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連那大羅之上,煉虛合道的至高成就,聖人無名道果,亦未嚐不能一窺究竟。


    錚——


    這兩尊踏足長生之道,在各自修行體係內,達到同一生命層次的強者,目光碰撞,一觸即分。


    一絲若有若無的波瀾,在二人周身浮動著。在這短短的一刹那,二人的心念,就已交鋒數百、上千次。


    一方演繹煉氣之玄妙,正所謂一炁壓萬道,一口至精至純之炁,直指天地之本。


    一方演化之真諦,一道無上至高血脈,曆經無窮歲月劫數,不朽不滅不壞。


    這兩條修行道路之上,承載著的道與法,以一種難以捉摸的方式,迸發出激烈的碰撞。


    其中的兇險,隻有姒伯陽、姬諸樊二人知道,其他人隻是見到各自主君,眼神異常的明亮,莫名一陣心悸而已。


    “……”


    片刻,姬諸樊悶哼一聲,按著車轅的手掌,其上青筋暴起。哢嚓一聲,金木雕琢的車欄,竟被他生生壓折,木屑紛飛。


    一旁侍立的鍾石,眼見情形不對,急切的叫了聲:“主君……”


    “哼……”


    姬諸樊抬了抬手,止住鍾石話頭,冷聲道:“無礙,寡人……無礙!”


    話雖如此,可鍾石見姬諸樊臉色,時青時白,真實情況如何,已然顯而易見。


    姬諸樊低聲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很好,很好。”


    “走……”


    最後,姬諸樊惡狠狠的,看了對岸一眼,徐徐道:“該看的,都看了,該走了。”


    “迴吳都!”


    見姬諸樊神色不善,鍾石心頭一顫,低頭應道:“諾!”


    嘎吱!!


    應聲之後,鍾石忙將車轅掉頭,馬蹄踏踏作響,數百侍從在後跟隨,迴返吳都。


    國不可一日無主,姬諸樊這一次出宮,有意輕裝簡行。


    以至吳國朝野內外,都蒙在鼓裏,還不知道姬諸樊秘密出宮。


    要是知道姬諸樊出宮,必然會引發一場軒然大波。


    一國之君固然尊貴,可國君與家國綁定一體,國就是家,家就是國,所以說國事無小事。


    若非錢唐君與屠奉,被姒伯陽所殺,真的觸及姬諸樊的逆鱗,姬諸樊絕不會貿然出宮,親身涉險。


    姬諸樊要是有閃失,可是會撼動吳國國本的。這對吳國的損害,遠比折損幾位地隻大將,還要大的多。


    坐在車輿上的姬諸樊,手中扶著吳刀,眸光閃爍不定:“姒伯陽……這小兒,是個角色。”


    “他的那一條道路,雖有別於正道,可是其道與法,卻不遜於之道,乃至能與分庭抗禮。”


    “這小兒,身上的秘密不小啊!”


    作為證就天神業位的存在,姬諸樊自然能察覺到,姒伯陽的修行之法,與今世主流修行之法的微妙差別。


    若是連這些都察覺不出來,枉費姬諸樊在道上,浸淫這麽多年歲。


    證就天神業位,在道之中,便是步入上乘境界,雖無法與最上乘的古神之道相提並論,但也算得上是修行大家。


    在某些荒蠻之地,天神級數就能稱尊做祖,坐鎮一方道脈,俯瞰芸芸眾生。


    如此人物,當然不可能把道,與其他修行道路混淆。


    “也是啊……”


    姬諸樊沉吟:“但凡修行到這一層次的,哪個人身上沒有點秘密,沒得到過某種機緣。”


    “隻是,能讓那小兒,在會稽之地一躍而起,進而證道天神的機緣,可是有些了不得啊!”


    要知道,會稽之地自古越亡國之後,氣運四散,精粹流失,能有地隻出世,已是秉承古越殘餘氣運之故。


    再往上,淺水難養真龍,以會稽之地現存的氣運,最多能出一個頂尖地隻。


    要想出個天神,就是把會稽之地的氣運榨幹,都不一定能成。


    何況,似姒伯陽一般,這般年紀就有天神成就。由此觀之,姒伯陽的機緣,又該何等的驚人。


    隻此,就給人無盡遐想!


    “這事,沒完,”


    姬諸樊呢喃道:“姒伯陽,吳越之爭,算是在咱們這裏開始了!”


