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伺候的宮人見文成羽麵色不佳，很有眼色的安靜站在文成羽身後。
文成羽雙眼空洞無神，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咳，咳咳，咳。”
一聲聲的咳嗽將文成羽從沉思中拉了迴來，文成羽凝眸看去，是她的近侍，也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
“你來了。”文成羽焦煩的心見到來人有了一點緩解，文成羽轉頭，對著身後的那宮人道，“你下去吧，將門關上。”
宮人俯身，“是，太子殿下。”
宮人退下以後，文成羽拍拍身邊的椅子，“坐吧，你身體不好，別站著。”
那人輕笑，也沒有太過刻意的保持著與文成羽的距離，撩起袍子下擺便坐在了文成羽身邊。
“英才，我這心裏就覺著北炎皇的這份聖旨下的蹊蹺。”
“殿下說的是，我也覺得不對勁兒。”
得到裴英才的迴答以後，文成羽更加認定連景奕是別有用心。
文成羽想起了上次偷偷潛入國師府，結果灰溜溜逃走的事，突然感慨了一句，“國師府，很是邪門啊！”
裴英才淺笑，“殿下，國師府我們得罪不起，您上次太過衝動了。”
文成羽笑容僵了一下，麵色微紅，“我隻是想去看看情況，哪裏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兒。”
“殿下，莫說我們此刻是在北炎，便是在南禹，在燕城，也斷然不能偷偷潛入別人的府邸。”
裴英才聲音輕緩，不急不徐，雖說有些責備文成羽的意味，但聽著很舒服，並不會給人造成難堪的感受。
而在文成羽的心裏，無論裴英才對她說什麽，她都不會生氣。
*
文成羽四歲以前在宮中的生活當真可以用苟延殘喘來形容。
沒有身份地位不受寵愛的皇子比得寵的宮女太監還不如，隨便來一個人都可以對她肆意欺辱，尤其是宮中還有人對她“多加關照”。
文成羽一直忍耐著忍耐著，即使那時她隻有幾歲，但早已學會看別人的臉色過活。
而裴英才，是她在一個冬日裏撿到的。
她一直都記得很清楚，那一天，雪下的很大，她因為太餓了，去禦膳房偷東西吃，但禦膳房過了飯食的時辰，她隻能找到一些饅頭。
不敢拿太多，隻揣了兩個在懷裏，打量了一下四周無人，連忙邁著小短腿飛快的跑了。
迴她所住的宮殿路上，會經過一處荷花池，離著很遠，文成羽便聽到那裏熙熙攘攘的聲音。
生怕自己被發現偷了饅頭的事兒，文成羽閃身躲在一顆樹後，她人長得小，穿得又單薄，根本不會被發現。
躲了一會兒，文成羽悄悄探出頭去看那邊的“熱鬧。”
幾個太監在那荷花池邊，對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拳打腳踢，還有一個扯著那孩子的頭發，要將他浸入池中！
文成羽害怕極了！
一個不小心，會死人的，但是她不敢出聲，她認得那領頭打人的太監，也是經常會欺負她的人。
文成羽死死咬著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荷花池的方向。
那幾個太監似乎打的累了，停下了拳腳，被打的孩子蜷縮在地上，手緊緊的揪著自己胸口的衣襟，看起來很是痛苦，幾個太監見此，哈哈大笑出來。
“你們快看啊，這小賤人又開始裝了！”
“是啊是啊，聽說這小賤人隻要稍一受刺激便會心口疼痛，也不知是真是假！”
“這小子長得眉清目秀，雖說年歲小些，但隻要入了貴人們的眼，別說五六歲，便是三四歲，那也是天大的恩德，聽說最近月華宮的那位，便想將這小子叫到身邊伺候呢！”
這太監最後兩句話聲音刻意的壓低，但其中透露出的那濃濃的嫉妒感，卻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被打的孩子發絲淩亂，但不難看出他眉清目秀，將來長大了必定是一表人才。
而有時候，長得好並不是什麽好事兒。
幾個太監越說越覺得心中憤憤不平，地上的這小子才幾歲便已經僅憑一張臉要踩在他們頭上，若是再大一些，那還了得？
遂幾人相互對視一眼，抬起了地上的孩子，走向荷花池。
“撲通”一聲。
荷花池裏的水飛濺起來，那孩子連掙紮都沒有便沉了下去。
幾人見那孩子沒有浮上來的跡象，這才嬉笑著走了。
躲在樹後的文成羽在他們的背影消失，才敢跑出來。
小跑到荷花池邊，文成羽探出頭，對著那孩子消失的方向喊著他，“你還在嗎？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喂，你是死了嗎？”
好半晌，沒有動靜。
文成羽以為他死了，已經轉身準備離開，耳邊卻突然傳來“噗”的一聲響。
文成羽飛快迴頭，她本以為死了的孩子，居然從水裏浮上來了！
想都沒有想，文成羽伸出手遞給他，“我拉你上來，抓住我的手！”
那孩子在水中看著文成羽，看著麵前這個比他還要弱小的孩子，對他伸出的援助之手，半天沒敢去拉她的手，他怕，怕他拉住這隻手以後，這隻手會突然放開。
文成羽手臂都舉酸了，水裏的人也沒有伸手的意思。
她衝他喊，“你在說什麽？天氣這麽冷，你還在水裏，你想死嗎？”
三歲的文成羽，聲音軟軟糯糯的，再加上長期的吃不飽，即使是大喊，聽起來也像是小貓一樣的聲音，但偏偏，水裏的人聽到她的的話以後，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兩手交握上，文成羽將吃奶的勁兒都用了出來。
這孩子衣服沾了水，真的很重，然而文成羽的手握的更緊了。
懷裏揣著的饅頭掉出去一個，掉進水裏濺出了小小的水花，然而文成羽沒空去理會。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文成羽終於將那水裏的孩子拉了上來。
兩個人氣喘籲籲，躺在地上大聲的喘著粗氣。
“唿，唿，你…你掉下去連個水花都沒有，你…你怎麽，怎麽爬上來的？”文成羽偏頭，看著躺在一旁同樣喘氣的人。
那人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唿吸平穩了許多，偏過頭，對上文成羽的目光，“我學過閉氣。”
文成羽聞言，眼睛裏立刻變得閃閃發亮，“你能教教我嗎？”
那人點頭。
文成羽“噌”的一下從地上做起來，拉著那人的手，“我們走吧，你跟我去我住的地方吧。”
“你住的地方？”他皺眉。
文成羽突然情緒低落了起來，“我住的地方並不是很好，你願意去嗎？雖然也有人欺負我，但是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就不怕別人欺負了。”
她微仰著頭，看著他，目光灼灼，裏麵滿是對生存的渴望。
他露出一抹笑容，“好。”
文成羽大喊一聲“太好了”，隨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唇，眼睛左右看了看，這才拉著這人的手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喂，你叫什麽名字啊。”文成羽問。
