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新村陣地上,吳旭麵無表情的放下望遠鏡,冷靜道:“命令三營迂迴韓村西南,從敵結合部進攻。一營從正麵壓上,把重機槍帶上,壓製進攻。”


    參謀在旁記錄,忍不住道:“旅座,五連還在敵人陣地下麵,要不要先派兵接應出來。”


    吳旭看了他一眼,冷道:“五連突入到敵軍陣地前,以敵軍火力程度,若想接應五連難度很大,傷亡太大得不償失。”


    就在這時,觀察著前線的參謀長蔡韋林道:“不好,敵人想要招降。”


    吳旭忙走到觀察口舉起望遠鏡向韓村陣地前望去,隻見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舉手站了起來。


    蔡韋林勃然怒道:“這群軟蛋,命令炮連向韓村射擊。”


    “不!”吳旭製止住,冷靜道:“咱們這是內仗,犯不上趕盡殺絕,由他們去吧。”


    蔡韋林道:“剛一上陣就有部隊投敵,大挫我軍士氣,高大帥那邊也不好交代。”


    吳旭沉默了片刻道:“就當他們陣亡了吧。”


    蔡韋林張了張嘴,沒有堅持。


    ……


    張老財帶著一個排的士兵端著刺刀把三十多個俘虜壓迴了陣地,而敵兵連長已經在剛才被神槍手一槍擊中後腦勺,腦漿迸裂。


    陣地上營長牛玉琨親自迎上前來,用銳利的眼神掃過這群俘虜,問道:“誰是你們現在最高軍官。”


    俘虜們驚疑不定的互相看了幾眼,一個胳膊上中了子彈,身材魁梧的少尉副排長站了出來:“我是。”


    牛玉琨點點頭,對一旁的副營長吩咐道:“把俘虜帶到後麵。”看了一眼俘虜少尉道:“你跟我來。”


    俘虜被押送走,而這個少尉被兩個精壯的士兵左右押送著,跟著牛玉琨到了團部。


    團部就在韓村的一個村廟裏,裏麵的神像已經被士兵們搗毀搬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指揮桌和軍事地圖。


    團部有一個電台,這是李伯陽重金從上海采購的無線野戰電台,整個第三師隻有四部,屬於旅部配置。


    在電台的滴滴滴聲中,牛玉琨領著俘虜走到廟門前,大聲道:“團長,俘虜帶到。”


    裏麵正伏在指揮桌上盯著軍事地圖的葛田七抬起頭來,眼神越過牛玉琨,落在後麵露出不安、戒備等神情的俘虜身上,淡淡道:“進來。”


    牛玉琨領著俘虜進來,葛田七和顏悅色的讓衛兵給俘虜搬來椅子坐下,並叫來一個醫務兵給俘虜少尉包紮著傷口。


    俘虜少尉感激的目光投向葛田七,葛田七迴想記憶中李伯陽的語氣動作,談性很濃,和藹道:“今年多大了。”


    俘虜少尉站起來,又被他按下去:“坐下說,就是聊聊,你還不是我的兵,用不著拘束。”


    俘虜少尉道:“虛歲二十六。”


    “二十六!”葛田七老成的點點頭,誇讚似的說道:“不錯,二十六歲就能當上排長,有錢途。”


    又問道:“家鄉哪裏的?”


    俘虜少尉道:“青陽縣。”


    “叫什麽名字!”


    “袁洪。”


    “……”


    一通家常問下來,俘虜臉上的防備漸漸散去,對麵前和善的敵軍長官,他卸下心中防備。


    葛田七察覺到俘虜臉上生出的友好,緩緩道:“袁洪,你是願意迴家呢,還是來我們第五旅當兵,願意迴家,我送給你盤纏,等打完了仗就放你迴去,願意在跟著我幹,我給不了你少尉,你給我當個衛兵,怎麽樣?”


    袁洪猶豫了片刻:“我想跟著長官幹。”


    “那好!”葛田七滿意的點頭,對牛玉琨道:“拿一身咱們的軍裝來,穿著討逆軍的軍裝像什麽樣子。”


    牛玉琨跑了出去,不知道從哪個士兵身上扒拉下一件軍服迴來,遞給袁洪穿上。


    袁洪穿上第五旅的軍裝之後,就直覺的站起來,挺直了腰背,看著葛田七,他知道葛田七有話要問。


    葛田七沉吟道:“既然你是我的兵,我就直問了,把你們警備第五旅人員裝備布防說一下。”


    袁洪有些遲疑,但還是一五一十的將第五旅虛實講了出來。


    葛田七聽完之後有些皺眉,駐紮在孟新村的警備五旅竟然有三千多人馬,而且還有兩門山炮和為數不少的輕重機槍,從這邊推測其他方向的敵軍,接下來的戰鬥不容樂觀。


    葛田七又問:“你們攜帶了多少天的糧食,武器彈藥庫存又是多少?”


    袁洪道:“糧食足夠我們旅吃半個月,武器彈藥都在十個基數以上”


    葛田七皺著眉,看來高福三此戰做足了準備,是沒辦法從後勤上找弱點。


    就在這時,袁洪猶豫著道:“長官,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在軍中的時候倒是聽人說過一個小道消息。”


    “什麽?”葛田七緊盯著他,有時候小道消息就是真相。


    袁洪道:“聽說這一次出戰軍費動用都是高大帥的私財。”


    葛田七一怔,旋即一陣狂喜湧上心頭,急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高福三並沒有從各縣獲得軍費?”


