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恆玉兒禮畢,章恆便要離開,卻見玉兒停在像前不動,似是在思考什麽,章恆上前道:“玉兒?”

    玉兒方才自沉思中醒悟,道:“相傳幹將莫邪乃是歐冶子的女婿和女兒?”

    “史上卻有如此一說。怎麽了?”

    “據說幹將莫邪當年為鑄造幹將莫邪兩把寶劍,莫邪不惜以身投爐,最後終於鐵水融化,鑄成寶劍。莫邪雖然身死,卻精魂不散,對幹將的摯愛之情更是不滅,最終隨同莫邪劍一起化身白龍,於延平津湖麵翹首以待整整六百年,日日以淚洗麵,終於六百年後風雲際會,幹將重新麵世,縱身躍入湖水,化身黑龍,一黑一白雙龍脖頸廝磨,雙雙潛入水底不見了。此間真情真可謂感天動地,讓人聞之涕下,人生在世,能有一人可以甘心相侯六百年而不知離棄,此生何求啊?”說完玉兒眼中已經浸滿淚水,口中輕輕吟道:

    鋒芒千古意何如!

    應悔當初悲影孤。

    誰能共與江湖醉,

    白骨何惜抱柱枯。

    (抱柱:《莊子·盜蹠》:“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後用以比喻堅守信約。)

    章恆聽了情真意切、悲意纏綿的吟詩,再看著她嬌美動人的身影,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淚花,多想對她說:‘我願意用一生來為你守候,莫說六百年,就是一千年,一萬年,那怕我化身白骨,我都願意為你守候。可我卻不是你心中希望為你守候你的人、、、、’想到此處,亦是悲從中生,心中無限傷感,卻口中說不得半句。

    世間最痛苦之事莫過於愛上一個不該去愛之人,當愛情還在萌芽中之時就注定是要夭亡的,可卻又偏偏無法壓抑,倔強而有孤獨的茁壯成長著,它每成長一天,每壯大一天,都欲加無情的吞噬著一顆柔情的心,隻能讓他在無奈的沉默中承受著蝕骨般的痛楚,不能呐喊,因為沒有呐喊的理由,不能傾訴,因為沒有傾訴的對象,更不能哪怕是表白,因為這份感情本就是錯誤的,甚至是罪惡的,他所能做的隻能是默默的承受著一切,讓他如深埋地下的烈焰,永無燃燒和噴發的機會。

    玉兒卻愈加傷心起來,開始還默默流淚,後來竟抽泣起來,章恆再也看不下去,心道她定是為著方才和自己被人強行逼婚的事耿耿於懷,一個尚未出閣的妙齡少女,卻被逼與人拜堂成親,雖然多有兒戲,但畢竟有損名節,怎能不傷心欲絕。

    章恆見狀隻得上前道:“玉兒,你休要傷心,那位前輩在石洞中幽閉日久,心性大變,他逼你我成親隻為取樂,並不作真,我也定然守口如瓶,不會將此事吐露半句,你就不要傷心了。”

    玉兒聞言卻突然猛然抬頭看著他道:“你、、、、你、、、、”激動的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道,“我就那麽讓你討厭嗎!?”說完掩麵扭頭走出了劍聖堂。

    章恆此刻亦是心緒煩亂,不明白玉兒為何突然由悲而怒,也隻得隨他出了劍聖堂,口中不停叫著:“玉兒,玉兒、、、、、”

    玉兒隻是不理會於她,自顧向前走,出劍聖堂左轉,穿過一道月門,途徑一片花木之地,待來到另一個月門之前,玉兒突然縮迴已經邁出的腳,躲在門後不敢出聲,見章恆急急追來,連忙一指置於雙唇上發出噓聲,示意章恆休要出聲。