“裴英才。”
“你為什麽跟其他的小太監不一樣？他們都叫小什麽，你怎麽不是？”
“我還不是太監。”
“不是太監？”文成羽聲音驚喜，“你不是太監真好，我不喜歡太監，他們說話的時候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一樣，每次與他們說話，我都忍得很痛苦。”
“哦？是嗎？”
“對啊，真的很難聽。”
“嗬。”
“哦，對了，我剛剛去禦膳房偷偷拿了兩個饅頭，可以分你一個。”
“好。”
兩人的聲音漸去漸遠，在這個冬天，文成羽找到了陪自己長大的人。
而裴英才，舍掉了更好的生活，陪在這個在寒冷的冬天給他一抹溫暖的人。
兩個孩子在宮裏的生活說不上多好，甚至很是艱難，但有了一起的朋友，似乎也沒有那麽難熬了，這一年，文成羽遭受了無數的踩踏，而裴英才，為文成羽擋掉了許多的不堪的欺辱。
直到第二年，文成羽被立為太子。
……
“殿下？殿下？”裴英才伸手在文成羽眼前晃晃，看著文成羽的樣子，便知道她又陷入自己的思緒裏麵了。
文成羽迴過神，看向裴英才，“怎麽了？”
裴英才輕笑，“殿下又發呆了。”
“哦。”文成羽應了一聲，“我隻是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提起小時候，裴英才略一思索便知道文成羽說的是什麽，“荷花池邊？”
“恩。”文成羽點頭，手肘撐在桌子上，掌心托著自己的下頜，“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是啊，十六年了，殿下也長這麽大了。”
“是啊。”文成羽歎氣，“我快要二十歲了。”
裴英才一愣，輕聲道，“殿下可是再煩惱皇位之事？”
“是啊。”文成羽鬆開手，趴在桌子上，整個人看起來沮喪極了，“本想借著此次來北炎之事，找一個大的助力幫我一把，哪知道那個國師大人居然不與我合作。”
裴英才看著文成羽這副耍無賴的模樣，頓時笑出聲，“殿下，您讓國師大人幫您，也得拿出些誠意，闖人家國師府，可不是什麽好事。”
文成羽偏頭，“我已經這麽做了，怎麽辦。”
“英才就問殿下一句，您是不是怕國師大人？”
文成羽身體一頓，隨即說道，“誰怕他啊，本宮那是不與他計較，不就是個國師，還能反了天去？”
死要麵子活受罪。
這話裴英才隻能在心裏說說，斷然不敢直接這般說出口的。
雖說文成羽從未拿他當過外人，但他不能不會看臉色。
“殿下，聽我一句勸，今晚的宴會上，萬不可再與國師大人起衝突，這樣可好？”
“我沒有。”
“殿下，咳，咳咳咳咳，咳咳。”裴英才突然開始咳嗽。
文成羽猛的從桌子上起來，端起茶壺為他倒杯水，放在他手中，然後輕輕拍著他的背為他順氣，“怎的又咳嗽了？不若我去國師府請他們府上那個神醫過來瞧瞧？”
文成羽對裴英才是真的好。
她甚至可以為了裴英才去國師府上找無雪，因為她知道，國師府上的那隻小狐狸就是無雪看好的。
“無礙，咳咳，咳，無礙。”
裴英才擺擺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歇息片刻，好受了一些。
“怎的能勞殿下去為我求醫？這不可，不可。”
“英才，我們兩個一起長大，分什麽你我？我一直在說，就算我現在是太子，也不準你這麽說自己。”文成羽怒氣洶洶，她不喜歡裴英才總是以低她一等的身份與她說話，即使每次她這般說裴英才也不會聽。
“殿下。”裴英才無奈的搖頭，眼看著便要及冠的人，在他麵前還是跟那個三歲孩子一樣。
“不聽。”文成羽背過身，似是生氣了。
“好了，殿下，是我不好。”終於還是裴英才先低了頭，仔細想想，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他對她低頭。
文成羽撇嘴，轉過身來，不甘願道，“這才對，我們兩個人的感情，怎麽能用主仆來說呢？”
裴英才垂眸，眼底劃過一抹苦澀。
他的殿下啊，他的…她啊。
“對了，英才。”
“恩？殿下怎麽了？”
快速收好自己眼中泄露出來的情緒，裴英才又恢複成以往溫潤如清風的模樣，他的殿下，他隻要能這樣一直守在她身邊，已然極好，多餘的，他也不敢奢求。
“晚上宮裏設宴，你要不要跟著我進宮？”
“我？”裴英才有些受寵若驚，即便是在南禹，宮裏設宴，殿下也從未提起過讓他去，這次在北炎，這般重要的宴會，殿下居然問他去不去？
文成羽點頭，沒明白為何裴英才這麽激動，“是啊，這裏是北炎，宮中的宴會沒有南禹的兇險，再說了，他們宮中的紛爭與我們無關，所以還是很安全的。”
裴英才這才知道，原來在南禹宮裏的宴會，文成羽不帶他去，是怕危險，畢竟他的身體不好，若是真出了事，隻會拖累她。
思及至此，裴英才緩緩搖頭，“殿下，我還是不去了，會拖累殿下的。”
“說什麽拖累，隻要國師大人不與我為敵，這北炎沒有任何人能難為到我。”
“是，殿下最厲害。”裴英才麵帶微笑，誇讚著文成羽，看著她的目光裏，閃爍著光芒。
文成羽得意，微微抬起下頜，“本宮自是有本事，否則的話又怎能在宮中坐穩太子的寶座？”
裴英才笑而不語。
文成羽道，“既然如此，你去收拾一番，晚上我們一起進宮。”
“是，謹遵殿下旨意。”
“去去去，少說這些沒用的。”文成羽笑著擺手，裴英才隻是笑。
行宮的屋頂上，一抹人影悄然離去，幾個跳躍之後，便消失了蹤跡。
*
國師府。
連沐修在九重閣內陪著小九。
小九身體情況並不穩定，不知何時便會變迴人身模樣，若是在外麵化人，豈不是徒增麻煩。
“吱吱。”小九趴在床上，麵前放了一盤葡萄，盤子裏的葡萄很大顆，看起來汁多肉滑，可偏偏小九卻沒有吃它的欲望。
連沐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還拿著需要他審批的折子，在聽見小九不知第幾聲歎氣之後，連沐修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從椅子上起來，走到床邊坐下。
修長好看的手撫上小九的身子，捏捏她的耳朵，揉揉她的尾巴，小九眯起雙眼，這力道，舒服極了。
連沐修瞧著小九這享受的模樣，輕笑出聲，“你倒是一點煩惱都沒有。”
小九歪過頭，大眼睛看著連沐修，她為什麽要煩惱？
連沐修伸手在小九的鼻子上捏了下，“瞧你這小狐狸的模樣，自己不難受？”
小九搖頭，“吱吱吱吱”的叫著。
她不難受，除了不能與連沐修說話，不能抱著連沐修，不能親連沐修以外，她還真的挺喜歡這種被連沐修養著的感覺。
連沐修隻是看小九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麽。
壞心眼的悄悄伸手在小九的柔軟肚子上撓著，小九頓時四肢癱軟在床上，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嚶嚶聲。
“小東西，你就折磨我吧，還想一直被這麽養著，也不替我想想，我心裏是不是難受。”連沐修說完還冷哼一聲，就是要讓小九知道，他不好受。
小九睜開眼，偷偷瞄著連沐修。
連沐修雖然眼睛裏有笑，但還有壓製不掉的憂思，小九看得懂，隻是不想表現出來而已。
