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梓最終還是決定去璿痕的墓地看一看璿痕,於是就和韶華商量著一起去了。

    那是一片綠油油的田地,栽了滿滿的樹,楊樹柳樹梧桐樹一些有著蒼綠生命旺盛的樹木竟相成長,樹葉搖曳著陽光宛如一張可笑的臉龐在貼近這片寂靜的田地上,就在那片樹林很深的一個闊地上立了一塊碑,木梓和韶華就是為找這塊碑而來的,墓碑灰色的輪廓就像是貼近它的黃土一般,給人默默有種寂然肅靜的感覺,可上麵那一張已經褪色的彩畫定格的就是璿痕那張青澀而滑稽的笑臉,他的身體就被黃土埋在這片充滿著鳥語花香的地方,他年輕的生命就被黃土埋在另外一個黑暗的世界。其實像在那樣的一塊風水寶地上應該埋葬的是一位德高望重或者是飽經滄桑的老者,可如今埋葬的卻是璿痕年輕的軀體。

    木梓和韶華彼此都顯得躊躇的步伐朝著璿痕走來,拖遝著步伐,和他們無法言表的神情。

    璿痕,我們來看你了,木梓呆楞的神情和遲來的感覺好不容易醞釀了一句話,他們疑惑的眼神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跪著還是應該站著。你就安心地在彼岸享受另外一種生活吧,韶華也由衷的說了一句,帶了很多不屬於這個真實世界的冷氣,然後他們點起了一支香煙擺放在璿痕的墓碑前,接著燒了不知道多少的紙錢,感覺就是燒了很久很久,直到木梓突然感覺到心中一股涼颼颼的冷氣在猝然間從身體的每一個部位聚攏襲來,他又突然開口說道,可這一次開口卻再難以閉住,璿痕,我們的年華與我們的記憶會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你就安心吧,我們也希望你能原諒芷銘,他是無辜的,韶華在一旁還是燒著紙錢,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我相信你也不會,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木梓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想要淚流,說到身子已經癱軟在了地上,忽然他像是失去了考妣的孩子哭了起來,璿痕,我不知道我們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世間要存在生死離別,為什麽要這樣。走吧,韶華失神的歸勸,然後拉起了癱軟在地上的木梓準備離開,可木梓的身子卻在一瞬間變得難以支撐,最後還是木梓說起要離開他們才離開的,在離開的瞬間木梓還不忍心地彎迴了頭看著璿痕不動的容顏,十八歲年華的影子在他淒涼的笑容邊繾綣,他想到一個靈魂遠遠地離去了,夕陽落去在璿痕的臉上劃過,他看清可璿痕還是像來的時候那樣始終不變地保持著一張笑臉……

    在離開那塊墓地的時候木梓還想去看看璿痕的母親,因為她年事已高,恐怕已經再經不起什麽事情的摧殘,璿痕的離開怕她難以承受這樣沉痛的打擊,木梓和韶華也就又一起去了璿痕的家,他們是帶著無比慘痛無比惋惜的心情走到的璿痕的家,走到璿痕家門口的時候,他們遠遠地就看見了璿痕母親正在手裏捧著一個布娃娃,嘴裏喋喋不休地念叨著,璿痕,璿痕你跑哪去了?怎麽不迴來看媽媽?你怎麽就這麽走了不迴頭,你為什麽就不聽媽媽的話呢……木梓和韶華相對無言,都從彼此的眼神裏讀出一種死亡的分量,他們沒有和璿痕母親說一句話就又離開了,看到她那樣他們也都似乎明白了一些,到後來他們才聽有人說到璿痕母親在璿痕離開的那天晚上就已經成了那樣瘋瘋跌跌的了。

    就像一切都完了的時候,一場電影悄然落幕的時候,他們又迴到了學校,學校依舊沒有改變當初的模樣,四麵高高的紅色的牆把學校強硬地圍了起來,把外麵的繁華拒絕了也把裏麵那種另人無從知曉的氣息給堵留了,變的也許隻有人,他們在校園裏看見了夏瑗正在嬉笑著玩耍,她穿著芷銘送她的衣服,穿著芷銘送她的鞋子,樣子還是那樣妖冶那樣讓人討厭。木梓突然在眼睛裏冒突起憤怒,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她把芷銘的一生毀了,是她把芷銘前途的康莊大道變得成了一條黑暗的走道,夏瑗也看見了木梓看見了韶華,臉上很難堪地擠出一絲笑來,想要上前搭訕一句話,而木梓卻表現出看都沒看就甩頭走了,留下夏瑗一個人孤單單的笑容,像剛被霜降打過的睡蓮。

