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朦朧的睡眼,她恍惚聽到袁豈涼的聲音在耳邊,“……是在江心花園?……”

    等到她完全醒來時,才看見袁豈涼在打電話,一手緩慢地打著方向盤,還不時打量周圍的環境。

    “……我現在在洪森大道,就國貿超市這塊……”

    “左拐。”卓理很好心的說,她意識到:這人迷路了,而且,可能是怕吵醒她,便沒開口向她問路。

    “好了,我知道了。”袁豈涼掛了電話,夜色中卓理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她清楚地聽到他說,“抱歉,吵醒你了。”

    卓理很想說點什麽應景,比如‘沒關係’、‘算了吧’、‘我沒事的’……最終隻是沉默,因為她發現,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了許多許多。

    在卓理的指點下,接下來的一小段路很平穩。

    抵達卓理家樓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八點多了,袁豈涼依舊很紳士地送之下車。

    就在卓理轉身上樓的那片刻,她突然聽見袁豈涼叫她。

    “卓理。”——這是袁豈涼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卓理立住,不解地站在原地看他。

    她看著袁豈涼走近她,不怎麽亮的老路燈映著他的樣子迷蒙而又渺遠,但是,卓理真真實實地感覺到了袁豈涼靠近她。

    很近很近了……

    她條件反射的往後退。

    “別動。”袁豈涼的聲音從近處飄來,又激起卓理一陣陣不正常的心跳。

    卓理真的沒動。

    袁豈涼傾身,附在卓理耳邊,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話——

    “這就是你那天看到的——”頓了頓,“——接吻。”

    話畢,袁豈涼重新站好,嘴角勾著柔和而又詭異的微笑,“上去吧,晚安。”

    卓理完完全全的被sock到了。

    如果說,袁豈涼帶著他身上特有的香氣靠近她時,她是心跳加快。那麽,當袁豈涼在她耳邊說了那番話時,她是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她木木地上樓,木木地敲門,木木地迎接卓爸卓媽目光的詢問,木木地進房間,木木地放下一些小物品,木木地躺在床上,木木地睜大著眼睛。

    木木地木木著。

    卓理深刻地發現,在袁豈涼對她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後,她迷失了自己,她連她最引以為傲的演技也沒有發揮出來。

    等她意識到自己這樣沒用之後,很發神經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腦袋,大聲喊,“袁豈涼!你這個混蛋!你這個色魔!你這個登徒浪子!你輕薄我!!!”

    喊聲震天……

    不過,因為她的聲音被厚實的被子完完全全裹住,門外好奇的卓爸卓媽也便沒有察覺出任何蛛絲馬跡,二老隻得悻悻地離開。

    這天晚上,卓理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境是這樣的:她有一天走在路上,然後,走著走著就看到前麵不遠處站了衣袂飄飄的不明性別不明身份的人,那人一邊對著她招手,一邊說,“來啊來啊……”

    卓理拚命後退,並大聲罵道,“你這牛頭馬麵,以為穿了白衣勝雪,我就會以為你是西門吹雪麽?離我遠點!”

    然後,她就拚命地往後跑,跑,跑……

    可是,她發現,不管她用多大的力氣往後跑,不管她擺正了多少次方位,她還是跑不開前麵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家夥。

    不僅跑不開,還越來越靠近他。

    等到她完全靠近那個白衣人時,她才發現,白衣人居然是個無臉人,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沒有耳朵,但是,她還是聽見他對她說,“來啊來啦……”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打他,卻被無臉人抓住了雙手,然後,無臉人忽然把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傾向她,她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睛,邊閉還邊罵罵咧咧:“你這個妖怪!醜八怪!”

    無臉人鬼魅的聲音再次響起,“卓理,睜開眼睛。”——這個語調和這個聲音卓理十分熟悉,於是,她情不自禁地睜開眼,然後,她眼前的無臉人赫然變成了——袁豈涼!

    “你要幹什麽!”卓理大吼。

    袁豈涼沒有說話,隻是傾身,附在她耳邊,很輕很輕地吐氣說,“你夢見我了呢。”

    “沒有沒有!我沒有!!”卓理大吼。

    順便把自己吼醒了。

    撫著跳動不安的心髒,卓理警覺地在房間四周看了看,確定剛才的一切是個夢之後,總算是放下了懸著的心。但又一想,她真的夢到了袁豈涼,而且,在她最內心最肮髒的深層動機裏,她竟然希望袁豈涼吻她。

    “啊——”卓理繼續用被子裹住腦袋,在淩晨三點的光景裏,大叫不已。

    這夜的夢,這夜夢裏麵的人,這夜夢裏麵的場景,以及這夜的夢帶來的後遺症,迫使卓理做出了一個決定:趕緊章學

    校。

    她原本就是要章學校做畢業論文和答辯的,前後最多會呆一個月的時間。由於她搞定了袁豈涼的稿子,社裏又有眾多的人為她保駕護航,所以,她在《都市精英》的工作崗位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她也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章學校了。

