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兩位姑娘也是老相識了。”


    甘婀荷頷首微笑,不冷不熱的道:“一別數日,兩位姐風采依舊,真是可喜可賀。”


    穆清絕微鬆口氣,恭謹答道:“承蒙夫人謬賞。前次在鳳凰館,清絕言語莽撞,多有冒犯,還望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過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甘婀荷淡淡道:“真金不怕火煉,些許閑言碎語算得了什麽。”


    穆清絕麵露尷尬,悻悻地咳了一聲。


    堂宇中央掛著一副潑墨淋漓的山水畫,很有江山萬裏的氣象。前麵擺著一把交椅,甘婀荷居中坐定,眾弟子都歇了手,前來拜會。


    甘婀荷揮手道:“今天就到這裏吧,我要跟客人敘話,你們都退下吧。”


    “是。”眾弟子應命散去。走在後麵的心闔上門戶。


    甘婀荷望著明欽道:“複兒,你迴來的正好。這時節玉京天氣嚴冷,陰霾太重。我想到瓊州散一散心。你迴頭準備一下,這一二日咱們就動身吧。”


    明欽呆了一呆,猶豫道:“不知道姨娘打算去多久?”


    ↗↗↗↗,“左右無事的話,就等過了春節,天氣轉暖了再迴來吧。”甘婀荷掠著發絲嫣然一笑,詢問道:“怎麽你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事情嗎?”


    明欽眉心微緊,躊躕道:“這邊倒沒有什麽要緊事。不過嫵姐還留在天女門,我想得空了迴去看她。”


    甘婀荷歎了口氣,幽幽道:“咱們母子好不容易相認。難道你不能多陪陪我嗎?”


    “那……好吧。”明欽見她容顏淒惻,拒絕的話實在不出口。


    甘婀荷愁眉頓展。欣然道:“瓊州地廣人稀,四季如春。是個避世隱居的好地方。咱們到了那邊,可以置些田產,將來把你姐姐也接過去,闔家團圓,豈不是甚是佳美?”


    穆清絕輕咳道:“夫人,恕我直言,欽之年不滿二十,正是年少有為,做番事業的時候。你雖是愛子心切。讓他坐守良田美宅,當個富家翁,未免有些材不得用吧。”


    甘婀荷哦了一聲,反問道:“那依穆掌門之見,又該當如何呢?”


    “我……我也不上來。”


    穆清絕支吾難言,她想重振天女門正盼著明欽從旁相助,這要讓甘婀荷帶到天涯海角,就如同陣前易將,損失難以逆料。沉吟了半晌。斟酌道:“我以為欽之已然成立,自然有自己的誌趣事業,夫人似乎應該讓他多加磨礪才好。”


    “穆掌門多慮了。”甘婀荷淡然一笑,不以為然地道:“複兒並非長於富貴之家。這些年已然吃了不少苦頭,今我母子團聚,正是苦盡甘來。何必再自討苦吃。再有我從旁督導,何至於成為膏粱紈絝。泯然眾人。”


    “夫人得是。”穆清絕苦笑道:“可是據我所知,欽之來到天界之後。走南闖北,做出了不少成績。盤踞光明海的神光教且尊他為參讚會務,又有我們天女門從旁輔佐,前程遠大。如果這時候跑到瓊州逍遙歲月,對這邊的情景不聞不問,豈不是一場徒勞,可惜之極。”


    甘婀荷不悅道:“穆掌門,我知道你們天女門慘遭橫禍,亟待興複。但那神光教盤踞光明海數十年,天庭不能動,仙府不敢管,兇殘酷毒早就四海皆知。你讓複兒去虎口奪食,未免太居心叵測了吧。我念他曾喚你一聲師傅,不想和你計較許多。我是他的母親,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才會真心的疼愛他,本夫人跟前,我勸你少施展那些見不得人的伎倆。”


    “你……你血口噴人。”


    穆清絕麵頰漲紅,氣的渾身顫抖。最初她允許明欽進入天女門,原本的確是一種利益交換。隨著兩人關係的密切,感情的加深,利用漸漸變成了依賴,穆清絕對他已經是情根深種,甚至寧願委曲求全,也不肯輕言放手。


