任琴被她這一通話說懵了,雖然懷疑對門是不是存心找茬,還是溫聲解釋說:“可能有什麽誤會,我們家貓很乖的,而且做過絕育的貓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亂叫……”  中年女人尖細的聲音又抬高幾度:“什麽誤會——哦,你的意思是我誤會你咯?我閑著沒事誤會你幹什麽,你家的貓就是很吵,剛搬來那幾天倒是蠻好的,看你一個外地小姑娘,又是一個人住,我還想過幾天做了蛋糕給你送一份。誰曉得哦,沒幾天就開始叫喚。別人晚上也是要休息的,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樣,貓一直叫喚都還睡得著。”  “……”  任琴到底是脾氣好,不想和鄰居發生糾紛,隻好連連道歉。  中年女人斜著眼掃她,也鬆了口:“你態度還是蠻好的,這次就算了,管好你的貓,別讓它晚上再瞎叫喚了。”  把對門送走後,任琴蹲下身、對著糕糕後腦勺缺的那塊毛看了許久,剛才堅定“我家貓晚上不可能叫喚”的想法逐漸動搖,她不確定地想:難道晚上糕糕真的叫了?可為什麽她沒聽到?  難道是因為最近太累了?  這個得不到答案的想法很是詭異。  她起身的時候,忽然又想起池青走時直勾勾盯著她說的那句:  ——“如果我是兇手,很可能會對你下手。”  任琴畢竟是個女孩子,一個人住這麽大的二居室,又有兩起專殺獨居女生的案子至今未破案,說不害怕肯定是騙人的。  這個的念頭一起,人就容易疑神疑鬼。  家裏明明隻有她一個人,但是被風吹動的窗簾、糕糕搖著尾巴時不小心掃落茶幾上的糖罐突然發出的“砰”聲,還有一片漆黑的臥室,緊閉的衣櫃,都營造出一種家裏似乎藏著某個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平時看完恐怖片,總覺得床底下有人一樣。  任琴甩甩頭,試圖將這種感覺甩出去,她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糖罐,正要將糖罐放迴茶幾時,拿著糖罐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住,她眨眨眼,晃了晃糖罐,糖罐裏沒有發出聲音:“……吃完了?我記得裏麵還剩幾顆啊。”  任琴打開糖罐蓋子,裏麵空空如也。  任琴一個人站在空蕩的客廳裏,窗簾被窗戶縫裏的風吹得鼓得更高了。  這種小細節在日常中本來就容易被人忽視,她自言自語著把糖罐扔進垃圾桶裏:“是我記錯了吧。”  另一邊。  池青和解臨上樓之後,池青站在家門口開密碼鎖,密碼剛輸入四位,站在對門的解臨忽然問:“你走之前說的那句話,也是找不到話題隨便聊聊?”  解臨靠著身後那扇密碼門,從走到門口之後就沒有要進門的意思,一直靜靜地盯著他看,目光意味深長地穿過走廊,纏在他身上:“池助理,你不像是會隨便聊這種話題的人。”  池青手指微頓,密碼停在第五位數上。  他就知道解臨沒那麽好糊弄。  “我隻是陳述一個可能存在的客觀事實,”池青說,“她的確很符合兇手挑人的條件,兇手還沒落網,一個人在外麵住,還是小心點好。”  這個迴答不知道有沒有將解臨糊弄住。  解臨隻是點點頭,語調隨意地說:“學會關心鄰居了,有長進。”  池青本來就很難把半夜讀到的信息以合乎邏輯的方式交代出去,身邊還有這麽個但凡他說點什麽話、就跟狐狸發現草叢裏有動靜一樣敏銳的人在邊上看著,他感到有些煩躁。  “對了,還有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  解臨說著朝他走過來幾步,兩人的距離一下拉近。  池青聽著這句話,不由地皺起眉,心道這個人果然沒那麽好糊……“弄”這個字還沒從腦子裏轉出來,就見解臨走到他麵前——這人比他高出一些,低頭壓下來的時候能清楚看到男人上挑的眉眼。  