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年扶起他:“金大人節哀順變。” 就在他們敘話之時,一隊衙役忽然策馬趕來,領頭的正是梅奉臣。他收到廣平王府的消息時,正在陵縣查案,一路快馬加鞭,這才姍姍來遲。 楚熹年淡淡一笑,轉身上了馬車,現在還不是和梅奉臣接觸的時候。 梅奉臣老遠看見金如海,立刻翻身下馬:“金大人,令公子屍首現在何處?” 金如海閉著眼,根本不想理他:“抬迴去了。” 梅奉臣皺眉:“抬迴去作甚?” 金如海聞言倏地睜眼,言辭犀利:“抬迴去作甚?自然是好生收斂安葬,難不成等你們明鏡司的人來收屍麽?!” 語罷冷哼一聲,怒而拂袖離去。 人死了他們不來,查找兇手的時候不來,所有事情都了結了,他們終於知道來了!! 楚熹年坐在馬車內,見梅奉臣站在原地一頭霧水,神色愕然,沒忍住輕笑出聲。他放下簾子,看向對麵的謝鏡淵:“將軍,今日這出戲倒還算熱鬧?” 謝鏡淵卻不搭理他,視線盯著楚熹年手中那個繡花精致的荷包,仿佛要燒出兩個洞來。 “扔掉。” 謝鏡淵說了兩個字,聲音細細涼涼,又讓人想起某種蟄伏在潮濕之地的毒蛇。 “?” 楚熹年慢半拍反應過來謝鏡淵是在說自己手裏的這個荷包,他微微挑眉,笑得讓人捉摸不透:“為何?” 謝鏡淵見他不僅不丟,還敢問為什麽,無聲眯眼,伸手就要去奪。然而楚熹年眼疾手快,直接藏到了身後,恰逢馬車一顛簸,謝鏡淵直接跌入了他懷裏。 “將軍當心——” 楚熹年下意識抱住他,勉強穩住了身形,低頭去看謝鏡淵的情況:“沒磕著吧?” 他們二人如此姿勢,倒讓馬車顯得逼仄起來。 謝鏡淵趴在他懷裏,倒也沒動,而是對著楚熹年伸出了手,語氣不善道:“荷包拿出來。” 他像一隻狗見到了骨頭,不知為何,就是跟那個荷包死磕上了。 楚熹年維持著抱他的姿勢沒動,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荷包,做工精細,應該值不少錢,聲音低沉的笑道:“將軍可知天下沒有白得的東西,你要這個荷包,該拿什麽來換?” 謝鏡淵揪住他的衣領,威脅道:“你交是不交?” 楚熹年白衫鬆散,這麽一扯,便露出了小片胸膛。他握住謝鏡淵的手,免得對方將自己衣服扯掉:“我說了,將軍若想要此物,拿東西與我來換,我自然什麽都給將軍……” 他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莫名多了幾分纏綿撩人的意味。 謝鏡淵對上楚熹年的視線,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你想要什麽?” 楚熹年就是覺得逗他挺有意思:“將軍自己決定,若是東西輕了,我可不會換。” 謝鏡淵聞言正欲說些什麽,隻聽車壁忽然被人從外間叩響,立刻和楚熹年觸電般瞬間分開,活像偷情被人抓包。 楚熹年理了理衣袍,掀開簾子往外看去,卻見是太子,語氣不鹹不淡:“殿下?” 太子懶得坐轎子迴去,騎了一匹白色的駿馬,看起來也有幾分威風凜凜,他笑著探頭看進來,聽出楚熹年語氣不對:“怎麽,生孤的氣了?” 楚熹年不置可否。 太子笑了一聲:“你放心,孤才不會害你,謝鏡淵第一個不答應。” 楚熹年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人,謝鏡淵卻沒看他。 太子勒了勒韁繩,若無其事的壓低聲音道:“你不是想查秦道炎的把柄麽,孤收到消息,羌族不日將進京朝貢,想要打通兩族商路,已經暗中派人給他送了不少禮,想讓秦道炎從中遊說皇上同意。” “金如海掌司天下貿易,此事由他負責,秦道炎必定會在他身上下功夫。讓金家欠你一份情,沒壞處。” 