    然後,木梓又去了教室,教室裏依舊不變的嘈雜,他們還是沒有意識到高考的來臨,木梓也見到了夜夕。見到夜夕時,她正坐在雨玟的旁邊,像是一個長者在默默地安慰著一個小女孩,是她先看見了木梓,然後快步走前來就是劈頭蓋臉的辱罵,而雨玟卻沒說一個字就轉身走出了教室。你這個沒有良心的人,你還算不算人,你怎麽就不替別人想想啊,你看見雨玟現在的樣子了嗎?看她的那樣你是不是高興啊?夜夕狂風暴雨般落下去以後,她又心平氣和地和木梓說起了有關雨玟的事情,木梓就像是隱形字跡遇到水那般敏感了起來,說他不願再聽有關雨玟的事情,因為那已經與他無關,隻是夜夕堅定要把真相告訴木梓,她說她不想看見雨玟整天那副沮喪的樣子,她要告訴木梓所有。

    雨玟離開你都是因為她的母親,她的那次莫名住院其實就是她母親的過,雨玟是被母親打得住了院,因為她母親不同意雨玟跟一個窮山裏的孩子交朋友,她為你已經受了很多苦,雨玟是真心愛你的,她是為了不給你帶來一些煩惱才和你分手的,在你離開的時候雨玟整整哭了好幾天,她說她再也見不到你了,這些原本雨玟都不讓我告訴你的……夜夕說了很多,咬牙切齒地在木梓的耳邊說了很多,一直到木梓流下淚,她才止住了口。

    木梓許是後悔了,因為他哭了,哭得很傷心,就像是那時季節裏飄落的楓葉。

    有好多時候,木梓想起了去看一看雨玟的念頭,可他沒有,因為他沒有自信,因為他沒有理由。在他離開的那天,他還是忍不住去了雨玟的教室,透過窗格子木梓看見了雨玟正埋頭睡覺,她的身子真的有了形銷骨力,看見雨玟那樣木梓是流著淚離開的。不久的一天,木梓又坐上了一趟客車,他和韶華都沒有迴家,木梓的理由是自己沒有顏麵再去見他的家人,他準備再一次離開這個城市,可他卻極力地勸韶華迴家,而韶華也是直接了當地說自己沒有了家,天涯和四海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不論木梓怎麽堅持,韶華依然不動他的信念,最後他們兩個又坐上了開往另外一個城市的客車。

    盛夏已經悄悄地離去,秋天的影子在漸漸地深近他們的身邊,氣溫開始緩和地下降,秋雨也纏綿悱惻地下個不停,有種想要把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霧蒙蒙中的欲望,有時候隨處就會聞見在漫漫升騰著的腥臭味,遍步世界的每一角落,韶華和木梓坐在了車裏,緩緩前進的車把一排排的楊柳樹都留在了後麵那個熟悉的城市裏,木梓迴過頭看看漸漸遠去的那個城市,像是要作一個告別的姿勢,卻意外地發現有一個身影在街的那個盡頭,很熟悉很熟悉,是那個曾經經常走進他夢中的女孩,木梓看清了,是雨玟,是他無法忘記的那個女孩,雨玟臉上流著淚,落下的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隻是留有一道道痕跡,灰色的,蒼白的,她就站在原地接受著冷冷的雨點的洗禮。她就那樣站在雨裏,任憑初秋的雨點在自己的臉上肆意地敲打。

    然後,木梓看見她蹲下了身子,抱起了頭,蜷縮在那個街角……

    木梓彎迴了頭,雨點使勁地往車玻璃上打,看著看著,木梓突然湧流下了淚水,連綿不斷,他想起了雨玟,和她在一起的所有記憶,即使是每一個傷心的時刻他都想過,他真的愛她,愛她……木梓痛快地哭了一場,在心裏。韶華看見已經淚流滿麵的木梓清淡地說起,男兒有淚不輕彈。

    車在高速公路上急速地飛奔,是去往另外的一個城市,木梓想著雨玟的影子,枕著雨玟的名字入眠,他睡了,妄想著在一覺醒來,能把從前的所有都忘記,或者是刪除從前所有那些能讓人冰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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