連沐修已經很為她傷神了，她隻是想讓他稍微高興一些，不要總皺著眉頭。
想了想，小九邁開腿，避開了連沐修撓她肚子的手。
轉過頭，麵對著連沐修坐下。
連沐修看著小九的姿勢，屁股坐下，前爪著地，仰著頭看著他的樣子，像一隻…小狗。
連沐修很不厚道的笑出了聲，小九頓時炸毛。
“吱吱。”別以為她現在變成小狐狸的樣子就不知道連沐修在笑什麽！
小九喉嚨裏低吼了兩聲，兩隻按在床上的爪子微微用力，身體一個前衝，便在連沐修沒能反應過來之時，跳上了連沐修的肩膀。
連沐修下意識的伸手托住小九，她現在這麽小，可不能從他肩上摔下來。
連沐修的一伸手，正好給了小九可趁之機。
隻見小九的兩條後腿在連沐修肩上一個用力，前爪便拍上了連沐修的臉。
柔順的毛發，軟綿綿的爪子，連沐修臉上被小九按住的皮膚甚至能感受到小九爪子上的肉墊紋路，連沐修眼神暗了暗。
小九“捧著”連沐修的臉，對連沐修齜牙，然後撲了上去。
“唔…”
連沐修一聲悶哼，腦海中第一個想法，便是這小東西果然是牙尖嘴利！
為何這般說？
因為小九咬在了連沐修的鼻子上。
連沐修被小九撲在臉上，擋住了他的目光，使的連沐修不得不仰躺在床上，以免自己失去平穩，摔了他倒沒事，但小九不行。
小九有些尖銳的牙齒咬住了連沐修的鼻尖，一隻爪子按在了連沐修的嘴唇上，另一隻蓋在連沐修的額心。
牙齒略微用力，撕咬著鼻尖那塊肉，但鼻尖上有骨頭，小九生怕咬壞了連沐修的鼻子，也沒敢太過用力。
轉轉眼珠，小九鬆開了連沐修的鼻尖，轉而攻向了連沐修的嘴唇。
小狐狸樣子的小九本就是嬌小的一團，身上的毛發在連沐修的臉上來迴劃過，勾的連沐修心裏癢癢的，尤其是他知道他人身的模樣。
小九鬆開按在他唇上的爪子，對連沐修露出森森白牙，隨即一口咬上了連沐修的薄唇。
但小九的嘴太小了，隻能叼住連沐修上唇的一半。
狐狸牙輕輕廝磨著連沐修唇上的嫩肉，時而還用舌尖去舔舐被她咬過的地方，似是在安撫一般。
連沐修眼神越漸加深，這小東西，仗著現在是小狐狸的模樣，竟然這般肆意妄為？連沐修在心中暗暗發誓，待小九下次變迴人身，定然讓她知道咬他的下場！
連沐修雙手卡上小九的前爪，將她拎了起來。
小九的嘴死死咬著連沐修的唇，抬眸看著連沐修的目光裏充滿得意，似是在告訴連沐修，反正她咬著唇不鬆開，就不信他能硬生生的拉開！
連沐修心中好笑，真以為他沒辦法了？
連沐修一手伸到小九的肚子上，在一處肉上加重力道撓了一下，小九頓時“吱——”了出來。
嘴唇，自然鬆開了。
連沐修將小九舉起來，讓她從高處看著他。
小九失去了抑製連沐修的把柄，整個身子在連沐修的手中掙紮，四隻爪子在空中亂抓，口中“吱吱吱吱”的喊著，心中暗道壞了。
連沐修瞧著小九，輕笑出聲，“小東西，還幹壞事嗎？”
小九身子一頓，將小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得。
連沐修隻是逗逗她，也沒想讓小九多受一會“折磨”，見小九見好就收，便將她放了下來。
接觸到連沐修的胸膛，小九爪子立刻緊緊的抓著連沐修的衣襟不鬆爪子，被舉起來真是太可怕了，她第一次從那個地方看向連沐修，當真是覺得可怕極了。
除了連沐修的手掌以外，她沒有任何可以倚靠的東西，若是連沐修鬆手，她定然會摔，小九瑟瑟發抖，下次她再也不咬國師大人了！
連沐修大掌蓋上小九發抖的小身子，“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現在這麽小，我還嚇你。”
小九抬起頭，看著連沐修，輕輕搖頭。
連沐修目光裏滿是寵溺，這小東西！
好一會兒，小九才扭扭捏捏的蹭到連沐修的頸窩裏呆著。
連沐修伸手揉了小九一把，開口道，“晚上我要去宮裏赴宴，你在府裏等我可好？”
“吱吱。”不好，她一個人在府裏會害怕的。
將身子更深的偎進連沐修的頸窩，鼻息間滿是連沐修的氣味，小九隻有在這時候才覺得，她是安全的，絕對不會有危險。
“九兒聽話，今日宮裏定然會多生事端，帶著你，我怕會顧忌不到你。”
小九聞言，伸出爪子緊緊摟著連沐修的脖頸，閉上眼睛，擺明了一副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聽的執拗樣子。
“九兒…”
“吱吱。”不許喊她。
“九兒乖，我很快就會迴來。”
“吱吱。”小九心中暗道，怎麽可能？宮中的宴會絕對不會很快結束，她去一次便出一次事，這真是宴無好宴。
“夫人！”連沐修無奈。
小九這次沒有出聲，連沐修還在想小九這是同意了，下一刻，便感覺到臉上傳來了“啪”的一聲。
小九竟然給了他一巴掌？
連沐修呆愣住，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
小九居然會打他？
“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連沐修看向一旁趴著的小九，張張口，“你…”
小九猛然抬頭，那雙帶著哀傷的眼眸撞進了連沐修的眼睛當中。
連沐修道，“九兒，你…”
小九背過身，四肢攤開，兩隻前爪捂在眼睛上，喉嚨裏發出“唧唧”的聲音，聽的連沐修一愣一愣的。
但連沐修很快便迴過神來，他很久沒有聽到小狐狸的哭了。
連沐修伸手要抱起小九，小九掙紮躲著不肯讓他抱。
小九在心裏罵著連沐修，連子卿，真是太過分了，她隻是擔心他啊，他怎麽就不明白她在想什麽？難道他還以為他跟正常人是一樣的嗎？真是笨死了。
小九越想越覺得傷心，越想越覺得連沐修傷人，本是假裝出來的哭愣是讓小九真的傷心了。
聽著小九的哭聲，連沐修心裏慌了。
也不管小九是不是還在躲他，強硬的抱起小九，將她放在他的心口處。
連沐修悶聲道，“別哭了。”
小九一頓，繼續哭著，盡管沒有眼淚。
連沐修歎氣，真是拿這小東西沒辦法了。
“好了，九兒不哭了，晚上帶你去。”
哭聲戛然而止。
小九抬頭，濕漉漉的眼睛看著連沐修，說的可是真的？
連沐修啞然失笑，“哪兒敢騙你？你這隻水狐狸！”
水狐狸？小九想了下，連沐修這是在取笑她愛哭，若此刻的小九是人身的話，定然會被羞的全身通紅，可惜，她現在是小狐狸！
為了躲避這羞澀的時候，小九便在連沐修胸口假寐起來，奈何連沐修胸口很溫暖，使的小九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熟睡之時，鼻子裏還發出小小的鼾聲。
連沐修一手枕在腦後，一手護住小九，閉上眼睛歇息，晚上的宴會上，他必須打足精神去麵對，連景奕，文成羽，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文成羽那方還能稍微好一些，但連景奕定然會借機對他發難。
新仇舊恨，怕是會在今晚，做個了斷。
連沐修驀的睜開眼睛，目光認真且堅定，為了小九能恢複人身，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定然要闖一闖！
小九似是被連沐修的氣息影響到了，瑟縮了一下身子。
連沐修托起小九，將她放在一側的枕頭之上，拿起衾被為她蓋上，就算小九現在是小狐狸，有一身皮毛在身並不怕冷，但連沐修就是覺著他的九兒需要溫暖。
