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船——明末海内外的那些事》 第1章 1、沧海难为水 楔子 明嘉靖年间,内阁首辅严嵩为首的官僚集团,以“改稻为桑”之名大肆兼并田地,造成江南民众流离失所,海盗趁机勾结倭寇祸乱东南沿海。 以戚继光为首的爱国将领英勇抗倭,但强盗是杀不绝的,在浙闽总督胡宗宪的主导下,派蒋洲、陈可前去招抚海上霸主、自称“净海王”的王直,翰林院太学生罗文龙施展“美男计”,“诱惑”海盗巨头徐海的夫人王翠翘。 王直同意接受招安,暗中请传教士组建一支秘密舰队,要把他的巨额财富运往舟山,途径东海海域,遇到了一伙强悍的“海盗”,把舰队劫持到了琉球国奄美岛,该岛属于徐海的势力范围。 当时,徐海的气焰依然十分嚣张,正在驱使倭寇于台州登陆,倭寇在前面杀人放火,他们在后边抢掠,正准备南下福州时,传来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消息,其夫人王翠翘生了个女儿。 徐海刚回到日本秋目浦,王直便找上门来,逼迫他交出被劫的财物,尽管徐海曾是王直手下,但二人早已分道扬镳,作为倭寇幕后的主使人,其势力非常强大,却也不敢因此而得罪王直,被逼无奈,亲自前往奄美岛去处理这场纠纷,又不知因何缘故,他暗中放走了这支秘密舰队,并携带着夫人王翠翘去了琉球,立刻通过罗文龙接受招安。 至此,海盗集团分崩离析,招安大获成功,流落到海外的百姓得以回国;王翠翘把幼女托付给琉球国的大太监王公公,并拿出一大笔钱,在首里城外建了座烧酒坊。 在罗文龙的协助下,徐海夫妇率部投降朝廷,驻扎在浙江平湖城外,官兵杀降,徐海投水而死。罗文龙本以为将与王翠翘“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料想,洞房花烛之夜,王翠翘吊死在三尺白绫之上,致使罗文龙恼羞成怒。而王直因失去“筹码”,不久就被斩杀于杭州。 多年后,王翠翘的女儿成了琉球国的王妃,这时,有位老人突然来找她,给她带来了一些其母亲的遗物,里面藏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海盗王直的全部财产,被运到了大洋深处,由此引发了一场“东方海上大冒险”。 严嵩到了致仕还乡的年纪,其子严世蕃因眼疾的缺陷不能入阁,为了不被清算,暗中做了一系列准备,首当其冲的便是寻找名医治疗眼疾。罗文龙则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在他的推荐下,遍访江南各地,寻找得“神仙真传”的名医许仪后。 意图勾结日本一向宗赴大陆造反,罗文龙诱使严世蕃把大笔钱财运往海外,他甚至把两个女儿送到了日本,并扶植海盗余党林文俊,大有卷土重来之势。朝廷接到海外的密报,决定派遣锦衣卫海外锄奸,由此引出了本书第一卷的故事。 历史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在那个时期,西方世界通过殖民活动改写了它们的历史,而中国在“新大陆”也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明朝很多大事,绝不是后世所修的明史那么不堪,援朝逐倭的三大战争全胜,利玛窦进京传教建立教堂可以顺利进行,东西方文明得以交流,传教士利玛窦的《中国札记》这样记载的:这里物质生产极大丰富,无所不有,糖比欧洲白,布比欧洲精美,人们衣饰华美,风度翩翩,百姓精神愉快,彬彬有礼,谈吐文雅。 乾隆时来访的英国使者马戛尔尼则说:华夏遍地都是惊人的贫困,很多人没有衣服穿,军队象叫花子一样破破烂烂…… 我们今天说林则徐是“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其实不然,他老人家不过是清朝看世界的第一人,这没有任何贬低先辈之意,对满清统治的时代,林则徐是我们民族的脊梁,至今令我们仰望。 其实,在那场改变历史进程的大航海时代,全球各地都有“唐船”的帆影,他们为了民族大义,一次次挺身而出,甚至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但恰恰就是这些人,用他们的血肉和筋骨,撑起了中国这艘龙船,在历史的深海中昂然远航。 ********************************************************************* 蝶恋花 浮萍逐梦觅天涯,孤影谁怜,大浪风淘沙,快意情仇热泪洒,似水流年霸王花 义撼乾坤满天下,纵横四海,墨雨写芳华,创世评书传佳话,有缘同饮一壶茶 ********************************************************************** 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秋。 泉州清源山脚下的一座小村落,晨雾弥漫着山林,飘过一排排草房的屋顶。 山村的早晨格外寂静,清清的小溪旁,水牛低头啃着点满露珠的青草,时而发出一声低哞。 少年左手挥动牛鞭,拍打着翠绿的灌木丛,右手握着本书卷,十分专注地低着头轻声朗读。 突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少年赶忙将书卷揣入怀中,神色紧张地躲进了山坳,趴在丛林中往外仔细观瞧,他本以为是残余的倭寇来犯,想跑回村庄去报信,却发现来者是群官兵,这才放心地走出了丛林。 这彪人马到了他的近前,为首的一名哨官高声问道:“请问这位后生,有个叫许仪后的郎中是否住在附近?” 少年闻言打了个哆嗦,怀中的书卷掉在了地上,紧张地摇了摇头,低声答道:“没听说。” “事关重大,我们把浙赣等地都寻遍了,最近才听说,他在泉州一带行医,你这后生可不要骗我,如果耽误了朝廷的大事,是要满门抄斩的!” 这番话令少年大惊失色,纵有天大的能耐,他也不敢与官兵对抗,赶忙手指着远方的山峦,答道:“回禀官爷,听说有个郎中在少林寺附近行医,但不知是不是姓许?” “后生,不要对我们说谎!” “我又何必骗你们?” “弟兄们,走,务必要尽快找到许郎中,年关之前,若不能送他进京,阁老大人可要动怒了,我们这个年都过不好。” 于是,官兵急忙调转马头,快马加鞭朝南少林寺方向而去。 少年急忙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卷,撇下吃草的水牛,惊慌失措地往村子方向跑去。他寻思着,刚回国那会儿,曾有不怀好意之人,举报过父亲替海盗治病,导致父子二人不敢回乡。此刻,莫非父亲又被当成了海盗余党,招致官兵前来抓捕。他越想越怕,顿时脚下生风…… 在村口的祠堂外,有位鹤发童颜的私塾先生,正和一位老者聊得正欢…… “许郎中,你家灵儿的四书五经背诵如流,他的文章也深得大家的好评,十里八村的孩子,哪个能比得上他?如今已开始研读《春秋左氏传》和《东莱博议》,依老朽看来,明年春天就能让他参加童子试,兴许就能考中秀才,将来再好好上进,可谓前程似锦,呵呵……” 许仪后听罢,对私塾先生躬身施礼,微笑着答道:“承蒙老先生夸奖,这都是先生教导有方!” “还是你悬壶济世积下的德。” 正在二人彼此恭谦之际,这个名叫许灵儿的少年跑了过来,上前先给先生见过礼,私塾先生微微一笑,便准备带他进祠堂念书。 许灵儿却一把拉住了他的父亲,神色慌张地讲道:“爹爹,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许仪后把脸一沉,甩开了少年的手,面带愠怒地讲道:“灵儿,我看你又要偷奸耍滑,到现在还没能改掉蛮夷的习俗,如果不好好跟先生读圣贤书,怎配做华夏子孙?” 但许灵儿却坚信,官兵肯定是来抓他父亲的,此时哪还再有心思读书!现在也不便给父亲解释,便故作一副痛苦状,神情黯然地讲道:“先生,我今天真的很难受,就让我歇半天吧。” “许郎中,这孩子平时都不会偷懒,看他今天确实没有精气神,就让他歇歇吧。” 既然先生也替儿子求情,许仪后也不再勉强,转眼之间,发现他儿子已跑没了踪影。 许灵儿一进家门,便像疯了一样,开始收拾东西,不一会儿,许仪后回来了,见此情景他非常生气,急忙喝令儿子跪在堂前。 放下了手中的包裹,许灵儿燃起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进了案上的香炉,对着列祖列宗和孔夫子的牌位前拜了拜,然后跪了下来,继续央求着他父亲赶快离开这儿。 这时,许仪后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试探着问道:“灵儿,你是不是在村外遇到了倭寇?” 许灵儿不想撒谎,也怕道出实情把他爹爹给吓着,只好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眼泪默默地往下流…… 忽然发现他父亲把戒尺高高举起,许灵儿实在忍不住了,颇显委屈地喊道:“爹爹,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许仪后怀疑他儿子发现了倭寇,便轻轻摇了摇头,丢下戒尺就要往外走,却被他儿子拉住了。 “爹爹,你要去哪里?” “虽说戚家军已经剿灭了漳州、泉州一带的倭寇,免不了会有一些漏网的残匪,我得赶紧通知里正,让大家早做防范。” “爹爹,没有倭寇来犯。” “那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爹爹,我、我想跟你回老家。” 许仪后再次把戒尺高高举起,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列祖列宗在上,许某无能,一生未能中举,流落天涯,被海盗掠到了东洋,若非恩公胡大人招降寇首王直,全家都得惨死在倭寇之手,如今回来了,却没有颜面返回江西吉安老家,只盼着我儿能考取个功名、再衣锦还乡……” 许灵儿一把抱住了父亲的腿,哭着劝道:“爹爹,我什么都懂,决不会辜负爹爹的期望!” 戒尺丢在了地上,许仪后抚摸着儿子的发髻,感慨地讲道:“儿呀,你娘惨死在海外,为父忍辱负重、苟延偷生,只为把你抚养大……” 正在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之际,屋门被人推开了,许灵儿赶忙回头观瞧,发现那群官兵到了他家的门口,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不要抓我爹爹,我爹是好人!” 这时,里正一路小跑来到了许家,大声喊道:“许郎中,好事来了!” 许灵儿判断,官兵来找他父亲,绝不是什么好事,急忙哀求道:“里正爷爷,我们不是海盗,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恭喜许郎中!”里正进得门来,拍着许灵儿的肩膀问道:“是你小子把官爷们指到少林寺去的吧?要不是正好遇到了我,呵呵,你可要误了朝廷的大事。” 许灵儿懵懵懂懂地问道:“里正爷爷,如此说来不是抓我爹来的?那么是为了何事?” “当然不是来抓你爹爹的。”里正说着,朝屋中一指,讲道:“官爷,这位便是名扬四海的许郎中。” 于是,官兵们赶忙给许仪后躬身施礼,许灵儿这才放了心。 哨官上前一抱拳,激动地讲道:“恭喜许郎中!请你赶快料理家中之事,今日就随我出发,前往兴化府戚家军大营。” “感谢这位官爷!能为戚家军效力,小老儿不胜荣幸。”许仪后急忙还礼。 “老先生别误会,戚大人将会派将士护卫你进京,顶替那辞官回乡的太医院院判李时珍。”哨官答道。 听说要进京当官,许仪后颇显有些茫然,谨慎地讲道:“小老儿乃是一介村夫,实在担当不起。” “曾经沧海难为水,请老先生不必谦虚。有关您老享誉海内外的传说,我们早已耳熟能详。”接着,哨官解释道:“工部侍郎、兼浙江监察御史赵文华大人,受朝廷内阁的委托,遍寻天下名医,经过一番调查,将名单呈给了内阁大学士,又历经层层筛选,只因你老的名声所致,最终成了众望所归的唯一人选。” 里正乐呵呵地讲道:“许郎中,此地虽不是你的故乡,乡亲们都把你当亲人对待,到了圣上的身边,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亲们!” 许仪后绝没想到,天上突然掉下了一份美差,顿时觉得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被里正等人给搀扶住了。 “灵儿,还不快点到我家去找你大婶,全村大摆筵宴招待这几位官爷,给你们父子践行。”里正高声喊道。 大家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呆了,许灵儿听从里正的吩咐,答应一声便跑出了家门。 消息传开后,村民们忙着杀鸡宰鹅、箪食壶浆,聚到了里正的家中,为许家父子祝福践行。 许仪后端起酒杯对众乡亲一一致谢,许灵儿也陪着父亲给长辈们敬酒,洒泪和老师及同窗小伙伴们告别,私塾先生十分舍不得这个弟子,又对他谆谆教导了一番…… 吃完了午饭,官兵们帮着许家父子带上行李,在里正的带领下,众乡亲扶老携幼送到了十里长亭。 许家父子这才上了马,不时地回头与乡亲们执手告别,在众官兵的保护下,消失在了山间的羊肠小道上…… 一行人沿途跋山涉水,到了兴化府的地界,这时天色已晚,据说有一伙倭寇占据了平海卫,夜晚时常出来洗劫,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 朝廷为何到处寻找一个民间医生?且听本卷后续分解;而许仪后流落海外期间,到底有什么故事?将在本书第五卷才能揭开这个最大的谜底。 (本章完) 第2章 2、兵临平海卫 山村的夜晚,黑暗中透出一片无垠的幽蓝,群星忽明忽暗点缀着夜空,时而传出声声犬吠,池塘里的蛙声与虫鸣演奏着美妙的乐章,渐渐越来越轻,慢慢安静了,辛劳一天的村民都已进入了梦乡。 三更天时分,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村口,他们个个手执弯刀、黑布蒙面,如猴子一般地溜进了村庄…… 过了一会儿,这座村庄火光四起,阵阵哭喊声划破天际,惊天地而涕鬼神…… 许灵儿从梦中惊醒,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立刻冲进了父亲的客房,只见官兵们都聚在里边保护着他的父亲,都怕这位老人被倭寇给劫走了。 “爹爹,是不是倭寇来了?”许灵儿问道。 “孩子,不用怕,戚家军已经开进了兴化府,等明日我们进军营就好了。”许仪后答道。 看着手执尖刀的许灵儿,显露出一副麻利劲,哨官惊奇地问道:“后生,如果我们不在,倭寇来了,你能不能保护你父亲?” 许仪后赶忙答道:“一介文弱书生,手无束鸡之力。” 这时,远处凄惨的哭喊声越来越小,那群猴子携带“战利品”出了村庄,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哨官站起身来,拍着许灵儿的肩膀,又看了看许仪后,讲道:“你这儿子可了不得,要是真有倭寇来袭,我看,光他一人兴许就能对付三五个……” 许仪后憨厚的一笑,急忙起身拉开了哨官,对儿子挥了挥手,讲道:“这孩子自幼念书,会哪门子的功夫?灵儿,今后多加小心,我们明日还要赶路,你再睡会儿觉吧。” 许灵儿对父亲点了点头,给众官兵躬身施礼,讲道:“多谢各位官爷相助!”说罢,转身回了自己的客房。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离开了客栈,翻过一道山岭,来到了昨晚遭倭寇洗劫的村庄。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已经烧毁,有的还在冒着狼烟,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村民…… 许仪后赶忙下了马,给这些村民仔细检查、并尽力营救,但已无力回天,于是,他拿出全部的积蓄,请官兵帮忙买来薄棺,用于掩埋这些尸体,面对这副凄惨的场景,每个人的眼中都挂满了泪花。 “官爷,这些倭寇是何处流窜而来?”许仪后问道。 “据我们所知,漳州、泉州一带的倭寇兵败后,全都聚集到了平海卫,据说有六、七千人之多,巡抚谭大人(谭纶)从广东调来戚继光大人前来平叛,大军已在朝阳山下安营扎寨。”哨官答道。 许仪后不无忧虑地讲道:“早年间,我曾在平海卫城行医,知道这座卫城十分坚固,全部用石块砌成,与莆禧城、南日水寨形成犄角之势,背倚朝阳山、地势险要,面向平海湾,海上还能接应,戚大人将要面临一场恶战啊!” “戚家军主攻平海卫城,谭大人同时还调来了其他几路人马,在海上围攻,这回一定得把倭寇彻底灭掉!”哨官狠狠地讲道。 “天皇皇,地皇皇,莫惊我家小儿郎,倭寇来,不要慌,我有戚爷会抵挡。” 一首动听的歌谣从不远处传来,许灵儿抬头望去,发现有个年轻的女子坐在一颗大树下,摇着手中的折扇,正在照顾着一群哇哇啼哭的孩子。 这把折扇引起了许灵儿的注意,赶忙起身跑了过去,从身上摸出几枚铜钱,递给了那个女子,接过了她手中的折扇,接着,他跑进村子找了把倭寇的弯刀,又从一具尸体上扒下了身倭寇的外衣。 试着穿上了倭寇的衣服,将弯刀佩带在身,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许灵儿对围观的孩子们做起了个鬼脸,把他们全都给吓跑了。 “你儿子这是在干什么?”哨官问道。 许仪后看着儿子的那身打扮,颇为生气地答道:“小孩子家就知道贪玩。” 哨官沉思了片刻,讲道:“跟倭寇打了这么多年仗,对他们的规矩多少还是知道一些,那扇面上有倭寇的家徽,拿着这面折扇,再加上那柄弯刀,或许就能做倭寇的指挥官。” 许仪后听罢,望着儿子无奈地摇着头,深深叹了口气,却没管他。 突然,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彪人马旋风般地到了村口,立刻包围了身着倭寇服饰的许灵儿。 许仪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官兵将领的马前,跪在地上喊道:“将军大人,这是小老儿那不懂事的儿子,他、他不是倭寇!” 哨官快步走上前来,抱拳讲道:“末将拜见胡将军。” 这位正是戚家军的大将胡守仁,看着这个外出寻找许神医的哨官,气愤地问道:“朝廷不断地发千里加急催促,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可曾寻到了那位神医?” 这个哨官急忙把许仪后搀扶起来,又指着被官兵包围的许灵儿,答道:“启禀胡将军,这位就是神医许仪后,那个少年便是他家公子。” 胡守仁听罢,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真是不容易,终于完成了朝廷派下的任务,你们不赶紧把许家父子送进军营,还在这儿磨磨蹭蹭干什么?” “许老先生一生悬壶济世,眼看着昨日被倭寇残害的村民,不忍心不管。”哨官答道。 “你们赶紧护送许老先生回大营,这儿就交给我们了,平海城里的倭寇神出鬼没、极其凶残,我再派些人马保护你们,务必要保证许神医的安全,不能误了朝廷的大事。” 许仪后等人谢过了胡守仁将军,一行人离开了这座村庄。 朝阳山下的军营内,戚继光将军身披铠甲,端坐在帅位之上,皱着眉头阅读一封书信。 帅位前摆放着兴化府、平海卫一带的沙盘,众将官在旁边指指点点,低声商议着作战方案。 忽然,戚继光将军站起身来,高声讲道:“我大军自月港一路追杀而来,逃亡的倭寇全都龟缩进了平海卫城,按照巡抚谭大人的部署,我军为中路军,负责攻城,直捣倭贼的大本营,总兵官俞将军(俞大猷)的水师为右路,刘将军(刘显)水师为左路,左右两路水师两日后抵达,扼守入海口,对倭寇实行重围之势,决不容许一个倭寇流窜到内地!” “戚大人,从海上聚集而来的倭寇,有近七千人之多,我军现在只有三千余人,敌我悬殊太大。末将觉得谭巡抚有些操之过急,倘若攻城不利,必然导致倭寇反击,再次流窜到了内陆,后果不堪设想……”参将张岳讲道。 戚继光将军微闭双目,手握一串长长的捻珠,用手一颗一颗地数着,他知道,除了平海卫的这伙之外,还有一伙从粤闽撤退的倭寇,已经到了舟山群岛,江浙方面也已是十万火急,只有在平海卫速战速决,才能移师杭州湾,为了和俞、刘二位将军配合,眼下的这场恶战势在必行。 沉默了片刻,戚继光将军问道:“戚印,卫城内守军的虚实,打探的如何?” “启禀大人,卫城内全部都是倭寇,我们大明的百姓,一个也混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张谏、张岳、还有戚印,本帅问你们,昨日还有倭寇出城抢掠,难道连一个活口也没抓到?” “启禀大帅,倭寇神出鬼没,昨日出城抢掠的那伙人,已被胡守仁将军率部巡逻时所截获,经过一番激战,却没能抓到一个活口,现在,胡将军到那座村子善后去了。今明两日,若再有倭寇出城,末将一定想办法抓到几个活的。”张谏将军答道。 恰在此时,帐外侍卫官前来禀告,神医许仪后父子已经到了军营。 从帅位上站起身来,戚继光将军命令道:“张岳听令,带上你的卫队,保护许家父子进京吧,即刻出发。” 张岳带着满脸的疑惑,惊愕地讲道:“大人!一场恶战在即,末将怎能轻易离开战场?” “半年多来,内阁几乎每隔十日,就有千里加急来催,务必在年关前找到这位许神医,既然已经找到了,那还不赶快行动?”戚继光将军问道。 “大人,无论如何,末将希望战后再走不迟。” “军令如山,不得有误!” 正在戚继光将军与张岳争执之时,一名侍卫陪同许家父子闯了进来。 面露愠怒的戚继光将军讲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帅帐?” 侍卫顿时吓得面色煞白,赶忙跪在了地上哀求道:“求大人饶命!小的实在是拗不过许神医,他、他硬要往里闯,说有办法能助大帅攻城,故此,未经禀告,他就、就闯了进来。” 这时,许仪后已经领着儿子跪倒在地,低头讲道:“拜见戚大人。” 微笑着搀扶起了许家父子,戚继光将军答道:“久仰许老先生的大名!内阁不断给各地发函,无论战事有多急,仍派兵寻遍了大江南北,托圣上的洪福,终于把你盼来了,本帅这就命人护送阁下前往京师。” 躲在父亲身后的许灵儿往里观瞧,忽然看见了张岳,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于是,张岳拱手讲道:“末将拜见许神医!大帅军令如山,我们准备出发吧。” 许仪后赶忙躬身还礼,感慨地讲道:“张将军,舟山一别,至今已快七年了,当年若非得到将军的保护,我们父子就得死在海盗之手。” “原来是你们!”张岳顿时恍然大悟,接着讲道:“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年被海盗劫持到东洋的郎中,当时,尽管寇首王直受了招安,但有些害怕被清算的余部却不肯回国,在舟山群岛上闹事,若非你家公子烧了海盗船,他们哪肯轻易回头?” 说着,张岳回忆起了往事,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公元1557年),当时,诏安归来的最后一批难民到了舟山,必须得改乘官船回国,这些人多是冥古不化的海盗,他们害怕回到家乡而遭清算,就在岛上聚众闹事、偷袭官兵、殴打百姓,故意制造混乱,官兵担心伤及无辜,又怕激起事变而不敢弹压,也只能好言相劝。 但那些海盗们则不依不饶,他们试图抢回八幡菩萨船再次逃亡,与官兵发生了对峙,危情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海盗船上忽然着了火,这伙人才算被迫投降。 混乱的局面结束了,就在大家匆忙登船之际,忽然,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位老者,高声呼叫着灵儿的名字…… 发现这位老人的神情紧张到了极点,张岳赶忙派士兵帮忙寻找,大家都在焦虑地等待着,这时,从着火的海盗船上,下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少年……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张岳忍不住拍着许灵儿的肩膀,大声赞道:“在舟山群岛放火烧掉海盗船的,就是这位小英雄!” 明白张岳也想等到战后再走,许仪后趁机给他递了个眼神,走到戚继光的近前,认真地讲道: “戚大人,小老儿知道平海卫易守难攻,我曾在东洋生活过多年,懂得倭寇的语言和规矩,今天让我混入卫城,摸清敌军的虚实,好使大人用兵,恳请大人允许我们晚走两天吧。” 许灵儿抢在了父亲的前面,学着他的样子,对戚继光将军躬身施礼,认真地讲道:“启禀戚大人,我爹爹只会治病救人,若说打探军情,还得看我的。” 戚继光将军摇头劝道:“呵呵,不劳许老先生和公子费心。请你们先去歇息一会儿,本帅为你们接风洗尘,吃完饭之后,卫队护送你们父子进京。” (本章完) 第3章 3、孤身探敌情 戚家军大营中摆开了宴席,为即将赴京做官的许仪后接风洗尘,按照戚继光将军的吩咐,吃完饭之后,由张岳护送许家父子启程。 戚继光将军对许仪后很客气,率众将官给他敬酒,这时,张岳突然发现许灵儿不见了,害怕这孩子到处乱跑,耽误了后晌的行程,便急忙派人外出寻找。 酒过三巡,正在众人开始吃饭时,有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对张岳低声耳语了几句。 张岳听罢,急忙扔下手中的饭碗,急匆匆地跑出了军营。 坐在张岳身旁的许仪后,隐隐约约听见似乎和他儿子有关,不禁大惊失色,顾不得给戚继光将军打声招呼,便急忙起身追了出去。 戚继光将军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他面露愠怒,立刻带领众将官跟了出来,远远的就看见张岳扇了卫兵一记耳光…… 许仪后急忙跑上前来拉住了张岳,问道:“请张将军息怒,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没用的废物!竟然连个孩子也看不住。”张岳说着,转身又劝慰许仪后,诚恳地讲道:“许老先生请放心,今日若不能寻回公子,拿我张某的人头来见。” 那个挨打的士兵过来解释道:“忽然听说有倭寇前来刺探军情,我们全都追了出去,这才知道是许公子假扮的,他言称要进城刺探军情,明日一早便回,就在我们准备采取行动时,眨眼之间,他就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如果许灵儿已经进了平海卫,除非现在攻城,否则,任谁也没有办法能把他找回来。 许仪后根本不信儿子有这样的本事,顿时浑身打起了哆嗦,只感觉眼前一黑,瞬间便晕倒在地。 戚继光将军命人照顾好了许仪后,回到帅帐把戚印叫了进来,命他迅速联络其手下的斥候官(侦察兵),务必要找到许灵儿的下落,如果他已经进了卫城,就算钻天入地,也要派斥候确保他的安全。 此刻,一身倭寇打扮的许灵儿已经进了平海卫。 卫城南门里天后宫的神像前,有个身挎弯刀的少年浪人,身着刺绣的和服,脚踏木屐,头扎发髻,摇动着一把纸扇,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正在耀武扬威的大呼小叫。 天后宫大殿屋顶和廊庑,由一百零八根木柱所承载,屋檐下四周的台基有一百零八块青石砌成,显得非常巍峨壮观,此刻,趴在大殿屋顶横梁之上的许灵儿,屏住了呼吸仔细侦查…… 这时,神像后走出了一个倭寇头目,拿弯刀指着少年问道:“你是什么人?” 年轻的浪人微微一笑,答道:“五助,我父亲大发慈悲,才收留了你们这些逃难而来的浪人,授予你守护卫城南门之要职,如今城池被戚家军团团包围,竟然还敢派人外出抢劫,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城门失守,后果会怎么样?” 倭寇头目恭恭敬敬地答道:“原来是少主权三郎大人驾到,五助不胜荣幸!” 权三郎突然提高了嗓门,高声问道:“五助,这次出城打劫,收获不小吧?” “回禀少主,五助实在迫不得已,我们南门守军昨日已经断粮。”五助低声答道。 “你们抢劫回来时,是不是遇到了戚家军?” 五助闻言不禁打了个哆嗦,赶忙答道:“附近村庄都有戚家军的巡防队,我们不是鸳鸯阵的对手,便舍近求远,跑到兴化府和泉州搭界的地方,才弄到一些吃的,回城时确实遇到了戚家军,战死了几名‘武士’,其余人等全都通过地道安全返回。” 权三郎大怒,手指着五助的鼻子,气愤地骂道:“混蛋!正是因为对城内虚实不明,戚家军才围而不攻,再等上三、五天,我们就有援军从海上而来,到时候就能出城反击,再度夺取兴化府也不在话下。你违反军纪,万一有人落到了敌军之手,或者暴露了那条地道,岂不是坏了我们的大事?” “请少主放心,没在城外留一个活口。”五助自信地答道。 于是,权三郎奸笑了一声,没再搭理他,带着两个保镖进了大殿,想看看他们抢到了多少东西? 五助想拦却又不敢拦,跟在他的身后试探着讲道:“少主,我知道大家都快断粮了,还不知得守到什么时候,昨日抢来的鸡鸭鱼肉,待我们收拾好了,立刻送进你的府上。” 不置可否的权三郎进来溜达了一圈,突然发现有个姑娘被绑在柱子上,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五助尴尬的一笑,答道:“这也是准备给你送去的。” 权三郎打量着这个少女,讲道:“五助,你可真会说话,好吧,我让你现在就给我送去。” 五助虽怒火中烧,但还是强作笑颜,口不择言地答道:“少主,我已吩咐手下人,把昨日讨来的鸡鸭鱼肉,正往少主的府里搬运,至于这姑娘,我、我待会亲自送到你的府上。” 闻听此言,权三郎手指着五助大声骂道:“你这混蛋,简直胡说八道!” 五助不敢怠慢,赶紧下命令,把抢来的那些鸡鸭鱼肉送给少主,浪人们当然也知道,要是得罪了这位权三郎少爷,这些刚从南澳岛逃来的乌合之众,在平海卫城可就混不下去了。 “请少主继续到要塞巡防去吧,主公还等着你的消息。”五助发现他还在打量着那个少女,殷勤地讲道:“少主想要的东西,我马上亲自送往你的府中。” 于是,权三郎紧紧地盯着五助,矜持地讲道:“你可要说话算数,等我回到家,若是发现得不到我想要的,我就把你们全都赶进海里喂鱼!” “请少主放心去吧。”五助说着便拉起权三郎往外走。 权三郎还是不放心,但又不能和五助翻脸,临出大殿之际,大声问道:“你们这些人当中,可有出自平户的武士?愿听我号令者,重重有赏!” 大殿里的浪人们都忙着收拾东西,当着五助的面,也没人敢应声。 因权三郎还有任务在身,着急巡视其他几处城防要塞,便狠狠地瞪了五助两眼,带着随从走出了殿外。 在外边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人把那姑娘送出来,磨磨蹭蹭的权三郎就是不走,五助也只好陪着他闲聊。 趁着大殿里一阵混乱,身着倭寇服饰的许灵儿,来到了姑娘近前,这时,有人试图过来阻拦,他对着来人微微一笑,立刻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当倭寇看见了扇面上的家徽时,也就不再管了。 姑娘的嘴被布条勒着而不能发声,当她知道即将被人带走时,闭上了绝望的双眼,泪水仍不住地往下流…… 许灵儿挥刀割断了柱子上的绳索,趁机趴在她的耳边低声讲道:“你不要害怕,戚家军救你来了。” 姑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开大眼睛打量着许灵儿,激动得浑身打起了哆嗦…… 许灵儿朝她递了个眼神,用手比划了一个圈,朝地下指了指,这姑娘也是冰雪聪明,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默默地点点头。 这时,有人过来问道:“是不是要把她送给权三郎那个混蛋?” “竟敢对少主如此无礼!刚才少主的话,难道你们都没听到见吗?”许灵儿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说的也是,如今我们寄人篱下,权三郎这个混蛋确实得罪不起。” “不错,等我们立下战功,联合其他武士,设法把权三郎父子给废掉。” 许灵儿没有理会他们这些人,带着这个姑娘走出了大殿。 大殿外,权三郎还在和五助磨磨唧唧,突然看见有人把那个姑娘送了出来,顿时流露出惊喜之色,他拍着无助的肩膀,笑着讲道:“我府中的鸡鸭鱼肉并不少,吃不完会坏掉的,就不劳你来送了。” 五助被气得浑身发抖,脸憋得像猪肝一样,挥刀便冲向了许灵儿。 许灵儿非常机警,躲过了五助的袭击,拉起姑娘到了权三郎的近前,高声讲道:“少主,请放心巡防去吧,我这就将佳人送往你的府中。” 五助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但许灵儿并没搭理他,却给权三郎躬身施礼,高声讲道:“启禀少主,在下伊岐岛人氏,久仰少主的大名,今日能为你效忠,实乃三生有幸!” 权三郎知道,这是刚才的那番话起了作用,问道:“你可认识我的府邸?” 发现许灵儿点了点头,但权三郎依然不放心,便派了个保镖护送他们回家。 这时,五助想派人去追,权三郎却与他对峙了起来…… 保镖在头前带路,沿着城墙往前走,忽然,那姑娘手指着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对许灵儿点了点头。 许灵儿会意,趁着四下里没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刺向了保镖的后脖颈,他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转回身来,许灵儿赶忙拉起了那个姑娘,一溜烟似的闯进了城隍庙,里边有三个浪人正在歇息,发现有人突然闯了进来,他们也没太在意,依然躺在地上睡大觉。 见这仨浪人浑身沾满了稻草,似乎没什么戒备,许灵儿冲上前来,挥动弯刀砍死了其中一个…… 待那两人刚刚缓过神,弯刀已经刺中了一个浪人的咽喉…… 最后一个浪人想逃跑,那姑娘从地上捡起了根木棒,击中了他的双腿,许灵儿一个箭步向前,把弯刀插在了他的背上。 许灵儿将城隍庙的门从里面插上,那姑娘也找到了洞口,二人迅速地钻进了地洞…… 摸着黑爬了半个时辰,隐隐看见了一丝亮光,许灵儿让那姑娘先在洞中等候,自己钻到了洞口处,扒开掩在上面的茅草荆棘,往洞外观瞧。 外面有几个村民模样的人,正在山坡下的农田里干活,许灵儿细心观察了一会儿,感觉他们不太像是倭寇,但又不像戚家军的斥候,因怀疑他们守着这个洞口的动机,便悄悄对那姑娘交待了几句,自己从洞中钻了出来,想试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身着倭寇服饰的许灵儿挥舞着弯刀,突然蹿到了他们的面前,若是普通村民,肯定全被吓跑了,但这几个人不仅没跑,反而亮出了藏在地下的兵刃,还有人质问他为什么出城? 确实是倭寇无疑!这种情况下,许灵儿很容易就能跑掉,但现在洞中还有个姑娘,有心与他们厮杀,显然也打不赢,顿时感觉颇为棘手。 为了掩护姑娘从洞里赶快出来,许灵儿大声喊道:“大家都快逃命去吧,城里已经断粮,现在起了内讧,权三郎那个混蛋把五助大人给杀了。”说罢,他撒腿就跑。 倭寇们对这番话将信将疑,全都追了过来,想抓住他问个究竟。 许灵儿知道,附近一定有戚家军巡防的士兵,或者有军中的斥候,边跑边大声喊叫,不一会儿,戚印将军便带着一彪人马赶到了。 面对鸳鸯阵,倭寇们还试图负隅顽抗,双方刚一交锋,戚家军便将他们全部拿下。 许灵儿返回洞口,把那个姑娘带到了戚印将军的近前,自己还想继续返回平海卫城,却被戚印将军把他拦了下来。 得知地道另一端是座城隍庙,戚印将军立刻让斥候官换上倭寇的衣服,派他们赶快去善后,留下了几个人把守住洞口,然后,押着一群俘虏返回了军营。 (本章完) 第4章 4、京师陷重围 当把许灵儿和那姑娘被送回军营时,许仪后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文弱的儿子竟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还从敌营里救出了一个姑娘。 此刻,为了打消父亲的忧虑,许灵儿微笑着讲道:“请爹爹不必担心,这两年,孩儿在清源山下放牛时,曾跟少林武僧学了些功夫,没成想,今日居然用上了。” 许仪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拉住儿子的双手,叹道:“只要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戚印将军讲道:“许老先生,若非令公子帮忙,接下来的这场攻城战,还不知得付出多大的代价?现在,斥候官已经进了城,过两天定能一举拿下平海卫,您老今日再歇息一晚,明日就随张岳将军一起赴京吧。” 接着,许灵儿把发生在卫城南门的故事,又给父亲和戚印将军讲述了一遍,并提议,多派斥候官通过地道进城,挑起南门守将五助和权三郎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先起内讧。 戚印将军深表赞同,辞别了许家父子返回到军中,紧急审讯被抓来的倭寇。 被救回来的姑娘来拜见许仪后,跪在了地上哭诉道:“奴家姓田,唤作荣儿,昨日村庄遭倭寇洗劫,一家老小全都命丧倭寇的刀下……” “爹爹,就是我们今早路过的那座村庄。” “真是可怜啊!我们把村里村外检查了一遍,数十口乡亲竟然全部遇难,倭寇真是丧尽天良,咱大明的百姓和这些豺狼不共戴天!荣儿姑娘,你放心,胡守仁将军正在村里善后。” 泪流满面的荣儿呜咽着讲道:“奴家的亲人全都没了,如今,家也没了……” “爹,认荣儿做个干女儿吧,我们把她带进京城。” “好。张岳将军是员虎将,不能因为我们,耽误了戚家军的战事,待我去见戚大人求个情,明日带荣儿回趟家乡,祭奠那些被害的乡亲,再给她父母的坟上添把土、上炷香。” 安抚好了荣儿,许仪后又去找戚继光将军,戚将军十分理解他的一片苦心,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根据被抓倭寇的供词,以及许灵儿提供的线索,是夜,戚继光将军召集众将官召开军事会议。 次日,许家父子带着荣儿走了,戚继光将军也接到了俞大猷、刘显二位将军传来了军情,海上已经拦截住了倭寇的援军,布防已经就绪,请戚家军近日开始攻城。 汇集各方传来的情报,戚继光将军重新制定了作战方案,全体将士也做好了大战前的一切准备,戚印再次派出斥候官,通过那条地道混进了卫城,挑起了城内倭寇的内讧。 这日清早,戚家军在北门和西门各派数百人佯攻,大将胡守仁率领两千多将士,率先从南门突破,激烈的攻城战进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攻陷了平海卫。 倭寇在城中内讧不止,他们的援军未到,等来的却是戚家军猛烈打击,倭寇们已无心恋战,准备从东边的海上逃窜,又遭到了刘显将军、俞大猷将军左右两路水师的拦截,最后,只有十来个倭寇死保其少主权三郎,逃出了水师的包围,其余人等全都浮尸海上。 平海卫大捷,意味着粤闽境内的倭寇全部肃清,戚继光将军和俞大猷、刘显二位将军会师于平海卫城,许家父子刚一回来,就被邀请参加庆功宴。 宴席之上,众将官对许灵儿的功绩大加赞赏,戚继光将军提议,由他们三位总兵联合署名,给五军都督府提督、总神机营、兼锦衣卫都指挥使朱希忠老王爷写封荐书,表奏推荐许灵儿加入锦衣卫,必将成为国之栋梁。 尽管许仪后百般阻拦,表示儿子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当不起大用,但戚、刘、俞三位总兵还是写了荐书,并签上了他们的大名,交给了护送许家父子的张岳将军。 在平海卫城又住了一晚,于次日清晨,以戚继光为首的众将军,把许家父子送出了平海卫城外,张岳将军率卫队护送他们赴京。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张岳将军率卫队来到京城,马车驶过一座高大巍峨的城门,灵儿和荣儿偷着掀开了帘子,只见远处的门楼牌坊、大宅府邸递次鳞比,一望无际的长街两旁商铺林立,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喧嚣繁华的京城,令人应接不暇…… 此时,许仪后却是一脸的肃穆,流落海外多年的一介村夫,活这么大岁数,除了和戚继光将军打过交道,他连七品县令都没见过,心中不免疑虑重重,不知此番进京到底是福是祸…… 于是,许仪后絮絮叨叨地叮嘱起了儿子,到了京师重地,言行举止一定要格外慎重,对于父亲的谆谆教导,许灵儿一一点头答应。 卫队将许家父子送到了工部的驿舘,工部侍郎、兼浙江巡按监察御史赵文华头戴乌纱、腰扎玉带,身着大红的官服,率领一群官员站在门外迎接。 张岳甩镫离鞍下了马,对赵文华拱手施礼,讲道:“末将张岳拜见赵大人,末将奉命护送许家父子来迟,还请恕罪。” 赵文华面带愠怒,似乎带有责怪之意,对他摆了摆手,不咸不淡地答道:“张将军辛苦、免礼吧。” 许家父子拜见了赵文华,被迎接进了驿舘,这时,已经安排好了丰盛的宴席。 席间,张岳将军本欲夸赞一番许灵儿,却被许仪后以哀求的目光制止住了。 于是,张岳将军把三位总兵联名的荐书掏了出来,准备把它交给赵文华,请他转给五军都护府提督、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老王爷。 许仪后见状,一把夺过荐书,撕了个粉碎,叹道:“请张将军见谅,民间这些传闻及致谢之词,多是以讹传讹,决不可轻信,小老儿本是一介村夫,能否有资格进宫当御医?恐怕还得经过一番考量。” 赵文华本以为所谓的“荐书”,是患者给许仪后写的感谢信,其实,在罗文龙的极力推荐下,对许仪后的经历早已耳熟能详,便笑着讲道:“那些赞美之言不看也罢,许神医能进宫做御医,诸位,你们可知到底得益于何人的推荐?” 朝廷内阁发文半年多来,在大江南北寻找许仪后,张岳也想知道推荐人到底是谁,便打听起了这件事。 赵文华立刻岔开了话题,微笑着问起了许仪后: “请问阁下可是吉安桐坪人氏?” “正是。” “呵呵,阁下与当朝首辅严阁老大人是同乡。再请问阁下,是否自幼习岐黄之术?又专擅眼疾?” “正是。” “早年间,阁下曾在浙闽沿海一带行医,却被倭寇绑架到了东瀛,曾到过秦始皇派徐福所寻找的福地,有幸得神仙所指点,能配制出一种叫‘灵珠膏’的仙药,专门医治眼疾,可有此事?” “启禀赵大人,这可真是以讹传讹了。灵珠膏虽能医治眼疾,但并非是仙药。” “老先生是位诚实之人,本官深感欣慰。呵呵,若是遇到那些口出狂言之徒,进得宫去,早晚也会惹出弥天大祸,好!本官再敬你一杯。”赵文华说着,二人碰了一杯酒。 许仪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讲道:“承蒙赵大人的错爱,能进宫侍奉当今万岁爷,实乃小老儿的福分!在下乃乡野之夫,诚惶诚恐,实在不敢和当年的太医院院判李时珍大人相比,将来能给大内的御医打个下手,也就心满意足了。” “许神医过谦了,不管你的医术是不是神仙所赐,只要能治好病,那就是本事。招你进宫当太医院院判,乃是当朝首辅严阁老大人,在当今圣上面前极力举荐的结果,你就不要再推托了,若是让阁下在大内给御医打下手,那么,你让阁老大人的面子往哪搁?” 听说是严嵩举荐自己,许仪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讲道:“只怕小老儿在乡下散漫惯了,将来误了宫中的大事,会连累了阁老大人的。” “呵呵,诚如先生刚才所言,现在就让你进宫,尚为时过早,阁下还得经历一番考核。不知阁下知不知道,你的同乡、人称小阁老的工部侍郎严世蕃大人,其眼疾已有多年,各地的名医都曾给他医治过,至今未能好转,你若不负阁老大人的一片苦心,医治好小阁老大人的眼睛,便是报答阁老大人的举荐之恩。” 张岳将军听出了其中的猫腻,心中暗想,怪不得朝廷内阁如此大张旗鼓,跑遍了大江南北,寻找得海上神仙真传的名医进京,忍不住感叹道:“五官不正,不得入阁。末将听说,小阁老因这眼疾吃了大亏。” 赵文华对张岳怒目而视,他知道严世蕃在民间的口碑极为不佳,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劝道:“看令公子也是一介书生,若能医治好小阁老的眼疾,公子参加科举,金榜题名包在本官的身上,有许神医在宫中侍奉皇上,公子在朝为官又有同乡严阁老的眷顾,必能步步高升,将来位列文渊阁大学士之列。” 许仪后明白了其中的奥秘,想趁着张岳将军还在场,尽早打退堂鼓,于是,便讲道:“恐怕我这乡野村夫更是无能为力,小老儿本无高攀同乡阁老大人之心,我儿更无科举为官之意,愿随张岳将军回戚家军大营,为疆场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尽点微薄之力,还请赵大人多多谅解。” 发现他们起了疑心,赵文华岂能善罢甘休?顿时把脸拉了下来,看这顿饭吃的也差不多了,起身喊道:“来人呐,快给许老先生父子洗尘,稍事歇息之后,送往小阁老大人的府上。” 对于许家父子的命运,张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起身抱拳讲道:“赵大人,民间之言多是以讹传讹,末将在沿海各省抗倭多年,从未听说过神医许仪后的大名,更无人见证过他能医治好眼疾,既然他不愿为官,还是让末将把他们父子带回军营效力吧。” “张将军,许老先生能否医治眼疾,我们心中自然有数,无需你来操心!本官知道你们打了场大胜仗,可如今江浙的倭寇还没有肃清,本想留将军在京城多住几日,可又不敢耽误前线的战事,戚大人马上就要移师杭州湾,正是用人之际,张将军还是赶紧回去吧。” 听赵文华下了逐客令,张岳十分恼火,却不能因此和这位赵大人翻脸,只好叮嘱许灵儿,讲道:“许公子,哥哥我该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你的父亲,将来有什么为难之处,就到戚家军大营来找我们吧。” 许灵儿故意装作一副可怜相,委屈地答道:“小弟本欲参加来年的乡试,考个秀才,可这到了京城藏龙卧虎之地,恐怕是没了希望,将来要是在京城混不下去了,小弟就去投奔哥哥吃粮当兵,还望哥哥莫要嫌弃。” 赵文华看着他那副文弱的样子,心中暗想:就你这副身子骨,还想吃粮当兵? “赵大人,若是让草民来给小阁老大人医治眼疾,怕真没有这样的本事,勉为其难,只会耽搁了小阁老……” 没等许仪后把话讲完,赵文华劝道:“俗话说,亲不亲、故乡人。阁老大人若非看在同乡的份上,哪会推荐你进宫为官?既来之、则安之,至于许公子将来参加科举之事,包在本官和小阁老的身上,还望老先生能妙手回春,赶紧医治好小阁老的眼疾。” 多说无益,大家也就不再争辩,宴罢,赵文华赶紧打发走了张岳将军,亲自带人把许家父子送进了严世蕃的府邸。 经过一道道高墙,父子三人被安置在后花园的工房,面对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丁,许仪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看来走不了了,但宁死不能屈从严氏奸党,可又怕连累人家无辜的荣儿姑娘。让他欣慰的是,儿子深藏不露,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便将逃出严府的希望,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 (本章完) 第5章 5、东楼鸣不平 太子太保、内阁首辅严嵩是武英殿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稳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数十载,地位极为显赫,其世子严世蕃出任工部侍郎,别号东楼。 此刻,硕白矮胖的严世蕃,正在书房里妙手丹青,画了幅富贵牡丹图,浓妆淡抹的侍女们在一旁赞不绝口。 这时,有个丫鬟颠着三寸金莲,一步一摇地跑到书房门外,低声讲道:“老爷,赵大人已经把神医安顿好了,正在书房外等候。” 于是,严世蕃放下手中的画笔,坐回到了太师椅上,挥手讲道:“你们散了吧。” 众侍女依然围着严世蕃拉拉扯扯,他忽然显得极不耐烦,推开了身边的侍女,对着门外高声答道:“素儿,文华不是外人,快把他请到书房来。” 素儿唱了个喏,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纠缠不休的侍女们仍不甘心,甚至还有人咒骂素儿,当她们发现主人即将动怒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书房。 赵文华走进了书房,急忙躬身施礼,低头讲道:“下官赵文华拜见小阁老!终于把神医许仪后请来了。” “兄台不必多礼,快请坐。”严世蕃说着,对站在门外的素儿吆喝道:“还不快给赵大人上茶。” 原来,赵文华是严嵩的干儿子,他也是工部侍郎,二人的私交非同寻常。 唯唯诺诺的素儿过来沏茶时,赵文华瞪着那双小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把她看得羞愧难当。 这时,严世蕃微微一乐,讲道:“兄台若是喜欢,就接到你的府里去吧。” 素儿闻言大惊失色,手中的茶壶差点掉落在地,怯生生的两颊泛起红润、一副娇喘嘘嘘失措之态,顿显一种别样的妩媚之容。 赵文华迅速接过了她手中的茶壶,趁机抓住了她那纤纤细手…… 素儿不由得惊叫了一声,赶忙往外闪身,却被赵文华抓得更紧,只好低下头细声讲道:“赵老爷,奴家已经是罗文龙大人的人了,他、他要纳奴家为妾的。” 严世蕃顿时勃然大怒,骂道:“该死的奴才,不许胡说八道!” 赵文华也大吃一惊,低声问道:“贤弟,幸好这儿没有外人,罗文龙可是朝廷的钦犯,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都是早前的事情了。”严世蕃说着,对素儿挥了挥手,恶狠狠地讲道:“今后再敢胡说八道,就把你喂狗,下去吧。” 素儿打着哆嗦出了书房,赵文华也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请问贤弟,咱们以内阁之名,大江南北寻找这位叫许仪后的神医,可是罗文龙给你出的主意?” “不错。咱大明境内的名医已经都看遍了,连那李时珍都无能为力,你说怎么办?这些年来,罗文龙帮我办过不少大事,是他一再保荐许仪后,言辞凿凿,说他在海上经历过一番奇遇,得了神仙的真传,配制出一种叫灵珠膏的仙药,定能妙手回春。” “祈求上天保佑!贤弟因这眼疾可是吃了大亏啦。” 严世蕃斜着一只眼睛,气愤不平地答道:“那群御史不停地弹劾参奏,我估摸,嘉靖老儿这两天该问父亲致仕的事了,如今老父亲已到了耄耋之年,如果真等到阁老致仕的那一天,我还入不了内阁,必将出现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局面,后果不堪设想!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赵文华继续火上加油,讲道:“凭贤弟的大才,什么徐阶、张居正之流,也只配给贤弟提鞋,贤弟若是入不了文渊阁,那真是苍天无眼、世上已再无天理!” 严世蕃深深叹了口气,骂道:“这他娘的不知什么人留下的规矩,五官不正、不得在朝为官,说实在的,嘉靖老儿封我当工部侍郎,已经算是网开一面,被那群该死的御史骂的体无完肤。如果不能医治好这眼疾,我入内阁恐怕比登天还难!” “贤弟,那是不是现在就让许仪后来给你问诊?” 严世蕃自知在民间的口碑不佳,有些不自信地问道:“兄台,纵然那许仪后有神仙般的本事,如果他不肯给我好好医治,又如之奈何?” 赵文华刚刚已经和许仪后、张岳争执了半天,他也怕许仪后突然打退堂鼓,迟疑了片刻,答道:“请阁老放心,以为朝廷要招他进宫做御医,许仪后把一双儿女都带来了,只需将他们父子分开,拿这双儿女当人质,他不得不就范;更何况这乡野村夫还心存野望,认为只要医好小阁老的眼疾,便能进宫做太医院院判。诚如罗文龙所言,若是这许仪后有真本事,必能医治好贤弟的眼疾。” “罗文龙五次三番保举许仪后,在我跟前讨好卖乖,自然有他自己的目的,据我所知,这两年来,他和洪真人勾结在一起,有很多的事情都瞒着我。”讲到此处,严世蕃颇为有些生气:“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把神医找来,我也不用急着见他,先让他看看之前郎中开的方子,给我配制几服灵珠膏再说。” “那好,这事就让管家严禧看着办吧。贤弟,现在朝堂里暗流汹涌,你还要多加小心啊!除了那个素儿,府里还有谁知道有关罗文龙的事情?”赵文华谨慎地问道。 “除了严禧直接和罗文龙联络,其他人一概不知。这可恶的家伙,居然搞上了我府上的丫鬟,还给她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觉,我得狠狠地惩罚这个混蛋!” “贤弟,今日素儿所言,若是被外人听到传扬出去,那可真是天大的麻烦……” 这时,素儿又来到了书房门口,低声讲道:“启禀老爷,阁老府上的差人取青词来了。” “素儿,你给我进来!”严世蕃喊道。 浑身打着哆嗦的素儿走进了书房,低头站在了严世蕃的近前。 “别害怕,你给我说说,罗文龙都给你讲过些什么?” “罗老爷那天、他、他喝醉了酒,说他的夫人在徽州老家自杀了,两个女儿如今也流落到海外,看我、我和他家大小姐岁数相当,就要认我做干女儿,然后,他、他就让我陪着他……,后来、后来他又说要纳我为妾,就跟我说了不少知心话……”素儿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严世蕃当然知道,他和罗文龙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实在太多,既然如此,今后这素儿还得罪不得,于是,他便矜持地笑着问道:“素儿,你对罗文龙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罗老爷是个好人,当然没得说。” “那好!今后府里的粗活,就不劳你来做了,将来给我看护好这间书房就行。这是刚写好的青词,你拿去吧。” 罗文龙也曾告诫过素儿,在严府不要轻易提自己的名字,如果刚才不是赵文华想把她带走,这些事闷在心里,她可能任谁也不说。 根据罗文龙曾讲过的一些往事,结合严世蕃刚才所言,素儿听得出来,严世蕃非常忌讳提起罗文龙,虽然自己也不喜欢他,因他平时很少有机会到严府来,今后在府里打着罗文龙的旗号,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再不用低三下四地看人脸色。 想到这儿,素儿微笑着接过了严世蕃手中的青词,一溜烟似的跑出了书房。 “素儿,你给我回来!”严世蕃在书房里大声喊道。 于是,素儿又折了回来,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外,问道:“老爷,请问还有什么事?” “转告阁老府中的差人,今日阁老进宫觐见,请他老人家奏禀皇帝陛下,就说我的眼疾即将痊愈,可以考虑作为内阁大学士的人选了。” 素儿把严世蕃的青词交给了差人,这份青词到了严嵩之手时,已是掌灯时分。 既然已经寻到了治愈儿子眼疾的神医,老迈的严嵩一刻也不敢怠慢,立刻乘上八抬大轿,前往紫禁城面圣去了。 紫禁城被喻为紫微星坛,是人间天子所居之地,寓意四方归化、八面来朝,西一长街正对乾清宫,皇极殿(清顺治改称太和殿)、中极殿(清顺治改称中和殿)、建极殿(清顺治改称保和殿)位列中轴,城内宫殿沿中轴线向东西两侧展,殿宇楼台,高低错落,红墙黄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仿若人间仙境。 养心殿,身着青色长袍的嘉靖皇帝,头上挽着个道髻,手执浮尘,身背一口宝剑,正微闭双眼端坐于帷帐之中。 宫内烟雾缭绕,香案之上摆满了一碟碟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仙丹。 帷帐外三尺之遥,老迈的严嵩正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高声朗诵着青词贺表…… 又高又瘦的严嵩眉目稀疏,可能是站的时间太长了,不由得身躯往前探,颤微微捧着的那张纸,像是将要从手中滑落下来。 “世藩的这份青词,写得真是惊天地而泣鬼神,朕心颇为感动!”说着,嘉靖皇帝缓缓睁开了双目,关切地问道:“严嵩,现在是不是累了?” “圣上明鉴,臣以七旬的高龄入内阁、任首辅(注:严嵩于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再度任内阁首辅),侍奉我主万岁算来已有十六年之久,如今微臣年迈体衰,精神倦怠,票拟多是与东楼小儿计议后再定,东楼小儿也曾替我入值宫中侍奉陛下……”严嵩说着,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嘉靖皇帝叹了口气,讲道:“朕能体恤你们父子的忠心,更明白严世蕃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他却生得五短身材,还瞎了一只眼,真是造化弄人,怎么看你们也不像父子,唉!” 诚惶诚恐的严嵩赶忙跪了下来,奏道:“托我主万岁的洪福,世蕃小儿的眼疾很快就能医治好,等过些日子,微臣带他进宫叩谢圣上天恩。” 嘉靖皇帝顿时一愣,讲道:“若世蕃能治好了眼疾,朕将封他为文渊阁大学士,到时候你再致仕不迟,你先回去吧,今儿朕实在太累了。” ******************** 关于严世蕃提到的洪真人,他与严世蕃、罗文龙等人有什么关系,曾经干了什么事情,将会在本书第五卷《海盗传奇》中做详细交待,敬请各位关注。 (本章完) 第6章 6、御史斗奸佞 严世蕃想要好好考验一番许仪后,一来看看这位名扬海内外的“神医”,到底有无真本事?二来暗中观察他对自己持何态度? 管家严禧把许仪后关在了角院的客房,除了看守他的家丁之外,不允许任何人与其接触,更不准他到处乱走,摆在他眼前的是以前开过的药方,居然高达近百份之多,严禧让他先把这些方子好好看一遍,再去给小阁老问诊。 灵儿和荣儿在后花园一连住了七天,家丁发现他们非常规矩,公子每日都在教妹妹朗读四书五经,有时候他也会到书房去借东西,当然,无论是史书典籍、还是笔墨纸砚,素儿从来也没为难过他,看得出来,这位许公子正准备参加来年的乡试。 许仪后每日闷着头看药方,和管家严禧也曾有过几次长谈,但从没给他们添过麻烦,更没有打听过进宫当御医的事情。 让许仪后奇怪的是,费了这么大劲把自己请进府来,严世蕃却又不露面,每日看看那些以前的药方,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但心中早已暗下决心,能拖一天是一天,若真把严世蕃的眼疾治好了,他必将出阁拜相,位列大学士之首,许某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终于从东瀛千辛万苦、忍辱负重回到家乡,不能为国报效,甚至助纣为虐,还不如当年葬身大海算了! 许仪后对以前的药方仔细看了一遍,对于这些方子的治疗效果、及可能产生的副作用认真分析,写出了一份评价报告,请严禧转交给了严世蕃。 在这份报告中,许仪后写道:作为郎中,救死扶伤乃是天职,不过,就小阁老的眼疾而言,各家的方子都有独到之处,并无好坏之分,因人因疾而异,但普通的治疗方法根本不起作用,使用虎狼之药兴许能治愈眼疾,但必然会毁掉容颜,反而不如不治。 这意思是说不必治了,严世蕃看罢,顿时勃然大怒,骂道:“罗文龙这混蛋为讨我欢心,居然推荐来这么个废物!” 严禧赶忙劝道:“老爷息怒,兴许是这老儿留了一手,我记得罗文龙说着,他曾在海上得过神仙的真传,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据说他配制的玲珠膏,就专治眼疾。” “嗯,可他到现在对玲珠膏只字未提,确实像是给我们留了一手。严禧,你速去把永宁堂的老掌柜黄老先生请来,待我亲自问问许仪后,这玲珠膏到底是如何配制而成,到时候,请黄老掌柜做个鉴别,别让他把我们都给糊弄了。” 严禧去请黄老先生,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许仪后发现,看守角院的家丁也睡着了,于是,他便趁机溜出了角院,想到后花园和儿子通个气。 当许仪后刚刚跑到了后花园月亮门时,正好被刚刚回府的严禧抓个正着。 严禧倒也没有见怪,问道:“许神医,你这是要干吗去?” “瞧一瞧我那犬子有没有给府中添麻烦。”许仪后答道。 “恭喜许神医,你家公子的才华非常出众,小阁老正准备为他请位翰林院的先生来给他讲习,我刚刚去看过了,灵儿公子正在认真地写文章,待会我就把公子的文章送到翰林院去,不要轻易打搅他。” 不知管家严禧的话是真是假,不过,许仪后现在可是知道儿子有多大的能耐,尽管这些日子没见着面,心中倒没太担忧,为了对付严世蕃等人,他甚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必须得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儿子。 “管家大人,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住进府中已经有些日子了,平日里这孩子不好好念书,可没少让我操心,乡下的孩子平时野惯了……” 没待许仪后把话说完,严禧突然把脸一沉,问道:“难道先生对我的话还信不过吗?” 不容许仪后争辩,严禧指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介绍道:“许神医,这位名冠京师的永宁堂黄老掌柜,前来讨教有关玲珠膏的配方,请吧。” 因黄老掌柜的到来,许仪后被严禧请进了严世蕃的书房,素儿急忙给大家泡上了香茗,躲在一旁等着被召唤。 通过严禧的介绍,许仪后和黄老掌柜相互见过礼,彼此客气了一番,便讨论起了有关玲珠膏的配方。 许仪后打定了主意,必须得摆脱严世蕃的控制,于是,胡乱编造了一副药方,最后,加了一味产自东海龙宫的珍珠。 虽说永宁堂的药材应有尽有,要把这幅方子的药配齐了,却也没那么容易。 “神医,请不要嘲笑在下学识浅薄,像这样的方子我还从未见过。”黄老先生讲道。 “是啊,黄老先生讲得不错,这幅方子正是海上仙翁传授的。”许仪后指着桌子上的一大堆药方,认真地讲道:“不过,也不是只有这幅方子能治病,请黄老先生仔细瞧瞧,在以前的这些方子之中,能医好小阁老大人眼疾的也不少。” 面无表情的黄老先生不置可否,又把以前的那些药方扒拉出来,挑了几副方子仔细查看。 许仪后撇了一眼他手中的方子,讲道:“在下看来,小阁老大人医治眼疾,根本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劲,你手中的这幅药方便可。” “不错,医治好了眼疾,却毁了面容,是老夫劝阻小阁老大人,不能采用这幅方子的。”黄老掌柜认真地答道。 许仪后指着自己刚开的方子,讲道:“若想根治眼疾,又能确保小阁老大人的五官端正,非小老儿的药方不可。” 黄老先生皱起了眉头,问道:“虽说尽是海中之物,倒也不难采办,只是那产自东海龙宫的珍珠,到底所指何物?难道真就产出自东海龙宫?” 许仪后答道:“确保治好眼疾,又不毁容颜,凭的就是产自东海的龙珠,因此,此药被称为‘玲珠膏’。早年间,我从日本国回来时,曾带回了一些,只可惜都用完了,后来就用本地产的珍珠尝试配制,实在有些差强人意……” 严禧显得极不耐烦,着急地问道:“许神医,难道说这珍珠真来自东海龙宫吗?你不要给我们打诳语。” “说来话长。”许仪后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讲道:“在下早年间曾在日本九州行医时,曾在海上遇到过了一位老者,他从深海龙宫中获取一种奇特的珍珠,自称为东海龙珠是也,须得懂医术之人立刻将其入药,过了当天,便不再灵验,如果缺少这味药,恐怕世上无人敢医治小阁老的眼疾。” 这么多药方摆在家中,就是没人敢对症下药,却也是事实,严禧对许仪后的话深以为然,赶忙问道:“请问哪儿才能买到这东海龙珠?” “这位老者可能是位隐士,经常出没在日本九州岛南部海域,当然,他也有可能是位神仙。”许仪后答道。 “如此看来,既要医治好小阁老大人的眼疾,又要保护好小阁老大人的容颜,只能靠这东海龙珠配制的灵珠膏了?”黄老掌柜问道。 “除此之外,恐怕谁都没有更好的办法。”许仪后之所以这么说,是想把自己解脱出来,好让严世蕃放了自己。 这时,书房里突然闪出了一个人,许仪后虽然没有见过严世蕃,不过,从这副尊容认得出来,此人便是恶贯满盈、臭名昭著的小阁老。 “神仙当然会有办法。都说你在海上遇到过神仙,你还不承认,呵呵,许神医,现在就派你到日本寻找这位仙翁,你可愿意跑一趟?”严世蕃问道。 许仪后如释重负般地答道:“跑一趟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可不见得一定能找到他。” 于是,黄老掌柜和严世蕃也不再搭话,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门,严禧站在门口拍了几声巴掌,突然,跑来了十来个如狼似虎般的家丁,不容许仪后分说,便将他带出了严府,塞进了一辆马车。 本想打消严世蕃医治眼疾的念头,可许仪后做梦也没想到,这位堂堂大明帝国的小阁老,居然和远在日本的海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马车出了京城,一路上也不停歇,直奔宁波而去,把许仪后交给了海盗头目罗文龙。 就在许仪后被送往宁波的当日,严世蕃请海上仙医来京城的消息,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传了出去。 御史邹应龙得知后义愤填膺,下决心要把奸佞父子参倒。 京城的夜晚,大小府邸的门前华灯初上,一顶顶轿子穿街过巷、鱼贯而行,街市之上的茶坊、酒肆鳞次梯比,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透彻帝都的一派繁华豪迈之气。 邹应龙怀着郁闷的心情回到家,在书房摊开了纸,提笔运墨、刷刷点点,一会儿就写满了一张。 到了深夜,有个丫鬟进来劝道:“老爷,先用饭去吧。” “不吃了。你先下去,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邹应龙连头也没抬,越看越不满意,把写好的一页页纸张全都撕掉,重新再写…… 写完了又撕、撕完了又写,不知不觉已到了子时,实在太累了,侧倒在书房的小床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前内阁大臣夏言正在金殿之上,朗读弹劾严嵩的奏折…… 他忽然发现有人去给严世蕃告密,那些没骨气的御史纷纷串联,前仆后继替严氏父子辩护,并倒打一耙,弹劾夏言勾结锦衣卫谋反。 于是,夏言被东厂番役抓进了诏狱…… 转眼之间,忽听御史沈鍊控诉严氏父子贿鬻官、沽恩结客、妒贤嫉能、阴制谏官、擅宠害政…… 慷慨其词的沈鍊还没读完弹劾状,就被一群锦衣卫摁倒在地,将他五花大绑给押走了…… 急火攻心的邹应龙追了过去,却在大理寺的牢狱中遇到了杨继盛,只见这位披头散发的御史,被大铁链子吊在房梁上,浑身伤痕累累,显然,他已经受尽了酷刑…… 邹应龙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恨不得把严氏父子给撕碎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邹御史终于忍无可忍,手执一把利剑,下决心要行刺严氏父子,躲在严世蕃家的书房外,却听见他正在训斥一群战战兢兢的朝廷官员: “你们知不知道?天子的儿子、当今皇太子想保平安,尚且要送给我银子,我来问问你们,到底谁敢参我?谁敢参我?谁敢参我?” 听严世蕃连问了三声,问得人心惊胆寒。这时,邹应龙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确信刚才是在做梦,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忽然发现眼前有个人影在晃动。 “严世蕃的眼睛快被治好了,马上就要成为内阁大学士,你们要是再消极等待,恐怕只能等死。” 转瞬间,说话的这个人就不见了,于是,邹应龙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跑进了马棚,跨上马追了出去。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邹应龙策马飞奔,边追边大声喊道:“先生,请等等我,给我指点迷津。” 忽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山,山的东边有栋草楼,楼的旁边是一片水田,田里有一座米堆,挡住了去路。 急不可耐的邹应龙张弓搭箭,朝这座米堆射去,于是,米堆倒了,紧接着草楼也塌了,突然间山崩地裂,仿佛到了世界的末日…… 这时,邹应龙方才从梦中彻底惊醒,发觉全身已被冷汗湿透。 细细回想梦中情形,邹应龙幡然醒悟:这是上苍在指点我为民除害、为国除奸。 这水田中的米堆是指蕃字,严世蕃别号‘东楼’,高山当然是指‘嵩’,看来要倒严氏奸党,应当一箭射倒东楼,必使“高山”土崩瓦解。 走到书桌案前,邹应龙重新铺开纸,刷刷点点又写了一篇,这才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天刚蒙蒙亮,精神矍铄的邹应龙牵马出了门,观察附近巷子里没有可疑之人,便骑上马来到了徐阶早朝的必经之地。 等了足有一刻钟,徐阶的大轿来了,邹应龙急忙拦住鸣锣开道的衙役,递上了自己的奏折。 (本章完) 第7章 7、巧设迷魂阵 紫禁城东华门内文渊阁,是大明帝国的中枢,由武英殿大学士严嵩、文渊阁大学士徐阶、李春芳及张居正等重臣主持内阁。 忙了一天军机大事,傍晚时分,徐阶、严嵩俩老头儿坐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 自从皇上答应了严嵩,只要严世蕃能医治好眼疾,便可以考虑让其入值内阁,严嵩很是兴奋了一阵儿,忽然听说好不容易请来的神医,却被儿子送往海外配药去了,想起这件事就心神不定,内心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一个小太监走到严嵩面前,轻声问道:“阁老,今天的各部奏章的票拟,是否都拟好了?司礼监的公公已经候着了。” 严嵩睁开了眼睛,微笑着答道:“都备好了,拿去吧。” 小太监把当日的奏折收好了,当准备离开时,忽听徐阶讲道:“我这还有一份。”说着,把手中一封折子递给了小太监。 严嵩急忙问道:“徐阁老,这票拟都是咱俩共同拟定的,难道你还有什么瞒着老朽不成?” 徐阶转身一笑,叹道:“严阁老多虑了!这是我写的一份青词贺表,自知比不了东楼的手笔,就是怕你笑话,没敢轻易拿出来,你要是不怕费心,就请世子东楼阁下帮我雅正一番,也好让我博得龙心欢悦。” 严嵩听罢,撇了撇嘴,还是很不放心,从小太监手中要回这份折子,仔细地看了一遍,带着嘲笑的口吻答道:“徐阁老,你这青词贺词写的,已经与东楼小儿不相上下,不过嘛,若想博得龙心欢悦,呵呵……” “请阁老指点迷津。”徐阶谦虚地讲道。 “等过几天,让东楼小儿替我入值的时候,你们俩再好好切磋吧。”严嵩说罢,将这份青词贺表又还给了小太监。 虽然受严嵩如此这般的侮辱,徐阶还是恭恭敬敬地给他深施一礼,讲道:“凭着东楼先生的大才,入值内阁自然不在话下,盼着能有机会向东楼先生讨教。” 见徐阶这幅毕恭毕敬的样子,严嵩多少放了点心,犹豫了片刻,又接着问道:“徐阁老,我听说有几个御史,现在上蹿下跳地串联,今天弹劾这位,明天弹劾那位,六部九卿被他们搅和得人心不安,徐阁老最近可曾看到过这样的奏章?” “请问严阁老,你说的是不是林润、黄光升几位御史?” 颇显神秘的严嵩迟疑了片刻,趴在徐阶的耳边讲道:“还有那个邹应龙,听说他像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你也要当心啊。” “放心吧,阁老,真没人参你。”徐阶答道。 最近,确实没人弹劾自己,也没人弹劾他的宝贝儿子,严嵩算是宽了心,微笑着和徐阶并肩出了文渊阁,各自乘轿回府。 次日,在文渊阁的台案前,依次坐着严嵩、徐阶、张居正等内阁大臣,大家都在埋头批阅各部送来的票拟和奏章。 忽然,严嵩拿着份折子站起身来,跑到了张居正的身旁,低声讲道:“叔大,你来看看,这李成梁我还是很同情的,其祖父是铁岭指挥使,他家三代人都是战功赫赫,你看,成梁又上折子了,说是当年因自己年轻气盛,得罪了权贵,被罢官多年,如今才刚刚四十多岁,正当为国尽忠,叔大,我和徐大人都老了,未来这文渊阁主事,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老朽认为,这李成梁英毅骁健、有大将之才,将来必当大用。” 张居急忙起身还礼,答道:“阁老大人说的是。”说着,接过了这份的折子,开始翻看了起来。 “叔大啊,坐下慢慢看,将来成梁出山,你不要忘记告诉他,这些年来,我严嵩一直都在为他说话,成梁确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 “请阁老放心,相信将来成梁出山,必不会忘记阁老的恩德。” 拍着张居正的肩膀,摇头晃脑的严嵩又回到座位上,继续翻看奏折,突然,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涌上心头,便转身问道:“徐阁老,我怎么突然眼花了?看来、真的是不行了。” 徐阶不动声色地答道:“阁老,请放心,没人参你。” 于是,严嵩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到徐阶的案前,在一大堆折子中翻了翻,忽然,有一份奏章引起了他的注意,拿起来仔细观瞧,顿时惊恐万状…… 徐阶微微地抬起头来,问道:“出了什么新鲜事,竟然引起严阁老的关注?” 严嵩举着手中的折子,递到了徐阶的面前,用颤微微的声音讲道:“徐大人啊,徐大人!你看看,这个邹应龙像什么话,这哪像我大明朝堂的一个御史?他写的这叫什么?你说说,这么些年来,参我的人,不在少数,好在我主圣明,从没采信过小人的谗言,我这么大年纪了,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阁老,这折子我看了,邹应龙还真没参你,只不过把工部侍郎家的琐事,数落了几句,请阁老不必太过激动,不呈上去也就是了。”徐阶答道。 抖着邹应龙的这份折子,气急败坏的严嵩讲道:“他要真参我贪赃枉法,我倒敬他是条汉子,你看、你看,他写的这叫什么?尽是东楼小儿府里鸡毛蒜皮的琐事,还是你徐大人审的折子,这要递到圣上的那儿,像什么话!” 徐阶赶忙把这份折子收回来,微笑着答道:“那就听你的,这个邹应龙确实太不像话,圣上哪有心情听他胡言乱语,我把这折子给邹应龙退回去,还得好好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一直等到徐阶把这份折子收进怀中,严嵩才坐回到了太师椅上,气喘吁吁地喊道:“传司礼监公公,把今日的折子呈圣上御览。”然后,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徐阶。 尽管徐阶收起了邹应龙的那份奏折,严嵩还是不依不饶,讲道:“徐阁老,你我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可还真没见过邹应龙这样的小人,请徐阁老把折子还给他时,好好问问他,他到底还是不是我大明的御史言官?居然拿朝政如此儿戏,岂有此理!” 这时,司礼监当值的小太监跑过来,收取了内阁审核通过的所有奏章。 就在小太监准备离开文渊阁时,徐阶高声讲道:“戚继光在福建又打了大胜仗,倭寇业已被荡平,如今天下太平,敬请圣上安心,只是御史邹应龙岂有此理?竟敢在奏折中拿严世蕃的家事胡言乱语,给朝廷添乱,还居然指责‘国师’蓝道行真人,真是罪该万死。” 这个小太监转身看了徐阶一眼,发现他的笑容相当诡秘。 大家一起离开了文渊阁,这时,天还没有黑,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轿子里的严嵩显得心神不宁、面色凝重,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要大祸临头了…… 为了防不测之祸,严嵩突然想起了张居正,他认为叔大是位可以托付之人,便掀开轿帘对身边的仆人低声讲道:“你速去张府,晚上请江陵(张居正,湖北江陵人)先生来府上一叙,我有要事相托。” 到了掌灯时分,张居正乘坐一顶二人抬的小轿,悄悄的来到了严府门口,严府早有管家等在门外,小轿进严府,轿夫留在厢房饮茶。 张居正在严府管家的带领下,刚到严府的客厅门外,就听见严嵩在屋里放声痛哭…… 管家敲开了房门,严嵩率全家老小跪倒在地,令张居正大惊失色,急忙把他们一一搀扶起来,问道:“请问阁老这是如何?真是折杀了下官。” “张大人,我们家大祸临头了。”严嵩边说,边把他儿子拉到了近前,讲道:“世蕃小儿,快给张大人行大礼,今后,我们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了张大人了。” 等表情呆滞的严世蕃跪下之后,严嵩突然又要跪了下来,张居正赶忙拉起了这对父子,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严世蕃恭恭敬敬地给张居正作了个揖,把这位未来内阁首领请进了客厅,父子二人说尽了肉麻的恭维之词,令张居正听罢十分尴尬,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严嵩托孤之时,小太监已将当日的奏章及票拟送到了紫禁城,因嘉靖帝正与国师蓝道行一起修炼,他便站在寝宫门外候着。 寝宫中烟雾缭绕,国师蓝道行舞动手里的桃木剑,正在作法…… 身穿道袍的嘉靖皇帝微闭着双目,在一旁打坐,到了掌灯时分,忽然问道:“今天内阁可呈上了奏章与票拟?” “启禀我主万岁,早就取回来了。”当值的小太监低声答道。 嘉靖皇帝听罢,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继续打坐,时而上下颚打着颤,吃上一粒“仙丹”。 等到蓝道行消停了下来,小太监这才诚惶诚恐地讲道:“我主万岁,司礼监的公公还在门外候着呢。” 嘉靖皇帝微闭着双眼,答道:“宣他进来吧。” 小太监捧着一堆奏折进到了寝宫,把它放到了台案上,立在一旁,等着嘉靖皇帝发问。 嘉靖皇帝却不慌不忙,连续吃了好几粒仙丹后,又喝一杯水,这才问道:“徐阶、严嵩上折子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严大人没有说什么,徐大人却说,戚继光在福建又打了大胜仗,倭寇快荡平了,天下太平,敬请圣上安心,只是这御史邹应龙岂有此理!竟敢在奏折中拿严世蕃的家事胡言乱语,给朝廷添乱,居然还敢指责国师蓝真人,真是罪该万死。”小太监慢声细语地答道。 蓝道行听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当然,这细节逃不过嘉靖皇帝的眼睛。 “徐阶真是这么说?”嘉靖皇帝问道。 “这都是原话,奴才怎敢欺瞒圣上。” “那你速去把邹应龙的折子,给朕找回来看看!” 当值的小太监在那堆折子中扒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邹应龙的折子,答道:“我主万岁,这里面好像没有。” “那就再回文渊阁,或者到徐阶家去找,把这份折子给朕找来。” 于是,小太监回到文渊阁,在那儿又翻腾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急忙命令人备轿,出宫找徐阶要去了。 此时,歇息了片刻的蓝道行,又开始准备作法,嘉靖皇帝笑着问道:“国师,累了吧?” “陛下,为臣不累!”蓝道行说着,舞动手中的桃木剑,接着讲道,“我还准备看热闹,一会儿会有奸臣觐见。” “是吗?”嘉靖皇帝惊奇地问道:“国师,那你说说,奸臣到底是徐阶?还是严嵩?” 潇洒飘逸的蓝道行笑而不答,将手中的桃木剑放下,舞动拂尘如腾云驾雾、天马行空…… (本章完) 第8章 8、决胜紫禁城 邹应龙确实抓住了严氏父子的软肋,让这位饱经世故、对皇帝了如指掌的官场油子,突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为了防止不测之祸,严嵩正在托孤张居正,希望未来的内阁领袖,能给严家提供庇护,这时,忽然有个家丁闯了进来。 严嵩刚想发怒,却发现这个慌慌张张的家丁,带着满脸的惊恐,似乎有话要说,便让儿子招待客人,紧忙出门问个清楚。 家丁趴在严嵩的耳边讲道:“老爷,宫里刚传话来,这深更半夜的,司礼监公公突然去了徐阶的府上。” 严嵩听罢,顿时浑身颤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叹道:“好险!幸好今日把未来之事托付给了叔大,你速去给我备轿,等送走了叔大,立刻进宫自辩。” 面对这位“未来内阁领袖”,严氏父子装模作样地哀求了一番,让唯唯诺诺的张居正深感莫名其妙,心中极度不安,不敢轻易接他们的话茬,更不敢表示自己的态度。 不管张居正愿不愿意帮忙,司礼监的公公夜访徐阶,肯定和邹应龙的那封奏折有关联,严嵩的内心如汤煮一般,匆匆忙忙送走了张居正,立刻前往大内探听风声。 就在严嵩的八抬大轿赶往大内之际,在嘉靖皇帝的寝宫里,蓝道行正在舞动着拂尘闪展腾跃…… 可能是舞累了,蓝道行跪在嘉靖皇帝的脚下,讲道:“陛下,我猜奸臣就要到了。” “呵呵,朕倒要看看,这奸臣到底是徐阶还是严嵩!”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有太监给皇帝呈上了邹应龙的奏折。 嘉靖皇帝睁开双目,拿起奏折慢慢观瞧,越看越生气,等看完之后,冷笑了一声,大声喊道:“传旨,把严世蕃的府邸给朕看管起来,朕倒要先看看,他家里到底有多少宝贝,即刻宣旨!” 抹着汗水的蓝道行谨慎地讲道:“陛下,先不用着急,微臣所说的奸臣还没到,请等一等吧。” 嘉靖皇帝嘿嘿一乐,问道:“国师,你来说说,这奸臣到底是谁?是那徐阶要害严嵩父子吗?” “陛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须自辩。”蓝道行答道。 忽然,门外当值的太监喊道:“启禀我主万岁,严嵩连夜进宫,要呈折自辩。” 这时,低头跪在皇帝近前的蓝道行,流露出了一丝诡秘的微笑。 摇头晃脑的嘉靖皇帝哈哈大笑,讲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国师,你起来吧,先回避一下,朕要看看,这严嵩如何自辩!” “陛下,这些天来我们虔诚修真,宫中已是充满了真气,如若被奸党所污,怕是还得修炼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复原,陛下,现在忠奸已明,看来,不光是要看管严世蕃的府邸……” 还没等蓝道行把话说完,嘉靖皇帝有些犹豫了,问道:“国师,你是说连严嵩的府也要抄了?” “陛下!” 嘉靖皇帝感叹道:“唉!严嵩在朝辅佐朕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也这把年纪了,就让他告老还乡吧。不过,严世蕃这小子真是可恶至极,据说他手里的宝贝比咱宫里的还多,朕倒要问一问,他从哪儿搞来这些稀奇之物?” 此刻,蓝道行仍不死心,恭恭敬敬地对皇帝深施一礼,低头喊道:“陛下……” 嘉靖皇帝摆动手中的拂尘,笑道:“你不要说了,朕自有分寸。” 然后,嘉靖皇帝又冲着值守的太监喊道:“传旨,送严嵩回府,限十日内离开京城,让他告老还乡吧,立刻命锦衣卫连夜包围严世蕃的府邸,明日抄家。” 于是,锦衣卫迅速出动,包围了严世蕃的府邸。此时,严世蕃正在卧室之中与两个侍女厮混,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他非常扫兴。 这时,就听严禧带着哭腔讲道:“老爷,家里出大事啦!锦衣卫突然包围了我们的府邸。” 严世蕃一把推开身边的侍女,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长衫,跑出来把房门打开,发现严禧正跪在门外。 “老爷,现在怎么办?” “宫里的太监有没有传过话?” “没有,可能就是怕有人传话,才连夜包围了府邸。” “你有没有问过锦衣卫的首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严禧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天降横祸!问倒是问了,这位锦衣卫的首领咱不认识,人家什么也不肯说,看来天一亮就得抄家了。” “呵呵,”严世蕃冷笑了一声,讲道:“好在老父亲有先见之明,已经刚拜托张居正替我们说话,也许明天嘉靖老儿就改了主意,不用怕!神医很快就会回来,医治好了我的眼睛,马上就能入阁拜相。严禧,快去安抚家里的下人,让大家不要惊慌失措。” 这时,严府上下哭喊声一片,跪在地上的严禧劝道:“老爷,咱们府里的人哪儿见过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请你亲自给大家讲讲吧,以免得大家惊恐,再闹出乱子来。” “好吧,你赶快去把全家老小召集起来,等我训话,我换换衣服随后就到。” 在后花园的工房里,荣儿和灵儿都已经入睡,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把他们从梦中惊醒。 许灵儿敲了敲里屋的门,喊道:“荣儿,府里好像出事了,快起来,看看我们能不能逃出去。” 正在这时,忽听响起了敲门声,穿好了衣服的许灵儿站在门口,轻声问道:“谁?什么事?” “出事了,府里的人都要到前院听老爷训话,你们快起来。”素儿答道。 素儿平时管理严世蕃的书房,许灵儿经常去找她借书看,因此,二人并不陌生。 打开了房门,许灵儿问道:“素儿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素儿往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家丁全都听严世蕃训话去了,便悄声问道:“锦衣卫突然包围了严府,明天可能就要来抄家,你们准备怎么办?” 许灵儿也急忙问道:“我父亲呢?” “灵儿公子,你父亲已经不在府上,听说他被人送到外地配药去了。” “素儿姐姐,朝廷明天要来抄家,会把我们当成严府的人吗?”许灵儿接着问道。 素儿点了点头,答道:“严氏父子作恶多端,这一天早晚会来的,真是不巧,正好被你们赶上了。” 许灵儿突然灵机一动,谨慎地问道:“素儿姐姐,你愿意跟我们一起逃走吗?” 素儿并不知道许仪后被送去了何处,根据许仪后对待严世蕃的态度,以及她和灵儿交往的经历来看,她认为许家父子是正直之人,心中十分钦佩,可看着眼前这对文弱的兄妹,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灵儿明白她的意思,问道:“素儿姐姐,看你每日闷闷不乐的样子,现在又大祸临头,难道你不想趁机逃走吗?” 素儿带着一副惶恐的表情,无奈地答道:“我是被卖进府里的,因不屈从严世蕃,前些日子被关进这儿受罚,我当然想跑。可是,现在外面全是朝廷的锦衣卫,只怕我们逃不掉的。” “好!素儿姐姐,你听,现在府中哭声连天,哪还有人管我们。既然决定要逃,那就不用怕,为了安全起见,你和荣儿都换上我的衣服,作书生打扮吧。”许灵儿冷静地讲道。 荣儿扮作书生,素儿表示自己是丫鬟的命,穿不得书生的衣服,许灵儿也没再勉强,简简单单收拾好了行装,三个人便一起出了门。 来到后花园围墙下灌木丛中,许灵儿讲道:“你们先藏好了,待我上去看看。” 只见许灵儿没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三丈多高的墙头,看着他这副麻利劲,哪里是什么文弱书生?传说中的大内高手也莫过如此!确实把素儿给惊呆了,判断他必有身真功夫,顿时有了信心。 严府确实已经被锦衣卫包围了,不过,把守后花园围墙外的士兵并不多,许灵儿从墙头上悄无声息跳了下来,低声讲道:“现在还不行,我估摸,能等到丑时,外面的士兵就该熬不住了,到时候我们再逃。” “哥哥,就算逃出去,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将来可怎么办?”荣儿问道。 素儿答道:“是啊,就算能逃出去,若是身无分文,我们也只能去讨饭。好在我早已有所准备,在书房后面的那棵海棠树下,埋了一些东西,灵儿公子,拜托你去取回来吧,若是我们有幸逃脱的话,这些东西今后就归你来支配。” “什么东西?”许灵儿急忙问道。 “严世蕃的书房里有无数奇珍异宝,只可惜我值守书房的时间太短,要不然,就能多弄些藏起来,海棠树下的那些东西,我也不知道值不值钱,但有几个金元宝就够我们吃的了,这些东西今后就由灵儿公子做主,我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只要你们兄妹二人,能拿我当个亲人看待,我就心满意足了。” “素儿姐姐,我也是灵儿哥哥从倭寇手中救出来的,今后,在这个世上,我们三人就是最亲的人。” “公子,出了月亮门往前走,第三排房子的中间位置,也就是书房后面的那颗海棠树下,移开那一片花盆,扒开下面的松土,就能找到那包东西,趁着严世蕃正在训话,你赶快去吧,多加小心。”素儿指着前院的房子轻声讲道。 眨眼之间的功夫,许灵儿就跑进了前院,此刻,荣儿和素儿全都十分紧张,趁着这功夫,细心的素儿回到工房取了一大卷棉被。 院里的嘈闹声虽然小了,下人们依然都在前院听严世蕃训话。 过了一会儿,见许灵儿回来了,素儿和荣儿异口同声地问道:“找到了吗?” 许灵儿已经将那包东西绑在了身上,笑着答道:“好沉啊。” 面临被抄家的严府哭喊声一片,尽管素儿和荣儿紧张到了极点,但这会儿,穷凶极恶的家丁们都忙着收拾东西,也不会有人来后花园。 守候到了丑时,许灵儿再次爬上墙头往外观瞧,只见墙角各有几名锦衣卫士兵,不过,他们都已经倚在墙上睡着了。 在许灵儿的帮助下,荣儿和素儿也都攀上了高墙,二人吓得都闭上了眼睛。 “别出声,我先下去看看,千万不用怕,等我招手时,你们再跳下来,摔不死的,对面就是一条小巷,赶紧跑过去就行了。”许灵儿说罢,纵身往下一跳,轻轻着了地。 贴着墙根往四周张望,许灵儿确信能有机会逃走,在地上铺下一层棉被,便赶忙给她们招了招手。 荣儿低声讲道:“素儿姐姐,闭上眼睛就没事了,别怕,也别出声。” 素儿把眼睛一闭,跟着荣儿跳下高墙,许灵儿迅速拉起二人,跑进了马路对面的巷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本章完) 第9章 9、李成梁落难 三人逃出了严世蕃的府邸,一口气跑出好几条街,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前,许灵儿讲道:“就住这儿吧。” 客栈的老板娘正责备一个大汉,眉飞色舞地讲道:“我说李大人呀,现在伙计们也全都睡觉了,咱好好打打算盘合合帐,你也别不好意思,你今天说徐老爷给你送钱来,明天说张老爷给你送钱来,这都多少天了,钱在哪儿呢?” 大汉站在老板娘面前不住地点头,显得局促不安。 “我这深更半夜把你请出来,是给你留面子,你想你一家十几口住在我的店里,连吃带喝,已经欠下了好几十两银子,你今天说能补缺,明天说能补缺,还说你儿子能考上武状元,可咱这小店可真赔不起,李大人你就饶了我们吧,今儿晚上,你也别睡了,天一亮你们全家就赶紧搬走,至于欠下的银子,等你发达了,能还就还,还不了就当我积点阴德,求你了李大人!” 大汉听罢,顿时羞臊得无地自容,站在那儿无言以对。 突然,许灵儿等人急匆匆闯了进来,高声问道:“掌柜的,还有客房吗?” “李大人,你们一家占了我六、七间客房,弄得我这来了客人,都没了空房。”老板娘说着,便笑逐颜开地对许灵儿招了招手,问道:“公子爷,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 大汉偷眼观瞧,来了两位公子带着个丫鬟,便赶忙对老板娘讲道:“多谢掌柜的恩典,我这就去腾出两间房来,天一亮,我们全家就搬走,你看行吗?” “我还没发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了?”老板娘喝退了那个大汉,转身问道:“公子,小店的客房也分三六九等,看你们要住什么样的房子?” “掌柜的,我们仨没那么讲究,能住下就行。”许灵儿答道。 大汉看着老板娘不知所措,踌躇了片刻,问道:“掌柜的,也别让你为难了,我这就去腾房。”说罢,就急着往外走。 “大叔,慢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大汉,想必他一定有非常的难处,许灵儿对老板娘讲道:“深更半夜让客人去腾房,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反正天快亮了,我们等等吧。” “哎呦,那多不好,公子,你看,我们这有几文钱的大通铺,也有一贯、五贯、十贯一晚的,不过,我看二位公子和小姐怎么也得要一个大套房吧。”说着,老板娘把脸一绷,对那个大汉讲道:“李大人,快去,把你和夫人住的那间套房腾出来吧。” 许灵儿听到此处,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放到了柜台上,问道:“掌柜的,没见过你这么做生意的,不管怎么样,也没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吧?你看这个金元宝值多少银子,够不够替这位大叔付店钱?” 这只金元宝至少值五十两银子,老板娘顿时双眼放光,欣喜若狂地问道:“公子,莫非你想替李大人付店钱?” 许灵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先是一楞神,转而哈哈大笑,答道:“够了、够了,李大人啊,李大人,真是苍天保佑你!你们全家再住俩月也够了。二位公子,打明儿起,你们愿住哪间住哪间,愿住哪套住哪套,不过,今晚上确实没房了。” 大汉绝没有料到,这位义薄云天的公子替自己付了店钱,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到灵儿面前躬身施礼,讲道:“公子如此热心,李成梁感激不尽!各位若不嫌弃,今晚先和我家犬子挤一挤,明日就给你们腾房。” 还没等许灵儿答话,老板娘抢着讲道:“公子,说实话,你这金元宝不白花,我可是知道,李成梁大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们攀上李大人,也算是该着了。再说,这么几个孩子家,带那么多钱出门,我也不该保证小店里没有江洋大盗,万一你们遇到了歹人,嘿嘿,李大人还能保护你们。” 许灵儿微微一笑,答道:“好吧,我们就跟李大人一家挤一挤吧。” 从客栈的门房出来,李成梁低着头,领着他们三人往后院的客房走去。 这时,外面已是鸡鸣声一片,许灵儿快走了两步,对李成梁讲道:“大叔,我看这天也快亮了,真没必要马上去腾房,等天亮再说吧。” 李成梁立住了脚步,答道:“这天寒地冻的,怎能忍心让公子在外面冻着。” “不要紧的,我们不怕冷。”许灵儿说着,坐在了一个磨盘上。 李成梁也跟着坐了下来,问道:“这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今后我李成梁若有出头之日,必当涌泉相报!” “呵呵,大叔不必客气,我姓许,叫我灵儿就行了。” “请问许公子何方人氏?”李成梁问道。 “我们本是萍水相逢,请大叔也不必在意,我揣摩着,那掌柜的也换不开我的金元宝,我也没有碎银子,真是合该着成全了李大人,报答不报答也不要紧,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们在这坐会儿,大叔,你先回去歇着。” 初冬的寒风令人瑟瑟发抖,李成梁禁不住问道:“公子冷吗?” 许灵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李成梁又问道:“公子,听你说话是南方口音,这么晚了赶到京城投宿,是不是天亮有急事要办?” “大叔,没有太着急的事。”许灵儿漫不经心地答道。 李成梁继续问道:“请问公子贵庚?” 许灵儿顺口答道:“周岁十七。”其实,他只有十五岁。 忽然发现李成梁一直在打量着自己,许灵儿不免有点心慌,心中暗想:不会把我当成江洋大盗了吧? 这时,李成梁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态,颇为感慨地讲道:“灵儿公子,我被奸佞所害,被罢官多年,将来还能不能再为国效力,已经不重要了,犬子李如松正准备参加考武举,这才死乞白赖,在客栈多住了俩月,如若不然,我们早该回辽东老家去了,唉!” 许灵儿正准备答话,一抬头,发现在一颗大树下,有个黑影正在练功,不由得仔细观摩。 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只见他身材硕长,却身轻如燕,宝剑舞得花团锦绣,剑刃发出丝丝蓝光。 “好剑法!”许灵儿忍不住喊道。 “这正是在下的犬子李如松。” 看到精彩之处,许灵儿不由得拍起了手来,赞道:“李大人,如松公子定能高中武状元。” “是吗?”李成梁颇为疑惑地问道。 这时,李如松忽然发现他父亲在与人聊天,急忙收身,将宝剑佩挂在身上,跑到了其父的近前躬身施礼,问道:“爹爹,你为何也起这么早?这位小弟又是何人?” “如松啊,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窘况,半夜被老板娘叫起来,跟我算账,我是羞死的心都有,多亏了这位灵儿公子,帮我们垫付了店钱,为父就能等到你参加武举的这一天了,要不然,天一亮我们就得露宿街头。” “在下许灵儿见过如松公子。” 李如松赶忙还礼,激动地答道:“感谢恩公许公子相助!” 等荣儿和素儿并肩站起身来,许灵儿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荣儿、表姐素儿,你们快来见过如松公子。” 荣儿对李如松躬身施礼,素儿给他道了个万福。 李如松给二人还过礼,讲道:“恩公,你们一宿都没睡了,我去把两个弟弟喊起来,请你们赶快去睡会儿。” “不用忙,等天亮了也不迟,不要耽误公子的晨练。”许灵儿劝道。 李如松再次谢过许灵儿,又练武去了。 素儿想试探许灵儿的功夫,便问道:“李大叔,我这位表弟也是练武之人,何不让如松公子和我家弟弟切磋一番?” 不明白她有何用意,许灵儿没敢轻易答茬,这时,就听素儿接着讲道:“我家弟弟也是准备考武进士的。” 李成梁再次把许灵儿仔细打量一番,从他的眉宇之中,看出了一股英气,便点头赞道:“尽管看着许公子不像练武之人,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古江南多俊杰,既然都是武科举子,那就请许公子不必过谦,不妨与如松试试身手。” 通过与李家父子短暂的接触,许灵儿感觉他们都不是矫情之人,但也不想冒然和李如松比武,便一下子愣住了。 李成梁倒也挺实在,对他一拱手,认真地讲道:“请灵儿公子手下留情。” 看李如松仍在剑如白蛇吐信、恰似游龙穿梭,许灵儿轻轻摇了摇头,谨慎地答道:“大叔,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与如松公子比试下拳脚吧。” 说罢,许灵儿来到了李如松的近前,如松急忙收起了宝剑。 许灵儿深施一礼,讲道:“如松公子承让了。” 比对方高出一头的李如松拱手相迎,随后,便摆开了架势…… 双方刚一交手,许灵儿躲过了他的一掌,转瞬之间,便将他摁倒在地,一条腿压在了他的身上,一只手扭着他的胳膊,另只手卡着他的脖子。 李成梁大吃了一惊,急忙喊道:“灵儿公子!” 许灵儿微笑着站起身来,讲道:“如松哥哥承让了,刚才看哥哥的剑法,感觉缺乏实战的经验。” 李成梁却邹起眉头,问道:“灵儿,你跟倭人学过功夫?” 许灵儿微笑着答道:“请大叔不要疑心,说来话长,我的父母都是郎中,当年在浙江行医时,曾被倭寇掠到海外多年,我也是在海外长大的,直到浙闽总督胡大人招抚海盗,我们才得以回国,等有空了,我再给大叔慢慢道来。” 闻听此言,李成梁面色突变,忍不住问道:“莫非阁下就是严世蕃请来的神医?” 许灵儿顿时心头一震,赶忙摇头答道:“请大叔放心,这些年来,沿海一带被海盗抓走的人多了。你瞧瞧,我们姐弟三人像神医吗?当然,我们和严世蕃没任何瓜葛。” 李成梁叹道:“倭寇祸乱我大明东南沿海久矣,只可惜奸臣当道,我李成梁报国无门!如松啊,别光练那些花架子,真上了战场,你那些剑法一点用也没有。” 这时,满脸通红的李如松低声答道:“父亲教训的是。”说罢,他试图要拉许灵儿的手。 许灵儿急忙躲闪了开来,摆着手讲道:“如松哥哥,不急,天已经要亮了,我还一宿没睡,等我好好歇一歇,改日陪你练功。” 李如松问道:“请不要误会,你是我们的恩人,我和你结拜为异性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只怕在下高攀不起。”许灵儿颇为客气地答道。 “如若不嫌弃,和如松结拜成异性兄弟吧,我就当你们的见证人。”李成梁十分高兴。 “拜见义父大人!”许灵儿答应了下来,急忙躬身施礼。 李成梁激动地感叹道:“我有这么多儿子,恐怕哪个也比不了许公子,公子如不嫌弃,天亮之后就排摆香案,请你和如松结拜为异性兄弟。” 东方渐渐发白,已经有不少人起了床,院子里开始有人来人往。 李成梁讲道:“如松,快去给灵儿腾出两间房来,你们几个兄弟挤一挤,灵儿公子,委屈你们啦。” 于是,李如松领着许灵儿等人去腾房,李成梁仍坐在大磨盘上,仰着脸、望着天,忍不住叹道:“苍天在上,何时才是我李某的出头之日?” 这时,外面响起了铜锣开道的声音,李成梁不禁打了个哆嗦,自言自语地问道:“难道说圣旨到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客栈的伙计跑到他的面前,眉飞色舞地讲道:“李大人,好事来了,内阁张大人派人请你来了。” 此刻,李成梁简直不敢相信,神情严肃地答道:“店家,请不要拿我寻开心,昨晚我已经付清了店钱,不信,去问你们的老板娘。” “李大人呀,李大人,看你说到哪儿去了,你就是再住上一年,也没人敢往外轰你,我说的是真的,锣声开道你不是没听见吧?朝廷派来的公公,正在掌柜的那儿等着,你赶快去更衣,别让人家等急了,快点吧,我的李大人。” “谢谢你!”李成梁说着,恍如做梦一般,转身往客房跑去,心中顿时涌出无限感慨:想我李某练兵十年,不料栽倒在严世蕃之手,现在国家有难,戚继光、谭纶、俞大猷都在前线杀敌立功,我却是度日如年,皇上若再不用我,我将成为废人,严嵩倒台了、这一定是严嵩倒台了! (本章完) 第10章 10、许仪后蒙冤 天渐渐放亮了,李如松腾出了两间套房,讲道:“灵儿兄弟,让你们受委屈了。大家都先好好睡个觉,中午我来叫你们吃饭。” “谢谢如松哥哥!”许灵儿说着,便招呼荣儿和素儿进了客房,忽然发现李如松的眼神飘向了荣儿,露出神秘一笑,继续讲道: “我家荣儿是女儿身,接下来几天,我有不少事情要办,把荣儿和素儿留在客栈,如松哥哥,请你帮帮看住她们,别让她们到处乱跑,也别让外人打搅,她们的胆子都很小,请哥哥多多关照,拜托了。” 李如松颇显尴尬,默默地点了点头。 荣儿听见了他们的谈话,顿时撅起了小嘴,变得满脸绯红,下意识地往头上摸了摸,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于是,她把盘着的头发缕开,往下拉出一帘刘海。 李如松吃惊地看了眼荣儿,又把许灵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转身出了门。 望着如松的背影,许灵儿笑着问道:“如松哥哥,看我家荣儿如何?” 李如松回过身来,认真地点头答道:“嗯,嗯,生就的千金小姐,胜似西施,你们江南的姑娘生得就是水灵!” “不知如松哥哥是否成婚?荣儿若能嫁给哥哥这样的人,算她命中洪福齐天了。”许灵儿问道。 “说笑了,在下虽未婚配,自知配不上荣儿姑娘。”说着,神色慌张的李如松赶忙低下了头,这时,他忽然发现许灵儿极不自然,那副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样子,顿时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沉默了片刻,许灵儿讲道:“哥哥,我现在很疲倦,你回去吧。” 李如松转回身看时,房门已经关上了,接着,又听到了里面插门的声音,这才恍恍惚惚地回了自己的客房。 许灵儿隔着门缝往外观瞧,不一会儿,发现李家兄弟全都跟着李成梁出了门,便转身对荣儿和素儿讲道:“你们好好的睡个觉吧,我得去打听父亲的消息,在里面把门锁好了,除了我,任谁叫门你们也别开。” 得知李成梁被太监接进了紫禁城,就知道离他官复原职的日子不远了,许灵儿也出了客栈,穿街过巷来到了严府门前,发现数十名锦衣卫整装待发,已经做好了抄家的准备,严府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许灵儿沿途仔细观察,只见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们整装待命,已经将严府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他忽然发现,远处有两个挑着一担菜的仆人,正慢悠悠的朝严府走来,显然他们不像是来看热闹的,便不由自主地跑了过去,悄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当他们快走到人墙的时候,忽然不走了。 仆人甲放下扁担,坐在地上流下了眼泪,继而失声痛哭…… 仆人乙在一旁低声劝道:“别哭了,情况没你想象的这么糟,你看,这要是真的满门抄斩,那些锦衣卫还用得着让我们俩一大早出去买菜吗?” 仆人甲哭着答道:“等会圣旨来了,没准就是满门抄斩,我的娘啊!” 仆人乙训斥道:“瞧你那点出息!看把你吓的。我看啊,皇上不会这么绝情,等咱老爷的眼睛治好了,肯定是入阁拜相,到时候,我们兄弟就等着发财吧。” 仆人甲又哭道:“你是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是不用害怕;我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充军发配,谁来照看我的妻儿老母,我可怎么办?” 仆人乙接着劝道:“没准啊、再过俩时辰,皇上就改主意啦,他哪离得开小阁老?小阁老要走了,天下谁还能写得出这么好的青词。” 听着仆人甲的哭声越来越大,仆人乙有些不耐烦了,非常严肃地讲道:“我说,兄弟,别这么没出息,给你透露点消息,就在前几天,老爷把神医送走了,知道让他干什么去了吗?” 仆人甲揉着眼睛问道:“干什么去了?” “嘿嘿,告诉你一个秘密,千万不能再给任何人讲,听严禧说,神医被罗文龙送到日本国配药去了,明白了吗?只要不是暂立决,咱老爷的眼睛就能治好了,咱们就有翻身的机会,千万沉住气,别怕,我猜用不了仨月,皇上召见咱们老爷。” 许灵儿听到此处,心中暗自叫苦,难道这个叫什么罗文龙的人,把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国的父亲,又给送到日本国去了?老父亲许仪后居然在天子脚下蒙屈含冤,又该找谁去讲理?真是让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时,严府门前已是人声鼎沸,忽听有人高声喊道:“快看、快看,圣旨来了。” “圣旨来了,听听怎么处置吧。”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于是,许灵儿急忙朝严府门前跑去,只见两个太监穿过人群,来到了严府门前,高声喊道:“严世蕃接旨。” 宽阔的大门被锦衣卫推开,这时,府里的男女老幼全都走出门外,齐刷刷跪倒在地,严世蕃高声讲道:“皇恩浩荡,臣严世蕃听旨。” 一个太监高声朗读圣旨,大意是严世蕃私藏珍宝有罪,皇帝毕竟还念着严嵩的种种好处,又怜惜严世蕃写青词的才能,只抄没家财,不忍加害,将严世蕃全家发配雷州。 这时,两个买菜的仆人也来到了人群之中,仆人乙低声问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顶多了充军发配,咱再拖延个把月,等罗文龙把神医配的药带回来,治好了老爷的眼睛,咱哪也不用去,擎等着老爷升官,我们发财,我说兄弟,千万别让人觉得咱们有异心,懂吗?” 许灵儿往后一看,发现仆人甲已不再哭了,正在对仆人乙直点头。 圣旨宣读完毕,所有的锦衣卫一齐冲进了严府,看样子是要抄家了,但看热闹的百姓显得非常失望,有的是叹息,有的是抗议,嘈杂声不绝于耳。 许灵儿混在百姓当中,随着看热闹的人群离去,嘴里念叨着:罗文龙、罗文龙…… 就在许灵儿返回旅店的时候,从文渊阁出来的李成梁,满面春风地走出了东华门,李如松、李如柏和李如桢弟兄三人牵着马,正在外面的甬路上焦虑地等待。 李成梁显得踌躇满志,朝三个儿子招招手,最小的李如桢快步跑了过去。 “爹爹,官复原职了吗?”幼小的李如桢着急地问道。 李成梁放声大笑,答道:“没准后晌就会有圣旨到,看来,出山的日子不远了。” 这时,如松、如柏也迎了上来,给他们的父亲问安祝贺,然后,父子四人一起上了马。 催马前行的李成梁大声讲道:“严嵩这个老贼真是老奸巨猾,这些年来,这奸贼一直压着我的条陈,没人敢替我说话。听张居正大人说,就在昨天,他跑到张大人面前,说什么,对我李成梁还是很同情的,认为我李某人英毅骁健,有大将之才,实是国之栋梁,必当大用,他肯定是预感到自己的末日来临,才到张大人这买好来了,张大人就势把我的条陈递了上去,圣上才批复我候补副总兵,皇恩浩荡,我们等着谢恩吧。” “老奸贼会有倒台的那一天。”李如松狠狠地骂道。 李成梁底气十足地答道:“老奸贼已经倒了,就在昨晚上,万岁爷下圣旨包围了严世蕃的府邸,现在正在抄家,呵呵,严嵩致仕,限十日内告老还乡。” “严嵩落得一个致仕还乡,严世蕃也只被抄了家,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们?”李如柏问道。 “对徐大人、张大人来说,也是勉为其难。”李成梁说着,又有些黯然伤神。 多年来,有关严氏父子倒台的传闻,一直就没断过,就算这次是真的,没准到了晚上,皇上就有可能又改了主意,于是,李成梁长叹了一声:“坚信恶人自有恶报!” 李如松似乎看出父亲的心思,催马上前一步,讲道:“父亲,那严世蕃虽是作恶多端,可青词写的好,很受当今圣上器重,只是他瞎了一只眼睛,才没能入内阁成为大学士,近日来,我可是听京城都在传闻,严世蕃找了个东瀛的神医,他的眼睛马上就能治好了。” “嗯,打虎不死,必被虎伤,你后晌有空,去替我拜谢徐阁老,请徐阁老给大家拿个主意,我得在客栈等候听旨。”李成梁答道。 父子四人回到客栈已是午时,李如松到灵儿的客房来敲门,请他们一起吃饭。 打开了房门,只见许灵儿依旧倦意绵绵,揉着眼睛问道:“如松哥哥,是该吃饭了吗?”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李如松微笑着答道:“这都一天一宿了,先去吃饭吧,待会儿回来接着睡。” 于是,三人一起来跟着李如松前去吃饭,这个时候,许灵儿哪还有心情吃得下东西? 看着他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明就里的李如松劝道:“老弟,快跟我来,有重大的喜讯,想听听吗?” 许灵儿不想扫他的兴,答道:“既然是喜讯,那就请哥哥说来听听吧。” “朝廷查抄了严世蕃的府邸,这狗奸贼被发配雷州,我们的好日子来了,今天徐阶大人和张居正大人在文渊阁召见了父亲,没准下午就有圣旨能补缺,得好好庆祝一下,哈哈。”李如松兴奋地讲道。 这消息许灵儿知道的可比他早多了,但还是故作惊讶地讲道:“真是天大的喜事!” 李如松兴高采烈地讲道:“父亲出山的日子不远了,今日我们要陪着他好好喝几杯。” 此刻,李成梁已经坐在了饭桌前等候,见人全到齐了,便爽朗地笑着喊道:“灵儿,你就是我们李家的福星,快快,来上座。” 许灵儿客气了一番,最终坐在了主陪的位置,荣儿和素儿也依次跟着坐下。 李如松对守在门口的伙计讲道:“开始上菜吧。” 六个凉菜刚刚上来,李如松站起身给大家斟酒。 客栈的伙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趴在李成梁的耳边,低声讲道:“李大人,宫里来了两个公公想见你。” “圣旨到了、圣旨到了,我得赶快更衣接旨,你们先吃。”说着,李成梁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显得颇为激动。 这时,伙计笑道:“李大人,我可没说接圣旨,二位公公说是出来办事的,顺便想见见你李大人,说两句话就走,掌柜的给你们腾好客房,快去吧。” (本章完) 第11章 11、徐阁老用计 伙计推开了会客室的门,只见两个太监端坐在太师椅上,李成梁低着头进来之后,把门关好了,赶忙躬身施礼,恭敬地讲道:“草民李成梁拜见二位公公。”说罢,微微抬起头来,等着这两个太监答话。 沉默了片刻,一个太监尖声笑道:“哈、哈、哈!李成梁,虽说内阁票拟允许你补缺副总兵,但这缺啊,还是候补!你还得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也不好说,能补到什么样的缺,更难说,你--懂--吗?” “还请二位公公指教。”李成梁答道。 “哈、哈,我们俩啊,都盼着你李大人能早日补上实缺,好为国尽忠效力,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这还取决于万岁爷身边的公公,还有文渊阁的公公、司礼监的公公、掌印的公公,要想事情办得快点呢,我们俩可以帮你疏通一下,要不然,给你拖个一年、两年也没准啊,我们俩知道你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希望你能早点补上缺,补到你满意的实缺,这才趁着出宫办事的机会,给你捎个信。”说到这儿,看着李成梁,拉着长音问道:“懂--吗?” 李成梁神色凝重地答道:“我懂了。” “懂了就好,我们俩先走了,明日午时还会来找你。”这个太监说着,就准备起身要走,这时,低头沉思的李成梁突然打了个激灵,急忙开门相送。 另一个太监也站起身来,阴阳怪气地拉着长声讲道:“李大人,在这件事上,你找徐阶、张居正都没用,懂--吗?” “感谢二位公公的恩德,成梁懂了,请公公慢走。” 回到餐桌上,李成梁发现大家都还没动筷子,连忙招呼道:“不是说了么,不必等我,灵儿,快吃饭吧,自家人在一起不必拘束。”说着,他却面带愁容地坐下来叹了口气。 众人轮番起身给李成梁敬酒,李成梁摆着手讲道:“自家人吃饭,不用讲究,唉,这还没真到庆祝的时候呢!来、来、来,大家随便吃,我一介武夫,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许灵儿端起了酒杯,讲道:“义父大人,灵儿先敬你一杯”” “好!灵儿,就此一杯,我们好好吃完这顿饭,为父这给你们摆香案,你和如松结为异性兄弟。”说罢,李成梁也端起杯,一饮而尽,大家也都跟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如松,如松!”李成梁连喊了两声,发现他的眼神不时地瞟向荣儿,看在眼里、气在心中,生气地问道:“年关前就要开科取士,如松,到底有多大把握能在武科场夺魁?” 李如松突然醒过神来,急忙答道:“父亲,要是我能中了武进士,将来就不劳爹爹再冲锋陷阵了。” 李成梁听罢很不高兴,训斥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为父今年才四十四岁,哼……”说着,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微闭着双目暗自摇头,低声自问:“我到那儿还能再弄些宝贝来?明天这些死太监来取,我拿什么给他们?” “请问义父,需要什么样的宝贝?”许灵儿放下手中的筷子,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盒。 于是,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只见许灵儿把锦盒打开,十颗西洋夜明珠在锦盒中泛着绿光。 “这可是稀世的珍宝!”李成梁惊呼道。 许灵儿双手捧起锦盒递了过来,讲道:“义父大人需要,就请拿去用吧。” 这时,李成梁不禁泪流满面,却不敢伸手去接,默默注视着许灵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于是,许灵儿劝道:“这若是赃物,我也不会拿出来,义父大人,请拿去用吧。” 李成梁觉得有道理,抹着眼角的泪花点了点头。 李如松感动至极,替父亲接过了锦盒,动情地讲道:“公子对我们李家恩重如山,如松代父亲大人谢过许公子!” 众人吃完了午饭,在客栈掌柜的帮助下,在佛堂之中摆下了香案,由李成梁和掌柜的共同见证,许灵儿和李如松结拜为异性兄弟。 仪式结束后,李成梁问道:“灵儿,你后晌要出去办事吗?” 许灵儿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当紧的事。” “那好,看来,今儿后晌我也不用等圣旨了,带你和如松一起去拜见徐阁老,如何?”李成梁问道。 “拜见徐阁老?义父,我这辈子连县官都没见过,拜见这么大的官,我,我有点害怕,还是别去了。”灵儿低下头答道。 李成梁微微一笑,讲道:“徐阁老又不是老虎,有什么好怕的?灵儿,等见着徐阁老,你若有什么难事,为父可以请徐阁老帮忙,他可是咱们大明的首辅啊。” 许灵儿沉思了片刻,低声答道:“那好吧。”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黄绸装裱的木匣,里面有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玉佩,其上雕刻着一条腾龙,天子印玺小篆极为醒目,四周镶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 把玉佩递给了李成梁,许灵儿讲道:“义父,都说美玉配君子,徐阁老是我大明的君子,请您将这块玉送给徐阁老做见面礼吧。” 李成梁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敢去接,赶紧把房门关上,低声问道:“灵儿,这虽是稀世之物,可是犯了禁的,此物只可天子佩戴,或者是天子赏赐给番邦的国王,你从哪儿弄来的?” 许灵儿眨了眨眼睛,顿时双颊通红,显得极为慌张,仿佛自己被当成了江洋大盗。 发现李成梁仍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迟疑了片刻,许灵儿最终还是决定讲实话,于是,便将自己和荣儿的来历,以及陈素儿的真实身份,详详细细地诉说了一遍。 这番话把李成梁惊得是目瞪口呆,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把玉佩还给了许灵儿,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此物今后千万不要拿出来示人。 听罢这番离奇的经历,李如松不禁一阵唏嘘,关切地问道:“灵儿兄弟,令尊是否还在严府?” “今儿清早,我其实没在客栈睡觉,等你们出门之后,我就到严府打探消息,听说我父亲被罗文龙送往东洋,给严世蕃配药去了。”许灵儿答道。 “罗文龙!”李成梁惊叫了一声,接着讲道:“勾结海盗的罗文龙,实乃朝廷的钦犯,只不过这么些年来,没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此事足以证明严世蕃通倭,他死定了!” 当发现许灵儿想把玉佩销毁时,李成梁劝道:“此物虽不能在大明境内示人,但若是到了番邦,却能代表我大明皇帝的威仪,令尊被挟持到了倭国,或许得派锦衣卫前去营救,若有必要,可将此物送给前去营救之人,灵儿,你先收起来吧。” 为了搭救许灵儿的父亲,到了后晌,李成梁带着他前去拜会徐阶,相府的家人引领他们进客厅饮茶。 此时,客厅里正坐着几位官员,也都在等着见徐阁老,李成梁看了看,却一个人也不认识。 客厅里鸦雀无声,大家喝着茶等了一个多时辰,徐阶终于回来了,进客厅一看,微笑着讲道:“黄御史、邹御史、林御史、赵御史,呵呵,还有李总兵,难得聚得这么齐。” 众人赶忙起身给徐阶施礼,异口同声地喊道:“拜见徐阁老!” “呵呵,大家不要拘礼,坐坐。”说罢,徐阶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接着问道:“今天应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怎么看着大家都像霜打的茄子?” 有个御史站起身来,谨慎地讲道:“既然李总兵也是徐阁老的人,我也就知无不言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徐阶把脸一沉,问道:“赵御史,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徐阁老的人?李总兵被罢官这么多年,老夫也没帮上忙,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不党!这里没有徐阶的人,有什么话大家只管说。” 赵御史吓得赶忙道歉:“请徐阁老大人见谅!下官说错了话。”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奏折,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徐阶。 徐阶边看边生气地讲道:“这是不是你们每个御史的态度?你们埋怨皇上、埋怨老夫、埋怨张居正,又有何用?皇上就是对你们这些折子,看多了,才轻饶了严世蕃。还有你,邹应龙,你以为皇上看了你的折子,才抄了严世蕃的家?真是幼稚至极!殊不知这是蓝道行在暗中帮忙。瞧瞧你们写的这叫什么?宛若泼妇骂街,成何体统!” 这时,邹应龙起身跪倒在地,大声喊道:“阁老大人,卑职举报严世蕃‘通倭’!” 徐阶似乎受到了启发,连忙问道:“嗯,看来只有‘通倭’二字,才能要了他的命,我且问你?证据何在?” 于是,邹应龙动情地答道:“卑职愿冒死指控!” “指控!需要的是真凭实据,空口无凭,只怕把你自己指进东厂的大狱,反倒会让皇上更加同情严世蕃。” 闻听此言,李成梁拉着许灵儿一起下跪,却发现他正瑟瑟发抖,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徐大人,末将正是为此事而来。” “李总兵平身。到这儿来不用拘礼,有什么话好只管道来。” 二人给徐阶道谢,李成梁便将许灵儿的来历、及有关罗文龙的情况,简要地讲述了一遍,并提议,派如松和灵儿赴江西捉拿罗文龙。 “百无一用是书生!”徐阶叹了口气,继续讲道:“李总兵这消息来得非常及时,老夫也担心夜长梦多,万一哪天皇上的心一软,把他充军发配都给赦免了,如果这小子再治好了眼睛,必位列大学士之首,大家都等着倒霉吧!为防止锦衣卫有人交通严世蕃,此事务必严加保密,当务之急,这就连夜去拜见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老王爷,派最可靠的锦衣卫,请二位世侄相助,前往江西捉拿罗文龙,坐实严世蕃的罪证,彻底铲除严氏奸党!” (本章完) 第12章 12、陈素儿锄奸 次日清早,许灵儿和李如松来到了李成梁的客房,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头戴公子巾、身穿白袍,国字脸、面色白里透红、双目炯炯,正与李成梁对坐聊天。 忽然发现李如松和许灵儿一起走了进来,李成梁讲道:“还不快拜见锦衣卫使陆云龙大人!” 二人紧忙上前施礼,异口同声问候道:“拜见陆大人!” “如松公子不必客气,在下陆云龙。”说着,站起身来指着灵儿,微笑着问道:“请问这位应该就是义薄云天的许灵儿公子吧?” 许灵儿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成梁讲道:“我和陆大人已经商议了半天,当务之急,要想办法抓捕罗文龙,灵儿,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知素儿愿不愿意帮忙,请等一会儿,我这去问问她。”许灵儿答道。 过了一刻钟左右,许灵儿把陈素儿带了进来。 这时,李如松发现,许灵儿的表情十分严肃,羞答答的陈素儿低着头、半掩着脸,似乎刚哭了一场。 娇滴滴的素儿容色动人,垂首燕尾形的发簪,欣长苗条的娇躯,身穿浅绿色的罗衣长褂,甚是招人怜爱。 于是,李成梁关好了房门,劝道:“灵儿啊,人家若是不愿意,也不必勉强。” “大人,奴婢愿意回严世蕃府打探消息,况且罗文龙我也见过……”陈素儿跪倒在李成梁的近前,哭着讲道:“我恨死他了!奴婢曾……伺候过……” 李成梁明白了,急忙将她搀扶起来,接着讲道:“你此去严府,能探出罗文龙的消息来,就给朝廷立下了大功,今后若是愿意,就待在我的府上吧,老夫为你免去奴籍,按家人对待。” 陈素儿顿时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赶忙答道:“素儿今后愿意伺候老爷!” 李如松和许灵儿带着陈素儿出了客栈,把她送回了严府。 望着素儿远去的背影,李如松发现许灵儿紧咬着下嘴唇,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拍着他的肩膀问道:“老弟,你怎么了?” 许灵儿低下了头,却没有言语,流露出一副黯然伤神的样子。 “老弟,是不是对素儿有什么想法?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是对丫鬟想入非非的,可没少挨打,呵呵,你知道吗?父亲为了让我考武状元,到现在都没让我碰过女人,老弟,你呢?” 听到这儿,许灵儿噗嗤一笑,答道:“哥哥,看你说哪儿去了,咱们走吧,到那条河边的树底下,我教你几手绝招。” 二人一起练功直到午时,全都是大汗淋漓,李如松抱着两个人的棉衣讲道:“灵儿,我们回去吃饭吧,下午再练。” 许灵儿突然显得有些狂躁,一把将自己的棉衣夺了回来。 李如松的棉衣掉在了地下,便弯腰去捡,抬头看了看灵儿,只见他已经穿好了棉衣,感觉他的表情十分奇怪,谨慎地问道:“老弟,你没事吧?” 面色绯红的许灵儿低声答道:“如松哥哥,快把衣服穿上吧,刚出了一身汗,别冻病了。” 李如松咧了咧嘴,讲道:“辽东长大的孩子,不怕冷,就怕热。” 二人回到了客栈,敲开了李成梁的房门,看见陈素儿已经回来了,许灵儿问道:“素儿姐姐,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面无表情的陈素儿点点头,答道:“锦衣卫正在查抄严府,趁着严禧在门外见办事的时候,我找他打听清楚了罗文龙的情况,就是这该死的严禧,派我去伺候罗文龙的,所以,他倒是也没有怀疑我,现在,罗文龙正在严世蕃的江西老家,在那边帮忙兴建一座大宅院,严禧让我到分宜县去找他。” “如此说来,我父亲是不是也在分宜?其实,吉安县便是我的家乡。”许灵儿问道。 素儿答道:“把令尊交给了宁波的一伙海贼,罗文龙独自去了严氏的老家,现在,令尊已被他们送去了东洋倭地。” 李成梁站起身来,和蔼地问道:“素儿姑娘,你愿意带我去抓捕罗文龙?” 陈素儿揉着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李成梁,点头答道:“悉听大人的安排。” 次日清早,在陆云龙的带领下,李如松、许灵儿和陈素儿等人一起出发,快马加鞭跑了十五天,到了分宜境内。 找到了严嵩的老家,只见一座方圆二里的大宅院已基本完工,里面的房子差不多全都盖起来了,工匠们正在雕梁画栋,还有很多的全副武装的保镖们在内外巡逻,因此,要想抓捕罗文龙并不容易。 天色已晚,四人找了家客栈住下,吃完了晚饭,大家聚又在一起,商量出了一条计策。 次日晌午,素儿和陆云龙来到了戒备森严的严府工地,请守门的家丁进去禀告,说小阁老派人紧急约见罗文龙。 罗文龙没有料到,陈素儿在保镖的护送下到了这儿,误以为是严世蕃把他的“相好”给送来了,心中甚是欢喜,寒暄一阵之后,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面无表情的陆云龙,讲道:“壮士辛苦,请收下赏钱,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文龙,京城出了大事,严禧之所以派我千里迢迢来找你,是因为有要事相托……”说着,素儿突然哭了起来。 罗文龙听罢,吃了一惊,急忙把他们带到一间密室,问道:“他要托付什么事?可有小阁老的书信?” “小阁老的府邸已被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受老管家严禧所托,陆某冒死才将陈素儿姑娘救了出来,据严禧说,你见到陈素儿便如同见到了小阁老,十万火急,哪有什么书信?”陆云龙矜持地答道。 罗文龙听明白了,叹道:“终归还是难逃宿命!” 素儿好像听罗文龙说过,严世蕃在宁波有座贸易码头,一旦出了事,可以从那儿出海逃命,便认真地讲道:“朝廷马上就要将小阁老全家充军发配,严禧让你立刻到宁波做好准备……” 没等素儿把话说完,罗文龙瞪大了眼睛,问道:“大明朝权势熏天的小阁老,难道真要亡命海外吗?” “由在下陪你到宁波去准备,我们即刻出发!”陆云龙果断地答道。 罗文龙看着这位“保镖”,感觉此人颇有来历,便嘿嘿一乐,摇着头讲道:“小阁老曾对我说过,亡命海外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选择,即便小阁老被抄了家,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充军发配,这座宅子便是给他准备的,如今房子都还没建好,没我这个监工可怎么行?” 看来,罗文龙似乎对一切都有防备,想说服他肯定不容易,于是,泪流满面的素儿劝道:“官人可记得,你曾答应纳奴家为妾,不如在去宁波的途中,咱们回一趟徽州老家,拜过了天地,奴家才能算进了罗家的门,今后奴家与官人永不分离,如此可好?” 听罢素儿所言,罗文龙颇受感动,但又十分忌讳陆云龙,便问道:“这位到底是小阁老的什么人?” “云龙乃一介武夫,只知效忠小阁老,如不从命,便是与在下为难!” 这时,罗文龙更加觉得,这个“保镖”可得罪不起,终于答应了他们去宁波,帮严世蕃准备逃亡。 于是,在一大群凶神恶煞般的保镖护送下,罗文龙带着他们俩立刻出发,一行人奔走在盘山道上,突然遇到了袭击。 一阵乱箭飞来,十多个保镖应声摔下了马,就在罗文龙催马想逃时,陆云龙掏出一根绳索,朝他的脑袋上抛了过来。 突然,许灵儿从一颗大树上跳了下来,挥刀砍向了罗文龙。 罗文龙的马就势打了个盘旋,陆云龙的绳索没能套住他,许灵儿也扑了空,摔倒在了罗文龙的马前。 眼看着陆云龙杀将了过来,罗文龙拨马就往回跑,大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骗我?” 陆云龙也不答话,急忙调转马头,二马一错蹬,罗文龙马打盘旋,又转回到了许灵儿的身旁。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许灵儿,却被罗文龙一把提起,将他按倒在自己的马鞍前,拨马就跑,正好和陈素儿打了个照面。 素儿躲闪不及,马儿受惊,从马背上摔到了地下,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在路边捡起了一条木棍,朝着罗文龙追了过去。 罗文龙的马跑得飞快,这时,躲在半山腰放箭的李如松突然拦住了他,但罗文龙不敢恋战,躲过了李如松的攻击,拼了命的往前跑,而陆云龙也在快马加鞭紧追不舍…… 趴在马背上的许灵儿摸出一把短刀,刺在了罗文龙的腿上,把他疼得大喊了一声,一把抓起灵儿的衣服,将其扔在了地上。 陆云龙趁机挥刀砍向了罗文龙,罗文龙躲闪不及,身子往后一仰,摔落在了马下。 许灵儿后背的衣衫被撕碎了,趴在地上显得十分痛苦,李如松赶忙过来将他轻轻抱起…… 这时,素儿抱着一根木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倒在地上的罗文龙的脑袋就是一棍。 罗文龙惨叫一声,骂道:“你这小妖精!为何如此对我?” 躺在李如松的怀里,许灵儿睁开了眼睛,轻轻推了他一把,却没能推动。 看着陈素儿棒打罗文龙,灵儿笑道:“素儿姐姐,好好出出气吧!” 素儿已经哭红了眼睛,抡起木棍,对着罗文龙的脑袋又是一阵暴揍…… 陆云龙下了马,一脚踩在罗文龙的脚踝上,疼得他发出一声声惨叫。 “小阁老为何要杀我?难道为了海外的那些财产而对我灭口吗?” “等到了京城,你自然就知道了,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招认,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 说着,陆云龙掏出绳索,把罗文龙给捆了个结结实实,他自知大难临头,把眼睛一闭,也不再反抗了。 李如松怀抱着许灵儿,笑着讲道:“陆大人,听说这些海盗诡计多端,可不能让他跑了。” “放心!”陆云龙一边将绳索打着死结,一边问道:“灵儿公子没事吧?” 微闭着眼睛的许灵儿,躺在李如松的怀中,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一动也不动。 看热闹的李如松不时地抚摸着许灵儿,突然,他发现不太对劲,迟疑了片刻,急忙松开了手,面红耳赤地问道:“灵儿,灵儿,原来你是……” 许灵儿又被扔到了地上,捋了下被撕烂的衣服,背着李如松站了起来。 李如松真是不敢相信,急忙脱掉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知道李如松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许灵儿也非常难为情,诺诺地讲道:“我,我,不是故意要欺骗大家的。”说着,急忙往前挪了几步,一抬头,却看见素儿正跪在路边的林子里,身边的树丫上挂着根绳子。 许灵儿立刻跑了过去,一把将素儿抱住,劝道:“姐姐,可千万不要寻短见。” 攀在树枝上的素儿仍在不停地挣扎,灵儿紧紧地抱着她,接着讲道:“姐姐,我也是姑娘身,能体会你的感受;姐姐,你要相信李大人,他不会亏待你的,无论如何,可千万不要寻短见。” 素儿哭诉道:“灵儿妹妹,你知道,贞操对一个女人多么重要,我忍辱偷生活过来,就想亲手杀了严世蕃和罗文龙,现在大仇已报,让我去吧。” “姐姐,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李大人答应收留你,去了你的奴籍,按家人对待,我也是女人,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出了事,回京后,如何对李大人交代?” 于是,许灵儿搀扶着陈素儿她上了马,一行人马不停蹄,两日后返回了京城。 (本章完) 第13章 13、朝廷传旨意 紫禁城西苑,嘉靖皇帝寝宫中依然烟雾缭绕。 成国公、五军都督府提督、总神机营、兼锦衣卫都指挥使朱希忠,跪倒在帷帐之外,低头奏道:“臣已查明严世蕃确实‘通倭’!这些年来,他勾结海贼罗文龙、徐海等人,祸乱东南沿海,以改稻为桑之名,刮掠民财,从东、西二洋搜罗无数奇珍异宝……” 披头散发的嘉靖皇帝微闭双目,端坐在帷帐之中,听到这儿,忽然睁开了眼睛,大声问道:“你们都抄回来啦?” 朱希忠赶紧叩首,答道:“回陛下,均已入库。” “嗯,严世蕃着实可恶,立刻从雷州押回京城,暂立决!” “启奏陛下,那严世蕃抗旨不尊,根本就没有去雷州,锦衣卫探报,严世蕃返回了江西老家,在那儿大兴土木,建造宅院,据已经抓捕归案的海贼罗文龙指控,严世蕃在宁波已经建立海盗据点,随时可能亡命宁波,勾结倭寇,准备扯旗造反。” 嘉靖皇帝仰头大笑,答道:“可叹人心不古,没想到严世蕃小儿竟然如此下作,真是可杀不可饶!着立刻查办!” “陛下圣明!严嵩父子实乃可恶!” “朕即位以来,用老臣,明孝纲,除旧弊,惩贪脏,定大礼,颁典章,崇儒道,尊上苍,恤士民,赈灾荒,振农耕,励蚕桑,理河道,修堤防,抗倭寇,安海疆;自认为应是天下明主,那严嵩也算老骥伏枥,辅佐朕多年,朕看来,这只是严世蕃之罪,着严嵩告老还乡吧。” “陛下圣明,诚如陛下所言,严世蕃小儿如此下作,真是可杀不可饶。” 嘉靖皇帝把手一摆,恶狠狠地讲道:“你下去吧。十日后,押回严世蕃西市问斩,将那海贼罗文龙凌迟处死!” 朱希忠依然低头跪在那儿,沉思了片刻,继续奏道:“臣还有一事需禀明圣上,原险山参将引城(李成梁号引城)将军的世子和义子,抓捕罗文龙立下大功,臣为二人请赏。” 嘉靖皇帝有些不耐烦了,答道:“你说的是那李成梁吗?朕已经下旨册封他辽东副总兵的实缺,协守辽阳,至于他的俩儿子,却无功名。” “启奏陛下,李成梁的义子许灵儿,协助戚继光大破倭寇于平海卫,戚继光、俞大猷、刘显三位总兵联合为其请功……” 没待朱希忠把话说完,嘉靖皇帝挥了挥手,答道:“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谢陛下!臣领旨谢恩!” 就在朱希忠准备起身要走之际,忽听嘉靖皇帝讲道: “成国公,虽说现在东南沿海的倭寇已经荡平,但朕听说,还有不少海贼盘踞在日本,他们这些人将来还会勾结倭寇,祸害我大明沿海,你好好想个办法,赴海外把这伙贼寇给朕灭了。” 朱希忠转回身来再次叩首,答道:“臣领旨谢恩!” 此时,从江西归来的许灵儿正怀着满腹的心事,一连好几天在客栈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荣儿给她打饭回来,在客房的门外碰到了李如松,只见他满脸通红,低着头回避着自己,转身赶紧跑了。 将饭菜放到客房的方桌之上,荣儿趁着灵儿不注意,一把将其抱得紧紧的,低声讲道:“姐姐,你不必瞒我,其实,我早已知道你是花木兰转世。” 许灵儿低着头没有言语,任凭荣儿抱着自己…… “姐姐,我先跟你说个事,李大人昨儿收下了素儿,对素儿可好了。”讲到这儿的时候,荣儿松开了她,问道:“姐姐,你听说过红娘的故事吗?” “可恶。”灵儿羞涩地低声答道。 “姐姐,今晚你若听有人唱:‘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我教你啊,你就跟紧对唱:‘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这时,我就赶紧牵着红线,把你拉过去,来做你的红娘,呵呵……”说着,荣儿调皮地笑了起来。 “死丫头,不要胡说八道。” “姐姐,我这辈子呀,只想在你身边做个丫头,你的心事我猜得透,你拿我去试探人家有没有婚配,是不是?呵呵。” 看她羞得低下了头,荣儿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讲道:“如若那人考中状元,敢当‘陈世美’,荣儿就去替你找包大人告状,要是咱大明没有包大人这样的清官,我就冒死闯金銮殿,找万岁爷告御状去,哼,看他还敢!” “傻丫头,瞧你说的。” “嘿嘿,当然了,我看李如松不是陈世美,马上就该开武科场了,刚才在院子里,我还看见他在使劲地练习你教他的琉球手呢。” “妹妹,你知道吗?我是在担心父亲,如今他又被海匪带去日本,可这几天正好赶上李大人复职的圣旨到了,如松也正在准备参加武举,他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我不知道该如何对李大人和如松去说,所以才闭门不出,心里都快急死了,该怎么办啊?”灵儿越说越着急,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 荣儿安慰道:“姐姐呀,你的心事,我不用猜就能知道,前些日子,陆大人带你们去江西的时候,那俩死太监就来了,李大人把那些珠子都送给了太监,这不,你们回来的时候,圣旨就到了,李大人补了辽东副总兵的实缺,这几天忙着不停地拜见朝廷大员,就等着如松公子状元及第呢。趁现在,我们不妨请李大人帮忙,派一些锦衣卫保护我们,咱们一块到日本国去寻找父亲。” 深深叹息了一声,许灵儿答道:“其实,我一个人前去便可。” “那好!姐姐,再带上李如柏,咱们仨一起去。