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頓了幾秒鍾,大概袁豈涼也覺得安靜得尷尬,開口說,“你好好休息,我先章去了。”袁豈涼的語氣持續柔和,話畢就要起身。

    這下,卓理裝不下去了,她飛速說,“別走!”而且,這下她的動作更加可恥,因為她直接抓住了袁豈涼的手,這漫漫長夜,她的腳這麽痛,沒電腦,沒電視,沒手機,她怎麽睡得著?

    “陪我說會兒話吧,這病房怪無聊的。”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太過曖昧,她又輕輕地放開了袁豈涼的手。

    “好。”袁豈涼轉過身,在剛才落座的床上繼續坐下。

    卓理沒好意思抬頭,自然沒看到袁豈涼的表情。

    有一段時間的沉默,卓理扭頭去看窗外的月亮。她當然不是在賞月,她隻是在思考話題,她怕她再不說話,那塊冰就該走了,雖然跟冰塊說話冷的慌,但比自己跟自己說話或者數綿羊騙自己睡覺好。不過,她思考著思考著,話題就變成了這樣——

    “我的錢包手機筆記本和隨身攜帶的物品都不見了?”

    “為了防止追尾或者撞上建築物,我把車開進了景觀湖裏,所以,那些東西……”

    “都壯烈犧牲了?”卓理滿臉掛著哀傷,她的錢包裏還有剛領不久的生活費,她的手機才剛用不久,她的筆記本上還記載了許多準備用到稿子裏的關於袁豈涼打官司時的材料……

    “嗚啊……”卓理的腳不能動,不能趴著哭,隻能幹嚎幾句。嚎的過程中她又忽然靈機一動,飆出一句,“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得對我負責。”

    “好。”

    卓理原本沉浸在一種傷感情緒中,不過,袁豈涼的這個冷冷淡淡不帶絲毫感情的‘好’字瞬間把她從哀傷中拉了章來,下一刻,她的目光便大膽的遊離在他的臉上。

    隔得這麽近看,她才發現,除了腦袋上被包住的地方,他的臉上還有其他幾處擦傷,這個發現讓她的表情瞬間緩和下來,她十分真誠真心的微笑,她沒有忘記,在事故發生的最後時刻,袁豈涼想到的是保護她。雖然她的腳還是受傷,但她知道,如果沒有他護著自己的頭部,也許,受的傷遠不止這麽一點。

    盡管換了任何一個人,袁豈涼都會這樣。可是,卓理還是發現:他真是一個很善良的男人。

    “那麽,你認真接受我采訪,算是對我負責好麽?”

    “好。”不知是不是受卓理笑容的影響,袁豈涼常年冷

    凍的嘴角也彎了起來。

    “你為什麽要為那些連律師費可能都付不起的農民打官司?”這個問題其實答案很明了,袁豈涼高尚,負責,有情操,自然願意接這樣為民伸冤的官司。可是,卓理很想聽到:袁豈涼要怎樣為自己高尚的行為作解。

    “沒有人願意接這個官司。”袁豈涼很認真地說,窗外瀉進來的一縷月光很巧妙地落在他的臉上,使得他整個人熠熠生輝。

    這句話叫卓理一驚,不知為何,隻憑空的,心跳加快了好幾拍。

    這答案果然很袁很豈涼。

    看到卓理的反應,袁豈涼又解釋了一下,“這在國內是很正常的現象,這樣的官司打贏的可能性很大,可是,一旦一個律師被冠以‘包青天’或者鐵麵無私的形象,那麽,以後他注定會失去很多會找他打官司的客戶。”

    這是袁豈涼第一次這麽耐心的和卓理說話,她很感動,同時,也很無奈。

    像她大二在報社實習時,這種情況也是存在的,或許,在新聞界還更甚。弱勢群體在很多情況下都是不受保護的對象,那時候,有幾個下崗職工來到報社舉報他們廠長的某些劣跡,請求報社予以披露報道,可是,報社礙於許多原因,最終沒有理會。

    她知道,這便是社會,層層關係,層層利益,層層考慮……這是真正的社會潛規則。你不言,我不語,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遵循。

    可是,這才真正是社會的悲哀。

    “我很不習慣你這樣沉重的表情。”

    被袁豈涼的話拉了章來,她詫異地望去,笑道,“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樣,我也是一個會傷春悲秋會思考有思想的人。”

    這句話後,卓理看到袁豈涼的表情變得很奇異。

    “不過呢……嘻嘻……”卓理又把酒窩露出來,順便也把森森白牙放出來,“傷春悲秋永遠隻占我生命裏最小的部分,lifeastomoveon(生活要繼續)。”

    “很好。”袁豈涼的笑容蔓延開,清亮得好比月光。

    被這笑容迷得呆怔了一會兒,卓理突然想起,“……等等……我的隨身物品都犧牲了,那麽……你的那輛巡航艦呢?”那家夥可比她全部身家貴太多太多了。

    “死狀慘烈。”袁豈涼也玩笑似的說。

    “天呐……那得多少銀子?你都不心疼?”姓袁的看來也是個敗家子。

    “生活還要

    繼續。”袁豈涼小小的借用了一下卓理剛才的話。

    卓理發現:袁豈涼說這話的表情是說不出來的溫暖和溫柔。

    “好吧,你欠我一頓飯。”發現自己快要迷失在這溫暖裏後,卓理不得不厚著臉皮說,再次堆出那張暴發戶般的臉。

    “好。”話畢,袁豈涼抬首看了看窗外,溫和地道,“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我來看你。”

    “嗯!”卓理微笑點頭,望著袁豈涼起身,走出病房。忽然覺得心裏慢漲滿漲的:今天晚上的袁豈涼……似乎不是那麽冰山?

