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要命。”魔君直勾勾地盯著那條血跡,輕輕呢喃。他還窩在方知淵懷裏。那人不放心,怕他又精神崩潰,又哭到幾欲昏迷,怎麽說也不肯撒手。方知淵伸手捂他眼睛,不忍直視地:“別看師哥,別看,這……太難看了。”他的確不怕狼狽和難堪,可那不代表他有臉給藺負青看自己這種醜態。藺負青咬了咬下唇,閉眼輕聲道:“阿淵……我疼。”他手指正在不停地發抖,完全控製不住。方知淵心疼道:“走吧,師哥。你……再這樣看下去要損傷神魂了。”藺負青堅持搖頭。他必須看。……“五天。”因恐懼而顫抖的雙手倉皇地拂去積雪,將那軟綿冰冷的身子摟進懷裏。方知淵怔怔地抱著剛剛才咬斷過自己血脈的白衣魔物。那魔物已經很虛弱,可能快要凍死了,摟在懷裏像塊冰。“五天。”方知淵惶然地自言自語。他低頭把自己的臉貼在藺負青的臉上。“五天……五天……”劇烈發抖的聲音,顯然不是在數自己昏迷的日子。方知淵在數的,是藺負青被穆晴雪下了禁製後,獨自蜷縮在這冰天雪地裏的日子。“師哥。”方知淵慌張地喚他懷裏的人,他抱緊了藺負青,搓揉著那纖細冰冷的手足。他知道藺負青入魔後的狀態,混混沌沌毫無神智,像僅憑野性本能行事的小兇獸一般。哪怕身有陰氣,卻連基本的運氣禦寒都不會的……五天。方知淵根本不用想象,腦中就浮現出藺負青在禁製中苦苦掙紮的模樣。起先定是憤怒兇狠的,後來體力漸漸耗盡,被困在寒冷中,渾身打著戰蜷縮起來。細弱地哀泣,嗚咽,最後連叫也叫不出了,身子一點點冷下去……“師哥。”藺負青閉著眼,氣息若有若無,毫無反應。“師哥,藺負青……”方知淵恍若未聞,他牙齒顫抖著,不停地低聲喚著懷裏奄奄一息的魔物,“醒醒,別睡了,我們要走了……我歇好了,咱該走了,師哥……”“……”風雪吹過帳篷的氈門,穆晴雪神情愕然地站在後麵看著。如今她自然不會再以為是藺負青臨入魔前給方知淵下了承命魂陣,才逼得後者不得不保護魔物。仙禍降臨之後,她倒也不是沒見過不願麵對親人愛人的入魔,變得癲狂偏執的修士。但是像方知淵這種——被魔物打傷了四肢,還差點被魔物親口咬斷脖子,失血昏迷瀕死五天,醒來第一件事居然是爬也要爬迴魔物身邊的,她還的確沒見過。瘋了,這人定然是已經瘋了。對待這種瘋子,穆晴雪想到父親曾說,就要果決地將魔物斬殺。待這執念的源頭一消,瘋子才能從執迷不悟裏解脫出來。穆晴雪想上前,把方知淵打暈了帶迴去。這是曾經金桂試上打敗過她的人,是朱麒世家裏她唯一欣賞的年輕人,不該被墮魔者連累成這麽個瘋瘋癲癲的樣子。而讓藺負青衰亡凍死,則是現在不觸動承命魂陣而殺死他的最快的方法。穆晴雪走到方知淵身後。她悄然抬手。“——方知淵,你!?”那蓄勢的一招還沒落下,穆晴雪就不敢置信地張目叫出了聲。她分明看見,那虛弱地坐在雪中懷抱著魔物的黑衣仙君,他發狠地一口咬住了他自己的手腕。穆晴雪驚恐地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