不瞒你说,你跟陆大人去江西的这几日,如柏每天都来陪我一起玩耍,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定能帮上忙的。” 这时,许灵儿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便坐在方桌前吃饭去了。 荣儿认为她默认了自己的提议,便出门去找李如柏,二人躲避着李如松,说起了悄悄话。 办完事回来的李成梁,一进门便大声问道:“怎么这些日子不见灵儿?” 李如松听见父亲回来了,急忙从自己的客房中走了出来。 “灵儿是不是生病了?”李成梁问道。 见此情景,荣儿和李如柏慌慌张张地躲到了一旁,而李如松则红着脸低声答道:“应该没什么大碍。” “你不必瞒我。”李成梁说着,朝着还没走远的荣儿大声问道:“荣儿,你哥哥是不是生病了?” 李如柏给荣儿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吭声,抢着答道:“灵儿公子这些天比较烦闷,明天,我和荣儿陪着他到外面走走就好了。” 李成梁点了点头,讲道:“如松,如今严世蕃倒台,罗文龙已伏法,我看灵儿是担心他的父亲。今天我听说,成国公老王爷即将派遣锦衣卫赴日本剿寇,你不妨陪着灵儿,跟随锦衣卫到日本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把他老父亲接回来,将来让他们父子到辽东过日子吧。” 惊慌失措的李如松无奈地喊道:“父亲!” “你有什么问题吗?”李成梁有些不满地问道。 正在这时,陆云龙来了,一进门便高声讲道:“李大人,陆某给您道喜来了。” 李如松像见到救星一样,赶忙上前躬身施礼,讲道:“陆大人来得正好,父亲想派我和灵儿跟随你们到日本国去办差。” 陆云龙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答道:“好啊!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这、这,怎么行?”李如松生气地跺着脚,不知道陆云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成梁生气了,指着如松呵斥道:“不懂事的东西,快去把灵儿找来,我们不能对不住他,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救他的父亲!” “父亲,我、我……”结结巴巴的李如松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云龙递了个颜色,问道:“如松,一切听我的安排,如何?” 发现李如松还在磨磨蹭蹭的,李成梁勃然大怒,骂道:“混账的东西!你是不是把灵儿给得罪了。”说罢,迈开大步直奔灵儿的客房而来。 李成梁来到了灵儿的客房,面红耳赤的李如松跟在他的后面,神情显得极为紧张。 这时,陆云龙追上了李如松,对他低声耳语了一番,李如松听罢豁然开朗,不住地点头。 李成梁敲了半天门,许灵儿才把房门打开。 一见面,李成梁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我儿,你给为父说实话,如松是否对你无礼?若是如此,看我打断他的双腿,和他断了父子之情!我儿,自你和如松从江西回来,我们父子才见过一面,是为父的不对,若是你身体不适,待我去找郎中来给瞧瞧?” 听罢这番话,许灵儿以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顿时羞得面红耳赤,赶忙跪倒在地,低声答道:“李大人,都是奴婢不好,瞒了自己的身份,还求李大人恕罪!” 李成梁大惊,急忙往后退了两步,问道:“我儿,你在说什么?” 这时,荣儿急忙冲到李成梁的面前,解释道:“李大人,我家姐姐因随父亲在日本国行走江湖,因此,自幼做男儿抚养,并非要欺瞒李大人,还请李大人恕罪。”说着,也和灵儿跪到了一起。 李成梁迟疑了片刻,往后一看,只见满脸通红的李如松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似乎正在给灵儿递眼神。 许灵儿微微抬起头来,瞥见了像只大公鸡似的李如松,二人顿时都像触电了一般。 李成梁明白了,爽声笑道:“你们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等灵儿的父亲回来,我与许郎中商议,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李大人,我家姐姐和如松公子已经拜过天地的!” 许灵儿赶忙讲道:“荣儿,不许无礼!” 发现李成梁仍在不住地点头,沉思了片刻,许灵儿讲道:“奴婢生在蛮夷之地,长在乡野之家,实不敢高攀,还望李大人恕罪。” 李成梁将她们二人扶起,微笑着答道:“不要这么说,成梁虽为将门之后,也就是一个生员袭职,几十年来贫困潦倒、郁郁而不得志,若非托了灵儿之福,哪会有今天?呵呵,我儿,为父看得出你是知书达理之人,实乃我李家之万幸。” 突然,陆云龙走上前来大声喊道:“许灵儿、李如松听旨。” “听旨”二字让许灵儿打了个哆嗦,李成梁也大吃一惊,急忙闪在了一旁,荣儿也往边上挪了一挪,这时,李如松走了过来,站在了许灵儿的身旁。 这时,只见陆云龙手捧黄表,不慌不忙地运足了底气,高声朗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民李如松、许灵儿,缉拿叛匪罗文龙,立下了功勋,经五军都督府提督、总神机营、兼锦衣卫都指挥使奏报朝廷,特允由锦衣卫镇抚司为之加封功名,册封李如松、许灵儿二人为锦衣卫校尉,从七品,飞鱼营听候缇骑,待将来再立功勋。皇恩浩荡,李如松、许灵儿谢恩吧。” 做梦也没有想到,圣旨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被封了个七品校尉,许灵儿顿时变得目瞪口呆,这时,忽听李如松低声劝道:“灵儿,快谢恩吧。” 等二人谢过了皇恩,陆云龙讲道:“成国公老王爷在圣上面前为你们请赏,得到了恩准,今后你们就是飞鱼营的校尉了,来、来、来,我今日摆下酒宴,为二位庆功。” “承蒙陆大人和老王爷的举荐,成梁感激不尽!”因感觉这道圣旨来得太突然,李成梁说着,就把陆云龙拉到了一旁。 二人回到了客房,陆云龙给他详细讲述了一项绝妙计划。 李成梁听罢,吃惊不小,问道:“这是成国公老王爷之意吗?” “不错,正是老王爷的安排,若非如此,恐怕就救不出许神医了。” 因不清楚许灵儿是如何打算的,李成梁对这个计划并不十分满意,叹了口气讲道:“那也得看灵儿愿不愿意,可不能勉强。” 这时,外面传来了许灵儿的哭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人敲门。 把房门打开,李如松陪着她走了进来,并高声讲道:“陆大人,请恕在下不能领旨。” 接着,就听许灵儿哭泣着讲道:“谢过陆大人!请禀报成国公老王爷,草民实在不敢接受这么高的官位,望陆大人恕罪……” “你们这是为何?”陆云龙问道。 “草民还有未竟之事要办,现在就要去日本寻找我的父亲……” 未等许灵儿把话讲完,陆云龙微微一笑,大声讲道:“飞鱼营校尉许灵儿听令,为人之道,孝道为先。许仪后作为我大明神医,现流落海外,特差使你海外寻父,就是大功一件,待你寻回你的父亲,再为你请功颁赏,加封千户,如此安排,你们可满意?” “灵儿、如松,陆大人替你们想得很周到,请不要再推辞了。”李成梁劝道。 现在,许灵儿和李如松已没什么说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答道:“谢陆大人!” 于是,李成梁微笑着高声赞道:“好!灵儿,你的孝道天地可鉴,上苍为之感动。为父这就帮你们安排行程,如松对辽东很熟,你们经由辽东先到朝鲜,再渡海前去日本,这样会安全一些。” (本章完) 第14章 14、千里走单骑 次日清早,李如松牵着马在客栈外面等候,许灵儿收拾好了行装,在荣儿和素儿的陪同下出了客栈,李成梁率全家老小把他们送出了朝阳门。 许灵儿和李如松上了马并肩而行,二人饱含着热泪,时而回头与送行的众人挥手告别。 沿着运河岸边的驿道往前走,一路上默默无语,眨眼之间就来到了通州地界,这时,许灵儿下了马,讲道:“如松哥哥,送行千里,终有一别,请回吧。” 李如松翻身下马,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动情地讲道:“灵儿,怎能忍心让你一个人去日本,那我还算是男儿吗?”说着,也掉下了眼泪。 “马上就要开武举了,如松哥哥,你一定要高中武状元,我速去速回,你就放心吧。” “灵儿,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功名又算得了什么?” “傻哥哥,万一我回不来,你可要善待自己……”讲到了伤心处,许灵儿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不要说傻话,这辈子我要陪你走遍天涯海角。” 许灵儿闭上了眼睛,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二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她慢慢地离开了李如松的怀抱。 李如松捧起了她的脸,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讲道:“灵儿,咱们走吧,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许灵儿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劝道:“如松哥哥,千万不要误了功名,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回来的。”说罢,便飞身上了马 “你不要再说了。如松也是堂堂的男儿,怎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若不能陪你,天地不容!不要说了,咱们快走。”说着,李如松也跨上了马,继续陪着她往前赶路。 许灵儿急了,勒住了马缰,继续劝道:“如松哥哥,终有一别,你还是快回去吧。” “灵儿,天不早了,我们还得赶路,不要再闹了。”李如松说着,朝许灵儿的那匹马抽了一皮鞭。 就在二人快马加鞭往前赶路时,忽听后面有人喊道:“奉陆云龙大人之命,飞鱼营校尉李如松听令。” 李如松勒住了马,转身问道:“你是什么人,陆大人有何命令?” “命李如松立刻跟我回去见陆大人,今日到飞鱼营报到,参加京西剿匪,不得迟疑。” “恕我不能听令,你回去吧。”李如松说罢,快马加鞭追上了许灵儿,大声喊道:“我们赶紧走,不要管他。” 而许灵儿则勒住马缰停了下来,大声劝道:“如松哥哥,千万不能抗命!” 忽然,前面又有三个人拦住了李如松,一名锦衣卫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胆敢抗命!”紧接着,上来两个力士,不由分说就把他给控制了起来。 这时,许灵儿对着马儿狠狠地抽了几鞭,这匹马像发疯了一样,顿时四蹄生风、疾风如电,很快就越过了李如松。 “如松哥哥,你要等我回来。” “灵儿,你在前面的客栈等我,我们不见不散……” 被锦衣卫五花大绑的李如松,望着许灵儿远去的背影,内心如刀绞一般,他知道,灵儿是不会在前面客栈等他的,于是,便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直到许灵儿的背影消失了,四名锦衣卫才押着李如松返回了京城。 许灵儿满含热泪回身一眸,早已不见李如松的踪影,心中十分失落…… 强忍着悲痛,一路上快马加鞭,经山海关前往辽东,穿过白山黑水之间,渡过鸭绿江,来到了朝鲜国,从釜山港搭乘商船渡海,直奔日本国九州岛而来。 根据罗文龙的供词,他们把许仪后送到了日本九州南部川边郡的秋目浦,交给了盘踞在此地的一伙大明海盗。 许灵儿自幼在日本国长大,对此地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传说唐代高僧鉴真大师前后准备十二年,历尽千辛万苦,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第六次东渡在秋目浦成功登陆,将“南山宗”的戒律传入日本,因此,鉴真大师是“律宗”的创始者,被日本天皇赐名为“传灯**师”,这儿很多关于他的遗迹和传说,如今,却是海盗头目林一官的据点。 九州的萨摩人以凶悍彪悍而著称,自室町幕府时代以来,岛津氏就担任萨摩、大隅和日向三国的守护,如今,萨摩藩的领主叫岛津贵久。 祸乱大明沿海的倭寇基本上已被荡平,盘踞在秋目浦的海盗头目林一官,想重振当年萨摩徽王王直的威风,而萨摩藩主岛津贵久姑息养奸,对他们既保持高度的戒备心,又想加以利用。 由于许仪后曾在九州行医多年,悬壶济世积下的功德,使其名声远扬,因此,许灵儿抵达川边郡之后,没费吹灰之力,便打听清楚了父亲的下落。 秋目浦村多是大明沿海的渔民流落至此,海盗林一官的城堡建在离秋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 许仪后被罗文龙送来后,很多人对他的遭遇十分同情,就算海盗头子林一官也没为难他,让其居住在秋目浦村,每天有人带他出海,四处寻找那位神仙或隐士,以便得到深海龙宫里的龙珠,用于给严世蕃医治眼疾。 站在寒风中许灵儿冻得瑟瑟发抖,遥望着深褐色的大海,神情显得极为凝重,不知此时父亲被人带去了何处? 阵阵寒流汹汹地掠过海面,如千万头雄狮在怒吼,小山似的涌浪袭来,从天际间前赴后继,溅起数丈高的浪花。 旁晚时分,一艘大帆船从海上归来了,许仪后随着水手们下了船,躲在岩石后面的许灵儿,终于找到了白发苍苍的老父亲。 “许郎中,咱们冒着生命危险在海上游荡,到底能不能找得到那位神仙?”有个水手问道。 “现在真不是时候,或许来年春暖花开,海上的神仙才会出来。”许仪后微笑着答道。 又听有人讲道:“听说小阁老已经等不及,再找不到神仙的话,怕是一官大人也担待不起,秋目浦会出大事的。” 许仪后打定了主意,能拖一天是一天,就算死在此地,也决不能委身奸佞,因此不再言语,默默地回到了村庄。 仔细对秋目浦村侦查了一番,许灵儿发现,由于海盗平时都在城堡中操练,此地似乎没什么戒备,生活在这儿的村民十分淳朴。 一轮满月普照着这座宁静的渔村,呼呼的寒风吹动着许仪后的小木屋,有个声音问道:“许大哥,还没睡觉啊?” 许仪后打开了屋门,答道:“老朱,外面太冷,进屋坐会吧,我们聊聊天。” “我今晚值更,万一让村里的巡逻队知道我偷懒,还不得打死我。”说着,打更的老朱便走远了。 到了后半夜,一个黑影进了木屋,许仪后正在睡觉,忽然意识到有人闯了进来,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刚想开口询问,被一只手堵住了嘴。 “爹,我救你来了。” 恍如做梦一般的许仪后赶忙坐起身,惊恐地问道:“孩子,你怎么跑来了?” “爹爹有所不知,严嵩父子已经伏法,孩儿已是锦衣卫从七品校尉。” “呵呵,作恶多端的严氏父子倒台了。如今我儿当了官,真是可喜可贺!” 见老父亲欣喜若狂,许灵儿赶忙捂住了他的嘴,讲道:“爹爹,趁着天黑,我们快走吧。” 被唤作老朱的朱均旺今晚值更,许灵儿带着父亲到了村口时,发现他裹着棉衣,正坐在村口的角落里避风。 听见朱均旺咳嗽了两声,许灵儿讲道:“爹爹,等我去杀了他!” 见女儿正准备动手,许仪后急忙拦住了她,讲道:“灵儿,这是你的朱伯伯,我们是同乡,带他一起走吧。” 这时,朱均旺跑过来低声问道:“老许,这是谁?你们干嘛去?” 许仪后答道:“老朱,跟我们一起回乡吧”。 朱均旺大喜过望,急忙答道:“好,你们先到那边的山包后躲一会儿,我把儿子带上。” 等了一刻钟,朱均旺领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四个人悄悄出了村,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次日清晨,有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来到了许仪后居住的小木屋,其身后的随从喊道:“老许,出海了,老许,还没醒吗?” 一连叫了几声,不见许仪后开门,中年人一脚将门踢开,只见屋里空空如也,便问道:“昨天晚上谁值更?” “朱均旺。”有人答道。 “那还不快找朱均旺去问问!” 过了一刻钟,有人回来报告:“一官大人,朱均旺和他的儿子也都不知去向。” 这个中年男子便是海盗头目林一官,当他听说许仪后和朱家父子逃跑时,顿时勃然大怒,命令道:“拿我的令牌发往各岛,三日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不然的话,罗文龙来找我要人,如何交待?” 林一官正在往各岛发号施令的时候,许灵儿已经带着父亲和朱家父子到了筑前,他们准备渡海前往平户。 筑前位于九州岛西海道的最北面,与长门隔海相望。 冬日的田野一望无际,村落的周围散落着一堆堆稻草垛,缕缕的炊烟从星罗棋布的村落里飘出,年关将至,时而响起阵阵的鞭炮声。 就在许灵儿等人穿过村庄后不久,有两个浪人爬到了村外的一座稻草垛上,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矮小的浪人趴在上面,尖声问道:“小六,我现在的官称是什么?” 草垛上的胖子听了猴子的问话,忍不住哈哈大笑,答道:“藤吉郎,你还没有官称呢。” 猴子仰起脸来,欣赏着这个远贺川孕育着的广泽平原之地,叹道:“真是个好地方!将来我一定要让织田老爷封我当筑前守。” 说罢,猴子便躺在稻草垛上晒起了太阳,鼓着尖嘴吹起了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这时,就听小六朝向草垛下面问道:“你是谁?” 猴子往下一看,发现有一个相貌俏丽的黑衣少女,正气喘吁吁背靠稻草垛坐了下来,急忙往远处观瞧,只见一群野武士边跑、边哇啦啦的乱叫,显然,他们是在寻找这个女人。 从草垛上滚落下来,猴子朝小六递个眼色,他们在稻草垛下掏了个洞,眼下那少女无处可逃,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马上钻进了草洞,于是,猴子和小六赶忙用稻草把洞口封上了。 等那群野武士们快追过来时,猴子给了小六个大嘴巴,他先是一愣,顿时醒过了味来,于是,二人便厮打在了一起,边打边嗷嗷直叫,场面十分热闹。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一个野武士问道。 猴子没有理会野武士,立刻扑了过去,压住小六一顿胖揍,把他疼得鬼哭狼嚎一般。 发现这群野武士挥舞着弯刀,把他们给包围了,猴子生气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 猴子从小六的身上爬起来,指着远处的树林,讲道:“好像有个女人往那里跑了。”说罢,又开始攻击小六。 野武士们相互看了一眼,有人威胁道:“不要骗我们!若是胆敢说谎话,就杀了你们。” 小六又朝着猴子袭来,二人继续厮打,结果,猴子的脸被抓破了。 于是,猴子抹着脸上的血,朝野武士大吼一声:“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感觉他俩不像在说谎,野武士们朝着树林方向追了过去,待这伙人跑得不见了踪影,猴子和小六也都累了,靠在草垛上喘起了粗气。 喘息了片刻,猴子扒开了洞口,轻声喊道:“姑娘、姑娘,快出来吧?”只见草垛里空空如也,哪还有少女的踪影? 这时,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六劝道:“别再想入非非了,宁宁夫人还在等你回家,更何况,如果织田老爷知道你溜出来玩耍,呵呵,恐怕你就没有当筑前守机会啦。” 猴子义愤填膺地跺着脚,气得哇哇咆哮,心有不甘地朝洞口望了一眼,便悻悻地离开了这儿。 (本章完) 第15章 15、归心似火箭 筑前至长门渡口码头外店铺林立,此刻,被野武士们追赶的那个黑衣少女,正躲在一家店铺里,时而探头往外张望。 当看见许灵儿等人正匆匆忙忙往码头赶来,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急忙追了出来,跟着他们朝着码头方向跑去。 突然,许灵儿发觉后面有人跟踪,立刻拦住了许仪后和朱家父子,大家一起转过身来,正好和黑衣少女迎了个对面,只见她斜挎着一把弯刀,黑纱蒙面,柳叶眉,细长的丹凤眼透出一股杀气。 黑衣少女扯掉了脸上的面纱,喊道:“灵儿妹妹!” 大家都突然紧张了起来,许灵儿假装没有听见,急匆匆往前赶路。 于是,黑衣少女站在他们身后,再次高声喊道:“灵儿妹妹!” 当确认对方并没有敌意时,许灵儿才转身问道:“请问是在叫我吗?” 这时,黑衣少女跑到了他们的近前,低声答道:“赶快跟我上船,又有一股海盗马上就追来了。” 许灵儿大惊,急忙问道:“你是谁?” 少女也不答话,拉起许灵儿便往码头方向跑去,许仪后和朱均旺父子紧紧跟随。 “你若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们不会跟着你登船。”许灵儿说着,便停了脚步。 “到船上再给你解释吧。”黑衣少女答道。 沉默了片刻,少女发现许灵儿并不信任自己,着急地问道:“你们从萨摩一路逃亡,摆脱无数次海盗的追击,难道你以为是幸运吗?” 这时,许灵儿恍然大悟,带着感恩的语气答道:“这一路之上,我心中都在向妈祖菩萨祈祷,每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有人把敌人引开,否则的话,我们根本也逃不到这儿,本以为是妈祖菩萨显灵了,呵呵,看来是姐姐在暗中帮助我们。” “呵呵,灵儿妹妹,到船上再说吧。”少女说着,便急匆匆地跑向了码头,大声喊道:“弥次郎,快准备出海。” 许灵儿带着感激的目光望着她,诚恳地讲道:“多谢姐姐一路相助!我们计划先到平户城,再乘渡船到对马岛,然后换乘去往朝鲜釜山的商船,从朝鲜回辽东。” “就知道你是这么规划的路线。快跟我来吧,海盗已经发出的追杀令,今天就送到伊歧岛那伙海盗之手,继续赶往平户城等于自投罗网,现在听我的安排吧。”少女不容置疑地讲道。 一艘宽大的渡船正在码头上候着,弥次郎看见少女领着一行人到了,欢喜地叫道:“快上船吧。你让我天天在这里等着,终于等来了。哈哈,赚到银子,我就可以回家过个好年了。” 众人上了船,少女递拿着一个布包,问道:“弥次郎,上次给你了五两银子,你等了三天,还是四天?今天渡海,我再给你加二两银子,够了吗?” 弥次郎笑逐颜开地答道:“你真是活菩萨,够了、够了。” 正说着,弥次郎朝岸上望去,一下子呆住了,惊恐地问道:“活菩萨,那群人是不是来追你们的?” 许仪后、朱均旺抬头一看,正是林一官派出的海盗追了过来,便赶紧对弥次郎讲道:“快开船!” 弥次郎摇动船撸,离开了码头,忧郁地讲道:“你们听,抓你们的人知道我的名字叫弥次郎,以后我可是没有办法继续在这儿混了。” 少女问道:“弥次郎,你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的家在筑后国,家里我不担心,今后肯定不能在筑前国谋生了,你要给我多加些银子。” 许灵儿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弥次郎,问道:“够了吗?” 弥次郎放声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答道:“大明的银子,十两一锭的,只听说过,还没有见过。菩萨保佑,你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少女打断了弥次郎的话,讲道:“那就送我们到堺町吧。” “堺町!”弥次郎吃惊地笑了笑,接着讲道:“堺町是个好地方,这些银子足够我做生意的,不过,我这条船不行,咱们到丰前码头去换大船。” 暖暖的阳光照在海面上,风和日丽;临近年关,海面上的船只稀少,弥次郎调转船头,往丰前方向航行。 许仪后已经缓过了劲来,客气地讲道:“感谢这位姑娘救命之恩!请问姑娘尊姓大名?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呵呵,许大伯不必客气,请我叫郭奕,这是我的职责。” “你叫郭奕?这是你的职责?”许仪后惊奇地问道。 “大伯,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和灵儿妹妹很有缘分,当年,我和母亲漂洋过海流落到了辽东,也曾被李成梁大人的资助。” 许灵儿听罢心头猛的一震,问道:“姐姐,请问你是何方人氏?” “十多年前,尾张国发生了一场家族内乱,‘稻生之战’中,我的父亲战死了,我和母亲被人追杀,无奈逃亡到了大明,流落到了辽东,那时候,义父正在辽东担任显山参将,便收留了我们母女。” “那你和如松哥哥也很熟悉了?”许灵儿问道。 郭奕点头答道:“知道你会问,呵呵,对我来说,他是如松弟弟,当时,大陆沿海的倭寇闹得很厉害,朝廷正在招募抗倭的仁人志士,母亲带着我在辽阳住了一年,她便自报奋勇参加了戚家军,阵亡在杭城外,我自幼被成国公老王爷所收养,在飞鱼营受训。” 许灵儿听罢不禁肃然起敬,问道,“请问姐姐是何时回来的?” 郭奕爽声一笑,答道:“自你单人匹马出了山海关,我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你的左右,从釜山港到对平户城,我们同乘一条商船。” 这时,许灵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感叹道:“如松哥哥送我出京城时,尽管我不想耽误他参加武举,可又多么希望他能陪我一起来,但他被锦衣卫给抓走了;为此,我还心生怨恨,哪料想还有姐姐一路护送,我居然一无所知。苍天保佑!感谢义父、感谢成国公、感谢陆大人安排得如此周到!” 听得出来她对李如松的一片痴情,郭奕微笑着讲道:“妹妹,义父和陆大人派我来的时候,一再叮嘱,务必安全护送你们父女回国。现在,我们现在先到堺町,那儿有我们的人,会帮我们安排行程,大家都盼着你们能早日回到辽阳,义父和许大伯还有大事要商议。” 许灵儿明白,所谓要商议的大事,便是指自己和李如松的终身大事,不由得红着脸低下了头。 嘴里哼着小曲的弥次郎,听不懂他们的谈话,一直等船上的人安静了下来,才问道:“女菩萨,听说你的父亲死在‘稻生之战’,那么,你应该是织田氏?请问信行公是你的什么人?信长公又是你的什么人?” 郭奕顿时严肃起来,答道:“我不知道什么信长公!织田氏对我来讲已经很陌生,弥次郎,希望你不要再提这些事。” 大家都奔波了一宿,这会儿也都累了,便躺在船上休息,到了丰前码头,弥次郎把大家唤醒,他卖掉了自己的渡船,跟着他们登上了前往堺町的大型商船。 堺町位于本州岛海湾,近京畿,是摄津国、河内国、和泉国三国的交界处。百年前,堺町的商人曾经听命于室町幕府,受常德院足利义尚将军派遣,前往南洋、大明诸国开展海上贸易,造就了这里的商业十分繁荣。 十五年前,耶稣会传教士佛朗西斯科萨比埃尔来到了堺町,在这里传播基督教,商人们在教会的支持下,成立了“会合众”,开始抗拒领主和官府征收赋税,实行“自治”。 去年,原在九州传教的路易斯弗罗伊斯来到堺町,接替了佛朗西斯科,开始从欧洲、经南洋往堺町贩运火枪,新式的火枪深受列岛各地大名的青睐,如今的堺町已是今非昔比,来自世界五湖四海的商人们聚集于此,堺町成了独一无二的自由贸易港。 弥次郎跟随大家一起上了岸,出了堺町码头,仿佛来到了天国世界一般,忍不住高兴得手舞足蹈。 “弥次郎,你有什么打算?”许灵儿问道。 弥次郎大声笑道:“哈哈,我要在这花花世界先好好享受一番,然后在这儿做生意,我要发财,我要娶织田老爷家的姑娘,我要……” 没等弥次郎把话讲完,郭奕厉声喝道:“住口,你可以走了!” 嬉皮笑脸的弥次郎答道:“走就走吧,后会有期。” 望着弥次郎的背影,郭奕非常生气,大声讲道:“敢要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于是,弥次郎知趣地跑开了。 郭奕带着大家穿街过巷,留意着街边林立的商铺,走了很久,迎面一家商铺门前挂的旗幡,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面旗幡上画有一个奇怪的动物,似鱼非鱼、似蟒非蟒,满身鳞片,头上生有二角。 郭奕停下了脚步,趴在灵儿的耳边低声讲了几句。 许灵儿点点头,答道:“一切听姐姐的安排。” 郭奕闪身进了那家店铺,许灵儿突然发现,顿足捶胸的弥次郎抹着眼泪,从一条巷子里跑了过来。 许灵儿示意大家赶紧转身,装作没看见弥次郎。 犹犹豫豫的弥次郎到了她身后,便停住了哭声,跪在地上哀求道:“菩萨啊,救救我吧,我活不了啦。” 许仪后扶起了弥次郎,关切地问道:“别着急,请问你出了什么事?” “我、我去艺妓馆吃饭,他们欺负人,要收我十五贯,我和他们理论,他们不讲理,还打我……”弥次郎说着,开始嗷嗷痛哭。 “姐姐给过你五两银子,我还给了你十两,折换成铜钱不就是十五贯吗?你有钱,他们为何还打你?”许灵儿问道。 “先前给我的五两银子,在筑前的时候,已经花掉了不少。”弥次郎趴在地上磕头,拿白眼直翻许灵儿,继续讲道:“菩萨,求求你!我如今身无分文,再给我点钱吧,要不然的话,我会饿死在这儿的,求求你了,菩萨。” “好吧,我再给你点路费,你快走吧。”许灵儿说着,拿出一贯铜钱递给了弥次郎。 弥次郎却没有去接,继续磕头,继续哀求道:“菩萨,活菩萨,救救我吧,我要在这里做生意,我保证不再胡来了,我要发财,我要娶……” 许灵儿微微一笑,问道:“你是不是还要娶织田老爷家的小姐?小心我姐姐杀了你!” 弥次郎马上低下了头,答道:“活菩萨,小点声,我、我要娶筑后的八姬。” 许灵儿笑道:“不要整天想入非非的,我可以再给你一锭银子,你好自为之吧。” 趴在地上的弥次郎像只大蛤蟆一样,哇哩哇啦地说了一大堆感谢话。 许灵儿劝道:“还不快走,一会让我姐姐看见了,就得把钱要回来。” 弥次郎这才站起身来,解释道:“在对面街上有家米店,是东海道茶屋家开的,他们正在招小工,我准备去应征,等攒下钱来,想开一家艺妓馆。菩萨,今后要是用得着我弥次郎,我赴汤蹈火。”话没说完,就一溜烟似的就跑没影了。 在一家大药铺里,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弥次郎的背影,笑道:“这些倭人,一个个狡猾的像狗一样,没羞没臊,这小子要是知道你们住在这儿,早晚还会来找你们要钱。” 颇显尴尬的郭奕微笑着问道:“林掌柜,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老人点头答道:“好吧,让他们进来吧,后院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眼下到了年关,大家先好好歇息几日。” “谢谢林掌柜!”郭奕说着,便招呼大家进了药铺。 (本章完) 第16章 16、使命不由已 大家一起拜见林掌柜,随后,便跟着他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了后院。 当院站着五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有人在樱花树下练武,有人正在立马步,还有的在打拳。 他们看见林掌柜等人来了,立刻停止了练功,穿好了衣服,恭恭敬敬地给大家行过礼,齐声叫道:“拜见林掌柜及各位同胞!” 林掌柜微微一笑,讲道:“各位勇士,你们等的人现在全到了。” 这时,大家突然发现,泪流满面的郭奕跑上前去,拉住了其中一名年轻人,声音呜咽着问道:“冲儿、冲儿、真是你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个年轻人仔细打量着郭奕,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感叹道:“奕儿,是你!真的是你!感谢苍天,感谢成国公、陆大人!” “王冲,你们认识吗?”林掌柜惊奇地问道。 “我们自幼在一个营里受训,后来各自受命当差,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奕儿啦。”王冲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冲儿,你们怎么来了?”郭奕可能是太激动了,哆哆嗦嗦的差点晕倒。 许灵儿赶忙把她拦住怀中,此时的郭奕失去了往日的霸气,流露出一副似水般的柔情。 接着,林掌柜把王冲等人介绍给了许仪后和朱均旺。 两位老人赶忙过来行礼,异口同声地讲道:“拜见王千户!” “许大伯别来无恙!我们此番受成国公老王爷的差遣,到日本国前来剿匪,还请许神医多多协助。”王冲给两位老人还过礼,又指着身后的四名小伙子,介绍道:“这四位都是飞鱼营的校尉,这位叫洪雷、绰号轰天雷,这位叫盖虎、绰号盖地虎,这位姓曹名飞、绰号草上飞,还有这位女真兄弟叫布里通,绰号不回头,我的绰号叫亡命旗。” 四个小伙儿一起上前拜见了两位老人,大家彼此又客气了一番。 这时,站在樱树下的王冲掏出一封书信,高声讲道:“飞鱼营勇士一丈青、许灵儿听令!” 听见呼唤自己的绰号,郭奕惊奇地问道:“冲儿,在此之前,难道你不知道我在飞鱼营的绰号吗?” 王冲摇了摇头,露出了满脸的无奈,答道:“飞鱼营自有规矩,岂能随便打听?” 郭奕和灵儿对了个眼神,异口同声地答道:“听令!” 接着,王冲开始宣读:“成国公、五军都督府提督、总神机营、兼锦衣卫都指挥使朱希忠令,命飞鱼营勇士一丈青、许灵儿,在日本国协助剿寇,彻底铲除盘踞在日本国的叛匪陈东、叶麻、邓碧川、沈南山等海盗势力,并解救被强掠的沿海百姓归国,在此期间,不得无故扰民,不得无故招惹日本各国大名和官府,不得抗命。” “遵命!”郭奕答应了一声,顿时显露出了满脸的失望,颇为尴尬地看了大家一眼,发现无奈的许灵儿低下了头,但许仪后和朱均旺倒是十分平静。 林掌柜知道,这个意外之举,肯定耽误了许家父女的归程,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答应在开春之后,尽快送他们回国。 年关之前,许灵儿和郭奕陪着王冲等人外出游览,领略此地的风土人情,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家家户户门外遍插松枝,挂满了枳甘、橘子、橘梗、鱼干、龙虾等吉祥物,管家的儿子林文静和朱辉一起玩耍,他们在门外燃起了两盘长长的鞭炮,炮声轰鸣、硝烟弥漫,引来了一大群人前来看热闹,接着,林掌柜朝外边撒下一把把铜钱,围观的众人纷纷蹲在地上去拣。 除夕当晚,大家一起聚餐,林掌柜举起酒杯讲道:“老朽给各位恭贺新年!来、来、来,先敬大家一杯。” 一起喝完了杯中酒,开始边吃边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只听林掌柜讲道:“日本盘踞着很多海盗,而有个人虽然没在通缉名单之中,但我们务必先要除掉他,此人叫林一官。” 许仪后当然知道林一官是谁,惊诧地问道:“老掌柜,莫非你真要大义灭亲吗?” “老许,我对你是非常钦佩,当年被海匪掠来的那些人,基本上都算是我大明的良民,可是,有多少人经不住诱惑,后来也成了海盗,能像你这样行君子之道者,实属万里挑一,我林某人敬你一杯。”说罢,林掌柜站起身来和许仪后碰杯。 朱均旺颇显尴尬,端起酒杯讲道:“老掌柜,朱某不才,被掠到日本之后,为了活命,也为了小儿朱辉,给海盗打过更,出过海、种过田,却也没有干过坏良心的事,许郎中可以作证,还请林掌柜禀明朝廷,赦免小人之罪,我敬林掌柜一杯。”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朱均旺的眼眶湿润了起来,用颤微微的声音讲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我儿安全返回家乡,给我朱家的祖坟添把土、上柱香,我死不足惜。” “老朱,不说这些了。林某人年轻时也干过荒唐事,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君子。今日除夕,我们大家辞旧迎新,哈哈……”林掌柜笑着又端起酒杯,讲道:“王千户,等抓住了林一官,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来、来、来,各位勇士,我再敬大家一杯!” 王冲等人赶忙起身,陪着林掌柜一饮而尽。 大家打听起了林一官的来历,林掌柜接着娓娓道来:“林某人也曾误入歧途,早年间,禁海令形同虚设,我从家乡偷偷的出海下南洋做贸易,那林一官自小便跟在我的身边。嘉靖二年,宁波争贡之役,大明和日本国断了朝贡,倭寇开始骚扰我大明沿海,闹腾起来之后,我们便从南洋捻转到了琉球……” 歇息了片刻,林掌柜继续讲道:“眼看着倭寇屠杀我大明官民,林某却也无能为力。直到嘉靖三十四年,浙直总督胡汝贞大人派蒋洲和陈可出海,前去招抚自称‘萨摩徽王’的王直,在琉球国的一位公公的帮助下,我趁机和蒋大人和陈大人取到了联络,得到成国公老王爷的认可,暗中成了锦衣卫,用连环计离间了海盗头子,才促使王直率众投降。” 众人听罢,不禁一阵唏嘘,只听林掌柜接着骂道:“这些贼人真是利令智昏,穷的时候想发财,发了财想做官,做了官想称王、想独霸天下,王直自称萨摩徽王、净海王,甚至还想得到圣上的册封,真是恬不知耻、死有余辜!” 听罢义愤填膺的林掌柜所发的这番愤慨,许灵儿仍觉得不过瘾,急忙问道:“王直招安的过程,我是经历过的,那时候,徐海仍在大陆沿海烧杀抢掠,想对他招安并不容易,请问老掌柜,最后他为何也投降了?” “不错,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徐海率领陈东、叶麻等海盗头目继续负隅顽抗,勾结倭寇侵扰沿海,胡大人找了个翰林院的太学生罗龙文,派他来跟我联络,因他和徐海是歙县同乡,他在接近徐海之后,遵照胡大人的事先安排,用计策离间了徐海与陈东、叶麻。” “原来如此。只是没想到,罗文龙居然是翰林院的太学生。”许灵儿好奇地问道:“那么,到底用了什么样的计策?” 林掌柜答道:“说来话长,胡大人派罗文龙给徐海送招降书,徐海的回信言辞得体,令胡大人颇觉意外,叹道:‘没成想海寇之中,竟还有如此才华之人。’” “那罗文龙笑答:‘在徐海的身边有个爱姬,名唤王翠翘,曾是金陵名妓,这书信就是她写的。’” “原来,这王翠翘本是官宦家之女,因父获罪,卖身救父,流落青楼,徐海慕名而去,两人一见如故,这王翠翘便跟了徐海,后来当了他的军中文书,甚得徐海宠爱。” “胡大人认为:要招抚徐海,必先降服王翠翘,因此,给了罗文龙很多精致的珠宝玉器、发钗耳环、胭脂红粉等物,于是,那罗文龙没费什么事,就勾上了王翠翘,私下对她说:‘徐将军如果早上投诚归顺,晚上就能当大官,朝廷也能赏赐你一个诰命夫人,将来衣锦还乡,难道还不如在海上为寇吗?’” “那王翠翘毕竟是女流之辈,便动了心,力劝徐海归顺,三十五年八月(嘉靖年),徐海率众海盗入平湖城向胡大人请降,城中的百姓听说海盗进了城,全都吓得惊慌失措,而胡大人则镇定自若,摸着他的头顶说:‘你为害东南很久了,现在既然归顺,朝廷暂且赦免你,不要再干坏事了。’” “由于数千海盗屯兵于平湖城外,对百姓来说是个极大的隐患。于是,胡大人一边稳住徐海,一边暗中加紧部署兵力,把他们团团包围,经过一场激战,徐海发现上了当,大声呼叫‘翠翘误我!’随后,他便投水而亡,王翠翘夫人被俘,陈东、叶麻等余部都逃回到了海上,如今,他们现在盘踞在平户藩。” “听说抓到了王翠翘,罗文龙便来祈求胡大人,要娶她为妾,遭到了胡大人的拒绝,当然,有关王翠翘的传说有很多,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说法。因此,罗文龙怀恨在心,再加上他经不住金银财宝的诱惑,便成为了‘严党’的一员,受那狗奸贼严世蕃的唆使,游走大明和日本之间,勾结海盗,遍地撒网,训练私家军队,图谋不轨。当然,在走投无路之时,严世蕃随时准备逃亡到日本。” “只可叹这名才女死前曾写道: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 “请问老掌柜,林一官和罗文龙到底有什么渊源?”郭奕问道。 “那时候,我还没有识破罗文龙的真面目,全家跟着他到了日本,我那侄儿经不起罗文龙的诱惑,在秋目浦筑造了自己的城堡,接纳了不少残余的海盗,老朽得知真相之后,只好带领全家离开了秋目浦,到了堺町经营了这家药铺,等候朝廷的命令,既然你们来了,首当其冲便是铲除林一官,那些海盗们必作鸟兽散,有很多良知未泯之人,还要善待他们,我出资造船送他们回国。” 发现大家都在期待下文,林掌柜叹了口气,继续讲道:“我这里不是很安全,林一官最近到堺町做生意,他未知道必严嵩父子已经垮台,气焰依然十分嚣张,其爪牙耳目到处都是,无事大家不要出门,若有必要,我先送两位老者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大家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王冲问道:“林一官做什么生意?” “王千户,千万别觉得大明沿海已经荡平了倭寇,也不要以为有戚继光将军、俞大猷将军等人,海盗们就不敢轻举妄动,我那侄儿已汲取了王直、徐海等人的教训,等他们真的成了气候,定会勾结日本国的亡命之徒,图谋我大明的大好河山。”林掌柜答道。 郭奕颇为不以为然:“日本国也不全是亡命之徒吧?” “那是当然。哪儿都有好人、哪儿也都有坏人。”林掌柜还不知道郭奕的来历,接着问道:“你们知道吗?最近日本尾张国出了个疯子,别看此人尚未成气候,那野心却是大得很,说什么他将来要废天皇、罢幕府、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实现‘天下布武’。呵呵,在我看来,实乃井底之蛙也!” 听到此处,郭奕自然知道他在说谁,于是,国仇家恨顿时涌上心头,暗下决心:此番出使日本,定要亲手杀掉仇人织田信长! 这时,外面阵阵钟声传来,林掌柜端起酒杯,起身讲道:“雷雨江山起卧龙,武陵樵客蹑仙踪,十年楚水枫林下,今夜初闻长乐钟。这是当年刘禹锡被贬,十多年后得以返回长安,百感交集所作,我离开了家乡几十年,时刻不敢忘记列祖列宗,以孔孟之道安身立命,今夜我等辞旧迎新,待剪灭倭寇海匪,咱们一起共赴京城,来、来、来,再饮此杯!” (本章完) 第17章 17、追捕林一官 正月十五,堺町的市民们正沉浸在节日氛围之中,傍晚时分,圆圆的明月升起,街巷里热闹非凡,各家各户的门外挂起了花灯,扶老搀幼的人群都往中区走去,那儿正举办热闹的灯谜活动。 这时,武士打扮的猴子正带领一伙浪人,逆着人流来朝码头不远处的艺妓馆而来。 笑容可掬的艺妓馆掌柜开门欢迎猴子等人,一群红颜燃眉、淡粉浓妆、身着和服的歌妓、和几个带着能乐面具的舞伎,在当院中恭恭敬敬的列队迎接。 原来,这家艺妓馆被猴子等人包了场,他们边吃饭边看能剧,时而被逗得哈哈大笑。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穿过神社堂,来到了一处回游池泉的庭园,园内以石拟岛,组成枯山水,有平桥连接回廊,回廊外植满了林木,虽是冬天,却能感受到一种林木森森的氛围。 艺妓馆的不远处就是堺町码头,此时,林一官正指挥一大群海盗从船上卸货,将一捆捆火绳枪运出了码头,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此时的林一官还不知道罗文龙、严世蕃已经伏法,自许仪后和朱均旺逃离出秋目浦,他的心中很不踏实,特别害怕其主子来找他的麻烦,准备在交易完成后,就想立刻返回秋目浦。 这是他第一次与尾张国织田信长做交易,因此,他要求猴子带着银子到客栈来,必须得付清全款才能交货。 而猴子则打算在艺妓馆好好招待林一官,他希望与这些萨摩海盗建立良好的关系,以便今后承揽贩运火枪的买卖,提升自己在织田家的地位。 林一官的手下与猴子接上了头,猴子只好按照对方的要求,亲自带着银子来到了那家客栈。 猴子等人验过货,对这批火绳枪十分满意,将全款付给了林一官,等对方验过了银子,双方的交易算完成了,于是,便邀请他们到艺妓馆去玩耍。 显然,林一官并没有这个心情,谢过了猴子,立刻收拾行囊,准备连夜返回秋目浦。 林一官等人赶赴码头的途中,突然出现了四个手执弯刀的蒙面人拦住了他们。 由于随身携带着大笔的银子,林一官等人不敢恋战,转回身来,却发现后面还有三个持刀的黑衣人,堵住了他们去路。 发现有人劫道,林一官表现出的第一反应,便是猴子等人在黑吃黑,气愤地骂道:“不开眼的猴子,今日让你知道老子的利害。弟兄们,集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众海盗点点头,把林一官包围在中间,便与黑衣人展开了一场拼杀。 后面的三个黑衣人武艺高强,海盗时而有人倒地,这时,林一官注意到前面的四人当中,好像有两个女人,急命其手下人抵挡后面的进攻,他要从前面杀出条血路突围。 经过一番激战,由于海盗人多势众,挡在前面的四个黑衣人渐渐不敌。 这时,林一官急忙命令道:“保护好银子,杀死那两个女人,快跑!” 于是,大群的海盗把四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林一官等人趁机逃向了码头。 就在他们准备登船之时,突然有一个黑衣人追了上来,眨眼之间,已将弯刀砍向了林一官。 海盗们急忙扔掉手中的银子,用身体护住了林一官,只见黑衣人的弯刀划过,有两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余人等全都跳上了一条小船。 忽然,远处传来一伙日本人的喊杀声,由于黑衣人寡不敌众,已被他们追到了码头。 追杀林一官的黑衣人也跳到了船上,立刻扯下了面纱,正是许灵儿,紧接着,六勇士全都跟着她上了船,郭奕奋力砍断了绳索,王冲等人摇动船撸离开了码头,只见四周商船上高大的桅杆林立,哪儿还有林一官等人的踪影? 这伙浪人追到了岸边,捡到了掉在地上的那几袋银子,送到了猴子的近前。 猴子摇着头笑了笑,对众人喊道:“我们走吧,等着林一官来找我们。” 就在猴子等人走后不久,七勇士也悄悄上了岸,分头尾随在他们的身后,来到了那家艺妓馆。 王冲判断,林一官丢了货款,或许不会善罢甘休,最大的可能便是再次返回艺妓馆去猴子算账,于是,七勇士便决定守候在这儿,等着取林一官的首级。 接着,王冲做出了部署,命许灵儿和郭奕负责把守艺妓馆外的巷口,如果林一官等人到了,先不要惊动他们,等着断他们的后路;派轰天雷、盖地虎守在艺妓馆的门外,准备拦截敌人,草上飞兄弟负责在四周巡逻,自己和布里通负责捕杀林一官。 七勇士各自在岗位上等到了午夜子时,这时,街巷中的行人稀少,艺妓馆附近仍没有任何动静。 草上飞在码头附近及艺妓馆四周巡逻,始终没有发现林一官等人的踪迹,便来找王冲商议,突然,王冲意识到,林一官有可能先于他们进了艺妓馆,便赶紧命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决定在鼓打四更时翻墙进院。 圆圆的月亮斜挂在西南方向,艺妓馆内的灯笼大都熄灭了,只有一间草庵式的茶室中还亮着烛光。 在茶室中的榻榻米上,铺有两张草席,毛石做的茶炉,圆竹做的窗棂,苇席做的障屏,有木柱、草顶、泥壁和纸格扇,渲染着一种天然氛围。 此刻,林一官与猴子对席而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 猴子已把林一官丢失的银子还给了他,但少了一包。 确认不是猴子黑吃黑,让林一官稍微宽了心,到底是什么人截杀自己,又让他颇为伤神。 将近三更天了,猴子时而沏茶倒水,时而讲几句笑话,但林一官始终沉默无语,似乎对他并没不感兴趣,只是当他发现猴子有六根手指时,才忍不住笑了笑。 猴子知道林一官瞧不起自己,主动找话茬讲道:“渡过今日一劫,你我二人当以兄弟相称。观阁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气势轩昂,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今后你为兄,我为弟,你我精诚合作,为织田老爷家运送火枪,等织田老爷打下了天下,你我兄弟二人再携手征大明、降印度,出兵海外天下布武,如何?” 林一官颇为不屑地看着他,心中暗想,捡到我的银子居然还贪了一包,这等贪财的小人,岂能合作? 发现林一官依然沉默不语,猴子笑了,接着问道:“为弟知道你在萨摩藩不容易,不能让你吃亏,少了包银子,我双倍奉还,如何?” 听到这儿,林一官不再小瞧于他,客气地答道:“感谢木下先生的好意,不必了。请送我们返回秋目浦,还有不少事情要办。” 归心似箭的林一官一刻也不愿停留,根据他和罗文龙的约定,严世蕃早就该派人来接许仪后回京,因此,他非常担心,如果真被严世蕃怪罪下来,自己的这颗脑袋可能保不住了。 猴子摇着头答道:“我判断,劫杀你的人并没有离去,或许到后半夜便会追到这儿来,你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吗?” 对于猴子出手相助,林一官还是颇为感激,但言不由衷地答道:“我心中有数。”在他看来,刺客应该是岛津家的人,可能是因为往堺町贩运火枪,招致岛津贵久心存不满。 “你是指岛津家的武士吗?”猴子问道。 林一官不愿承认被他猜出了心思,便摇了摇头。 鼓过三更,猴子发现他快睡着了,问道:“一官阁下,你要不要先去睡会儿觉?” 看猴子依然精神抖擞,林一官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顿时睡意全无,便答道:“不用,我还想看看刺客到底是谁?” “你我搭档,珠联璧合,将来我们携手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请问阁下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当年王直、徐海等人受到日本大名领主松浦隆信、岛津贵久等人的大力支持,引倭寇侵犯大明东南沿海,尚且不敢有这样的妄想,最终因招安而招致杀身之祸。 现在,这只猴子开口、闭口便是征大明、降印度,虽然其野心不小,终归不过织田信长手下的一个足轻武士罢了。 想到此处,林一官问道:“听说信长公又要准备打仗了,请问阁下可曾为信长公打过头阵?” 猴子听得出来,林一官瞧不起自己,倒也没有在意,认真地答道:“不错,信长公要准备攻打美浓了,你可知道攻打美浓意味着什么?” 林一官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张猴脸,强憋住笑,没有言语。 “日本自古就有这样的传说,得美浓者得天下。等打下了美浓,信长公将把稻叶山城改称‘岐阜’,学你们大明先古,周立于岐山之后,打倒殷朝,统一天下,这个典故你应该知道吧?只要阁下能源源不断给我运送火枪,我保阁下成为信长公麾下的远征军大将,你们联手,征大明、降印度指日可待!” 猴子说罢,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时,鼓打四更,猴子开始有所警觉,突然,就听见喊杀声此起彼伏。 林一官刚想起身到外面去看看,却被猴子一把给摁住了。 “呵呵,你只管在茶室中稳坐,我早已布下了十面埋伏。”说着,猴子便独自出了茶室。 (本章完) 第18章 18、攻打艺妓馆 猴子来到了回廊,只见七勇士正在与浪人们拼命厮杀,借着月光仔细观瞧,发现其部下根本不是对手,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为了不让刺客发现自己,于是,他藏到了假山的后面。 突然,他认出了郭奕,顿时又惊又喜,立刻爬上了假山,尖声喊道:“那位在筑前钻过稻草垛的侠女,还有我们尾张的勇士们,你们都住手吧。” 飒爽英姿的郭奕急忙收起了弯刀,往后紧撤退了几步,转到了王冲的近前,心中十分紧张。 尾张国的浪人们听到了猴子的命令,也都无心恋战,撤退到了假山附近。 “这是怎么回事?”王冲低声问道。 郭奕指着假山上的猴子,答道:“那个人曾在筑前国救过我。” 这时,只听猴子问道:“七位勇士,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和王冲商议过之后,郭奕高声答道:“我们是岛津贵久大人的家臣,奉命捉拿萨摩来的强盗。” “请代我给贵久大人问安,义久大人是在下的生死之交,看来,这是一场误会,我绝不会窝藏从萨摩来的强盗。”猴子高声讲道。 “现在怎么办?”郭奕低声问道。 “尊锦衣卫北镇抚司陆云龙大人的训示,飞鱼营的将士在海外剿匪期间,不得扰民、不得无故冒犯官府和当地大名,告诉他这是场误会。”王冲无奈地答道。 于是,郭奕高声讲道:“可能我们的线报有误,真是十分抱歉。阁下若是发现萨摩来的强盗,请协助我们抓捕,我代贵久大人谢过阁下,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罢,七勇士一起翻墙而出。 黎明时分,草上飞来给王冲汇报,天刚朦朦亮,猴子就独自走出了艺妓馆,于是,王冲便命许灵儿前去跟踪。 其他人按照王冲的安排各就各位,许灵儿悄悄跟着猴子到了堺町的西区,此处多是富商巨贾们建造的豪宅。 来到一座高墙阔院的门外,猴子高声叫道:“小西先生,小西先生在家吗?” 有人开了条门缝,问道:“你是谁?找小西老爷有事吗?” “请快去通报小西老爷,就说尾张国爱知郡中村的藤吉郎来了,呵呵,要告诉他,我是借钱来的。”猴子直白地答道。 “小西老爷不在家。”里面的人说着,就关上了门。 于是,无奈的猴子窝坐在小西家门外,嘴里哼起了小曲,晒着暖暖的太阳,不一会儿便眯上了眼睛。 许灵儿从远处观瞧,越发感觉这个人非常滑稽,听着他的曲声越来越小,接着就打起了呼噜,心道:这哪是人啊?分明就是一只猿猴! 看着这只在冬日的阳光下熟睡的猴子,也不知还要等多久,就在许灵儿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老头带着一个年轻的西洋女人,正从她的身边走过。 许灵儿认真观察那个西洋女人,只见她头裹着黑巾,漏出金色的头发垂在肩上,一身黑袍,胸前挂着大大的金十字架,比那老头整整高出了一头,心中暗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修女吧。 二人说说笑笑到了小西家的门外,老头立刻跑到了猴子的近前,一把将其拉了起来。 猴子从睡梦中惊醒,待看清了来人,与那老头把手挽在一起哈哈大笑。 “木下大人,原来是你来了,为何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请多多原谅,我一早起来去做弥撒,可能是下人慢待你了,真是十分抱歉,快请。”老头说着,拉着藤吉郎就去敲门。 “隆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借钱来了。”猴子开门见山地答道。 门打开了,小西隆佐把他请进了家中,对满面微笑的西洋女人招呼道:“尊敬的露易丝弗洛伊斯,请。” 许灵儿听说猴子是来借钱的,便意识到其中必有缘故,在小西家门外又等了一刻钟,只见小西隆佐把猴子和露易丝一起送出了门,此时,笑容可掬的猴子正拎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与小西隆佐招手告别。 于是,许灵儿跟踪他们到了一座教堂,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只见教堂里出来了二十多人,个个手持火枪,有高大的西洋人,也有瘦小的日本人,他们在猴子的带领下,耀武扬威的朝艺妓馆方向而去。 猴子带着教堂的火枪队回到了艺妓馆,把借来的银子交给了林一官。 林一官一掂,确实是双倍的分量,心中不由得对猴子产生了敬仰之情,躬身表示感谢。 猴子拍着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讲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据我观察,昨晚的刺客并非岛津家的人,倒是像你们大明朝的武士,今后你们还要多加小心,若是有什么难事,就到尾张国来找我吧,千万不要客气。” 林一官叹了口气,答道:“自天文十八年圣方济各沙勿略登岛传教,九州岛有了很多基督徒,各种势力混杂,更有岛津氏、大友氏和龙造寺三足鼎立,局面大不比从前了,岛津贵久对我们疑神疑鬼,早晚会把我们赶出秋目浦的。” “如果你们在秋目浦呆不下去了,就到尾张国来找我。”猴子说着,给了他一个金黄色的发套和一身修女的衣服。 “这是什么?你让我做如此打扮吗?”林一官诧异地问道。 猴子认真地点了点头,答道:“追杀你的人还没走,堺町也不是我们的地盘,扮作修女会安全一些。” 对扮作女人出逃,林一官有些难以接受,叹息道:“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做如此打扮?” “呵呵,我这些年跟着信长公,真是长了不少见识,知道三国的时候有位司马懿,总是被诸葛亮欺负得团团转,有一天,诸葛亮给他送去女人的胭脂和一身女人的衣服,司马懿不但没有生气,还抹上胭脂,穿上女人的衣服,表演给手下人看,听说后来司马懿得了天下,而那诸葛亮却被气死了。” 林一官白了他一眼,无奈地答道:“好吧。不过,你说错了,诸葛亮不是气死的,而是累死的,藤吉郎阁下,你也小心点,别太累了。” 有人帮着林一官打扮好了,他便带着银子上了轿,其手下海盗扮作轿夫,由教堂派来的火枪队护卫左右,一起出了艺妓馆。 跟在他们身后的猴子高声喊道:“小心护送,用小西家的船把林一官阁下送到秋目浦。” 火枪队护送着轿子前往堺町码头的途中,被飞鱼营七勇士拦了下来。 许灵儿高声喊道:“奉岛津贵久大人之命,捉拿萨摩来的强盗,请问你们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 轿子停了下来,火枪队队长答道:“不要拿岛津贵久来压我们,堺町自治,不受任何大名的管辖,请你们快快闪开,否则,火枪伺候。” 火枪手们半蹲下来,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王冲问道:“灵儿,你还能记得林一官的模样吗?” 许灵儿点点头,答道:“昨晚就差一点没能取他的首级,化成灰我也能认出。” “好,与他们谈判,只要让我看看轿子里的人,如果不是林一官,我们就放行。现在大家散开,做好战斗的准备。” “敢问你们要和岛津大人作对吗?我们奉命缉拿匪徒,天职所在,不要逼我们动手,只需要让我看看轿子里的人,若不是匪徒,我们立刻放行。” 火枪队队长问道:“如此说来,你是非要看看不可了?那好,我告诉你,这是佛朗机公爵佛朗西斯科萨比埃尔先生的遗孀,对于这样一位西洋贵妇人,你们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不敢打搅这位贵妇人,但我们必须要确认轿中之人不是匪徒,请多多谅解!我也是女流之辈,看上一眼又有何妨?否则的话,我们只有以死相拼了!”许灵儿说着便走了过去。 “好,只能你一个人过来。” 许灵儿跑到了轿子跟前,一个日本侍女拉开了轿帘,只见里面坐着一位身穿西洋礼服、满头金发的“贵妇人”惊叫了一声,轿帘又被迅速拉上了。 见此情景,许灵儿十分失望,转身回到了王冲近前,问道:“里面是一个西洋女人,冲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难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吗?幸好草上飞还在艺妓馆侦查,我们赶紧去看看。”王冲答道。 返回艺妓馆的途中,遇到了草上飞,得知火枪队离开后不久,猴子就带领全部人马走了,其中并没有林一官。 大家再次追向码头,只见喧嚣的码头上客商云集,哪里还有火枪队的踪影。 许灵儿后悔地讲道:“难道林一官化妆成了西洋女人,都怪我……”,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王冲安慰道:“不怪你。灵儿,是敌人太狡猾,我们回去和林掌柜商议,准备去九州岛锄奸。” 七勇士回到林家店铺,正是午饭时间。 林掌柜看七人满身疲惫,面无喜色,就是知道没有抓到林一官,便笑道:“王千户、诸位勇士,辛苦了,我已备好宴席,请。” 王冲等人似乎都有些不大自在,异口同声叫道:“谢林掌柜!” 林掌柜拉住王冲的手,讲道:“王千户,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来日方长,诸勇士请入席吧。” 为了营造喜庆的气氛,林掌柜端起酒杯,讲道:“诸位勇士,今天我们第一次行动,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值得庆祝的,我敬诸位勇士一杯。” 众人一起干了杯中酒,林掌柜又劝道:“我们边吃、边喝、边聊,大家不要拘束,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林某的来历吗?想听的话,那就先把这几盘鱼片吃完了,呵呵。” 布里通笑道:“我吃肉吃惯了,前几天闻到这鱼片、鱼干的味道就想吐,还别说,这两天真的吃上了瘾。”他一带头,大家都跟着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掌柜端起了酒杯,再次劝道:“来,大家干一杯,说说我林某人的来历。” (本章完) 第19章 19、林掌柜布局 大家共同举杯一饮而尽,林掌柜开始讲道:“王千户、许郎中、还有各位勇士,林某乃粤东惠州人氏,正德十三年(公元1517年)我十七岁,那一年,佛朗机(指葡萄牙)国王遣使大明,希望与朝廷达成贸易协定,遭到了严词拒绝。” “于是,佛朗机人就开始骚扰广东沿海,寻衅滋事,更有几伙歹徒屯扎在澳门岛和东莞屯门岛,正德十六年,广东檄海道将军汪菇击溃佛郎机人,是为‘屯门之战’。” “佛郎机人全部退守澳门,并以此为据点继续为非作歹,嘉靖元年(公元1522年),他们入侵新会县西草湾,遭到我大明水师的痛击,是为‘西草湾大捷’。” “自此,澳门岛就成了佛郎机人的窝点,但他们也不敢轻易犯我大明内地。就在这个时候,受到平户藩庇护的王直,开始自称‘净海王’,勾结佛朗机人到平户传教,得到了藩主松浦隆信的支持,他们组建商团,往来于东洋、琉球及南洋诸岛之间做生意,获利颇丰。”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当时,虽然我大明实施海禁,但在朝廷内部,还是分成了‘严禁派’和‘驰禁派’,双方各有主张、争执不下,因此,在闹倭寇之前,禁海令形同虚设,很多偷着下海的渔民一个个都发了财,回乡后买房子置地。而我们林家自宋以来,就一直靠出海为生,看别人全都发家致富,当然眼馋,于是,我们林家兄弟也偷着下了海。” 众人边吃边聊,许仪后端起酒杯,讲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说得好,总得给人一条活路,这禁海也不是长久之计,不知林掌柜以为如何?” “这正是我想说的,来,再干此杯,谈谈我的看法。”林掌柜答道。 等大家起身再干一杯,老掌柜继续讲道:“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宁波发生了‘争贡之役’,断了倭人对我大明的朝贡贸易,这时的室町幕府将军已大权旁落,东洋列岛群雄四起、杀伐不断,战败的大名领主及武士无以谋生,他们纷纷出海当了浪人。” “那贼人王直放弃了正经的贸易,四处征集浪人犯我大明海疆,嘉靖三十二年,他引倭寇由瑞安入寇台州、攻杭州,继而侵掠浙省沿海及山东半岛,那时候,我经常往来于广州与南洋之间,若非王直勾结倭寇侵犯海疆,当时朝廷内阁首辅大学士夏言,深知海禁之弊,‘驰禁派’必占上风,那么,我们大明沿海就不是今日这种局面。” “只可恨小人王直贪恋权力和财富,妄称‘萨摩州徽王’、‘净海王’,丧尽了做人的良知,残害我大明沿海无数苍生,其行径与禽兽无疑,自倭寇祸乱以来,我们这些本分的生意人有家难归,那时候,西洋人开始染指南洋诸岛,我便将全家老小接到了琉球国首里城,当时的林文俊还是一个本分的少年。”说到此处,林掌柜禁不住抹起了眼泪。 林掌柜接着讲道:“后来,徐海招安之后被杀,他在琉球留下了不少财产,可怜俊儿受那奸贼罗文龙的蛊惑,带着我们全家从琉球到了九州萨摩,被权力和财富迷住了双眼的俊儿,也想学那王直和徐海,在秋目浦收买海盗的余部,建立了自己的城堡,改名林一官做了海盗,当我发现无法阻止他的时候,便离开了九州,来到堺町开了这家药铺。” “难道说林一官已具备了王直、徐海这样的势力?”王冲吃惊地问道。 朱均旺在秋目浦做过更夫,知道目前秋目浦大多是被海盗抓来的普通百姓,岛津贵久也不支持他们,虽有以刘二官为首的海盗余孽继续为非作歹,但其势力与王直、徐海相比还差得很远,因此,并不理解林掌柜为什么非要清除自己的侄子。 “林一官虽有野心,但他已不可能再像王直那样发展下去。”朱均旺答道。 林掌柜摇着头答道:“老朱,你错了。当年王直、徐海等人在朝廷中无人,只是骚扰一番沿海的百姓,可如今,林一官与我们大明朝廷小阁老勾搭连环,一旦成了气候,又岂是王直、徐海之辈可比?” “如今严世蕃、罗文龙均已伏法,谅他难成气候。”王冲讲道。 “王千户,此言差矣。这些年来,严世蕃、罗文龙已在大明、琉球及朝鲜各地布下了很多据点,企图把一向宗引入我大明腹地,协助他们造反,虽然这两个恶贼已经伏法,但林一官仍有机会能利用这些便利条件,倘若再有狼子野心的倭寇支持他,对我大明来讲,势必要比以前的那场倭乱,带来更大的伤害。” 讲到此处,林掌柜不禁黯然泪下,悲痛地讲道:“没能把俊儿带好,我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苍天啊,我林某有罪,文俊当诛,擒贼擒王,拜托各位了。” 虽说剿匪令中并没有林一官的名字,此刻王冲已明白了林掌柜的良苦用心,一旦林一官成了气候,确实是巨大的威胁,急忙问道:“林掌柜,我们下一步计划如何安排?” 林掌柜抹着眼泪坚定地讲道:“赴九州,抓捕林文俊!” “除林一官之外,其余那些海盗势力如何?”王冲接着问道。 “在平户城,松浦隆信收编了陈东、叶麻等人,邓碧川盘踞伊岐岛,沈南山藏在对马,这几个地方,早年被称为“三岛倭寇”,当然,还有些小股势力在五岛列岛、大隅、肥前、肥后等地,如今他们已不足为患。”林掌柜答道。 王冲看得出来,铲除林一官势在必行,便端起了酒杯,起身讲道:“林掌柜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来,我敬您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掌柜不无忧虑地讲道:“王千户,今日经此一战,我这儿已不再安全。倭人有很多战术,实用性极强,常常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情况下,一招制敌,加上匪徒们生性狡诈,你们此去九州可要当心。” 许灵儿听到此处,顿时心头一震,急忙问道:“冲哥,我们全都去赴九州岛锄奸,谁来保护林掌柜和我的父亲?” “那就你吧,我们六个人够了。”王冲答道。 “冲哥,我可不是想偷懒。”许灵儿颇显有些着急,问道:“老掌柜,你们能不能出去躲一躲?” “呵呵,请放心,早已做好了安排,明天就送到你父亲等人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大家就放心吧。”林掌柜答道。 “请问是什么地方?”许灵儿急切地问道。 “近江小谷城。”林掌柜答道:“其城主浅井长政娶了织田信长的妹妹,还受到越前大名朝仓氏的庇护;长政的家臣喜右卫门是我的好友,有他帮忙照应,不会出事的,平时,两位老先生可以到琵琶湖去采药。” “老掌柜,这儿怎么办?”王冲不无担忧地问道。 “林一官十分狡猾,你们此番赴九州可要当心,请不要挂念,倘若他真敢对我下手,反倒是帮了你们的大忙,秋目浦自然会有人反水,没什么好担心的。”林掌柜答道。 次日,七勇士赶赴九州岛锄奸,许仪后和朱家父子被送往近江小谷城。 七勇士抵达川边郡已经是后晌,在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普照着秋目浦,海边的浅滩和礁石泛着闪闪的金光,村子附近有支巡逻队在活动。 尽管林一官拥有自己的城堡,却经常在村里过夜,经过一番侦查,确认了林一官从堺町回来后,一直住在罗氏姐妹的家中。 据朱均旺等人提供的线索,罗氏姐妹其实就是罗文龙的两个女儿,分别叫罗阿敏和罗阿萍。 当晚,他们便展开了行动,午夜子时,弯弯的下玄月挂在天际,许灵儿和郭奕在村口接应,轰天雷守在罗家的前门,盖地虎把守后院,草上飞负责巡逻,王冲和布里通翻墙进了院。 王冲轻轻地触动房门,发现里面居然没上锁,轻轻一推,便露出了个门缝,看来林一官似乎并不设防。 二人都觉得难以置信,正在辨认他住在哪间屋时,脚下的地板突然转动了起来,接着就到一阵拍击声,两边的木墙板开始翻转,一排闪着寒光的利刃转着圈,朝着王冲和布里通刺来。 刚刚躲过木板墙上的利刃,头上的顶棚突然又掉了下来,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上面挂满了尖刀,正砸向他们的头顶,此时,院落四周响起了兵刃的撞击声,显然,轰天雷和盖地虎与敌人交上了手。 王冲用弯刀顶住了顶棚,示意布里通赶快跑,他刚一转身,转动的地板露出了一个洞,就听“扑通”一声,没有来得及吭一声,布里通便掉进了洞里。 地板还在转动,王冲将挂满尖刀的顶棚扔下,小心地绕过排满利刃的墙板,躲过了地上的黑洞,转到了里间,只见林一官正抱着一个俊俏的女子坐在床上,显然,他们没有料到王冲居然还能闯进来。 女子尖叫了一声,林一官迅速按动床上的机关,二人一起滚落到了床的另一侧,这时,王冲发出一声怒吼,挥刀朝他们砍了过来,却发现扑了个空,原来他们已经从暗道逃跑了。 忽然,外面喊杀声起伏,王冲不得已破窗而出,翻墙出了这座院子,只见五名飞鱼营勇士挥舞着弯刀,正在与海盗们奋力拼杀。 “我们快撤。” 随着王冲一声命令,轰天雷、盖地虎冲在最前面,杀出了一条血路,这时,在大家的掩护下,郭奕和许灵儿突出了重围…… (本章完) 第20章 20、布里通遇难 秋目浦十里之外的山丘上,有座石砌的城堡,周围垒着土台,四面挖有深沟,城堡门前架有吊桥,上面构筑两门大炮,周围建有瞭望塔及箭楼等防御设施。 冬日的清晨,天空中笼罩着薄雾,一缕霞光刚刚露出天际,林一官出现在了城堡的天守阁。 “刘二官、张三官、李四官、陈五官、林六官,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启禀一官大人,二官大人正在城堡中轮值,三官和四官大人到平户藩做买卖去了,六官大人今晚看守库房,多亏了五官大人及村里的巡逻队,才赶走了刺客。” 于是,林一官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抓到的刺客在何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回禀一官大人,我们用浙江话、闽南话、广东话、日本话、大明官话问他,什么大刑都用尽了,他就是不说话,瞧他那神态和模样,敢肯定是大明朝廷的人。” 不知朝廷出了什么事,居然派人跨海行刺自己,林一官不免有些紧张,决定立刻去会一会刺客。 在城堡地下的监牢里,布里通快被折磨得快没了人样。 打开了牢门,林一官一进来便抱住了布里通,并对狱卒们大发雷霆,假装气愤地骂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快给这位兄弟松绑,换衣服,送上好酒好菜来。” 于是,有人过来给布里通松了绑,林一官双手将他搀扶起来 此刻,林一官还在乱猜,这会不会是罗文龙、严世蕃派来的人?亦或是琉球有人出卖自己?不禁发出一声长叹:“好兄弟,看来这是场误会。” 布里通怒目圆睁,大声骂道:“奸贼!严世蕃、罗文龙已经伏法,你的死期到了。” 林一官最善于随机应变,立刻露出了笑容,高声赞道:“严嵩父子误国多年,罗文龙更是与那海盗王直、徐海等人有脱不清的干系,杀得好,真是大快人心!” 布里通听罢顿时一愣,不知他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林一官低声祈祷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块白手帕,轻轻拭去布里通伤口上的血迹,口中念着阿弥陀佛,自言自语地抱怨道:“卑职奉成国公老王爷之命,在异乡孤寂漂泊多年,好不容易盼来了几位能帮忙的兄弟,还被手下这些饭桶给打成了这样,好兄弟,是我林某对不住你,兄弟啊,你受苦了!” 布里通知道,在成国公老王爷的那份名单中,并没有林一官的名字,抓捕林一官是来到日本后才得到的指示,听罢刚才这番话,心中难免有些困惑不解。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林一官又掏出一块腰牌,递到了他的手中,问道:“好兄弟,你看这是什么?” 布里通拿起来定睛一看,横写三个大字:锦衣卫,竖写:北司右千户统领林文俊。 果然是锦衣卫的腰牌! 这时,已经有人把一桌饭菜送进了地牢,林一官一脚将送饭的人踢倒在地,骂道:“混账!真是没用的东西,难道让自家兄弟在牢狱之中吃饭吗?” 于是,惊恐万状的狱卒搀扶起了布里通,把他送到了城堡里的客厅。 等布里通吃完饭,来了位郎中给他疗伤,紧闭双目的布里通躺在了榻榻米上,忍着伤口的疼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了下来。 林一官坐在他的身旁,赞道:“好兄弟,不愧为我们飞鱼营的好汉,真有关二爷刮骨疗毒的气魄!” 在麻药的作用下,布里通很快就睡着了。 这时,负责看守金库的林六官来到了客厅,着急地问道:“哥哥,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六弟,这件事你暂且不用管了。”说着,林一官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林六官讲道:“巡逻队有人说,听他们逃跑时的呼喊声,可以确实是来自朝廷的人。哥哥,你可要当心,可能严世蕃已对你有所怀疑,派人暗杀你来了。” “严世蕃、罗文龙均已伏法,严氏一党必然树倒猢狲散,洪真人可能已经死在了远航的途中,相信不会再有人追究那些财宝。不过,六弟,今后我们还得找个更大的靠山。”讲到此处,林一官露出了诡秘的一笑:“通过在堺町遇刺的情形来看,这是一伙人无疑,现在可以判断他们是锦衣卫,看来,堺町的三叔有洗不清的干系。” 林六官大惊,急忙问道:“你想干什么?” 这时,林一官表现得十分平静,却没正面回答:“六弟,我们必须得在日本多找几个靠山,平日里加强秋目浦的戒备,待我搞掂岛津贵久,我要做岛津家的水军都督,和尾张国猴子的火枪贸易不能中断,今后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听罢哥哥这番语无伦次的话,林六官十分担心其叔叔的安全,便答道:“哥哥,你要是敢动三叔一手指,今后我就不再认你这个哥哥。” 林一官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拂袖转身而去。 等到布里通醒来时,发现身边并没有看守,他下了榻榻米,感觉已经好了许多,就想到外面去走走。 布里通一连出了三重门,也没人拦着他,到了城堡的高墙之下,看到士兵们正在操练火绳枪,感觉有点意思,便躲在一旁仔细观瞧。 发现这些士兵个个训练有素,布里通心想:将来叛匪拿这玩意去祸害大明,真是可怕! 忽然,教官跑到一个蹲着瞄准的士兵近前,抬腿就是一脚,骂道:“该死的,都像你这样,我们如何对付岛津家的十几万军队?” 倒地的士兵爬起来,大声喊道:“嗨!”随后,继续开始练习射击。 教官边指挥、边讲道:“都给我好好练习,再过一个多月,等到开春,闽浙总督谭大人的二十万大军就到了,我们一定要好好配合,报打先锋,争取一个月打下九州,到五月节(五月端午)灭掉日本国,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齐声喊道:“嗨!” 这时,忽见林一官来到了近前,布里通问道:“朝廷大军即将征讨日本吗?我怎么没有听说?” “呵呵,这位锦衣卫兄弟,你有所不知,我早已联络到右佥都御史、闽浙总督谭纶大人,谭大人派我留在日本国,一者为了抑制海盗,二是作为棋子随时待命,只因朝中出了严氏父子这样的奸臣,妄图加害于我,我们才在这里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修炼自己的武装,只为了配合谭大人夺取日本的这一天。”林一官答道。 布里通听罢吃惊不小,紧忙讲道:“林千户请受我一拜,在下布里通,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王冲旗下的校尉,我们事先并不知道,在林千户与谭大人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计划,如今看来,你和你叔叔之间肯定有所误会,待我回去禀告王千户,把这儿的情况给他说清楚。” “为了保密,王千户等人被我们送到了伊岐岛,等待福建水师在平户登陆,请布里通兄弟也不必太着急,先安心养伤,等你的病好了,再送你过去不迟。” 接下来的三天,林一官招待布里通好吃好喝,随他在城堡中任意活动,布里通所见所闻,全都是加紧操练,等待着一个月之后,为闽浙总督谭纶报打先锋,争取三个月灭掉日本国。 第四天,刘二官突然找到了布里通,悄悄告诉他,该送他去伊岐岛去了。 布里通也没有多想,和刘二官一起吃完了晚饭,在四个士兵的陪同下,趁着夜色离开了城堡。 一行人走出了约莫二十多里,遇到了一群武士拦了他们。 刘二官讲道:“这是萨摩领主岛津贵久的儿子义弘,我去和他应对几句,没事的。” 岛津义弘的态度十分蛮横,双方话不投机,瞬间便动起了手来,刘二官的臂上受了伤,翻身栽落到了马下。 眼瞅着布里通要上前帮忙,刘二官大声喊道:“布里通将军,不要怕,他奶奶的,这伙不识好歹的日本人,等我们的水师大军一到,就全灭了他们。”说罢,便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刘二官和布里通被押进了伊作龟丸城,这座城建在石垣之上,高大的天守阁居于“本城”(主城)中央,石砌围墙之外,是深深的壕沟,四周分布着系列“支城”拱卫着主城。 看见儿子得胜归来,岛津贵久高声问道:“义弘,你们抓到了几名奸细?” “请父亲大人过目,刚半道途中,孩儿就抓到了两个。”岛津义弘答道。 这时,被五花大绑的刘二官气愤地骂道:“岛津义弘,你这个笨蛋,为何连我也抓?” 岛津贵久看了看刘二官胳膊上的血迹,气得哇呀呀咆哮。 岛津义久讲道:“父亲大人息怒,弟弟年轻气盛,不要怪他,把奸细交给我来处理吧。” “气死我了!义久,你若能处理好这件事,我便告老休养,岛津家就由你来继任家督。”岛津贵久说罢,便命人将刘二官和布里通交给了他的儿子。 “请父亲大人放心,我自会处理好这件事,如若是秋目浦的林一官谎报军情,我立刻派人把他们灭了。”岛津义久答道。 岛津义久决定连夜审理,先把刘二官带到了刑堂。 刘二官指着胳膊上的伤口,怒气冲冲地讲道:“岛津义弘真是个笨蛋,下手真够很的,瞧我这胳膊。” 此刻,岛津义久不阴不阳地问道:“我们在萨摩收留了你们,而你们从南洋运来的火枪,却背着我们卖给尾张的‘傻子’,当我们是瞎子吗?” 于是,刘二官微微一笑,答道:“义久大人息怒,别再纠结这些事情了,九州岛马上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岛津义久立刻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急忙问道:“你说什么?” “义久大人,明朝皇帝派二十万水师大军征伐日本,从九州岛南部登陆,这个奸细便是来打前站的。”刘二官不慌不忙地答道。 岛津义久简直不敢相信,威胁道:“你若骗我,砍下你的人头喂狗。” 刘二官深知萨摩人勇猛好斗、意气用事,在他们面前越是懦弱胆怯,越容易出事,想到这儿,不禁抖擞精神,讲道:“义久大人,请派通唐师爷(翻译)审讯奸细,若是我有半句谎言,任凭你来发落。” 岛津义久把桌子一拍,喊道:“把奸细给我押进来。” “别忙,义久大人,我问你,我们秋目浦人立下这样的功劳,如何犒赏我们?” “你们想怎么样,先提出来吧。” “义久大人,若是信得过我们,请林一官大人帮你们岛津家训练水师,让他来做水师都督吧。” “也好,马上就要和日向的伊东家打仗了,我们的水师历来薄弱,林一官阁下若是愿意,欢迎他加入我们的水师。” “谢义久大人!” 这时,一个师爷打扮的老头儿走过来,在这儿被称作通唐师爷,等他坐到了主审官的位置上,岛津义久和刘二官一起回避,把五花大绑的布里通被押了进来。 通唐师爷先用浙江话问道:“这位壮士,审你的人还没来,请放心,我们说话别人听不懂,你也不要怕,我问你,你因何事被抓到这儿来的?” 发现布里通没有任何反应,师爷又用大明官话问了一遍,只见他闭上了眼睛,仍旧沉默不语。 通唐师爷叹了口气,讲道:“我是被海盗掠来的良民,在此地生活了几十年,天天盼着能见到家乡的亲人,但不知你是因何事被抓来?给我说说,我好帮你。” 等待了片刻,发现布里通依然没有答话,通唐师爷突然用伤感的声音,叹道:“可怜我孤身一人流落海外,不能叶落归根,也不能回家乡给祖坟添把土、上柱香,谁人能将我解救出这水火之中啊!” 听到这儿,布里通睁开了眼睛,点头答道:“看你还有点良知,等到开春,闽浙总督二十万水师前来征伐日本,从伊岐岛登陆……” 没等布里通把话说完,通唐师爷急忙问道:“此话当真?” “我何苦诳你!” 通唐师爷闻言脸色突变,立刻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只见怒目圆睁的岛津义久气得哇呀呀咆哮,挥舞着弯刀闯了进来,一刀砍下了布里通的首级。 见此情景,通唐师爷吓傻了,顿时昏厥过去…… (本章完) 第21章 21、苍天佑英魂 客厅里灯火通明,忽见怒气冲冲的岛津义久回来了,刘二官赶忙起身问道:“义久大人,奸细可曾招供?” 岛津义久怒道:“明朝实在可恶!我已经砍了奸细的脑袋。” “什么?你砍了奸细的脑袋?义久大人,你真是太莽撞了,奸细不是一个人,他们还有一群人,本来可以用这个被抓的奸细做诱饵,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下可好,你居然把他给杀了!” “杀就杀了,你想怎么样?” 面对蛮不讲理的岛津义久,刘二官也没有脾气,沉思了片刻,讲道:“义久大人,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天一亮,你将这奸细的人头,用高杆悬挂在外城城门之外,越醒目越好,让大家好好看看当奸细的下场!” “好吧,按你说的办。” 次日,布里通的首级被挂在了城门外的旗杆上,此时,王冲等人还在一筹莫展。 由于秋目浦的城堡戒备森严,既没有办法前去打探消息,更没有攻打城堡的可能性。 霞光穿透阴霾的晨雾,肆虐的海风带来阵阵寒意,海浪无休止地拍打着一大块礁石,其上坐着相互依偎的王冲和郭奕。 郭奕将头枕在王冲的肩上,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品味着掺杂着海腥味的空气。 许灵儿打探消息归来,不忍打搅他们,找了个避风的石崖坐下来歇息,忽然,她仿佛看见高中武状元的李如松,正骑着高头大马朝她跑来,顿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又过了一会儿,轰天雷和盖地虎也来了,唤醒了许灵儿,相互通报了一下情况。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草上飞的声音:“有消息了!” 王冲和郭奕急忙站起身来,只见许灵儿、轰天雷、盖地虎、草上飞等人都到了近前。 “可曾打探到布里通贤弟的下落?”王冲急忙问道。 气喘吁吁的草上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语气悲凉地答道:“布里通贤弟可能已经被害了!” 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轰天雷、盖地虎上前一把抓住了草上飞。 草上飞赶忙解释道:“村子里有几个刚从龟山城回来的商人,他们听说大明水师即将远征日本,先头派来的奸细被岛津家抓住了,现在人头悬挂在龟山城头之上,到底是不是布里通贤弟?我还不敢肯定。” “从这里到龟山城有多远路程?”王冲问道。 “骑快马约一个多时辰。”灵儿答道。 “龟山城头之上如果真是布里通哥哥,那么,他为何会落入到岛津家之手?岛津家为什么要加害于他?又是什么人传言,大明水师要远征日本?”王冲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些萨摩人有头无脑,如果真是布里通哥哥,我猜测岛津贵久可能上了当。”郭奕答道。 许灵儿表示赞同,讲道:“对,秋目浦的海盗脱不了干系,我们以朝廷的名义找岛津家谈判,粉碎海盗的阴谋。” 王冲问道:“如何以朝廷的名义谈判?假传圣旨可是灭门之罪。” “这里是日本,难道我们不代表大明朝廷吗?”许灵儿反问道。 王冲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答道:“灵儿,不得放肆!” 发现王冲如此刻板,郭奕有些不满,劝道:“冲儿,灵儿姑娘协助戚家军平定平海卫,赴江西抓捕罗文龙,立下了赫赫功勋,受到了皇上恩赏,万一她有代表朝廷的信物呢?” 这句话提醒了许灵儿,她马上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讲道:“此乃当今圣上所赐,见其物如见圣旨,在海外当差期间,此物可用于赏赐外藩的领主,使其仰泽天恩。” 王冲接过来一看,只见这块玉佩黄绸装裱,上面雕刻着一条腾龙,左上方为嘉靖皇帝的印玺,四周镶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 于是,双手捧着这块玉佩,王冲跪倒在地,认真地讲道:“飞鱼营千户王冲谨遵圣命。” 许灵儿把玉佩交给王冲保管,和郭奕相互做了个鬼脸,二人偷偷的一乐。 六匹马奔驰在鹿儿岛的原野上,不到两个时辰便来到了龟山城,遥望城门外的旗杆,果然悬挂着布里通的首级。 大家的心中都十分悲痛,许灵儿和郭奕赶忙闭上了眼睛,轰天雷和盖地虎发出阵阵怒吼,王冲惨叫了一声,摔落到了马下。 等王冲从地上爬起来时,只见草上飞已冲到了旗杆下,正在蹭蹭往上爬…… 突然,城门内冲出了一支火枪队,他们全把枪口对准了草上飞。 这时,草上飞已经取下了布里通的首级,忽听许灵儿和郭奕异口同声地喊道:“快趴下。” 草上飞还没反应过来,“咚、咚、咚”几声枪响,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王冲等人一起杀将过来,把这些火枪手砍翻在地,于是,城门内又冲出来一大群士兵,将他们五人分割包围。 “灵儿、郭奕你们先撤,如若不然,大家谁也跑不掉。”王冲高声喊道。 轰天雷、盖地虎会意,二人一起杀出重围,把郭奕和许灵儿解救了出来,在前方,王冲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三人拼命地掩护着她们俩往外跑。 城门里杀出的士兵越来越多,眼看着大家谁也跑不掉,正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远处突然跑来了两匹马,就听弥次郎大声喊道:“二位活菩萨,快来上马。” 弥次郎的后面是林文静,谁也没能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许灵儿和郭奕又惊又喜,飞身上了他们二人的马。 王冲为了掩护她们逃走,拼命抵挡住岛津家武士们的进攻,而轰天雷和盖地虎终归寡不敌众,双双被擒。 此时,王冲也到了极限,瞅准机会,夺了一匹战马,摆脱了岛津家武士们的追击,消失在了一片丘陵地带。 轰天雷和盖地虎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龟山城。 通唐师爷悄悄来到二位勇士的面前,故伎重演,问道:“二位壮士,请放心,我们说话别人听不懂,你们也不要怕,请问你们因何事到萨摩藩来的?” “我们奉大明皇帝陛下的圣旨,缉拿海盗林一官归案,我问你,布里通兄弟为何会在此丧命?”轰天雷气愤地问道。 通唐师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何时到的龟山城?” “我们一行七人,奉命捉拿大明的海盗,在这儿一不扰民,二不惹官,我们被杀的这位兄弟也没有招惹与你,你们为何处死我们的弟兄,还要把他的首级挂于城门之上,如此羞辱于他,真是岂有此理!”盖地虎答道。 通唐师爷叹了口气,讲道:“遇难的那位兄弟真是可怜,我不知道岛津义久为何要将其处死。说实话,我也是大明子民,能是帮上忙,我一定会帮,可怜我孤身一人流落海外,不能叶落归根,也不能回家乡给祖坟添把土、上柱香,又有谁能帮帮我啊!”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面对通唐师爷的这番表演,轰天雷冷冷地答道:“哼!你若心中还有家乡的亲人,没有忘记你的列祖列宗,就是逃荒要饭,你也能回得去!只怕你是贪图这里的荣华富贵,不想走罢了。” 通唐师爷似乎颇显委屈,神秘兮兮的反问道:“谁说我不想走?听说朝廷即将派水师二十万人远征日本,等咱们明朝的大军一到,我杨某人愿做向导,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说吗?” 这个消息颇令两名勇士颇感意外,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轻轻摇了摇头。 轰天雷忍不住答道:“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的事情,我们大明乃礼仪之邦,不会无故侵犯日本,朝廷中更无人有这样的野心。” 通唐师爷赶忙问道:“你们确实只为抓捕林一官而来的?” “没错,林一官勾结严氏奸党,妄图在大明境内造反,难道不应该抓捕吗?”盖地虎答道。 于是,通唐师爷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囚室,不一会儿,岛津义久怒冲冲地闯了进来,高声喊道:“把那个该死的刘二官给我带来对质。” 刘二官一进门,就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两名勇士,急忙对岛津义久躬身施礼,笑呵呵地讲道:“义久大人战功卓著,亲自抓了两个奸细,不愧是岛津家的家督,真是可喜可贺!” 岛津义久哪有心情听这赞美之词,手指着刘二官,厉声讲道:“你对我撒谎!” 刘二官顿时慌了神,急忙问道:“请问贵久大人,你是指谁对你撒谎?” “谁要是对我撒谎,我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喂狗。”怒气冲冲的岛津义久接着问道:“到底有没有明朝二十万水师来犯?” “义久大人,这俩人是奸细,他们的话你能信吗?”刘二官答道。 岛津义久对通唐师爷讲道:“你来告诉他们,如果想证明他们没有撒谎,就拿出勇气来,在我的面前切腹,我会按照礼仪将其厚葬,并供奉其神位,也会让说谎之人,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由他们自己决定吧。” 通唐师爷把他们刚才的这席话,转述给了轰天雷和盖地虎,他们这才知道,这个点头哈腰的家伙,竟是个恶贯满盈的海盗头子。 二人对望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轰天雷问道:“我们可以证明没有说谎,请问对说谎之人,该如何处置?” 听罢通唐师爷的转述,岛津义久放声大笑,答道:“砍下说谎之人的头颅,拿去喂狗!” 盖地虎对师爷微微一笑,讲道:“作为大明的子民,你要有点良知,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请为我们作证。” 有人给轰天雷和盖地虎松了绑,此刻,刘二官就准备开溜,却被门口的卫兵拦了下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面对飞鱼营勇士,通唐师爷十分惭愧,含着眼泪帮他们换了身新衣,亲自端来一盆清水,将两把短刀擦洗得明光铮亮。 盘腿对坐在榻榻米上,轰天雷和盖地虎含笑举起了手中的短刀…… 只听扑通两声,通唐师爷顿时吓晕了过去,接着,家丁将二位勇士的尸首装入棺木成殓起来,并设置了灵堂。 如此看来,所谓明朝大军征伐日本纯属谎言,于是,岛津义久放了心,忽然觉得上了林一官的当,差点任命他当了水师都督,气便不打一处来,亲手砍下了刘二官的首级。 (本章完) 第22章 22、掌柜遭灭门 就在两位勇士切腹之际,许灵儿等人一口气跑出了二十多里。 王冲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确认不再有追兵时,才呼唤他们停了下来。 许灵儿跳下了马,跑到了王冲跟前,建议道:“冲哥,我们得赶快商议对策,找和岛津家谈判吧。” 没等王冲答话,弥次郎和林文静也跑了过来,二人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静儿,你们怎么会跑过来了?”许灵儿问道。 “把你父亲和朱家父子送到了近江小谷城,我父亲先回了家。在琵琶湖畔,我和朱辉多玩了几天,昨日回到堺町,刚到了药铺门前,便遇到了弥次郎,这才知道我家惨遭灭门,可怜老掌柜全家老小都被人杀害……”说着,林文静已经涕不成声。 王冲顿时血往上涌,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紧了牙关讲道:“这一定是林一官的人干的!” “弥次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灵儿接着问道。 “活菩萨,再发发慈悲吧,我、我、我的钱又没了,还被茶屋四郎次郎这个混蛋给打了一顿,他、他、他都没给我付工钱,就把我赶走了……” 没等弥次郎把话讲完,郭奕拔出了宝剑,厉声喝道:“滚,立刻给我滚!” 紧闭双目的弥次郎没敢抬头,哭着继续讲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林家大药铺,就想去求菩萨再发慈悲救救我,前天晚上我去找你们,当时正有一群歹徒在林家见人就杀,我要是早一步的话,也就出不来了。因替你们担心,昨天中午,我又来到店铺附近转悠,碰巧遇到了文静少爷,如果不是我拉住他,怕文静少爷现在也已经被害了。” 大家都听明白了,王冲问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弥次郎答道:“是文静少爷告诉我,你们来了萨摩,我偷了茶屋那个混蛋的两匹马,就和文静少爷跑来找你们,谁知刚到龟山城附近,就听传说大明的奸细被岛津老爷抓住了,人头就挂在城门外,我跪了好几个时辰,祈求菩萨保佑你们,突然,就发现你们和岛津家的武士在厮杀,于是,冒死前来相救,活菩萨,再发发慈悲吧,茶屋家的清姬还等着跟我私奔,菩萨保佑……。” 弥次郎说罢,像一只大蛤蟆似的趴在了地上,拿小眼睛狡黠地扫了一圈,发现郭奕也不再赶他走了。 怒火中烧的王冲把林文静揽在怀中,安慰道:“静儿节哀,不要害怕,我们一定会给你报仇雪恨。” “灵儿,按你说的办,走,咱们找岛津家谈判去。”郭奕讲道。 一行人正准备出发,突然发现远处来了一彪人马,身后的飘扬着一面旌旗,上写着斗大的“林”字。 “等等,你们看,林一官来了,他们的人很多,手中还有火枪,我们先躲避一下。”许灵儿建议道。 众人躲到了一座山丘之后,等他们走远了,许灵儿问道:“林一官也找岛津贵久去了,我们怎么办?” “灵儿,你负责保护文静,我和奕儿跟上去,先杀掉了林一官,再去岛津家谈判。”王冲答道。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好有个照应。”许灵儿讲道。 这时候,林文静也跃跃欲试:“我要亲手杀了这个狗贼!灵儿姐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大明官话弥次郎也听不懂,遥望着远去的一彪人马,他大约猜出了什么情况,于是,便跪在许灵儿和郭奕的近前,磕着头讲道:“菩萨保佑,求求活菩萨,我要是能帮你们办事,可不可以再赏我十两银子?” 这句话提醒了林文静,马上答道:“弥次郎,你赶快追过去问问,人群之中有没有林六官?如果他在的话,你就说,堺町林掌柜被他哥哥给灭了门,相信他们一定会掀起内乱,到时候我们再相机行事。”接着,他又用大明官话给王冲讲了一遍。 “难道林六官会和他的哥哥翻脸?”王冲问道。 “六官虽然也跟着他哥哥干坏事,但他和老掌柜情同父子,尽管林一官从不到堺町见他叔叔,六官每到节气都会给老掌柜送礼拜寿。老掌柜也时常规劝他,这时候,他就会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老掌柜面前真诚的忏悔,说是等自己也能在堺町盘下个店铺,造得起一艘大海船,他就好好做生意。所以,老掌柜和我父亲常说,六官的良知未泯。” 听罢文静的叙述,王冲点头同意。 弥次郎趴在地上,给每人都磕着个响头,嘟嘟囔囔地讲道:“求求你们了,菩萨保佑,今后我弥次郎就听你们的差遣,只要能再给我十两银子,让我干什么都行。”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许灵儿。 许灵儿立刻答应了弥次郎的要求。 于是,弥次郎赶忙骑上马,朝着林一官等人追了过去。 一直追到了龟山城外,弥次郎大声喊道:“谁是林六官,我有急事禀报。” 这时,林一官突然警觉起来,发现此时他的弟弟已催马冲了出来。 “什么人找我?”林六官高声问道。 弥次郎慌慌张张地答道:“六官大人,你哥哥在堺町把三叔全家给灭了门,如今,只剩下一个叫文静的少爷,我受他之托从界町跑来报信,如果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吧。” 听罢这席话,林一官催马冲了出来,挥刀砍向了弥次郎,怒道:“哪来的狂徒?竟敢跑来挑拨离间。” 弥次郎躲过了一刀,拨马转身就跑。 这时,林六官不顾一切地追上了他哥哥,骂了一句“畜生”!二人便打在了一起,不一会儿,他们手下的两拨人也开始拔刀相向…… 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王冲等人驻足观瞧,发现他们双方混战在了一起,最终却是林一官寡不敌众。 王冲有些奇怪,问道:“难道六官的势力比林一官还大?” “不是,六官曾训练过一支巡逻队,看来这次行动多是他的人马,我判断,等他们回去后,还得有一场火拼。”林文静答道。 王冲讲道:“事不迟疑,趁着现在林一官人少,奕儿,我们赶紧去追,先取了他的首级。灵儿,你保护好文静和弥次郎,到龟山城找个客栈住下来等我们,顺便打听轰天雷和盖地虎的消息。” 许灵儿不放心,答道:“他的随从还有不少人,我跟你们去吧,文静也不小了,有弥次郎为伴,他们俩应该没有问题。” 王冲无论如何不同意她去参战,许灵儿只好带着弥次郎和林文静进了龟山城。 此刻,泪流满面的林六官对手下人讲道:“你们全都速回秋目浦,如果这个混蛋敢动我们的人,就跟他势不两立,该杀就杀,不用客气,我要去堺町去看看。” 这时,有人拦住他劝道:“六官大人,这事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咱们先回秋目浦再说吧,一官老爷回去发起怒来,你若不在,我们全家老小都得遭殃。” 林六官大声骂道:“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居然干出如此丧尽人伦之事。”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回秋目浦。 一口气跑出了十多里路,忽听前面有人高喊:“六官大人,好像有人正在追杀一官大人。” “待我看看是什么人?”林六官说着,催马上了高坡。 丘陵之下的川内河畔,王冲、郭奕正在与林一官等人杀得难解难分。 六官冷笑了一声,讲道:“让他们杀去吧,我们先坐山观虎斗。” 回头清点自己的队伍,还剩下二十多人,林六官下了马,对众人讲道:“等他们分出胜负来,我们再杀将过去不迟。” 眼瞅着他们打斗了一个时辰,林一官的手下战死了不少,其余人等拼命保护着林一官突围,却没能成功,于是,双方产生了对峙。 这时,林六官突然发现,对面山坡冲下来一彪人马,足有上百人之多,像是岛津家的军队,呼啸着把双方包围了起来。 “快点抓住林一官,这家伙胆敢对义久老爷撒谎,甚至还想当我们的水师都督。” 明白了岛津家武士们的来意,就知道刘二官把差事办砸了,林一官心中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和弟弟发生争执,到了龟山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忽然,林六官发现,岛津家的军队来抓他的哥哥,不管怎么说,不能看着他出事不管,于是,便集合人马冲下山来。 这时,林一官大声讲道:“各位,你们误会了,不是我对岛津义久撒了谎,请你们看清楚了,我眼前的敌人、还有朝你们杀过来的,是他们对岛津义久大人撒了谎,当然,我林一官也是受骗者,现在,让我们来一起来对付敌人吧。” 听罢这席话,岛津家的武士们颇显莫名其妙,搞不清这一男一女为何要追杀林一官?对面杀过来的又是什么来路? 趁着他们犹豫之际,林一官乘机催马出了包围圈,王冲急忙过来拦截,却被岛津家的武士挡了回来。 林六官的人马杀将过来,二话不说,便和岛津家的武士战在了一起…… 这时,郭奕讲道:“冲儿,我们没有必要送死,就按灵儿的主意,找岛津家谈判吧。”于是,他们二人不再反抗。 经过一番混战,林六官的手下全部被杀,他本人被擒,当大家四处寻找林一官时,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岛津家的武士们也损失惨重,他们押解林六官、王冲和郭奕回到了龟山城。 将三人押到刑堂之上,岛津义久让通唐师爷担任翻译,他要亲自审问这三名俘虏。 岛津义久怒冲冲地讲道:“真是可恶至极!你们住在我们萨摩,受我的庇护,还敢跟我啥花样,真是找死!不用再问了,来人,全都拉出去砍了,我今日继任家督,正好用这些人头祭旗。” 通唐师爷翻译完了,像只鸭子一样伸着头,仔细打量着王冲和郭奕。 气势轩昂的王冲高声讲道:“岛津义久,大明钦差前来此恭贺你继任家督,圣君嘉靖皇帝陛下特赏赐你玉佩一枚,难道就如此欢迎朝廷的钦差吗?” 于是,通唐师爷示意岛津义久不要轻易妄动,用明朝官话问道:“这位将军,你有何为证?” 神态自若的郭奕抢着讲道:“大胆!还不快给钦差松绑!自有凭证。” 听罢通唐师爷的翻译,岛津义久点了点头,急忙派人给王冲和郭奕松了绑。 王冲从怀中取出玉佩,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通唐师爷,讲道:“你也算是见多识广、知书达理之人,请看清楚了,应该知道这是何物。” 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通唐师爷双手捧着玉佩,跪在岛津义久的面前,讲道:“确系圣君嘉靖皇帝陛下所赐,恭贺义久大人!” “今天真是好日子!”岛津义久说罢,接过了玉佩便放声大笑,赞道:“中华勇士果然个个不凡!” “岛津义久,我们还有两名同伴,不知为何被你们抓走了,请问他们现在何处?”王冲问道。 于是,岛津义久挑起了大拇指,非常郑重地答道:“他们都是令人佩服英雄!林一官那些贼寇,怎能与他们相提并论?我要把秋目浦这伙骗子杀干净,呵呵,快来人,接待贵客。” 听罢通唐师爷含泪讲述了经过,得知轰天雷和盖地虎已切腹自尽,王冲和郭奕强忍着悲痛,对岛津义久怒目而视。 但岛津义久一点也不在乎,过来拍着王冲的肩膀,讲道:“他们是值得尊敬的英雄,让我认清了秋目浦的这伙骗子,海盗骗了我的父亲好多年,现在,既然我继任了家督,立刻发兵把秋目浦铲平,你放心吧,我会按中华礼仪,为二位勇士搭起灵堂、立神位。” 这时,眼泪汪汪的通唐师爷一边当着翻译,一边揉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忽然,岛津义久转到了林六官的跟前,骂道:“该死的匪徒!来人,把他给我推出去砍了喂狗。” (本章完) 第23章 23、波平浪又起 当林六官被推出去砍头时,他忍不住大声喊道:“义久大人且慢!当年,岛津贵久大人收留了我们,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非是我林某贪生怕死,我乃信佛之人,实是为可怜秋目浦和萨摩的众生着想,义久大人应该知道,秋目浦也不全是海盗,做正当生意的、拖家带口的占了大半,还有你们日本战败武将的家属也不计其数,如果岛津义久大人与秋目浦为敌,必将是一场恶战,义久大人,能阻止这场战争的,就是我!” 岛津义久哈哈大笑,答道:“少跟我花言巧语,你们最不可信任,和那两位切腹的大明钦差相比,你差得太远了,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砍了!” 王冲和郭奕看着这一幕,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林六官真的急了,用大明官话问道:“钦差大人,当年胡汝贞大人对待王直、徐海之辈尚且诏安,何况我等还没有走到他们那一步,眼睁睁看着海外的子民落难,难道你们不管不问吗?” “我知道秋目浦有很多无辜的人,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王冲问道。 林六官挣扎着到了王冲的近前,躬身答道:“我自有良策!恳请钦差大人为我求情。” 沉思了片刻,王冲讲道:“岛津义久,听听他有何良策,再行刑不迟。” 通唐师爷赶忙翻译了这句话,岛津义久微笑着摆了摆手,两个刽子手闪到了一旁。 晃着被捆着的身躯,林六官大声讲道:“先不提我们大明的子民,你若杀我,必与秋目浦为敌。岛津义久,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可以放弃秋目浦,联合一向宗发动一向一揆,在你的领地上掀起全面战争,你们再也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了,百年前加贺的悲剧,永禄六年(公元1563)三河国松平元康的悲剧,马上就会在萨摩上演,而能阻止这场战争的,就是我!” 岛津义久听罢大吃一惊,马上问道:“你是说林一官将会勾结一向宗造反吗?那么,你又如何能阻止?” “我林六官虽然罪孽深重,只是还没到该死的时候。我愿到石山本愿寺出家为僧,追随法王显如,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我哥哥勾结一向宗祸害萨摩,也才能搭救秋目浦那些可怜的百姓,我会出资造船让他们离开日本,以实现我叔叔毕生的夙愿,让他老人家瞑目吧。” 提起了他的叔叔,林六官的声音有些颤抖,停了一会儿,继续讲道:“如若我的哥哥弃恶从善,我便放过他;如若不然,我将先为恶人超度,再行自行解脱,南无阿弥陀佛。” 岛津义久点头答道:“如此说来,我先不杀你。来人,给他松绑,吃完饭,派义弘送他去石山本愿寺。” 当岛津义弘要送林六官去见显如时,刚刚逃回秋目浦的林一官,也想到了石山本愿寺。 海盗出身的刘二官死后,林一官失去了左膀右臂,便将渔民出身的张三官、李四官和陈五官等人找来商议。 “二官哥哥办事不利,把岛津贵久给得罪了;更要命的是,现在六官也被他们抓走了,岛津家随时可能会来攻打我们。你们说说,有何良策能救出六官?又有何良策能抵御外部的攻击?”林一官问道。 李四官答道:“一官大人,我和五官都会做生意,平时是靠二官大人和六官大人应对这些战事。如今,他们二位都出了事,如果准备打仗的话,那么,是不是得把列岛的诸弟兄都召集起来?” “对,平户藩有陈东、叶麻子,伊岐岛有邓碧川,还有对马的沈南山等人。”陈五官补充道。 “不行、不行。如今他们几位势单力薄、朝不保夕,要不是我们给撑腰,恐怕早就完蛋了,一官大人,现在看来只能靠……” 还没等张三官把话讲完,林一官眼睛放起了光芒,大声讲道:“呵呵,英雄所见略同,请问三哥,你是不是想说石山本愿寺?” “对!”张三官大声附和道,“经我们之手捐给显如那么多财富,如今我们到了生死关头,不请显如帮忙还更待何时?” 林一官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讲道:“三哥,这儿就交给你了,我立刻前往石山本愿寺拜见显如,看来,只有一向宗才能救我们,如果岛津贵久胆敢攻打秋目浦,就把一向一揆引到萨摩来,看他们还敢不敢跟我们犯横?” 当林一官、林六官等人都想到石山本愿寺时,远在大明京师紫禁城的嘉靖皇帝,在春节前夕,正对本愿寺的法王显如痛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自严世蕃被斩立决,严嵩致仕还乡以来,嘉靖皇帝过得很不舒心,眼下到了年关,国师蓝道行也准备回老家过年,前去寝宫辞行。 嘉靖皇帝问道:“国师,你能不走吗?虽说回家过年是人之常情,搁到往常,朕当随你的心意,可如今,朕心里很难受。没有你陪着朕修真,恐怕宫内的真气也保不住了,过年的时候,若有妖孽作祟,又该如何是好?” 匍匐在皇帝面前的蓝道行答道:“回陛下,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微臣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过家了,腊月二十六,正是老母八十寿诞,微臣当尽点孝道,正月十五前微臣可以回来。” 等待了片刻,见皇帝不置可否,蓝道行接着讲道:“请陛下不要担心妖孽作祟,还记得微臣当年刚进宫时,曾进献给陛下的那几件宝物吗?有这些宝物在身,料那些妖孽不敢作祟,恳请陛下恩准。” “你指的是哪些宝物?”嘉靖皇帝好奇地问道。 “一是古铜镜,这古铜镜乃东晋葛洪真人炼制,《抱朴子》言:‘世上万物久炼成精者,都有本事假托人形以迷惑人,惟不能易镜中真形’,陛下可将此物带在身上,妖孽一旦见到这面铜镜,也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立刻逃遁;还有桃符、鸡头狗血灵符二宝,乃是葛洪真人的祖父、仙翁葛玄所制,可悬挂于宫中;四曰镇宅石,乃是‘通微显化真人’张三丰祖师采自武当,现就安放在陛下的宫内;五曰佛龛灰,此‘佛龛’乃是少林达摩祖师所造,故名为达摩佛龛,陛下只需将佛龛前的香灰洒在宫门前,即可驱魔辟邪;还有宝葫芦,这葫芦乃是当年彭祖爷所用,陛下每日可用此葫芦采集灵水,煮一些红小豆,就可百毒不侵,确保陛下万寿无疆。” 嘉靖皇帝听罢哈哈大笑,讲道:“蓝真人,朕只记得你曾经说过,这些都是稀世的宝物,至于它们的来历,朕还真给忘了。” 说着,嘉靖皇帝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讲道:“哎呀,真是可惜!朕已经将有些宝物赏给了严世蕃,如果不是你今天再次提起,还真给忘了。来人呢!快去库里找找,抄严世蕃家的时候,铜镜和佛龛是否一并抄了回来?” 当值的太监低头应道:“老奴这就去查找。” “蓝真人,你先下去吧,待朕将这几件宝物寻齐了,你再还乡不迟,朕累了。”嘉靖皇帝说着,微笑着站起身对他摆了摆手。 蓝道行叩首谢恩,显得非常失望,看来今年春节又走不成了。 到了晚上,皇帝问道:“铜镜和佛龛找回来没有?” 太监答道:“正要启奏我主万岁,在库房里找了一天也没有找着,又去大牢之中审问管家严禧才知道,也许严世蕃早就预料到了末日来临,为给自己留后路,以便逃亡海外勾结倭寇造反,将宝物捐给了日本石山本愿寺,献给了第十一代法王显如……” 还没等太监把话说完,嘉靖皇帝破口大骂:“该死的严嵩父子实在可恶,给朕把他江西老家抄了,让那老贼讨饭去吧。” 太监吓得直哆嗦,赶紧低头跪在了地上,答道:“奴才领旨。” “慢着。”就在小太监起身传旨的时候,嘉靖皇帝摆弄着手中的拂尘,矜持地讲道:“速召成国公进宫。” 太监急忙答应一声,哆哆嗦嗦地跑了出去。 这时,就听嘉靖皇帝自言自语:“记得前些日子派到日本国几名锦衣卫,让他们赶紧到这什么石山本愿寺,一定要把这两件宝物给朕找回来。” 成国公老王爷不敢怠慢,领旨之后便赶紧找陆云龙商议,但眼下却也没有能赴海外办差之人,只好于春节当日,派陆云龙前往日本寻找王冲帮忙。 陆云龙轻装简行,只带了一名翻译官,经过半个多月的行程来到了堺町,一打听,才知道林掌柜已遭灭门,而王冲等人全都到九州岛锄奸去了。 弥次郎带着林文静离开堺町的第二天,陆云龙等人也从堺町出发前往九州岛,途径龟山城时,同样听说岛津家抓了很多大明的密探。 陆云龙十分担心,决定先到龟山城去看看。 到了龟山城主城的吊桥下,忽然发现,有个神情慌张的女子迎面走了过来,陆云龙定睛观瞧,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大声喊道:“灵儿姑娘。” 原来,许灵儿把林文静和弥次郎安置好了,想进城打探轰天雷和盖地虎的下落,在城内转悠了半天,突然听说岛津义弘又抓了三个“奸细”,不用说,其中一定有王冲和郭奕。 无助的灵儿悲痛欲绝,正要返回客栈去安抚林文静,她准备等到天黑以后,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去救人。 当许灵儿听见有人叫她时,警觉地往四周看了看,突然,就像做梦一样,发现陆云龙和一位中年男子正站在吊桥边,于是,她使劲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背,谢天谢地,看来不是在做梦,激动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陆云龙大步流星走上前来,与许灵儿四目相对,他的鼻子一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中年男子也到了二人的近前,叹道:“真不容易,终于找到你们了。” 看着她那副悲痛的表情,陆云龙深深舒了口气,安慰道:“灵儿,我能想象你们是多么不容易。此番奉旨来找你们,行程半个多月才到堺町,得知林掌柜家出事后,于昨日从堺町赶来,途经龟山城,听说城主抓了几名大明的密探,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大人,飞鱼营七人组只剩下我一个了……”说着,灵儿已经涕不成声。 陆云龙顿时眼前一黑、两耳轰鸣,差点就晕倒,被身边的中年男子给扶住了。 “王冲、郭奕怎么样了?”神色极为紧张的中年男子问道。 许灵儿双手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只顾着失声痛哭,任凭这位中年男子连问了好几声,也没有答话。 突然,就听那名中年男子大声喊道:“王冲、郭奕。” 陆云龙和许灵儿同时抬起头,却发现他仿佛会魔法似的,一声高呼,就把他们二人给喊了出来。 此刻,王冲、郭奕刚刚过了吊桥,紧走了几步,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陆大人”,也掩饰不住落下了眼泪…… 许灵儿简直不敢相信奇迹会出现,哭着扑进了郭奕的怀中,问道:“姐姐,这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郭奕答道。 陆云龙激动地拉着王冲的手,问候道:“老弟,你们辛苦了!” “陆大人,请问你怎么来了?”郭奕轻声问道。 陆云龙苦笑了一声,答道:“奉圣旨前来和你们一起办差。” 王冲急忙施礼,讲道:“陆大人,末将无能,还没有完成任务,已经牺牲了四位兄弟,真是让我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老弟,不要气馁。我此番前来,还有个新的任务,咱们一起携手完成。”陆云龙答道。 “什么任务?”许灵儿急忙问道。 “有两件国宝,被严世蕃偷着送给了石山本愿寺,我们要想办法找回来,越快越好。” 王冲和郭奕彼此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石山本愿寺?” “对,石山本愿寺,找一个叫显如的法王,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我们的国宝要回来。” ********************************* 题外话 关于“一向一揆”:一向是指日本底层武士与农民信徒,一揆意是指一向宗信徒发动的暴动。 加贺的悲剧:是指一向宗信徒在加贺起义中取得的胜利。 松平元康的悲剧:松平元康后来改名为德川家康,一向宗在三河国起义,战争打了半年多,对三河国给予沉重的打击。 (本章完) 第24章 24、有缘来认亲 听说陆云龙打算到石山本愿寺找显如,许灵儿立刻表示,这件事她可以帮忙,王冲知道,与此同时,岛津义弘也要把林六官送往石山本愿寺,看来还真是凑巧。 大家一起聊着天回到了客栈,林文静和弥次郎外出还没回来,许灵儿给大家安排了住宿。 将这几次剿匪的过程,以及秋目浦现在的相关情况,王冲给陆云龙做了详细汇报。 陆云龙心中明白,海外剿匪绝非那么简单,虽说擒贼擒王,可那些被海盗掠来的百姓也不能不管,相对而言,找回这两件国宝或许更容易一些。 沉默了许久,颇显难为情的许灵儿问道:“陆大人,如松哥哥现在何处?” “灵儿,如松高中武状元,如今入神机营,做参将,正在与蒙古人打仗立功,等寻回国宝之后,你们父女携带着国宝先回京吧,我留下来参加剿匪行动。”陆云龙答道。 “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怎能轻言回去。”说着,许灵儿的脸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陆云龙讲道:“灵儿,请不要怪我,把你留下来协助剿匪,是我的主意。当时主要是因为除了郭奕,没人能在日本国帮助王冲等人。”说着,陆云龙指着身边的中年男子,继续讲道:“虽然壮烈了我们飞鱼营的四位兄弟,我相信,有这位年兄在,就一定能完成任务,你只管放心回去吧。” 这位中年男子一直保持着和颜悦色,始终不怎么说话,却不时给大家点头致意;而陆云龙也不给大家做介绍,看着这名神神秘秘的中年男子,王冲等人也都不便多问。 既然王冲和郭奕安全走出了龟山城,许灵儿判断,他们肯定与岛津家达成了和解,便问道:“冲哥,我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岛津义久已经知道错了,将厚葬我们的四位兄弟,我准备到城外寻一块墓地。”王冲答道。 神情肃穆的陆云龙讲道:“我将报奏朝廷,为逝去的四位弟兄请功名,让他们光宗耀祖,朝廷不会亏待他们的亲人。如今在异国他乡,暂时无法将他们的遗骨运回国,我略懂一些风水之术,先帮着给英灵找块安息之地,将来再让他们魂归故里。” 于是,大家一起出了客栈,来到了龟山城外的锦江湾。 站在高丘之上,远眺樱岛,陆云龙指着一片丘陵地带,讲道: “《易经》云,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就把英灵安葬在这儿吧。看,这里上风上水,藏风聚气,所谓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四面环山,中间有一块宽敞的盆地,正是应了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真是形、气、势、理完美组合,四位勇士可以安息了。” 王冲躬身施礼,答道:“在下愚钝,对易经一窍不通,若非陆大人来此,怎能寻到如此风水宝地?” 陆云龙苦笑了一声,遥望着海湾里的樱岛,心中暗自叹息…… 许灵儿趁机对王冲递了个眼色,二人一起下了高坡,躲到了僻静处。 “冲哥,你是如何说服岛津义久的?” “灵儿,恐怕我们惹祸了,岛津义久接受了玉佩,还企图再让皇帝陛下封赏他们,甚至提出,宁波市舶司的朝贡贸易,只对他们岛津家开放。” 许灵儿显得十分着急,问道:“岛津家我们还能应付,真没想到陆大人会来,这可怎么办?” 王冲想了想,谨慎地讲道:“光是陆大人来了,倒是能理解我们的难处,可他身边有个不阴不阳的翻译官,陆大人到现在也没给介绍,他到底姓字名谁,看来定是颇有来历。四位兄弟后天出殡,岛津家为了给脸上贴金,悼词中极尽夸大朝廷对他们的恩宠,这份悼词可瞒不过翻译官,万一把假传圣旨的事传回国,我可都犯了砍头之罪。” “冲哥,你看这样行吗?你和奕儿姐姐留下,参加四位哥哥的葬礼,我带陆大人和翻译官去石山本愿,或许能把国宝从显如手中要回来。” “灵儿,你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那法王显如怎么能轻易将国宝还给你?”王冲问道。 “冲哥有所不知,我自幼跟随父亲走遍了日本西部,真是巧了,与法王显如还算有些交情,没准就能把事情办成。”灵儿答道。 王冲摇了摇头,劝道:“灵儿,在陆大人面前,不要把话说得太满。那法王显如毕竟不是个小孩子,你和他一面之交又能怎么样,少不了还得要动些手段,抑或会有兵戎相见。” “那法王显如还真是个孩子,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顶多十岁,当时他父亲证如病的快不行了,找我父亲去给他治病,在此期间,正好赶上王直受招安,我们也得走了。证如知道我们要走,拉住我父亲的手痛哭流涕,为了给他治病,我父亲只能一拖再拖,一直等到他的病情有所好转,临走前,又给他配制了半年的汤药,显如和他的母亲感恩至极,我们总算赶上最后一班船,因这班船上多是不愿走的海盗,结果,在舟山群岛还出了点意外。我想显如不会不记得这些往事。冲哥,放心吧,有我带陆大人前去,起码不会出事。”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王冲十分奇怪,便问道:“但我还是有些不解,这个显如的父亲是证如,难道和尚还能娶妻生子?” “呵呵,冲哥,你还得多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他们这儿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既然与法王显如还有这样的交情,灵儿,若想讨回国宝,可能还要花些钱财,可现在我们没有钱。”王冲又有些担忧地讲道。 “这你放心,我这还有件玉如意,送给显如当见面礼吧。” 王冲猜测她是急着回去和李如松成亲,讲道:“灵儿,如今,堺町的林掌柜不在了,不管能不能讨回国宝,你就别再管这边的事了,从本愿寺直接到近江小谷城,接上你的父亲回国去吧。” 还没等许灵儿答复,陆云龙来了,王冲便将他的计划和想法做了汇报。 陆云龙知道,嘉靖皇帝对寻回国宝的要求十分迫切,成国公老王爷也是被逼无奈,于春节当天派他启程赶赴日本,按照王冲的计划,若是能早一天把国宝拿到手,就能早一天让许灵儿等人带回国,于是,立刻同意了这个方案。 回到了客栈,发现文静正在抹着眼泪,许灵儿问道:“你怎么了?” 文静委屈叫了一声:“姐姐!” “是那弥次郎偷走了你的银子吗?”许灵儿问道。 林文静点了点头。 许灵儿安慰道:“不要紧,姐姐再给你一些银子,快去拜见陆大人,你跟我们到石山本愿寺去一趟,要回我们的国宝,就跟我一起回京城吧。文静,你是功臣之后,朝廷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于是,林文静赶忙过来给陆云龙施礼问安。 陆云龙安慰道:“文静,你是个大命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好男儿不要哭哭啼啼的。” 林文静不再哭泣,骂了一句:“日本人真是可恶!” “冲哥,奕儿姐姐,请你们俩留下来,等着参加几位哥哥的葬礼,我们陪着陆大人一起前往石山本愿寺。”许灵儿讲道。 没等王冲和郭奕答话,忽听陆云龙问道:“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脸红脖子粗的王冲赶忙施礼,答道:“感谢陆大人的一片苦心!” 这时,陆云龙从怀中掏出个锦盒,递到了王冲的手中,讲道:“这是我的贺礼,早给你们准备好了。” 王冲接过了礼盒,激动得热泪盈眶。 陆云龙又看了看郭奕,发现她有些局促不安,便问道:“你的身世我很清楚,婚姻大事,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约。郭奕,你可知我身后之人,是何许人也?” 满脸通红的郭奕颇感莫名其妙,低声问道:“陆大人,你是想让这位哥哥做我们的媒人吗?” 听罢郭奕的问话,中年男子实在忍不住了,顿时老泪纵横地讲道:“奕儿,我是斯波氏之后,当年你的母亲流落到大明,就是为了寻找我们郭家,我叫郭国强,和你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是你的亲舅舅,奕儿,此番跟随陆大人前来找你们,就是想给你和王冲将军做主,成全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郭国强说罢,也从身上掏出了个礼盒,递给了郭奕。 泪流满面的郭奕双手接过了礼盒,喊了一声“舅父”,双膝跪倒在了郭国强的近前。 这时,王冲也跟着跪了下来,喊道:“舅父大人在上,受甥儿一拜。” 郭国强将二人搀扶起来,平静地讲道:“冲儿、奕儿,陆大人带我前来,就是为了给你们主持婚事,也是为了把我留下帮忙的,今后我就听从王千户的差遣,和你们一起完成朝廷交待的任务。” ****************************************** 《唐船》所选取的连绳是许灵儿这一原创人物,通过剧情,迅速打开串联同时代的历史名人,这里介绍一下爱国英雄郭国安(-1639年),又名郭建演,和名汾阳光禹,号理心,籍贯未知。 本书安排郭国强这个出身于日本斯波氏家族的角色,替代历史人物郭国安。 郭国安于永禄2年(1559年)成为岛津家医师,在丰臣秀吉发动壬辰朝鲜战争期间,为岛津义弘的参谋,他利用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暗中配合许仪后,最终把第一手情报汇聚一处,总结成了一份报告,传递回国。 后又在泗川之战期间,巧合地联络上了锦衣卫指挥使史世用,成功地透露了岛津家的军事情报。 其后人多出身于鹿儿岛,后代历任岛津家奉行,以及琉球在番等要职。今日汾阳一族仍然活跃在日本社会的各个角落,其中较有名者如nhk主播汾阳麻衣等人。 在明末那两场朝鲜战争中,我们除了记住李如松、邓子龙等等名将之外,还必须记住许仪后、郭国安、朱均旺、陈申、苏八这几个名字,向这些几乎被历史埋没和遗忘的中国普通百姓致敬!期望能将这些正史上无名的英雄及其故事一直流传下去,传播更广。 (本章完) 第25章 25、菩萨会显灵 四人扮作客商前往石山本愿寺,去找显如讨还国宝,途径堺町郊外的陵园,他们找到林掌柜一家的墓地,举行了一场庄重的祭奠仪式。 悲伤的林文静嚎啕痛哭、长跪不起,陆云龙看天色不早了,把他拉起来扶上了马,众人继续赶路,再往前走便进入了摄津国境内。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岛津义弘等人押着林六官到了堺町公墓,林六官忽然提出要去祭奠他叔叔一家。 岛津义弘虽然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恶狠狠地讲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孝心,去吧,若敢耍花样,我就杀了你。” 林六官谢过了岛津义弘,独自走进了墓地,却发现其叔叔的坟头之上,摆满了松枝和干花,墓碑前摆放着新鲜的供品、供果,还有刚烧过的纸仍在燃着灰迹,翻了翻地下的土,显然,这块墓碑是刚立起来的。 于是,满脸泪水的林六官往四周张望,却没有找到一个人影,迅速爬上高坡远眺,只见四匹马正朝摄津方向而去,便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祷…… 这时,他突然感觉脖梗发凉,一睁眼,发现一把弯刀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此刻,遥望着前方的四匹马,林六官想追上去问问,到底是何人祭奠他叔叔?便矜持地推开了眼前的钢刀,讲道:“我们继续赶路吧,等我在本愿寺出了家,再来祭奠不迟。” 岛津义弘也不想耽误工夫,于是,便一起离开了陵园,林六官一马当先跑得飞快,刚刚踏入摄津国东成郡时,忽然发现前方有个哨所,出来了一群半秃月代头,把那四匹马给拦截了下来。 岛津义弘知道,现在已进入了松永久秀的地盘,急忙命令林六官停止前进。 林六官当然也明白,京畿地区的摄津国并不太平,石山本愿寺恰恰就在通往京都的要道上。 摄津国的世袭领主出自细川氏家族,自应仁之乱以来,细川氏逐渐衰弱,天文十八年(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三好氏家族逐渐崛起,并掌握了摄津国的大权,其家督三好长庆趁机不断扩大领地范围。 (室町幕府八代将军足利义政任内,幕府管领细川胜元和山名持丰等守护大名之间的争斗数年,导致室町幕府式微) 到永禄年间,除了拥有摄津国之外,三好氏家族还控制着山城、河内、和泉、大和、丹波、淡路、阿波和播磨等领地,势力非常强大。 永禄六年(嘉靖四十二年,公元1563年),三好长庆居然把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及其管领细川晴元等重臣赶出了京都,自己控制了幕府的大权。 永禄七年,三好长庆听信家臣松永久秀的谗言,杀死了他的三弟,其余几个弟弟陆续病死,蓄谋已久的阴谋家松永久秀,买通了其嫡子三好义兴的亲信,在义兴的膳食中下毒,又把他给害死了,经受不起这一连串的打击,三好长庆一病不起,决定立养嗣子三好义继作为家督继承人。 三好义继毕竟威望不够,从此,三好氏家族陷入了内讧,摄津国大权落入了松永久秀之手。 病中的三好长庆为了抑制松永久秀,不得不和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讲和,又把将军义辉接回了京都,却把管领细川晴元等人软禁在了普门寺。 三好长庆死后,在松永久秀与三好义继之间,展开了明争暗斗,这些年来,摄津国战火连绵不断,任何企图前往京都的武士,都会受到严厉盘查。 四人在岗哨前被拦截了下来,郭国强赶忙出面交涉,自称是来自堺町的商人,要到石山本愿寺去还愿,并拿出了些碎银塞给了这群武士。 可这群武士根本不买账,他们围着陆云龙仔细观瞧,陆云龙越是镇定自若,就越怀疑他的身份。 突然,就听有人喊道:“松永大人驾到。” 紧接着,一彪人马飞驰而来,旌旗上绘有圈着常春藤的家徽,为首的一员武将正是松永久秀。 到了陆云龙等人面前,松永久秀把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心道暗想:此人必是京都的贵族! “你们是什么人,要上洛吗?”有人高声问道。 (上洛,指进京都朝拜幕府将军) 郭国强知道陆云龙听不懂,便赶忙过来给松永久秀去解释。 松永久秀挥刀指着郭国强,呵斥道:“现在没有问你!” 此刻,陆云龙微微一笑,抬头望着天空,并没有把眼前的这些人放在眼里。 松永久秀挥舞着弯刀,大声喊道:“我刚刚还接到了探报,萨摩国岛津家也来了一群武士。现在,把他们全给我绑起来,这些是幕府的人,义辉小儿派他们联络各地大名上洛,是来对付我们的。” 这时,一群武士过来就要捆绑他们,许灵儿立刻开始反抗,陆云龙机敏地到了她的身旁,挥掌击翻了几个抓捕她的士兵,并示意她趁机赶紧走。 许灵儿会意,纵身一跳,从马背上拽下了一个人,眨眼之间她就跨上了马,催马往堺町方向而去。 停在路边的林六官忽然发现,远处有匹马霜髦扬风、飞也似的狂奔,马上之人是名白衣少女。 随着马儿渐渐靠近,林六官仔细观瞧,只见这姑娘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白净的脸盘显得十分端雅,一双大眼睛更是透着水汪汪的灵光,当路过他身边时,还朝他看了一眼,只看得他感觉似梦非梦,恍惚之间迥非尘世中人。 岛津义弘拿佩刀指着林六官,问道:“你傻了吗?” 林六官如梦方醒,用大明官话高声问道:“姑娘,可认识在堺町做药材生意的林掌柜?” 这姑娘已跑出了十丈开外,忽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随风飘来:“认识,我们刚刚祭奠过老掌柜的。” 林六官听罢顿时来了精神,趁着岛津义弘不备,突然夺过了他手中的弯刀,这时,追兵正好到了他们的近前。 于是,林六官挥舞着弯刀冲上前去,二话不说,上来便杀死了两个追兵,紧接着,便与迎面而来的武士战在了一起…… 岛津义弘赶忙拨马往后退了几步,气得破口大骂:“混蛋!你想干什么?” 发现林六官已经杀红了眼,岛津义弘十分着急,大声喊道:“混蛋,你快给我回来!” 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多路,许灵儿回身一瞧,发现有人拦截住了追兵,便赶紧勒住马缰驻足观望。 岛津义弘没敢轻易参战,这时,他注意到松永久秀也来了,便想上前去给他解释。 不料想,却听见松永久秀大声喊道:“把这些萨摩人也给我抓起来,他们是足利义辉找来对付我们的。” 岛津义弘和手下的士兵被迫参战,立刻显露出了萨摩人凶悍的本色,果然,他们以一当十,一会儿的功夫,杀得松永久秀等人鬼哭狼嚎,冲在最前面的是林六官,把哨所的看守们全都吓跑了。 林六官甩镫离鞍下了马,给陆云龙等人松了绑,林文静喊了一声“六哥……”,便扑进了他的怀中,正在这时,许灵儿也回来了。 “文静,别怕,有六哥在,不会让你再出事了。”林六官安慰道。 虽然还不知文静和什么人在一起,但可以肯定,肯定是这三位救了文静,又是他们在叔叔的墓前立了石碑,因此,在林六官看来,他们都算是自己的恩人,便赶忙躬身施礼,讲道:“三位恩公在上,受秋目浦的林六官一拜。” 眼前的这位就是秋目浦的林六官,陆云龙微微一笑,却没有言语。 岛津家的武士们害怕林六官跑了,也迅速跟了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下马,却发现松永久秀带着一大群武士又杀了回来,正好和他们迎了个对面。 “给我杀,久秀这个混蛋,他把我们当成足利义辉的人啦!”随着岛津义弘的一声高喊,萨摩兵和松永久秀等人又展开了一场混战。 由于岛津义弘十分凶悍,且越战越勇,松永久秀一看不妙,再次落荒而逃。 打退了松永久秀的进攻,气急败坏的岛津义弘催马到了林六官的近前,上来就是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骂道:“混蛋,你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等林六官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岛津义弘翻身下了马,举起弯刀准备把他给杀掉,这时,他的胳膊却被陆云龙紧紧地攥住了。 岛津义弘暗中使劲,十分奇怪,居然没能把胳膊弯下来,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惊叹此人力大无穷。 忽然,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许灵儿大声喊道:“不好,我们快走吧,又有一大拨援军杀过来了。” 大家抬头观望,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松永久秀率领大队人马,铺天盖地的呼啸着杀将了过来…… 于是,陆云龙便松开了岛津义弘,带着那种使人难以抗拒的眼神,朝着他点了点头。 岛津义弘耸了耸鼻子,心中还有些不服,急忙上了马,对手下人喊道:“准备迎战!” 陆云龙讲道:“看来今天是过不去了,灵儿,你带着郭大人和林文静先走,我来断后。” “请陆大人多加小心。”许灵儿说着,三人一起催马往回走。 岛津义弘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陆云龙,发现对方正在朝他点头,二人会意,等这彪人马快到跟前时,他们带领萨摩兵杀进了敌群,又展开了一场更为激烈的混战。 陆云龙和林六官策马站在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阻止他们追杀许灵儿等人,随着松永久秀的援军越来越多,他们被敌人分割包围了起来,经过一场血腥的混战,凶悍的萨摩兵几乎全部战死。 陆云龙和林六官也不敢恋战,分别杀出了重围,发现已经有人正在追赶许灵儿。 此刻,岛津义弘已经杀红了眼睛,虽然被团团围住,却也是越战越勇。 陆云龙不忍心抛下他不管,大声喊道:“六官,你速去前方保护林文静,待我给这位勇士解围。” 林六官答应了一声,便奋不顾身地策马追了过去,一路飞奔连斩十余个追兵。 于是,陆云龙再次杀入敌群去解救岛津义弘,却发现他没有一点想要撤退的意思。 杀尽了岛津义弘身后的敌军,陆云龙希望他能跟着自己一起撤退,但岛津义弘依然继续追着敌军厮杀,直到陆云龙再次冲杀到了他的前面,与他对上了眼神,并示意他不要再追了。 这时,岛津义弘明白,这个人是在帮自己,便大吼一声,连斩了几名跑得慢的敌军,才算与陆云龙并肩拨转马头。 许灵儿既要保护文静和郭国强,又要与身后的追兵厮杀,显得力不从心,多亏林六官前来相助,最终把追兵全部杀绝。 等林六官到了近前,许灵儿对他一抱拳,感谢的话还未说出口,突然远处飞来一支冷箭,林六官瞬间栽倒在了马下。 忍住后背的疼痛,林六官大声喊道:“请姑娘不要管我,我本来就是该死之人,你们快跑吧。” 许灵儿急忙跳下马,前来查看林六官身上的箭伤,这时,刚撤回来的岛津义弘也到了他的近前。 满身是血的林六官躺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断断续续地讲道:“姑娘,你、你是我心中的菩萨、是妈祖的化身,我、我可能不行了,但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许灵儿。” “许、灵儿,我早就许过愿,等我弃恶从善的那一天,妈祖菩萨、会来看我的,许灵儿、许灵儿……,我娘许下的心愿终于灵验了、灵验了,妈祖菩萨看我来了……” 说着,林六官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笑容…… (本章完) 第26章 26、狭路又相逢 岛津义弘手执弯刀,指着躺在地下的林六官,大声吼道:“你不要给我装死,快起来跟我走!” 许灵儿十分生气,答道:“他的伤得很重,走不了路,我们准备把他带到堺町去医治,至于你们有什么恩怨,等他的伤好了再说吧。” 岛津义弘又把弯刀指向了许灵儿,问道:“你走你的路,你凭什么管我们的事?” 许灵儿不肯相让,便与岛津义弘拔刀相向。 陆云龙赶忙挡在了灵儿的身前,拿眼睛死死地盯着岛津义弘。 这时,林六官微微睁开了双眼,突然发现岛津义弘准备和陆云龙动手,他深知萨摩人的秉性,赶忙摸出身上的短刀,运了口气,讲道:“灵儿,你们走吧,我答应了人家的事情不能食言,请你们不要管我,若不从我,我立刻切腹自尽。” 陆云龙对现在的情况十分清楚,他判断岛津义弘不会杀掉林六官,于是,便对许灵儿轻轻摇了摇头。 收起了弯刀,许灵儿无奈地讲道:“就此别过,请你多多保重!” 岛津义弘也不答话,一把抓起了林六官,将其放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牵马朝堺町的方向而去。 他们四人也都上了马,从岛津义弘身旁经过时,发现林文静趴在马背上,望着他的哥哥只知道哭泣,许灵儿忍不住喊道:“六官,你要多多保重!” 回到了堺町,他们在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从行囊中取出一包止血用的草药,郭国强讲道:“我看灵儿的胳膊上有伤,文静,你去给她送一趟,顺便告诉她,过一会儿该去吃饭了。” 将草药交给了许灵儿,二人又聊了几句,待林文静走后,她便插上房门,在伤口处涂上了草药。 这时,忽听文静喊了一声“六哥”,便失声痛哭。 