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怎麽逃?這座城隻許進不許出。家裏人還等著吃飯,不來能怎麽辦?”他幹笑了一聲,看看我,“你是來尋親的吧?以前從來沒見過你。”    聽了他的話,我心裏難受的很,隻能沈默著點點頭。    他眨動渾濁幹涸的眼睛,歎了口氣,“你真是犯傻,進來了,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    不……不行……我一定得出去……一定得找到小皇帝然後一起出去……    我必須得愈加小心,決不能就這麽死在這座城裏了……    終於排到我了,登記的士兵抬起眼皮看看我,嘖了一聲,“怎麽這麽細胳膊細腿的?能幹得動活兒麽?”    我趕緊賠笑,“沒問題,沒問題,我身上都是肌肉。”    他審視著我,那目光中不待一絲人類的溫情,像是在看牲畜一般,讓我心中一陣陣發涼。萬一他說一句這人沒用,讓人把我拖下去砍了可怎麽辦……    朱染不是下令不許濫殺無辜麽……他們怎麽可以如此陽奉陰違?    終於,他問了句,“叫什麽名字?”    “楊……小書。”    他提筆在紙上寫了名,“你就去幫忙送飯吧。把臉擦幹淨,不然宰了你。”    “是……是……”    我要做的工作,就是把炊事司做好的所有稀飯麵餅送去給守城的士兵。我怕再惹到麻煩,於是擦幹淨臉和手,趕緊換上他們要求的統一短衫,然後和另外三個人每人推著一輛木板車,車上裝了幾大桶的稀飯和幾筐的麵餅。這兩年來我都沒有幹過什麽粗活重活,每天也就畫畫畫兒,突然讓我推這麽重的車,我還真有點兒吃不消。但是大約是一條小命一直懸著,我算是把潛力裏的力氣全都給發揮出來了,兩三趟下來倒是沒有累垮。    等到運送完了,還要幫忙發放。我戰戰兢兢地將一大勺稀飯放到碗裏,分發給每一個士兵。這樣幹了一天下來,到晚上終於領到一天的食糧,筋疲力竭地迴到營地,由於身上穿著製服,被允許進入一間帳篷,和另外大概二十幾個人擠在一張通鋪上。我狼吞虎咽掉一大張烙餅,然後蜷在角落的床榻上死死地睡了一夜,一個夢都沒有做地直到天明。    這樣做了四五天,倒也還相安無事。而且從士兵們的閑聊中打探到,這一個月來北川一直隻許進不許出,小皇帝似乎從未出過北川王府,也就是說他人可能還在王府裏。可是王府現在是由朱染占據著,我不禁有些擔心,難道小皇帝已經被抓住了?    可如果真的被抓住了,祈國不是早就應該大張旗鼓的宣傳開了麽?而且街上貼著的畫像也就毫無意義了。    但北川王府,確實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地方。    我打算著再打探打探,然後就找個僻靜的地方試著召喚一下段熙和。自從上次一別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希望他沒有出事……    這幾天雖然過得很累很苦,但是我已經逐漸適應下來,隻不過偶爾會遇上一些讓人十分尷尬羞恥的情況,比如說現在這樣。我剛剛發放完了糧食,正打算把鍋收迴車上,忽然來了兩個滿麵惡意的士兵。我心裏知道不好,就想趕緊推著車走,可是那倆士兵卻把我給堵住了。    另外幾人一看那架勢早就都逃之夭夭了,我看著他們,心裏想罵,卻也罵不出來。    要是我,估計跑得更快……    那倆士兵就像前幾天遇到過的很多士兵那樣說著一些汙言穢語。不過我大概是聽習慣了,加上最開始那天看到的駭人景象給我留下心理陰影,隻敢聽著他們說著,不敢反駁,隻求他們趕緊鬧騰完了讓我過去。    誰承想今天這兩位不似之前似的隻想過過嘴癮,竟然朝我過來了。我往後退著,結果就覺得腰上一緊,腳一下子離了地。我慌了神,拚命掙紮,之前雖然學過一些拳法,但全都是半調子,現在一動真格的,對方一拳揍到我臉上,一陣頭暈目眩,立馬就趴下了。頭皮一緊,一下子被揪了起來,我感覺有人從後麵鉗住我的手,然後就要扯我的衣服。我急了,瘋狂地掙紮起來,後麵那人大概鉗製得有點困難了,罵了一句,竟然一拳打到我腰眼上。我隻覺一陣劇痛,脾髒就跟破裂了似的,一下子就失了力氣。身後的人將我的手臂往後一扳,疼得我額頭上青筋直冒。    眼下我真的慌了,現在身邊沒有任何人能幫我,而我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我害怕起來,連連哀求道,“幾位爺,求求您們放了小的吧……小的……小的一定不忘大恩!”    下巴一緊,粗魯地被一個士兵扳起來,對上他透著惡意的臉孔,“放過你?那爺幾個今天找誰樂去啊?”    伴隨著刺耳的撕裂聲,衣衫被蠻橫地扯爛了,我感覺到粗糲如同沙石般的手肆意地滑過皮膚,勾起一陣陣令人惡心的戰栗。