太子語罷,不顧楚熹年帶著深思的目光,用力一揮鞭子,在半空中發出一聲短促輕響,直接帶著親衛策馬離去了。 楚熹年這個時候才察覺,太子似乎並沒有表麵上那麽蠢笨魯莽。他將荷包塞入袖中,對著車夫吩咐了一聲:“繞去廣平王府後門。” 謝鏡淵沒忍住睨了他一眼:“你去後門做什麽?” 楚熹年笑了笑:“將軍忘了,那名偷畫的小賊我們還沒有抓到。” 作者有話要說: #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還有可能是太子#第59章 荷包 那偷畫的賊既然連畫都沒帶出金鱗閣, 人自然也不會離開。對方青天白日的想用輕功翻牆離開太過顯眼,隻可能從後門溜走。 方才在金鱗閣內查看眾人手心之時,楚熹年仔細看遍了屋內的每個丫鬟。最後發現除了神色慌張的兇手晴嵐外, 另還有一名丫鬟很是特殊。 不, 應該不能說是特殊, 隻能說普通。那張臉的長相真是普通到了極點,讓人無論看幾次也記不住。 淡淡的眉,不大不小的眼,不高不挺的鼻子, 不厚不薄的唇, 就像一幅失了色的墨畫,隻能依稀瞧見朦朧的影子, 怎麽都看不真切。 楚熹年還記得廣平郡王說那千麵盜賊極擅易容之術, 而這樣一張普通的臉就像一張天然畫布, 具備了優越的易容條件。 他暗中關注著那名丫鬟,無意中聽到對方與管事媽媽說話, 說要出府采買繡緞。故而讓車夫把車駕到後門, 守株待兔。 謝鏡淵不明白楚熹年為什麽執意要抓一個小賊,因著荷包的事, 說話難免風涼:“楚熹年,你斷案斷上癮了,一個偷畫的毛賊也值得你抓?” 楚熹年道:“將軍難道不知’用其才而不用其人‘, 她雖是賊, 可有常人難及的本事,我們不妨利用一二。” 他話有深意,然而未等謝鏡淵想明白,便瞧見一名粉衫丫鬟從廣平王府後門探頭探腦的走了出來。她五官寡淡, 一張白白的圓臉,唯一有點色彩的便是那雙漆黑的眼睛,十五六歲的年紀。 謝鏡淵皺了皺眉,發現那女子走路無聲,步法輕飄,顯然是一名輕功好手。 楚熹年笑了笑:“將軍,魚兒出來了,你可抓得住她?” 謝鏡淵聞言狹長的眼微微眯起,沒好氣道:“你想讓本將軍替你抓女人?” 他發現了,楚熹年近日實在有些不安分,爛桃花也有些過於多了。現在更過分,居然讓自己給他抓女人。 楚熹年按住他的手,溫聲勸道:“此人有大用,將軍就當幫我一迴。” 謝鏡淵:“……” * 近日剛在京城闖出了幾分名堂的小毛賊芊芊覺得自己今日實在是不走運,原本要偷的名畫沒撈著不說,還莫名其妙目睹了一場殺人案。 她的心理活動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兩個階段: #臥槽,我偷的畫被人找出來了# #臥槽,我旁邊這個丫鬟居然殺了人# 綜上所述,她覺得廣平王府實在不是什麽好地方。多年偷盜生涯的直覺與經驗告訴她,走為上策,再留下來一定沒什麽好事。 因著出了命案,廣平王府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人人自顧不暇。芊芊偷偷從後門溜出來,剛準備拍拍屁股走人,結果還沒等走到到街拐角,後腰便是一麻,被人點了穴道,緊接著暈頭轉向的被扔上了一輛馬車。 “你要的人。” 謝鏡淵將那粉衣丫鬟扔到楚熹年麵前,擰眉用帕子擦了擦手。一個小毛賊罷了,輕功或許極高,真正打起來卻不怎麽樣,一招便被掐住了要害。 楚熹年倒沒想到謝鏡淵動作這麽快,略有些訝異的挑了挑眉。他吩咐車夫駕車迴府,而後視線慢慢落在了麵前的粉衣女子身上。 芊芊對楚熹年印象極深,這不就是今天把畫找出來的那個人嗎?!她心中悄然升起警惕,暗暗叫苦,自己在河邊走了這麽多年,竟也有濕鞋的時候。 