    袁豈涼走出卓理病房,輕輕帶上門,嘴角笑容的幅度拉得很大很大。

    二二章

    第二天上午,卓理記不得自己是幾點醒來的,總之,她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昨晚那個美眉護士,可是還沒等她開口說什麽,那護士就一溜煙的消失在她眼前。

    等美眉護士再章來時,白皙的臉上已經掛滿了紅暈。

    卓理用小指頭都可以猜到:她必定是去找袁豈涼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美眉小護士就說,“我通知袁先生了,他應該很快就會過來。”

    結果,這個‘很快就會過來’竟然長達半個多小時之久,不過,當看到穿著醫院藍白條紋病服、頭上的白色繃帶還沒拆下來的袁豈涼手裏提著一個明晃晃的肯德基老爺爺出現在病房門口時,她隻覺得:這個時候的袁豈涼簡直就是觀音菩薩下凡。

    “這個時間,醫院食堂已經沒有早餐了。”把食品袋放在卓理病床前的小卓上,袁豈涼的聲音還保持著昨天晚上的溫柔。

    “太麻煩了……吧。”卓理說得很客氣,但是罪惡的手已經伸向了食品袋。很好,有油條,有豬柳蛋堡,有熱牛奶,有雞蛋肉鬆卷……

    “其實,你不用這麽……”已經掏出一根油條吧唧起來,“不用這麽……內疚的……反正我也就是點……輕傷。”

    卓小姐大快朵頤中。

    “袁律師真是好有責任心的人。”美眉護士的聲音嬌滴滴地從袁豈涼身後傳來。

    吃得爽歪歪喜滋滋的卓理其實很認同美眉護士的這個認知,她以前還從來沒發現袁豈涼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麵。

    就在卓理吃得甚歡的這空檔,病房外突然鬧哄哄的——似是有很多人在說話。

    卓理聽見有人很大聲地問,“袁律師是在這裏麽?”

    再

    接著,病房門口就出現了十幾張憨厚黝黑的臉,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還有老人,大部分人手裏都提著許多禮品。

    卓理完全停止了吃早餐的動作,嚴肅地打量著這陣勢:有一個年紀稍長穿藍色t恤的中年男人推了推身邊一個已經發呆的少女。那少女很秀氣,穿著一條棉布的連衣裙,用一種卓理看得分外明白的崇拜眼神望著袁豈涼的方向。

    接著,她聽到那個少女用十分清脆的聲音說出十分標準的普通話,“袁豈涼袁律師,你好。”

    卓理隻看見一夥人擠在門外,有的還跳起來看裏麵,於是極其自然的說,“都進來坐吧。”

    這不說還好,一說立馬有人發現半躺在床上手裏還捏著半根油條的卓理,“我記得,我記得,這位是袁律師的未婚妻,梁小姐。昨天在法院我見到的……”

    “真的麽?”有一個懷裏揣著什麽的大媽走了進來,三步兩步就來到卓理的病床前,“梁小姐,早上吃得太油膩不好,尤其你現在還在養傷。我從家裏揣了幾個土雞蛋,鄉下人沒什麽寶貴的東西,這土雞蛋還挺營養。”大媽說完就把幾個熱乎乎的土雞蛋遞到卓理手裏,然後笑得格外慈祥的坐在她的病床上,轉頭看了看袁豈涼,十分慈愛的說,“這小夫妻倆還真是相配呢,梁小姐麵相這麽福態,怪不得能嫁一個袁律師這麽好的男人。”

    卓理囧到極致,邊笑著還邊望向一旁也在和眾村民交流中的袁豈涼,她這樣用餘光望著他的背影,這樣聽著大媽絮絮叨叨但是關愛味十足的話題,心裏掠過一抹又一抹的怪異得難以形容清楚的感覺。

    這些村民都很樸實很單純,送走他們之後已是臨近中午的時間,美眉護士已經不見了。卓理記得中途看到她的時候,她正以一種羨慕嫉妒恨的複雜情緒看著她,想到這裏,她忽然覺得自己很不厚道。

    從食品袋裏掏出沒有吃完的半根油條,卓理正要入口,卻被袁豈涼打斷,“很餓麽?”說話間,卓理手中那根油條便被抽走,連帶著食品袋裏的食物全被沒收。

    卓理痛苦地點頭,“餓暈了。”

    “這些都不能吃了。”袁豈涼很淡的說這句話,直接忽視卓理臉上的委屈,“徐大媽帶來的那些雞蛋很營養,你先墊墊肚子。”