许灵儿赶忙趴在窗户前往外观瞧,只见岛津义弘正拖着林六官往里走,林文静正趴在地上,拉着他的腿失声痛哭。 林六官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文静,和在一起的那三位是什么人?” 还没等他说话,岛津义弘急了,上前一脚将林文静踢开,拖着林六官继续往前走。 许灵儿忍无可忍,迅速穿好了衣服,提着宝剑就跑了出来,拦住了岛津义弘。 担心他们发生冲突,郭国强急忙走了出来,对岛津义弘深施一礼,假装不知道他是谁,问道:“这位壮士,我们虽是萍水相逢,但也曾联手御敌,算得上是有缘人,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岛津义弘把眼一瞪,没有回答郭国强,指着林文静反问道:“这个孩子与秋目浦的海盗是什么关系?” 笑容可掬的郭国强答道:“小孩子家不懂事,请大人多多见谅!” “这么说你们全是秋目浦的海盗吗?难道你们不认识我岛津义弘?” 岛津义弘一边大声质问,一边拖着林六官往里走,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了自己的客房。 这时,林六官劝道:“文静,你就不要管我了,自己多多保重吧!” 郭国强跟了进来,深鞠一躬,很客气地讲道:“原来是岛津义弘大人,失敬、失敬!我们不是秋目浦的海盗,而是堺町的生意人,这孩子是林六官的本家弟弟。”说着,拿出了几包用于止血的草药,递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什么东西?”岛津义弘谨慎地问道。 “义弘大人,我看你受了伤,六官伤势也很严重,我来帮你们敷上这些草药就没事了,还请大人恩准。” “进来吧。”岛津义弘答道。 于是,郭国强先把林六官搀到榻榻米上,解开他的衣服,找到了那处箭伤,又帮着岛津义弘撸上了袖子,分别给他们的伤口处敷上了药。 林六官紧咬牙关,疼得满头大汗,但也一声没吭。 郭国强安慰道:“没事的,一两天就能痊愈了。” 当郭国强给他的伤口敷药时,岛津义弘问道:“你还有这种药吗?” “文静,你再去多取几包药来,送给岛津义弘大人。”郭国强答道。 趁着林文静出了取药的功夫,岛津义弘又问道:“你们到摄津国去干什么?松永久秀为什么要抓你们?” 郭国强微微一笑,答道:“义弘大人,假使你们先到那个哨所,也同样会被抓,因害怕幕府将军召集大名上洛,松永久秀才设置了无数的关卡,盘查得十分严厉,总之,今天的这场搏杀是少不了的,不是你帮我们、就是我们帮你,但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谢你能出手相助!” “久秀小儿真是无礼至极!”岛津义弘大骂一声,蛮横地指着郭国强,大声质问道:“你不要答非所问,我问你,你们到摄津国去干什么?” “我们到石山本愿寺去还愿。”郭国强说着,把岛津义弘指着自己的手给摁了下去,客气地问道:“大人,请问你到摄津国有何贵干?” “我要把林六官送到本愿寺,让他在此出家,以防止他哥哥勾结勾结一向宗,在我们萨摩的地盘上闹事,”岛津义弘答道。 郭国强故作惊讶的表情,急忙问道:“难道说秋目浦的海盗,要在萨摩掀起一向一揆吗?” “现在还没有,一旦我们攻打秋目浦,就有这样的担心。”岛津义弘答道。 这时,林文静取来了草药,陆云龙和许灵儿也跟了过来,郭国强赶忙故作姿态,给大家介绍岛津义弘的身份。 许灵儿明白郭国强的用意,给岛津义弘鞠了个躬,讲道:“原来是岛津贵久大人的二公子,请多多关照。” 收起了一大包草药,岛津义弘的气消了大半,仍旧不依不饶地质问道:“你们到摄津国干什么去?” “义弘大人,或许你还不知道,林一官居然在堺町屠杀了他叔叔全家,如今只剩下了这位文静少爷,我们都知道,秋目浦的海盗多是一向宗的信徒,这才带着文静少爷和礼物到石山本愿寺拜见显如,希望法王能对那些海盗多有约束,尤其不能原谅那丧尽人伦的海盗头子林一官,更不能受他的蛊惑。”郭国强答道。 听罢这番话,岛津义弘放声大笑,拍着郭国强的肩膀讲道:“那好,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明日就一道同行吧。” 趁着岛津义弘恢复了理智,郭国强接着问道:“义弘大人,请问你还记不记得,有位曾经在九州行医的许三官?” 岛津义弘认真地点点头,答道:“当然认识,许郎中曾给我的父亲治过大病,我知道他是位神医,还记得他有个儿子。” 郭国强微笑着指向许灵儿,介绍道:“呵呵,这位便是许三官的女儿许灵儿姑娘,只不过她自幼做男儿抚养。你可能还不知道,许郎中不仅救过你的父亲,他还挽救过本愿寺第十代法王证如,有她在,相信显如一定会帮我们的。” 这时,岛津义弘不由得对许灵儿肃然起敬,对她深施一礼,问道:“既然你父亲是显如的恩人,那真是太好了,但不知许小姐愿不愿意帮帮我?” “请你放心,我们全力协助你来说服显如,决不能把一向一揆引入萨摩。”许灵儿认真地答道。 岛津义弘听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突然,他又把脸一沉,转过身到了林六官的近前,大声喊道:“有你许小姐帮我也就够了,现在,我来结果掉这个匪徒。”说着,他便将手中的佩刀高高举起,把林文静吓得嚎叫了一声,急忙躲到了一旁。 说时迟、那时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陆云龙抓住了他的胳膊。 岛津义弘知道他的力气,这一次没再挣扎,瞪着眼睛问道:“既然许小姐能阻止林一官勾结显如,还要这个海盗干什么?难道他不该杀吗?” 许灵儿把脸一绷,讲道:“岛津义弘,林六官既然愿意帮你们岛津家,说明他心存善念,切不可杀弃恶从善之人,更不要恩将仇报,否则,我也不会帮你的!” 郭国强微笑着对岛津义弘摆了摆手,示意他把刀放下,接着问道:“义弘大人,请问你对一向宗了解多少?” 这时,岛津义弘收起了佩刀,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却没有答话。 郭国强认真地讲道:“一向宗本属净土真宗,专门替恶人的超度,这就是为什么秋目浦的海盗、还有那些战败的武士们,他们大都是一向宗的信徒,你若杀了弃恶从善的林六官,恰恰犯了显如的大忌,我看,你不如把他交给我们,由我们把他送往石山本愿寺,也省得你再去和显如费口舌。” 此刻,林六官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眼泪禁不住往外流…… 岛津义弘沉思了片刻,恶狠狠地问道:“如若显如不听我等之言,你们敢不敢与我一起杀了显如,火烧本愿寺?” “作为一向宗的法王,显如是通情达理之人,我们切不可莽撞行事。”许灵儿答道。 “既然如此,我还想去见识一下这位法王。明日我们一起同行,抄小路前往石山本愿寺,绝不会再遇到松永久秀这个混蛋了。” 岛津义弘说罢,便起身送客。 许灵儿和林文静都想把林六官带走,但岛津义弘坚决不答应,并保证决不再伤害他。 到了深夜,陆云龙想到林掌柜的药铺去看看,于是,在文静的带领下,四人一起出了客栈,故地重游,发现门前那面龙旗幡不见了,换上了两只大红灯笼,上面赫然写着“小西”二字。 这时,许灵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借钱给猴子的那矮胖老头不是姓小西吗?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只见小西隆佐挑着灯笼,陪着西洋传教士唱着歌回来了…… (本章完) 第27章 27、相聚本愿寺 永禄八年阴历二月(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早春料峭、寒意袭人。 晨雾弥漫在山间小道上,路边柳树抽出嫩黄色的细芽,岛津义弘在头前带路,陆云龙、郭国强催马紧随其后,文静和六官同骑一匹马,与许灵儿并肩而行。 脸色蜡黄的林六官时而偷看一眼许灵儿,便在心中默默念一句“菩萨保佑”。 众人一路上小心翼翼,经过三个多时辰的跋涉,终于到达了石山本愿寺。 在石山本愿寺大雄宝殿里,一个身着黄褐色袈裟的年轻僧人,长了一张古铜肤色的国字脸,此刻正微闭着双目,盘坐在蒲席之上,他就是本愿寺第十一代法王显如。 显如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位三十多岁,头戴武士钵卷头巾,身披羽织,粗眉毛、小眼睛,留着八字胡,此人便是越前国的领主朝仓义景。 另一位半秃月代头、虎背熊腰的武士约莫有五十岁左右,短眉阔目,留着虬髯的胡须,一张大嘴正在津津乐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战神”武田信玄。 此刻,就听信玄讲道:“你知道,松永久秀沿途盘查非常严厉,我们二人乔装打扮,沿小路才到了石山本愿寺。显如,如今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三兄弟是一家人,平时难得能聚在一起,因此,很多事情都需要好好议一议。” 显如扬起上挑的粗眉毛、露出了双眼皮、睁开了一双大眼睛,低下头答道:“姐夫说的是,贫僧十分过意不去。大年过后,本应该是贫僧前去拜会二位姐夫,却烦劳你们到本愿寺看我,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啊,既然来此,还请二位姐夫多多教诲。” 朝仓义景摇头晃脑地讲道:“晴元大人仍被三好长庆这个奸贼囚禁在普门寺,当年,长庆作为细川家的家臣以下犯上,如今,那松永久秀也正在学他,都在密谋篡夺幕府将军的大权,显如,一旦京都有变,请你一定要想办法庇护将军家族的血脉。” (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家的管领细川晴元,是这三个人的岳父) “贫僧十一岁继位,一直以来如履薄冰,等到十九岁才初战,协助信玄大人在越前、加贺等地发动一向一揆,打败了越后之龙上杉谦信。如今,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又有了权僧正之职位,在摄津国也是一方大名,更有各地的一向宗信徒听命于我,只要二位姐夫一句话,贫僧必将尽心竭力。”显如答道。 (天皇册封给显如的官位,并得到了幕府将军的认可) 武田信玄点点头,拉着蒲席凑到了二人的近前,双手拉住两位妹夫,认真地讲道:“好!我来提议,咱们三家缔结盟约,结成了强固同盟,共同对付我们的敌人。” “我完全赞同信玄大人的提议,只要我们三家结盟,足以对付一切敌人,可是……”朝仓义景讲到此处,声音变得了起来。 “义景,你这是怎么了?”武田信玄急忙问道。 朝仓义景抹着眼泪答道:“我每天回到家中,夫人都会对我哭诉,如今,岳父大人还在摄津普门寺中受苦……” 原来,只有朝仓义景的正室,才是细川晴元的亲女儿,武田信玄的正室是他的次女,显如娶的是他的三女,此二人皆是细川的养女。 听到此处,武田信玄也不客气,拿出大姐夫的派头,讲道:“是啊,我们必须得想办法营救岳父大人。显如,前年你在越前的时候曾经说过,大明工部侍郎严世蕃是明朝关白之子,因皈依了一向宗,每年给你送来不少稀世珍宝,你拿一些出来,用于收买摄津国的武士。” “如此甚好!”朝仓义景高声赞道,“权僧正,钱财乃身外之物,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着岳父大人受苦,而我们全都置若罔闻。” 这时,朝仓义景不哭了,而显如则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竟挤出了几滴眼泪。 武田信玄问道:“显如,你这又是怎么了?” 显如无奈地答道:“二位姐夫应该知道,这权僧正的官位,是花了两万两银子,从天皇陛下那儿买来的;为了得到幕府将军的认可,又给将军义辉花了一万多两。如今,本愿寺的生存主要靠信徒募捐,至于说那大明工部侍郎严世蕃,他倒是来过许多书信,信中一再说捐给了我多少、多少钱物,可贫僧连一件都没收到过。贫僧猜测,要么是大明国路途遥远,还没有送到,要么是被押运之人所扣留,抑或是那严世蕃仅仅说说而已,唉,如果真需要我出钱的话,那就只好变卖本愿寺的土地了。” 闻听此言,朝仓义景显然不信,马上对武田信玄摇了摇头。 “像严世蕃这样如此显赫之人,断无打诳语的必要,就算大明路途遥远,如今都已经过去了三年,总会能运来一些吧。我怀疑,肯定是被押运之人给扣下了,那么,严世蕃有没有说过,这押运之人是谁?”武田信玄问道。 “严世蕃的书信是通过堺町商人转来的,信中说,他委托大明翰林院太学生罗文龙、道士洪真人,他们把这些财物先运到萨摩川边郡,交给盘踞在秋目浦的一向宗信徒林一官,再由他转赠给石山本愿寺。”显如答道。 “罗文龙和林一官你都见过吗?”武田信玄又问道。 “虽说他们都是一向宗信徒,见了我是‘南无阿弥陀佛’不离口,但却从不听命于我,即便严世蕃有心把财宝捐给本愿寺,如若那海盗头目林一官,不把那些财物转交给我,贫僧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显如答道。 “如此说来,肯定被林一官这个混蛋给扣下了,好小子,我要让你知道武田信玄的利害!” 就在这时,有个小沙弥前来禀报,萨摩的岛津义弘前来求见。 刚刚说到萨摩的林一官,岛津义弘就来了,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便将目光投向了显如。 “那就快请岛津义弘进来吧。” “慢着。”朝仓义景拦住了显如,问道:“请问岛津义弘因何而来?” 显如沉思了片刻,答道:“萨摩州有很多基督教徒,他们不断与一向宗发生冲突,焚毁我们的寺院、屠杀我们的信徒,我猜岛津义弘是为此事而来的。” 朝仓义景微微一笑,认真地讲道:“也就是说,岛津家可能不知道林一官的手中有一笔巨额财宝,待会可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把这消息透露给他。” 这时,武田信玄站起身讲道:“义景,我们先回避一下吧。” “呵呵,我们先到大殿的神像后面躲一躲吧。”显然,他想听听显如和岛津义弘之间的谈话。 显如迎出了大雄宝殿,与众人寒暄了一番,将他们六人请了进来。 多加了几张蒲席,六人在显如的对面席地而坐,正好面对着藏在神像后面的武田信玄和朝仓义景。 朝仓义景指着陆云龙低声问道:“你看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大明朝廷的官员?” 武田信玄把陆云龙仔细打量了一番,答道:“我观此人乃天皇贵族,抑或是室町幕府将军家的武士,气量非同寻常。” “你看,还有一人被打成了残废,我猜测此人便是林一官,可能是岛津家发现了他的秘密,把他抓到本愿寺来找显如对质,你听听,岛津义弘说得多好听,把显如夸赞得真像佛祖一样。”朝仓义景自信地讲道。 武田信玄侧耳倾听,这时,岛津义弘和郭国强二人一唱一和,正在奉承显如,把他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他们二人话音刚落,显如突然问道:“请问你们可认识秋目浦的林一官?” 岛津义弘和郭国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道:“正为此事而来。” 听到此处,朝仓义景激动得乱蹦,被武田信玄给摁住了。 就在这时,只听显如惊奇地问道:“那么,林一官现在何处?” 岛津义弘不慌不忙地答道:“权僧正,秋目浦最近出了大事,那海盗头子林一官,极有可能会投奔石山本愿寺。” “林一官因何而来?”不明就里的显如急忙问道。 “海盗当中有很多一向宗信徒,林一官会请你帮他发号施令,在萨摩掀起一向一揆,请权僧正大人千万不要上当。”岛津义弘认真地答道。 讲到此处,岛津义弘忽然发现,显如的两眼发怔,有些不太对劲,急忙问道:“权僧正大人,请问你会帮林一官吗?” 一连问了三声,显如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许灵儿,而没有答话,令岛津义弘非常恼火。 沉默了片刻,岛津义弘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如若一向宗敢在萨摩造反,看我烧掉你这石山本愿寺,杀尽你们这帮……” 没等岛津义弘把话说完,许灵儿也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岛津义弘,法王是我们的朋友,请你放尊重些!” 岛津义弘没料到许灵儿如此对他讲话,脸立刻涨得通红,和她发生了争吵: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快给我出去!” “岛津义弘,请你放明白些,我们本来就不是一道来的,自然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如此不尊重法王,与那海盗林一官有什么两样?” “怎能拿海盗林一官来与我来比?真是气死我了!” 此刻,岛津义弘恼羞成怒,恨不得打她一顿,但他知道,自己不是陆云龙的对手,又不甘心如此丢面子,狠狠地跺了下脚,气得哇呀呀咆哮。 (本章完) 第28章 28、谜团渐分明 郭国强劝解道:“义弘大人息怒,恐怕你是误会了,你只顾着自说自话,却忘了灵儿姑娘与法王乃是故交,到现在为止,你都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更何况,我们也是为了阻止海盗在萨摩造反而来的。” 岛津义弘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赶忙又坐了下来。 发现显如忽然变得沉默了起来,郭国强准备先让林六官说话,然后再介绍许灵儿的身份。 “林六官,岛津义弘带你到本愿寺干什么来啦?”郭国强问道。 于是,林六官匍匐在地,答道:“弟子有罪,祈求佛祖宽容,愿拜权僧正法王大人为师,今生今世于青灯之下侍奉佛祖,效忠法王,并协助法王管制秋目浦的一向宗弟子,恳请权僧正法王大人收留在下。” 郭国强想早点把岛津义弘打发走,便对林六官讲道:“你还需要对岛津义弘先生做出承诺,在石山本愿寺出家期间,如果不能阻止你哥哥在萨摩造反,或者发现你对权僧正法王大人有所不忠,一经发现你违背誓言……” 没待郭国强把话讲完,林六官接着讲道:“如若我不能阻止秋目浦的一向宗暴动,或者发现我对权僧正法王有任何不忠,六官愿意切腹谢罪。” “岛津义弘,你的使命现在已经完成了。” 郭国强说罢,拿眼睛盯着显如,希望他这时候能打个圆场,赶快把岛津义弘打发走。 但显如依然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许灵儿,直把她看得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岛津义弘并没有听出话外之意,反而觉得郭国强在帮他说话,便嘿嘿一乐,讲道:“你这个人还不错,拿草药给我疗伤,还总是替我着想,将来你若想当武士,就到龟山城来找我吧。” 郭国强知道,今后陪着王冲、郭奕在这边办差,少不了要和岛津家打交道,若能得此机会在萨摩当个武士,将来必能给王冲夫妇帮大忙,于是,便低声与陆云龙商量。 得到了陆云龙的应允之后,郭国强转身施礼,讲道:“感谢义弘大人提携,等我回到堺町,便关掉自家的生意,立刻到龟山城效忠大人!” “那我就在龟山城等你,不见不散。”岛津义弘认真地答道。 郭国强心急如焚,想赶快打听国宝的下落,但此时显如还在傻呆呆的发愣,自己又不能把岛津义弘赶走,便问道:“权僧正大人,请问你还记得神医许三官吗?” 听罢这句话,显如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立刻往前爬了几步,到了许灵儿的近前,动情地讲道:“我只记得恩公家有位公子,却不知还有一位小姐,这些年来,贫僧日夜思念恩公许三官,不知恩公家小姐到此,礼待不周,真是罪过、罪过……” 许灵儿答道:“许三官之子许灵儿拜见权僧正大人!” 显如抹着眼泪回忆起了往事:“当年,许神医为了拯救我的父亲,差点回不了故乡。在许神医竭尽全力的帮助下,使我父延长了半年多的寿命,为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帮我操办了婚事,若非娶了细川晴元大人家的三小姐如春尼,父亲死后,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如何继任法王?又如何能保住了石山本愿寺的地位?”说到伤心处,忍不住低声抽泣…… “难得权僧正大人还能记得此事,此番前来,一是替我的父亲恭贺你继任第十一代法王,二是为了那海盗头目林一官,奸贼严世蕃为了让我父给他配药,派罗文龙又将我父送到了秋目浦,把他交给了林一官,我父备受欺凌,如若那林一官前来投奔本愿寺,请权僧正法王大人将他拘禁起来,把他交给我们处置,许灵儿感激不尽!” 听到这儿,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彼此对望了一眼,以为将要步入正题了,于是,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显如,却发现他摇起了头,口中不停地叹息。 迟疑了片刻,显如叹道:“恐怕那林一官不敢来见我。” “为什么?”灵儿不解地问道。 “妹妹有所不知,前年,严世蕃派罗文龙、林一官和贫僧建立起了联系,此后,他在给贫僧的信中提到,要把无数的金银财宝捐给石山本愿寺,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我连一件都没见过,除非那林一官带着金银财宝来找我,否则,恐怕他永远也不会到这儿的。” 闻听此言,郭国强的心头一震,急忙凑到陆云龙的耳边,把这些话给他做了翻译。 大家看得出来,显如并没有撒谎,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 陆云龙知道,如果找不到那面古铜镜和达摩佛龛,自己的前途受些影响倒也无所谓,王冲、郭奕和许家父女再想回国,可就难了! 此刻,朝仓义景气得咬牙切齿,差点冲出来找显如理论,被武田信玄给拉住了,于是,他便狠狠地骂道:“这个铁公鸡,他的话不就是说给我们听的吗?真是岂有此理!” 这时,就听林六官讲道:“权僧正大人说的不错,此事我最清楚,我可以证明,那严世蕃托付罗文龙运来的财宝,全部都还在秋目浦的城堡中。” “六官,此事干系甚大,你能确定吗?”郭国强问道。 “请相信我,出家之人,断无打诳语的必要。” 就在石山本愿寺大雄宝殿里的众人,纷纷猜测那些金银财宝藏在何处的时候,远在萨摩秋目浦城堡中的林一官,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从龟山城传来消息,刘二官被杀,弟弟六官生死不明,而岛津家却给大明锦衣卫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这些消息让他寝食难安,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了。 林一官之所以纠集海盗余部盘踞在秋目浦,全是因为受到了罗文龙的蛊惑,而罗文龙则代表大明朝权势熏天的小阁老严世蕃。 严世蕃因眼疾不能入阁,十分担心其父严嵩下台之后而遭清算,为给自己留条后路,暗中通过罗文龙往日本国运来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名义上是捐给石山本愿寺,其实是为了勾结一向宗,将来帮他赴大明造反,如若造反不成,他便准备逃亡日本。 林一官万没料到,大靠山严世蕃、罗文龙这么快就被法办,如今姑息养奸的岛津贵久也退了位,年轻气盛的岛津义久做了家督,当年徐海手下的大将刘二官被杀,弟弟林六官被俘,如今,在秋目浦甚至找不出个能领兵打仗之人,因此,极有可能会陷入灭顶之灾,今后该怎么办?到底该去投奔谁? 再次把张三官找来,林一官吩咐道:“我要到石山本愿寺去一趟,你帮我坚守城堡,若有紧急之事,用信鸽联络。” “一切听从当家人的安排。”张三官说着,又不无忧虑地问道:“大当家的,那显如真能帮助我们吗?” “很难说,萨摩现在是基督教的天下,一向宗在这儿不好发展,况且那岛津家生性残忍,领地内的民众都十分惧怕,我也担心一向一揆还没发动起来,岛津义久肯定会攻打我们,咱这城堡可能就保不住了……” “六官还在岛津义久的手里,如今生死未卜,你走之后,若是岛津义久拿六官要挟我,该如何是好?” “呵呵,这你不必担心,知弟莫若兄长,我们俩都想到了石山本愿寺,相信六官也一样……” 没等林一官把话讲完,张三官的脸色突变,急忙问道:“你是说六官会出卖我们吗?” 林一官诡秘的一笑,不置可否地答道:“我判断,经这么一闹,我们这座城堡可能保不住了,现在,只能盼着嘉靖老儿赶紧死,太子继位之后,便可以执行第二套方案。” “唉,你啊!”张三官叹了口气,埋怨道:“我一直劝你不要动罗家的大小姐,你偏偏不听,哪还有什么第二套方案?” “这你就不懂吧,如果我不将罗阿敏收下,万一她和六官好上了怎么办?你想想,他们俩在一起,还会听我的话吗?呵呵,罗阿敏进不了紫禁城不要紧,那不是还有阿萍的吗?” “可阿萍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 “只要我控制着她姐姐,阿萍就得惟命是从,不必说了,后续一切听我的指令行事。你马上给我准备一艘大船,备好礼物,我要到石山本愿寺走一趟,为我们弟兄的将来,谋一条好的出路。” 张三官不敢怠慢,命人把林一官要的礼物送往秋目浦码头,又回到秋目浦村,把罗阿敏悄悄地接了出来。 当林一官来到码头的时候,一名身着紧身紫衣、长发披肩、高挑俊俏的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她便是罗文龙的大女儿——罗阿敏。 见到了林一官,她那苍白的双颊上泛起了红晕,不由得低下了头,平日里那双灿烂晶亮的双眸,此时显得有些黯然。 除了船夫之外,林一官只带着她一个人登船走了。 大船沿海岸朝肥前方向而行,在伊岐岛附近停了下来,罗阿敏问道:“文俊,不是说要去石山本愿寺吗?” 林一官紧紧拉着她的双手,颇为伤感地讲道:“阿敏,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现在却不得不对你说了……” 缕了一把秀发,罗阿敏把头附在了他的肩上,柔声问道:“文俊,到底什么事?” “在这个世上,今后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你是不是担心神医许仪后逃走了,严世蕃不会放过你?文俊,你给我说实话,来杀你的那些刺客,是严世蕃派来吗?如果是,等我爹爹回来,让他替你求情。” 迎着刺骨的寒风,林一官紧紧抱住了罗阿敏,挤下了几滴眼泪,故意滴在了她的脸上,呜咽着讲道:“阿敏,你要挺住!你父亲和严世蕃已经被那嘉靖老儿给凌迟处死……” 话没听完,罗阿敏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仿佛天塌了下来,立刻昏厥过去,只见她的身子一软,差点把林一官给坠倒在地…… 于是,林一官拍着她的面颊,大声喊道:“阿敏、阿敏,你快醒醒,睁开眼看看吧,这些岛可不是普通的野岛,这里有我们的金山银山……” (本章完) 第29章 29、宝藏招人迷 得知秋目浦城堡中藏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岛津义弘坐不住了,拉起林六官便要离开大雄宝殿。 郭国强急忙问道:“义弘大人,请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马上返回萨摩,攻打海盗林一官的城堡。”岛津义弘答道。 郭国强哀求道:“六官现已在此出家,义弘大人,你就饶了他吧。” “那林一官极其狡猾,不带上他的亲弟弟,如何找到那笔巨额的财宝?”岛津义弘说着,拖着林六官就往外走。 这时,林文静急忙追上来,紧紧地拉住了六官的腿。 “赶快给我闪开,要不然,我杀了你!”说着,岛津义弘便拔出了佩刀。 哭哭啼啼的林文静闪在了一旁,许灵儿和陆云龙跑上前来,拦住了岛津义弘。 郭国强劝道:“义弘大人,请不要如此莽撞。海盗林一官手中的这些财宝,是奸贼严世蕃偷运来的,其实都是大明百姓的民脂民膏。我听说明朝皇帝的钦差如今正在龟山城,他们千里迢迢前来恭贺你哥哥继任家督,在下以为,你回去之后不妨与钦差商议,看看该如何处置这些财宝?就不要难为六官了。” 岛津义弘忽然意识到,钦差不仅仅是给他哥哥贺喜来了,或许是来追讨这笔巨额财富的,而此时,他那刚刚继任家督的哥哥岛津义久,为了获得与明朝朝贡贸易的资格,对两位钦差礼遇有加,因此,自己还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林一官异常狡诈,若是没有林六官的帮助,还不见得能找得到那笔财宝,如果真要大动干戈,势必会引起明朝钦差的关注。于是,岛津义弘决定,必须得把林六官带走,以免夜长梦多。 打定了主意,岛津义弘便不再理会郭国强,他绕开了陆云龙和许灵儿,正好与一个急匆匆跑来报信的僧兵撞了个满怀。 这时,显如也追了出来,就听那名僧兵讲道:“启禀权僧正法王大人,山门外来了一男一女,自称是大明朝廷的钦差。” 许灵儿知道,这是王冲和郭奕来了,便急忙朝石山本愿寺的山门跑去。 显如顿时一愣,不知钦差来找自己干什么,迟疑了片刻,谨慎地答道:“马上准备迎接钦差大人。” 此时大雄宝殿里没人了,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悄悄来到了门口,隔着门缝往外观瞧,正好听见显如马上要接待明朝的钦差。 “这出戏太精彩了!尽管显如和林六官都不肯承认,但在我看来,如果那些财宝没转交给显如,这两个明朝钦差跑来找他干什么?”朝仓义景说罢,露出了一丝微笑。 “未必,我相信显如不会骗我们的。”武田信玄不以为然地答道。 就在显如紧张地部署迎接钦差的时候,岛津义弘也不走了,心中暗想:钦差突然离开龟山城到了石山本愿寺,似乎验证了他的判断,他想留下来听听,明朝的钦差准备如何处置那笔财宝。 在山门外的居士林,许灵儿和王冲、郭奕见了面,彼此问候了一番。 王冲问道:“林一官确实没有来过这儿吗?” “那些财宝压根就没送往石山本愿寺,因此,显如断定林一官不敢来见他。”许灵儿答道。 “办完四位哥哥的葬礼,我们回了趟秋目浦,听说林一官带着礼物找显如来了。”郭奕讲道。 “姐姐,倘若那两件国宝真在显如的手中,凭着我的薄面,要回来并非难事,但如果还在林一官之手,那可就麻烦了。”许灵儿答道。 “林一官确实已经离开了秋目浦,如果说他没来过石山本愿寺,那么,他又会去了何处?”王冲问道。 许灵儿忽然想起林家药铺改换了字号,现在成了小西隆佐家的产业,而尾张国的猴子为了帮助林一官,曾找小西隆佐借过钱,看来小西隆佐与猴子的关系绝非寻常,那么,林一官会不会为了勾结尾张国的猴子,把他叔叔的产业送给了小西隆佐?他会不会投奔猴子去了? 把这些猜测讲给了王冲和郭奕,但郭奕根据猴子的服饰判断,他应该只是一名足轻,应该没有能力庇护林一官。 沉思了片刻,许灵儿分析道:“姐姐,决不可小瞧那只猴子,你想想,林一官在堺町码头丢了银子,可以说与猴子没有任何关系,但猴子却借钱来给林一官做补偿,说明猴子对林一官十分看重,现在岛津家马上就要攻打秋目浦,林一官到了生死关头,那么,他需要通过猴子来当介绍人,其目的是为了投奔织田信长?” 尾张国是郭奕的故乡,那儿也是她的伤心之地,王冲特别想到那儿去看看,便讲道:“灵儿,我来说服岛津义弘,你和陆大人跟着他回萨摩,请林六官帮忙,到秋目浦去寻找那两件国宝,我和奕儿到尾张国追捕林一官。” “如此安排甚好!请跟我来吧。”许灵儿说着,把一柄玉如意交给了王冲,微笑着讲道:“钦差大人,待会儿把这个赏给显如,算作朝廷送他的见面礼吧。” 王冲接过了玉如意,便和郭奕一起走出了居士林,这时,本愿寺内外旌旗招展,一大群和尚在显如的带领下,列队迎接到了山门…… 郭国强对显如轻声讲道:“权僧正大人,还不赶紧拜见皇帝陛下的钦差。” 显如不敢怠慢,紧跑了几步,到了王冲的近前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口念南无阿弥陀佛,讲了一套拜年的话,唱了一通赞美诗,王冲听罢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时,郭奕高声讲道:“日本国石山本愿寺法王显如听旨:原大明工部侍郎严世蕃,国子监太学生罗文龙等人无恶不作,草菅人命、卖官鬻爵、擅宠害政,如今,严世蕃被判斩立决,罗文龙已被凌迟处死。根据罗文龙的供述,严世蕃曾派遣他私交本愿寺的长老法王,却遭到了法王的严词拒绝,因此,皇帝陛下感念本愿寺长老法王深明大义,特遣使者赏赐本愿寺长老显如玉如意一枚,并册封权僧正之职位,钦此!” 于是,王冲便将一柄玉如意赏赐给了显如。 显如跪倒在地,双手接过了朝廷的封赏,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暗想:日本天皇封我个权僧正之职,索要了我两万两白银,瞧人家大明皇帝陛下,同样封我为权僧正,还赏赐我一把玉如意。 许灵儿忽然发现,岛津义弘仍在拖着倒在地上的林六官,便气愤地问道:“岛津义弘,难道你要与大明朝廷为敌吗?” 岛津义弘这才放开了林六官,跑到郭奕和王冲近前,躬身讲道:“拜见钦差大人!” “岛津义弘,你不是送他到本愿寺出家来了吗?本钦差看你还不想放过他,却是为何?”郭奕问道。 岛津义弘张了张嘴,没敢回答,吓得躲到了一旁。 显如从地上爬了起来,引领王冲等人来到了大雄宝殿,这时,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又藏到了神像的后面,他们想听听钦差如何如何处理这笔财富? 与此同时,石山本愿寺山门外来了一匹快马,一个少年冲进山门便大声喊道:“我父亲在哪里?快去把我父亲找来,家中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僧兵将领拦住他问道:“你父亲是谁?” 这个心急如焚的年轻人也没禁忌,信口答道:“武田信玄!” 此时,显如正在接待“钦差大人”,僧兵便让他在居士林暂时等候。 尽管这少年急得又踢又蹦,但僧兵就是不让他进去,劝道:“无论你有天大的事情,现在也不能打搅权僧正法王大人,先在此歇息会儿吧。” 少年无奈,只好消停了下来,坐在居士林安静地等待。 大雄宝殿中,郭奕明确地告知显如,他们是来抓捕海盗头目林一官的,并没提严世蕃偷运来的那些财宝,岛津义弘那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显如对朝廷钦差的到来感恩流涕,非得留下王冲和郭奕在本愿寺多住几天,于是,王冲命令岛津义弘把林六官交给郭国强等人,以免加重他的病情,派他们全部返回秋目浦,首先遣散滞留在那儿的海盗,并让岛津家协助抓捕林一官。 两名钦差压根就没提起秋目浦的宝藏,岛津义弘又看了看病怏怏的林六官,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天近午时,本愿寺给大家安排了午饭,众人跟随显如前往斋堂就餐,这时,有个僧兵跑来给显如报告,武田信玄的家里出了大事。 于是,显如急忙返回了大雄宝殿,讲道:“大姐夫,你家四子胜赖来了,据说,你家长子义信趁你外出之机造反,被家臣所发现,现如今把义信囚禁在了东光寺,他的老师饭富虎昌切腹自尽,你赶紧回家看看吧,我还得接待大明朝廷的钦差大臣。” 武田信玄正在仔细琢磨,如何才能帮显如讨回那些财宝?听罢这个消息,顿时气得哇呀呀咆哮,质问道:“你为何不早点告知我?真是气死我啦!” “真对不起,刚才的情形你都看见了,我也刚刚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显如无奈地答道。 于是,武田信玄辞别了显如,风风火火地朝山门外跑去。 “义景大人,请随我一起用斋吧?”显如问道。 虽然钦差并没有提及秋目浦的财宝,却以处置海盗为名,让林六官等人全部返回秋目浦去善后,似乎验证了显如没有说谎,因此,朝仓义景准备趁着岛津义弘等人还没走,得赶紧下手,于是,便微笑着答道:“权僧正,赶快招待贵客去吧,自家人不必客气。” 待显如走后,朝仓义景跑出了大雄宝殿,急匆匆地离开了石山本愿寺。 (本章完) 第30章 30、豺狼寻宝急 武田信玄和朝仓义景走后不久,僧兵将领追风法师也悄悄离开了本愿寺,快马加鞭来到了摄津国高屋城。 三好义继在和松永久秀的争斗中,始终处于下风,让高屋城的三好氏族人颇为不满,此时,他们正在密谋一项大胆的计划,准备联合松永久秀,谋杀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然后嫁祸给他,当松永久秀成为列岛豪强的公敌时,再趁机把他干掉,这样就能复兴他们三好氏家族,进而夺取幕府将军的大权。 他们分别叫三好长逸、三好政康与岩成友通,被世人称为“三好三人众”。 按照他们议定的计划,找松永久秀一商量,他可不想花钱来给足利义辉送贺礼,而这三位手中也没钱,便陷入了僵局。 足利义辉的生日是五月上旬,转眼之间就快要到了,三好三人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天天聚在一起商议,想尽一切办法,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贺礼,于是,他们打起了堺町商人的主意。 当年,为了夺取摄津国领主、幕府将军家的管领细川晴元的大权,三好长庆鼎力支持堺町实行自治,并免其赋税,引来了五湖四海的客商云集,堺町成了自由贸易港,得以迅速得以繁荣。 这位细川晴元便是显如、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的岳父,作为室町幕府将军家的管领,细川氏家族不甘心失败,派刺客到堺町谋杀三好长庆,导致他身负重伤,自此一蹶不振,给了阴谋家松永久秀可乘之机。 随着基督教的传入,在耶稣会传教士的策动下,堺町商人趁机摆脱了三好氏家族的控制,组建了众合会,成了独立的商人集团,因此,对三好三人众来说,找他们募集钱财,还真没人会买账。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追风法师带来了个意外的惊喜,刚一进门便兴奋地问道:“三位大人,请问你们想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吗?” 这三位一听,高兴得差点跳将起来,齐声问道:“财在何处?” “明朝关白之子工部侍郎严世蕃,皈依了净土真宗,他本希望引一向宗引入明朝,掀起一向一揆帮他造反,甚至还把本愿寺当作他造反不成的退路,这些年来,给本愿寺捐了无数的金银财宝……” 没等追风把话说完,岩成友通气愤地讲道:“显如实在可恶!前些日子,我们找他借钱时,他居然说什么依靠施舍过日子,真是气死我了。” “主税助大人莫急。”追风笑道:“显如说得不错,他现在的日子,确实是依靠别人的施舍。” “少跟我们提这些没用的,快说,显如把金银财宝藏在了何处?”三好政康问道。 “那些金银财宝是通过萨摩海盗运来的,全都被他们给扣下了,确实没有转交给显如。”追风答道。 岩成友通听着有些不太对劲,威胁道:“不要诳我们,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追风法师答道:“请主税助大人放心,今天本愿寺来了很多人,有萨摩海盗林六官、还有岛津义弘,甚至大明朝廷钦差也来了,他们共同证实了这件事,根据贫僧所掌握的情况,这些本属于本愿寺的金银财宝,仍还藏在萨摩秋目浦的城堡,现在我们必须立刻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这时,三好三人众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道:“天助我也!”说罢,四人全都放声大笑…… 就在准备动身他们前往秋目浦时,朝仓义景也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但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进了比叡山的秘密据点。 早年间,朝仓义景之父为平息一向宗造反,曾在比叡山建造了一座秘密训练营,专门培养杀手,当时用于对付延历寺的和尚,到了朝仓义景的时代,他和显如结成了亲戚,于是,比叡山延历寺便不再为难于他,就这样,朝仓家反而成了延历寺的大檀越(即金主的意思)。 后来,朝仓义景请到了伊贺流忍术的创始人三太夫,让他继续在那座训练营中培养忍者,这伙人行踪诡秘、做事极端、身怀异能、擅用暗器伤人,因此,被武田信玄称之为“乱波”。 从石山本愿寺回越前的路上,朝仓义景已制定好了行动计划,他准备先派乱波潜入到秋目浦城堡,让越前的武士暗中接应,再派一艘大船在海上等候,一旦岛津家对海盗开战,乱波趁机把越前武士引入城堡,抢得金银财宝之后,从海上逃回越前。 与此同时,武田信玄也回到了自己的领地甲斐。 一路之上,被世人称为“战神”的武田信玄感慨万千。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他发现,自己的敌人越来越多,而自己也越来越老了,因此,新年过后,便叫上朝仓义景一起前往石山本愿寺,与显如结成了强固同盟,为将来率大军上洛而做准备。 得知家中出了事,武田信玄明白长子为什么会谋反,自己纵然有千般个原谅他的理由,但绝不能容忍他的所做作为,那么,废掉长子之后,立哪个儿子作为继承人最合适?又令他颇费一番心思,不禁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十年前(天文二十三年、公元1554年),武田信玄曾经调解过骏河国的今川氏和相模国北条氏之间的矛盾,因此,三家在善德寺互相结成了姻亲。 武田信玄的长子义信娶了今川义元的女儿,他的女儿则嫁给了北条氏政,北条氏康的女儿嫁给了今川氏真。 后来,骏河国大名今川义元不顾大局,妄图夺取幕府将军的大权,在上洛的途中,在桶狭间被尾张国的织田信长给打死了。 今川义元死后,继承人今川氏真是个纨绔子弟,骏河国从此败落。 这时候,武田信玄发现,他领地里的金矿即将开采殆尽,暗中对骏河的安陪金山矿垂涎三尺,从战略上考虑,骏河国恰好又是他上洛的必经之路,于是,他首先背信弃义,打破了善德寺缔结的盟约,强行吞并了骏河国。 武田义信娶了今川义元的女儿,他们夫妻关系极好,因此,夫妇俩对其父的行为极为不满,一直在暗中谋划,想把武田信玄囚禁起来,由义信执掌甲斐国大权,重新把骏河交还他的内弟今川氏真。 隐忍了多年,武田义信终于逮着了机会,趁着其父前往石山本愿寺之机,纠集他的老师和某些家臣暗中谋反,准备等武田信玄一回来,便将他软禁起来。 不幸的是,谋反的阴谋被他弟弟武田胜赖所识破,武田胜赖立刻召集家臣们商议,尽管大多数人也像武田信玄一样同情义信,却不容忍他的忤逆行为,最终还是酿成了一场大祸。 经过一场混战,武田义信寡不敌众,被囚禁在了东光寺,其老师饭富虎昌被迫切腹自杀,武田胜赖亲自前往石山本愿寺给父亲报信,因此,怒不可恕的武田信玄到家之后,决定立刻处死叛逆的长子,立四子胜赖为继承人。 按理说,武田信玄的这个决定,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但他绝没料到,竟然遭到家臣们的集体反对。 武田信玄被气得浑身发抖,却拿这些家臣们没有一点办法,忽然,他想起了秋目浦那些可恶的海盗,侵吞了他连襟显如的巨额财富,灵机一动便生出一计,对大家讲道: “四子胜赖是否有能力将来继任家督,我先不提。当然,家督继承人的挑选,也不能由你们说了算。这样吧,现在派给胜赖一个任务,看看他是不是具备继任家督的能力,我们共同监督,尔等以为如何?” 于是,众家臣七嘴八舌开始讨论,此时,武田信玄心乱如麻,忽然觉得自己去日无多了,如果不能早日确定继承人,早晚还得酿出大祸。 发现家臣们的意见不能统一,武田信玄接着讲道: “各位,我虽被世人称作当世第一名将,现在看来却是徒有其名,连自己的家事都理不好,实在是无能至极!胜赖能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给他个机会,现在,我让胜赖带上他自己的家臣,派他们前往萨摩州秋目浦,剿灭盘踞在那里的海盗,帮他姨夫权僧正法王显如讨回公道,如果胜赖成功了,便立他为家督继承人,你们意下如何?” 既然武田信玄明确了任务,众家臣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将目光一起投向了武田胜赖。 年轻的胜赖赶忙上前躬身施礼,高声答道:“请父亲大人放心,定为姨夫权僧正法王大人讨回公道。” 武田信玄站起身来,用威严的目光把众人扫过了一遍,大家全都低下了头。 “你们谁还有反对意见?”武田信玄大声问道。 众家臣们异口同声地答道:“听从大人的安排。” 于是,武田信玄拍着爱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讲道:“胜赖,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们立刻出发,赶在岛津家攻打秋目浦城堡之前,灭掉那些海盗,讨回本属于石山本愿寺的财宝。孩子,千里迢迢前往萨摩,你将面临不知多少场恶战,一定要倍加小心,多多保重吧!” “儿谨遵父命!” (本章完) 第31章 31、寺院论善恶 由于林六官的病情很严重,大家决定在本愿寺多住一天。 吃完了药,林六官被安置在禅房养病,其他人全都被显如请到了斋堂,摆开盛筵宴请大明钦差等人。 这时,岛津义弘借口吃不惯斋饭,非要到地内町街市之上去喝酒吃肉,也没人拦着他,当然,更没人陪他一起去。 虽然显如娶妻生子,但却墨守吃斋的戒律,大家以茶代酒,在友好的气氛中,边吃边聊。 宴席快要结束之际,郭国强问道:“权僧正大人,你看那林六官海盗出身,杀人如麻,本愿寺能否容得下这等人在此出家?” “南无阿弥陀佛,众生皆有佛性,贫僧观此人已弃恶从善,具备无上菩提,正在从痛苦的恶道中解脱出来,在生死轮回之中涅槃,一旦恶道耗尽,即为佛道,这正是《佛说观无量寿经》之观点,净土三经之教理精髓,等你们在秋目浦办完事,就把他送来吧。” (《佛说观无量寿经》即净土真宗的“观经”) 许灵儿讲道:“权僧正大人,在秋目浦、平户藩、伊歧岛、对马岛等地,不少来自明朝的一向宗信徒,大多是普通商人出身,更有不少被海盗掠来的良民百姓,他们当中,虽有那些被钱财迷住眼睛的,变成了真正的海盗,希望权僧正大人能用真诚感化他们,使其弃恶从善,以大慈大悲之心为之解脱,便是功德无量的善业。” “南无阿弥陀佛,请妹妹不要再称呼权僧正这个官名,就称呼贫僧为显如哥哥吧。本愿寺倡导的正是‘恶人正机’,主张‘恶人’才最需要佛的接引,只要对佛祖心存感激,凡夫俗子也能与超世阿弥陀融为一体,脱离**,这也是贫僧所领悟的信心。” 郭国强用明朝官话低声讲道:“也许显如并不了解严世蕃、罗文龙等人的阴谋,但种种迹象表明,严世蕃企图利用一向宗在大明造反之心,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甚至还想好了退路,一旦造反不成,他们随时将亡命海外,看来,朝廷杀掉严世蕃、罗文龙一点也不冤枉。” 陆云龙答道:“你来问问,严世蕃的信中有没有提到,他到底运来了多少金银财宝?” “权僧正大人,像严世蕃这样的恶人,怕是只能坠入无间地狱,你再怎么给他接引也是没有用的,那贼子搜刮了无数民脂民膏,把大明黎民百姓祸害得可不浅!这贼子名义上把财产捐给了石山本愿寺,可实际上都控制在其手下的海盗手中,请问权僧正大人,严世蕃的信中可曾提到他到底运来了多少财宝?”郭国强问道。 显如发现,陆云龙和王冲、郭奕等人都在焦虑等待,便在心中默默算起了账来,沉默了片刻,认真地答道:“根据他在信中所述,前三年运来的,折合白银不下五百万两,最近几次运来的珠宝、玉器和古玩等物,我就估不出价钱来了。” 听罢郭国强的翻译,陆云龙显得怒不可恕,讲道:“可恨严氏父子误国害民!严世蕃家中抄出锭金、条金等一万五千余两,各类珠宝、器皿、字画、布匹等折合白银上千万两,春节前夕,朝廷在严嵩家抄出金三万余两、白银二百万两。由此可见,严氏父子真乃国之窃贼也!” “请问权僧正大人,你对这些财物持何态度?”郭国强接着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佛说无量寿经》云,佛祖原为一国之王,尚且出家行菩萨道,五劫之后、悟道净土,以佛道立愿拯救世间一切众生,佛法即宝藏。那严世蕃运来的财物,当是从哪里来,回那里去,贫僧断无有任何贪念,南无阿弥陀佛。” (《佛说无量寿经》即净土真宗的‘大经’) 正在这时,有个小沙弥不顾守卫僧兵的阻拦,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跪在地上大声讲道:“权僧正法王大人,岛津义弘从外面吃完饭回来,突然要把林六官带走,可那林六官宁死不从,大家快去看看吧。” “他们现在何处?”显如急忙问道。 小沙弥答道:“现在岛津义弘正拖着林六官快到山门了。” 显如起身便跑出了斋堂,众人也都跟了出来,一起往山门跑去。 此刻,岛津义弘已被拦在了山门,只见他瞪着眼睛,挥舞着手中弯刀,对守卫僧兵喝道:“都给我闪开,不要拦路,挡我者杀!” 显如紧跑几步到了他的近前,呵斥道:“岛津义弘,休得无礼!” 岛津义弘挥舞着钢刀,大声嚷道:“你们谁也不要拦我,今晚我必须带他返回萨摩。” “义弘大人,请问为何如此着急?”郭国强问道。 岛津义弘认真地答道:“秋目浦城堡中藏有巨额财宝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地内町,可能我哥哥还不知道,如果回去晚了,还不知会落到何人之手?” 郭国强微微一笑,摇着头问道:“义弘大人,难道你就不怕松永久秀把你杀了?” 岛津义弘哈哈大笑,反问道:“难道我会怕久秀小儿不成?” 显如劝道:“恐怕你到不了堺町,便会落在松永久秀的手中,将来松永久秀拿你来做人质,要挟你的哥哥,劫取秋目浦城的财宝,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有头无脑的岛津义弘这才低下了头,谨慎地问道:“明日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难道就不怕松永久秀拦截吗?” 显如答道:“明日贫僧派僧兵卫队护送你们,可保万无一失。” 岛津义弘沉思了片刻,依然拽着林六官没有撒手,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显如,按理说那些财宝本属于你的,难道你就没有动过心吗?” 显如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当着大明皇帝陛下的钦差,贫僧不敢撒谎,尽管石山本愿寺十分窘迫,但从未惦记过这些不义之财。岛津义弘,我问你,如果你们得到了那些财宝,会如何处置?” 岛津义弘嘿嘿一乐,反问道:“显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不要在我的面前打哑谜。明日你若能送我们安全走出摄津国,等我们从海盗手中夺回那些财宝,咱们两家一家一半,我们萨摩人说话算话,如何?” 显如哈哈大笑,答道:“岛津义弘,那本是来自明朝之物,全是明朝百姓的民脂民膏,当还给明朝皇帝陛下,贫僧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当然,你们也尽可去取那些财宝,但贫僧得警告你,你若因此而伤害了秋目浦的百姓,我将以权僧正法王之名,在萨摩发起一向一揆,本愿寺绝不怕与你们岛津家开战,如若不信,那你就试试看吧!” “放肆,岂有此理!”岛津义弘说着,便将手中的弯刀指向了显如,陆云龙和王冲赶忙拦在了他的面前。 这时,郭奕勃然大怒,高声喝道:“岛津义弘,在大明皇帝陛下的钦差面前,竟敢如此放肆,难道你要违背家督岛津义久的誓言,与天子为敌吗?” 面带微笑的郭国强趁机劝道:“义弘大人,千万不能与大明天子为敌。” 岛津义弘仍旧不服气,拧着脖子答道:“这些财宝既然在我们岛津家的领地上,无论如何也得分给我们一半。” 于是,郭国强接着劝道:“请义弘大人稍安勿躁,待我去跟钦差大人好好商量、商量。” 岛津义弘点了点头,答道:“你若把这件事办成了,回到龟山城,我便让你当武士。” 于是,郭国强来到了陆云龙和王冲的近前,三人低开始声商议,考虑到林一官极其狡猾,那些财宝藏在什么地方还未可知,而秋目浦却有很多大明的百姓需要解救,如果现在因此事而得罪了岛津家,接下来很多事反而不好办了,便决定稳住这个有头无脑的家伙再说。 回到了岛津义弘的近前,郭国强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请义弘大人放心,钦差大人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将来找到那些财宝后,可以分一些给你们,但你们得出资造船,把流落到海外的大明百姓送回国,这才算对得起皇帝陛下对你们的恩宠。” 岛津义弘这才放了心,便放了林六官,不再继续纠缠。 为了防止他再生变故,郭国强又劝道:“义弘大人,还不快去给权僧正法王大人和钦差大人道歉,把他们得罪了,一向宗在萨摩造反是小事,岛津家再想赴宁波做朝贡贸易,几乎就不可能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岛津义弘认真地点点头,到了显如和王冲的近前躬身施礼,讲道:“义弘莽撞,请钦差大人和权僧正法王大人多多谅解!” 显如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答道:“贫僧已经给你安排好了禅房,回去歇息吧。” 次日清早,众人吃罢早饭,全部扮作僧人跟随显如出了本愿寺,只见山门外不远处旌旗招展,二百多僧兵携带着兵刃,骑着高头大马正在此等候。 王冲、郭奕挥手与众人道别,显如亲自带队,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摄津国的境内。 连续两天来,都有身份不明的武士闯关卡过境,让松永久秀十分紧张,他判定,幕府将军足利义辉正在暗中召见各地武士,因此,增加了不少岗哨,以加强戒备,对过往行人盘查十分严厉。 夹在队伍中的岛津义弘见此情形,不由得对显如充满了感激之情,若非他亲自带领僧兵护送,断无走出摄津国的可能。 把大家送到了堺町境内,本愿寺的僧兵们便停了下来。 显如望着许灵儿的背影,高声喊道:“妹妹,请多保重!今后若有为难之处,尽可以来石山本愿寺找我,贫僧必将出手相助、万死不辞,南无阿弥陀佛。” (本章完) 第32章 32、罪责莫再提 大家回到了龟山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岛津义弘想把林六官带走,却被郭国强拦了下来。 “你们为何还要庇护这个海盗?”岛津义弘问道。 郭国强赶忙躬身施礼,劝道:“义弘大人,就把他留在这儿吧,你看,他现在失血过多,背上的刀伤有了炎症,如果你们继续折磨他,恐怕他活不过明天。” 岛津义弘把一瞪眼,问道:“他若是跑了怎么办?” “请义弘大人放心,我给他担保,若是跑了,请拿我试问。”郭国强答道。 在当时的日本来说,一个商人无论他有多大的家产,想成为一名武士简直比登天还难! 因岛津义弘已答应过郭国强,让他到萨摩去当武士,相信这个堺町商人不敢拿前途开玩笑。 看林六官病成了这个样子,岛津义弘只好答道:“好吧,若是跑了林六官,我拿你试问。” 郭国强讲道:“义弘大人,俗话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请你回去给家督大人汇报,趁着林一官不在秋目浦,若是能利用林六官劝降秋目浦的海盗,夺回那些被海盗扣押的财宝,除去分给你们一些金银之外,其余财物应当归还大明朝廷,这样才能对得起皇帝陛下对你们的恩宠。” “两位钦差大人留在了石山本愿寺,他们也没说,到底能分给我们多少金银,现在怎么办?”岛津义弘问道。 这时,许灵儿把他们的对话翻译给了陆云龙。 陆云龙微微一笑,讲道:“告诉他,金银分他们一成,其余财物我们必须带走。” 许灵儿转述给了岛津义弘,却招致他勃然大怒,但他又不敢轻易招惹陆云龙,又加上许灵儿的父亲是他父亲的救命恩人,因此,便将满腔怒火发在了郭国强的头上。 于是,岛津义弘对着郭国强一阵怒吼,并大声质问道:“当我是傻子吗?你还想不想当武士?真把我招惹急了,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许灵儿客气地讲道:“义弘大人,别忘了大明皇帝陛下对岛津家的恩宠,等将来明朝放开海禁,朝贡贸易必然对待你们岛津家优先开放,若因这点小利而得罪明朝皇帝陛下,可就得不偿失了,还请义弘大人将此事禀明家督,相信岛津义久大人必然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 听罢这番话,岛津义弘的情绪平稳了下来。 郭国强乘热打铁,接着讲道:“义弘大人,难道你忘了‘争贡之役’的往事吗?当年,日本左、右京兆尹为了争夺朝贡的资格,酿成多大的祸乱?致使大明朝廷关闭了与日本的海上贸易;如今,大明沿海已经安定,重开海关指日可待,和明朝做贸易,萨摩得天独厚,津坊町可直通宁波港,在如今的日本,幕府将军大权旁落,各地诸侯争雄,若是岛津家能得到大明皇帝陛下的恩准,趁机垄断与明朝的朝贡贸易,必将富甲一方,天下谁还能与岛津氏争锋?请义弘大人千万不可因小失大。” 岛津义弘如梦方醒,不再争执分多少银子的事了,拽着郭国强讲道:“你,跟我走,把这些大事讲给我的哥哥,我怕自己表达不清。” 郭国强微微一笑,问道:“你把我带走,难道不怕林六官跑了吗?” 岛津义弘看着躺这榻榻米上的林六官,笑道:“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让他逃跑,恐怕他也跑不了,你就跟我走吧。” 岛津义弘带着郭国强离开了客栈,林文静开始给六官的伤口处敷药,许灵儿摸了摸他的额头,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现在怎么样?”陆云龙问道。 神情严肃的许灵儿摇了摇头,答道:“外伤的炎症很快能好,你看他现在额头发烫、大汗淋漓、浑身颤抖,这是得了内寒,得赶紧医治,要是我父亲在就好了。” 说着,她取出了笔墨纸砚,开了张方子,讲道:“文静,赶紧去抓些药吧,真怪我以前整天只知道读之乎者也,跟父亲学艺不精,唉,先试着吃这几剂汤药再说。” 于是,文静接过方子出门抓药去了。 林六官睁开了通红的眼睛,嘴唇满是血泡,用微弱的声音讲道:“小时候,我和母亲在广东家乡,穷得穿不起衣衫,吃不上米面,我哥哥跟着三叔赴南洋做生意,后来,他们又一起迁到了琉球首里,就让同乡把我和母亲接了过来,那年我才六岁。” “后来,在罗文龙的蛊惑下,我们全家又从琉球到了日本,只有一个本家叔叔留在了首里城,到了萨摩之后,我哥哥经不住财宝和权力的诱惑,他不听三叔的劝阻,在秋目浦筑起了城堡,成了海盗头目,于是,三叔便独自去堺町经商。我母亲也非常伤心,带我投奔了三叔,她每天都替我哥哥担惊受怕,不久得了重病,临死的时候,母亲对我说,你现在还小,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做海盗,孩子,你要记住为娘的话,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娘会在阴间去求妈祖菩萨来搭救你,等你见到了妈祖菩萨,那就是娘看你来了……” 讲到此处,文涛已涕不成声,这时,许灵儿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陆云龙把他搀扶起来,给他喝了口水。 林六官的泪水洒在了碗里,紧喘了几口粗气,接着讲道:“母亲去世后,叔叔对我恩重如山,教我做人、教我做生意,可我还是没有经得住金钱和权力的诱惑,嫌跟着他赚钱太慢,十四岁那年,我去了秋目浦,虽然排行老六,却是事实上的二把手,有了自己的势力,我也曾想将来娶了罗阿敏,就去做正当的生意,但罗阿敏却跟了我的哥哥,直到、直到在去本愿寺的路上,我、我看见了妈祖菩萨,她从我身边骑着马跑过去……” 说着,他便将目光投向了许灵儿,许灵儿顿时变得满脸通红。 “菩萨终于显灵了,我知道,母亲在阴间替我求过妈祖菩萨。”说罢,林六官又倒在了榻榻米上。 陆云龙不胜唏嘘,问道:“六官,你的真名叫什么?” “文涛。” “我可以赦免你的罪过,请你加入锦衣卫如何?” “感谢你的一番好意!不、不,我哥哥也有锦衣卫的腰牌,加入锦衣卫也不代表就是好人,如今,我已答应了显如在本愿寺出家,此生追随我心中的菩萨,秋目浦还有心存善念之人,等他们回国之后,希望朝廷不要再杀他们了。” 陆云龙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认真地点着头讲道:“难得你有这样的善心,等我回去一定会禀明朝廷,善待那些知错能改之人。” 这时,文静抓回了草药,许灵儿便去找客栈帮忙煎药去了。 “文静,你多大了?”陆云龙问道。 “十四。” “呵呵,知道吗,你灵儿姐姐八岁的时候,在舟山群岛火烧海盗的八幡菩萨船,迫使他们听从官府的安置,你也大小伙子了,跟你商量个事,你看行吗?” 长相秀气的文静露出了一脸茫然,张了张着嘴,却没有答话。 陆云龙感觉这孩子还有些嫩,迟疑了片刻,接着问道:“文静,你独自去一趟近江,把许伯伯和朱家父子接到萨摩来,行吗?” 文静依然没有言语,傻傻地看着陆云龙。 这时,六官文涛讲道:“文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领着几十人的队伍巡逻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好男儿都得有些担当,现在这位大人给了你立功的机会,将来你回到大明,也好让这位大人替你请功。” 文静摇头答道:“哪儿我都不敢再去了,现在只想和你们在一起。” 文涛叹了口气,无奈地讲道:“真是人各有命,文静,我观你性格懦弱,是个经受不住诱惑之人,你当以我为戒。” 说罢,文涛晃晃悠悠地下了榻榻米,活动了一下筋骨,自己倒了杯热水一饮而尽,似乎有了那么点精气神,迫不及待地讲道:“不能等了,趁着我哥哥不在,我来说服大家接受招安,把严世蕃的赃款归还朝廷,不能落在日本人之手,因此,今日我们必须返回秋目浦。” 陆云龙担心他站立不稳,又把他搀扶到榻榻米上,安慰道:“文涛,你先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再去吧。” 这时,许灵儿把煎好的药端来了,他吃了两剂汤药,倒头便睡着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文涛睁开了眼睛,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发现他们都还在守着自己,心中十分感动,颇为遗憾的是,到现在他还不知这大汉姓字名谁,于是又下了榻榻米,对陆云龙躬身施礼,问道:“请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陆云龙。” “陆大人在上,受罪人林文涛一拜。” “你的罪责就不要再提了,现在你感觉怎么样?”说着,陆云龙又想把他搀扶到榻榻米上。 文涛微笑着把手一摆,答道:“我没事,趁着现在天还未黑,立刻前往秋目浦,以免夜长梦多。” 虽然陆云龙一再劝阻,但文涛坚持要走,于是,许灵儿便去找郭国强商议。 此时,经岛津义弘推荐,也是为了给钦差面子,岛津义久已经答应了郭国强,等立下了战功,就让他当武士。 为了和日向国伊东家打仗,岛津氏兄弟暂时顾不上秋目浦,经郭国强向家督岛津义久请示,他看在大明钦差的份上,又考虑到许灵儿是其恩人之女,便没再为难他们,同意林六官等人先行回去救人,要求把林文静留在龟山城做人质,把郭国强派往战场立功。 (本章完) 第33章 33、渔村夜未央 三人一起回到秋目浦,已是傍晚时分,文涛在城堡的吊桥下喊道:“快开城门,我回来了。” 城堡上的士兵往下看了看,又都把脑袋缩了回去。 本来文涛的身子就虚弱,喊了几声之后,便没了力气,三人骑在马上在城堡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天黑了下来。发现他在马上快坐不住了,许灵儿和陆云龙都劝他回秋目浦村休息,就在他们催马转身要走之时,城楼上突然亮起了灯笼火把。 文涛转身抬头望去,是李四官出来了,又赶忙拨转马头,问道:“四哥,难道不允许我回来了吗?” “六弟,一官大人走的时候留过话,不准你再踏进城堡半步,幸好现在三官不在家,五官刚才准备放箭,被我拦住了,你快走吧。” “四哥,为何不让我回来?” 就在这时,城头上传来了一阵吵闹声,隐约听见李四官在高声呼喊:“快跑!” “走吧。”文涛无奈地讲道:“今晚住我家吧,明天再找他们理论。”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陆云龙问道。 拨转马头,文涛答道:“就是村里的一处宅子而已,根本就算不上家!平日里我也没回去住过,现在有个名叫阿萍姑娘帮我看家。陆大人,请放心,村子里大都是被掠来了的渔民,平时种种地、打打鱼,还是很安静的。” 许灵儿讲道:“文涛,你不必隐瞒,我知道有很多人,看着挺老实,在村里是民,出海便是匪,还有一些日本战败的武士,流落到这儿的强盗和浪人,且不敢掉以轻心。” 陆云龙看了看文涛,感觉他颇为尴尬,便微笑着讲道:“呵呵,帮忙看家的阿萍姑娘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阿萍姑娘是你的什么人?”许灵儿问道。 林文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心中暗想,若说是罗文龙的女儿,怕是陆大人会很忌讳,便假装腼腆的样子,略带羞涩地答道:“我、我看上了他的姐姐阿敏,算是妹妹吧。” 不知不觉,三人就来到了村子附近,这时,村里村外闲杂人等还很多,于是,文涛建议,一起到津坊町去吃顿饭,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回来。 离秋目浦三十里外的坊津町,属于川边郡管辖,是一座繁华的港口,来自大明、琉球和南洋的商船在此地汇集。 这本是一处安静的渔港,也是鉴真大师沧海遥来之地,古称为“唐之港”、或“入唐道”,如今,这儿生活着很多来自明朝沿海的商人和渔民。 三人在坊津町吃了晚饭,又在港口和码头随便转了转,回到秋目浦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文涛注意到院子里还亮着灯,便大声喊道:“阿萍、阿萍,快开门,我是文涛。” 过了一会儿,院门打开了,一个长相俊俏,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迎了出来。 阿萍发现他带来了两个陌生人回来了,显得十分紧张。 等他们三人进了屋,阿萍仍站在门口,怯生生地问道:“六哥,我去给你们做饭,请问你们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都已经吃过晚饭。阿萍,你姐姐在吗?”文涛问道。 阿萍摇了摇头,答道:“听说她跟着一官大人出了远门,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文涛听罢,心中很不是滋味,把她叫进屋来,又问道:“这几天城堡那边有没人来找过你?” 阿萍摇了摇头,显露出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答非所问地讲道:“六哥,我想家了,我要回家。” 文涛讲道:“阿萍,这位是陆大人,这位姐姐叫许灵儿,等帮我们办完事之后,你就跟着他们回国吧。” 阿萍给他们道了个万福,激动得落下了眼泪。 “阿萍,听你口音,是京城人氏,为何到了这儿?”陆云龙问道。 文涛顿时打了冷颤,抢着答道:“陆大人,阿萍本是京城富商的女儿,她和姐姐跟随父亲从宁波出海,船遇了难,这姐妹二人被我们所救,故流落至此。” 有关罗文龙和严世蕃被处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秋目浦,阿萍也听说了,这时,她鼻子一酸,忍不住便捂着脸嘤嘤哭泣…… “灵儿姑娘,今晚就委屈你和阿萍一起住吧。”害怕在陆云龙面前暴露了她的身份,文涛讲道:“阿萍,还不快带着这位姐姐去休息。” 打量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姐,阿萍呜咽着讲道:“姐姐,请跟我来吧。” 于是,二人一起去了厢房,许灵儿早已知道她是罗文龙的女儿,望着可怜的阿萍,不禁想起了陈素儿,罗文龙到底为何抛妻弃子?跟着奸贼严世蕃干了这么多坏事…… 想到此处,许灵儿内心宛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如果阿萍知道,自己就是抓捕其父的锦衣卫,她又会怎么想?她今后的命运又会怎么样? 决不在她面前再提起她的父亲,就当这个姑娘是自己的亲妹妹,许灵儿这么想着,眼泪禁不住扑簌簌的往下落,把她揽在怀中,劝道:“过去的一切都已过去,什么都不要再想了,阿萍,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让她在自己的怀中哭了一会儿,许灵儿松开了她,从行囊中取出一包草药,讲道:“妹妹,你先睡觉吧,文涛得了伤寒,我得去给他煎药。” 阿萍擦干了眼泪,将草药接了过来,答道:“姐姐,让我去吧。”于是,二人来到了厨房,煎好了药,一起给文涛端了过去。 文涛谢过了许灵儿,刚刚把药喝完,忽听外面响起了阵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人砸门。 “六官,我是你五哥,你带来的是些什么人?”门外的陈五官高声问道。 许灵儿收起了药碗,来到了当院,答道:“我们是堺町的商人,文涛病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并没有打消陈五官的疑虑,他依然还在不停地敲门,这时,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像是把文涛的家给包围了,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性,文涛和陆云龙也来到了当院。 “五官,难道连我也容不下吗?”文涛问道。 “六弟误会了,一官大人临走时留过话,若你回到秋目浦,安排我来保护你,快开门吧。” “谢谢五哥的好意,请回吧。” 陈五官仍不依不饶地问道:“六弟,你带回村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五哥,是堺町的两位商人,请放心吧。” “自一官大人遇刺以来,村里不得留陌生人在此过夜,你不是不知道,请不要让我为难。” 文涛刚刚吃完药,头有些发晕,快要坚持不住了,便没再答话。 陈五官继续喊道:“六官,再不开门,我们可就硬闯进去了!” 许灵儿悄声问道:“你这儿可有暗道?” 文涛并没打算逃走,而是怕有人从暗道中进来,指着一个大磨盘,讲道:“来,我们一起搬过去,把暗道口给封死。” 文涛先将暗道的机关锁死,这时,陆云龙一个人便将磨盘搬了过来,将其压在了暗道口,算是给彻底封死了。 三人再次回到当院,就听阿萍惊呼道:“房顶有人。” “阿萍,回你的房间,转动机关,看谁还敢靠近。” 于是,阿萍和许灵儿回到了厢房,不停地拉动着藏在神像后的轮盘,然后趴在窗前往外观瞧,只见影壁墙上乱箭齐发,爬上墙头的那些人全都退了出去。 这时,陈五官继续喊道:“六官,看来你真是造反了!” “五哥,请不要再逼我!” “我看你还能有多少箭,弟兄们,一官大人说的果然不错,六官是我们秋目浦的叛徒,给我上!” “阿萍,你细听我的口令,来多少,杀多少!”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文涛顿时显得十分紧张,讲道:“陆大人,灵儿姑娘,求你们不要管我了,快带着阿萍从暗道中走吧。”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有人讲道:“五官大人,不好了!本愿寺的追风法师骗过了四官大人,带着一大群武士杀进了城堡,人马全被你带走了,城堡很难坚守,四官大人让你们赶紧回去。” “怎么回事?不会是四官骗我的吧?” “五官大人,追风法师骗我们说,他是显如派来给一向宗弟兄帮忙的,我们信以为真,就放下了吊桥,天太黑没能看清楚,附近居然埋伏着近百个黑衣武士,吊桥刚落下,这伙人就像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到处放火,见人就杀,我们的火枪根本派不上用场。” “如此说来,可能是一官大人和显如这秃驴谈崩了,弟兄们,赶紧回去支援,杀干净这些本愿寺的秃驴。” 五官一声令下,百十号人马全都撤出了村子。 “用不用我过去帮忙?”陆云龙问道。 文涛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答道:“听天由命吧,显如到底还是放不下这笔财富!让他们先去厮杀吧,我们明天回城堡收拾残局。” “城堡能守得住吗?”许灵儿担忧地问道。 “城堡易守难攻,今晚必有一场恶战。秋目浦全部人马有五、六百人,护送我们而来的本愿寺的僧兵不过二百人,应该能打退他们的,明日我劝四官、五官他们一起接受招安。” 这时,外边安静了下来,阿萍从厢房里抱出了一捆箭,文涛打开了影壁墙,大家一起帮忙,把那些箭勒在了弓弦上。 文涛气愤地讲道:“之所以早点回来做些安排,本是考虑到岛津家有可能会率先攻打城堡,没料到显如说一套、做一套,刚把我们送到堺町,他的人马反过头就来攻打我们,实在令人寒心,我不再考虑在本愿寺出家了。” (本章完) 第34章 34、群贼齐猖狂 陈五官等人返回城堡增援,刚出了村子没多久,忽然,一彪人马疾风如电,眨眼之间便冲到了他们的近前,为首之人正是武田胜赖。 发现他们不是僧兵,陈五官搞不清对方的来路,刚要张开口询问,就听武田胜赖问道:“哪个是林一官?快纳命来!” “来者何人?如此无礼!”陈五官一听来者不善,往后撤退了几步,做好了战斗准备。 “给我杀!” 兵贵神速,随着武田胜赖的一声令下,这些豺狼般的武士们宛如一阵旋风,冲杀进了陈五官的队伍中…… 这时,陈五官还在判断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眨眼之间,武田胜赖就挥动着弯刀到了他的近前,杀了他个措手不及,不到三个回合,就被斩落马下。 虽然主将阵亡,秋目浦的士兵们并没有退缩,为了保护家园,和武田军展开了一番惨烈的激战,几乎全部战死。 这场恶战武田军损失也很惨重,重新整顿兵马,带来了五十多人,现在还剩下十来个,于是,他们又像疯了一样冲向城堡…… 此刻,秋目浦城堡中火光四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抵抗的力量了。 金库的大铁门外,追风法师等人正在逼迫着李四官开门,而李四官借口钥匙在林一官的手中,正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 这时,岩成友通抱着一柄大锤跑了过去,喊道:“都给我闪开,让我把它砸开!” 三好长逸放声大笑:“真是天助我也!这笔财富能帮我成就千秋大业!” 三好三人众一起动手,上来一阵狂砸,几个大铁锁链子落了地,岩成友通推开了铁门,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也跟了进来,他们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道。 于是,这伙人又接连砸开了两道铁门,才进入了金库,库房倒是不小,里面除了一些木板、麻袋和碎纸屑之外,唯一可能值钱的物件,只有两个木箱子。 岩成友通气得哇呀呀咆哮,忽然发现,负责看守金库的李四官不见了,于是,他和三好政康提着刀到处寻找,终于逮着一个看守库房的士兵,他急忙问道:“你们的金银财宝藏在何处?” “大人饶命!”士兵解释道:“我们不知道,平时,这座库房就没开过门,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如果说里边是空的,肯定是被林一官转移走了。” 气急败坏的三好政康一刀杀了这个士兵。 整座城堡已经被三好三人众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挖地三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座金库,结果还是空空如也。 此刻,三好长逸正在检查木箱里的东西,把里边的物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顿时发出一声狂笑,叹道:“天助我也!有这两箱东西已经够了。”说罢,便将那些物件全部装进了布袋。 总算这一趟没白来,三好长逸猜测,可能是林一官怕这些东西藏在别处会发霉,而没有运走,于是,便背着口袋走出了金库,却发现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正在唉声叹气。 这时,有人来给三好三人众报告,城堡外来了一拨援军,岩成友通立刻准备出去迎战,被三好长逸拦住了,指着身边的布袋讲道:“这些好东西可不是金银珠宝能买得到的,正是足利义辉所稀罕之物,我们可以走了,”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却没有找到任何金银珠宝,怒气冲冲的岩成友通给了追风一记耳光,骂道:“混蛋!以后有什么事,打听清楚了再来找我们。” 追风摸着脸,感觉一阵火辣,陪着笑讲道:“主税助大人,金银珠宝肯定有,要么是埋在了地下,要么是被他们转移走了,等我好好打探清楚林一官的下落,那些财富还是我们的。” 于是,三好三人众集结队伍准备撤离,清点了一下人数,近百人的队伍也只剩下了十来个。 趁着秋目浦的援军未到,三好三人众慌慌张张来到了城堡门口,迎面正好遇上了武田胜赖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武田胜赖将手中的佩刀一挥,大声问道:“哪个是林一官?快过来受死!” 听罢武田胜赖的问话,三好长逸知道他们不是秋目浦的援军,急忙往身后一挥手,大家全都停了下来。 追风没料到会是武田胜赖,顿时大吃一惊,装模作样地问道:“我乃本愿寺的追风法师,受法王权僧正大人之命,前来讨伐这些胡作非为的一向宗信徒,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武田胜赖一听这是他姨夫显如派来的人,借助火把,认出了这位曾接待过自己的和尚,马上收住了队伍,刹那间,行列整肃、如林木之森然有序。 “呵呵,没想到,姨夫大人好似‘风林火山’一般,我们到底还是来晚了。追风法师,请问你们可曾抓到了林一官?有没有找着那些本属于石山本愿寺的财宝?”武田胜赖问道。 “真没想到是胜赖大人,实在是令人敬佩!胜赖大人刚刚离开本愿寺回到甲斐国,此地与甲斐国远隔千里,一日之间又到了秋目浦,‘风林火山’果然名不虚传!”讲了一番溢美之词,追风叹道:“真是令人遗憾,没想到林一官极其狡诈,那些金银财宝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这里是一座空城。” 武田胜赖不敢相信,急忙问道:“如此说来,难道你们一无所获?” “确实什么都没找到,我们现在要回本愿寺,等抓住了林一官,就什么都清楚了。”追风答道。 “你们现在要走吗?”武田胜赖问道。 “不错,回去之后,请权僧正法王大人布下天罗地网,捉拿林一官。” 武田胜赖看他们真的要走,马上发出指令,其手下的战士们瞬间分列两旁,让出了一条道,其阵势有如山岳之固,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追风等人。 眼看着他们“空手”而去,胜赖就没有再怀疑,等他们走后,又冲进城堡中骚扰了一番,最终也是铩羽而归。 武田胜赖等人出了城堡,天色已经发白,迎面又遇到了一彪人马,双方刚准备交战,胜赖认出了对方的来历,竟然是他姨夫朝仓义景派来的。 这时,朝仓氏的家臣也认出了武田胜赖,双方这才罢兵,就在他们握手言谈之际,岛津家派来的数千名武士,铺天盖地杀将了过来。 由于这是在岛津家的地盘上,他们都不敢恋战,好在朝仓义景在海上准备了一艘大船,于是,他们慌慌张张避开了岛津大军的追击,从海上落荒而逃。 三好三人众连夜逃到了筑前码头,折腾了一宿,全都累的筋疲力尽,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准备天亮以后渡海到长门。 躺在了榻榻米上,三好长逸把那一袋宝物放在身边,随时用手呵护着,一直也不敢合眼,直到天色放亮,才放松了警惕,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好长逸突然翻了个身,在榻榻米上一通乱摸,却什么也没有摸到,顿时惊醒了,大喊一声“有贼”。 追风法师跑进了来,问道:“日向守大人,哪里有贼?” 于是,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等人冲出了客房,在客栈内外开始寻找,这时,天刚蒙蒙亮,万籁俱寂,四周弥漫着晨雾,哪里能看得见一个人影? 三好长逸气得哇呀呀咆哮,跺着脚骂道:“该死的贼人!这都是那无知小儿足利义辉惹得祸,他作为幕府将军,却没有一点‘天下人’的品性,酿成‘天下大乱’、遍地是贼。义辉小儿,本来想让你死得有点尊严,只可惜,你没这福分。我们走,三个月内,我要取那义辉小儿的人头。” 四更天的时候,秋目浦村响起了阵阵的哭喊声,声音越来越大,女人的悲痛声嘶声裂肺,孩子们的嚎啕声惊天动地。 陆云龙、文涛和许灵儿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当院,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敲门声。 文涛警觉地问道:“谁?” 一个悲哀的声音喊道:“六官老弟,完了、全完了……” “是四哥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六弟啊,昨晚突然来了两拨人,一拨是本愿寺的,一拨是武田家的,后来又来了不少人,不知什么来路,把我们的弟兄们全都杀了,火烧了城堡,我好不容易才逃回了村子。” 这时,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细雨,文涛把门打开,只见李四官跪在地上,腹中插着一把短刀,地下一滩鲜血,被雨水冲刷成了一条血河…… “六弟,大势已去,我已‘无颜见江东父老’,还望你能善待村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能回家乡的,就让他们回吧。” 泪流满面的文涛蹲下来抱住了李四官,哭道:“四哥,走好!我听你的,放心吧。” 李四官瞪着眼,往前伸了伸手,似乎要抓什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讲道:“一个人的野心,害死了一群迷途的羔羊……” 陆云龙和文涛刚把李四官抬进了当院,这时,岛津义弘已经赶走了武田胜赖等人,来到了秋目浦村。 饱含热泪的文涛讲道:“义弘大人,你们来晚了,石山本愿寺和武田信玄已经洗劫了城堡,我们的将士大多战死,金银财宝也全被他们掠去了,现在,还请义弘大人善待这些可怜的村民。” 岛津义弘放声大笑,拿刀指着文涛讲道:“你还在说谎!昨晚杀进城堡的那伙人,什么都没有抢到,那是一座空城,据说金银财宝全被你们藏起来了。” 雨越下越大,天色开始发白,院落里的灌木冒出了翠绿的嫩芽,丛丛樱树的花蕊,纷纷扬扬挂满了枝头。 文涛没有理会岛津义弘,披上了蓑衣,找来了一把铁锹,到了一颗樱树下面开始使劲挖。 “你要干什么?”岛津义弘问道。 文涛头也没抬地答道:“挖出我的金银财宝。” 陆云龙见状,也拿起一把锄头也跟着挖了起来,许灵儿也过来帮忙,三人挖了一个多时辰,文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汗淋漓,差点要虚脱了。 指着地下的大坑,文涛断断续续地讲道:“陆大人,这里、大约、有三、四千两银子,还有些金叶、锭金,是我的全部财产,拿去吧,分给秋目浦的百姓,他们想走的、就走,想留的、就留。” 陆云龙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沉重地点点头。 文涛刚才说过的那番话,通过许灵儿翻译给了岛津义弘;岛津义弘跳进深坑里看了看,带着满身污泥爬了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质疑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就这么点财产!” “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文涛认真地答道。 “那么,严世蕃运来的那些财宝,到底藏在哪里?”岛津义弘问道。 “如果没在城堡中的金库,肯定是被我哥哥运走了,除了他,没人会知道。”文涛答道。 岛津义弘仍不甘心,留下了几个武士监视文涛等人,其余人等全跟他回了城堡,也许是受到了启发,他决定把城堡挖地三尺。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林文涛、陆云龙和许灵儿等人被囚禁在秋目浦,在萨摩武士们的监视下,把文涛的财产分给了村民,并抚恤送给那些阵亡将士们的家属,挨家挨户访谈,劝他们赶快回家乡,直到金银全部散尽。 这些日子以来,秋目浦的方圆十里,几乎被岛津义弘等人翻了个底朝天,仍没找到财宝的下落。 绵绵春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冷雨打落了刚刚泛起嫩蕊的樱花…… 凄风苦雨中的秋目浦,百姓们都不敢久留,大多数人搭乘商船返回家乡,也有些人逃亡到了伊岐岛。只有文涛、陆云龙、许灵儿和阿萍等人,仍被岛津义弘看管在那座院落…… (本章完) 第35章 35、枭雄施奸计 在秋目浦城堡遭洗劫的两日后,天刚蒙蒙亮,尾张国清州城南的农田里,励志的猴子和一群小孩拉着春犁、唱着歌,他们的欢声笑语,吵醒了尚未起床的林一官和罗阿敏。 一骑快马自远方奔驰而来,蜂须贺小六勒住了马缰,在田埂上停住了,他晃着肥胖的身躯翻身下了马,高声喊道:“木下大人,我们得手了。” 猴子因帮织田信长购置新式火绳枪有功,刚当上织田信长家的武士,现更名叫木下秀吉。 原来,林一官失去了严世蕃这大靠山,又因屠杀自己的亲叔叔,导致与自己的亲弟弟翻了脸,秋目浦本来就面临着一场火并,当他得知岛津家要把文涛送往本愿寺时,立刻意识到了秋目浦可能要出大事,为了尽快找个新的靠山,把目光投向了那位野心勃勃、又肯出大价钱购置火枪的织田信长,便带着罗阿敏悄悄来到尾张国找猴子来了。 木下秀吉知道,林一官有从南洋贩运火枪的渠道,把他们安置在自己的家里,委托夫人宁宁予以热情款待。 一连住了好几天,林一官每天都显得十分焦虑,迫不及待地表忠心,而秀吉总是笑而不答,绝口不提把他介绍给织田信长。 联想到林一官曾在堺町遇刺,猴子判断,他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烦,于是,便暗中委托强盗出身的蜂须贺小六,打探有关秋目浦的消息。 没费吹灰之力,蜂须贺小六打就听到了,秋目浦城堡居然藏有无数金银财宝,急忙回来告诉了秀吉。 秀吉本想把此事告知织田信长,前去劫取这些财宝,慎重起见,他先对林一官做了一番试探,却发现,对能不能守得住那座城堡?林一官一点也不在意,于是,便打消了那个念头,立刻派蜂须贺小六对秋目浦进行监视。 秋目浦城堡被洗劫的当晚,蜂须贺小六等人追踪三好三人众到了筑前,当他们准备下手时,却突然发现,有一拨人比他们还快,他们偷走了装满宝物的布袋,便马不停蹄逃窜到了越前比叡山。 这时,蜂须贺小六明白了,原来这是朝仓义景派出的乱波,到了家门口他们有些忘乎所以,就在他们即将回到据点之际,木曾川的强盗发动突然袭击,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只有一人负伤而逃。 木曾川的强盗们抢到了那个布袋,开始四处搜索逃跑的乱波,双方周旋了半天,最终还是让他跑了。 一看蜂须贺小六回来了,猴子秀吉赶忙扔下了铁犁,笑眯眯地跑到了他的近前,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劫获了秋目浦的财宝?” 蜂须贺小六气喘吁吁地咧着嘴笑了笑,把这些故事详详细细地给猴子讲述了一遍。 秀吉知道,大明国关白之子偷运来的财宝,确实都已被林一官提前转移,不知被他藏在了何处,武田信玄、朝仓义景和岛津义久等人,全都扑了个空,只有三好三人众抢了一布袋的宝物。 把这袋子物件倒在了地上,一尊佛龛映入了秀吉的眼帘,受其母亲拜佛的影响,他对着这尊佛像拜了又拜,才开始饶有兴致地欣赏这堆宝贝:有宋刻堆漆的酒盘好几面、画卷好几卷,古书典籍一大摞,还有好多串珠,象牙笏有好多块,更多的是玛瑙带版、玻璃器皿、剩下还有不少酒葫芦、鼻烟壶等小件,最后捡起了一面铜镜。 看着这堆价值不菲的宝贝,秀吉笑逐颜开,拿起古铜镜,对准自己的猴脸一照,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仿佛天摇地动一般…… 于是,他赶忙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镜子里宛如火山爆发,一股股炽热的岩浆朝他袭来,便赶忙将铜镜收起,往东方望去,只见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这才定了神,长叹了一声,便将这面铜镜递给了蜂须贺小六。 “拿给黑田官兵卫去看看,这面镜子到底有什么来历。”秀吉讲道。 蜂须贺小六收起了这面镜子,趴在秀吉的耳边讲道:“大人,现在岛津家、显如、武田信玄、朝仓义景、松永久秀、三好三人众等人都在抓捕林一官,我们怎么办?” 秀吉马上严肃了起来,答道:“务必要替我保密。现在,就算我们能找到那笔巨额财富,也不一定能落在我们之手,等着放长线钓大鱼,将来织田上总介大人统一了天下,派遣我等征大明、降印度的时候,再从林一官的手中拿来不迟,明白吗?” 强盗出身的蜂须贺小六,对货郎出身的秀吉有种莫名其妙的敬仰,鞍前马后追随其左右,只为将来能成为武士,因此,对他言听计从,答应替他保守秘密。 蜂须贺小六带走了那面铜镜,把这堆宝贝重新收进了布袋,秀吉也没有心思耕田了,把布袋送回家中,交给了夫人宁宁,他赶忙去见林一官。 此刻,张三官正哭诉着秋目浦的悲剧,秀吉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对于他们所讲的明朝官话,一句也听不懂,忽然,就听夫妻二人发生了争执。 这时,秀吉推开了房门,屋里的三人这才消停了下来。 笑眯眯的秀吉走了进来,盘腿坐在了他们的面前,讲道:“一官阁下,我听说,岛津义久、武田信玄、朝仓义景、松永久秀、三好三人众、还有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他们全都在到处找你,不过,请阁下放心,我们乃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有义务确保你们的人身安全。” 林一官赶忙伏地,祈求道:“请木下大人帮忙,尽快让我拜见织田上总介大人。” 秀吉摆了摆手,矜持地答道:“听说阁下以前的主公,是大明国关白之子、工部侍郎严世蕃,说句不恭敬的话,织田上总介大人难以望其项背,做织田家的家臣,岂不是委屈了阁下?” “秀吉大人救命!如今我惶惶如丧家之犬,只盼着能早日效忠织田上总介大人,协助上总介大人统一天下,在下将来辅佐各位大人征大明、降印度……” 未待他把话讲完,秀吉笑道:“阁下雄心壮志,令在下十分钦佩,请问一官阁下,你如何协助织田大人统一天下,又如何能征大明、降印度?” “我在琉球国有一份产业,可以作为基地,从马尼拉的西洋人那里购置上好的火枪,能源源不断送到织田上总介大人的手中……” 于是,秀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沉思了片刻,认真地讲道:“有了这些火枪,我相信,织田上总介大人实现统一不在话下,但是,请问一官阁下,征大明、降印度岂能如此容易?” 林一官听到这儿,笑着答道:“严世蕃为了起兵造反,利用我们把一向宗引入沿海,早已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秀吉顿时敛起了笑容,矜持地摇了摇头,严肃地讲道:“严世蕃已经倒台,那些据点是否被摧毁尚未可知,如果你躲在海外,不能与他们保持联络,怕是用不了太久,这张天罗地网就得烟消云散。” 这时,仍在哭哭啼啼的罗阿敏像个泪人,林一官给张三官递个眼神,他便赶忙起身,劝罗阿敏跟着自己一起回避。 罗阿敏怒气冲冲地瞪着张三官,大声讲道:“最好现在就送我回京城,如若不然,参加五月宫中选秀,可就来不及了!” 林一官无奈地答道:“阿敏,此事待会儿再议,我现在有要事与木下大人相商。” “罗小姐,如今我们面临生死关头,不要耽误一官大人和木下大人之间议事,请跟我出来吧。”张三官劝道。 “请放心,阿敏,我将来一定要杀进紫禁城,将嘉靖老儿剥皮抽筋,为你报杀父之仇。”林一官也劝道。 罗阿敏擦干了眼泪,认真地问道:“文俊,我要做那西施,希望你也能学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明白吗?” 秀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似乎罗阿敏想从林一官的身边离开,而林一官却有些舍不得。 待张三官和罗阿敏离开之后,秀吉问道:“一官阁下,你们因何事而争吵?” 林一官苦笑了一声,答道:“阿敏是严世蕃的家臣罗文龙之女,其父被朝廷凌迟处死。阿敏为了报仇,想参加今年五月宫中选秀,进宫后去行刺嘉靖皇帝,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阿敏小姐这么有把握能进宫?又这么有把握能行刺嘉靖皇帝?”秀吉不解地问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她的父亲罗文龙曾是翰林院的太学生,与裕王太子(朱载垕、隆庆皇帝)交情甚厚,阿敏自幼长在京城,曾在裕王府中读书,说她能办到这些事情,我倒是也不怀疑。”林一官答道。 秀吉赶忙伸长了脖子,颇有兴趣地接着问道:“请问阁下,阿敏小姐可有姊妹?” 林一官先是一愣,赶忙点点头,答道:“她有一个妹妹,年龄还小。” 秀吉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讲道:“不知阁下想过没有,刺杀嘉靖皇帝,根本动摇不了大明的江山,若是把阿敏的妹妹送到太子的府中,等将来太子继位,我相信,那时候织田大人已经统一‘天下’,你我联手出征大明,大明朝皇帝的宫中有阿敏的妹妹做我们的内应,大好江山岂不是唾手可得?” 其实,这正是林一官所准备的第二套方案,听罢秀吉之言,假装受了启发,答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如今,各地的大名都在抓你,我再请问一官阁下,除了投奔织田上总介大人之外,你可还有别的去处?”秀吉问道。 林一官看得出来,秀吉根本就不想把自己介绍给织田信长,失去秋目浦之后,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也不见得是好事,对他来说,还真没有太好的去处,琉球国首里城虽然有他的一份产业,但那里也有人盼着他早点死,因此,除非迫不得已,他绝不愿返回琉球。 想到这儿,他言不由衷地答道:“南洋有我的本家叔叔林道乾,算得上是一位豪商巨贾,在琉球还有我的一份产业,待我返回琉球,咱们继续做火枪生意。” 秀吉劝道:“现在到处都在捉拿你,先躲在我家里住些日子吧,好好想个办法,悄悄派人把阿敏的妹妹送进太子府,如若不然,阿敏小姐将来把妹妹带在身边,你再想办这件事可就难了。” 林一官知道,罗氏姐妹之间感情深厚,阿敏宁可牺牲自己,也舍不得妹妹,因此,对秀吉的话深以为然。 趁着宁宁陪着罗阿敏聊天时,急忙把张三官找来,三人共同商议,制定了送阿萍进京的计划。 为了稳住罗阿敏,秀吉以各地武士都在抓捕林一官为由,让他们在家中多住些时日,等风波过后,再把他们送往琉球。 吃过了午饭,林一官和罗阿敏被宁宁带走了,秀吉弄来了一笼鸽子,悄悄交给了张三官,让他马上开始行动。 为了安全起见,宁宁给林一官夫妇找了一处僻静的独院,刚刚安顿下来,有一群孩子跑了进来。 罗阿敏摸着一个孩子的脑袋,笑道:“宁宁夫人和秀吉大人有这么多孩子,真是好福气。” 宁宁的脸一红,低下头答道:“这些全是亲戚、邻居家的孩子,他们盼着将来跟秀吉大人打天下、当武士,有他们来站岗放哨,可保你们安全无忧。” 瞅着这群流着大鼻涕的孩子,林一官轻蔑地摇了摇头。 宁宁白了一眼林一官,对着孩子们大声问道:“若是有人胆敢过来抓捕一官大人,你们会怎么样?” 这群孩子立刻挺直了腰板,齐刷刷站在了宁宁的面前,高声答道:“誓死捍卫一官大人!” 宁宁微笑着介绍道:“这是加藤虎之助(加藤清正),这是片桐助作(片桐且元)、瞧,这小胖子多可爱,他叫福岛市桂(福岛正则)、还有这小子,瞧,石田佳吉多聪明,哈哈,将来你们协助织田老爷统一天下,再追随秀吉大人、林一官大人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你们可有信心?” “嗨!”这群孩子们跺着脚,异口同声地答道。 就在林一官夫妇藏在猴子家避难的时候,岛津义弘等人在秋目浦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那些财宝,只好派人把文涛等人看管起来,自己返回了龟山城。 这一日,阿萍把煎好的药交给了许灵儿,便又返回厨房做饭去了。到了吃饭的时间,发现阿萍不知去向,许灵儿急忙四处寻找,忽见一位老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许小姐,今天早上,我曾看到张三官大人回来了,阿萍姑娘、阿萍姑娘……” “老人家,阿萍姑娘去了哪里?” “阿萍姑娘可能被三官大人接走了。” ***************************************** 题外话 潮商侨领鼻祖——林道乾 又名林道干,粤东惠来人,也有说澄海人。青年时曾为潮州小吏,善机变,有智谋。因走私贸易,为朝廷所不容,遂聚众抗衡官军,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率战船五十余艘自南澳岛攻诏安,陷山南和厩下等村,被都督俞大猷所败,退往台湾北港(今台湾北港溪下游一带),监造战船,旋复回潮州。 隆庆元年十二月至翌年(公元1568年)三月,围攻澄海溪东寨,寨陷。后受招抚,安置于潮阳县招收都,但附者日众。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总兵张元勋等合兵围剿,他率众突围,到达柬埔寨,被柬埔寨王任命为把水使。 明朝制置使刘尧诲后闻林道干所在,乃传令搜捕,但其时林道干已潜回潮州,发掘往时埋藏的金银财宝,又招募百余名潮人,带往暹罗,改名为林悟梁,与暹罗王歃血为盟后,定居北大年港(今泰国南部),任掌管该港客长。大年港因而被称为道干港。 做生意离不开大海和大船,风浪造就了潮商胆识超人的气质,敢为天下先勇气,华人首富李嘉诚先生就是潮商佼佼者之一。 (本章完) 第36章 36、热血洒洛阳 得知阿萍已经被张三官接走了,文涛认为她将会回到阿敏的身边,有其姐姐对她照顾,反而放了心。 躺在病床上的文涛,每天都在咒骂显如,秋目浦的城堡被洗劫后,陆云龙判断,皇帝寻找的那几件国宝,应该都还在林一官之手,准备等文涛的病好了,请他协助捉拿林一官,文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许灵儿和陆云龙依然在打探林一官的下落,只要他们一出门,岛津家的武士们便不离其左右。 转眼之间,就到了三月中旬,村民们走得差不多了,依然没有林一官的任何消息,看来,他可能不会再回秋目浦,这时,岛津家的武士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绵绵春雨下个不停,就在他们设法躲开监视,准备离开秋目浦之际,武士打扮的郭国强突然回来了。 前不久,岛津氏和日向伊东家爆发了一场海战,郭国强立下了赫赫战功,岛津义弘兑现了诺言,让他当了一名足轻武士,由于他没有自己的领地,岛津义久为了寻找这笔宝藏,便差遣他到川边郡秋目浦负责缉盗。 郭国强回来之后,把自己所掌握的情况,给大家详细地讲了一遍,同时告诉他们,朝廷要寻找的那两件宝贝,有可能落在了三好三人众之手。 大病未愈的文涛,知道自己错怪了显如,劝陆云龙和许灵儿赶快返回石山本愿寺,找显如帮忙,索回那两件国宝。 郭国强留在了秋目浦继续寻宝,同时也能照顾文涛,许灵儿和陆云龙也就放了心,次日,他们二人便前往石山本愿寺。 刚进石山本愿寺的山门,显如便迎了出来,双手合十,低头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妹妹别来无恙!” 许灵儿还礼答道:“法王哥哥,又来给你添麻烦了。” 于是,显如将他们请进了居士林,给二人献上茶,盘坐在他们的对面,红着脸讲道:“妹妹、还有这位钦差大人,我们本愿寺出了叛徒,贫僧对不起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十分惭愧。” 这些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面对显如诚挚的道歉,也没再多说什么。 闲聊了几句,显如问起了文涛的病情,许灵儿判断,他可能还得几天才会痊愈,病好了之后,他便来本愿寺来出家。 显如微闭双目,低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六官自有善缘,他的法名我已经给他取好了。” 许灵儿微微一笑,问道:“是吗?请说来听听。” “飘飘乐土,渺渺旅途,惟愿天海,寄于佛祖。” “这么说,叫天海法师了?”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之前弟子的法号中,大都带有‘风’字,像随风、飘风、如风等等,如今出了‘追风’这个叛徒,我便不用‘风’字。” 接着,许灵儿提出请显如帮忙,找三好三人众索要国宝的事宜。 显如表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他已打听清楚了,三好三人众盗取这些宝物想干什么,于是,便让二人在本愿寺先住下,等着他的消息。 就这样,二人在石山本愿寺住了一个多月,期间,文涛也没来本愿寺出家,而在尾张国搜捕林一官的王冲和郭奕,也没有一点消息,不免让大家等得有些着急了。 到了五月上旬,显如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三好三人众及松永久秀带领摄津国的武士,以给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贺寿为名上洛,把那些宝物献给足利义辉。 显如非常自信,马上给足利义辉写了封书信,交给了许灵儿,凭着这封信,应该能从义辉之手,把那两件国宝要回来。 为了躲避松永久秀的盘查,显如派出了十多名僧兵,护送陆云龙和许灵儿前往京都。 京都历史悠久,古称“平安京”,受到中华文明的影响,仿照中国帝都的格局建造,分为东西两部分,西侧的右京仿长安,东侧的左京仿洛阳,只因右京“长安”多为沼泽地,实际上,京都的只有左京“洛阳”,因此,把前往京称之为“上洛”。 许灵儿等人到达“洛阳”时,已经是五月十八日傍晚。 一行人到了京都二条城幕府将军御所,许灵儿拿出了显如的书信,在侍卫的带领下,进入了义辉的府邸。 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也就三十多岁,年龄与陆云龙相仿,他在府中刚刚练完剑,正抖擞精神准备用餐。 有侍卫过来,把显如的书信呈交给足利义辉,他看罢书信,惊喜地讲道:“真是佛祖保佑!权僧正送来了及时的消息,久秀小儿竟敢造反!快安排宴席招待本愿寺的援军。” 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亲自招待本愿寺的“援军”,宴席之上,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许灵儿也代表本愿寺,对幕府将军表示了一番忠心。 宴罢,许灵儿讲道:“将军大人,这次松永久秀及三好三人众,以贺寿之名前来,怕是不怀好意,本愿寺永远效忠将军,若久秀小儿胆管无礼,我等定将其拿下,只是他们带来的礼物当中,一面铜镜和一尊佛龛乃是本愿寺的镇寺之宝,还望将军归还给法王权僧正大人。” “那是当然,全部送往本愿寺,我不会接受逆贼的任何礼物。”足利义辉答道。 这时,足利义辉忽然注意到,身背宝剑的陆云龙始终一言未发,便问道:“这位剑客,请问你练习的是哪家剑法?” 许灵儿知道他听不懂,便赶忙解释道:“法王权僧正大人从大明请来的绝世高手,前来给将军大人护驾。” 足利义辉听罢,显得异常亢奋,只见他矜持的一笑,讲道:“我师从新阴流派不世剑圣上泉信纲先生,信纲先生可谓‘寻古觅今无敌手,剑道通达第一人’,可惜义辉愚钝,艺不精湛,一直想领教一下大明的高手,今日机会难得,请阁下不要推辞。” 等许灵儿翻译了这番话,陆云龙没料到,这位权势熏天的幕府将军,居然是武林高手,便站起身来,拱手讲道:“既然将军阁下有意,在下不胜荣幸,请将军赐教。” 这时,足利义辉和陆云龙同时放声大笑,二人把手握在一起,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于是,他们在演武场上比试一番,义辉果然剑法精湛,且力气惊人,尤其是他手中的那把宝剑,堪称神物,居然把陆云龙的剑给砍断了。 足利义辉急忙收手,将其手中的宝剑递给陆云龙,讲道:“中华侠士果然不凡,愿将此刃赠送与你。” 陆云龙却没有去接这把宝剑,答道:“感谢将军手下留情,在下不敢夺人之爱。” 足利义辉笑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可一日无剑,明日到我的书房和武库,所有的宝剑任君选择,你们一路鞍马劳顿,先早点休息吧。” 永禄八年五月十九日,东方刚刚发白,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率部三百余人,根本就不是送礼来了,直接围攻京都二条城幕府将军的府邸。 足利义辉刚刚起了床,正在洗漱的时候,忽听到了外面响起了喊杀声,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这时,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禀报了外面的情形。 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低头沉吟了片刻,知道今日必有一场恶战,尽管有十来个本愿寺的援军,那也未必能战胜松永久秀,他拿起酒杯来到妻子的近前,含泪念道: 五月梅雨如露泪, 愿作杜鹃比翼飞, 翩然冲上云霄外, 且寄吾名化仙归 将军夫人满含热泪,与夫君对饮杯中酒,就急忙跑去书房,提笔写下了义辉的诗句,然后,抱出了二十余把宝剑,摆在了他的面前。 足利义辉放声大笑,饱含深情地讲道:“夫人保重!”便带领三十余名侍卫冲了出来。 这时,叛军的队伍已经杀进了府门,足利义辉发出一声怒吼,把手中的一口宝剑朝叛军掷去,松永久秀急忙躲闪开来,刺中了其身后的士兵,只听他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松永久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大声吼道:“开始射击!” 于是,前排的火枪手把枪口对准了足利义辉,准备点燃火绳…… 就在这危急时刻,将军府的众侍臣从左右两面冲来,迎战枪口相互拥抱在一起,这些忠义之士身穿百孔,依然挺身而立,挡在了足利义辉的身前。 枪声惊动了住在后院的客人,许灵儿、陆云龙及石山本愿寺的十来名僧兵,分别走出了客房,询问府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罢府中仆人的介绍,许灵儿吃惊地讲道:“看来松永久秀这个乱臣贼子,不是来送礼拜寿的,而是带兵杀了进来,难道是显如的消息有误?” 陆云龙平生最恨乱臣贼子,二话没说,从本愿寺僧兵手中夺过了一把弯刀,便要前去帮忙。 许灵儿判断,既然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已经造反,那肯定也没有送来什么礼物,便想阻拦陆云龙,但他已经带领僧兵冲进了前院。 等许灵儿追过来时,只见足利义辉身前挺立着数十个家臣,早已被火枪打得满身血污,场面惨不忍睹。 这时,忽听足利义辉大声吼道:“久秀小儿,你不要得意,武人誓杀尔等恶逆之徒!” 趁着火枪手换班之机,足利义辉挥动手中的宝剑,陆云龙紧随其后,朝叛军的队伍杀将了过来…… 足利义辉忽然发现,许灵儿保护着他的夫人准备撤离,便对正在参战的陆云龙喊道:“侠士不必恋战,我的夫人就拜托你了。” 知道陆云龙听不懂,于是,许灵儿高声喊道:“陆大人,为了保护将军夫人,我们从后院突围。” 眼看着陆云龙和许灵儿救走了他的夫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用尽平生所能,施展出新阴流派的山阴、月影、花车、明身等手段,奇招迭出,变化万般,连续折断了数把宝剑。 随从不断将新宝剑递给足利义辉,只见他勇往直前,力斩叛军数十人,但叛军如潮般地涌来,他又连损宝剑十余把,渐渐力竭…… 幕府侍卫及僧兵全都倒在了叛军的刀下,足利义辉心知大限已至,且战且退,突然发现,许灵儿和陆云龙等人又回来了,就知道后院已被堵死,于是,他和陆云龙再次冲进了叛军队伍,二人连斩如潮水涌来的叛军,把手中的宝剑都砍坏了。 这时,足利义辉将最后一把宝剑抛给了陆云龙,讲道:“我答应你,送你一把好剑,接住吧,这把宝剑宛如我的生命,之前从来未曾用过,它可保你冲出重围,你走吧。” 陆云龙定睛一看,果然是把好剑! 此刻,足利义辉微微一笑,以手中的短刀为镜,正了正衣冠,朝着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怒目而视。 眼看着幕府将军已经穷途末路,松永久秀便命叛军停止攻击。这时,足利义辉指着陆云龙等人,大声讲道:“久秀小儿,不要滥杀无辜,请放他们走吧。” 松永久秀发现,足利义辉一直针对自己,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上了三好三人众的当,因不想落下逼死将军、又滥杀无辜的骂名,便挥了挥手,叛军让出了一条道。 陆云龙和许灵儿保护着将军夫人,正要走出御所时,松永久秀突然忆起了东成郡的那场截杀,自己还差点死在这两人之手,顿时怒火中烧。 这时,忽听三好长逸大声喊道:“义辉小儿,你的末日到了!” 足利义辉一直等陆云龙等人走远了,扒开了自己的上衣,拿短刀以肚脐为中心,向八方割刨,化成落日切纹,倒在了血泊之中…… 三好三人众放声大笑,一起抬走了足利义辉的尸首,此刻,松永久秀却命令手下的士兵,调转枪口追了出去。 忽然,陆云龙发现身后来了追兵,对许灵儿讲道:“你们赶快走吧,我来断后。” 许灵儿往身后一看,发现追兵越来越多,有心帮着陆云龙一起杀敌,却被将军夫人死死地拽住而不得脱身。 “灵儿,若不快走,我们谁都走不掉,不要替我担心,我来试试幕府将军的这把好剑。”说着,陆云龙手执宝剑朝叛军杀了过去…… 将军夫人和许灵儿驻足观望,只见陆云龙一将当关、万夫莫敌,挥动着这把宝剑,连斩叛军数十人…… “果然是把好剑!杀尽天下乱臣贼子!” 这时,迎面来了几个幕府老臣,把许灵儿和将军夫人接走了,就在陆云龙正准备撤离时,杀红了眼的松永久秀大声喊道:“火枪手,射击!” 于是,一排火枪手冲上前来,把枪口对准了陆云龙…… 陆云龙知道已经无路可走,对天念道:“苍天在上!云龙最恨天下乱臣贼子!只怕今后再也不能为国效力了,愿苍天佑我中华,保佑我的老父、老母,保佑我的妻儿,保佑我的同胞们,全都平安返回故土……” 念罢,陆云龙把眼睛一闭,宝剑从颈上划过,溅起一股热血,撒落在“京都洛阳”的大地上…… ************************************ 题外话 天海法师:宽永寺之开祖,号南光坊,游历比睿山、园城寺、南都,研习华严、天台、唯识、密教、禅学。是江户幕府德川家康、德川秀忠、德川家光三代将军的“帝师”,德川家光时代,对江户幕府宗教、行政进行改革,极有权势,因爱穿黑衣,被世人称为“黑衣宰相”,本书中的天海法师就是秋目浦的林六官! 天海法师:宽永寺之开祖,号南光坊,游历比睿山、园城寺、南都,研习华严、天台、唯识、密教、禅学。是江户幕府德川家康、德川秀忠、德川家光三代将军的“帝师”,德川家光时代,对江户幕府宗教、行政进行改革,极有权势,因爱穿黑衣,被世人称为“黑衣宰相”。 (本章完) 第37章 37、国宝显奇迹 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五月,紫禁城西苑琼华岛广寒宫里烟雾缭绕,皇帝正在进行“斋醮科仪”的仪式。 蓝真人及众道士身着金丝银线道袍,在香案前吟唱着《步虚辞》,其乐章宛若天籁之音,杜甫曾赞曰:“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度闻。” 嘉靖皇帝头挽道髻,身着金黄色的道袍,微闭着双眼,盘坐于香案前,摆动着手中的拂尘,口中念念有词,时而上齿与下齿相叩,以示集神驱邪…… 以徐阶为首的众朝臣位列两厢,蓝真人领着众道士摇晃着手中的法器,在皇帝面前翩翩起舞…… 接着,开始了上表仪式,蓝道行手执贺表高声朗诵,以期祭告上苍,送达天庭,为皇帝赐福延寿,这时,小道士端来金盆真水,放到了皇帝的面前。 于是,嘉靖皇帝睁开眼睛,抖擞精神,将双手侵入金盆,过了片刻,将双手从盆中取出之后,有道士开始焚燃黄表,将真火送到皇帝近前,熊熊的火焰映红了他的双掌。 忽然,从地面升起了层层白雾,化作一缕缕青烟飘舞在皇帝四周,待黄表燃完了,又有道士过来摆上一张条几,众道士手捧一盘盘仙桃献与皇帝面前。 嘉靖皇帝宛如玉皇大帝一般,微笑着讲道:“你们下去吧,朕要给群臣施食。” 蓝道行领着众道士给皇帝行罢大礼,离开了大殿。 这时,皇帝对群臣讲道:“如今四海皈依,天下太平,朕修真多年,以斋醮祈寿延年,尔等以为何如?” 邹应龙出班奏道:“微臣等每日也都在祈求上苍,保佑陛下长生不老,但自古以来,也不能违背人义自然,况且国不可一日无君……” 没等他把话说完,嘉靖皇帝面露愠怒之色,答道:“你们既然规劝朕不可违背人义自然,却也是为臣之道,难得是臣子仰奉朕命的本分,然修玄修真自古有之,常人可为,难道朕就不可为?” 广寒宫顿时肃静下来,发现徐阶正准备申奏,嘉靖皇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讲道:“若在往日,有严嵩辅政,断无今日的说法。”说罢,扫视群臣,发出一阵深深的叹息。 徐阶沉默了片刻,还是出班奏道:“人奸似忠,人诈似信。严嵩力主皇上修玄修真,无非是想自己行使自己的强权,而今,臣等才是真心谋求江山社稷永固……” 不等徐阶把话讲完,阴沉着脸的嘉靖皇帝厉声申饬道:“严嵩辅政二十余年,是非功过且不必谈论,只是赞助朕修玄修真,却始终没有改变,这实在是他的第一忠心。我看你们还都不如严嵩!如今,他的儿子已经伏罪,他也已被抄家,你们不必再多言,今后如果再像邹应龙那样,朕决不宽恕!” 于是,群臣噤若寒蝉,沉寂了片刻,皇帝又把眼光转向了成国公朱希忠,问道:“朕的两件宝物可曾寻回?” 成国公出班奏道:“启禀陛下,臣于大年初一,已派出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大人之侄、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陆云龙,协同在那儿剿匪的锦衣卫,正在加紧寻找,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回来了。” “陆云龙?呵呵,他的伯父陆炳英武一世、位列三公,怎么有这么一个饭桶之后!朕近日来,夜里总是听到一些邪声,若是能把那达摩佛龛的香灰洒在宫门前,再有葛洪真人的照妖镜在身边,任何妖孽也不敢作祟。可恨严世蕃小儿竟然如此下作!唉,朕也是一时糊涂,念那他青词写的好,竟将这两件宝物赏赐与他,如今流落到海外,真是可惜,加紧催办,尽快给朕寻回来。” (位列三公:是指陆炳为大明锦衣卫仅有的领少师、少傅、少保三衔。) “臣领旨谢恩。”成国公答道。 “各地的秀女都到齐了吗?”皇帝又问道。 “启奏我主万岁,均已安置在西华门外。”太监黄锦答道。 “那就好,朕累了,你们下去吧。” 就在嘉靖皇帝敦促成国公加紧寻宝之际,远在尾张国清州城城南的农舍中的林一官,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得知张三官已经将罗阿萍带进了京城,不日便可将其送进裕王太子的府中,林一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些天来,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他内心备受煎熬,每当罗阿敏问起将来何去何从的时候,林一官总是以外面的风声太紧为由,一拖再拖。 罗阿敏心中有数,除了大明锦衣卫前来追杀他们之外,如今石山本愿寺、武田信玄、朝仓义景、松永久秀、岛津义久等人,也都惦记着他们手中的那些金银珠宝,到处都在捉拿林一官,因此,虽然心中惦记着妹妹,但也不敢一个人乱跑。 这日夜晚,跟着织田信长办差回家的秀吉过来串门,一进屋便问道:“没打搅你们吧?” 林一官赶忙躬身施礼,答道:“秀吉大人来得正好,有喜讯传来,我们大事可成矣!” 莫名其妙的罗阿敏问道:“什么喜讯?我怎么不知道?” 秀吉的猴脸上泛起了笑容,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铜镜,在他们二人的面前晃了晃,答道:“是说这面镜子吗?” 林一官忽然意识到说露了嘴,幸亏秀吉很机智地帮他圆了场,便点头答道:“是、是。” 秀吉伸出了胳膊,拿这面铜镜照着自己的那张猴脸,摇头晃脑地问道:“咦,怎么又不灵验了?” 林一官仔细观察他手中的镜子,脸上顿时变了色,伸手就想去夺,秀吉赶忙闪身。 “请问秀吉大人,这面镜子怎么到了你的手中?”林一官不解地问道。 “你不必疑惑,这面镜子是从敌人手中夺过来的。呵呵,中华果然是高人辈出、深不可测!黑田官兵卫认得出来,这是东晋葛洪炼制的一面神镜。”秀吉微笑着答道。 (黑田官兵卫,又名黑田如水、官兵卫孝高,法号龙光如水圆清,学识渊博,是秀吉的重要谋士) “神镜?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罗阿敏不解地问道。 林一官当然知道,严世蕃为了勾结一向宗造反,最初只是运来一些金银珠宝,到后来,当他意识到严嵩一旦告老还乡,随时面临被清算的命运,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做好了流亡的准备,因此,最近陆续运来了不少价值连城之物,秀吉手里的这面铜镜,便是罗文龙派人护送许仪后时,顺便带来的,还没有来得及转移,秋目浦城堡便被焚毁了。 看着这稀世珍宝落到了秀吉之手,林一官虽然心疼,但也不敢找他索要,便微微一笑,讲道:“秀吉大人,这不过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你若能把我们安全送往琉球,我还有更好的东西送给你。” 各地大名仍在抓捕林一官,那两个大明锦衣卫也追到了尾张国,到处在打探他的消息,让猴子秀吉不敢大意,也非常担心织田信长知道林一官就藏在他的家里,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二位送走。 听说还能得到更好的东西,秀吉满心欢喜地讲道:“一官阁下,随时可以安排蜂须贺小六,护送你们去琉球。不过,你也知道,我如今只是上总介大人家的低级武士,将来你我弟兄要想联手征服天下,说真的,我需要钱。” “你我兄弟不分彼此,我的就是你的,只须蜂须贺阁下派船护送我们到琉球,我便将一座岛上的银子,全部送给秀吉大人。”林一官答道。 罗阿敏认为林一官疯了,她父亲和那神秘的洪真人冒死运来的银子,就这么被他轻易拿来送人?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还杀了三叔的全家,把堺町的那份产业半卖半送,就给了堺町的一个基督教小老头,而如今,不知这只猴子又是如何得到了这件神物?难道猴子就没有独吞那些财宝的野心吗?然而,他们俩刚才却说有什么喜讯,那么,这喜从何来? 独自生着闷气的罗阿敏想到这儿,愤怒地问道:“请问秀吉大人,这面铜镜如何到了你的手中?又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那些问题林一官不是没想过,但他也明白,如果不是因为猴子地位低下,可能早就逼迫自己交出那笔财宝了。但猴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成就了别人。 因此,只要猴子开了口,林一官当然不会拒绝,现在,他也颇为好奇,这面镜子如何落到了猴子之手?于是,盯着那张猴脸期待着答案。 沉默了片刻,就听秀吉解释道:“不满你们二位,三好三人众从你们的城堡中抢走了不少宝物,当他们逃到了筑前的时候,被朝仓义景手下的乱波偷走了。呵呵,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蜂须贺小六跟踪他们到了越前比叡山,从乱波的手中,抢回了这面铜镜。” (秀吉投靠织田信长之前,在无路可走时,投靠了木曾川强盗头目蜂须贺小六,在他家吃白饭,二人便成为密友。) 林一官矜持一笑,感觉这只猴子可比自己有心计多了,便悻悻地讲道:“不过一面镜子而已,等我们到了琉球,把南洋等地的生意做起来,有的是好东西,到时候,秀吉大人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发现不依不饶的罗阿敏仍在看着自己,那神情似乎在埋怨他只知索要钱财,而不愿出手相助,秀吉明白,这女人可是得罪不得的,将来还得依赖她那当了皇后的妹妹做内应,于是,便神秘兮兮地讲道: “五月端午那天,织田上总介大人请大家一起吃饭,我悄悄地用这镜子照了一下织田大人,你们猜,我在镜子中看到什么了?” “难道说织田信长当了我们明朝的皇帝?”罗阿敏吃惊地问道。 秀吉的神情突然显得十分严肃,摇着头低声答道:“当时,差点把我吓晕了,我从镜子中模模糊糊地看见……” 发现秀吉卖起了关子,罗阿敏迫不及待地问道:“难道说织田信长成仙了?” 这时,秀吉认真地点点头,答道:“不错,他在熊熊烈火之中升天了!” 林一官和罗阿敏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秀吉微笑着讲道:“千万不要在外面张扬,如果没有织田大人,我就被他人踩死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时不我待,请一官阁下多多帮我,待我功成名就之时,必然取而代之!” “如何帮你?”林一官问道。 “如今这个时代,什么甲斐之虎、越后之龙,统统如蝼蚁一般,什么风林火山战术,更是比不了火绳枪的威力,只盼着阁下到了琉球之后,给我运来上好的火绳枪,我必征服天下!” “林某终于明白了大人的一片苦心,你我精诚合作,定是天下无敌!” (本章完) 第38章 38、家世有传奇 陆云龙热血洒京都,许灵儿保护幕府将军夫人,来到了一乘院,将军义辉之弟义秋在此地出家,他是关白近卫稙家的养子,由天皇、关白及幕府家族众多老臣的出面,把松永久秀及三好三人众等叛军赶出了京都。 (出自《汉书霍光金日磾传》“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天子”之意) 足利义秋及幕府老臣感恩许灵儿等人的义举,将陆云龙的遗骨安葬在了一乘院,并护送许灵儿回了石山本愿寺。 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许灵儿到了本愿寺的山门,忽然发现,有个商人朝自己走来。 这位商人到了近前,悄声用大明官话问道:“请问姑娘,你可是陆云龙大人的手下?” 许灵儿颇为吃惊地问道:“先生,请问你是何人?” “我叫陈申,是琉球人,在堺町经商,自林掌柜家被灭门之后,朝廷的邸报现在都是送到我家,最近,天子因还没能寻回国宝而震怒,在邸报中严厉申饬陆大人,现在已过了五月节(五月端午),如果到八月节(八月十五)还不能把国宝送回京城,恐怕连成国公老王爷也得跟着遭殃。” “陆大人、陆大人……”听到这儿,灵儿涕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讲道:“陆大人已经殉职了。” 陈申听罢大惊失色,忙问道:“你们现在还有几个人?” “成国公老王爷前前后后派来了九人,只剩下了四人,冲哥和奕儿姐姐仍在追杀林一官,还有一位郭大人,如今在萨摩岛津家当武士,我与陆大人一起到京都寻找国宝,没想到陆大人遇难了……”。 陈申讲道:“我去找过郭国强大人,才知道你和陆大人都在本愿寺。秋目浦的百姓都送走了,只有极少数娶了东洋女人、或是嫁了东洋男人的,留下了几家,林文静跟我到了堺町,住在我的家里,这个孩子很聪明,是个可造之材,六官文涛把家财散尽,如今已不知去向。灵儿姑娘,请问你现在作何打算?” “我准备带父亲回家乡!”许灵儿哭着答道。 陈申叹了口气,答道:“如果你就这么回去,怕是要被朝廷问罪的。既然到了本愿寺,我们去找显如打个招呼,让显如派几个人,把王冲和郭奕找回来,一起跟我回堺町,咱们好好商议一下,如今此地战乱不断,想完成朝廷交待的任务,可不能蛮干。” “朝廷还会继续派人来吗?”许灵儿问道。 陈申摇着头答道:“从邸报中看得出来,暂时不会了。” 这时,显如已经站在了山门外,高声喊道:“妹妹,进来吧,京都的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本愿寺一定会给幕府将军和陆大人报仇,帮你们找回国宝。” 于是,陈申和许灵儿一起走进了本愿寺。 与此同时,王冲和郭奕仍在尾张国追捕林一官。 他们先是找到了猴子的家,发现秀吉不过是个足轻而已,每天早上自己耕地,然后进城跟着织田信长办差,找村里的妇女和孩子暗中打探,有人告诉他们,林一官确实到了尾张,后来不知被织田信长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于是,他们又来到了清州城,经过一番打探,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林一官的消息,王冲便准备返回石山本愿寺,但郭奕怀着一颗复仇之心,不愿轻易离去。 此地是郭奕的故乡,怀着对故乡的眷恋之情,在这樱花漫舞的季节,和夫君走遍了尾张上下四郡,甚至还到小谷城去了一趟,他们不仅没有找到林一官,也没寻到机会刺杀织田信长,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下旬。 *(尾张国的上四郡为知多郡、爱知郡、春日井郡、丹羽郡,下四郡为叶栗郡、中岛郡、海东郡、海西郡,是关东地区入京畿的必经之地。) 最后,他们准备从伊势湾乘船返回萨摩,面向茫茫大海,郭奕流露出无限伤感,回忆起她当年在母亲的怀抱中,从此处逃亡出海的往事…… 发现郭奕在沙滩上画画,只见她画的这人长了副马脸、粗眉毛、细长的眼睛,于是,王冲问道:“这个人是谁?” 郭奕拿起一根枝条,使劲往地上戳,狠狠地讲道:“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你才是最大的倭寇!冲儿,我们不能白来一趟,不如先把这个疯子杀掉。” “莫非这就是被世人称为傻子的织田信长?”王冲问道。 “冲儿,我已是你们王家的人,而你却不懂我的心情,实在令人伤心,你可知道我为何姓郭?”问罢,郭奕流了眼泪。 “奕儿,我们的使命是摧毁海盗集团,寻回国宝,而不是刺杀织田信长,万一惹出麻烦来,就是天大的事,一定要慎重。”王冲答道。 发现郭奕没有再理会自己,并开始低声抽泣,王冲安慰道:“奕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眼下差事要紧。” 泪流满面的郭奕答道:“冲儿,你一点都不理解我,这些天来,每到一处,我的心里都在流血,如今,我的家乡已经物是人非,斯波氏完了!” 王冲把她揽在怀中,轻轻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讲道:“奕儿,不要把什么都埋在心里,有什么问题我们共同面对,把心里的话讲出来吧。” 于是,郭奕便讲起了那段伤心的往事: “我和母亲流落到辽东,没多久,她就参加了戚家军旗下瓦氏夫人的娘子军,赴东南沿海抗击倭寇,那年我八岁,母亲临走前,抱着我失声痛哭,讲明了我的家世,盼我长大以后,能为父亲织田信行及母亲的斯波家族报仇。” “冲儿,你知道吗?斯波本姓源氏,是天皇家的血脉,在‘争贡之役’时,朝廷收留了其家族的后人,并给予优待,因此,斯波一族感念朝廷的恩德,我母亲参加抗击倭寇的战争,也是希望将来中日永不再战,但她太天真了,像织田信长这样的狼子野心之人,将来就是最大的倭寇!” “奕儿,不要这么激动,为什么说信长是最大的倭寇?” 郭奕接着讲道:“尾张本是我母亲的娘家斯波氏家族的领地。我的爷爷叫织田信秀,原本只是尾张国奉行织田信友的家臣,织田信长是爷爷的嫡长子,这是一个你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你让他撵狗、他偏撵鸡的家伙,实属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他在爷爷的葬礼上不但一点不伤心,还往祭坛上投掷抹香,并哈哈大笑,他的老师平手政秀为了劝谏他,而不惜切腹自尽,就是这么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若他夺了天下,天下何安?” “难怪人家都称他疯子、傻子,奕儿,我想知道,既然斯波氏是天皇家族之后,那么,与织田氏之间有什么渊源?”王冲问道。 “我的爷爷信秀,是尾张大和守护织田信友家的三奉行之一,这是一位勤勉的老人,随着织田家族的势力大过斯波氏家族,后来,爷爷信秀的势力超过了他的主公织田信友,最终,是爷爷夺得了织田家族的主导权。” “为了稳定尾张国,在爷爷的主导下,其长子信长娶了美浓大名斋藤道三的女儿,三子信行娶了尾张首领斯波义统之女,也就是我的母亲。” “那信长行为不羁、没有教养;而我父信行却行为举止极有礼貌,因此,深得爷爷和奶奶的厚爱,只因爷爷英年早逝,大家准备推举我父亲继任家督,本不被家族看好的信长突然发难,为了不使家族骨肉相残,我父便主动让出了家督之位。” “这时候,织田信友却不甘心败落,他在我父亲和信长之间挑拨离间,被我父亲拒绝了。于是,信友计划谋杀信长,我姥爷斯波义统得到了消息,他把这个消息告知了信长,哪知道?这信长却是狼心狗肺,趁着舅舅斯波义银外出打猎之机,派人闯进了姥爷的府邸,并将其杀害。舅舅斯波义银、毛利秀赖、津川义冬等人得知了这个噩耗,因不明真相,却逃到了信长家寻求保护,这时,信长把杀害姥爷的罪责,推到了织田信友的头上。” “在信长的挑唆下,我的舅舅们联合起来灭掉了织田信友,就这样,织田信长没费吹灰之力,消灭了尾张国所有的对手,成了尾张真正首领,接着,还是把黑手伸向了我的父亲。” 王冲感叹道:“这些故事真是复杂,弥次郎所说的‘稻生合战’,又是怎么回事?” 郭奕继续讲道:“那古野城(今爱知县名古屋)西、比良城东中间有个池塘,十年前(明嘉靖三十五年、日弘治二年、公元1556年),有人在里边发现个蛇一样的怪物,怪蛇头部像五色鹿,眼睛能闪闪发光,舌头伸出来如火像一样红,身体却如木桶一般粗。” “信长听到消息之后,就带人去捕蛇,结果却只逮着了一条大鱼,而不是什么怪物,蹊跷的是,他回去之后,却说比良城守将佐佐成政设下骗局,准备在他逮怪物的时候要谋害他。” “佐佐成政是父亲信行手下的大将,信长立刻向父亲发起了挑衅,于是,他们在清州城外的稻生打了一场大仗,父亲手下的大将林通胜、柴田胜家等人被俘,在奶奶的央求下,信长算是放了父亲一马,但父亲知道,这事远没有完,为了不使我和母亲受到连累,连夜托人送我们母女到了眼前的伊势湾,从这儿登船漂洋过海去了辽东。” 王冲好奇地问道:“你的舅舅斯波义银、毛利秀赖和津川义冬等人,为何不能收留你们呢?郭国强大人又为何生在明朝?” 郭奕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斯波家族是室町幕府三管领笔头之一,应仁之乱后,室町幕府大权旁落,细川家族控制了幕府的实权,斯波氏归顺了细川氏,在当时,还有一家豪强异军突起,这便是大内氏。” “大永三年(明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大内氏家族派出使者,率三条大船三百余人前去朝贡。” “细川家族得到消息不甘落后,派出以斯波义康为首的使团,率领一支船队,在大明商人宋素卿带领下来到了宁波。” “大内氏的朝贡船虽然早到,却没能打通市舶司的关节,市舶司的官员迟迟不给他们检验勘合,而宋素卿到了之后,很快就得到市舶司勘合验证。” “后来,朝廷派来太监检验时,发现有两道勘合,便产生了疑问,认为必有真假之分,于是,大内氏与细川氏的使者就产生了争执。” “市舶司在嘉宾堂设宴接待这两拨朝贡的使者,安排了细川氏的使者坐到了上首,大内氏家族不甘居于次位,双方在嘉宾堂内展开了械斗,大内氏家族以海盗居多,他们居然纵火焚毁了嘉宾堂,杀了市舶司的官员,于是,宋素卿带领细川氏使者逃跑了。” “在朝廷官兵的保护下,宋素卿等人逃难到了青田湖;大内氏海盗们一路追击,沿途上烧杀掳掠,更有很多大明将领战死,当他们到了绍兴城下,才被官兵所剿灭。” “细川氏使团首领斯波义康,便是舅舅郭国强之父,也是我们的姥爷,这场风波过后,义康大人对战乱征伐十分反感,感蒙皇帝陛下的隆恩,便留在京城落户,改为郭姓。父亲信行怕我和母亲遭遇不测,暗中联络好了斯波义康大人,便将我们母女送去了明朝,果然,在两年以后,我父亲被信长无端杀害。” 王冲对这个故事越来越有兴趣,接着问道:“你们到了大明,难道就没去见过舅舅郭国强吗?” 郭奕抹去脸上的泪水,摇头答道:“没有。我们漂洋过海到了辽东,被显山参将李成梁大人所收留,没过多久,李大人丢官罢职,于是,朝廷才派人把我们母女接进了京城,当时,正是东南沿海倭寇横行之际,因瓦氏夫人的女营急缺大将,母亲将我托付给了成国公老王爷,安置在飞鱼营受训,她义无反顾地参加了戚家军,后来战死在了杭州城外。” 听罢这段传奇,王冲唏嘘不已,明白了妻子的身世,也理解了她的心态,暗自感叹娶了个东洋天皇之后人。 ***************************** 让我们记住这些历史上无名的民族英雄 明末抗击倭寇的战争中,除了戚继光、俞大酋、谭纶等著名将领外,我们也不能遗忘正史上无名的民族英雄——瓦氏夫人 瓦氏夫人,姓岑名花,壮族,1496年生,归顺直隶州人,土官岑璋之女,自幼聪明好学,随父攻读,习练武艺,精通兵法,长大成人以后,按照壮族土官盛行的“官家与官家婚”以及“婚姻不避同姓”的惯例,嫁给本州岑猛为妻。她在倭寇入侵我国东南沿海的危急关头,不顾58岁的高龄,亲率桂林六千多名子弟兵,驰骋千里,奔赴抗倭第一线,以“誓不与贼俱生”的气概纵马冲锋陷阵,连歼敌兵,打破了倭寇不可战胜的神话,为保国安民立下了赫赫战功,被明嘉靖皇帝封为二品夫人,在中华民族抗击外敌入侵的历史中,壮族人瓦氏夫人堪称“巾帼英雄第一人”,她的抗倭爱国精神,永远值得中国人缅怀和纪念! 让我们记住这些历史上无名的民族英雄 明末抗击倭寇的战争中,除了戚继光、俞大酋、谭纶等著名将领外,我们也不能遗忘正史上无名的民族英雄——瓦氏夫人 瓦氏夫人,姓岑名花,壮族,1496年生,归顺直隶州人,土官岑璋之女,自幼聪明好学,随父攻读,习练武艺,精通兵法,长大成人以后,按照壮族土官盛行的“官家与官家婚”以及“婚姻不避同姓”的惯例,嫁给本州岑猛为妻。她在倭寇入侵我国东南沿海的危急关头,不顾58岁的高龄,亲率广西六千多名子弟兵,驰骋千里,奔赴抗倭第一线,以“誓不与贼俱生”的气概纵马冲锋陷阵,连歼敌兵,打破了倭寇不可战胜的神话,为保国安民立下了赫赫战功,被明嘉靖皇帝封为二品夫人,在中华民族抗击外敌入侵的历史中,壮族人瓦氏夫人堪称“巾帼英雄第一人”,她的抗倭爱国精神,永远值得中国人缅怀和纪念! (本章完) 第39章 39、怒向胆边生 向夫君倾诉完了家世,郭奕对仇人的愤怒,简直到了极点,便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已暗下定了决心,此番前来,务必要杀掉织田信长! 王冲知道她十分固执,若是再劝阻,极有可能导致她独自行动,便默默跟着她离开伊势湾,再次返回了清州城。 清州城南乡下秀吉的家中,林一官和罗阿敏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蜂须贺小六在村外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大家都在等着秀吉。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知猴子在何处,于是,宁宁便派那群孩子们四处寻找。 原来,就在秀吉准备给林一官夫妇送行时,正巧在村外遇到了王冲和郭奕,他知道,眼前的这位侠女,正是来追捕林一官的锦衣卫,便赶忙躲藏了起来。 一直暗中跟着他们俩进了清州城,秀吉才把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于是,他便慌慌张张地往家跑。 在村口遇到了蜂须贺小六,秀吉知道家中平安无事,也已在伊势湾准备好了船只,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秀吉一进家门,便神神秘秘地讲道:“一官阁下,来、来、来,我告诉你一件大事。” 此刻,宁宁在和罗阿敏聊天,林一官百无聊赖地喝着茶,一听有什么大事,便神情慌张地走了出来。 秀吉首先表示道歉,说是因自己公务缠身,差点耽误了他们的行程,然后,便笑呵呵地问起林一官,能否留下些银子? 但林一官却不置可否,十分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秀吉笑而不答,直到林一官承诺,为了二人共同的目标,将送给他一座“金山”,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金山”中到底有多少金银?由于林一官没有拘数,秀吉也不便再问,这才神秘兮兮地讲道:“松永久秀伙同三好三人众,在京都把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给杀了!” 这时,宁宁正陪着罗阿敏出来了,忽听这个消息,急忙问道:“是吗?这可是大逆之罪!那幕府岂不是就完了?松永久秀要开幕府做将军吗?” “久秀还不够格,听说他要学那曹操,准备立一个新的将军,挟将军以令天下。”秀吉答道。 宁宁认为,这件大事必将对织田氏产生深远的影响,进而会影响到秀吉未来的前途和地位,又问道:“他们新立的将军是谁?” 秀吉答道:“松永久秀要立义辉的堂兄足利义荣为将军,不过,义辉还有俩亲弟弟,我们正在想办法,把他们全都接到清州城来,立其中一人为将军。为此,上总介大人正在召集大家商议,要打倒松永久秀立所立的傀儡,重新统一天下。” 如果织田信长能办成这件事,那么秀吉的地位必然大为提升,联手取大明指日可待,想到这儿,林一官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讲道:“秀吉大人,希望我们下次在大明京师紫禁城会面!” 