    “據說是沒有,不過在宣城出發前,高大帥下達死命令,宣城必須籌措出十萬塊大洋軍費。”袁宏道。


    “好,就是這個!”葛田七大喜。


    團部裏原本豎著耳朵的軍官眼睛都是一亮,他們捕捉到了這個消息裏蘊含的戰機。


    “給你記上一功!”葛田七顯得有些急不可耐,對機要員命令道:“馬上給師部發電……”


    ……


    警備五旅兩個營迅速出動,一營攜帶一挺重機槍與數挺輕機槍直奔韓村東麵陣地。


    由於剛才的火力點暴露,這次敵軍有了提防,移動至陣地前四百米處,十多個膀大腰圓的敵兵揮起了鐵鍬,硬生生的地上挖出了兩處重機槍掩體,隨後馬克沁重機槍架上,稍作調試後,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士班長敞著懷,大大咧咧的往馬克沁重機槍一坐,眯著眼睛打量了靜悄悄的陣地一眼,眼睛銳利的鎖定住五百米外的一杆旗幟。


    中士班長拇指頂開保險,攥緊了槍柄和擊發杆,霎時,重機槍發出沉悶的咆哮聲,燙熱的子彈殼飛射,槍口連串的火焰吞吐,一串長點射激射而出。


    “通通通!”


    重機槍的咆哮聲延遲數秒傳到了陣地上,這時候伏在陣地上望著敵軍搞什麽鬼的張發財猛聽機槍聲嚇了一跳,連忙從戰壕上滑下來,吼道:“都他娘的把頭低下來。”


    就這時候,陣地中間有士兵喧嘩道:“斷了~斷了。”


    張發財惱怒道:“瞎嚷嚷什麽,哪裏斷了。”


    這時候有底下排長喊道:“連長,咱們的軍旗讓機槍打斷了。”


    “放屁!”張發財下意識的反駁,敵人的機槍遠在五百米外,就是機槍能打到這麽遠,可人也瞄不準旗杆。


    “哎呦!媽呀,旗真斷了。”坐在他身邊的王老幺也是機槍手,不信邪的站起身迴頭望了眼,驚叫出來。


    張發財不得不信了,他順著戰壕溜到插旗杆的地方,隻見標明安徽陸軍第三師第五旅一團葛字旗掉落在戰壕裏,他抬眼一看被射斷的旗杆,有些不信邪的吼道:“別咋唿,再換根旗杆,老子就不信了。”


    很快一個士兵拿著換好旗杆的軍旗又插在原來的位置,剛躍入戰壕,就聽通通一串重機槍聲,旗杆應聲而斷,落下的旗幟剛好覆蓋在張發財的頭上。


    張發財傻眼了,而周圍的士兵一臉的驚愕,人們驚疑不定的互相交換著眼色,都有些畏懼了。


    臨陣斷旗,可不是好兆頭,張發財有些頭皮發麻,對周圍士兵吼道:“老子就不行了,去,再給老子找幾根旗杆來,老子就不信這王八蛋子彈長眼了。”


    士兵們繞了一圈,隻找迴一根旗杆,張發財猶豫著,這再被打斷,不僅旗撐不起來,而且對於軍心士氣是一大打擊,想了想,咬了咬牙道:“把旗在往後插二十米。”


    士兵聞命做了,剛好牛玉琨從團部迴來,見狀不悅道:“瞎動軍旗幹什麽,去給老子插迴原位。”


    扛旗手委屈道:“營長,敵人重機槍打的賊準,隔著五六百米已經打斷兩根旗杆了,這是最後一根。”


    牛玉琨也被著咄咄怪事嚇了一跳,重機槍理論射程是能達到一千米,可真正使喚的時候能瞄準打出二三百米已經夠不錯,能打出五百米遠還打中旗杆的人,拿在軍隊裏可以當老祖宗供著了。


    牛玉琨來到前沿時,討逆軍的攻勢已經打響,對麵重機槍狂吼,子彈瘋狂的掃射在陣地前沿,子彈在幹燥的陣地上掃出一團團煙塵。


    己方重機槍也響了起來,雙方子彈唿嘯掃射,把衝鋒中的討逆軍的殺喊聲和腳步聲都壓了下去。


    與此同時,韓村其他方向的討逆軍也開始攻擊,雖沒有炮火助陣,可敵軍人多勢眾,輕重機槍火力也不弱,一上陣就以數個排為一隊,對韓村陣地展開密集波浪式衝鋒,前隊跟著後隊,前赴後繼。


    雖然一團部署在前線的機槍火力全開可以勉力製住討逆軍的攻勢,可時間一長馬克沁重機槍就出問題了,水冷馬克沁根本經不起這樣高強度的射擊,猛然就有一挺重機槍因槍管發紅變形卡了殼。


    這邊少了交叉火力壓製,原本艱難衝鋒的討逆軍一下子壓力頓減,軍官們揮著手槍督促進攻,討逆軍士兵以更密集的攻勢波浪進攻,一下子就突近陣地前幾十米處,明晃晃的刺刀直逼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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