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郡太守官邸充作的行宮之中,大將軍劉虞正主持召開一場“禦前”會議。<strong>起舞電子書</strong>


    既然是禦前,那天子少不得要高坐於上。盡管他不會發表任何意見,甚至不會說一句話,但這個形式是必需的。劉辯在親政以前,最主要的就是學習如何處理國家大事,而“坐朝”就是主要途徑之一。


    皇帝下去一點,坐著劉虞。再下,就是太傅袁隗及其馬仔了。


    按說作為位在三公之上的朝廷領袖,大將軍也應該有一大批追隨者。可怪隻怪劉虞長時間在地方上的任職,在朝中沒有自己的班底。再加上能跟袁紹逃出洛陽的,除了重臣名臣之外,也就是他們家的‘門’生故吏了。


    朱廣西征,盧植南下,幽州的從事們暫時還擺不上台麵。所以,在這朝堂上,大將軍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今日隻議一件事,黑山賊為鄲,鮮於輔請行朝速發援兵。鄴城的兵力諸公清楚,已經無兵可調。我意,形勢既然到了這種地步,就隻能事從權宜,許張燕高官重利,招撫之。諸公以為如何?”


    招撫?大將軍這是在說笑?人家快打到行朝來了,會接受你的招撫?就別玩這些‘花’樣了,趁張飛燕還沒有打過來,趕緊走人,過了黃河再說。


    袁隗根本不用說話,自有人替他衝鋒陷陣。


    而劉虞早已成竹在‘胸’,任憑內朝大臣們高談闊論,我自巍然不動。等他們說完了,才把齊周田疇二人宣進來。


    見了天子,大禮拜上,劉虞便叫他們坐下。


    在漢代,大臣們雖然跟皇帝坐著討論國事,但齊周田疇並不是朝廷大臣,隻是大將軍從前在幽州牧任上的幕僚而已。嚴格說起來都算體製外的。


    所以,僅這一個動作,內朝大臣們便知道這兩人在大將軍眼裏不簡單。


    果然,劉虞隨後就道:“齊周,田疇,大臣們對招撫張飛燕還有疑慮,你二人可替諸公解‘惑’。”


    平生所學,等的就是這種機會!


    齊周二人當即使出渾身解數,在那朝上舌戰袁家軍,齊士安本就是個不走尋常路的,田子泰更是辯才無礙。


    這些在洛陽呆慣了的大臣們哪是他哥倆的對手?沒一陣嘩啦啦全敗下陣來,有一個都讓田疇說得結巴了,急得直翻白眼,真怕他一口氣上不來,嘎,‘抽’過去。


    袁隗雖然不動聲‘色’,甚至在爭論最‘激’烈時閉上了眼睛打盹,一派處之泰然的風範。可心裏卻是暗‘潮’湧動。大將軍想幹什麽?他這顯然是不同意將天子暫送至河南避禍,但在此時推出這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晚輩來,莫非是想讓他們參與機要?


    想到這裏,再也淡定不了。正想開口,朝上眾臣突然被一陣聲響吸引,紛紛朝外眺望。城裏在鬧什麽?


    “大將軍,飛燕已經進‘逼’邯鄲,此時談招撫,完全不切實際。趁黑山賊還沒有到,走還來得及。[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否則,悔之晚矣!”


    劉虞擺擺手:“太傅莫急,縱使招撫不成,也可以拖延時間。”


    “可是,能拖到什麽時候?拖到左將軍班師?大將軍啊,南北兩軍此刻還在圍困長安,就算現在飛馬去調,等朱廣迴來,為時已晚呐。”袁隗苦口婆心地勸道。


    城‘門’校尉橋瑁到‘門’外的時候正好聽到他這句話,遂朗聲道:“太傅不必擔心!”


    他突然出現讓袁隗很不快。


    論起來,橋瑁雖然不是袁氏的‘門’生故吏,但一直跟袁紹有來往。所以袁氏在豫州豎起勤王討逆大旗時,袁本初也征召了他。


    可他卻在接到《討賊詔》以後引軍北上,加入護駕的隊伍,還派人把消息傳給了南麵。


    這也就罷了。他在作東郡太守以前,曾經出任兗州刺史。袁隗本來是打算“不計前嫌”,推他出任兗州牧,也好替袁家多打一個樁。


    可這事讓朱廣攪黃了,事後,袁隗曾經派人去試探橋瑁的口風,可他完全不在意,還欣然接受了“城‘門’校尉”的職務。


    “橋校尉,內朝在議事,你不宣而來,所為何事?”