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秀吉拍着林一官的肩膀,认真地答道:“好!我相信有这么一天,打进紫禁城,由阁下来当明朝的国王,我将继续取印度、征波斯,一直打进欧罗巴,统一天下!” 听他们俩说得像真的一样,宁宁和罗阿敏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相互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叹道:“真不可思议!” “呵呵,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除了武力征服之外,太子府中还有我们的内应,取大明岂不是易如反掌?” 听罢秀吉的这番话,罗阿敏顿时变得十分警觉,赶忙问道:“太子府中有内应?是指裕王太子吗?何人可做你们的内应?” 这时,林一官想打圆场已经来不及了,便对秀吉夫妇深施一礼,讲道:“木下大人、宁宁夫人,感谢你们多日来的关照,我们该出发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怒目圆睁的罗阿敏突然抓住他的衣服,大声质问道:“三官去了哪里?你们是不是把阿萍送到裕王府去了?” “阿敏,你听我说……” 没待林一官把话说完,罗阿敏的眼泪夺眶而出,眼前一黑,瘫倒在了地上…… 宁宁赶忙将罗阿敏抱起来,使劲掐她的人中…… 正在这时,有个孩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到了秀吉近前,跪倒在地,紧喘几口粗气,讲道:“大人,不好了,清州城里织田老爷家来了刺客,现、现在织田老爷家所有的武将都已经护驾去了,大人千万不能落后啊。” “小佳吉(石田三成)真懂事。”秀吉微笑着抚摸着他的脑袋,问道:“那刺客是一男一女吗?” 小佳吉仰着脸,茫然地问道:“大人真是神人,你怎么知道是一男一女?” 于是,秀吉趴在林一官的耳边低声讲道:“这一男一女就是在堺町行刺你的人,最近他们一直在尾张国活动,事不迟疑,你们赶紧跟着蜂须贺走吧。” 林一官点点头,对秀吉表达一番感激之情,等罗阿敏苏醒了,开始不住地给她道歉…… 把一滩烂泥似的罗阿敏抬上了一辆马车,秀吉夫妇陪同林一官到了村外,派蜂须贺小六等人护送送他们前往伊势湾。 此时,在清州城织田氏家督府中,发髻稀疏、身材瘦高的织田信长穿戴整齐,吹着嘴前的八字胡须,正指着麾下的一群武将们大发雷霆…… “你们这群饭桶!连两个刺客都抓不到,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他们现在逃去了哪里?逃去了哪里?逃去了哪里?” 只听织田信长连问三声,匍匐在其脚下的武士们却没人敢啃声。 沉吟了片刻,织田信长跺着脚,指着个年轻人骂道:“五郎,都说你足智多谋,怎么现在连只狗都不如,如何做我的侍卫!” (五郎:丹羽长秀,信长的养女女婿) 丹羽长秀微微抬起头来,答道:“大人,那两名刺客的剑法神鬼莫测,配合极好,就在我们围追堵截的时候,到了城墙边上,转眼间就不见了,因此,我、我怀疑这是武田信玄或者是朝仓义景派来的乱波。” “到底是武田信玄派来的,还是朝仓义景派来的?”织田信长质问道。 丹羽长秀急忙摇了摇头,前田利家、柴田胜家等人则把头使劲地往下沉。 织田信长围着他们转悠了半天,突然问道:“猴子呢?猴子为何没有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猴子秀吉咯咯的笑声,还没进门,就听他高声答道:“上总介大人,我回来了。” 秀吉一进门,也赶紧跪倒在织田信长面前。 织田信长厉声质问:“回来了?你有没有抓到刺客?” “刺客的剑法实在太厉害,我手下的童子军不是对手,也来不及通知大人,只好让我的孩子们尾随他们去了。”秀吉不慌不忙地答道。 织田信长“嗯”了一声,虽然不是很满意,还是对猴子点点头,表示了认可。 就在猴子暗自得意之际,织田信长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把瘦小的秀吉给提溜起来,狞笑着问道:“你为何不去抓刺客?” “这些武将都不是对手,在下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你这个滑头,你自己不敢去抓刺客,反而派那群孩儿们前去尾随,他们能抓到刺客吗?” “在下不敢怠慢,我已经让孩子们见机行事,要能抓到刺客更好,即便抓不到刺客,也能知道他们去往何处,到底是谁派来的,相信虎之助和市桂一定能办到。” “你这只猴子,确实比别人聪明,你不跟着孩儿们去抓刺客,跑回来干什么?难道来找我表功吗?” “在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向大人禀报。” 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样子,织田信长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将其丢在了地下,讲道:“你比他们都强!说说,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松永久秀在京都拥立了新的幕府将军,听说是义辉的堂兄义荣……” 未等秀吉把话讲完,织田信长立刻表示不满,呵斥道:“难道我不知道?这算什么重要的事情?” “启禀大人,我刚刚还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因担心义辉的两个亲弟弟带来的威胁,足利义荣已经派人杀死了义辉的小弟,就是那位出家的鹿苑院主;义辉的二弟义秋,害怕成为下一个暗杀对象,在关白近卫稙家和幕府老臣细川藤孝等人的帮助下,已经逃出了京都,目前下落不明,大人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织田信长听罢仰天长笑,抚摸着秀吉的脑袋,夸奖道:“不愧是一只机敏的猴子!” 然后,对着众家臣讲道:“全都给我起来吧,你们给我听着,一定要打听清楚足利义秋的下落,我要扶植他当征夷大将军,挟将军以令诸侯,明白吗?” 众家臣齐声答道:“嗨!” 就在林一官抱着昏迷不醒的罗阿敏在伊势湾登船时,张三官等海盗已经把罗阿萍送到了京城,他们在广渠门外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张三官骗阿萍说,她的姐姐即将进裕王府做王妃,现在先把她送去,让她在裕王府等着,使她们姐妹二人团聚。 失去亲人的罗阿萍尽管有所怀疑,但一路之上即没哭、也没闹,更没有多问,心中却十分清醒,决不能听从海盗们的摆布,一定要想办法脱离他们。 以罗阿敏的名义,张三官给裕王太子写了封信,便在客栈住了下来,天天盼着答复,随时准备把罗阿萍送进裕王府。 如果将来罗阿萍当了王妃,她们姐妹之间建立了联系,就有可能操纵未来的大明天子,为他们将来造反创造条件。 这一日,客栈里突然来了很多官兵,张三官等人十分害怕,便准备带着阿萍换一家客栈。 阿萍独自在客房收拾行李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人争吵…… “如松真是没有良心!灵儿姐姐马上就该回来了,他居然要先娶马家的小姐,我宁死不做这伴娘,你不要再劝我了。” 此刻,荣儿在客房外的回廊,正对李如柏大发脾气。 李如柏陪着笑,劝道:“荣儿,不是我哥哥狠心。你看,哥哥每天都在战场杀敌,谁敢保证没有个闪失?父亲快五十岁了,还没有孙子,哥哥作为长子,理所当然应该先娶,他不先娶,我如何娶你?再说,父亲有言在先,将来灵儿姐姐回来,还是正房,这马家也是同意的,咱们大老远的从辽东过来,你可千万别闹事,荣儿,求你了。” “你们男人都是没有良心的!”荣儿说着,便放声痛哭……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荣儿,我向你保证,此生只要你一个,哥哥作为长子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没看哥哥也是不惜和父亲翻脸,要拒绝这门婚事吗?你可不要再添油加醋了。” 这时,忽然让阿萍想起了秋目浦的许灵儿,心中不由得砰砰直跳。 “苍天啊,呜呜……”荣儿失声痛哭起来。 “战场上刀枪乱箭没有眼睛,哥哥和父亲每天在战场厮杀,父亲盼孙儿的心切,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相信灵儿姐姐一定能原谅哥哥的,荣儿,不要再闹了。” “灵儿姐姐,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听着荣儿那嘶声裂肺的喊声,阿萍再也忍不住了,推开房门答道:“我知道灵儿姐姐在哪里。” 听罢阿萍这番话,荣儿如做梦一般,止住了哭声,问道:“你是谁?” “我刚从海外回来,你说的那位灵儿姐姐,是不是叫许灵儿的锦衣卫?前些日子,她就住在我的家里……” 于是,荣儿一把抱住了阿萍,大声喊道:“太好了,有灵儿姐姐的消息了、有灵儿姐姐的消息了……” 荣儿的叫声惊动了张三官等人,海盗们马上把他们三人给围住了。 李如柏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张三官躬身施礼,微笑着答道:“我们是沿海来的客商,公子,不要听我的女儿胡说八道,她、她有疯病。” 听罢刚才荣儿和李如柏的对话,罗阿萍认为他们都是灵儿姐姐的亲人,也像见到亲人一般,想摆脱张三官等人的控制,大声讲道:“三叔,我可没有什么疯病,灵儿姐姐、还有一位陆云龙大人,前些日子,确实住在我的家里。” 李如柏本来对这番话有些怀疑,发现这个小姑娘居然还知道陆云龙,顿时便意识到眼前的这伙人可能是海盗。 张三官等人看客栈里的官兵越来越多,开始有些慌张了,彼此递着眼色,准备把阿萍抢走,但阿萍死死地抱着荣儿的大腿。 荣儿喊道:“如松哥哥救我!” 这时,李如松领着十来名将士走过来,张三官等人忽然发现情况不妙,便准备劫持荣儿和李如柏。 怒气冲冲的李如松上前一步,分开张三官等人,将阿萍提起来,呵斥道:“哪来的疯子?快点松手!” 阿萍被吓得刚一松手,荣儿和李如柏趁机跑出了包围圈。 看见李如松把阿萍高高举起,张三官赶忙躬身施礼,讲道:“请这位官爷见谅,我这丫头从小就有疯病,今天又犯了……” 还没等张三官把话说完,如松已将阿萍抛了出去,被一个士兵接住了,将其放在了身后。 这时,张三官等人刚要准备反抗,眨眼之间,李如松身后的将士们一拥而上,对海盗形成合围之势。 绝望的张三官大声喊道:“狗儿,快跑!” 李如松及众官兵赶忙往四下里看了看,客栈里有不少客人围观,但不知哪个是狗儿。 这时,张三官等人趁官兵不备,从怀中摸出了砒霜…… “弟兄们,菩萨正在召唤我们,走吧!” 一会儿的功夫,海盗们全都咽了气。 改的慢了,抱歉! (本章完) 第40章 40、善由心头起 王冲和郭奕在清州城行刺织田信长未遂,二人摆脱了织田家武士们的追赶,来到了木曾川的岸边准备渡河。 一路之上,以加藤虎之助为首的那群孩子们,身背小箩筐,装作采药的样子,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冲儿,你看我们身后的孩子,居然从清州城跟踪到了这儿,待我去杀了他们。”郭奕讲道。 王冲微笑着劝道:“我小的时候,也像他们这样,满山跑着去采药;现在,我们已经摆脱敌人的追击,那些小孩子对我们来说,也构不成威胁。奕儿,别疑神疑鬼的。” “冲儿,你根本就不懂日本人,他们明显是受人指派,专门跟踪我们的。” 王冲转回身来,瞧见眼前的这群孩子,仿佛看到自己的童年,心中暗自感叹:当年流落在深山老林之中,食野菜果腹、采野果充饥,时而面临猛兽的威胁,若非邂逅办差归来的成国公老王爷,恐怕早就成了野狼的美味…… 发现饱含热泪的王冲突然愣在那儿,郭奕冷峻地讲道:“对豺狼不必有任何怜悯之心,我这就去杀了他们!” 王冲马上拦住了她,劝道:“奕儿,他们还是不懂事的孩子,一个个像猴子一样,就算你真想杀他们,恐怕也不容易。” 站在木曾川河边的郭奕,回首眺望着故乡,忽然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扑进了王冲的怀中…… 与此同时,在石山本愿寺的斋堂,显如正招待着陈申和许灵儿。 宴席之上,发现许灵儿仍然十分伤心,显如颇为内疚地劝道:“请妹妹节哀,贫僧一定会尽快想办法,先帮你寻回国宝,再替陆云龙阁下报仇!” “我有一事不明,据可靠的消息,三好三人众洗劫了秋目浦城堡,他们原本准备拿这些国宝当贺礼,以给将军祝寿为名上洛,趁机控制幕府将军,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率众直接攻打将军府,杀掉了足利义辉。”说着,许灵儿揉着通红的双眼,不解地问道:“难道国宝没在三好三人众的手里?那么,究竟落入了谁人之手?” 显如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答道:“灵儿妹妹,因贫僧的线报有误,导致陆云龙阁下遇害,真是十分抱歉!近日来,我又接到了新的消息,正在核实,应该不会再出错了。” 听郭国强说,袭击秋目浦城堡的,还有来自甲斐国的武士,许灵儿问道:“那么,国宝是不是落在了武田胜赖之手?” “信玄大人本欲夺回名义上属于贫僧的财宝,当然,这件事他并没有跟我商量,贫僧也是后来才知道。只因为武田胜赖太年轻,以至于上了叛徒追风的当!” 说着,显如苦笑了一声,接着讲道:“贫僧也没曾想到,除了武田信玄大人之外,居然还有知情人惦记上了那些财宝,他派乱波暗中下手,想把财宝据为己有,只可惜他德行不够,乱波起了内讧而自相残杀,据说,最终落在了石川五右卫门之手,贫僧正在打探他的下落。同时,已经派人前往堺町、地内町、奈良及京都等地,希望能在市场上找到,不惜一切代价将功补过,南无阿弥陀佛。” 感觉显如的态度十分认真,许灵儿认为这次比较靠谱,赶忙讲道:“感谢法王哥哥帮忙!将来若是追回林一官手中的财宝,本应分给本愿寺一份。” 显如听罢微微一笑,慢悠悠地答道:“本愿寺的日子,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妹妹,你这回到地内町,可曾发现有什么变化?” 看许灵儿摇了摇头,陈申答道:“权僧正法王大人,我发现地内町的客商,来自五湖四海,比以往多多了,相信不久就会繁华起来。” “不错,在武田信玄大人的帮助下,本愿寺把商人和信徒们组织起来,沿通往京畿、奈良及西国的要道上,构建了许多碉堡关隘,并设置了关卡,周边八町尽归本愿寺管辖,尽管外面征伐不断、战火连绵,地内町在我们的保护下,变得非常安全,用不了太久,本愿寺将富甲一方。” 陈申赶忙起身施礼,讲道:“我在堺町做丝绸生意,请法王开恩,给在下行个方便,我想在地内町开设几个分号,南无阿弥陀佛。” 显如仔细打量着陈申,答道:“那真是太好不过!欢迎堺町的富商来这里经商。” 这时,陈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暗道:莫非看我不像个富商?脸一红,便低下了头。 “陈施主是何方人氏?”显如问道。 “籍贯浙江,出生在琉球国首里城。” “如今,日本群雄割据,大名之间征伐不断,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农民无力交粮纳税,流离失所,而那些大名领主却附庸风雅,他们都十分喜爱收藏茶具、瓷器等物,也喜欢将稀罕之物赏赐功臣、家将,你若是能从明朝运些过来,必是上好的买卖。” 陈申欣喜地答道:“真是太好了,若是能得到法王权僧正大人的庇护,回去之后,我便开始准备。” 显如也十分高兴,讲道:“好!稍后贫僧带你们四处看看,请陈掌柜选店铺。” 就在显如等人在地内町考察市场之际,王冲和郭奕已乘渡船过了木曾川,本以为甩掉了跟踪他们的孩子,又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他们来到了伊势,并在此地住了一宿。 次日,当他们进入了摄津境内时,郭奕忽然发现,还有个小孩仍在跟踪,只见他不知饥、不知累,走走歇歇,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于是,郭奕决定要把他给杀掉,又被王冲给拦住了 “奕儿,想摆脱他很容易,真没必要非得杀了他,你说是不是?”王冲劝道。 “冲哥,眼前我们就到了石山本愿寺,我担心他知道我们的行踪,会给显如添麻烦。”郭奕答道。 “我们没必要非得返回石山本愿寺,现在,舅舅、灵儿姑娘和陆大人,都应回到了萨摩,我们在堺町住一宿,天一亮搭乘商船去找他们,这孩子不会知道我们去往何处。” “你瞧他那副凶悍劲,将来必是织田家的一员大将,定是心腹之患,将来,我们死在他的手中,也未可知!” 王冲摇着头笑了笑,接着劝道:“等他长大了,我们早已回了国;他在日本国干什么,也与我们无干,你说是不是?” 那个孩子发现王冲和郭奕停了下来,他也坐在路边歇息,但他毕竟还是孩子,可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不知不觉迷上了眼睛。 忽然,他感觉轻飘飘的,像飞起来了一样,睁眼一瞧,已被郭奕给提了起来。 面对郭奕手中的宝剑,这小孩似乎一点也不胆怯,连吭都没吭,便闭上了眼睛。 王冲见状,赶忙将孩子夺了过来,将他放在了地上,这时,发现郭奕已将宝剑高高举起,于是,急忙抓住了她的胳膊,劝道:“奕儿,请不要如此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郭奕冷峻地打量着夫君,问道:“那么带他走?还是放他走?” “放他走吧。” “我敢保证,他宁死不走。” “你没试怎么知道?” 于是,郭奕将宝剑入鞘,没再理会王冲,继续往前赶路;王冲急忙追上来,二人越走越快。 “冲儿,你往后看看,他还在跟着我们。” 王冲往后一看,果然,他还沿着路边紧紧跟随,便摇着头叹道:“真是个死心眼。” “要说他只是死心眼,起码刚才他会吓哭的,我把他抓起来时,你注意到他的表情吗?” “毕竟还是个孩子。” “宣称天下布武的织田信长,其野心不小,万一他统一了日本,将来必然侵犯大明,这孩子长大了,将会是他麾下的一员虎将,若是留着他,必将后患无穷。” 但王冲时刻警惕着郭奕,怕她滥杀无辜,导致她十分愤怒,便开始大步流星地往前跑。 忽然,郭奕发现前面有处关隘,呼喊着王冲让他快跑了几步,希望关隘的守将能阻止这个孩子。 果然,把守关隘的僧兵拦住他们要收取关税,王冲从身上摸出几枚铜钱,正要递给那个僧兵,就听有个声音自远处传来: “冲哥,奕儿姐姐。” 二人听出了许灵儿的声音,朝前方望去,只见她和一个客商正在跑来。 趁着王冲不注意,郭奕转过身来,如旋风般的钻进了树林,把那个那孩子给逮着了。 此刻,许灵儿激动地讲道:“冲哥,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 “灵儿,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王冲答道。 陈申急忙上前躬身施礼,问候道:“在下堺町商人陈申,拜见王千户。” 于是,许灵儿把陈申的情况给王冲介绍了一番。 这时,显如在众僧兵的陪同下,从关隘中走了出来,发现是王冲回来了,急忙躬身施礼,问候道:“拜见钦差大人!贫僧愧对钦差大人的嘱托,因情报有误,不仅没能寻回国宝,反而使陆云龙阁下命丧京都,实乃天大的罪过,还请钦差大人多多原谅。” 王冲还听不太懂日本话,便让许灵儿给他翻译。 许灵儿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哭着讲道:“陆大人、陆大人,他殉职了。” 这消息确实来得太过突然,王冲顿时惊呆了,半天没缓过神,泪水却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接着,许灵儿便讲述了陆云龙遇难的经过…… 万分悲痛之际,郭奕把那孩子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跑到了许灵儿的近前,二人抱头痛哭…… 显如和陈申都不住地相劝,悲痛欲绝的王冲独自蹲在路边,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那个小孩从地上悄悄爬起来,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短刀,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突然朝王冲的背后刺来…… 有个僧兵手疾眼快,立刻冲上前去,把那孩子抓起来,扔到了众人的面前。 “这个孩子是谁?”许灵儿抹着眼泪问道。 郭奕答道:“他从尾张一路尾追我们而来。” 许灵儿想起这次来日本的途中,得到郭奕一路上暗中保护,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察觉,而这个孩子居然尾随郭奕三百余里,真是不可思议! 这孩子为何要跟踪他们?许灵儿判断,或许他们在尾张惹出了麻烦,便问道:“姐姐,准备如何处置这孩子?” “杀了他!”郭奕毫不犹豫地答道。 就在郭奕举起宝剑时,王冲再次拦住了她,认真地讲道:“作为上国使者,我们不能滥杀无辜,奕儿,既然到了本愿寺,就把他交给法王来处置吧。” “南无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叫什么名字?”显如问道。 这孩子睁开了眼睛,用沙哑的声音答道:“加藤虎之助。” 显如又问道:“你从何处来?想到哪里去?” “秀吉大人会救我的。” “天不早了,请各位跟贫僧一起回本愿寺吧,南无阿弥陀佛。” *************************** 题外话:加藤清正 幼名:加藤虎之助,外号:虎加藤,出生于尾张国中村,与丰臣秀吉的正妻宁宁有血缘关系,自小追随秀吉,织田信长死后,秀吉与柴田胜家为争夺主导权,在贱岳开战,其中有七人立下了“赫赫战功”,以“贱岳七本枪”著称于世,加藤清正是其中之一;丰臣秀吉先后两次发动侵略朝鲜的战争,加藤清正都是急先锋,1592年壬辰朝鲜战争中,加藤清正部越过图们江,进攻明朝的兀良哈建州女真的扈伦四部及海西女真各部落,攻拔女真五营,大破女真酋长卜占台,攻进今中国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延吉附近,是唯一打进大明境内的倭寇将领。 加藤清正 幼名:加藤虎之助,外号:虎加藤,出生于尾张国中村,与丰臣秀吉的正妻宁宁有血缘关系,自小追随秀吉,织田信长死后,秀吉与柴田胜家为争夺主导权,在贱岳开战,其中有七人立下了“赫赫战功”,以“贱岳七本枪”著称于世,加藤清正是其中之一;丰臣秀吉先后两次发动侵略朝鲜的战争,加藤清正都是急先锋,1592年壬辰朝鲜战争中,加藤清正部越过图们江,进攻明朝的兀良哈建州女真的扈伦四部及海西女真各部落,攻拔女真五营,大破女真酋长卜占台,攻进今中国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延吉附近,是唯一打进大明境内的倭寇将领。 (本章完) 第41章 41、耍滑逃差役 林一官和阿敏走后,秀吉见罢织田信长,便来到了这座空了的农舍,半躺在院中的逍遥椅上,嘴里哼着小曲,等着那些孩子们回来给他报信,似乎正在稳坐钓鱼台。 后晌申时,片桐助作带着几个孩子回来了,秀吉赶忙问道:“助作,你跟踪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小助作晃着脑袋,答道:“大人,我们到过了木曾川岸边,虎之助就让我们回来了。” “福岛市桂怎么没有回来?” “大人,市桂担心虎之助会出危险,就陪着他渡河去了。” “好,助作,你先回家吧。” 片桐助作等人给秀吉鞠了个躬,便离开了农舍。 突然,秀吉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个身材高挑、白皙冷艳的少女,仿佛看见她钻进了稻草垛,自己也嬉皮笑脸地跟着钻了进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直等到了次日午时,福岛市桂回来了,小胖子一进门,就大声喊道:“报告大人,渡过木曾川,我和虎之助就找不着他们了,便分头去寻找,后来天就黑了……”说着,便有些丧眉搭眼地跪了下来。 秀吉睁开了眼睛,抚摸着他那圆乎乎的小脸,问道:“好市桂,跟丢了不要紧,那俩刺客有没有威胁你们?” 小胖子抹着脸上的汗水,摇了摇头,答道:“那个女人想杀我们,都被那个男的拦住了。” “虎之助还没有回来,也许他找对了方向。” 听秀吉夸赞虎之助,小胖子顿显嫉妒之情。 “市桂辛苦了,快回家吃饭吧。” 到了晚上,宁宁来叫他回家,寝食难安的秀吉决定继续等待,他知道,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被杀之后,各地的大名全都蠢蠢欲动,名义上以讨伐松永久秀,暗中却各有各自的算盘,战火阴云已笼罩在日本列岛的上空,天下大乱无人能够阻止…… 清州城中正在加紧战备,并开始派人寻找足利义秋,希望把他控制在尾张国,并立为新一代幕府将军,织田氏挟将军以令诸侯。 此刻,坐卧不安的秀吉心中只有两件事:一是盼着蜂须贺小六能给他带回一座“金山”,等手中有了钱,便能招募更多的野武士追随自己,以提升自己在织田家的地位,将来在这乱世之中,凭战功而出人头地;二是盼着虎之助能摸清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何人所派? 点燃了蜡烛,摸出了怀中的那面铜镜,照着自己的这张猴脸,猴子自言自语道:上总介大人升天后,将会有一轮初升的太阳普照大地,快快显灵吧…… 仔细端详了半天,秀吉不免有些失望。 熬过了这个不眠之夜,虎之助还是没有回来,天刚朦朦亮,小佳吉就过来提醒他,该到清州城办差去了。 此刻,哪还有心情去见织田信长?把小佳吉打发走了,猴子焦虑地等待着小六和虎之助的消息,在院子里追着一群老母鸡,嘴里面哇哇乱叫,闹得鸡飞狗跳…… 过了一会儿,发现小佳吉带来了一个和尚,猴子本以为是化缘的,摆着手讲道:“到这儿来干什么?我还没饭吃呢!” “大人,石山本愿寺的飘风法师来访。”石田佳吉答道。 听说是石山本愿寺的法师,秀吉马上停下来,急忙对飘风法师施礼,讲道:“法师辛苦了!请到寒舍小歇一会儿,我来给您沏茶。” 飘风双手合十,答道:“南无阿弥陀佛,秀吉大人不用客气,贫僧只来捎句话,马上还要去三河国。你家的孩子虎之助前天迷路了,流浪到了石山本愿寺,法王权僧正大人希望你能亲自将他接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感谢权僧正大人收留了虎之助,我立刻赶往石山本愿寺,拜谢法王权僧正大人;请飘风法师随我到寒舍用过斋,再前往三河国不迟。” 飘风笑了笑,双手合十,对秀吉深施一礼,答道:“感谢施主!不必了。”说罢,便转身飘然而去。 真是天赐良机!秀吉本有心结交显如,又怕显如不买自己的账。 于是,秀吉在家中坐不住了,立刻带上银两,准备给买些礼物送给显如,顺便打听有关足利义秋的下落。 自织田信长继任家督以来,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尾张国,清州城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果说堺町是个自由贸易港,是最大的海上财富集散地,那么,清州城就是本州岛最大的内陆商业中心,在城西五条川沿岸商家云集、店铺林立,繁华的街道就有三十多条。 自从发生过行刺事件之后,织田信长一改往日狂傲不羁的形象,穿戴整齐,骑着高头大马,身前身后簇拥着一大群家臣随从,为在稳定军心民心,前去巡视五条川市场。 尾张国的众武士们穿街过巷,五条川沿岸的商户们跪倒在大街两侧,对威风凛凛的织田信长顶礼膜拜。 突然,织田信长指着远处的一家店铺,大声嚷道:“那不是偷奸耍滑的猴子吗?真是可恶!” 前田利家顺着信长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道两旁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却没有发现猴子的身影。 “大人,你不会是因为想念猴子,看花了眼吧?”前田利家问道。 “这该死的猴子,他昨日派人来跟我请假,说什么他家中出了事,今日不能出来办差,难道他有空出来给老婆买胭脂?”说着,织田信长用严厉的目光盯着前田利家,命令道:“犬千代,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犬千代前田利家不敢怠慢,答应一声,便朝着那家店铺跑了过去。 见织田信长的仪仗队停了下来,跪在路边的年轻人突然站起身来,期待着能被信长看中,以便能到织田家去做武士,争先恐后地围着仪仗队来表忠心,让刚刚遇刺的信长恐慌不及。 前田利家跑过两条巷子,来到了一家玉器店,一把抓住了秀吉,喝道:“猴子,你好大的胆子!” 秀吉回头一看,是好朋友前田利家来了,赶忙笑着问道:“犬千代,你不跟着大人办差,到这儿来干什么?” “干什么?大人今日巡视城西市场,刚才看见你啦,才让我来这抓你,快跟我走!”不由分说,前田利家拉住秀吉就往外走。 秀吉哀求道:“好哥哥,饶了我吧!我要买几件礼物,马上要出远门办点事情,千万不要把我带到大人那儿去。” “大人都已经看见你了,你还能往哪儿逃?” “请哥哥跟大人讲,没有找到我也就是了。” 前田利家很严肃地看着秀吉,问道:“兄弟,不要耍滑偷懒,难道你甘心当一辈子足轻?” 笑呵呵的秀吉趴在他耳边,低声答道:“好哥哥,我们要立大功了!” “偷奸耍滑,能立什么功劳?”前田利家不屑地问道。 “我要到石山本愿寺去一趟,来买几件值钱的礼物送给显如,便能打探出足利义秋的下落,等我把足利义秋弄到了清州城来,这份功劳算咱们俩的。还请哥哥帮忙,先不要把这消息告诉上总介大人。”说着,秀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田利家对此表示怀疑,只见秀吉眨巴一下小眼睛,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噌地一下子钻出了商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前田利家只好哭丧着脸,跑回到信长的马前,高声讲道:“大人,没有找到那猴子。” “可恶!我要狠狠地惩罚这可恶的猴子!”信长愤怒喊道。 秀吉像疯了一样,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确认没有人再跟着他,便迅速跑回了家,一进家门,他就气喘吁吁地坐到了地上,喊道:“宁宁,给我备马,我、我得马上去石山本愿寺,待会、待会上总介大人要是来家找我,就说我、我没回来过。” “你买到什么好礼物了?”看着滑稽的夫君,宁宁笑弯了腰。 “我正准备掏钱买玉器,被犬千代这小子撞见了,他要抓我去见织田大人,可把我吓死了,宁宁,快点把那一袋子古董给我拿来。” 于是,宁宁把装满宝物的口袋,丢在秀吉近前,讲道:“挑件值钱点的东西,不要吝啬,一定得把虎之助安全接回来。” 秀吉把这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检查了一遍:有宋刻堆漆的酒盘、好几卷古画,十来本旧书,还有很多串珠、象牙笏、玛瑙带版和玻璃器皿等等,剩下还有酒葫芦、鼻烟壶等小件,对其中的哪件宝贝,他也舍不得送人…… “宁宁,我记得还有一尊佛龛,你给弄哪儿去了?” “佛像不是被你供了起来吗?” 于是,秀吉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些东西得来不易,说实话,哪一件他都舍不得送人。不过,这次去石山本愿寺,除了把虎之助接回来,还得探听清楚足利义秋的下落,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就把佛龛送给显如吧。 “本想买件上好的玉器也就够了,却遇见了可恶的犬千代,真可惜。宁宁,赶快去帮我取回来,既然是去石山本愿寺,可能送这尊佛龛最合适。” 为了搭救外甥加藤虎之助,宁宁可是什么都能舍得,于是,她在佛龛前拜了又拜,取回来交给了秀吉,讲道:“地下的这些东西你都尽管拿去,不过,那面镜子你得给我留下。” 于是,秀吉从怀中取出那面铜镜,交给了宁宁,低声讲道:“我警告你,这可是一面神镜,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明白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面神镜,就怕你把它送给显如。”宁宁说着,把铜镜揣进了怀中。 秀吉又从挑选了几件串珠、象牙笏、玻璃器皿等物件,对着佛龛拜了又拜,将这些物品装进了口袋。 这时,宁宁将马牵了出来,秀吉跨上马,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了清州城外的官道上…… (本章完) 第42章 42、巧遇有机缘 根据显如提供的消息,被三好三人众抢走的国宝,落到了比叡山的乱波石川五右卫门之手。 原来,这位石川五右卫门先生,是三好长庆的家臣石川明石之子,原名叫真田八郎,自幼放荡不羁,被其父送到了越前国的比叡山延历寺,拜加贺忍者三太夫为师,成了一名“乱波”。 朝仓义景为了抢夺林一官的财宝,派石川五右卫门等人赶往秋目浦,却没有料到,被三好三人众抢得了先手,血洗城堡之后,除了两箱古物之外,大家都没有找到任何金银财宝。 乱波跟踪三好三人众到了筑前,偷走了那袋子古物,在返回比叡山的途中,他们起了内讧,不知因何原因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石川五右卫门。 因此,显如判断,只要找到了石川五右卫门,便能寻回那两件宝物。 既然有了明确的目标,大家也就有了信心,只等着打听清楚石川五右卫门的下落,但陈申猜测,像这样的宝物,极有可能会被拿到堺町去变卖。 事不迟疑,王冲和郭奕决定跟随陈申返回堺町,尽快追回这些宝物,同时他们还要继续追捕林一官。 众人谢过显如,便准备离开石山本愿寺。 许灵儿问道:“陈掌柜,你这次来本愿寺时,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沿途还有没有哨所盘查?” “没有。”陈申答道。 显如讲道:“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被松永久秀所害,成了众矢之的,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们在京都立了个新将军,企图挟将军以令天下,如今已经自顾不暇。” 许灵儿接着问道:“奕儿姐姐,你们从尾张国一路过来,除了那几个跟着你们的孩子,有没有野武士?有没有遇到织田信长设置路障盘查?” 郭奕摇了摇头,答道:“除了那几个该死的孩子,没有遇到任何人盘查我们。” “一个多月来,我们走遍了尾张上下四郡,就像客商一样畅通无阻,如果出现了野武士和强盗,织田信长还会派兵抓捕,如今清州城一片繁荣。” 听王冲之言,似乎有称赞织田信长之意,让郭奕十分不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于是,王冲赶忙切换了话题,讲道:“灵儿,秋目浦的海盗已经铲除,相信不日便可寻回我们的国宝,告慰陆大人的在天之灵,如今在堺町有陈掌柜帮忙,你就不要继续留在这儿了,到近江小谷城接上你父亲和朱家父子,赶快回国吧。” 其实,许灵儿早已归心似箭,但作为一名锦衣卫,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圆满完成一项任务,回去之后如何对朝廷交待?便低下头沉默不语。 郭奕劝道:“妹妹,如今日本国的幕府将军被杀,马上就要战乱四起,我们都很为许伯父担心,你还是赶快带着他们回去吧。” 许灵儿想了想,答道:“既然陈掌柜在堺町能提供落脚之地,那我就把父亲从小谷城接回来,等我们抓到石川五右卫门,寻回国宝再回国不迟,这样才算告慰陆大人的在天之灵。” “在尾张国搜捕林一官的时候,我们到小谷城去过一趟,见过许伯父和朱家父子,林掌柜安排得确实周到,浅井长政的家臣喜右卫门很照顾他们,现在,他们住在小谷城城下的一所农舍,每日到琵琶湖畔去采药,倒也逍遥自在,趁着现在还算太平,妹妹,我陪你一起到小谷城,把他们接回来。”郭奕讲道。 考虑到王冲和郭奕从尾张国归来时,曾被一群孩子跟踪追击,尽管他们没有说什么原因,但许灵儿判断,他们可能遇到了麻烦,便答道:“姐姐,你和冲哥还有重要的差事要办,就不必陪我了。” 郭奕把眼睛一瞪,认真地答道:“妹妹,保护你和许老伯的安全,是我的职责,不要再说了。” 看灵儿还要反驳,陈申赶忙劝道:“如今京畿一带不安全,此去小谷城还要接回两位老人,有王将军和郭将军的陪同,大家放心,就不要再争执了。” 尽管显如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猜得差不多,讲道:“天不早了,请各位随贫僧用斋,招待不周,请多多海涵。” 这几天,陈申已经和显如混熟了,跟着讲道:“听从权僧正法王大人的安排,先不说这些,一起去吃饭。” 众人都在用斋时,许灵儿借故从斋堂走了出来,过了一刻钟,郭奕发现她还没有回来,便扔下饭碗要去寻找,被显如拦住了。 “南无阿弥陀佛,吉人自有天相。灵儿妹妹独自一人前往近江小谷城没有问题;但如果不能尽快在堺町抓到石川五右卫门,万一那些国宝被这可恶的乱波卖掉,再想找回来就不容易了。”显如认真地讲道。 郭奕顿时大怒,讲道:“灵儿妹妹出任何一点差错,拿你试问!” “南无阿弥陀佛,吉人自有天相!”说着,显如便念起了阿弥陀佛。 王冲虽然听不懂,但也看出来,郭奕真和显如急了,想去劝解,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眼巴巴地哀求陈申。 陈申顿然醒悟,赶忙劝道:“郭将军息怒,请相信权僧正法王大人,他绝不会让灵儿姑娘一个人去的,定会派人暗中保护。” 这时,王冲和郭奕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显如微微一笑,讲道:“南无阿弥陀佛,陈施主,地内町的铺面我们都看好了,还望你能配合二位钦差大人,早日寻回国宝,你就尽快到地内町来吧,石山本愿寺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陈申赶忙躬身施礼,答道:“多谢权僧正法王大人。” 许灵儿悄悄离开了石山本愿寺,一路上快马加鞭,急着要见父亲,到了河内国和大和国的边界,觉得有些饿了,便在路边小店买碗酱汤和几个饭团,正在吃饭时,忽听几个喝酒的农民正在议论纷纷。 就听有人问道:“你们可曾听说?石川明石的儿子真田八郎回来了。” “你是说五右卫门这个混蛋吧?他回来了又怎么样?” “如今的五右卫门不可小觑,早已不是那个你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你让他撵狗他偏撵鸡的家伙了,如今是个真正的忍者,正在开门收徒。” “收什么徒?” “五右卫门被明石大人送去比叡山延历寺,师从加贺忍者三太夫,听说他前些天在比叡山出了点事,就不愿再回去了,如今,回到家里准备自立门户。” “如今天下大乱,既然我们做不了武士,修炼忍者也不错,总归比种地强,要是哪天被大名老爷给看中了,说不定也能成为一名武士。” “嗯,师从加贺三太夫,应该还不错,我想去。” 等这伙人吃了完饭,他们决定要去找石川五右卫门拜师学艺。 许灵儿心中暗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找到石川五右卫门,便能寻回那两件国宝,于是,便急急忙忙吞下半个饭团,滚烫的大酱汤喝了几口,就赶忙付了饭钱,尾随这伙人朝河内国方向而去。 这伙人走走歇歇,许灵儿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心中暗想,好在随身还带着一柄玉如意,不知道能不能换回那尊佛龛和铜镜,此刻,她恨不得立刻带上这两件宝物,陪着父亲回到辽东,恍惚间,仿佛看见李如松骑着高头大马翩翩而来…… 许灵儿赶紧揉揉眼睛,抬头看看,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到了,这就是石川郡山内古村,五右卫门就住在这儿。” 随着这声吆喝,到了石川五右卫门家门前,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被四个像窝瓜一样的半大孩子打得惨不忍睹。 此人的衣服已经全部烂掉了,任凭四大窝瓜棒打脚踢…… 有个妖艳的女人站在旁边,大声喊道:“打,使劲打,把他翻过来打,撕他的嘴,看他说不说?” 把这几个农民给看呆了,有人摇着头讲道:“看来,要做忍者也不容易,这得受多大的罪。” “想做忍者就不能怕疼,也不能怕死,你要是怕了,就回去吧。” 妖艳的女人到了他们近前,问道:“你们是来拜师学艺的吗?” 有两个胆小的跐溜一下就消失了,余下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回答。 妖艳的女人放声大笑,讲道:“我们刚抓了个小偷,他居然偷得贼祖宗家里了,既然你们是拜师学艺的,就赶紧立个投名状。” 说着,妖艳的女人指着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命令道:“把他给我吊起来,朝死里打!” 这几个农民过来拉开了四大窝瓜,把地下的这个人给抓了起来,有人揪住了他的头发,有人扯胳膊、有人拽腿,准备把他给捆在树上。 许灵儿驻足观瞧,只见这个人散落者头发、满身是血,任由他们折腾…… 有个窝瓜把他的头发缕起来,又有人拿来绳子,系在了他的头发上,牵着他往前走…… 许灵儿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喊了一声“文涛”,便迅速冲了过来。 那几个农民吓得躲到了一旁,四大倭瓜围着许灵儿发出嘎嘎怪叫…… 文涛也认出了许灵儿,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朝她走了过来,却因站立不稳,又摔倒在了地上。 妖艳的女人对许灵儿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许灵儿蹲在文涛的身旁,抬头看了看那妖艳的女人,不解地问道:“请问这位姐姐,这位先生犯了什么错?” “他趁我家八郎不在家,光天化日之下来我家偷东西。”那女人答道。 许灵儿明白了,文涛一定是打听清楚了国宝的下落,才找到了这儿。 这时,文涛在地上翻了一个身,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污,眨了眨眼睛,朝许灵儿苦笑了一声,用虚弱的声音讲道:“菩萨,你真是我救命的菩萨!” “文涛,可曾找到国宝的下落?”灵儿问道。 文涛摇了摇头,答道:“没、还没……” 妖艳的女人一看,原来他们认识,便朝着那几个农民和四大窝瓜喊道:“把他们两个都给我捆起来,朝死里打!” 许灵儿站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一柄玉如意,对那妖艳的女人晃了晃,讲道:“这位姐姐,看来是误会了,我是石山本愿寺法王显如的干妹妹,这位是显如的弟子,本愿寺有两件法器藏在了萨摩秋目浦,前些天,听说被三好三人众抢了去,最后却落在了越前乱波之手,故此,我们才到这儿寻找石川五右卫门先生。”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妖艳的女人答道。 许灵儿举着手中的玉如意,问道:“姐姐,相信石川五右卫门先生能听得懂,请他出来吧,我这儿有一柄玉如意,是大明朝廷赏赐给石山本愿寺的,现在,我们愿意拿这柄如意来换回那两件法器,你看行吗?” 听说这柄玉如意是大明朝廷赏赐之物,妖艳的女人顿时两眼放光,朝着许灵儿扑过来,伸手便要去抢。 许灵儿赶忙把玉如意揣入怀中,笑着问道:“不急,我们等石川五右卫门先生回来,再做这个交易好吗?” 那女人一听,往后倒退了几步,喊道:“孩儿们,还有你们几个想拜师的,上!把这个女子给我抓起来。” 许灵儿拔出宝剑,对四大倭瓜和这几个农民点了点头,问道:“你们要动武吗?请!” 这几个农民吓得拔腿就跑,四大倭瓜异口同声地叫道:“师父,快出来吧!” 这时,从房顶传来一阵怪笑,有个大汉正站在房顶之上,大声讲道:“果然有人找到这儿来了,好吧,我告诉你们,那袋子宝物没在我家,你把那玉如意送我,我便告诉你在谁人之手。” (本章完) 第43章 43、私交本愿寺 许灵儿抬头仰望,只见这大汉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眨眼之间,就到了她的近前。 大汉伸出了手,笑着讲道:“快把玉如意给我吧。” 许灵儿把宝剑入鞘,问道:“如此说来,你就是石川五右卫门先生?呵呵,竟敢明目张胆在此地收徒?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正在找你?” 石川五右卫门咧咧嘴,质问道:“谁在找我?我为何不知道?” 既然石川五右卫门敢在家乡收徒,其中必有缘故,许灵儿答道:“那袋子财宝本属于石山本愿寺,被三好三人众抢走之后,在筑前的客栈被你们给偷走了,在返回越前的途中,你杀了同门师兄、师弟,独吞了那些奇珍异宝,实乃胆大妄为,如果让朝仓义景找到你,你必死无疑。” 石川五右卫门听罢放声大笑:“你知道的还挺详细。不过,我告诉你,我的同门师兄弟不是我杀的,而是被蜂须贺小六所杀,朝仓义景大人已经派人找过我了,真是十分惭愧!他了解真相后原谅了我,我在此收徒,希望将功补过,继续效忠义景大人。” 等话音刚落,许灵儿立刻问道:“如此说来,那袋子宝物不在你的手里?” “嗯!什么意思?”石川五右卫门想了想,答道:“你若把玉如意送我,我便告诉你在何人之手。” 许灵儿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经说了,是蜂须贺小六杀了你的师兄弟。” 妖艳的女人忍不住了,大声嚷道:“别再跟她废话,杀了她!” 石川五右卫门狠狠瞪了那女人一眼,摇了摇头,讲道:“我也想杀了她,但刚才听她说,她是显如的妹妹,显如和朝仓义景大人、武田信玄是亲戚,三家缔结了三条盟约,结成了强固同盟;如今,朝仓义景大人在越前收留了足利义秋,要立他为幕府将军,马上要和松永久秀开战了,如果杀了这个女娃娃,将来如何面对显如?又如何面对朝仓义景大人?” “杀了他们两个,把尸首扔到山里去,谁知道是你杀的?”妖艳的女人答道。 石川五右卫门认为有道理,便吹了个口哨,于是,四大倭瓜向许灵儿发起攻击。 许灵儿拔出宝剑准备迎战,这时,文涛挡在了她的近前。 听说朝仓义景收留了足利义秋,要立他为幕府将军,文涛吃惊不小,心中立刻有了主意,拦住了四大窝瓜,转身讲道:“灵儿姑娘,求你将玉如意送我,可以吗?” 不明就里的许灵儿问道:“文涛,你准备怎么办?” “灵儿姑娘,请将玉如意给我,我来和石川五右卫门谈判。”文涛答道。 许灵儿没再犹豫,马上把玉如意递给了文涛。 阻止住了四大窝瓜的进攻,文涛转身问道:“石川五右卫门先生,你若能送我到比叡山延历寺出家,我便将这柄玉如意送给朝仓义景,请问你意下如何?” 石川五右卫门以为自己听错了,马上近前一步,问道:“你不是显如的弟子吗?为何要到比叡山延历寺出家?” “足利义秋在越前被立为新一代幕府将军,想必朝仓义景求贤如渴,我虽没有惊天旷世之才,为了天下苍生,愿在比叡山延历寺出家,协助朝仓义景大人统一‘天下’。”文涛认真地答道。 妖艳的女人听罢放声大笑,问道:“你想把这如意送给朝仓义景?呵呵,送给他不如送给我,我家夫君定能把你送到延历寺。” 石川五右卫门微微一笑:“怎么样?拿来吧,我这就送你走。” 这时,许灵儿看了看文涛,点了点头,掏出一包药,递给了石川五右卫门,讲道:“请你帮帮忙,给他清洗干净,把这些药敷上,再给他换身衣服,便将玉如意送给你们。” 于是,石川五右卫门又吹了声口哨,四大倭瓜从文涛手中要走了玉如意,交给了那妖艳的女人,他便搀扶着文涛进屋去了。 那女人非常兴奋,手捧玉如意发出阵阵狂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给文涛清洗干净,石川五右卫门把药涂在了他的伤口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文涛闭上了眼睛,沉思了片刻,想想自己经常生活在南方,便顺口答道:“你就叫我南光坊吧。” 飘飘乐土,渺渺旅途,惟愿天海,寄于佛祖。 此时,许灵儿忽然想起了显如给他取的法号,默默地念道:“南光坊天海!” 就在文涛在石川五右卫门家中养伤时,猴子秀吉也到了石山本愿寺。 显如听说秀吉来接虎之助,便带着一群徒弟迎接到了山门。 秀吉下来马,把缰绳交给了本愿寺僧兵,一路小跑,嘴里哇啦啦乱叫,直奔显如而来,到了他的近前匍匐在地,朗声讲道:“尾张国爱知郡中村的乡民木下藤吉郎,叩见石山本愿寺法王权僧正大人!” 显如急忙把他搀扶起来,秀吉也伸出双手拉住了显如。 “感念法王权僧正大人的恩德,一直想来拜见,但一直也没有机会,佛祖不负与我,迷途的虎之助把我引来了,真是佛祖给我们的缘分,感谢法王权僧正大人收留了我的孩子,法王大人德比天高、恩比海深,藤吉郎和虎之助永世难忘,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听罢他的一席话,显如放声大笑,答道:“秀吉大人真是客气,南无阿弥陀佛。” 秀吉紧紧握住显如的双手,讲道:“僧正法王大人真乃当世的活佛……” 显如知道,马上又是一堆赞美之词,没等他把话说完,赶忙问道:“南无阿弥陀佛,秀吉大人一路鞍马劳顿,还没用斋饭吧?快请到寺院斋房,贫僧略备薄宴,用罢斋,在小寺中歇息一晚,我们再好好叙叙缘分。” 忽然,虎之助从显如的身后钻了出来,到了秀吉身旁,昂着小脑袋问道:“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秀吉松开了显如,抚摸着孩子的脑袋,笑道:“虎之助,以后不要这么贪玩了,还不快谢过权僧正法王大人。” 虎之助有着大人般的矜持,缓步走到了显如面前,躬身施礼,用幼稚的童声叫道:“感谢法王权僧正大人的救命之恩,虎之助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于是,显如放声大笑,抚摸着虎之助的脑袋讲道:“好小子,将来必是一员虎将。” 这时,秀吉这才把布袋交到了显如的手中,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法王权僧正大人笑纳。” 显如把礼物转交给了身边的僧兵,答道:“南无阿弥陀佛,秀吉大人客气了,请!” 安排秀吉在斋堂用饭,显如回到了自己的禅房,想看看他送来的礼物,自言自语地笑道:“这乡巴佬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呵呵。” 当显如拿起那尊佛龛时,顿时怔住了…… 仔细观瞧这尊佛龛,却是达摩祖师的面相! 显如赶紧放下佛龛,翻箱倒柜地去找严世蕃送来的书信,认真地对照着秀吉送来的礼物,再查看信中的清单,少了一些古籍和酒具等物,还有那面铜镜…… “这些东西为何会落到了他的手中?”显如惊叫了一声,丢下了手中的东西,便赶紧到斋堂去找秀吉问个清楚。 这时,秀吉已经吃完了饭,看显如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便大声讲道:“法王权僧正大人,我难得能来一次,正准备讨教几句,今晚我还得返回清州城。” “既来之,则安之,不必如此匆忙,贫僧已经给你安排了禅房歇息,就在小寺安住一晚,贫僧正好也有些事情,需要请教秀吉大人。”显如答道。 “法王权僧正大人不必客气,今晚我必须走,明日还要给织田上总介大人当差。”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儿聊几句吧。”显如说着,把值守的僧人支走,和秀吉席地而坐。 盘坐在显如对面,秀吉使劲往前挪了挪,低声讲道:“法王权僧正大人,在下本是乡下人,对‘天下大势’实在不懂,但也以天下苍生为念,恶贼松永久秀伙同三好三人众,谋害了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听说还杀了鹿苑院院主,如今,他们在京都立足利义荣为将军,恐怕天下大名都不会臣服吧?” “秀吉大人说得是,足利义荣没有‘天下人’的威望,战国争雄,在所难免。”显如答道。 “是啊,义荣没有‘天下人’的威望,但义辉还有个弟弟义秋,曾在兴福寺一乘院出家,请问权僧正法王大人,可知义秋现在去了何处?”秀吉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义秋是大命之人,就在他山穷水尽、等着受死之际,幕府老臣细川藤孝大人,向他伸出了援手,在幕府老臣们的精心安排下,他逃离出了一乘院,目前不知去向。”显如答道。 秀吉显然不信,认真地讲道:“法王权僧正大人,本愿寺僧徒众多,一向宗更是遍布诸侯各国,若能探知义秋的下落,织田上总介大人必然也会伸出援手,以天下苍生为念,支持义秋来当‘征夷大将军’,共同讨伐恶逆之徒。” “阿弥陀佛,贫僧深知织田上总介大人的雄才大略,本愿寺愿与上总介大人联手,共同讨伐恶逆之徒,相信用不了太久,义秋就会主动求援,并号召各地大名来支持他,请织田上总介大人只需等待也就是了。” 秀吉在心中盘算:若义秋投奔了武田信玄,或者上杉景胜,那么,信长公准备好多年的“天下布武”,挟“将军”以令诸侯的计划,岂不是名不正而言不顺? 想到这儿,他接着讲道:“想那义秋刚刚逃出奈良一乘院,还没有走远,尾张国近在咫尺,法王权僧正大人,一旦能联络上了义秋,请他立刻到尾张国来找我,织田上总介大人定会支持他当‘征夷大将军’,我等齐心协力保他‘上洛’,共同讨伐恶逆之徒。” “南无阿弥陀佛,那真是太好了!”显如注视着秀吉,颇为不满地答道:“能看得出来,你和上总介大人的一片苦心,贫僧觉得,你带来的这些礼物实在贵重,全是来自大明朝廷之物,贫僧承受不起,请你带回去吧,帮贫僧给上总介大人捎个话,贫僧领情了,你若不带走,我这就派人给他送回去!” 秀吉笑道:“法王权僧正大人误会了,这是在下一点小小的心意,与上总介大人无关。” 显如平静地盯着秀吉,把他看得有些尴尬,仿佛他此番来本愿寺,是受了织田信长之托,来探知足利义秋消息的。 于是,秀吉往前挪了挪,微笑着拉住了显如的双手,讲道:“法王权僧正大人,在下是一直仰慕法王大人之威望,借着来接虎之助之机,专程拜会,真与织田上总介大人无关,因此,我今晚必须回去,明日还要去当差,还请法王大人替在下保密,千万不可让上总介大人知道,在下曾经来过本愿寺,拜托了。” 显如松开了他的手,沉默了许久才答道:“你若不能说出这些物品的来历,我定会给织田上总介大人退回去!” “法王权僧正大人,想必你对这些宝物已有所耳闻。那好,不瞒你说,这些东西来自萨摩海盗,先被一群乱波抢了去,他们为了宝物而自相残杀,最终,被蜂须贺小六捡到手,就送到了我的家中,请法王权僧正大人不要再有任何疑心。”秀吉解释道。 显如听罢微微一笑,讲道:“南无阿弥陀佛。秀吉大人是个诚实可信之人,也不瞒你说,这些东西,都是大明关白之子严世蕃捐给本寺的,却被秋目浦海盗林一官所扣押,因此,贫僧正在悬赏捉拿林一官。” 秀吉低下了头,颇为诚恳地答道:“不瞒法王权僧正大人,在下从林一官手中买过火枪,和他曾有过一面之交。说实话,我也在到处找他,但听说他已经去了南洋。将来,我若能抓到这该死的林一官,一定把他送到本愿寺,任凭法王权僧正大人的发落。” “南无阿弥陀佛,好!相信你是真诚的,在贫僧看来,你的雄心壮志或许不亚于织田信长,因此,愿交你这个朋友。” 于是,秀吉赶忙伏地便拜。 这时,显如接着问道:“大明关白之子严世蕃,每通过运来一笔财宝,便会给贫僧写封书信,刚刚对照书信中的清单,发现少了一面铜镜。请问秀吉大人,你可知铜镜的下落?” 秀吉赶紧摇头答道:“蜂须贺交到我手时,只有这些东西,是不是还有面铜镜?待我回去问问,如若能找到,一定给权僧正大人送来。天不早了,不知木曾川上还有没有渡船,就此别过,在下永世不忘法王权僧正大人之恩德,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于是,显如亲自把秀吉和虎之助送出山门,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低声叹道:“观此人的志向,不在于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之下!”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山坡,显如闭上了双目…… 石川五右卫门 日本著名的侠盗,组织盗贼团伙,劫夺大名、富人、商人以及神官的财产分发给穷人,反抗丰臣秀吉的****。其忍术高明,出入守备森严的大名官邸如入无人之境,因此声名大噪,因此被称为义贼。 1594年夏,石川五右卫门潜入伏见城的太阁丰臣秀吉府邸,在丰臣秀次家臣木村常陆介的支持下,试图刺杀丰臣秀吉。但触碰了太阁府邸中的千鸟香炉,香炉鸣叫,五右卫门被捕。丰臣秀吉大怒,将其押往京都的三条河原,同其家族9人一起用油锅烹死。其属下10至20人被磔死。 (本章完) 第44章 44、情系木曾川 许灵儿站在石川五右卫门家的门外,等着正在疗伤的文涛,而她的马不知跑去了何处。 眼看太阳已经偏西,许灵儿急得原地打转,这时,就听院子里传来了有打斗的声音。 许灵儿顿时一惊,赶忙跑过来推门,大门在里面被锁上了,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接着,又听四大倭瓜发出阵阵惊恐的怪叫。于是,她便飞身翻过了院墙,只见被反捆着双手的石川五右卫门,正跪在地上苦苦求饶…… 文涛站在五右卫门的面前,严厉地讲道:“石川五右卫门先生,请不要给我耍花样。” 这时,忽听妖艳的女人大声喊道:“小的们,快把这个女娃娃给我抓起来。” 四大倭瓜晃着腰来攻击许灵儿,许灵儿急忙拔出宝剑,把窝瓜们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于是,石川五右卫门讲道:“算了,别打啦,我陪他到比叡山去一趟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五右卫门先生,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也不想伤你的徒弟和家人,你跟着我们去办完几件事,回家好好收你的徒,决不会再来找你,如若不然,即便今日我放过你,你也会麻烦不断,起来,跟我们走吧。”文涛讲道。 “哪几件事情?”石川五右卫门好奇地问道。 “先带我们去找蜂须贺小六,把那些本属于石山本愿寺财宝追回来,然后,你再送我到越前去见朝仓义景,我要在比叡山延历寺出家。”文涛答道。 石川五右卫门迟疑了片刻,谨慎地讲道:“我只知道蜂须贺小六是个野武士,周旋于织田家和美浓国的斋藤家之间,以木曾川渡口为据点打劫商船,也经营水运,行迹飘忽不定,最近,听说他投奔到了织田家一名武士的麾下,我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那就先带我们到木曾川渡口,务必打听清楚蜂须贺小六的下落。”文涛答道。 就这样,石川五右卫门不得不就范,跟着文涛和灵儿前往木曾川;与此同时,秀吉接回了虎之助,二人离开了石山本愿寺,也正朝着木曾川而来。 秀吉到木曾川渡口已是深夜,在岸边打了几声口哨,便和虎之助一起坐下来休息。 “虎之助,过河之后,你又是如何找到了那两名刺客?” “回禀大人,当时,我和市桂都跟丢了,便分头行动。他朝近江方向追去,我则往伊贺而来。幸运的是,我在伊贺的一家客栈中又找着了他们,次日,便跟着他们朝摄津国而去,在本愿寺隘口处遇到了显如,这才知道,刺客居然是明朝的钦差。看得出来,显如和他们的交情不浅。” “虎之助,你千万记住,回去之后,就说那两名刺客被跟丢了,明白吗?”秀吉嘱咐道。 虎之助点了点头,懵懵懂懂地答道:“请大人放心,这件事情烂在我的肚子里。” 这时,河边亮起了火把,有人问道:“是秀吉大人吗?” “来了、来了。”秀吉说着,便赶忙站起身来。 有人把他们俩接上了渡船,水手们摇动船撸朝河对岸驶去。 到了河道中间,突然出现了一条小船,只见蜂须贺小六站在船头之上,对秀吉放声大笑。 “小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秀吉急忙问道。 蜂须贺小六兴奋地答道:“林一官确实富可敌国,我们根本就没去伊岐岛,在九州外海的孤岛上,就找到了一座‘金山’,一清点,居然有三十万两之多,收到银子后,我派人把他们夫妇送往琉球,赶紧给大人报喜来了。” 欣喜若狂的秀吉大声喊道:“好、好!先好好藏好了,一分一文都别动,将来必有大用;小六,你这朝鲜国国王算是坐定了,哈哈……” 突然,渡口码头亮起了火把,把秀吉和蜂须贺小六等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时,忽听有人高声喊道:“船家,能不能再回来一趟?我们需要过河。” “这么晚了还有人要渡河?”小六嘀咕了一句,趴在船帮朝对岸望去,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跳到了秀吉的渡船上,问道:“大人,码头上正是比叡山的乱波石川五右卫门,难道他跟踪你来的?” 秀吉本以为是织田信长家的武士,听说是乱波石川五右卫门,忽然想起刚才显如所讲的话,认为这家伙极有可能跟踪而来,恶狠狠地答道:“小六,等我们渡过河,你派人再回来接他们一趟,把那岸上的那三个人,全都扔进河里喂鱼!” 蜂须贺小六点点头,又跳回到了自己的小船上,打了几声口哨,从河滩的芦苇荡中又冒出一条小船。 这条船到了渡口码头,船家喊道:“客官,上来吧,我送你们过河。” 许灵儿举着火把站在岸边,文涛就在石川五右卫门的背后,时刻在提防着他,三人并没有急着登船。 被捆着双手的石川五右卫门往前挪了几步,问道:“船家,请问你可是蜂须贺小六的属下?” 船家答道:“蜂须贺小六早就不在木曾川打劫了,现在的木曾川,在织田上总介大人的治理下很安全,请上船吧。” 许灵儿近前了一步,讲道:“船家误会了,我们有一批贵重的物品,要连夜运过木曾川,你这小船装载不下,既然你在这儿讨营生的,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蜂须贺小六,我们只信任他家的渡船,这些物品都是准备送给织田上总介大人的,请帮忙把蜂须贺先生找来吧。” “蜂须贺小六在织田老爷家做了武士,早就不干了,谁送你们渡河还不是都一样吗?”船家问道。 “不一样,我们只信任蜂须贺小六,先赏你一两银子,请给我们帮帮忙。”许灵儿说着,便将一块银子扔进了船舱。 这时,又传来了几声口哨,船家听出了蜂须贺小六的意思,是要杀掉这三个人,看他们磨磨蹭蹭的也不上船,却口口声声地要找蜂须贺,还随手抛出来一两银子,不明白到底有什么用意。 紧接着,又传来了一阵口哨声,那意思是在命令藏在芦苇荡中强盗们一起动手,把码头上的三个人给干掉。 此时,秀吉已经过了河,下船之后,有人给了他一匹马,他对河中的众强盗喊道:“杀掉他们,不要再留一个活口!” 蜂须贺小六跳上一条大船,继续打着声音各异的口哨坐镇指挥。 听着阵阵口哨声,误以为船家在帮忙联络蜂须贺小六,正在岸边翘首企盼之际,突然亮起了灯笼火把,跑来了一群赤面獠牙的野武士,有人手执弯刀,有人架起了弓箭,还有几个端着火枪正在瞄准…… “不好!快趴下,他们有火枪!”许灵儿大喊了一声,便纵身跳入水中,文涛一把将石川五右卫门推到在地,自己也趴在了地上。 这时,乱箭如雨点般飞来,紧接着,火绳枪也响了,文涛和五右卫门打着滚也落入了河中。 “快解开我的绳子,现在我们要共同对付敌人。”五右卫门讲道。 于是,文涛释放了石川五右卫门,二人便跟着许灵儿朝下游而去…… 蜂须贺小六坐在大船之上,继续用口哨指挥,不一会儿,河里冒出来十几条小船,开始对他们发起进攻。 石川五右卫门和文涛连续掀翻了几条小船,在水中和敌人搏斗…… “灵儿快跑,不要管我们。”文涛大声喊道。 许灵儿顺水而下,岸上的野武士不停地往水里放箭,他们沿着河岸追击,时而还有人跳下河。 忽然,文涛听见了许灵儿的呼声,对石川五右卫门讲道:“请你好自为之,我要去解救灵儿姑娘。” 怀中满腔仇恨,石川五右卫门答道:“你去吧,这儿交给我了,我一定要杀了蜂须贺小六这个混蛋,给我的师兄、师弟们报仇!” “好!石川五右卫门先生,拿出男儿的血性来,等我救出了灵儿姑娘,再来帮你。” 听到了文涛的声音,石川五右卫门浮出水面,高声答道:“此生我与尾张国势不两立!”于是,他越战越勇,把周边的小船都给掀翻了,在水中和敌人展开了生死之战…… 由于文涛被四大窝瓜打得遍体鳞伤,在水里一泡,感觉浑身钻心的疼痛,眼看前面的野武士正在围攻灵儿,他在心中默默念道:“菩萨保佑!就算死在这儿,也得救出灵儿姑娘。” 文涛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待钻出水面时,只见灵儿正被三个野武士往岸上拖,不由得怒火中烧,急忙向岸边游去,从水中一跃而出,却由于浑身的疼痛,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而没能够爬起来。 河堤之上,突然出现了一群黑布蒙面的黑衣人,只见他们迅猛地冲下河堤,二话没说,便把那三个野武士砍倒在地。 此刻,文涛仍在心中默默地念叨菩萨保佑…… 由于岸上的野武士越来越多,黑衣人救下了许灵儿之后,又迅速冲上了河堤,与敌人战在了一起…… 满身疲惫的许灵儿来到河边拉起了文涛,只见他晃了晃身子,又摔倒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怎么样?”许灵儿问道。 “菩萨保佑,灵儿姑娘,你赶紧走吧,接上你的父亲立刻回家乡,这儿不是人呆的地方。” “恐怕我们暂时还回不去,文涛,你也要多保重。” “不要再叫我文涛,文涛已死,我现在字号南光坊。” “南光坊!”许灵儿轻声讲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法王显如已给你起好了法号,飘飘乐土,渺渺旅途,惟愿天海,寄于佛祖。南光坊天海,大家都对你寄予厚望。” 这时,在河堤之上,黑衣人已杀退了尾张国的浪人,喊杀声也渐渐停息了。 文涛突然发现有人游了过来,大声喊道:“灵儿姑娘,你赶紧走吧。” 望着伤痕累累的文涛,许灵儿想起了如松,想起了荣儿,想起了秋目浦那群失去亲人的百姓,想起了一生坎坷的父亲,还有惨死的母亲,不禁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哈哈……”随着一阵疯狂的笑声,一大群野武士即将上岸,与趴在河边的文涛近在咫尺。 “灵儿姑娘,你快走!”文涛强忍住疼痛站了起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摸了摸随身的宝剑,发现已经丢在了河里,并肩站在文涛的身旁,许灵儿坚定地答道:“不,不能扔下你不管,这几个人我们还能对付。” 忽然,一条大船突然出现在河中央,上面有大群野武士,纷纷跳下水游将过来,着急的文涛把许灵儿往后推了几把,便奋不顾身地扑向了敌人…… 许灵儿正准备跳下河去帮忙,却被突然冲来的黑衣人撞倒在地,他们协助文涛与强盗们战在了一起…… 有人把许灵儿搀扶起来,拉上了河堤,不过,随着跳下水的野武士越来越多,她也跳进水中参战,却又被黑衣人给推回到了岸边,这时,凄惨的呼叫声响彻云霄,一具具尸体顺河而下…… 于是,许灵儿抹着眼泪,淌着浅水大声呼喊着南光坊,翻动着那些飘往下游的尸体,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有文涛…… 顺水寻找了一里多路,眼看着漂来的尸体越来越多,不知不觉,许灵儿游到了河中央…… 黑衣人终于打退了木曾川的强盗,蜂须贺小六的大船也落荒而逃,这时,有人游到了许灵儿的近前,讲道:“灵儿姑娘,不要再找了,趁着我们和敌人搏斗之际,你的两名同伴已经走了。”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权僧正大人让我告诉你,现在已经找到了达摩佛龛,还差一面铜镜,相信很快也能找回来,姑娘,请赶快上岸,我们保护你前往近江小谷城。” (本章完) 第45章 45、茶茶的来历 永禄八年(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仲夏,许灵儿在本愿寺随风法师等人的护送下,经过一夜的奔波,黎明时分到达了琵琶湖。 近江属于东山道,东边是伊吹山地和铃鹿山地,分别与美浓国、伊势国接壤,西边的比良山地,和比睿山、山城国、丹波国相连,北边的野坂山是与越前国、若狭国两国的分界线,南边是信乐山地伊贺国;境内有日本第一大淡水湖,因形似琵琶,故而得名琵琶湖,古称淡海。 在琵琶湖畔,许灵儿下了马,讲道:“感谢随风法师,前面就要到了,请回吧,替我给显如哥哥问好!” 众僧兵停了下来,随风法师下了马,答道:“灵儿姑娘不必客气。法王大人命我们在此等候,还要一路护送你们回到本愿寺,请多多保重!” 许灵儿告别了随风法师,沿琵琶湖畔的小路前行,独自前往小谷城。 琵琶湖景色优美,有尽人皆知的“近江八景”。相传,八景得名参照了北宋时期湖南的“潇湘八景”:石山秋月、濑田夕照、粟津晴岚、矢桥归帆、三井晚钟、唐崎夜雨、坚田落雁、比良暮雪。 路边丛丛的黄花挂满了露珠,嫩绿的野草随风摇曳,透过晨雾,远处的山峦层岩叠嶂,身边宽阔的水面,泛动着微微的涟漪。 许灵儿无心欣赏这绝美的景色,却见路边的野花“见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这叫“无情花”,在她的记忆里,这种花曾被用来制作**。 长得像黄花菜的无情花却有着剧毒,如果不小心误食了它,就会立刻死去,有“去彼岸”的意思,因此也被称之为“彼岸花”;传说,这种花生长在奈何桥边,又被唤作“接引花”,花香极具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彼岸花、彼岸花,如松哥哥,你现在何处?难道注定我们今生要彼岸分离? 此刻,在小谷城山脚下的一座村落,丛丛樱树环抱着一所小院。房子里的榻榻米上,许仪后正在给阿市夫人把脉,浅井长政安静地坐在一旁,微闭双目虔诚的默默祈祷;朱均旺正在清洗茶筅,朱辉在许仪后的身边砚台上磨墨,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清香…… 小谷城主浅井长政幼名“猿夜叉”,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其能征善战的祖父浅井亮政就去世了,因其父浅井久政不具备军事才能,使得他们家族在与六角氏的征战中连年失利。 因挡不住六角氏的进攻,浅井久政步步退让,加上家族内部不和,内忧外患之下,久政以投降六角氏作为条件休战,并强迫年幼的长政,迎娶六角家臣平井氏的女儿。 对于投降六角氏这种屈辱,浅井氏的家臣们无法忍受。久政意识到了投降是个错误,便决定隐退,让年仅十六岁的儿子浅井长政继任家督,并废除了与六角家的不平等的条约。 浅井长政一改其父的软弱作风,以英武善战而名震京畿,其少年忠勇、刚毅豁达的性格,被称之为“近江之鹰”。 当年,在尾张国立足未稳的织田信长,为了和这位近江之鹰结盟,将自己的妹妹阿市嫁给了浅井长政。 阿市比织田信长小十三岁,从小就十分伶俐可爱,其温顺而开朗的性格,使很多人都喜欢她;随年龄的增长,她的美貌越发光彩耀人,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也成了猴子秀吉等年轻武将们爱慕的对象,织田信长也格外喜欢这个妹妹。 自嫁到近江小谷城以来,阿市和浅井长政夫唱妇随,夫妻关系极好,两年多过去了,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这成了小夫妻的一块心病。在其家臣喜右卫门的建议下,阿市夫人来找许仪后求医问药。 许仪后给阿市夫人把完了脉,朱辉将笔墨纸砚摆在了他的近前。于是,他便伏案开出一副药方交给了朱辉,吩咐他按方子去药房取药。 朱辉接过药方,便外出抓药去了。 朱均旺点燃了炉子里的木炭,讲道:“长政大人、阿市夫人,知道你们今日要来,炉子里的木炭在昨天已经洗去了浮尘,只是这陋室不雅,请大人和夫人多多见谅。” 浅井长政答道:“我本是武人,对于茶道,听说过、而没见过。但知道这是京都皇族享受的待遇,即便在堺町的豪商看来,也算奢侈品,今日让我长长见识吧。” 微风从樱树的叶缝间吹过,与室内茶釜里煮水的声遥相附和,房间里顿时飘满了阵阵茶香。这和谐之美,仿佛奏出了一曲“和”的乐章,让每个人都心旷神怡。 朱均旺烧开了水,许仪后开始给大家泡茶…… 阿市夫人品了一口,柔声讲道:“这真是人生最大的享受,若能怀上孩子,我一定给她取名叫‘茶茶’。” 这时,在村民的引领下,许灵儿来到了这座院落,她推开院门,正好碰见提着一大包草药的朱辉。 一看见许灵儿,朱辉手中的草药掉落在地,上前紧跑了两步,喊了声“姐姐”,顿时泪如雨下…… “光阴似箭,如今你也长大了。”许灵儿叹息道。 朱辉抹着眼泪问道:“姐姐,是要接我们走吗?” 许灵儿点点头,捡起了地上的药包,答道:“是的,接你们走。不过,我们暂时还回不了家乡,先到堺町住几天,帮冲哥和奕儿姐姐办完差事再走。” “姐姐你看,我长大了,这些日子,天天跟喜右卫门习武,将来我也要当武士。”朱辉兴奋地讲道。 “呵呵,回到家乡,你跟着冲哥当个锦衣卫吧。”许灵儿说着,便走进了院门。 来到了当院,朱辉低声讲道:“姐姐,小谷城主浅井长政和夫人正在饮茶,你先到药房等一会儿,以免引起他们的疑心。” 许灵儿点头答应,抹了一把激动的泪水,便独自来到药房等候。 朱辉回到客房,把一包包草药摆在了台几上。 许仪后将药包打开,一一核对之后,这才放心地交给阿市夫人,并给她讲解煎制的方法。 阿市夫人和浅井长政品味着香茗,边听讲解、边点头。而此刻,许仪后已经知道女儿来了,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变得有些呜咽…… 朱均旺细心清洗饮用后的茶碗,把茶碗重新蒸煮之后,再将茶碗捞出来,转回正面沏上茶,摆放在长政夫妇的面前。 忽然意识到许仪后的声音不对,阿市夫人问道:“许郎中,请问是不是来了客人?请过来一起饮茶吧。” 知道自己要走了,却不知该如何给长政夫妇解释,许仪后便接着讲道:“茶道四谛讲究:和、敬、清、寂,寂是茶道的最高境界。无一物中无尽藏,有山有水有楼台。请夫人安心用茶,不用关心外面的世界。” “我刚才听见,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许郎中,请问是你的女儿吗?请她过来吧。”阿市夫人问道。 许仪后没有答话,继续给长政夫妇沏茶。 这时,阿市夫人转身对浅井长政问道:“夫君,许郎中的女儿到了小谷城,就请他们搬进城里居住,你看行吗?” 此刻,浅井长政正学着许仪后的样子,将茶碗转动一圈半,避开茶碗的正面后,细心地品味,饮完了,将茶碗放下,这才微笑着答道:“悉听夫人尊便。” “请问许郎中,令爱芳龄几何?” “小女一十六岁,唤作灵儿,生于乡野之家,长在堺町的亲戚家,怕夫人见笑了。” “为何不让她跟你学医?”阿市夫人很好奇。 许仪后颇显难为情,低声答道:“小女不喜学医,却喜爱习武。” “那一定是位巾帼的奇女子!我要去看看。”说着,阿市夫人就要去找许灵儿。 许仪后赶紧赶忙喊道:“朱辉,让你姐姐进来吧。” 许灵儿进得门来,先拜见了父亲和朱均旺,听罢介绍之后,才给长政夫妇问安,然后,低头盘坐在榻榻米上。 阿市夫人打量着这个羞涩的姑娘,倒也不像习武的样子,越发感觉十分可爱,便问道:“许郎中,爱女可曾许配于人?” 许灵儿的脸顿时红得发烫,把头埋得更低了。 对这个问题,许仪后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明白她问这话有何用意。 等待了片刻,阿市夫人发现许家父女都很尴尬,便解释道:“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尚未婚配,他与我同岁,名叫织田长益,诗琴书画无一不通,最擅长和歌。我观灵儿妹妹文质彬彬、儒雅俊俏,就想到了这个弟弟,但不知许神医意下如何?” (织田长益,就是桃山时代的织田有乐斋) 于是,许灵儿抬起了头,坚定地答道:“不,夫人,我、我已有了意中人。” “请问郎君贵姓?出自何方?”阿市夫人问道。 知道阿市夫人会提这些问题,又不便说此人便是明朝武状元李如松,迟疑了片刻,许灵儿谨慎地答道:“南光坊!” “南光坊!”阿市夫人琢磨着这个名字,微笑着讲道:“这一定是个英俊的武士。灵儿妹妹,祝福你!希望你能在小谷城多住些日子,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谢谢夫人!不过,我此次前来,是想接父亲到堺町住些日子。等过了立秋,我会陪父亲回来的,请夫人多多见谅!” 听说他们要走,阿市夫人慌了,急忙问道:“请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许灵儿也怕他们阻拦,便答道:“今天就走,实在是为了我的终身大事。” “既然是妹妹的终身大事,还是赶紧安排吧,期盼着你们秋天能回来。”阿市夫人不无遗憾地讲道。 这时,浅井长政已经收好了草药,便和阿市夫人辞别了许仪后等人。 长政夫妇走后,许仪后和朱家父子都激动万分,大家诉说了一番离别之情,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小谷城。当日,一行人在随风法师护送下,回到了石山本愿寺。 显如事先接到了消息,迎接到山门十里之外,一见到许仪后,便马上跑了过去,抱住恩人失声痛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许仪后也流下了眼泪,二人把手紧紧握在一起…… 在石山本愿寺,显如隆重接待了许家父女一行,把秀吉送来礼物全部交给了许灵儿。他们在本愿寺住了三日,本愿寺的僧兵护送他们到了堺町,按照陈申留下的地址,找到了这家绸缎铺。 许灵儿等人进得店来,只见林文静像个小掌柜一样,正在给客人量身材、选布匹,忙得不亦乐乎。 发现有客人来了,林文静低着头喊道:“各位客官,本店有上好的苏州、杭州丝绸,请随便挑选吧。” 四个人闻听全都放声大笑…… “文静哥哥,是我们来了。”朱辉喊道。 林文静这才扔下手中的绸缎,过来给众人躬身施礼,彼此寒暄了一番,把店里的客人全都轰走了,急忙关上门,把大家领进了后院。 许灵儿问道:“文静,为何不见陈掌柜、冲哥和奕儿姐姐?” “琉球有人给陈掌柜传来消息,说是在首里城发现了林一官,陈掌柜便带着冲哥、奕儿姐姐到琉球去了。”林文静答道。 “在琉球发现了林一官,消息确切吗?”许灵儿接着问道。 “据说是从琉球王宫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他们昨日登船走了。” “现在我们已经找回了佛龛,那面铜镜还不知落在了何人之手,要是早回来一天,就能陪着他们一起去了。”许灵儿说罢连声叹息,十分后悔在本愿寺多住了两日。 这时,忽听朱辉讲道:“文静,跟我们回家吧。” “回家干什么?大明海禁,同乡们都说,家乡穷得要死,我们在堺町经商发财,不是挺好吗?”文静不解地反问。 许仪后和朱均旺对视了一眼,彼此轻轻地摇了摇头。 文静虽穿一身长衫,依然像个孩子,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市侩气息,颇为让人有些无语。 于是,许灵儿想起了文涛的一席话:文静,我观你的性格,也是经受不住诱惑之人,当以我为戒…… ****************************** 题外话: 茶茶:阿市夫人和浅井长政的长女,茶茶有两个妹妹,分别叫阿初和阿江,被后世称为“浅井三姐妹”,其故事在今天广为流传。三姐妹一生命运坎坷,小谷城陷落后,三人随母回到尾张国,阿市改嫁柴田胜家。织田信长死后,丰臣秀吉灭了柴田胜家,三姐妹被秀吉所俘虏。 丰臣秀吉暗恋美貌的阿市,但终究不能得到她的青睐,便把目标转移到貌似其母的长女茶茶身上,纳茶茶为侧室,被称为“淀夫人”,为秀吉生下鹤松和秀赖两个儿子,掌握了丰臣家的政权;阿初嫁给了京极高次,阿江两次改嫁之后,成了德川幕府二代将军秀忠的夫人。 (本章完) 第46章 46、诡异的首里 漆黑的大海一望无际,漫天的星斗密密麻麻,一轮斜月挂在天边,比在陆地上看,显得要大很多,却不十分明亮。 一条大帆船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借助南下的洋流往前缓慢航行,经过近两天的行程,天亮就能到达首里那霸港。 这艘典型的浙型海船,艏艉两头翘、艉楼很高,能减少受风面积,适应在海上乘风破浪;艉部出虚艄、前桅靠近船头,主桅居中偏前,艏舷部有龙目,可正视前方,尾旗杆设于后部左舷,艉端中间设置大型艉灯,平艏绘兽面、方艉绘鹏鹚,艉楼前有带柱的棋棚。 海面上忽然起了暴风,顿时雷雨交加,阵阵轰鸣声把陈申和王冲都给惊醒了,二人来到艉楼棋棚下瞭望,只见天空中阴云密布,大海船摇晃得非常厉害…… 王冲问道:“没了星斗,还能辨清方向吗?” “王千户不必担心,除非有大的风暴,外海一般反比近海的海况要好一些。船上有‘筹海图编’和航海罗盘,舵手们都会‘牵星术’,‘定太阴出役歌’烂熟于心,对这段航程也了如指掌,我昨晚夜观天象,应该不会有大风暴。”陈申答道。 “谢天谢地!”王冲叹道。 二人都没了困意,王冲想多了解一些琉球国的情况,便问道:“陈掌柜,林一官为何会跑到了琉球?” 陈申笑了笑,答道:“王千户,在堺町的时候,你一听说有了林一官确切的消息,二话没说,便跑到码头去找商船,要去琉球抓捕林一官,我也不能阻拦你们,只好跟着一起过来了。不过,说实话,有很多情况你们不了解,我们这趟差事不容易!” “此话怎讲?”王冲问道。 “林家在首里城外开了家烧酒坊,有钱有势,周围村子里的村民也多是海盗出身,与琉球官府的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陈申答道。 “难道琉球不是大明的属国吗?”王冲问道。 “当然是大明的属国,这不容置疑。王千户,你可知道琉球国的来历?” 王冲摇了摇头。 陈申讲道:“据说,在洪武太祖爷那会儿,琉球国三王相争,太祖曾派出使者杨载来宣抚昭化,琉球三王诚惶诚恐。这时,中山国王察度,当即命王弟泰期随杨载去南京上贡,其他二王得知了消息,深恐太祖承认中山国为琉球正统,于是,他们也争先恐后,派人前去上贡。三王之间彼此明争暗斗,冲突不断升级。” “到了成祖年间(朱棣),山南国有位部落头人起兵,推翻了虽被朝廷视为正统、却昏庸无道的中山王,他派人到北京请求册封,于是,这位头人的父亲就被封为中山王,宣德年间(明宣宗朱瞻基)才正式赐中山王室为‘尚’姓,当时的中山王尚思绍,开创了第一尚氏王朝,正式归为大明的藩属国,现如当今的琉球王是尚元王。” 王冲问道:“陈掌柜,我有一事不明,既然琉球王宫有人给我们送信,作为大明的藩王,尚元王没有不替朝廷捉拿林一官的道理,为何会有人不远千里给我们送信,难道当地官府不能捉拿林一官吗?” 陈申苦笑了一声,答道:“酒坊老掌柜就是林一官的叔叔,堺町老掌柜当年也是从琉球过来的,据说,他们林家还出了个豪商林道乾,曾在潮州做过官,林氏一门大多是商人,正是因担心林一官连累林氏家族,堺町老掌柜给朝廷的密报中,才没把侄儿列为钦犯,这其中的关系相当微妙。” “林一官勾结罗文龙、严世蕃,盘踞在日本九州岛秋目浦,为严氏父子卖命,如今奸党已经倒台,其罪证确凿,难道尚元王竟敢庇护海盗不成?”王冲质问道。 “如果说我们拿出确凿的证据,林文俊就是盘踞在萨摩的海盗林一官,那么,琉球官府和尚元王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一定帮忙抓捕这个海盗,并将其押赴京城交给朝廷处置,林家烧酒坊也得充公,只怕黑幕重重,又加上林一官极端狡诈,你们这趟差事并不容易。”陈申无奈地答道。 这番话令王冲十分失望,不解地问道:“那么,琉球王宫里又是谁派人远渡重洋,为何跑到堺町给我们送信?” 陈申呵呵一笑,答道:“相信他一定知道,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你,肯定比通报给朝廷还管用,相信你们一定不会放过林一官。” “陈掌柜,请你直说吧,这个人到底是谁?” “琉球王宫有位王公公,传说是东厂派来的,或许就是他送的信。”陈申答道。 “那么,到了首里城之后,我们能不能联络上这位王公公?” 陈申沉思了片刻,摇着头答道:“王公公非常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见过他的人极少,只能说试试吧。不过,说真的,如果琉球官府不帮忙,单凭我们三人之力,想抓捕林一官简直比登天还难!” 对王冲来说,不管朝廷有没有把林一官列为钦犯,为了那两件国宝,把抓捕林一官当成了头号使命,不管面临多少艰难险阻,决不能让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恶贼逍遥法外! 沉默了半晌,王冲问道:“陈掌柜,听你口音应该是江浙人氏,因何入籍到了琉球?” 陈申顿时黯然伤神,叹息了一声,答道:“据家谱记载,我祖籍宁波,在琉球经商已历三代,我们陈家也曾在首里城显赫一时,只是我时运不济,早些年,去往马尼拉送货的途中,为了躲避倭寇,带船队夜间航行中翻了船,赔干了家底,好在捡回了一条命,但欠下了巨额债务,便独自一人跑去堺町,在堺町林掌柜的帮衬下,开了这家丝绸铺。因此,为给林掌柜报仇雪恨,抓捕林一官也是我的使命。” 二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发白,商船抵达了那霸港,王冲夫妇在陈申家住了下来,继续商议对策。 接下来几天,他们分别行动,对林家烧酒坊进行了一番侦查,并试探着联络琉球王宫的王公公。 但王公公始终也没有露面,林家烧酒坊及附近的村子,有一伙团练武装日夜巡逻,除了运酒的马车及熟悉的客商外,陌生人难以靠近。 林一官在日本国是混不下去了,首里城又有这么大的一份产业,听他的亲弟弟文涛说,他甚至还有锦衣卫发的腰牌,因此,大家一致判断,林一官到琉球避难是理所当然,应该就藏在林家烧酒坊。 尽管知道他藏在何处,正如陈申所言,要抓捕林一官的确不易,无奈,王冲决定求助于琉球官府。 于是,他们来到了首里城所司代官衙,有位师爷在签押房接待了王冲和郭奕,让陈申在衙门外等候。 不一会儿,发现又有个师爷从衙门口跑了出来,焦虑的陈申急忙喊道:“师爷,我们求见所司代老爷。” 这位师爷没有搭理陈申,直接推开了签押房门,对王冲讲道:“千户大人,所司代大人不能同意借兵给你,林文俊也是在册的锦衣卫,他在我们的衙门有锦衣卫的勘合文书,而你们既没有勘合文书,也没有都指挥使大人的书信,仅凭一块腰牌,就要在琉球国抓人,于理、于法都不容。” 郭奕闻言大怒,质问道:“难道你们就没见过朝廷的邸报吗?林文俊就是盘踞在日本萨摩的林一官,他勾结奸贼严世蕃和叛匪罗文龙,引倭寇祸害我们大明沿海,现在,严氏奸党均已伏法,难道你们还想包庇钦犯不成?” “郭千户息怒,所司代大人让你们等候数日,我们今天就已经派使者前往京师调查,若林文俊是朝廷的钦犯,定然将其捉拿归案。”师爷答道。 “我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林一官就藏在首里城外烧酒坊,如果你们不及时行动,一旦放走了朝廷的钦犯,谁担得起这个责任?”郭奕生气地问道。 “所司代大人见到了你们的腰牌,听了你们的陈述之后,已经做出了部署,现在林家烧酒坊及附近的村子,都已布满了暗哨,一旦坐实林文俊是朝廷的钦犯,我们绝不会心慈手软,请王千户、郭千户放心,安心等待也就是了。” 王冲一向恪守军纪,听了师爷的话也不便反驳。 郭奕把桌子一拍,怒道:“我们知道林家在首里城势力不小,难道你们被他买通了不成,就不怕朝廷的王法吗?” 师爷对郭奕深鞠一躬,答道:“琉球国上自国王、下至黎民,都是心系朝廷、遵纪守法,没有人敢窝藏朝廷的钦犯,目前实在是因形势不明,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如此,我们自己去抓。”郭奕站起身,对着王冲喊道:“走。” 王冲和郭奕起身到了门口,签押房的门从外面打开了,进来了一群人,虽然都是文职打扮,但一眼就能看得出,这是一群武将。 为首之人对王冲和郭奕深施一礼,讲道:“奉所司代大人之命,我们负责招待王千户和郭千户,请随我们到国驿馆赴宴,请!” 二人立刻意识到,要遭到他们的软禁,郭奕试图反抗,被王冲拦住了。 郭奕厉声喝道:“如果走漏了消息,放走了林一官,你们这些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师爷急忙躬身施礼,不紧不慢地答道:“请郭千户放心,我们琉球国每位官吏都遵纪守法,效忠我们的国王和皇帝陛下,绝不会放走林一官,请你们先安住一些时日吧。”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琉球官兵带走了,陈申无奈地离开了衙门。 王冲和郭奕被看守在了琉球国驿馆,下榻的当晚,就在他们整理行装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异样的声音传来。 于是,二人急忙拔出宝剑,立于房门两侧,这时,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封书信。 捡起书信拆开观瞧,只见上面写道:请王千户切记,务必不要将王室牵连其中。 (本章完) 第47章 47、眷眷姐妹情 自打得知张三官偷偷把阿萍送往京城,罗阿敏就没有打算原谅林一官。 对浪迹天涯多年的林一官来讲,年轻貌美的罗阿敏就是他的心肝宝贝,其父对他可谓是恩重如山,因此,回到琉球之后,想尽一切办法讨她欢心。 这一日,在琉球王都首里城外的林家烧酒坊,林一官等人巡视库房中一坛坛烧酒,时而趴在坛口处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再仰起头来,感叹道:“好酒!真香,阿敏,要不要尝一口?” 侧立一旁的罗阿敏呆呆发愣,一双杏眼黯然无神。 酒坊的老掌讲道:“这都是咱林家的产业,琉球王宫及大小官邸自不必说,现在,东洋和南洋各国的商人们,也都从我们这里进货,每年至少能赚纯利五十万两白银。” “每年五十万两银子!阿敏,你听到了吗?”林一官笑呵呵地问道。 罗阿敏把头扭到了一旁,没有给予理会。 酒坊老掌柜拍了拍罗阿敏的肩膀,劝道:“孩子,今后哪儿都不要去了,就把咱们这酒坊的生意做好了,不比什么都强?” 对于这家酒坊的来历,罗阿敏似乎听他父亲提起过,因当时年龄太小,对其中的来龙去脉知之不详,只记得似乎与他父亲的小妾有关,为此甚至气死了她的生母。 想到这儿,罗阿敏落下了泪水,像发疯一样,大声骂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你这个骗子!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现在只想找回我的妹妹,就算死,我们姐妹也要死在一起。爹爹啊,你死的好惨啊,带上我们姐妹一起走吧……” 林一官被气得直跺脚,高高举起了巴掌,犹豫了半天,却没能下得去手,大声质问道:“阿敏,你疯了吗?我问你,是谁要闹着前往京城参加选秀?是谁要哭着要杀掉嘉靖老儿替父报仇?阿萍进京做了裕王的王妃,你嫉妒了吗?” 酒坊老掌柜也觉得林一官有些过分,便开始好言相劝,罗阿敏的情绪这才慢慢的平息,只见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跑了出去,推开一间房门,想把自己关在屋里静一静,正准备插门的时候,突然被呛得喘不过气来。 酒坊老掌柜急忙追去,把房门推开了,讲道:“这是麯子房,不能随便进的,里面完全封闭,那些木架子上摆的都是酒麯坯子,房间里面又闷又热,哪里能呆得住,傻孩子,快出来吧。” 阿敏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深呼几口气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有如此酸气?” “《酒经》中说:造酒最在浆,浆不酸不可酿酒。”酒坊老掌柜笑着答道。 这时,林一官安慰道:“我的皇后,今生定能让你当上紫禁城主!” 三人刚刚回到家中的客厅,忽见家丁跑来禀报:“老爷,府门外来了个少年,被马五哥的巡逻队抓住了,他说自己叫狗儿,是秋目浦张三官大人之子,快去看看吧。” 罗阿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立刻跑了出去,只见少年英武的马五率领一大群壮丁,控制着又哭又闹的张狗儿。 只有灰头土脸的张狗儿一人跑了回来,罗阿敏就知道他们在京城出了事,流着眼泪问道:“狗儿,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阿萍现在什么地方?” “婶婶,对不起,阿萍、阿萍……” 张狗儿不知该如何答复罗阿敏,正在为难之际,发现林一官和酒坊老掌柜也到了,他立刻跪倒在二人的面前,抹着眼泪喊道:“叔叔,对不起,我父亲和叔叔们都尽忠了。” 听罢张狗儿之言,罗阿敏像疯了一样,绝望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阿萍她、她、她怎么样?” 听说能征惯战、忠心耿耿的张三官死了,林一官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狗儿,别急,回家慢慢说。”说着,酒坊老掌柜拉起张狗儿就往家走。 张狗儿转身看着罗阿敏,轻声讲道:“婶婶,阿萍没事,你就放心吧。” 马五是酒坊老掌柜的养子,他来到罗阿敏的近前轻轻声劝道:“大嫂,回家再说吧。” 于是,罗阿敏止住了哭声,抹去脸上的泪水,把马五上上下下打了一遍,大声讲道:“如果我妹妹阿萍还在世的话,我将她许配给马五公子。”。 回到了林府的客厅,家丁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流浪数月的张狗儿饥饿难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但此时,谁也不敢再问了,等张狗儿吃完了饭,跪倒在三人的面前,把广渠门外客栈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他追到辽东的经过,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 听说阿萍没进裕王府,罗阿敏的心稍微宽了一些,问道:“这位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家人待阿萍如何?” “在辽阳,我本打算把阿萍接回来的,只因李成梁的姨太陈素儿、儿媳田荣儿等人,对她都非常好,她让我给姐姐带个信,若有机会,让你到辽东去看看她。”张狗儿答道。 罗阿敏闭上眼睛,长舒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讲道:“我要把她接回来、我要把阿萍嫁给马五兄弟……” 林一官微微一笑,讲道:“菩萨保佑,只要阿萍没出事就好。” 怒目圆睁的罗阿敏突然给了他一记耳光,问道:“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为什么偷偷把她送进京城?难道死了才算出事吗?” 林一官摸着火辣辣的脸,低头答道:“阿敏,这都是为了帮你们姐妹报杀父之仇,不知你想过没有,其实,把阿萍送进裕王府是最好的选择。现在天意如此,谁也没有办法,如若阿萍将来能帮我们搞定李成梁将军,让这位李大将军与我们联手取大明,岂不是更有胜算,你也能早日做紫禁城城主……” 此刻,罗阿敏觉得林一官真不要脸,甩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便哭着跑了出去。 林一官赶紧追了上来,喊道:“你先冷静点,阿敏,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辽东找回我的妹妹!”罗阿敏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林府。 林一官对外门的家丁大声喊道:“快给我拦住她!” 阿敏立刻拔出了随身的宝剑,厉声喝道:“谁敢?拦我者死!”众家丁只好跟在她的身后,没人敢再阻拦了。 林一官快步跑了出来,追到了大街之上,才把她拦了下来,轻声讲道:“阿敏,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了,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检讨自己,请原谅我吧。” “你但凡还有点良心,现在就跟我一起去救阿萍,我父亲要不是为了帮你,他怎么会被朝廷凌迟处死?现在我的妹妹要落入仇人之手,她才十三岁,还什么都不懂……”话没说完,罗阿敏就已经涕不成声。 罗阿敏迈开大步往前走,林一官跟随其身后好言相劝,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群官兵,把他们俩给包围了过来。 为首的将领讲道:“奉首里所司代大人之命,末将前来保护林千户,现在你们哪儿都不能去,请回府吧!” 这时,林一官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受到官府的监控,罗阿敏顿时也清醒了过来,于是,二人便赶忙返回了林府。 午后,首里所司代衙门的师爷来到国驿馆,一进门便大声喊道:“王千户、郭千户别来无恙!在下有要事通告。” 王冲躬身施礼,问道:“师爷,请问有什么好事?” “奉首里所司代大人之命,前来通告王千户,今天林一官和家里的女人吵架,刚一出家门,就被官兵给堵了回去,等使者从京城回来,只要我们确认林文俊是朝廷的钦犯,他插翅难逃。” 郭奕一听,感觉不太对劲,厉声喝道:“你们真是愚不可及,那林一官十分狡诈,恐怕现在已经打草惊蛇!” “请郭将军息怒,所司代大人十分不解,在朝廷的邸报中,确实提到过盘踞在平户藩的海盗陈东、叶麻、邓碧川、沈南山等人,但从未有过什么林文俊、林一官。听你们二位之言,既然林一官势力如此强大,单凭你们几个锦衣卫,岂能轻而易举就消灭他们?” 听师爷如此发问,王冲和郭奕彼此看了一眼,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沉思了片刻,王冲讲道:“奕儿,还记得在堺町追杀林一官时,他化妆成一个西洋女人才跑掉。” “当然记得,此人非常狡猾!” “二位千户大人,不管是谁让你们来追杀林一官,也不知你们有多大的能耐,但凭你们二人之力,竟然除掉了盘踞在萨摩的海盗,而此时此刻,首里城林家烧酒坊的林文俊,确实是个在册的锦衣卫。因此,请你们不要着急,派往京城调查此事的使者回来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郭奕气愤地答道:“等使者从京城回来,恐怕那林一官早已经跑了!” 师爷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认为他们的身份十分可疑。 看出了师爷此时的心态,王冲问道:“请问你是否认识堺町药铺的林掌柜?” “你说的这位林掌柜是指林道巽吗?” 王冲认真地答道:“正是,其实,林掌柜从没有给我们说过他的名字,据他所言,因曾经做过难以启齿之事,害怕将来无脸面对列祖列宗,希望世人都把他忘了。” 师爷叹息了一声,感慨地讲道:“这是一位耿直的老人,早年间帮朝廷办过不少大事,最近,听从堺町来的商人说,他全家都被害了。” “凶手正是他的侄儿林一官、也就是所谓锦衣卫千户林文俊!”郭奕接着讲道:“不错,在朝廷的邸报中,并没提及林一官或林文俊的名字,是因为林掌柜怕他的侄儿重蹈王直、徐海的覆辙,可能会连累他们林氏一门,故此,在他给朝廷的密信中,只提到了盘踞在平户的海盗陈东、叶麻、邓碧川、沈南山等人。但恰恰是这个林一官,暗中勾结罗文龙和严世蕃,竟然还得到了锦衣卫衙门的勘合文书。去年,我们七名锦衣卫刚抵达日本,林掌柜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务必首先诛杀林一官。” 师爷听罢十分震惊,郑重地点点头,站起身来给二人深施一礼,感叹道:“老天爷!真没料到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二位将军辛苦了,我这就将此事禀报所司代大人。” 这段时间太忙,修改太慢,请见谅 (本章完) 第48章 48、盏盏莲花灯 七月十四午后,好几百口老幼妇孺身穿着孝衣、头裹着白布,聚集在首里城外的林家烧酒坊,哭喊声连成了一片,四周布满了近百名官兵,还有不少身着便衣的差役,全都神情紧张地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自得知受到了官府的监控,林一官就慌了神,当然,他也知道毛病出在什么地方,便尝试着和那位神秘的王公公主动联系,但对方根本就不接招,为了将来能在琉球继续发展,打造一个贩运火绳枪的基地,决定下血本买通官府。 他派人给陈平送了五千两银子及两箱金条,送给其他官吏的,至少也是千两纹银和两根金条,就连签押房的师爷也是这个待遇,无一例外的是,这些重礼全部都被退了回来。 此时,林一官明白了老掌柜的良苦用心,这位本家叔叔膝下无儿无女,只有个唯一的养子,也从来不让他和生意沾边,如此看来,往日的恩仇或许根本就无法化解,早晚有一天得爆发,对手不愿看见林家子弟在琉球生活,如果自己非要在此地立足,早晚都得死在他的手上。 傍晚时分,一轮满月早早就挂在了安里河的上空。 首里位于今天冲绳岛南部的西海岸,地势平坦,面向东海,周边是连绵的丘陵地带,安里河贯穿首里,自东向西注入东海。 传说当年蒙古人占据了中原,南下渡江的日子,选是在了七月十五,江南的民众得到了消息,便都提前一天备下酒菜、纸钱来祭奠亡人,举行隆重的仪式,以示对先人的怀念,因此,七月十四夜晚举办祭奠仪式,成了传统习俗。 打开了林家烧酒坊的大门,一群和尚念着经、一群道士舞动着手中的法器,一大群壮丁抬出了一张张香案,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情肃穆的老掌柜身穿孝服跟在最后。 村民们见道士、和尚们全出来了,立刻变得十分肃静,只见酒坊老掌柜快步跑上了高台,从怀中掏出一张祭文,所有的村民们齐刷刷跪倒在地。 酒坊老掌柜高声朗读完了祭文,就听下面的哭声此起彼伏,很快连成了一片,真是惊天地而涕鬼神,以至于负责监控林一官的官兵及差役们,也都跟着抹起了眼泪。 官兵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以防止林一官借机走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读罢祭文,壮丁开始在每隔百步的位置,摆上一张香案,接着,有人往香案上摆放新鲜瓜果和“鬼包子”。 这时,一张张香案排摆到了安里河畔,和尚、道士两人一组,在每张香案前做法,和尚念经,摇晃着法器;道士站在香案后面,唱起了祭鬼的“施歌儿”。 戌时三刻,壮丁们返回了林家烧酒坊,到了亥时,一盏盏莲花状的“水灯”运到了村外。 有两只特别的水灯最后被抬了出来,看着像两具棺材,但明显比棺材要单薄、狭窄,在这两盏水灯的正前方,分别贴着张三官和李四官的画像,上方插着两根巨大的蜡烛,摆放着他们的神位,还有一些有纸人、纸马和纸轿子等祭物立在顶上。 水灯及祭品被运到了安里河畔,村民们都跟着到了河边,大家的眼中饱含着泪水,一起燃起了盏盏莲花灯,口中念念有词。 张狗儿等人在两盏巨大的水灯前拜了又拜,他和另一个孩子爬到木匣之上,点燃了其上的蜡烛和祭品,然后推着水灯下了河…… 盏盏莲花灯飘满了安里河,好似幽灵一般顺流而下,随着夜风消失在了河面上…… 一直到深夜子时,河岸上的村民们才陆续散去,负责监视林家烧酒坊的官兵们,也到了换岗的时辰。 有位长官巡视了一圈,对刚换上岗的官兵们讲道:“好在今晚我们盯得比较紧,那个家伙没敢出门,我们再坚持几日,就能确定他的身份,大家要保持警惕,千万不能让他溜走了。” 两盏巨型莲花灯飘到了安里河下游,张狗儿游泳紧随其后,等到参加祭奠的人群全部散去,他才将两只木匣推到了彼岸。 林一官和罗阿敏从木匣子里爬了出来,全都急切地喘着粗气,发出阵阵的咳嗽声。 张狗儿帮林一官拍打着后背,问道:“叔叔,老掌柜已经安排好了大船,想知道你们去何处?” 还没等林一官说话,罗阿敏呼哧带喘地答道:“去辽东!” 林一官摇着头讲道:“阿敏,现在新式的佛郎机火绳枪能穿透盔甲,我们去台湾吧,去见见叔叔林道乾,先购买一批,然后再渡海北上不迟。” 罗阿敏把眼一瞪,生气地答道:“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现在就要经朝鲜到辽东找回阿萍,就此别过。”说罢,阿敏便气呼呼地朝着大海走去。 看着她那副坚定的态度,林一官双手捧着脸,半天没有言语。 张狗儿问道:“叔叔,现在怎么办?” “听她的吧。” 与此同时,在堺町大和川畔,许灵儿和朱辉、林文静等人也在燃放莲花灯。 三人并肩站在一起,朝着河中拜了又拜,一直等那盏盏烛光消失在视野中。 许灵儿满含泪水为母亲祈祷,文静带着朱辉跑去看热闹去了。 这时,许仪后和朱均旺在河岸之上摆下香案,开始在案前上香、烧纸,许灵儿遥望着飘满了莲花灯的大和川,心中不停地发问:朝廷的邸报可以通过商船,送到陈掌柜的手中,显如也能接到严世蕃转来的书信,算来已经快一年了,如松为何连封书信都没有,想到这儿,便是一阵阵的心痛,难道非让我先给他写信吗?女孩家私定终身,本来就很难为情,有些话又怎能讲得出口? 正在河边沉思之际,忽听身后扑通一声,许灵儿急忙转身观瞧,发现像只大蛤蟆一样的弥次郎,正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救命的菩萨啊,父母的亡灵保佑啊,真的又遇到救命的菩萨啦……” 啼笑皆非的许灵儿忙问道:“弥次郎,起来吧,你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菩萨保佑!我从龟山城回来之后,带着茶屋家的清姬私奔到了尾张国,在清州城做小生意,日子本来过得好好的,清姬也怀了孕,我每天让她待在家里料理家务,突然有一天,清姬不见了,到现在音信全无,我可怎么办哟……”弥次郎说着,又开始失声痛哭。 “如此说来,你在茶屋四郎次郎家也没有找到清姬?”灵儿问道。 “茶屋四郎次郎家的米店已经关张,听邻居们说,俩月前他们就已经离开这儿。” “茶屋四郎次郎是哪里人?既然他家的米店关了张,清姬也许被她的父亲接回了家乡。不要担心,弥次郎,你不妨到他们的家乡去找找看。”许灵儿安慰道。 “菩萨啊,清姬不是茶屋四郎次郎这个混蛋的女儿,而是他的妹妹,我怀疑他把清姬偷着卖了……”说着,弥次郎又哭了起来。 听弥次郎这么说,许灵儿不由得替他们的命运担忧,便问道:“那怎么办?” “我、我、我需要钱,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回我的清姬,菩萨救命啊……” 许灵儿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从面相上看,这个矮胖的黑汉子是相当的憨厚,但从他前几次的行为来看,却是一个很狡黠的家伙,身上有很多的恶习,但不管怎么说,在萨摩龟山城外还是救过我们,有时候,人的善恶往往都是一念之差,也许现弥次郎已经改过了,帮帮他吧。 想到这儿,许灵儿从身上摸出了二两碎银,递给了弥次郎,讲道:“这些钱你先拿去用,赶紧找清姬去吧。” 弥次郎一把抓过银子,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说着一堆感激的话,刚起身准备要走,却被人从背后按倒在地上。 文静站在弥次郎的背后,大声问道:“好小子,你在龟山城的客栈里偷了我的银子跑了,还敢回来?” 弥次郎原地转了个圈,趴在地上就磕头,哀求道:“文静少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忘了,是我在林家药铺门口救了你,又是我偷了茶屋家的两匹马,才把你带去了龟山城。” “哈哈,弥次郎,你看我林文静有这么小气吗?起来,我正愁着少一个帮手,地内町的店铺马上就要开张了,陈掌柜去了琉球还没回来,朱辉这小孩子也不懂做生意,灵儿姐姐还有任务在身,你留下来给我帮忙。”文静笑着拉起了弥次郎,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了他手中的银子,眯着眼睛问道:“弥次郎,你发财了?” 弥次郎大惊,手里还攥着刚得到的银子,直后悔还没揣进怀里,呵呵地傻笑了几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文静接着问道:“灵儿姐姐,让弥次郎来给我们当伙计,你没意见吧?” 许灵儿答道:“当然,弥次郎是我们的恩人,应该善待他。不过,他现在清州城有自己的生意,他的老婆怀了孕,前几天突然不见了,在堺町也没有找到,现在怕他还没心情能帮我们。” “菩萨,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堺町开一家艺妓馆。” “那好,弥次郎,等你找回了清姬,就来堺町跟着文静一起干吧。” “弥次郎,有出息,跟着我林文静好好干,你一定能在堺町开一家艺妓馆!” “感谢文静少爷提携!我先走了,等找到了清姬的下落,不管她愿不愿跟我走,我都会回来帮忙的。” “你到何处去找清姬?”文静问道。 “清姬的哥哥叫茶屋四郎次郎,听说他被松平元康叫回了三河,我怕这个混蛋把他妹妹给卖了,现在就得赶紧去一趟。”弥次郎说着,就准备要走,却又被文静一把抓住了回来。 “呵呵,真是凑巧,我也正准备去三河,给松平元康送一批棉布,你不如跟我一起走吧。” 不知不觉就快到了深夜,许仪后和朱均旺早已祭奠完毕,大家一起离开了大和川。 许灵儿转身望去,河川之上飘满了盏盏莲花灯,像天上的银河。 此时,她仿佛看见了母亲,从自己放逐的那盏灯上轻轻飘起,正微笑着朝她挥手,变成了天上一颗明亮的星星,一眨一眨地给她指引方向…… (本章完) 第49章 49、神秘的铜镜 王冲和郭奕被软禁在琉球国驿馆,师爷隔两天就来通报一次情况。 七月十五中元节过后,师爷陪着陈申又来了,讲起了安里河畔放河灯的热闹场面。 等师爷把话讲完,郭奕判断林一官已经逃跑,讲道:“你马上回去告诉所司代大人,速派人传讯林一官。” “为什么?”师爷问道。 “为什么?林一官肯定跑了!”郭奕厉声答道。 师爷摇了摇头,笑着讲道:“上百名官兵和差役来到了林家烧酒坊,把附近的村庄都给看得严严实实,就算林一官插上了翅膀,也逃不过这么多人的眼睛。你们不用着急,再等上数日,派往京城的使者就该回来了。” “昨晚我也在安里河畔放河灯,确实没有发现林一官的踪迹。”陈申讲道。 王冲知道,眼下还不能与琉球官府把关系搞僵,也担心连累到了陈申,便劝道:“陈掌柜,你就不要管我们了,经营好你的生意要紧。” 师爷也劝道:“王千户说的是,陈掌柜,你就不要瞎参合了。” 陈申为报答林道巽之恩,希望能协助王冲将林一官捉拿归案,答道:“堺町的生意,我已交给文静负责打理,这孩子天生有经商的头脑,也十分勤快,我还是留下来帮帮忙吧。” 无论怎么劝,陈申还是执意留下帮忙,王冲和郭奕也是十分无奈。 等师爷和陈申走后,郭奕讲道:“冲儿,今晚一定要想办法出去,我们不能再等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琉球官府一旦坐实林一官的罪名,绝不会轻饶于他,可是,我们今后少不了要和琉球官府打交道,起码表面上不能把他们给得罪了。” 郭奕深情地依偎在王冲的身旁,认真地点了点头。 “奕儿,如果林一官已经跑掉了,你觉得他会逃去哪里?” “我估计他还会回来,严世蕃运来的那些财宝,不知被他藏到了何处,倭寇全是狼子野心之人,对明朝大陆虎视眈眈,他们最需要林一官这样的走狗,这二者勾结在一起,必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郭奕答道。 “如果将来倭寇挑起战争,琉球国的态度将会变得至关重要,因此,我们不能随便得罪琉球官府,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倭寇才是上策。” “冲儿,对狼子野心之人,决不能以常人视之,那些所谓大名领主要多坏有多坏,对他们这些豺狼,更不能有任何恻隐之心。” 在这段日子里,陈申继续留在首里城,协助被软禁在国驿馆的王冲和郭奕,此时,远在堺町的林文静,生意正做得风生水起。 堺町码头之上,一群装卸工正在将一包包棉布运上商船,弥次郎在船舱里忙着摆放,累得满头大汗。 文静对前来送行的许灵儿讲道:“姐姐,等陈掌柜回来,心里一定会乐开了花,这船棉布至少能赚到五百两银子,呵呵。” “文静,你真的很能干!”灵儿夸奖道。 “呵呵,我这一走,差不多就得一个月,还想在关东一带多交几个朋友,多寻找一些商机,再回来的时候,可能就八月十五了。店铺里的生意,请姐姐帮帮忙,记好帐就行了,等陈掌柜回来,我们好好和他谈谈,这生意得算我们一份,有了自己的生意,今后你和许大伯就不用再劳碌奔波了。” “文静,谢谢你!不过,这生意我还真做不来,我想可能等不到八月十五,陈掌柜就能回来,店里没聘请伙计,你离开的这段日子,不行就先关几天门。” 发现许灵儿对做生意并无兴趣,文静无奈地讲道:“那就听姐姐的,先关几天。还有件事,看姐姐能不能帮帮忙,我听陈掌柜说,本愿寺地内町那边,已经预定了几间店铺,订金都已经交了,请显如帮我们把店铺收拾出来,陈掌柜这次从琉球回来,会运来一批瓷器,这可都是大名领主的稀罕之物,我们马上就能发大财了,呵呵,姐姐,拜托你到本愿寺去一趟吧。” 弥次郎带着装卸工干完活,站在船头喊道:“文静,准备开船了,赶快登船。” 林文静上了船,满载棉布的商船从堺町的码头起航了。 过了几天,许灵儿受文静之托,到石山本愿寺去找显如,顺便打听那面铜镜的下落。 地内町受石山本愿寺管辖,是靠一向宗信徒发展起来的城镇,在显如的父亲证如时代已经存在了,只因证如早逝,在显如长大成人之前,荒废了将近十年。 年初,显如和两位姐夫缔结三条盟约,结成了强固同盟之后,在地内町通往京都、奈良和堺町的要塞上设置了关卡,增修守护城池碉堡和壕沟,捍卫了地内町的安全,如今,开始变得日益繁华。 显如等人行走在地内町的大街上,信徒纷纷顶礼膜拜,一行人前呼后拥来到了陈申预定的店铺,派随从僧兵开始装饰门面。 忙碌了一天,又回到本愿寺,显如热情地招待灵儿用斋,席间,许灵儿对显如表达了一番感谢。 “一直想问妹妹件事,但又难以启齿,今天实在忍不住了,请问妹妹可有意中人?”显如问道。 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许灵儿顿时满脸通红,赶忙低头答道:“我已和大明武状元李如松公子订下了婚约。” 显如本想牵根红线,把武田胜赖介绍给许灵儿,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提了,并赞道:“大明的武状元一定是非凡之人,恭贺妹妹!” 提起了李如松,许灵儿的心如刀绞一般,忽然想起严世蕃曾给显如发过许多书信,为何却没收到过如松的鸿雁传书? 想到此处,许灵儿问道:“法王哥哥,严世蕃通过什么渠道给你送信?” “呵呵,妹妹有所不知,那些书信并没经过海盗之手,而是通过堺町商人转送来的,这正是那严世蕃的聪明之处。” 其实,许灵儿早就盼着李如松能来封书信,她也想写信给李如松,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 许灵儿接着问道:“显如哥哥,请问你给严世蕃回过信吗?” “因严世蕃并不需要我给他回信,因此,我并没有建立这样的渠道。”显如接着问道:“妹妹,你是不是想家了?” 莼鲈之思、似水流年…… 朝廷明令成国公,务必在八月十五之前找回国宝,陆大人因此事而殉职,倘若就这么走了,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怕将来朝廷追究下来,连李成梁父子也得受连累,如此看来,还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沉思了片刻,许灵儿答道:“十分感谢哥哥出手相助,虽然已经找回了达摩佛龛,可是那面铜镜到底在何人之手?还需请哥哥帮我打探清楚,待找回这面铜镜,我们才能走。” “不过一面铜镜罢了,也非什么神物,实在找不着,我找人给你锻造一面也就是了。” 许灵儿赶忙摇头答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显如微微一笑,却没再言语。 接下来的几天,在显如的帮助下,把地内町的店铺全都收拾好了,与此同时,林文静也把一船棉布交付给了松平元康。 原来,永禄五年(公元1562年),织田信长和松平元康缔结了“清州同盟”,永禄六年九月,一向宗便开始在三河国起事。 刚开始的时候,松平元康采取了忍耐的态度,规劝宗信徒放弃暴力行动,并保证在三河国实施“仁政”,但一向宗信徒并不买他的账。 到了年关,连最为忠诚的家臣本多正信,也加入了一向宗的“一揆军团”,此时,松平元康仍在采用绥靖措施,并没有强力镇压,一直闹到了春天,眼看就要错过春耕的季节,乱民们沉侵于阿弥陀佛之中,而不能自拔,松平元康这才开始着急。 初夏,暴民们开始攻打冈崎城,松平元康忍无可忍,决定还击,触发了一向宗在三河国的全面暴动。 在家臣们拼死守护下,松平元康保住了冈崎城,打出了“厌离秽土、欣求净土”的旗号,以攻心的策略,用了半年多时间,才把暴乱平息了下来。 为了稳定三河,松平元康决定和织田信长联姻,送给织田家的聘礼,便是林文静运来的这船棉布。 得知消息后,飘风法师十分震惊,他们两家联姻,无论是对石山本愿寺、还是武田信玄和朝仓义景,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走在冈崎外城的大街上,飘风法师看见一车车布匹正在送往内城,人们议论纷纷…… 有人认为这是松平元康屈服了织田信长,也有人认为,这是保住三河国最好的办法。 第二天,这些布匹又被运出了冈崎城,还多了好几车礼物,由松平元康的首席家臣本多作左卫门亲自押运,浩浩荡荡开赴清州城。 于是,飘风法师决定立刻返回石山本愿寺,要把这消息赶紧通知显如,到了清州城附近,已经是深夜了,这时,他突然想起城南的那只猴子,想去问问他有没有去过石山本愿寺,是不是已经把虎之助接回来了,便决定要到他家去看看,或者借住一宿。 猴子秀吉得知飘风法师深夜来访,表现得十分热情,给他煮了夜宵,讲述了他在石山本愿寺的经过,并一再叮嘱飘风,此事千万不可外传。 对秀吉的热情款待,飘风表示十分感激,便在他家借宿了一晚。 次日清早,小佳吉来到了秀吉的家中,高声喊道:“大人、大人,今天三河国的松平元康来给织田老爷家送聘礼,前田利家大人、柴田胜家大人和林通胜大人都已经进城了,您可千万不能落后啊!” 宁宁开门出来,夸奖道:“佳吉就是聪明懂事,不过,昨晚家里来了客人,他熬得很晚,这会儿还没醒呢。” 小佳吉进得门来,发现秀吉还在呼呼大睡,就想去把他叫醒。 坐在梳妆台前的宁宁讲道:“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差事,再说,现在客人还没起床,就让他们多睡会吧。” 懂事的小佳吉点了点头,看着还在梳妆打扮的宁宁,顺手拿起了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照了照。 “佳吉,你看到了什么?”宁宁笑着问道。 小佳吉摇着头问道:“这是什么镜子?为何什么都看不见?” “傻孩子,你不知道吧,这是一面神镜,来,让我看看。”宁宁说着,侧过身来,往小佳吉面前的镜子望去。 “啊!”宁宁发出一声惨叫,当时就吓坏了小佳吉,赶忙丢下了手中的镜子。 看着宁宁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小佳吉诚惶诚恐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秀吉从榻榻米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高声问道:“宁宁,你疯了吗?” 宁宁仍处在恐惧之中,赶快把小佳吉支走,趴在秀吉的耳边,答道:“那铜镜、铜镜!真是太可怕了,我从镜子里看见,一把弯刀从小佳吉的颈上飞过,他的脖子上溅出一股鲜血,脑袋滚落到了一条河里……” 没等宁宁把话说完,秀吉赶忙捂住了她的嘴。 这时,飘风法师已经来到了门口,讲道:“秀吉大人、宁宁夫人早安!真是感激不尽,贫僧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请法师不必客气,等吃完早点再走吧?”宁宁问道。 “法师,何不多住几日?”秀吉急忙安排道:“宁宁,还不快去准备大酱汤。” “请秀吉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后会有期。” ****************************** 题外话 石田佳吉:长大后改名叫石田三成,丰臣秀吉的得力干将、最忠实的家臣,两次朝鲜战争的组织者和军师,丰臣秀吉死后拥立其子秀赖,成为日本最高权力机构“五奉行”中的首席元老,因刚愎自用,他踩着别人设计好的圈套,起兵和德川家康开战,最终在关原合战中战败,导致了丰臣家的灭亡,石田三成在六条河原被砍头处死,年仅四十一岁。 (本章完) 第50章 50、秀吉的前程 飘风法师离开清州城的几天后,小西隆佐前来拜访秀吉。 其实,小西隆佐原本在堺町的生意并不大,主要经营朝鲜的高丽参,但今年春天,天上突然掉下一张“大馅饼”,正巧砸在了他的头上,凭空得到了林掌柜的产业,一夜之间,成了堺町数一数二的豪商巨贾,当然,他十分清楚,这是猴子秀吉的功劳。 小西隆佐早就认识尾张国的这只猴子,以前只是觉得他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并没把这个农民出身的足轻武士太当回事,绝没想到,借给他几百两银子,却换来了巨额的回报,其好友林一官以半送半卖的方式,给了他一家大药铺,自此以后,不得不对这个猴子刮目相看。 过了年,小西隆佐对林家药铺精心改造了一番,重新开了张,春天的时候,到朝鲜去了一趟,亲自进深山老林,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买了一批上好的高丽参,回到堺町就快到了八月十五,于是,他带着一份厚礼,专程来到了清州城外,对猴子秀吉表示致谢。 秀吉在家中设宴招待了小西隆佐,晚上,又请他在草庵茶室中饮茶。 “弥九郎(小西行长)现在多高了?”秀吉问道。 “弥九郎快有你这么高了。”小西隆佐连说带比划:“这小子是个神算子,算账比我都快,不过,他长大了想当武士,可不愿跟着我劳碌奔波,秀吉大人,今后还得靠你多多提携。” 秀吉苦笑了一声,颇显无奈地讲道:“可我现在连个连官称都还没有。” “你是办大事之人,将来定能得到织田老爷的重用。如今,将军义辉的弟弟觉庆院主义秋还俗,在越前大名朝仓义景的庇护下,更名为足利义昭,其志不小。眼下,因迟迟不能征伐恶逆松永久秀,足利义昭对朝仓义景很不满意,倘若织田上总介大人起兵,迎接足利义昭‘上洛’,必能得到‘天下’大名的拥护,织田老爷必将得到正一品的官位,秀吉大人一定要把好好的握这个天赐良机!” 秀吉没有料到,小西隆佐居然还能讲出这样的话来,立刻露出了笑容,赞道:“隆佐先生作为商人,却心系‘天下’,真是令人敬佩!” 于是,小西隆佐继续坐而论道,讲起了天下大势:“如今天下大乱,自松永久秀立了足利义荣为将军之后,三好三人众又开始反对松永久秀,他们联合三好义继和大和国的筒井顺庆,对松永久秀展开了游击战,好像没过太久,这三位又和三好义继起了纠纷,导致三好义继和松永久秀勾搭在了一起,此时,正是讨伐摄津叛逆的大好时机!” 秀吉听罢放声大笑,不屑地答道:“区区鼠辈何足挂齿,让他们闹去吧。织田上总介大人要的是‘天下布武’,先取美浓,改稻叶山城为‘岐阜’,效仿周立于岐山之后,打倒殷商,呵呵,这才是‘天下人’的所为!” 这番豪言壮语令小西隆佐十分兴奋,赶忙问道:“那么,我还能为大人您做些什么?” “松永久秀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他们与堺町的‘会合众’有着很深的渊源。隆佐先生,你现在是堺町的巨贾豪商,也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今后在‘会合众’中,要帮我们发挥作用,消除三好氏家族及松永久秀的影响,把商人们联合起来,抵制这些叛逆之徒,尤其不能给他们运送火枪!”秀吉答道。 “明白了!在下看到了一轮初升起的太阳,今后,唯大人马首是瞻。”小西隆佐奉承道。 秀吉就像拉家常似一样讲道:“呵呵,隆佐先生过奖了,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下次一定把弥九郎带来,我虽然还没有孩子,但宁宁从娘家带来了一大群,有的是孤儿,有的是自家的亲戚,这些孩子们自小就跟着我耕读练武,让弥九郎来过来多住些日子,和我的这些孩儿们熟悉起来,他们将来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这番话让小西隆佐听起来很亲切,尽管他是堺町的豪商,将来想让儿子弥九郎成为武士,在这等级森严的制度下,却没那么简单,现在,他从秀吉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弥九郎这孩子不但聪明颖慧、力气过人,没事的时候,就研读兵法,将来一定能成大人的得力助手,下次我一定把他带过来,请大人好好调教。” “隆佐先生,我拿你不当外人,请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有这样的信心,能让弥九郎成为一名纵横天下的武士吗?”秀吉问道。 小西隆佐郑重其事地答道:“吉人自有天相!” 秀吉听罢,笑得前仰后合,等冷静了下来,认真地讲道:“借你吉言,道破天机,人们常说,下棋之人看透三步棋便是高手,不瞒你说,我至少看透四步、甚至五步,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未来的好搭档林一官阁下快该回来了,希望你们精诚合作,将来帮我做些大买卖。” “什么样的大买卖?”小西隆佐莫名其妙地问道。 笑容可掬的秀吉答道:“听说有能穿透盔甲的火绳枪,林一官有渠道从南洋买到,你们二人联手,若是能垄断这门生意,不仅能挣大钱,还能帮我提升在织田家的地位,将来,一旦织田上总介大人统一了日本,我将出任远征军大将,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呵呵,弥九郎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番话极富有煽动性,把小西隆佐听得热血沸腾,激动得浑身颤栗…… 突然,传来宁宁的尖叫声:“快来人啊,有贼!” 秀吉顿时脸色突变,立刻拉开了草庵茶室的门,像只猫一样窜了出去,这时,手持兵刃的童子军正在四处搜索。 小佳吉的眼睛很尖,大声喊道:“快看,那贼在房顶上。” 借着明朗的月光,众人朝房顶望去,只见一个黑影翻过了房檐,瞬间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这时,以虎之助为首的童子军呼啸着追了出去。 飘风法师一溜烟似的跑出了十里开外,找到了正在山坳里等候的许灵儿,将一面铜镜交给她,讲道:“灵儿姑娘,据说这面铜镜能预知未来,前些日子,我在猴子家的梳妆台上见过,应该不会有错的。” 许灵儿接过铜镜仔细观瞧,顿时激动万分,答道:“感谢法师相助,真是感激不尽!” 这时,远方传来了童子军的呼喊声,飘风法师讲道:“灵儿姑娘,你快走吧,一会儿追兵就该到了。” 许灵儿上了马,问道:“法师,请问你去哪里?” “朝仓义景大人要立足利义秋为幕府将军,我要到越前协助他们,就此别过,请多多保重!”飘风法师说着,便从她的面前消失了。 道了一声“请法师多多保重!”许灵儿催马扬长而去…… 就在小西隆佐和童子军四处抓贼之际,秀吉回到了家中,望着呆坐在榻榻米上流泪的宁宁,面无表情地问道:“丢了什么东西?” 宁宁立刻从榻榻米上跳下来,跪倒在秀吉的面前,哭诉道:“夫君,那面镜子、那面镜子不见了。这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那面镜子,请允许我切腹谢罪。”说着,伸手取来了一把短刀。 秀吉摇了摇头,笑了。 泪流满面的宁宁举起手中的短刀,颇显无助地讲道:“夫君,既然天意如此,我们就来世再见吧……” 于是,秀吉赶忙夺过了宁宁手中的短刀,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镜子,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宁宁接过来仔细端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奇地问道:“夫君,在我睡觉之前,明明看见这面镜子就在梳妆台前,刚刚被那贼给偷走了,为何跑到了你的手中?难道说,那贼是来偷我的胭脂?” “小点声,自上次小佳吉把玩这面镜子之后,我就找人又做了一面,你看,几乎一模一样,我时刻把它带在身边,再也不敢拿出来示人了。”秀吉答道。 于是,破涕为笑的宁宁赞道:“夫君真是高明!” “关于这面镜子,我担心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们,在外面胡说八道,更担心传到织田信长的耳朵里,只好做了一面假的,以防万一。” “来我们家里偷镜子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怀疑是石山本愿寺的秃驴,显如曾向我索要过这面铜镜,如果那贼真的是显如派来的,我就得小心点了,他们回去之后,如果发现是个假的,肯定还会来,让我们防不胜防,只好准备搬家吧。” “清州城里的房子好贵!如果不是上总介大人赏赐我们,怕我们买不起,那我们还能搬到什么地方?” “呵呵,如今钱对我们来说已不是问题。你知道,上总介大人准备攻打美浓的斋藤氏,必须得在墨俣修筑一座城堡,但这个任务却交给了将柴田胜家,如今,胜家连续失利,将来,这差事早晚还得落在我的头上,我一定不会辜负织田上总介大人。宁宁,你完全可以放心,带着孩子们搬进城里居住吧。” “很多比你级别高的武将,都还没得到上总介大人的恩准进城去住,即便我们在城里买了院子,也会招人嫉恨,更可能会引起上总介大人对你的疑心,如何是好?” “呵呵,这你不用担心,明天就是八月十五,我得去给上总介大人送中秋贺礼,会对他承诺,保证在冬至之前,再给他运来一批能穿透盔甲的火枪,求他赏赐我们一处小小的院落也就行了。” “若是在冬至之前,运不来这些火枪怎么办?”宁宁颇为担忧地问道。 秀吉却显得信心十足,答道。“有林一官和小西隆佐联手帮我,一定能办得到!” 宁宁听罢,流露出了喜悦之情,还是不无忧虑地问道:“你能帮织田上总介大人买火枪,却没有战功,依然无法出人头地,将来如何是好?” “对我来说,征伐美浓根本不在话下,这样的功劳,谁人可比?宁宁,你想过没有,若是立此大功,可不能再姓‘木下’这个姓了,你得帮我取一个大气点的名字。” 发现秀吉不像开玩笑,宁宁沉思了片刻,认真地答道:“为了大人的前程,我们将来就取丹羽长秀名字中的羽,柴田胜家的名字中的柴,请织田上总介大人赏我们‘羽柴’二字为姓,如何?” “好!等我立下了战功,我将更名为羽柴秀吉。” (本章完) 第51章 51、猖狂的隆佐 中秋之夜,在琉球王都国驿馆的宴会厅,首里城最高长官陈平设宴招待了王冲和郭奕。 以陈平为首的诸官吏轮番给二人敬酒,王冲把每杯酒都喝得干干净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又开始给别人敬酒,把很多官吏喝都给喝趴下了,但他却依然面不改色。 面红耳赤的郭奕坐在王冲身旁,早已不胜酒力,愤怒之情形而于色,多次想起身发难,都被丈夫制止住了。 最后,只剩下王冲和陈平两人拼起了酒量…… 尽管林掌柜给朝廷的密报中没提林一官,却因严世蕃的倒台使其暴露,相信用不了几天,便可真相大白。于是,忍无可忍的郭奕借着酒劲,手指着陈平骂道:“你这不知死的老贼,林一官逃跑快一个月了,你们不去抓捕这恶贯满盈的海盗,反倒将我们软禁于此,真是岂有此理!” 陈平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正要发作,忽听王冲一阵大笑。 “她、她竟敢骂老夫是贼,你居然还笑?” 看这老头被气得直打哆嗦,王冲赶忙解释道:“呵呵,请所司代大人息怒,此话出自圣人之言:老而不朽谓之圣、老而不死谓之贼也。意思是说,大人你有向天偷命的本事,是在祝福你长命百岁。” 陈平的情绪慢慢稳定了,矜持地打量着王冲和郭奕,那意思像是在说,一旦派往京城的使者回来,发现林一官并非朝廷的钦犯,或者你们二人的身份存疑,定然不会轻饶! 郭奕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恐吓道:“你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实话告诉你,我乃五军都护府提督、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老王爷的义女,你胆敢囚禁锦衣卫密使,让朝廷的钦犯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溜走,该当何罪?” 陈平一点也不示弱,高声答道:“一旦坐实林文俊是朝廷的钦犯,本官定然不会轻饶于他,至于他从首里城溜走的责任,该谁负谁负,本官也绝不偏袒。” 郭奕把桌子一拍,愤怒地质问道:“难道你就不承担责任吗?” 已喝得东倒西歪的师爷解释道:“目前并没有证据来证明林一官跑了,或许他出去玩耍几天马上就回来。” 郭奕毫不客气地问道:“定你们是收了林家烧酒坊的好处,故意放走了林一官吧?” 发现郭奕越说越离谱,王冲赶忙端起酒杯,挡在了她的身前,讲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今日中秋佳节,所司代大人及各位不能与家人团聚,却来设宴招待我们,王某感激不尽!在下是个孤儿,自幼沐浴皇恩,为朝廷舍身赴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来、来、来,王某再敬所司代大人及各位一杯,古人说:帘短能留月,楼高不碍云,祥云浮紫阁,紫气溢朱门。祝愿各位大人福星高照,紫气东来!” 说罢,王冲一饮而尽,众官员们也都站了起来,陪着他喝罢最后一杯酒,便结束了宴席。 趁送别之际,王冲讲道:“所司代大人,为了早日擒得此贼,请不要再软禁我们了。” 首里所司代陈平放声大笑,答道:“王千户言重了,就算借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软禁成国公老王爷家的干亲,实乃是为了保护二位的人身安全,以免遭贼人的暗算。” 总算没有不欢而散,把众官员送出了国驿馆,王冲与他们一一道别。 首里城内大街小巷花灯狮舞、热闹非凡,陈平乘坐大轿穿街过巷,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官邸。 家丁给拉开了轿帘,低声讲道:“老爷,今晚酒坊林掌柜来过,少奶奶把礼物都收下了,他等了半天,还以为老爷不愿见他,刚刚才走。” 摇摇晃晃的所司代陈平下了轿子,打着饱嗝答道:“嗯,我知道了。” 林一官逃走一个月后,首里所司代陈平发现,王冲和郭奕依然镇静自若,仍在国驿馆耐心等候,尽管派往京城的使者还没有回来,可以肯定,林文俊就是朝廷的钦犯林一官无疑。 这时候,陈平很是为难,一旦坐实了林文俊的罪状,琉球王室必然会对林家烧酒坊兴师问罪,他十分清楚这座烧酒坊的特殊背景,倘若真让尚元王下令把酒坊查封了,岂不是得罪了那位神秘的王公公? 陈平暗中收了林家烧酒坊的好处之后,让首里所司代衙门给王冲提供了一个“线报”:林一官到南洋购买火枪去了。于是,王冲和郭奕决定去追,陈平亲自把他们送上了去往马尼拉的商船。 没过几天,陈申采办了一船的瓷器,决定要返回堺町。 此时,弥次郎跟着林文静到了三河国,非常顺利就找到了他的老婆,并把她带回了堺町,夫妻俩决定留下来,今后就跟着林文静干了。 林文静和弥次郎在堺町码头迎接陈申,陈申看着弥次郎那副敦实憨厚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夸奖道:“文静眼光果然不错,将来定能成为一代豪商巨贾!” 听说陈申回来了,许家父女和朱家父子都过来给他请安,并问起了王冲和郭奕的情况。 一言难尽的陈申,把这一个多月来在琉球的经历,给大家讲述了一遍。 许灵儿听罢十分失望,讲道:“这林一官真是狡诈无比!陈掌柜,请帮忙安排联络一艘去往马尼拉的商船,我要赶去帮忙。” 此刻,已经和朱辉打得火热的林文静,希望他们回国后帮忙组织货源,便劝道:“灵儿姐姐,你就别再凑热闹了,如今,佛龛和铜镜都已经找了回来,赶紧给嘉靖老儿送回去吧。” 陈申厉声喝道:“文静不得放肆!” 许灵儿认为林文静之言有道理,从朝廷的邸报看得出来,对嘉靖皇帝来说,寻回这两件国宝,比抓捕林一官都重要,更何况那林一官还没在通缉之列。 既然已经寻回了这两件国宝,若不能把它们早点给皇帝陛下送回去,岂不是对不住陆云龙大人的在天之灵?想到这儿,许灵儿决定带上父亲和朱家父子,马上回国。 陈申听说佛龛和铜镜都找回来了,也十分高兴,便请许灵儿拿出来给他看看。 面对这两件古物,陈申问道:“你们可知道这面铜镜有什么来历?” “听陆大人说,这面古铜镜是国师蓝道行献给皇帝陛下的,陛下感念严世蕃青词写得好,便顺手赏给了严世蕃,据蓝国师介绍,此乃东晋葛洪真人炼制,按照《抱朴子》的说法,这是一面照妖镜。”许灵儿答道。 陈申仔细端详着铜镜摇了摇头,这时,林文静趁机夺过铜镜。 乐呵呵的林文静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问道:“看看我是什么妖怪变的?” 发现这面铜镜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林文静对朱辉笑着问道:“快过来让我照一照,看你是何方的妖孽?” “文静,不要再玩了。”说着,陈申把铜镜要了回来,走到许灵儿的近前,问道:“妹妹,这面镜子是如何找回来的?” “是本愿寺的随风法师帮忙找回来的,他曾在猴子夫人的梳妆台前见过,便带着我到清州城去了一趟,他从猴子家取出这面镜子,就立刻交到了我的手中。请问陈掌柜,这面镜子有什么问题?” 神情严肃的陈申答道:“妹妹,这是一面假的,通过这些刚刚锻造出来的痕迹来看,哪会是什么东晋的古物?若是把这面假的带回去交给朝廷,可是欺君之罪啊!” 许灵儿闻言大惊,突然想起了显如曾经说过,实在找不着的话,他可以帮忙造一面假的,难道说,被随风法师使了调包之计? 看得出她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陈申判断,从显如主动归还佛龛的态度来看,不至于会用这种鄙劣的手段留下那面镜子,更何况,如果说那面镜子真有什么神奇之处,猴子也不可能把它放到老婆的梳妆台前。 想到这儿,陈申颇为无奈地讲道:“灵儿妹妹,看来你们暂时回不去了。” 归心似箭的朱辉问道:“陈掌柜,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带着这面假镜子回去,如何对得起陆大人及殉职的各位飞鱼营勇士?朝廷也不会原谅我们,如若皇帝陛下怪罪下来,即便不问你灵儿姐姐的罪责,到时候恐怕还得回来。”陈申答道。 这时,许灵儿突然想起了李如松,顿时落下了伤心的眼泪…… “那么,真的铜镜又在何处?”朱辉问道。 “我猜测,应该还在尾张国清州城猴子秀吉的手里。”陈申答道。 