    ——————


    “唿——”


    汾湖之畔,姒伯陽氣血上湧,麵帶潮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姒伯陽氣脈悠長,這一口濁氣,吐了近百息。百息過後,姒伯陽麵上紅潮,漸漸退去。


    甘籍一臉關切,問道:“主君,汾湖對岸的那一隊車駕,可是來者不善?”


    姒伯陽嗬嗬一笑,道:“剛吃了一場敗仗,吳國之人,怎麽可能善來?”


    “不過,就來幾百人而已,也翻不起什麽大浪。這一次大敗虧輸,吳國傷了元氣,要想再起吳越之戰,還要幾年時間準備。”


    “正好,他們需要時間準備,咱們也需要時間強大自身,借機縮小和他們的距離。”


    甘籍了然,點頭道:“如此,下一次吳越之戰,完全可以給吳國一個‘驚喜’。”


    姒伯陽道:“驚喜不驚喜的,還是要看硬實力,打鐵還需自身硬。”


    “自身不硬,就是有再多的小心思,一樣會被大勢碾碎。”


    甘籍肅然應聲:“是,上君說的是,打鐵還需自身硬,吳越之爭,誰都不能報以僥幸之心應對。”


    “戰場之上,沒有僥幸可言。我等會稽氏族,能爭取到幾年喘息之機,已是出乎意料。”


    對甘籍所言,姒伯陽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


    目光定定的看著對岸,直到對岸車駕遠去,姒伯陽低聲自語:“那人,道臻入天神級數,實力果然不可小覷。”


    “要不是他以彼之短,攻我之長,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


    事實上,先前煉氣道與道的交鋒,雖以姬諸樊吃個悶虧為結束。


    可這不代表姒伯陽,就能壓過姬諸樊一籌。哪怕姒伯陽實力驚人,道法通天,又有絕世神兵在手,也是一樣。


    姒伯陽從不會小看任何一位對手,尤其是這位對手,遠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弱勢。


    煉氣道本就注重元神修行,元神分化神念,神念之堅韌,較比道這種修行肉身血脈的存在,勝出不止一籌。


    因此,兩人以目擊之法,試探彼此深淺,本就是姒伯陽占了便宜。而姬諸樊不明就裏,吃了個啞巴虧。


    說到底,姒伯陽修行年歲太短,就是有造化玉碟在身,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已極為難得。


    與那些動輒修行成千上萬年的老怪物相比,姒伯陽才修行幾年,自身積累太淺,法力神通上的沉澱,不如其多矣。


    而且,吳國占據大運,底蘊之深厚,絕不是沒落的會稽氏族,所能與之比肩的。


    以吳國的底蘊,或許沒有絕世神兵鎮壓氣運,可壓箱底的傳世神兵,必然不止一件。


    若有萬年老怪,手持傳世神兵,與姒伯陽正麵交手,在不動用先天聖德的前提下,姒伯陽最多將其重創。


    以姒伯陽的實力,想要搏殺一尊萬年老怪,還差幾分火候。


    這還隻是一個萬年老怪,倘若二三個萬年老怪齊出,聯手對付姒伯陽。就是姒伯陽再強,一樣要避其鋒芒。


    不要覺得不可能,以吳國的實力,必有萬年老怪深藏。到了生死存亡之時,那些萬年老怪,定會率先讓姒伯陽先出局。


    當然,吳國要是不管不顧三苗、曲國的牽製,強行出手的話,姒伯陽不是沒有反製的手段。


    隻是,以會稽氏族現今的實力,與吳國傾國之力相抗,勝算著實很低。


    “所以,要盡快立國了。”


    姒伯陽暗自歎息。


    這是當前,最為行之有效,提升實力的方法。


    隻要會稽氏族立國,重新整合古越氣運,凝聚精粹,會稽氏族中定然會湧現出一批年輕地隻。


    隨後,會稽之地的實力,就會迎來一次爆發。不說整體實力,上升一個檔次,但也差不了多少。


    趁著這股勢頭,莫說十萬精銳之師,就是煉就一支鎮國精銳,亦不是不可能。


    這就是國運之妙,秉承人道天命大運,神奇之極。尤其立國之初,其中神妙,最是驚人。


    冥冥之中,一絲氣運加身,雖不能無往不利,可這就是本質的區別。


    因此,會稽氏族的立國,已然不隻是實現姒伯陽個人的野心。


    隻有立國,有著天柱庇佑,國運垂青,會稽氏族的實力,才能進一步的爆發,擁有抵禦吳國侵襲的力量。


    心思一定,姒伯陽轉身麵向眾人,徑直道:“承蒙諸位不棄,我已決定,在山陰氏,築天壇,應天命,重建大越。”


    甘籍與一眾首領,單膝跪地,齊聲道:“臣等,願隨上君,同去山陰,築天壇,應天命,重建大越。”


    姒伯陽悠悠道:“自古越崩亡三萬載後,我等越人再續古越道統,大越當興,大越當興啊!”


