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李攸燁勒馬停在上官府門前,神武軍的鐵騎已經將整個府邸包圍起來,火把照的暗夜通明,地上有幾灘漆黑的血跡,在夜色中尤其顯得猙獰。牆邊蹲伏著上百人,由幾隊士兵看押著,一直延伸到街道盡頭,這幅場景證實了李攸燁心中的憂慮,上官府果真有所行動了。


    忽然聽到權洛穎“嘔”得一聲,往前趴去,李攸燁忙給她撫背:“權姐姐你怎麽樣了?”但目光仍注視著那牆角的“俘虜”,心裏捋著現在形勢。


    權洛穎兩手無力抓著馬鬃毛,幹嘔一陣連著一陣,喘不上氣兒,騰不出功夫施展那怒火焚身的報複,她現在想掐死李攸燁的心都有了,自從碰上她以後,自己就沒撈著一天好日子過,不是摔馬就是受傷,這下又創造了一項嶄新的鬼斧神工的記錄——暈馬!


    當又一個繾綣的幹嘔完畢,權洛穎心力交瘁得伏在馬脖子上,任那鬃毛舔舐般埋沒自己的雙眼。背上傳來那人的觸摸讓她不勝其擾,她喘著遊離的粗氣,內心正嚐試著臥薪嚐膽,醞釀著厚積薄發,還李攸燁的“作死”以獠牙。


    終於,兩道賜予她力量的閃電“pia”進了她的雙眸,引燃了她血液裏的熊熊火焰,暗暗催逼著內力往四肢進發,掌心中漸漸聚起一簇三味真火,丫的,準備受死吧——鐵餅選手就位,預備——(心裏默念)就讓黑夜帶走你的骨灰,在大地上激情燃燒吧!


    “啟稟皇上,上官府五百家將已被全部控製,太皇太後安然無恙!”阮衝的出現打破了權洛穎的計劃。


    “全被控製?”李攸燁眉頭一挑。


    “是!臣等趕來的時候,上官武正要挾持著太皇太後走,被陳太保(陳越)一劍刺死,上官府家將一時群龍無首,見神武軍到了,全都束手就擒!”阮衝解釋道。


    “挾持?他們好大的膽子!”李攸燁怒從心來,立即翻身下馬,權洛穎那幾乎揮出光暈的一掌,結結實實得拍在了馬背上,丫,失算了!


    “他們有那麽容易束手就擒?”李攸燁一邊走一邊問阮衝。


    “是太皇太後保他們不死!”阮衝迴答道。


    李攸燁點點頭,剛要提袍進門,耳邊突然響起馬的嘶鳴,她下意識地轉身,眉間一緊。


    “唔嘶嘶嘶嘶——”烏龍仰天騰起。


    馬上的權洛穎花容失色,這場景真是好熟悉,哪怕換個人,換匹馬,都無法構成這麽滾瓜爛熟的一幕。


    “啊——”高亢的長鳴和上次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當身子落入一個穩當的懷抱,權洛穎立馬收聲。


    唔?沒摔著?脖子機械得扭向李攸燁,慢鏡頭,迴,迴,迴,放——記得當時,她迅即的迴身去夠那馬鬃毛,奈何天不遂人願,就在指尖觸到那毛尖時,烏龍竟然在空中甩開了那波浪一樣的秀發,迴頭閃了她一個電眼,明星範兒十足,隻可惜在這麽好的時刻,自己的天馬流星爪業已趕到,很不適宜地在大明星臉上抓了那麽一下。就這麽一下,把烏明星給惹怒了。不僅用它雄壯的臉皮磕疼她的粉指作為報複,還動用殺手鐧要把她掀翻。


    好在,危機時刻,一支胳膊圈住了她的腰肢,拔蔥般將她毫不猶豫的從馬背上抱了下來,事情告一段落,有驚無險。隻可惜她英明一世,竟狼狽到見稻草就抓的地步,掛到仇人的脖子上死活不肯撒手,也許這,就叫世事難料吧。


    李攸燁心有餘悸地抱著權洛穎,脖子被勒得有些疼,眯著眼,臉上泛出一絲笑意,湊到她耳邊:“權姐姐?你想讓我抱著你去見皇奶奶嗎?”