    章恆會意,立時住聲,緊走幾步來到門前,靠著玉兒向外一看,隻見外麵是一個碩大的院落,背靠青山,麵臨青湖,湖山之間一條瀑布一瀉而下,直入湖水,湖水清澈見底,蕩起層層波紋,推向遠處,院落正中一顆參天大樹,枝繁葉茂,濃鬱蔥翠,好似一把巨大華蓋幾乎遮蔽大半個院落,大樹之下設有兩個雷火熊熊的火爐。

    火爐乃是精鋼鑄造而成,爐有三足,鼎力穩重,爐身厚重,雕有八龍,張牙舞爪,吞雲吐霧,卻因經年煙熏火燎,色澤灰黑,幾乎不見龍紋,爐身配有兩隻碩大的饕餮紋飾耳環,以供搬運之用,爐旁各一個巨大的風箱,正各有一個精裝的漢子,赤著臂膀用力的拉動著風箱粗壯的把手,風箱隨之發出一聲聲沉悶卻巨大的吼聲,隨著陣陣吼叫之聲,爐膛內便不時噴出一陣陣炙熱的烈焰。

    兩個爐前此時各立了一人,一位是中等身材的中年漢子,仔細一看卻正是鑄劍穀穀中郭山青,此刻卻突然老了十幾歲一般,竟然發須斑白,一臉滄桑,雙眼迎著熊熊爐火,布滿了鮮紅的血絲,顯然是經曆連日勞累,甚至不眠不休,日夜鑄劍才變得如此模樣,他一麵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爐膛內的火光變化,一麵不時小聲囑咐一幫拉動風箱之人或加力,或減力拉動風箱,以控製爐火不至於過旺或火力不足,那拉動風箱之人正是之前那笨頭笨腦的阿呆,此刻拉動風箱卻顯得十分老練,郭山青一個眼神或一個手勢,他便能會意,小心謹慎的調整著風箱的送風速度,迎合著爐火的變化。

    而另一爐前立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手扶一個拐杖,亦是一臉疲憊,雙眼血絲,但仍舊目不轉睛的盯著爐火,小心讓身旁拉動風箱之人調整著爐火的大小。此人乃是郭山青的叔父,名叫郭永銘,此人已是年近古稀,早已金盆洗手,不再染指打鐵鑄劍之事,隻是偶然拄著拐杖來鑄劍坊察看一番,不時給晚生後輩指點些迷津,傳授經驗,但卻不再揮錘鍛鐵。

    但不久前,郭山青自從得了那對白蛇角,便如獲至寶,竟是興奮的一夜未眠,翌日天不亮,便將叔父郭永銘叫起,告知他自己得了一對鑄劍奇寶,欲要鑄造一刀一劍,成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神器。

    郭永銘一見蛇角,一雙老手激動的顫抖不已,雙眼竟湧出了渾濁的老淚,聽郭山青欲用之鑄造刀劍,自是十分支持,他明白這當真是一對不可多得的鑄劍神鐵。

    可郭山青道出自己的難處,這神兵利器必有靈氣,僅憑他一人之力難以同時鑄造兩把神器,加之自己能力有限,經驗尚有不足,因此希望他老人家能夠再次出山,聯手自己共同打造這一刀一劍。

    郭永銘聞言,稍有猶豫,便立時應允,他明白自己年老體衰,再要耗費心血打造這一對神兵利器,恐怕這把老骨頭就要扔進火爐裏了,可麵對這一對蛇角的誘惑,他哪裏又抵製的住,因此片刻的猶豫之後毅然答應了侄兒的請求。

    郭山青何嚐不知要求叔父出山無疑便是要叔父舍命相陪,可是他心中明白,若無叔父出手相助,自己斷然難以做到,更不能辜負了這一對天生蛇角,便隻得硬著頭皮請叔父出山。

    正在院中四人安心鑄劍之時,章恆玉兒相距甚遠,看不真切,不知刀劍是否已經鑄造完工,二人一商議,便悄悄溜進院內,於花木掩映處溜到大樹大樹背側,趁著眾人專心鑄劍之餘,二人便攀上大樹,躲身於密葉之中,仔細一看,隻見兩個巨大的火爐之內,各自正煆燒著一把神兵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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