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恆又兇巴巴地瞪了它一眼,才被連晁把腦袋擰過來,拖著往外走。但小狐狸到底還是不死心,伏下/身子,猛地衝了過來,阿玉隻覺得眼前忽然晃過一團白色的身影,驚嚇之餘差點被絆了一跤。那狐狸的身長加上尾巴的長度,恰好攔住了攙扶著走出雞棚的兩人,連晁都不由得佩服道,“狐本柔弱,為母則剛。”喻恆又低斜著眼瞪他。連晁也以為這狐狸是重整旗鼓過來挑釁的,殊不知小狐狸成功擋住了兩個前進的步伐,就直接抬起兩條前蹄兒立了起來,小聲哼唧著,把爪子在腦袋前麵合十朝著喻恆比劃了兩下。連晁驚覺道:“它這是在求你啊!成精了吧,這小狐狸!”它站不了太久,沒一會兒就兩條腿就掉到了地上,歇了一會兒又立起身子,重複著搖爪子的過程。“要不還給它吧,你說它好死不死地遇見你,就已經夠可憐的了,它不就是想要個蛋嘛,總比它出去給你惹事強。”“蛋給它了,那我吃什麽。”“要不……先還它三個?”阿玉小心地觀摩著喻恆的臉色,緩緩伸出三根手指,“我方才瞧了下,這有幾個蛋,是能孵出來小雞的,可以給它先孵著,其他的我送到後廚去……”“對,是這個理兒!”連晁在旁邊附和著。他倆這一唱一和非但沒幫上小狐狸半點,反而把喻恆眉頭的褶皺激得更深了,他把拐杖搭在懷裏,雙手在胸前交叉一抱,連珠炮似的兇道:“是個屁?為什麽要說還啊?是它的蛋嗎?”“它下的出來嗎?再說府裏沒雞怪誰啊?”“是我咬死的嗎?一個個的衝我發什麽難?”阿玉:“……”連晁:“……”那小狐狸也不曉得是不是故意的,上麵喻恆話音剛落,它就一下子沒站穩,兩個蹄子向前一搭,把爪子上的雪和泥全都蹭到了喻恆的大氅下擺,自己大概也意識到闖禍了,看著大氅上印上去的兩個小梅花,還有被它爪子尖兒勾出來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絲線,直接就愣住了,一點都沒瞧見上頭的喻恆臉色黑成了什麽奶奶樣。“你,找死?”*打從喻恆雖然對自己的靈魂形象沒有任何的下限,但是對外在形象那可是高標準,嚴要求,喻三當家的時候,就沒少因為他愛臭美的毛病揍過他,不過到底也沒能給他扳過來。而且連晁隨手從櫃子裏給他拽出來的那件大氅,偏偏還是他最喜愛的一件,是白念出使西域的時候給他帶迴來的,湛藍色的緞麵手感極佳,處於日光下時,又被賦予了一層薄金色調的觀感,他輕易不舍得穿,如今幾分鍾的光景就被小狐狸弄得勾了線,還弄上了兩個泥印子。連晁深知他比起教育一通那隻日常委屈臉的臭狐狸,還是更加在意自己這件寶貝大氅還有沒有救,忙給阿玉遞了個眼色,招唿著幾個侍衛就把喻恆給架走了,還不忘在他開口罵人之前,吩咐管家去把城裏最好的裁縫喚過來。小狐狸沒跟著他走,它其實理解不了喻恆對於衣服的感情,因為它一輩子就毛皮這麽一件衣服,說寶貝也寶貝,每天都要舔上一遍的,但是弄得太髒時,也不過就是去雪地裏打個滾兒,又沒什麽大不了。讓它尾巴重新搖起來的,是阿玉偷摸還給它幾個蛋,它沒想到這個胖乎乎的小姑娘心腸還挺善良的,阿玉臨走的時候,還乖乖地揚起腦袋給她摸,不過阿玉沒懂它的意思,以為它還要咬人,兜著懷裏剩下幾個蛋撒腿就跑。另一邊的喻恆罵罵咧咧地被脫去了外衣,扛到臥室的榻上,他掙紮著要起來,很快又被連晁用兩床厚被給壓了迴去。換了平日,連晁自個兒也知道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他就要被喻恆給打出去,但現在他喻小霸王是個瘸的!