芊芊裝傻不知:“敢問楚公子抓奴婢做什麽,奴婢乃是廣平郡王的貼身丫鬟,竟不知何處得罪了公子。” 馬車搖搖晃晃,已經駛向了將軍府。 楚熹年仍是清風明月般的姿態,慢慢端詳她,不惱不怒,隻笑說了一句話:“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芊芊聞言心裏一咯噔:“公子在說什麽,奴婢聽不懂。” 楚熹年示意了一下她鼓鼓囊囊的袖子:“姑娘身上必然藏了不少好東西,若是交到郡王麵前,你猜會如何?” 賊不走空,她沒偷到孟溪亭的畫,自然要從別的地方找補找補。例如偷些珠寶首飾什麽的。 芊芊聞言下意識捂住袖子,心知自己這是碰上硬茬了。有心想溜,可那名帶麵具的男子一直盯著自己,目光森森,直接讓她從頭涼到了腳心。 芊芊咬牙:“公子捉我必不會是為了獻給小郡王吧,有什麽話不妨直言。” 楚熹年卻不答,隻道:“迴府再說。” 謝鏡淵幽深的視線在芊芊身上慢悠悠打了個轉,直把後者盯得脊背發寒,這才勾唇輕笑道:“他想帶你迴去當他的第十三房小妾呢。” 楚熹年立刻看了過來:“將軍莫要胡說。” 謝鏡淵挑眉反問:“難道不是?” 楚熹年:“自然不是。” 不是?那就好辦了。 謝鏡淵的眼神終於斂了鋒芒,不像剛才刀似的紮人。然而芊芊依舊沒覺得自己有半分好受,等馬車到了將軍府之後,她直接被人帶到了一間待客用的房間裏。 周圍擺設說破不破,說好不好,但總比地牢強一些。外麵守著幾名武功高強的侍衛,插翅也難飛出去。 楚熹年並不著急審她些什麽,先關一晚上磨磨性子再說。由丫鬟伺候著更了衣,閉目躺在榻上休息,畢竟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有些耗費心神。 謝鏡淵見楚熹年似乎睡著了,走到屏風後麵,隨手翻了翻對方替換下來的衣裳,然而找遍了每一處地方,就是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由得有些暗惱。 “將軍可是在找此物?” 楚熹年背後仿佛長了眼睛。他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指間夾著一個精巧的小荷包,對著謝鏡淵晃了晃,連眼皮子都沒掀,聲音卻藏著笑意。 謝鏡淵被抓包,難免有幾分尷尬。他見楚熹年還留著那個荷包,無聲咬牙,直接走到榻邊落座:“怎麽,楚大公子這是動了慕艾之心,真想娶個漂亮姑娘迴來不成?” 一雙狹長的眼直直盯著楚熹年,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楚熹年卻答非所問的糾正他:“將軍,熹年在家中排行第二,是楚二公子。” 謝鏡淵不理,直接將荷包拿了過來,然而楚熹年竟未鬆手。他們一人捏一邊,無聲較上了勁。 楚熹年睜開眼,似笑非笑的低聲道:“將軍忘了?我說過,你若想要荷包,該拿旁的東西來換才是。” 謝鏡淵可以搶過來,反正楚熹年力氣不如他。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搶來沒什麽意思,換也沒什麽意思,要楚熹年心甘情願給了他才好。 謝鏡淵冷冷挑眉,心中更惱:“我若不換,你待如何?” 楚熹年笑意愈深:“將軍若不換,這荷包自然是歸我。” 他說著,微微用勁便將荷包抽了過來,當著謝鏡淵的麵打開,饒有興趣道:“將軍說裏麵會不會藏了信箋?” 女子以簪子香包示愛,裏麵必然少不了用來傳情的書信。 謝鏡淵見楚熹年打開荷包,心中莫名一緊,嘴裏卻不屑譏諷道:“藏了又如何,一個破荷包,一張破紙便讓你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