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


    書房的門被人推開,隨之帶入一陣寒風。


    正坐在桌案後看書的蕭成霖咳了兩聲。


    房門被迅速關上,那人朝著暖爐看了一眼,立刻跪了下來。


    “屬下疏忽,走之前忘了讓他們添點炭火了。”


    蕭成霖擺擺手,少年清稚昳麗的臉容在燭火的映照下愈發蒼白,眉眼間的那一絲病氣卻又讓他顯得脆弱易碎,更是動人心魄。


    “無礙。這些年來早習慣了。”


    他雖是皇子,卻極不受寵,沒有母族庇佑,自己也病弱,自然沒什麽好日子過。


    就連炭火,也是能省則省。


    “三哥那邊如何了?”他抬起頭來,眼眸像玻璃珠子一般清透,看不出什麽情緒,“聽說,他醒了?”


    “是。烈王醒來,對他暗中下毒的王暢也已經被抓,押送刑部審問。”


    “那應該很快就能出結果了。”


    蕭成霖唇角扯了扯,像是在笑,


    “三哥這醒的實在是及時。”


    “殿下,您——”


    “我無事。”蕭成霖搖搖頭,“瓦真使團即將抵京,父皇昏迷不醒,是得有個人站出來,主持大局。我本就沒什麽資曆,三哥比我更合適。”


    跪著的男人有些遲疑:“也未必一定會是烈王吧?他雖然已經醒了,可到底身體還十分虛弱……”


    蕭成霖忽而笑了起來。


    “你不了解我這位三皇兄,他可是個狠人,打起仗來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這樣的一個人,便是斷了胳膊折了腿,也攔不住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兒。我又何必因這一點小事兒和他過不起?”


    “這怎麽能是小事?陛下病重,所有人都盯著——”


    “你不也說了嗎?所有人都盯著呢。但凡出了一點差錯,便是天大的罪過。”


    看蕭成霖不欲繼續談及此事,那男人也不再多言。


    “屬下明白。”


    蕭成霖點點頭:“你下去吧。”


    “是。”


    他剛轉身,又被蕭成霖叫住。


    “對了,今天定北侯府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男人搖頭:“並無。”


    蕭成霖有些不可思議:“葉家那位當街遇刺,他竟沒有任何動作?”


    男人想了想:“他不是已經讓人把那幾個兇犯扔到順天府了嗎?這些事倒也無需他親自出麵。”


    也是。


    人沒出門,卻不代表沒做事。


    不過蕭成霖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


    沉思許久,仍舊沒有答案,他也就不再想了。


    “算了,你下去吧。”


    “是。”


    房門打開了一條縫,又很快合上。


    蕭成霖看向窗外,眼中隱隱幾分興味。


    明天,這京城怕是要熱鬧了。


    ……


    第二日一早,葉初棠照舊往宮裏去。


    不同的是,這次是宮裏派了人來接,還有禁衛軍隨行。


    葉初棠對此並不意外,從善如流。


    剛到殿門口,葉初棠便聽到旁邊偏殿之中傳來長公主怒斥之聲:


    “立刻將那個周康學給本宮帶來!本宮要親自審過!”


    葉初棠腳步一頓。


    不過已經有眼尖的宮人看到她,忙掬起笑臉迎了上來。


    “葉二小姐!您可來了!快請進!”


    葉初棠朝著那邊看了眼:“這……偏殿是長公主與內閣商議朝事之地,我過去不大合適吧?”


    宮人笑容更加殷切:“長公主金口玉言!說您若進宮,定要先請進來!”


    葉初棠便不再推辭。


    剛一進去,尚未來得及行禮,長公主便招手示意葉初棠過去她身邊。


    “初棠,來本宮這裏。”


    葉初棠側目看了一眼,除了內閣的幾位大臣,範承卓也在。


    長公主的手邊散著幾張紙,葉初棠瞥了一眼,似乎是證詞。


    上麵還帶著星點血跡。


    看來是範承卓送上來的。


    隻是此時他的臉色不怎麽好看。


    隨後,長公主竟是直接將那東西遞給了葉初棠。


    “初棠,你來看看!”


    葉初棠遲疑一瞬。


    “這是——”


    “這是王暢的證詞,他說暗中下毒謀害烈王,乃是受了周康學指使!”長公主氣極,“本宮要親自問問那個周康學,他到底為什麽這麽幹!”


    周康學?


    葉初棠眨了眨眼。


    對這個名字她並不意外,但她沒想到王暢竟然這麽不禁打,隻一個晚上就和盤托出了。


    葉初棠接過那份證詞仔細看了一遍。


    這上麵寫的清清楚楚,王暢因接連兩次被拒,對趙宣平心生怨恨,正好這時周康學找上門來,許諾隻要他按照他囑咐的做,就保證將他提拔進太醫院。


    周康學的打算是,先在藥材中動點手腳,使得烈王遲遲不能恢複。


    時間久了,眾人勢必會懷疑趙宣平有問題。


    到那時,周康學便會力爭讓自己替趙宣平為烈王看診,王暢一停手,他便繼續給烈王正常用藥。


    待烈王好轉,這功名就能落在他頭上。


    說到底,周康學這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聲”,才想出了這麽一出毒計。


    其實太醫院平日裏也沒少勾心鬥角,可這一次他竟然拿烈王的身體做賭注!實在膽大包天!


    也難怪長公主動怒。


    很快,周康學就被帶了進來。


    他本來正在太醫院當值,突然就被帶走了,路上不斷掙紮,憤怒叫囂。


    “你們這是幹什麽!誰準你們抓我的!你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我——”


    兩個侍衛直接將他推倒在地。


    周康學還沒來得及發火,一抬頭就看到了長公主,以及諸位內閣大臣。


    他心裏猛地打了個突突,先前囂張的氣焰盡數消失不見。


    “長、長公主?是您、您讓他們……”


    長公主沒那麽多耐心與他廢話,直接打斷他的話,冷聲質問:


    “王暢說,他對烈王下毒,都是受你指使!你認還是不認!”


    周康學如遭雷擊。


    他下意識就要反駁,卻突然看到了葉初棠手中正拿著一份證詞。


    那是、那是——


    周康學不敢置信:“他、他是這麽說的!?”


    長公主冷笑:“你若想親自與他對峙,也無不可!”


    周康學嘴唇顫抖,幾乎是下意識地朝著範承卓看去。


    範承卓側頭,冷冷睨了他一眼。


    “刑部與大理寺共同審問,證詞無誤,你便認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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