朱辉愤愤地讲道:“我一定要杀掉这只可恶的猴子,把我们的国宝夺回来!” 林文静忽然问道:“陈掌柜,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不知你会不会同意?” “文静,在林道巽的帮助下,我才开了这家绸缎铺,你跟我不用客气。”陈申答道。 “掌柜的,我有个想法,地内町的生意能不能交给我来打理?将来买卖赚了钱,算许家父女和朱家父子一份?”文静问道。 “这是理所当然。”陈申答道。 “那好!明日便请灵儿姐姐、朱公子和弥次郎跟我去石山本愿寺,带上你刚刚运来的那些瓷器,由我们来经营地内町的那几家店铺,在此期间,还得请显如帮忙,把我们的国宝赶紧找回来,请问陈掌柜、灵儿姐姐、朱公子,你们意下如何?” “我没意见。”陈申答道,“那就让两位老人跟着我留在堺町吧,这儿相对还是安全一些,若是能得到显如的帮助,找回那面古铜镜,我从堺町送许家父女和朱家父子回国。” 许灵儿叹息了一声,讲道:“不知冲哥和奕儿姐姐能不能抓到林一官,更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除了林一官之外,朝廷命令要除掉的叛匪还有陈东、叶麻、邓碧川、沈南山等人,尤其是伊岐岛的邓碧川,接纳了部分林一官的手下,依然在为非作歹,不提着这些叛匪的首级,我们想回国也没那么容易。” 这时,弥次郎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喊道:“陈掌柜,基督堂来人通知你去参加聚会。” 许灵儿惊奇地问道:“陈掌柜,难道你也信了基督教?” “如今在堺町经商,少不了要和西洋人组织的‘众合会’打交道,否则,寸步难行。”陈申无奈地答道。 陈申来到基督堂参加聚会,发现今日的场面与以往不同,主持会议的不是西洋人,而是堺町的暴发户小西隆佐。 鉴于众合会的势力令人恐惧,堺町各界商人代表汇聚一堂,无论信教的、还是不信教的,全都跟着小西隆佐做起了弥撒。 由于堺町商人通过众合会而实行自治,以前颇有影响力的三好长庆已经病死,三好三人众及松永久秀联手谋杀了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导致日本国各地群雄四起,如今,三好氏一族及松永久秀成了众矢之的,因册立傀儡将军足利义荣,又导致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之间产生了分歧,因此,众合会内部的权力分配也正在重新洗牌。 林一官和罗阿敏从首里城逃出来之后,悄悄地来到了堺町,本希望搭乘小西隆佐的商船去往朝鲜,到辽东把阿萍接回来,赶巧小西隆佐到清州城拜访秀吉去了。 果然不出猴子所料,小西隆佐回到堺町,便将林一官夫妇请到了家中。 小西隆佐告诉林一官,秀吉希望在冬至之前,给他从南洋贩运一批能穿透盔甲的火绳枪。 其实这正合林一官之意,他瞒着罗阿敏答应了小西隆佐,二人商议之后,制订了贩运火枪的详细计划:由小西隆佐负责把控堺町众合会,林一官去南洋联络林道乾,从马尼拉购置新式火枪,中途有琉球国林家势力的庇护,而不会受到海盗的骚扰,他们二人联起手来,将来就能垄断南洋与日本之间贸易。 为此,小西隆佐花了近十万两银子,用于贿赂西洋传教士,希望能成为堺町众合会的会首,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操纵下,这一日,小西隆佐以会首之名,召集全堺町的商人集会,罗阿敏也跑到教堂看热闹来了。 做完了弥撒,得志便猖狂的小西隆开始吹牛,大言不惭地宣称他在琉球国有强大的势力,以及他和南洋豪商林道乾的交情,这番话令罗阿敏大吃一惊,看来,林一官根本就没打算到辽东去救阿萍。 愤怒的罗阿敏离开了教堂,回到小西隆佐的家中,立刻就和林一官翻了脸,不管林一官如何劝阻,她仍坚持要独自赴辽东去解救阿萍。 罗阿敏在前面走,林一官在后面追…… 此刻,集会已经结束,小西隆佐回到家,来请林一官夫妇一起吃饭,问了管家才知道,他们两口子吵着架跑了出去。 派人把他们从外边找回来,小西隆佐忽然发现,林一官对原计划已产生了动摇,顿时恼羞成怒,自己可是刚刚在教堂吹完牛,秀吉也指望着那批穿透盔甲的火枪,如果他们非得去辽东救人,可把大家都害惨了,因此,必须得带他们到清州城去一趟,听听秀吉有什么建议。 (本章完) 第52章 52、狡黠的应景 有关猴子秀吉的来历,以及他和织田信长之间的关系,需要在此做个简略介绍。 猴子本名木下藤吉郎,出身于尾张爱知郡中村的贫苦农家,自幼丧父,其母改嫁后,受到继父的虐待,造成其营养不良,长得身材矮小、形貌猥琐。 当猴子有了同母异父的弟妹之后,他在家里再也呆不住了,于是,便离家出走,当了一个走南闯北的货郎。 在此期间,猴子结识了木曾川的强盗头子蜂须贺小六,曾在蜂须贺家吃过一段白食,但他也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主动拿出来和这些强盗兄弟们分享。 终于有一天,猴子逮着了个机会,投靠在织田信长的门下,当了一名提鞋、牵马的小兵。 永禄三年(公元1560年),骏河国大名今川义元“上洛”,试图夺取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大权,在今川大军途径尾张国的时候,织田家的武将们对于是否阻击今川义元而产生了分歧。 当时,织田信长刚刚干掉自己的亲弟弟织田信行,立足未稳,大家普遍猜测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猴子就和他们打赌,他赌信长肯定会出其不意地打一场埋伏,并且大获全胜,但织田家的武士们却没人把猴子当回事。 就在大家都毫无准备之际,织田信长突然做出决定,紧急集合队伍阻击今川大军上洛,这时,猴子在好友前田利家的帮助下,给将士们送来了大酱汤和饭团,让织田信长颇感意外。 织田麾下的将士们吃饱喝足之后,在桶狭间全歼敌军五万余人,骏河名将今川义元战死。 猴子赌赢了,自此以后为织田信长所赏识,加上他的形貌和行为颇为滑稽,经常被信长用来寻开心,就这样,当了织田家的一名足轻武士,这时候,他更名为木下秀吉。 赢得武士地位的猴子,简直是一步登天!大大地刺激了木曾川的强盗们,蜂须贺小六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此以后,跟随他鞍前马后、言听计从。 猴子也知道,若想赢得其主公的信赖,光靠表演滑稽戏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在蜂须贺小六的帮助下,他开始广交朋友,并和萨摩海盗林一官建立了联系,做起了帮织田家购买火枪的生意。 苦于没有战功,尽管猴子就像织田信长肚子里的蛔虫,深得宠爱,却一直被其他武将所瞧不起,作为足轻武士,他自己也没有能力养家臣。 日本有个传说,得美浓者得天下,野心勃勃的织田信长说什么要实现天下布武,因此,猴子判断,尽管美浓是信长的老丈人斋藤道三家的领地,但攻打美浓却是早晚的事情。 欲取美浓,必然得先在墨俣构筑战略工事,为了获得墨俣筑城的这份美差,猴子可谓是禅心竭虑,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由于猴子缺乏实力,便带着蜂须贺小六漫游各国,私下结交了一大批野武士,在此期间,他曾在筑前救过郭奕。 看到一个相貌丑陋的农民,居然当了织田家的武士,这些野武士们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他们只等着猴子能拿出钱来,一声召唤,便会聚集在他的帐下卖命。 美浓位于东山道,东以木曾山脉与信浓国相邻,西以伊吹山与近江分界,北方是越前,南部和尾张共享美丽富饶的浓尾平原,以木曾川形成了与尾张的天然屏障,渡过琵琶湖就到了京都,木曾川河口可控制伊势和三河的水上交通。 美浓大名斋藤道三在近畿一带很有名望,被世人称为“蝮蛇”,他第一次见到被世人称为傻子的织田信长,曾发出这样的感慨:我的子孙,估计以后只有为他牵马的命。 斋藤道三非常看好这个“傻子”的未来,把长女浓姬嫁给了他,并出钱出力支持他统一尾张国,招致其长子斋藤龙兴的嫉恨。 织田信长施展卑鄙的阴谋手段,先后在尾张解决了斯波义统、织田信友和织田信行(郭奕之父)等一系列政敌,成了独霸一方的大名。 这时候,他的小舅子斋藤龙兴害怕了,担心其父将来有可能会把美浓交给信长,便提前下手,杀掉了他父亲斋藤道三。 斋藤道三死后,织田信长以替其岳父报仇为名,和小舅子斋藤龙兴撕破了脸,决意要攻打美浓。 为了征服美浓,织田信长将妹妹嫁给了近江大名浅井长政,和浅井家建立了同盟,希望借用周立于岐山之典故,打下美浓之后,改斋藤氏的居城稻叶山为“岐阜”城,实现“天下布武”之大业。 尽管猴子和蜂须贺小六等人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墨俣筑城这份美差,却被织田信长交给了柴田胜家,令他们非常失望。 柴田胜家在墨俣派出三分之二的士兵筑城,三分之一的士兵与美浓斋藤氏军团作战,总是在城筑到一半的时候,阵地就被斋藤军攻破。 如今,从林一官送给他的那笔银子当中,只需拿出两成来,就足以招募数千名野武士帮他在墨俣筑城;另外,他还非常自信,林一官即将给他运来一批能穿透盔甲的火绳枪,有了这样的底气,猴子才敢向织田信长张口。 永禄八年(公元1565年,嘉靖四十四年)八月十五,秀吉以恭贺中秋之名,进城拜见织田信长,对他做出承诺,冬至之前能运来一批佛郎机新式火绳枪,并强调这批枪的先进性和特殊性,不仅射程更远、准星更准,最厉害的是,能在一定的射程内穿透盔甲。 织田信长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便在清州城赏给了他一处宅子。 猴子秀吉刚刚搬完了家,小西隆佐陪同林一官和罗阿敏也就到了,他们住进了猴子的新家,受到了宁宁的热情款待。 小西隆佐很遗憾地告诉猴子,冬至之前,答应给织田信长的那批火枪可能运不来了,并希望由他来说服林一官。 弄清楚了林一官的处境,秀吉问道:“请问一官阁下,明年清明节之前,你能把这批火绳枪运来吗?” 怒气冲冲的罗阿敏指着林一官,抢着答道:“这得看在辽东能不能把我妹妹救出来,如果我妹妹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他也活不成!” “请阿敏夫人放心,凡是我的朋友,都有吉人天相,一定能救出令妹的。”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罗阿敏悻悻地答道。 秀吉沉思了片刻,讲道:“一官阁下对我非常慷慨,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人命关天,请先到辽东救人吧。此刻,忽然想起了一件头等大事,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趁此机会一块办了吧。” 这番话出乎林一官的意外,急忙问道:“什么样的头等大事?” 秀吉微微一笑,也问道:“阁下,我们再次见面的地点,你希望是在什么地方?” “大明京师紫禁城!”林一官毫不含糊地答道。 “不错,我曾在铜镜中看见自己头戴皇冠、身穿大明皇帝的龙袍,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无数大明的臣民对我顶礼膜拜,呵呵,不瞒你们说,上总介大人统一日本之后,我有信心作为远征军大将,实现天下布武。”秀吉认真地讲道。 林一官明白了他的意图,答道:“当年,严世蕃为了图谋在大明境内造反,曾沿海各地提前布下数十个据点,我此番前去把他们全部收编了,再派上自己的人,将来你我联手取明朝的天下指日可待。” “欲征大明,无非是借道朝鲜和琉球。”说着,秀吉从书柜上取出一张海图,指指点点地讲道:“你们从朝鲜开始到辽东腹地,再沿着山海关南下,经旅顺湾到威海卫、连云港、宁波港、杭州湾,再到福建一线,派心腹之人开设店铺、旅馆,组织商团联合这些据点做贸易,以待时机,等我做了远征军大将,我们里应外合,何愁不能征服天下?” 这番话令小西隆佐目瞪口呆,不无疑虑地问道:“大人,要办这件事情并不容易,得花费巨资不说,历时一年也不一定能办成。可是,如果到了明年清明节,还是运不来织田大人想要的火枪,该如何是好?” “呵呵,请隆佐先生不必担忧,花费多少银子,对林一官阁下来说根本不算事,至于上总介大人想要的火绳枪么,我自有办法应对。”秀吉说到这儿,忽然问道:“隆佐先生,我曾对你说过,看透三步棋的便是高手,请问先生知道我能看透几步棋吗?” “大人至少能看透五步棋。”小西隆佐答道。 “呵呵,这就对了。”秀吉颇为得意地讲道:“昨日搬进了清州城,我突然豁然开朗,墨俣筑城并非易事,柴田胜家连连失利,撤回胜家之后,至少还得再换上几员大将,如果他们都失败了,这件差事才能轮到我的头上,倘若这批火枪运来的太早,岂不是成全了别人?” “秀吉大人果然高见!请问何时把这批火枪运来最合适?”林一官问道。 这时,秀吉不慌不忙地摸出铜镜照了照,没有急着回到林一官,瞪着小西隆佐,生气地问道:“隆佐先生,是不是你把这面神镜的故事给说了出去?听说堺町很多商人都想通过神镜来预知未来,闹得是沸沸扬扬。” 小西隆佐听罢大惊失色,诚惶诚恐地答道:“在下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过这面铜镜的事。” “难道说,有关神镜的故事,传到了信长公的耳中?”林一官问道。 沉寂了一会儿,紧绷着脸的秀吉突然放声大笑,讲道:“我曾经非常担心,有关神镜的故事传扬出去,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隆佐先生,你回到堺町之后,还要好好帮我大肆宣扬一番,让堺町的商人都到清州城来见我,告诉他们,我能预知未来。” “难道说你是想把神镜献给织田信长?”林一官又问道。 秀吉抿上了嘴,做出了一副神秘状,答非所问地讲道:“一官阁下,请你在明年的八月十五,把我要的那批火枪运到就行了。” 按照秀吉的意思,次日,小西隆佐陪同林一官夫妇又回到了堺町,开始准备在大陆沿海布置海盗据点的事宜。 织田信长等到了冬至,也没见着秀吉运来的火枪,而此时,柴田胜家在墨俣筑城连连失败,只好将他撤换了下来,换上了猛将佐久间信盛到墨俣继续筑城。 佐久间信盛在墨俣战到了来年的清明节,再次大败而归,这一次,织田信长派出了自己的女婿丹羽长秀。 到目前为止,虽然秀吉还没有运来火枪,但织田信长也知道他并没有闲着,半年多来,无数堺町商人纷纷前来清州城拜访秀吉,当然,织田信长也收到了不少商人的好处。 据堺町的商人介绍,如今,大明水师联合琉球国官府,对南洋往日本运送火枪的商船,盘查十分严厉,连西洋人的商船也不例外,短期内运来新式火绳枪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此,织田信长也没有怪罪秀吉。 直到墨俣又传来消息,丹羽长秀也失败了,惹得织田信长大发雷霆,气急败坏地喊道:“快把那只可恶的猴子给我找来!” 过来半个时辰,秀吉诚惶诚恐地到了他的近前,趴在地上请安。 “起来吧,猴子,我问你,那些能穿透盔甲的新式火枪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信长连问三声,声音越来越高。 趴在地上的秀吉谨慎地道:“请老爷息怒,这都是堺町的商人办事不利,我再去催催他们。” “哼!堺町商人哪还有心思做生意?听说他们都从你的神镜中预知将来,有人将会成为武士,还有人还能成为一方大名,我且问你,既然有这样的神物,为何不拿来给我看看?”织田信长生气地问道。 秀吉颇显激动地答道:“上总介大人,你是‘天下人’,难道连这样的把戏也会信?”说着,便掏出一面铜镜,笑着递给了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拿着镜子仔细端详,似乎有些生气,问道:“怎么还是我这张脸,莫非你拿假货骗我?” 秀吉狡黠的一笑,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到了他身旁,指着镜子背后的点点机关按钮,答道:“大人,你把后面的机关挨个往下摁。” 于是,织田信长开始摆弄背后的机关,忽然发现镜面凸起来了,往里面看去,却是一个骑马的武士,正挥舞着弯刀领兵作战…… 接着按动下一个机关,镜面变换,出现了一个身穿羽织的大名,正在指挥一群武士筑城…… 随着机关的转动,镜子里的画面变化万千,有商人穿着华丽的丝绸看戏、有人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有武士正在和女人寻欢,还有身穿武士羽执的大将,乐呵呵的抱着孩子…… 面对变幻无穷的画面,织田信长被逗得哈哈大笑,他拍着秀吉的肩膀讲道:“你真是一只聪明的猴子,你就拿这个收服了堺町商人?也真是难为你了。” 秀吉认真地答道:“这都是为了大人成为‘天下人’而某局,唐人兵法说:上兵伐谋、攻心为上。眼下能不能运来火枪并不重要,打下美浓不过是早晚的事,我替大人收服堺町商人,是为断绝松永久秀和三好氏家族的后路,用不了太久,堺町的‘众合会’全都听从大人你的指挥,只等大人‘上洛’的那一天,实现天下布武,由在下来担当远征军大将,帮大人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征服天下!” “猴子,要是丹羽长秀在墨俣筑城再次失利,就由你担此重任!” (本章完) 第53章 53、墨俣一夜城 秋目浦城堡被毁之后,有不少人投靠了盘踞在伊岐岛的邓碧川。林一官从清州城直接去了伊岐岛,又把他们召集在了一起,这些人当中有曾经的海盗,也有侵犯过大陆沿海的倭寇,当然,更多的是被遭海盗抢劫而落难的商人。 听说林一官出资,派他们重回大明沿海做生意,大家全都非常兴奋,纷纷表示愿意卖命,邓碧川趁机推荐了几个自己的部下,其中有个南京商人颇引人瞩目,林一官当时就想把他派往战略要地宁波。 接下来,对于每个掌柜候选人,林一官都进行了严格考核,了解到这位南京商人贪生怕死、毫无节操,于是,他改变了主意,邓碧川趁机推荐了个名叫松浦元化的商人。 松浦元化的原名叫陈元化,本是伊岐岛上一个脚夫,因善于交际,攀上了平户城藩主松浦隆信,得到松浦家的赐姓。 在秋目浦时期,为了能在平户建立据点,林一官可谓费尽了心机,但始终没能得到松浦隆信的信任,因此,他决定启用这个松浦元化,希望将来以宁波据点展开与平户的贸易。 按既定计划,林一官率领团队前往朝鲜,先在釜山、全罗道、王京和平壤等地设置据点,考虑到那个南京商人的出身比较特殊,便把他留在了全罗道,接着,他们马不停蹄一路跋涉到了辽阳,这时,已经到了冬至。 罗阿萍在京城被李如松救下之后,害怕被人认出是犯官罗文龙之后,谎称自己是海商的女儿,因商船在海上出事,父母遇难,而落入了海盗之手。 李成梁可怜其身世,又听说她曾在日本帮助过许灵儿,心中自然十分感激,便让她和荣儿做了干姊妹,把她带到了辽阳。 武状元李如松被朝廷授予了指挥同知之衔,随父在东北与蒙古人作战,立下了赫赫战功,现迁署都督佥事,为神机营右副将,在京城与马家小姐完婚后,便直接带兵驻扎在了山西。 长子已经成婚,对每天都在疆场厮杀的李成梁来说,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眼看着如柏也到了出征的年龄,李成梁开始筹备他和荣儿的婚事。 自许灵儿走后,荣儿每日闷闷不乐,天天都在李如柏的面前念叨着姐姐,不断地埋怨李家父子,由于不知道许灵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荣儿便萌生了一个念头,想让阿萍带着自己到日本寻找许灵儿。 她们俩的行为被机警的陈素儿所觉察,素儿本来就对阿萍的身世有疑问,私下里把她审问一番,得知她竟然是罗文龙家的二小姐,心中犹如打碎了五味**,却也没有出卖她,但对她和荣儿看得更紧了。 李成梁选好了黄道吉日,把荣儿和如柏的婚礼定在了冬至这天,眼看着冬至快要到了,田荣儿心急如焚,害怕成婚之后,就再没有机会到日本寻找姐姐了。 冬至前的这天晚上,总兵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外出买东西的阿萍突然听说,辽阳客栈来了一群日本客商,回家之后便告诉了荣儿,想趁着素儿放松了警惕,一起跟着这几位客商去日本寻找许灵儿。 事到临头,荣儿犹豫了,哭着讲道:“我们两个女孩家,跟着这些异国的客商出远门很不安全,明天就是我大婚的日子,如果被李大人发现我跑了,恐怕出不了辽东,就得被逮回来。” “荣儿姐姐,那你说怎么办?”阿萍问道。 从柜子里拿出了书信和银子,荣儿递给了阿萍,哭着讲道:“好妹妹,姐姐求你了,你带上这些找他们去吧,若是能找到灵儿姐姐,让她赶快回来……” “请姐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把书信送到灵儿姐姐的手中,只是今后不能再伺候姐姐你了……”阿萍说着,也已是涕不成声。 在总兵府大门两旁,悬挂着硕大的喜字灯笼,送礼的宾客络绎不绝,阿萍怀揣着荣儿的书信,神情慌张地跑出了府门,直奔辽阳客栈。 此刻,林一官和罗阿敏正在客栈门口徘徊,突然看阿萍跑了过来,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罗阿敏做梦也没想到,刚到辽阳,妹妹就找上了门,冲上前来一把抱住妹妹,二人失声痛哭。 林一官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返回客房,命手下人马上收拾行李,一行人连夜出了辽阳城,直奔山海关方向而去。 冬至的这天,辽阳城中正在隆重举办如柏和荣儿婚礼,远在堺町的陈申也迎来了王冲和郭奕,他们在南洋诸岛追杀林一官未果,不得不返回了日本。 一起包饺子的时候,又聊起了那面铜镜,大家都知道,铜镜就在尾张国清州城那只猴子的手中,在此之前,在显如的帮助下,许灵儿也曾想尽了各种办法,仍没能从猴子的手中夺回来。 提起了尾张国的猴子,让郭奕想起了杀父仇人织田信长,马上扔下手中的饺子皮,厉声讲道:“我这就赴清州城杀掉这只猴子!” 许仪后赶忙劝道:“郭千户不要着急,冬至的这顿饺子还是要吃的,要不然,就会冻掉耳朵。” “姐姐,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杀掉他,只是这只猴子十分狡猾,他做了无数个假铜镜,让我们真假难辨,若是把他杀了的话,那面真的,可能就永远也找不着了。”许灵儿答道。 “难道就抓不着那只猴子吗?”王冲问道。 朱辉答道:“哥哥,我和弥次郎在清州城住了小半年,发现猴子平时从不单独出门。偶尔会见到他跟随织田信长外出办差,但每次都有众多的武士和家丁保护,虽说显如派了不少僧兵帮我们,但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弥次郎还在清州城监视猴子吗?”王冲又问道。 “是的,我也是刚从清州城回来,最近有很多堺町商人到清州城去拜访猴子,故此,前来给灵儿姐姐报信来了。”朱辉答道。 许灵儿讲道:“朱辉,返回清州之后继续监视,只要猴子独自外出,请本愿寺的僧兵帮忙,一定抓住这只猴子,我估计那面铜镜就在他的身上。” 看得出来,郭奕想到清州城去抓捕猴子,王冲一直担心她为了报仇会失去理智,便赶忙问道:“现在可曾听说林一官的消息?” 陈申答道:“我在众合会听到了一些风声,林一官可能和小西隆佐有合作,至于他现在藏在什么地方,还没有打听到,或许就在堺町。” 郭奕显得有些亢奋,讲道:“好,我们随时准备抓捕林一官。” 于是,他们在堺町暗中监视小西隆佐,希望能找到有关林一官的蛛丝马迹,春节的时候,郭国强前来拜年,说文涛已在比睿山延历寺出家,石川五右卫门等人流落到了萨摩秋目浦,但却没有林一官的任何音信。 转眼之间,就到了永禄九年的春天(公元1566年,嘉靖四十五年),朱辉时常回来汇报清州城的情况,猴子依然是深居简出,他们仍没找到机会下手,这时,王冲和郭奕也都忍不住了,想亲自前往清州城,许仪后、朱均旺、许灵儿和陈申轮番劝阻,坚决不让他们再去冒险。 猴子不可能一辈子不出清州城,于是,决定再等待一些时日,只要能抓到了猴子,便能索回那面铜镜。 时光飞逝,八月十五就快要到了,大家都在堺町焦虑地等待着时机,远在清州城的织田信长,也早已对秀吉失去了耐心。 皓月当空,秋高秋爽之夜,织田信长把秀吉叫到了家中,气愤地骂道:“你真是一只又丑又懒的猴子,从去年到现在,你答应我的那些能穿透盔甲的火绳枪呢?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运来?” 这时,林一官早已沿山海关到福州沿海一线,布下了数十个据点,回到台湾,从其叔叔林道乾的手中,购买了五百多支新式的火绳枪,刚刚通过小西隆佐运到了秀吉之手。 听罢信长的问话,秀吉胸有成竹地答道:“主公,墨俣筑城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织田信长冷笑了一声,接着问道:“交给你?你什么时候能在墨俣筑一座城池?” “用不了半个月。”秀吉高声答道。 连派好几员大将全失败了,听他像闹着玩似的夸下海口,织田信长勃然大怒,生气地讲道:“那好,到九月初一,你若是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我取你的人头!” “如果到九月初一我筑不出墨俣城,任凭大人发落;如果筑城成功,请问大人如何赏我?”秀吉嬉皮笑脸地问道。 尽管织田信长非常怀疑,但还是忍不住答道:“打下美浓,改个武士的姓氏,封你为‘筑前守’的官位,赏长滨城作为你的居城,如何?” 秀吉马上匍匐在信长的脚下,高声答道:“羽柴筑前守感激不尽,请大人九月初二巡视墨俣城!” “羽柴筑前守?什么意思?” “羽是丹羽长秀的羽,柴是柴田胜家的柴,羽柴秀吉希望将来能像丹羽长秀和柴田胜家一样,成为大人麾下的一员大将!” 听罢这番话,织田信长放声大笑,讲道:“那你还不快去!” 于是,秀吉急忙爬起来,辞别了织田信长,连夜把蜂须贺小六找来,问道:“前年春天,我们结交了很多野武士,还曾在筑前救过一个黑衣少女,那天你曾说我还没有官称,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你好像说将来要做筑前守,为何突然想起了这事来?” “不错,我马上就要成为筑前守,羽柴筑前守,呵呵。” 蜂须贺小六顿时来了精神,问道:“是不是要准备墨俣筑城了?” “把我们曾经联络过的野武士全部召集起来,拿出十万两银子分给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九月初一,给我在墨俣筑一座城池。” “惟筑前守大人之命是从!” 蜂须贺小六回到了木曾川,把沿岸的野武士们召集在一起,马上准备在墨俣筑城,并承诺,他们都将会成为尾张国新贵、长滨城大名羽柴筑前守麾下的武士。 能像猴子一样成为武士,意味着将来都会有自己的居城和领地,对于这些野武士们来说,是他们一生的梦想,很快,就在墨俣聚集了两千多人。 蜂须贺小六把银子分给了他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见到这些白花花的银子,个个兴高采烈,内心对“羽柴筑前守”充满了敬意。 他们当中有船夫、樵夫、木匠、石匠和工匠,也有只靠卖力气的莽夫,拿到银子之后,被分成了二十多个小组,分别负责挖土、堆石、担土、砍木和运输等任务,把木曾山上砍伐下来的大树,推到木曾川中,绑成木筏,装载上石料,顺急流而下,木筏一到墨俣岸边,就有人赶忙拖上岸,这些人没日没夜地卖命干活,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不到十天,就做好筑城的一切准备。 八月二十八这天,秀吉在蜂须贺小六等人的保护下,悄悄离开了清州城,前往墨俣准备战事。 朱辉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之后,立刻带领本愿寺的僧兵追了出来,在清州城外展开了一场恶战,终因寡不敌众而没能得手。 在本愿寺僧兵的保护下,朱辉返回了堺町,把猴子前往墨俣的消息,告诉了王冲等人。于是,他们决定立刻行动,到了墨俣一看,只见眼前是一片大工地,好几千人正在拼命地忙碌着,哪里还能找得到秀吉的踪影? 通过认真观察,他们都注意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墨俣工地的对岸,美浓方面集结了上万名战士,正在等着看对岸的笑话,只要尾张这边把城池筑好了,他们便可直接夺取据为己有。 于是,他们雇了条船,夹杂在忙碌着的野武士们之间,躲在了墨俣下游的河岸,远远地看着这荒唐的一幕。 八月三十的夜晚,木曾川两岸的油松火把亮如白昼,野武士们开始筑城了,这时,对岸的斋藤军团开始欢呼雀跃,他们随时准备渡河夺取城堡。 东方开始发白,斋藤军团惊奇地发现,就在一夜之间,墨俣城堡居然已经建好了,于是,他们便开始发起进攻。 突然,墨俣上游漂来了数十条战船,在城堡下的河面上一字摆开,只见猴子身穿羽织,站在高大的船头上指挥若定,数百名火枪手们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木曾川对岸,斋藤军团战船上的将士们身披铠甲、手持弯刀,要夺取这座刚刚筑成的城堡,忽听秀吉一声令下,顿时火枪声大作,河面上升起了滚滚硝烟…… 按照以往攻打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和丹羽长秀的经验,斋藤龙兴认为,这些火枪不足以抵挡上万人进攻,但这一次,却没了以往的幸运,只见数百支火枪齐发,一排火枪手撤下,接着又是一排补上,弹药能直接穿透盔甲,几乎枪枪命中…… 中弹的士兵不是倒在船上,就是栽进了水中,哭喊声连成了一片,任凭斋藤龙兴如何发威,再也没人敢渡河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战斗,秀吉命令野武士们向对岸发动攻击…… 望着狼狈逃窜的斋藤军,秀吉立在船头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看着这座一夜之间筑起来的城池,心中问道:织田信长为何还不来巡察? 等了一会儿,秀吉显得有些失望,便掏出了那面铜镜,照着自己的这张猴脸,心中默默地喊道:“今日我立下了不世功勋,显灵吧!” 躲在下游岸边的许灵儿等人,时刻注视着秀吉的一举一动,看他正在拿着铜镜照过来、照过去,三人立刻潜水前去袭击秀吉,要把那面铜镜夺回来。 河面上漂浮着很多尸体,不少野武士跳进河中,抢斋藤军尸体上的盔甲,没有人注意他们三人的行动。 许灵儿的水性很好,游得比较快,不一会儿便到了秀吉的船下…… 就在这时,织田信长站在墨俣城头之上放声大笑,高声问道:“猴子,你在干什么?” 趴在船帮上的秀吉手捧铜镜,正在浮想联翩,突然听见了织田信长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一失手,铜镜掉进了木曾川,正好在许灵儿的眼前沉了下去。 于是,许灵儿一猛子扎进了河底,去捞那面铜镜,王冲和郭奕也都看见了,二人拼命地往前游…… 就在许灵儿伸手触及铜镜时,河床下冒起一串串水泡,眼睁睁看着铜镜沉进了淤泥,这时,王冲和郭奕也游了过来,三人使劲地往下挖,挖出了一只大乌龟,再也找不见铜镜的任何踪迹…… (本章完) 第54章 54、京师不平静 嘉靖四十五年秋(公元1566年),紫禁城西苑,皇帝躺在偏殿的龙床之上,召见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 伴随着阵阵的咳嗽声,嘉靖皇帝喘着粗气问道:“自蓝真人升天之后,朕再也没能起过床,睁眼就会看见邪魔在朕的眼前乱舞,闭眼就能听到妖孽作祟的声音,朕问你,蓝真人献给朕的那几件国宝,现在到底在何处?” “启奏我主万岁,臣已查明,那两件国宝被严世蕃送到日本,但罗文龙并没有转交给石山本愿寺,而是落在了萨摩州的海盗之手,臣派去的那几名锦衣卫,已经摧毁了海盗的据点,国宝却又被其他大名领主抢走了,如今,佛龛已经找到,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陆云龙,为此而殉职,但那面铜镜据说、据说……”成国公说到这儿,却显得十分犹豫。 嘉靖皇帝半坐起身,颇为生气地讲道:“这些锦衣卫真是废物!自陆云龙死后,参你的折子不少,都被朕留中不发,你不要说了,任何事情岂能瞒得过朕?” “臣前后派去了十人赴日本荡寇,如今只剩下了四人,眼下日本国内战乱不断,在寻找那面铜镜时,他们与日本武士拼死搏杀,就在大功快要告成之际,听说、听说那面铜镜掉进了河里,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成国公刚刚讲完,只见嘉靖皇帝猛的挺直了身子,又重重地摔倒在了龙床上。 浑身颤栗的成国公赶忙伏地叩首,诚惶诚恐地接着讲道:“臣罪该万死,请我主万岁千万要保重龙体,无论如何,务必得让他们打捞出铜镜,才算将功赎罪。” 沉寂了片刻,大太监黄锦轻声问道:“万岁,这可如何是好?” 嘉靖皇帝这才微微睁开双目,有气无力地答道:“蓝真人升天之前告诉过朕,佛龛倒没有显过灵性,而那面铜镜却是非常之物,等他们打捞出来,再让他们回来见朕吧,朕累了。” 于是,成国公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就想起身告退,这时,忽听黄锦问道:“我主万岁,既然镇宫之宝还没找到,是不是赶紧把斋醮法坛搭起来?” “既然如此,还不快去让那道士王金、申世恩选址,挑个良辰吉日,在京城给朕搭建一座七星法坛。”嘉靖皇帝说着又咳嗽了几声,恶狠狠地讲道:“今后再有人敢上书弹劾此事,给朕格杀勿论!” “奴才领旨。”说罢,黄锦赶忙跪下磕头谢恩。 派人把道士王金和申世恩召进宫来,黄锦尖声笑道:“哈哈,你们的好日子到了。圣上已经恩准,只等你们选好方位,挑个吉日良辰,搭建斋醮法坛,请来仙姑去取那王母娘娘的灵芝仙草,献给我主万岁,祝愿陛下龙体早日康复。”二位道士听罢,顿时喜上眉梢。 王金讲道:“黄公公,搭建斋醮法坛,基址要取方位端正之地,坐北面南,当以方位东西南北定法坛之坐向,露三光之下,以达至诚,天宝之台,取法上境,建斋行道,中列太上三尊之象,天门、地户、飞桥务必要精好。” “二位真人,你们可选好了方位?”黄锦问道。 申世恩答道:“凡在市朝,择宽静街衢,苟近闹市,需择净处建坛。我们已经在仙人巷选好了坛址,修建灵坛一座,供养王母娘娘降下的‘灵芝仙草’,再选黄道吉日,请仙姑采下献进宫中,可保万岁爷龙体康复。” 黄锦赶忙催促道:“既然选好了地址,看好了黄道吉日,不快去办,还等什么?” “禀告公公,只是那首辅大学士徐阶,暗中指使工部主事梁材、户部主事海瑞等人,阻挠仙人巷拆迁,挑动仙人巷的居民闹事,还有……” 未等申世恩把话讲完,黄锦不禁放声大笑,耸着鼻子讲道:“你只管去办也就是了,万岁爷已经严厉责令锦衣卫,对胆敢阻挠祭坛搭建者,格杀勿论!” 于是,京城仙人巷被官兵圈了起来,锦衣卫强行赶走了此地的居民;鹤发童颜的玄德真人,正带领一伙人开始拆房子。 拖家带口的居民们露宿街头,仙人巷外哭喊声震天,六部官员们听说了这个消息,纷纷前来干预,却全都被官兵拦截在了巷外。 工部主事梁材跪在巷口痛哭嚎啕,户部主事海瑞劝道:“梁大人,既然我们进不去,那就走吧。” 梁材仰天长啸:“天理何在……” 海瑞把他拉起来问道:“梁大人,你这么做又有何用?” “海大人,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天理昭昭,王法何在!” “走吧,梁大人,我自有良策。”海瑞说罢,拉着他绕过了人群,拐进了一条小巷,来到了一家棺材铺的门前。 海瑞进了棺材铺,不明觉厉的梁材就在门外等他,不一会儿,发现有人从里面抬出来一口薄棺。 “海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梁材惊讶地问道。 饱含热泪的海瑞认真地答道:“梁大人,拜托了。”说着,便给他跪了下来。 梁材急忙将他扶起,继续问道:“海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上疏弹劾当今!梁大人,海某人在京城没什么亲朋,等我死后,请你帮忙照顾我的家人,多谢了!” 梁材感慨地讲道:“海大人,梁某不才,自叹弗如!” 于是,海瑞把这口棺材送到家,便埋头写了一封奏折,亲自送往紫禁城文渊阁。 当晚,这份奏章便摆在了嘉靖皇帝的龙床之上,看罢海瑞的上疏之后,顿时怒火中烧,马上派人把首辅大学士徐阶、成国公朱希忠等人召进宫来。 “今日宣你们进宫,本想问问你们有关太子裕王之事……”嘉靖皇帝说着,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讲不下去了。 徐阶赶紧伏地叩首,讲道:“圣上保重龙体!” 在一旁伺候的黄锦,赶忙给嘉靖皇帝拍胸捶背,搀扶着他坐起身来。 过了一会儿,嘉靖皇帝苦笑了一声,接着讲道:“朕知道,早晚得有殡天之日,你们不必紧张。” 徐、朱二人齐声高呼“万岁”。 忽然,嘉靖皇帝从床上摸出了一张奏折,扔到了二人近前,气愤地讲道:“这是海瑞的折子,你们看看吧。” 徐阶急忙将这张折子打开,成国公也凑了过去,二人边看、边皱起了眉头…… 又过了足有一刻钟,嘉靖皇帝挺了挺身子,干咳了几声,问道:“朕千秋之后,相信自有公道!不知你们有何看法?” 徐、朱二人只看了一半,全都大惊失色,只见海瑞在奏折中写道: 户部云南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臣工,使之尽言焉。臣工尽言,而君道斯称矣。昔之务为容悦,阿谀曲从,致使灾祸隔绝、主上不闻者,无足言矣。 过为计者则又曰:“君子危明主,忧治世。”夫世则治矣,以不治忧之;主则明矣,以不明危之:无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趋舍矣乎!非通论也。 臣受国厚恩矣,请执有犯无隐之义,美曰美,不一毫虚美;过曰过,不一毫讳过。不为悦谀,不暇过计,谨披沥肝胆为陛下言之。 汉贾谊陈政事于文帝曰:‘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夫文帝,汉贤君也,贾谊非苛责备也。文帝性颇仁柔,慈恕恭俭,虽有爱民之美,优游退逊、尚多怠废之政。不究其弊所不免,概以安且治当之,愚也。不究其才所不能,概以政之安且治颂之,谀也。 陛下自视,于汉文帝何如?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人,可为尧、舜,可为禹、汤、文、武,下之如汉宣之厉精,光武之大度,唐太宗之英武无敌,宪宗之志平僭乱,宋仁宗之仁恕,举一节可取者,陛下优为之。 …… 看到此处,徐阶再也读不下去了,讲道:“陛下,虽说海瑞其罪当诛,只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大太监黄锦讲道:“还不快点派人把海瑞抓起来,他要是跑了,可如何是好?” 成国公答道:“海瑞这个人向来有傻名,听说他上疏之前,自己知道冒犯该死,已经买好了棺材,与家人诀别,他家的奴仆们倒是都吓跑了,臣知道他是不会逃跑的。” 忽然,嘉靖皇帝放声大笑,喘着粗气讲道:“你们不必说了,海瑞所说的都对。朕已经病了很长时间,又何尝不想临朝听政?朕确实不自谨,导致身体多病。如果朕能在这偏殿议政,岂能遭受这个人的责备辱骂?徐大学士、成国公,你们都是知道朕的,朕又何曾误过任何一件国事?” 徐阶答道:“天下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就海瑞的这份奏折来看,微臣认为,他是想拿比干自比……” 嘉靖皇帝立刻接下了话茬,颇为感慨地讲道:“朕也觉得此人可与比干相比,但朕却不是殷纣王!” 这时,二人都听明白了,知道皇帝不会处死海瑞,便赶忙伏地叩首,异口同声地答道:“陛下圣明!” 嘉靖皇帝命令道:“徐阶,你先下去吧。” 待徐阶告退之后,嘉靖皇帝问道:“成国公,勾结倭寇的海盗现在还有吗?” “除了伊岐岛的海盗外,萨摩、对马、平户等地的海盗已经铲除,漏网者不过二、三十人,都是一些宵小之徒,不足为虑。也难为那几名锦衣卫了,如今他们正在想办法打捞那面铜镜。” “你不必替他们辩护,朕也知道他们不易,现在有新的任务交给他们去办,看看吧,这是东厂转来的琉球国密函。” 成国公从黄锦手中接过了密函,看罢之后出了身冷汗,信中提到了这位堺町商人林道巽,他在加入了锦衣卫之后,还暗通东厂,更令人震惊的是,萨摩寇首林文俊居然是他的亲侄儿,当时,他为了家族的利益,并没有揭发林文俊,有关消息,还是王冲通过陈申给他刚刚传递过来,在此之前,他竟然一无所知。 看来,东厂的眼线实在太厉害了,成国公朱希忠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伏地叩首:“陛下圣明,是臣等失察,臣知罪了。” “哼!还说什么漏网者不过二、三十人,都是些宵小之徒!现如今,萨摩寇首林文俊逃亡到了琉球,聚啸山林、贩运西洋火枪,琉球官吏已被其所收买,将来必是心腹大患。朕在位四十五年,有二十多年深受倭寇所害,朕希望百年之后,给后世留下一个太平稳固的江山,你好自为之吧!” 最近太忙了,更新不一定及时,敬请谅解 (本章完) 第55章 55、万里归乡路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公元1567年月),京城刑部大牢。 一大清早,监狱主事左手提着两**烧酒,右手拎着一大盒子饭菜,进了牢门便高声叫道:“快去把海瑞给我带来!” 牢头不敢怠慢,一会儿的功夫,披枷带锁、披头散发的海瑞被押了出来。 “海瑞你看,主事大人给你送行来了,趁热去吃吧。”牢头笑着讲道。 等牢头把海瑞身上的枷锁打开,他微笑着揭开了盒盖,先趴下闻了闻,转身对监狱主事讲道:“嗯,不错!我做官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美味的佳肴,呵呵,多谢主事大人,我也就不客气了。” 海瑞把话讲完,坐在地上拿起筷子便吃。 监狱主事给海瑞把酒杯斟满了,笑呵呵地把酒杯递了过去。 海瑞也不客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讲道:“离午时三刻还早,我要慢慢享用,西市问斩的时候,朝廷堂堂的户部四品主事,不能当个饿死鬼。” 就在海瑞恣情吃喝之际,监狱主事趴在他的耳边,悄声讲道:“嘉靖爷殡天了,隆庆爷即位,这是徐大人派我给你送来的,他正等着你出狱,看来,先生即将受到重用。” 突然,海瑞把筷子扔在了地上,抬起头问道:“你这消息确切吗?” 监狱主事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 于是,海瑞趴在了地上痛哭嚎啕,用手往嗓子里乱抓,不一会儿,就把刚刚才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喘息了片刻,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嘉靖皇帝御驾殡天后,到了次年的春天,消息才通过邸报传到了日本。 这一日,陈申在码头上忙完生意,揣着朝廷刚发来的邸报,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绸缎铺。 这时,许灵儿和朱辉正在忙着给客人裁布,发现陈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一定出了大事。 等客人都走了,陈申关上了店铺,郑重地讲道:“嘉靖爷已龙驾殡天,隆庆新君登基。灵儿姑娘,我们也得准备个灵堂祭奠一番。” 正在说话之间,忽听有人敲门,朱辉把门打开,是郭国强来了,陈申赶忙上前问候,彼此客气了一番,得知他是祭奠先帝来的,许灵儿扯了一匹白布,开始给大家做孝服。 许灵儿写了嘉靖皇帝的神位,许仪后拟了一份追悼祭词,郭国强、陈申和朱均旺等人搭设好了灵堂,七个人跪倒在皇帝的灵前,非常庄重地祭奠了一番。 仪式结束后,许仪后讲道:“灵儿、朱辉,你们记住,今后纪事,即日起改用隆庆年号(公元1567年)。” 二人认真地点了点头,于是,朱辉帮着磨墨,许灵儿把当日的祭奠仪式记录了下来。 郭国强问道:“冲儿,那面铜镜可曾打捞了出来?” 王冲摇头答道:“舅父大人,自铜镜沉入河底以来,我们到木曾川打捞了许多趟,始终没能找到,直到年前河面结了冰。” “听弥次郎来信说,猴子最近还在破冰打捞,看来,这面铜镜怕是永远也找不到了。”朱辉讲道。 郭国强不无遗憾地讲道:“国师蓝道行道长早已仙逝,如今先帝驾崩,既然铜镜已经丢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据国内来的客商说,新君一改前朝遗风,当今圣上极度反感修仙炼道,在京师大肆抓捕那些道士们,王金、申世恩被杀,其师兄、师弟、徒子徒孙早已跑得没了踪影,或许不会再有人追究铜镜的事了。” 王冲意识到,在这两年多来,还没能顺顺利利地完成过一件任务,颇为自责地讲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们祖宗留下的国宝,无论如何,不能遗失在异国他乡,否则,我们还有何颜面回家乡见江东父老?” 郭奕也忍不住问道:“舅舅,最近可有林一官的消息?” 神情严肃的郭国强答道:“我这次来找你们,不仅是来报丧事的,还得传达成国公老王爷的命令,根据东厂的线报,在琉球国首里城外,再次发现了林一官的踪迹,冲儿、奕儿,你们准备返回琉球吧。” “这次我也要去。”许灵儿讲道。 郭国强答道:“密令中说,阿萍如今在李成梁大人的家中,李总兵从她那儿得知了你的情况,便给老王爷写了封书信,故此,老王爷命你和许神医、朱家父子等人,带上已寻回来的佛龛立刻回国。” 许灵儿摇了摇头,坚定地讲道:“那林一官极其狡猾,琉球官府都被他买通了,冲哥和奕儿姐姐不能没个帮手,我不能走。” “林一官那些人的秉性,没人比我更了解,我也要到琉球帮忙。”朱辉讲道。 许仪后和朱均旺听说后,也要求前往琉球协助,便与郭国强争执了起来。 郭国强没有办法,只好掏出成国公的密令,认真地讲道:“各位若想陷我于不忠不义,就随便从事,若是不想将来让老王爷问罪于我,就马上准备启程回国吧。”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便不再为难于他,这时,郭国强从身上取出一个礼盒,递给了许灵儿,微笑着讲道:“这是我给你和李状元的贺礼,只可惜,你们的喜酒我是喝不上了。” 许灵儿羞涩地低下了头,红着脸接过了礼盒,答道:“多谢郭大人!” 许仪后赶紧躬身施礼,讲道:“郭大人费心了,这一年多来,我们父女得到郭大人、陈掌柜的照料,真是感激不尽!在辽东办完了喜事,老儿再回来给各位当个帮手,等彻底铲除了海盗,我们再一起凯旋回京。” 陈申讲道:“郭大人,我这就派人到地内町把文静叫回来,大家吃顿团圆饭,来给大家践行,祝愿灵儿姑娘和李状元百年好合,也祝王将军和郭将军马到成功,大家来个一醉方休。” 许灵儿担心,如果显如知道他们即将回国的消息,恐怕又要多事,讲道:“让文静一个人悄悄回来吧,千万不要惊动本愿寺。” 次日清早,文静独自从地内町赶了过来,大家吃了顿团圆饭,郭国强从萨摩赶过来,没有给岛津义久告假,怕引起他们的疑心,便带上王冲和郭奕一起走了。 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显如得知恩公许仪后要走了,专程来到堺町拼命挽留,在绸缎铺里连续做了好几天道场,祈求佛祖保佑恩公一生平安…… 就这样,他们又多住了十来天,看实在挽留不住了许家父女,显如送来了一份厚礼,亲自联络了一艘商船,把他们送上了堺町码头。 去往朝鲜釜山的商船起锚了,许家父女和朱家父子站在船头,和前来送行的众人挥手告别,大家全都饱含着热泪,彼此高呼保重,直到商船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上…… 许家父女和朱家父子住进了船舱,发现舱里聚着三五一群的日本人在赌博,他们的吵闹声令人不得休息。 少年朱辉实在受不了,正想劝劝他们小点声,这时,从针房中钻出了个小老头,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这些混蛋的东西!竟敢在圣母堂的神位前赌博?” (针房:指南针所在的舱室) 许灵儿定睛一看,原来这老头正是小西隆佐,便赶紧叫上父亲及朱家父子,一起带着行李上了甲板。 赌徒们哄抢散落在船舱里的赌资,把抢到的钱揣进怀里,也有人在抢各种赌具,大家拼命往甲板上跑…… 小西隆佐手里拿着一根木棒,追打着这伙赌徒上了甲板,有些跑得慢的,挨了他好几棍,他边跑边大声嚷道:“还不快把这些赌具全部扔到海里去?你们全都给我坐好了,来听我讲经……” 赌徒们全都坐在了甲板上,气喘吁吁的小西隆佐围着他们转了好几圈,发现还有人藏着赌具,便举起棍子狠狠地打了过去,这伙人只好交出藏匿的赌具,于是,所有的赌具全都扔进了大海。 等大家安静了下来,小西隆佐从怀中掏出本《圣经》,站在这些赌徒们的面前,清了清嗓门,高声讲道: “教皇特使、圣徒圣方济各沙勿略曾经说过:世上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民族,能像大和人一样有如此的风度,因此,我们都是荣耀之士,把荣耀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礼仪之邦让人震惊……” 突然,他提升高了嗓门骂道:“你们这些混蛋却聚众赌博,难道不知道赌博是万恶之源吗?赌博会让人产生邪念,让人变得贪得无厌,让人失去信仰、失去理性。” 听见了赌徒们的忏悔声,小西隆佐接着讲道:“圣徒沙勿略说,大和人都喜欢听取理性的事物,即使他们也曾有罪过和邪念,但只要有人指出他们的错误,经过理性的思考,他们就会被说服。现在,你们都有各种各样的邪念,甚至还干过各种各样的坏事,不要紧,今后只要你能天天背诵福音,天堂之门就会向你敞开,阿门!” 听罢小西隆佐的这番话,众人齐声叫道:“咳!” 于是,小西隆佐露出了笑脸,翻开手中的《圣经》,开始讲述“福音”。 刚讲完一个章节,有人喊道:“小西老爷,来给我洗礼吧!” 紧接着,又有更多人跟着喊起来:“小西老爷,我也要洗礼……” 小西隆佐让人准备了“圣水”,给这些赌徒们举行洗礼仪式。 仪式结束后,小西隆佐到了许灵儿等人近前,微笑着讲道:“来吧,奉我主耶稣的名义来给你们施洗,大家都是迷途的羔羊,只有接受洗礼,真心相信我主耶稣才能得救。” 许灵儿站起身来答道:“谢谢,我们有自己的信仰。” 小西隆佐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讲道:“姑娘一看就是位善人,我看着你也很面熟,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请问你们到朝鲜是探亲、还是访友?” 许灵儿当然记得,当年在堺町追杀林一官时,暗中跟着猴子到过他的家,便坦然一笑,答道:“我们是地内町的小生意人,此去朝鲜是为了办些药材,谢谢你的关心。” “请姑娘不必客气,信仰是不能被强迫的,既然你们是到朝鲜办药材,那我们就是同行了。呵呵,我叫小西隆佐,在堺町开设药材铺的,在朝鲜做生意多年,与他们的国王、大官都有很深的交情,如若你们在朝鲜有为难之处,在下愿意效劳;至于信仰,我相信是可以改变的,将来回到堺町,欢迎你们到基督堂听我讲福音,阿门。” 许灵儿故作惊讶地答道:“原来阁下就是小西隆佐先生,失敬!失敬!” 小西隆佐微笑着摆了摆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讲道:“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就不必客套,愿主保佑我们一路平安,阿门。”说罢,便下了船舱。 许灵儿低声讲道:“小西隆佐认出了我来,这些日本人全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说的比唱的好听,背后不知包藏什么祸心,我们得倍加小心。” 这时,不知因何原因,甲板上的赌徒开始大吵大闹,只听有人大声讲道:“你们这些笨蛋,连小西隆佐大人都不认识?真是白活了这么大!他可是全日本最善良的基督徒。” *********************************** 题外话: 圣方济各沙勿略,耶稣会创始人之一,奉罗马教廷之命,多次到东方传教,曾在印度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于是,他把眼光转向了马可波罗笔下的“黄金之国”,准备经马六甲前往明朝,在安汶岛补充淡水时,救了一个中国人。 由于明朝禁止传教,加上倭寇作乱,这个中国人就把他带到了日本平户,受到了藩主松浦隆信的热情款待,并留在日本传教,但他并没放弃想去中国。 公元1552年8月,沙勿略登上了广州上川岛,当时,该岛是葡萄牙人与中国人走私贸易的据点。 离开中国后,沙勿略去了印度,不久染上疟疾去世了。 有关这段传说,请参考本书第五卷。 圣方济各沙勿略,耶稣会创始人之一,将天主教传播到亚洲的马六甲和日本,由于日本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他非常希望能到中国传教。但要进中国却很困难,便在印度组织一个赴中国使团,在商人们的帮助下,沙勿略使团抵达马六甲,就被扣留下来,这次失败,反而坚定了沙勿略进入中国的决心,1552年8月,沙勿略抵达广州上川岛,该岛是葡萄牙商人与中国沿海居民进行走私贸易的据点,但染上了疟疾,不久便去世了。 有关沙勿略如何去的日本,请参考本书第五卷 (本章完) 第56章 56、险途遇英雄 一行四人安全抵达了朝鲜釜山港,已是黄昏时分,趁着小西隆佐从船上卸货之机,他们迅速地出了码头。 釜山是座繁华的天然良港,被朝鲜国王指定为对日贸易港,并允许日商在此定居,因此,在这儿根本分不清日本人和朝鲜人。 确信没有被人跟踪,四人进了釜山城,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次日一早,到早市上买了四匹马,便赶紧离开了釜山,一路上快马加鞭,进入了全罗道境内。 经过忠清道、京畿道,于中午时分抵达朝鲜古王城开城,此时,已是人饥马乏,许灵儿考虑到两位老人的体力不支,准备找地方吃饭,下午再继续赶路,晚上住在平壤,次日一早出发,当天便可抵达丹东。 *(又称“开京”,高丽王朝的故都,李氏王朝最初也在此建都,公元1395年迁都汉城;公元1398年王子之乱后再度迁都开城;又于公元1400年第二次王子之乱后最终定都汉城)。 四个人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在开城大街之上,商议着要吃什么,忽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几位客官,从大明江南来的吗?” 许灵儿转身看去,只见一名身穿漏乳白色长裙的中年妇人,盘着整齐的头发,没有像日本女人那样的浓妆,长得是面目清秀,正在笑容可掬的低着头。 听她能讲大明的官话,许灵儿觉得倍感亲切,便答道:“大嫂,我们是大明江南来的客商,想找家饭馆吃顿家乡菜。” 这个妇人看着他们的装束,以及随身携带的行李和兵刃,忽然流露出紧张的神情,谨慎地问道:“听口音你们是江南人,但我看你们的行装,又像是从日本回来的,不会是海盗吧?” 许灵儿宛然一笑,答道:“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海盗?这位大嫂真会寻开心。” “客官有所不知,有很多从日本跑来的江南人,他们都曾做过勾结倭寇的海盗,如今大陆沿海的倭寇已被剿灭,他们就跑到我们这儿来开饭馆、旅店,专门打劫过往的客商,你们千万可要多加小心!” “大嫂,请问你是何方人氏?” “呵呵,这是朝鲜的古王京,我们本地人大多都是高丽王的后代,作为明朝的属国,我们从小就能讲朝廷官话。” 边走边聊过了好几条大街,这个妇人一直陪伴在他们的身旁,不由得让许灵儿起了疑心,准备随便找家饭馆进去吃饭。 在一家挺排场的饭馆门前,有个伙计正在高声吆喝着接待客人,朱辉快步跑进了饭馆,许灵儿从马背上取行李,正准备将马儿交给门前的伙计,这时,忽然发现慌慌张张的朱辉跑了出来,差点把他父亲给撞倒。 “朱辉,发生了什么事?”朱均旺问道。 于是,朱辉赶忙把大家拉到了一旁,低声讲道:“我们赶紧走吧,看来大嫂说的不错,这家饭馆的掌柜,居然是秋目浦的胡九官。” 两位老人听罢大惊失色,重新把沉重的行李驮在马背上,四人赶忙离开了这条街。 刚刚喘息了一会儿,那妇人又转悠到了他们的近前,问道:“各位客官,你们为何还没去吃饭?” 望着大街小巷的饭馆林立,许灵儿真不知道还会遇见什么人,但又对这个妇人心存疑虑,不知她老是跟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许灵儿问道:“大嫂,请问你家是开饭馆、旅店的吗?” “呵呵,”妇人满脸堆笑地答道:“我们朝鲜人的生意,都被从日本来的海盗们给挤兑得没法做了,各位客官若是不嫌弃,就去尝尝我家的料理吧,如果觉得满意的话,今后就常到我家去坐坐。” 果然是拉客的,灵儿也就放松了警惕,转身问道:“爹爹、朱大叔,我们不妨就去尝一尝朝鲜料理吧?” 两位老人也旺担心再满街的转悠,说不定还会碰到那些似曾相识的海盗,万一惹出麻烦来,还不如到这位朝鲜大嫂家去吃顿饭,于是,他们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妇人笑逐颜开地给大家深鞠一躬,讲道:“往来的客商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今日给你们只算饭钱,喂马的饲料算我送你们的,若是满意的话,在你们这些客商当中替我们美言几句。” 许灵儿赶忙还礼,答道:“大嫂如此慷慨,真是多谢了!” 这个妇人接过许仪后手中的马缰,替老人牵上马,带着他们转到了另一条街上,来到了一家朝鲜料理店。 正是午饭的时间,料理店宾客盈门,四匹马交给了店小二,妇人大声讲道:“用上好的饲料,把马儿喂饱了,不用算钱。”看得出来,她是这儿的老板娘。 掌柜的也迎了出来,非常热情的把他们请了料理店,伙计们立刻给上来了泡菜、狗肉酱、冷面、大酱汤、炒年糕、紫菜包饭、参鸡汤、烤牛肉和烤鳗鱼等,看着这满桌的美昧佳肴,大家都已经饿得够呛了,便匆匆忙忙地吃了起来。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掌柜的拿来一壶酒,招呼道:“各位客官,来尝尝我这儿自家酿造的烧酒,也不用算饭钱的。” “谢谢掌柜的,我们都不饮酒。”许仪后答道。 “小店的生意全靠着大明来的客商照应,尝一尝无妨,当然客官不饮酒的话,也不用勉强,我来……” 没等掌柜把话讲完,有个伙计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到了许仪后的跟前,气喘吁吁地讲道:“员外爷,不好了,你们的、你们的马惊了,在马厮里乱蹦乱跳,踢伤了我们好几个人,现在谁也收拾不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掌柜的狠狠地给了伙计一拳,骂道:“你们这些笨蛋,为何连匹马都伺候不好?请客官慢慢吃,不要担心,我先去看看。” 朱均旺赶紧站起身来,讲道:“这几匹马是从釜山刚买的,一路上都好好的,可能是水土不服,这些畜生还把人踢伤了,我们不能不管。” 许灵儿和朱辉也想去帮忙,许仪后给二人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们看好行李,不要轻举妄动。 眼看着两位老人跟掌柜的出去了,许灵儿喊道:“爹爹,朱伯伯,你们都小心点,干脆,把这四匹马送给掌柜的杀掉算了,如果伤了人的话,我们再赔点银子。” “请客官不要担心,慢慢吃,我会处理好的。”掌柜的说罢,朝他们微微一笑。 许灵儿和朱辉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料理店里的客人都快走光了,也不见许仪后和朱均旺回来,此时,掌柜的和那个妇人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店家,我父亲为何还没回来?那几匹马怎么样了?”许灵儿着急地问道 “你们的那几匹马全都死了,那两位老员外出去买马,你们再等一等吧。”店小二说罢,就急匆匆地走开了。 许灵儿忽然感觉不对劲,即便两位老人外出买马,也不会不来打声招呼,刚要站起身来,只见朱辉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一头栽倒在饭桌上;这时,她也感觉天旋地转,强打精神要取行囊中的宝剑,刚伸了伸手,就觉得一阵眩晕,摔倒在了地上。 午后,开城通往京畿道的官道旁,有座小村庄,有个年轻人正在农舍朗读《孙子兵法》,读罢一篇孙武篇,又开始练剑,一直练到汗流浃背,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天已过未时,这才带上锄头走出了农舍。 穿过村外的一片小树林,年轻人忽然发现,官道上有两匹马,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前面的马背上是个中年妇人,在她的身前,还趴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姑娘;后面的马上之人,看着像个饭馆的伙计,手里却拿着一柄长刀,其背后驮着几包行李。 年轻人驻足仔细观瞧,发现马背上的姑娘被反捆着双手,意识到遇上了人贩子,顿时怒火中烧,抡起锄头便追了上来。 跑到两匹马的前面,年轻人抓住了马的缰绳,厉声问道:“这个姑娘为什么被捆着双手?你是什么人?” 这个妇人答道:“你这个农夫,少管闲事!”后面的那个伙计二话没说,挥刀便朝年轻人砍去。 年轻人知道遇见了海盗或者倭寇,躲过了伙计这一刀,舞起锄头冲上前来,把那妇人吓得跳下马就跑,她的马儿受惊,那个昏睡中的姑娘掉在了地上。 歹徒追上前来,和这年轻人打斗了一会儿,发现他实在厉害,急忙拨马便跑。于是,年轻人抛出了手中的锄头,只听马儿一声嘶鸣,驮着那个歹徒落荒而逃。 年轻人紧追了几步没能追上,回转身来去救那个姑娘。 躺在地上的正是许灵儿,年轻人摸了摸她的脉搏,感觉脉搏有些慢,把手放在她的鼻孔处,呼吸十分均匀,猜测她可能是中了毒,应该不会有大碍,于是,便将她带回了家,把她放在了一张小床上,让她先好好睡上一觉,也就不再去干农活了,拿起那本《孙子兵法》,开始认真研读。 黄昏时分,许灵儿睁开了眼睛,心中默默地念道:“我这是到了何处?爹爹去了哪里?朱家父子为何也不见了?” 想坐起身来,许灵儿感觉浑身酸痛,揉了揉眼睛,仿佛觉得到了阴曹地府,不由自主地喊道:“娘、娘,你在哪儿,女儿找你来了,娘,娘……” 连叫了好几声,许灵儿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在吃饭时出了事,看着手腕上被绳子勒出的印记,应该是被人绑架到了此地,现在,有人给她解开了绑绳。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许灵儿坐起身往四周观瞧,尽管有些昏暗,还是看清了墙上挂满了武将的画像。 “孙膑、白起、李牧、韩信、卫青、关云长、李靖、郭子仪、岳飞、戚继光、啊,这位是李成梁大人……” 接着再看,顿时大吃一惊,许灵儿忍不住问道:“画中之人,为何会有如松哥哥?” 听见了屋里的惊呼声,年轻人推门走了进来,轻声讲道:“这位姑娘,你终于醒了。” 许灵儿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知他到底是强盗,还是他救了自己,于是,继续盯着墙上的画像,再次问道:“画中之人,为何会有如松哥哥?” “你说什么?李如松是你的哥哥?”年轻人惊诧地问道。 许灵儿揉着眼睛仔细观瞧,又怕自己看错了,接着问道:“难道这不是李如松吗?” 年轻人赶忙躬身施礼,低下头答道:“原来是李如松大人的妹妹,李总兵大人家的千金,小姐,让你受委屈了”。 许灵儿发现这个年轻人很有礼貌,猜测他应该不是强盗,便微笑着问道:“请问我这是在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我的父亲和朱家父子现在又在哪儿?” 听罢这一连串的盘问,年轻人顿时大惊失色,赶紧跪倒在了地上,问道:“难道李成梁大人被倭寇绑架了不成?” 许灵儿这才反应过来,起身下了床躬身还礼,答道:“许灵儿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请不要误会,我是李成梁大人的义女。” “原来如此,真是吓死我啦!谅那些倭寇也没有如此胆量,竟敢到辽东绑架李成梁大人!”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小姐,这是朝鲜的全罗道。” 这个朝鲜人为何贴李如松的画像?许灵儿好生奇怪,又接着问道:“公子,你画的这些名将我能理解,为何会有如松哥哥的画像?请问你认识他吗?” 年轻人微微一笑,清了清嗓门,毕恭毕敬地答道:“李如松大人是在下的楷模,对他的事迹,在下可谓如数家珍,也期望能像他一样,在我们朝鲜武科及第,将来成为一代名将报效国家,。” 看着他这幅认真的态度,许灵儿忍不住问道:“那你说说,如松有何丰功伟绩?” “李如松大人的曾祖李英,自朝鲜内附明朝,任铁岭卫指挥佥事;其父李成梁大人英毅骁健,初为显山参将,今为辽东副总兵,协防辽阳;李如松大人于嘉靖四十三年,参加武举而状元及第,初为指挥同知,在辽东立下赫赫战功,迁署都督佥事,今为神机营右副将,驻防山西大同,嘉靖四十四年,娶妻夫人马氏、嘉靖四十五年,纳吴氏夫人为侧室……”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许灵儿顿时脸色突变,惊诧地问道:“此话当真?” “在下治学一向严谨,李如松大人是我毕生的楷模,岂能有假!” 于是,许灵儿紧绷着双唇,眼泪刷刷的往下流,一把推开了年轻人,捂着脸跑出了农舍…… (本章完) 第57章 57、朝鲜救汤景 穿过了村外的小树林,许灵儿擦干了眼泪,仰望着满天的繁星,心中十分茫然,默默地念道:怪不得这近两年来,连封书信也没有,原来负心汉已娶了两房夫人! 此刻,爹爹和朱家父子在什么地方?这伙贼人到底什么人? 正在她仰天长叹之时,忽然,树林里窜出了七个手持弯刀的黑衣人,冲上前把她包围了。 许灵儿做好格斗的准备,用东洋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这伙人也不答话,逐渐缩小包围圈,正准备动手时,突然飞来了几支冷箭,只听四个黑衣人惨叫了几声,全都倒在地。 这时,年轻人扔下手中的弯弓,手持宝剑冲上前来,挡在了许灵儿的近前,与剩下的三个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许灵儿想帮忙,但手无寸铁,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弯刀,再抬头看时,三个歹徒都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于是,年轻人又去检查中箭倒地的歹徒,发现有个人还没断气,便蹲下身问道:“谁派你来的?说出来便饶你一命。” 这个黑衣人就地打了个滚,想趁机逃跑,却被年轻人踩住了脑袋,继续问道:“你们为何要抓这位姑娘?谁派你们来的?” “我上有老、下有小,不得已做了海盗,求你们饶了我吧。” 听这个歹徒竟是江南口音,许灵儿问道:“我问你,是秋目浦的胡九官派你来的吗?” 黑衣人赶忙答道:“不、不是,是小西隆佐派我们来的。” 自从在船上遇到了小西隆佐,许灵儿就担心可能会出事,果然,这位号称东洋列岛最善良的基督徒,从釜山煞费心机地跟踪到了开城,最终还是伸出了丧心病狂的魔掌。 “我们与小西隆佐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他为什么要害我们?”许灵儿愤怒地问道。 “据说,不管出于什么缘故,你们仍在四处追杀林一官和羽柴秀吉,此二人都是小西隆佐的好友;为了阻止你们的行动,小西隆佐在朝鲜布下了天罗地网,想把你们抓回去,以此挟你们的同伙,希望你们不要再继续与他们为敌了。” 听到这儿,许灵儿认为和这伙人没什么道理可讲,举起了手中的弯刀,想一刀结束了这个歹徒。 年轻人拦住了许灵儿,对那歹徒问道:“那么,罪魁祸首小西隆佐现在什么地方?” “与我同行的还有三个人,他们现在何处?”许灵儿接着问道。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做海盗了,我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在南京还有一双女儿,杀了我便是作孽,阿弥陀佛。” 许灵儿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厉声喝道:“少废话,快回答我们的问题。” “小西隆佐就在开城,与你同行的三人可能已被送去了釜山。” “事不迟疑,速带我到开城去,务必要抓到小西隆佐。”许灵儿说着,便和那个年轻人一起捆上这个歹徒,这时,却发现他并没受箭伤。 原来,这家伙看见有人中箭倒地,他也跟着躺在了地上装死,很显然,这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年轻人讲道:“姑娘你看,这家伙根本就没中箭,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的,我陪你们一起到开城去抓罪魁祸首。” “请问壮士尊姓大名?许灵儿感激不尽!” “在下李舜臣,能为李如松大人之妹效劳,实乃三生有幸。” 听他又提起了李如松,许灵儿内心如刀绞一般,朝着那个歹徒狠狠地踢了几脚,把怒火撒在了他的身上,骂道:“该死的海盗,还敢磨磨蹭蹭的,小心我一刀要了你的狗命。” 从此地到开城有四十多里的路程,在漆黑的官道上,只有他们三人匆匆地赶路,当到了开城附近,已经是深夜亥时了。 开城郊外的马路上行人多了起来,虽然李舜臣拿宝剑时刻恐吓着这个歹徒,但还是担心会遭遇巡夜的盘查,显得都十分紧张,歹徒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态,突然坐在地上不走了。 许灵儿把弯刀指着这个歹徒,问道:“你想干什么?快起来跟我们走。” 这时,他突然跪倒在了许灵儿的面前,流着泪讲道:“我知道你是朝廷的锦衣卫,求求你,好心的姑娘,救救我吧!我叫汤景,应天府人氏,本是金陵富商,只因早年外出经商,遭到海盗邓碧川的洗劫,老母和妻儿流落到了伊岐岛,迫不得已替他们做事,如若锦衣卫将来能救出我的妻儿老母,今日我就算死在开城,也足以瞑目。” “既然你是邓碧川的手下,为何跑到开城来了?”许灵儿问道。 汤景答道:“去年,林一官拿出数十万两银子,跑到伊岐岛召集了不少人,分别派往大陆沿海替他做生意,邓碧川趁机推荐了我和陈元化等人,就这样,我被他们带到了朝鲜,负责林一官在全罗道的生意,如今,从釜山一直到平壤,到处都有林一官的眼线,如果锦衣卫能救出我的家人,我就帮你们铲除海盗在朝鲜的据点。” 怪不得王冲、郭奕在南洋追踪了大半年,也难以寻觅林一官的踪迹,没想到他们居然跑到了朝鲜,许灵儿不禁问道:“林一官现在何处?” “林一官在朝鲜留下了几个据点之后,就到辽东解救他的妻妹去了,听说他们从山海关一路南下,沿海岸线布了数十个窝点,最后,从福建返回了琉球,准备借助琉球的地利,往来于南洋和东洋之间,把西洋新式火绳枪运到堺町,通过小西隆佐贩卖给羽柴秀吉。” 听罢汤景所述,许灵儿判断他没说假话,接着问道:“既然小西隆佐在开城,而你是全罗道的掌柜,那么,今晚是何人派你来的?” “今儿后晌,小西隆佐的姘头和饭馆的伙计,一前一后跑到我的店里报告,说是有人在这个村子附近打劫了他们,让我派人前来帮忙。”汤景说到此处嘿嘿一乐,接着讲道:“姑娘,刚才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是谁,即便我抓到你,也会放了你的,只不过没有想到,突然有人放冷箭,我不装死,还等着他杀我吗?” “那你可知道,我父亲和朱家父子到底在何处?”许灵儿问道。 “听小西隆佐的姘头说,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担心把四个人一起押往釜山,肯定会遭官府的盘查,就分别派人押送,若是没出意外的话,他们三人应该都到了釜山。” “如果我们现在放了你,如何让我相信你能改邪归正?”许灵儿接着问道。 “我知道你是锦衣卫,出使东洋是为了搭救令尊,现在,他们三人全都落在了海盗之手,因此,我判断你暂时回不了国,故此,准备抓到你之后,再和你谈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把我的老母和夫人刘氏、儿子汤庆从伊岐岛救出来,帮我送回南京,当然,我也不会再当海盗了,随时就能溜走。” 汤景说罢,眼泪汪汪地看着许灵儿,发现她还有些犹豫,赶紧伏地磕头,讲道:“请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怀疑,我的身世说出来,会把你给吓着的,若不是为了妻儿老母,我宁死也不会做海盗,求你了,姑娘。” 若是汤景不合作,就算绑着他去也没用;若汤景所说的都是真话,他定会帮大忙。于是,许灵儿认真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汤景。 李舜臣给汤景松了绑,讲道:“走吧,带我们去抓小西隆佐。” 汤景活动了一下手脚,叹息了一声,讲道:“做海盗的也可怜啊,被射杀的那几位,他们是福建人,也是经商的时候被海盗掠走的,一家老小被海盗胁迫,不想干也难,等将来到了伊岐岛,若是有机会,就多搭救几个人吧。” 许灵儿一家也有类似的际遇,对汤景颇为同情,答道:“你就放心吧,等我回到伊歧岛,一定会想办法把她们都救出来。” “有你这句话,我今日死在开城都认了,走,咱们抓小西隆佐去。” 汤景突然表现出了一股英雄气概,许灵儿和李舜臣都很有信心,三人进了城,很快就找到了小西隆佐姘头的家。 那个妇人一见是汤景,赶忙问道:“汤大官人,逃跑的那个女子,你们抓到了吗?” “要是抓着的话,我就不回来找你了,快请小西隆佐先生出来,我问问他现在该怎么办?”汤景答道。 “从劫来的行李中找到了一尊佛龛,小西先生喜出望外,连采办药材的心思都没了,立刻去了釜山,准备明天回堺町。” “小西隆佐先生不是信基督的吗?他要佛龛干什么?” “你把事情办砸了,也用不着来找小西先生,他又不是你们的人,才不会管你们的这些事情。汤大官人,你还不赶快去找王掌柜、胡九官等人去问问。” 这时,许灵儿和李舜臣已经翻墙进了院,把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小西隆佐。 汤景不信她的话,想强行闯进去,这个女人也不想纠缠,正准备关门,被汤景一刀结束了性命。 杀了人的汤景顿时打起了哆嗦,叹道:“被抓到伊岐岛的这六年来,别人都说我是福将,其实,我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从未杀过人,也不想被人杀。如今,改邪归正了,突然对这些人恨之入骨,今天想多杀几个。灵儿姑娘,走,咱们去找王掌柜,问问令尊被送到了什么地方,我先帮你救出令尊,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食言!” “汤大哥放心,我绝不会食言。”许灵儿答道。 “好,咱们这就找王掌柜和胡九官这些混蛋算账去。”说着,汤景便在头前带路,找到了小巷里的一家旅馆。 此时,旅店早已关了门,于是,汤景上前喊道:“王掌柜在吗?” “来了、来了,客官是要投宿吗?”伙计说着,打开了店门,只见里边坐着个老头。 那老头一看是汤景,阴阳怪气地问道:“黑更半夜的,这是什么风把汤大掌柜给刮来了?” “王掌柜,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今天把事办砸了,来问问你,那两个老头和孩子送去了什么地方?” “听小西隆佐的姘头说,她送许家姑娘去往釜山的途中,遇到了劫道的,后来就去找你帮忙,怎么,你没能把许家姑娘抓回来吗?” “抓到的话,我就不来找你了,我问你,许家姑娘有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今儿下午,九官把那二位老头送去了釜山,后来,小西隆佐从行李中找到了一尊佛像,也急匆匆地走了,我、我这儿……” 发现支支吾吾的王掌柜欲言又止,汤景判断定有隐情,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问道:“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惊慌失措的王掌柜答道:“那个叫朱辉的孩子,从我这儿逃跑了……” 冷笑一声,汤景亮出了手中的利刃,威胁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小孩都看不住,他跑去了何处?” “汤大掌柜饶命,我、我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汤景拉着哆哆嗦嗦的王掌柜出了旅馆,把他扔在了许灵儿和李舜臣的面前。 王掌柜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如筛糠一般,跪在地上讲道:“许家姑娘饶命,我、我也不想当海盗,听说隆庆爷要放开海禁,准许贩卖东西二洋,我想回家、做、做正当的营生。” “朱辉自己逃走了,二位老人被送到了釜山。”汤景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短刀,准备杀掉这个王掌柜。 “既然他也要改邪归正,权且饶了他吧。”许灵儿拦住了汤景,继续问道:“朱辉逃去了什么方向?” “他醒来的早,从旅馆的客房中偷偷跑了出去,我派人追了半天,也没追上他,据说,他往平壤的方向跑了。” 按照事先的约定,许灵儿判断,他一定直接前往辽东,投奔李成梁去了,倒也不用替他担心。 “灵儿姑娘,请问我现在怎么办?”汤景问道。 “你不是准备回家吗?正好,我的兄弟逃往平壤方向,我猜他应该是要去往辽东,你赶快去追他,追不上也没关系,到了辽阳李成梁大人的军营,一定能找到他,告诉他不要担心,我一定把两位老人安全带回家乡,答应你的事情,我也决不会食言。” (本章完) 第58章 58、马五逞威风 汤景辞别许灵儿和李舜臣,连夜赶赴平壤方向去追赶朱辉。 按照事先大家商议好的方案,一旦走散了,就各自前往辽东去投奔李成梁,于是,朱辉从开城逃出来之后,从平壤坐船到了集安,身上的银子就花光了,便一路徒步跋涉前往辽阳。 在这繁花盛开的季节,大地已经复苏,可在这白山黑水之间,依然透着寒意,忍饥挨饿一连四、五天,朱辉到了一座村寨附近,想去找人问路,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嗓子里像着火一样的疼痛,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晕倒在了荒郊野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辉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发现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拿个葫芦给他喂水。 小男孩看他醒了,微笑着问道:“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朱辉打量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只见他头戴瓜皮帽,脑后梳着一条细细的小辫,粗眉毛、细长眼睛,小小年纪透出一股英气。 小男孩见他没有答话,试着把他拉起来,但毕竟岁数太小,连拉了几把没有拉动,继续问道:“哥哥,你是从抚顺逃来的,还是从辽阳逃来的?” 此刻,朱辉的嗓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男孩发现他那衣衫褴褛的棉袍露着膀子,便将自己的外罩脱下来给他捂上,讲道:“哥哥,你看,还是我们女真人好吧!你们汉人抓到我们女真人,就把我们当成奴隶对待,而你们来了我们这儿,我们却把你当成贵宾。哥哥,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到我家里住上几天吧。” 朱辉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你躺在这儿起不来的话,到了晚上,就会把你冻死的,再让我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把你拉起来。”小男孩拉住朱辉的双手,使劲地往后仰身,忽然感觉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这时,朱辉突然瞪大了眼睛,松开了小男孩的手,就地打了个滚,想要逃跑…… 小男孩往身后一看,只见一个黑衣大汉站正在他的身后,吓得尖叫了一声,却被汤景揽在了怀中,立刻堵住了他的嘴。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汤景低声讲道。 小男孩从汤景的怀中挣脱开来,看着他那身奇怪的黑衣,又瞧瞧试图逃跑的朱辉,便问道:“大叔,你是来抓他的吗?” 汤景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问道:“请问你是不是朱辉公子?灵儿姑娘派我找你来了。” 朱辉显然不信,仍在拼命往前里爬。 “朱公子,请相信我,是许灵儿姑娘派我来救你的,我也是从平壤坐船到集安,沿途打探你的踪迹,终于追上了你。”汤景说着,朝他伸出了双手:“你若是朱公子,就给我点点头。” 眼下,信与不信,朱辉都无能为力,只好给他点了点头。 “公子,许灵儿姑娘在朝鲜被李舜臣所救,他们现在到釜山去解救两位老人,知道你要到辽阳去投奔李成梁,特意派我来找你的。” 那个小男孩一听,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难道你、你们是李成梁的人?”说着话,就想赶紧逃跑。 汤景答道:“孩子,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李成梁的人,而是从朝鲜回来的客商,在途中遇到了些麻烦。” 小男孩这才镇静了下来,讲道:“是啊,若是你心存恶意,我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朱辉很难相信汤景所言,依旧趴在地上没有吭声,却朝小男孩招了招手,微动着双唇,对他表示感谢。 “我叫汤景,本是南京应天府的商人,只因全家老小被困伊岐岛,才迫不得已替海盗卖命。在开城追捕灵儿姑娘时,却被许灵儿姑娘和李舜臣所感化,准备回家好好经商,她将帮我解救妻儿老母,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这时,朱辉的嗓子依旧像着了火一样,吐不出一个字来,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汤景把他抱了起来,讲道:“你若是行动不便,我可以背你走。” “你们要去哪里?”小男孩问道。 汤景答道:“回南京,那儿才是我的家。” 这时,有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罕子,你跑到哪儿去了?” “额娘,我在这儿。” 小罕子的额娘跑了过来,发现汤景和朱辉都是一身很奇怪的打扮,如乞丐一般,还佩带着弯刀,上前拉起小罕子便走。 “额娘,他们都是从朝鲜回来的客商,因为出了些意外,回不了家,我们帮帮他们吧。”小罕子昂着脸哀求道。 小罕子的母亲发现朱辉的衣服全都烂掉了,便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递给了汤景,讲道:“给这孩子穿上吧,晚上还是挺冷的。” 汤景把袍子裹在了朱辉的身上,对他们母子表示感谢。 小罕子笑着讲道:“我的额娘叫额穆齐,是天下最善良的人。” 额穆齐被儿子的话所感动,又把手中的一罐子热饭,给汤景递了过来,讲道:“你们多日没能好好吃口饭了,他阿玛在农田里干活,这是给他准备的,你们先吃吧,待会儿我回家再做。” 小罕子把自己的水葫芦也给了朱辉,讲道:“哥哥,你拿着吧,路上能喝点热水。” 汤景和朱辉吃着热腾腾的饭菜,感动得热泪盈眶。 等他们吃完了,额穆齐讲道:“你们赶快离开这儿吧,如今,朝廷与我们女真部的将领王杲打仗,你们若是被李成梁的人抓到,可能会被当成王杲的奸细,到时候恐怕有口难辩;若是王杲的人抓到你们,也会把你们当成明军的奸细,肯定也活不成。” 小罕子也跟着讲道:“李成梁也可凶了,我们女真部没人不怕他的。” “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叫汤景,滴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汤景谢过小罕子和他的母亲额穆齐,便背起朱辉准备上路。 好心的额穆齐指了一条能避开战场小路,劝他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对于汤景来说,压根就没想去辽阳投奔李成梁,他这一路上都在担心,离家六年,如今南京城里还有没有自己的家? 刚刚吃完了一顿热饭的朱辉,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他从汤景的背上跳了下来,虽然还是说不出话,活动了一下筋骨,表示自己可以走路,趴在地上给额穆齐磕了三个响头,指了指小罕子,又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说,今后我们二人就是亲兄弟! 小罕子跟着他母亲走路回家,忽然,他转过身来大声喊道:“朱辉哥哥,请你记住,这里是赫图阿拉,我的大名叫努尔哈赤……” 汤景带着朱辉返回南京暂且不提,许仪后和朱均旺被胡九官送到釜山之后,立刻联络商船,准备把这二位老人送到尾张,交给羽柴秀吉处置。 许仪后和朱均旺被关押在釜山港的一家客栈,就在胡九官等人吃饭时,忽听外面有人敲门。 屋里的人全都非常谨慎,立刻拔出弯刀,这时,就听门外有人讲道:“九官,我是马五,来看看你们抓到的奸细。” 听见是马五的声音,胡九官把门打开了。 原来,林一官和罗阿敏从辽东找到阿萍后,悄悄地回到了琉球,在罗阿敏的坚持下,马五和阿萍订了亲,就不再让他负责村里的团练,酒坊老掌柜知道,有人忌讳他有直系亲属接班,便让他的这个养子去了朝鲜,负责琉球和朝鲜之间的贸易,经常住在釜山。 经过一番细致的盘问,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是罗阿萍的好友许灵儿之父,一位闻名于世的神医,罗阿萍为了给许家父女送信,差点把命都给搭上,而这个可恶的胡九官,竟敢不给自己通气,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绑架许仪后,马五顿时火冒三丈。 胡九官被骂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马五为何突然大发雷霆,极力给自己辩护,但始终没敢提这是小西隆佐的主意,他害怕万一小西隆佐不承认,就会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 马五抬手连扇了胡九官十几个耳光,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不由分说,当即以商团首领的名义,把这伙人扫地出门、永不叙用。 赶走了胡九官等人,马五对二位老先生礼遇有加,立刻派人到釜山、王京、开城和平壤等地,四处寻找许灵儿和朱辉。 就在马五在釜山的家中等待消息之时,从琉球突然来了个信使,给他带来了一个噩耗:林一官突发重病死在了林家烧酒坊。 马五一听就慌了神,又不敢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决定立刻返回琉球,却又担心许仪后和朱均旺留在釜山遭人迫害,于是,便决定把他们带在身边。 带着那尊佛龛准备回堺町的小西隆佐,刚到釜山,就听说马五释放了许仪后和朱均旺,心中十分恼火,正要去找马五算账时,突然听说他们全都登船走了。 于是,小西隆佐追到了码头,这时,马五的商船正准备起锚,他便站在下面大声喊道:“马总管,等等我,我是林一官阁下的好友小西隆佐。” 听见了喊声,马五便让小西隆佐上了船,惊诧地问道:“小西先生,你不是到开城购买高丽参去了吗?为什么突然要走?” 小西隆佐气喘吁吁地答道:“家中有点急事得回去,我家的商船暂时走不了,正担心找不着船,真是苍天有眼,谢谢马总管。” “天已经黑了,夜晚行船风浪大,小西隆佐先生到船舱歇息去吧。”马五并不知道,绑架许仪后和朱均旺的主谋,正是小西隆佐。 突然发现小西隆佐进了船舱,朱均旺对许仪后低声讲道:“待会儿你别说话,看我的。”许仪后点了点头。 朱均旺喊道:“小西隆佐先生,听说你是最善良的基督徒,快来救救我们吧。” 于是,小西隆佐到了二人的近前,笑呵呵地答道:“我们来时是同一条船,没想到,这走的时候,还是同一条船,可真是有缘分啊。” 虽然双方都在演戏,朱均旺还是非常严肃地问道:“小西隆佐先生,你知道我们到朝鲜干什么去了吗?” “咱们是同行,你们真够快的,要买的药材办齐了吗?”小西隆佐半开玩笑似地问道。 朱均旺答道:“我告诉你,这次到朝鲜来,是给近江小谷城主浅井长政大人办药材的,他和阿市夫人成婚多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想必你也知道,尾张国织田上总介是阿市夫人的哥哥,现在,织田大人也很着急,我们的药材还没办好,却在朝鲜遭人绑架,听说幕后元凶是猴子的手下,这件事如果让织田大人知道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小西隆佐顿时一愣,转脸笑道:“原来是浅井长政大人家的郎中,失敬、失敬!” 因林一官突然去世,马五焦虑万分,正不知道该把这两位老人送到什么地方,忽然看见这三个老头聊得正欢,便问道:“许郎中,请问你们是跟我到琉球?还是返回堺町去找陈掌柜?” “多谢马总管!现在还不知朱辉和灵儿在什么地方,等商船到了对马,就让我们下船吧。”许仪后答道。 由于对林一官之死,还需严加保密,以免引起商团的恐慌,因此,马五把他们三人请进了自己的船舱,把门关好了,讲道:“因家中出了些变故,这才匆匆忙忙地返回琉球处理后事,你们就在对马岛下船吧,接下来我要沿东海回琉球,就不再走日本海域了。” 小西隆佐虚情假意地问道:“马总管,家里出了什么事?” “家兄过世了。”马五答道。 “观阁下如此年轻,想必令兄长也正当风华正茂,真是天妒英才,令人扼腕叹息,愿你哥哥得到主的眷顾,在天堂中安息吧,阿门。”小西隆佐并不知道,马五所说的家兄指的正是林一官。 “多谢小西隆佐先生!” 听罢马五之言,许仪后和朱均旺的心中明白了大半,他们知道,此时的王冲和郭奕正在琉球追杀林一官,或许此人是林一官的手下,于是,二人全都低下头沉默不语。 由于林一官之死太过突然,就马五而言,对于给猴子贩运火枪的生意,并无任何兴趣,甚至十分反感,他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小西隆佐大声讲道:“你回去之后,告诉那个什么秀吉,不要再指望我们给他运送火枪,你们将来若想和继续我做生意,那就恪守本分,现在,我把这二位老人交给你,希望你能善待他们,倘若出一点差错,下次见面,我不会客气!” 小西隆佐不解其意,吓得打了个哆嗦,唯唯诺诺地答道:“惟马总管之命是从!” 商船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上行驶了一宿,黎明时分抵达了对马岛,尽管两位老先生不想和小西隆佐在一起,也只好在此下了船。 马五的商船驶向东海海域,直奔琉球群岛而去…… (本章完) 第59章 59、隆庆用高拱 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五月,王冲和郭奕正在琉球国追杀林一官,汤景带着朱辉回到了南京,许仪后和朱均旺在朝鲜被绑架之后,得到了马五的帮助而获自由,他们在对马岛下了船;此时,为了救父,许灵儿再次返回了日本…… 新君登基,万象更新,隆庆皇帝开始着手选秀女,以填充后宫,规矩依然承明祖之制:凡天子、亲王之后宫妃嫔,慎选良家女为之。 半年多来,除了医、巫、商贾和百工家的女子之外,在全国各地挑选来十三岁至十六岁的少女,多达六千余人,秀女们云集京师紫禁城西华门外,等待大内派出的太监和稳婆挑选。 第一日,秀女们每五百人排成一行,首先从整体外形上将一批女子淘汰,把稍高、稍矮、稍肥、稍瘦的均排除之外。 第二日,每百人排成一行,挑选过程变得格外仔细,稳婆从五官入手,检查耳、目、口、鼻、发、肤、领、肩、背等是否周正,若有一处不周正的,就得淘汰,这一关过了,太监会让秀女自己说出籍贯、姓名、年岁等,若声音混浊、嗓音粗浊,或应对慌张者,也会被淘汰。 第三日,太监根据宫里的考核标准,先拿尺量女子的手足,然后让她们行走数十步,对于手腕稍短、手指略粗,或举止轻浮者,再加以淘汰。 如此三天下来,剩下的秀女已不足千人,负责选秀的大太监黄锦,垂头丧气地对隆庆皇帝报告:“启禀我主万岁,三日来老奴都累趴下了,没有找到陛下所说的那个体貌特征的徽州籍贯罗姓女子,等老奴忙完这几日,再多派些人到江南应天、苏杭、徽州一带私访,一定将那罗姓女子带进宫来。” 分外沮丧的隆庆皇帝答道:“此事不可声张。这个罗姓女子乃犯官之后,怕是早已改了姓氏,也罢,就不用再去私访了,以免招惹朝野非议。” 黄锦伏地叩首,接着奏道:“万岁圣明,老奴三日来查看了六千多秀女,累得头晕眼花,寻找徽州罗姓女子的事情,不知被哪个多嘴的奴才给传了出去,老奴听说,已经遭人非议了。” “当年,贼子严世蕃小儿曾狂言:天子的儿子尚且要送银子给我。这说的就是朕啊。那时候,朕作为太子,在先帝和几位大学士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确实通过这罗姓女子之父,暗中给严世蕃送过银子。如今,罗姓女子之父已被正法,听说他早把一家老小送回了乡下,这些事过去了很多年,难道还有人记得此事吗?到底是何人在非议朕?” “文渊阁大学士徐阶。” “徐阶!朕知道了。” 次日早朝,天还没有亮,文武百官聚齐在皇极殿叩拜皇帝。 (皇极殿:今太和殿,又称金銮殿) 端坐在龙椅之上,隆庆皇帝讲道:“众爱卿平身,你们都是先帝的老臣,如今海疆平定,蒙古鞑靼部落也已言和,可谓普天同庆、四海升平,朕要正士习、纠官邪、安民生、足国用,各位爱卿可有何良策?” 大学士李春芳出班奏道:“福建涂巡抚上书:请求打开对外贸易,变私下贩卖为公开贩卖,臣深以为是,此事可安民生、足国用。” “何人能主持恤商与开关之事?”隆庆皇帝问道。 李春芳答道:“臣举荐高拱。” “徐大学士,你怎么看?”隆庆帝又问道。 徐阶答道:“臣以为,先帝时深受‘南倭北虏’之患,民间尚有疾苦,当力行节俭,以儆效尤,必能正士习、纠官邪、安民生、足国用。” 隆庆皇帝很不高兴,问道:“朕登基大位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遴选秀女,各地秀女来了六千多人,朕也体恤民生,留在宫里的不过百人,这还不是厉行节俭吗?把道士王金、申世恩,方士刘文斌等妖孽一并逮捕法办,下狱论死,还不是革除弊端、惩奸除恶吗?徐阶,你老了吧。” 听罢皇帝的自我辩护,徐阶不再说话了,下朝回到家之后,便写了一份告老还乡的辞呈。 徐阶辞职的请求,很快就被隆庆皇帝批复了下来,却招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以给事中张齐等人上书严厉弹劾徐阶,另以邹应龙为首的一众官员,纷纷上奏章挽留徐大学士,弄得隆庆皇帝左右为难。 这一日,曾深受徐阶器重的高拱被召进宫来,隆庆皇帝问道:“高拱,徐阶上疏要致仕回乡,这件事你怎么看?” 高拱刚从外放之地回京不久,是在徐阶的举荐下,他才进入了内阁,但排名在徐阶之后,对于皇帝提问这样的问题,确实让他很难回答。 沉思了片刻,高拱答道:“陛下,此事可问问海瑞。” “为什么要问海瑞?”隆庆皇帝问道。 “陛下,想当初海瑞弹劾先帝,本该问斩,正是徐阶等人营救,才没有杀他,微臣以为,这位铁骨铮铮的忠臣,正是先帝刻意留给陛下的。”高拱答道。 “言之有理,朕初登大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赦免海瑞,让他官复原职,接着,又升他做大理寺卿。高拱,就让他上个折子吧。” 于是,高拱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奏折,通过太监递给了隆庆皇帝,讲道:“海瑞的奏折,臣正要呈给陛下御览。” 隆庆皇帝接过奏折,读到其中的一段:徐阶侍奉先帝,不能挽救于神仙土木工程的失误,惧怕皇威保持禄位。然自从徐阶主持国政以来,忧劳国事,气量宽宠能容人,有很多值得称赞的地方,然齐康等心甘情愿充当飞鹰走狗,捕捉吞噬善类,其罪恶又超过了高拱。 看到此处,隆庆皇帝对高拱顿生厌恶之情,但却发现他仍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丝毫没有羞愧之意,沉思了片刻,禁不住放声大笑,讲道:“这真是一招妙棋,既然如此,就让徐阶卷铺盖回老家吧。” “陛下圣明,微臣看来,海瑞刚正不阿,应晋升正三品,赏佥都御史衔,可外放应天巡抚,辖应天、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徽州、天平、宁国、安庆、池州十府及广德州,陛下恤商开关之后,这些地方可都是我大明钱粮出处所在,海外的白银将源源不断地涌入江南沿海,若非海瑞这样的人品,何人能经得住这白花花银子的诱惑?” “高拱啊、高拱,你这是一石三鸟,即除去了政敌,又拔掉了身边的一颗钉子,且不论你有没有这样的私心,总之,给朕帮了大忙。” “陛下圣明,臣诚惶诚恐,断无这样的心思。微臣认为,李春芳大人应该做文渊阁的首席,请求陛下恩准。” “李春芳虽是厚道之人,却当不起大用,你要是不来领班内阁,谁来给朕开启中兴时代?” “臣谢主隆恩!” 通过高拱的举荐,四品户部主事海瑞又上一层楼,被隆庆帝外放应天巡抚,成了正三品的封疆大吏。 就在海瑞履新之日,刚刚回到南京的汤景,正在烟波浩渺的秦淮河畔徘徊,六年间,家乡早已物是人非,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家的高墙大院,却没有勇气去敲开家门。 秦淮河据说秦始皇时,凿通方山引淮水,横贯城中,故得此名,从桃叶渡至镇淮桥两岸,十里秦淮、画舫凌波、富贾云集、青楼林立,如此繁华的景象,把朱辉看得流连忘返。 “看,那就是我的家,六年了……”话没说完,汤景忍不住失声痛哭。 朱辉劝道:“哥哥,不要太难过了,到家了就好。” 汤景长叹一声,讲道:“你有所不知,早年,我往来于广东、福建等地经商,原配夫人何氏没有儿子,我就在外面娶了二房刘氏,生了个儿子,把他们母子带回了南京,谁知道,何氏却不让他们进门,大吵大闹半个月,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带上刘氏母子再度出海,母亲担忧小孙子,也跟着去了,谁知道我家的商船刚出舟山群岛,就遇到了倭寇,把我一家老小抓到了日本伊岐岛,这一去就长达六年之久!” 朱辉搀扶着他往家走,到了家门口,汤景却显得有些犹豫,伸了几下手,也没敢敲门。 看出了他的心思,朱辉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于是,汤景点了点头,把胸前的玉坠交给朱辉,自己躲到巷子里去了。 于是,朱辉上前去敲门,等待了片刻,就听里边有人问道:“找谁?” 朱辉答道:“请问这可是何氏夫人的家?有人托我给她带了一份礼物。” 一个头戴公子巾、服饰华丽的中年男人,打开了宅门,把朱辉上下打量把打量了一遍,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什么人要给何氏夫人送礼物?我是这儿的主人,何氏不便出来会客,交给我就行了。” 朱辉故作惊讶地问道:“如此说来,你应该就是汤景、汤大官人了?失敬、失敬!” “呵呵,那你可能找错门了,我姓徐,你走吧。”说着,徐大官人就要关门。 朱辉一把抓住这位徐大官人的手,摇着头笑道:“没错、没错,一定不会错的,难道汤大官人改姓徐了?” 徐大官人大怒,喝道:“松手!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在此撒野。” 朱辉没理他这一套,高声喊道:“汤大嫂,汤景哥哥托我来给你送信来了。” 不一会儿,从里屋跑出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问道:“这位哥哥,你说什么?我父亲还活在世上吗?” “给我滚回屋去!”说着,徐大官人朝着女孩狠狠地瞪了一眼,抬起手把她吓跑了。 这时,一名风韵犹存的少妇走了出来,把小女孩拉进了屋。 朱辉把徐大官人推倒在地,冲进了院子里,大声问道:“请问可是何氏夫人?” 少妇走出门来,吃惊地点了点头,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朱辉赶忙躬身施礼,将汤景的玉坠交到了何氏的手中,讲道:“请汤大嫂过目。” 何氏手捧玉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大官人从地上爬起来,跑过来殴打朱辉,并大声骂道:“哪来的野种,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快给我滚!” 朱辉也没有还手,笑着答道:“徐大官人,你鸠占鹊巢,从这儿出去的应该是你。” “徐喜,快来把这小子送到应天府衙门去。” 从管家房里跑出来个小伙子,上来抹肩头拢二背,就把朱辉就给捆上了,拉起他便往外走。 徐大官人追到门外喊道:“把他给我送到应天府衙门,告诉蔡大老爷,这个人是倭寇,光天化日之下入舍抢劫,直接斩立决。” 这时,汤景发现朱辉被人给捆上了,已经明白了家中出了什么事,此刻,他却毫无办法,只好抹着泪跟在他们的身后。 把朱辉押走之后,徐大官人讲道:“就算那死鬼汤景回来也不怕!犯了海禁就是死罪,你给我在家待好了,哪里也不许去!叔叔回老家了,我们必须得回去看看,顺便再买上几千顷良田,用于给叔叔养老。” 何氏夫人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让泪水掉下来,强忍着悲痛点了点头,带着女儿进了屋。 徐大官人在院子里喝了会儿茶、逗了会儿鸟,等了近一个时辰,还不见徐喜回来,不耐烦地讲道:“今天蔡大老爷办事,为何如此磨叽?”。 又等了半个时辰,丧眉搭眼的徐喜回来了,徐大官人问道:“把人交给蔡大老爷不就完了?为何等这么久?快去给我收拾行李,咱们准备回松江府。” “老爷,怕明天走不了啦。”徐喜神情紧张地答道。 徐大官人瞪大了眼睛,接着问道:“什么事走不了?谁还能拦得住我不成?” “老爷,确实是汤景回来了,刚才跟着我们到了应天府,把你给告了。” “把我告了……”徐大官人简直不敢相信,放声大笑了一会儿,轻蔑地问道:“那蔡大老爷怎么说?” 徐喜答道:“禀老爷,今儿一早蔡大老爷回京述职去了,京城来了位海大老爷今日履新,他接下了汤景的状纸。” 徐大官人顿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为何会这么快?这又是哪位海大老爷?” “回老爷话,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海笔架,敢抓胡宗宪家大公子的海瑞。” 早听说海瑞清正廉洁、刚直不阿,徐大官人还没见识过,但他知道其叔叔徐阶,对海瑞恩重如山,相信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便漫不经心地讲道: “汤景想告,就让他告去吧,我叔叔已回到了松江,咱们必须得回去看看。” (本章完) 第60章 60、走失罗阿萍 马五回到首里城外的林家烧酒坊,发现很多人家的门上都贴着白纸,到处摆放着花圈,他的团联营也是一片狼藉。 有个手下的兄弟一看见马五,急忙上前动情地讲道:“哥哥,可把你盼来了,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有一天,官兵突然包围了你的家,说是要捉拿朝廷的钦犯,一官大人着急上火就犯了心病,这说没就没了……”话没说完,便开始失声痛哭。 马五急忙问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现在出殡了吗?” “五哥,一言难尽!你知道,去年曾有两个锦衣卫来找麻烦,官府就暗中派使者赴京调查,最终核实了一官大人的身份,确认他是严世蕃、罗文龙的死党,尚元王得知后勃然大怒,派首里所司代领兵包围了酒坊,一官大人想出来和他们讲理,被老掌柜劝住了,他连气带急,当场就被气死,次日便草草下了葬。” “我知道了,家里没再没出别的事吧?” “五哥,你看看,咱们保家安民的团练弟兄,被官府杀了大半,好在首里所司代这个狗官,没敢对你家的酒坊发难。” 马五顿时火冒三丈,骂道:“首里所司代这个狼心狗肺的贪官,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还下如此狠手,我跟他没完!” 这时,林府已经知道马五回来了,酒坊老掌柜赶紧派家丁把他叫回家。 从义父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林一官应该没死,于是,马五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酒坊老掌柜把义子叫进了密室之中,问道:“我儿,作为我林家的养子这么多年,为父没有让你改姓,也没干涉过你的信仰,让你在村里搞团练,而不让你经商,更不让你参与家里的生意,你对为父可有怨言?” 马五跪倒在义父的身前,诚恳地答道:“爹爹对我恩重如山,无以为报,今生今世惟爹爹之命是从,绝无怨言!” “好孩子,为父知道你很懂事,有些话今日不得不对你说了,你可知道,经营烧酒坊的千万家,唯咱林家烧酒坊独占鳌头,是何缘故?” 马五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爹爹今日告诉你,这是因为王宫里有人在暗中帮忙。” “爹爹,王宫里的那个人为何会帮我们?” “他帮我们,是因为我无儿无女,将来,这份产业人家还想收回去,你懂了吧?爹爹不让你经商,不让你参与家里的生意,就是这个原因。如果你参与了这些生意,到人家想收回的时候,万一你舍不得,定会招致杀身之祸。” 马五认真地点点头,沉思了片刻,讲道:“爹爹,我终于明白了,文俊哥哥身揣着锦衣卫的腰牌,却不敢在琉球生活,每次回来,都会招致朝廷派人追杀,而琉球官府却从不干预咱家的生意,看来,宫里的那个人,是怕文俊哥哥将来继承了这份产业。” 酒坊老掌柜满含热泪,点头讲道:“孩子,你很聪明。原本爹爹不想让你掺合这些烂事,如今,既然被逼到这个份上,今后你就好好干吧,这家酒坊我决计要传到你的手中。” 马五颇受感动,趴在地上给义父连磕个三个响头。 “孩子,起来吧。今日我就把一些隐情讲给你听:当初,我接手这家烧酒坊的时候,曾帮王宫里的那个人,保守着一个秘密。我和他曾经约定,等我和他百年之后,这家酒坊就由他暗中抚养的那个女子接管。如今,既然他屡屡对我们下如此狠手,说明他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那么,我也就不必对他客气了。” “爹爹,你说的这个人,可是传说中的王公公?你们之间到底有何秘密?” “儿啊,你知道是他也就行了,不得在外面乱说,以免再遭横祸。至于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我的确有责任保守秘密,你不必过多知道。” “爹爹,文俊哥哥如何逃过了这一劫?” “十天前,曾经来找我们麻烦的那两个锦衣卫,在首里所司代的陪同下,带着数百名官兵,包围了整个村子,团练弟兄与官兵发生了冲突,战死了不少人,当时,文俊刚运来的一船火绳枪,被官府给没收了。” “爹爹,刚才进村时,我已看到了被毁的团联营。” 酒坊老掌柜接着讲道:“好在首里所司代这王八蛋,还算没白收我们的银子,他暗中派人送了一包药,让文俊诈死。” “难道不怕真是毒药?”马五急忙问道。 “当时的情形来说,文俊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他判断,首里所司代不至于想要他的命,只要他今后不再回来,王公公也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于是,便吃下了药,当时就昏死了过去,随后,首里所司代才带着大家进来验尸。” “爹爹,就这么简单过了关?” “哪有这么容易?那两个锦衣卫当时就要把文俊抬走,家丁与官兵又差点打起来,首里所司代出面调解,要求我们次日出殡,头七之后开棺验尸,锦衣卫才算作罢。就这样,文俊昏死了三个多时辰,才苏醒了过来,我就赶紧派人到朝鲜给你送信;次日我们找了个身量、胖瘦差不多的麻风病人,把他装进了棺材,头七验尸也算过了关,锦衣卫得到了尚永王的文书,证明林一官已死,方才离开了琉球。” 听罢这番惊心动魄的经历,马五接着问道:“文俊哥哥和罗氏姐妹现在去了何处?” “文俊今后不再回来了,全琉球都知道他突发重病而亡,我暗中派人已把他们送到了宁波,文俊临走的说:‘终于解脱了,今后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要饭的朱重八做的了皇帝,我为何不能!’听说大明朝廷要放开海禁,他改名林风,准备在大陆沿海组建商团,将来好好大干一场。” 就在马五回到琉球之时,已经更名为林风的林一官,带着罗氏姐妹到了宁波,住进了他们的据点龙门客栈。 林一官受猴子秀吉之托,花重金在大陆及朝鲜布下了数十个据点,其中对宁波尤为看重。 经过千挑万选,林一官本来是打算把汤景派往此地,在详细了解他的情况之后,果断地把他留在了朝鲜,却选用了松浦隆信的家臣陈元化,到宁波开了这家龙门客栈,同时,准备开展与平户之间的贸易。 龙门客栈的掌柜陈元化算个老成持重的商人,来宁波之前,他曾和林一官有过详谈,如今隆庆朝开放海关之后,准备以宁波为基地,以贸易为纽带组建商团,垄断与东洋、南洋等地的生意。 这次到了宁波,林风发现,尽管陈元化十分善于经营,把龙门客栈管理的井井有条,但对日贸易却没什么丝毫进展,令他颇为恼火。 为此,陈元化给出了解释:原来,松浦隆信改信了基督教,如今只注重与西洋人做生意,并不是很买他这个“家臣”的账,而他也拿不到市舶司的商船引票,手中更没有本钱,因此,导致很多计划不得不搁浅。 尽管已经改了名,但他和罗阿敏毕竟都是朝廷的钦犯,有心留在宁波主导商团的生意,却又担心被人举报,而短时间内,陈元化又不能打通松浦隆信的关节,因此,林风十分怀念当年在秋目浦的岁月,痛定思痛,准备回萨摩找块落脚地,暗自打起了岛津义久的主意。 陈元化知道,严世蕃运往海外的巨额财产,全都握在林风之手,因此,十分殷勤地带着大家到市场、码头等地看行情,介绍将来的生意应该怎么做。 如今,朝廷开了海禁,尽管他们弄不到宁波市舶司的船引,但陈元化认为,江浙的棉花、棉布、生丝、丝绸、笔墨纸砚等物品,可以运往粤闽等地;而江浙一带则需要粤闽两地产的木材、染料、食糖、花果、铁货、洋货等物,就算只做与粤闽等地的贸易,一年跑上十来趟,至少也能赚到百万两银子。但前提是,林风得帮他筹集三百万两银子的本钱。 说实话,尽管林风十分动心,对陈元化也算满意,但他毕竟是松浦隆信的人,要做这些生意,必须得有心腹之人,对其进行监控。 于是,林风决定好好栽培张狗儿,将来把他留在陈元化的身边,这几天来,每日都把他叫进自己的客房,对他认真调教。 这一日,林风正在给张狗儿布置任务,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二人便停止了谈话。 罗阿敏把门开了条缝,发现是她妹妹,谨慎地问道:“阿萍,你有事吗?” “姐姐,我要外面走一走。”阿萍低声答道。 “姐姐有事不能陪你,这儿的人说话你听不懂,可千万别走远。”罗阿敏嘱咐道。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阿萍却没有回来,罗阿敏有些着急,让陈元化派人外出寻找。 一直找到了天黑,也没有找到阿萍的踪影,罗阿敏突然意识到,她这几天每日都是自己出去玩耍,从没像今天这样来给自己打招呼,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陈元化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酒宴,此刻,罗阿敏哪还有心情去吃饭?哭着哀求林风陪着她一起出去找人。 林风倒是没有太在意,认为小孩子喜欢玩耍,也许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就在这时,有个陌生人来给他们送信:“今儿下午,码头上有个小姑娘说自己叫阿萍,让我在天黑的时候,来给你们送个信,她想去南京玩几天,跟着一条商船走了,叫你们别担心,过几天她自己就能回来。” 罗阿敏听罢,腾的一下冲了出去,惊慌失措地问道:“她走了有多久?” “我不知道。”送信之人答道。 罗阿敏听罢,像疯了一样跑出了龙门客栈,林风带着一大群保镖紧紧相随。 这伙人一路飞奔来到了码头,罗阿敏逢人便去打听,开往南京的商船走了多久?但是,去往南京的船实在太多了,没人知道阿萍到底搭乘的是哪条? 这时,罗阿敏像疯子一样,林风等人根本拦不住她,她沿着码头挨个去问,有一艘商船正准备发往南京,于是,她扔给了船老大一锭银子,便急匆匆地登上了这艘商船。 发现林风等人也跟了上来,饱含眼泪的罗阿敏十分感动,一头扑进了丈夫的怀中,动情地讲道:“我们一家人不离不弃,一定要把妹妹找回来!” 此刻,在一艘去往萨摩的宁波船上,阿萍正望着波浪翻滚的大海,心中念道:姐姐,真是对不起,早在琉球时,我好几次想跑,都没能跑掉,荣儿姐姐托我去送信,既然我答应了,就必须得去。姐姐,你多保重吧! *************************************** 题外话 有关马五和林家烧酒坊老掌柜的这段对话,涉及到琉球国的一段秘史,王公公到底何许人也?他和老掌柜到底有何秘密?将在《唐船第三卷暗战》中详述。 题外话 有关马五和林家烧酒坊老掌柜的这段对话,涉及到琉球国的一段秘史,王公公到底何许人也?他和老掌柜到底有何秘密?将在《唐船第三卷暗战》中详述。 (本章完) 第61章 61、海瑞断奇案 就在林风等人抵达南京的这一天,应天巡抚衙门的吴师爷,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海瑞的官邸。 海府的老家人讲道:“吴师爷,海老爷正在吃饭,你先等一等吧。” 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吴师爷给老家人作了个揖,答道:“哎呀,实在是不想打搅海老爷吃饭,衙门里刚刚又接到一份状纸,这位原告咱得罪不起,得赶紧请海老爷定夺。” 听说有公务要办,老家人领着师爷去见海瑞,讲道:“吴师爷,我家老爷实在寒酸,可不是装出来的,请千万不要见笑。” “岂敢、岂敢!蒙老祖宗积下的阴德,小的今生能伺候海老爷,也不枉在应天府衙门当回差,实乃三生有幸!”师爷答道。 “呵呵,要是咱大明的胥吏,都像你吴师爷这样,朝廷的事儿就好办了,我可听说,差役们得知海大老爷主政应天府,昨晚上差不多都吓得卷铺盖跑了,请问吴师爷是这样吗?”老家人问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贪墨小吏、恶霸差役,哪个衙门没有?有些人死有余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着让海大老爷慢慢找给他们算账吧。” 二人说话之间,到了书房,只见海瑞正坐在一张藤椅上,喝着半碗棒渣糊糊,时而吃上一口腌制的咸菜,手拿一张状纸边吃边看。 “老爷,吴师爷来了。”老家人轻声讲道。 发现来人是衙门的师爷,海瑞抬起头笑道:“来得正好,我这正准备派人去找你,快请坐。” “拜见海老爷,又有份状纸送到了衙门,小的怕误事,赶紧给你送来了。”吴师爷说着作了个揖,把一张状纸递给了海瑞。 海瑞对老家人讲道:“你下去吧。” 老家人走后,海瑞从身旁拉一条板凳,让吴师爷坐下来,这才开口讲道:“本官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先生。” 吴师爷谢过了海瑞,拘谨地讲道:“还是先看看这份状纸吧,小的等不得。” 不看徐鲲的状子便罢,看了这份状纸,让海瑞顿生厌恶之情,只见他面带愠怒,猛的把桌子一怕,讲道:“这徐姓商人巧舌如簧、不仁不义,明明是他趁着汤景离家六年,霸人娇妻、夺人家产,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居然死咬自己曾经的好友是海盗,如此信口雌黄,真是岂有此理?” “海老爷明鉴!这确实是一桩奇案,汤姓商人说自己这些年流落海外,却没说干什么营生,那么,他为何就突然回来了?”吴师爷装作颇为奇怪地问道。 “这其中虽有蹊跷,但汤景的状纸也讲得明白,七年前,他确实曾犯过海禁而不敢回家,如今,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开放海关,准贩东西二洋,他才敢回来,至于他这么些年干过什么?本官定会详细调查。” “不过,汤景确有可疑之处。” 看着吴师爷脸上的那副表情,海瑞冷笑了一声,问道:“吴师爷,徐鲲到底给你送了多少银子,你来替他说话?” 吴师爷顿时打了个哆嗦,跪倒在海瑞的近前,委屈地答道:“在下区区微末小吏,从不收人钱财、更不敢贪赃枉法,昨日,那些恶霸贪墨之徒,听说大人履新应天府,全都吓跑了,如今在咱们衙门中,想找个干事的人都难,小的不是替谁说话,只是说说心中的猜疑罢了。” “汤景这六年里干了些什么,我自会明察暗访,他若有不法之处,我定不会轻饶。眼前只说这两份状纸,徐鲲必须得从汤家搬出去,天理昭昭,是非自有公断,不容置疑!” “老爷!”吴师爷无奈地喊了一声。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海瑞问道。 吴师爷低下了头,委屈地答道:“小的也知这件案子的是非曲直,只是这徐姓商人,怕咱们惹不起。” 海瑞命令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立刻给我传徐鲲到衙门来,我这就升堂问案。” 吴师爷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讲道:“这、这是老爷你的恩公、徐大学士的亲侄儿……” 不提徐阶倒还则罢了,海瑞听罢这番话勃然大怒,问道:“你是不是也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赶紧卷铺盖回家,若是还想干下去的话,现在带上衙役们,立刻传讯徐鲲!” “遵命,老爷。”吴师爷答应一声,给海瑞作了个揖,退出了书房。 吴师爷回到应天府衙门,叫来一帮衙役,讲道:“海大老爷有令,让我现在就去传徐鲲,你们哪个要是怕了,现在就走还来得及,要是不怕,现在就跟我走吧。” 留在衙门里的众差役,大多还算是本分人,这个时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动。 突然,吴师爷大喊了一声:“老爷不怕,我们怕什么!走。”众差役这才跟他到汤景家去传讯徐鲲。 汤家门外有两辆套好的马车,家丁徐喜扬着马鞭正准备出发,被应天巡抚衙门的官差把他们给拦住了。 徐鲲跳下马车到了吴师爷的近前,威胁道:“好大的胆子!你们想干什么?莫非是来抓我的不成?” 吴师爷给他作了个揖,答道:“徐大官人,委屈你了,海老爷看了你的状纸,现在请你到衙门去一趟,听老爷判案。” “呵呵,吴师爷,这还用得着我去吗?汤景曾是我多年的好友,他生意做赔了,跑到海外做了很多年海盗,这大家都是知道的。”徐鲲一边解释,一边指着马车上何氏母女,继续讲道:“这些年来,若不是我照顾着她们娘仨,早让人卖到青楼里去了,汤景还有何颜面来告我?” 何氏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哭着跪在了徐鲲面前,讲道:“官人,当年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家相公若是还能回得来,你就从这个家离开,请官人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这样答应的?” 徐鲲飞起一脚将何氏踢倒在地,汤景的两个女儿哭着下了马车,抱住她们的母亲,娘仨哭得是昏天黑地。 这时,徐鲲发现巷子外围上来很多看热闹的,有人喊道:“徐大官人,就跟他们走一趟吧,到了衙门,你这官司也不见得会输。” 这官司不管输赢,徐鲲都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人,心中十分恼火,抬手就要殴打吴师爷。 吴师爷躲过了他这一巴掌,也被激怒了,当众宣读了海瑞的判词,官差们一拥而上,准备捉拿徐鲲。 “看你们谁敢!”徐鲲大喝一声,把官差们都吓退了。 作为堂堂内阁首辅大学士家的侄儿,大庭广众之下遭此“屈辱”,徐鲲恼羞成怒,厉声喊道:“徐喜,咱们走,回头再找他们算账!” 汤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把南门大街都给快堵死了,徐鲲和徐喜挤出了人群,朝聚宝门方向而去,这时,前来寻找阿萍的林风等人,正在秦淮河畔徘徊,他们也随着人群前来看热闹。 街坊邻居齐来劝慰何氏母女,把她们送回了家,汤景和朱辉在暗中看着这一切,不由得黯然泪下。 等看热闹的走完了,汤景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喊道:“祖宗保佑,真是遇到青天大老爷了!” 这时,朱辉把他拉了起来,搀扶着他往家走。 汤景犹犹豫豫地问道:“这个家,今后我该如何面对……” 朱辉劝道:“待会回到家中,你要给嫂子认个错,倘若嫂子刚才跟着徐鲲走了,或者她向着徐鲲说话,即便青天大老爷判你赢了官司,恐怕也是枉然。再说,哥哥你离家这么多年,错不在嫂子。” 于是,汤景躲在朱辉的身后,用扇子遮住脸,生怕路人认出了自己,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家门前,朱辉前去敲门,一个小姑娘把门打开了。 “爹爹!”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一家四口哭声连成了一片。 此刻,林风等人看了一出好戏,暗自庆幸没把他派往宁波,心中咒骂着这个老王八,悄悄离开了南门大街,罗阿敏担心妹妹被人卖到了青楼,继续拉着林风等人沿秦淮河到处打听…… 觉得这么找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林风劝道:“阿敏,你根本用不着担心,阿萍也不小了,手中也有钱,也许她到南京玩几天,自己就会回去的,我们还是回宁波吧。” “要走你走吧,找不到我妹妹我坚决不回去!你回到宁波,若是阿萍也已经回去了,你就派人给我捎个信来。” “捎个信来、捎个信来……” 林风念叨了几句,忽然灵光一闪,拍着脑门讲道:“阿敏,你还记不记得,阿萍在辽东时曾认识个叫荣儿的姑娘,她托阿萍给许郎中家的灵儿捎了封信,在琉球的时候,阿萍就五次三番闹着要去日本送信,难道说,她独自去了日本?” 失去了理智的罗阿敏早已经急疯了,听罢这番话仔细一想,觉得妹妹应该不会没事到南京来,极有可能到日本给许灵儿送信去了。 “走,我们立刻回日本,阿萍肯定是去了秋目浦。”罗阿敏说走就走,却被林风拦在了近前。 “你要干什么?”罗阿敏问道。 “刚才那出好戏我还没看够,真是没有想到,这桩奇案的苦主居然是汤景,这王八蛋不在朝鲜好好给我干活,竟敢偷偷地溜回了家,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出卖我们,等我今晚上把这混蛋抓回去,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汤景回了家,觉得应该去谢谢青天大老爷海瑞,日近黄昏,便带着朱辉出了家门。 来到大街之上,汤景感叹道:“真不知给青天大老爷送点什么才好?” “既然是青天大老爷,就不会在意我们送什么,依我说,到海老爷的府邸,磕头谢恩也就行了。”朱辉答道。 “说得也是。听说海老爷今天是第一天上任,咱也别坏了人家的名声,就买两只咱南京的板鸭,请大老爷尝个鲜吧。” 二人拎着两只板鸭到了海瑞的官邸,却被老家人给轰了出来,汤景和朱辉都不甘心,便在府门前跪了两个多时辰…… 一直跪到戌时,也没人搭理他们,这才起身沿着花市大街往回走。 此时,徐鲲和徐喜在烟花柳巷酒足饭饱之后,又找上了门来,准备好好奚落一通汤景,再把他给赶出去。 派徐喜前去敲门,徐鲲气哼哼地讲道:“爷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待会儿,给我狠狠揍这王八蛋……” 话没说完,徐鲲就被人捂住了嘴,两个后生就把他给捆上了,徐喜刚一扭头,又冲上来俩人,这小子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被人勒住了嘴,把他捆上之后,将二人塞进了两条麻袋,非常麻利地把他们扔上了马车,趁着夜色出了聚宝门,一行人马不停蹄返回了宁波。 次日清早,林风都没来及吃口饭,对手下人讲道:“把汤景那个王八蛋带过来,问问他有没有出卖我们?” 张狗儿把麻袋打开,给他们解开了绳子,徐鲲、徐喜被这一路折腾,都快散架了,钻出麻袋就吐了一地。 林风仔细一看傻眼了,眼前这位不是汤景,而是那位鸠占鹊巢的徐鲲。 徐鲲吐完之后,指着林风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海盗!我就知道汤景这龟孙,他跑出去这几年没干好事,你、你们真不要命啦?你们真不知道我是谁?难道你们不怕灭门九族吗?” 虽然没逮着汤景,林风知道眼前的这位也不是善茬,想从他身上榨出点油水来,乐呵呵地问道:“这几年,你没少占汤景的便宜吧?” 徐鲲仍以为这是汤景的同伙,继续威胁道:“我堂堂相国的亲侄儿,我占他的便宜?你们都他娘的不想活了?” 林风忽然来了兴趣,问道:“请问你是哪位相国家的亲侄儿?” “松江府还能有哪位相国?文渊阁首席大学士徐阶,难道你们不知道?那是我的亲叔叔!” 虽然没有见过严世蕃,但林风突然发现这位好似严世蕃的感觉,想巴结他,就给他作了个揖,低声讲道:“徐大官人,真是对不起,我本来是要抓汤景这王八蛋的,没想到冒犯了阁下,请多多谅解!” 徐鲲还以为林风害怕了,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跳着脚骂道:“该死的强盗,道歉管个屁用!” 林风强压胸中的怒火,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折腾了老子整整一宿,快把我给憋死了,不赔十万两银子,我灭你九族!”徐鲲恶恨恨地答道。 看他如此嚣张,林风顿生厌恶之情,怪不得普天下之人,如此痛恨严世蕃,看来,眼前的这位比严世蕃还过犹不及,便决定把他弄走,将来要挟那位内阁首辅大学士。 想到这儿,林风给保镖们递了个眼神,和颜悦色地讲道:“送徐大官人回家,该赔偿的银子,一并给人家送去,咱们可惹不起!” 凶神恶煞的保镖架起徐鲲就走,只听他仍在不依不饶地骂道:“真是一群不长眼睛的混蛋!” (本章完) 第62章 62、铲除邓碧川 对于马五为何释放许仪后和朱均旺,不明就里的小西隆佐也不敢多问,三人在对马岛下了船,他主动与二人套起了近乎。 “许神医,既然你是小谷城阿市夫人家的郎中,也算是织田老爷的家臣了,老朽虽是堺町的商人,其实是效忠尾张国长滨城羽柴筑前守大人的,我们是一家人。” 没等许仪后答话,朱均旺微微一笑,不客气地答道:“小西隆佐先生,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就此别过吧。” “对马宗主宗义纯大人是在下生意上的朋友,他不会慢待我们的,不妨在这儿小住几日,请义纯大人送你们渡海如何?”小西隆佐问道。 许仪后答道:“谢谢你了,不过,我们不能在此久留。” “请许神医放心,只要有船,你们可以随时离开这儿,我可是得在此多住几天,你们就放心吧。” 于是,朱均旺和许仪后开始商量,二人都认为宗义纯比小西隆佐更可靠,便答应了下来。 “请问你们二位离开对马之后,想去往何处?”小西隆佐问道。 许仪后和朱均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答话。 小西隆佐笑了笑,讲道:“这儿离伊岐岛不远,那儿有不少你们大明的人,不妨请义纯大人把你们先送到伊岐岛吧。” 二人都知道小西隆佐包藏祸心,转念一想,灵儿和朱辉极有可能已被胡九官等人送到伊岐岛去了,就答应了下来。 三人一起去拜见对马宗氏的时任家督宗义纯,来到了家督府的门前,小西隆佐呈上自己的名刺,对守门的家丁反复强调,自己虽为堺町的商人,却是织田信长手下羽柴筑前守的家臣,此时,织田信长征服美浓的消息传遍了日本列岛,家丁不敢怠慢,赶忙引领他们去见宗义纯。 对马位于在朝鲜半岛与日本九州岛北部,隔海与朝鲜半岛的釜山相望,在海峡正中间的位置,是日本列岛除了本州、北海道、四国、九州以外的第六大岛屿,地理位置极为特殊。 宗氏家族是这座岛的统治者,当年,蒙古人第二次跨海东征,忽必烈的铁蹄踏入对马之际,对马宗氏的家督宗义助曾亲率岛民阻击蒙古高丽联军,立下了赫赫战功,受到日本天皇的嘉奖。 应仁之乱后,室町幕府将军大权的旁落,日本列岛陷入了战乱,战败的武士家族纷纷逃到海上成了倭寇,这些倭寇不仅骚扰大明沿海和朝鲜半岛,连对马也不放过。 由于对马岛不适合农耕,宗氏家族主要从事对朝鲜的贸易,倭寇一闹,朝鲜李氏王朝关闭了贸易口岸,令时任家督宗义调非常恼火。 天文二十四年(大明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宗义调在对马的佐贺浦与倭寇激战,俘获了一艘倭寇的战船,并将倭寇引渡给了朝鲜,并上书朝鲜李氏国王,强烈要求与朝鲜之间展开正常贸易。 对马岛时任家督宗义调主动打击倭寇的态度,令朝鲜国王深受感动,李氏国王重新开放了釜山口岸,并给予对马宗氏贸易优先权。 猴子秀吉在墨俣大破美浓大名斋藤龙兴之后,织田信长赏给他长滨城作为居城,自此,猴子有了自己的领地,他时刻也没有忘记,等织田信长统一日本的那一天,他要充当远征军大将,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 欲征大明,势必得以朝鲜和琉球作为跳板,这两地已经通过小西隆佐和林一官建立了据点,猴子当然知道,在朝鲜海峡的正中间还有一座对马岛,其战略意义非凡,早就有意通过小西隆佐结交对马领主宗义纯。 宗义纯在茶室招待了小西隆佐等人,客气地讲道:“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家臣莅临寒舍,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义纯大人客气了,我们从朝鲜急匆匆地赶回来,误乘了一艘去往琉球的商船,不得已在对马登了岸,正好顺道来拜见大人。”小西隆佐答道。 宗义纯讲道:“小西隆佐先生不必客气,我对羽柴筑前守大人十分敬佩,据说他在一夜之间筑起了墨俣城,为织田上总介征服斋藤龙兴,将美浓国纳入版图,立下了赫赫战功。依在下看来,有能力征服群雄统一日本列岛的,一定是织田上总介大人,羽柴筑前守大人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弟弟足利义昭,在越前大名朝仓义景的庇护下,即将成为新一代幕府将军,听说朝仓义景有‘挟将军以令诸侯’之意,不知义纯对此有何评价?”小西隆佐问道。 宗义纯哈哈大笑,答道:“依我看来,朝仓义景首鼠两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讨伐叛逆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足利义昭在越前的这一年多来,毫无建树,根本就没有天下人的志向。而织田信长大人占领美浓之后,天下布武,将自己居城移至稻叶山,改名为岐阜城,取了武王伐纣出岐山的‘岐’,又用了万世师表孔圣故里圣城曲阜的‘阜’,由此可知织田大人才是真正的天下人,义纯今日结识小西隆佐先生,真是万分荣幸!” 于是,小西隆佐叹了口气,问道:“可惜堺町‘众合会’的商人全都鼠目寸光,天下又有几人能有义纯大人的眼光?” “小西隆佐先生过奖了,堺町的商人来自五湖四海,见多识广,生意做得都很大,义纯自叹弗如,今后在贸易方面,还请小西隆佐大人及‘众合会’多多关照。”宗义纯答道。 “堺町虽有众合会,但**纵在西洋传教士的手中,而对马岛完全在义纯大人的控制之下,若是你我合作……” “承蒙小西隆佐先生的关照,义纯感激不尽!早年间,平户藩的松浦家和萨摩的岛津家养了一群海盗,闹得大明和朝鲜都与我们断绝了贸易往来,最近,我们又被那些南洋来的商人、还有西洋人,抢走了不少生意,如今,听说大明那边新君登基,开放海禁、准贩东西二洋,我们有意与大明开展贸易往来,将来还得请先生帮忙。” 小西隆佐笑道:“多谢义纯大人的关照,真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说着,二人把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随后,小西隆佐把许仪后和朱均旺介绍给了宗义纯,请求派人把他们二人送往伊岐岛。 许仪后和朱均旺在宗义纯家住了一宿,次日,就有人把他们送上了去往伊岐岛的商船。 伊岐岛属于平户藩的管辖,领主松浦隆信居住在平户岛北部的平户城,松浦家族自日本平安时代,就以拥有强悍的水军武士集团而著名,当年自称“徽王”引领倭寇侵入大明沿海的王直,就居住在平户,受到松浦家族的庇护。 (平安时代是指公元794年桓武天皇将国都从奈良迁到平安京,至公元1192年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这段时期。) 王直、徐海等海盗集团相继被胡宗宪“招安”,却遭到朝廷无情地镇压,海盗余党和战败的倭寇,全都逃去了伊岐岛,在失去强悍的首领之后,这些乌合之众公推邓碧川做了首领。 在罗文龙的支持下,盘踞在萨摩秋目浦的林一官异军突起,他比其前辈王直、徐海等人更有头脑,一方面加紧海上贸易,一方面结交大明权贵严世蕃,又利用海盗中的一向宗信徒,企图将一向宗组织发展到大明腹地,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帮严世蕃、罗文龙等人扯旗造反。 邓碧川虽然在朝廷通缉名单中位列首位,实际上,其手下的海盗大多跳槽投靠了林一官,王冲等人前来到日本剿匪,在堺町商人林道巽的主持下,把捕杀林一官列为了首要任务,如今,林一官在琉球首里城“暴毙”,铲除伊岐岛邓碧川海盗集团的任务已经迫在眉睫。 秋目浦的城堡被毁之后,没死的海盗又聚集到了伊岐岛,此时,邓碧川的海盗势力逐步开始强大。 许仪后和朱均旺在前往伊岐岛的途中,心情都十分沉重,不知道在这儿能不能找得到灵儿和朱辉,对未来的命运也充满了忧虑…… “老朱,虽然我们可以打着小谷城阿市夫人的旗号,但不知对邓碧川起不起作用?如果他不买账,又该如何是好?”许仪后担忧地问道。 “老兄不必担忧,我能想到的事情,相信灵儿姑娘一定也会想到,如今邓碧川并不受松浦隆信的待见,他也和林一官一样,企图投靠更有实力的藩主,请问老哥哥,现在谁最有实力?”朱均旺问道。 “应该就是尾张国的织田信长。”许仪后答道。 朱均旺胸有成竹地讲道:“不错,若是灵儿姑娘已经到了伊岐岛,也一定会拿织阿市夫人威胁他们,我在海盗窝子里生活了许多年,对他们的秉性了如指掌,邓碧川一定希望通过这层关系,来结交织田家,因此,他绝不敢轻易放肆。” 听罢这番话,许仪后的心宽慰了许多,继续在心中默默祈祷,等商船抵达了伊岐岛,他们被邓碧川的手下接走了。 残暴成性的邓碧川心中明白,这两位老人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搁在以往,毫不犹豫就把他们给杀了,可如今不比从前,由于隆庆朝开放海禁、准贩东西二洋,伊岐岛上人心骚动,很多人都想改邪归正,做正当的贸易。 在这种形势下,邓碧川没有为难他们,对两位老人还算以礼相待。 将两位老人请到家中,邓碧川问起了朝廷开放海禁的情况,却没有提及灵儿和朱辉,但他们坚决不承认与朝廷有联系,反而让邓碧川大失所望。 于是,邓碧川又问起了他们的经历,只听朱均旺侃侃而谈,讲起了自己在浅井家臣喜右卫门手下当差,许仪后是浅井家的私人医生,为了治愈阿市夫人的不孕之症,他们赴朝鲜采购药材时,在开城期间遭人绑架,幸得琉球商人马五所救,只因马五急于返回琉球,便将其二人放在了对马…… 此刻,邓碧川还不知道林一官在琉球出了事,弄清了他们的经历之后,果然在心中打起了主意,试图结交织田信长的妹夫浅井长政,于是,便将二位老人奉为上宾,留在家中盛情款待。 当晚,从朝鲜釜山回来了一艘商船,有人把许仪后等人行李运到了伊歧岛。 了解到朝鲜发生的情况之后,邓碧川十分震惊,立刻命人把两位老人软禁起来,同时,派心腹之人赶赴近江小谷城,紧急核实他们的身份。 与此同时,王冲和郭奕在首里城二次验尸,琉球国尚永王也出具了国书,证明林一官已“暴毙”而亡,二人便返回了萨摩,在郭国强的配合下,准备铲除钦犯名单之上的其他寇首,首当其冲的便是伊岐岛的邓碧川。 见两个外甥平安归来,郭国强十分高兴,讲道:“我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终于可以告慰林掌柜和陆大人的在天之灵。冲儿、奕儿,等你们歇息几天,我们好好议一议,看如何讨伐伊岐岛的邓碧川?” 王冲答道:“舅父大人所言极是,朝廷的钦犯名单中还有沈南山、陈东、叶麻等人,但他们的势力都非常弱,因此,铲除盘踞在伊岐岛的邓碧川,成了头号任务。” 郭奕摇着头讲道:“不,冲儿,切不可大意,我怀疑林一官诈死。” 郭国强答道:“林一官生性狡诈,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既然琉球尚永王已经出具文书,权且就当林一官已经死了,等他再次出现时,我们依然会紧追不舍,决不能让这丧尽天良的匪徒逍遥法外。如今,根据我所掌握的情况,沈南山、陈东和叶麻等人已死,只有残暴成性的邓碧川还十分嚣张,仍在四处抢劫商船,等完成了这项任务,你们也能回国了。” “伊岐岛受平户城主松浦隆信的庇护,又有当年海盗头子王直留下的班底,秋目浦城堡被毁之后,有很多人又来投奔了伊歧岛,以我们三人之力,想要铲除邓碧川并非易事。”郭奕不无忧虑地讲道。 “你说得不错,单凭我们三人之力,就算加上文涛和石川五右卫门,也难以撼动伊岐岛。”讲到这儿,郭国强微微一笑,问道:“冲儿、奕儿,我们曾答应过岛津义久的事,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还记得?” 王冲误以为郭国强遇到了麻烦,认真地答道:“舅父大人,但不知是哪件事情?甥儿若是能办到的,一定不会让舅父大人失望。” 郭国强讲道:“为了让岛津家与我们合作,曾对他们承诺:萨摩州得天独厚,可直通宁波港,将来大明重开朝贡贸易,优先对岛津家开放,如今,岛津义久得知大明新君继位,隆庆朝恤商开关,准贩东西二洋,强烈要求获得朝贡资格,天天盼着你们两位钦差赶快回来,以便兑现诺言。” 王冲一听傻眼了,赶紧问道:“舅父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舅舅,为了不让你为难,明日我们二人就离开萨摩,前往伊岐岛刺杀邓碧川。”