看了小九一會兒，連沐修這才下床，向門外走去。
而小九在連沐修出了門以後，悠然睜開了眼睛，看看身上的衾被，又看看門口，想了想，還是決定睡著，晚上就算她幫不上連沐修的忙，也決不能拖他的後腿。
*
連沐修出了房門不遠，影三已經在那兒等候半天。
見連沐修來了，影三道，“主子。”
“恩。”連沐修應聲，隨即問道，“影一影二可迴來了？”
“迴主子，迴來了。”
“哦？”連沐修挑眉，“可是受傷了？”
影三頓了一下，“是，受了點輕傷。”
連沐修搖搖頭，輕笑出聲，“皇上真是越活越迴去了，竟然也學會拿暗衛撒氣了。”
影三沒接話。
“罷了，你去告訴影一影二，上好藥便來尋本座，本座有事要交代給你們。”
“主子。”影三道，“屬下在此之時，影一影二已經在上藥了，相信再不多時，便會直接過來。”
連沐修點頭，“既然如此，等他們一等。”
“是。”
“影三。”連沐修突然開口。
影三抬頭看向連沐修，連沐修並沒有看他，影三應了一聲，“主子？”
“你可有想過離開國師府以後的生活？”
連沐修淡淡的一句話，將影三嚇得不行，影三猛然跪在地上，“主子，屬下對主子絕無二心，請主子明鑒！”
連沐修失笑，“影三，你起來，本座沒有說你有二心，本座隻是問問。”
影三沉默片刻，抬頭對上連沐修的目光，複又開口道，“主子，屬下從未想過離開國師府，這一生，屬下都要保護主子和小夫人。”
“主子，屬下也是如此。”
連沐修抬眸看去，影一影二齊齊走了進來，跪在連沐修身前，看著連沐修的目光是一樣的堅定，“主子，屬下生是國師府的人，死是國師府的鬼，絕不會離開主子和小夫人。”
連沐修挑眉，“三人都是同樣的想法？”
“是，主子。”
“絕不離開？”
“是，主子。”
連沐修再問，“若是本座讓你們去死，該當如何？”
三人毫不遲疑，“屬下定當為主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連沐修淺笑，“起來吧，本座沒有讓你們離開國師府，隻是問問你們的意思。”
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沒有就好。
若是離開國師府，他們還真不知道能做什麽，畢竟從最開始成為暗衛，便是準備用一生去為連沐修效勞！
連沐修側目，“影一影二可還好？”
影一道，“迴主子，屬下二人並無大礙，受的都是些皮外傷而已，養上幾日便會好，牢主子記掛，屬下內疚的很。”
“內疚什麽，你們二人是因本座與九兒才會受傷，皇上固然會因你們二人是國師府之人不敢痛下殺手，但終究也不會讓你們二人好過。”
連沐修雙手分別按在影一影二的肩膀上，加大力量，疼的影一影二悶哼了一聲。
連沐修道，“如此，還說是小傷嗎？”
影一影二微微低頭，他們隻是不想讓連沐修擔心，僅此而已。
“好了。”連沐修拍拍二人的肩膀，“待這事情過後，你們便歇息一段時日吧。”
“主子。”影二看向連沐修，“屬下無事，以前再重的傷屬下都受過，這點小傷，不用歇息。”
連沐修假裝冷臉，“本座既然讓你們二人歇息，這便是命令，不得抗令。”
影一影二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神色，二人低頭垂眸，“是，多謝主子。”
連沐修這才露出一點笑容，“謝什麽，歇息之事那是過幾日，眼下還要為今晚的宴會做些準備。”
三人拱手，“請主子吩咐。”
連沐修沉聲道，“今夜的宴會必定會萬分兇險，皇上定然會對本座發難，今夜影一帶五名暗衛先行潛入進宮，先做布防，進宮之時…便去找大長公主，就說是本座的命令即可。”
“是，主子。”影一領命。
“影二。”連沐修看向他。
“主子。”
“你挑選十名暗衛隱藏在本座周圍，無論本座與九兒在哪兒，都要確保隨時有人守在旁邊，若是九兒與本座走散，你們一切以保護九兒為先。”
“是。”影二眼裏深沉，小夫人的情況他們已經知道了，現在的小夫人便是毫無自保能力，小夫人對國師大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隻有保護好小夫人，他的主子才能安心對抗別人。
當然，不是說一定要起紛爭，隻是今晚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何事，早做準備，做好最壞的打算，才不至於在遇到危險之時，手忙腳亂。
一旁安靜了許久的影三見影一影二都有了任務，而他沒有，便是忍不住了。
“主子，影一影二都有事情，屬下做什麽？”
“你？”連沐修輕佻眉梢，看著影三的目光帶著一絲戲謔，隱藏的很深。
影三不疑有他，“是啊，主子，屬下也要保護您啊，他們兩個身上有傷，定然沒有屬下這身體健全的人來的穩妥，望主子三思。”
“影三，你這是光明正大的搶奪我與影二的任務啊！”影一雙手環胸，看著影三的目光裏，有那麽一絲絲的不友善。
影三昂首挺胸，不肯示弱，“怎麽叫搶奪？我這是為了讓主子的安全更加穩妥，你跟影二有傷在身，你們自己什麽情況自己不清楚？若是耽誤了主子的正事，你們二人能負得起責任嗎？”
“哎呦，影一，你聽聽影三這話說的，看來咱們二人受傷倒是讓影三有些張揚跋扈啊！”影二站在影一一側，與影一同一陣營。
真不是他二人小瞧影三，也不是影三武功低，而是事實就是這樣的，影一影二就算是受傷隻剩下半條命，也能力壓影三，這就是實力的懸殊。
影三當即不高興了，擼起袖子指著影一影二，“怎麽著，比劃比劃？”
影一搖頭。
影三雙手叉腰，“影一，你這是瞧不起人啊，我未必就會輸給你們。”
影二一把搭上影一的肩膀，對影三說道，“不是瞧不起你，是根本瞧不上你，哈哈哈哈。”
“嘿，我這暴脾氣，還就不信了！”
影三說著，便要對著影一影二的方向衝上去。
連沐修在一旁看的差不多了，開口道，“好了。”
兩個字，影三定在了原地，木然的轉過頭，看見了連沐修有些發黑的臉，
三人齊齊轉身，“請主子降罪。”
連沐修淡淡道，“本座又沒說怪罪你們，兄弟之間感情好，本座懂得。”
“主子…”三人張張嘴。
連沐修抬手阻止三人將要出口的話，“本座知道你們要說什麽，無需多言，影三。”
連沐修側目。
影三低頭，“主子。”
“今夜，你便做明麵上的侍衛隨本座進宮，本座唯一的命令便是保護好九兒，明白嗎？”
影三抬頭，看向連沐修，目光堅定，“是，主子，屬下定當竭盡全力護小夫人周全。”
連沐修點頭，“本座相信你們三人。”
連沐修說完轉身，看向遠處，輕聲道，“若是本座要離開北炎，你們三人該當如何？”
影一三人相互看看，異口同聲道，“屬下誓死追隨主子，無論去哪兒，屬下都是主子的暗衛。”
連沐修道，“下去吧，稍晚一些便進宮去。”
“是。”
三人起身，各自去做準備。
連沐修抬頭看向著天上，眉心的金蓮突然浮現出來，連沐修輕聲呢喃，“北炎，或許該…”
後麵幾個字消失在風中，無人聽見連沐修究竟說了些什麽。
呆了一會兒，連沐修轉身迴房，他的九兒，他定要護她周全！
來一人殺一人，來兩人斬一雙！
*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連景奕也在緊鑼密鼓的安排著…