    她猥瑣地想:也許真是春天到了。

    二五章

    卓理的學校在距離z市隻有一個多小時車程的n市,卓理就讀的新聞學專業也是n大全國聞名的專業之一。

    章學校之後,卓理的生活單調而又繁雜,主要忙於寫論文的她每天都穿梭在圖書館、寢室和食堂之間,三點一線,她快憋瘋了。

    不過,當這些煩人的畢業雜事弄完以後,那個爽勁兒就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上的了。卓理隻花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寫完了論文,不過,她的速度在她的班上算是很慢的。

    畢業酒會是大學時代最不可缺少的事情之一。

    這個接近五月末的晚上,以卓理為首的新聞係豪放派齊聚在n大最有名也最華麗同時又最洋氣又同時是唯一一間賓館——n大賓館裏。

    畢業酒會其實喝酒成分不多,最開始的活動是你講我講大家講,神侃濫聊。尤其是卓理這個朋友眾多,又特別愛嘮嗑的人,所以,基本上在整個新聞係畢業酒會上,卓理最為活躍。這種活躍不止是她與同學間的活躍,還包括她和老師、和係主任、和認識的不認識的所有在場人員間的活躍。

    她把她的光芒揮散得淋漓盡致。

    她用快樂的情緒演繹著離別。

    她用她帶著一個酒窩的燦爛微笑告訴身邊所有的人:離別也可以像她那樣。

    所以,很多人向她敬酒。

    所以,很多人哭的時候都看著她,因為,看到她的笑容,哭也是快樂的。

    卓理原本沒有醉,但是,挨個敬過各位領導各位老師之後,她有點飄飄然了。她飄飄然的時候,她的許多同學也在飄飄然,不過,她飄飄然的表現是一個勁兒的傻笑,說一些很奇怪的話,做一些很奇怪的表情。可是,她同學飄飄然的時候卻是對她表白。

    為了給苦苦暗戀卓理的男生製造機會,卓理的眾室友都紛紛告退,然後,場景發展為這樣:卓理被四個男生逮住。是的,逮住。因為此刻的卓理意識十分清醒,隻是行為舉止有些不受控而已。她很明顯地感覺到了男同學甲乙丙丁都像是蓄勢待發一樣預備和她說些什麽。

    她不想麵對這樣的場景,她頭疼。

    所以,她想跑。

    但是,她沒跑成功。

    她幾乎是立馬被四個人按住,然後,動彈不得。

    在酒店大門口,四個男生出奇的配合,他們達成共識:在這相聚的最後一晚,四人輪流表白,不成功便成仁,誰失敗,誰閃人。

    卓理不喜歡惹上這樣的風流債務。既然逃跑不成,她隻能將醉就醉,然後假裝聽不到眾人對她說的話——隻是,這隻是她的打算。

    當同係不同班的同學甲深情款款地把卓理安放於賓館大廳的沙發上,十分字正腔圓的說,“卓理,咱們年紀都不小了。”

    卓理雷住,仍然死撐著。她知道,此時此刻,隻要她做出任何的反應,都能叫她進退兩難。

    所以,她當時的反應是,“咦,我沒醉……我記得……你的普通話等級好像是一甲……不錯……嘻嘻嘻。”

    同學甲囧住,仍然鍥而不舍,“不管你現在能不能明白。我覺得……一直憋著也難受。我媽希望我能找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

    卓理隻覺得:北風那個吹喲,雪花兒那個飄喲……

    “我想睡覺……嗚嗚……我想我媽媽……”隻能語無倫次,裝傻充愣。

    同學甲終於告退。

    接著,同學乙上陣。

    同學乙是卓理班上的,長得斯斯文文,喜歡看一些古代小說,詩詞歌賦之類,渾身散發著一種秀才氣。卓理平時與之交流並不多,但她寢室的所有人很早以前就都看出來這位同學乙暗戀卓理。

    “卓理。在這離別之際……”

    卓理絕倒。

    “咦,我也認識你哦……你是舒華南對不對……嘻嘻……六級的時候……你借過橡皮擦給我……”繼續扮傻扮癡扮醉酒,她隻是祈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你們統統都上吧!別這樣挨個兒折騰我了!

    “……我原本不想在這個時候說……”

    卓理心想:那就不要說了!

    “可是……我怕我沒有機會……我……我已經簽了一家報社……我想……我想和你……”

    “哇……wewill,wewillrockyou,rockyou!”卓理傾盡畢生演技,唱起經典搖滾曲目,順便還做起搖滾女孩的手勢。

    同學乙羞愧告退。

    在同學丙還沒上前之際,卓理渺遠的眼神忽然在酒店大廳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似乎還在和身邊的另一個身影說話,正了正神,她又定了定睛,再仔細一看,好家夥,那身影也發現了她,也就在這一刻,卓理完全看清楚了:那個穿著黑色襯衫手上還拿著西服的身影——不是袁豈涼是誰!

