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大隊長見趕車來的正是二道溝村的那個外號叫大嗓門的村長,村長能親自前來歐陽很高興,他再往車上一瞧,不禁有些奇怪,車上竟坐著一個年輕貌美有著一頭金發的漂亮姑娘。從這個姑娘穿著打扮來看,很不俗氣,不像是這附近的農村姑娘,倒像是城裏讀書的大學生進步青年!一張白皙的臉,兩隻美麗的的大眼睛,就像西方姑娘……這窮鄉僻壤的怎麽來了這麽一個洋氣的姑娘?她是誰呀?歐陽大隊長有些奇怪。不過眼下救人要緊,他也顧不得向村長問那姑娘是誰。

    “所需藥品都帶來了麽?”歐陽大隊長問那外號叫三彪子的一句。

    “帶來了,擔架,藥品一樣也不少!都在車上呢!”

    “那太好了,趕快把藥品拿下來交給老中醫!對了,我還得交給你一項任務,老中醫缺一個打下手的,以後你就聽老中醫的,老中醫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護理傷員可不是鬧兒戲,別不知輕重,不要毛手毛腳,更不準多嘴多舌,說三道四,自以為是!要格外小心!”

    “這……你讓我護理他?還得像侍候大爺似的?你還是饒了我吧!他算是什麽鳥人?我把擔架藥品拿來就夠意思了……這都跑我一身汗!現在還沒喘勻呢……說一句不好聽的,我爸死了我都沒這麽賣過力氣!”

    “這麽說你還抱屈了!”

    “我就不明白了,什麽是個好人也行,哪怕是普通老百姓!我也能……他不就是一個密探嗎!用得著我們這樣對……大隊長!讓我幹什麽都行,就是不想給他幹那低三下四埋汰活!”

    三彪子心理還沒彆過勁來,他站在那裏噘個嘴,賭氣沒動。

    歐陽大隊長一見三彪子七個不平,八個不憤的這個態度,很是不高興,沉下臉剛要瞪眼發火,隻聽三彪子身後有人說話了,那聲音細聲細氣的。

    “誰也不用去拿了,我已經拿下來了,看!都在這……”

    從三彪子身後閃出一個姑娘,正是歐陽在大車上見到的那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她已從車上下來了,就站在三彪子身後。隻見她把鼓囔囔的藥品袋往前一舉。

    歐陽大隊長,看了一眼那姑娘……心想還是姑娘心細。

    “好啊!謝謝你……姑娘!你是……”

    這時那個大嗓門的村長係完車也過來了,他見歐陽大隊長在問那姑娘便說道:

    “大隊長,正好你在這!她正要找你呢!”

    “找我?”歐陽未免吃了一驚。

    “是!我給你介紹一下,她是從北邊來的,她名字叫闞金鳳,前幾年就住在撫順,她是來找她弟弟闞金龍的,說是在三塊石……我正要領她上山,不料出門碰上了三彪子來要車,聽他說闞金龍執行任務去了,還說歐陽大隊長您也沒在山上,說是您來這裏,我就讓她跟車來了!”他又轉過頭去告訴那姑娘。“這就是抗聯的歐陽大隊長!”

    “噢……“那姑娘朝歐陽點點頭。“那我弟弟……”

    “你問你弟弟的事……不瞞你說,還挺複雜!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容我以後詳細跟你說。不過你放心,他不會有什麽事。目前救人要緊!姑娘我看你心細……如果可以,你就暫時做一下老中醫助手如何?”

    “行啊!做一名白衣戰士也不錯!救死扶傷那可是上帝的使者!”

    “三彪子你聽人家姑娘說的那話!誰像你!心眼小的像針鼻!密探就不是人了?這迴想幹我都不讓你幹了!如今有了最佳人選,你……也不能閑著,你到車上把擔架拿下來!”接著他又扭頭吩咐身後兩名戰士。“你們倆也去幫幫他,你們聽老中醫指揮!把那個受傷的密探,抬到火堆旁!千萬要小心,等著老中醫給他處理傷口!”

    歐陽吩咐完了,又看一眼年輕貌美姑娘,他心想:“她那一頭金黃色……好一個黃毛丫頭?這麽精神!家住撫順……啊呀!是不是盛烈托付我找的那位黃毛丫頭?他腦海裏出現一閃念……不過他懷疑能這麽巧嗎?

    若不是老交通在那邊叫他,他真想問上一句。

    “老夥計,快過來吧,這幹柴不多了!你來幫幫我,咱們再拾些幹柴來,把火燒的更旺些,好讓他們借著火光處理好那個人的傷口!”