郭奕讲道。 “当年平定秋目浦时,我们借力打力,算是拔下了林一官的海盗据点,这次平定伊岐岛,我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还是好好想想办法吧。”郭国强讲道。 王冲沉思了片刻,问道:“舅舅,你是想请岛津家出面,帮我们铲除邓碧川吗?” “呵呵,不用怕,你继续扮作朝廷钦差,明日跟我去见岛津义久,我来借兵,务必要铲除首恶邓碧川,平定伊岐岛的海盗,这样,你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明白吗?”郭国强微笑着答道。 王冲依然面带忧虑地问道:“舅舅,从岛津家借兵,确实可以灭掉伊岐岛的海盗,到时候,岛津家找我们要宁波朝贡的资格,我们怎么办?” 郭国强自信地答道:“这件事就不用你来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本章完) 第63章 63、借兵来平叛 邓碧川派往小谷城的使者权三郎,正是那个从平海卫逃回来的倭寇。 权三郎出身武士家庭,只因其父战败而失去了领地,他们全家漂泊在海上做了倭寇,鼎盛时期曾占据平海卫城长达半年之久,戚继光将军大破平海卫,权三郎之父战死,他逃回来之后无以谋生,就流落到了伊岐岛,跟着邓碧川继续当海盗。 在权三郎的心中,时刻也没忘记恢复家族的武士地位,这次被邓碧川派往近江小谷城,暗中调查许仪后和朱均旺的身份,让他看到了结交浅井长政的机会。 这一日,近江小谷城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满城都在争先恐后给城主送贺礼。 权三郎一打听才知道,浅井长政给长女办满月,正在府中大宴宾客。 据许仪后和朱均旺说,浅井长政夫妇因怀不上孩子,才派他们到朝鲜采购药材,见此情景,权三郎判断这俩人有可能是骗子,眼下既然到了小谷城,何不趁机去见浅井长政一面? 正当他挖空心思措辞之际,阿市夫人怀抱着婴儿出了家督府,其身后尾随着一群侍女们,笑逐颜地站在门外迎接客人…… 于是,权三郎随着人群,到了阿市夫人的近前,紧盯着她怀中的婴儿看个不停。 阿市夫人微笑着对他点头致意,讲道:“感谢先生大驾光临,辛苦了。” 权三郎双手空空,正傻愣愣地看着刚满月的茶茶,听罢阿市夫人之言,便高声答道:“恭喜浅井大人和夫人!”他这一嗓子,却把婴儿吓得哇哇大哭。 有个女仆从阿市夫人的怀中接过了孩子,轻柔讲道:“茶茶乖,不哭、不哭。”接着,侍女们拿着各式各样的玩具来逗孩子开心。 这时,权三郎十分尴尬,结结巴巴地问道:“茶茶、茶茶、这、这个名字真好听,是谁给取的?” 有个侍女答道:“一听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连茶茶的典故都不知道。” 阿市夫人招呼道:“夫君正在家中招待客人饮茶,先生,请快进去吧。”于是,他便跟着前来贺喜的客人们往里走。 忽然,只听阿市夫人感叹道:“如果没有许神医,就没有茶茶,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把许神医给盼来。” “夫人,听说他的女儿前几天来过小谷城,或许再等几天,许神医就该回来了。” “许神医真该来看看这个孩子啊。” “是啊,浅井老爷派人在堺町寻找了好几个月,也没能找到;后来,听石山本愿寺的僧人说,许神医已经回了大明。” 刚刚踏进府门的权三郎,听见了侍女们的对话,立刻转身折了回来,想问问她们所说的这位许神医到底是谁,这时,就听神情恍惚的阿市夫人喃喃地念道:“许神医当年答应过我,到了立秋,他就回来的……” “夫人,老爷想多要几个孩子,许神医给配的药早就吃完了,但愿今年立秋他能回来吧。” 权三郎再也忍不住了,来到阿市夫人的近前躬身施礼,问道:“请问夫人,你们说的这位许神医,可是许仪后老先生?” 阿市夫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有个侍女问道:“请问你认识许神医吗?若是你能把他找回来,老爷和夫人会重重有赏!” 权三郎顿时激动得浑身打起了哆嗦,都没来得及给阿市夫人打声招呼,便飞身离去,急匆匆出了小谷城,马不停蹄返回平户,再渡海到了伊岐岛,把他所掌握的情况,给邓碧川做了汇报。 二人一合计,觉得可以趁机结交浅井长政,于是,他们一边继续软禁两位老人,一边派人加紧寻找许灵儿和朱辉,解除了这些后顾之忧,再去联络阿市夫人。 许仪后和朱均旺被软禁了十多天,其间没有得到许灵儿和朱辉的任何消息,而邓碧川一直躲着不见他们,就在这时,林一官死在琉球的消息传到了伊歧岛,有人说这消息是假的,也有人说林一官诈死,甚至有人说,锦衣卫下一个目标就是邓碧川,闹得岛上人心惶惶。 这儿生活着很多被劫持来的商人,他们听说朝廷放开了海禁,在大陆沿海开放经商口岸,准贩东西二洋,人心开始涣散了。 就在邓碧川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听说玄界滩码头来了一艘豪华商船,指名道姓要他亲自前去迎接,误以为这是朝廷派人欲对其招安,因此,他不敢怠慢,穿戴整齐之后,带上一大群喽啰来到了码头。 码头上停泊着一艘豪华的宁波船,艉楼高大,艏部有前桅,主桅偏后,艉部翘出虚艄,宽大的船体至少能搭载上百名客商。 忽然,从船上下来了十来个大汉,拦住了邓碧川手下的喽啰,他们只允许邓碧川一人登船。 此刻,邓碧川发现这艘船上并没有客商,也没有什么货物,像这样的大船,也极少来伊岐岛,心中不禁犯了嘀咕:莫非官府派人来抓我? 邓碧川不敢轻易登船,其手下人也不是吃素的,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这时,张狗儿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近前。 “老舵主,你还在犹豫什么?”张狗儿微笑着问道。 看着张狗儿那副春风得意的神情,邓碧川一扫心中的阴霾,拍着他的肩膀答道:“不用说,肯定是林大澳主到了。” 张狗儿立刻示意他闭嘴,拉着他登上了商船。 来到了艉楼棋棚之下,只见林一官和罗阿敏并肩而坐,邓碧川赶忙上前施礼,问候道:“不知一官大人、啊、不,应该是林大澳主驾到,敝人邓碧川有失远迎……” 林一官哈哈大笑,站起身来答道:“邓大舵主,请不必客套。” “伊岐岛有人传说一官大人已驾鹤西去,我差点信以为真……” 没等他把话讲完,林一官示意他坐下说话,并抢过了话茬讲道:“老兄,你听到的这消息没错,大明朝廷的钦犯林一官已经死了,他死在了琉球首里城外的林家烧酒坊,有琉球尚永王的国书为证,请不要质疑。” 邓碧川顿时一愣,急忙问道:“请问林大澳主从何而来?” “老舵主,今后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林一官、林文俊了,为弟名叫林风,自宁波港而来,给老舵主送礼来了。”林风答道。 邓碧川对他也不客气,笑嘻嘻地问道:“不知老弟带来了什么样的好礼?” 林风乐呵呵地答道:“一条大鱼!” “一条大鱼?” 发现邓碧川一副茫然的样子,林风拍了拍手,张狗儿吹了声口哨,一群大汉从底舱拉出了一个人来,把他仍在了甲板上,此人正是徐鲲。 这一路之上,徐鲲被折磨得快没人样了,抬头看了看林风和邓碧川,问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林风示意邓碧川不要理他,二人冷眼看着徐鲲都没有答话。 徐鲲不敢犯横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二位大爷,我、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徐喜呢?徐喜是不是给我家里送信去了?你们想要多少银子,请只管开口,只要不伤害我,徐家绝不还价。” 林风仍旧没有搭理徐鲲,低声问道:“邓大舵主,你看这条大鱼怎么样?” 邓碧川也知道,这条“大鱼”肯定来历不凡,也问道:“林大澳主,这是什么人,你准备如何处置?” “阿敏,给邓大舵主讲讲这人的来历。”林风命令道。 罗阿敏简略讲述了这个离奇的故事,邓碧川听罢对汤景大为光火。 这时,林风放声大笑,高声讲道:“徐鲲,徐喜不老实,已经被我们祭海喂了龙王,这里是海盗窝子,也是你那好友汤景待过的地方,你不是喜欢汤景的老婆吗?呵呵,他偷偷跑回了南京,不过,他在这儿还有个小老婆,你若是喜欢,就继续鸠占鹊巢吧。” 徐鲲被吓得脸色惨白,头一晕,栽倒在了甲板上。 等张狗儿等人把徐鲲带走之后,邓碧川也把朝鲜发生的情况,给林风作了汇报。 听说小西隆佐把许仪后和朱均旺弄到了伊岐岛,他们的儿女许灵儿和朱辉目前不知去向,更想不到的是,许仪后居然是织田信长妹夫家的私人医生,而织田信长的亲妹妹阿市夫人,把这位许神医当恩人对待,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使林风感觉颇为棘手。 邓碧川建议,把许仪后和朱均旺继续软禁在伊岐岛,以逸待劳,等着抓住许灵儿和朱辉之后再说。 林风答应了,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寻找一块立足之地,便将徐鲲暂时关押在伊岐岛,等着要挟、敲诈他的叔叔、前内阁首辅大学士徐阶,接下来,他要去萨摩找岛津义久谈判,准备给他们送一份厚礼,希望继续盘踞在津坊町一带。 辞别了邓碧川,林风的大船离开了玄界滩码头,驶向了北九州的关门海峡。 站在船头之上,林风感慨万千,九州外海藏有他近千万金银财宝,因此,他必须得回来! 突然,迎面来了一艘高大的战船,虽然没看见家徽的标志,但从船上士兵的服装来看,应该是萨摩岛津家的安宅舰。 这艘安宅舰和宁波商船擦身而过,林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历经一番波折的许灵儿也到了龟山城。 原来,许灵儿从朝鲜釜山归来,误以为小西隆佐把两位老人带去堺町,压根就没想到他们被困在了伊岐岛。 在陈申的帮助下,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小西隆佐根本就没有回来,当然也没打听到二位老人的消息,许灵儿判断,他们有可能直接去了尾张国。 于是,许灵儿又离开了堺町,前往清州城去寻找父亲。 由于猴子在墨俣立下大功,并巧妙地利用竹中半兵卫的十七名铁骑,招降了美浓三人众(稻叶一铁、安藤守就、氏家卜全),奇袭稻叶山城,赶走了织田信长的小舅子斋藤龙兴,彻底征服了美浓,被封为羽柴筑前守,得到了长滨城作为领地。 这时,织田信长也正准备从清州迁往稻叶山,将其更名为“岐阜”,借鉴周立于岐山之后,打倒殷商的典故,实现所谓“天下布武”的大业。 许灵儿寻遍了长滨和清州两地,甚至还到近江小谷城去了一趟,都没能打听到任何消息,偶然间,听过往的客商说,有人在平户见过小西隆佐,这时,她才幡然醒悟,小西隆佐极有可能伙同邓碧川等海盗,把两位老人关押在了伊岐岛。 于是,许灵儿快马加鞭前往龟山城,一见到郭国强,就把此番的经历详细讲述了一遍,请他帮忙到伊岐岛去救人。 郭国强听罢唏嘘不已,安抚了一会儿许灵儿,接着讲道:“我昨日借了一艘战船和二百多名士兵,交给了刚从琉球归来的王冲和郭奕,现在,岛津义弘正在带着他们前去铲除邓碧川,如果说两位老人都在伊岐岛,或许会有危险。” 许灵儿听罢心急如焚,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于是,郭国强安慰道:“灵儿,请不要着急,我们赶紧想办法,立刻到伊岐岛去一趟。” “郭大人,那还来得及吗?”灵儿不无忧虑地问道。 郭国强答道:“应该来得及,为了躲避平户城松浦家的战舰,岛津义弘率安宅战船没走肥前外海,而是绕道关门海峡,那里一日四次潮汐转向,多有激流险滩,他们没那么快,你骑快马即刻赶往平户城,从那儿渡船到伊岐岛,我马上派人追赶安宅舰,去通知王冲和郭奕,你们在伊岐岛汇合,一定要救出两位老人。” (本章完) 第64章 64、遗恨玄界滩 许灵儿紧急离开了龟山城,骑快马直奔平户,再渡海前往伊岐岛;与此同时,郭国强派心腹之人,乘快艇去追赶王冲和郭奕…… 伊岐岛位于对马海峡的中间的位置,南北长不过三十多里,东西也就十来里宽,周边还有几十个无人居住的岛屿,属于平户藩主松浦隆信管辖。 约三十年前,为了寻找马可波罗笔下的黄金之国,佛郎机人的大船在琉球种子岛遇难搁浅,被五峰船主王直所救,就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天文十八年,耶稣会创始人之一的圣方济各沙勿略到平户城传教,受到了松浦隆信的热情款待,在他的支持下,没过几年,竟然有近半数居民都改信了基督教。 在松浦隆信的庇护下,王直、徐海等海盗势力开始逐渐壮大,他们引倭寇侵犯大明沿海,受到了明朝抗倭武装的沉重打击,之后,王、徐二人一前一后被浙闽总督胡宗宪所招安,旋即又被官府处死。因此,大明朝廷严厉拒绝接纳东洋客商,这些事件给了松浦隆信很大的刺激,也让平户藩陷入了困境,在这种形势下,他们不得不发展与西洋人的海上贸易。 自此以后,对逃亡而来的海盗和倭寇,松浦隆信多有约束,因此,邓碧川团伙很难有所作为,他们主要盘踞在伊歧岛北部的玄界滩。 在平户花重金租了一条渔船,许灵儿渡海到了伊岐岛,登岸之后,很快就找到了玄界滩,躲在村外的山坡上,仔细观察内外的动静。 与此同时,林风的大船已经穿过了关门海峡,岛津义弘率领的安宅战舰也快到了。 村外的小路上,海盗正驱赶着一群少妇、还有几个老妪和小孩,许灵儿在心中猜测,其中会不会是汤景的家眷?于是,便登高远望,看见她们被关进了村后的监牢。 或许父亲和朱叔叔也被关在这儿,联想到此,许灵儿没再犹豫,赶忙下了山坡,直奔这座高墙大院而来,发现四周无人看守,她翻墙进了院,发现院门有间哨所,里边有一排石头房子,全都大门紧闭,窗户非常小。 这时,只听监牢里时而传来阵阵哭泣声,时而有人哈哈大笑,忽然,院外有人敲门,看守把院门打开了,又有一群老人、妇女和孩子被押了进来。 “还有很多逃跑的家眷没抓完,这儿还能关得下吗?”海盗头目问道。 看守摇头答道:“别再往这儿送了,待会儿,那两个老头也要关到这来,他们还得分别关押,确实没地方了。” 原来,权三郎回来之后,私下去找过两位老人,企图带着他们逃跑。许仪后知道他的身世,坚决不答应;致使这个从平海卫逃回的倭寇恼羞成怒,于是,权三郎开始挑拨离间,导致两位老人也被关进监牢。 此刻,许灵儿正躲在乱石堆后以待时机,静心倾听听牢房里的人说话。 这时,邓碧川正在一间单人牢房里密会徐鲲,当他听了汤景的家世之后,狠狠地骂道:“没想到汤景是开国功勋之后,怪不得这个乌龟王八蛋总是谨小慎微、贪生怕死,他可真够狡猾的,等我再抓住了这个混蛋,决不能轻饶于他!” “汤景是够狡猾的,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回家,现在突然回去了,肯定因为听说隆庆新君登基、大赦天下,放开海禁,允许出海经商。大舵主,如今的大好局面,难道你就不动心?” “我是朝廷的钦犯,动心有什么用!” “邓大舵主,我劝你不要躲在这儿当海盗,跟我回松江府吧,我保你平安无事。” 邓碧川岂能轻易上当,问道:“与其跟你回去,不如你跟着我干,如何?” “怎么干都行。请邓大舵主先把我放出来,咱哥俩好好合计一番。” 因为徐鲲是林风送来的,邓碧川不敢擅自把他给放了,沉默了片刻,讲道:“放了你也没问题,但你得把全家老小,接过来做人质。” 徐鲲看着这间狭小的牢房,咋着舌问道:“难道说,你想把我全家老小,弄到这座荒岛上来坐牢不成?” “你以为我想困守在这座孤岛上吗?若是你能像严世蕃那样,运来成千上百万的金银财宝,咱们全都搬到堺町去,像林大澳主一样,干大买卖,不知你意下如何?” “堺町在什么地方?” “呵呵,堺町就像金陵、福州和广州一样,客商来自普天下五湖四海,豪商巨贾云集的一个花花世界。”邓碧川答道。 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吆喝声,许灵儿探头望去,只见海盗把两位老人分别押进了两间监牢。 许灵儿忍不住想冲出去救人,但又怕海盗伤及老人,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等着王冲和郭奕的到来,只待萨摩兵燃起战火,她就能立刻劫牢反狱。 过了一刻钟左右,邓碧川和权三郎都走了,许灵儿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儿只有两个看守,终于忍无可忍,想去杀掉他们,就在这时,村子里突然杀声震天,哭喊声顿时响作一片…… 岛津义弘率虎狼之兵冲进村庄,就开始烧杀掳掠,任凭王冲和郭奕如何阻拦也没用…… “岛津义弘,我们是来抓邓碧川的,并没有让你杀人放火,快去阻止你的士兵,不要滥杀无辜。”郭奕高声喊道。 岛津义弘放声大笑,答道:“这些无耻的海盗,给我当奴隶都不配,要他们何用!” 眼看着这群禽兽见房子就烧、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王冲心中暗自后悔不已,拔出宝剑催马拦住了岛津义弘。 岛津义弘不敢和钦差身份的王冲对抗,转过身来,挥舞着弯刀大声喊道:“一定要抓住邓碧川,砍下他的首级,让明朝皇帝给我们通商优待,我们要争取朝贡的资格。” 王冲和郭奕在半道上接到了通知,知道许灵儿、许仪后和朱均旺等人都在伊岐岛,面对眼前无法控制的局面,二人都快急疯了,只好沿着村庄高声呼道:“许大叔、灵儿妹妹,你们在哪里?” 听见了王冲和郭奕的呼喊声,许灵儿有了底气,立刻杀掉了那两个看守,正准备打开监牢,这时,邓碧川带领一大群海盗闯了进来,她不得不再次躲在堆乱石后。 海盗们把监狱里的人全部押解了出来,打开院子的后门,慌慌张张地往海滩跑去,许灵儿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他们的身后紧紧地跟随。 这时,萨摩兵一连烧掉了好几座村庄,岛津义弘骑着马来回奔走,高声喊叫着要捉拿邓碧川…… 王冲和郭奕抓到了几个逃难的村民,一打听才知道,邓碧川早带着手下的亲信,押着俘虏逃去了玄界滩码头。 海上漂浮着很多条渔船,在邓碧川的指挥下,海盗们驱赶着俘虏跳进了大海,有人把朱均旺和徐鲲推上了一条渔船,而许仪后则被权三郎带上了另一条船,这时,许灵儿在海滩上与海盗们战在了一起,被萨摩兵所驱赶的村民们,也都跑到了海滩上,冲在最前面的正是王冲和郭奕。 载着朱均旺和徐鲲的渔船,已经驶向了大海深处,权三郎亲自看护着许仪后,他们这条船还在海上漂浮着,似乎在等着邓碧川。 许灵儿在沙滩上与海盗们厮杀,这时,王冲和郭奕赶来了,三人合力杀退了海盗,终于冲进了大海,朝着邓碧川等人追去。 狼狈不堪的邓碧川仓皇而逃,游到了搭载许仪后的这条渔船,趴在了船帮上,抹了把满脸的海水,生气地骂道:“权三郎,你这混蛋还不快帮我一把?” 冷眼打量着邓碧川,发现许灵儿等人快要追来了,权三郎这才转身朝水手们问道:“你们是想继续跟着他当海盗?还是想跟我到小谷城去当武士?” 还没等水手们答话,邓碧川惊恐地问道:“权三郎,我平时待你不薄,你想干什么?” 这时,船上的水手们齐声答道:“当武士!” “那好!请你们帮我照顾好许神医,不得放肆,我带你们到近江小谷城当武士。”说罢,权三郎举起了手中的弯刀,手起刀落,邓碧川的首级掉进了大海。 这时,许灵儿在王冲和郭奕的帮助下,再次杀退了前来阻挡的海盗,他们一起朝着渔船游去…… 眼看着渔船越来越远,许灵儿高声喊道:“请放了这位老人,他是我的父亲。” “姑娘,为了令尊的安全,我们已经杀了罪魁祸首邓碧川,现在必须离开这儿,请你到近江小谷城找我们去吧。”说罢,权三郎命人加速前进。 眼睁睁看着渔船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上,许灵儿的心如刀绞一般,默默为父亲祈祷…… 汹涌的海潮袭来,浪花掠过了许灵儿的头顶,王冲和郭奕知道追不上了,一起拖着她回到了海滩。 此时,失去家园的妇孺老幼数百人,齐聚在了沙滩上,全都绝望地跪朝着大海,哭声连成一片,王冲、郭奕和许灵儿也情不自禁地望着苍天,无言以对眼前的惨状。 突然,王冲拔出宝剑,高声呼叫着岛津义弘的名字,跑进了村子。 许灵儿和郭奕也起身追了过去,到了村口一看,萨摩兵正在往码头搬运战利品。 拦住了岛津义弘,王冲质问道:“岛津义弘,你们只知道烧杀掳掠,到底有没有抓到邓碧川?” 岛津义弘的亲兵卫队倒是没有抢东西,他们将王冲推到了一旁。 “是你求我们发兵伊岐岛,现在,海盗全被赶进了大海,钦差大人,快跟我去甄别哪个是寇首邓碧川,我要砍下他的脑袋,交给你们明朝皇帝邀功请赏,将去宁波贸易的时候,可不能再收我们岛津家的关税了!” 听罢这番语无伦次的话,王冲被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拿宝剑指着岛津义弘,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许灵儿问道:“岛津义弘,你知道吗?由于你们胡来,差点让邓碧川从海上逃跑。” 一听朝廷的钦犯跑了,岛津义弘顿时慌了神,急忙问道:“邓碧川到底在何处?” 许灵儿答道:“这个贼子已经被人杀掉了,首级掉进了海里。” “可恶,你竟然敢跟我争功!”岛津义弘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佩刀,对亲兵命令道:“快去把邓碧川的首级给我找来,我亲自把他送给明朝皇帝,为我们岛津家邀功请赏!” 萨摩兵一听,全部往海滩跑去,有人跳进了海里去找邓碧川的人头,有人仍在沙滩上继续抢东西,还有人在逃难的人群中抢女人…… 凭王冲、郭奕和许灵儿等人之力,根本就无法制止这伙禽兽之兵,最后,连岛津义弘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抢人抢物的士兵们骂道:“你们这些混蛋,先给我把邓碧川的人头找来再说!” 于是,这伙人纷纷跳进了大海,寻找邓碧川的人头去了。 (本章完) 第65章 65、岛津欲朝贡 趁着萨摩兵下海打捞邓碧川的首级,海滩上村民们开始往外逃跑,跑在最后面的,正是刚才被关进监牢的一家三口。 许灵儿追到那个少妇的近前,问道:“请问大嫂可认识汤景?” “你认识我家相公?他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果然是汤景的家眷,许灵儿正准备答话,突然,有个萨摩兵拉住汤刘氏就往后拖。 许灵儿忍无可忍,拔出宝剑将这个萨摩兵刺死在地,岛津义弘见状,吼叫着冲到了她的面前,二人不由分说,便战在了一起…… 这时,王冲和郭奕也跳进了大海,他们找到了邓碧川的首级,上岸之后,忽然发现许灵儿和岛津义弘打起来了,急忙跑过来,把人头扔在了岛津义弘的面前。 郭奕大声呵斥道:“岛津义弘,你犯下了如此大罪,现在看来,只能功过相抵。” 岛津义弘显然不服,继续拿着佩刀指向许灵儿,厉声讲道:“没有我们的帮忙,单凭你们三人之力,岂能攻得下这座海盗的窝点?这个可恶的女娃娃真是可恶,在石山本愿寺的时候就与我作对,如今,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斩杀我的士兵!” 此刻,玄界滩上一片狼藉,王冲看了心中很不是滋味,见岛津义弘依然把弯刀对准许灵儿,不由得气愤地讲道: “岛津义弘,你不能约束自己的士兵,差点误了朝廷的大事,若不是灵儿妹妹帮忙,邓碧川早就跑掉了;况且,你也知道,许神医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你不但没有感恩之心,还有脸在此咆哮,难道岛津贵久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岛津义弘这才收起手中的弯刀,似乎有些惭愧,赶忙低下了头。 这时,萨摩兵把邓碧川的首级用布包好了,递给了岛津义弘。 拎起了邓碧川的首级,岛津义弘转而哈哈大笑,讲道:“钦差大人,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请跟我回萨摩吧,回去之后,请家督大人给朝廷写封贺表,表彰我们的功绩,我要亲赴京城觐见皇帝陛下。” 这次偷袭伊岐岛是郭国强的主意,关于岛津家赴京见皇帝的事情,他也早就有应对之策,因伊岐岛受到松浦隆信的庇护,消息若是传到了平户城,大家可能就走不掉了。 王冲也想赶快离开这儿,答道:“既然如此,那就快走吧。” 此时,许灵儿和郭奕正在安慰汤景的母亲,告诉她们汤景已经平安回国,也许用不了太久,就能送她们回家。于是,汤家三口人跪在她们的近前,感动得痛哭流涕…… 伊岐岛上的海盗人心早就散了,因此,岛津家的军队根本就没遇到任何抵抗,除了许灵儿杀掉一个萨摩兵,几乎没多损伤一兵一卒,却收获了无数的战利品,此刻,这伙虎狼之兵在岛津义弘的指挥下,迅速离开了玄界滩,登上了他们的安宅舰。 安宅舰启航之后,在船上没看见郭奕和许灵儿,岛津义弘急忙问道:“另一位钦差去了哪里?” “郭千户要赴近江小谷城去救许神医,就不回去了。”王冲答道。 岛津义弘生气地讲道:“不行,郭千户必须得跟我们回去,远征之后,少了一名钦差,我该如何给家督大人交待?” 王冲也知道萨摩人全是一根筋,便解释道:“虽然同为钦差,我与郭千户的责任不同,她的职责是保护大明神医许仪后,有我跟回去也就行了,到时候,我带你进京师觐见皇帝陛下。” 岛津义弘没什么好说的,等安宅舰驶入了关门海峡,他们开始清点战利品…… 与此同时,许灵儿和郭奕沿着海岸寻找渔船,准备带着汤家三口去往近江小谷城,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成群的海鸥追逐着一浪赶过一浪的浪花,风也越来越大,茫茫的大海上连一条船也没有。 忽然,远处传来了悠扬的祈祷声:“愿天上的父,万能的主,拯救这些可怜之人的灵魂吧……” 许灵儿手搭凉棚朝远方望去,只见有个黑衣长袍的西洋传教士,领着一群装束各异的本地人,正在收殓一具具尸体。 “奕儿姐姐,你看,我们也去帮帮忙吧。” 郭奕点了点头,在沙滩上安顿好了汤家三口,便与许灵儿一起沿着海滩收尸,这时,她们才发现,死去的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 基督徒们把这些尸体用裹尸布盖好了,堆放在了马车上。 年轻的传教士来到许灵儿等人近前,手搭在前胸,微微弯下了身躯,给她们鞠了个躬,又抬起头来,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用生硬的日本话讲道:“天主、我们亲爱的父,给予我们仁慈、悲悯、和平与爱,感谢你们的帮忙,愿主保佑你们,阿门。” “没想到借兵平叛会是这种结局,死去的全是可怜之人,而真正的海盗却大都跑掉了。”郭奕有些后悔地讲道。 听罢郭奕之言,汤刘氏流着眼泪愤愤地讲道:“好歹干掉了罪魁祸首邓碧川,就已经算是替天行道!很多人都是被邓碧川抢来的,被迫当了海盗,若不铲除这个窝点,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倒霉。” 传教士听了她们的对话,讲道:“《圣经》以赛亚书写的明白:他为我们的过犯受害,为我们的罪孽压伤;因他受的刑,而使我们得到了平安,因他的鞭伤使我们得医治。我们都是有原罪的,上帝爱人,但不爱人的罪,因此,我们不能替天行道,只有懂得忏悔,信靠我主耶稣,赦免我们身上的罪过,最终才能得到拯救和宽恕,阿门。” 对于传教士的这番话,大家都似懂非懂,不管怎么说,他是在做一件善事。 望着马车上的尸体,许灵儿对传教士深施一礼:“谢谢你!尽快掩埋掉吧,否则,伊岐岛会闹瘟疫的。” 传教士点点头,仔细打量着许灵儿,问道:“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许灵儿和郭奕都十分惭愧,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时,汤刘氏答道:“我们是被海盗强掠来的,希望赶快离开这儿,请问你能不能帮我们找条船来,我们要到近江小谷城投亲靠友。” “好吧,天已经不早了,请跟我们到教堂去吧,明日帮你们找条渔船。”传教士说着,带领这群基督徒,赶着马车离开了玄界滩。 天近黄昏,也只能在教堂借住一宿,许灵儿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叫马克,尼德兰人(今荷兰),是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弟子。” 连夜掩埋掉了这些尸体,马克及众基督徒一起做了场弥撒;次日,在马克的帮助下,找来了一条渔船,护送她们五人离开了伊岐岛。 有了钦犯邓碧川的首级,岛津义弘回到了萨摩藩龟山城之后,便筹备前往京师觐见皇帝的事宜,这时候,那位通唐师爷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通唐师爷姓杨名暖,年近七十,应天府举人出身,家道殷实,早年间,他有几位哥哥在家耕读、孝敬双亲,而杨举人自幼潇洒飘逸、喜爱游山玩水,曾流连忘返十里秦淮的温柔梦乡,也曾在西子湖畔吟诗作赋,但毕生志向,还是状元及第、衣锦还乡。 王直引倭寇入台州,正在游山玩水的杨举人,被海盗抓到了日本,当时,他在家中尚未娶妻。 杨举人自恃清高,不屑与海盗为伍,在九州流浪期间,写下了不少千古名章,受日本国文人雅士的追捧,萨摩藩主岛津贵久闻其大名,三顾茅庐,将他请到家中当了通唐师爷。 此时的杨举人仍心系家乡,无心在岛津家做事,也从不提自己的真名实姓,因其智商较高,脑袋比一般人要大,因此,岛津贵久管他叫大头。后来,大家知道了他的真名实姓之后,于是,背后就称他叫“大头暖羊羊”。 为了和明朝做生意,岛津贵久对杨师爷恩宠有加,给他先后娶了七房来自日本各地的老婆,个个如花似玉。 岛津义久继任家督之后,又送给他一名年方二八的美姬,名唤阿春,是美浓武士家的女儿,因兵败而流落到了龟山城。 杨举人年近七十,得此美人,自嘲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确实是连苏大学士也没有的艳福! 阿春喜狗,杨师爷搜罗了十来只大狼狗,惹得前七房老婆羡慕嫉妒恨,对阿春极为不满,故此,杨师爷请示了家督岛津义久,得到批准之后,就让阿春和她的狗狗们住进了通唐府衙。 伊岐岛平叛归来,把钦犯邓碧川的首级带回了龟山城,于是,岛津义久请杨师爷写一份庆功贺表,准备派他的弟弟岛津义弘,亲赴京师觐见皇帝陛下。 其实,对于如何处理这件事情,郭国强早已和杨师爷商量好了对策。 岛津义久准备好了贡品,把邓碧川的脑袋用香汤和黍酒清洗后,灌上水银,装进了檀木匣子,便带着岛津义弘、王冲及一众武士来到了通唐衙门。 杨师爷出门相迎,微笑着讲道:“贵久大人,贺表基本上写好了,因一直没有见到钦差大人,还有几句措辞,需要和钦差大人商议。” 岛津义久点点头,领着大家进了通唐衙门。 众人落座,杨师爷给大家作了个揖,讲道:“请钦差王大人、岛津义久大人、岛津义弘大人一起见证,我们来给邓碧川验明正身。” 于是,岛津义弘打开了檀木匣子,将邓碧川的人头取出来,放到一张台几上,讲道:“请钦差大人和家督大人一起见证,此人正是盘踞在伊岐岛的海盗头目邓碧川,杨师爷,好好看清楚了,没有错吧?” 话音刚落,突然蹿出来好几只大狼狗,像疯了一样就扑了上来,叼起邓碧川的脑袋就跑…… 众人大惊,岛津家的武士们挥刀追了出去,这时,又有几只狼狗扑上来撕咬,岛津义弘见状,挥刀上前帮忙,好几个人一起上,才杀死了这几条大狼狗。 王冲和杨师爷一起跑了出来,到了外边一看,邓碧川的脑袋已被狼狗啃得干干净净。 杨师爷跪在了地上浑身发抖,用颤微微的声音问道:“岛津义弘大人、钦差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岛津义久也来了,见此情形,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怒不可恕的岛津义弘一把抓住杨师爷,哇呀呀咆哮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冲的脸色铁青,显得也是非常愤怒,回到了通唐衙门,把台案一拍,指着杨师爷大声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坏了我等大事!虽说在岛津义久大人帮助下,剿灭了伊岐岛上的海盗,却没能得到钦犯邓碧川的首级,若圣上怪罪起来,让本钦差和义弘大人情何以堪?” 这时,阿春被岛津家的武士们押了过来,把她吓得哇哇大哭…… 杨师爷跪在岛津义久面前求情,讲道:“义久大人,这真是谁也没有想到,饶了阿春吧,她本来是大人你送给我的,让她住在通唐府衙,也得到了大人的恩准,大人啊,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岛津义久沉默了半晌,突然瞪大了眼睛,手指杨师爷厉声喝道:“你!跟着钦差大人去给皇帝陛下解释吧,若是胆敢跟我耍花样,我把阿春、还有你的大小老婆、以及孩子们全都喂狗。” 于是,杨师爷继续抹着眼泪,跪在地上低声哀怨:“老天爷啊,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 题外话 恭祝创世的朋友们中秋快乐!今天,让我们的副版主大人穿越了一回,当了一名学问高深、艳福不浅、低调爱国的老华侨。 各位看官跟着许灵儿的经历,循序渐进打开大明这一时期历史画卷的同时,更身临其境的体验了世间百态。 今天,让我们的副版主大人穿越了一回,当了一名学问高深、艳福不浅、低调爱国的老华侨。 (本章完) 第66章 66、重返小谷城 林风的豪华商船离开伊岐岛,悄悄回到了秋目浦,故地重游,早已物是人非,他和罗阿敏还是不敢轻易见人,派张狗儿去打听罗阿萍的下落。 果然,阿萍从宁波搭乘商船来了津坊町,回到秋目浦村发现已经变样了,如今居住在这儿的全是陌生人,没人知道文涛和许灵儿去了哪里。 怀着悲伤的心情,阿萍在秋目浦流浪了好几天,有位好心的老人收留了她,得知她想独自搭乘商船返回琉球,这位老人不放心,把她留在家中住了几天,最终还是把她交给负责本地治安的郭国强。 因郭国强最近忙于平叛和朝贡的事宜,一直没在秋目浦,于是,那位老人就把阿萍送去了龟山城。 张狗儿误以为阿萍落在了岛津义久之手,不敢怠慢,立刻回到船上给林风夫妇做了汇报,罗阿敏听罢,十分后悔在伊岐岛耽误了一天,如若不然,这会儿应该已经和妹妹团聚了,因此,苦苦哀求林风尽快到龟山城去救人。 当年,林风盘踞在秋目浦的时候,受到了萨摩老藩主岛津贵久的庇护,说实话,岛津家没能得到过任何好处,直到三好三人众等人洗劫了秋目浦城堡,新任家督岛津义久才知道,林一官居然拥有如此巨额的财富,后来,岛津义弘等人在秋目浦挖地三尺,但是一无所获。 为了能继续盘踞在津坊町一带,林风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厚礼,但依然没敢轻举妄动,将大船停靠在了津坊町码头,以宁波豪商的身份,给岛津义久写了封书信,言辞声称大明朝廷开放海禁,准贩东西二洋,他想和岛津家合伙在宁波做生意,派人把书信送往龟山城,他和罗阿敏等人留在津坊町等待答复。 阿萍到了龟山城,住进了郭国强的家中,听说她是来给许灵儿送信的,郭国强对她的义举大为感动,便问起了她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开始的时候,她还不愿说,但架不住能说会道的郭国强反反复复地盘问,阿萍终于道出了实情。 得知到林一官在琉球诈死之后改名林风,又在大明沿海布下了数十个据点,郭国强万分震惊,打算等王冲和郭奕从伊岐岛剿匪回来,让他们把阿萍带回国,希望在她的帮助下,尽快铲除海盗在大陆沿海的据点。 这时,岛津义久接到了林风的书信,虽说这位宁波豪商对他也有极大的诱惑力,但此刻哪有心情搭理这个民间商人?他自持在铲除海盗邓碧川的行动中,为大明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火着心派他弟弟前往京师觐见隆庆皇帝,要求获得宁波朝贡的资格,并希望市舶司能免其关税,因此,当他看罢林风的书信之后,一点也没在意。 为了让岛津义弘跟随大明钦差赴京,岛津家上上下下都开始忙活。在郭国强暗中操纵下,阿春的狼狗啃坏了钦犯邓碧川的首级,因此,岛津义弘不敢去了。 岛津义久迫不得已,拿通唐师爷杨暖的全家老小当为人质,决定派他代表自己随王冲赴京,去找朝廷邀功领赏。 从伊岐岛剿匪归来,令人意外的是,许仪后和朱均旺又被海盗所劫持,因此,许灵儿和郭奕追到了近江小谷城,郭国强等到王冲带着杨暖先行回国后,才带阿萍到近江小谷城去找她们,等救出两位老人之后,大家好一起回国。 返回头再说倭寇权三郎,他劫持许仪后到了近江小谷城,来找浅井长政和阿市夫人邀功请赏,当时,浅井长政却不在家,阿市夫人出面接待了他们。 一见到许仪后,阿市夫人倒头便拜,惊喜地喊道:“许神医别来无恙,佛祖保佑,再次见到你真是十分荣幸。” 许仪后对他们夫妇还算比较了解,知道到了这儿也就安全了,急忙给阿市夫人还礼,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阿市夫人看得出来,许仪后是被权三郎绑架来的,就知道这位大明的神医遇到了麻烦,也没有难为他,微笑着讲道:“先生一别快两年了,让我们望眼欲穿,前几天刚给茶茶过了满月,我们都期盼着先生能来看茶茶一眼。” 权三郎发现,阿市夫人对许仪后十分热情,却冷落了自己,急忙上前给躬身施礼,问道:“请问夫人还认得我吗?” 阿市夫人点头答道:“当然记得,只不过长政大人没在家,等我家夫君回来之后,他会奖赏你的。” “在下权三郎,此生愿意效忠浅井长政大人,留在近江做一名武士。” “好!好!长政大人会满足你的愿望,你若是愿意,就先跟着喜右卫门先生办差吧。”阿市夫人说罢,命家丁把权三郎带走了。 阿市夫人在府中大摆筵宴,为许仪后接风洗尘,把所有的家臣们都请来,一起庆贺许神医的再度归来。 宴席之上,许仪后怀抱着刚满月的茶茶,孩子发出“嘿嘿、嘿嘿”的笑声,一双小手在他的身上乱抓,乐得像朵花。 “茶茶可真是个乖孩子,将来是个大命之人!”许仪后夸赞道。 “如今战乱不断,不求茶茶将来大富大贵,只祈求佛祖保佑她一生平平安安的,我们也就满意了。不过,夫君还想要个儿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生。” “等浅井长政大人回来,我再给他把把脉,开几剂药,期盼将门虎子的诞生。” “请先生在小谷城住下吧,我家夫君去了越前,他正在和朝仓义景大人共商一件大事,可能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宴罢,阿市夫人安置许仪后住在了城内,让喜右卫门把权三郎等人带走了。 许仪后被安置在小谷城中居住,他知道,灵儿和郭奕一定会找到这儿来的,而老伙计朱均旺却不知被海盗抓到了哪里?不由得替他十分担心。 喜右卫门心中明白,许仪后是被权三郎绑架来的,他也看出了权三郎急于当武士的心态,由于浅井长政没在家,他不能擅自做主,只能把他们安置在城外巡逻。 次日,许灵儿和郭奕带着汤家三口,刚到小谷城下,就被权三郎等人把她们拦住了。 郭奕一看见这个倭寇便怒不可恕,拔出佩刀指着他问道:“你把许大叔藏在了何处?” 权三郎不敢造次,急忙后退了几步,答道:“请各位息怒,之所以把许神医送到这儿来,实乃担心海盗可能对许神医不利,如今,许神医在小谷城被阿市夫人奉为上宾。” 听见了姑母阿市的名字,郭奕顿时如触电一般,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许灵儿见状,急忙搀扶着郭奕,轻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郭奕揉了揉眼睛,强打着精神,低声答道:“妹妹,我没事,待会进了小谷城,先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这时,权三郎已经把消息传递给了喜右卫门,喜右卫门知道,若是让她们见到阿市夫人,恐怕就留不住这位神医,因此,坚决不让她们进城,将她们安置了在城外,并告诉她们,必须得等家督浅井长政回来,才决定许仪后的去留。 许灵儿等人无奈,只好在村外暂时住了下来,一连等了三天,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想强行闯进城去找阿市夫人,却受到了权三郎等人拼命阻挠。 这三日来,许灵儿发现郭奕时常呕吐,便问道:“姐姐,你是生病了吗?”。 “傻丫头,不要紧的,我、我可能是怀上了。”郭奕羞涩地笑道。 许灵儿吃惊地问道:“冲哥不在你身边,这可如何是好?” “他在身边又能怎么样?孩子也不是立刻就会生出来。”郭奕答道。 “姐姐,我看还是别在这儿等了,如今兵荒马乱的不安全,咱们先回萨摩吧。”许灵儿劝道。 但郭奕还想见姑姑一面,便答道:“妹妹不用替我担心,这一次,决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一定要把令尊接出来,辽东的状元郎还在等着你。” 听到这儿,许灵儿突然显得十分尴尬,冷静了片刻,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声答道:“姐姐,今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不明就里的郭奕感觉有些不对劲,追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许灵儿不知该如何回答,神情恍惚地跑了出去。 许灵儿手扶着一颗樱树仰天长叹,忽听门外有人吵闹,她以为是父亲来了,急忙打开了院门,只见郭国强和阿萍正被挡在了门外。 一瞧见许灵儿,阿萍奋不顾身地冲出了包围,扑进了她的怀中,哭着讲道:“姐姐,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阿萍,你怎么跑来了?”许灵儿问道。 此刻的阿萍喜极而涕,就听郭国强答道:“灵儿,阿萍给你送信来了。” 权三郎知道,许灵儿是神医的女儿,不敢轻易得罪,也不敢强行阻拦,便放郭国强和阿萍进了这座院落,他们又到村外巡逻去了。 许灵儿给郭国强见过礼,讲道:“郭大叔,你来的正好!” 这时,郭奕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看见舅舅,有种说不出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趴在了他的肩上,忍不住失声痛哭。 众人回到了屋里,许灵儿把汤家三口介绍给了郭国强,阿萍便开始讲述她在辽阳的经历,得知阿萍独自一人专程从宁波跑来,替荣儿和素儿来给自己送信,许灵儿把她揽在怀中,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听说外甥女郭奕怀孕了,郭国强十分激动,告诉她们,王冲已经带着杨暖回国了,这次若是能救出许仪后,就尽快安排她们也赶紧回去。 小谷城外来了客人的消息,传到了阿市夫人的耳中,她不顾喜右卫门和权三郎等人的劝阻,立刻带上许仪后出了城,至于许仪后的去留,由他们父女决定。 怀抱着茶茶,阿市夫人来到了这座院落,一看见许灵儿便热情地问候道:“能再次见到妹妹,真是十分荣幸!” 许灵儿急忙还礼,双手接过了茶茶,答道:“感谢夫人对我父亲的照顾。” 这时,许仪后忙上前给郭国强、郭奕等人打了招呼,彼此又是一番问候。 “妹妹,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年,你看茶茶都已经满月了,不知你和南光坊先生有没有孩子?”阿市夫人微笑着问道。 郭奕听见姑母如此发问,不禁大吃一惊,联想到许灵儿不愿提及李如松,感觉肯定出了问题,但又不知这位南光坊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时,许灵儿也注意到了郭奕的表情,不敢回答阿市夫人的问题,故意装作很放松的样子,把怀中的茶茶逗得嘿嘿直乐…… 于是,郭奕忍不住把姑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突然,一股热血涌了上来,心跳顿时加速,眼前一黑,又差点晕倒,许灵儿见此情形,把茶茶抱到了她的近前,让她依附在自己的肩上。 阿市夫人讲道:“妹妹,若不是令尊大人给开出药方,也就不会有茶茶,就请令尊在我家多住些日子吧,等我家夫君回来,我们还想再要个儿子。” 此刻,眼泪汪汪的郭奕偷眼凝望着姑姑,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从许灵儿的身旁轻轻离开,捂着脸跑进了当院,郭国强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也赶忙跟了出来。 “灵儿,你先和阿市夫人聊会儿天,我有事要找你郭大叔。”许仪后说罢也出去了。 趁此机会,许灵儿哀求阿市夫人放了她的父亲,阿市夫人倒也再多说,立刻答应了下来。 就在她们二人聊天之际,许仪后已经和郭国强商量好了,决定让许灵儿带着已经怀孕的郭奕、汤家三口和阿萍等人一起回国,为了救出被海盗绑架的老兄弟朱均旺,他决定继续留在小谷城。 这时,郭奕突然决定不走了,并强调自己的使命,成国公派她来是为了保护许仪后,因此,如果许仪后现在不走,她就得留在小谷城。 郭国强当然明白她的心思,劝道:“奕儿,听阿萍说,林一官从山海关沿着海岸到福州,布下了几十个据点,名义上是在做生意,其实,他们是在帮倭寇收集情报,随时都有可能谋反,你必须得回去协助王冲,尽早铲除林一官的海盗窝点。” 许仪后也劝道:“闺女,听你舅舅的话,赶快走吧,一直以来,阿市夫人对我们都很友善,这儿还有郭大人和文涛在,你不要担心,等救出了朱家父子,阿市夫人一定会放我们回去的。” “舅舅、许大叔,我不能走,也不能让阿市夫人知道我是谁,我要留在这儿,是想请她帮忙,把我送到清州城去,我要亲手杀了织田信长这个乱臣贼子,再联络我们斯波氏的族人,共同推举舅舅来做尾张国的首领,恢复斯波氏家族在尾张国的地位,这天赐良机,不容错过!” 这番话让郭国强十分震惊,他摇着头劝道:“奕儿啊,我出生在中华大地,自幼沐浴明朝皇恩,从来就没有过光复斯波氏家族的念头,你知道我为何不娶妻生子吗?奕儿,每当我看到这个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世道,就在想,佛祖尚且能放弃王位,历经磨难、独修苦行、悟道成佛、普度众生,我自不敢与佛祖去比,也想为天下众生尽点微薄之力,才不枉作为斯波贵族之后。至于如何对付织田信长,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办法。” 听罢舅舅的这番话,郭奕也不再强留,这时,发现许灵儿和阿市夫人一起走了过来,赶忙低声答道:“舅舅,我懂了,一切听你的安排。” “奕儿,这儿有我和文涛在,今后该怎么做,都早已经商量好了,你们就放心吧。”郭国强低声讲道。 得知许仪后继续留在小谷城时,阿市夫人顿时心花怒放,极力挽留大家进城去住了几天。 因郭国强还得回萨摩办差,不便在此久留,就让许家父女在这儿团聚几天,他回去之后,立刻联络文涛过来帮忙,安排她们回国的事宜。 (本章完) 第67章 67、卷土想重来 在津坊町等待着岛津义久答复期间,林风听说,岛津家暗中派人到伊岐岛铲除了邓碧川,突然感觉非常不好,想把张狗儿独自留下,自己萌生了离开萨摩的念头;罗阿敏误以为她妹妹被人送到了岛津家,为了搭救阿萍,坚决不同意撤退。 林风的商船离开津坊町驶往锦江湾时,许灵儿等人也正在返回萨摩的途中…… 商船停靠在了锦江湾码头,林风再次派人给岛津家送信,此时,岛津义久正准备赴宁波朝贡事宜。 等了两天,依然没有得到答复,罗阿敏十分着急,想进龟山城去拜会岛津义久,却被林风断然拒绝。 于是,万般无奈的罗阿敏只好偷偷地下了船,被保镖们给劝了回来。 回到船上,罗阿敏愤怒地讲道:“如果阿萍出了事,咱们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阿敏,难道你疯了吗?”林风生气地问道。 “我自己到龟山城救出阿萍,用不着你来操心!” “如果说岛津家拿阿萍来做诱饵,引诱我们上当,你这么做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们已经给岛津义久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将来在宁波还能与他们合伙做贸易,相信岛津义久不会为难我的。” “真是太幼稚了!”林风生气地责备道:“岛津义弘平白无故跑到伊岐岛,把邓碧川给灭了,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罗阿敏这才神情紧张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狗儿,你来说说,岛津家为什么跑去伊岐岛,偷偷把邓碧川给消灭了?”林风继续问道。 “听说岛津家为了秋目浦的那些财宝,在川边郡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宝藏的下落,如今布下天罗地网要捉拿叔叔,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阿萍,我们不应该再来冒这个险。”张狗儿答道。 林风微微一笑,拍着狗儿的肩膀问道:“孺子可教也,那么,岛津家要捉拿你的哪位叔叔?” 张狗儿望着林风眨了眨眼睛,拍着脑门答道:“我明白了,当年那位秋目浦的林一官已经不在了,如今,我的叔叔叫林风。” “不错,今后就让林一官这个名字,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吧。”林风微笑着答道。 “莫非叔叔想以新的身份,继续与岛津家建立关系吗?”张狗儿问道。 这时,面色凝重的林风拉着张狗儿的手,语重心长地答道:“对!这份重担今后就交给你了,等大家全都忘掉林一官之时,我再出山不迟。狗儿,你们张家一门忠烈,叔叔对你绝对信任。当年,我结识罗文龙大人那会儿,也就是你这般年纪,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听林风提起了自己的父亲,罗阿敏惭愧得低下了头,脸憋得通红,沉默了片刻,大声讲道:“狗儿,看在你曾冒死追到辽东去救阿萍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日本人全都是狼子野心,绝不可信赖!” “婶婶放心,我自有分寸。”张狗儿答道。 林风马上命令道:“狗儿,事不迟疑,你立刻带上礼物,进龟山城拜访岛津义久。” 于是,打扮成锦衣阔少的张狗儿,在大群保镖簇拥下,抬着那份厚礼下了船,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龟山城。 岛津义久得到了禀报,有宁波豪商前来和他们谈生意,也不敢怠慢,由于通唐师爷杨暖走了,便急忙派人去找郭国强。 郭国强只是一名足轻武士,没有自己的领地,因主要负责缉盗,平时到处乱走,岛津义久派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在家里气得直跺脚,哇呀呀咆哮了几声,决定不等了,穿上五品修理大夫的官服,带着众家臣迎接到了龟山城外。 张狗儿递上了名刺,又献上了礼单,保镖们把一箱箱黄白之物摆在了岛津义久的面前。 看了这份礼物,岛津义久虽心花怒放,但考虑到大明朝廷即将给他们朝贡的资格,因对这位宁波豪商公子的意图不明,担心岛津家与大明民间私商往来,会影响他们与大明朝廷的关系,更何况无功不受禄,便问起了张狗儿的来意。 令岛津义久没有料到的是,张狗儿的日本话讲得非常好,言简意赅地讲述了大明放开海禁,准贩东西二洋,宁波商团想在川边郡租赁一块地方,与岛津家合作,组建贸易基地。 岛津义久听了十分高兴,把张狗儿等人迎入城中,热情地招待了一番,答应了他提出的一切要求。 张狗儿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临别之际,忽然问起了罗阿萍在不在龟山城? 这句话引起了岛津义久的疑心,他始终认为,只要抓到林一官,就能找到秋目浦的那些财宝,听这位阔少的日本话讲得这么好,突然关心起了林一官的小姨子,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便乐呵呵地答复张狗儿,林一官是他们岛津家的朋友,现在,罗阿萍在龟山城生活得非常好,让林一官夫妇不必挂念,他们可以随时来把阿萍接走。 于是,张狗儿提出想见罗阿萍一面,遭到了婉言拒绝,他只好辞别了岛津义久,赶快返回锦江湾码头。 就在张狗儿前脚刚走,岛津义久立刻派岛津义弘前去跟踪,让他务必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人?林一官会不会就在锦江湾? 岛津义弘带着两名足轻武士暗中跟踪,出城没走多远,忽然在一座丘陵下看见了郭国强,于是,便让手下人继续跟着张狗儿,他朝郭国强跑了过去。 这时,郭国强正和一个黑衣和尚骑马并肩而行,这位黑衣和尚正是在比叡山延历寺出家的文涛,突然发现岛津义弘催马跑来了,文涛怕他认出了自己,跟郭国强打了声招呼,拨马便往回走。 岛津义弘冲上来拦住了郭国强,大声讲道:“你回来的正好,快跟我一起去抓林一官。” 郭国强顿时一愣神,急忙问道:“哪来的林一官?” “林一官极有可能就在锦江湾,快跟我走吧。” 郭国强无奈,只好跟着他去往锦江湾码头。 岛津义弘问道:“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黑衣和尚,他是什么人?” “我奉家督大人之命,缉拿流落到萨摩的强盗石川五右卫门,无奈石川五右卫门会妖术邪法,在下无能,只好请这位法师前来帮忙,呵呵,义弘大人见笑了。” “嗯,那他现在又去了何处?”岛津义弘继续问道。 “法师刚刚闻到了一股妖气,追踪石川五右卫门去了。” 岛津义弘在锦江湾找到了这艘豪华商船,只见这艘船足有十丈有余,底尖面阔、首尖尾方,三桅可挂六张帆,上下有三层,船舱两侧护板内有好数十名船工,个个头裹红巾、神采奕奕,不禁为中华威仪所动容,为没能跟随钦差赴京朝而后悔不已…… 此时,张狗儿已经回到了船上,正把拜会岛津义久的经过给林风汇报。 得知岛津家已派人赴京觐见隆庆皇帝,并希望获得宁波朝贡贸易的资格,林风就意识到岛津义久上了当,更加坚信,也许不用太久,他们一定还得返回头来找自己合作。 正在张狗儿和林风在船舱里密谈之时,罗阿敏突然闯了进来,进门就问阿萍现在什么情况,张狗儿如实告诉她,岛津义久要求林风亲自去接。 罗阿敏流着了眼泪,二话没说,拉起林风就往外走。 知道罗阿敏已经怀了身孕,林风也不敢反抗,任由她拉着自己到了甲板上,刚要下船,正好和岛津义弘迎了个对面,林风顿时脸色突变,一把将罗阿敏抱入怀中。 郭国强并没有见过林一官,往身后看了看岛津义弘,只见他怒目圆睁,拔出佩刀冲了过去,便赶紧上前把他死死地拽住了。 岛津义弘手指着林风高声骂道:“你这个该死的骗子!你这个朝廷的钦犯,把秋目浦的那笔不义之财藏到了何处?” 这时,林风已经拥抱着罗阿敏返回了船舱,张狗儿听见了岛津义弘的骂声,赶忙跑了出来。 发现岛津义弘不顾郭国强的阻拦,依然在高声叫骂,张狗儿面带愠怒,到了他的近前,生气地讲道:“岛津义弘,本公子刚刚从你家出来,与你们家督岛津义久达成了贸易协定,你无缘无故来此闹事,真是太放肆了!” “你这个秋目浦的小海盗,不要再骗我们了,快让林一官给我滚出来。” 张狗儿争辩道:“这世上长像相似之人多的是,哪里有什么林一官?” “义弘大人息怒,千万不可莽撞,此事还需禀报家督大人再说。”郭国强也劝道。 岛津义弘肯定林一官就在这艘船上,便怒冲冲地离开了码头,回去搬兵去了。 郭国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等岛津义弘走远了,问道:“这位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本是宁波商人,到龟山城来岛津家谈生意,没想到岛津义弘如此无礼。”张狗儿答道。 这时,郭国强隐约听见里边有人吵架,还有呼唤阿萍的声音,心中已经明白出了什么事,考虑到岛津家抓捕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秋目浦的财宝,在郭国强看来,这笔财富是大明百姓的民脂民膏,留在林风之手,或许将来还能追回来,但万一落到岛津家可就坏了。 想到这儿,郭国强用大明官话劝道:“我也是大明的子民,肯定是向着咱们同胞说话,请公子放心,阿萍小姐并没有在龟山城,在下已将她送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走得越远越好,阿萍小姐肯定会去找你们的。” 张狗儿闻言又惊又喜,赶忙躬身施礼,问道:“请问这位大叔尊姓大名?” “郭国强。” “郭大叔,我曾三番五次给岛津义久写信,想和他们合作在宁波做生意,却始终没能得到他们的答复,不得已亲自到龟山城去拜访,没料到惹出了这样的麻烦,请郭大叔回去告诉岛津义久,买卖不成仁义在,没必要这样子对我们。” 郭国强微微一笑,答道:“公子少年有为,将来定能成为一代豪商巨贾,天下之大,和谁做买卖都一样,不一定非得是岛津家,继续留在此地夜长梦多,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张狗儿谢过郭国强,返回船舱去找林风,这时,罗阿敏已被气昏了过去。 “叔叔,刚才遇到了岛津家的一位武士,他叫郭国强,是我们大明的人,他说已经把阿萍保护了起来,但岛津家确实还在抓你,咱们快走吧。”张狗儿劝道。 闻听此言,罗阿敏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急忙问道:“谁是郭国强?他现在何处?” 林风的眼珠一转,瞎话张嘴就来,答道:“阿敏,你听我说,郭国强曾是我的手下,阿萍现在十分安全,你就放心吧。” 于是,罗阿敏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忽然,林风严厉地讲道:“狗儿,我要带你婶婶离开此地,交给你的任务,你要务必完成,请郭国强帮忙,一定得在萨摩找个落脚之地,明白吗?” “请叔叔放心,我这就安排船只送你们离开,请问叔叔想去往何处?”张狗儿问道。 “送我们到伊势湾,我要去见一见猴子……” 没等林风把话说完,忽听船工们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起火了!” 众人全都大吃一惊,急忙跑出了船舱,只见这艘船被数十条快艇所包围,敌军正把油松火把往船上仍…… 在海风的吹拂下,船舱四周火光四起,马上就要烧到了后面的桅帆,这时,林风的保镖们也岛津家的武士们动了手,顿时喊杀声四起…… 万分危急时刻,张狗儿从底舱拖出了两条小船,于是,林风抱起了罗阿敏,在十来个保镖的护送下,跳上小船紧急逃跑。 整条商船已经开始着火,船工和保镖们纷纷跳进了大海,他们一连掀翻了十多条敌船,终于杀出了一条通道。 这时,岛津义弘驾驶着大船朝林风追来,尽管林风的小船速度很快,但架不住层层海浪的冲击,好几次差点被掀翻。 “狗儿,我若不能活着出去,拜托你照顾好你的婶婶,你们张家一门忠烈,九泉之下,我和你的父亲都会保佑你们。” “叔叔放心,豁出性命我也要保护你和婶婶的安全。”张狗儿说着就跳进了海里,掀翻了迎面追来的一条快艇,在水中与敌人展开了博斗…… 张狗儿和保镖们在小船后面阻击敌人,突然发现前方冒出了一艘渔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时,罗阿敏躺在林风的怀里,有气无力地讲道:“看来我们逃不掉了……” 此刻的林风忽然想起了刘邦,当年他被项羽追杀时,为了自己活命,数次将自己的老婆、孩子推下马车,忠心耿耿的夏侯婴数次救下了吕氏母子,却把刘邦气得差点把夏侯婴给杀了。 当林风再次抱起了怀有身孕的罗阿敏,终于下了狠心,默默念道:为了成就“千秋大业”,现在只好牺牲你了…… (本章完) 第68章 68、黑心遭报应 前有身份不明的渔船拦住了去路,后面有岛津义弘的战船追击,小船好几次都差点被海浪掀翻,林风已到了生死的关头。 突然,迎面袭来的波浪,把罗阿敏卷进了水里,张狗儿见状,立刻把她推上了小船。这时,急于逃命的林风忽然想起:长坂坡赵子龙,万人之中救出阿斗,刘备却当着赵云的面,把儿子摔在地上,以收买人心,面对忠心耿耿的狗儿,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阿敏,我决不会扔下你不管!”于是,林风又把她抱入怀中,接着喊道:“狗儿,不管能不能逃得出去,我们都生死与共。” “叔叔、婶婶,请多保重,你们快点走吧。”说罢,张狗儿和保镖们联手,再次向岛津家的战船发起攻击。 对面的渔船越来越近,该到抉择的时候,于是,林风轻轻松开了罗阿敏,在心中默默地念道:请原谅我吧…… 这时,罗阿敏忽然感觉到了腹中的孩子,苦笑着讲道:“要死,咱们全家死在一起,不能让孩子将来成为孤儿。” 林风听罢颇受感动,再次把她紧紧抱在了怀中,扪心自问:畜生尚有舔犊之情、跪乳之恩,她现在怀有我林家的血脉,难道我连畜生都不如? 突然,林风的眼前浮现出了猴子的身影,仿佛看见他正在放声大笑:将来你我联起手来,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把那肌肤白嫩、金发碧眼的女妖精尽收后宫,神仙也不过如此…… 转身望去,发现张狗儿和保镖们已经竭尽全力,依然无法阻挡战船的进攻,林风终于痛下决心,借着海浪袭来之际,把罗阿敏推进了大海,任凭她在起伏的波涛中挣扎,接着,他急命船工躲避对面的渔船,加速逃跑。 黑纱蒙面的文涛站在渔船之上,把他哥哥的所作所为,看得是清清楚楚,就在罗阿敏被海浪卷走的瞬间,他飞身跳进了大海,迅速游到了她的身旁,把她从水中托起…… 一片片海水被染红,一具具尸体漂浮在海面上,这时,文涛救出了罗阿敏,把她送上了渔船。 罗阿敏一把撕掉了他脸上的面纱,吃惊地喊道:“文涛,没想到是你!” 文涛面对罗阿敏无言以对,惭愧地低下了头。 罗阿敏朝海中望去,只见保镖们几乎全部战死,张狗儿也不知去向,这时,岛津义弘的战船已将林风的小船撞翻了…… “文涛,快去救救你哥哥!我已怀有你们林家的血脉。”罗阿敏大声喊道。 见此情形,文涛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再用黑纱裹面,道了声“请嫂子保重”!又急忙跳进了大海。 这时,石川五右卫门派人下海去帮忙,命渔船上的水手立刻放箭,暂时击退了追击文涛的战船…… 文涛等人游到了林风的近前,和萨摩武士们展开了生死肉搏,不时就有尸体浮出水面,罗阿敏害怕失去亲人,捂着肚子趴在船帮上失声痛哭,不一会儿,就昏厥了过去。 在石川五右卫门等人的帮助下,终于杀退了大海中的敌人,文涛等人把林风送上一条小船,这时,忽然发现远方又有敌人的援军,他们这才撤离了锦江湾,绕过了樱岛,在大隅登了岸。 有人把林风捆起来,给他用黑布蒙上头,将其交给了文涛,他们没敢在大隅停留,立刻将他押往比叡山延历寺,把他关进了一座石头房子。 揭开了林风脸上的黑巾,他认出了眼前的这和尚,竟是自己的亲弟弟,顿时又惊又喜,问候道:“文涛,几年没见,你出息了!” 等了半晌,发现文涛没有任何反应,林风颇为尴尬,急忙问道:“文涛,这是什么地方?你嫂子呢?你嫂子现在何处?” 这时,只见文涛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目,像对待陌生人一样,面无表情地答道:“罗施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请你这位施主不必操心,南无阿弥陀佛。” 林风一听不太对劲,上来就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她现在怀有我们林家的血脉,快放了我!” 文涛退后了一步,神态自若地躬身施礼,慢悠悠地讲道:“施主,修行多觉悟,烦恼即菩提。烦恼愚钝本空,菩提智慧本有,本空的一定可以消除,本有的一定可以恢复。六祖曾言:离世觅菩提,犹如求兔角,但对待你这样的施主,只能请你在此修行。这里是比叡山延历寺,功德自是非常殊胜,娑婆世界修行一日一夜,胜于他方佛国为善千岁,南无阿弥陀佛。” 说罢,他头也不回走出了石头房子,任凭林风趴在窗前大声叫骂…… 石川五右卫门等人把罗阿敏送到了秋目浦,郭国强把她安置在一处无人居住的农舍。 罗阿敏记得张狗儿说过,阿萍被郭国强保护了起来,得知此人便是郭国强,她上前道了个万福,讲道:“感谢郭大叔的救命之恩,请问我妹妹阿萍现在何处?” “罗小姐休要担心,或许今日、最迟明日,让你们姐妹将在此团聚。”郭国强微笑着答道。 “郭大叔,文涛现在何处?” “文涛更名南光坊,已在比叡山延历寺出家,法号天海,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寺院了。” “请问大叔,我家相公是否得救?” “非常不幸,林大官人可能掉进海里淹死了。” 罗阿敏哎呀一声大叫,恨不得立刻撞死在门前,被郭国强一把拉住了。 “罗小姐千万不可寻短见,等阿萍回来,我送你们回宁波。” “阿萍、阿萍真的会回来吗?” “你就放心吧,大叔不会骗你,请罗小姐记住,你的妹妹离不开你,多保重吧。”说着,郭国强离开了这所农舍。 于是,罗阿敏趴在一颗大树上嘤嘤痛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门外传来了阵阵欢笑声,就听有位老太太讲道:“真是菩萨保佑,我们终于能回应天府了。” “奶奶、奶奶,我要吃咸水鸭、我要吃咸水鸭。” “灵儿姐姐,刚才遇见郭大叔的时候,他说让我先进门,一定会有惊喜,你们都等一等。” 听见了妹妹那熟悉的声音,罗阿敏顿时浑身颤抖,挺着肚子哆哆嗦嗦地跑到了门口,正好和阿萍撞了个满怀,姐妹二人抱头放声痛哭。 郭奕也挺着大肚子,冲到罗阿敏的近前,杏眼圆睁,拔出了宝剑,大声喝道:“钦犯罗阿敏,你的死期到了!” 把阿萍紧紧揽在怀里,罗阿敏往后退了几步…… 一想起五次三番的被林风戏耍,郭奕怒火中烧,准备一剑刺死罗阿敏,却被许灵儿拦在了。 “林一官现在逃去了何处?讲实话还则罢了,有半句谎言,今日要你的性命!”郭奕厉声讲道。 这时,满头大汗的郭国强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奕儿,休得无礼!” “舅舅,既然抓到了罗阿敏,那么,有没有抓到林一官?”郭奕问道。 “林一官已遭了报应,他被岛津义弘杀死在了锦江湾;奕儿,罗小姐被文涛所救,再说她也不是朝廷的钦犯,得饶人处且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郭国强答道。 听他提起了文涛,许灵儿顿时变得面色绯红,轻声问道:“郭大叔,文涛现在何处?” “你们在木曾川一别,文涛就去了比叡山,如今已在延历寺出家。”郭国强答道。 于是,许灵儿长叹一声,心中如打碎了五味**…… 郭国强知道她的心思,问道:“提起了木曾川,你是否还记得石川五右卫门?” 许灵儿点了点头。 郭国强讲道:“石川五右卫门从木曾川逃命之后,带领一群大和国的兄弟,流落到了秋目浦,我在此负责缉盗,就抓到了他们,审讯时才知道,他曾在木曾川与你们并肩作战,我便放了他,如今,这儿是他的地盘。” 忽然发现郭奕和罗阿敏仍在对峙之中,郭国强大声讲道:“隆庆爷已经开了海禁,准贩东西二洋,我听说,文渊阁大学士徐阁老,因劝阻当今圣上寻找一名徽州籍罗姓女子,被朝廷免了职。奕儿,你可知道这位徽州籍女子是谁?” 郭奕听罢十分震惊,只见罗阿敏突然跪倒在地,傻愣愣地望着天空,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这时,郭国强把许灵儿和郭奕叫到了一旁,低声讲道:“明日我送你们回宁波,一路上好好保护罗氏姐妹,既不能让罗阿敏再回到海盗窝点,也不能把她交给朝廷,还得想方设法让她心服口服,以便配合王冲的行动,剿灭大陆沿海的海盗据点,你们得好好想个办法。” 说实话,回国之后,对于郭国强的这些安排能不能做到,她们心里一点也没底。 接着,郭国强搀扶起了罗阿敏,正色讲道:“我明天就送你们回宁波,望你回去之后,劝说那些亡命之徒们改邪归正,朝廷会善待他们的,但对那些不思悔改、穷凶极恶之徒,我们也决不会心慈手软。罗小姐,你现在怀有身孕,一路上要多多保重!凡事听从许千户的安排,明白吗?” 罗阿敏道了个万福,答道:“感谢郭大叔救了我的妹妹,请放心,一路之上,我听从许千户的安排。” 于是,许灵儿微笑着拉起了罗阿敏的手,讲道:“你和奕儿姐姐都有身孕在身,千万不可再意气用事。” 这时,门外有个声音问道:“都到齐了吗?” 郭国强上前打开了院门,只见四大倭瓜闯了进来,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许灵儿,全都哇呀呀不停地咆哮,摆开架势就把她包围了。 不一会儿,石川五右卫门也到了,给四大倭瓜一人一脚,把他们踢了个仰面朝天,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地看着师父没敢言语。 石川五右卫门骂道:“你们这些蠢货,还不快给许灵儿姑娘道歉!” 四大窝瓜赶忙躬身施礼,有人讲道:“师父说了,等我们将来回到了尾张国,抓住那个蜂须贺小六,还有猴子他们,全都给炖了……” 石川五右卫门大声讲道:“我今生今世与那织田信长、猴子秀吉、蜂须贺小六等人势不两立!” 次日,在郭国强安排下,石川五右卫门等人护送她们到了津坊町,搭乘一艘宁波商船离开了日本…… 隆庆元年八月,许灵儿带领众人安全抵达了宁波港,没敢停留,就立即转乘去往南京的商船。 从聚宝门进了南京城,沿着南门大街往前走,许灵儿问道:“汤大娘、汤大嫂,还记得自己的家吗?” 汤景的母亲和汤刘氏早已泪流满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二人同时点了点头,领着大家来到了秦淮河畔的汤府。 汤庆前去敲门,众人等了半天,院门打开了。 “你们找谁?” “汤景是我的爹爹。” “据说以前这儿是汤家的宅邸,现在不知他们搬去了何处。”里边的人说着,把门给关上了。 大家都非常失望,偌大的南京城,也不知到哪儿去寻找汤景,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郭奕对灵儿悄声讲道:“我在这儿看住了罗阿敏,你速去应天府,见这儿的巡抚大人,请官府帮忙寻找汤景。” 许灵儿担心她们再发生冲突,便答道:“姐姐,我不会和大官打交道,还是你去吧。” 郭奕也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独自离开了客栈,在巡抚衙门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声称求见应天巡抚大人。 于是,海瑞接见了郭奕,得知她刚从海外归来,正在寻找汤景,便讲道:“我正在审理汤景的案子,郭千户,实话告诉你,这汤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回来之后,徐鲲就失踪了,本官通过明察暗访,确认他曾做过海盗,因此,现在怀疑他勾结倭寇绑架了徐鲲,汤景等人已被下了大狱。” 此刻,郭奕还来不及给他多做解释,答道:“海大人明断是非,令人敬佩!不过,汤景一家本是被海盗掠走的,他的老母和孩子被海盗当作人质,威逼他干过一些坏事,但要说他回南京之后,竟敢绑架徐鲲,断无这种可能。” “他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厮,甚是可疑,虽能讲我们的官话,却从未在国内生活过,这小厮十分嘴硬,死不承认自己是海盗,难道不是他们绑架徐鲲,徐鲲还能上天入地不成?”海瑞生气地问道。 “汤景随身携带这个小厮?请问海大人,这小厮叫什么名字?” “朱辉。他还强辩称,自己曾在海外协助锦衣卫抓捕海盗,请问可有这样的事情?” 郭奕赶忙站起来施礼,答道:“海大老爷明鉴,这正是协助我们缉拿海盗的朱辉。” “还有这等事?待我升堂问案。”说着,海瑞紧紧皱起了眉头。 (本章完) 第69章 69、幸遇海青天 “海大人,升堂问案就不必了。有件事卑职需向大人求教,若有不敬之处,请大人谅解我们的苦衷。”说着,郭奕暗示海瑞屏退左右。 海瑞发现她的神色十分严肃,就把师爷和衙役请了出去。 于是,郭奕向北一抱拳,恭恭敬敬地讲道:“此事涉及到当今圣上,有可能会让大人作难,如若大人不愿管这件闲事,就当我没说。” 海瑞心中暗想,你可能不知道,连皇上我都敢参,还有什么好怕的?便默默点了点头。 “多谢海大人!我在海外听说,当今圣上暗寻一位徽州籍罗姓女子,大人可曾听闻此事?”郭奕问道。 海瑞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起身,也向北方一抱拳,低声答道:“既然你是成国公老王爷的养女,我不隐瞒,风闻文渊阁徐大学士,因劝阻当今圣上寻找这个罗姓女子,已经致仕还乡,不知郭千户为何要打听此事?这可是犯禁的。” “这个罗姓女子被我们从日本带了回来,却不知该如何处置?” 海瑞记得,他在松江府华亭县拜会徐阶时,徐阶还在念叨,正是因为阻拦隆庆帝寻找这个罗姓女子,才丢官罢职,倘若此女被郭奕带往京师,一旦被隆庆帝知道,也许就会被他宠在深宫,在海瑞看来,罗阿敏就是‘毁灭成汤的妲己’,比那严世蕃当了首辅,甚至过犹不及!因此,决不能让她进京。 当然,海瑞也不想草菅人命,作为清流,曾有人传说他为一顿饭,饿死了自己的女儿,懊悔了半生;如今,已是正三品右佥都御史,刚刚外放到应天巡抚,为了实现理想,正准备大展宏图,可眼下这罗姓女子,真是让他感到十分棘手,若是在南京将其收押入监,将来被隆庆帝知道了,或许比参皇上那件事还严重! 看出了他的难处,郭奕微笑着讲道:“海大人,这罗姓女子是海盗头子的老婆,他们在我大明沿海布下了数十个窝点。” 海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郭千户,你有什么打算?” “海大人,在我们回来之前,海盗头子已经死了,罗姓女子怀着身孕,还有几个月就要临产;她有一个妹妹,完全听从我们的指挥,我有个主意,请海大人帮我判断,看是否可行?” “郭千户,有什么话只管道来。” 很难得的是在南京遇到了海瑞,若是别人,郭奕可能连提都不敢提,因海瑞的名声实在太大,早已让她如雷贯耳,她虽不知道海瑞参皇上,却知道海瑞敢作敢为,相信把自己的计划提出来,他一定不会拒绝。 于是,郭奕认真地讲道:“请海大人释放了朱辉和汤景,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让朱辉和汤景把这名罗姓女子看管起来,不要让她再接触任何人,将来,还希望她协助我们铲除海盗窝点。” 恰好汤景刚买了一处大宅院,可以用来看管罗氏姐妹,但海瑞还是有些担忧,便问道:“你如何能保证,朱辉和汤景不出问题?” “请海大人放心,徐鲲失踪一案,与汤景和朱辉无关,我来给他们作保。眼下,我们既不能杀掉这个罗姓女子,又不能把她回国的消息传出去,这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海瑞沉思了片刻,也有了主意:只要汤景把房契、地契压在衙门,放了他也无妨。 送走了郭奕,海瑞派人去释放汤景和朱辉,自己来到衙门外的登闻鼓前,接待那些来访的冤民。 汤景绝没料到,她们不仅救回了自己的家人,还把盗头子林风的老婆给抓了回来,直后悔把蓝清扬许给了朱辉,正在暗自咬牙切齿,忽然听说罗氏姐妹要住在他家,尽管心中非常不乐意,但也不敢反对。 这时,汤母质疑儿子为何卖掉祖传的家业?弄得他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给他母亲解释? 朱辉抢着答道:“奶奶,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我和叔叔刚刚回来,徐鲲就到家里来找事,咱惹不起徐鲲,叔叔和婶婶没有办法,只好买了一处新宅。” 老太太接着问道:“官府又为何把你们抓去坐牢?” “苍天有眼,我们刚搬完家,就听说徐鲲突然失踪,这么一来,徐家就把我们告到了应天府衙门。”朱辉答道。 汤母一阵唏嘘,为徐鲲的命运叹息,但许灵儿、郭奕和罗阿敏等人都知道,徐鲲已被林风绑架到了日本。 许灵儿把汤景和朱辉叫了出去,告诉他们,林风错把徐鲲当成了汤景,把他绑架到了伊岐岛,郭国强从岛津家借兵平叛,铲除了邓碧川的海盗据点,寇首邓碧川被其属下杀害,许仪后被权三郎等人绑架到了小谷城,而朱均旺和徐鲲二人,却不知被逃亡的海盗们绑架到了何处。 汤景心中的那块巨石瞬间落了地,完全印证了他的判断,看来,徐鲲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朱辉非常牵挂他的父亲,提出要回日本去帮忙。而郭奕要求他务必留在南京,协助汤景看护罗阿敏姐妹,让他不用担心,郭国强一定能把两位老人安全送回家乡。 尽管朱辉很无奈,还是答应了下来,因担心“财大气粗”的汤景再惹事端,便将徐鲲留在百万两银子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于是,郭奕趁机对汤景威胁了一番,让他务必保守秘密,配合朱辉看护好罗氏姐妹,凡事多与海瑞商议,等着她们回京后,再决定罗氏姐妹的去留,如果汤景胆敢不合作,就把他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告知官府,唯唯诺诺的汤景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许灵儿跟随郭奕回到京城,住在了她的家中,把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给王冲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自海外归来之后,发现王冲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郭奕便问起了其中的缘故。 王冲答道:“杨暖随我回国,压根就没打算再回日本,现在给我出了道难题,他让我把他那八个老婆、还有十几个孩子全给接回来。” “呵呵,这也得问问他的老婆孩子们,人家愿不愿意回来?”郭奕笑着问道。 王冲郁闷地答道:“杨暖信誓旦旦地说,他回来之前,已经跟家里所有人商量好了,他的老婆孩子们都仰慕中华,没有不愿来的,现在就看我们的啦。” 郭奕无奈地讲道:“这还真是件麻烦事,既然答应了人家,咱们就得想办法,看来只能请舅舅帮忙了。” 王冲不无忧虑地讲道:“别忘了,岛津家还盼着到宁波来做朝贡贸易,宁波市舶司不会买我的账,也不便请成国公老王爷出面帮忙,这件事快把我憋死了,再拖下去的话,舅舅在岛津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沉思了片刻,许灵儿答道:“不妨请海大人帮我们出面,联络宁波市舶司配合我们,让市舶司指定岛津家和汤景做交易,那汤景平白无故得了人家百万两银子,就算赔点钱,他也得认。这样的话,就能让杨暖的家眷随朝贡船跟着一起回来了。” 这时,王冲和郭奕对视了一眼,彼此默默地点了点头。 “灵儿的心就是灵,这主意甚好!”王冲赞道。 “谢谢冲哥的夸奖!” 王冲接着问道:“灵儿,你准备什么时间去辽东?” 郭奕已经知道了李如松的情况,赶忙答道:“许大叔还在近江小谷城,朱大叔不知被海盗弄去到了何处?陆大人还葬在了日本京都一乘院,鹿儿岛上还有我们四位弟兄的灵柩,灵儿还得赶紧回去办差。” 王冲却认真地讲道:“这可是妹妹的终身大事!不管有多重要的差事,也不能误了妹妹的终身大事,这是成国公老王爷的旨意,也是李成梁大人和许大叔的嘱托……” 没等他把话说完,郭奕怒气冲冲地讲道:“不要再说了,灵儿妹妹的心中已有了他人!” “灵儿妹妹心中有了谁?”王冲吃惊地问道。 这的确不好让灵儿回答,若说是文涛,尽管他已更名南光坊,但也是当过海盗的出家和尚,如何能开得了口?脸色憋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郭奕也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沉默了半晌,发现王冲还在继续等待,许灵儿轻声答道:“朝鲜国武举人李舜臣!” 郭奕和许灵儿歇息了一天,次日清早,二人便到锦衣卫衙门去述职,这时,她们才知道,王冲已接替了陆云龙的职位,当了北镇抚司的镇抚,正协助都指挥使朱希忠在京城办差。 二人一起到锦衣卫衙门,做了述职报告,朱希忠深以为然,对她们的功绩给予了嘉奖,许灵儿的职务由校尉升为右千户。 因郭奕的身体越来越不方便,镇抚司衙门准许她在家待产,成国公朱希忠决定,再次把许灵儿派往日本,并明确了相关任务:首先,她要在日本配合郭国强的所有行动计划,务必把许仪后、朱均旺和徐鲲等人安全接回来,同时还要想办法,将陆云龙及四名飞鱼营勇士的遗骨运回京城。 隆庆二年春,许灵儿领命返回日本,途径南京时先去了趟应天巡抚衙门,请海瑞帮忙联络宁波市舶司,准备迎接岛津家赴宁波朝贡的事宜。 许灵儿来到汤景的新家,和罗阿敏见了一面,交谈中发现,她对林风依然抱有幻想,便苦口婆心的对她劝导了一番,关于发生在南京的这段故事,将在第二部《金陵金梦》中做详细交待。 从宁波搭乘商船回到日本,郭国强给她讲述了当前的形势,如今日本国正是天下大乱、战国争雄,就连近江小谷城现在也进不去了。 许灵儿闻言吃惊不小,郭国强接着讲起了其中的缘故: 原来,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被杀后,其弟足利义秋从京都逃去了越前,被朝仓义景安置在了安养寺,他在这儿锦衣足食,受到了盛情款待,这时,三好氏家族和松永久秀准备拥立足利义荣做傀儡将军,然而,朝仓义景却丝毫没有讨伐摄津国叛逆的意思。 于是,足利义秋不断地催促朝仓义景起兵,并暗中联络各地的大名,号召大家共同讨逆,希望尽快把足利义荣赶出京都。 朝仓义景私下里却认为,足利义秋是他手中的筹码,有了他,朝仓氏便可以“挟将军以令诸侯”,号令天下大名臣服自己,直到听说天皇即将要册封足利义荣的时候,才匆匆地给义秋举办了元服仪式,因义秋嫌秋字不吉利,现在正式更名为足利义昭。 天皇正式册封足利义荣为第十四代“征夷大将军”,为了控制这个傀儡,摄津国又起了内讧,松永久秀与三好义继和解,联合赶走了三好三人众,这三位投靠了南近江大名六角义治。 出离愤怒的足利义昭,暗中买通朝仓家的重臣明智光秀,让他和织田信长建立了联系,希望取得织田氏的支持,随时准备抛弃朝仓义景。 猴子秀吉协助织田信长彻底征服了美浓,织田氏将居城迁到了稻叶山,将其更名为“岐阜”,妄图实现“天下布武”的幻想。 接到足利义昭的求救信之后,织田信长并不着急,一边答应着他的请求,一边采用远交近攻之策,先和朝仓义景的连襟武田信玄家联姻,把养女雪姬嫁给了武田胜赖,并与武田氏缔结了盟约,借口六角义治收留了谋杀将军的叛逆,起兵攻打南近江,令近在咫尺的朝仓义景意识到了唇亡齿寒。 北近江的浅井长政是织田信长的妹夫,朝仓义景指望他能帮自己调解与织田氏冲突,因此,极力拉拢浅井长政。 对浅井长政而言,支持朝仓家是无条件的,当年,他的祖父浅井亮政去世后,其父浅井久政十分懦弱,导致家族内讧,受到了南近江六角氏的攻打,浅井长政历经数次危机,都是在朝仓家的保护下转危为安,所以,浅井长政对朝仓义景是言听计从,作为朝仓家的盟友,他将至死不渝、义无反顾的支持越前。 织田信长打下了南近江,赶走了三好三人众,与朝仓义景暂时没再开战,此时,浅井长政已做好了与大舅哥撕破脸的准备,如今,小谷城戒备森严,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许灵儿也知道,浅井长政夫妇十分尊重她的父亲,由于他们一直没有儿子,可能暂时不会放人,因此,她决定先去给郭国强帮忙,处理好岛津家赴宁波朝贡的事宜。 忙了半个多月,许灵儿离开萨摩前往堺町,只见近畿一带阴云密布、战火硝烟弥漫,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不由得担心起了父亲和朱均旺、徐鲲等人的命运。 在堺町小住了几日,分别见到了陈申、林文静和显如等人,在显如的帮助下,许灵儿再次前往小谷城,诚如郭国强所言,外人根本就无法靠近,只得无功而返。 过了五月节,郭国强往堺町捎信来了,说云游天下的文涛回到了萨摩,岛津家也准备好了朝贡船。 又经过一番细致的安排,郭国强派许灵儿先行回宁波,这时,海瑞已经和市舶司徐提举商量好了,同时给汤景施加压力,他也只能接受,跑到宁波等待着朝贡船的到来。 六月中旬,岛津义弘亲率十条大型商船,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宁波港,随船而来的还有文涛和杨暖的家眷。 在宁波市舶司的嘉宾堂,徐提举隆重接待了岛津氏一行,次日,亲自安排他们通关贸易,这一趟,让他们赚足了银子,惹得其他日本客商妒火中烧,也让汤景心疼得直咬牙花子。 交易完成后,徐提举再次设宴,席间,回忆起了在六十多年前的往事,听罢发生在嘉宾堂的争贡之役,日本客商个个唏嘘不已,为今日能受到隆重接待而热血沸腾。 斛光交错之际,突然有人来报,通唐师爷杨暖在应天府过世了。 杨家老小一听,立刻嚎啕痛哭,全都跑出了嘉宾堂。 岛津义弘也吃惊不小,他本想前去祭奠这位通唐师爷,被徐提举给劝阻住了。 徐提举表示,明日还有重要的仪式,需要岛津义弘参加,当他们来到了嘉宾堂外,发现杨暖的家眷都已经走了。 许灵儿和文涛早已租好了马车,接上了杨暖的家眷连夜赶赴南京…… (本章完) 第70章 70、火烧比叡山 汤景卖掉祖传的家业,买了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罗氏姐妹被安置在内宅西北角院,内有朱辉和汤景的两个侄女看管,外有应天府衙门的官差保护。 在许灵儿的安排下,文涛前来探望罗氏姐妹,他的侄女阿莹已经半岁了,在何氏夫人的照料下,她们在生活上衣食无忧,只是罗阿敏还在惦记着林风。 当罗阿敏从文涛的口中听说,林风确实已在锦江湾遇难,顿时就昏厥了过去,阿萍掐住她的人中,含着泪把姐姐唤醒,在文涛和阿萍的安慰下,罗阿敏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文涛在南京只住了一日,便独自去了琉球,他要安排马五商团接管林风的据点,让这些海盗出身的掌柜们改邪归正。 许灵儿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又搭乘商船返回了萨摩,经过半个多月的航行,在津坊町见到了郭国强。 目前依然没有找到朱均旺和徐鲲的下落,郭国强曾到小谷城想把许仪后接回来,但没有成功,如今,阿市夫人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但浅井长政想要个儿子,离不开这位家庭医生,因此,派权三郎等人把他看得很紧。 许灵儿十分担忧父亲的安全,想再次赴小谷城去求阿市夫人,郭国强不放心,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到京都去找幕府老臣上野清延、大馆晴忠和细川藤孝等人,或许他们可以说服浅井长政,同时,请这些幕府老臣帮忙,尽快将陆云龙的灵柩从京都运出来,让英魂归故里安息。 对于这几位幕府老臣,许灵儿并不陌生,当年,帮助将军夫人逃难的时候,和他们都打过交道,因此,相信他们肯定能帮忙。 于是,许灵儿满怀信心地来到了京都,一打听才知道,因这几位老臣因对傀儡将军足利义荣不满,全都到越前投奔足利义昭去了,于是,她不顾生命危险,又从京都赶往越前,一路上战火纷飞、焦土遍野,这时,她多么希望文涛能够出现…… 到了越前一打听,又是大失所望,原来,这些幕府重臣到来之后,集体拥立足利义昭为幕府将军,敦促朝仓义景和松永久秀开战,而朝仓义景却以实力不足为由,拒绝了足利义昭等人的要求。 这时,在明智光秀与猴子秀吉的策划下,足利义昭摆脱了朝仓义景的控制,带领这些幕府老臣们离开了越前,到岐阜投奔织田信长去了。 当许灵儿马不停蹄抵达岐阜城外时,已是永禄十一年的九月,此时,织田信长已经开始整顿兵马,准备亲率六万大军上洛。 因无法靠近岐阜城,许灵儿判断,用不了太久,织田信长便会带着幕府将军及那几位老臣上洛,于是,她又返回了京都。 到了月底,织田大军开赴京都,把持京畿一带大权的松永久秀,深知织田信长的厉害,他伙同三好义继准备放弃抵抗,偷偷害死了傀儡将军足利义荣,全体出城投降,自此,执掌京畿大权的三好家族全面垮台。 就这样,在织田信长的支持下,足利义昭登上了室町幕府第十五代将军的宝座。 占据京都之后,织田信长并没有给新将军任何自由,反而把足利义昭及幕府老臣给软禁了,因此,许灵儿依然没有机会。 织田信长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于是,足利义昭提议让他出任副将军一职,却遭到他的拒绝,经他提议,派明智光秀和羽柴秀吉共同担任京都奉行,他的官位由从六品上总介,晋升为正四位弹正大弼,并上奏天皇,给幕府将军制订了“殿中御掟”九条律法,后来又追加了七条,逼迫新一代幕府将军昭告天下。 同时,织田信长开始命令天下大名上洛以示臣服,等了很久,发现并没人买账,他决定杀鸡儆猴,首先对朝仓义景发难。 战火马上快要烧到了小谷城,得知这个消息后,许灵儿心急如焚,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迫不得已,最终还是得请显如帮忙。 在石山本愿寺,显如热情地接待了许灵儿,并立刻派僧兵前往小谷城去接许仪后。 此时,浅井长政正在越前协助朝仓义景,两家联军抵御织田氏大军的进攻,权三郎以没有家督之命为由,坚决不肯放人,任凭阿市夫人求情也没用。 许灵儿只好在石山本愿寺住了下来,这期间,汤景在南京开设了一家丝绸织坊,并联合陈元化等人经营了家钱庄,帮助抗倭英雄月空长老筹集经费,希望将来远渡重洋开拓新大陆,大家都在期盼,让英灵魂归故里,尽快救出失散的亲人。 (关于月空长老的来历和故事,将会在第二卷《金陵金梦》中详细讲述。) 焦虑地等了一段时间,情况有了些变化,因“殿中御掟”十六条律法,彻底惹怒了足利义昭,他终于忍无可忍,号召天下大名联合起来,打倒织田信长,这让许灵儿看到了希望。 于是,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武田信玄、毛利辉元、三好三人众、比睿山延历寺、杂贺众等势力,再加上石山本愿寺,全都积极响应,组成了一张“信长包围网”。 为了对抗这张围网,织田信长把朝仓义景、浅井长政当作主要敌人,这场战争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 在此期间,显如还曾多次派人去找浅井长政,希望他能把许仪后送到石山本愿寺。 由于许仪后正担任茶茶三姐妹的私塾先生,浅井长政婉言拒绝了显如的请求,并表示,他会在小谷城尽心保护许仪后,但如果非要把他送出来的话,无人能保证途中的安全。 打听不到朱均旺和徐鲲的下落,又接不回自己的父亲,织田信长霸占着京都,没有那几位幕府老臣帮忙,也无法运出陆云龙的灵柩,因此,许灵儿只好继续留在石山本愿寺等待时机。 元龟元年(公元1570年,大明隆庆四年),织田信长联合德川家康,打败了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的联军,史称姊川之战,与此同时,织田氏又开始出兵讨伐摄津国。 三好三人众派人找堺町商人求助军费,现在的“众合会”被小西隆佐所把持,没人给他们提供一文钱,于是,他们只好来找显如求助,显如为了对抗堺町众合会,维护地内町的商业利益,对他们伸出了援手。 浅井长政、朝仓义景和比叡山延历寺结盟,组成了三万联军,从琵琶湖西岸向织田信长的领地发起猛烈攻击,织田家的名将森可成和信长之弟信治战死。 正在摄津国征战的织田信长,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带领本部人马从摄津往回撤,这时,浅井和朝仓的联军已在比睿山布阵,准备迎战织田大军。 得知显如暗中支持三好三人众,织田信长从摄津国撤军的同时,却对石山本愿寺大军压境,非常蛮横地找显如索要巨额军费。 显如严词拒绝了织田信长的无理要求,并开始发动一向宗信徒,在伊势长岛掀起一向一揆,就这样,织田信长陷入了多面作战的困境。 无休止的战争还在继续,突然有一天,朝仓义景接到了一封信,织田信长在信中写道:他即将奏请正亲町天皇,天下尽归朝仓家所有…… 天真的朝仓义景不明觉厉,立刻表示愿意和解,给了织田信长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 由于织田信长连年征战,军费极为紧张,特别是面对遍地的一向宗信徒,几乎没有任何好的办法。 为了让一向宗退出京畿,织田信长天天叫嚷要火烧石山本愿寺,令显如十分担心,便劝许灵儿到堺町去避难。 许灵儿离开石山本愿寺之后,并没有回堺町,而是再次来到了京都,希望能联络上那几位幕府老臣,最起码先把陆云龙的灵柩运出来。 没过几天,猴子秀吉突然来到了石山本愿寺,尽管显如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但在这个时候,显然他是作为织田信长的使者而来,便不咸不淡地接待了他。 猴子就像织田信长肚子里的蛔虫,十分清楚威胁本愿寺的真实用意,拜见显如的同时,对佛祖唱了一番赞歌,才开始讲道:“此番前来,是和法王权僧正大人商议件大事,织田弹正大弼大人虽自称信仰法华宗,但其性格暴烈,请不要激怒与他,他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难道还能与佛祖为敌否?”显如吃惊地问道。 猴子非常严肃地答道:“这正是我所担忧的,火烧本愿寺不是没有可能!” “阿弥陀佛,若说别人敢做佛敌,我不信,说信长公能干出这样的事,我信,请问奉行大人有何良策?” 这时,猴子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矜持地答道:“我曾经有面‘神镜’,想必法王权僧正大人一定知道它的来历,刚得到这面镜子的时候,有天早上,我拿起来照了一照,宁宁在一旁惊呼:快看、快看,镜子里有一轮初升的太阳;还有一次,信长公请众家臣一起吃饭,我悄悄地拿出这面‘神镜’一照,嘿嘿,请法王权僧正大人猜一猜,我在镜中看到了什么?” 显如听罢吃惊不小,忙问道:“难道是信长公取代了天皇陛下不成?” 秀吉故作神秘状,低声答道:“我模模糊糊的看见,有人在熊熊烈火中升天了……” 显如顿时放声大笑,问道:“如此说来,信长公之后,阁下就是那一轮初升的太阳?” “请法王权僧正大人千万不要乱说,信长公手下大将无数,我只是一微不足道的家臣,至于将来如何?谁又能说得清楚。”猴子说罢,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尊佛龛,恭恭敬敬地献给了显如。 显如定睛观瞧,正是那尊达摩佛龛,心中十分奇怪,急忙问道:“阿弥陀佛,为何又落在了你的手中?” “请不必问了,敢问法王权僧正大人,值多少银子?” 二人同时起身,对达摩佛龛拜了又拜,又同时坐回到了蒲席上。 “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请问奉行大人,你需要多少银子?” “五万两。” “怕一时难以筹出。” “呵呵,三万两也行。” “那两万两你如何解决?” 这时,猴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 次日,在林文静等人的帮助下,地内町筹集了三万两白银,交给了猴子。 既然秀吉从石山本愿寺要来了军费,织田信长决定饶了显如,尽管还是天天叫嚷要火烧本愿寺,暗中却派大军向比叡山集结。 比睿山是日本天皇皈依的圣山,延历寺的僧人根本没把织田信长放在眼里。 元龟二年九月,织田氏三万大军攻打比叡山,准备出征时,明智光秀拦住了织田信长,匍匐在他的马前哀求道:“大人,千万不可!” 俗话说,忠臣不仕二主,对于明智光秀,织田信长虽欣赏他的才干,但对他背叛朝仓义景的行为,却心存芥蒂。 见明智光秀阻拦自己出征,织田信长挥起佩刀,高声问道:“秃子,你知道我为何要攻打比叡山吗?” 明智光秀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答道:“在下不知。” “那你又为何反对?” “那是最澄法师开创的八百年佛学圣地,若是焚于战火,我们都是千古罪人啊!” 织田信长放声大笑,质问道:“比叡山的那些臭和尚,顶着佛家之名,干得都是鸡鸣狗盗的勾当,延历寺已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奢侈淫逸、逼良为娼、抢占民田、欺压良善,真是恶贯满盈!难道这是出家人应有的行为?难道你明智光秀不知道?” 明智光秀还想再申辩几句,只见织田信长策马扬鞭,看都没再看他一眼,高声讲道:“如此替天行道,要是算作千古罪人的话,我愿当这个千古罪人!” 天刚拂晓,大军开进比叡山,忽然下起了濛濛细雨。 在织田信长的指挥下,大军从板本、坚田等处开始放火,同时攻打根本中堂、山王二十一社等标志性建筑。 文涛前几天刚从琉球回来,此刻正在禅房睡觉,忽听到外面哭喊声一片,便赶紧起床,只见火光已将天空照得通红,佛像、佛堂被毁,经卷、古籍付之一炬,无论是和尚、香客、平民、**,织田军是见人便杀…… 无法阻止织田军的恶行,文涛赶紧冲进了一间佛堂,将慈惠大师画像、二十五菩萨来迎图等名画、古卷,一股脑塞进了口袋,再看看那些来不及抢救的经卷典籍,非常痛苦地摇了摇头。 背起一袋子画卷,文涛飞速朝石头房子跑去,打开了牢门,把他的哥哥放了出来,此时的林风已是骨瘦如柴,都快不会走路了。 文涛背起了他的哥哥,躲避着织田军的追杀,来到了芳香谷,林风趴在弟弟的背上,嘴里不停地念阿弥陀佛…… 把守芳香谷通道的正是猴子秀吉! 由于秀吉的母亲信佛,对其手下的士兵多有约束,无人参与放火和屠杀,突然,看见一名和尚背着个人到了近前,赶忙派士兵把他们拦住了,于是,文涛将他哥哥放在了地上,准备来给士兵去做解释。 林风抬头看见了秀吉,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他满头凌乱的长发飘舞,瘦长脸肌肉萎缩,双眼凹陷,满嘴杂乱的胡须如钟馗一般,嘴里发出阵阵的狂嚎,朝着秀吉就扑了过来…… 秀吉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了林风,大声喊道:“林一官阁下,你为何会在这儿出现?” 林风扑进了秀吉的怀中,喘了几口粗气,问道:“是不是信长公已经得了天下?” 秀吉答非所问地叹道:“老母是吃斋念佛之人,这些人在我眼前灭佛,实乃于心不忍,真是作孽!” “若非信长公火烧比叡山,我还不知被关押到什么时候,此乃天意也。” “请问阁下准备去往何处?” “宁波!” “小西隆佐先生会尽快送你回宁波。再请问阁下,我们下次见面应该在什么地方?” “我记得应该是在大明京师紫禁城!”林风说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果然气度不凡!” 林风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眼,怒气冲冲地问道:“那个该死的和尚跑去了何处?” “早就下山去了。”一名士兵答道。 这时,发现有很多逃难的人到了芳香谷,秀吉担心自己的行为被人告发,急忙派兵前去阻拦。 (本章完) 第71章 71、小谷城沦陷 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林风落到了猴子秀吉之手,由于战争还没有结束,只好派人把他抬下山,从琵琶湖登船,把他送到了京都。 这一路之上文涛悄悄尾随,发现林风被安置在了京都奉行的官邸,于是,他便在附近的客栈里住了下来,等待时机把他哥哥带走,一连等了好多天,也没能找到机会。 这日清早,官邸门前忽然来了几辆马车,在一大群卫兵的陪同下,林风从里边走了出来,被关了三年的林风显得十分消瘦,但面色已不再憔悴,他们一起上了马车,迅速离开了这座官邸。 文涛跟踪到了二条城附近,突然发现,有个姑娘从将军御所出来,越看越像许灵儿,于是,便朝她追了过去。 “灵儿姑娘,灵儿姑娘……” 这时,许灵儿已经进到了一条小巷,听见了喊声,便停下来转身观瞧,发现是和尚打扮的文涛走了过来,立刻羞涩地低下了头,等他到了近前,才低声问道:“文涛,你为何会在这儿?” “我也正想问你?” 见云游四方的南光坊天海,越来越像个高僧,已不再是当年并肩作战的文涛,许灵儿内心宛如打碎了五味**,长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其实,文涛早对灵儿有爱慕之心,但又十分自卑,总觉得配不上人家,此刻,注意到了她那羞涩的表情,也惭愧地低下了头。 因担心追不上那几辆马车,这才打破了沉默,文涛讲道:“不用说我也知道,鹿儿岛上的四位勇士已魂归故里,只有陆云龙的遗骨还在一乘院,你一定是为这事来求助足利义昭的。” “虽说足利义昭感念我们曾救过他的嫂嫂,由于织田大军完全控制着京都,他实在是有心无力,现在,幕府老臣细川藤孝、荒木村重等人,正替我想办法。” 忽然发现那几辆马车看不见了,文涛转身就要走。 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许灵儿颇为尴尬,忍不住问道:“文涛,你要去哪儿?” “前几天织田信长这个混蛋火烧比叡山,我哥哥落到了猴子秀吉之手,他们在京都住了几日,现在不知要把他送往何处。”文涛答道。 这时,许灵儿也注意到了前面的马车,便和他一起追了过去。 一直以来,文涛对她有着强烈的爱慕之心,现在逮着这个机会,便紧紧拉住了许灵儿的手…… 此刻,许灵儿仿若触电了一般,只感觉轻飘飘的,不由自主跟着他一路小跑,眼睁睁看着马车出了城,等他们追出了城外,马车已经没了踪影。 腼腆的文涛这才松开了她的手,面红耳赤地叹道:“这个人渣若是回国,不知又会祸害多少人!” 许灵儿也不敢去看文涛的眼睛,低下头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将要回国?” “据我所知,他在琉球诈死一事,没能瞒过王公公,只要他敢再回去,王公公定会告知官府,尚元王饶不了他。现在,伊岐岛的海盗已经被铲除,猴子天天在打仗,岛津义久也和他翻了脸,相信平户藩的松浦隆信、对马的宗义纯也不会收留他,除了回国,他已无处可去。”文涛答道。 “不错,沿海一线有他数十个据点,他肯定是得回去,那么,你想一想,猴子会通过什么渠道把他送走?” “你是说猴子会把他交给小西隆佐?”文涛问道。 许灵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这一次,决不能让这恶魔再见天日!灵儿姑娘,你等我回来。”文涛说罢,便辞别了许灵儿,直奔堺町方向而去。 眼下京都全部都是织田信长的势力,尽管细川藤孝、荒木村重等人很帮忙,但他们仍旧被明智光秀等人所控制,并没有能力把陆云龙的灵柩运出来,因此,许灵儿只能继续等待时机。 甲斐之虎武田信玄暗中联络上了足利义昭,他准备起兵上洛,赶走织田信长,让许灵儿多少看到了一丝希望。 没过太久,文涛回到了京都,告诉许灵儿,他追踪小西隆佐的商船到了朝鲜,在全罗道控制了林风,如今,把他交给朝鲜通度寺的敬岑长老看管,相信这一次他逃不出去了,但林风毕竟是他的亲哥哥,他准备多等几年,等他彻底悔悟后,再放他回南京和罗阿敏母女团聚,同时追回他手中的那笔巨款。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文涛经常往返于萨摩、堺町和京都之间,许灵儿发现,他和郭国强、石川五右卫门等人来往非常频繁,似乎在执行一项神秘任务,却没让自己参与。 这时,来自南京的月空长老率商船东渡,每年能到日本跑上十来趟,由于堺町受“众合会”的控制,源源不断的货源,大都被林文静弄到了地内町,显如的生意日益红火,而陈申的买卖却越发艰难。 林文静想把生意扩展到京都,又十分忌讳陈申染指自己的买卖,于是,便缠着许灵儿给他帮忙。 许灵儿知道,月空长老正在筹集经费,将来携带朱辉、宋河和张狗儿等人远渡重洋,前往新大陆与西洋人一比高低,如今朱辉在南京帮忙看守罗阿敏母女,张狗儿救了徐鲲的女儿,帮助朱辉对付东厂的恶霸黄炳文,大家都盼着自己尽快救出朱均旺和徐鲲,因此,她哪有心情帮林文静看守生意? 为了维护斯波氏家族的荣誉,郭国强正在通过石川五右卫门等人,执行一项秘密行动,许灵儿猜测,他们要刺杀织田信长,便暗中找文涛商议,寻机替郭奕报仇。 但郭国强却不肯承认,更不让许灵儿参加他们的行动,命令她留在地内町给林文静帮忙,并派文涛云游四方,暗中考察各地大名的品行,希望找一位宅心仁厚、有勇有谋之人,作为将来可取代室町幕府的人选。 就这样,许灵儿在地内町住了一段时日,就被林文静派到了京都,转眼之间,一年又过去了,到了元龟三年,织田信长和浅井长政、朝仓义景的联军依然在不停的打仗,但随着朝仓家不断有武将投降,战局对朝仓和浅井联军越来越不利。 (元龟三年,即:大明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 在京都经商期间,许灵儿对形势有所判断,即便石川五右卫门等人杀掉了织田信长,京都依然被控制在猴子秀吉和明智光秀之手,这二位也都是野心勃勃的狂徒,可能比织田信长还过犹不及,一直等到了十月份,终于又看到了希望。 原来,武田信玄和北条氏政联合起兵准备上洛,加上朝仓义景和浅井长政的联军,相信很快就能把织田大军赶出京都。 过了一个多月,听说武田信玄与北条氏政联军,打垮了织田信长的盟友德川家康,这时,越后之龙上杉景胜也开始起兵,计划和朝仓义景、浅井长政的联军合兵一处,夺取京都胜利在望。 年关之前,又传来了更加令人振奋的消息,武田铁骑大军采用风林火山战术,在三方原大败织田、德川联军(史称三方原合战)。但春节刚过,形势突然急转直下,听说武田信玄得了重病,朝仓义景和上杉景胜两家按兵不动,给了织田和德川联军喘息之机。 元龟四年二月,传来了武田信玄病危的消息。三月,武田家的铁骑,退回到了三河国长筱城休养;四月,一代战神病死在了返回领地的途中。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守候在京都的许灵儿近乎崩溃…… 接下来是更加令人吃惊的消息,织田信长终于要攻打小谷城了! 由于许仪后还在浅井长政的家中,为了搭救父亲,许灵儿决定豁出性命,也要到小谷城去一趟,就算死,父女也要死在一起。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许灵儿就把京都的店铺还给林文静,独自一人悄悄前往小谷城。 这时,织田大军已将小谷城团团包围,朝仓义景自顾不暇,他的两万大军本想去给浅井长政解围,却被困在了在大狱城下,手下大将也投降了织田信长。 铁石心肠的织田信长,为了“天下布武”之大业,对他的亲妹妹也没有心慈手软,把攻城的任务交给了猴子秀吉,手指着小谷山,恶狠狠地讲道:“他们要是不投降,就放火烧山,全部烧死,一个不留!”说罢,他返回了岐阜城。 不管织田信长说什么,猴子秀吉明白疏不间亲的道理,没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他早已对阿市夫人垂涎三尺,想通过围城的方式,在小谷城找个内奸帮忙,既要逼死浅井长政,还得保护阿市夫人的安全。 秀吉连夜准备作战工事的同时,也迫切等待着小谷城方面消息,想看看是否会有人出来投降,以便制定应对之策和作战计划,因此,当晚他们故意在要塞京极苑附近,留出了一条通道。 许灵儿来到京极苑时,本以为要经过一场恶战,才能进入小谷城,完全没有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就上了山。 与此同时,还在做着武士梦的权三郎,可不想死在这儿,他悄悄下山投降,希望在秀吉的手下当个武士。 对权三郎的到来,秀吉十分高兴,答应了他的一切要求,共同密谋了一番,让他回去当内应,等待大军攻城时,寻机杀掉浅井家的两个儿子。 黎明时分,秀吉指挥大军攻打京极苑,开始放火烧山,浅井长政抱着赴死决心,带领众家臣前来迎战。 站在小谷城的望楼之上阿市夫人,看见山下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没过太久,发现浅井长政独自一人在上山,而喜右卫门等众家臣还在继续作战,心中已经明白,要塞即将陷入敌手,夫君是来和家人道别的…… 这时,许灵儿已经到了浅井长政的家里,既没有找到她的父亲,也没见着阿市夫人,便陪着茶茶三姐妹流着泪默默等待…… 过了许久,浅井长政夫妇一起回来了,在这危难关头见到了许灵儿,阿市夫人既震惊又欣慰,此刻,却不知许仪后被藏在了何处? 许灵儿给长政夫妇见过礼,只听阿市夫人问道:“妹妹,你可知道,我家夫君为何要与我的哥哥对抗?” “长政君是一位言而有信的忠义之人……” 没待许灵儿把话说完,阿市夫人抹着眼泪讲道:“我家夫君希望天下和平、兵戈无用;而我家兄长野心勃勃、天下布武,他想取代天皇陛下,将来征大明、降印度。我将追随夫君而去,妹妹,拜托你,茶茶姐弟就交给你了。”说罢,紧紧地拉住了她的双手。 放开了许灵儿,阿市夫人与夫君四目相对,二人忆起曾经的约定,他们将与这座城池共存亡…… 忽然,茶茶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暗示,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屏住了呼吸。 浅井长政流露出对妻儿的眷恋之情,强作欢颜把孩子们拉到了近前,与她们一一道别,面对这悲惨的场面,许灵儿禁不住落下了眼泪…… 接着,阿市夫人请许灵儿把孩子们全都带走,她要和夫君共赴黄泉。 正在这时,权三郎带着许仪后突然出现了,许灵儿见到了父亲,激动得扑进了他的怀中…… 浅井长政准备在切腹之前,先给夫人和儿女介错,这时,他忽然改了主意,把夫人推到了许仪后的身旁,赶忙躬身施礼,哀求道:“先生,我的全家就拜托你了。” (介错:在切腹仪式中,因某种原因可能会失败,介错人为了让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为切腹者来担当补刀之人的行为。) 权三郎已经和秀吉有了约定,趁此机会,二话没说,就带走了阿市夫人和许仪后等人。 现在房间中只有浅井长政,他盘坐在榻榻米上,低声吟道:二十九载人生,幻若浮华一梦…… 悲哀的和歌声传来,阿市夫人昏死了过去,孩子们扑在母亲的身上痛哭流涕,许灵儿急忙掐起了她的人中,过了许久才将其唤醒。 “夫人,跟我们一起逃出去吧。”许灵儿劝道。 “不,我要追随我的夫君,孩子们也要追随她们的父亲……” 权三郎突然发现,阿市夫人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短刀,赶忙伸手夺了过来,大声讲道:“夫人,小谷城的望楼已经失守,家臣们全部战死,羽柴筑前守大人派在下前来保护夫人……” 没等权三郎说完,阿市夫人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该死的叛徒,你为何没死?” 这时,猴子秀吉也到了,他对阿市夫人躬身施礼,笑容可掬地讲道:“在下羽柴筑前守秀吉拜见夫人,受织田弹正大弼大人之托,前来保护夫人及孩子们的安全。” 此刻,发现阿市夫人和孩子们仍在失声痛哭,秀吉提高了嗓门,大声讲道:“夫人,为了孩子们,你要活下去。” 大家都都等待了许久、许久,阿市夫人才停住了哭声,低头讲道:“我想从此一心侍奉佛祖。” 刚刚还愁眉苦脸的秀吉听罢,脸上顿时乐开了花,答道:“悉听夫人尊便,在下这就将夫人和孩子们送往岐阜城。” 权三郎想护送阿市夫人和孩子们、许家父女等人下山,被阿市夫人拒绝了,把他骂个狗血喷头,非要把他给赶走不可。 于是,秀吉决定亲自护送她们下山,由于阿市夫人悲伤过度,已经无法走路,只好派人用轿子抬着她,茶茶、阿初和阿江跟着许灵儿,两个幼子万福丸和万寿丸抱住在了许仪后的怀中。 下山的时候,权三郎等人突然出现,他们给许仪后使了个绊子,把他摔倒在地,怀中的万福丸和万寿丸哇哇直哭,许仪后也摔伤了腿,这两个幼子落到了权三郎之手。 山下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阿市夫人上车之后,忽然不见了两个幼子,便又开始寻短见,秀吉陪在她的身边不停地规劝,说一定会把两个孩子送回来的,此时,她心中明白,今生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心如刀绞一般,又昏死了过去。 由于离岐阜城还非常遥远,天近黄昏时,秀吉命令安营扎寨,要在山下住一晚再走。 扎好了营寨,秀吉巡视了一圈,过来对许灵儿讲道:“看那红土道边,到处是紫色桔梗和黄色的菊花,你带着孩子们去采集一些,编成花环,让孩子们献给他们的父亲吧。” 阿市夫人还没有苏醒,许灵儿带着茶茶三姐妹,在芒草丛中采摘桔梗和野菊花,天黑之后,她们回到帐中一起编织花环。 月光下,许家父女带着茶茶三姐妹,在帐外堆起了座假坟,一起给浅井长政烧纸,并将花环摆放在了坟头之上…… 突然传来了阿市夫人的哭泣声,接着,似乎还有打斗的声音,请父亲看管好三姐妹,许灵儿立刻冲进了营帐,只见猴子已把阿市夫人按倒在地…… 许灵儿怒火中烧,上前一把抓住了瘦小的秀吉,把他给提溜了起来,转身扔出了帐外。 猴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抹着脸上的泥巴,气愤地问道:“你可知道,这正是信长公的本意?” 这时,忽然跑来一群士兵,把许灵儿给包围了…… 于是,阿市夫人跑出帐外,大声喊道:“羽柴筑前守不得无礼,快放了她!” 大家都把目光都投向了秀吉,只见他还在抹着脸上泥巴,因担心再次惹恼阿市夫人,她极有可能会自杀,让织田信长怪罪下来可就完了,于是,秀吉命令道:“还不遵照夫人之言,赶快放了这个姑娘!” 等士兵们从许灵儿身旁撤走后,阿市夫人大声喊道:“妹妹,你快走吧,我已皈依佛门,以后不会再寻短见,谅我那兄长也不会亏待大家。” 但许灵儿还是不愿离去,喊道:“夫人……” “请不要担心令尊的安全,我誓死也要保护令尊,你赶快走吧。”阿市夫人催促道。 这时,许灵儿才往后退了几步,给阿市夫人和孩子们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请夫人保重!请爹爹保重、茶茶、阿初,你们多加小心,再见吧!” “灵儿姑姑……”茶茶三姐妹的呼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本章完) 第72章 72、李成梁戍边 许灵儿连夜离开了秀吉的队伍,前往堺町投奔陈申。 在绸缎铺,陈申关切地问道:“灵儿姑娘,听说小谷城已被攻陷,我都快被吓死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父亲呢?” “陈掌柜……”许灵儿的鼻子一酸,不禁泪流满面,哭诉道:“灵儿无能,这么多年来,什么事都没干成,不仅没能让陆大人魂归故里,连父亲也没能救出来……” “你父亲现在何处?” “他和阿市夫人在一起,被猴子送去了岐阜城。” 陈申叹了口气,讲道:“灵儿,既然你父亲和阿市夫人在一起,你就不用担心,量织那田信长也不会轻易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许灵儿知道,石川五右卫门等人正在策划刺杀织田信长,还是有些担心,沉思了片刻,讲道:“祈求菩萨保佑吧。” “灵儿啊,自你单人匹马回到日本救父,不知不觉八年过去了,你可知现在是什么年号?”陈申问道。 “隆庆七年。”许灵儿说着,惭愧地低下了头,想想自己今年已二十三岁,奕儿姐姐的儿子都开始念书了,搁在乡下,自己或许已为人母,不由得满腹惆怅,显得心事重重。 陈申摇着头讲道:“早在去年年关,隆庆爷已御驾殡天,由十岁的太子即位,今年就要改元为万历元年。” 听说正值壮年的隆庆帝突然驾崩,许灵儿十分震惊,不禁想起了历经三朝的成国公老王爷,以及王冲和郭奕在京城的情况,便问道:“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知冲哥他们现在怎么样?” 取出了那尊刚送回来的达摩佛龛,陈申接着劝道:“灵儿啊,这边的事情有你郭大叔,还有我和文涛在,你带着这件国宝赶快回去吧。” 一提起回国,许灵儿就心乱如麻,不禁又想起了李如松,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赶忙又低下了头。 “作为长辈,我劝你先回辽东。你还记得吗?阿萍冒死来给你送信,最近我也接到了李成梁大人的密函,李大人全家对你十分关心,无论如何,你得回去看看,不要辜负了李大人的一片苦心。” 许灵儿毫不犹豫地答道:“不!” “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懂,想那李家父子每日在前敌厮杀、刀枪无眼,谁敢保证没个闪失,成梁大人让长子先婚,实属无奈之举,你要体谅他们的苦衷,不论是阿萍的传话,还是李大人在信中所述,都在证明如松始终都在等着你,你依然是李家长子的正房。” 听罢陈申的这席话,许灵儿无言以对,眼泪刷刷往下流…… 沉默了片刻,陈申接着讲道:“去年九月,我接到了成国公老王爷的书信,仍在问起了这尊佛龛的下落,听说没多久,他老人家就过世了,如今,刘守有大人继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因为南京汤家的旧事,他与王冲夫妇有些过节,时常为难他们,你带着这尊佛龛赶快回去吧。” 此刻,许灵儿心中无比的悲凉,她十分清楚王冲与刘守有之间的矛盾,望着这尊佛龛显得十分犹豫。 “自林风再次被文涛关押之后,马五接管了他在大陆沿海的据点,据说那些掌柜都转化成了本分的商人,因此,王冲没轻易对他们下手,但现在,在刘守有的威逼下,王冲夫妇十分为难,他们不能没个帮手,灵儿啊,不要继续留在这儿冒险了,请相信我和郭国强大人,一定能安全把你父亲送回京城。” 在陈申苦口婆心的劝导下,许灵儿终于答应了,由于月空长老的商船刚走不久,她只好搭乘去往朝鲜的商船,先到辽阳去一趟,顺便看望荣儿和素儿,拜见义父李成梁,再赴京城吊唁成国公老王爷,如果王冲和郭奕需要,就留下来帮忙,反正随时就能跟随月空长老的商船再回来。 经过十多日的行程,许灵儿来到了宽甸,发现此地正在打仗,经过一番打听,得知建州女真头领王杲举兵谋反,李成梁扩筑宽甸六堡的防御工事,现在大军开进了古勒寨,正在全力围剿叛军。 于是,许灵儿决定到古勒寨去一趟,离开了宽甸继续往北而行。 到了古勒寨,只见这座寨子三面环山,到处都是被焚毁的房屋,见不到一个人影,残垣断壁中,时而有一些猪、狗、羊、猫到处乱窜。 许灵儿牵着马转悠了半天,迎面遇到了一位老人,便上前问道:“老人家,请问这儿可有客栈投宿?” 这位老人弓腰驼背,脑后拖着一条发辫,若不是满脸的胡须,许灵儿觉得像个老奶奶。 老人打量着这个陌生人,满脸狐疑地问道:“姑娘,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何会到了这儿?” “我是贩卖药材的客商,刚从朝鲜回来,想找家客栈投宿。”许灵儿答道。 “这儿叫古勒寨,难道姑娘你不知道吗?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大军,正在追杀我们建州女真的头领王杲,刚刚从这儿撤离,我们寨子里的人大都战死了,能逃的都逃进了山里,你快走吧,别让人把你当探子抓起来。”说罢,老人便继续往前赶路。 太阳快要下山了,阵阵山风吹来,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凉意,阴霾的迷雾重重,似乎过一会儿就要下雨。 老人转弯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顿生恻隐之心,又折了回来,讲道:“姑娘,天快要黑了,这儿很危险。” “老人家,我迷路了,不知该往哪儿走。”灵儿答道。 老人叹了口气,讲道:“你一个女娃娃家的,太不安全,若不嫌弃,到我家歇息一晚吧。” “谢谢老人家,请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的儿子、儿媳都已战死,小孙子跑了,现在只有老妪和孙女在家。” 于是,许灵儿跟着这位老人,来到了一处大门朝东的院子,老人前去敲门,从里面出来了位老妪和一个小女孩。 老妪见来了个陌生人,开始絮絮叨叨地埋怨起了老头,进了门,许灵儿给了她一些碎银作为答谢。 老妪手捧着银子,激动万分,跪在地上朝天拜了拜,便给许灵儿做饭去了,老头和小女孩一起去喂马。 吃完了饭,老人把许灵儿安排在了厢房居住,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夜里睡觉的时候警醒着点,还给了她一把菜刀,讲道:“睡觉防贼,菜刀比宝剑好使。” 许灵儿微笑着接过了菜刀,问道:“请问老人家贵姓?” “费扬古。” “从这儿到赫图阿拉城有多远?” 老人顿时变得十分警觉,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灵儿微微一笑,答道:“害怕明天走错路,误入战场,随便问问。” “你只要不再往北走就是了,听说王杲和他儿子阿台章京,都逃去了赫图阿拉,我估计,现在李成梁的大军追到了那儿。”费扬古老人答道。 对于赫图阿拉城这个名字,许灵儿并不陌生,她早就听汤景和朱辉提起过,谢过费扬古老人,在里边插上门,和衣躺在炕上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在一片鸡鸣声中,有群黑影悄悄溜进了古勒寨。 熟睡之中的许灵儿忽然感觉脖颈发凉,赶忙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蒙面的孩子正手握钢刀,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这时,传来了小女孩的哭声和两位老人惊叫声,许灵儿冷静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要钱吗?行囊里有的是,请不要伤害老人一家。” 门外又窜进来三个半大孩子,二话没说,就把许灵儿给绑了起来。 院子里亮起了火把,一个少年对老人质问道:“费扬古老爹,你为何如此糊涂?居然把探子带回了家,你收了她多少好处?” “努尔哈赤啊,这姑娘是刚从朝鲜回来的客商,迷路了,来我们寨子里投宿。” 努尔哈赤厉声喝道:“哪会有不长眼睛的客商,没事到战场来投宿的?她肯定是探访阿台章京来了,现在我的家乡赫图阿拉,已被李成梁这混蛋团团围住,或许今儿天一亮,他们就要杀人放火。” 听闻这少年便是赫图阿拉城的努尔哈赤,许灵儿知道他曾救过朱辉,不管努尔哈赤是不是还记得这件事,她决意要帮一帮这个心地善良的少年。 看着这两位战战兢兢的老人跪在地上,听着费扬古老人那小孙女的哭声,许灵儿的心中一阵凄凉,大声讲道:“努尔哈赤,我早已听闻过你的大名,知道你是一位好心人,但现在不说这些。请放了他们吧,我能让李成梁大人退兵!” 听罢这句话,两位老人十分震惊,还以为她是李成梁的探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等着受死。 努尔哈赤也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能让李成梁退兵?” “李成梁大人是我的义父。” 努尔哈赤放声大笑,继续问道:“有何为证?” “我的锦衣卫腰牌就在行囊之中,若是不信,你们找出来自己看看吧。” 有几个孩子又跑进了厢房,取出了她的行囊,从中找出了一块锦衣卫腰牌,横写三个大字:锦衣卫,竖写:北镇抚司左千户统领许灵儿。 这时,努尔哈赤仔细打量着见许灵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居然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左千户统领,可以确定她的来历不同寻常,但还是有些怀疑,不由自主地问道:“这、这会是真的吗?” “若是不信,就杀了我吧,还请你善待这家好心人,菩萨会保佑你们的。”许灵儿说罢,把眼睛一闭也等着受死。 努尔哈赤迟疑了片刻,接着问道:“我们本不愿与朝廷为敌,只想保护自己的家园,现在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让李成梁从赫图阿拉退兵?” “人之将死,还何必撒谎?”许灵儿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好!我们现在就带你去赫图阿拉,若是李成梁真能听你的,从赫图阿拉退了兵,我努尔哈赤今生今世愿给你当牛做马。” 许灵儿知道李成梁正在追杀王杲,如果说王杲真在赫图阿拉的话,让义父退兵也是勉为其难,问道:“努尔哈赤,我问你,王杲到底逃到了何处?” “他逃去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反正没在赫图阿拉!” “你没有说谎?” “倘若说谎,还何必让你带我你去找李成梁?” “还不快给我松绑?现在就带你去赫图阿拉。” 于是,努尔哈赤已不再犹豫,立刻给许灵儿松了绑,辞别了费扬古老人一家,一行人快马加鞭赶赴赫图阿拉。 此时,李成梁的大军已将赫图阿拉团团包围,天刚朦朦亮,正准备发起进攻,努尔哈赤等人带着许灵儿赶到了。 催马来到了阵前,许灵儿甩镫离鞍下了马,赶忙跪倒在地,立刻被李成梁的侍卫所包围。 李成梁身披铠甲、外罩战袍,威风凛凛的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见此情形,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仿佛如做梦一般。 许灵儿微微抬起头来,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喊道:“义父大人……” 李成梁翻身下马,紧跑了几步,分开了侍卫们,将她搀扶了起来,呜咽地讲道:“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为父、犬子如松都对不住你……” “义父大人,是女儿不好……” “这都是为父的错、是为父我的错……” 父女二人正在自责之际,一群士兵把努尔哈赤等人给押了过来。 “李大人,冤枉啊!冤枉啊!”这些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看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有的额头上还冒出了血丝,李成梁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事?” “恳请李大人开恩,饶了赫图阿拉吧!我们这儿真的没有窝藏王杲和阿台,你若不信,可以派人进城搜查,但不要再杀人放火,灵儿姐姐,你快替我们求个情吧!”努尔哈赤大声讲道。 “儿啊,你认识他们?”李成梁惊讶地问道。 许灵儿点头答道:“急于想见义父大人,昨日误入了古勒寨,今天早上,是他们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李成梁明白了,来到努尔哈赤等人的近前,大声讲道:“看在我女儿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们,都起来吧,留在军营中当人质。” 等士兵把努尔哈赤等人带走后,李成梁下达命令,进城搜查王杲和阿台章京,但不许杀人放火! 这几天实在太忙,只能抽出一点时间上传,不能一一回复,请见谅 (本章完) 第73章 73、小罕子从军 李成梁血洗古勒寨,没有抓到王杲和阿台父子,大军又包围了赫图阿拉,由于许灵儿及时赶到,阻止了一场血腥屠城。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作为赫图阿拉的首领,领着全城的男女老幼,聚集到了李成梁的帐前。 李成梁一把抓住了觉昌安,气愤地问道:“好一个女真首领,那王杲是你的亲家,阿台是你的女婿,他们到底逃去了何处?” 觉昌安急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答道:“李大人明鉴,你是最了解小老儿的,在下是建州左卫女真指挥使,那王杲是右卫女真指挥使,他曾是我的手下,王家父子在古勒寨发迹后,为非作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为了阻止王杲侵扰辽阳和抚顺,在下才与王家联姻,将女儿嫁给了阿台,希望能对他们父子有所约束,也可谓用心良苦。但谁知王家父子桀骜不驯,也害了我的女儿呀,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成梁听罢放声大笑,接着问道:“难道说,你没有和那王杲父子一起侵扰过抚顺吗?” 这句话把觉昌安吓得打起了哆嗦,赶紧伏地叩首,答道:“那王杲自封为女真部落的都督,他征服苏克素护河部女真之后,连我的六祖子孙也投奔到了他的麾下,小老儿却能约束我们赫图阿拉部落,从不参与王杲父子的叛乱,请李大人明鉴。” “呵呵,好!今日我且信你,如果你胆敢构间两端、窝藏王杲父子,我定不会轻饶!”李成梁厉声喝道。 觉昌安诚惶诚恐地答道:“如若老儿知晓王杲父子的下落,一定协助大人将其捉拿归案。” “我再问你,根据你的判断,王杲父子会逃亡到什么地方?” 觉昌安沉吟了片刻,谨慎地答道:“也许他们会投奔哈达部落,只不过……” “你不过什么?” 觉昌安答道:“也许哈达部的王台不敢收留他们。” “好吧,大军这就开往哈达部,留下五百人看护赫图阿拉,粮草由你来供给。” 一想到这五百人的粮草供给,觉昌安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顿时感觉一阵眩晕,差点倒在了地上。 这时,努尔哈赤挣脱了官兵,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既没有搭理他的继母,也没正眼去瞧他的父亲塔克世,赶紧搀扶住了觉昌安,喊道:“爷爷……” 觉昌安站起身来,抚摸着努尔哈赤的脑袋,苦笑着问道:“小罕子,这些日子,你到哪儿去了?” 努尔哈赤跪在他爷爷的近前答道:“爷爷,请不要为我操心,我带着舒尔哈齐等兄弟,在山里挖人参、采蘑菇、捡木耳,拿到抚顺变卖,已经饿不死了,还攒了些钱财,爷爷若是需要,我全都拿出来。” 觉昌安被感动得老泪纵横,语重心长地讲道:“自你的额娘额穆齐过世后,委屈你们兄弟了,小罕子,听爷爷的话,回家吧。” 努尔哈赤使劲摇了摇头,用坚毅的眼神看着他的爷爷,答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看我们女真部落,简直就像汉人的奴隶一样。爷爷,我要在李成梁大人的帐下投军,李大人也已经答应了我,爷爷,小罕子长大之后,一定要改变这个现状!” 紧紧拉住小孙子的双手,觉昌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无可无奈地讲道:“也好,小罕子,爷爷老了,你父亲生性懦弱,今后,就靠你来捍卫我们爱新觉罗家的荣誉了。” 大军开往哈达部,刚走到半道,哈达部落首领王台就把五花大绑的王杲给送来了,但阿台章京却不知逃往何处,尽管如此,李成梁还是十分高兴,把王台大大地夸奖了一番,便率大军返回了辽阳。 许灵儿随军回到辽阳,田荣儿和李如柏带着儿子,早已等候在总兵府门外。 看见许灵儿下了轿子,田荣儿大喊一声“姐姐……”,便已涕不成声,扑进了她的怀里。 许灵儿的鼻子一酸,也掉下了眼泪,动情地讲道:“荣儿,真没想到,咱们姐妹一别就是八年……” “没有姐姐就没有我荣儿,姐姐,我对不住你!” 许灵儿强作欢颜地答道:“荣儿,千万不要这样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姐姐承受不起。感谢上苍,今日还能让我们姐妹见上一面,我心里特别高兴。” “荣儿无能,劝阻不了李大人,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时刻想偷偷跑去日本,却又不知到哪儿去寻找姐姐。” 正在姐妹二人诉说离别之情时,陈素儿来了,给许灵儿道了个万福,问候道:“灵儿姑娘安好,可想死我们了……”说着,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许灵儿现在不知该如何称呼素儿,抹去了眼中泪水,拉住了她的双手,问候道:“真没想到,我们今日还能在此重逢。” 这时,田荣儿赶忙喊道:“姨娘安好。” 于是,许灵儿给素儿道了个万福,颇显难为情地喊道:“姨娘安好!” “若是没有灵儿姑娘,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些年,我魂牵梦萦、日夜思念,不知在佛祖、菩萨面前烧了多少香,许下多少愿,保佑灵儿姑娘早日平安归来,只可恨,还是没能劝阻老爷逼迫如松公子……” 听到这儿,许灵儿的脸一红,羞涩地讲道:“姨娘的恩德,灵儿感激不尽。” 努尔哈赤身穿新兵服装,带着舒尔哈齐等人正等着拜谢许灵儿,这时,他听出了陈素儿的身份。 于是,机敏的努尔哈赤赶忙跪倒在陈素儿的近前,高声喊道:“姨娘在上,请受小儿努尔哈赤一拜!” 陈素儿一愣神,低头问道:“你是谁?” 努尔哈赤抬起了头,傻笑着答道:“灵儿姐姐,是你救了我们赫图阿拉上千口人。俗话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你的大恩大德,努尔哈赤此生感激不尽,将来为姐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素儿在一旁直点头,问道:“你叫努尔哈赤是吗?几岁了?” 努尔哈赤从地上爬起来,站得笔直,对陈素儿深施一礼,高声答道:“姨娘在上,小儿努尔哈赤今年虚岁十六。” 陈素儿笑道:“好,老爷身边正好缺个小厮,你若是愿意的话,今后就去伺候老爷吧。” 努尔哈赤做梦也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得了个美差,激动得满脸通红,赶忙趴在地上连磕了九个响头,陈素儿这才微笑着把他搀扶了起来。 征战归来的李成梁回到家中,召集全家人一起给许灵儿接风,如今李如松是神机营右副将,在山西驻防,大家也都知道他和灵儿之间的关系,因此,宴席之上,只道思念之情,无人提起如松。 李成梁怕酒后有人胡言乱语,席间也不劝酒,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这场家宴,陈素儿带着灵儿来到了客厅。 此刻,李成梁正在客厅等候,许灵儿一进门便躬身施礼。 等二人落座,李成梁客气地讲道:“为父知道对不住你,灵儿,在自己的家中请不要拘礼。” “请义父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真是折杀女儿了。” “灵儿,老爷心中的苦闷,我很清楚,有些话老爷不便说,其实,如松公子为了你,已到了不惜和老爷翻脸的地步,虽然如松现在已经有了儿子,但你还是正房,将来你们的孩子,仍是李家的嫡长子。在我们全家人面前,老爷是发过誓的,但不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陈素儿问道。 此时的李成梁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去看许灵儿。 陈素儿接着劝道:“灵儿啊,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现在也不小了,我想请老爷把如松公子叫回来,尽快给你们完婚。” 在陈申的劝导下,许灵儿本打算回来和李如松成婚的,可是事到临头,却又心有不甘,想想自己还有很多差事要办:父亲仍在那恶魔织田信长之手,如今生死未卜,心中顿时一阵难受,赶忙给二人跪了下来,答道:“灵儿无能,到现在还没能接回父亲,没有父母之命,实不敢妄为,还请姨娘和义父大人谅解。” 李成梁叹了口气,讲道:“我儿乃知书达理之人,实在是为父之大幸、也是如松的福分!儿啊,现在你有何打算?” 许灵儿答道:“请义父谅解,现在还有很多任务待办:陆云龙大人的遗骨仍在一乘院,我的父亲还被困在岐阜城,还有很多我们大明的子民在日本失踪,虽说如今海疆已经平定,但海盗集团的头目并没有根除,依然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听说成国公老王爷过世了,趁着述职之际,我还得进京吊唁老王爷……” 听她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的待办事宜,李成梁摇着头讲道:“我儿,为父实在不愿再让你东奔西跑了,奕儿到辽东来过,听她说,不知因为什么过节,如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时常无缘无故对他们发难,她也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回京,这些差事就由他们夫妇去办吧。” 许灵儿听罢,尽管心中万分感动,但还是婉言答道:“感谢义父大人的一番好意,既然回来了,没有不去吊唁成国公老王爷之礼,待我回京述职之后,再作打算吧。” 李成梁知道对她无法挽留,也只好默默点了点头。 在辽阳歇息了两日,许灵儿谢绝了李成梁卫队的护送,单人匹马赶往京城,就在她途径山海关时,被关押在通度寺的林风也逃到了此地,这会儿,他在徐达庙附近的一家酒楼,由两个倭寇作陪正在大吃大喝…… 林风十分清楚山海关的重要性,因此,派驻在这个据点的两个掌柜,也是梦想恢复武士地位的倭寇,一个名叫萧柯,是个粗壮的汉子,另一个唤作庄公,是个白面书生,因他们俩能征惯战,深得林风的器重。 (史载,萧柯、庄公都曾是林风海盗集团的重要成员,萧柯西文名字被记载为csioco,庄公的西文名字被记载为siocos) 尽管马五商团接管了林风的据点,但这二位却不服管制,一直盼着能再有像王直、徐海之辈的强人出现,继续带领他们侵占大陆沿海割据称王。 林风前后被关押了五年,他们二人也曾十分失落,当林风突然出现在山海关时,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准备歇息几日之后,陪他南下收拾旧部,等待织田信长“天下布武”。 现在的林风头挽着发髻,显得十分消瘦,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像个饿死鬼一般,也不管萧柯和庄公在一旁作陪,只顾着自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直喝得天旋地转,仍不肯罢休。 “大澳主,你这次回来,为何作道士打扮?”萧柯问道。 “他娘的,我恨死和尚了!这些该死的和尚,在寺院里前后囚禁了我五年之久。” “知道我们为何请大澳主在这儿吃饭吗?”庄公笑呵呵地问道。 “在哪儿吃都一样。”林风说着,又喝下了一碗酒。 “不一样,你看,这酒楼的边上有座徐达庙,往东北方向是胡家坟,西南方向是常家坟,四周立满了石人、石马、石牌坊,徐、胡、常三家齐守山海关,请问大澳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庄公问道。 林风明白了,放下酒碗放声大笑,手指着他们二人,张了张嘴,感觉舌头有些发硬,断断续续地答道:“你、还有你,加上马五,你们仨,不就是我、我的徐达、常、常遇春、胡、胡大海……” 庄公摇着头讲道:“马五兄弟是个本分的商人,他可跟我们不一样。” 林风把眼一瞪,急切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请大澳主不必心急,我们陪你南下走一趟,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本章完) 第74章 74、马良弼犯浑 林风之所以从朝鲜通度寺逃脱,是因刚愎自用的琉球王舅马良弼所致。 原来,大明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尚元王驾鹤西去,琉球王宫经历了一番内斗,尚永王战胜了他的哥哥尚伯康,成了琉球第二尚氏王朝六代领主,这段书将在第三部《暗战》再做详述。 大陆沿海的倭寇已被肃清,隆庆朝放开海禁,准贩东西二洋,给琉球国带来了更多的贸易机会,首里城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可谓是:异宝充满十方刹,舟楫万国之津梁。 