    甘籍與一眾首領帶頭,高聲唿喊:“天佑大越,大越當興!!”


    “天佑大越,大越當興!!”


    數十萬人齊聲唿喊,聲浪一重高過一重。姒伯陽迎著眾軍的唿喝聲,麵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


    ——————


    有鄮關,關隘!


    關上,甲士如林,上陽仲坐在城頭上,一手捧著兵書戰策,看的正入神。


    驀然,上陽仲耳廓一動,神色微變,放下手中簡牘,抬頭看天,呢喃道:“怪哉,這聲音……難道,打雷了?”


    “可這天,看著也不像是打雷的樣子。”


    “白日生雷,也不可能啊!”


    會稽一帶天氣,曆來變幻莫測的。上陽仲對此深有感觸,因此一聽到動靜,上陽仲下意識的望天。


    可上陽仲看了好一會兒,隻見晴空萬裏,連一片雲彩都沒有,倒是讓上陽仲好一陣納悶。


    畢竟,他剛才確實聽到炸雷一般,恍若波濤洶湧的轟鳴,還以為是雷雨將至。可現在看天色,卻又不像。


    上陽仲嘟囔了一句:“怪哉!”


    畢竟,上陽仲耳力了得,就是比不得鼎鼎有名的‘順風耳’,但凡方圓百裏之內的動靜,都瞞不過他的雙耳。


    這一次竟然聽錯了,對於上陽仲而言,概率實在太小了。


    轟隆隆!!


    沒等上陽仲收迴目光,一陣陣轟鳴聲,乍然在他耳畔邊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這個……這個是……”


    看著城牆,被震的顫了顫,上陽仲豁然色變,起身扶著城牆,盡力望向遠方。


    這一刻,上陽仲法力灌注雙目,將目力提升到極致。


    極致的目力下,模模糊糊的,看到無數兵甲,自遠方而來。


    “是人……好多的人,什麽是無邊無沿,這就是無邊無沿!”


    上陽仲嘴唇一動,看著遠方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


    轟隆隆!


    數十萬兵馬,列陣而行。


    八千騎兵在前,上千輛戰車緊隨其後,最後是身披各式甲衣,麵容冷峻的步兵。


    一座座方陣,數十萬軍士,每邁出一步,都猶如炸雷響起。


    無數旌旗,連成一片,幾乎形成一片旗海,迎風招展。


    轟隆隆!!


    二十萬步兵同時踏步,大地都為之戰栗,大有地裂山崩之勢。


    這些穿著各個氏族衣甲的兵士,看似是一群七拚八湊的雜牌軍。可就這一批雜牌軍,已是會稽一半以上的兵力。


    再由姒伯陽這位陸地神仙坐鎮,以這大氣魄,將所有的會稽氏族,都整合到了一起。


    大軍所至,沿途上百個中小氏族,無不踴躍加入其中,生怕遲了一步。


    隻因,這就是大勢,屬於越人的大勢!


    沒有人敢違逆大勢,逆勢而行的人不是沒有,可大多都死的極慘。


    這些小氏族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智慧,各個精明通透,自然不會幹蠢事。


    亦正因為有這些中小氏族精壯,紛紛加入行軍隊伍。雖讓數十萬大軍愈發臃腫,可大軍行進的聲勢,也愈發的恐怖起來。


    短短七八日的光景,二十萬人就翻了一番,四十餘萬人浩浩蕩蕩,氣血如驚濤怒吼,力量擰成一股,簡直可以移山填海。


    在這股力量麵前,不要說是地隻,就是姒伯陽這等天神級數的存在,都要心驚膽顫。


    不一定是懼怕,而是對這股人道偉力,由衷的忌憚。


    這就是人道的力量,人道集眾,若能集千萬眾、萬萬眾,古神都要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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