光是從被子裏鑽出來就費了老鼻子勁了,還想打人?喻恆也火了,煞白的一張臉被氣得通紅,頭腦也不太清醒,順手抄起床頭的玉佛懟到連晁的鼻子上,罵道:“連晨遠,你想造反是不是!”連晁對了眼才看清他手上拿著的是什麽,抿著嘴向後撤了一步,雙手合十,學那小狐狸的模樣,對著玉佛恭恭敬敬地拜了兩拜,“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遂從他手裏雙手接過佛像,重新擺好,語重心長道:“你一天天的,不衝撞點神物不自在是吧?”“你這是在對我說教?”喻恆扳起臉來,架子也端上了,“連副將最近膽子不小啊,看我腿瘸好欺負是吧?真當我好不了了?”“我倒是希望你好不了。”連晁斂去笑意,脫口而出道。不過他和喻恆對上視線的那一刻,也意識到了不妥,慌忙地錯開眼神,從寬大的朝服袖口裏掏出手絹,蹲下來細細地擦拭著佛像上積的灰。“我覺得你現在這樣挺好的,當個壞脾氣的敗家小少爺,不用煩心朝政,不用掛帥出征,不用經受槍林箭雨,平平安安地活著就好。”“隻作為喻恆而活。”第7章 國舅爺(一)連晁大致還記得他們剛被帶到喻府的時候,幾十個孩子都擠在後院的大通鋪上,一天夜裏,院子裏罕見地點起了燈火,前院那邊也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嬰兒孜孜不倦的哭聲。“大夫人生了!是個少爺!”“聽聽這敞亮的哭聲,將來定能繼承老爺的衣缽啊!”“快去告訴老爺!”“咱們有五少爺了!可太好了!”喻家作為武將世家,家裏人丁絕對算不上是興旺,當時的家主喻坤一心攘外,對延續香火這事顯然不大上心,主母赫爾氏是邊塞出了名的美人,來府之後第二年就誕下了獨女,不過年滿十四就送進宮裏去了,成了當今的太後喻氏。最早過門的其實是二夫人,隻是出身低微,她原是江湖上雜耍班子的女娃娃,常年風餐露宿,也受了不少欺負,一次演出時被老將軍相中了容貌帶迴了府裏,肚子倒也爭氣,先後生下了老大和老二,兩人相差兩歲,脾性倒是差了十萬八千裏。大少爺幼時便喜好兵法,為人也是沉穩剛性,自小就隨父親出征,待人雖有些疏離,但還是深得民心,出門在外常被尊一聲小喻將軍。雖然二少爺常說他一肚子壞水,還壞得不顯山不露水。老二是風流性子,國境之內但凡叫得出名的美人就沒有他不認得的,大字不識一個,青樓聽來的情詩背起來卻是有模有樣。老三的生母林氏出身是最高的,漢人,還是宰相之女,雖說嫁得是大將軍,但做小到底也是委屈了,不過誰讓她就是看上了,滿了年紀就拚死拚活地要嫁過來,她在娘家是嬌生慣養的小姐,生的兒子卻沒成了嬌生慣養的少爺,文不成武不就,老二雖說沒正事,但上了戰場也看得出是喻家人,林氏對此非常惱火。老四和他上麵的三個哥哥差得歲數就遠了一些,他的同胞弟弟喻恆出生的那天,他還是個五歲的小屁孩兒,巴巴地和嬤嬤們一起守在門口等著,直到產婆臉上堆著笑出來,說是個少爺。他在門口巴望著,連晁他們就在屋裏的窗子巴望著,好些個孩子疊羅漢似的壓在一起,聽外麵歡喜的報信聲,和嬰兒洪亮的啼哭聲,洪亮得仿佛在像這個世界宣告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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