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艾華斯本就一直繃著神經,因此在察覺到危機的瞬間,他便猛然擲出了一張卡牌。


    “——唐吉訶德!”


    他毫不猶豫的喊道。


    輝煌燦爛的純白騎士,自艾華斯麵前凝聚而出。


    但艾華斯卻沒有想到,莉莉的動作更是要快人一步——


    她刹那間自陰影中跳躍而出,無聲無息的落到了地麵上。


    莉莉俯瞰著那個大約十七八歲、戴著草帽手持陶罐的少年,眼中燃燒著怒火。


    那個少年,他本來也和其他路人一樣跪在地上,砰砰磕頭。但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突然舉起了放在身邊的陶質水罐,想要將其砸破——艾華斯所感受到的危機感正來自此處。


    很顯然,作為適應者的莉莉更早一步感應到了生死危機。


    莉莉悄無聲息的出現,劈手便奪過了那個盛滿水的陶罐!


    那少年頓時嚇了一跳,驚愕的抬頭看向莉莉。


    他明顯隻是個凡人,甚至不知道莉莉有多強。


    不過也正因為他是個沒有道途之力的凡人,才沒有被人們發覺。


    但少年很快反應了過來——他被發現了!


    於是他一咬牙,便想要一拳將那個陶罐打碎!


    “縛其手腳。”


    “擾其神智。”


    “斷其喉舌。”


    “破其耳目。”


    可就在這時,四個蛇人祭司第一時間便提起了腰間的人頭燈籠,並同時發出詛咒。


    那燈籠裏麵分別放著一節手指與腳趾、一塊心髒與肝、一根舌頭、一片耳朵與一顆眼睛。


    這些材料全都新鮮至滴血。


    僅僅隻是一刹那,這些不致死的詛咒便瞬間堆迭到了少年身上。


    ——斷手、斷足、弱智、狂化、沉默、致盲、耳鳴……


    他瞬間就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被廢除了一切行動能力,連自殺或是襲擊莉莉的能力都沒有了。


    “停。”


    阿迪勒輕聲命令道。


    隨著他的言語落下,所有人齊刷刷的停止了磕頭與讚頌。


    甚至連一絲雜音都沒有發出,完成了如同恐怖電影般的同調。


    所有人都保持著雙手撐地的姿勢,齊刷刷抬起頭來注視著艾華斯。


    “吾主在上!”


    顯現在艾華斯身邊的唐吉訶德滿臉怒容,毫不在意他人的注視與看法,隻是握緊手中的長劍,正義凜然的高聲喊道:“多麽殘暴的統治!”


    而艾華斯也隻是看了一眼阿迪勒,順著唐吉訶德的話往下說道:“我們不是一路人,阿迪勒。


    “迴答你之前的問題——我是艾華斯,希望之艾華斯。曙光城的新善主。”


    聽到前麵的名字時,阿迪勒還沒有什麽反應。而聽到曙光城,他卻反而睜大了眼睛,莫名變得友善了一些。


    “無妨,艾華斯。”


    阿迪勒微笑著,氣質如同希臘哲人般深邃而溫和:“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


    “所謂‘適當的路’、‘正確的路’、‘唯一的路’,那些東西都是不存在的。就算並非同路人,但我們同為牧者的弟子,至少也算不得陌路人。”


    牧者……


    艾華斯微微皺眉,打量著阿迪勒。


    “我想,”他平靜的說道,“牧者並不希望他的力量被用在凡人身上。”


    “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想呢?”


    阿迪勒反問道:“他當年可就是被那些愚民與暴君所害,連那名都被安息王褫奪。”


    這些……愚民?


    艾華斯怔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了阿迪勒話中的意思。


    “……牧者,是安息人?”


    他一直以為牧者是赫拉斯爾人,因為蘭斯洛特似乎見過牧者。


    “牧者可是‘白刑’三分之一的受害者。”


    阿迪勒諷刺道:“以至於連名字都無法知曉。”


    也隻有在這時,艾華斯才從他身上讀到了一絲真切的情緒波動——那是一種輕蔑與憤恨。就像是為偶像的待遇而感到不公的狂熱粉絲一樣。


    ——白刑。


    那還是艾華斯在阿瓦隆上學時讀到的書中描寫的知識,是安息古國最為高等的刑罰。


    唯有那位安息王,才能授權這一至高之刑。


    對安息人來說,那是比囚禁、折磨靈魂更為殘忍的刑罰——將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跡徹底抹除。


    任何書卷上的記錄都將被改寫,他的名字都將被抹掉、改寫,不留一個孤本。他所做的一切事……無論好壞,都會被冠以其他人的名字。他所有後代與學生也將被全部殺死,斷絕血脈與思想的傳承,而所有認識他的人,還有他的親人、好友、兄弟姐妹甚至妻子,都會被抹除記憶、這個人的存在抹除,亦或是洗腦並更換成另一個人。


    最終不會有任何人記住這個人。


    而通過儀式的作用……甚至連那進入夢界源河的靈魂自己,都會忘記自己的名字。


    “來我宮中吧,我的兄弟。奉行環之理的善主啊……我將把牧者唯一存在過的證據展示給你。你應該、且有權知曉牧者的一切。這就是我創造天堂的原因。”


    阿迪勒熱情的邀請道,並看了一眼抱著水罐的莉莉:“順便把那個東西封印一下——你也可以來幫忙。”


    “那是什麽?”


    艾華斯迴頭看了一眼那個水罐。


    不知為何,它此刻又沒有那種致命的危險感了。


    “那是琥珀之卵,很危險的東西。必須持續封存於海水中,才能麻痹它,否則就會醒來。”


    阿迪勒隨口答道:“我其實就是順著它的痕跡找過來的,我的先知告訴我它在這裏。它是我前段時間弄丟的,應該是有人想要用它來布局刺殺我吧。”


    他將被刺殺這件事說的輕描淡寫,甚至沒有要求艾華斯先把東西還給他。


    但艾華斯卻注意到了另一個細節。


    “……琥珀之卵??”


    “對,就是柱神琥珀的卵。你明白它的價值,對吧。”


    阿迪勒點了點頭,對自己的收藏頗為自豪:“當然,隻是死胎——幾十年前有個樞機主教想要從我這裏購買,開了價值連城的天價,我也沒有賣給她。”


    樞機主教……


    艾華斯記得,古跡修繕會的樞機主教隻有三位——瑪蒂爾達、伽拉忒亞和阿奎納。能被稱為她的,不是瑪蒂爾達就是伽拉忒亞。從時間來判斷,大概是瑪蒂爾達。


    “她就……這樣走了嗎?”


    艾華斯感覺有些不真實。


    那可是與柱神相關的東西,教國難道不應該不惜一切代價拿到手嗎?


    他忍不住迴頭看向那個小小的水罐,突然感覺其中充滿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吸引力。可另外一種極大的、無端的恐懼,又讓他不敢看水罐裏的內容……甚至不敢接近它。


    “他們本來也沒法收容這具柱神死胎。本就是被黃昏詛咒的舊日之族,還敢提出這種要求,真是膽大包天。”


    阿迪勒譏諷著,慢條斯理的說道:“那位樞機主教隻是想要用它來證明琥珀並非是將生未生之神……哼,那有什麽意義嗎?


    “——我們這些環之民早已知曉,琥珀從來都不是卵中之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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