文成羽雙眼空洞無神，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咳，咳咳，咳。”
一聲聲的咳嗽將文成羽從沉思中拉了迴來，文成羽凝眸看去，是她的近侍，也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
“你來了。”文成羽焦煩的心見到來人有了一點緩解，文成羽轉頭，對著身後的那宮人道，“你下去吧，將門關上。”
宮人俯身，“是，太子殿下。”
宮人退下以後，文成羽拍拍身邊的椅子，“坐吧，你身體不好，別站著。”
那人輕笑，也沒有太過刻意的保持著與文成羽的距離，撩起袍子下擺便坐在了文成羽身邊。
“英才，我這心裏就覺著北炎皇的這份聖旨下的蹊蹺。”
“殿下說的是，我也覺得不對勁兒。”
得到裴英才的迴答以後，文成羽更加認定連景奕是別有用心。
文成羽想起了上次偷偷潛入國師府，結果灰溜溜逃走的事，突然感慨了一句，“國師府，很是邪門啊！”
裴英才淺笑，“殿下，國師府我們得罪不起，您上次太過衝動了。”
文成羽笑容僵了一下，麵色微紅，“我隻是想去看看情況，哪裏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兒。”
“殿下，莫說我們此刻是在北炎，便是在南禹，在燕城，也斷然不能偷偷潛入別人的府邸。”
裴英才聲音輕緩，不急不徐，雖說有些責備文成羽的意味，但聽著很舒服，並不會給人造成難堪的感受。
而在文成羽的心裏，無論裴英才對她說什麽，她都不會生氣。
*
文成羽四歲以前在宮中的生活當真可以用苟延殘喘來形容。
沒有身份地位不受寵愛的皇子比得寵的宮女太監還不如，隨便來一個人都可以對她肆意欺辱，尤其是宮中還有人對她“多加關照”。
文成羽一直忍耐著忍耐著，即使那時她隻有幾歲，但早已學會看別人的臉色過活。
而裴英才，是她在一個冬日裏撿到的。
她一直都記得很清楚，那一天，雪下的很大，她因為太餓了，去禦膳房偷東西吃，但禦膳房過了飯食的時辰，她隻能找到一些饅頭。
不敢拿太多，隻揣了兩個在懷裏，打量了一下四周無人，連忙邁著小短腿飛快的跑了。
迴她所住的宮殿路上，會經過一處荷花池，離著很遠，文成羽便聽到那裏熙熙攘攘的聲音。
生怕自己被發現偷了饅頭的事兒，文成羽閃身躲在一顆樹後，她人長得小，穿得又單薄，根本不會被發現。
躲了一會兒，文成羽悄悄探出頭去看那邊的“熱鬧。”
幾個太監在那荷花池邊，對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拳打腳踢，還有一個扯著那孩子的頭發，要將他浸入池中！
文成羽害怕極了！
一個不小心，會死人的，但是她不敢出聲，她認得那領頭打人的太監，也是經常會欺負她的人。
文成羽死死咬著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荷花池的方向。
那幾個太監似乎打的累了，停下了拳腳，被打的孩子蜷縮在地上，手緊緊的揪著自己胸口的衣襟，看起來很是痛苦，幾個太監見此，哈哈大笑出來。
“你們快看啊，這小賤人又開始裝了！”
“是啊是啊，聽說這小賤人隻要稍一受刺激便會心口疼痛，也不知是真是假！”
“這小子長得眉清目秀，雖說年歲小些，但隻要入了貴人們的眼，別說五六歲，便是三四歲，那也是天大的恩德，聽說最近月華宮的那位，便想將這小子叫到身邊伺候呢！”
這太監最後兩句話聲音刻意的壓低，但其中透露出的那濃濃的嫉妒感，卻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被打的孩子發絲淩亂，但不難看出他眉清目秀，將來長大了必定是一表人才。
而有時候，長得好並不是什麽好事兒。
幾個太監越說越覺得心中憤憤不平，地上的這小子才幾歲便已經僅憑一張臉要踩在他們頭上，若是再大一些，那還了得？
遂幾人相互對視一眼，抬起了地上的孩子，走向荷花池。
“撲通”一聲。
荷花池裏的水飛濺起來，那孩子連掙紮都沒有便沉了下去。
幾人見那孩子沒有浮上來的跡象，這才嬉笑著走了。
躲在樹後的文成羽在他們的背影消失，才敢跑出來。
小跑到荷花池邊，文成羽探出頭，對著那孩子消失的方向喊著他，“你還在嗎？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喂，你是死了嗎？”
好半晌，沒有動靜。
文成羽以為他死了，已經轉身準備離開，耳邊卻突然傳來“噗”的一聲響。
文成羽飛快迴頭，她本以為死了的孩子，居然從水裏浮上來了！
想都沒有想，文成羽伸出手遞給他，“我拉你上來，抓住我的手！”
那孩子在水中看著文成羽，看著麵前這個比他還要弱小的孩子，對他伸出的援助之手，半天沒敢去拉她的手，他怕，怕他拉住這隻手以後，這隻手會突然放開。
文成羽手臂都舉酸了，水裏的人也沒有伸手的意思。
她衝他喊，“你在說什麽？天氣這麽冷，你還在水裏，你想死嗎？”
三歲的文成羽，聲音軟軟糯糯的，再加上長期的吃不飽，即使是大喊，聽起來也像是小貓一樣的聲音，但偏偏，水裏的人聽到她的的話以後，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兩手交握上，文成羽將吃奶的勁兒都用了出來。
這孩子衣服沾了水，真的很重，然而文成羽的手握的更緊了。
懷裏揣著的饅頭掉出去一個，掉進水裏濺出了小小的水花，然而文成羽沒空去理會。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文成羽終於將那水裏的孩子拉了上來。
兩個人氣喘籲籲，躺在地上大聲的喘著粗氣。
“唿，唿，你…你掉下去連個水花都沒有，你…你怎麽，怎麽爬上來的？”文成羽偏頭，看著躺在一旁同樣喘氣的人。
那人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唿吸平穩了許多，偏過頭，對上文成羽的目光，“我學過閉氣。”
文成羽聞言，眼睛裏立刻變得閃閃發亮，“你能教教我嗎？”
那人點頭。
文成羽“噌”的一下從地上做起來，拉著那人的手，“我們走吧，你跟我去我住的地方吧。”
“你住的地方？”他皺眉。
文成羽突然情緒低落了起來，“我住的地方並不是很好，你願意去嗎？雖然也有人欺負我，但是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就不怕別人欺負了。”
她微仰著頭，看著他，目光灼灼，裏麵滿是對生存的渴望。
他露出一抹笑容，“好。”
文成羽大喊一聲“太好了”，隨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唇，眼睛左右看了看，這才拉著這人的手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喂，你叫什麽名字啊。”文成羽問。
“裴英才。”
“你為什麽跟其他的小太監不一樣？他們都叫小什麽，你怎麽不是？”
“我還不是太監。”