    一確定這個認知,卓理來不及思考為什麽這麽晚對方會出現在她學校的賓館裏,她隻是一個勁兒的眼神求救——內容是:帶我走。

    可是,卓理隻看到袁豈涼掃了一眼她和她身邊排排站的四個男生,便重新移章視線,走自己的路去了。

    也就是說:她被無視了!

    她憤怒到無以言加。

    不過,她還是被同學丙纏住了。

    同學丙其實看起來挺猥瑣,明追了卓理很長時間,卻還交過別的女朋友。反正卓理一直都不太喜歡他,她甚至很明確地拒絕過他。

    所以,她這章沒有演,她直接怒氣衝衝地看著同學丙,“你有什麽話要說?”

    同學丙很委屈,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和前人的待遇不同。

    他正想開口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陰影。

    沙發上坐姿不雅的卓理抬頭,原本以為是同學丁也不知死活的上來了。

    沒想到,眼前赫然站立著的,是袁豈涼。他手上的西服已經不見了,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勾勒出瘦瘦的勻稱的好看的身材線條。

    飛快地掃了一眼身旁的同學丙,眼神又落章到袁豈涼身上,卓理忽的就覺得: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咋就這麽大呢?

    “你喝醉了。”袁豈涼直接無視同學丙詫異而又猥瑣的目光,伸手把沙發上的卓理一把拉了起來,卓理一個步子沒站穩,很自然又很狗血的倒在了袁豈涼的懷裏。

    這個姿勢她挺喜歡。

    無需多言,光這曖昧動作就直接可以秒殺同學甲乙丙丁。他們自然會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卓理為此感到很欣喜很欣喜。

    因為袁豈涼很配合她。

    因為袁豈涼帶著她轉了個身,讓她得以繼續扮醉酒,跌跌撞撞的離開。

    因為轉身那個瞬間,袁豈涼用他那萬年不變的冷聲調眼角都懶得抬起的對同學甲乙丙丁說,“請便。”她那顆醉酒的心就這樣‘噗通’‘噗通’的跳著,那抹醉酒的思維就這樣思考著:袁豈涼啊袁豈

    涼,你去拍偶像劇吧。保證收視長虹……

    不過,當袁豈涼二話不說一直帶她上了電梯,到了某個房間之後,她就忽然‘清醒’了。

    突然伸出一根小食指豎在袁豈涼眼前,卓理操著濃濃的醉漢音道,“你不要以為我真的喝醉了……我很清醒的!”

    對方很輕地把卓理退出他的懷抱,放穩,“那你自便。”

    少了那個懷抱,卓理才忽然想起那段從賓館大廳到袁豈涼房間的路上,她一直是被袁豈涼幾近攙扶著上樓的。但是,那一段路,她的思維完全停滯!她隻記得:那個懷抱像是一個港灣,讓她發痛的腦袋有了停靠,讓她禁不住……想在那個懷裏靠一輩子。可是,才剛得出這個結論,逐漸襲上腦袋的酒勁兒就開始在她的腦子裏四處亂竄,她瞬間就遺忘了這個溫暖的意識。

    隻是下意識的,她需要那個懷抱。

    隻是下意識的,她覺得那個懷抱裏的她,可以安睡。

    隻是下意識的,她一把撲住袁豈涼的背。

    “我真的沒醉。”卓理幹脆把袁豈涼轉了個身,笑嘻嘻地說,“我證明給你看。”

    她移開固定袁豈涼的手,十分認真地看著他。

    對方也十分認真地看著她,還帶著些不解。

    “我們這樣站著……嗝……”打了個酒嗝,卓理旋即恢複傻呆的笑容,“……我們來玩一個遊戲……”

    袁豈涼原本想走開,但看著卓理搖搖晃晃卻又極其認真的樣子,隻得耐下心來。

    “……這個遊戲是這樣的……嘻嘻嘻……這個遊戲叫……‘我看誰先笑’……”卓理說到這裏的時候自己先捂著嘴笑了好一陣子……

    袁豈涼當時的表情隻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囧。

    “嘻嘻……我先笑完,待會兒我就……不會笑了……嘻嘻……還是忍不住……再讓我笑一會兒……”卓理這章直接捂住了肚子。

    袁豈涼此時的表情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大囧。

    他終於意識到:卓理真的醉了。

    不再任她發酒瘋,袁豈涼打算直接抱她進臥室。未想,卓理卻很認真很用力地端正袁豈涼的身形,很認真地說,“你先看看……如果你先笑……就是你醉了……我就沒醉……”

    “……”

    前麵說到卓理玩“當眾孤獨”遊戲很厲害,但那隻是在表演社裏上專業課的時候才玩的遊戲。私底下

    ,她把這種遊戲轉化為一種通俗的形式: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玩家,麵無表情上陣,期間內,各玩家可以隨意做出任何舉動任何表情發出任何聲音,先笑者出局,撐到最後者可享受獎勵。

    卓理以前常用這遊戲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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