我拚命地掙紮,可雙手被鉗製得緊緊的,就隻能眼睜睜看著眼前的人扯掉我的腰帶和褲子,他那催人欲吐的性器暴露在空氣中,我看著,隻覺得害怕又絕望。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不斷地連聲哀求著,可是我越求,他們卻仿佛越興奮了。他們將我按倒在地上,我還沒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一陣淩遲般的劇痛便貫穿了我的身體。    我慘叫出聲,身後的人卻在大笑。那笑聲停在我耳朵裏像是魔鬼的嚎叫一般。    好痛啊……原來這種事如果不是自願,是這麽的疼!    感覺身體被強行打開,蠻橫粗暴地侵入,還有恥辱肮髒的東西被灌入身體深處。那滋味果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大聲地叫罵著,罵到後來又成了哀求,也顧不上自己哭得是不是難看是不是沒出息。說實話,我就不信我叫得跟殺豬一樣那幫人還能感覺到什麽快感,是不是人在戰場上呆的久了就全都他媽的心理變態了?    也不知道這酷刑持續了多久,更不知道身上換了幾個人,我隻是覺得疼,疼到後來甚至有點兒麻木了,神智也跟著昏沈,眼前一陣一陣的發懵。我渾渾噩噩想著,難道就要這麽死在這兒了?這死法也未免太慘太難看了點兒?    我這是得罪了哪路神明,才讓能倒黴到這種地步?總以為自己已經夠倒黴了,可走到近處總能發現尼瑪一山還有一山高……    不過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力氣自嘲。    忽然身體裏肆虐的兇器被猛然抽出,帶出一陣劇痛。我全身抽搐了一下,覺得自己這下大概真的挺不過去了。我恍惚看見小皇帝在虛空中遠遠低站著,微微帶著悲傷的目光看著我,心底一陣抽痛。    我死後,他會為我流淚嗎?    四下在一陣嘈雜後忽然非常安靜,我趴在沙土地上,奄奄一息。視線就像失去了電源的手電那樣忽明忽暗地閃爍著,隱約中似乎有一雙銀靴走到了我的麵前。    然後,一切陷入沈寂。    .    .    .    意識逐漸清醒過來的時候,我首先感覺到的是彌漫全身上下的疼痛,後麵某處尤甚。我禁不住呻吟一聲,沈重的眼皮掙紮著打開,麵前仿佛籠罩著一層白霧的景象逐漸清明。我眨眨幹澀的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望著頭頂華麗的翡翠色床帳,身上蓋著的被褥柔軟舒適,空氣裏漂浮著清冷的香氣。    我死了嗎?可是死了怎麽可能感覺到疼呢?    看來,我又活下來了啊……    這樣都能活下來,我真的是屬蟑螂的麽?    之前發生的事我隻草草地想了一下就強迫自己不能再去想了。我嚐試著挪動手臂,從被子裏伸出來放到眼前看了看。手腕上還殘留青紫的瘀痕,沒有衣袖的覆蓋,身上似乎也是赤裸的,即使蓋著被褥,仍然有點沒著沒落的感覺。    我用手捂住眼睛,想要鎮靜一下自己的思緒。    如果可以的話很想趕緊把之前發生的事兒從記憶裏擦除,能失憶的話最好。不然我就特別希望自個兒一頭撞死,可是又貪生怕死的不敢付諸行動,隻能任由一股子自我厭惡的情緒愈演愈烈。    為了一個捉摸不透的情人,把自己搞到這步田地,我這都是為了什麽啊?    這麽想著,心頭忍不住一陣酸澀。我苦笑著咧咧嘴角,幹巴巴地笑了一聲。笑聲落在飄飄然的帳幔間,顯得十分可笑。    就在此時,一道清冷的聲線倏然響起,“你終於醒了。”    我一愣,轉頭看向出聲的人。    劍眉星目,墨發銀冠,一襲帶著冷冽之意的尊貴之氣迎麵襲來。    這是……朱……朱染?!        第58章        我愣愣看著站在門口的朱染,一時間連怎麽反應都忘記了。    為什麽他會在這兒?不,更應該問的是,這裏是哪兒?    我剛才不是還在兵營附近麽?    難道……是朱染救了我?    我艱難地開口,剛剛說了個“你……”他卻抬起手止住我的話,“你身體還虛弱,好好休息吧。我會讓醫師來看你。”說完,他便轉身走出了房間。    我怔怔然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然後環視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屋子。桌椅家具都是晏國的風格,但是裝飾擺設都十分考究,這北川城中能保存這麽完好的屋子也隻有北川王府了。    我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就想坐起來,可是一動後麵就針紮一樣疼。我試了半天坐不起來,隻好大睜著雙眼躺在床上喘氣,一股子悶氣鬱結在胸腔裏,讓人真想大吼一聲。