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木梓見到韶華純屬偶然,也許在這個混雜的世界上還真的存在所謂的緣分,在遠離家鄉的地方遇上自己的好朋友是一件很慶幸的事情,不管是以一種什麽樣的方式。友誼真的是一種很完美的東西,也隻有友情是這個世界上沒有被泯滅,被汙染的,它依舊是一副很清秀的模樣,很單純的理智。在一個偌大的城市裏,一個人與一個人的相遇,更是以一種另人無法想象的比例在醞釀,也以另外一種無法想象的比例在消逝,就是隻有這樣的兩種選擇。其實太多的時候有一種很苛刻的選擇,那就是第二種。而木梓卻有了一次良好的際遇,他在這個陌生到極點的城市裏遇上了韶華。

    這個時間,夜色初上,橘黃色的街燈一排排,把城市裝飾成一個很規則的圖形,更在有的時候把這個即將睡去的城市迷糊的有點朦朧,木梓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開始習慣了在馬路的中央,逆著車流的方向行走,夜色朦朧,他自己也感覺走了很多,可他還是依舊走著,像沒有了思想的螞蟻,隻是螞蟻有了比他很堅強的理念和很睿智的目的,而木梓?他一無所有,有的隻是在這條蕭條的街道上繼續走。

    忽然一陣笛鳴聲後,接著是一陣漫罵,你眼睛瞎了,還是神經有了問題。突然間有像是一把銳刀的聲音在木梓的耳邊慢慢地捅了上來,可他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的確像是神經病。接著又是一陣笛鳴聲,把一些更有點汙穢的謾罵掩蓋了,但還是在笛鳴聲落下去的時候,很顯赫地露出了一句,真透你媽死的快點兒。木梓迅速地彎過了頭,沒有任何的話語,隻是他一雙很深沉的眼睛看著擋風玻璃鏡裏麵那個很猙獰的麵容,而他思想裏也是一種很火烈的憤怒。看,看你媽的頭,看你媽都死了,一句比一句殘刻的話語,像猛烈的風從木梓耳邊唿嘯而過。木梓依然不動聲色地走著,他不在乎了那些什麽。

    算了吧,一個瘋子,就不用多管了,我們還是趕快完成任務吧,忽然木梓聽見聲音是那樣的熟悉,於是他敏捷地迴頭了,細細地看著剛才說話的那個人,而那個人也在燈光的炫耀下看清了木梓迷亂的臉龐,兩個人的眼睛在同一時刻亮堂了起來。

    木梓!韶華!兩個人驚奇地叫了起來,臉上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然後韶華從車子裏下來,身上是一套破爛不堪的衣服,他工作在一個修理場。

    在韶華迴去換了一件幹淨衣服的時候,他就拉著木梓走在了大街上,你怎麽在這裏了?你不上學了?木梓被韶華帶進了一個豪華的餐廳,韶華就坐在木梓的旁邊,詢問著,雨玟呢?你們怎麽了?

    我們沒有事,我們都很好,木梓好久都沒有坐在這樣豪華的餐廳裏飽吃一頓了,他聽著韶華問起,突然停住了正在嘴裏的拉麵說著,黯然失色。

    不是吧?韶華滿臉的質疑看著木梓。

    真的沒有事,木梓朝著韶華莞爾一笑,又稀裏刷拉地吃起了碗中的麵條。

    好,沒事就好啊,世界真的很小啊,能讓我們在這裏相遇,那就讓我們好好珍惜我們之間的緣分吧,韶華爽快而利索的言語,已經不再像學校那些懵懂的少年。

    最後在韶華的嘴裏,木梓聽到了在自己走後,芷銘又借著父親的勢力,從高三最垃圾的一個班裏留在了高二最好的一個班裏。而這些木梓都一無所知,韶華時刻都和學校裏聯係著。

    然後,韶華帶著木梓走進了一個在木梓眼裏可以算得上是宮殿的娛樂園裏,它的名字是叫“歡樂天地”,木梓站在那寬敞亮堂的大廳裏,是前所未見的金碧輝煌,裏麵紙醉金迷的生活,把外麵疲乏而喧囂的鬧市都用一堵和年嚴實的牆壁阻擋住。

    先生,這邊請;先生,這邊請。一個個長得水靈的服務員用他們有點駝鈴般的聲音把他們引領在一個有一股誘惑的氣味的地方,木梓聞到了那是一股濃厚的荷爾蒙氣味,裏麵一個個健壯而眉清目秀的人物裸露著身子穿梭在那裏,而韶華卻很熟練地叫喚了一聲服務員,臉色詭異地笑著跟服務員喃喃了幾句,木梓就被那個服務員帶進了一個房子,越近越濃的荷爾蒙氣味在肆意地蔓延著,木梓走進了一個屋子,裏麵比外麵隻是裝修有點遜色,可裏麵更另人感覺到誘惑到無力,癱軟。

    出現在木梓眼前的是一個大概隻有十幾歲年輕貌美的女子,穿著把大部分的肢體裸露在外麵,臉上濃妝豔抹打扮得就像是電視劇裏的狐狸精,兩隻眼睛臬兀地勾引著木梓,先生,來吧,她嬌滴滴到讓木梓感到肉麻的聲音,充滿成熟女性的誘惑力。