    權洛穎僵了一下,伏在某人肩膀上的下巴驀地一揚,嘴唇意外蹭到朝這邊轉來的臉頰,“啪”得小小一聲,卻讓她臉的刷得漲紅。支支吾吾得從李攸燁身上爬下來,心跟活見鬼似的跳躍個不停,耳朵裏叮叮鈴鈴的聲音晃得她有些暈,現在的這個狀態讓她很不爽,為了能擺脫當前的處境,她瞥了李攸燁一眼,踢了下台階,顧左右而言他:“你不進去?”


    “嗯?嗯,進去!”李攸燁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剛才那輕不可聞的一小下,讓她渾身都雀躍無比。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往門裏走去,餘下權洛穎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暗自懊惱,方才怎麽一不留神就掛上去了,可千萬別成習慣才好!


    抿嘴,步著李攸燁的腳印跟了進去。阮衝伸長脖子,莫名其妙看著李攸燁的背影,扶了把腦袋上的鷹翅鋼盔,想不到小皇帝的舉動這麽高深莫測啊?


    一個叫封行端的部下湊過來,頗為遺憾道:“阮副,你看,弟兄們好不容易盼來個大展身手的機會,磨刀霍霍的,就這麽兵不血刃的完了,實在是,哎心裏憋得慌呐!”


    “你嚷嚷什麽,有你衝殺的時候,給我把這股勁帶到敵人麵前,逞嘴皮子功夫有什麽用,到時候給我裝熊包看我怎麽收拾你!”說完就要一腳踹上去。


    封行端側身避過,舔著臉笑道:“這麽說,真有大魚等著填弟兄們的肚子哪,哎,這下我就放心了!”打探到“情報”,迴身衝弟兄們擠擠眼,一幹神武軍眼中瞬間放射出興奮的光芒。阮衝又扶了把鋼盔,黑著臉看著這幫野蠻的弟兄,暗歎口氣,真是一群瘋子,不過,他也何嚐不是手癢難耐,要知道,神武軍隻能在剿滅叛亂時出動,而玉瑞朝叛亂的人實在是少得可憐,好不容易被他們碰上了,逮著這個千載難逢揚名立萬的機會,誰不動心。


    “好了,別吭吭唧唧了,你們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別忘了神武軍的責任,保衛皇權,剿滅叛亂才是我們的最終目標,其他的都是扯淡,現在統統把嘴都給我閉緊嘍,服從命令,聽我號令行事!”


    “諾!”神武軍將士興奮地摩拳擦掌,眼神賊亮。阮衝衝這幫乳臭未幹的小子們笑笑,這一期神武軍幾乎都是輔仁年間提j□j的,沒有經曆過大的戰事,第一次就要承擔這麽重大的任務,難保不出什麽差錯,不過,他們這股勁頭,他看著很滿意。


    院子裏散落著斑斑點點的血跡,青磚地麵幾道長長的拖痕,一直延伸到李攸燁的腳下。李攸燁一眼就看到院落裏江後,欣喜之下,跑了過去:“皇奶奶!”


    靜靜佇立在夜色裏的江後聞聲,眼裏的流光乍現,隨即一閃而逝,迴頭看著李攸燁,表情不帶一絲波瀾,“迴宮!”她,甩開袍袖,直接從李攸燁麵前繞了過去。


    李攸燁愣在原地。轉身看著江後遠去的背影,不知所措地挖了挖臉。雷豹從後麵扯扯李攸燁的袍袖,小聲道:“皇上,太皇太後不是讓您留在宮裏嗎?您怎麽親自帶兵到上官府來了,這裏危險,太皇太後生怕您出事……”


    “呃——”李攸燁直了直脖子,追著江後的腳步跑起來,“皇奶奶,孫兒擔心皇奶奶的安危,所以才……”見江後似是遲疑了一下,李攸燁一喜,抱住江後的胳膊裝可憐道:“皇奶奶,上官錄被救迴來了,熔哥哥並沒有犯殺人罪,孫兒怕您要大義滅親,心裏著急就趕來給您報信來著!”