    “好了!”歐陽大隊長答應一聲。他看一眼姑娘:“姑娘,這山區晚間涼,來!把我這羊毛皮坎肩披在身上!”歐陽大隊長說完便把自已的羊毛皮坎肩脫下來,扔給那姑娘。姑娘想拒絕,隻見歐陽大隊長已經丟下她,頭也沒迴向老交通走去。

    三個戰士用擔架小心翼翼的把那個密探抬到火堆旁,姑娘借著火光,把傷口袒露出來,隻見那傷口周圍血跡斑斑,看著就叫人揪心,老中醫用酒精仔細擦拭著,搽幹淨了,又敷上了消炎藥粉,然後用繃帶纏好,等一切都完事了,他才長出口氣,對歐陽大隊長說。

    “還好,沒傷及內髒,不過傷勢仍很嚴重,這個人失血過多,需要找個地方馬上輸血……另外還需要手術把子彈取出來……我認識撫順市裏一家私人診所,你看我們去那裏如何?”

    歐陽大隊長皺了皺眉,他沒想到傷會這麽嚴重,但是嚴重也得去搶救……搶救到是好說,安全問題他不能不考慮。他沉思了一下,一時沒有說話。

    “這還用問!去唄!抓緊時間救人要緊!救人一命勝造七層浮屠!趕快拉去診所治吧!還猶豫什麽?晚了就來不及了……”姑娘在為傷者著急。

    她的這句話把大家的目光都轉到她那去了。三彪子怪了她一眼,心裏話:“你是誰呀?一個黃毛丫頭敢做我們歐陽大隊長的主?這裏輪到你說話嗎!”

    他是這麽想但是沒這麽說!而是……

    “你知道什麽!他可不是一般傷員!他是鬼子的密探!去那個地方合適嗎……一旦讓鬼子知道了,我們全都玩完了!”三彪子來了一句。

    “密探?他是密探?”

    姑娘第一次聽說密探,對這個密探還沒怎麽理會,這次三彪子又提到密探,視乎提醒她什麽……她又專注的看那密探一眼,那蒼白的麵孔,那鼻子眼睛……因為先前著急清理他的傷口,她還沒仔細看這個人長的什麽樣,這一看不要緊,這個密探……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見過……”

    她弟弟闞金龍見密探時,相了半天才認出來,作為姐姐的她也一樣,若不是沒有密探這個頭銜,她真就想不起是他來。

    她終於認出來了!她吃了一驚,這不是害他們家破人亡的密探嗎?他怎麽會在這出現?我要知道他是密探,我應該一刀殺了他!不殺他也得護理他時讓他遭點罪!可是……我怎麽還救了他?照料了他!真是的!”

    她有些後悔……他不明白歐陽大隊長怎麽還要救他?難道是出於人道?還是……她有些不解!

    就在她後悔和不解的時候,歐陽大隊長發話了。

    “姑娘說的對,救人要緊!先別管他是誰,就按姑娘說的,抓緊時間去診所……”

    姑娘張了張嘴,再想說什麽,已經說不出口。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大隊長發話了,誰還敢說什麽,大家正要分頭去準備,老中醫連忙擺手示意。

    “我看不可!這麽多人,唿啦一下子都去那小診所,視乎有點……救人倒是沒錯,可是一下子去了這麽多……又是車又是馬的,目標太大,也太危險!要知道那可是市內,是鬼子鼻子底下,醫院裏特務漢奸耳目眾多……”

    老中醫不無擔心的說道。

    “那你的意思……”歐陽覺得老中醫說的也有道理,便問了老中醫一句。

    “這樣太招搖過市,最好輕車簡從,我的意思就不讓那三位戰士去了,你和老交通……也不用去了,不是我多慮,你們都是抗聯的人,路上盤問起來也麻煩!我們幾個都是平頭百姓,即便盤問起來,我們也不怕,總不能見死不救!”

    “哦,說的有道理,那就按你的意思辦!不過……我想起來了,你方才說他失血過多,需要輸血……我看我還身強力壯,能擔當此任,另外……我怎麽也得去,一旦密探醒來,我還要問他有關假情報的事,這對我們很重要!”

    “我是怕你危險,誰不知你歐陽大名,鬼子還在懸賞到處抓你!”

    “我估計沒事,天已黑了,鬼子特務也都……我加點小心什麽都有了,我看問題不大!”