    木梓青澀而委瑣地坐在床上,卻被那個女人用力地按捺在床上,先生,我是給你按摩的,你可要好好享受啊,木梓看清了那個女人飽滿欲滴而殷紅的嘴唇吐露出的那些在木梓耳邊顯得肮髒的話語。

    然後,就是那個女人有點粗躁的手掌在木梓的身上不專業而胡亂地按著,木梓今生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接觸到一個陌生的女性,他的身體在顫抖,他的手掌也沁出了汗。

    一個小時,木梓安分地躺在了床上,仿佛是在任人蹂躪的懵懂的妙齡少女,直到後來那個女人還怨艾地說,真他媽的一個傻蛋,掃興,木梓是被那個女人罵著走出那個房間的。在此期間,他喲撲無數次地想了雨玟,她是他第一個接觸過的算得上的女人吧,他想起了雨玟嬌愛的模樣,她火熱的唇……

    在木梓走出“歡樂天地”的時候,韶華也盡興地走出來了,韶華詭異地滿臉堆笑地問起木梓,怎麽樣啊?

    什麽怎麽樣?木梓疑惑地反問道。

    感覺呀?那跌蕩起伏的感覺啊,韶華一臉的淫蕩笑。

    ……沒……有,木梓搖著頭說。

    哎,看你那樣就知道你沒有啦。

    忽然,電話鈴聲響了,韶華又接到了雨玟的電話,在木梓走後,雨玟給韶華打過很多次電話,每一次都不可避免而雷同的問起關於木梓的事,見過木梓沒有等一些在木梓看來很荒唐的事情,韶華又接起了雨玟的電話,眼睛臬兀地看看跟前站著木梓不屑的樣子,他隻是很尋常的語氣像每一次迴答雨玟那樣,提前說了句我沒有見到木梓,然後又補充道,見到了我迴給你打電話的,而雨玟卻反常地遲遲沒有在那邊說話,直到韶華在這邊連續喂喂了幾聲以後,雨玟才清晰地吐出了幾個字,璿痕死了,芷銘自首了,韶華一時間還沒有在直接的腦血管裏迂迴到這樣的語境,一時間又呆呆地愣住了,再聽不見雨玟說的任何一句話,兩隻眼睛暴突起出奇地盯著木梓,而木梓卻沒有解讀出韶華那副驚詐的表情,忙不迭地問起,怎麽了?而就是這幾個簡單的字,卻又引得電話那頭雨玟撕聲地叫喚起木梓的名字。韶華的電話掉在了地上,手機掉得關機了,木梓還是沒有想到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搖著韶華已經失了魂的軀體,是不是雨玟怎麽了?她怎麽了?你說句話啊,木梓焦心急慮地問,臉上依舊是過度擔心的表情,他也許從來都沒有放下過對雨玟的關心。璿痕死了,韶華被木梓搖摔了不知道幾十遍之後冷冰冰地說起了這幾個字。怎麽一迴事?你快說啊,木梓更加激動難抑的表情。芷銘自首了,韶華間隔性地說,另木梓更加的難以攢摸。良久木梓便安靜了平靜了,癱軟在大馬路上,看著滿天星辰炫耀著光芒,他的臉色很蒼白被月光稀釋得很慘淡,怎麽一迴事?木梓平和地問著,像是在質問浩瀚的夜空,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木梓仰起頭對著夜空嚎叫起,咆哮著。肯定是他媽的芷銘,他又是怎麽了,韶華聲音裏夾雜著哭泣夾雜著憎恨夾雜著悲傷。然後他們兩個人坐在冷風吹過的大街上想象著種種假釋,想芷銘刺殺璿痕的種種理由,卻沒有能想到一個很說得通的理由。

    又過了很短暫的時間,韶華的電話鈴再次響起,來電提示依舊是雨玟。木梓接起。

    喂,木梓冷淡地說。

    喂,你好,雨玟也是淡淡的問候。兩個曾經都以為會長相廝守的聲音在分開後又那麽貼近地徘徊在彼此的耳邊,然後兩個人就陷入了寂靜中。

    芷銘殺死了璿痕,為了夏瑗,雨玟突然找到了一個話題說。

    他們到底怎麽了?木梓語氣由強烈變到和緩。

    也不知道璿痕看夏瑗怎麽了,在一天放學後,把夏瑗拉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隨即就是在夏瑗臉上使勁地抽打,而這當傳在芷銘耳邊的時候,他聽到了璿痕蹂躪夏瑗之後芷銘就在一個星期天把璿痕叫到沙灘上拿著一把刀子就捅了璿痕,璿痕被醫院搶救無效死了,而在第二天芷銘也就自首了,木梓細細地聽著雨玟說道,直到雨玟把話音落下去他才迴了神。

    你……你現在在哪了?雨玟卑微地問起,而木梓卻還沒有迴答就把電話掛了,鬼使神差般地就把電話掛了。

    2

    陽光溫煦地照著大地,而深秋黃色的季節,顯得卻多了幾分蕭瑟的感覺,韶華和木梓坐在這個城市裏很不起眼的一角。我們迴去吧,看看他們,木梓對著韶華說,語氣就像是隨意飄蕩起的風,帶著少許而濃稠的寒冷,惟獨平和的話音還增加了點和氣的感覺。好吧,我們迴去看看他們,韶華激動的表情也在瞬時壓抑成一種孤單的口氣,各自朝著一個角度望著。而這裏的他們有些誰,卻成了一個很迷茫的問題,曾經的他們有些誰?

