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黎明時分才在迷糊中勉強睡著的劉夢然,一聽到聲響,立刻睜開眼。瞅見比翼複雜的神情,她才想起,又要到潑冷水的時候了。


    拍醒似乎還在沉睡的雪影,劉夢然無視他眼中的哀求,硬是把雪影趕走了。


    以雪影的脾性,怕是今日就會出人命。


    比翼幫劉夢然整理好衣服,眼角垂淚。劉夢然抹去比翼的淚珠,笑得詼諧:“今時不同往日,這些小虧,我也不是白吃的。”


    比翼點了點頭,給兩人戴好麵具,兩人一斜坐、一正坐在外間裏等候。


    一如昨日的喧鬧,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裏裏外外的三圈看客。相較之下,劉夢然宮裏的冷清就顯得更加突兀。


    “瞧瞧,不過一日,風妃宮裏的人都快走光了。”


    “那是,誰願意侍奉個沒有未來的瘋子。還日日被她拖累。”


    劉夢然悄悄拉住比翼緊握的拳頭。


    還是昨日那兩人,隻是今日連臉上的謙卑都懶得裝,架起看似六神無主的劉夢然,放在了殿外的空地上。


    一桶冷水,一身冰涼。


    劉夢然在秋風中瑟縮了一下。透過金邊麵具,朝著裏間的方向,劉夢然皺起了眉頭,就在原地,把自己抱成了一團。


    正在此時,依然緊握拳頭的比翼被兩人拉了出來。


    就在比翼剛被甩到地上的時候,一桶從人後提出來的水澆濕了她的全身。一股難聞的氣味從桶裏和比翼身上擴散開來。


    “哎呀,這是哪個做事不利索的,錯把哪裏存的餿水拎來了?”領頭的內刑司總管說得絲毫沒有怒意。


    “這下可好了,瘋人臭婢,真是天生一對的主仆呀。”


    “咱們還是別站著看了,莫要把自己的身子也給熏臭了!”


    在周圍的冷眼和熱諷中,比翼的拳頭青筋暴起。她已經站起了身,即便隔著麵具,前排的內刑司眾人也能感覺到她的怒意。


    “這可不行,皇上聖諭是冷水澆麵,還得再淋一次!”領頭的再次發話。


    就在這空檔,戴著麵具的劉夢然四下張望,忽然發出一聲慘叫,手腳並用地向比翼爬去。


    就在劉夢然一把抱住正要發作的比翼之時,一桶水澆下,兩人再次經受了一次冷水的洗禮。


    “呦,風妃娘娘,小的可不是要給您淋兩次水呀。”澆水的人說話時滿是輕蔑之意。


    “得了吧,一個瘋子,指不定她還以為你在和她玩呢!”


    聽了這話的劉夢然,死死地抱住正在用勁的比翼,“嗬嗬嗬”地傻笑了幾聲。


    內刑司的人行刑之後再次撤出,周圍挖苦、嘲笑的人,也漸漸散去。


    還是那個裏間,比翼堅持攙著劉夢然,一語不發地走了進去。本該整潔的裏間,早已麵目全非。


    勉強可算完整的,隻有床。床前,站著剛才在這裏肆意宣泄的偉岸男子,一襲白衣,一地破敗。


    “外麵的想拆我的臉麵,裏麵的想拆我的窩。”劉夢然隨意笑笑,掙脫比翼的手,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味道,湊近到雪影身旁,“小白,你要是把我的床毀了,我就隻能把你趕出去了。”


    “你怎麽一點都不在乎?!”雪影憋了半天,出口就是質問。


    “在乎什麽?”比翼已經在搬浴桶、燒水,劉夢然站在床邊,給自己和比翼各拿了一身衣服,“麵子?給你你就有,不給你,你就自己掙。對著剛才那些人,丟了我的臉,我就扒了他們的臉。”