    “你的事你做主,我隻是提醒你……”老中醫拗不過歐陽,隻好同意了。

    老交通見歐陽大隊長堅持要去,自己上山也沒什麽意思,不如跟車迴撫順,於是他說道:“我現在上山也沒什麽用,不如撘車順道迴家,我有良民證,不怕被檢查,再說我迴去,你們也有個落腳之地!”

    “對!那再算你一個,別的就別湊趣了,三彪子你們幾個做作好事,找一個地方把那一男一女埋了,免得橫屍山野!然後都迴山上去吧!我們抓緊時間趕往城裏那個診所!”

    歐陽大隊長就這樣做了決定。

    密探被歐陽他們放在大車的中央,年紀大的,如老中醫,老交通,被歐陽讓到車前麵坐,因為前邊不顛的慌。歐陽大隊長和黃毛姑娘相比之下屬於年輕的,分左右坐在後麵。車老板也就是那個村長,見大家坐好了,鞭子一揮空中炸炸響,馬蹄聲碎,膠皮輪子轉的飛快!一車人乘著夜色,直奔撫順城方向而去。

    可能都各懷心思吧?大車走了很長時間沒人說話。歐陽抬頭看了看前方燈火閃爍的撫順城,看去很近其實還很遠,他又看了一眼黃毛姑娘,不知黃毛姑娘還在想什麽,於是便說道:

    “姑娘,你莫怪我好問事,一見麵我就注意到你,我發現你表情怪怪的,前後表情有點不對勁……”

    黃毛姑娘抬起頭,好奇的瞅了他一眼,沒有迴答。

    “我發現……你先頭對那個密探很盡職盡責手腳也勤快,不知為什麽,後來你冷冰冰的對他不屑一顧,懶得動彈……你是不是聽了三彪子的話,也像三彪子一樣,對這個密探深惡痛絕!”

    姑娘對歐陽大隊觀察細致和敏銳實在是佩服!

    “大隊長!你眼睛真厲害!真不愧為大隊長,我的一舉一動也沒逃過你的眼睛……對,那是我一開始沒認出來是密探,後來認出來了他是密探還認出來……你知道嗎?這個密探就是當年跟蹤我爺爺的那個密探!不是他告密我爺爺,我爺爺也不能……所以一股怒火從心頭而起!我恨死他了,恨不得……”

    “哦,我說的嗎!原來是這樣!你們真是冤家路窄……怪不得你弟弟能和他去喝酒……想必他也認識出這個密探,才……”

    “你說我弟弟和密探喝酒?他怎麽和那密探喝起酒來,有仇不報非君子,這個混小子!真是氣死我了!他那敵我不分老毛病又犯了!”

    “什麽老毛病?還敵我不分?”歐陽聽姑娘的這話很奇怪。

    “噢,那時他還小!你是不知,想當年在我家菜園子裏,他就把密探當好人,還引狼入室,差一點沒把我爺爺暴露給密探!後來要不是盛烈和他的那些同學起哄把密探轟走,爺爺就被他發現帶走了……想不道他今天竟和密探喝酒,真是沒肝沒肺沒心眼子!我要是看見他我不臭罵他才怪呢!”

    “我看你先別罵你弟弟,我想他再沒心眼子……也不能和仇人一桌喝酒!這裏麵是不是有別的原因也未可知!”

    “我想不出這裏有什麽原因!”

    “那你知道密探是怎麽受的傷嗎?”

    “這……不太清楚!”

    “就是啊……我告訴你,他是被他的同夥打傷的,我估計本來是想打死的,倉促中沒打中要害,也是密探命大,逃過一劫!倒是他開槍把那個人打死了!”

    “那是狗咬狗一嘴毛!是他們漢奸之間的事,不足以說明什麽!”

    “即便像你說的那樣,狗咬狗一嘴毛,那後來日本特務隊來了,知道密探還沒死,為什麽還要將其打死,這又怎麽解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還有這事?這麽說……我不明白,既然特務隊也讓他死,他怎麽還沒死?這未免有點天方夜談了吧……再不然就是特務們想用苦肉計,故意作樣子給你們看……取得你們對密探的同情和信任,就像周瑜打黃蓋一個願大一個願挨!你們需要多加小心防範,敵人是狡猾的,別中了他們的圈套!萬一他們有別的企圖,讓你們防不勝防……”

    “哈哈!姑娘,你的警惕性可是夠高的!可是……你知道嗎,密探沒死不是特務隊不讓他死,是因為你弟弟不顧危險瞞天過海,暗中保護了他!”

    “我弟弟怎麽會能暗中保護他?他可是殺我爺爺的仇人!”黃毛姑娘感到奇怪。我弟弟怎麽保護他的?”