“不是太監？”文成羽聲音驚喜，“你不是太監真好，我不喜歡太監，他們說話的時候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一樣，每次與他們說話，我都忍得很痛苦。”
“哦？是嗎？”
“對啊，真的很難聽。”
“嗬。”
“哦，對了，我剛剛去禦膳房偷偷拿了兩個饅頭，可以分你一個。”
“好。”
兩人的聲音漸去漸遠，在這個冬天，文成羽找到了陪自己長大的人。
而裴英才，舍掉了更好的生活，陪在這個在寒冷的冬天給他一抹溫暖的人。
兩個孩子在宮裏的生活說不上多好，甚至很是艱難，但有了一起的朋友，似乎也沒有那麽難熬了，這一年，文成羽遭受了無數的踩踏，而裴英才，為文成羽擋掉了許多的不堪的欺辱。
直到第二年，文成羽被立為太子。
……
“殿下？殿下？”裴英才伸手在文成羽眼前晃晃，看著文成羽的樣子，便知道她又陷入自己的思緒裏麵了。
文成羽迴過神，看向裴英才，“怎麽了？”
裴英才輕笑，“殿下又發呆了。”
“哦。”文成羽應了一聲，“我隻是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提起小時候，裴英才略一思索便知道文成羽說的是什麽，“荷花池邊？”
“恩。”文成羽點頭，手肘撐在桌子上，掌心托著自己的下頜，“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是啊，十六年了，殿下也長這麽大了。”
“是啊。”文成羽歎氣，“我快要二十歲了。”
裴英才一愣，輕聲道，“殿下可是再煩惱皇位之事？”
“是啊。”文成羽鬆開手，趴在桌子上，整個人看起來沮喪極了，“本想借著此次來北炎之事，找一個大的助力幫我一把，哪知道那個國師大人居然不與我合作。”
裴英才看著文成羽這副耍無賴的模樣，頓時笑出聲，“殿下，您讓國師大人幫您，也得拿出些誠意，闖人家國師府，可不是什麽好事。”
文成羽偏頭，“我已經這麽做了，怎麽辦。”
“英才就問殿下一句，您是不是怕國師大人？”
文成羽身體一頓，隨即說道，“誰怕他啊，本宮那是不與他計較，不就是個國師，還能反了天去？”
死要麵子活受罪。
這話裴英才隻能在心裏說說，斷然不敢直接這般說出口的。
雖說文成羽從未拿他當過外人，但他不能不會看臉色。
“殿下，聽我一句勸，今晚的宴會上，萬不可再與國師大人起衝突，這樣可好？”
“我沒有。”
“殿下，咳，咳咳咳咳，咳咳。”裴英才突然開始咳嗽。
文成羽猛的從桌子上起來，端起茶壺為他倒杯水，放在他手中，然後輕輕拍著他的背為他順氣，“怎的又咳嗽了？不若我去國師府請他們府上那個神醫過來瞧瞧？”
文成羽對裴英才是真的好。
她甚至可以為了裴英才去國師府上找無雪，因為她知道，國師府上的那隻小狐狸就是無雪看好的。
“無礙，咳咳，咳，無礙。”
裴英才擺擺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歇息片刻，好受了一些。
“怎的能勞殿下去為我求醫？這不可，不可。”
“英才，我們兩個一起長大，分什麽你我？我一直在說，就算我現在是太子，也不準你這麽說自己。”文成羽怒氣洶洶，她不喜歡裴英才總是以低她一等的身份與她說話，即使每次她這般說裴英才也不會聽。
“殿下。”裴英才無奈的搖頭，眼看著便要及冠的人，在他麵前還是跟那個三歲孩子一樣。
“不聽。”文成羽背過身，似是生氣了。
“好了，殿下，是我不好。”終於還是裴英才先低了頭，仔細想想，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他對她低頭。
文成羽撇嘴，轉過身來，不甘願道，“這才對，我們兩個人的感情，怎麽能用主仆來說呢？”
裴英才垂眸，眼底劃過一抹苦澀。
他的殿下啊，他的…她啊。
“對了，英才。”
“恩？殿下怎麽了？”
快速收好自己眼中泄露出來的情緒，裴英才又恢複成以往溫潤如清風的模樣，他的殿下，他隻要能這樣一直守在她身邊，已然極好，多餘的，他也不敢奢求。
“晚上宮裏設宴，你要不要跟著我進宮？”
“我？”裴英才有些受寵若驚，即便是在南禹，宮裏設宴，殿下也從未提起過讓他去，這次在北炎，這般重要的宴會，殿下居然問他去不去？
文成羽點頭，沒明白為何裴英才這麽激動，“是啊，這裏是北炎，宮中的宴會沒有南禹的兇險，再說了，他們宮中的紛爭與我們無關，所以還是很安全的。”
裴英才這才知道，原來在南禹宮裏的宴會，文成羽不帶他去，是怕危險，畢竟他的身體不好，若是真出了事，隻會拖累她。
思及至此，裴英才緩緩搖頭，“殿下，我還是不去了，會拖累殿下的。”
“說什麽拖累，隻要國師大人不與我為敵，這北炎沒有任何人能難為到我。”
“是，殿下最厲害。”裴英才麵帶微笑，誇讚著文成羽，看著她的目光裏，閃爍著光芒。
文成羽得意，微微抬起下頜，“本宮自是有本事，否則的話又怎能在宮中坐穩太子的寶座？”
裴英才笑而不語。
文成羽道，“既然如此，你去收拾一番，晚上我們一起進宮。”
“是，謹遵殿下旨意。”
“去去去，少說這些沒用的。”文成羽笑著擺手，裴英才隻是笑。
行宮的屋頂上，一抹人影悄然離去，幾個跳躍之後，便消失了蹤跡。
*
國師府。
連沐修在九重閣內陪著小九。
小九身體情況並不穩定，不知何時便會變迴人身模樣，若是在外麵化人，豈不是徒增麻煩。
“吱吱。”小九趴在床上，麵前放了一盤葡萄，盤子裏的葡萄很大顆，看起來汁多肉滑，可偏偏小九卻沒有吃它的欲望。
連沐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還拿著需要他審批的折子，在聽見小九不知第幾聲歎氣之後，連沐修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從椅子上起來，走到床邊坐下。
修長好看的手撫上小九的身子，捏捏她的耳朵，揉揉她的尾巴，小九眯起雙眼，這力道，舒服極了。
連沐修瞧著小九這享受的模樣，輕笑出聲，“你倒是一點煩惱都沒有。”
小九歪過頭，大眼睛看著連沐修，她為什麽要煩惱？
連沐修伸手在小九的鼻子上捏了下，“瞧你這小狐狸的模樣，自己不難受？”
小九搖頭，“吱吱吱吱”的叫著。
她不難受，除了不能與連沐修說話，不能抱著連沐修，不能親連沐修以外，她還真的挺喜歡這種被連沐修養著的感覺。
連沐修隻是看小九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麽。
壞心眼的悄悄伸手在小九的柔軟肚子上撓著，小九頓時四肢癱軟在床上，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嚶嚶聲。
“小東西，你就折磨我吧，還想一直被這麽養著，也不替我想想，我心裏是不是難受。”連沐修說完還冷哼一聲，就是要讓小九知道，他不好受。
小九睜開眼，偷偷瞄著連沐修。
連沐修雖然眼睛裏有笑，但還有壓製不掉的憂思，小九看得懂，隻是不想表現出來而已。
連沐修已經很為她傷神了，她隻是想讓他稍微高興一些，不要總皺著眉頭。
想了想，小九邁開腿，避開了連沐修撓她肚子的手。
