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戰火的蔓延,災厄之紅對物質界的影響變得愈發強烈。


    盡管不知為何,紅手套有意避開了艾華斯所控製的兩座城邦。


    但他們進攻天堂城勝利的事,大大提振了其他城邦反抗軍的士氣。


    也並非是所有反抗軍都像是紅手套一樣瘋狂而極端……更多的反抗軍本身與奴隸、甚至自由民的關係都還算不錯。


    雖然也因此,他們更容易被自己所信賴的這些人出賣。倒不如說,他們能被出賣,就說明彼此已經到了能夠交付信任的程度。


    隻要有一方不相信另一方,那麽想要出賣都是很難的一件事。而如今紅手套就像是一隻鯰魚,等於是逼迫了這些平民選擇一方站隊——要麽選擇善主、要麽選擇反叛軍。


    ——不然等紅手套趕來,他們都得死在這裏!


    而隻要他們征服、控製住了善主……那紅手套至少不能對沒有善主統治的城邦開火吧?


    他們聲稱自己是為了攻擊善主才會對這些平民動手——那如果這裏根本就沒有善主呢?那你還要進攻一群同樣反抗善主,並且已經控製住局麵的自由平民嗎?


    那顯然是不會的。


    哪怕紅手套裏可能真有一些人想要這麽做,也會在做出不可迴頭的事之前,被他們的首領與同伴攔住的。畢竟他們隻要還想要召集新的成員,就至少不能失了大義。


    而從這個角度來說,紅手套那種完全沒有理智的瘋狂、暴力行為,卻反過來推進了整個安息古國反叛進程!


    就如同災厄之紅所期盼的那樣,以複仇與反叛之名繼續擴散戰爭!繼續將“威權”的殘餘影響趕盡殺絕!


    同樣的,也正因為恐懼這些不擇手段的瘋子,善主們也真切的學著艾華斯的舉措,開始大幅提高了對自由民的待遇。並且他們還開始給奴隸們畫上一大堆甜美的餅,想要爭取他們堅定的站在自己這邊。


    “一場沒有戰士的戰爭……”


    哈桑站在宮殿的臥室之中,看著窗外低聲呢喃著:“真是可笑。”


    在他的身後,安靜的倒著一位善主無頭的軀體。


    哈桑剛剛直接用自己的左手攥住了對方的脖頸,從掌心中噴出神火將他燒成了焦炭。如今它還在冒著黑煙,而窗外則是人們驚恐的哭喊、以及紅手套猙獰的狂笑聲。


    這裏是靜湖城,以僧侶眾多而聞名。


    那些從荷魯斯來的僧侶,在這裏傳播他們的密特拉教。而鏡湖城的善主也接受了他們的傳教,成為了一名虔誠的密特拉禮拜者……並且還強迫其他人也都一並改信。


    他要求自由民來城中央的鏡湖打坐修行,討論哲學、並且辯論。每個人都必須輪流上台發表講話,而他會親自到場認真聆聽、並與其他人一同質詢對方的觀點。如果對方能巧妙的讓人們接受他的觀點,那麽就會得到善主極為豐厚的打賞;反之則會被剝奪自由民的身份一個月,成為他人的奴隸。


    他甚至允許其他奴隸們也在周圍旁聽——並且奴隸們隨時都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向主講人提出一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使主講人無法迴應,並且奴隸自己做出了精妙的迴答,得到了周圍人的喝彩,他就可以直接晉升為自由民,而缺乏思考的自由民則會被他終身貶為奴隸。


    而如果他質疑失敗,自己就將被公開吊死。


    這是“愚蠢還要提問”的代價——這位稱號為“思想者”的善主,非常厭惡不懂裝懂、或是把無知當幽默的庸俗人。但與其他城邦的善主相比,他已經算是相當平和的了。


    他甚至不會因為對方礙了自己的眼而直接將對方處死,還要耐心聽對方講完話!


    這樣一座重視思辨與哲學,平靜祥和的城邦……是極少數沒有什麽反抗軍的城邦。


    ——也正因如此,紅手黨才會來到這裏,將其優先消滅。不然他們的極端行為,隻會不斷逼迫人們向中立派靠攏……那些安息人自己可能不知道,但留學過的哈桑是明白的。


    “可笑嗎?”