    江後聽到“大義滅親”四個字,止住步子,冷冷得瞪著李攸燁:“燁兒,你該明白,和江山比起來,這些都算不了什麽!”


    李攸燁楞了楞,一眨眼功夫,江後已經踱出去老遠,並傳過話來:“上官景赫沒有迴府,上官錄的生死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聽到身後沒有動靜,江後停下步子,迴過頭來,看著李攸燁那委屈的模樣,心下軟了幾分:“還不跟我迴宮去!”


    “哦!”李攸燁欲言又止地咽了咽,頗為沮喪得點點頭,卻在江後眼皮底下,走到昏睡的李攸熔跟前,要從侍衛手裏把他背過來,並泫然欲泣道:“朕的親哥哥,朕背著他迴家!”該加重音的地方她都加了。侍衛恐慌萬分,李攸燁的那瘦了吧唧的身板,他們哪敢讓她背啊,一個勁兒的求饒:“皇上,您乃九五之尊,怎麽能屈尊降貴幹這種事呢,還是讓臣等抬著容王殿下吧!”


    江後一看她居然故意跟自己對著幹,臉色一僵,袍袖狠狠一撂,頭也不迴的朝門外的馬車走去。


    李攸燁估摸著算是達到了向江後表明“江山沒有親人重”的目的,就放過了那兩個連連磕頭的侍衛,轉為催促他們:“快,快把容王抬車上去,快點,皇奶奶就要走了!”


    對李攸燁急劇的變臉,兩個侍衛明顯緩不過神,“急了喝醋(方言,形容很急)”地抬著人往車上奔,跑得狼狽至極。


    江後看到賣力往車上搬運的侍衛,迴頭瞪了李攸燁一眼,徑直上了馬車。雷豹駕車,陳越騎馬,一行人往迴奔去。


    “權姐姐——”李攸燁趕緊叫上權洛穎。


    “我在這呢!”一直跟在李攸燁旁邊,默默不語的權洛穎終於發出聲響。


    “哦,快點快點,皇奶奶走了!”也不管權洛穎怎麽反應,直接拉她到了馬前,抱上去,自己再跨上去,動作一氣嗬成,拽起韁繩,迴頭命令道:“阮衝,率兵跟上,駕!”


    “諾!”阮衝也急急忙忙地跨上馬,揮手“眾將士聽令,跟上!”


    上官景赫沒有迴府,這不是一個好的訊號,李攸燁思慮著,皇奶奶說上官錄生死無所謂了,這表示什麽?她突然想到上官凝那絕望的孤影,心裏莫名為她揪了起來。一麵是整個家族的親人,一麵是總是對她逃避的自己,如果爭鬥起來,她,該如何自處?李攸燁似乎明白了她的眼淚為何而流,換做自己,恐怕……她低頭看了眼安靜地坐在身前的權洛穎,下意識地把她往懷裏攬了攬,熟料一個巴掌拍在了手上,李攸燁吃痛,蒼蠅似的搓了搓手,趕緊規規矩矩得放迴原位!


    江後坐在馬車中,麵無表情地掀開搖蕩的布簾,對旁邊策馬飛馳的陳越道:“陳越,哀家改變主意了,要活的!”陳越點了點頭,勒馬拐向旁邊的胡同去。


    江後坐迴原位,嘴角蕩漾起一抹冷笑。你是在威脅哀家嗎?嗬嗬,哀家小看你了——上官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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