轉過頭，麵對著連沐修坐下。
連沐修看著小九的姿勢，屁股坐下，前爪著地，仰著頭看著他的樣子，像一隻…小狗。
連沐修很不厚道的笑出了聲，小九頓時炸毛。
“吱吱。”別以為她現在變成小狐狸的樣子就不知道連沐修在笑什麽！
小九喉嚨裏低吼了兩聲，兩隻按在床上的爪子微微用力，身體一個前衝，便在連沐修沒能反應過來之時，跳上了連沐修的肩膀。
連沐修下意識的伸手托住小九，她現在這麽小，可不能從他肩上摔下來。
連沐修的一伸手，正好給了小九可趁之機。
隻見小九的兩條後腿在連沐修肩上一個用力，前爪便拍上了連沐修的臉。
柔順的毛發，軟綿綿的爪子，連沐修臉上被小九按住的皮膚甚至能感受到小九爪子上的肉墊紋路，連沐修眼神暗了暗。
小九“捧著”連沐修的臉，對連沐修齜牙，然後撲了上去。
“唔…”
連沐修一聲悶哼，腦海中第一個想法，便是這小東西果然是牙尖嘴利！
為何這般說？
因為小九咬在了連沐修的鼻子上。
連沐修被小九撲在臉上，擋住了他的目光，使的連沐修不得不仰躺在床上，以免自己失去平穩，摔了他倒沒事，但小九不行。
小九有些尖銳的牙齒咬住了連沐修的鼻尖，一隻爪子按在了連沐修的嘴唇上，另一隻蓋在連沐修的額心。
牙齒略微用力，撕咬著鼻尖那塊肉，但鼻尖上有骨頭，小九生怕咬壞了連沐修的鼻子，也沒敢太過用力。
轉轉眼珠，小九鬆開了連沐修的鼻尖，轉而攻向了連沐修的嘴唇。
小狐狸樣子的小九本就是嬌小的一團，身上的毛發在連沐修的臉上來迴劃過，勾的連沐修心裏癢癢的，尤其是他知道他人身的模樣。
小九鬆開按在他唇上的爪子，對連沐修露出森森白牙，隨即一口咬上了連沐修的薄唇。
但小九的嘴太小了，隻能叼住連沐修上唇的一半。
狐狸牙輕輕廝磨著連沐修唇上的嫩肉，時而還用舌尖去舔舐被她咬過的地方，似是在安撫一般。
連沐修眼神越漸加深，這小東西，仗著現在是小狐狸的模樣，竟然這般肆意妄為？連沐修在心中暗暗發誓，待小九下次變迴人身，定然讓她知道咬他的下場！
連沐修雙手卡上小九的前爪，將她拎了起來。
小九的嘴死死咬著連沐修的唇，抬眸看著連沐修的目光裏充滿得意，似是在告訴連沐修，反正她咬著唇不鬆開，就不信他能硬生生的拉開！
連沐修心中好笑，真以為他沒辦法了？
連沐修一手伸到小九的肚子上，在一處肉上加重力道撓了一下，小九頓時“吱——”了出來。
嘴唇，自然鬆開了。
連沐修將小九舉起來，讓她從高處看著他。
小九失去了抑製連沐修的把柄，整個身子在連沐修的手中掙紮，四隻爪子在空中亂抓，口中“吱吱吱吱”的喊著，心中暗道壞了。
連沐修瞧著小九，輕笑出聲，“小東西，還幹壞事嗎？”
小九身子一頓，將小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得。
連沐修隻是逗逗她，也沒想讓小九多受一會“折磨”，見小九見好就收，便將她放了下來。
接觸到連沐修的胸膛，小九爪子立刻緊緊的抓著連沐修的衣襟不鬆爪子，被舉起來真是太可怕了，她第一次從那個地方看向連沐修，當真是覺得可怕極了。
除了連沐修的手掌以外，她沒有任何可以倚靠的東西，若是連沐修鬆手，她定然會摔，小九瑟瑟發抖，下次她再也不咬國師大人了！
連沐修大掌蓋上小九發抖的小身子，“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現在這麽小，我還嚇你。”
小九抬起頭，看著連沐修，輕輕搖頭。
連沐修目光裏滿是寵溺，這小東西！
好一會兒，小九才扭扭捏捏的蹭到連沐修的頸窩裏呆著。
連沐修伸手揉了小九一把，開口道，“晚上我要去宮裏赴宴，你在府裏等我可好？”
“吱吱。”不好，她一個人在府裏會害怕的。
將身子更深的偎進連沐修的頸窩，鼻息間滿是連沐修的氣味，小九隻有在這時候才覺得，她是安全的，絕對不會有危險。
“九兒聽話，今日宮裏定然會多生事端，帶著你，我怕會顧忌不到你。”
小九聞言，伸出爪子緊緊摟著連沐修的脖頸，閉上眼睛，擺明了一副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聽的執拗樣子。
“九兒…”
“吱吱。”不許喊她。
“九兒乖，我很快就會迴來。”
“吱吱。”小九心中暗道，怎麽可能？宮中的宴會絕對不會很快結束，她去一次便出一次事，這真是宴無好宴。
“夫人！”連沐修無奈。
小九這次沒有出聲，連沐修還在想小九這是同意了，下一刻，便感覺到臉上傳來了“啪”的一聲。
小九竟然給了他一巴掌？
連沐修呆愣住，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
小九居然會打他？
“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連沐修看向一旁趴著的小九，張張口，“你…”
小九猛然抬頭，那雙帶著哀傷的眼眸撞進了連沐修的眼睛當中。
連沐修道，“九兒，你…”
小九背過身，四肢攤開，兩隻前爪捂在眼睛上，喉嚨裏發出“唧唧”的聲音，聽的連沐修一愣一愣的。
但連沐修很快便迴過神來，他很久沒有聽到小狐狸的哭了。
連沐修伸手要抱起小九，小九掙紮躲著不肯讓他抱。
小九在心裏罵著連沐修，連子卿，真是太過分了，她隻是擔心他啊，他怎麽就不明白她在想什麽？難道他還以為他跟正常人是一樣的嗎？真是笨死了。
小九越想越覺得傷心，越想越覺得連沐修傷人，本是假裝出來的哭愣是讓小九真的傷心了。
聽著小九的哭聲，連沐修心裏慌了。
也不管小九是不是還在躲他，強硬的抱起小九，將她放在他的心口處。
連沐修悶聲道，“別哭了。”
小九一頓，繼續哭著，盡管沒有眼淚。
連沐修歎氣，真是拿這小東西沒辦法了。
“好了，九兒不哭了，晚上帶你去。”
哭聲戛然而止。
小九抬頭，濕漉漉的眼睛看著連沐修，說的可是真的？
連沐修啞然失笑，“哪兒敢騙你？你這隻水狐狸！”
水狐狸？小九想了下，連沐修這是在取笑她愛哭，若此刻的小九是人身的話，定然會被羞的全身通紅，可惜，她現在是小狐狸！
為了躲避這羞澀的時候，小九便在連沐修胸口假寐起來，奈何連沐修胸口很溫暖，使的小九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熟睡之時，鼻子裏還發出小小的鼾聲。
連沐修一手枕在腦後，一手護住小九，閉上眼睛歇息，晚上的宴會上，他必須打足精神去麵對，連景奕，文成羽，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文成羽那方還能稍微好一些，但連景奕定然會借機對他發難。
新仇舊恨，怕是會在今晚，做個了斷。
連沐修驀的睜開眼睛，目光認真且堅定，為了小九能恢複人身，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定然要闖一闖！
小九似是被連沐修的氣息影響到了，瑟縮了一下身子。
連沐修托起小九，將她放在一側的枕頭之上，拿起衾被為她蓋上，就算小九現在是小狐狸，有一身皮毛在身並不怕冷，但連沐修就是覺著他的九兒需要溫暖。
看了小九一會兒，連沐修這才下床，向門外走去。