    橋瑁入內拜天子畢,又朝大將軍行禮,這才轉向袁隗:“太傅莫怪,末將先前在城上巡視,見有紅翎信使飛馳而來,心知有喜。果然,信使進城後,繞城大唿,報長安之捷,董賊授首!末將欣喜之下,特來上報!”


    短暫的錯愕之後,朝堂上炸開了鍋。還說方才城裏鬧什麽呢,原來是捷報到了!


    劉虞更是大喜過望,連聲問道:“你聽清了?消息確實否?幾時破的城?”


    “這末將倒不清楚,稍後信使到來,自見分曉。”


    袁隗也是喜不自勝,雖然他跟劉虞這兒有些分歧,但董卓是國賊,如今授首,可謂普天同慶之喜!


    大臣們興高采烈,心急的已經要向天子朝賀,劉虞笑得合不攏嘴:“別急別急,等信使來了,問明情況再賀陛下不遲。”


    劉辯在上頭聽得正無聊,跟那兒數地磚玩,乍聞喜訊,也是笑容滿麵。


    此時,眾人歡悅之餘,都猜測著。當初行朝頒了賞格,先入長安者為大司馬、驃騎將軍、萬活,不知道是朱將軍先入呢,還時袁將軍?


    答案在信使風風火火趕來時揭曉了。


    四月十四日,長安守軍內訌。原並州刺史,執金吾丁原之舊部,及左車騎將軍皇甫嵩舊部發動兵變,倒戈一擊,並打開城‘門’,迎南北兩軍入城。


    北軍因為得到了並州軍的幫助,先一步進城。左將軍麾下的降虜校尉高順部,以及破賊校尉陳忠部在董卓家中將其擊殺,首級就在這匣子裏。同樣是左將軍麾下的‘蕩’寇校尉吳式部,救出了被董卓挾持的官員。目前大臣們及其家屬情緒穩定,並積極協助諸般善後掃尾事宜。


    “好!”劉虞擊案讚歎。


    好個朱子昂!當初你奉命護送我去甘陵上任,我還沒把你當迴事;後來你在範陽任上破了飛燕,我說這年輕人不錯,是個幹將;再後,你入我幕府,使鮮卑破二張,乃至引軍向洛,救出天子,我才驚覺你有定國之才。


    你從來沒叫我失望過,這迴也不例外!隻盼著你快些迴來,大司馬、朱驃騎,萬活!


    信使一番話,讓袁隗好似在享受一頓豐盛的大餐時,突然吃進條蛔蟲。怎麽又是朱廣?從去年到今年我就沒‘弄’明白,打哪蹦出來這麽個玩意兒?十處打鑼十處都有他!無所不在啊!


    惡心!


    但更惡心的還在後頭,董卓的人頭被砍下來已經多日了,一路從長安奔到鄴城,就別說不好看了,隻聞一聞那味兒,都能讓你把去年年夜飯吐出來。


    “行了行了,拿走拿走!”袁隗捂著嘴連連揮手。


    歡慶一陣,眾人在大將軍帶領下齊向天子朝賀。漢軍威武,斬逆賊之首傳於行朝,這都是陛下您的英明領導所致,威武啊,威武啊。


    劉辯反過來嘉獎皇叔,嘉獎太傅,都是你們這些柱國之臣的功勞,同喜同喜。


    這通賀罷,又聽得城裏喧嘩,一‘浪’高過一‘浪’,大臣們麵麵相覷,怎麽地?還有捷報呢?


    等了許久,不見有紅翎信使到來,劉虞讓橋瑁出去查看,不一陣迴來報說,確實有紅翎信使報捷,不過對方正在繞城唿喊,已經繞了三圈了,看樣子,還得繞一陣。


    “既然如此,那,等等。”袁隗隨口道。


    左等右等,等到皇帝都快把房頂上瓦片數清了,信使才來。嘶啞著嗓子向堂上君臣報捷,不用說,這是右將軍袁紹派迴來的。


    他的奏報,大體上與之前朱廣的信使所言相近。但大臣們也興致勃勃地聽著,反正多爽一迴也不是什麽壞事。


    “南軍得左車騎將軍皇甫嵩舊部響應,先一步進城,並由中郎將袁術親自救出太後,待大軍班師迴朝,便能與陛下團聚!”