    這話說完之後,袁豈涼幹脆提著她的食品袋離開了病房。

    “我不愛吃雞蛋。”卓理哭喪著一張臉,癱倒在病床上。

    美眉護士再次現身的時候,手裏

    提了一大袋食物。

    “這是稀飯,有三大碗,夠喝吧。”

    卓理算是看出來了:美眉護士對她的態度差了很多。於是堆出甜美微笑,“謝謝你。”

    收到了卓理的表情,美眉護士態度緩和了許多,也勾著微笑道,“要謝就謝袁先生吧,是他讓我去買的這些。”

    卓理此時端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聽完小護士的話,不禁在心裏浮想聯翩:白縈這女人,絕對很幸福。冰山對她這個外人都能這麽溫柔,對白縈肯定是疼愛有加的。

    早午飯吃完後,卓理的值班護士換成了一個中年阿姨。

    “護士姐姐。”卓理在外生存必殺技之首就是嘴甜。

    那位看起來就三十五歲以上的護士阿姨也甜甜一笑,“什麽事?”

    “我想出去走走。”她快憋死了,袁豈涼又不在,她得找個地方自娛自樂去。

    “行,不過我要先去問問袁先生。”

    “不用問他了,他很忙,沒時間管我的。”見護士阿姨有所動容,卓理繼續堆出甜美的笑容,“護士姐姐,你就去弄個小輪椅,把我推出去曬曬吧。我快發黴了……”

    護士阿姨果然中招,屁顛屁顛的離開了病房。

    隻不過,卓理還是錯估了自己的魅力,也錯估了袁豈涼的魅力。

    當袁豈涼在不久之後出現在她病房裏,手上還推著一輛輪椅的時候,她瞬間明白:袁豈涼一點都不忙,他閑死了。

    當輪椅現身在卓理麵前時,她又突然為怎麽上去犯了難。她傷的是右腿,很關鍵的使力的右腿。

    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袁豈涼,內容是:抱我上去吧,謝謝你們一大家子。

    袁豈涼很配合,也許不隻是配合。隻是當他成功把卓理抱上輪椅之後,一種熟悉的負重感襲上腦海,這促使他說出一句讓卓理當場想找地洞消失的話——

    “你很重。”

    卓理當時的表情隻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囧。不過,她同時也十分花癡的章味:冰山身上的味道真好聞,被冰山抱著的感覺真好……

    坐電梯下了樓,袁豈涼一路推著卓理。

    “你突然對我這麽好,我覺得……很不習慣。”曬到住院以後的第一道陽光,然後確定太陽不是從西邊出來的之後,卓理自然而然的問出這句話,不過,等她問完,她才發現自己有些犯賤:人家對你好還不好麽?非要人家冷著臉

    晾著你?

    “我不習慣欠別人。”

    很好。卓理在內心對自己說:淡定淡定。冰山男隻有在抽風的時候才對人好,要是抽章去了,還是會變成大冰山的,可別抱希望。借著這絕好的機會把采訪做完得了。

    “今天天氣真好。”卓理轉移話題,伸手擋住強光。

    “不錯。”

    “你喜歡哪個季節?”從喜歡的季節過度到更深層次的話題,這算是心理暗示。

    “我對季節沒有特別喜好。”

    “唔,那你可能是個宅男。”這雖然是個陳述句,卻是個隱藏的問句,如果他承認,她就問他平時喜歡在家幹什麽。

    “我不常待在家。”

    “為什麽呢?”

    “遠。”

    這個字簡潔到讓卓理一下沒反應過來,思緒章轉之後她才想明白:這人大概是在說他上班地點離家遠。

    “那你一定是個工作狂。”

    “我隻在工作時間工作。”

    “那你平時都幹嘛?我記得……你很喜歡看書……你肯定不愛運動。”卓理看著醫院花園裏往來的許多病人,然後自己被袁豈涼這樣推著,很舒服。

    “哦?這點你是從哪兒看出來的?”袁豈涼把輪椅停在公園的一張排椅邊上,也坐了下來。卓理這才得以看到他的表情。

    “你的膚色,你的氣質,還有,我的直覺。”卓理答道,不知道為什麽,穿著和袁豈涼一樣的病號服讓她覺得整個人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和袁豈涼很親近很親近。

    聽完這話,袁豈涼的麵容漾開,化成一個大大的笑臉,襯著春日的陽光,簡直叫人心神蕩漾。

    卓理想:如果他常年對她這樣笑,她恐怕要愛上他了,至少,也是愛上他的笑容。

    “怎麽,我沒猜對?”

    “你應該多花些時間了解你的采訪對象。”

    琢磨了一會兒這話的含義,卓理複問,“莫非閣下就是那傳說中深藏不露的運動好手?那你通常玩一些什麽運動項目?”她一直覺得他連螞蟻都捏不死。

    “室內還是室外?”袁豈涼輕挑眉毛,說這番話就像是談論一些簡單輕鬆的事情,叫卓理看的好不生氣。

    “看來真是行家了,有時間我一定要好好討教一下,你會打網球麽?”網球是卓理大學時期的最愛,幾乎是打遍全係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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