    劉夢然說這話時,比翼和雪影都看著她。而劉夢然那副家常便飯、自然而然的表情,讓他們心裏鬆了一口氣。


    比翼指著裏間的亂象,衝著雪影發了一通脾氣。破天荒的,雪影一言不發,任由她責罵。罵到後來比翼也不說話了,劉夢然便請雪影出去,兩人打好洗澡水,一起沐浴。


    “少宮主,你的脾氣,真好。”比翼把頭沉進水裏,再起來時,一臉怒氣。


    “我的脾氣好?你這話要是讓小白聽到,不要笑死了才好。”劉夢然聞聞手臂,那難聞的味道似乎去得很快。


    “那般羞辱少宮主都忍得住。”比翼說話時鼻翼一張一合,看來氣得不輕,“少宮主又何必衝過來阻止我,我又連累了你。”比翼見劉夢然四處聞的動作,心裏又有些內疚了。


    “明顯是我連累你,不然你會被冷水澆麵?”劉夢然坐在浴桶裏,開口勸解,“我剛才說過了,丟了我的臉,勢必扒了他們的臉。”


    “嗯,以少宮主的身份,要報仇,十年也不晚!”比翼這口氣緩了過去,語氣也緩和了一些。


    “要等十年報仇的,都是手段不夠,還需磨練的。”劉夢然忽然起身穿衣,“你若洗好了就快些起來,小白等急了還指不定又去哪裏找人泄憤了。”


    比翼趕緊更衣,才搬走浴桶,又開始打掃雪影這位大爺破壞的東西。


    不一會兒,雪影來到裏間,一把撈起劉夢然就往外走,比翼怎麽喊都喊不住。


    “放我下來。”劉夢然的聲音,出奇的輕柔。雪影原地不動,停了下來。


    “明日,小白就可以幫我報仇了。”劉夢然拍了拍雪影繃得很緊的肩頭,“我冷,先放我迴床上我再和你慢慢道來。”


    雪影看了看劉夢然,抱起她往床上走。


    雪影用被子裹住劉夢然:“就算他是你堂兄,他也做得太過分了。”


    “也許不是他,又或者是他會意、默許的。”劉夢然拉了拉被子,“這些都不重要,欠我的,日後都要還。可是其他人,我必不會放過。”


    雪影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劉夢然吩咐比翼調查換水一事,又聽她交代明日的計謀。


    “為何要到明日?”雪影的眼裏升起了一絲血色。


    “明天,我就麵壁思過結束。我要親眼看著他們的臉麵被踩在你的腳下。”


    雪影沒再說什麽,抱著劉夢然假寐。


    比翼再迴到裏間時,手中多了一個瓶子。


    “這是梅妃給的。”劉夢然接過瓶子,打開一聞,馨香沁人,“她聽聞今日的事,很是為少宮主擔心,我離開時她已經動身去勸解天麟皇帝。而這瓶中是她秘製的水,有好幾種花的香味。”


    “這水是誰換的?”雪影淡淡地問。


    “表麵上是內刑司的雜役拿錯,實際上,是敏妃會的意。”比翼的拳頭又握得更緊了,雪影的臉色上也布滿陰霾。


    劉夢然看了看這兩個臉色陰沉的暴戾之人,放出狠話:“你們倆要是誰不按照我的計劃行事,壞了我的事,我和你們沒完!”


    雪影和比翼對視了一眼,又撇開臉,沉默不語。看來,兩個人都順從了劉夢然。


    “小不忍則亂大謀,明日,可是我的一石三鳥之計呢!”劉夢然笑得奸險,“小白先迴你暫住的宮殿,明日,就看你的了。”


    雪影再看了一眼比翼,見比翼點了點頭,一步一迴頭地走到窗邊,飛身而出。


    麵壁思過的十日,就這麽過去了。


    獲得出入權的劉夢然,一大早就和比翼正襟危坐,等待著,慶賀的禮物到來。


    天麟皇宮內,浩浩蕩蕩地內刑司眾人本要去風妃宮裏行刑,卻被一道旨意,全部招去了禦花園。


    此刻的禦花園,人頭攢動。花園中間,站著一位花枝招展的女人,她的身後,跪著一地的人。


    劉定淵冷冷地看著敏妃:“你宮裏的人手腳不幹淨,都是你管教無方!”


    敏妃那小小的粉拳捏在一起,目光閃爍、淚眼晶瑩地看著他的夫君:“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冤枉?!”橫空出現一個男子,還是那一襲白衣,依舊風姿卓絕,“若不是今早我晨練時親眼目睹你宮裏的人從我宮內鬼鬼祟祟地出去,還不知道要丟多少東西!”