    她和甘婀荷頗有芥蒂,昨晚被撞見吳鶯兩人親熱,索性將他留在房中,向甘婀荷暗示兩人的關係。


    這一節果然如她所願由吳鶯匯報給甘婀荷,誰知人家可不那麽認為,反而覺得她這是肆無忌憚的示威。前次穆清絕在莊外將明欽直接喚走就讓甘婀荷暗覺不快,今天好不容易讓明欽答應去瓊州遊玩,穆清絕又來梗阻,甘婀荷懷怒之下,表麵上的和氣便維持不住了。


    “你有沒有利用複兒,自己心知肚明。”甘婀荷冷笑道:“你既然是他的師傅,怎不知自尊自重,仗著有幾分姿色,居然使用狐媚手段,自薦枕席,知不知道羞恥二字?”


    “你……你胡。我沒有。”


    穆清絕又羞又怒,口齒又不及甘婀荷伶俐,隻氣得珠淚盈然,語不成聲。


    “姨娘,你誤會了。”明欽未料到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忙解釋道:“清絕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這師傅的稱唿隻是尋常客套罷了,其實清絕並未將我列入門牆,也沒有傳授什麽道法。當初更是我主動剖白,取悅於她。清絕對我愛護備至,還望姨娘明鑒,不要冤枉了好人。”


    穆清絕見明欽直言陳詞,眸中露出喜悅之色。


    吳鶯從旁相勸道:“夫人,我看穆姐性情慷爽,不像個城府很深的人,許是你誤會她了。”


    甘婀荷輕哼道:“縱然如此,穆家門第太高,你倆並不合適,不如及早做個了斷。”


    穆清絕臉色微變,這也是她梗塞胸中很久的擔憂,若對甘婀荷有什麽期許的話,就是盼望她憑借自身的聲望從中撮合,萬沒想到,甘婀荷對她印象大壞,不但不玉成其事,反而從中挑唆。


    她平定了一下心緒,和顏悅色的道:“夫人。你和欽之闊別多年,愛護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縱然我幾句未經查實的不中聽的話。您作為長輩,我就當作良藥苦口。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但我對欽之也是真心的,我不怕你用任何方式來考驗和查證。我隻求你不要先入為主,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秦素徽歎息道:“夫人,在我年少時就聽聞你的賢名,以為並世女傑沒有能出其右的。不知為何還抱定門戶之見,就算以門當戶對而論,穆家門第雖高,以夫人的德望。難道您和孫門主的公子還配不上穆家的姐嗎?”


    甘婀荷默然半晌,微喟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穆姐,你可以迴去了。”


    穆清絕嬌軀微顫,握緊雙拳眸光倔強的盯著她,充滿了不肯屈從的意味。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閃躍出來,冷淡的瞄了甘婀荷一眼,輕啟薄唇道:“神智夫人,好敏銳的靈識。”


    眾人大吃一驚。想不到竟然有人無聲無息的潛到近處。明欽打量來人,隻見她一身玄衫,登著鹿皮靴,腰間插著一長一短兩把尖刀。竟然是魘月樓穆家的影兵統領魘。


    上次她率眾追捕瑞仙,堪堪就要得手。多虧明欽祭出神遊鏡將她驚退,想不到短短月餘。她的修為又有所精進。當時明欽還能憑借魂識窺破她的隱身術,方才心神雖被穆清絕牽動。然而直到甘婀荷喝破行藏,才略微有所察覺。倘若魘一聲不響,突施辣手,能否躲避得過還真不好。


    “姐,秦姑娘,老爺尋找你們很久了,可以跟我迴去了吧。”


    魘仍以黑紗遮麵,眸光黑漆漆的恍若寶石,透著一股神秘的感覺。


    穆清絕狠瞪了甘婀荷一眼,心頭大感憤恨,想不到她不但阻撓兩人的感情,而且將她的行蹤出賣給影兵。對她的為人更增了幾分鄙夷之感。


    “好,我跟你迴去。”穆清絕握住秦素徽的玉掌,深吸了口氣,黯然道:“素素,咱們走。”


    “清……”


    明欽剛要上前,卻被甘婀荷起身扯住,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多謝夫人指。”魘微微欠了欠身。