    優雅而悅耳的聲音從床邊傳來:“但這樣才能‘贏’吧。”


    坐在善主床鋪上的摩根笑眯眯的拍了拍床鋪,示意他坐到這裏來,享用她的禮物。


    而她身邊是“思想者”的寵妃們——她們都被摩根的魔藥迷惑了心智,變成了失去自我、隻知曉欲望的傀儡。


    這是她用來蠱惑哈桑的禮物,也是用來引誘哈桑的誘餌。


    “來嘛,英雄。戰爭勝利就是要進行劫掠的,不是嗎?”


    摩根的語言惡毒而誘惑:“這是你應得的。還是說,你想要和我來?”


    而哈桑卻隻是冷漠的迴過頭來,注視著摩根,一言不發。


    “怎麽了,親愛的?”


    摩根雙手托腮,笑眯眯的看著他,無辜的像是個孩子:“你不是已經嚐過我了嗎?那難道不應該是讓你無法忘懷的美妙記憶嗎?還是說……你已經看不上這些人了呢。”


    “……正因為我曾經已經上過了一次當,我才不會再上。”


    哈桑緩緩開口:“我恐懼於我的瘋狂……那不是我該有的行為。比起歡愉,我更在乎如何保存我寶貴的理性與智慧。”


    “無趣。”


    摩根歎了口氣,嘴角卻掛上了笑意:“就像是他一樣……”


    “他?”


    “亞瑟。”


    “……災厄之紅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摩根並沒有正麵直接迴應哈桑的疑問,而是輕巧的帶過了這個話題:“你看起來對吾主的計劃不滿意?”


    “我怎麽敢對柱神有意見呢。”


    哈桑諷刺的笑了笑。


    摩根眼珠一轉:“但你看起來……並不開心?”


    “沒有人會為自己成為了一把劍而開心的,摩根女士。”


    “為什麽呢?”


    摩根反問道:“你的目的達成了,不是嗎?人天生就學會了借助工具,而你更勝一籌。這正是才能傑出的體現,不是嗎?”


    “達成?不,沒有。”


    哈桑哈哈一笑,聲音之中卻並沒有什麽笑意:“我想要的,是將這片土地從善主的恆久統治中解放出來。


    “我毫不猶豫的殺死那些平民,正是為了不讓那些善主們意識到我重視他們;我將那些水源汙染,是為了不讓善主用這些寶貴的資源來勒索我們。但如今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你本來就停不下來的,親愛的。”


    摩根笑了笑,難得正經了幾分,坐直身體意味深長的說道:“當你為了對抗善主,而將這些歇斯底裏、無依無靠的瘋子們聚攏起來的時候,就注定了會有這一天。你為了自己的目的而欺騙他們,與善主又能有多少不同呢?”


    “你和你的主子為了自己的目的操控我和我的戰友們,你們與善主又有什麽不同呢?”


    哈桑毫不留情的反問道:“這套說辭對我沒用,女士。我原本能控製他們的,是你來了之後他們才失控的。”


    哪怕是柱神的麵子,哈桑也不想給。


    最開始的時候,他確實被摩根所迷惑……無論是她所提供的知識、她給予自己的力量、她美貌的軀體與聲音。可當新的星座升起時,他就已經清醒了大半;而當局勢徹底失控之際,他就全懂了。


    哈桑確實想過……借助柱神的力量來摧毀安息古國這種事。


    可他絕沒有想到,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有這麽大——


    他明明是向神明祈禱,又不是與惡魔做交易!


    “真的?是因為我的到來嗎?還是因為你們的勝利呢?”


    摩根嘴角的笑容意義不明,但聲音卻愈發甜蜜:“不說那些不愉快的——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真正摧毀了安息古國,將所有奴隸解放出來……在那之後,你要如何呢?


    “是重建一個國家,自立為王?亦或是將權力拱手讓給那個不知道還是否存在的安息王?再或是與其他人共享權力,與你的兄弟們平分土地?”


    “討論這種事沒有意義。”


    哈桑毫不猶豫的說道:“就像是認真思考天降橫財了該如何處理一樣可笑。”


    “是沒有意義嗎?還是不敢思考呢?”


    摩根意味深長的說道:“亦或是……你還渴求更多?”


    “……你什麽意思?”


    哈桑突然從摩根的言語之中品味到了一絲細節。


    他眯了眯眼睛,迴頭認真詢問道。


    摩根臉上魅惑的笑意消散,變得認真而嚴肅。


    而這個姿態的她,卻反倒是更多了幾分仙氣飄飄的魅力。


    “我問你,”摩根開口道,“你想要掙脫自己身上的鐐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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