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載隱秘知識的密續書,並非隻能存在一本。


    “密續”之“密”,即為“密教知識”;而這裏的“續”之詞根則有著連接、連續、延續的意思。


    ——這是來自赫拉斯爾諸國翻譯的意譯。


    而若是直接用遊夢僧的發源地、也就是荷魯斯帝國的語言來直譯的話,它的本意其實是“宣傳”與“救護”的融合詞,也就是搶救某個失落的知識並將其宣傳的意思。


    因此密續書本身就是要交給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的東西,自然而然就會用不同的語言寫就。


    正因為其中隱藏著的並非是文字,而是濃縮的、活化的、逐人的“秘密”本身,所以一種語言隻能存在一份密續書。


    艾華斯雖已毀去阿瓦隆語版的《牧者密續》,但其他地方肯定還有牧者的傳承。


    就比如說這裏。


    “怪不得……”


    艾華斯遠遠看著坐在轎子上,宛如置身於神龕中的善主阿迪勒,頓時明白了很多東西。


    正因為阿迪勒有著牧者的傳承,所以他才會行此等慈悲之舉——他免費供給居民所吃的飲水與食物,就是他牧養的“血肉”。


    如今艾華斯親自來到了天堂城,也就知道了那些奴隸們也是有水可喝的。他們僅被禁止進食,但未被禁止飲水。


    安息人崇拜水,因此喝的水裏是沒有色素的。也就是說,奴隸們也可以拿到免費的飲水。


    而給城市提供這種規模的供水,無疑需要大量的獻祭。無論是從城中的奴隸直接批量拉人,亦或是從城外購買用於獻祭的奴隸,都會損失大量的財富。


    可以說,阿迪勒根本不可能通過這種模式致富。


    他隻可能持續、且不斷地虧損。


    哪怕一直讓地下的奴隸們工作,他們也很難把這筆錢賺迴來。一個奴隸要如何工作,才能替主人賺迴買到自己的錢?所謂買的不如賣的精,假若奴隸能快速創造財富,賣家何必出售?自行留用豈不是有更多利潤?


    在這個國家,奴隸的數量就等同於水、等同於金錢、等同於城市的力量。而水等價於一切,等價於生命本身。


    “阿迪勒若要保障奴隸的飲水供應,就意味著他必然是要持續虧錢的、無論怎麽運營都不可能追得上——來自淵天司的契約就是一個無底洞。這種程度的人員損失,隻會導致人口越來越少……哪怕是河裏的妖怪,也隻要每年一對童男童女呢。


    唯有依賴外部人口才能補得上缺口。而這就意味著阿迪勒必須要奉獻自己的財富,才能維持這種運轉。


    換句話來說,自天堂城按照這個規則開始運行,就意味著阿迪勒的財富在一刻不停的流失。


    ……這就是所謂“慷慨的阿迪勒”的真相。


    果然慷慨。


    而人們對他的崇拜,也就能夠理解了——


    就如同牧養法對幻魔的控製一般……


    阿迪勒每天都在進行的,不摻雜道途力量的“牧養”,也正好產生了不摻雜道途力量的忠誠!


    那首古老的歌謠,仍在翻來覆去的詠唱著:“誰將被祭殺?


    “何物將終結?


    “哪種話語將亙古流傳?”


    隨著那言語的詠唱,艾華斯的瞳底與阿迪勒的瞳底不約而同的漸漸浮現出了紫紅色的輝光。


    ——他們對視著。


    彼此之間都確實的意識到了對方的存在。


    那是來自相似力量的共鳴。


    不僅僅是奉獻與超越……


    甚至還有黃昏之力!


    艾華斯感受到一種無言無語的沉默。


    他的指尖扣住一張水晶質地的卡牌,抿緊嘴唇隨時準備將其拋出。


    周圍的整個世界都寧靜了下來。而他也閉口不言,仿佛那種沉默能就如此這般延續到永遠。


    “——先停一下。”


    突然,阿迪勒開口說道。


    他看起來大約隻有四五十歲,因此聲音也不顯得蒼老。而是沉穩且堅定。


    當阿迪勒開口的瞬間,行進的轎子瞬間停止、古老的歌聲也戛然而止。簡直就像是按下了暫停鍵一樣整齊,甚至連周圍合唱的民眾都瞬間閉上了嘴,而沒有誤認為他所說的“停下”是單指轎子而不是歌聲。


    “我是他們的牧者。”


    阿迪勒注視著艾華斯,緩緩開口:“我便必不使羔羊們缺乏。


    “——遠方而來的牧羊人啊,慷慨的阿迪勒願意成為你的朋友。”


    當阿迪勒聲音落下的瞬間,艾華斯就突然意識到了某種“接入感”。


    那種感覺,就像是關了流量的手機突然接入到了當地的wifi一樣,一瞬間叮叮當當響個不停——那些崇拜著阿迪勒的人們,立刻將這種崇拜轉移、或者說複製到了艾華斯身上。


    原本“陌生”的好感度,一瞬間就變成了尊敬甚至崇敬的程度。


    ……真是危險的聰明人。


    艾華斯心想。


    如果那些人無視他、甚至敵對他,那麽艾華斯也根本不會在乎他們的死活。


    可如果他們對艾華斯非常尊敬、友善,那麽艾華斯也確實沒法把他們棄之不顧。


    隻是在見麵的一瞬間,就識破了我的性格嗎?