    劉辯這迴是真高興了,畢竟,何太後是他的生母。但一看下麵的大臣,怎麽了?一個個的這什麽表情?


    劉虞袁隗對視著,這下好了,朱廣說他得並州軍響應,快人一步。袁紹說,他得皇甫嵩舊部響應,捷足先登。


    聽誰的?


    一陣沉寂後,袁隗突然站起身來,帶領著追隨者們又向皇帝賀喜,威武啊,威武啊。


    劉辯心說這跟我有‘毛’的關係?大事小事全你們定的。


    捷報飛傳,固然讓人欣喜,但眼前的問題卻還擺在那兒。一陣熱鬧之後,大臣們繼續著先前的議題。


    劉虞認為,既然長安之事已畢,這立馬去召,左將軍朱廣要是快的話,下個月就能攆迴來。所以,即使是招撫不成,拖延時間還是有用的,遂堅持己見。


    袁隗似乎受了兩個侄子先入長安,救出太後的鼓舞,態度趨於強硬:“大將軍,我們作臣子的,以身死國不算什麽。但天子不容有任何閃失!現在大將軍堅持招撫,請恕我直言,倘若招撫失敗,朱廣未能及時趕迴,飛燕兵臨城下,這個責任,誰負?”


    劉虞剛要開口,就瞧見齊周朝自己使眼‘色’。


    這種事可別往自己身上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要是失敗,大將軍說你負責,你怎麽負責?引咎辭職?這不正中人家下懷麽?


    見劉虞沉默,袁隗突拋出一句:“大將軍,你執意不肯請天子移駕河南,莫非,別有所圖?”


    劉虞拍案而起:“袁次陽!”


    “大將軍有何見教?”袁隗歪著頭問道。


    劉虞氣得直哆嗦!你袁家四世三公,累代勳貴,在豫州乃至關東影響廣泛,樹大根深!我若放任你將天子迎往河南地,拋開我個人榮辱得失不說,留在南方沒有北上的官員,不是你袁氏的‘門’生故吏,就是跟你侄兒‘交’情匪淺。天子如果落在你們手裏,難保不會出現下一個董卓!


    可這些話,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尤其不能當著小皇帝的麵說。因此,大將軍雖然氣得渾身發抖,最終卻隻有一句:“你執意要迎天子南渡,又所圖為何!”


    袁隗一拍案,怒道:“圖漢室中興!圖天下太平!我袁氏世受國恩,豈有二心!”


    劉虞都快氣糊塗了,嘭嘭拍著自己的‘胸’口:“我劉虞難道有二心嗎!”


    “大將軍你仁義遍布四海,威信著於天下,袁某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明公以宗室身份出任大司馬大將軍,更督北四州,這不但違背祖製,也容易引人非議。畢竟,大將軍你也姓劉。”


    齊周田疇同時‘色’變!見識了,見識了,這才叫真正的毒辣!


    劉虞緊閉著嘴,圓瞪著眼睛,一雙拳頭死命攥著,半晌說不出話來!任何質疑攻詰他都能承受,唯獨這一點他非但無法接受,更無從反擊!


    說一千,道一萬,誰叫你姓劉!如果當年你的祖先劉強不苦苦哀求光武帝廢了自己的太子之位,搞不好現在坐江山的就是你劉虞!


    “大將軍?”田疇預感到不妙,急急喚了一聲。


    突然!劉虞大吼一聲,眼睛往上一翻,仰頭就倒!嚇得不遠處的皇帝驚叫出聲!


    齊周田疇急衝上前扶住舊主,前者使勁掐著人中,都快掐出血也不見大將軍醒來。慌得田疇背起劉虞就往外跑,齊周緊緊相隨。


    袁隗片刻的錯愕之後,即恢複了平靜。倒是其他大臣們有些慌‘亂’,大將軍不會有事?


    齊周走到‘門’檻時停住了腳,迴頭掃一眼眾人,厲聲道:“國難當前,幽冀豪傑義士爭相投身救亡,以圖報效。公等為朝廷大臣,不思戮力一心,共扶危主,卻在此逞口舌之利!周乃燕薊微末之士,也不屑與公等為伍!”


    說罷,長揖而去。


    被他這一頓削,有個別人麵‘露’慚‘色’,但更多的則是暗笑。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自己曾經的那一腔熱血是多麽地幼稚。這是一個講究權謀詭詐的世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隻是最基礎的!高坐於上的漢帝劉辯,看著這滿堂的大臣,突然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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