解臨緊接著說:“……你嘴怎麽那麽紅,平時擦口紅嗎?”  池青大腦懵了一瞬,額角一跳:“?”  這人在說什麽。  他有病嗎,沒事塗什麽口紅。  池青被之前半夜聽到的聲音弄得心情本來就不好,聽到這句話冷著臉反諷說:“你試試看會不會掉色就知道了。”  他忘了解臨是說“試試”就真的試試的人,就跟當初第一次在診所見麵時那樣。  解臨現在站在他麵前的姿勢其實有些曖昧,池青身後就是門板,麵前就是他。  男人維持著微微低頭彎下來的姿勢,又向他湊近了一些,然後抬手,手指指節微曲,他笑了一聲說:“那我試試,你別生氣。”  池青眨了眨眼,隻來得及從心裏爆出一聲“操”,男人溫熱的指腹已經輕擦擦池青紅得異常濃豔的下唇,然後解臨掃了一眼剛才擦過的地方,發現指腹上幹幹淨淨的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真沒塗啊。”  “……”  池青抿著唇,腦內閃過無數種殺人不留下任何痕跡的方法,每一種他都很想用解臨試一試。第42章 夜訪  走廊上兩人互相對望半晌。  “如果我想殺你,”池青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有起碼十種不會留下任何線索的方法,很輕易地就能做到讓警方完全找不到兇手,甚至可能沒人發現罪案發生,也就是說不會有人發現你死了。”  池青說話的時候語氣絲毫沒有起伏,光這語氣聽起來解臨感覺自己在他眼裏似乎已經是一具屍體。  解臨見過很多種警告人的方式,這種還是頭一迴。  解臨笑了一下:“……不用那麽狠吧。”  池青把最後幾位密碼輸入進去,說:“趁我現在還有理智,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對池青來說,隻是口頭警告、讓解臨四肢健全地全身而退已經很不符合他的作風。而且解臨在他這裏產生例外的次數越來越多,比如麵對解臨的時候剛才怎麽會讓他靠近。  他低下頭摘下手套,抹了一下唇角。  -  池青迴去之後又洗了一遍澡,重新換了一身衣服。  收拾完,他摸黑上床,闔上眼。  牆壁上時鍾從“9”開始順時針往上轉,分針每轉過一輪就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嗒”聲。  池青在床上躺了約摸四五個小時,在時鍾指向“2”的時候像是掐著點一樣忽然睜開眼,深不見底的瞳孔和漆黑的夜色融在一起。  窗外夜色更加昏沉,小區裏隻剩三兩隻野貓還在樓下徘徊,聲音又尖又細,淒厲的叫聲時不時劃開夜空,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隱去。  他掀開被子赤著腳下床,沒開燈,摸黑從臥室走到客廳裏坐著——如果此刻有人忽然進他家,可能會被這幅詭異的景象嚇到,畢竟很少會有人半夜三更不睡覺,在沙發上“夢遊”。  詭異畫麵主人公手裏還掂著電視遙控器,將遙控器掂著玩兒。  在這種靜謐的深夜裏,人的思維往往比白日的時候更加活躍。  池青曲著腿、彎下脖頸,將下巴抵在膝蓋上,靜靜地想:之前他聽到的聲音時間一般出沒在淩晨三點至四點之間,沒有特定規律,周末出現的概率較高,可能和‘他’工作休息的時間有關聯。  時至今日,距離案發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薛梅是兩個月前死的。而兩個月前,楊真真剛好千裏迢迢拖著行李箱來到華南市,站在人流密集的火車站,等男朋友來接她。  雖然任琴搬進來還不到半個月,但是她來到華南市之後一定花了點時間找房子。  池青以“一個月”為節點,將三名受害人串聯起來後想,兇手有沒有可能每隔一個月找一個新人,找到新人就把上一任處理掉?  ……  他想到這裏,掃了一眼牆上的日曆,  因為沒開燈,日曆上那個“28”看得並不清晰,但是很顯然從案發那天開始算的話離薛梅死亡……也快滿一個月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兇手今天晚上會不會來?  這個問題的答案除了兇手本人,恐怕沒有人能夠迴答。  池青最後低下頭去看腳下的地板——任琴家就在樓下,僅僅一牆之隔。  她此時此刻或許正躺在臥室裏一無所知地熟睡著,一個小時候,她的臥室門或許會像寸頭通過牆上的偷窺孔看到的那樣被人悄悄推開,然後進來的男人會站在床邊靜靜地看她。  池青想到這裏,在時針指向“3”的前十分鍾,拿起掛在沙發扶手上的那件帶兜帽的黑色外套,起了身。  任琴睡前胡思亂想一通,晚上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噩夢,她夢到有人拿著鑰匙試圖開她家門,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在深夜顯得格外清晰。  她嚇得頭發絲都差點炸起來,猛地撲上前去,一隻手死死按著門把手,防止外麵的人轉動鑰匙將門打開。  門裏門外兩股力道相斥,門外的人轉動鑰匙發現受到阻力,略微停頓了下。  任琴的唿吸跟著這半秒的停頓一起停滯。  然後下一秒!門外的人開始瘋狂轉動鑰匙!  任琴沒有其他辦法,隻得將整個身體往門板上壓,但是兩人的力量相差實在懸殊,門鎖轉動的動作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響……任琴絕望地在心底尖叫,就在門被人強行打開的前一刻,她渾身戰栗著從噩夢中驚醒了。  擺在床頭的鬧鍾顯示此刻是深夜3:00整。  任琴後背出了一層虛汗,一時間難以再度入睡,於是她起身開了燈,披上衣服打算去廚房接杯水喝。  她捧著陶瓷水杯,驚魂未定地喝下好幾口水才勉強從剛才的噩夢裏緩過來。  在客廳睡著的橘貓聽見動靜也睜開眼,輕手輕腳走到任琴腳邊,歪頭看她:“喵~”  “糕糕,”任琴叫它一聲,看到它之後覺得安心不少,“對不起啊,把你吵醒了。”  “喵嗚~”橘貓蹭蹭她的睡衣褲腳。  任琴喝完一杯水,正要迴房間繼續睡覺,但挪步之前鬼使神差地往門口看了一眼——深棕色電子門安安靜靜立在那裏,銀色門把手光潔如新。  這扇本來應該讓人感到安全的電子門,此刻卻沒有讓任琴感到放心。  剛才的噩夢做得實在太真實,她捧著水杯一步一步走到門邊,不知道怎麽想的,她心跳加快、悄悄湊近門上的貓眼。  她透過門鏡往外看,其實並不覺得真的會看到什麽,但是在湊近的一瞬間,她視線意外捕捉到一縷壓在兜帽下的黑色的頭發。  任琴感覺渾身血液一下從頭涼到了腳,她瞳孔忽的瞪大。  深夜三點多。真的有一個男人。在她家門口站著。  一門之隔外的男人身型清瘦,他穿著一件黑色外套、戴著帽子,寬鬆兜帽遮住大半張臉,透過門鏡她隻能看到男人額前過長的碎發,第一眼很難辨認出他到底是誰。  任琴隻看了一眼,在對方微微把頭抬起來之後,她猛地移開眼不敢再看,害怕和門外的人眼神對視上,怕被發現她正在門裏看他。  但她移開眼的那個瞬間,正好瞥見了男人的臉——瞳孔深不見底,下巴削瘦,整個人膚色呈現出病態的白,嘴唇卻很紅。  她捂住嘴,驚恐的情緒到達頂峰。  這是樓上那位池先生。  池青在門外站了大概十幾分鍾,起先他靠著安全通道那扇門,後來又因為實在無聊,在走廊裏來迴徘徊。  他在心裏琢磨著:等到淩晨四點,如果兇手還是沒有出現,那他今天晚上估計是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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