    就那樣沉默著坐了四個小時客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駛,仿佛四個小時在這個時候突然變得卑微了起來,那麽經不起折騰,遠處那個熟悉的城市輪廓近了,近了。直到司機提醒他們說下車的時候,他們又踏上了曾經一度快樂一度憂傷一度迷茫的城市。

    很快韶華和木梓坐上了迴那個熟悉的城市的客車,帶著疲倦不堪的身子,和沉重落魄的心情,看著一排排褪去綠意的路邊樹在遠離那個陌生的城市,那個有許多故事的城市卻在一步步地靠近,木梓帶著一種心情,韶華也帶著一種心情,他們臉上也都是如出一轍難以言表的痛苦表情。

    他們根據自己掌握的對這個城市熟悉而又淡忘的了解,找到了那個極其隱蔽的監獄,高高的牆圍著的一個牢籠,真的像極了他們以前的學校,也不怪會有人把學校和監獄拿在同一個秤砣上打比喻。

    木梓和韶華相視著,想到了各自心中壓抑著的感情,都給彼此貯入一種強烈的克製。

    再見到了芷銘,他被剃成了一個光頭,但他不帶那些所謂的鐵煉和手銬,神情依舊那樣的灑脫,想必那又是他父親為他布置的吧。而芷銘在突然之間呆楞地看了他們兩眼,恍惚失了神,好一會才迴過神來,臉上他們曾經在一起時那種玩世不恭依舊渙然一新。

    你們怎麽來了?你們那段時間在哪來?怎麽也不和我們聯係啊?你們知道我在這?一切都還好吧?芷銘一個人像是在自言自語,他低著頭始終都沒有敢往起抬。

    我們很好,比你好多了,韶華說,而木梓卻在一旁隻是用兩隻眼睛發亮地看著芷銘,沒有說話。

    哦,那就好,我一切都好,你們不用為我擔心的,你們要好啊,芷銘話語中明顯地帶了分虛偽的幸福,可他依舊沉著頭,不趕往起抬,也許他真的是害怕觸即到木梓那雙溶鐵般的眼睛。

    芷銘你怎麽了?你怎麽不抬起頭啊?木梓忽然平靜地開了口說道。

    我沒事。

    你他媽的這是怎麽了?為什麽?究竟為了什麽?那可是你的哥們啊?你的哥們!你他媽的真的就那麽無情?木梓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精神難以控製地跳起來,想要給芷銘劈頭一記耳光,你他媽的是不是人?你長的手就是用來捅人的嗎?木梓更加無法抑製的情緒,站直了身子,雙手已經舉在了半空中卻被看管人員攔截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他媽的不是人,木梓我對不起你們啊!芷銘抬起了頭,兩隻眼睛布滿了淚水在傾瀉,我恨我自己,我是畜生,我豬狗不如,我他媽的不是人……

    芷銘哭了,那是他最真實的哭,木梓和韶華看著兩隻眼睛裏也流出了淚水,他們就像努力地沉受所謂真正命運的擺弄,無奈的淚水像碎了滿地的玻璃花。芷銘雙手緊緊地握著,捶打在桌子上,然後他們又用力地抱在了一起,哭了。

    我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木梓最後說著,決然地彎迴了頭,沒有再多餘的留戀芷銘,就徑直走出了監獄的大門,而他的心卻在一個時間塌陷,頹圮,他們曾經那些記憶就這樣被無奈拘留在一片接一片很陌生恐怖的黑暗中。

    在走出監獄大門的時候,他們碰見了芷銘的母親,她日見憔悴的身影在豔陽的照射下顯得有點孤單單的,臉色已經被歲月顛簸得再經不起一點打擊,滄海桑田。

    木梓走過去,看清芷銘母親已經凹陷的雙眼和幹癟的皮膚安慰道,阿姨,芷銘不會有事的,你就不用去看他了,我們剛從那裏出來。

    不行的,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不然我不放心,芷銘母親急切地說,他是我的兒子,我的好兒子。

    他真的沒有事的,阿姨,韶華也說。

    那我也要去看看他,芷銘母親擔憂的神色遺漏在臉上,接著說,你們來看芷銘,我替他謝謝你們了,我還是要去看他的,然後她就走了,神情恍惚迷離。

    看著芷銘母親消失的憔悴背影,木梓和韶華都麵麵相視,看到了彼此眼睛裏流落出的沉重。也許真的印證了從前有人說起過的那句話,芷銘有一天真的會把他母親累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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