    穆清絕一聽這話,更加認定是甘婀荷出賣了她們。冷哼了一聲,拽著秦素徽頭也不迴的衝出演武場。


    魘冷漠的打量了明欽一眼,施施然轉身而去。


    …………


    大門砰的一聲闔上,明欽甩開甘婀荷的玉手,後退了兩步,臉色冷沉,心中充滿了迷惑和憤怒。


    甘婀荷怔了一怔,滿臉傷感的迴望著他,口唇微動,欲言又止。


    吳鶯來迴望著兩人,麵帶苦笑,大廳中靜得落針可聞。


    “鶯姐,你帶複兒去準備一下行裝,咱們得盡快動身,越早越好。”


    甘婀荷坐迴到交椅上,眉宇露出一絲倦色,扭過臉龐偷偷拈了拈眼角的淚花。


    “是,”吳鶯應了一聲,強笑道:“複兒,你需要什麽東西,盡管跟吳姨。”


    “我不去了。”明欽冷然道:“這樣走,我放心不下。”


    吳鶯微微愕然,望著甘婀荷等她示下。


    甘婀荷輕哼道:“你留下來又有什麽用?難道你想跟穆家的丫頭私奔?你就絲毫不顧念我嗎?”


    “你……你弟子眾多,扈從如雲,你有何不足?”明欽眼眶微熱,哽咽道:“骨肉至親,孩兒不敢不念。然而清絕身處困頓,不得自繇,我和她訂下盟好,不能相棄。容我將此事處置妥當,再到瓊州尋訪姨娘。那時衷心無愧,才好侍奉膝下。”


    “我若是不許呢?”甘婀荷唇角緊抿。


    明欽眉梢輕挑,無奈道:“那我可要請教了,姨娘為何不許,據我所見,清絕縱然對你有些不恭順的地方,她已經多次道歉了,姨娘也不是肚雞腸的人,為何對她的成見如此之深呢?”


    甘婀荷歎口氣道:“你想過沒有。你現在是江山門的少主,任重而道遠,而她是穆相的女兒。你們立場不同,遲早要敵對角勝。暫不穆清絕品性如何,穆坤乾的為人老奸巨猾,麵慈心狠,做他的女婿將來後患無窮。況且,這樁婚事想讓穆坤乾頭同意根本就是渺茫的事。咱們孤兒寡母又能給他們穆家帶來什麽好處,我勸你還是盡早死了這條心,免得自尋煩惱。”


    明欽氣惱道:“那你也不該把她的行蹤告訴穆家,你如此所為讓我還如何跟她相見。”


    “怎麽?連你也懷疑是我出賣了她倆。”甘婀荷滿心怨苦,不由明眸含淚。


    “事實具在,不是你做的那妖女為何要謝你?”


    甘婀荷的態度確實讓明欽很感意外,兼之魘的突然的出現,讓明欽對自己的判斷力產生了很大的懷疑。


    甘婀荷大感愁悶,反問道:“那天瑞仙擒住秦素徽的時候和影兵交過手對吧?”


    “不錯。”明欽微微頭。


    甘婀荷道:“以影兵的能力,從瑞仙的靈器術法上查找到青衣社身上,這是很難的事情嗎?”


    “應該不難。”


    明欽老實承認。青衣社的裝束靈器都有別具一格的地方,尤其是人手一把的油紙傘,和仙家的儲物袋、道家袖裏乾坤的法門都頗有相通之處,雖然比不了多聞天王的混元傘,頗有幾分到法於茲的意思。


    “沒錯。魘的確來找過我要人,但是秦素徽已經放走了,我沒必要背這個黑鍋吧。至於穆清絕的行蹤,我本來就全然不知,怎麽能出賣給穆家。你們昨晚迴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一直是鶯姐在那邊照看,要出賣,她要比我的嫌疑來得大吧。我可是到今天早上才得知你們的消息。再者,我甘婀荷可從沒有取媚求寵的習慣。”


    甘婀荷娓娓道來,得入情入理,盡管拉著吳鶯擋了一箭,其實倒是無奈的成份居多。到最後,頗有幾分矜傲的口氣,顯然對明欽的懷疑很是不滿。


    兩人雖經心印和齧指痛心認了母子,畢竟相處無多,信任的程度還有待培養。甘婀荷心知其理,然而被至親愛兒懷疑的感覺畢竟很不好受。


    明欽忖思著道:“看來魘雖然找姨娘詢問過,卻並未放鬆對青衣社的懷疑。多半在周圍布置了眼界,甚至莊子裏不定也出了奸細,咱們疏於防範,讓她有心算無心,鑽了空子。真是可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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