而小九在連沐修出了門以後，悠然睜開了眼睛，看看身上的衾被，又看看門口，想了想，還是決定睡著，晚上就算她幫不上連沐修的忙，也決不能拖他的後腿。
*
連沐修出了房門不遠，影三已經在那兒等候半天。
見連沐修來了，影三道，“主子。”
“恩。”連沐修應聲，隨即問道，“影一影二可迴來了？”
“迴主子，迴來了。”
“哦？”連沐修挑眉，“可是受傷了？”
影三頓了一下，“是，受了點輕傷。”
連沐修搖搖頭，輕笑出聲，“皇上真是越活越迴去了，竟然也學會拿暗衛撒氣了。”
影三沒接話。
“罷了，你去告訴影一影二，上好藥便來尋本座，本座有事要交代給你們。”
“主子。”影三道，“屬下在此之時，影一影二已經在上藥了，相信再不多時，便會直接過來。”
連沐修點頭，“既然如此，等他們一等。”
“是。”
“影三。”連沐修突然開口。
影三抬頭看向連沐修，連沐修並沒有看他，影三應了一聲，“主子？”
“你可有想過離開國師府以後的生活？”
連沐修淡淡的一句話，將影三嚇得不行，影三猛然跪在地上，“主子，屬下對主子絕無二心，請主子明鑒！”
連沐修失笑，“影三，你起來，本座沒有說你有二心，本座隻是問問。”
影三沉默片刻，抬頭對上連沐修的目光，複又開口道，“主子，屬下從未想過離開國師府，這一生，屬下都要保護主子和小夫人。”
“主子，屬下也是如此。”
連沐修抬眸看去，影一影二齊齊走了進來，跪在連沐修身前，看著連沐修的目光是一樣的堅定，“主子，屬下生是國師府的人，死是國師府的鬼，絕不會離開主子和小夫人。”
連沐修挑眉，“三人都是同樣的想法？”
“是，主子。”
“絕不離開？”
“是，主子。”
連沐修再問，“若是本座讓你們去死，該當如何？”
三人毫不遲疑，“屬下定當為主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連沐修淺笑，“起來吧，本座沒有讓你們離開國師府，隻是問問你們的意思。”
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沒有就好。
若是離開國師府，他們還真不知道能做什麽，畢竟從最開始成為暗衛，便是準備用一生去為連沐修效勞！
連沐修側目，“影一影二可還好？”
影一道，“迴主子，屬下二人並無大礙，受的都是些皮外傷而已，養上幾日便會好，牢主子記掛，屬下內疚的很。”
“內疚什麽，你們二人是因本座與九兒才會受傷，皇上固然會因你們二人是國師府之人不敢痛下殺手，但終究也不會讓你們二人好過。”
連沐修雙手分別按在影一影二的肩膀上，加大力量，疼的影一影二悶哼了一聲。
連沐修道，“如此，還說是小傷嗎？”
影一影二微微低頭，他們隻是不想讓連沐修擔心，僅此而已。
“好了。”連沐修拍拍二人的肩膀，“待這事情過後，你們便歇息一段時日吧。”
“主子。”影二看向連沐修，“屬下無事，以前再重的傷屬下都受過，這點小傷，不用歇息。”
連沐修假裝冷臉，“本座既然讓你們二人歇息，這便是命令，不得抗令。”
影一影二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神色，二人低頭垂眸，“是，多謝主子。”
連沐修這才露出一點笑容，“謝什麽，歇息之事那是過幾日，眼下還要為今晚的宴會做些準備。”
三人拱手，“請主子吩咐。”
連沐修沉聲道，“今夜的宴會必定會萬分兇險，皇上定然會對本座發難，今夜影一帶五名暗衛先行潛入進宮，先做布防，進宮之時…便去找大長公主，就說是本座的命令即可。”
“是，主子。”影一領命。
“影二。”連沐修看向他。
“主子。”
“你挑選十名暗衛隱藏在本座周圍，無論本座與九兒在哪兒，都要確保隨時有人守在旁邊，若是九兒與本座走散，你們一切以保護九兒為先。”
“是。”影二眼裏深沉，小夫人的情況他們已經知道了，現在的小夫人便是毫無自保能力，小夫人對國師大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隻有保護好小夫人，他的主子才能安心對抗別人。
當然，不是說一定要起紛爭，隻是今晚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何事，早做準備，做好最壞的打算，才不至於在遇到危險之時，手忙腳亂。
一旁安靜了許久的影三見影一影二都有了任務，而他沒有，便是忍不住了。
“主子，影一影二都有事情，屬下做什麽？”
“你？”連沐修輕佻眉梢，看著影三的目光帶著一絲戲謔，隱藏的很深。
影三不疑有他，“是啊，主子，屬下也要保護您啊，他們兩個身上有傷，定然沒有屬下這身體健全的人來的穩妥，望主子三思。”
“影三，你這是光明正大的搶奪我與影二的任務啊！”影一雙手環胸，看著影三的目光裏，有那麽一絲絲的不友善。
影三昂首挺胸，不肯示弱，“怎麽叫搶奪？我這是為了讓主子的安全更加穩妥，你跟影二有傷在身，你們自己什麽情況自己不清楚？若是耽誤了主子的正事，你們二人能負得起責任嗎？”
“哎呦，影一，你聽聽影三這話說的，看來咱們二人受傷倒是讓影三有些張揚跋扈啊！”影二站在影一一側，與影一同一陣營。
真不是他二人小瞧影三，也不是影三武功低，而是事實就是這樣的，影一影二就算是受傷隻剩下半條命，也能力壓影三，這就是實力的懸殊。
影三當即不高興了，擼起袖子指著影一影二，“怎麽著，比劃比劃？”
影一搖頭。
影三雙手叉腰，“影一，你這是瞧不起人啊，我未必就會輸給你們。”
影二一把搭上影一的肩膀，對影三說道，“不是瞧不起你，是根本瞧不上你，哈哈哈哈。”
“嘿，我這暴脾氣，還就不信了！”
影三說著，便要對著影一影二的方向衝上去。
連沐修在一旁看的差不多了，開口道，“好了。”
兩個字，影三定在了原地，木然的轉過頭，看見了連沐修有些發黑的臉，
三人齊齊轉身，“請主子降罪。”
連沐修淡淡道，“本座又沒說怪罪你們，兄弟之間感情好，本座懂得。”
“主子…”三人張張嘴。
連沐修抬手阻止三人將要出口的話，“本座知道你們要說什麽，無需多言，影三。”
連沐修側目。
影三低頭，“主子。”
“今夜，你便做明麵上的侍衛隨本座進宮，本座唯一的命令便是保護好九兒，明白嗎？”
影三抬頭，看向連沐修，目光堅定，“是，主子，屬下定當竭盡全力護小夫人周全。”
連沐修點頭，“本座相信你們三人。”
連沐修說完轉身，看向遠處，輕聲道，“若是本座要離開北炎，你們三人該當如何？”
影一三人相互看看，異口同聲道，“屬下誓死追隨主子，無論去哪兒，屬下都是主子的暗衛。”
連沐修道，“下去吧，稍晚一些便進宮去。”
“是。”
三人起身，各自去做準備。
連沐修抬頭看向著天上，眉心的金蓮突然浮現出來，連沐修輕聲呢喃，“北炎，或許該…”
後麵幾個字消失在風中，無人聽見連沐修究竟說了些什麽。
呆了一會兒，連沐修轉身迴房，他的九兒，他定要護她周全！
來一人殺一人，來兩人斬一雙！
*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連景奕也在緊鑼密鼓的安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