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軍人引著一個晏國打扮的中年男子進來,看他抱著的箱子,應該就是朱染說得醫生。醫生過來先看了看我的臉色,探了探我的脈,然後就要掀我被子。我趕緊死死抓住,他媽的現在身上什麽都沒穿,況且那裏連老子自己都沒看到過,怎麽說也不能讓一個陌生人看吧?!說什麽也不能再丟人了!    較了半天勁,忽然聽到有人吩咐道,“他不願意就算了。身體情況如何?”    我探頭一看,果然是朱染又迴來了。仍然遠遠站著,抱著雙手,一雙清冷的眼睛看不出表情。    醫生戰戰兢兢衝朱染下跪,迴答道,“看脈象和氣色出了體虛外已無大礙,隻是不知傷處愈合得怎樣……”    “我知道了。你去開方子吧。”    “是。”    醫生連忙夾起醫箱走了出去,那名帶他進來的士兵也在朱染一個眼神後離開了。一時間房間裏又隻剩下我和朱染兩人。我頓時緊張起來,一咬牙,抱著被子坐了起來。那一下兒疼得我頭暈眼花的,但是咬牙死命忍了一會兒,漸漸的就過去了些。我好不容易喘順了氣兒,才看向朱染,“恕在下失禮。”    他仍然站在原本的位置,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無妨。是本王的士兵害你,此事是本王之責。”    知道他說得什麽事,我一下子啞口無言了。看來我最難看的慘樣全被他看去了,頓時覺得沒有顏麵再繼續看他的眼睛。我移開視線,假裝打量四下的環境,“真沒想到再同殿下見麵是在這種情況下,真是世事難料。”說完,幹笑兩聲,笑得十分難聽。    朱染卻忽然往前走了,走到我麵前,仔細看了看我的臉。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麽,隻能默不作聲盯著他的動作。    終於他直起腰,拉了一張椅子到床邊來坐下,一隻手輕輕撐著自己的臉頰,側著頭看向我,“堂堂晏國公子,為什麽會在難民營?”    我動了動幹涸的嘴唇,有點兒不確定該不該說實話。此時他卻忽然轉身,從桌上拿起茶壺倒了一碗茶水遞給我。我趕緊接過來一飲而盡,清涼溫潤的液體滋潤了喉嚨,整個人好像才漸漸活了過來似的。    “你是來找趙雁書的,對麽?”他倏然問道。    果然啊……他猜到了……    想來也是,這也是很明顯的。我來北川還能有什麽其他的目的?    我點了點頭,“不錯。”    “本王不知是該讚賞你對趙雁書的癡情,還是該嘲笑你的衝動愚蠢。”    ……    這個問題,讓我完全無話可說……    愚蠢嗎,確實是。明明等在鹿京就好了,就算來了這兒,憑我一個什麽也不會的廢柴,怎麽可能找到連北川王派出的鐵騎隊都找不到的人?現在倒好,把自己送到敵人嘴裏了,也不知道朱染會不會用我來當人質什麽的。    戀愛中的人果然都是沒有智商的吧?    我想了想,決定開門見山,“不知王子打算怎樣處置在下?”    他靜靜凝視我一會兒,古井深潭一般的目光雖然冷冽,卻並不殺氣逼人。他的食指輕輕點著椅子的扶手,半晌淡淡地說,“本王還沒有想好。”    “你會殺我麽?”    “本王為何要殺你?你不過是晏帝的情人罷了。”他說著,忽然冷淡地笑了笑,“說不定還不是最得寵的情人。”    是啊,既然向離是他派去小皇帝身邊的,小皇帝對他的寵愛對我的冷落他也一定全知道了吧。    他媽的,為什麽在這個人麵前我就永遠抬不起頭來呢?貌似我最倒黴的樣子基本上全被他看見了啊?    “不過你仍然是有價值的。你的價值,本王要好好考慮。”他說著,站起身來,往椅子上放了一隻瓷瓶,“這是從那醫生那裏討來的,沒人的時候,自己塗上吧。”    他人走後,我看著那隻瓷瓶,心裏十分複雜。    這朱染,真是個讓人看不透的人啊……    我現在的處境已經差到極點。朱染要利用我,一定會把我被俘的消息放出,這樣一來我私自離宮的秘密就泄露了,加上現在成了敵國的俘虜,即使將來僥幸逃出去,迴到晏國也就算不被廢黜,也會被貶入冷宮吧?這一趟險冒得真是太不值了,不僅沒有救到人,連自己都搭進去了……    人還是不能太不自量力。後宮再怎麽暗潮洶湧,也比不上外麵這世道萬分之一的殘酷,哪是我這麽一個有勇無謀的二貨能玩得過的?    我自我鄙視了一會兒,把那椅子上的瓷瓶拿過來。瓶子上還殘餘著朱染手掌的溫度。        第58章 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深宮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蓮兮蓮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蓮兮蓮兮並收藏深宮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