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關和安固在一刻後趕到了天策巷。


    兩人趕到時,閆寸剛向兩名前來尋找李孝節的騎士打聽清楚事情原委。兩名騎士不敢耽擱,硬將馬拽走,說是要去李孝節平日常去的食肆、賭坊、院閣找人。


    閆寸覺得事情蹊蹺,他懂馬,知道馬是最與主人心意相通的,馬不可能無緣無故賴著秦王府。


    但終究不是一路人,閆寸沒說出他的意見。


    兩名騎士剛走,吳關和安固就來了。


    “這麽快?”閆寸道。


    “多虧了安兄。”吳關看向安固。


    安固道:“有資格修七八進院子的,全長安統共不超過二十人,再加上清楚院內水潭的形狀,查找的範圍不大……難在這些王宮貴胄對宅院布局十分保密,即便有些交情,去其家中做過客,也不可能清楚人家宅院的布局。”


    閆寸道:“安兄交遊甚廣,想來找到了精通造宅之人。”


    “我隻是指了個方向,這次多虧荷花姑娘幫忙。”


    “她?”


    “她不是有個木匠相好嗎?”


    閆寸恍然,“原來如此,據她說那相好沒少跟著師傅修葺大宅子,看來不是吹牛。”


    “不僅如此。”吳關道:“荷花的相好還幫咱們想到了進秦王府的辦法。”


    “哦?”


    “秦王府後園那葫蘆狀的水池——不,是我表述不準確,那可不是水池,說它是個湖也不為過——那葫蘆狀的湖與龍首渠相連,以此保證湖內有活水流通,水常換常新。”吳關一邊說著,一邊招唿閆寸上馬。


    閆寸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帶著吳關,策馬向龍首渠上遊奔去。


    安固跟在兩人身側,拍了拍馬側掛著的背囊,道:“虧得吳老弟點子多,你猜這是啥?”


    閆寸丟給他一個“別賣關子”的眼神。


    安固便繼續道:“有了這些東西,咱們就能從龍首渠潛入秦王府,一探究竟。”


    到了地方,閆寸湊上前一看,背囊裏所放的是幾隻大竹筒,每個竹筒上方都鑽有小孔,孔上連著不知什麽動物的腸子,做為通氣管。


    “這是簡易的潛水設備,到了水下,竹筒內的空氣可唿吸約莫半刻。”吳關介紹道。


    萬事俱備,閆寸卻猶豫了。


    他對兩人道:“我想過了,此事隻能是我的個人行為,不可牽扯縣衙。”


    “為何?”安固道。


    “因為不知這一隊人馬聽命於誰,他們是要對秦王府不利,還是壓根就是秦王暗中集結的兵馬?


    我進去以後,先弄清狀況,再做打算,免得害全體同僚受牽連。”


    閆寸轉向跟來的皂吏,道:“你們跟安主簿一同留在外麵接應。”


    “就你?自己?”安固連連擺手。


    吳關卻道:“我讚成閆縣尉,打探消息的事兒,人越多越易暴露。”


    二比一,安固力爭了一番,知道閆寸主意已定,隻能噤聲,悶悶不樂地站在一旁。


    吳關將一身魚皮服遞給閆寸,道:“從窮奇那兒搜出來的,他們都穿這個下水,你換上吧,這個緊身的,不兜水。”


    閆寸找了一處背人的死胡同,換好衣服,背上竹筒。到了龍首渠邊,閆寸下水,遊了兩下,在他將那動物腸子塞進鼻子之前,他沒忍住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野兔腸子。”


    閆寸點點頭,將野兔腸子塞進了鼻孔。他試著唿吸一下,沒問題,便一個猛子紮進了水中。


    龍首渠的水很清,好在閆寸所穿的魚皮服為銀色,一入水就與波光混成了一色,站在岸邊實在分辨不出。


    很快閆寸便遊到了秦王府的入水口下方。


    他整個人伸展成了梭形,在黑暗的地下渠內漂流了約莫十個唿吸,眼前一亮。


    閆寸知道,他已進入了秦王府。


    他不敢浮出水麵,隻勉力睜眼看看左右,發現河道極窄,水也淺,便知道尚未進入那葫蘆狀的湖。


    他雙腳蹬著水底加速,很快眼前的水域就開闊起來,水也變深了,因為他已蹬不到水底。


    閆寸摸到岸邊,以一處水草做遮擋,浮出了水麵。


    有巡邏的兵卒,看樣子是秦王府守衛。除此以外再無他人。


    天太熱,不會有人在這種時候逛後園。


    雖無人影,卻有人聲。


    細聽之下是辯論之聲音,全是文詞兒,閆寸知道,這聲音準是從文學館傳來的。


    除太子外,秦王是唯一一個準許開文學館的皇子。開文學館什麽意思?意思就是你可以招攬人才,為日後管理大唐的江山做儲備。


    聽著學士謀臣們的喋喋不休,閆寸不禁歎了口氣,或許就是這“準開文學館”的賞賜使秦王有了與太子哥哥一決高下的野心,誰知道呢?


    趁著兩隊守衛巡邏的間隙,閆寸出水上岸,摸到湖邊的文學館院牆背後。


    文學館是一座單獨的院落,閆寸靠在院牆上,脫下衣服,狠擰了一把,又重新穿好。


    他聽到有腳步聲音,閆寸貓在牆後,朝那腳步聲來的方向瞄了一眼。


    是個須發皆灰的學士,四五十歲的樣子。隻有一人。


    閆寸略一猶豫,向牆沿外側挪了一步,露出半邊背影,並大大方方道:“今日可真熱。”


    出於禮貌,被打招唿的灰發學士接了一句:“是啊,真熱。”


    閆寸偏了偏頭,讓對方確定確實被搭話了,又不讓對方看清他的長相。


    “我這兒有能讓人涼快的好東西,快來。”


    “無非是一碗雪飲子,還能有什麽花樣……”對方雖這麽說著,卻還是湊上了前來。


    他向前湊,閆寸便向後退。一進一退間,兩人就都轉到了牆後。


    “這大熱的天,您還要外出,真是辛苦了。”


    “給世子承乾授課乃是老夫分內之事,不辛苦,快快將你那能解暑的……”


    閆寸伸手,照這位側頸來了一記手刃,這位便去會了周公,可謂一勞永逸的解暑方法。


    “世子老師,對不住了。”


    道完了歉,閆寸將人放倒,毫不客氣地扒起了衣服。


    很快,世子老師的衣服就穿在了閆寸身上,怕他曬傷,閆寸拽了幾把樹葉將人蓋住。


    然後,他便大搖大擺向著秦王府內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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