    “姑娘你又不明白了吧!本來打死密探是由日本的特務隊長執行,你弟弟自告奮勇擔當此任!”

    “這個傻弟弟!這算是什麽英雄壯舉!這算是什麽好事,這不是替人殺人嗎……真是傻透腔了!”姑娘罵上一句。“……特務隊也相信他?”

    “相信不相信先不去說,我想特務隊有特務隊的想法,那就是讓你弟弟成為殺人犯!但是你弟弟有你弟弟的想法,那就是想在槍口下救出密探!結果一梭子彈全打在那個想要密探命的店掌櫃身上!打的血肉橫飛!”

    “那特務隊就沒發現?”

    “你是不知現場,因為密探和店掌櫃的兩個人倒下的距離很近,使得在他身後觀看的特務隊們產生錯覺,還以為打在密探身上……密探這才揀迴一條命!”

    “啊!還有這事,真是離奇太離奇了!……可是我還不明白,我弟弟怎麽會對這密探……甚至千方百計,還想舍命相救……我實在搞不懂。”

    “我和你一樣也搞不懂,甚至對他們能去酒館喝酒我都不解,兩個不認識的人怎麽跑到一起去喝酒?這迴我聽你這麽一說,我才明白原來密探和他有過一麵之交早就認識,但是這種認識是建築在仇恨基礎上……你弟弟不應該也不能忘了仇恨去和密探喝酒……那可真成了沒心沒肺的人!後來想來想去我明白了,喝酒隻是個引由,目的是讓咱們的老交通擺脫密探的跟蹤,順利的把情報帶到山上去!但是喝酒後,他們又怎麽成了朋友?難道真成了所謂酒肉朋友?不會吧,想是他們在酒桌說了什麽,三杯酒落肚那可是無話不談……”

    “他們能談什麽,也就是菜園子裏發生的那點事……啊呀!他們是不是談到了我爺爺的事……我弟弟是不是想找他算帳?是不是想把他的滿腔憤怒發泄出來……但是那應該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怎麽成了彼此信任的朋友……密探用什麽花言巧語說的我弟弟……用什麽酒灌的我弟弟……讓我弟弟對他……真是搞不懂!歐陽大隊長,我弟弟上來犯渾的勁,可夠氣人的!我又說了,在菜園子那會……我爺爺好險被他……若不是盛烈和他同學在場,我爺爺早就被他……為這事他還和盛烈鬧個臉紅脖子粗!”

    “等一等姑娘……”歐陽聽了姑娘又提到盛烈,他有點按捺不住。“你方才說盛烈?我就有點犯核計,這次你又提盛烈!看來你和盛烈……你認識王盛烈?”

    “啊!我認識王盛烈,何止是認識!我們還是要好的朋友!”說著姑娘瞪大了眼睛。“……怎麽了?”

    “啊呀呀!太好了!我怕搞錯了,還不敢問你……原來你真的就是王盛烈說的那個黃毛姑娘!你可讓我找壞了!”

    “你找我?”姑娘十分吃驚。“你我好像不認識……”

    “我們是沒見過麵,但是我早就知道你的大名!”

    “你知道我?你怎麽知道我的?”姑娘很是奇怪。

    “你有一個朋友在日本留學吧?”

    “是……”

    “他叫王盛烈!他知道你參加抗聯,他也知道你為什麽不給他寫信,可是他還想你……他托付我迴國找你,朋友相托我豈能忘!我是四處打聽……沒想到今天巧遇……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那……你是怎麽認識盛烈的?你也去過日本?”

    “我是應我師父之邀,去日本中華武館教習武藝的,我們是在上野公園認識的,也算是有緣,那也是一次生死之交!讓我終生難忘!”

    “是這樣,但不知怎麽個生死之交?”

    “咳!說來話長,等有功夫我再詳細跟你說。咱們先說眼前的,你說你想見你弟弟,看來真是無緣,就在你到來之前,你弟弟被特務隊帶走了!”

    “啊……”黃毛姑娘聽歐陽上麵的介紹,雖然有預感,還是吃驚不小。“那可怎麽辦!”

    “你放心,從以上情況分析,我看他沒什麽危險!說不定他能打入鬼子特務隊內部……這正是我們需要的!他將成為我們特殊戰線的一員!”

    “打入特務內部?不會吧!他傻了吧唧,愣頭青一個,誰要他?不會是拿他……”

    “是真是假這不要緊,我們內線還有人,我相信不久就能傳來有關他的消息!”

    他倆正說著,突然趕車的村長提醒大家一句。“注意,前邊有一道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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