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珞珈被汗濕透了,柔軟的宣紙粘黏在他身上,鬱梟給他翻過麵來,一張一張地揭下來。覺察到自個兒被抱起來,楚珞珈十分抗拒地縮著脖子,他知道鬱梟又要帶去洗澡,他本來就不愛洗澡,現在更是一根手指都懶得動彈。“不想洗澡……”他縮著身子往下鑽,“我想睡一會兒,等會兒起來自個兒舔毛。”“不行。”鬱梟這“行”字還沒說完,黏糊糊夾在懷裏的人,就已經掉在地上,變成了隻四腳朝天的狐狸。臉上的毛已經掉的差不多了,露出下麵黑乎乎的短毛,身上的毛還算蓬鬆,四條蹄子上的卻已經變得細長,走起來像一坨長腿的棉花。鬱梟伸手在他屁股上唿嚕了兩把,毛下的皮肉熱騰騰的,怪不得他一直喊熱。他又輕輕在他屁股上揪了兩下,過冬的絨毛很輕易地被手指帶下來一小撮,鬱梟忽然靈機一動,拎著楚珞珈的前爪,給他整隻提了起來。*楚珞珈醒來已經是五點後了,挨過了最熱的時候,傍晚徐徐穿堂過的清風讓他覺得涼爽異常。他習慣性地伸長了前爪,撅起了屁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正準備抬起後蹄子撓撓耳後根,就發現自己撓了個寂寞。他茫然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粉嫩嫩的肚皮,向後一轉,又看見了隻有尾巴尖留了一撮毛的棍狀尾巴。緊接著,他爆發出一聲淒厲的狐鳴,像他鄙夷過無數次的傻狗一樣,追著尾巴原地繞圈咬。他不敢相信這是他的身子,那是他的尾巴。滿足地睡了一覺起來發現自己禿了,這誰能接受?“醒啦?”正上方傳來鬱梟的聲音,“對自己的新造型還滿意嗎?”見他背著手俯下身來看自己,楚珞珈本能地以為他手裏拿的就是剃光了自己毛的刀,當即一個大鼻涕泡就從他的黑鼻子裏噴湧出來。他立起上身,用盡全力朝鬱梟蹬了過去。*那日傍晚前往青雲街采買的婦女大多都看見了一個隻有腦袋和尾巴尖有毛的小動物,嚶嚶叫喚著,滿大街橫衝直撞。沒人會把他和鬱家那隻養尊處優,吃得白白胖胖的狐狸聯係到一起,就連晁利安一打開宿舍的門,都被眼前的禿毛楚珞珈嚇了一跳。狐狸臉上黑一塊白一塊,胡子被哭出來的鼻涕泡黏在了臉上,他抬頭看著高舉凳子戰略性後撤的晁利安,一張嘴叫出來一連串像人話卻又聽不出來在說啥的動靜,眼圈一紅,眼淚就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掉。“楚老板?”晁利安顫顫巍巍地放下凳子,試探性地喚了他一聲。楚珞珈迴了他兩聲高昂的嚶嚶嚶,埋頭就往屋裏走,從他床頭叼了個軟墊下來,自個兒趴上去團成一個有棱有角的團。“你和小少爺吵架了?”晁利安圍著他轉了一圈。楚珞珈不高興地甩了甩他的假“獅子”尾巴,兩隻前爪蓋在臉上,示意他別問。可當晁利安準備穿上外套準備出門找鬱梟的時候,他就一下從墊子上彈起來呲牙咧嘴地衝他咆哮,還跳過來咬他的褲腿。晁利安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該如何是好。楚珞珈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他要正兒八經地就掉毛問題和鬱梟生一次氣,讓他著急讓他擔心,但還不能讓他太久找不到自己。他一下就想到了晁利安他們所在的公寓樓。他自信滿滿地認為,鬱梟要找他肯定會是那種興師動眾的大場麵,就差給青陽翻個底朝天,而他首先找的第一個幫手就是晁利安。雖說這種辦法會讓他非常輕易地找到自己,但屆時他已經認識到自己很生氣,見了麵再衝他發脾氣也不遲。可他哪裏知道鬱梟連追都沒追出來,一手拿著書一手拿著小七送過來的脆桃,還相當臭屁地告訴小七,這個季節的桃子不甜,下迴別買。小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支支吾吾地指了指被撞歪的窗子,“我剛剛……好像看見狐狸先生跑出去了,不去找他沒關係嗎?”“沒事,”鬱梟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朝小七擺了擺手,“他可能對自己新造型不太滿意,我有時候也是,理頭理壞了就不太想見人。”*楚珞珈從日落一直等到月亮掛上去,都沒等到安穩如常的街巷爆發什麽異動。反倒是晁利安一直坐在床邊神情複雜地盯著他看,他被尿憋得厲害,很想去樓下上趟廁所。可惜楚珞珈一隻惡狐守在門口,叫他動也不敢動。直到樓下歌舞廳的小曲兒都快唱沒音了,楚珞珈開始慌了,他從墊子上爬起來,兩隻蹄子搭在窗邊朝下看。樓下正對著一家小歌舞廳的後門,工作人員會從這裏出來丟垃圾,醉酒的客人偶爾也會拐來這條巷子,扶著牆嘔吐一會兒。對比往日都覺得今宵格外安詳,連對醉酒鬧事的小情侶都沒見到,晁利安看著他委屈巴巴地望著樓下吭吭唧唧的叫,哪知道他下一秒轉頭就亂叫著撲過來撕咬剛剛被他趴過的軟墊。晁利安見勢頭不妙,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背貼著牆皮一點一點地往門口挪蹭,不料腳尖掃到了楚珞珈的尾巴尖。暴躁的狐狸扭過頭來衝他呲牙。“我下樓上廁所,憋不住了。”楚珞珈猶豫了一下,扭過頭來繼續撕咬軟墊裏的棉絮。晁利安放完水後,就歪頭夾著一樓門衛處的電話,手上係著褲腰帶。他打給了鬱宅,小七的電話接得很快。“露露姐!”小七認得公寓的號碼,聲音聽起來很興奮,不過很快就被晁利安粗啞的嗓音給打斷了。“小七啊,我晁利安,鬱梟那個王八……鬱小少爺在家嗎?你讓他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