    “雪族長,這人,確是我宮裏的。可你抓來時人已被你的手下打得半死,如何還能問得出是非黑白?”敏妃依舊站著,據理力爭。


    “你是說我貪狼族族長會冤枉你宮裏的一個侍從?!”雪影說這話時可謂是咬牙切齒。


    雪影身旁的看似地位也很高的男子開口道:“一個侍從,犯了錯,做出如此惡劣行徑,有辱天麟國體,自當殺之。若不是雪族長及時阻止,隻怕這最後一口氣,也沒了。”


    “你們是故意把他弄得半死,再把這事抵賴到我身上的吧?!”敏妃氣得不行,出言不遜,“就你們那點東西,我宮裏有的是,我的侍從怎麽會去你那裏偷?”


    這番話一出,雪影眼中的戾氣更勝。


    “放肆!”劉定淵臉色一沉,出手甩了敏妃一個耳光,“敏妃管教下人無方,又出言不遜侮辱盟友貴客,著降為貴人。”


    敏妃的氣焰頓消。也許她怎麽也沒想到,一個魅影族分支的首領,竟然讓他的皇上如此袒護,全然不顧夫妻之情、家父家兄的鼎立支持,讓她受到這樣的羞辱。


    “皇上!臣妾……”“冤枉”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被劉定淵眼裏的怒氣活生生瞪了迴去。


    站在遠處的劉夢然和比翼瞧不真切禦花園的景象,卻笑得很有默契。


    不知哪裏傳來一陣唿天搶地的哭喊聲,禦花園裏又是一陣騷亂。


    “娘娘,娘娘,不好了!”


    敏妃瞄了一眼怒氣未消的劉定淵,示意來人不要再說下去。


    喊話的宮女嗚咽著,看起來著實嚇得不清。


    此時,雪影有個侍從向他報告了什麽消息,雪影的眼裏,怒意再次升騰。


    “天麟國君,我想,我們的盟約,天麟也許沒有誠意。”


    劉定淵看著雪影:“此話怎講?”


    “剛才我的侍衛來報,我們帶來的貪狼族秘書全部失蹤,又在這個妃子的宮中全數找到!”雪影一邊說,敏妃不可置信地搖著頭,“本來結盟,這些秘書都是贈予天麟的禮物。但不知是你們看不起我們的東西,還是另有圖謀。此等行徑,實在為天下人所恥笑。”


    劉定淵盯著雪影,半天沒有開口。


    “沒有,皇上,臣妾沒有,也沒有指使過任何人偷他們的東西!他們那些小族的書,我們怎麽看得上?”跪在地上的敏妃說話時梨花帶淚,好不可憐。


    “你給朕閉嘴!”劉定淵剛聽完近身侍衛的匯報,臉上的陰霾更勝,“此次在你宮裏搜查,是雪族長和侍衛總領一起去的。人贓俱獲,你還想抵賴?”


    “來人,把敏妃拉下去,關進宮殿,不得宣召,不得出殿!”


    聽到這種懲罰,雪影紋絲不動。


    劉定淵皺起了眉頭。懲罰敏妃,他已是迫不得已。


    “皇上,你會後悔的!臣妾是冤枉的!”敏妃一邊喊,一邊爬向劉定淵。


    “若不是你,也保不了是你家的誰!自朕決定和貪狼族結盟開始就一直反對的,不一直是你家的人嗎?!”劉定淵一腳踢開抓著他褲腳的女人,走向雪影,“雪族長,敏妃行為不當,有損你及貪狼族的顏麵,朕向你道歉。”


    雪影依舊沒有開口,劉定淵的口氣也不善了起來:“敏妃是天麟國後妃,乃朕的家事。就請雪族長把這個女人交給朕,朕定給貪狼族一個滿意的答複。”


    雪影看了看地上的女人,又看了看劉定淵。終究,點了點頭:“那個到我住處偷盜的人呢?”


    “任由你處置。”劉定淵說得斬釘截鐵。


    劉定淵目送雪影離去,命人架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敏妃,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禦花園。


    一場血雨腥風在雪影居住的宮中蔓延,此宮中不斷有天麟侍從被人抬出來,皆是惡心嘔吐至昏迷;但凡路過此宮的人,都被那濃重的血氣震撼,繞路而行。


    傳聞這天下午,雪族長在他住的殿外,用極其殘忍的方式,折磨、屠戮了那個偷盜者。自此,再沒人敢輕易接近這座宮殿,接近暴戾嗜血的貪狼族族長。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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