    ——還是說,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他的牧者傳承又是從哪獲得的?很顯然他有奉獻道途的職業,但不是教會的牧師,而且多半也不是惡魔學者……從天堂城裏到處都是的象征物來說,他應該是個咒儀法師……或者說大巫師。


    “奉獻,超越,黃昏……三道途的超凡者嗎。”


    艾華斯喃喃道。


    他完全感應不到阿迪勒的道途波動與敵意。


    這意味著,他要麽身上有著能夠在第五能級麵前遮蔽道途感知的東西……要麽就意味著他至少奉獻道途也是第五能級。而他超越道途的等級,先前艾華斯就已經知道是第六能級了。


    至少也是456級別,甚至有可能是556——可以說是正兒八經的世界一流強者了。


    而阿迪勒還在吟誦《牧者密續》中的言語:


    “我是秘密之蛇,盤蜷身體如一個圈套:而這盤繞之中亦有欣悅。


    “我是輪中之軸、圈裏之方。‘來我這裏’為愚者之言——因奔赴前行者正是我自己。”


    聽到這裏,艾華斯突然明白了過來。


    ……哦,我懂了。


    這是在對暗號?


    於是艾華斯也開口,順著用《牧者密續》中的話迴應道:“先知啊,你是帶著惡意學習這些知識的。我見你憎恨這執筆之手,但是我更勝一籌;因你未識居於汝身之吾。


    “為何?因汝即認知者,亦即吾身。


    “如今便將神龕遮蔽——且讓強光噬愚民,以盲瞽吞眾生!”


    這是《牧者密續》中的言語,同樣也是《法之書》中的言語。因其語言翻譯的較為生澀,所以會拗口而不易讀——反正讀完了之後知識也會自己湧入腦海的。


    它所表達的,便是“我與你本為一體”的理念。


    這是惡魔被牧者召喚出來之後,對牧者所講述著的內容。大意是:“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但也不必太緊張,我們是一邊的,不要太相信世俗的話。”


    很顯然,阿迪勒聽明白了。


    他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明亮了起來。


    他的確如艾華斯所說,將“神龕”遮住、自己熱誠的跳下了車來,並過來與艾華斯用力的擁抱了一下。


    艾華斯皺眉抵觸,卻並沒有反抗。


    他顯然已經意識到,阿迪勒就是環天司的……甚至有可能是環天司的使徒!


    從此處入手,必然能有辦法收集到關於環天司的情報!


    於是艾華斯將手中的幻魔卡重新收迴到了袖子裏。


    暫時先不出手,看看他打算幹嘛。


    而很顯然,阿迪勒沒有大罪學者的能力,因此他也不認識這種幻魔卡。他隻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卻並沒有說些什麽。


    “修改一下命令,”阿迪勒迴頭嚴肅的說道,“這是我素未謀麵的親兄弟——奪目之驕陽。但他不隻是我的兄弟,你們要將他當做是我。若是我有朝一日不在了,你們便都是他的東西。”


    說到這裏,阿迪勒向艾華斯禮貌的請教道:“請問,您的名字是?”


    盡管這種程度的禮貌對善主來說,已是頗為不易……但艾華斯還是覺得阿迪勒的話太過荒誕。


    ——怎麽就親兄弟了?


    他們的長相完全不一樣——而且你甚至連我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啊喂!


    不知為何,阿迪勒的話讓艾華斯莫名其妙聯想到了“托孤”。他似乎預感到死亡臨近,否則以善主的傲慢,斷不會無故示好至此。


    雖然想不太明白,但阿迪勒的話在天堂城顯然是頗為有重量的。


    在阿迪勒這話落下之後,人們齊刷刷向著艾華斯叩首。


    甚至連同路過的路人們,也都一並停止並跪了下來,開始恭恭敬敬對艾華斯磕大頭。


    那是完全不卸力的全力磕頭,簡直就像是被迷亂了神智一樣狂熱。


    而天堂城的地板又是質量極好的磚石,隻是幾頭下去腦袋就開始發腫變紅、變青。他們一開始磕頭與讚頌的聲音還有些雜亂,可幾頭下去就開始迅速對齊,變得像是齊刷刷的正步跺腳般整齊。


    那整齊劃一的叩首如提線木偶,詭異至極!


    很顯然,艾華斯如果不說停,他們甚至會活活磕死在這裏。


    這看得艾華斯頭皮發麻。


    這已經近乎精神控製……但牧養法本應沒有這種效果!


    可就在這時。


    艾華斯突然從旁邊磕頭的路人中,感到了一種莫名而強烈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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