尚永王即位后第一件大事,便是派王舅马良弼、长史郑迥等人上奏大明朝廷,请求册封,不巧的是,尚元王去世没多久,隆庆帝也御驾殡天了,由刚满十岁的太子朱翊钧即位,尚未改元。 马良弼和郑迥作为属国的使节,进京之后先祭奠先帝,后上疏请求册封,但他们发现,这时候朝廷没空理他们了。 因内阁正忙于权力的重新分配,让这二位使节受到了冷遇,等候册封期间,除了礼部尚书请他们吃了顿饭,连一名内阁成员也没再见着。 年幼的太子继位,非常容易造成宦官专权、后宫干政。 故此,上柱国、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高拱曾感叹道:“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眼下,他正在暗中发动群僚,试图赶走太子的大伴、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并给李太后施加压力。 冯保听说高拱对自己不利,心中十分害怕,暗中找武英殿大学士张居正商议,想推举他为内阁首辅。 张居正不置可否,并没有答应冯保任何事,只是把高拱所感慨的那句话,改成了:十岁的孩子,如何做得了人主? 恍然大悟的冯保返回大内,对李太后及众贵妃哭诉高拱的蛮横,并添油加醋地渲染高拱瞧不起太子,说什么十岁的孩子做不了人主,准备将拥立藩王夺取大位。 这个消息令李太后十分震惊,马上把张居正被召进宫来,一起商议如何尽快赶走高拱。 马良弼和郑迥在京城住了好几个月,一直等到高拱下台,还是没有能见到刚即位的太子和李太后,又等到了张居正执掌内阁,他才告知马良弼等人,因太子守孝期间不能改元,只有等改元之后才能册封尚永王。 两位琉球使者算了算日子,这得等到年后了,因琉球国也是朝局不稳、王宫里杀机四伏,便赶紧返回了琉球。 他们回去之后发现,掌控王宫实权的王公公已经转变了态度,已不再支持尚康伯复辟,马良弼的姐姐马王后独揽王宫大权,即位不久的尚永王地位很稳,但由于一直没能得到朝廷的册封,马王后也是心急如焚,没几天,又把马良弼和郑迥派往京城。 在野多年的马良弼,希望在尚永王时代有所作为,在出发之前,与郑迥产生了争执。 按照通常的惯例,应该从首里那霸港出发,在福建宁德登陆,再北上进京,但马良弼以琉球和朝鲜之间的贸易十分紧密,他想到朝鲜考察为由,非要先北上朝鲜,经辽东前往京城。 性格懦弱的郑迥不想和马良弼较劲,便依了他,十月初,二人率使团到了朝鲜釜山,一路上游山玩水,就来到了通度寺。 敬岑长老出面接待了琉球国使团一行,带着他们参观大雄宝殿。 马良弼发现,这儿的宝殿与众不同,殿内并无佛像,心中十分奇怪,便问道:“请问长老,为何这里不见佛祖?” “阿弥陀佛,这里有三宝之首,都在大雄宝殿后边的金刚戒坛内,故此,大雄宝殿不设佛像。”敬岑长老答道。 众人离开了大雄宝殿,前往金刚戒坛参观,沿四面走了一圈,只见方形法坛四周,挂有不同名称的匾额: 东边写着大雄殿,西边写着大方广殿,南边写着金刚戒坛,北边写着寂灭宝宫。 金刚戒坛安置有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和袈裟,世间罕见,琉球国使团虔诚地顶礼膜拜了一番。 离开了戒坛,在敬岑长老的陪同下前去用斋,这时,马良弼发现,有个小沙弥正隔着窗户往小木屋里送饭。 忽然,木屋中有个声音传来:“我是琉球国首里城酒坊的掌柜,你们为什么如此对我?快放我出去!” 听到这儿,马良弼不走了,面带愠怒地注视着敬岑长老。 敬岑长老颇为尴尬,解释道:“阿弥陀佛,请马大人不要听信他的诳语。” 马良弼生气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长老做出解释。” “阿弥陀佛,这是一名海盗头目,是日本国延历寺的天海法师捉来的,他在这儿已被关押两年了。” 听说自己的国民被日本人说成海盗,马良弼的心中很不舒服,却又一时难以发作,走到郑迥的近前,趴在他的耳边讲道:“你去问问,这人到底是谁?” 郑迥来到了小木屋前,问道:“你说你是首里城酒坊的掌柜,如何证明?” “你到窗前来,我对你解释。”林风答道。 小木屋的窗口很小,郑迥趴在窗口处观望,突然被林风一把抓住了衣服。 郑迥挣脱不掉,就势往里面观瞧,只见屋里的这个人满头乱发,扎髯的胡须,眼窝深陷,如恶鬼一般。 林风紧紧抓住了郑迥的衣领,拼命地给他解释,讲得头头是道,马良弼在一旁驻足细听,不住地点头。 讲到当年海盗被招安之后,他流落到了琉球的那段往事,马良弼实在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够了!” 这时,林风也讲不下去了,忍不住放声痛哭,其声音十分凄惨。 在这两年之中,敬岑长老没少和林风对话,对他的底细十分清楚,便过来给马良弼解释。 马良弼根本不听,讲道:“娑婆世界修行一日一夜,胜于他方佛国为善千岁。此人被关押了这么久,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狂魔,也该洗心革面了。” 郑迥听他讲了这么久,怀疑他就是海盗头目林一官,便转回身朝着马良弼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 不见郑迥摆手还好,马良弼心中暗想,作为王舅岂能听你的摆布?顿时咆哮如雷:“琉球、朝鲜同为大明属国,怎能听信日本的法师胡说八道?况且通度寺乃天下名剎、佛门净地,无缘无故关我琉球国民,真是可恶至极!” 敬岑长老听罢无言以对,联想到林风也曾在他面前多次忏悔,便答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就请马大人将此人领走吧,你们回到琉球之后,再验明正身,若是海盗,相信琉球王也不会轻饶了他,如若是贫僧关错了,贫僧再亲赴琉球前去谢罪。” 发现郑迥还被林风死死抓住不放,敬岑长老派人把他放了出来,交给了琉球国使团。 马良弼率使团离开了朝鲜,经辽东来到了山海关,一路之上林风非常老实,但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海盗,大家也就对他放松了警惕,住店的时候,他悄悄地跑掉了。 来到山海关据点,林风受到了萧柯和庄公的热情接待,听闻马五商团接管了自己的旧部,却只知道做生意,从未派人寻找过他,心中十分恼火,在这儿住了两日,便在萧柯和庄公陪同下前往天津卫,准备重整旗鼓、卷土再来。 天津卫据点的王掌柜听从马五之言,早已改行正道,绝没想到林风还能再回来,此刻,吓得魂飞魄散,林风倒也没有怪罪王掌柜,决定在天津卫多住几天,重新招兵买马,作为京师门户,这个据点实在太重要了。 就在萧柯、庄公等人在天津卫招兵买马之际,已经成为内阁首辅的张居正,正派人到南京把海瑞调回京城。 原来,海瑞担任应天巡抚期间,一直在和致使还乡的前首辅大学士徐阶较劲,逼他退田退佃,以防止江南的大户人家兼并土地,又加上徐鲲失踪一案,让人觉得海瑞有偏袒汤景之嫌疑。 新朝新气象,以张居正为首的内阁整饬吏治、推行考成法,以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从内阁到六科,从六科到各个衙门,层层考试,明确责任,赏罚分明,使朝廷的政令于万里之外、朝下夕行。 张居正刚刚执掌内阁,对朝中的清流能否执行考成法,心中没底,想通过收拾海瑞,既能替恩师徐阶出口恶气,又能让自己扬名立万,看朝中哪个敢不服? 于是,张居正先是唆使御史弹劾海瑞,但海瑞实在是太清廉了,御史们根本就抓不到他的任何把柄,甚至强加在他头上一个沽名钓誉的罪名,都被负责考核海瑞的御史给否了。 掌管后宫的李太后却不希望拿海瑞开刀,张居正没有办法,只好采用明升暗降之策,将海瑞调往京城,改任通政司右通政之职。 海瑞接到内阁发来的调令,在离开南京之前,从汤家接出了罗阿敏姐妹,决定把她们带回京城,交给王冲和郭奕看管。 这时,已成为锦衣卫总旗官的朱辉陪同罗氏姐妹,随海瑞的官船沿运河北上,一路平安,到了天津卫码头,京师就在眼前了,官船在此休息一晚。 天津之名,乃是明成祖朱棣所赐,这是他当年争夺天下的的渡口,寓意为天子渡河之地,作为京师的门户,天津卫十分繁华。 这一日,林风等人陪同王掌柜在运河码头送完货,正要离开这儿,忽然发现,阿萍带着五岁的阿莹走下了官船。 阿萍给孩子买了一串糖葫芦,二人就在码头上一起嬉戏…… 林风认出了阿萍,又看了看那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猜测她应该就是自己的女儿,顿时热血沸腾,一种为父之情令他无法控制,泪流满面地站在码头上驻足观望…… 这时,曾随同赴辽东寻找阿萍的庄公等人,此刻已经明白,急忙命王掌柜把林风带走。 林风叹息道:“我已近知天命之年,终于有了香火,可以死而瞑目了。” 待王掌柜和林风等人走后,萧柯到了阿萍的近前,问道:“请问是阿萍姑娘吗?琉球的马五先生正在天津卫做生意,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见见他?” 阿萍已经是大姑娘了,听说马五正在天津,吃惊地问道:“你是谁,马五在什么地方?” “我是马五商团的伙计,请跟我来吧。”萧柯答道。 “好,你等一会儿,我先去通知朱总旗和海大人。”阿萍说着,拉起阿莹就要回官船。 这时,庄公迎面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地问道:“阿萍,真是太巧了,你怎么会在这儿?”说着,便将阿莹抱在了怀中。 朱辉和同行的官兵们见此情形,马上冲下官船,这时,突然闯来一个挑担的商贩,摔倒在了他们的面前,筐里的水果撒了一地。 就在朱辉低头的一刹那,庄公抱起阿莹就跑,阿萍哭喊着紧随其后,等朱辉等人追出码头的时候,早已没了她们的踪影。 在船上休息的海瑞听说之后,急忙率官兵追了出去,这时,萧柯已经偷偷爬上了官船,他在船舱里找到罗阿敏,杀掉了看管她的官兵,拉起她就准备跳河,海瑞的家眷听见了动静,追到了甲板上,萧柯又要过去杀人,被罗阿敏拦住了。 “你们不要过来,我知道海老爷是位好官,我也十分感谢海老爷,不想伤害你们,为了我的女儿,从此以后,罗家姐妹绝不会干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说罢,罗阿敏和萧柯同时跳进了运河…… ***************************** 题外话 有关马良弼在朝鲜通度寺释放了林风,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请参考本书第三卷《暗战》。 (本章完) 第75章 75、锦衣卫收网 许灵儿赴京述职,把先帝的国宝给带了回来,王冲为其请功,不仅没能得到嘉奖,反遭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一顿训斥。 当年,为了不使罗阿敏回国的消息传扬出去,王冲和郭奕把这件事只给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作了汇报,而时任指挥同知的二把手刘守有却毫不知情,导致他在处理蔡德忠及黄炳文的案件时,曾经做出过不少误判。 直到成国公朱希忠过世后,刘守有接任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之职,他才全面掌握了林风海盗集团、及罗阿敏被囚禁在南京的详细情况。 郭奕毕竟是其前任成国公老王爷的干女儿,刘守有给他们夫妇尚留有情面,虽然表面上没有责备他们,暗地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在刘守有看来,那些海盗据点早晚得出事,他随时准备抓住王冲夫妇的过失,再加以重罚。 罗阿敏被秘密看管在南京的期间,文涛去见过她一面,从南京离开后,他就立刻到琉球去找马五,对外宣称林风已死在了锦江湾。 在文涛的主导下,马五商团接管了绝大多数的据点,甚至还曾带着马五等人悄悄去了趟京城,对王冲做出了承诺,所有据点的掌柜都将老实本分经商,绝不会再替海盗和倭寇卖命了。 而王冲接受了伊岐岛平叛的教训,一旦下令铲除这些据点,必然导致滥杀无辜,所以,即便刘守有对他颇有微词,他依然没有贸然采取行动。 其实,在宁波据点掌柜陈元化的协助下,王冲对这些据点早已了如指掌,通过其遍布各地的属下进行监控,所以,这几年当中,倒也没出任何麻烦。 恰在这个时候,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突然传来,海盗在天津卫运河码头接走了罗阿敏。 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萨摩寇首林一官并没死,现已改名林风,正在天津卫招兵买马,试图接管他所布下的据点,正好在运河码头遇到了海瑞的官船。 指挥使刘守有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夜坐镇指挥,先是逼迫王冲交出了据点的名单,再命他即刻赶赴天津卫,捉拿林风和罗阿敏等人。 与此同时,朱辉、海瑞等人在当地锦衣卫的配合下,立刻展开全城大搜捕。 王冲等人抵达天津卫时已天色大亮,在运河码头见到了海瑞和当地的县令,此时,天津据点的王掌柜已被缉拿归案,林风等人连夜潜逃,当朱辉准备协助王冲南下时,却被京城来的锦衣卫抓走了。 在萧柯、庄公等人的保护下,林风一家四口连夜逃到了沧州,没敢再去联络当地据点的掌柜,找了家客栈悄悄住了下来。 天近午时,睡梦中的林风被大街上的吵闹声惊醒了,急忙将妻儿唤起,阿莹看见她父亲的那张脸,吓得哇哇大哭。 林风急忙将女儿抱在怀中,拿出块糕点哄她开心,罗阿敏痛苦地看着这对父女,心情极其复杂,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阿莹摸着林风的胡须,怯生生地问道:“娘,爹爹怎么长成了这样?” 罗阿敏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呜咽着答道:“莹儿乖,你能平平安安活到五岁,全是因为菩萨在保佑我们母女……” 从昨晚到现在,任凭林风说什么,罗阿敏还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听她开始说话了,林风也禁不住黯然泪下。 “阿敏,这些年委屈了你们母女,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过,你也不要忘了,我正在为了给你们罗家报仇雪恨……” 罗阿敏急忙冲上前去,一把夺过了阿莹,将她放到了床上,扑向林风给了他两记大耳光,这时,又把阿莹吓得嚎啕大哭。 “怎么死的?还不是被贼子严世蕃和你害死的!”罗阿敏说着,像疯了一样拔出了宝剑,恨不得一剑刺死林风。 林阿莹从床上跳了下来,抱住了她母亲的双腿,林风趁机夺过了她手中的宝剑,将母女二人紧紧抱进了怀中。 罗阿敏趴在林风的肩膀上哭诉道:“我的爹爹本是翰林院太学生,当年要是不出事的话,或许也能入阁拜相了……” “这都怪胡宗宪这个混蛋!” “可恨、真是可恨!胡宗宪为什么偏偏找他去劝降徐海?更可恨严世蕃这个狗贼,让他做你和严氏贼党的联络人……” 大声咒骂着严世蕃,悲哀的罗阿敏失声痛哭,回忆起了当年的那些往事…… 当年,朝野风闻嘉靖皇帝要废太子的时候,作为太子的裕王十分恐惧,想求当朝权臣严嵩为其说情,担心自己私下的行动被东厂或锦衣卫发现,只好乔装打扮,带了几名随从,抬着一箱金条,悄悄敲开了罗文龙的家门。 刚满八岁的罗阿敏把家门打开,问道:“叔叔,请问你来找谁?” 站在其身后的父亲罗文龙跑上前来,将裕王等人迎进了家中,罗阿敏刚关好了家门,就被父亲拉着跪倒在了裕王的近前。 “下官罗文龙叩见裕王千岁,不知裕王驾到有失远迎,请千岁多多恕罪。” 裕王搀扶了罗文龙,低声讲道:“请阁下帮忙联络严阁老救我!” 罗文龙十分清楚太子裕王的处境,也明白他的来意,赶忙躬身施礼,答道:“在下知道了,请裕王千岁放心,我连夜去见世子小阁老。” 裕王十分感动,将罗阿敏轻轻抱,微笑着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调皮的阿敏抚摸着裕王的胡须,答道:“我叫敏儿,今年八岁了。” 裕王点了点头,讲道:“好!敏儿长大了,定是位倾国的美人。” 罗文龙不失时机地答道:“等敏儿长大了,就让她参加宫廷选秀。” 于是,裕王呵呵一笑,讲道:“事成之后,就让敏儿进王府,跟着公主们一起念书吧。” “谢裕王千岁!微臣感激不尽!”罗文龙赶紧伏地叩首。 在严嵩父子的帮助下,裕王保住了太子的地位,他也兑现了对罗文龙的承诺,罗阿敏被接进了太子的宫中,给公主做了伴读。 突然有一天,罗文龙把她从太子府中接回家,连夜将全家老小送回徽州府歙县,当时,阿敏才刚十来岁,后来,他们全家迁到了宁波,有人传说罗文龙纳了海盗为妾,把她的母亲给气死了,于是,她姐妹二人捻转到了萨摩秋目浦村。 自此以后,她和妹妹阿萍再也没有见过罗文龙…… 回国之前,罗阿敏听说裕王登基做了皇帝,还依然对她情有独钟,也曾有过很多的幻想,被海瑞看护在南京的期间,她以为林风真的死了,满怀希望能得到隆庆皇帝的召见,因此,对朱辉等人的看管也十分配合,协助马五接管了林风的据点,算是平平安安地渡过了五年。 如今,林风突然回来了,而隆庆皇帝却已驾鹤西去,罗阿敏的心中十分茫然,不知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等罗阿敏停止了哭泣,林风笑着讲道:“阿敏,你将来还是紫禁城主。” 罗阿敏早已没了野心,低声答道:“我每个日日夜夜都在祈祷,祈求菩萨保佑你的亡灵,保佑我的妹妹、保佑文涛,保佑我们的女儿平平安安长大,如今,你回来了,我也没了任何**……” 这时,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林风警觉地问道:“谁?” “大澳主,不好了!锦衣卫已经追了过来,沧州城据点掌柜已经被抓,正准备全城大搜捕。”庄公答道。 林风打开了房门,感叹道:“我本欲将心向善,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切收拾停当,庄公等人在客栈外套好了马车,趁着锦衣卫大搜捕之前,一行人匆匆离开了沧州城。 “我们现在去哪儿?”罗阿敏问道。 “登州府,到登州府就有船坐了。”庄公答道。 林风判断,所有的据点都将被捣毁,急忙答道:“登州府、济南府都不能再去,立刻往西走,沿开封府南下,前往我的家乡,去投奔我的本家叔叔林道乾。” 当林风等人沿开封府南下的同时,王冲带领锦衣卫开始收网,除了沧州和天津两地据点的掌柜被抓外,其他各地据点的掌柜率众闻风而逃,全部往福建方向集结。 经过一个多月的行程,林风等人来到了广州,却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他的本家叔叔林道乾已经死了。 原来,早年的林道乾曾在潮州做过官吏,曾私下组织商团从事海上贸易,巅峰时期,其手下有数百条商船,往来于潮汕、台湾、琉球、吕宋、彭亨(今马来西亚东部)、马六甲等地,因他们和王直海盗集团多有往来,为朝廷所不容,因此,林道乾被罢免了官职。 王直勾结倭寇大举入侵大明沿海,招安后被斩杀于杭州,丢官罢职的林道乾,收留了王直手下的残兵败将,继续聚啸山林、抗衡官军,其商团的实力和军威曾威震南洋。 明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林道乾率战船五十余艘,占据了闽、粤、台三省交界的南澳岛,继而又攻打诏安地区,被名将俞大猷所败,退回到了台湾北港,第二年,继续监造战船,旋即又打回了潮州。 占据潮州后,于隆庆二年,林道乾与粤东海上巨盗曾一本兵合一处,开始攻打广州,其声势极为浩大。 当时,朝廷调遣广西总兵俞大猷前来清剿,林道乾和曾一本的联军迎战官兵时,因心中没底,派人前往澳门求助,希望佛郎机人能帮他们抵御官兵,却不料,本以为是友军的佛郎机人到达广州之后,却给予林、曾联军以迎头痛击。 原来,占据澳门的佛郎机人为了巴结大明朝廷,破天荒地配合广州当地的官兵向海盗开战,他们人数虽少,但拥有先进的火器和娴熟的战法,在俞大猷到来之前,居然将比他们多十几倍的海盗联军打败了。 经此一战,曾一本阵亡,林道乾率领残兵败将又逃回了粤东。 由于佛郎机人帮广州官兵剿匪有功,朝廷准许他们长期居住在澳门岛,就这样,佛郎机商人有了稳定的基地,贸易事业开始蒸蒸日上。 林道乾逃回到了潮州,虽说这时候朝廷早已放开了海禁,准贩东西二洋,而他的生意却越发不好做了,还时刻面临着官府的围剿。 迫不得已,于隆庆四年,林道乾向当地官府请降,潮州知府不敢擅自做主,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内阁大学士高拱也知道,海盗是杀不完的,便采取绥靖措施,将他们安置在了潮阳。 林道乾集团不仅受到了官府的严厉管制,在潮汕、广州、台湾、琉球、吕宋、彭亨、马六甲等地的生意,与佛郎机商人的竞争中,完全处于下风,在这种形势下,他们不得不暗中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 武装力量尚未建立起来,就被官府所察觉,万历元年(公元1573)三月,朝廷派总兵张元勋,围攻林道乾在潮阳的基地,准备将他们置于死地。 林道乾有自知之明,明白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便拿出了五百根金条贿赂官兵,让他们对朝廷谎称:“道乾投水而死”。 因此,等林风等人南下到达广州时,发现此地近乎佛郎机人的天下,已没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在广州期间,林风听说,各据点的掌柜集体逃亡到了福建,而在闽西及潮汕地区,仍有不少林道乾的旧部,于是,万历二年春,他带着萧柯、庄公等人来到了潮州。 在潮州暂时安顿了下来,林风自立为大澳主,派人到福建泉州、漳州等地召集旧部,亲自到拜见林道乾手下的二澳主马志善,把这位老先生请来帮忙。 早在林风从马尼拉往日本贩运火枪的时候,他就和马志善打过交道,这老头儿也十分欣赏林风,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网罗到了很多旧部。 马志善深知,官府绝不会允许他们在大陆生存,因此,建议林风将队伍化整为零,以南澳岛为基地与官府抗衡,在海上贸易方面,也可以有效地打击竞争对手佛郎机人。 林风听从了马志善的建议,率众前往南澳岛的途中,怀抱着女儿阿莹,遥望着茫茫的大海,只见海面上商船千帆林立,一群群海鸥追逐着浪花起舞,心中又有了雄心壮志…… 在海风的吹拂下,阿莹缩在她父亲的怀中,闪着晶眸问道:“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往哪里?” (本章完) 第76章 76、南澳岛斗狠 王冲率领锦衣卫沿海岸线南下,一路杀到了福州,海盗集团各据点的掌柜闻风而逃。 这次行动结束,虽然铲除了海盗的据点,却没能捕捉到寇首林风,来到福州之后,王冲前去拜见福建巡抚庞尚鹏,请当地官府帮忙搜捕海盗,由于锦衣卫北镇抚司位高权重,还有很多要务待办,他便立刻返回了京城。 王冲回到京城,刘守有就开始发难。在此之前,因郭奕不仅是成国公老王爷的义女,她母亲在抗击倭寇战争中战死疆场,被朝廷封为诰命夫人,没人敢轻易找茬,现在正好借此机会,先把他们夫妇二人分开。 前两年,郭奕也曾主动请缨,前往日本协助她的舅舅郭国强,其实,她真正的意图,还是想亲手杀掉织田信长,来替她父亲报仇雪恨,只因成国公老王爷心疼干女儿,而没有答应,刘守有对此情况心知肚明。 借口陆云龙的灵柩还在异国他乡,对于徐鲲失踪案、及前不久发生在南京的黄炳文一案、还有宁波商人陈元化实为倭寇案,刘守有认为,全是因为滞留在日本的海盗,仍在继续勾结倭寇,潜入境内绑架无辜的百姓,因此,责令郭奕返回日本,会同郭国强继续剿匪;派许灵儿前往福州,协助福建巡抚庞尚鹏办理林风一案。 至于严世蕃、罗文龙运往海外的金银,刘守有倒是没有强制郭奕追回,大家都明白,这么大一笔巨款,即便林风能配合,想安全运回来并不容易,一旦落入倭寇之手反而不美。因此,务必要抓到林风夫妇,等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想办法,这是成国公老王爷当年制定的策略。 郭奕知道丈夫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作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刘守有是他的顶头上司,为了不使丈夫为难,没做任何申辩便答应了下来,带上儿子和许灵儿一起出发,她们母子从宁波返回了日本,许灵儿独自去往福州。 福建巡抚庞尚鹏被罢官期间,曾在南京做过钱庄生意,与海瑞交情甚厚,这段书将在第二卷《金陵金梦》中做详细交待,因此,他和许灵儿并不陌生,在巡抚衙门里热情地接待了许灵儿。 春节过后,庞尚鹏就接到了漳州、泉州等地知府的报告,他们发现,境内突然出现身份不明的逃难者,大有兴风作浪之势。 许灵儿到来后,展开了详细调查,发现有不少林风海盗集团的成员,他们都在往广东潮汕地区集结,却没在福建境内闹事。 于是,庞尚鹏将这突发情况上奏给了朝廷,在首辅大学士张居正的主持下,五军都护府和锦衣卫联席召开军事会议,根据现有的情报判断,大家一致认为,林风团伙极有可能逃窜到了潮汕一带,并接管了林道乾的旧部,因此,朝廷下令调集两广提督殷正茂前去围剿。 此时的林风十分窘迫,为了生存下去,他听从了马志善的建议,将数千人的队伍化整为零,先命庄公等人赴琉球,找酒坊老掌柜和马五去要钱;又派萧柯带领一支队伍,到海上去打劫商船;让马志善带着一批人潜伏在台湾北港,接管了林道乾留下的很多产业;各据点逃来的掌柜,又被分散到了粤闽沿海的各个口岸,他自己带领一批精兵强将盘踞在了南澳岛。 等两广提督殷正茂的大军赶来时,发现聚集在潮州的这伙人突然消失,在调查中得知,他们大多是来自粤闽两地的“商团首领”,聚会的目的是为了联合起来,在海上贸易中与佛郎机商人展开竞争。 对广东境内海商的处境,殷正茂心知肚明,因此,就没再深究。 林风团伙进驻南澳岛之后,火并了此地原有的一股海盗,在此安营扎寨住了下来,派庄公、萧柯等人率海盗船外出打劫,很快就筹集到了一批物资和军费,令南海海域过往的商船闻风丧胆。 派庄公到琉球请来了马五的商团,随船又带来了大笔的银子,他们便开始在岛上大兴土木,甚至准备建造战船。 马五本以为林风早已不在人世,这些年来,他们一直从事正当的海上贸易,尽管时刻面临着不可预测的风险,赚钱也很辛苦,但乐得一个心安理得,起码良知上不受谴责,突然听说林风重新出山,企图在南澳岛上卷土重来,说实话,若不是为了阿萍,他决计不会跟庄公过来。 到了南澳之后,怀着坎坷不安的心情,马五去见林风,而林风对他只说了一句话:等安顿下来,就给他和阿萍操办婚事。 马五又去拜见姐姐罗阿敏,得知她也不认同林风的做法,对海盗的所作所为大为反感,南澳岛毕竟距离大陆太近,随时都有被官兵剿灭的危险,于是,她便和马五商议,准备用琉球来的团练弟兄,把林风给软禁起来。 这个设想令马五十分震惊,他毕竟是林家的养子,酒坊老掌柜和林风都曾有恩于他,沉默了半晌,也没敢答应,这件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萧柯等人在海上打劫商船的行径,引起了广东官府的注意,与此同时,殷正茂也得到了消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武装力量,突然出现在了南澳岛,便决定亲自到岛上来看一看。 对于两广提督将要登岛视察,林风并没有害怕,他十分狡猾,命庄公和萧柯等人驾驶海盗船,到外面躲避一些时日,由马五以琉球商团的名义,负责接待殷正茂等人。 两广提督的战船到了南澳岛,马五出面隆重接待了殷正茂一行。 得知他们来自琉球,殷正茂当时就准备把他们赶走,于是,马五拿出了琉球国的照会,还有福州市舶司颁发的船引,告知这位两广提督大人,他们准备在这儿开设烧酒坊,卖往南洋各地,今后交给官府的赋税,每年不少于五万两银子。 殷正茂派官兵在岛上展开搜查,既没有找到海盗船,也没有抓到传说中的海盗,品尝了他们的一坛坛烧酒,感觉像个商团的组织,听说每年还有五万两银子的好处,便没再对他们追究。 在临走时,殷正茂对马五等人训诫了一番,又得到了一船的烧酒。 官兵走后,罗阿敏再次来找马五商议,认为这么做只能糊弄一时,早晚还得出事,说什么也不能再当海盗了。 马五不敢轻易与林风为敌,通过他这些天的观察,以及对林风手下人的了解,他认为,只有干掉萧柯和庄公这两个倭寇,才有迫使林风改邪归正。 罗阿敏深以为然,为了全家人的命运,不得不和林风暗中博弈,又给马五出了个主意,让他带领手下的团练兄弟们,以巡逻之名每日出海,到外海去寻找庄公、萧柯等海盗,设法将他们全部干掉。 半年多来,许灵儿协助办案期间,除了南海海域抢劫商船的案件时有发生,福建和广东境内倒是十分平静,林风海盗团伙并没在内地闹事,自己继续留在这儿意义已经不大,又因牵挂带儿子回日本的郭奕,而且她父亲仍在猴子秀吉的手中,便主动请缨前往日本办差。 得到批准之后,巡抚衙门帮她联络了一艘商船,船主是老成持重的漳州商人林邵琦,多年来往返于福州、琉球和萨摩津坊町之间,从来没出过任何事。 许灵儿搭乘商船前往萨摩,刚驶过台湾海峡,正在甲板上和船主林邵琦聊天,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头,不知是不是搞错了方向,二人刚到司针房门口,明晃晃的弯刀已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当场就吓瘫了林邵琦,这时,有的海盗挥舞着钢刀,也有人端着火绳枪冲进了船舱,命令大家全都双手抱头。 为了搞清这伙海盗的来历,许灵儿也没轻易反抗,放弃了逃走的机会,像普通的商人一样,抱着头蹲在船舱之中。 “各位,大家都不用怕,咱们现在去南澳,带你们去喝喜酒如何?”庄公大声问道。 大家都知道遇到了海盗,谁都不敢吭声,眼睁睁看着这艘商船绕过台湾岛,朝南海海域驶去。 马五带着团练弟兄们到处寻找这伙海盗,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他们跑去了何处? 这一日,正在南澳东部海域巡逻的马五,突然发现远方来了一艘大船,便赶忙驾驶快艇迎了上去,在甲板上,他们看见了庄公。 不用说,这是海盗们挟持来的一艘商船,马五急忙命手下的弟兄们做好准备,在登岛之前,策动客商们一起反抗,趁机杀掉这些倭寇。 站在船头之上的庄公,忽然发现来了好几条巡逻船,他还以为是来给送信的,便大声问道:“马五兄弟,我们可以靠岸吗?” “官府最近还在监视我们,暂时不能登岛,等晚上再说吧。”马五答道。 庄公信以为真,便命商船驶往南澳岛南部海域,马五的巡逻船也跟了过来,在海上漂浮期间,他带领手下的团练兄弟们登上了这艘商船。 由于海盗的人数太多,马五等人上船后没敢轻举妄动,等他们走进了船舱,许灵儿立刻就认出了马五,顿时明白了这伙海盗的来历。 马五带着手下人在船舱里转了一大圈,趁着海盗们不注意,他们开始抢劫商人的财物,试图制造混乱的场面,借机杀掉庄公和萧柯等人,但船上的商人们实在太过老实,全都双手抱着头蹲在那儿,任凭马五等人拿走他们的一切,也没一个人敢反抗。 当马五到了许灵儿近前时,他顿时也惊呆了,无论如何没想到,未婚妻的这位好友会在这艘船上,于是,蹲下身来,假装检查许灵儿的包裹,低声讲道:“许千户,真对不起!没想到你会在这儿,请配合我们制造骚乱,趁机杀掉那两个海盗头目,其他的人不足为虑。” 许灵儿点了点头,刚准备起身配合马五的行动,却被身后的林邵琦把她紧紧地拽住。 马五并不认识林邵琦,但由于林邵琦经常前往首里城经商,还曾到林家烧酒坊拉过烧酒往日本贩卖,所以,他认识这位团练头目。 听见了他们二人的对话,林邵琦马上爬到马五的近前,抱住了他的大腿,低声哀求道:“酒坊少东家,这么一闹,我、我就是众矢之的,我、我可不想死在船上,饶了我吧。” 这时,负责监控船舱的萧柯,握着弯刀走了过来,大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马五知道,这个计划可能要泡汤,抬手给了萧柯一记耳光,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居然劫持我们林家烧酒坊的老主顾。” 这时,海盗们全都把火绳枪对准了马五,萧柯咧了咧嘴,知道这位是林风的连襟兄弟,也没敢造次,朝手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对林家烧酒坊的历史,林邵琦多少知道一些,哭诉道:“少东家,求求你,到了南澳之后,船上的东西全归你,放我们这些人走吧。” 马五心想,林风哪能轻易放你们走?便没有答话。 商船继续在海上漂浮,马五还期望能遇到官兵的战船,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来官兵。 这时候,庄公问马五能不能靠岸登岛,马五也只好同意。 商船在南澳后江湾码头靠了岸,趁着海盗们驱赶那些商人之际,马五护送许灵儿下了船,悄悄把她送到了罗阿萍的住处,紧接着,岛上来了一大群士兵,把船上的货物往下搬…… (本章完) 第77章 77、海盗逞凶狂 在此之前,海盗船只是抢劫钱财物资,而这次行动,他们却劫持了一艘大船回来,顺便还绑架了一百多名商人。 林邵琦自以为认识林风的叔叔,他也是林家烧酒坊的老主顾,便让马五去找林风替他求情,但林风哪会轻易放他走? 为了稳定人心,林风对抓来的商人们软硬兼施,先是对他们一番威胁,后以联合组建商团、共同抗击佛郎机人为名,骗取他们入伙,并对大家宣告:南澳岛就是梁山泊,他们就像梁山好汉一样,专门反抗贪官污吏,反对在大明境内经商的佛郎机人,但不反朝廷。 这些策略,的确在一部分商人当中产生了共鸣,于是,林风趁热打铁,派人到台湾和福建等地,把马志善及各地的舵主、掌柜的,全都请到了南澳岛,像梁山好汉一样在岛上设立聚义厅,大家结为异性兄弟,并承诺,只要跟着商团好好干,将来都能出人头地,甚至可以成为一方诸侯。 商人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林风,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很多人都看林邵琦到底怎么办? 林风为了拉拢林邵琦,决定让他坐第六把交椅,尽管林邵琦的胆量很小,但他意识到将来有利可图,最终还是答应了林风,为大家树立了榜样。 于是,南澳岛上风云际会,在聚义厅大摆筵席,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便开始摆香堂、排座次,公推林风作为大当家人。 林风自然当仁不让,荣登大澳主的宝座,马志善老先生理所当然坐上了第二把交椅,被立为二澳主,接下来是:三澳主庄公、四澳主萧柯、五澳主马五、六澳主林邵琦、七澳主李成怀、八澳主罗阿敏、九澳主蔡德,每位澳主的门下可以设立香堂,统一听从当家大澳主林风的号令。 这些天来,许灵儿躲藏在了阿萍的闺房中,从未在外露过面,聚义仪式结束后,趁着大家都在聚义厅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之际,八澳主罗阿敏回来找许灵儿商议,请她配合马五及团练弟兄们,尽快想办法干掉庄公和萧柯这两个倭寇,她自己设法控制林风,至于马志善、李成怀和蔡德等人,她都曾经试探过,若是能干正当的营生,他们不会选择做海盗。 若这个计划能够成功,就把整个商团交给马五去经营,罗阿敏还希望,许灵儿不要去揭穿林风及她们姐妹的身份,将来让他们找个立足之地,远离尘世过安静的生活,她们也可以像文涛一样,把林风圈禁起来,等他老了、彻底洗心革面之后,再给他自由。 许灵儿答应了罗阿敏请求,但由于庄公、萧柯等人昼伏夜出、行踪不定,一直也没有机会下手,而林风无论对谁都有所防备,基本上不和妻儿在一起过夜。 为了迷惑林风,罗阿敏催着他给马五和阿萍操办婚事,但林风以马五的养父不在南澳为由,把这件事情又搁置了起来。 南澳岛聚义后,在林风的纵容下,庄公、萧柯等海盗们开始活跃了,继续干起了老本行,整日里神出鬼没,让马五和许灵儿等人无从下手。 林风之所以立林邵琦被为六澳主,也是想让他给被抓来的商人做个榜样,自隆庆朝开放海关、准贩东西二洋以来,再想像以前那样招兵买马,已经不容易了,正好借此机会,把这些可怜的商人,训练成像萧柯那样的战士。 其实,林风也知道,南澳毕竟是弹丸之地,离大陆也太近了,若在此地发展商团组织,在贸易方面与佛郎机人展开竞争,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要想发展武装力量,将来配合羽柴秀吉征大明、降印度,实在不是很理想。 况且,海盗们不停地抢劫商船来南澳岛,早晚都会暴露,时刻都面临着官兵的围剿,因此,他早就盘算好了,等积累够了战船,手下有一批能征惯战的将士,将来割据台湾就有足够的资本,把台湾作为基地可以大展一番宏图。 林风对林邵琦的这艘商船十分满意,唆使庄公和萧柯,让他们多劫持一些这样的商船回来,统一改造成战船。 这两个倭寇果然没让林风失望,他们在南海海域十分猖狂,短短的十来天里,就又抢来了十多艘商船。 林风亲自监工,命工匠们把商船改造成战船,林邵琦本来就不甘心继续当海盗,看见自家的船被毁,便流着眼泪找马五去了。 此刻,马五正在阿萍的闺房,和罗阿敏、许灵儿等人一起议事,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大家都十分警觉,赶忙让许灵儿藏起来。 阿萍过去开门,只见痛哭流涕的林邵琦正站在门外,便问道:“六澳主,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林邵琦伸头往里面望了望,见马五在里边,便冲了进来,跪倒在他的面前,哀求道:“少东家,救救我吧。” “邵琦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马五吃惊地问道。 “我家的大船被他们给毁了。” 听罢这席话,马五和罗阿敏都明白他是为了何事,彼此对望了一眼。 “林掌柜,你觉得还能回得了家吗?”罗阿敏问道。 “将来我还得出洋做买卖,他们毁了我家的大船干吗?” 罗阿敏无奈地摇了摇头,讲道:“说实话,干了这行买卖,恐怕再也难以回头。” “邵琦大哥,我问你,你想当海盗吗?”马五问道。 林邵琦赶忙摇了摇头,这时,他忽然发现,许灵儿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像看见救星一样,上前双手抱拳,讲道:“千户大人在上,请受草民一拜!快救救我吧。” 关于许灵儿的去留问题,阿萍刚和她姐姐争执了半天,罗阿敏对未来的前途十分担忧,在她看来,现在已是濒临绝境,一旦放走了许灵儿,南澳岛立刻就会被围剿。 发现大家都在等着自己的答复,许灵儿答道:“邵琦大哥,这些天来,我和马五、阿敏姐妹也在不断地想办法,恐怕你还得忍耐一些时日,请你一定要恪守自己的良知,不要失去做人的底线,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大家又劝了一会儿林邵琦,马五便带着他离开了这儿。 庄公、萧柯等人的疯狂行动,终于惊动了福建和广东两地的巡抚,他们分别以千里加急上奏朝廷:在南澳附近海域,突然出现了一伙身份不明的凶残海盗。 内阁急命五军都护府提督,调集粤闽两地的官兵前去镇压。 罗阿敏天天催促林风,让他派人到琉球去把酒坊老掌柜请来,赶快给马五和阿萍办婚事,林风天天尽可能躲着她,忙于训练新兵。 林风的头脑十分清醒,他知道,官兵随时可能会围剿南澳岛,因此,必须对这些被抓来的商人加以改造,教他们杀人放火,让他们每人都得立个投名状,而企图逃跑的、或者敢于反抗的,直接捆起来就扔进了大海。 眼看着那些老实巴交的商人们,一个个被改造成了海盗,派他们跟随海盗船去杀人抢劫,新抓来的无辜商人也越来越多,罗阿敏内心十分恐惧,知道离官府前来围剿的日子为时不远了。 这一日夜晚,罗阿敏再次把马五找来,带他来到妹妹的闺房里,和许灵儿一起商议对策,大家刚刚坐定,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萍赶忙先让许灵儿躲起来,到门口轻声问道:“什么人?” “我是五澳主手下的团练,有紧急军务前来禀告。” 罗阿萍急忙把门打开,只见一个气喘吁吁的团练兄弟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马五问道。 “启禀五澳主,尊你的命令,我们弟兄今日在外海巡逻时发现,东西两面的海域突然集结了数百艘战船……” 马五十分震惊,立刻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你们有没有打听过,这些战船准备要干什么?” “据我们探知,福建总兵胡守仁、两广提督殷正茂,都在调集战船,应该都是冲着我们来的。” 罗阿敏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晕倒在了妹妹的床上,阿萍吓得哭着扑进了许灵儿的怀中…… 马五也差点跳起来,赶忙问道:“大澳主知道吗?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四澳主刚劫持了一艘商船到港,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往下搬东西。” 这时,忽然发现许灵儿欲言又止,马五十分后悔没早点把她放走,问道:“许千户,现在怎么办?” “劝林大澳主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一定能保证阿敏和阿萍的安全。”许灵儿答道。 听到这儿,罗阿敏清醒了许多,立刻拔出宝剑指向了许灵儿,讲道:“妹妹,请不要怪我,你现在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阿敏,请不要激动。”许灵儿接着解释道:“你有所不知,福建总兵胡守仁大人是我的故交,他曾是戚家军帐下的大将,我曾帮着他们大破平海卫的倭寇;你也许不曾想到,当年南京兴记钱庄的掌柜庞尚鹏,如今当了福建巡抚,我带你们一起逃离南澳岛,胡总兵一定会送我们去福州,福建巡抚庞大人也不会为难我们,请你们相信,我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对许灵儿之言,罗阿敏半信半疑,但这席话足以打动了马五,他也劝罗氏姐妹赶快跟着许灵儿逃跑。 但罗阿敏心中清楚,她们姐妹毕竟是犯官罗文龙的后代,到了福州之后,谁知道庞尚鹏会不会追究那些陈年往事?于是,断然拒绝了马五和许灵儿的建议。 看罗阿敏依然将手中的宝剑指着许灵儿,马五也担心夜长梦多,讲道:“既然你们不走,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得给大澳主报信,大家不能坐以待毙。”说着,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马五来到码头之上,只见庄公和萧柯等人如凶神恶煞一般,正在指挥海盗们从船上往外搬运东西,恰在这个时候,林风带着几个亲兵也走了过来。 “不用搬了,我们今晚离开南澳岛。”林风高声叫道。 “大澳主,怎么回事?”庄公问道。 “东山半岛、拓林湾、汕头港一带,有官兵的战船异动,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趁着他们明日围剿之前,今晚我们必须离开这儿。”林风答道。 这实在有些太过突然,萧柯问道:“大澳主,我们去往何处?” 林风突然放声大笑,高声答道:“区区南澳弹丸之地,岂能容下蛟龙在渊!” 显然,林风也已经得到了情报,看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也不正面回答问题,马五就知道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便假装不知情,到了林风的近前,躬身施礼,问道:“哥哥,出了什么事?” 别看平日里林风对马五有很大的戒心,危急关头,还得是亲兄弟最可靠,便微微一笑,答道:“天塌下来你都不要管,今晚一切听从我的指挥,带上你的团练弟兄,你们只需照顾好阿萍,还有你嫂子和侄女,不能让外人接近,务必要保证她们的安全。” 这时,萧柯又问道:“抓来的那些客商怎么办?” “愿意跟我们走的、立过投名状的,带他们走,想逃跑的、不想走的,扔进海里祭龙王!” 听罢林风这番话,马五不寒而栗,转身就走。 “五澳主,今晚我的全家就拜托你了,如若遇到官兵,阿萍闺房里的那个丫头,我相信她应该能帮上大忙,拜托了。” 马五听着便停下了脚步,却没敢回头去看林风,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看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非常庆幸的是,许灵儿一直躲在阿萍的闺房中,没有轻举妄动…… (本章完) 第78章 78、被迫再逃亡 马五带领手下的团练弟兄,帮助罗氏姐妹收拾好了行装,大家一起走出了营帐,只见后江湾一带灯火通明,林风站在聚义厅外的高台上居中指挥,士兵们往码头搬运那些抢来的钱财物资,庄公和萧柯驱使着那些被抓来的商人,正在从营地往码头转移。 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之中,当林风看到马五带着家人走来时,便下了高台,到他的近前低声讲道:“好兄弟,今晚或许有场恶战,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好好看护好自己的家人,万一落到官兵之手,我相信你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若能逃脱,你就把她们带回琉球去吧,拜托了!” 此时,许灵儿躲在罗阿萍的身后,偷偷看了一眼林风,发现他比以前更瘦了,如今弓腰驼背、眼窝深陷,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白面书生,在他和马五讲话时,尽管他故意压低着嗓门,但依然声音洪亮,似乎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于是,马五深感责任重大,心情非常沉重,他对着林风认真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言语。 忽然,站在罗阿敏身前的林阿莹,跑到了她父亲的近前,晃着林风的大腿,昂着头,天真地问道:“爹爹,咱们又要去哪儿?” 林风的双眼顿时湿润了起来,将女儿抱在怀中,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片刻,又把她交回到了罗阿敏的手中,随后,便用期待的目光,看了一眼阿萍身后的许灵儿。 “阿敏、阿萍,替我照顾好莹儿,拜托了!”说罢,林风又登上了高台。 这时,营帐中传来了一声声的惨叫,大家都清楚,刚被抓来的那些客商不愿再亡命天涯,正在遭受海盗们的折磨,有人甚至被屠杀。 许灵儿再也忍不住了,拨开身前的罗阿萍,便想冲过去呵斥林风,让他停止屠杀,阿萍急忙拉住了她,身旁的罗阿敏及时地捂住了她的嘴。 于是,阿萍跑到高台之下,大声喊道:“姐夫,为了阿莹、为了我们,积点德吧。” 林风心中明白怎么回事,这才高声把庄公和萧柯叫到了近前,命他们停止虐待俘虏。 后江湾码头聚集了二十多艘商船,有些船还正在改造之中,按照林风的安排,马五带着他的家眷登上了一艘大船,除了许灵儿和马五带来的琉球团练之外,林风又给他们派来了三十多名亲兵充当水手。 众人忙活了一宿,直到五更天,船队才离开了南澳岛准备驶往台湾,绕过台湾外海,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官兵的战船,于次日傍晚,到了台湾北港外的海域。 林风站立在指挥舰头,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没敢轻易让船队靠岸,先派了条快艇前去联络马志善。 其实,马志善早已得到了线报,得知林风把南澳岛上的人全都带来了,那些人大都是刚刚被抓的商人,可以肯定,他们在台湾是待不住的,只要有一个人把他们告到官府,福建总兵胡守仁的大军就得前来围剿,心中不禁埋怨起了林风不该如此糊涂。 决不能让林风的船队靠岸,于是,马志善立刻命人给自己准备船只,他要到海上去见林风。 登上了林风的战舰,马志善高声问候道:“当家大澳主别来无恙!” “二澳主,我们都来投奔你了。“林风说着,上前对老头一抱拳,低声讲道:“请老先生到密室中说话。” 将马志善请到了指挥舱,二人分宾主落座,林风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想割据台湾,建立我们的武装基地,请问老先生,你意下如何?” 马志善摇着头答道:“大澳主,不瞒你说,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林风顿时一愣,还以为这老头不想接纳他们,便问道:“我们结义的时候,记得你曾经说过,老澳主的精兵强将大都来了台湾,现在已有数千名壮士投奔在你的帐下,如今,再加上我带来的千余名战士,我再拿出银子来招兵买马,咱们五千兵马,难道还抵御不了官兵的围剿吗?” (本书中的老澳主是指林道乾) 为了从林风手中获得经费,当时,马志善是在吹牛,现在只好苦着脸答道:“大澳主啊,今非昔比,老澳主留下的精兵强将,也都跟老朽一样,大都拖家带口的上了年纪,况且,最近有些传闻,弄得人心不稳,想割据台湾,只有死路一条。” “何出此言,到底什么传闻,会弄得人心不稳?” 马志善解释道:“福建总兵胡守仁欲将北港改为军港,已经开始派人在这儿建造营地,我们这边的人除了做买卖,现在没人敢再轻举妄动,谁还敢再对抗官兵?此其一;最近还有个传说,老澳主并没死,他改名林悟梁,如今在暹罗北大年成了驸马,很多人都记着老澳主的好处,时刻准备到暹罗去投奔老澳主,弄得人心惶惶,没人愿意再卖命了。” (暹罗北大年:今泰国大年港) 林风听罢十分震惊,瞪着眼睛问道:“我的叔叔改名林悟梁?还做了驸马?你这消息可确切?” 马志善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据暹罗归来的商人说,这消息千真万确!” 林风不禁低下了头,问道:“那么,现在我们该何去何从?” “若是我们在台湾与官府抗争,民心不在我们这边,与其火中取栗,不如开疆拓土。”马志善答道。 “到何处开疆拓土?”林风忍不住大声问道。 “吕宋国王苏莱曼与西洋人打仗,不幸阵亡,现在马尼拉城暂时被西洋人所占据,最近,听南洋来的客商说,西洋人派驻马尼拉的总督刚刚病死,趁着他们立足未稳,我们兵发马尼拉,把那些红毛鬼给赶出去。” “那就依老先生之言,我们兵发马尼拉!” 马五和罗阿敏本来都对许灵儿做过承诺,在台湾登岸以后,便放了她,眼看着天已经黑了,船队还在海上飘荡,并没在北港靠岸,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大家在船上住了一宿,次日天刚亮,马五忽然发现,从北港方向来了一艘大船,紧接着,又有各式各样的渔船和商船尾随而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马五便到指挥舰上去见林风。 “哥哥,我们为什么还不靠岸?”马五问道。 “台湾不是我们立足之地,昨日我与二澳主商议,决定兵发马尼拉,去开疆拓土。”林风答道。 马五指着迎面而来的船队,问道:“这些是不是二澳主的船?” 林风看着那些破破烂烂的商船、渔船,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他们都曾是老澳主麾下的战士,如今也都老了,还拖家带口的,但愿苍天保佑,让我们顺利拿下马尼拉,我要在那里建立基地,先收降南洋诸岛,将来再征服天下!” 已不再年轻的林风依然野心勃勃,但马五不想继续陪着他玩命了,试探着问道:“哥哥,我们就不跟着去了,正好趁此机会,我带上嫂子和侄女回琉球,你看好吗?” “放肆!你若胆敢离开船队,休怪我翻脸无情!” 昨日,马志善回去之后,便将老部下李成怀、蔡德等人找来,让他俩紧急集结能征惯战的弟兄,准备派他们跟随林风前去征服马尼拉。 就在他们连夜准备之际,一个谣言突然传开了,据说福建总兵胡守仁的战船数十艘,正在往北港方向而来,要抓捕他们这些曾经的海盗,大家都在传说:二澳主马志善准备只带着一部分亲信,前往暹罗投靠老澳主林道乾。 谣言传播得很快,那些有案底之人全都慌了神,一夜之间,数千名男女老幼聚集到了北港,他们都想追随二澳主前往北大年。 这些人抛家舍业要追随二澳主,的确让马志善十分感动,但也确实没法带着老弱病残攻打马尼拉,老头儿在码头上发表一番演讲,劝大家不要轻信谣言。 马志善越是这么说就越没人听,大家现在只想着逃命。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把北港能用的船只全部征用,让大家伙全都登上了船,七八十艘船只逃离北港,加入到了林风的船队。 就这样,林风率领百余艘舰船驶往外海,在旅行途中做了统计,合计水手一千二百多人,能征战的士兵大约有两千多人,其中有不少掠来的商人,北港逃出来的家眷们约有一千五多人。 船队在台南补足了淡水和食物,历经近一个月的航行,于万历二年十月初,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马尼拉湾。 自宋元以来,位于吕宋岛的马尼拉,就是中国商船在南洋贸易的聚集地。 明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郑和统率巨型舰队至吕宋,奉永乐皇帝诏书,委任晋江侨领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地的大权。 在吕宋岛上,许柴佬苦心经营了二十年余年,不遗余力地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建造船坊,教授当地人纺织、制陶、种茶等工艺技术。 明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麦哲伦探险队首次环球航海时,西班牙人抵达该群岛。 明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西班牙查理一世派遣远征队,对群岛进行了勘察性远征,为表示对当时的皇太子菲利普亲王的敬意,船长德维拉洛博斯将其命名“菲律宾群岛”。 因为受到风向和洋流的影响,西班牙人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始终没能找到经菲律宾到墨西哥的航路,因此,他们无法大规模移民菲律宾。 明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好大喜功的菲利浦亲王继位,这就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骄横的国王想把殖民地从美洲扩展到亚洲,妄图把太平洋变成“西班牙的内湖”。 同年,菲利普二世写信给新西班牙(墨西哥)总督,特别强调开拓菲律宾为新殖民地的重要性,命令新西班牙总督负责组织远征,并派出了奥古斯丁教会神父乌达内塔,组建了以黎牙实比为首的远征队。 乌达内塔有丰富的航海和殖民经验,黎牙实比在他的帮助下,远征队占领了宿务岛,北上可抵吕宋、南下可达棉兰老岛,岛上有良好的港湾,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成了群岛上第一个殖民地。 明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黎牙实比被西班牙国王授为菲律宾总督。 菲律宾有吕宋、米沙鄢和棉兰老岛三大岛群,大小岛屿总共有七千多个,部落种族为数众多,黎牙实比执行的殖民政策,激起了当地各部落群起抗争,于是,殖民军采取镇压的手段,先后血洗了宿务岛和棉兰老岛,并开始对外扩张势力。 明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黎牙实比亲率二百名远征士兵杀向了马尼拉。 面对强敌,位于吕宋岛的马尼拉当局分作两派,主和派拉贾马坦达撤除防御工事,主战派拉贾苏莱曼退往北方,就这样,西班牙人兵不血刃,就把殖民大军开进了马尼拉城。 此后,苏莱曼在当地华人侨领的支持下,联合群岛其他部落,向黎牙实比发动反攻,身先士卒的苏莱曼不幸中炮牺牲,自此,马尼拉落入了西班牙人之手,成了菲律宾的统治中心。 明隆庆六年,总督黎牙实比在马尼拉开设总督府,奠定了西班牙人的统治基础,他们和当地的华侨发生过多次冲突,凭借先进的火器,殖民者把华人及当地人全都驱逐出了马尼拉。 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黎牙实比在马尼拉病死,西班牙国王任命拉维扎列斯继任总督,此时,马尼拉城里的华人已不足百人。 这一日,拉维扎列斯正在总督府处理公务,忽然有人来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支庞大的船队,停靠在王城外巴石河口南岸,数千名士兵正在海岸上集结,从他们的行装来看,显然不是本地的武装。 因群岛各部落的抗争,拉维扎列斯总督本来就头疼不已,对突然冒出的这支武装队伍大为惊恐,此时城内的殖民军不过二百多人,便急忙派军官佩雷斯前往宿务岛搬兵。 (本章完) 第79章 79、攻打马尼拉 林风率百余艘大船从天而降,马尼拉城外的居民们望风而逃,他们在巴石河口南岸登陆,由于不太清楚城内的虚实,便在城外安营扎寨、构筑战略工事。 佩雷斯等人奉拉维扎列斯总督之命,前往宿务岛去搬救兵,准备从一座秘密船坞乘快艇出海,悄悄出了马尼拉王城一看,只见数百艘大船拦住了巴石河口,王城外成了一片大工地,数千名来历不明的士兵正在四处游动。 林风亲自指挥修筑战略工事,把妇孺老幼们留了在船上歇息,许灵儿知道,逃走的机会终于来了,她在罗阿萍的掩护下,从一条船跨过另一条船,靠近了一座船坞,这儿停放着好几条快艇。 见四下无人,阿萍讲道:“灵儿姐姐,你就从这儿下去吧。” 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罗氏姐妹的掩护,特别是对阿萍跨海送信的行为,许灵儿更加心怀感激,不由得动情地讲道:“阿萍,把你姐姐和侄女接上,我们一起走吧。” 罗阿萍扑进了灵儿的怀中,流着泪答道:“我姐姐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莹儿,她是不会走的……” 双眼饱含热泪的许灵儿抚摸着她的秀发,深情地讲道:“愿菩萨保佑你们姊妹、保佑莹儿,相信将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请多多保重吧!” 罗阿萍抬起头来,沉默了半晌,羞羞答答地讲道:“灵儿姐姐,拜托你也帮我捎个信……” 于是,许灵儿拉住了阿萍的双手,认真地点了点头。 “姐姐,请帮我给朱辉公子说一声,我、我马上就要嫁人了……” 许灵儿明白了,朱辉负责照看罗氏姐妹五年,即便是草木也会日久生情,赶忙将她抱进怀中,柔声答道:“好妹妹,祝福你和马公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罗阿萍将一根缆绳递给了她,讲道:“事不迟疑,姐姐,你快走吧。” 许灵儿这才松开了阿萍,顺着缆绳下海,游进了船坞,刚爬上了一条快艇,突然发现,里边有好几个西洋人正端着火绳枪准备射击…… 罗阿萍忽听一声火器的闷响,不由得失声惊叫,此刻,只见许灵儿又跳进了大海,不一会儿,在船坞外浮出了水面。 这正是前去搬救兵的佩雷斯等人,他们认为,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也就不再顾忌了,惊慌失措地驾驶着快艇从船坞里冲了出来。 许灵儿就近爬上了一条小船,摇动橹桨朝佩雷斯等人追了过去,这时,罗阿萍的呼声已惊动了岸上的士兵,他们也纷纷跳入海中开始追击。 佩雷斯等人准备开枪射击,因快艇受海浪的冲击而来回摆动,正在他们放慢速度设法瞄准时,许灵儿驾驶的小船朝他们撞了过去,两条船同时侧翻,船上的人全部落入了大海。 在追兵的协助下,水性极好的许灵儿抓到了佩雷斯,其他几个西洋兵淹死在了大海中。 抓到了西洋奸细的消息,传到了林风的耳中,他率八位澳主前来迎接,却惊奇地发现,这位凯旋而归英雄竟然是许灵儿,心中豁然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但他依然没有揭穿许灵儿的身份。 罗阿敏担心许灵儿被林风认出来,急忙跑上前去,将其拥入怀中,高声呼道:“这位英雄,是我妹妹的侍女。” 这时,佩雷斯被押进了帅帐,众人围着罗阿敏和许灵儿在帐外欢呼雀跃。 林风端坐在帅帐正中的虎皮高脚椅上,除了罗阿敏外,其他澳主和大将们分列两厢,侍卫们上前一起动手,把佩雷斯摁倒在地。 “你们谁懂西洋话?” 这句话问罢,林风朝两厢看了看,只见大家全都直摇头。 “八澳主呢、八澳主在哪里?”林风继续问道。 马五答道:“姐姐正在陪护我们的女英雄。” 林风从帅椅上走了下来,对马五命令道:“还不去将八澳主请来,赶快审讯这名西洋奸细。” 马五出了帅帐,前去寻找罗阿敏,这时,许灵儿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营帐中和阿敏姐妹一起聊天。 一看见许灵儿,马五急忙问道:“许千户,你不趁机赶紧离开这儿,还等什么?” “刚刚我还在埋怨阿萍,她不该偷偷地让灵儿姑娘去冒险,身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环境不熟,就这么让灵儿姑娘走了,我不放心。”罗阿敏答道。 马五讲道:“二位姐姐,我已经打听好了,离这儿不远的村子里有座教堂,听本地人说,那位牧师是从日本国伊岐岛来的,能讲一口流利的日本话,还懂几句我们的语言,就请灵儿姐姐到教堂躲避几天,再找个机会回国吧。” 罗氏姐妹这才放了心,阿敏对许灵儿千叮咛、万嘱咐一番,阿萍依依不舍的和许灵儿告别。 许灵儿走出了营帐,路过热火朝天的工地,看见工匠们正在打造攻城的云梯,作为抓捕西洋奸细的英雄,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人恭恭敬敬地对她点头致意,就这样,她悄悄离开了营地,根据马五提供的线索,很快就找到了附近村庄的那座教堂。 令许灵儿意外惊喜的是,教堂里的传教士居然就是伊岐岛的马克先生! 这时,在林风的帅帐之中,由罗阿敏来担任翻译,士兵们开始对佩雷斯施以酷刑,这个西洋兵受刑不过,很快招了供,将马尼拉王城内的详情和盘托出,并表示愿意充当向导。 得知马尼拉城内只有二百多西洋兵,林风大喜过望,命人加速制造弓弩战车及攻城的云梯。 当年,盘踞在秋目浦的时候,林风曾多次到过马尼拉来贩运火枪,对这座城池并不陌生,连夜召开军事会议,制订了详细的作战方案:决定兵分三路,强攻马尼拉王城。 庄公、李成怀和蔡德等人率一千名战士,攻打王城的大门;萧柯带一千名战士,由佩雷斯做向导,乘战船沿巴石河进攻;马五率五百名水手,沿海岸设置埋伏,准备将城内的逃兵一举歼灭。 匆匆忙忙打造了数十架云梯和战车,于抵达马尼拉后的第五日清晨,将士们吃饱喝足之后,随着辕门外三声炮响,庄公指挥的攻城纵队,萧柯率领的数十艘战船,一齐杀向了马尼拉王城。 在佩雷斯的指引下,萧柯的战船从巴石河突破,率先攻到了城下,准备渡河进城。 西班牙军队在指挥官高梯将军指挥下,一百多名士兵用大炮与火枪封锁住了巴石河,对萧柯的战船发起了猛烈攻击。 萧柯的手下大多是被掠来的商人,他们哪里儿过这样的阵势,就算是那些海盗出身的战士,面对如此猛烈炮火的袭击,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任凭萧柯挥舞着**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再敢渡河了。 但西班牙士兵的人数毕竟太少,炮火时断时续,给了萧柯等人可乘之机。 就在萧柯率领的战士们渡河攻城之际,有近一半人趁乱潜入河中逃跑了。 萧柯率领剩下的五百多战士,冲破了西班牙人的防线,攻进了马尼拉王城,这时,他突然发现向导佩雷斯不见了,他只好亲自带着队伍在马尼拉的大街横冲直撞,很快又被火枪队所包围。 经过了一番惨烈的战斗,萧柯手下的将士已不足百人,他本人也身负重伤。 由于火绳枪不能连发,趁着西班牙士兵上弹药、点燃火绳之际,萧柯等人杀出了包围圈,这时,他们遇到了一个痛恨殖民者的当地人,主动给他们带路,目标直指指挥官高梯将军的住宅。 正在指挥战斗的高梯将军,忽然发现萧柯等人杀进了他的家中,顿时慌了神,命令西班牙士兵放弃火绳枪,于是,这位指挥官身先士卒,带领手下的战士冲杀了过来。 萧柯本打算占领高梯将军的府邸之后,抓住他的家人作为人质,迫使西洋人就范,但没料到,这些西洋兵同样十分凶猛,双方又展开了一场肉搏。 正当萧柯等人企图绑架将军夫人和孩子时,不顾一切的高梯将军朝他扑了上来,在连中数刀之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杀到了他的近前,将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胸口,最终,高梯将军也倒在了妻儿的面前。 在城门督战的拉维扎列斯总督,得知城内的战况之后,非常果断地下达命令,在高梯家附近的巷口架起了一门大炮,将这座将军府夷为了平地,里面的人一个也没能活着出来。 庄公采用人海战术,一千多名士兵被分为十个纵队,此刻正猛烈攻打马尼拉城门,有人用点着火的弓箭射击,有人冒着炮火、不顾一切的往前冲锋,还有好几个纵队架起云梯攻城。 拉维扎列斯总督站在城楼之上亲自指挥,一百多名西班牙士兵用火枪、火炮坚守城池,另有二百名左右的本地人武,他们沿城墙对付云梯攻城,已经打退庄公指挥的三次大规模进攻。 由于林风、马志善亲自指挥督战,庄公手下的战士逃跑的极少,并且越战越勇,拉维扎列斯总督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城内已经结束了战斗,很多士兵陆续前来城头支援,令正在祈祷上帝保佑的拉维扎列斯总督顿时来了精神,他登上了城头,高声喊道: “高梯将军为了保护你们的家属,已经阵亡了,他的家人也全部遇难,值得庆幸的是,城里的匪徒已被全部歼灭,希望你们能像高梯将军一样,勇敢杀敌,愿上帝保佑我们!保佑马尼拉!” 城头上的援军越来越多,由于林风准备的并不充分,攻城的战车和云梯全都用光了,面对越来越猛烈的炮火袭击,攻城的战士们死伤十分惨重。 这时,远处传来了马尼拉教堂的钟声,正在督战的林风朝着王城的上空观望,只见滚滚的浓烟渐渐散去,心中顿感十分失落,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 从巴石河逃回来的士兵给林风报告,攻入城内的将士们已全部阵亡,林风闻言大惊失色,赶忙派人寻找正在指挥作战的庄公、李成怀和蔡德等人,准备与他们商议对策,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把满身是血的庄公,抬到了他的面前。 林风蹲下身来,摸了摸庄公的脉搏,顿时黯然泪下,立刻下命令停止攻城。 拉维扎列斯总督一直都没搞清这些人的来路,他也不敢轻易出城追击。 在外围准备打伏击的马五,抓到了很多萧柯手下的逃兵,对战况已有所了解,此刻,听着炮火声已经停息,马尼拉城上空的硝烟渐渐散去,知道攻城已宣告失败了。 失落的马五把手下人打发回营地,独自蹲在村口,双手抱头、失声痛哭…… 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歌声,泪流满面的马五朝村里的教堂走来,站在门外看了看头上的太阳,日头刚刚偏西,正是晌礼的时间,于是,他便朝着正西的方向跪拜,口中喃喃地念道:我作证,万物非主,惟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 过了一会儿,教堂里做礼拜的众人陆续散去,许灵儿和传教士马克一起走了出来。 看见马五在教堂门外流泪,许灵儿急忙问道:“马五兄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抹去脸上的泪水,马五悲伤地答道:“许千户,大澳主攻打马尼拉失败,数千人滞留在马尼拉城外的海滩,情况万分危急,这该如何是好?” 许灵儿转过身来,问道:“马克先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救我的同胞?” 马克沉默了半晌,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架,答道:“玳瑁港的神父是位华人,也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林风先生愿意的话,这位神父先生可以庇护你们的同胞,愿天上的父保佑,阿门。” 作为不同信仰的马五,本不愿同马克讲话,听到此处,还是忍不住对他躬身施礼答谢,然后,他们一起回到了林风的营地。 攻城失败后的林风非常沮丧,虽然西班牙人没敢出城追击,但他们却遭到了一些本地人武装的偷袭。 林风绝没有料到,局势会变化如此之快,一直深受许柴佬影响的吕宋人,原本尊崇儒释道,如今他们大多成了基督徒,对他们这支队伍敌意十足。 走投无路的林风,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忽然发现马五带着许灵儿回来了。 于是,林风来了精神,站在高台之上,大声喊道:“许千户、万里跨海救父的女侠、我们的大英雄,请问可你知道,我为何要攻打马尼拉吗?” 许灵儿顿时吃了一惊,矜持地看着林风,没敢轻易答话。 罗阿敏急忙迎上前,紧握许灵儿的双手,颇为紧张地问道:“妹妹,为何又回来了?” “阿敏,现在情况万分危急,让大澳主开始准备撤离吧,马克先生可以带领大家到玳瑁港去避难。”许灵儿答道。 发现许灵儿和罗阿敏正在窃窃私语,似乎聊得很投机,林风再次高声喊道:“请许千户为我见证,锦衣卫北镇抚司右千户林文俊,为替朝廷分忧解难,组建民间的力量,前来征讨来犯的西洋贼寇,眼下暂时失利而已,但我毫不气馁,一定会替朝廷出这口恶气,收复马尼拉之后,还望朝廷能封我为吕宋总督。” 听罢这番话,许灵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朝马五递了个眼神,依然没有搭理林风。 对林风的信口开河,马五十分反感,为了阿敏姐妹、为了这些无辜的同胞,忍着气上前讲道:“大澳主,还是先考虑现在该怎么办吧。” “好兄弟,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林风低下头问道。 “马克先生可以带领大家到玳瑁港避难……” 没等马五把话说完,林风急忙问道:“玳瑁港在什么地方?” “吕宋西部的彭加丝兰海湾、仁牙因河口岸。”马五答道。 林风答应了,他一面命令残余的士兵封锁巴石河口,一面派人到城门外讨敌骂阵,佯装继续攻城,暗中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本章完) 第80章 80、退守玳瑁港 次日清晨,拉维扎列斯总督登上城头观瞧,发现那些攻打马尼拉的武装船只,一夜之间全都撤走了,这才长出一口气,急忙派人到宿务岛去搬救兵,加强马尼拉王城的防务。 在马克的帮助下,林风率船队来到了吕宋西部的彭加丝兰海湾,在仁牙因河口岸的玳瑁港落下了脚。 此地的传教士是位老华侨,听罢马克和许灵儿的介绍,尽管他十分担忧遭到西班牙人的报复,但出于对这些同胞们的深刻同情,欣然接纳了他们,让他们在口岸市场附近兴建村庄。 由于玳瑁港人烟稀少,市场比较萧条,林风的队伍到来后,人口渐渐的多了,他们沿仁牙因河开展贸易,深入吕宋腹地购买食品物资,顺便招兵买马,仅过了二十多天,建成了一座初具规模的小镇,同时,也带来了市场贸易的繁荣。 安顿下来之后,在罗阿敏的催促下,林风准备操办马五和阿萍的婚礼。 林绍岐在年轻时学过唢呐,挑选了几名会吹笙的士兵,吹吹打打迎来了一顶大花轿,许灵儿和林阿莹做伴娘,搀扶着一身大红、顶着红头帕的罗阿萍到了轿子跟前。 在一曲《百鸟朝凤》的唢呐声中,罗阿萍登上了大花轿,轿夫们身着大红袍,抬着阿萍和两名伴娘,围着小镇转了一圈,又将她们抬回了婚礼的现场。 林风在家中摆了上百桌酒席,数百人前来为马五和阿萍贺喜,一挂挂鞭炮声响起,许灵儿搀扶着新娘下了轿子,林阿莹笑嘻嘻地跟在她们的身后。 马五身穿新郎锦衣,头戴新郎冠,一群帅气的后生把他推到了阿萍身边,于是,他挽着阿萍的胳膊走进了新房,先拜天地,再拜父母的亡灵,对坐在高堂之上的林风和阿敏拜过之后,夫妻开始对拜…… 就在这时,罗阿敏站起身来,到了新郎、新娘的近前,动情地讲道:“今后,我们真就是一家人了……” 还没等二人答话,突然,罗阿敏放声大哭,朝着罗文龙的灵位就撞了上去。 林风颇感意外,赶忙抱起了躺在地上的罗阿敏,莹儿吓得失声痛哭,紧紧地抱住了她母亲的双手。 罗阿敏重重地撞在了桌子楞上,额头虽然没有流血,但鼓起了一个大包,躺在林风的怀中昏迷不醒。 林风掐了会儿她的人中,又揉起了她的太阳穴,等了半天,罗阿敏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马五急忙跑到外边去找郎中,阿萍把莹儿抱走了,二人躲到一旁偷偷的流泪。 等了许久,见罗阿敏依然没有苏醒,阿萍来到了她的近前,哭着讲道:“姐姐,记得以前在南京你也上过吊,是朱辉公子和何氏夫人救了你,那时候,你不放心我和莹儿,顽强地活了下来;如今,刚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你可不能离我们而去……” 然后,阿萍望着林风哀求道:“姐夫,快救救我姐姐吧……”说着,趴在罗阿敏身上放声痛哭。 正在林风不知所措的时候,马五带着郎中和许灵儿一起过来了。 郎中给罗阿敏把了脉,讲道:“夫人这是急火攻心,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然后,开了个药方交给了门外的家丁,让他们配药去了。 仍躺在林风怀中的罗阿敏,睁开眼睛仰望着房顶,悲哀地讲道:“阎王老爷,快把我的爹爹罗文龙找来,我要当面质问,他为何勾结朝廷的奸贼和海盗,害得我家破人亡,姐妹二人遭受如此磨难!” 闻听此言,纵然林风极为尴尬,但老婆总算醒了,便长舒了一口气,刚把她搀扶起来,莹儿就扑进了父母的怀中,一家三口拥抱在了一起。 林风感叹道:“阿敏,莹儿,今后决不再让你们母女再受苦了。” 这时,门外喜棚里的唢呐班,吹奏起了一曲《全家福》…… 许灵儿将刚煎好的汤药端了进来,此时罗阿敏正端在椅子上发呆,屋里的每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 阿萍接过了汤药,放到了罗阿敏的近前,劝道:“姐姐,趁热喝吧。” 神情肃穆的罗阿敏刚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许灵儿的面前,高声喊道:“请许千户救救我们吧!” 许灵儿顿时愣住了,急忙将她搀扶起来,劝道:“夫人,请不要担心,先把身子养好了,在这儿好好做贸易,一定能生活下去的。” “他不是让你来做见证吗?”罗阿敏手指着林风,高声讲道:“那好!即刻放走许千户、林邵琦,还有我的妹妹、妹夫,哪个愿意跟他们走的,任何人不得阻拦,今后这儿由我说了算!” 其实,失去了庄公、萧柯这两个凶残的倭寇首领,林风再也不敢轻易嚣张了,认真地答道:“好!就依夫人之言,哪个想走,我即刻派船护送。不过,许千户,我求你的事,你可不能当成儿戏!” 许灵儿当然知道,这是罗阿敏利用林风曾讲过的话,借机让她和马五夫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她实在无法答复林风,只好无奈地讲道:“只要你把严世蕃转移到海外的不义之财,归还给了朝廷,也算是脱清了与奸党的干系,或许朝廷能赦免你的罪过,至于能不能封你为吕宋总督,那还得看你今后的所作所为。” 林风虽然曾是在册的锦衣卫,但已经被除了名,如今是朝廷的钦犯,但他依然想借助这个机会翻身,便答道:“那是自然!之所以没有把奸贼严世蕃运往海外的财宝,转交给石山本愿寺,我就是等着有这么一天,只要朝廷能封我为吕宋总督,一切都好说。” “如果朝廷暂时答复不了你,你会怎么办?”许灵儿问道。 “那我就暂时做这儿的国王,像朝鲜和琉球一样,称臣朝贡,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为了能在玳瑁港坚守下去,林风明着拜托许灵儿为其在朝廷那边求情,暗里给马尼拉当局写了封信,宣称自己对西班牙国王已经臣服,将来对马尼拉当局年年纳贡,想请那位老华侨传教士帮忙,把这封信送给拉维扎列斯总督。 老华侨传教士通过调查,基本上摸清了林风的底细,看罢这封书信之后,首先对他的气节表示质疑,又对他询问了一番,感觉这个人两面三刀、极不可靠,便以时机不成熟为由,拒绝了林风的请求。 其实,由于群岛各族部落拼命抵制西洋人的殖民统治,马尼拉城又遭受了一次沉重打击,现在,拉维扎列斯总督也是焦头烂额,面对此起彼伏的抵抗运动,根本无暇对付玳瑁港的这支武装,可以说,只要林风不再主动挑战,暂时便可以相安无事。 但林风还不知道马尼拉当局的处境,之所以答应释放许灵儿和林邵琦等人,自有他的目的,临出发前的这天深夜,他把林邵琦悄悄叫进了一间密室。 二人分宾主落座,林风客气地问道:“六澳主、本家老哥哥,回去之后,你可还有本钱经商?” “不瞒大澳主,我做生意的本钱,都是募集来的,到现在还没有还清,虽然和漳州田知府的私交不错,但手中没钱说什么都是枉然,说实话,这次回去,我都不敢回家。”林绍岐郁闷地答道。 “不要担心,只要你能帮我个忙,我送你十万两银子。” 林邵琦大喜过望,急忙点头哈腰地讲道:“大澳主,让我做什么,请只管吩咐。” “不瞒你说,我准备暂时向马尼拉的西洋人请降,以待时机,但这两天,听说巡抚衙门派人去了马尼拉,你们在回国的途中,先到马尼拉去一趟,帮我给拉维扎列斯总督送份厚礼,求他放我们一条生路。” 听到这儿,林绍岐害怕了,担心遭受西班牙人的报复,或者被衙门的使者以缉拿海盗为名,直接把他们给抓走,此刻显得唯唯诺诺,不敢答复林风。 林风接着讲道:“老祖宗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西洋人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以商人之名去结交马尼拉当局,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这件事办成了,我把东洋的生意交给你,将来往返马尼拉和东瀛之间,有赚不完的银子,等我这边发展起来,你就不仅仅是六澳主了,还是我的户部大臣!” 于是,林绍岐动了心,答谢道:“大澳主的恩德,在下终身难忘。” 林风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讲道:“老兄,别急,我还有要事相托。” “大澳主请讲,只要在下能做到的,必鼎力相助。” “只要我真心求饶,这儿暂时不会打仗,我派七澳主和九澳主跟你一起回去,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他们。”林风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邵琦。 林邵琦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不解地问道:“七澳主、九澳主他们回去干什么?” 林风微微一笑,答道:“现在我与官府唯一的沟通渠道,便是那位许千户,但我对她不放心,你也没有本事能监控她,只能让七澳主和九澳主多带几个兄弟,把她控制在我们之手,我判断,曾在南京经商的巡抚庞尚鹏,应该会对她有求必应,只有让庞尚鹏替我们说话,朝廷才有可能封我为吕宋总督,我需要这个名分,将来好与西洋人抗衡。” 这件事林邵琦可不敢轻易答应,吓得跪在了林风的面前,磕头如捣蒜,哀求林风不要这么做。 林风站起身来,最后讲道:“七澳主和九澳主不去,谁给你送十万两银子的本钱?快回去准备吧。” 次日,许灵儿、马五夫妇和马克等人搭乘林绍岐的商船,带着林风的厚礼前往马尼拉湾,让人颇为意外的是,有两个澳主扮作水手相随。 商船抵达了马尼拉巴石河码头,发现庞尚鹏派来的官船还没走,林邵琦感觉此番前来,可能会凶多吉少,没敢让许灵儿和马五夫妇等人下船,他带上林风送来的厚礼,在李成怀和马克的陪同下,找拉维扎列斯总督谈判去了。 林风攻打马尼拉城的消息,早已通过大明海商传回到了福州,巡抚庞尚鹏这才派使者王望高前往马尼拉,希望西洋人像对付林道乾和曾一本那样,借助他们的势力,把这伙海盗彻底清除。 对于大明使者的到来,马尼拉当局表示热烈欢迎,给予王望高等人以国宾的待遇,拿协助朝廷清剿林风集团为诱饵,迫使大明开放沿海通商口岸,与西班牙人互市,甚至提出了允许耶稣会赴明朝内陆自由传教,为了和佛郎机人竞争,他们把目光盯向了漳州,希望像佛郎机人占据澳门一样,要求当局把月港交给他们,作为西班牙人的贸易基地。 拉维扎列斯总督的无礼要求,让王望高根本无法答复,马尼拉当局的暖昧态度,也让他十分不满,恰在这个节骨眼上,林风的使者带着厚礼也来到了。 为了给大明使者施加压力,拉维扎列斯总督收下了林风的厚礼,故意把王望高等人晾在一边,以马尼拉当局之名,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隆重接待了林风的使者一行,当场答应了林风所提的任何请求,并允许他们在玳瑁港长期居住。 居然会有这样的好事,大大出乎林邵奇和李成怀的预料,宴会结束后,马尼拉当局还派出了仪仗队,高调护送把他们出了马尼拉王城,于是,赶忙派人返回玳瑁港,把这好消息告知林风。 气急败坏的王望高找到总督衙门,对拉维扎列斯总督质问道:“难道大西班牙帝国要与海盗为伍吗?” 拉维扎列斯总督矜持地答道:“本督非常希望能与大明朝廷建立外交关系,当然,这些海盗也是你们明朝的子民,如果他们在菲律宾不再惹事的话,我没有理由再把他们赶尽杀绝。” 闻听此言,王望高颇显不屑,他透过翻译官威胁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吕宋岛在大明成祖永乐年间,就是我明朝的朝贡国,我们完全有理由重新收复回来,如若你们胆敢庇护海盗集团,天军定能将你们赶出吕宋!” 拉维扎列斯总督微微一笑,答道:“那就随你们的便吧,本督随时在此恭候。” 见拉维扎列斯总督不肯服软,沉默了片刻,王望高也开始找台阶下,讲道:“你们提出的那些条件,我没有权力答复你。不过,回去之后,本特使可以上奏朝廷,替你们去争取,当然,这得看你们的态度了,如若你们消灭了林风海盗集团,朝廷或许就会答应你们的请求。” 于是,拉维扎列斯总督拍了拍手,喊道:“拉达神父、马任神父,洛阿卡将军、萨尔密安托将军,现在委派你们作为大西班牙帝国的使者,跟随王特使前往大明京师,如果朝廷能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将发兵剿灭彭加丝兰湾的海盗。” (本章完) 第81章 81、悠悠何为信 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十二月初,林绍岐的商船离开马尼拉湾,驶入了南中国海,许灵儿站在船头遥望着大海,心情也像翻腾的波涛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十年前,她随父亲从泉州前往京城,如今又将从吕宋回到那里,脑海中还依稀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等到灵儿长大成人后,一定要带她回家乡去看看,到祖坟前烧张纸、上柱香,而如今父亲却还被困扶桑…… 正在许灵儿黯然伤心之际,阿萍来到了她的身旁,喊道:“灵儿姐姐,该吃饭了。” 许灵儿打量着阿萍,不禁回忆起了抓捕罗文龙时的情形,陈素儿差点因失贞而上吊,如今做了李成梁的小妾,在阿萍流落到了辽东的时候,虽知这是罗文龙的女儿,依然对她提供庇护,实在是造化弄人。 和阿萍一起走进了船舱,许灵儿忍不住念了一声菩萨保佑,心中默默地给阿萍和马五祝福。 围坐在餐桌前,林绍岐来给大家敬酒,许灵儿、阿萍、李成怀、蔡德及几十个水手全都端起了酒杯,只有马五和马克二人端了杯茶水。 “马五兄弟,我看你就不必像洋和尚马克那样了吧,连灵儿姑娘和阿萍都端了酒杯,你哪能不给我点面子。”林邵琦劝道。 “以普慈特慈的安拉之名起誓……”马五眯上眼睛念了几句,接着讲道:“邵琦大哥,都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我虽是林家的养子,出身却是有信仰的家庭,自幼坚守清规戒律,即便自家在琉球开酒坊,我也从不沾半滴酒,义父可以给我作证,请多多谅解。” 许灵儿这才感觉到,马五的长相确实与众不同,只见他乌黑的头发稍稍有些卷曲,高鼻梁、大眼睛,络腮的胡须隐隐若现。 看着马五那副虔诚的样子,林邵琦赶忙讲道:“实在抱歉,还真是没想到,马五兄弟是对信仰如此虔诚,我这就亲自下厨,给你再炒几个小菜。” “邵琦大哥,不必麻烦了,你们该怎么吃就怎么吃,我吃自己能吃的就行,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管马五怎么说,林绍岐还是安排厨房,重新给他做了几道清真饭菜。 马五是林家烧酒坊老掌柜的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他为何叫马五,忽然让林邵琦有了兴趣,便问道:“马五兄弟,请问你是排行老五吗?” “我的本名叫马哈穆德,小时候随家人出海经商,遭遇了海难,全家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流落在琉球期间,被义父所收养,问我姓名的时候,可能是我的声音不太清晰,被听成了马五,就这样,这个名字被人叫到了现在。” “马哈穆德先生,请问你是出生在西域吗?可懂得西域的语言?”林绍岐问道。 “我祖籍西南边陲,与永乐帝的内监官大人是一个族系,自幼漂泊在大海上浪迹天涯,对各地的方言都略通那么一点。”马五答道。 听起来马五的来历不凡,许灵儿问道:“永乐帝的内监官大人,是指那位下西洋的郑和吗?” “不错,内监官大人姓马名和,乳名三宝,与我的先祖同为一脉,是前朝(元)镇南王麾下的色目将领之后。当年,洪武爷派大将傅友德、蓝玉等将领率三十万大军在西南平叛,年仅十一岁的马和被俘而遭阉割,在军中做了秀童,又被带进南京的宫中,后来,十四岁入北平燕王府。” “燕王念其聪明伶俐,将其收留在身边成了亲信,赐姓郑氏,先祖郑和大人不仅通晓西洋各国的历史地理、人文宗教,其人品才识,更是深得燕王的赞赏,到了成祖永乐年间,派其七下西洋,宣中华之神威、恩加四海。” 众人听了马五的家世,不禁对这名年轻人肃然起敬。 许灵儿也曾听其父亲讲过下西洋的故事,便问道:“听说内监官大人不仅是个航海的能手,还是一位造船的巧匠,在下西洋之前,他曾在南京负责监造远洋宝船,其造船方面的造诣,令鲁班也难望其项背,不知马五兄弟是否也有这样的天赋?” “在下愚钝,不敢和先人相比,若是能有建造宝船的机会,我倒是愿意尝试一番。”马五答道。 林邵琦叹息了一声,讲道:“宝船出海远航一次,耗资巨大,恐怕做贸易的这点利润难以支撑。” “在首里城,我曾遇到过一名西洋商人,他给我讲过一个西洋疯子的故事,不知各位有没兴趣听一听?”马五问道。 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马克,而马克却听不太懂大家在说什么,把两手一摊,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马五没有理会马克,开始讲道: “西班牙有个疯子名叫麦哲伦,他对卡洛斯一世国王说,请你给我一支船队去探险,我把普天之下没人居住的陆地和岛屿,全都给你找出来,当然,这些新领地归国王所有,并要求国王封他为新领地的总督,将来,他从这些领地的收入中百中取五,请问邵琦大哥,你说西班牙国王会答应他吗?” “呵呵,我猜测他是因为没钱,若是有钱的话,自己去探险不就得了,还何必去央求国王?”林邵琦问道。 马五点头答道:“不错,麦哲伦确实没钱,他找国王借钱来了。” 林绍岐微微一笑,讲道:“我看这位麦哲伦先生不是疯子,而是个骗子,估计国王也没那么傻吧,能把钱借给他?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一直在侧耳倾听的李成怀忍不住讲道:“这可不像当年郑和下西洋宣威四海,我也觉得这麦哲伦肯定是个骗子,也许他想学那徐福,骗了秦始皇一大笔钱财,带三千童男童女出海,找个海岛独自逍遥去了。” 马五接着讲道:“你们都说错了,卡洛斯国王给了他一大笔钱,但打造一支探险船队,需要花钱的地方特别多,把第一笔钱花光之后,他又找国王要钱来了,并得寸进尺,甚至提出要和国王签份契约,任命他为新领地的总督。这时,大臣们都觉得国王被骗了,还有不少人认为,这疯子肯定得死在海上,大海无边,他走了可能就回不来,又经过一番朝议,所有的大臣们都认为,国王不该搭理这个疯子,那你们说说,国王还会继续支持他吗?” 林邵琦惊奇地答道:“搁在我大明皇帝的面前,还和他签什么契约,恐怕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了,哪还能再给他钱?” “还是那些大臣们说的对,即便这疯子的探险队想回去,大海无边,他们哪能说回就回得来的?”李成怀也附和道。 马五继续讲道:“西班牙国王真就和麦哲伦签了契约,又给了他一笔钱,麦哲伦建造了数十条大宝船,组成了一支探险队,临走时,再次找国王要了一笔巨款,作为川资路费。后来,麦哲伦真就死在了海上,不过,他手下的船员们还是遵从麦哲伦的遗嘱,最后全都回到了西班牙,他们这一趟,给西班牙国王圈到了很多的土地和岛屿,在大海另一端,现在就有个新西班牙,也包括我们刚刚离开的吕宋岛,全都是麦哲伦给国王找来的。” 听到这儿,林邵琦感慨道:“即便他们圈到了这些土地和岛屿,就像秦始皇统一六国一样,得天下易、得民心难!” 这时,马五把目光盯向了传教士马克,讲道:“邵琦大哥说得不错!据我所知,这些西洋殖民者为了永久霸占所谓的新领地,对原住民大肆屠杀,其行径与禽兽无疑!” 一直遭冷落的马克,被马五那冷峻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他和许灵儿都精通东洋话,便问道:“许小姐,请问他在讲什么?” 许灵儿把马五刚刚讲的故事简单复述了一遍。 马克惊讶地竖起了大拇指,赞道:“马五先生,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马五拿鄙夷的目光看了着马克,冷冷地问道:“你们这些信仰耶稣基督的人,对殖民地原住民无情残害,难道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啊、不!我也不赞成他们杀人,因此,才需要我们传教士到新领地去布道,当原住民全都信仰耶稣基督的时候,就不会再杀人了。”马克解释道。 “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凭什么逼迫原住民信仰基督教?”马五生气地质问道。 这时,许灵儿忽然想起了小西隆佐,这小老头号称是最善良的基督徒,还曾在船上劝过自己洗礼,却在堺町利用教会的势力欺行霸市,勾结猴子秀吉、支持织田信长这个疯子天下布武,挑动基督徒和石山本愿寺作对,甚至在朝鲜策划绑架案…… 那号称信仰法华宗的织田信长,居然火烧比叡山延历寺,还有自称一向宗信徒的林风,阴险狡诈、杀人如麻…… 给马五做的清真饭菜终于端到了桌上,大家这才开始一起吃饭。 众人吃完饭散去之后,马五把林邵琦留了下来,严肃地问道:“知道我为何给你讲麦哲伦的故事?” 林邵琦嘿嘿一乐,答道:“等咱们将来有了钱,也让你打造宝船,组建一个探险队,管他什么天王老子,圈到了土地和岛屿,咱们自己来做国王,谁还给什么皇帝老儿做总督?” 马五摇着头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国王为何敢借钱给麦哲伦?而麦哲伦也并没有像徐福那样,跑出去就不再回来了,他并没有辱没自己的使命。” “这、难道说麦哲伦是国王家的亲戚?” “不,国王和麦哲伦都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他们在共同信仰的支撑下,才有了彼此信任的契约,这样的信任,远远超越血亲关系,你懂不懂?” 林邵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马五紧紧地盯住林邵琦,逼问道:“邵琦大哥,我问你,你和大澳主之间,有没有共同的信仰?他给你的承诺,你相信吗?” 听罢这番话,林邵琦有些失态,脸顿时红了起来。 “林风虽是我的哥哥,但我对他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同,更不会助纣为虐,请你考虑清楚了,和这些毫无信仰、行为没有底线、有奶便是娘的海盗打交道,有何契约关系可言?我劝你,就算死,务必也得恪守做人的底线与良知。”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林邵琦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我非常理解你的难处,你也不必瞒我,大澳主给过你什么许诺,李成怀和蔡德等人跟你回去干什么,不用我挑明了吧?” 林邵琦大吃一惊,看来他什么都知道,顿时慌了神,哆哆嗦嗦地问道:“我、我并没有答应他,你看,七澳主和九澳主带来的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他们、他们把我和灵儿姑娘、甚至阿萍作为人质,你、你又能如何对付得了他们?” 马五微微一笑,问道:“我们常说,忠孝礼义信,这是做人的底线,可唯有这信字,经常被人忽略或遗忘,请问邵琦大哥,你信妈祖菩萨吗?” 林邵琦赶紧点点头,唯唯诺诺地答道:“信、信!” “那好,只要你真心信妈祖菩萨,妈祖菩萨就一定会保佑你的。”马五接着讲道:“没有大澳主给你的十万两银子,你今后就跟我到琉球做买卖,一样能让你翻身。” 尚未改完,敬请谅解 (本章完) 第82章 82、暖暖故人情 九龙江畔千帆林立,潮水拍打着漳州月港。 隆庆元年实行除贩夷之律,朝廷在此地设置了海澄县,寓“海疆澄靖”之意,为海上的贸易活动开启了绿灯。 月港因其港道外通海潮,内接山涧,其形似月,故得此名,九龙江沿岸船商巨贾出洋过番,大多是由此扬帆出海。 有诗赞曰:东接诸倭国,南连百奥疆,货物通行旅,资财聚富商。 马尼拉总督派出使团随官船而至,试图与大明朝廷展开谈判,王望高明白自己的这趟差事没办好,不敢带他们到福州去见巡抚庞尚鹏,他知道,总兵胡守仁为了配合粤闽两地剿匪,临时驻扎在了月港,便带着使团到这儿来了,试图由军事长官出面,以强硬的态度,把这伙西洋人打发回去,以免引火烧身。 提前派快艇联络上了总兵胡守仁,响馆码头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商船让道、官船先行。 所有的船只在江湾中都停了下来,众人聚在甲板上观瞧,只见码头上戒备森严,三声礼炮响后,巡抚衙门的官船缓缓靠了岸,使团中的拉达神父、马任神父,洛阿卡将军、萨尔密安托将军等人,在王望高的带领下陆续走下了官船。 这时,在林邵琦的商船上,李成怀和蔡德各自带领几十个水手,紧随林邵琦和许灵儿左右,只要他们俩有任何异动,这些海盗们就有可能下狠手。 由于在攻打马尼拉的战斗中,琉球的团练弟兄全部阵亡,眼下的情景,马五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等着上岸之后,再见机行事。 许灵儿明白李成怀和蔡德等人此行的目的,她站在船头假装看热闹,却时刻准备着从船上跳下去,忽然,她眼前一亮,在码头上看见了胡守仁将军,顿时有了主意。 官府的接待仪式才刚刚开始,商船越聚越多,全都无法入港,于是,市舶司派了好几条官船在江湾中巡逻,并顺便登船征收关税。 许灵儿指着市舶司的官船问道:“邵琦大哥,我们是等着上岸之后再交关税,还是到那条官船上去主动缴纳?” 林邵琦看着李成怀等人手中的钢刀,早已吓得浑身打起了哆嗦,但发现许灵儿倒是十分镇静,立刻明白了她这句话的用意,赶忙答道:“当然是主动找他们交税好,私下里塞点银子,能省出不少钱。” 但林邵琦也知道这些税官们的德性,他们只认钱,若想指望通过他们摆脱海盗的威胁,恐怕连门都没有,再说,等着交税的商船,都已经排起了队,就算主动找他们,都不见得会来。 马五也听明白了许灵儿的用意,通过仔细观察,他判断,收税的官船一时半会儿可能来不了,沉思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急忙把正在读《圣经》的马克叫了出来。 不明就里的马克先生刚站在船头,就被马五给摁住了,却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便开始大喊大叫,和这位不太友好的异教徒发生了争执。 马五就像开玩笑一样,故意招惹他生气,就是不让他回船舱;于是,马克干脆不搭理他,从怀中掏出了《圣经》,站在船头大声祈祷…… 有个西洋人在商船上传教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税官的耳中,他们急忙派人登上了林邵琦的商船。 市舶司的官吏们上来就问谁是船主,战战兢兢的林邵琦给税官点了点头,此刻,蔡德等人手握着利刃就站在他的身后。 许灵儿走了过来,急忙给税官解释,说这个传教士本要去东洋,他不会在此地登岸的,但税官哪里肯相信?勒令他们的商船必须离开月港。 李成怀及水手们顿时十分紧张,他们对许灵儿形成了半包围圈,那阵势仿佛是在与税吏们对峙,立刻把税官给惹火了。 税官们不容分说,先把马克给捆了起来,这时,罗阿萍已拿来了银子,和马五一起来找税官求情,好说歹说哀求了半天,这伙人收下了一大笔银子,答应他们的商船可以靠岸,但这个传教士却不得踏进月港半步。 此时的许灵儿显得十分轻松,似乎李成怀等人正在给她装威,转身讲道:“成怀大哥,谢谢你们!” 李成怀颇显有些尴尬,答道:“保护你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 “成怀大哥,马克先生可是我们的恩人,官府不让他登岸,现在该怎么办?”许灵儿问道。 李成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全家老小也都在玳瑁港,若是辜负了林风的嘱托,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没有这位马克先生,别说他的全家,恐怕玳瑁港所有人都得葬身大海,他此刻的心中颇为惭愧,赶忙低下了头。 这时,许灵儿掏出了一包银子塞给了税官,趁机往前走了几步,开始给马克解开绑绳。 “谁让你给他松绑了?”税官呵斥道。 “大人,你看这样行吗?我们尽快找一条出海商船,让这位传教士随船走吧。”许灵儿答道。 税官得到了不少好处,对许灵儿的建议倒是没有反对,答道:“也好,我们先把他带走。” 税吏们对马克推推嚷嚷,把他给惹火了,立刻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并哀求许灵儿替他求情。 于是,许灵儿又往前走了几步,劝阻税吏们不要如此无礼,这时,李成怀等人一看,她极有可能会趁机下船,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不明觉厉的税吏们也全都亮出了佩刀,和李成怀等人拔刀相向,危情一触即发…… 林邵琦打着哆嗦前来劝解,这时,蔡德已把利刃顶住了他的后背,阿萍默默地看到这一切,吓得她伏在马五的肩上失声痛哭。 “成怀老弟,请灵儿姑娘帮忙联络一艘商船,咱们不能对不起马克先生,你们大家说对不对?请不要操心,把事办完了,灵儿姑娘就会回来的。”林邵琦哀求道。 神态自若的许灵儿讲道:“是啊,邵琦大哥说的对,马克先生在这儿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我们不能不管,成怀大哥请放心,我去去就来。” 于是,许灵儿陪同马克不慌不忙地下了船,手握钢刀的水手们全都盯着李成怀,只等他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前杀掉这几个税官。 李成怀伸开了双手拦住了他们,低声讲道:“马克先生是我们的恩人,让他们去吧。” 来到税官的船上,许灵儿立刻亮明了身份,但因她拿不出锦衣卫的腰牌,税官也不愿理她,派了条小船送他们登岸,要把他们交给官兵。 许灵儿和马克被税吏们送上了码头,此时,胡守仁将军正在与西班牙使团交涉之中。 这时,胡守仁将军已经得知,西班牙使团是准备赴京找朝廷谈判的,哪敢轻易放他们入港?火速派人前往福州去找巡抚庞尚鹏,让他到这儿来亲自处置。 由于码头上的人太多,许灵儿对着总兵仪仗队高声喊道:“胡守仁将军别来无恙,还记平海卫的故人否?” 这声高呼引起了一名将官的注意,她立刻走出了队列,拦住了那些税吏们。 “请问你是什么人?认识胡总兵吗?” 听声音,许灵儿判断这是名女将,便赶忙躬身施礼,答道:“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左千户许灵儿,自海外办差归来,有幸与胡总兵相遇,特此问候。” 税吏们一听,这个姑娘在总兵侍卫的面前也敢这么说,顿时慌了神,吓得退到了一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名女将大吃一惊,急忙上前躬身施礼,抱拳答道:“许千户受惊了!你搭乘的商船遭海盗劫持,距今已过去半年有余,胡总兵和李总兵全都心急如焚,彼此经常千里加急相互报信,末将自揭阳至宁德一带日夜寻找,真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遇……” 说着,这名女将激动得热泪盈眶,急忙命人禀告胡守仁将军。 胡守仁将军得到消息后,立刻把西班牙使团晾在一旁,前来接待许灵儿。 此刻,许灵儿正对马克表示感谢,并拜托税吏们帮忙联络一艘商船,接着,又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这一次,他们说什么也不敢要了。 马克先生跟着税吏们刚走,胡守仁将军也到了,因他在庞尚鹏到来之前,还不能离开码头,又加上他对许灵儿的情况十分清楚,彼此简单问候了几句,便请这位名叫冯安的女将负责接待。 在冯安的安排下,许灵儿住进了海澄县的驿馆,第二日,便听说巡抚庞尚鹏到了漳州。 在打发走西班牙使团之前,胡守仁将军公务缠身,在驿馆中请许灵儿吃了顿饭,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两日后,许灵儿听说,在庞尚鹏与总兵胡守仁之间,因如何对待西班牙使团的问题,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在冯安等人的看护下,许灵儿不得离开驿馆,因此,她也不知道林邵琦、马五等人回来后的情况,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这时,冯安才不得不告知她实情:原来,因王冲剿匪不力,放走了寇首林风,被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降职查办,把他重新派往海外;许灵儿因搭乘的商船遭海盗劫持,半年多来杳无音信,据那些从吕宋逃回来的商人说,在海盗的女营中见过许灵儿,她还曾帮着海盗抓捕过西洋奸细,因此,现在许灵儿已经被锦衣卫衙门除了名。 得知这个消息后,许灵儿十分伤心和失落,暗自庆幸遇到了胡守仁将军。 次日,冯安接到了胡守仁的通知,因许灵儿回国的消息,已经被税官传了出去,他不便再来探望,又担心夜长梦多,派冯安率卫队立刻送她前往辽东,以免遭遇锦衣卫或东厂的盘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许灵儿不愿去辽东,于是,冯安只好把李成梁和胡守仁之间往来的书信,拿出来给她看,在这些信中,字里行间表达出了李成梁对义女的关切之情,令她十分感动,她也想到辽东再看看素儿和荣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离开月港之前,许灵儿听说,为了不受西班牙使团的要挟,庞尚鹏要上奏朝廷,派胡守仁的大军前往玳瑁港去征讨林风,便拜托冯安转告胡总兵,玳瑁港不仅仅只有海盗,也有很多被挟持的商人和逃难的百姓,林风的夫人罗阿敏是吃斋念佛之人,目前正在玳瑁港带领大家做贸易,望胡总兵慈悲为怀,不要滥杀无辜…… ******************************** 题外话 抗倭名将胡守仁(1544-1599),字子安,号近塘,籍贯句容,明开国将领胡大海的后裔,是戚继光麾下重要将领之一,在平海卫抗倭之时,胡守仁还只是因袭祖职,任骁骑右卫指挥佥事,暂未露头角,立下首战之功后,升任把总、守备、此后,战功赫赫,历任都司掌印、参将、副总兵、总兵等职。 抗倭名将胡守仁(1544-1599),字子安,号近塘,籍贯句容,明开国将领胡大海之后,戚继光麾下重要将领之一,在平海卫抗倭之时,胡守仁还只是袭祖职,任骁骑右卫指挥佥事,暂未露头角,立下首战之功后,升任把总、守备、此后,战功赫赫,历任都司掌印、参将、副总兵、总兵等职。 祝大家节日愉快! (本章完) 第83章 83、义撼风云动 眼下春节将至,为了不受西班牙使团的要挟,尽快将他们打发走,月港传出了消息,福建总兵要联合两广提督攻打玳瑁港。 许灵儿知道,林风想让朝廷封他为吕宋总督,简直是白日做梦,恐怕林风自己也心知肚明,但他派李成怀等人此番前来的目的,会不会想通过绑架自己,来要挟庞尚鹏暂缓发兵?以便给他争取时间。 难道自己有这样的分量?许灵儿突然觉得不太对头,林风一定是为搬救兵来了,那么,李成怀等人或许已经开始招兵买马;转念一想,还是不太对,早在南澳岛的时候,招募海盗已经很困难,李成怀等人能有多少钱?又具备什么样的威望才能办成这件事? 灵光一闪,许灵儿的心中豁然开朗,随船而来的水手们甚是可疑,他们下一步目标,便是以护送马五夫妇回琉球之名,前往日本联络猴子秀吉或者岛津义久等人,请他们帮忙招募浪人支援玳瑁港,更何况,林风还有大笔财富藏在日本,他一定不会断了与倭寇的联络。 郭国强曾经说过,严世蕃运往海外的那笔财富,留在林风之手或许还能追回来,一旦落入倭寇之手,他们必然用作军费来侵犯大明,因此,现在不是追讨的时机;那么,林风会不会孤注一掷?把这笔财富直接献给倭寇,以争取援兵,倘若他和倭寇再度联起手来,给大陆沿海带来的灾难,将远远超乎王直和徐海之辈! 尽管许灵儿已不再是锦衣卫,想到此处,还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立刻去找冯安商议,在出发之前,务必要找到李成怀等人。 冯安告诉许灵儿,她早已发现驿馆外有两个大汉,天天都来这附近转悠,讲起了这两人的相貌特征,许灵儿判断这正是李成怀和蔡德。 于是,冯安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这两名澳主抓进了驿馆。 “七澳主、九澳主,朝廷已经决意攻打玳瑁港,你们不去招兵买马,天天守在这里干什么?”许灵儿问道。 被五花大绑的李成怀很不服气,答道:“许千户,你不是不知道,大澳主已下决心要投靠朝廷,赶走那些西洋红毛鬼,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实在是闹不明白,朝廷为何非要把我们置于死地?” 看李成怀那副敦厚的样子,许灵儿判断,他肯定不了解林风,继续问道:“就算你们想抓我,为何不派手下的水手来,何必劳两位澳主的大驾?” 李成怀叹了口气,答道:“实在没有想到,这林邵琦一回来,就被债主们给盯上了,数十口人日夜守候在林家四周,我们俩哪有心思帮他应付债主?便出来躲个清静。” 许灵儿担心倭寇们已经跑了,急忙问道:“马五夫妇现在何处?据说林邵琦和漳州知府的交情不错,难道官府不管吗?” “官府当然会管,要是没有官差们日夜守护,就我手下的那些人,早把债主们给杀掉,带着五澳主和夫人回琉球去了。” 好悬!如若没有官差们看护着林府,恐怕这伙人早就带着马五夫妇跑了。 “你手下的那些人?呵呵,七澳主,你不要太高估了自己!林风做事历来诡秘,那伙水手或许还有秘密任务在身,你真以为他们会听你们俩的?我请问二位,对这些所谓手下人的底细,到底了解多少?”许灵儿颇显不屑地问道。 李成怀看了一眼蔡德,二人都摇了摇头,不明白许灵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蔡德翻了个白眼,答道:“据说他们有人曾是大澳主的老部下,还有人是当年五峰船主属下的后人,不过,大澳主确实说过,让水手们继续给五澳主当保镖,尽快返回琉球,却没料到林邵琦被债主缠身、还被官府的差役给看住了。” (五峰船主是指海盗王直) “我可以让冯将军放了你们,但你们俩得帮个忙。”许灵儿讲道。 “帮什么忙?”蔡德问道。 许灵儿答道:“根据我对林风的了解,可以判断那些水手们是要去日本搬救兵,难道你们二位愿意和倭寇为伍吗?” 李成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问道:“你说什么?水手们全是倭寇?” “对,除了你们二位,他们即便不是真正的倭寇,也和倭寇头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许灵儿说着,忽然想起这几位澳主的出身,便接着讲道:“七澳主、九澳主,听说你们之所以在台湾落草,是因为当年倭寇毁了你们的家园,相信你们应该不会替倭寇做事。” 李成怀气愤地答道:“那是当然,我此生与倭寇势不两立!” “那好,两位澳主,决不能容忍林风勾结倭寇,冯将军会放了你们,请二位帮忙,把那些水手全都抓起来。” 于是,李成怀和蔡德头前带路,许灵儿和冯安将军带卫队身着便装,从月港出发前往漳州府。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三,俗称祭灶,传说灶王爷要升天,向玉皇大帝汇报一家的功过,全家人都得聚在一起辞送灶王爷,因此,也叫过小年。 林邵琦的债主达数十口之多,他们依然堵在林家的门前,只不过维持治安的差役们,可能都回家祭灶去了,此刻,只见二十多个水手手执弯刀,正准备对债主们大开杀戒,马五夫妇和林邵琦挡在他们的面前拼命阻拦。 见此情景,担心这伙倭寇会孤注一掷,许灵儿与冯安商议,让李成怀和蔡德两人上前劝阻,先把马五夫妇和林邵琦救出来再说。 此刻,这些债主并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来临,他们仍在和林邵琦大声争吵,忽然,李成怀和蔡德分开了众人,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些水手们,凭直觉判断他们是另有任务在身。 这些日子,马五住在林邵琦的家中帮他清算债务,又加上债主们和官差天天堵在林家门外,因此,这伙水手也不敢轻易放肆,更不敢惹是生非,只能耐心等待时机,但他们也明白,欲赴日本招募倭寇,还真离不开商团名义首领马五的支持,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他们想立刻把马五夫妇带走。 “你们想干什么?”李成怀大喝一声,将马五夫妇一起拉到了身后,蔡德也趁机带走了林邵琦。 “二位澳主,我们今天必须保护五澳主回琉球,请不要拦着我们。”有个水手答道。 李成怀生气地问道:“竟敢对我们四名澳主如此讲话,还有没有尊卑之分?” “尊卑之分?七澳主、九澳主,我们自有单独的任务,与你们无干。五澳主、六澳主天天在此磨磨唧唧,真要误了我们的大事!呵呵,你们这些无能之辈,放走了手中的猎物,现在还阻拦我们执行任务吗?若是被大澳主知道了,还不得把你们二人剥皮抽筋点天灯,识相的就快点滚开!” 这时,马五和林邵琦却十分纳闷,不明白这个水手竟敢如此讲话,此刻,李成怀和蔡德也没有闲工夫搭理他们,更来不及给马五等人解释。 突然,冯安的卫队迅速拨开了人群,冲到了这伙倭寇的近前,他们还以为这是李成怀和蔡德找来的帮手,便大声吵吵着不要管闲事,而债主们误以为这是来给林邵琦解围的,也不依不饶地拦住了冯安和许灵儿,要和她们讲理…… “乡亲们,快闪开,这伙人是倭寇。”随着一声高喊,许灵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和倭寇交上了手,这时,冯安的卫队全都杀将了过来,瞬间便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债主们一看动了真格,顿时作鸟兽散,这场恶战下来,卫队的侍卫死伤了十来名,四十多个倭寇只剩下了两个活口。 此时,李成怀和蔡德已经逃跑了,为了不给许灵儿、马五夫妇和林邵琦等人添麻烦,冯安派人把他们送进了军营,然后,把这两个活着的倭寇交给了官府。 经此一役,冯安对许灵儿佩服得五体投地,数株栀子同心,九畹芝兰结契,对神明而永誓,愿休戚之相关,二人义结金兰。 说实话,林邵琦压根也指望林风送他银子,如今家门口闹出了惨案,又怕债主再次盈门,他没敢在家过年,决定跟随马五到琉球经商。 送别了马五夫妇和林邵琦,许灵儿想让冯安在家过年,她独自一人前往辽东便可,但冯安说什么也不答应。 正月初九,冯安率卫队护送许灵儿自漳州出发,经过两日的行程,来到了江西抚州地界,继续往北走就到了九江,而往西边走则是许灵儿的故乡吉安县。 吉安桐坪乡河山村,是许家父女魂牵梦系之地,历经坎坷到了家门口,没有不回家乡祭祖的道理,于是,许灵儿便和冯安商议,她想回趟家乡。 李成怀和蔡德并没放弃林风交派的任务,在漳州重新招募了十来个旧部,继续跟踪许灵儿,本打算到了九江,劫持她们乘坐的长江客船,却没有料到,她们从抚州往西下了路。 这二位等不及了,决定来个突然袭击,便派手下的海盗和卫队交上了手。 卫队人数虽多,但全是女兵,和这伙亡命之徒交手,一时难以取胜,许灵儿想上去帮忙,被冯安所劝止。 “妹妹,无需你来动手,几个蟊贼有什么可怕的。” “姐姐,这些人应该还是冲我来的,我怀疑他们是李成怀的人。” “这么说,那两个海盗也在这附近了?” 冯安话音刚落,只见马五带着几名壮士,把李成怀和蔡德押到了她们的近前。 “二位姐姐,让你们受惊了。”马五抱拳讲道。 一看还是这两个该死的海盗,冯安顿时怒火中烧,挥动宝剑要杀掉他们,却被许灵儿拦住了。 这时,正在和卫队士兵打斗的海盗们,忽然发现两名澳主被擒,一个个溜得比猴子都快。 “姐姐,这二人若是该杀的话,马五兄弟不会留着他们的,请听听马五兄弟怎么说吧。”许灵儿转身来问道:“好兄弟,你为何又回来了?” 马五上前一抱拳,答道:“他们俩从漳州城逃走之后,我和邵琦大哥都不放心,故此,就没急于返回琉球,在月港住了下来,果然探听到了他们的阴谋,这才一路尾随而至,让姐姐受惊了。” “好兄弟,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两位澳主?”许灵儿问道。 马五犹豫了片刻,问道:“我有个设想,但不知道冯将军会不会同意?” “有什么话只管道来。”冯安答道。 于是,马五讲出了自己的见解:“七澳主和九澳主与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而玳瑁港仍有不少倭寇及其后人,希望他们回去之后,暗中除掉这些祸害,彻底断了林风与倭寇的联络。” 许灵儿深以为是,不住地点头。 这时,冯安答道:“许千户已在巡抚大人面前,替玳瑁港的众生求情,朝廷不会再发兵征讨,请你们回去禀报林大澳主,也许今年夏天就封他为吕宋总督,你们赶快交差去吧。” 李成怀和蔡德听罢十分意外,再次和冯安确认之后,感动得五体投地,也说了实话,他们此行的目的,除了企图绑架许灵儿、勒索庞尚鹏,还在暗中打听有关洪真人的消息。 对于洪真人的来历,大家谁也不知道,也就没再多问。马五等人走后,冯安给许灵儿解释了当前的局势:庞尚鹏抵达月港后,发现西班牙使团成员的态度过分强硬,他才不得不宣称,由福建总兵胡守仁联合两广提督殷正茂,共同出兵讨伐玳瑁港,根本用不着西洋人操心,就能灭掉这伙海盗,就这样,终于在春节前把西洋人打发走了,因庞尚鹏事先并没有和胡守仁好好沟通,导致二人出现了矛盾。 其实,庞尚鹏也知道,跨海剿匪绝非易事,内阁首辅张居正并不支持赴海外远征,因此,等西班牙使团走后,巡抚衙门立刻又放出了风声,说只要林风能为朝廷开疆拓土,可以考虑任命他为吕宋总督,实则是为了让海盗集团和西洋人之间互掐,以免他们再来骚扰大陆沿海。 许灵儿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李成怀和蔡德回到玳瑁港,把倭寇清除干净,让林风彻底死了心,若是由罗阿敏来掌权,今后好好经商做生意,或许这些可怜之人,在玳瑁港还能继续生活下去…… ********************** 有关洪真人的传说,将有一段骇人听闻的传奇,天下所有的海盗风云际会,详情请见本书第四卷《海上丝路》和第五卷《海盗传奇》。 有关洪真人的传说,将有一段骇人听闻的传奇,天下所有的海盗风云际会,详情本书第四卷《海上丝路》和第五卷《海盗传奇》。 (本章完) 第84章 84、月是故乡明 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正月十五,许灵儿在吉安县城买了礼物和祭品,回到了魂牵梦系的故土。 由于许家是三世单传,其实,此地已经没有直系血脉的亲人,她只记得父亲经常提起的阿德公,是她五服之内的爷爷。 在冯安等将士的陪同下,在吉安桐坪乡河山村的农舍中找到了阿德公,老人听说许仪后的女儿回来了,激动得老泪纵横。 等许灵儿行了大礼,老人急忙将其搀扶起来,把她拉到近前亲切地问道:“孩子,你父母现在可好?” 此刻,许灵儿想起了被困在东洋的父亲,心如刀绞一般,可又不便明言,流着泪点了点头。 老人感叹道:“当年你父亲离开村子的时候,也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他是我们这十里八乡的才子,乡试中过秀才,只可惜你的爷爷奶奶常年痨病,误了你父的前程,弃了考举人的机会,改习岐黄,他天资聪慧,医道高明,等你的爷爷奶奶过世后,独自闯荡江湖,听说去了南京,这一晃三十年过去了……” 许灵儿听罢一阵心酸,给老人送上一份厚礼,讲道:“爷爷,孙儿不孝,数十年离家未归,办差途中路过故土,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请您老笑纳。早年间,我随父东奔西走,一直也没安稳过,如今孙儿长大了,等过些日子,一定会陪着父亲再回来一趟。” “孩子,知道你们父女在外不易,不用讲究俗礼,能看见你们这些离家在外的后辈一眼,知道你们都平平安安的,老朽也就安心了。” 于是,老人便安排家人杀鸡宰鸭,又把河山村的里正及许家的族人请到家中,热情地招待了一番。 吃过了午饭,阿德公和里正等人陪着许灵儿,带上礼物挨家挨户去拜访。 傍晚时分,村里的孩子们挑起了灯笼,放起了烟花爆竹,大家一起聚在了许家祠堂。 晴空一轮明月清光四溢,笼罩着小山村,在烟花爆竹声中,有人送来了一大锅元宵和祭品,摆在了祠堂的供桌之上,在阿德公的带领下,举办了一场隆重的祭祖仪式。 祭拜仪式结束后,大家一起分享元宵,阿德公又领着许灵儿等人前往她家的坟地,在她的祖父、曾祖、高祖的坟前燃上香,献上了祭品。 许灵儿点燃了手中的冥纸,眼中噙满了泪水,心中开始默默祈祷…… 阵阵凉风吹过,坟茔前的火苗忽忽乱窜,燃过的冥纸四处飞舞,火星在夜风的吹拂下飘了起来。 月光如水流淌,星疏月明,许灵儿遥望苍穹,深深地体会着这浓浓的乡情,大山的情怀,明月清风的寄盼…… 阿德公讲道:“孩子,你看那一山、一水、一花、一草、一木……都有着灵性,将来,无论你到了哪里,都不要忘记,这儿是根!” “爷爷,请放心吧,孙儿永远不会忘记,我的根就扎在这儿。” 继续拨弄着燃烧的冥纸,沉默了片刻,许灵儿低声吟道:“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出自唐杜甫的《月夜忆舍弟》) 冯安想起了临行前胡守仁的嘱托,要她一路上好好劝一劝许灵儿,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趁此机会,在一旁劝道:“是啊!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灵儿姑娘,可不要辜负了两位总兵大人的一片苦心。” 抬头望着冯安,许灵儿轻轻地摇了摇头,答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灵儿姑娘,还望你能理解如松公子。我们虽是女人,同样吃粮当兵,当差为朝廷效力,时刻面临着凶险,你可知道?林邵琦的商船被海盗劫持之后,胡总兵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李总兵,若非李大人在锦衣卫衙门暗中使力,锦衣卫岂能轻饶于你?” 燃烧的冥纸映红了她的脸颊,眼眶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此刻,心事重重的许灵儿低头沉默不语。 冯安接着讲道:“其实,李如松将军也给胡大人来过书信,李少帅深谙兵法、智勇双全,在与蒙古人历次战斗中,他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是兵部表彰的楷模!灵儿妹妹,你还在等什么……” 许灵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哭出了声来。 阿德公来劝道:“孩子,天不早啦,我们回去吧。” 许灵儿止住了哭声,点头答道:“爷爷,终于认识家门了,今后我还会回来的。” 阿德公也听见了冯安这席话,关切地问道:“孩子,你还没成家吗?” 许灵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管当差有多忙,还是不要误了终身大事……” 未等阿德公把话讲完,许灵儿答道:“爷爷,无论后世子孙将来在何处,我们都不要忘了,这儿才是我们的根。” 次日清早,许灵儿等人收拾停当准备出行,阿德公率全村男女老幼,把她们送往十里长亭。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一群幼童的读书声传来,许灵儿停下了脚步,站在阿德公及送行的乡亲面前,深鞠一躬,劝道:“爷爷,各位叔叔、大伯,各位乡亲,请回吧。” 大家纷纷和许灵儿道别,满含热泪的阿德公讲道:“孩子,你要记住,常回来看看。” 许灵儿跪在阿德公面前,磕了三个头,这才和冯安等人一起上了马,回头与父老乡亲们执手告别…… “诗书易,礼春秋,号六经,当讲究……”在蒙童们朗朗的读书声中,许灵儿含泪离开了故乡。 按照既定的行程,从九江登船前往南京,二月二抵达下关码头。 在南京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许灵儿又劝道:“姐姐,一路辛苦你们了,接下来走镇江,沿大运河至天津卫,出山海关到辽东,这一路我都很熟,你们可以放心回去了。” “灵儿姑娘莫要见怪,我必须把你送到李成梁大人的帐下,这是胡大人的命令,我们可不敢抗命啊。”冯安答道。 许灵儿知道多说无益,便笑道:“冯将军,你真是一位知心的姐姐,其实,我是想在南京多住几天,不知你会不会介意?” “只要你愿意,住多久都行。”冯安答道。 “这里有位客商,也曾遭到过海盗掠的绑架,被我们解救了回来,我想去看看他。” “悉听尊便吧,妹妹,只要你不觉得我们碍事就行。” 既然到了南京,不能不到汤景家去看看,于是,许灵儿带着冯安等人来到鼓楼繁华闹市,敲开了汤府的大门。 门童只开了半扇,问道:“你们找谁?” “汤大官人在家吗?”许灵儿问道。 “这儿的主人姓吴,不姓汤,你们走吧。”门童说罢,就赶紧关上了门。 许灵儿十分失望,不知汤家又出了什么事? 到了繁华都市,许灵儿决定好好请冯安等人吃顿饭,便带着众人来到一家大饭庄,伙计热情地把她们迎了进来。 还没到午饭时间,里边客人并不多,跑堂的给大家沏上了茶水,把菜谱摆在了她们的面前。 许灵儿笑着讲道:“吃了一路粗茶淡饭,各位都辛苦了!今天二月二、龙抬头,习俗应该吃炒腊肉,呵呵,想必腊肉大家都吃腻了,现在山珍海味放开了吃,想吃什么尽管点来。” “不用破费了,我们都是自小吃粮当兵,没什么讲究的。”冯安答道。 “姐姐不要与我客气。”许灵儿把伙计喊了过来,让他介绍这儿的风味特色。 听罢伙计绘声绘色的介绍,每人都点了个自己喜欢的菜,趁还未上菜之机,许灵儿问道:“请问你可认识对面街上的汤景、汤大官人?” 伙计顿时一愣,满脸疑惑地问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和汤景很熟吗?” “都是生意人,有过一面之交。” “是吗?你们是来找他的?”这个伙计又接着问道。 “路过南京前来看看,却不知他搬去了何处。” “姑娘,不瞒你说,汤景被抄家了。” 许灵儿吃惊地问道:“这到底是何缘故?” “唉,真是令人意外,谁能想到,作为世袭罔替的王爷之后,汤景离家期间居然当过海盗,更离谱的是,他还竟敢在家中窝藏倭寇!” 许灵儿简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问道:“请问何出此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官有所不知,这事要说起来,那真是连编戏的王实甫也编不出来,可真是太离奇啦!呵呵。” 这时,冯安也有了兴致,问道:“怎么个离奇法?请说来听听。” “汤景曾经失踪过六年之久,结果,他的家就被生意场的朋友徐鲲所霸占,突然有一天,他带着个伙计回来了,蹊跷的是,他这一回来,那鸠占鹊巢的徐鲲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于是,徐家告到了官府,可巧赶上青天大老爷海瑞到南京履新,当然,人家海大老爷那真是没的说,世间绝无仅有的青天大老爷,但蹊跷的是,海大老爷就偏偏袒护汤景,徐家告了好几年都没有告倒他,直到海老爷调回京城,这才把汤景给告下来。” “那告下来又怎么样了?”许灵儿问道。 “怎么样?海老爷这一走,东厂立刻派兵抄了汤家,他们那么大的生意全被充了公,汤景充军到关外戍边,他老婆发配为奴,两个女儿被卖进了青楼。以前要说汤景窝藏倭寇,我还不信,他那俩女儿刚被卖进了翠花楼,突然就被倭寇给救走了,据说这个倭寇比土行孙都厉害。” 听说汤琼、汤瑶姐妹已经被人救走,许灵儿放宽了心,但又替海瑞捏两把汗,接着问道:“那么,汤景岂不是连累了海大老爷?” “要不说这个案子有点离奇,客官有所不知,徐鲲是前朝首辅徐阁老的侄儿,不过,海大老爷从来就不买这徐阁老的账。汤家窝藏倭寇,金陵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大家都十分担心海大老爷受汤景的牵连,怕他被朝廷问罪,把万民表都写好了,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你猜怎么着?听说徐阁老不仅没落井下石,还给当朝首辅张大人写了封书信,算是把海大老爷给救了,海大老爷不但没出事,竟然调回京城、还官升一级,你说离奇不离奇?” 无论传言如何,许灵儿十分清楚这些往事的来龙去脉,她知道,如今朱辉被看管在京城,那么,负责汤记织坊海外贸易的还有很多人,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净空净明兄弟、宋河、婉兮、韩小玉、张敏儿、吴莲等人,他们现在何处?救下了汤氏姐妹的那个“倭寇”,到底又是何人? (本章完) 第85章 85、首卷之结局 许灵儿等人离开了秦淮河畔,又去江宁看望杨暖一家,年已七十的老头儿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率领全家二十余口迎出了家门。 杨暖的八个日本籍老婆,如今也都能讲一口流利的南京话,轮番上前给许灵儿问安,这场面令冯安等众将士深受感动。 杨家隆重设宴款待了许灵儿一行,临别又送了一份厚礼。 许灵儿等人自南京北上,经天津卫、出山海关,于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三月三抵达抚顺,早有探马禀报给了辽东总兵李成梁。 关外春寒陡峭,杨柳刚刚发出翠芽,抚顺城外旌旗招展。 一身大红官服的李成梁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率全家男女老幼迎接出了城外。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在笙乐伴奏的唢呐声中,荣儿和素儿下了轿子,带着一群丫鬟齐声呼喊着“灵儿姑娘”,飞速跑了过来,这时,许灵儿也迎了上去,三人喜极而涕,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已长成壮小伙儿的努尔哈赤,挺立在李成梁的马前,兴奋地讲道:“总兵老爷,请允许小儿前去迎接姐姐。” 李成梁放声大笑,挥手答道:“去吧。” 于是,努尔哈赤飞奔向前,越过了走在前面的李如柏,大老远的就高声问候道:“灵儿姐姐安好!小弟努尔哈赤拜见姐姐,姐姐呀,你想死小弟了……”抹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到了许灵儿的近前跪倒在地。 许灵儿看着努尔哈赤的那副表情,颇受感动地叹道:“小罕子也长大了……” 这时,李如柏也到了,上前躬身施礼,问候道:“拜见姐姐,弟如柏和荣儿无一日不为姐姐祈祷……” 素儿讲道:“如柏,快迎接灵儿姑娘和卫队进城吧。”于是,努尔哈赤帮许灵儿牵上马,众人跟随李如柏到了城下。 许灵儿上前拜见义父李成梁,父女之间自然有一番深情的问候,随后,冯安给李成梁见过礼,送上了胡守仁的书信,众人这才全都上了马,浩浩荡荡进了抚顺城。 请冯安等人住进了总兵府,在欢愉的气氛中,设宴招待大家。吃完饭,安排卫队在府中休息,李成梁和陈素儿把许灵儿叫进了客厅。 素儿动情地讲道:“灵儿啊,这次回来千万不要再走了,过几天如松也会回来……” 李成梁接着讲道:“是啊,灵儿,无论如何你都是李家的人,前些日子,曾有人传言,说你参加了海盗的女营,我刚看了胡总兵的书信,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锦衣卫已经将你除了名,这样也好!我已经托人往日本给奕儿带了信,今年无论如何,王冲夫妇都得把许神医给送回来,今后你不必要再东奔西走了。” 许灵儿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片刻,红了脸低声答道:“谢谢义父大人,谢谢姨娘!” “今后,咱们全家再也不要分离了。灵儿,你知道吗?为了把你接回辽东,老爷给那随军的太监,花了至少五万两银子,求他们在京城帮你说话,这才把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摆平,答应今后不予追究,说实话,真不容易……” “素儿,休要胡言乱语!”李成梁严厉地讲道。 许灵儿赶忙起身施礼,答道:“让义父和姨娘费心了,女儿感激不尽!” 发现许灵儿绝口不提李如松,李成梁不便多问,沉默了片刻,忽然讲道:“自为父守辽以来,兵不畏死,将士用命,收服了女真诸部,前年在宽甸修筑六堡之后,辽东安宁多了,现在又重新开放了集市贸易;而如今,如松在山西大同戍边,却还不断遭受蒙古部族的骚扰,每日从死人堆里钻来钻去,我已托兵部侍郎大人,给了他个省亲的机会……” 明白李成梁想要说什么,许灵儿把头埋得很低,羞答答地讲道:“恳请义父大人多容我些时日,终身大事当受父母之命,如今,我父还在日本国受苦……” 正当李成梁尴尬之际,努尔哈赤急匆匆进来禀报:“老爷,有十万火急的突发军情,一股蒙古部的悍匪来势凶猛,正在侵扰洮南、白城一带,扈伦海西女真哈达部的王台送信来了。” 李成梁答道:“知道了,本帅即刻着如柏出征。” “老爷,哈达部首领派来的使者说,此次出征非您老亲自出马不能服众,如今首领王台年老体迈,他曾献上过叛匪王杲,现在,其属下蒙骨孛罗飞扬跋扈,导致王家的诸子不服、内忧外患,您可不能不管。”努尔哈赤讲道。 李成梁忙站起身,讲道:“女儿啊,这几天,让你姨娘和弟妹好好陪陪你,你看,为父马上要挂帅出征。” 众人一起给李成梁送行,努尔哈赤跟在许灵儿的身后,低声讲道:“姐姐,等我出征回来去打狍子,呵呵,那狍子肉吃起来可香了。” 许灵儿答道:“谢谢你,小罕子,今后好好跟着李大人干,等着大人给你加官晋职。” 在李成梁出征的这段日子里,送别了冯安等将士,天渐渐的暖和了。 春暖花开,素儿和荣儿每日陪着许灵儿出外踏青…… 到了四月初,征战归来的李成梁一见陈素儿,便问道:“再过几日,如松就该回来了,这些天,你们可劝服了灵儿?” “请老爷放心,灵儿说,在日本的时候,已把这桩喜事给她父亲讲过,许郎中当然没有任何意见,我看啊,她还是忌讳如松先娶了亲。” 李成梁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松长大了,要上战场,刀枪无眼,万一有个闪失,我不能不为长子留个后。” 陈素儿帮他解下了战袍,又给他换了身衣服,这时,努尔哈赤已经打来了洗脸水,李成梁洗漱完毕,坐在了逍遥椅上。 倒掉洗脸水,努尔哈赤又赶紧端来了洗脚水,帮着李成梁把长袜脱下,双手放在脚盆中试了试水温,才让他把脚放进去,认真地给他搓起了脚。 矜持地打量着这个壮实的女真小伙儿,李成梁的心中充满了好感,忽然,他发现到努尔哈赤停了下来,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底板。 “小子,你看到了什么?”李成梁得意地问道。 于是,努尔哈赤把他的脚放进了水中,继续揉了起来,瓮声瓮气地答道:“回禀老爷,有三颗红痣。” “呵呵,”李成梁干笑了一声,问道:“小子,你知道我为何能官运亨通吗?” 努尔哈赤再次把他的脚抬起来,仔细看了看那三颗痦子,答道:“老爷,那是您给朝廷杀敌立功换来的。” “小子,这你就不懂了吧?”李成梁微微一笑,颇为神秘地讲道:“我的福气和官运,全在这三颗痦子上!” 努尔哈赤轻轻摇了摇头,又把他的这只脚放进了水盆,闷声闷气地答道:“老爷,我的脚心上有七颗红痦子,为何就没有福气和官运?要不,我现在就脱下来给您看看?” 李成梁闻言脸色突变,盯着努尔哈赤看了一会儿,郁闷地讲道:“你下去吧,我累了。” 但努尔哈赤却不明就里,依然继续给他认真洗脚,忽然,李成梁猛的使劲一踢,溅了他一脸的洗脚水。 急忙把手从脚盆中拿出来,努尔哈赤站起身问道:“老爷,请问小儿做错了什么?” “你快先下去吧。”李成梁突然显得十分暴躁,大声喊道:“素儿、素儿,快过来帮帮忙!” 素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着尴尬万分的努尔哈赤,赶忙将他打发了出去,再瞅瞅满脸愠色的李成梁,不知发生了何事,柔声问道:“老爷,怎么了?” 还在运气的李成梁,似乎在自言自语:“我得杀了这个小混蛋!” 素儿吃惊地问道:“小罕子犯了什么错?” 迟疑了片刻,李成梁缓过了神来,答道:“得看住了这小子,可不能让他跑了!” “老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年年关,难道你不知道抚顺城在传言,说辽东乃是龙脉之地,将来要出真龙天子,还有小儿的童谣:脚底板,圆溜溜,七星红痣龙抬头。这事早被随军太监传给了朝廷,锦衣卫托我暗中打探,看这脚底板有七颗痦子的,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说是小罕子?” 李成梁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地答道:“素儿,帮我把洗脚水倒掉。” 许灵儿知道,再过两天如松就该到了,心中又开始惶惶不安,如今,荣儿也改变了态度,弄得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此刻,正在房间中郁闷之际,忽然透过窗户发现,努尔哈赤带着一大群兄弟来了。 只见舒尔哈齐提着几只狍子,就听努尔哈赤笑呵呵地讲道:“姐姐,今日请你来尝尝美味。” “谢谢你们!”许灵儿微笑着答道。 舒尔哈齐喊道:“走吧,姐姐,跟我们一起去炖狍子肉,汉人做不出我们这味道。” 许灵儿点答道:“你们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于是,努尔哈赤等人出去了。 赶在如松回来之前,许灵儿想赶紧离开此地,现在倒是一个机会。于是,她关好了房门,重新把行李整理了一遍,换上了一身麻利的衣服,挑选了一些长途跋涉的必需品,装进了随身的褡裢,顿时感慨万千,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忽然,就听陈素儿在门外哀怨道:“小罕子啊、小罕子,你让我找得我好苦啊!” 努尔哈赤等人外出打猎刚刚回来,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惊诧地问道:“姨娘,怎么啦?” 许灵儿把房门打开,正要开口询问,惊恐万状的陈素儿却拉着努尔哈赤进了屋,只听她低声讲道:“小罕子,快跑吧!” 满脸惊愕的努尔哈赤急忙问道:“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问了,快跑!不要让人发现,有人要杀你。” 许灵儿推门进来,吃惊地问道:“姨娘,什么人要杀小罕子?” “还能有谁?老爷!” “若是老爷决定杀小罕子,怕他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许灵儿答道。 “这可怎么办?” 发现陈素儿都快要急哭了,许灵儿接着讲道:“这样吧,我正准备外出买东西,让小罕子陪我出趟门,姨娘,你说会不会有人拦着我们?” “不好说,试试吧。” 于是,努尔哈赤安抚好了舒尔哈齐等人,先把他们打发走了,陈素儿这才领着二人出了月亮门。 来到了总兵府的马圈,喂马的军士问道:“少奶奶,你们要出远门吗?” 陈素儿尽量装得十分自然,微笑着答道:“不是我,我出门的话要坐轿子的,是灵儿姑娘要出门买东西,过两天就是她大喜的日子,让小罕子陪着她一起去吧。” 军士牵来了两匹马,分别交给了许灵儿和努尔哈赤,陈素儿陪着他们有说有笑,非常轻松地出了总兵府。 等他们二人上了马,饱含热泪的陈素儿返回府中,闭上眼睛默默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 二人骑马出了抚顺城,发现后面并无人跟踪,便快马加鞭往前跑,一口气跑出了三十多里,努尔哈赤追上了许灵儿,问道:“姐姐,他们为何要杀我?” 许灵儿勒住了马,答道:“好兄弟,不要问了,既然姨娘要你逃命,你就快点逃吧。” 不明就里的努尔哈赤讲道:“谢谢姐姐和姨娘的大恩大德,姐姐,你回去吧,舒尔哈齐他们还等着给你炖那几只狍子。” 许灵儿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答道:“傻兄弟,我也不准备回去了。” “可是、过几天如松将军就会回来,姐姐,你要去往何处?” “我要回日本去救我的父亲。” “姐姐,你是我们女真人的菩萨,是你救了赫图阿拉满城的百姓,将来你们途经辽东时,不要忘了来看看小罕子。” “好!小罕子,姐姐一定会去看你的,我们就此别过。” 于是,许灵儿对努尔哈赤挥了挥手,便催马上了路。 望着她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努尔哈赤高声喊道:“姐姐,女真人不会忘记你的恩德,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 一直等到许灵儿在视线中消失,努尔哈赤才怀着迷茫的心情上了马,仰天长叹一声,快马加鞭奔驰在这白山黑水之间…… 第一卷今天结束了,第二卷返回头来写一写阿敏被囚禁在金陵发生的事情;到第三卷再接第一卷,祝大家节日愉快! (本章完) 第86章 金陵金梦 1、情何以堪 临江仙 历经沧桑人易老,不改初心性情,秦淮柳岸寻旧梦,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 人生几回伤往事,笑看世态苍生,大江东去闻涛声,后浪推前浪,莫欺少年穷。 **************************************************************************** 打油诗吟罢,书归正传。在第二卷表一表隆庆年间,六朝金粉之地的浮华若梦、十里秦淮风月的恩怨情仇。 九死一生的汤景回到南京,得知自家已被生意场上的老友徐鲲所霸占,但他也十分清楚,这徐鲲乃是当朝首辅徐阁老的侄儿,因此,带着朱辉在秦淮河畔徘徊了一天,他既不敢回家,也不敢告状。 朱辉给汤景出了个主意,让他先躲起来,自己去试探一番,果然,这徐鲲蛮不讲理,二人话不投机,徐鲲命家丁将朱辉扭送到了应天府衙门,这段书在第一卷“海瑞断奇案”中已经言表,在此不再赘述。 吴师爷在应天巡抚海瑞的支持下,前往汤景的家中传讯徐鲲,何氏夫人听说自家相公回来了,哀求徐鲲不要忘了当初的誓言,导致正准备回松江老家的徐鲲怒而出走。 一直等到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去,汤景这才躲在朱辉的背后,用扇子遮住脸,生怕有人认出了自己,悄悄地回到了家中。 离家多年的汤景,一想起这个家被好友鸠占鹊巢达六年之久,那副别扭劲就别提了,怀抱着两个女儿泪如雨下,心乱如麻…… 何氏夫人无脸面对夫君,把自己锁在厢房里哭天抹泪,十岁的汤琼和七岁的汤瑶从父亲的怀中挣脱开来,拍打着房门大声哭喊,生怕她们的母亲寻短见。 朱辉跟在汤氏姐妹的身后,劝道:“二位侄女,请不必如此忧伤,让我来劝劝你们的母亲吧。” 汤琼见朱辉也是个半大孩子,怯生生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对我们如此称呼?” “我是你父亲的好友,名叫朱辉……” 无地自容的汤景,内心真想把朱辉给轰出去,但将来还得依靠许灵儿等人帮忙,从伊岐岛救出他的老母妻儿,只好给汤琼、汤瑶姐妹介绍道:“今后,朱公子就住在咱们家,你们二人要把他当成亲哥哥来看待,知道吗?” 姐妹二人噙着泪水点了点头。 自辽东归来的途中,朱辉叫了他一路的哥哥,现在汤景让他女儿管自己叫哥哥,很显然,他是想让自己当做小辈,今后好替他办事。 朱辉也不在意,上前拍打着房门,劝道:“婶婶请开门,汤大叔是位好人,曾在辽东救过我一命,今日在应天巡抚衙门之时,汤大叔当着青天大老爷的面发誓,绝不敢慢待你们母女,海大人今后还要看他的表现。” “你不要过来。”何氏止住了哭声,悲哀地叹道:”我可是没脸再活了……” “婶婶,我又不会土遁,里面锁着门,我如何过得去?婶婶,你知道吗?在下和叔叔回到南京后,身无分文,到现在还吃口热饭。” “我可怎么活啊!那招天杀的……一去六年音信全无……” “叔叔知道有错在先,早就悔恨不已,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婶婶,你不去给他烧口水、做顿饭,难道还让叔叔跪下求你不成?” 何氏这才将房门打开,捂着脸走了出来。 朱辉一手拉着汤琼、一手拉着汤瑶,到了何氏的近前,讲道:“婶婶,我和叔叔这次能从海外逃回来,可谓历尽了千辛万苦,能活着回来已经是菩萨保佑了,请婶婶放心,叔叔回来是安心过日子的。” 何氏叹了口气,哭着叹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好在遇到了青天大老爷,给咱们做主,相信那姓徐的不敢再来捣乱,这家里还有他多少东西,咱还给他,无论多么艰难,这日子总归是要过的。”朱辉安慰道。 擦干了眼泪,何氏夫人站起身来,朱辉这才仔细端详,只见她乌黑的飞云发髻,插一簪珠花,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上垂着流苏,白白净净的鸭蛋脸,雪白的颈上垂着一条珍珠链子,身材柔柔细细,着轻红色的绉纱抹胸裙,三寸金莲着地,宛若天仙漫舞。 朱辉没有见过三寸金莲,怕何氏摔倒了,想上前去搀扶一把,何氏却不慌不忙,颠着小脚跑进厨房做饭去了。 忽然发现,怯生生的汤氏姊妹正站在父亲的身旁,而此刻的汤景则显得双眼呆滞、神情恍惚,于是,朱辉讲道:“汤琼、汤瑶二位妹妹,你家的院子好大,带着我随便走走看看吧。” 两姐妹领着朱辉穿过一道月亮门,进了后花园,懵懵懂懂的小汤瑶问道:“哥哥,徐大大还会回来吗?” 朱辉蹲在汤瑶的近前,轻声问道:“你还想徐大大吗?他在你家住多久了?对你们姐妹怎么样?” 小汤瑶眨了眨眼睛望着朱辉,认真地点了点头,答道:“徐大大对我们可好了,从我开始记事儿,他就常来我家,至于我的爹爹,我只听说他叫汤景,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朱辉认为,汤瑶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便转过身问道:“汤琼,徐大大这个人怎么样?” 满脸通红的汤琼低下了头,轻声答道:“他也是做生意的,经常往返京城和松江府,平时也挺好的,他只有路过南京时,才来我家住。” “忘了他吧,今后他不会再来了。”朱辉说着,拍了拍汤琼的肩膀。 汤瑶追过来讲道:“朱辉哥哥,听徐大大说,他叔叔是个大官,将来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说要带我们去京城玩耍,我们这次回松江府后,就让我们改姓徐。” 汤琼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叫道:“瑶瑶,不要乱说。” “汤琼长大了,什么都懂,你要告诉妹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汤琼紧咬着双唇,眼含着泪水,点头答道:“哥哥,我知道了。” 这时,汤景挽着何氏也到了后花园,朱辉把两姐妹推到汤景的近前,讲道:“这才是你们的父亲,快去吧。” 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失声痛哭,朱辉鼻子一酸,联想到自家的遭遇,跑进了后花园,也偷偷抹起了眼泪。 全家聚在一起吃完了午饭,何氏打发两个女儿去洗碗,把汤景和朱辉叫进正堂,讲道:“虽有应天府的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但我估摸着,徐鲲还会回来,既然你回来了,相信他也没有不走的道理,我这就去收拾收拾他的东西。” 汤景知道自己无法面对徐鲲,听罢老婆的这番话,心中犹如打碎了五味**…… 朱辉讲道:“叔叔,我刚才和汤琼、汤瑶聊了半天,大概也知道,这徐鲲也没这么坏,我怕待会儿徐鲲来了,万一话不投机又惹麻烦,干脆,我们去买点礼物,到应天府衙门去谢谢海大老爷。” 汤景狠狠地咬了咬牙,想想这些年都过来了,还在意这一下午吗? 这时,汤氏姐妹也从厨房回来了,汤景给朱辉递了个眼神,朱辉马上起身到了门口,拉起汤氏姐妹,讲道:“走,陪哥哥去花园里捉知了,哥哥的本事,怕你们都没见过,呵呵。” 等朱辉和汤氏姐妹走后,汤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拉起夫人何氏回到了卧房…… 过了一个多时辰,汤景穿戴整齐,红光满面地走出了卧室,把两个女儿叫到身边,认真地叮嘱了几句,便叫上朱辉一起出了家门。 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捡起了被撕烂的衣服,何氏哭着摇了摇头,从柜子中找出件长衫披在了身上…… 因担心徐鲲下午还会回来,朱辉和汤景悄悄藏在后花园,想等着徐鲲再来时,给他点教训,到了日近黄昏,徐鲲也没来。 “今日在衙门时,听说徐鲲的叔叔不受新君的待见,已丢官罢职,看来这小子今后再也不敢嚣张,或许他已经回了松江老家。” “叔叔,那咱们还不快去谢谢海大老爷。” 二人先翻墙出去,再绕回到家门,朱辉上前去敲门,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任何动静,便讲道:“叔叔,你看,婶婶这是怕徐鲲回来,任凭我敲了半天,她也不会给开门。” “琼琼,是爹爹回来了,快开门。”汤景大声喊道。 汤琼这才把门打开,怯生生地看着父亲,低声讲道:“爹,徐、徐、他没来。” 看何氏走了过来,汤景讲道:“先给我拿些银子来。” 何氏没有言语,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交到了汤景的手中。 “咱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银子?”汤景问道。 何氏听罢就是一愣,忽然有些局促不安地答道:“一、二百两银子是有的。” “是咱家的,还是徐家的?”汤景又问道。 “咱家的。” 汤景点了点头,讲道:“我们还得出去办点事,要是徐鲲来了,他的东西、他的银子,全都让他拿走,咱不占他一点便宜,知道吗?” “请夫君放心吧,我正在收拾。”何氏答道。 二人再度出门,来到大街之上,汤景问道:“给青天大老爷送点什么才好?” “既然是青天大老爷,就不会在意我们送什么,依我说,到海老爷的府邸,磕头谢恩也就行了。”朱辉答道。 “说得也是。听说这位海老爷头一天上任,咱也别坏了人家的名声,就买两只咱南京的板鸭,请大老爷尝个鲜吧。” 二人拎着两只板鸭到了海瑞的官邸,却被海府的老家人给轰了出来,汤景和朱辉都不甘心,便在府门前跪了两个多时辰…… 一直跪倒戌时,也没人理他们,这才起身沿着花市大街往回走。 此时,徐鲲和徐喜在烟花柳巷吃饱喝足,又找上了门来,准备好好奚落一通汤景,再把他赶出去。 派徐喜前去敲门,徐鲲气哼哼地骂道:“给我狠狠地揍这王八蛋,爷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待会儿……” 话没说完,徐鲲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两个后生非常麻利,瞬间就把他给捆上了;徐喜刚一扭头,就被人勒住了嘴,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也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徐鲲和徐喜分别被塞进了两条麻袋,好几个大汉把他们抬起来,扔上了马车,这伙人旋即离开了汤府,趁着夜色出了聚宝门。 就在徐鲲和徐喜被抓走后不久,喝得醉晕晕的汤景伏在朱辉的肩上,摇摇晃晃的也回来了。 到了家门口,汤景想去敲门,却摔倒在了台阶上。 朱辉赶紧过去搀扶,只见汤景把手一摆,结结巴巴地嚷道:“这、这、这算……什么青天大老爷,嫌咱送的礼、少,不让咱、咱进门……” 朱辉劝道:“没听满大街的人都说么,人家海老爷就是海青天,从来就不收任何礼,叔叔,你想一想,海老爷若是收礼,咱能比得上徐家吗?” “那他、他还威胁我,要是查出我当、当过海盗,还严惩、不贷?”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朱辉说着,前去敲门。 何氏才把门打开,汤琼和汤瑶站在当院观瞧,只见朱辉拽着汤景走了进来,忽然,姐妹二人吓得嗷唠一声,赶快藏了起来。 把院门从里面锁上,何氏面带愠怒,冷冷地打量着汤景和朱辉…… 朱辉以为她是介意汤景喝多了,解释道:“婶婶莫怪,我们在街市之上,听说海老爷清苦,从不收礼,也没敢多带礼物,买了两只板鸭去看望海老爷,没想到被人家给扔了出来,我们在巡抚老爷的官邸门前,跪了两个多时辰,最后被海老爷给骂了一顿,这才和叔叔喝了二两烧酒,把那两只鸭子给吃了。” “你,你们俩有没有当过强盗?”何氏面带惊恐地问道。 “婶婶何出此言?” 何氏还是不敢不信,又问道:“刚才、刚才的事、真不是你们干的?” 汤景一听,感觉有些不对劲,躺在地上打着滚叫道:“天呐……,让、让我、死在外面算了,许灵儿可恶!李舜臣可恶!你们、你们干嘛救我?这、这让我、我情何以堪……” 朱辉又问道:“婶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汤琼跑了过来,讲道:“哥哥,刚才有人敲门,我、我还以为是你和爹爹回来了,正准备开门时,却看见……” 朱辉看着汤琼恐慌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忙问道:“琼琼,你看见了什么?” “我从门缝中看见,徐大和徐喜都被人勒住嘴、蒙上头,装进了麻袋里,扔上马车拉走了。” 汤景听到此处,猛的一下坐起来,问道:“琼琼,你、说什么?” 汤琼吓得躲在了母亲的身后,何氏这才把刚才的情形讲了一遍,最后问道:“汤景,我就想知道,这是不是你干的?” “婶婶若是不信,明日可去应天巡抚衙门问问。”朱辉答道。 “哈哈……,你奶奶的徐鲲,真是报应!”汤景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何氏,着急地问道:“他留在咱家里多少银子?” 何氏哆哆嗦嗦地答道:“地窖里可能有一百万两。” (本章完) 第87章 金陵金梦 2、夜夜笙箫 得知这个消息,恍如做梦般的汤景,差点再次晕倒,打着哆嗦讲道:“连夜把银子挖出来,咱们明天就搬家……” 何氏夫人冷冷地打量着夫君,生气地问道:“徐鲲到底被什么人绑走了?” “如今徐阶已经告老还乡,他们徐家的仇人这么多,谁知道他被什么人绑走了?”汤景的语气显得底气十足。 这笔意外之财,也让朱辉大吃一惊,谨慎地问道:“叔叔,虽然徐鲲被人绑走了,可徐家的人找来怎么办?” 汤景拿白眼珠翻了何氏一眼,又瞅了瞅大女儿汤琼,转眼死死地盯了朱辉一会儿,似乎只有他才值得自己信任,沉默了片刻,笑道:“小子,今后好好听叔叔的话,我保证拿你当亲儿子对待,走,跟我挖银子去!” “叔叔,这银子藏得好好的,挖出来干什么?”朱辉问道。 “你懂个屁!让你去、还不快去!”汤景嚷道。 见何氏拦住了朱辉,汤景怒不可恕,上来就准备给了她一记耳光,却被朱辉把他的胳膊给死死地拽住,把汤琼、汤瑶两姐妹吓得直哭。 汤景本想对何氏破口大骂一顿,感觉朱辉似乎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便双手捧着脸,蹲在地上痛哭嚎啕,结结巴巴地讲道:“你们、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我、我是怎么过来的?如今,这个家被那姓徐的折腾成这样,我已经无脸见人,宁可出去讨饭、也不准备在这儿过了……” 看夫君哭得实在伤心,何氏抹着眼泪劝道:“这可是祖传的家业,若是卖了,百年之后,咱们如何对祖宗交待?再说,拿了人家的银子,我们又能跑去何处?” 汤景止住了哭声,握住夫人的双手,叹息了一声,认真地答道:“这些年,我、我汤某对不住你们母女,今后,不能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恍恍惚惚的何氏夫人站起身来,领着大家到了厨房后边,指着一间堆放杂物的矮房子,讲道:“银子就在下面的地窖里。” 汤景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速度,对朱辉讲道:“小子,不去帮我搬运银子,还等什么?” 汤琼拦住了朱辉,转身看着她的父亲,怯懦地问道:“爹爹,可、可这些银子不是咱家的。” 汤景把眼一瞪,喝道:“琼琼,你懂什么?在咱家里的,就是咱的。” 汤琼吓得不敢再吭声,等朱辉点燃了蜡烛,在何氏的指点下,扒开堆在上面的杂物,找到了地窖的入口,汤景迫不及待地手执蜡烛下了地窖。 看着这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还有数不清的金饰珠宝,汤景放声大笑,就感觉一阵眩晕,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何氏听到下面扑通一声,蜡烛熄灭了,急忙叫道:“朱辉,快下去看看,你大叔他怎么样?” 朱辉下到了地窖,只见汤景正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躺在了地下,赶忙把蜡烛立在木箱上,拿袖子帮他擦擦嘴,摇着他的脑袋,大声喊道:“叔叔,你醒醒!你醒醒……” 何氏和汤氏姐妹听着声音不对,于是,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朱辉给汤景揉了半天太阳穴,看他紧要牙关、浑身发抖,便使劲地掐他的人中,过了一刻钟,汤景才醒了过来。 发现汤景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朱辉问道:“叔叔,你真敢要这些银子?” 汤景从朱辉身上爬起来,仿佛重生了一般,答道:“好孩子,你还不知道咱汤家的来历,等有空了,叔叔讲给你听,只要你今后好好听我的话,我保证你的前程似锦。” 朱辉听罢,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徐鲲被谁绑走了吗?”汤景接着问道。 朱辉一愣,赶忙摇了摇头。 “呵呵,我判断,这是林风派驻在宁波的陈掌柜干的,他把徐鲲当成我给绑走了,我们不赶紧把银子运走,难道还等着陈元化、或者徐家都来找咱们算账?” “叔叔,你准备拿这些银子干什么?” 汤景退后半步,绷着脸问道:“你说拿这些银子能干什么?” “叔叔,如今朝廷准贩东西二洋,有这些银子做本钱,不如用来做生意。” 汤景知道,朱辉着急回去寻找他的父亲,便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点头答道:“我看行,小子,快帮我往外运银子吧。” 二人一直忙活到鸡叫五更,连十万两也没搬完,就已经累得不行了,汤景把扔在箱子上的金饰珠宝,收进了随身的褡裢,锁好了杂物间的房门,这才把朱辉安置到厢房去睡觉,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卧室。 次日午时,发现汤景还在熟睡不醒,何氏默默躺在他的身旁,双眼望着屋顶,泪水沾湿了枕巾…… 看见汤景翻了身,何氏才推开了他的脑袋,问道:“夫君,我看这些银子咱们暂时别动,行吗?” 汤景一把推开何氏,坐起身来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婆娘!当年要不是你天天找事,我何苦带着老娘和幼子外出?又何至于被强盗掠走这么多年?那徐鲲狗仗人势,这些年来,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贪我钱财、霸我家室,遭到了上天的报应,难道你还替他说话?” 眼泪汪汪的何氏夫人,望着丈夫无言以对,穿上了衣服,开门走了。 汤景起床之后,看着家里的这些东西,越看越不顺眼,运足了底气,骂道:“徐鲲这个狗东西再也回不来了,等我买了大宅院,把他娘的这些东西全都烧掉。” 走到后花园,看见朱辉正在撑起一张网,用来给汤琼、汤瑶捉麻雀,汤景站在月亮门口,大声喊道:“朱辉,帮我看好家,我要出去一趟。” “叔叔,你要去哪里?”朱辉转身问道。 “别顾着光玩,快去给你大婶帮帮忙,把咱家值钱的东西装箱,其他的全都烧光,等我买座大院子,过两年给你娶媳妇。” 发现何氏走了过来,汤景故意扯着嗓门大声讲道:“朱辉,你给我看好家,无论谁来,都别让他们进!” 汤景离开家,用折扇遮脸,快步沿花市大街往前走,越过一座小桥,眼前到了江南贡院,这是江南俊才参加乡试的地方,一座座白墙黑顶高大的房子,显得庄严肃穆,与河对岸的青楼画舫形成鲜明的对比。当年,施耐庵和刘伯温在此地同榜考中进士,七十年前的唐寅、唐伯虎在此乡试,高中解元第一名…… 联想至此,汤景感慨万千,若不是当年轻狂无知,贪图秦淮柳岸的温柔梦乡,凭自己的才华和家世,或许已经入了翰林院,如今当个五品知府,应该问题不大。 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要是年轻时懂得用功读书,又何必子承父业去经商,哪至于被掠到蛮夷荒岛上呆了六年,留下娇妻被人欺凌…… 憋着一肚子的怨气,汤景不停地咒骂着何氏有辱门庭,以至于自己无脸见人,只好到江南贡院,来找汤家的世交、江南提学官吴学政帮忙,准备卖掉家里的老宅,再买一处新宅。 有关汤景回到来的消息,这位提学官大人早已听说,忽然见到世侄来访,吴学政还是故作惊讶,瞪大眼睛问道:“世侄、世侄,是你吗?可想死老朽了!这些年来,你去了何处?” 汤景满含泪水,趴在地上给吴学政磕头,答道:“拜见吴世叔,侄儿外出经商,被贼人掠去做了好几年苦力,终于逃回来了。”说完,拿出一袋子金饰珠宝呈了上去。 “天可怜见!世侄,不管怎么说,能回来就好。” “世叔,我离家这些年来,你老没少替我家费心,如今,徐鲲这小子居然霸占了我的家室,幸亏是遇到了青天海老爷,才把他打发走,可我已经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来请世叔帮帮忙,帮我寻一处宅院,闹市区最好,再顺便帮我把老宅卖掉。” 吴学政收下了礼物,笑呵呵地答道:“青天海老爷一来,把咱这金陵城里的不少大户吓跑了不少,呵呵,鼓楼附近还真有座刚刚落成的大宅子,是前任巡抚蔡大老爷小舅子的,我给你打听打听。” “烦劳世叔费心了!” 对于蔡大老爷小舅子的这座宅子,吴学政怀疑汤景买不起,不禁问道:“世侄,你打算花多少银子?” “多少都行!” 尽管汤景看起来很自信,吴学政的心中还是直打鼓,抿了抿嘴讲道:“那座大宅院,没有七十万两银子怕是下不来。” 汤景立刻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五十两银子,就能在秦淮乐府买个上等的歌女,这一座宅子为何能要这么多钱?” “呵呵,世侄有所不知,那已是老黄历了,如今咱这江南的银子,如流水般地从沿海口岸涌来,钱越来越不值钱,我说的这个宅子,你现在要是买了,等再过些年,恐怕值个百万两也不止。你不知道,如果不是蔡大老爷的小舅子怕海青天找他的麻烦,就算你给人家八十万两,他也不见得会卖。” 汤景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答道:“好吧,还请世叔从速办理,越快越好,我那处院子,给个五万两银子就行。” 吴学政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世侄,你回去等信吧。” 从江南贡院出来,汤景仍在责骂何氏不守妇道,诅咒徐鲲惨死在匪徒之手,愤愤然在秦淮岸边坐到了天黑,直到那雕梁画栋的画舫外亮起了灯笼,怀念起了年轻时逍遥自在的日子…… 弯弯的月亮升起,斜挂在秦淮河的上空,月色下的秦淮两岸热闹非凡,更有那细吹弹唱的画舫,在河面上游来游往。 阵阵凄清委婉、动人心魄的吴侬歌谣传来,河房里的妙龄女子穿着轻纱,头上簪着**朵,缓缓卷起了湘帘…… 一个个醉生梦死的后生,坐在画舫之中凭栏静听,灯船鼓声一响,两边卷帘开窗,河道里燃着龙涎沉香雾一齐喷来,灯光月色连成一片,仿若人间仙境。 望着那瑶宫仙女,还有那十六楼的官妓,天仙新妆炫服、轻歌曼舞,汤景禁不住开始春心荡漾,摸摸身上还不少银子,不自觉地朝向画舫走去…… 到了后半夜,醉醺醺的汤景回家敲门,朱辉把院门打开,问道:“叔叔,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你小子,嘻嘻,明、明天、晚上叔叔带你去开开荤……” 朱辉没有搭理汤景,把他搀扶到了卧室的门前,道了一声晚安,便赶紧走了。 何氏忙着给他宽衣解带,自己也脱了纱裙,汤景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将她推到了床下,独自呼呼大睡…… 连续十来天,汤景都是让朱辉帮他看家,他一大清早出门,到了后半夜酩酊大醉而归,再也没有碰过何氏夫人。 这日清早,发现汤景又要出门,朱辉追过来讲道:“叔叔,你的老母幼子、还有我的老父亲,他们都还在海盗之手,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去救他们!” 汤景嘿嘿一笑,答道:“许灵儿姑娘会去救他们的。这不,我已经买好了一座大宅院,等他们都回来,也有的住了。” “花了多少银子?”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七十万两银子。” 朱辉听罢禁不住惊叫道:“花这么多钱!” “我还从画舫官楼选了二十多个歌妓,你去给我准备好两千两银子,过一会儿给我送到新家,别让你婶婶知道,明白吗?” 发现汤景花起钱来如流水一般,朱辉劝道:“叔叔,不如用这些银子做生意,林文静托我帮忙,采购景德镇瓷器和丝绸运往……” 没待朱辉把话讲完,汤景把眼一瞪,训斥道:“小孩子家懂什么?出海经商哪有这么容易?” “叔叔,且不说徐家会不会找来,这些事情若是被婶婶知道了,今后的日子还……” “住口!”汤景早已感觉到,朱辉这小子很不上道,他似乎根本就没考虑过,何氏早晚会被休掉,还总是替她说话,心中十分不爽,恨不得立刻把他赶走,但又担心将来对许灵儿无法交待,喘了半天粗气,讲道:“这不还留下了三十万两么?将来经商做本钱应该够了。” 无言以对的朱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明天该上班啦,因项目答辩,可能会停一两天 (本章完) 第88章 金陵金梦 3、祸不单行 前任应天巡抚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请了镖师到汤家来运银子,何氏这才知道,汤景为买他的这座院子,居然花掉纹银七十万两之巨! 出离愤怒的何氏强压怒火,把吴襄和镖师们让进了客房,献上了茶水,颠起小脚跑到厨房后的小屋门外,上来给了汤景一记耳光,骂道:“不知死的东西,你可真敢花钱!” 见朱辉想来劝架,汤景对他摆了摆手,理直气壮地答道:“难道我还不了解徐鲲!这小子在外面不知惹了多少祸,徐阶这老不死的已被罢了官,万一徐鲲的冤家对头,到这儿来找他,咱怎么办?再说,这钱不花出去,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况且,现在这银子越来越不值钱,买了那处宅子,没准还能赚点,你懂不懂?” “若是徐家来要钱,你拿什么给人家?”何氏生气地问道。 “呵呵,”汤景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讲道:“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到现在为止,虽然还不知道是谁绑架了徐鲲,但我有种直觉,可能海盗是冲着我来的,只不过徐鲲倒霉罢了,我揣摩着,他已经被卖给了倭寇,没准再过几天,海盗还会再来,你说咱们留在这等死吗?” 何氏醒过了味来,惊恐地问道:“海盗发现绑错了,他们也许会把徐鲲放回来,到时候海盗没来,徐鲲回来要银子,咱可怎么办?” “呵呵,只要被海盗抓走,他就别想再回来!如今,我既不担心徐鲲,也不担心海盗。徐鲲肯定是回不来了,至于说海盗,我早晚还得和他们打交道,毕竟我的老母和幼儿,都还在他们之手。不过,现在最可怕的是,海大老爷随时找我的麻烦。” “你以为搬了家,海大老爷就找不着你了?”何氏不解地问道。 汤景趴在何氏的耳边,低声答道:“海大老爷再来找我,江南提学官大人就能帮我说话,就算海老爷是天下少有的青天,难道还不给这位老世叔点面子?再说,那处院子,咱找人家蔡大老爷的小舅子去买,可能七十万两银子都不止,现在人家留下了一群丫鬟婆子伺候你,老世叔至少还能拿十万两银子的佣钱,你懂不懂?” 听罢这番话,何氏也想开了,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答道:“快去吧,吴公子和镖局的人都到了。” 汤景带着朱辉来见客,和他们一起验银子,镖师们开始装车,吴襄把房契、地契交给了汤景。 等送走了客人,汤景喊道:“朱辉,把那些没用的全都给我烧掉。” “叔叔,这些天来,我和婶婶把该带走的都收拾好了,没什么可扔的。” 汤景跑进堂屋,看着这一箱箱装好的物件,显得非常愤怒,扒开一个个箱子盖,把何氏的衣物往外扔。 何氏站在当院看了一会儿,也没去捡,抹着满脸的泪水跑开了,汤琼和汤瑶哭着跟在母亲的身后,一起进了后花园。 “叔叔,别费劲了,你好好看看,这些都是婶婶陪嫁的嫁妆,婶婶是个明白人,该扔的她早就扔了。”朱辉劝道。 汤景运了运气,这才罢手,依然气愤不平地骂道:“让海盗把徐鲲这王八蛋弄死!” “叔叔,等搬完家,我们去一趟景德镇,买些瓷器运到石山本愿寺,交给文静去卖,一趟就能赚不少银子,用不了几年,这七十万两银子还能赚回来……” 汤景马上打断了朱辉,讲道:“我可再也不愿出海了。朱辉,搬完家后,还有不少事要办,你得好好听我的话,明白吗?”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个家。朱辉担心汤景会虐待何氏母女,便劝道:“叔叔,搬完家之后,得饶人处且饶人!” “什么?你小子说什么?饶人?我还盼着你把徐鲲这王八蛋给弄死……” 听汤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朱辉赶忙讲道:“叔叔,不管你将来妻妾成群,只要你能对婶婶和两个女儿好点,我保证一切听你的,只不过,弄死徐鲲,我还真没这个本事。” “小子,如果你愿意学功夫,我可以帮你请个武师。”汤景答道。 朱辉自幼接受私塾教育,满脑子之乎者也、忠孝礼义,经历一番磨难后,直骂自己无能,听说可以学功夫,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叔叔,我今年快十五了,学功夫是不是晚了点?” 汤景把朱辉拉到近前,摸了摸他的胳膊和腿,装模作样地讲道:“嗯,不错,准行……” 这时,从后花园突然传来汤氏姐妹的惨叫,朱辉赶紧往外就跑,埋怨道:“叔叔,肯定是你的行为刺激了婶婶,她又要寻短见,快去看看吧。” 汤景慌忙跟了出来,站在月亮门往里观瞧,只见三个大汉手执绣春刀,围住了何氏母女。 不知锦衣卫为何要威胁自己的妻女,汤景高声喊道:“三位大人,请刀下留情,请问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有个锦衣卫轻蔑的一笑,问道:“如此说来,你就是徐鲲?” 汤景赶忙摇了摇头,矜持地答道:“大人,你们搞错了,我叫汤景,这里是老王府。” “呵呵,徐鲲,你不要给我装了,我们刚从松江府华亭县回来,知道你往来京城途经金陵时,就住在此地,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连镇抚司黄大人都敢骗!” 汤景心中有了底,走到锦衣卫的面前,深施一礼,讲道:“看来大人真的是误会了,我汤景流落海外六年,刚刚逃回来,这才知道徐鲲占我家室、霸我家产,我被逼无奈,到应天府去告状,好在新任巡抚是个青天大老爷,给俺做主,把徐鲲给撵走了,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到巡抚衙门打听、打听。”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座旧王府,听罢汤景这番不慌不忙的解释,三个锦衣卫都不敢造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放开了何氏母女,围住了汤景,其中有人问道:“那你说说,徐鲲去了何处?” 朱辉赶忙上前答道:“三位官爷,那徐鲲作恶多端,在金陵城欺男霸女,欠下无数债务,他叔叔致仕还乡之后,这小子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汤景缓过神来,问道:“敢问三位大人,请问徐鲲如何欺骗了黄大人?” “要说徐鲲在金陵城欺男霸女,欠下债务无数,倒是可能。前些年,他打着首辅大学士家的旗号,在京城做生意,很多人都把银子借给他吃利息,但谁也没想到,自打今年起,这混蛋就没再给过一厘钱的利息,很多债主连本金也追不回来,光欠我们黄大人的银子,就达五十万两之多。”有个锦衣卫答道。 “他们徐家在松江有好几万顷田地,不可能连这点钱都还不上吧?”汤景问道。 有个锦衣卫走到汤景的近前,答道:“那都是徐阁老名下的,阁老对这纨绔子弟也很无奈,我们总不能逼阁老还债吧?既然徐家说,徐鲲把银子都倒腾到了这儿,那我们现在只好找你来要了。” 汤景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跪倒在地,讲道:“求三位大人饶命,那徐鲲明明知道我回来了,他、他怎么可能、还把银子放在我家里?” 有个锦衣卫围着汤景转了一圈,其把绣春刀插在地上,阴阳怪气地问道:“你说你流落海外很多年,刚刚逃回来,徐鲲霸占了你的家室,如此说来,这家里的东西,都是徐鲲的了?” 汤景大吃一惊,赶紧趴在地上磕头,答道:“大人,确实如此,你没看吗,我已经穷得叮当响,准备把这宅子卖了。” 这个锦衣卫冷冷地打量着汤景,大声喊道:“搜!搜到多少要多少。” 汤景被吓得抹起了眼泪,一路小跑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把何氏和二姐妹搀扶起来,朱辉讲道:“婶婶,不用怕,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祸咱也躲不掉,就别跟着他们了。” 三个锦衣卫在汤家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也就找出一百多两银子。 哭哭啼啼的汤景跟着他们,哀求道:“大人,都看见了吧,我如今一贫如洗,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连这宅子都得卖。” 锦衣卫觉得汤景应该没说谎,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旧王府里像打劫一样,让人知道了也不好,刚准备要走,其中有人讲道:“等我去方便一下。” 这个锦衣卫上完了茅房,转身到了那座窝棚房子,往里一推,居然还上着锁,趴在门缝观瞧,立刻惊讶地喊道:“刘千户,快来看看!” 汤景一听,赶忙抱住了刘千户的大腿,哀求道:“那是我家仅存的一点货物,我还得做生意活命,千户大人,求你们不要这样!” 刘千户一脚踢开了汤景,厉声喝道:“快把钥匙给我!” 汤景知道,躲也躲不过去,只好亲自把门打开,哀求道:“大人!多少给我们留点活命钱吧。” 刘千户翻开一箱箱银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嗯,咱们这一趟不白来。” 有个锦衣卫拉住汤景的衣领问道:“我问你,这是徐鲲留下的吧?” “是!是!徐鲲这小子跑了,就留下这么点银子,我、我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呵呵,好!汤景,这宅子也别卖了,你拿一千两银子走人,我们就住在这儿等徐鲲。告诉你,就算你到告海大老爷那儿也没用。”刘千户说着,拿起一个布袋,给汤景装了一千两银子。 等汤景接过了银子,刘千户把手伸了过来,笑眯眯地讲道:“既然找不着徐鲲,就把房契、地契拿来作抵押。” “这,这怎么可以?” “告诉你汤景,不要逼我们把你全家下大狱!要是把你抓走了,海大老爷救不了你!”刘千户威胁道。 把房契、地契全给了刘千户,汤景可知道,什么叫有冤无处申,十分后悔把银子从地窖里搬了出来,好在镖局刚把七十万两银子运走,这伙人还不知道自己正在搬家,如若不然,可真是倒了血霉! 刘千户接过了房契、地契,笑道:“你还算还识时务,告诉你汤景,就凭你流落海外这些年,就足以拿你下狱,我问你,当没当过海盗?” 汤景赶紧摇了摇头。 刘千户骂道:“混蛋,还不快滚!” 汤景夹着满脊梁沟的冷汗,对全家人讲道:“银子被他们找着了,他们要在这儿等徐鲲,房契、地契都给了他们,给了咱们一千两银子,咱们赶紧走吧。” “叔叔,婶婶要带走的东西不能不要……” 汤景把眼一瞪,打断了朱辉,嚷道:“本来这些破烂也没打算要,还不赶紧走。” 何氏夫人没有理会汤景,把两个女儿交给朱辉,独自跑回屋里,在刘千户等人的监督下,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包旧书卷。 汤家四口和朱辉被赶出了府门,五人一路小跑,来到了鼓楼附近的大宅院,大家才算松了口气。 新宅门前有个清纯秀丽的姑娘,她对何氏等人视而不见,到汤景面前唱了个诺,笑着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明天才正式搬来吗?” 汗流浃背的汤景来不及解释,挥手让朱辉、夫人何氏和两个女儿进了院子,关上了府门,气喘吁吁地坐在了门槛上,望着这个秀色可餐的姑娘,讲道:“月儿,快来帮我捶捶背……” 话音未落,就听咚咚咚有人敲门,汤景以为刘千户等人追来了,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瘫倒在了月儿的怀中。 这时,就听门外的吴师爷讲道:“汤景,海大人听说你买了座大宅院,现在要传讯你,快开门吧。” (本章完) 第89章 金陵金梦 4、家世显赫 朱辉将何氏母女安顿好了,回来寻找汤景时,看见他正躺在了月儿的怀中,赶紧问道:“叔叔,你这又怎么啦?” “海大老爷、海大老爷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汤景说着,支走了月儿,趴在朱辉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朱辉吃惊地看了看汤景,心中暗想,这些天来,你办的事情还真不少! “一定要按我说的做,明白吗?”汤景盯着朱辉,直到他点了点头,才允许他去开门,这时,吴师爷带着众差役走了进来。 “汤大官人,跟我走一趟吧,海老爷想知道,你为何买这座宅院?不过,你放心,海老爷办事最公平,只要你能说出银子的来历,凭你们汤家的背景,相信海老爷不会为难你的。” 惊魂未定的汤景问道:“吴师爷,咱这、这就要走吗?” 吴师爷点了点头,汤景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走了。 听说官府来抓人,何氏急忙跑了出来,碰到了朱辉,问道:“你叔叔呢?” “叔叔被吴师爷带走了,请婶婶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找提学官大人帮忙,他能给叔叔作保。叔叔说:让你去找月儿,把府里的丫鬟婆子召集起来训个话,以前汤府的老家人,过几天也陆续该从老家回来了,现在府里的一切听月儿安排。” 何氏哭丧着脸讲道:“这么大一处院子,全家只剩下一千两银子,二十多口佣人,老家人也都回来了,坐吃山空,将来可怎么办?” “婶婶莫急,叔叔不是糊涂人,家里一切,他早已做好了安排。”朱辉安慰道。 何氏本来对这个半大孩子多有戒心,通过这些天的细心观察,感觉这个颇有礼貌的少年十分懂事,既不贪财、也不撒谎,遇到任何事都处变不惊,似乎是个可托付之人,把朱辉叫住,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婶婶,请问还有什么吩咐?”朱辉问道。 何氏顿时羞红了脸,扭扭捏捏地低下头,小声讲道:“公子,婶婶看你精明强干、心地善良,真心喜欢你,你看,琼琼也快长大了,前些日子,上门提亲的踏破门槛,我都没有同意;虽说你自幼漂泊海外,难得还能如此知书达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以后也得有个家。公子,你可别见怪,等你叔叔回来,我想和他商量、商量,将来把琼琼许配给你。” 青涩的少年没料到,何氏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低声答道:“在下把琼琼当亲妹妹看待,不敢有非分之想,叔叔是我的恩人,不管面对什么困难,我自有担当,请婶婶放心吧。” 何氏夫人夸赞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朱辉见何氏欲言又止,就知她肯定有事相求,讲道:“需要我做什么,请婶婶只管吩咐。” “徐鲲和前大理寺丞、右佥都御史庞尚鹏交好,前几年,庞尚鹏在杭州得罪了不少人﹐被先帝嘉靖爷削职为民,他现在南京经营一家钱庄,也不知徐鲲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银子,全都存进了钱庄吃利息,前些日子,徐阁老致仕还乡,他才从钱庄收回了这一百万两,说是要准备回老家松江府买地去,赶巧你和大叔就回来了。” “婶婶,是不是说,徐鲲应该还有不少钱,都放在庞尚鹏的钱庄?”朱辉吃惊地问道。 “这些事情,以前我也从不过问,但眼下我们的日子没法过了,等你办完事之后,陪我到钱庄去一趟,咱们俩能要回多少是多少。不过,这件事千万不要再让别人知道,包括你的叔叔,懂吗?” “婶婶,我明白了。” “再过几天,汤府的老家人都该回来了,人多眼杂,你千万要给婶婶保密!” 朱辉遵照汤景的嘱咐,前去找江南提学官吴学政帮忙,此刻,吴学政正在家中清点吴襄送来的佣钱。 点完之后,发现只有六万两,吴学政气愤地骂道:“说好了十万两的佣钱,这个没出息的小王八蛋,居然短我四万两银子!” 吴府的老家人问道:“老爷,是不是送到兴记钱庄去?” “送去吧,现在海青天坐镇应天府,这银子放在家里也是祸害,书房里还有五千两,全都送去吧。”吴学政郁闷地答道。 老家人前脚刚走,门房的小厮前来禀报,说是汤府的伙计来访。 吴学政知道朱辉是干什么来的,马上吩咐家丁,帮他找了身打补丁的旧官服,准备了一顶破破烂烂的小轿。 朱辉被请进了客厅,给提学官大人见礼,讲道:“吴老爷,我叔叔被海大老爷传讯,临走之前托我来见你。” 吴学政打量着朱辉,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长发绾起,浓眉大眼,身材虽不算魁伟,倒也壮实,问道:“你是汤家的什么亲戚?” “回禀老爷,在下朱辉,自幼飘零海外,幸得汤景叔叔所救,随他一起回了南京。” “呵呵,老夫知道了,等哪天海大老爷传讯你时,可不要说见过我。” 打发走了朱辉,吴学政坐着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前往应天巡抚衙门去找海瑞,正好碰上他从衙门里出来。 掀开帘子,吴学政喊道:“快落轿!” 二位轿夫停了下来,吴学政慌慌张张地要下轿子,一不小心,把轿底给踢了个洞,一条腿卡在了里面。 吴学政拖着一条腿,低着头作揖,喊道:“下官拜见海大人!” 发现他有条腿在轿子里拔不出来,一身大红的官服已掉了颜色,前后还打着好几块补丁,显得十分滑稽,海瑞忍着笑问道:“吴提学官,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下官前来拜见巡抚大人。” “呵呵,提学官大人,你真是清廉的楷模!轿子都破成了这样,还没舍得换一顶。”海瑞赞道。 吴学政拿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谦恭地答道:“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君子固穷,下官身为江南十府的提学官,自当安贫乐道,请海大人莫要见笑。” 海瑞如同遇到了知己,点头讲道:“吴大人真是天下士子的楷模,快坐、快坐上轿子,随我到府上一叙。” 吴学政坐进了轿子,这才把腿从轿底拔出来,答道:“海大人,下官可就不客气了。” 到了应天巡抚官邸,吴学政发现,这座曾经辉煌无比的豪宅,如今一切用品、用具,全都换成了一堆破烂,更让他吃惊的是,海瑞居然亲自下厨烧火做饭,他也不敢多问,只得过来帮忙。 海瑞笑道:“夫人王氏刚刚过世,本官尚未续弦,既然是请提学官大人来家吃饭,就不能劳下人去做,今日尝尝我的手艺。” 吴学政也帮不了太多忙,只好过来帮着烧火,煮了一锅白菜豆腐,在大柴锅边上,贴了一圈杂面饼子。 饭做得了,老家人在客厅摆好了八仙桌,端上一锅热腾腾的白菜炖豆腐,外加三盘拌凉菜,两只小碗各倒上一两烧酒,摆上一筐贴饼子。 等二人落座,海瑞端起了酒碗,讲道:“提学官莫要笑我寒酸,请。” 此刻,吴学政看到了海家的情况,以及海瑞娴熟的烹饪技术,算是见识了他的清贫,内心十分震撼,双手举碗齐眉,答道:“海大人,请!” 二人彼此敬了酒,就着咸菜和白菜炖豆腐,吃了两个贴饼子,吴学政喝了一碗豆腐汤,开始切入到了正题。 “海大人,下官有一世侄,不知犯了何事,今天被传讯到巡抚衙门?” 见吴学政吃得津津有味,海瑞也不禁暗中赞赏,听到他问起了汤景,立刻板起了脸来,心道:你这世侄可真有钱! 发现海瑞半天没有答话,吴学政继续问道:“海大人,可曾听说过襄武东瓯王?” 海瑞点了点头,也问道:“难道说襄武东瓯王汤和老王爷,和汤景有什么瓜葛?” “海大人明鉴,呵呵,下官也是濠州钟离人氏,和汤家是世交。”吴学政答道。 海瑞不免有些吃惊,讲道:“是吗?当年太祖爷洪武皇帝陛下定都金陵,大封诸将为公侯,唯有信国公汤和和太史令刘基刘伯温二人,放弃高官厚禄,主动辞官还乡,后果有胡惟庸、蓝玉等文武众臣居功自傲,争宠夺权,甚至鱼肉百姓,导致太祖爷震怒,能得以保全家族一门的功臣名将,唯有信国公汤和,被太祖追封为东瓯王,谥号襄武。” “信国公老王爷了不起!世间如此低调者能有几人?到洪武二十二年,开国元勋都快没了,倭寇扰乱东南沿海,太祖把他从濠州老家召进金陵,问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老王爷明白了太祖的意思,立刻从金陵启程,沿海巡视到潮州,筑下了抵御倭寇的城池六十余座,这才返京复命。就这样,太祖恩准汤家世代居住京师,到了成祖爷永乐元年,改北平府为顺天府,诏以北平为京城;永乐十九年,改京师为南京,称应天府,汤家不愿北上,世袭罔替的王位被免,但依然允许他们在此地谋生。海大人,这便是汤景的家世。” 海瑞听得明白,但还有些怀疑,问道:“吴大人,这是一百六十年前的往事,你说汤景是襄武东瓯王的后人,有何为证?” “海大人,在濠州钟离汤家祠堂,家谱中有记载,从嘉靖朝往前溯,在汤景的父辈之前,历任应天巡抚来到南京,无不前往汤家拜会,只可惜到了汤景父亲这辈,却学起了范蠡,做起了陶朱公的营生,才导致汤景外出经商被掠的惨剧,请大人别吃惊,要说汤家的家底,呵呵,能买下半座金陵城也不稀奇。汤家这几十年十分低调,如今在南京城,知道这显赫世家之人,已为数不多,作为世交,我愿为汤景作保!”吴学政解释道。 “世家吴氏清官令海某敬佩不已!既然汤景是豪门望族,又有提学官大人为他作保,等会儿我便放了他,不过,对他那两座宅子,我还会继续监视。” “多谢海大人的恩典!” 朱辉辞别吴学政之后,回到了汤景的新家,这时,何氏已对丫鬟仆人训话完毕。 月儿见朱辉回来了,赶忙把他带进二道院,来到一间厢房,指着两个少女讲道:“朱公子,这位叫婉兮,她叫清扬,据濠州老家人汤诚介绍,她们的名字取自水木清华,婉兮清扬之意,这二位小姐与府中的丫头不同,她们是老爷从濠州钟离请来的,今后听你的指挥。”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瑶…… 这两位美若天仙的少女,都是身着紧身紫衣,高挽的发髻,身配锦衣卫一样的绣春刀。 婉兮的年龄和身高都与朱辉相仿,长得一副满月般的脸盘,白里透红,浓眉毛、大眼睛,樱桃小口,齿白唇红…… 清扬略高朱辉一个头尖,年龄可能比他要小,白皙的鸭蛋脸、丹凤眼、细长的眉毛,一笑两个酒窝…… 月儿看着傻呆呆的朱辉,讲道:“按老爷的吩咐,带她们俩去吧。” 发现朱辉还在犹犹豫豫,月儿命令道:“公子,按老爷的吩咐办,快去吧,以免夜长梦多。” 婉兮和清扬跟着朱辉回到了老宅,三人翻墙进了院子,躲在后花园的月亮门,只见刘千户等人还在数银子。 “二位姑娘,对付这三个锦衣卫有没有问题?”朱辉问道。 看着三个累得满头大汗的家伙,清扬答道:“哼!这仨草包,欺负老百姓还行,对付他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于是,婉兮和清扬对了个眼神,眨眼之间,二人冲到了锦衣卫的身后,挥刀便砍。 刘千户发现有人袭击,赶忙舞动绣春刀迎战,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二人也不答话,旋即与刘千户等人战在了一起,不到三个回合,婉兮就把刘千户斩于刀下,剩下的两个跪下求饶,清扬也不废话,手起刀落将他们刺倒在地。 这两位武功高强的冷美人,彻底把朱辉给惊呆了…… 发现朱辉还惊魂未定,婉兮拍着他的肩膀,讲道:“公子,还不快去到府门等着,待会儿老管家汤诚就要来了。” “你们、你们要走吗?”朱辉问道。 清扬和朱辉对了个眼神,顿时变得面色绯红,轻声答道:“叔叔吩咐过,因担心婶婶和月儿姐姐吵架,让我们赶紧回去。”说罢,她跟着婉兮再次翻墙而出。 从刘千户的身上找出房契、地契,朱辉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的签押人是濠州钟离汤和,于洪武三十年购置…… 中国钱庄的鼻祖——庞尚鹏(1524年-1580年),字少南,广东南海人 (本章完) 第90章 金陵金梦 5、芙蓉帐暖 朱辉把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把锦衣卫的尸首拖进了杂货间,弄来了被褥把三具尸体盖上,一切收拾利落,准备清点银子,猛一抬头,只见木箱后探出了个脑袋,把他吓了一大跳,转身就想往外跑…… “请问这位后生可是朱公子?” 听见老人的声音,朱辉猜测,应该是老管家汤诚来了,赶忙躬身施礼,答道:“在下正是朱辉。” “呵呵,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老人说着,从木箱后站了起来。 朱辉点了点头,问候道:“拜见管家爷爷!” 捋着雪白的胡须,汤诚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赞道:“景儿的眼光不错,果然是后生可畏!老朽已经听说了你的来历,相信你对汤家的忠诚,好!孩子,帮我往外运银子吧。” 朱辉顿时傻了眼,凭着一老一小,如何往外搬运?再说,海瑞还派人在府外巡逻,又怎能运的出去?万一再引来官府搜查,这儿还躺着三具尸首,他们可是锦衣卫!谁又能讲得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时,汤诚微微一笑,问道:“孩子,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 看来,他早就进来了,虽说后花园的院墙不高,就算他能翻进来,可是刚才家里还有三个锦衣卫,朱辉不免有些困惑,便摇了摇头。 汤诚老当益壮,推开了一箱银子,讲道:“地窖下面有条暗道。” 于是,朱辉下到了地窖,扒开一层干草,露出了一面石板,把石板移开后,发现果然有条暗道,急忙抬头问道:“管家爷爷,请问这条暗道通往何处?” “孩子,你先上来,给你讲段百年前的逸事。” 等朱辉爬出来,汤诚接着讲道:“当年,太祖定都金陵,因担心功臣持宠夺权,夺了朱氏王朝的江山社稷,于是,建造了一座庆功楼,摆下宴席,邀文武群臣前来赴宴,暗中却在楼下埋上了火药,等大家全都喝得酩酊大醉,太祖悄然离席,不久,庆功楼便在大火之中灰飞烟灭,赴宴的群臣大都葬身火海……” 这段故事把朱辉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听说襄武东瓯王还曾替太祖出征,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那么,老王爷又是如何躲过了这一劫?” “呵呵,当年,太祖在金陵登基之时,满朝文武都在期盼,将来永享荣华富贵,只有咱汤家的老祖宗,襄武东瓯王、信国公汤和辞官不做,回濠州钟离老家种地去了。” 朱辉不禁感慨万千,他很难想象,如此睿智的襄武东瓯王,竟然有汤景这样的后代,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便接着问道:“管家爷爷,既然此地是王府,为何要弄一条暗道,难道不怕别人发现吗?” “孩子,老王爷替太祖出征,因抗倭有功,获得了恩准,允许汤家在京师居住,但老祖宗深知太祖猜忌功臣,便在聚宝门里建了这座狭小的府邸,还修了暗道以防备不测。关于这条暗道,以前只有景儿和我知道,可通往报恩寺、直达秦淮河。” “这条暗道以前起过作用吗?”朱辉问道。 “孩子你看,后花园的墙头随便都能翻进来,这是因为老祖宗怕太祖起疑心,不敢建高墙阔院,若是没有这条暗道,如何防范于未然?果然,在燕王攻打南京时派上了用场,城破之后,汤氏一门正是从这儿逃出去的。” “可是,管家爷爷,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如何能把银子运走?” 话音刚落,有十来个家丁打扮的中年人,从地道中钻出了出来,他们都是汤府的老人,朱辉给他们一一见礼。 汤诚拍着朱辉的肩膀,讲道:“孩子,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汤府当差,是最忠实的仆人,只可恨徐鲲那个混蛋狗仗人势,为了霸占景儿的家室,把我们都赶回了老家,偌大的王府无人看管,好在景儿回来了,把我们老哥几个又请了回来,来吧,大家一起往外搬银子。” “准备运往何处?”朱辉问道。 “这你就不要管了,你叔叔自有安排。”汤诚答道。 汤诚等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器具,朱辉也不再多问,大家一起动手,忙活到了天黑,终于把这三十万两银子,运到了秦淮岸边,装上了一条大船,趁着天黑,顺便把那三具尸首扔进了秦淮河。 干完活之后,把这条暗道的两端彻底封死,朱辉辞别汤诚离开了秦淮岸边,回到了汤景的新家。 过了一进院,只听月儿笑呵呵地问道:“朱公子,老爷交办的事情,全都办好了?” 累得半死的朱辉点了点头,问道:“叔叔回来了吗?” “老爷早回来了,还在坎坷不安,快去见他吧,会重重有赏!”月儿答道。 发现月儿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朱辉还以为把事情办砸了,惊恐地问道:“请问月儿姐姐,老管家汤诚把银子运到了何处?” 月儿赶忙堵住了他的嘴,趴在他耳边答道:“你一定要记住,决不能在府里再提这件事,要不然,老爷不会轻饶于你,但如果你能听话,今晚老爷会有重赏,明白吗?” 闻着月儿身上的那股异香,朱辉不免有些神魂颠倒,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公子,慢慢你就会明白,到底谁才是这儿的主人?你是聪明人,姐姐我不会亏待你的,赶快去吧。” “感谢月儿姐姐!”说罢,朱辉慌慌张张地往里走,正好看见何氏颠着小脚走出来。 朱辉赶忙上前施礼,问道:“婶婶,请问叔叔歇息了吗?” 何氏抹着眼泪,低声答道:“辉儿,别忘了婶婶给你说过的话,去吧,他还在等你。” 望着何氏那副伤感的表情,就知道她刚被汤景赶了出来,联想到月儿刚才说过的话,朱辉的心中不免一丝悲凉,赶忙安慰道:“请婶婶放心,我去劝劝叔叔。” 有个媚态百生的丫鬟,正在给汤景捶背,看到朱辉回来了,他坐起身来,把丫鬟打发走,急忙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是的,叔叔。但不、不知那老管家汤诚,把银子运去了何处?” “不要问了,此事也不要再提,如若不然,就会有人告发你谋杀那三名锦衣卫,叔叔我自身难保,也救不了你!难道月儿没给你讲过吗?”汤景阴阳怪气地答道。 “可,这……”朱辉担心他翻脸无情,顿时不知所措,显得局促不安。 “呵呵,小子,过来。”汤景笑着把他拉到身旁,问道:“你不是想出海做生意吗?等过些日子,老管家汤诚陪你一起去,给你请的武师也快来了,只要你好好听叔叔的话,我保你前程似锦。” 刚刚搬完家,汤府就开始暗流涌动,弄得朱辉无所适从,低头沉默了片刻,问道:“叔叔,我、我今晚住哪儿?” 汤景忽然放声大笑,问道:“小子,你还没开过荤吧?” 朱辉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不知汤景想干什么,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小子,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心事是什么?”汤景接着问道。 “当然知道,肯定是怕那徐鲲突然回来。” “嗯,孺子可教也!小子,今后好好跟着叔叔干,婉兮和清扬就是你的人。” 朱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问道:“叔叔,你没喝多吧?” “今儿我被海瑞抓进了应天巡抚衙门,差点出不来,到哪儿喝酒去?叔叔没有拿你寻开心,真把这姐妹俩送给你了,你看她们武功高强,对我们汤家赤胆忠心,这点我毫不怀疑,你要带好她们俩,我还指望你们能帮我办件大事。” 怪不得月儿说什么今晚重重有赏,朱辉被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弄懵了,脸憋得像个红孩儿,想起何氏要把汤琼许配给自己,突然之间,先得到了两个美若天仙的女侠,今后又该如何面对何氏母女? 发现他有些不知所措,汤景微微一笑,讲道:“小子,你不要难为情,等过些日子,我把一切安排好了,指望你带上婉兮和清扬远赴伊歧岛,帮我去解救妻儿老母,把徐鲲这个王八蛋的皮给剥下来,拿邓碧川的脑袋去喂狗。孩子,今晚的一切,你听从月儿的安排,尽情享用去吧!” 飘飘欲仙似的朱辉,捂着那颗砰砰直跳的心,慌慌张张出了门,正好遇见了月儿,只听她笑着讲道:“公子,快跟我来,今晚有两位佳人相伴。”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尽管朱辉已是欲火中烧,却又有种本能的抗拒,问道:“月儿姐姐,这、这……” “呵呵,不要担心。关于她们俩的身世,我来讲给你听,蓝婉兮和蓝清扬都是开国功臣凉国公蓝玉的后人,当年,太祖说凉国公欲图谋反,蓝氏一门及帐下的将领惨遭杀戮,并祸及九族,前后诛杀了好几万人,襄武东瓯王、信国公汤和,暗中庇护了蓝氏的一个幼儿,并把他偷偷送回了濠州老家,这支蓝氏后人,世代死心塌地效忠汤家,老爷专门把两个蓝氏姊妹请来,就是为了伺候公子你的。” “这,这……”沉默了片刻,朱辉讲道:“婚姻大事,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父亲还不知在何处,我又怎能私下成亲?” “公子真是位正人君子!老爷并没说让你娶了她们两人,只是说让她们俩伺候你,还不明白吗?” 月儿说罢,没再等他说话,拉起他就走,到了二道院的厢房门口,看见屋里还亮着烛光,便前去敲门。 婉兮把门打开,道了个万福,略带羞涩地讲道:“公子,请进来吧。” 朱辉的心仍在怦怦直跳,转身想找月儿,却发现她已经跑了。 这时,清扬到了门口,和婉兮一起把朱辉领进了卧室。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 情窦初开的朱辉,刚见到这姐妹俩时,打内心来讲,对婉兮没有感觉,但他非常喜欢清扬,似乎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强忍着胸中燃烧的烈火,朱辉起身拉起了婉兮,把她送到了屋外,讲道:“姐姐,请你到那间房去住吧,我、我不想害了你……” 尽管婉兮十分失望,却像是得到了解脱,羞涩地讲道:“公子,请你今后善待我妹妹,对她好点……” 面红耳赤的朱辉点点头,赶紧关上了房门,回到了清扬的身边…… 一股特有的清香气息袭来,他的心醉了,浑身开始颤抖,终于忍无可忍…… (本章完) 第91章 金陵金梦 6、牢狱之灾 次日清早,有人在秦淮河里发现了尸体,立刻报给了应天府辖下的上元县衙门。 上元县令不敢怠慢,带上县衙的捕头和差役,把刘千户等人捞出来验尸,因这是涉及到锦衣卫的命案,县令不敢善做主张,回到县衙写了封文书,上报给应天巡抚衙门。 与此同时,在应天巡抚衙门外,有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带着两个孩子正在捶击登闻鼓,不一会儿,身穿青色长袍、头戴半红半黑高筒帽的皂隶,从巡抚衙门里走了出来。 “你是何方人氏?有何冤情?”皂隶大声问道。 “请青天大老爷给小民做主!”少妇呼喊着跪倒在地,讲道:“民女松江华亭徐张氏,状告应天府的汤景……” 皂隶问道:“如此说来,你是徐鲲家的?” “民女徐张氏是徐鲲的原配,我家相公,被那勾结倭寇的汤景害死了……”徐张氏哭着答道。 “跟我走吧,海老爷正在升堂问案。”皂隶说罢,把她们母子带上了公堂。 海瑞端坐公堂之上,听罢徐张氏的陈述,问道:“徐鲲没有回家,也许到别处办事去了,你为何认为汤景害死了徐鲲?” 徐张氏答道:“青天海老爷明鉴,我家叔公致仕还乡,我家相公为此准备购置三千顷田地,给叔公养老,本该回华亭去支付银子,可是到现在也没回家,我们母子就到南京来找他,才得知汤景突然回来了,蹊跷的是,汤景回来之后,就从老宅中搬走,花巨资买了座新宅子,要不是他害死我家相公,他哪来这么多钱?” 海瑞被这番话所震惊,心中暗想:华亭县的田地,按照十两银子一亩,要买三千顷田地,就得三百万两银子,徐家可真够有钱的,如此看来,徐阶与那严嵩有何区别? 思量了一番,海瑞强压怒火,问道:“你可知汤景的家世?” 徐张氏点头答道:“早年间,汤景和我家相公是朋友,据说他们是开国功臣之后,后来,汤景也做起了生意,但他在海上出了事,我家相公正是为了帮他,才被那何氏所勾引,这何氏不守妇道,当了我家相公的外室,这些年来,我家相公把外面赚的银子,都藏到了汤家,现在汤景一回来,我家相公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请青天大老爷给民女做主!” 海瑞判断,其中必有蹊跷,但首先还是对前首辅大学士徐阶不满,不依不饶地问道:“徐鲲常年在外,既然本该回家,你在家里等着也就是了,而你好像知道他已经出了事,带着家眷赶往南京状告汤景,难道你未卜先知?” “这、这、我家相公往家里捎过信……”徐张氏吞吞吐吐地答道。 “呵呵,徐张氏,也许现在徐鲲已经回到了华亭,可你却一口咬定汤景害死了徐鲲,难道你能确定徐鲲死了?”海瑞继续问道。 “海老爷,民女虽无证据,但有这样的预感,你和我家叔公同朝为官,民女的冤情,请海老爷替给我做主!” 不提徐阶还好,徐张氏越是这么说,海瑞越来气,不由得怒火中烧,讲道:“自汤景一回来,我就开始查他,他若有不法之处,我定会严惩不饶,你且说说,不在家里等着徐鲲,你跑到南京来状告汤景,难道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听海瑞这么一问,徐张氏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徐鲲的长子也只有十来岁,发现他母亲不知所措,便抢着答道:“有三名锦衣卫来过我家,找我爹要债,我娘跟他们说,我爹在南京汤景家,趁着锦衣卫在松江府还没走,我娘怕出事,就想赶在锦衣卫到来之前,到南京通知我爹一声,故此,有了刚才的猜测。” 听说锦衣卫到徐家要债,海瑞也来了兴趣,问道:“你们来南京之后,可曾到汤家去过?” 徐张氏点点头,答道:“昨日午时,我们到了汤府,见到的却是那三名锦衣卫,听他们说,我家相公失踪了,汤景全家刚刚被赶了出去,我们母子就赶紧打听,才知道汤景居然花了七十万两银子,买了座大宅院,难道说不是汤景害死了我家相公,吞了我家的银子吗?” “传吴师爷。”海瑞命令道。 话音刚落,就见满头大汗的吴师爷跑进了公堂,气喘吁吁地讲道:“启禀海老爷,不好了,秦淮河里发现了三具锦衣卫的尸体,上元县令派人刚打捞出来,他不敢擅自问案,送到了我们这儿,该如何是好?” 海瑞听罢万分震惊,但很快又镇静了下来,指着跪在公堂上的徐张氏,问道:“吴师爷,正要问你,你昨日看管汤景的府邸,有没有看见过她们母子?” 吴师爷仔细打量着徐张氏,摇了摇头,讲道:“昨日汤景领着全家老小,慌慌张张去了新家,我们全都跟去了,这母子三人是不是去过汤家老宅,我们不知道。后来,我们不是把汤景抓到了衙门,到了晚上,老爷你又放了他,才嘱咐我们在两边派人看着,仍没见过这母子三人。” 海瑞点了点头,问道:“徐张氏,等上元县把尸体送来,你要仔细辨认,看看是不是你见过的那几个人。” 刚才徐张氏还真不好判断,徐鲲是否真的出了事,听说那仨锦衣卫已死,便伏地痛哭,哀求道:“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汤景失踪这些年,一定是当了海盗,他勾结倭寇谋害我家相公,又害死了三名锦衣卫……” “嗯,”海瑞长叹一声,十分后悔释放了汤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急忙安排道:“杨捕快,你速去捉拿汤景和朱辉,把汤府看管起来;吴师爷,你是这里的老人,昨日那提学官吴学政来见我,乘坐一顶烂底的小轿,我来问你,他平时是不是也这么简朴?” 吴师爷笑道:“回禀海老爷,提学官大人平时出门,那是得铜锣开道,乘的是八抬大轿。” 海瑞忽然有一种受骗的感觉,带着满脸的愠怒,命令道:“你速去给我好好查一查,这位提学官大人品行如何?” 杨捕快和吴师爷走后不久,上元县把那三具尸体抬进了公堂。 “徐张氏,请你来仔细辨认。”海瑞讲道。 徐张氏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刘千户,顿时两耳轰鸣、眼冒金星,一头栽倒在地,两个孩子急忙抱住他们的母亲,哭着给她拍胸捶背…… 这日清早,汤景把朱辉找来谈话,看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问道:“小子,昨晚没睡好吧?” 朱辉红着脸,尴尬地答道:“叔叔,不要拿我消遣。” 汤景微微一笑,讲道:“银子都已经运到了太仓黄渡港,当年,那里是朝廷市舶司所在地,虽然后来改在了宁波,但现在依然十分繁华,以前,咱家在黄渡有座码头,却被徐鲲这王八蛋给卖了,汤诚准备再买座仓库,打造一艘大船,加上租赁码头,采办货物,恐怕三十万两银子都不够!” 朱辉心道:你知道银子不够使,还买这么大一座院子? 发现朱辉低头不语,汤景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了几声,讲道:“我怀疑你的婶婶变了心,你得帮我摸摸底。” 朱辉抬头看了看汤景,本想规劝几句,但又一琢磨,自己一个外人,何必管他们的家事?便又低下了头。 “你婶婶的娘家,以前也是咱金陵城的富商,只可惜我那小舅子是个败家子,把家业全败干净了,她没有能指望的娘家人,孩子,你是个好心人,这些天来,一直维护着你的婶婶,听说她把琼琼许配给你了?” 朱辉顿时大吃一惊,赶忙答道:“叔叔,琼琼是我的妹妹,我绝没有非分之想!” “琼琼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姓汤,呵呵,小子,听我的话,到院子里干活去,等着你婶婶来找你。” 朱辉来到当院,有几个丫鬟正在和汤琼、汤瑶一起浇花,便过来帮忙,此刻,汤琼一直盯着朱辉,把他看得非常难为情。 趁着抬水的功夫,朱辉躲开了汤琼,只见她撅着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汤琼发现朱辉身边没人了,便走到他的近前,问道:“哥哥,你昨晚上是不是、住在清扬姐姐那里?” 朱辉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憨笑道:“琼琼,你怎么知道?” “哼!那、那你们有没有、亲亲?”汤琼生气地问道。 正在朱辉尴尬之际,何氏夫人走了过来,高声讲道:“琼琼,真不懂事,到一边玩去!” 汤琼白了她母亲一眼,悻悻地离开了。 何氏夫人讲道:“辉儿,让她们丫鬟干活吧,你跟我到集市去一趟。” 朱辉知道,这是要去兴记钱庄找庞掌柜,便点了点头。 二人出了府门,发现有不少衙门派来的探子,何氏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领着朱辉赶快走,在外面雇了两顶小轿。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轿子落地,只见青砖琉璃瓦的大门面,左边斗大的招牌写着“兴记钱庄”,右边挂着一面旗幡,写有白底黑字的“当”字。 朱辉跟在何氏夫人的身后,走进了钱庄,伙计见有贵客光顾,非常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客厅,并献上了香茗。 何氏夫人矜持地问道:“庞掌柜今天在吗?” “庞掌柜回京师去了,不知夫人驾到,有失远迎,请恕罪。”账房先生答道。 “李账房客气了。”何氏说着,朝朱辉递了个眼神,讲道:“辉儿,你到外面等我一会儿。” 等朱辉走后,客厅关上了门,何氏掏出来一卷黄纸,放到了桌子上,讲道:“李账房,我这儿有几张庄票,需要兑成现银。” 李账房仔细查看了一遍,摇着头答道:“夫人,前些日子,徐鲲刚刚提走一百万两银子,那是庞掌柜想方设法,从好几个地方调拨来的,如今,店里已经空空如也,庞掌柜此番去往京师,正是为了再调些头寸回来。” “求求你,李账房,能有一万两给我救救急也好。” 李账房发现何氏夫人十分着急,沉默了片刻,解释道:“请夫人不要见怪,你求我是没有用的,这十多万两庄票,就算庞掌柜在家,即便有现银,怕是也难以给你兑现。” 何氏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为什么?这十多万两庄票,可是我家卖掉太仓黄渡码头换来的。” “呵呵,这些庄票都得有徐鲲的签押才能兑现,请夫人见谅。” 何氏一听,当时就晕了过去…… 李账房大惊,急忙喊道:“快来人!” 朱辉正在观看钱庄如何做生意,听见了喊声,赶忙跑了过来,推门一看,发现何氏已经瘫倒在地。 “李账房,我家婶婶她、她怎么了?” “唉,你婶婶一听,这些庄票没有徐鲲签押,兑现不了现银,着急上火,晕了过去,赶快带她带去看看郎中吧。”李账房无奈地答道。 钱庄派了一顶小轿,有人过来把何氏抬进了轿子,朱辉收起了那一卷庄票,跟着跑了出来。 把何氏夫人送到郎中家,老郎中给她扎了一针,过了一会儿,她醒了过来,哭着叹道:“这个家可怎么过?” 接着,老郎中又给她把了脉,对朱辉讲道:“现在没事了,回去之后,可千万不能再让她着急上火。” 钱庄的伙计给郎中付了钱,朱辉扶起了何氏,把她送上了轿子,但何氏坚辞不坐,把钱庄的伙计打发走了。 满怀愁容的何氏夫人,带着朱辉来到了莫愁湖畔,讲道:“辉儿,到湖边歇会,有些话,我得给你交待清楚。”说着,便将那些庄票塞到了他的手中。 二人在湖边坐了下来,何氏接着讲道:“你叔叔回来以后,醉生梦死,买了这么大一处院子,弄了一群歌妓,全家坐吃山空,只剩一千两银子,今后这日子没法过了。本想把手里的几张庄票,兑些银子回来,可是没有徐鲲的签押,人家钱庄不给兑现,辉儿,汤琼、汤瑶两姐妹就托付给你了,若有可能,请你把徐鲲救回来……” 朱辉边听边点头,何氏夫人的话没说完,突然,一头扎进了湖中…… 朱辉丢下手中的庄票,赶紧跳下湖,把她推出了水面,这时,湖边有人过来帮忙,一起把她打捞了出来。 何氏呛了几口水,没什么大碍,朱辉谢过帮忙的众人,为防止再出什么意外,雇了一顶小轿送她回家。 此刻,汤府门前围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满身湿漉漉的朱辉,分开了众人到近前一看,只见婉兮和清扬手执兵刃,与巡抚衙门的差役正在对峙…… “婉兮、清扬,不得无礼!”朱辉大喊一声,站在了他们的中间。 蓝氏姐妹很听话,立刻收起了兵器。 “他们是来抓你和叔叔的。”清扬低声答道。 杨捕快认出了朱辉,讲道:“他就是我们要抓的,先把他拿下,再抓汤景!” 于是,朱辉把手一摆,答道:“请你们等一等。”然后,他不慌不忙来到何氏的近前,把那些庄票塞进了她的手中,抱拳讲道:“请婶婶多保重!” 朱辉说罢,回到汤府门前,对着婉兮和清扬喊道:“你们二人有碍官府办差,还不赶紧逃命!” “遵命。”婉兮和清扬答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杨捕快派人绑上了朱辉,命人冲进汤府,把汤景给抓了出来,将其二人带上了枷锁,押往应天巡抚衙门。 (本章完) 第92章 金陵金梦 7、同室操戈 汤景和朱辉被抓进了应天巡抚衙门,只见公堂两侧站着手执棍棒的衙役,海瑞让徐张氏暂且回避,想要听听此二人有何说法。 作为开国功勋之后,汤景在公堂上无需下跪,两名衙役把朱辉摁住,让他跪在汤景的身边。 海瑞端坐公堂之上,厉声问道:“汤景,据本官调查,你从海外逃回来之后,徐鲲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这其中有何蹊跷?” 汤景昂着头,不慌不忙地答道:“青天海老爷明鉴,徐鲲没再来找我的麻烦,我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说他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或许他怯于你的威望,吓得躲起来了。” 海瑞把惊堂木一怕,讲道:“胡说八道!你若不能说清楚徐鲲到底去了何处,那只能大刑伺候。” 汤景赶紧摆着双手,辩解道:“青天大老爷明鉴,草民着实冤枉!回来之后,为了不使徐鲲找我的麻烦,拿出祖上留下的家底,买了处房子,就赶紧搬了家,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过。” “就算你搬了家,难道徐鲲还找不到你了?汤景,本官再来问你,你为何舍弃祖上留下的王府?买那座宅究竟花了多少银子?这些钱从何处而来?” 听罢这话,汤景顿时变得面红脖子粗,赶紧低下了头,低声答道:“徐鲲给我带了绿帽,继续住在老王府,我已无脸面对列祖列宗,见了街坊邻居,更加让我无地自容。至于买新房的钱么……,我们汤家久居金陵,已历八代,祖上给我留下了些家底,不过,这一次被我全都给花干净了。” 有江南提学官给他作保,汤景硬说那些银子是祖上留下的,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谋害徐鲲的证据,海瑞气愤地讲道:“真是可恶至极!你买哪家的房子不好?偏偏买那吴襄的房子。你知不知道?前任应天巡抚蔡德忠已被本官参下,正准备捉拿他那作恶多端的小舅子吴襄,在这节骨眼上,你却给他送去了七十万两银子,现在这个小混蛋已经带着钱逃跑了,你可知道?你这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 如果海瑞问他与徐鲲的关系,汤景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他绝没有料到,会因买吴襄的宅子而受牵连,刚想要申辩,却又怕把老世叔吴学政给牵连进来,顿时傻了眼。 “把汤景打入监牢。待本官再做详细调查。” 随着海瑞的一声令下,两旁的衙役上来把汤景押出了公堂。 这时,海瑞站起身来,大声讲道:“朱辉,希望你能在公堂之上,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都讲出来,本官念你年少无知,或许能赦免你的罪过。” 朱辉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海瑞记得,昨日午时,徐张氏曾在汤家老宅见过三名锦衣卫,说明他们应该是午后被人所杀,便继续问道:“朱辉,记得徐鲲的家丁把你绑进衙门时,你曾替汤景鸣冤告状,便知你是知书达理之人,本官对你印象不错,今日公堂之上,希望你现在能讲实话,胆敢欺瞒本官,绝不会轻饶!你来说说,昨日午后,你和汤景都干了些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朱辉仍不答话,海瑞生气了,高声喊道:“给我用大刑伺候!” 朱辉有些害怕了,赶忙摆着手辩解道:“青天大老爷饶命,昨日,我们在老宅收拾东西,家里突然闯进来三名锦衣卫,说是来找徐鲲的,就把我们全部赶了出去,我们前脚刚进新家,吴师爷带着人就来了,把叔叔抓进了衙门,我和婶婶在新家干了一天活,直到深夜叔叔才被放回来……” 这时,海瑞把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你不必狡辩!” 朱辉直后悔没把尸首扔进长江,连忙摆着手答道:“青天大老爷明鉴,我、我们叔侄二人,如、如何有那本领?三个锦衣卫不是我们杀的。” “今日清晨,有人在秦淮河发现了他们的尸首,又该作何解释?”海瑞问道。 朱辉的脑子转得很快,马上答道:“青天大老爷明鉴,刚刚你还在问,我叔叔回家之后,那徐鲲就没再来找过麻烦,其中的蹊跷我来解答。” 其实,就徐鲲和汤景两人的纠纷而言,肯定是徐鲲不占理,海瑞本想借着这场官司,狠狠压一压徐家的气焰,但令人奇怪的是,徐鲲确实没再过找汤景的麻烦。此刻,他想听听朱辉该如何解释,便平息了下情绪,接着问道:“这其中又有何蹊跷?” “请青天大老爷听我细说端详。”朱辉不慌不忙地讲道:“直到昨日,我们才从那三名锦衣卫口中得知,徐鲲打着首辅大学士家的旗号,在京城找达官贵人集资,到江南来放高利贷,他的叔叔大学士徐阶致仕还乡之后,这徐鲲就混不下去了,走到哪儿都有人找他索债,那三名锦衣卫便是!他们从京城追到了松江府华亭县徐家,没找着徐鲲,才又到了南京,徐鲲光是欠下他们的银子,就高达五十万两之巨,请青天大老爷好好想一想,徐鲲哪还有心思来找我们的麻烦?很显然,那三名锦衣卫追杀徐鲲,反被遭了毒手。” “如此说来,徐鲲还在南京?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海瑞问道。 “海大老爷明鉴,徐鲲被人四处追杀,肯定不敢到处乱跑,他应该就在南京,但我们最近确实没有见过他。” 对于徐鲲莫名其妙的失踪,算是从徐张氏之口得到了验证,海瑞边听边点头,但他对朱辉所言不置可否,那三名锦衣卫毕竟到过汤家,说明汤景和朱辉仍有脱不清的干系,便拍起惊堂木,喊道:“把朱辉押进监牢,待本官调查清楚再审此案。” 汤景和朱辉被抓走之后,何氏回到家中,换了身衣服,把府里的丫鬟全都召集到了客厅。 除了知道汤景想让月儿当管家,何氏对她们都不熟悉,此时,婉兮和清扬又不知去了何处,心中不免坎坷不安,哀求道:“各位,现在你们已经知道,老爷又被官府抓走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回来,虽说你们都是老爷雇来的,可如今,咱们这么大座院子,家里统共不过百十两银子,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我劝你们都散了吧。” 月儿笑了笑,从这群丫鬟婆子中走出来,坐到了何氏的身旁,矜持地讲道:“请夫人不要担心,老爷吩咐过,让我把那座老宅卖了,咱家的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何氏夫人知道,老王府的房契、地契已被锦衣卫夺走,听月儿这么一说,便叹了口气,颇为不屑地讲道:“月儿姑娘,这些事情,恐怕还轮不到你来多嘴;更何况,你还有所不知,那座老宅的房契地契,已被你们老爷给抵押了出去。” 不明就里的月儿冷笑了一声,掏出一个锦盒,在何氏眼前晃了晃,不客气地讲道:“老爷临走之前,把房契、地契都给了我,看到了吧?叮嘱我至少要卖六万两银子。” 何氏不由大吃一惊,昨天自己明明亲眼所见,汤景把房契、地契都给了那三个锦衣卫,这么会儿功夫,为何跑到了月儿之手?起身从她的手中夺了过来。 月儿把脸一绷,也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讲道:“请夫人把锦盒还给我!”说着,把手伸向了何氏。 何氏打开锦盒一看,果然没错!心中顿时难受极了,当着下人也不便发作,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拿眼睛死死地盯着月儿,心中暗想:不管到哪儿去说,我还是家里的主人! 发现月儿还在不依不饶地伸着手,何氏矜持的一笑,把锦盒收了起来,讲道:“月儿姑娘,卖宅子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月儿不干了,转身朝着几个丫鬟递了个眼神,厉声喊道:“请夫人自重!快把锦盒还给我。” 何氏夫人听罢,满脸愠怒地站起了身来,捋了捋流苏,双眸犹如闪电,直逼月儿,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朝前又逼近了两步,何氏问道:“月儿,你只是老爷雇来的管家,是个奴才!你如此跟主家说话,难道要逼我把你也送进官府吗?” 月儿冷笑了一声,喊道:“桂花、秋香,给我拦住她!我这就把老爷的休书拿给她看,还想把我送进官府?” 被唤作桂花和秋香的两个丫头,犹犹豫豫地上前阻拦何氏,这时,汤琼从外面哭着跑了进来,把她们推开,挡在了母亲的近前。 汤琼撅着小嘴,用稚气的声音哀求道:“各位姐姐,请不要这样对待我的母亲。” 何氏把汤琼揽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朝月儿伸出了手,问道:“你说的休书在哪里?拿来看看!” 月儿似乎有些胆怯,拿眼睛扫了一遍这群丫鬟,心中暗想:现在该到你们站队的时候了…… 此刻,桂花和秋香也都像霜打的茄子,回到了那群丫鬟婆子中间,她们全都垂头丧气,像木头人一般没人敢啃声。 月儿气得跺了跺脚,又是一声冷笑,讲道:“好!现在我就去上元县衙门问一问,这休书到底算不算数?咱等着县太爷来判吧。”说罢,转身出了门。 何氏母女抱头痛哭,这些丫鬟婆子见月儿走了,才敢过来劝解。 就在这时,忽听月儿在门外一声大叫:“你们想干什么?” 屋里的人全都吃了一惊,不知月儿遇到了什么事,抬头张望,只见婉兮和清扬把她又推了进来。 何氏不知道蓝氏姐妹要干什么,吓得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汤琼哭着跑上前来,到了婉兮和清扬的近前,哀求道:“二位姐姐,饶了我们吧。” 清扬把汤琼揽在怀中,婉兮把月儿又往前推了几步,发现蓝氏姐妹并没有恶意,何氏才从地上爬起来。 婉兮对何氏夫人一抱拳,讲道:“请婶婶和大家都不要惊慌,如今老爷不在府里,我们只认夫人。” “谢谢二位姑娘!”何氏有气无力地说着,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月儿很不服气,转身问道:“婉兮、清扬,是我把你们从濠州老家接了过来的,难道你们都忘了?” “把老爷写的休书交给我们保管,等老爷回来再说。”清扬冷冷地答道。 “你、你们怎能、违背老爷的意旨?”说着,月儿浑身打起了哆嗦。 这时,只见婉兮扬着浓眉,目光咄咄逼人,把手伸了过来,讲道:“月儿姐姐,你知道我们家世,请不要逼我们!” 月儿真的害怕了,只好把汤景写好的休书交给了婉兮。 何氏起身站在婉兮和清扬的跟前,拉着女儿汤琼,讲道:“今日多亏二位贤侄相助,要不然,我们母女三人可就得露宿街头。” “婶婶,不怕你生气,请问你知道为何能活到今日?”婉兮冷冷地问道。 清扬接着讲道:“婶婶,请不要怪我们,钟离老家汤氏一族,已经忍了很久,如果不是因为徐鲲是当朝首辅的侄子,又看在两个妹妹的份上,真不知现在会是什么结局?” 何氏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拥抱着汤琼低头不语…… (本章完) 第93章 金陵金梦 8、伺机报复 三名锦衣卫丧生之前,曾到过汤家去找徐鲲索债,而徐鲲现在神秘消失、下落不明,这些线索全都与汤景有关联,将他和朱辉收押入监之后,海瑞千里加急,将案情上报给五军都督府提督、总神机营、兼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 锦衣卫衙门位于承天门,在千步廊西侧,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隔街相望,分为南北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掌管刑法事务,兼理军匠;北镇抚司专掌诏狱,从事侦察、逮捕、审讯等活动,任何有可能对皇室构成威胁的,无论是多大的官职,都在锦衣卫的监控及惩治之内,在地方上,锦衣卫组织分为卫、所两级,所统辖于卫。因此,锦衣卫的地位极为特殊,当然,权势也大得惊天。 成国公朱希忠了解案情后,指派正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刘守有负责此案。 大家都知道,应天巡抚海瑞没那么好伺候,连皇帝他都敢参,因此,刘守有不敢怠慢,但他也担心无人敢接这个案子,便将北镇抚司的官员们召集起来训话。 让刘守有没有料到的是,从四品镇抚使黄炳文立刻自报奋勇,他愿前往南京,会同应天巡抚衙门办理此案。 自指挥佥事陆云龙在日本出事之后,黄炳文日夜梦想着接替这个职位,因锦衣卫的官职允许降格世袭,如果他能升到正四品,将来儿子不用立功,就能直接获得从四品的官位。 黄炳文自己努力了大半辈子,从一名力士到从七品校尉、又升到五品千户,费尽心机巴结上了刘守有,才刚刚混了个从四品,只可惜手下全是草包,除了会欺压良善,没一个像陆云龙手下那样的精兵强将。 为了突破正四品这个**颈,黄炳文本欲走同乡徐阶的门路,暗中结交了徐鲲,除了给徐家送财物之外,还把自己的家底都交给了他,让他到江南放高利贷,很可惜,事情还没办成,首辅大学士徐阶突然告老还乡。 隆庆帝登基后,大太监黄锦当上了司礼监公公,这黄炳文没羞没臊,为了提升这半格,暗中认他做干爹,无奈,这黄锦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直接索要纹银五十万两。 满打满算只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黄炳文想了想,前后给过徐鲲近五十多万两,现在徐阶也没用了,便私下联络苏州府的故交刘千户帮忙,前往华亭县找徐鲲索要银子。 人算不如天算,刘千户这群饭桶不但银子没要来,还把小命搭在了南京。 黄炳文担心,南京这起锦衣卫命案连累自己,也不甘心被徐鲲给黑了,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件难以启齿的往事,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做个了断,领命之后,立刻赶赴南京。 徐阶致仕还乡,本打算让其侄儿徐鲲帮忙,在江南购置田产庄园用于养老,因徐鲲莫名其妙失踪了,只能让他两个儿子出马,花巨资大肆购置田产,引起了江南大户人家竞相效尤,土地兼并引起了连锁反应,失地的冤民们纷纷前来应天巡抚衙门,来找海瑞告状,每日都在公堂前排起长龙…… 正当海瑞焦头烂额之际,黄炳文来到了应天巡抚衙门。 一见到海瑞,黄炳文便大包大揽,由他来负责侦缉锦衣卫命案,让海瑞负责寻找徐鲲;海瑞本就不愿插手锦衣卫的案子,便答应了下来,指派杨捕快继续调查汤景和朱辉,他专心接待冤民去了。 于是,在南京锦衣卫陈千户等人的陪同下,黄炳文来到秦淮河畔,开始侦查案发现场,在附近装模作样调查了一番,算是取得了人证和物证,便回寓所去研究案情。 次日清早,黄炳文宣称此案已破,命人包围秦淮名馆——翠花楼。 黄炳文亲自出马,在翠花楼四周布下天罗地网,命锦衣卫冲进去抓人,然后,他就回寓所等着去了。 就在黄炳文准备吃午饭时,翠花楼的老鸨子、老王八、大茶壶、龟奴、粉头、窑姐儿、嫖客、捞毛的等百十号人,全都被抓了回来,他们都跪倒在院子当中,齐声高呼冤枉。 一群锦衣卫跑上来,把粉头、窑姐与其他人分开,另有一伙人手执杀威棒,对着老鸨子、大茶壶、老王八、龟奴、捞毛的和嫖客们一顿暴打,一直被打得皮开肉绽,这伙人也没弄明白到底犯了什么事? 这时,刚刚吃完饭的黄炳文,正剔着牙花子,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老鸨子一眼就认出了黄炳文,她那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也不敢再喊冤了,拖着一条快要被打断的腿,爬到了他的近前。 望着这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眼泪汪汪的老鸨子哀求道:“黄大人、黄大人你大人大量,小人、小人我知错了……” 黄炳文不慌不忙地蹲下来,矜持地点了点头,问道:“如此说来,你愿意招供?” 老鸨子磕头如捣蒜,结结巴巴地答道:“小人、小人我错了、小人我知错了,我、我招供,全都招……” 冷眼旁观的陈千户,不禁对这位京城来的长官肃然起敬,在他看来,这起错综复杂的案子,一夜之间竟然被黄大人给破了! 黄炳文命人拿来一张写好的供状,丢给了翠花楼的老鸨子,讲道:“招供就好!来,在这儿签字画押。” 有人把笔墨放到老鸨子的面前,她本想看看这供词到底写的是什么,这时,黄炳文突然一跺脚,厉声喝道:“还不快点签字画押?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老鸨子哆哆嗦嗦打了个寒颤,在这张供状上签了名字,并按下了手印,抬头问道:“黄老爷,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黄炳文没再搭理她,指着那个大茶壶、还有几个龟奴,命人给他们几个带上了枷锁,要把他们押进监牢。 大茶壶这才认出了黄炳文,惊叫道:“我的娘啊,这不是那个吃白食的黄鼠狼吗,咱可别……” 没等大茶壶把话说完,冲过来一群大汉,抡起杀威棒便打,一直打得这几位鬼哭狼嚎般的没了人腔…… 原来,二十多年前,行走江湖的黄炳文,曾看上过一名歌妓,二人串谋,在翠花楼白吃白玩一个多月,临走时他还想骗些银子,却被人揭穿,老鸨子当众羞辱了黄炳文一番,还把他打了个半死,据说,那名歌妓被虐待致死,扔进了秦淮河…… 黄炳文没脸在江南混了,跑到京师,靠卖命当了个锦衣卫力士,开始了缓慢的升迁之路,后来巴结上了刘守有,才算爬到了从四品的高位。 平时一想起翠花楼,黄炳文就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发迹了,终于逮着了报复的机会,看着这群平时趋炎附势、财迷心窍的势利小人,都落进了自己的圈套,仍不觉得解气,大声喝道:“把他们统统打入死牢!” 老鸨子本以为只敲诈点银子,可没想到要被打入死牢,怀着恐慌之心,爬到了黄炳文的脚下,还想给自己辩护,却被他用脚踩住了脑袋。 于是,黄炳文怒不可恕地问道:“说吧,你们是不是把她打死了?又把她扔进了秦淮河?” 老鸨子哭着狡辩道:“打倒是打了,但没、没打死,是她、她自己跳进了秦淮河……” 南京锦衣卫所的陈千户,这回彻底被折服,他对黄炳文佩服得五体投地,举起大拇指,赞道:“黄大人真乃狄仁杰在世,实在高明、太厉害了!” 这时,翠花楼的老鸨子还想争辩,被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抓住头发给拖走了。 黄炳文微微一笑,讲道:“陈千户,不要高兴的太早,刘千户的命案已结,可徐鲲到底去了何处?我们还得细细察访,要不然,将来如何给徐阁老交待。” “那是、那是,下官惟黄大人之命是从。” 送走陈千户等人,黄炳文暗自得意,反正老鸨子已在供状上签字画押,又有陈千户做证,待会儿就把这伙人弄死,把翠花楼据为己有。 黄炳文把一个长得像南瓜似的小子喊来,讲道:“刘保,你哥哥刘千户就是死在了翠花楼,现在我把翠花楼交给你了,你把这群窑姐儿带走,继续做生意去吧。” “请黄大人放心,这翠花楼将来的银子,都是大人你的。”说罢,刘保给黄炳文磕了几个响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一伙壮汉走了。 当晚,黄炳文命人用酷刑,把老鸨子、大茶壶和那几个龟奴折磨致死。 刘保当了翠花楼的老鸨子,把粉头、窑姐们召集起来训话,这时,她们才知道,原来是因前几天发生在秦淮河的命案,但由于老鸨子已经招了供,没人敢对此案有所质疑。 黄炳文把案情通报给应天巡抚衙门,尽管海瑞持怀疑态度,但由于汤景和朱辉没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到现在也还没找到徐鲲,只好把案子打回去重审。 由于海瑞不给结案,黄炳文暂时走不了,他还惦记着翠花楼的一名窑姐儿,离开巡抚衙门后,便来到了秦淮岸边的烟花柳巷。 大仇已报、故地重游,黄炳文心中无限感慨,但他最惦记着的,还是翠花楼的银子! 把黄炳文请进了一间豪华客房,满脸愁容的刘保讲道:“黄大人,小的把这翠花楼都搜遍了,加上**身上的银子,总共还不足两千两。” “如果不是你小子给昧下了,这怎么可能?翠花楼生意这么好,经营了几十年,不可能就这点银子!”黄炳文勃然大怒。 “这、这,可是、我对她们审了个遍,她们都说,除了老鸨子,怕是没人知道银子藏在何处。”刘保结结巴巴地答道。 “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黄炳文说罢,找窑姐儿消遣去了。 于是刘保领着人,把整个翠花楼地上、地下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藏银子的金库,正当他犯愁之际,有个手下抱着大铁匣子跑了过来。 刘保问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刘大官人,这几个匣子是在老鸨子的卧室找着的,藏得很严实,我们也打不开。” 刘保一听大喜,心中暗想:也许他们把银子都借了出去,也许他们买了稀世的珍宝,可能都在这个匣子里,他没敢擅自做主,赶紧去把黄炳文请来。 当着黄炳文的面,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匣子打开,里面却是一卷卷黄纸。 黄炳文赶快把这些卷纸取出来观瞧,是一张张兴记钱庄的庄票,把闲杂人等打发走,让刘保找了个算盘,二人算了两个时辰,全部庄票加起来,足有百万两之巨! “刘保,你先拿这张千两银子的庄票,到兴记钱庄去一趟,看看这庄票能不能兑换成现银?” 过了一个多时辰,刘保乐呵呵地回来了,讲道:“黄大人,钱庄给了一千零五两银子,说那五两银子是利钱。” 黄炳文好生奇怪,当年混迹江湖的时候,他曾经在镖局干过,知道有些买卖人和大户人家,怕家里的银子多了招贼,有时会把银子交给镖局保管,还要给镖局会付保费,而如今,把银子保管到钱庄,居然还有利钱? 想到这儿,黄炳文又递过来一张庄票,讲道:“刘保,你拿这一万两的庄票,再去兑现一次。”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刘保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讲道:“黄大人,要是一次兑现千两以上的银子,必须得有翠花楼老鸨子去签字画押,要不然,钱庄就不给兑现;我跟他们好说歹说,说咱们翠花楼着急买姑娘,老鸨子没在家,他们的庞掌柜算是网开一面,把这一万两银子兑了回来,五十两的利钱也给了,临走时,他们的账房先生告诉我,下不为例。” 本打算带着三十万两银子回京,却听说必须得有老鸨子签字画押,才能兑换现银,可那老鸨子已经死了!黄炳文顿怒火中烧,气愤地问道:“这兴记钱庄是何人所开?” “这、这还真没打听,只知道钱庄的掌柜姓庞。”刘保答道。 “走,带上弟兄们,拿着这些庄票,咱去见识、见识这个庞掌柜!” 于是,身穿蟒袍、腰扎玉带的黄炳文,带着一群飞鱼服锦衣卫,个个身挂绣春刀,刘保头前带路,耀武扬威地来到了兴记钱庄。 钱庄门口的伙计忽然发现,一起伙锦衣卫来势汹汹,赶紧跑到后院,把大掌柜庞尚鹏请了出来。 庞尚鹏和黄炳文一见面,同时放声大笑、相互作揖。 “没想到是镇抚司黄大人到了,有失远迎,失礼、失礼!黄大人,里面请。” “呵呵,真没想到是庞大人,失敬、失敬!庞大人,请!” 庞尚鹏出来招呼这群锦衣卫,把他们请进了后院,此刻,李账房正将何氏夫人送出了客厅。 忽然发现冒出来一大群锦衣卫,何氏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就想赶紧离开这儿,便讲道:“李账房,我看庞掌柜够忙的,今日就不再打搅了,既然庞掌柜已经同意,我就把老宅的房契、地契都留下,烦劳你早日把银子给我们送来。” “请夫人放心,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近期还得调集头寸。不过,在下还得提醒夫人你一句,汤家的那处老宅,可是襄武东瓯王留下的祖业,今后你们可不能反悔。” (本章完) 第94章 金陵金梦 9、晓之以情 李账房送走了何氏,忙着招待这伙锦衣卫在客厅饮茶,庞尚鹏把黄炳文请进了书房。 二人分宾主落座,未等庞尚鹏说话,黄炳文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庞大人,跟你也不用客套,我是兑换现银来的,你就给句痛快话,这些庄票今天能不能兑换?”说着,便将翠花楼的庄票拍在了桌上。 庞尚鹏微微一笑,客气地答道:“黄大人,请千万不要叫我什么‘庞大人’了,老朽已被朝廷罢了官,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再叫我‘庞大人’,可就折杀了老朽。黄大人,老朽为何不曾记得,你什么时候在钱庄存过银子?看来真是老糊涂了。” 黄炳文自然明白庞尚鹏的分量,虽说他现在被罢了官,但在朝中的影响力仍不可小瞧,因此,也不敢放肆,便皮笑肉不笑地讲道:“呵呵,庞大人过谦了,下官听说,内阁首辅高大人正在为你请命,兴许你老还能更上层楼。今日下官带着贵钱庄的庄票,前来兑换现银,不知你老能不能赏脸。” 庞尚鹏看罢庄票,问道:“如此说来,黄大人是来兑换翠花楼的银子?” 黄炳文抬起头,目光咄咄逼人,答道:“不错,翠花楼出了命案,如今老鸨子等人均已伏法。” 庞尚鹏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讲道:“请喝茶,恕在下礼待不周,这点小事还劳黄大人亲自跑一趟,真是罪过、罪过。” 黄炳文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矜持地讲道:“也请庞大人宽恕,下官领命在身,请不要妨碍办案。” “既然老鸨子已经伏法,敢问黄大人可有刑部的判书,或是有应天按察使衙门的呈堂证供?”庞尚鹏问道。 知道这位被罢官的三品大员、大理寺卿、右佥都御史不是好对付的,黄炳文赶忙掏出老鸨子画押的供状,答道:“下官受命成国公老王爷,前来金陵办案,来到南京,就和应天巡抚海大人通了气,很快就破获了这桩忤逆案,因此,不需刑部的判决,现有老鸨子的供状为证。” 庞尚鹏现在是一介草民,他也不想去看那份证供,低头沉思了片刻,讲道:“黄大人,翠花楼存在鄙庄的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当然,我给的利息也高,既然如此,翠花楼的银子就该充公,你给我写一份凭据,将来我好给成国公老王爷交差,这样才能给你兑换现银。” 黄炳文一听,还要写什么凭据?当时就拉下了脸,不客气地讲道:“庞大人,如果有碍锦衣卫办案,你知道什么后果!” 庞尚鹏也不软,马上答道:“如此说来,我只好先请示成国公老王爷,再给你办了。” 黄炳文深知庞尚鹏的能量,听罢这话立刻改口,开始求情,轻声讲道:“庞大人,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里做官为发财。何况你现在已被罢了官,我知道你善于理财,那是天下闻名!看看这样行不?我只提走三十万两现银,剩下的还存在钱庄,今后也不用再付利钱,将来下官有了银子,也都存到这儿来,咱俩从长计议,我拿庄票兑换现银,就不必写什么凭据了,庞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于是,庞尚鹏放声大笑,答道:“好!就依黄大人之言。不过,我明天有十万两银子要支付,正在调剂头寸,你还得等上几天,三十万两现银可以给你。” 黄炳文十分满意,起身作了个揖,笑容满面地讲道:“多谢庞大人!” 次日,何氏夫人收下了钱庄送来的银子,赶忙派汤琼把婉兮和清扬找来。 蓝氏姐妹有自己的使命,一见到何氏,婉兮便问道:“婶婶,如今叔叔不在家,这几天,你为何一直躲着我们俩,昨日你又去了何处?” “二位侄女,你们没有看见吗?今儿早上,钱庄就把十万两银子送来了,呵呵,老爷还说让那月儿卖六万两,哼!我却卖了十万两。”何氏答道。 “还是夫人有本事。”清扬冷冷地讲道。 何氏夫人笑了笑,示意她们坐下,讲道:“找你们姐妹过来,不是想听你们夸我的,我知道,你们自小就签了卖身契,对汤家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唉,如今,还不知道你叔叔能不能回得来……” 没等何氏把话说完,婉兮冷笑了一声,讲道:“婶婶,不管我家叔叔能不能回来,你生是汤家的人,死是汤家的鬼,请不要和我们姐妹玩花样!” 何氏顿时绷起了脸,不客气地讲道:“二位侄女,看来你们实在是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什么叫过日子,你们知道吗?前些年,汤景在海上出事,咱家在外面欠了好几万两银子,要债的每天都踏破门槛,当时,要不是徐鲲帮咱家,你们能想象得出,当时那是什么一副情景吗?我和你们的两个妹妹,又会是什么结局吗?”说着,扑簌簌的眼泪落了下来。 婉兮也动情了,忙劝道:“婶婶,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今后,我们也不会再提。” 何氏抹着眼泪站起身来,从身上掏出一个锦盒,放在了二人的面前,讲道:“二位侄女,虽说我差点被迫为奴,但还真不知为奴的滋味,说实话,你们叔叔出事的那几年,我还真做好了为奴的准备。” 清扬从何氏的手中接过锦盒,从中取出两张黄纸,二人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是,蓝婉兮和蓝清扬自出生之日起,就是汤氏的家奴,立字存照,永不反悔,签押人是蓝氏姐妹的父母。 “每个蓝家的孩子一出世,就跟我们汤家签一份卖身契,这是你们俩的,可能你们还没见过?”何氏问道。 婉兮、清扬虽然都知道自己的家世,说实话,她们俩长这么大,还真没觉得自己是奴才,也没人限制她们的自由,从心底效忠汤家,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责任,却完全不知:她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汤家之手。 看罢这份卖身契,蓝氏姐妹顿时呆若木鸡,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氏拿着这两张卖身契,在她们姐妹的面前晃了晃,走到了烛台前,讲道:“现在,我把这两张纸给烧了,今后,你们不再是汤家的奴才。” 听何氏这么说,婉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赶忙问道:“婶婶,难道说要把我们赶出家门吗?” “婉兮,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何氏把两张卖身契点燃了,不紧不慢地答道:“看来,你们还真是不懂。二位贤侄,请你们千万不要多想。今后,你们和汤琼、汤瑶一样,都是我的亲闺女。知道吗?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摆脱这张卖身契,费尽一生心机,甚至豁出身家性命,也未必能办成!” 婉兮、清扬的眼角湿润了起来,她们终于明白了何氏的用意,一下子却又难以接受,心中砰砰乱跳,突然之间,灵魂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感觉轻飘飘的,飘向了远方、越飘越远…… 自由意味着什么,婉兮和清扬以前从未想过,现在,她们开始考虑了…… 一旦被迫为奴会怎么样,何氏曾经想得一清二楚…… 随着那两张卖身契化作了一缕青烟,何氏失声痛哭…… 清扬抹着眼泪劝道:“请婶婶莫要伤心,当年叔叔出事时,我们还小,那时候,老家也没人能帮你,如今,要是还有谁敢欺负婶婶和两个妹妹,我们二人绝不会答应!” 于是,何氏夫人擦干了泪水,双手拉住蓝氏姐妹,讲道:“圣人言: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婶婶,我们自幼习武,听不懂圣人的话。”婉兮讲道。 “圣人是说,世间谁不想要荣华富贵?但绝不能用不正当的手段来获取,如果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也无法去真正享受;贫穷低贱,肯定被世人所厌恶,但也不能用不正当的办法来摆脱,如果没有仁德,又怎能称之为君子?君子不能背离仁德,就算颠沛流离、在最危难的时刻,也必须得按照仁德办事。” 尽管婉兮和清扬似懂非懂,却被何氏夫人的学问所折服,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这时,忽听何氏夫人接着讲道:“圣人只是说得好听,可是二位贤侄可曾想过?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蓝氏姐妹长这么大,从来没人给她们讲过这样的话,当然,她们也没有这样的经历,二人傻乎乎地摇起了头来。 “你们自由了!但你们还很年轻,今后的路还有很长,在这世间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清扬顿时满脸通红,她立刻想起了朱辉,羞涩地低下了头…… 婉兮也开始春心荡漾,幢憬着自由之后的未来…… 可以想象她们现在的心态,沉默了片刻,何氏接着讲道:“老宅卖了,那里还有咱们家不少东西,还得赶紧运回来。” 二人恍如梦中惊醒一般,懵懵懂懂地站起身来,就要去执行任务。 这时,何氏夫人宛然一笑,讲道:“二位贤侄不必着急。” 蓝氏姐妹又坐了下来,继续听她训话。 “老宅里那些东西,虽说都是你叔叔不想要的,但扔了还是很可惜,我已经找好了地方,你们把那些东西搬回来,锁上门,钥匙你们俩带着,不要让那月儿靠近半步,明白吗?” 婉兮和清扬全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于是,何氏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讲道:“今后,你们两个和月儿一样,每人十两银子的月钱。” 二人急忙摆手,婉兮讲道:“婶婶,我们俩就不用发月钱了。” “呵呵,傻孩子,你们可真是什么都不懂,今后,花钱的地方多了,没有钱,那是寸步难行,若是不够用,随时找我来支取。” 婉兮和清扬对视了一眼,这才接过了银子,异口同声地讲道:“谢谢婶娘!”说罢,二人起身出门,前往老宅去搬运东西。 等送走蓝氏姐妹,何氏夫人缕着流苏,愤愤地讲道:“好你个月儿,跟我斗!” (本章完) 第95章 金陵金梦 10、合家团聚 这段日子,黄炳文住在翠花楼夜夜逍遥,每日清早便去兴记钱庄等着拿钱;但庞尚鹏每次都以三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正在调剂头寸为由,让他耐心等待。 将近两个月过去了,海瑞仍以证据不足为由,不配合黄炳文结案,而徐鲲仍然下落不明,更要命的是:黄炳文听说,派往海外办差的王冲已经回来,如果拿不到三十万两银子,他的干爹黄锦不见得替他说话,那么,陆云龙空下的这个职位,就极有可能会被王冲所顶替。 黄炳文决定豁出去了,这日清晨,他带了一大群锦衣卫堵住了兴记钱庄,李账房怕影响做生意,陪着笑走了出来,请他们去后院的客厅。 气急败坏的黄炳文怒气冲冲地讲道:“忙你的去吧,打今儿起,我们天天就坐在这门口等着!” 李账房见那些来办业务的人都不敢进门,满脸堆笑地解释道:“黄大人,你可不知道,江南大户们都忙着兼并土地、购置田产,每日前来提现银的,都应付不过来,庞掌柜为了你这三十万两现银,可费老了劲,听说,已经快凑齐了,你先到里面喝会茶,待会儿庞掌柜到了,就给你准备银子。” 黄炳文一听有门儿,哼了一声,带着手下人进了兴记钱庄。 与此同时,庞尚鹏刚从应天巡抚海瑞的官邸出来,海瑞把他送到了门外,二人拱手道别。 庞尚鹏前脚刚走,海瑞立刻吩咐杨捕快,命他带人迅速赶往兴记钱庄,前去制止黄炳文的无理取闹。 杨捕快有些担忧,问道:“海大人,黄炳文可是京城来的锦衣卫,锦衣卫衙门办差,恐怕我们不便干预,他若不从,又该如何是好?” 海瑞底气十足地答道:“你只需告诉他,我们刚从松江府华亭县回来,据徐府的人说,死去的那三名锦衣卫,是帮他人催债的;你再告诉他,我已将翠花楼一案的疑点,上报给指挥同知刘守有大人,让他不要天天缠着兴记钱庄,他若不服,让他到应天巡抚衙门来找我。” 杨捕快有了底气,赶忙带差役赶赴兴记钱庄。 携带着罗氏姐妹及汤景的妻儿老母,许灵儿和郭奕等人从九州津坊町出发,经过半个月的航行,于前一天清晨抵达宁波港。 怀有身孕的罗阿敏因身体不便,曾暗中差使她的妹妹罗阿萍,让她设法逃跑,前去联络派驻在此地的掌柜陈元化,但阿萍没有答应,她只好把希望放在了隆庆皇帝的身上。 一行人在宁波没敢停留,立刻转乘去往南京的商船,于该日上午到了南京下关码头,从聚宝门进城,沿着南门大街往前走,汤母和夫人刘氏早已满脸泪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很快就到了秦淮河畔的老王府。 汤庆敲开门一问,才知道汤景搬了家,大家十分失望,偌大的南京城,也不知到哪儿去寻找,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郭奕悄悄对灵儿讲道:“我在这儿看住了罗阿敏,你速去应天府见巡抚大人,请官府帮忙寻找汤景。” 虽说郭奕和罗阿敏都怀有身孕,要让她们俩单独在一起,随时可能会发生冲突,因此,许灵儿答道:“姐姐,我不会和大官打交道,还是你去吧。” 郭奕也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便留下许灵儿看管罗阿敏,独自离开了客栈,前往应天巡抚衙门,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要见应天巡抚大人。 此时,海瑞刚送走了庞尚鹏,又派杨捕快前去阻止黄炳文,回到衙门准备写封弹劾徐阶的奏章,因徐家大肆兼并土地,引发江南大户豪商竞相效尤,造成江南流民遍地,到应天巡抚衙门告状的络绎不绝…… 提起笔来,海瑞的内心十分复杂,尽管他敢弹劾皇帝,却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就在前几天,为了答谢当年徐阶的营救之恩,他还特意到华亭县拜见过这位恩师,但为了普天下的黎民百姓、为了江山社稷,他又不得不写下这份弹劾状。 此刻,海瑞的心情十分郁闷,偏偏就在这时,有衙役过来禀报,讲道:“海老爷,衙门外有名锦衣卫求见,说有急事。” 海瑞误以为是黄炳文,连头也没抬,高声答道:“不见!” “海老爷,这名锦衣卫是女的,她说刚从海外办差回来,把汤家的人给接了回来,现在却找不到汤景……” 赶忙撂下毛笔,海瑞起身讲道:“请她进来吧!” 得知郭奕刚从海外归来,正在寻找汤景,海瑞讲道:“我正在审理汤景的案子,郭千户,实话告诉你,这汤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回来之后,徐鲲就失踪了,本官通过明察暗访,确认他曾当过海盗,因此,现在怀疑他勾结倭寇绑架了徐鲲,汤景等人已被下了大狱。” 此刻,郭奕还来不及多做解释,答道:“海大人明断是非,令人敬佩!不过,汤景一家本是被海盗掠走的,他的老母和孩子被海盗当作人质,威逼他干过一些坏事,但要说他回南京之后,竟敢绑架徐鲲,断无这种可能。” “他随身带来的一名小厮,甚是可疑,虽能讲我们的官话,却从未在内地生活过,这个小厮十分嘴硬,死不承认自己是海盗,难道不是他们绑架徐鲲,徐鲲还能上天入地不成?”海瑞生气地问道。 “汤景随身携带一名小厮?请问海大人,这小厮叫什么名字?” “朱辉,他还强辩称,自己曾在东洋协助锦衣卫抓捕海盗,请问可有这样的事情?” 郭奕赶紧起身给海瑞施礼,讲道:“海大老爷明鉴,这正是协助我们缉拿海盗的朱辉。” “还有这等事?待我升堂问案。” “海大人,升堂问案就不必了。有件事卑职需向大人求教,若有不敬之处,请大人谅解我们的苦衷。”说着,郭奕暗示海瑞屏退左右。 海瑞发现她的神色十分严肃,就把师爷和衙役请了出去。 于是,郭奕向北一抱拳,恭恭敬敬地讲道:“此事涉及到当今圣上,有可能会让大人作难,如若大人不愿管这件闲事,就当我没说。” 海瑞心中暗想,你可能不知道,连皇上我都敢参,还有什么好怕的?便默默点了点头。 “多谢海大人!我在海外听说,当今圣上暗寻一位徽州籍罗姓女子,大人可曾听闻此事?”郭奕问道。 海瑞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起身,也向北方一抱拳,低声答道:“既然你是成国公老王爷的养女,我不隐瞒,风闻文渊阁徐大学士,因劝阻当今圣上寻找这个罗姓女子,已经致仕还乡,不知郭千户为何要打听此事?这可是犯禁的。” “这个罗姓女子被我们从海外带了回来,却不知该如何处置?” 海瑞记得,他在松江府华亭县拜会徐阶时,徐阶还在念叨,正是因为阻拦隆庆帝寻找这个罗姓女子,才丢官罢职,倘若此女被郭奕带往京师,一旦被隆庆帝知道,也许就会被他宠在深宫,在海瑞看来,罗阿敏就是‘毁灭成汤的妲己’,比那严世蕃当了首辅,甚至过犹不及!因此,决不能让她进京。 当然,海瑞也不想草菅人命,作为清流,曾有人传说他为一顿饭,饿死了自己的女儿,懊悔了半生;如今,已是正三品右佥都御史,刚刚外放到应天巡抚,为了实现理想,正准备大展宏图,可眼下这罗姓女子,真是让他感到十分棘手,若是在南京将其收押入监,将来被隆庆帝知道了,或许比参皇上那件事还严重! 看出了他的难处,郭奕微笑着讲道:“海大人,这罗姓女子是海盗头子的老婆,他们在我大明沿海布下了数十个窝点。” 海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郭千户,你有什么打算?” “海大人,在我们回来之前,海盗头子已经死了,罗姓女子怀着身孕,还有几个月就要临产;她有一个妹妹,完全听从我们的指挥,我有个主意,请海大人帮我判断,看是否可行?” “郭千户,有什么话只管道来。” 很难得的是在南京遇到了海瑞,若是别人,郭奕可能连提都不敢提,因海瑞的名声实在太大,早已让她如雷贯耳,她虽不知道海瑞参皇上,却知道海瑞敢作敢为,相信把自己的计划提出来,他一定不会拒绝。 于是,郭奕认真地讲道:“请海大人释放了朱辉和汤景,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让朱辉和汤景把这名罗姓女子看管起来,不要让她再接触任何人,将来,还希望她协助我们铲除海盗窝点。” 恰好汤景刚买了一处大宅院,可以用来看管罗氏姐妹,但海瑞还是有些担忧,便问道:“你如何能保证,朱辉和汤景不出问题?” “请海大人放心,徐鲲失踪一案,与汤景和朱辉无关,我来给他们作保。眼下,我们既不能杀掉这个罗姓女子,又不能把她回国的消息传出去,这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海瑞沉思了片刻,也有了主意:只要把汤景把房契、地契押在了衙门,放了他也无妨。 送走了郭奕,海瑞派人去释放汤景和朱辉,自己来到衙门外的登闻鼓前,接待那些来访的冤民。 就在海瑞与访民交谈时,忽听有人惊叫了起来,海瑞抬头一看,只见黄炳文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已经到了登闻鼓前。 没等海瑞开口,黄炳文上前作揖,讲道:“海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你不好好侦缉徐鲲失踪一案,却处处与我为难,到底是何用意?” “敢问黄镇抚何出此言?” “本官已破获刘千户等人被害一案,供状你也看过,却听闻巡抚大人找出了此案的破绽,下官特来领教,请问海大人,此案的破绽在何处?” 现在,海瑞已经清楚了徐鲲失踪案的来龙去脉,站在黄炳文的面前,冷笑了一声,答道:“本官业已查明,徐鲲失踪案与刘千户被害案毫无瓜葛,但翠花楼一案,当事人已全部被你折磨致死,如今,可以说既无人证、也没有物证,这便是破绽!” 黄炳文的脸憋得像猪肝一样,恨得咬牙切齿,正在这时,刘保趴在耳边低声讲道:“大人,你看那两海盗,看这样子,汤景被海瑞放了出来。” 黄炳文抬头观瞧,只见衙门口外,皂隶正在给汤景和朱辉卸枷,他们正准备来给海瑞谢恩。 “你没有搞错吧?”黄炳文谨慎地问道。 “就是他们俩!我哥哥死后,我还专门打听过汤景的来路,不会错的。”刘保答道。 黄炳文放声大笑,大声讲道:“海大人,锦衣卫办案自有锦衣卫的规矩,你可以找任何人质疑!” 说罢,对手下人一挥手,指着朱辉和汤景,命令道:“小的们,把那两个海盗给我拿下,我要带回京师审理!” 海瑞没有料到突然有这么一手,衙役显然不是锦衣卫的对手,便高声喝道:“黄炳文,你好大的胆子!” “呵呵,海大人,我黄某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参当今圣上!更不敢窝藏海盗和倭寇!海大人,咱等着瞧吧!” 锦衣卫就要上前抓捕汤景和朱辉,这时,婉兮和清扬突然从天而降,拦在了他们的近前,只见蓝氏姐妹手执绣春刀,摆出了准备战斗的架势…… “姐姐,小心点,不要出了人命。” “知道了,妹妹,你注意保护海大人和朱辉公子。” 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 黄炳文一看,这两名少女身着锦衣,手执绣春刀,竟敢挑战他手下的锦衣卫,顿时一愣,转念一想,陆云龙麾下大将王冲已经回京,听说他手下有两名赴海外办差的女将,难道说是她们也回来了?便急忙命令道:“都给我住手!” 这群锦衣卫退回到了黄炳文身旁,婉兮和清扬趁机保护汤景和朱辉,迅速离开了应天巡抚衙门。 不明就里的黄炳文不敢再纠缠,上前一步作了个揖,讲道:“看来是误会了,请海大人海涵,下官这就回京复命。”海瑞矜持地打量着黄炳文,不怒自威,把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黄炳文赶紧趴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带着人仓皇而逃。 郭奕回到客栈,把与海瑞商议的结果,讲给了罗氏姐妹。 罗阿敏一听就不干了,她当然不愿被关在汤家,立刻抢过许灵儿的佩刀,要寻短见,许灵儿和罗阿萍赶忙劝解。 她之所以愿意回国,是因为听郭国强说,隆庆皇帝仍在暗中打听她的下落,本希望回到京城,能引起皇帝的注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忽然,一阵蒙童的读书声传来: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听到此处,罗阿敏的眼眶湿润了,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了她在裕王府读书的那段岁月…… 这时,汤景和朱辉也回来了,汤家人得以团聚,全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彼此诉说愁肠…… (本章完) 第96章 金陵金梦 11、家权旁落 汤景绝没料到,她们不仅救回了自己的家人,还把盗头子林风的老婆给抓了回来,直后悔把蓝清扬许给了朱辉,正在暗自咬牙切齿,忽然听说罗氏姐妹要住在他家,尽管心中非常不乐意,但也不敢反对。 这时,汤母质疑儿子为何卖掉祖传的家业?弄得他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给他母亲解释? 朱辉抢着答道:“奶奶,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我和叔叔刚刚回来,徐鲲就到家里来找事,咱惹不起徐鲲,叔叔和婶婶没有办法,只好买了一处新宅。” 老太太接着问道:“官府又为何把你们抓去坐牢?” “苍天有眼,我们刚搬完家,就听说徐鲲突然失踪,这么一来,徐家就把我们告到了应天府衙门。”朱辉答道。 汤母一阵唏嘘,为徐鲲的命运叹息,但许灵儿、郭奕和罗阿敏等人都知道,徐鲲已被林风绑架到了日本。 许灵儿把汤景和朱辉叫了出去,告诉他们,林风错把徐鲲当成了汤景,把他绑架到了伊岐岛,郭国强从岛津家借兵平叛,铲除了邓碧川的海盗据点,寇首邓碧川被其属下杀害,许仪后被权三郎等人绑架到了小谷城,而朱均旺和徐鲲二人,却不知被逃亡的海盗们绑架到了何处。 汤景心中的那块巨石瞬间落了地,完全印证了他的判断,看来,徐鲲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朱辉非常牵挂他的父亲,提出要回日本去帮忙。而郭奕要求他务必留在南京,协助汤景看护罗阿敏姐妹,让他不用担心,郭国强一定能把两位老人安全送回家乡。 尽管朱辉很无奈,还是答应了下来,因担心“财大气粗”的汤景再惹事端,便将徐鲲留在百万两银子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于是,郭奕趁机对汤景威胁了一番,让他务必保守秘密,配合朱辉看护好罗氏姐妹,凡事多与海瑞商议,等着她们回京后,再决定罗氏姐妹的去留,如果汤景胆敢不合作,就把他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告知官府,唯唯诺诺的汤景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与此同时,海瑞带着吴师爷等人来到了汤家,得知婆婆和刘氏母子都回来了,何氏夫人顿时紧张得手足无措,急忙在家中做好迎接的准备。 海瑞单独召见了何氏,告知她徐鲲已经被海盗掠走了,这件事虽与汤景无关,但他毕竟还是当过海盗,因此,需要把这座新宅的房契、地契,拿来给巡抚衙门做抵押,并协助看管两个“特殊人物”,才能释放汤景和朱辉。 何氏夫人没什么好说的,答应得非常痛快,把房契、地契全都交给了海瑞。 送走海瑞等人之后,何氏夫人忙着给婆婆腾房,并安排罗氏姐妹及朱辉等人的住处,天近黄昏,仆人来报,汤景带着母亲快到了家门口。 何氏立刻带着两个女儿迎出了府门,跪在了她婆婆的近前,喊了声“娘……”便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老太太受了这么多年罪,虽说对何氏心生怨恨,但不管怎么说,她还算守住了这个家,等了汤景六年,汤琼、汤瑶拉着奶奶的手,扑进了她的怀中,哭喊着“奶奶、奶奶……” 发现何氏哭晕了过去,汤母揽着两个孙女,俯身讲道:“儿媳,起来吧,你也真不容易……” 何氏微微抬起头,却发现月儿支走了汤琼、汤瑶,正在拿手帕给老太太擦泪,心中顿时犹如打碎了五味**,急忙起身推了月儿一把,搀扶着婆婆准备回家。 月儿赶忙追了上来,口中喊着老祖宗,跑到另一侧搀扶着老太太,与何氏一起,帮老人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汤府的大门面南而开,左边是车马房,右面有一排倒座房,跨过一进院,婉兮和清扬迎上前给老太太见礼,少不了又是一番哭诉寒暄。 汤琼和汤瑶姐妹拜见了刘氏,得知汤庆是她们的亲弟弟,三个孩子手拉手一起回了家。 刘氏夫人不认识月儿,发现她时刻不离老太太左右,便悄声问道:“琼儿,那个姑娘是谁?” “姨娘,那是我父亲请来的管家。” 这些年来,刘氏在海岛上风吹日晒,未老先衰,回来之后,发现何氏依然对自己不理不睬,而这个少女管家也对自己视而不见,顿时妒火中烧,趴在汤琼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汤琼点了点头,拉着弟弟、妹妹一起跑过来,把月儿从老太太身边推开,三个孩子又扑进了奶奶的怀中,这时,婉兮和清扬辞别汤母,走过来给刘氏问安。 汤母见两个孙女和汤庆非常亲密,对着何氏感慨地讲道:“琼儿、瑶儿真懂事,儿媳,这些年难为你了,你是汤家的功臣……” “母亲过奖了,儿媳有罪!”何氏说着,朝刘氏看了一眼,便抱起了汤庆,主动给她打了个招呼。 刘氏急忙往前一步,道了个万福,讲道:“奴婢见过姐姐,今后再也不敢对姐姐……” 未等她把话讲完,何氏紧忙拉住了她的手,动情地讲道:“妹妹,咱家终于团聚了,今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罢,狠狠地瞪了一眼月儿。 汤景跟在最后,他早就暗下决心,要休掉何氏,把月儿纳为正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洞若观火,当尴尬的月儿从他身边走过时,便将她一把抓住,领着她大步流星进了内院。 绕过一道画有迎客松的影壁墙,内院有条十字路,五间正房原来是汤景夫妇居住,正房两侧各有一道抄手游廊,作为连接正房和厢房的通道,左右两侧各有十间厢房,厢房前的回廊全是雕梁画栋。 正房的西侧是西耳房,东侧是三间大书房,门前左右各有一处大花园,两旁各植一株苍翠的老桧柏,花园里鲜花怒放;对面的影壁下,郁郁葱葱的树上挂满了硕大的石榴,茂密的枝叶间,点缀着鲜红的花朵,恰似红色宝石镶满了绿色的屏,四周还有几颗遮天蔽日的核桃树。 原来住在西厢房的婉兮和清扬,搬到一进院的西南角,书房和正房之间,有道宽敞的穿堂门,过了这道门,后面是一处宽阔的花园,普通丫鬟、仆人全都住在后花园的罩房。 汤景刚从牢中放出来,对家中发生的一切还不曾知晓,但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他准备搬进东厢房,让刘氏母子住在西厢房,把正房让给母亲居住;月儿作为管家,让她住在正房东侧的三间大书房,把这些安排悄悄地告诉月儿,让她来给大家宣布。 垂头丧气的月儿告诉汤景,应天巡抚海瑞刚才来过了,因此,何氏早已就做好了安排,唯一不同的是,月儿被赶进了东南角院,那儿才是管家的住处。 把汤母请进了正房,丫鬟、仆人轮着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接着,何氏安排全家一起吃饭,汤景让月儿也坐了上来。 “儿呀,还没人给老身介绍,这个姑娘是谁?”汤母问道。 “娘,我已安排老汤诚去了太仓黄渡港,把咱家的生意重新做起来,现在府里的管家,便是这位月儿小姐。” 月儿起身给老太太道了个万福,讲道:“老祖宗,奴家今后给你当牛做马,孝敬老人家……” 这时,刘氏看了一眼何氏,何氏朝她递了个眼神,被海盗掠走的这些年来,无论有多么艰难,都是刘氏在精心伺候着婆婆,当然,她在婆婆心目中的地位自然很高。 发现没大没小的月儿,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刘氏非常气愤,把饭碗一撂,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噘着嘴讲道:“娘,奴婢记得,就算是老管家汤诚在的时候,也从没坐在主家的饭桌前,今后,这府中还有规矩吗?” 月儿也很识趣,赶忙端起杯子,敬了老太太一杯酒,帮老太太盛好了饭菜,就赶忙退了下去。 吃完饭之后,汤景回到了东厢房,责备道:“你既然知道海瑞已经放了我,为何不等我回来,再安排府中的事务,你的眼中还有我主人吗?” “官人休怪,听海大老爷说,有两个客人要在咱家常住,要咱们提前做好准备,还得严守秘密,奴家遵照海大人的吩咐,在婆婆回家之前,就得把这些事情安排好,但不知这俩客人为何没来?他们又是何方人士?” “哼!是两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汤景说罢,瞪了何氏一眼。 何氏夫人似乎觉得他是在说笑,似笑非笑地答道:“那你可得躲远一点。” “我可不是吓唬你,狐狸精住进来之后,咱们府中再也别想安宁,招天杀的海瑞实在是可恶!”汤景说着,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官人,我们刚从正房搬过来,奴家还没来得及收拾,请问你在找什么?” “海瑞真是多事,看咱家的房子宽敞,非得让那两只狐狸精住在咱家不可,惹不起、咱躲得起。” 何氏明白了他在找什么,冷冷地讲道:“别找了。” “这个家我说了算!”汤景把眼一瞪,厉声讲道:“明天我就把这房子卖掉,全家都搬到太仓黄渡港去,海瑞若是不怕那两只狐狸精,就让他接到巡抚官邸去住吧。” “海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你曾在海外当过海盗,之所以还把你放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看管好这俩客人。现在,咱家的房契、地契全都抵押给了巡抚衙门,想要卖房,你明天找海大人要去吧。” 汤景顿时傻了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天没吭气。 深夜亥时,许灵儿和郭奕在朱辉的带领下,把罗阿敏姐妹悄悄送进了汤府。 何氏早已做好了准备,西耳房和正房之间有道小门,里面是西北角院,角院外是三丈多高的院墙,内有高墙和后花园分开,让罗氏姐妹住进了西北角院,朱辉住进正房西边的西耳房。 一切安顿好了,何氏挽留许灵儿和郭奕在家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她们俩便悄悄离开了汤家。 管家月儿忽然发现,府中的西北角院住进了客人,便找汤景打听客人的来历,汤景颇显无奈,说这不是什么客人,而是他当年流落海外时,邂逅两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悄然跟了过来,因何氏和刘氏的嫉妒,只好把她们关进角院,外人不得靠近。 发现月儿表示质疑,汤景非常严肃地告诉她,确实是两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府中任何人不准顺便打听,更不得接近西北角院。 何氏夫人对朱辉也不放心,为了方便起见,让清扬搬进了西耳房,和朱辉一起居住,由他们共同负责看管罗氏姐妹。 当晚,汤景就打起了罗氏姐妹的主意,他悄悄来到了西耳房,把清扬支走,朝着朱辉神秘一笑,讲道:“小子,帮我把角院的门打开,我去见一见这俩狐狸精。” 朱辉知道他不怀好意,轻声答道:“叔叔不是不知,没有海大人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踏进这座院落半步。” “混蛋!这是我的家,难道连叔叔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汤景生气地问道。 “叔叔对我恩比天高,我怎能不听叔叔的话。” “那还不赶快给我开门!” “请叔叔谅解。” 汤景坐在床上,对他开导了起来,低声讲道:“你这个榆木疙瘩、穷小子的命!非让我给你点透了,如今,海盗头子林一官已死,他在日本藏有无数的金银财宝,罗阿敏肯定知道藏在何处,这姐妹俩,咱们一人一个,让她们死心塌地跟了咱,将来那些金银财宝,还不都是我们的?” “叔叔,请恕侄儿不能从命,否则,将来无法面对灵儿姐姐、奕儿姐姐,还有海大人。” 无论汤景好说歹说,朱辉坚决不让他接触罗氏姐妹。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说着,汤景推门跑了出去。 就在朱辉发愣之时,汤景拉着清扬走了进来,当着朱辉的面,他厉声喝道:“清扬,你给我把衣服脱掉!” 清扬羞得满脸通红,赶忙低下了头,面红耳赤地答道:“请叔叔谅解,婶婶已经烧了我们的卖身契,让我们脱去了奴籍……” “什么?”汤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把何氏拉出来痛打一顿,狠狠地咬了咬牙,接着讲道:“清扬,去把角院的门给我打开。” “请叔叔休怪,我们答应了许、郭二位千户,不能让你接触里面的人。” 怒不可恕的汤景站起身来,指点着她的鼻子,厉声问道:“清扬,我问你,难道你忘记自己的家世?你们的老祖宗凉国公蓝玉,正是被第二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所诬陷,才导致蓝家诛灭九族,平时让你们做锦衣卫打扮,是为了使你们不忘家仇,难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锦衣卫?”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何氏夫人领着汤琼、汤瑶和汤庆走了过来,拿出从月儿手中夺回来的休书,摆在了汤景的面前。 “请官人自重!海大人委任我来管这个家,如果这份休书算数,你立刻给我搬出去!若是不再作数,那么,今后这家里的事,就得听我的;蓝家给汤家做了一百多年的奴才,到时候了,我做主给了她们自由,今后,蓝氏姐妹和咱汤家的仨孩子一样,她们都是我的女儿。” 此刻,汤琼、汤瑶和汤庆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父亲。 尽管汤景满腹的宗法家规,却一点派不上用场,站起身怒道:“朱辉,你给我看好家,我出去办点事!” (本章完) 第97章 金陵金梦 12、不速之客 何氏十分清楚,汤景跑到西耳房想干什么,但对于家里的不速之客,无论是海瑞还是汤景都语焉不详,因此,她想趁此机会来问问朱辉。 朱辉对罗阿敏的情况知道一些,便告诉何氏,她们是朝廷钦犯罗文龙的女儿,当今圣上身为太子的时候,罗阿敏曾在太子府中给公主当伴读,其父东窗事发之后,她和妹妹流落到了海外,嫁给了海盗头子林风。 何氏乃是冰雪聪颖之人,从这些简明扼要的言语中听得出来,罗阿敏的身份极为特殊,怪不得海瑞要把她们私下看管在此,并要求汤家对此严格保密,甚至还派官差在府邸四周巡逻。 “辉儿、清扬,我想问问,要保守府中的秘密,最需提防的是哪一位?”何氏问道。 “恐怕府中的丫鬟仆人都得提防。”朱辉答道。 何氏微微一笑,看着清扬,轻声讲道:“贤侄,你来说一说。” “婶婶的恩德无量,府中上下无不对婶婶感恩戴德、言听计从,其实,只需要提防一个人也就够了。”清扬答道。 何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讲道:“对,要时刻提防着她!你们二位,平时守着这西北角院,也帮我盯着点书房,只要那月儿进去了,你们就赶紧通知我,明白吗?” “请婶婶放心。”朱辉和清扬异口同声地答道。 何氏接着讲道:“听说老管家汤诚等人,全都去了太仓黄渡港,我知道自己有对不住他们的地方。但我向来待下人不薄,徐鲲逼迫他们回老家时,我私下里给了他们不少银子。你们看看,现在这座空荡荡的深宅大院,连个男丁都没有,家里有了重活,都不知找谁来干,我准备派婉兮去一趟太仓,把这些老家人都给叫回来。” 清扬听说要派她姐姐去太仓,央求道:“婶婶,我本想让姐姐回趟老家,把除去奴籍一事告知父母,顺便请父母到南京来一趟,让他们见见朱公子。既然如此,只好再等等吧。” 以前何氏曾说过要把汤琼许给朱辉,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当然,朱辉从来也没当真过,现在他和清扬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借此机会,朱辉赶忙讲道:“请婶婶来当我们的媒人。” “婶婶,你对我们蓝家姐妹恩重如山,可是在钟离老家,汤氏一族仍把我们当成家奴看待,说真的,以前,我和姐姐都没想过这些问题,如今一想起来,便心如刀绞一般,觉得自己配不上朱公子……” 发现清扬的眼圈都红了,何氏拉住了她的手,动情地讲道:“好,我来给你们做媒。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千万不要再像婶婶这样百无一用,一旦落魄,任人欺凌。清扬,今后,咱家还不知会遇到多少风风雨雨,婶婶将来还指望你们力挽狂澜,有多大的本领,就使多大的本领,我会把你们当至亲看待。” “婶婶,莫非这俩客人会给咱家惹麻烦?”清扬问道。 “不知这对可怜的姐妹俩,要在咱府里住多久?因此,有必要和她们建立良好的关系,朱辉,待会儿帮我打开角院的铁门,我要单独会一会这个传奇女子。” 罗氏姐妹初进汤府,就被锁进了深宅大院,心中惶恐不安,二人正在纳凉的时候,隐约听见门外有人大吵大闹,侧耳倾听,似乎是女主人把汤景给赶走了。 罗阿敏在客栈时,就已经明白,汤景被掠走六年,出了家丑,本来还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他的笑话,却没料想,自己被看管在了汤家,如果汤景不找点事来,那才叫怪!不由得为自己的命运悲哀叹息。 阿萍发现姐姐的表情十分痛苦,以为孕妇水土不服,轻声问道:“姐,今天的饭菜合你胃口吗? “吃什么都不当紧。阿萍,你要记住,姐姐若不是为了你,落不到今天这一步,现在,等待我们的命运,还不知道是什么,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罗阿敏答道。 “姐,记得爹爹把我们送到秋目浦的时候,让我们住在文涛哥哥家,我知道,文涛哥哥很喜欢你,你也说喜欢他,但你却嫁给了他的哥哥,我实在想不明白……” 没待阿萍把话说完,罗阿敏叹息了一声,答道:“别说了,妹妹,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要是搁在乡下,也已到了嫁人的年龄,姐姐不能不为你的前途着想,若有可能的话,等孩子出生之后,让他们把你和婴儿送回琉球,不要再跟着我受苦了。” “姐姐,无论如何我不能离开你!” “不,阿萍,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咱们的父亲、还有你姐夫,他们拿命换来的巨额财产,你和腹中的胎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知道吗?决不能便宜了别人!” “姐姐,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我们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辈不离不弃,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妹妹,有很多事情你不懂,知道那许灵儿、郭奕为何不带我们回京城吗?” “是怕皇帝知道你回来了,他还记得你。” “好妹妹,听我的话,姐姐怕连累了你,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有办法能做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必须得让裕王知道我回来了……” 这时,朱辉把角院的门打开了,坐在树下纳凉的罗氏姐妹,吓得惊叫了起来,恰好被去给汤母请安的月儿听见。 何氏怕她们闹出更大的动静,没敢硬往里闯,站在门口讲道:“二位小姐请不要担心,我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何氏……”话没说完,月儿先她一步,闯进了西北角院。 朱辉和清扬顿时慌张了起来,二人冲上前来,把月儿给架了出去,月儿开始大吵大闹,把罗氏姐妹吓得跑回了房间。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住在不远处的汤母,带着她的三个小孙子走了出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氏担心惊着了婆婆,在角院门外给她道了个万福,讲道:“娘,儿媳不孝,不小心惊着你了,请多多谅解。” 老太太还没答话,她的小孙子们趁着朱辉关门时,冒冒失失地溜了进来,清扬急忙松开了月儿,追进去抓那三个孩子。 “清扬姐姐,我想看看狐狸精到底长什么样子?”不懂事的汤瑶仰着小脸讲道,而汤琼已经懂事了,赶忙捂住了妹妹的嘴。 这时,月儿不顾朱辉的阻拦,强行闯了西北角院,笑着讲道:“瑶瑶乖,来,小姨带你去看看狐狸精长什么样。”说罢,一把抱起了汤瑶,便朝罗氏姐妹的卧房走去。 何氏大惊失色,急忙命清扬和朱辉快去阻拦她们。 清扬毕竟是月儿从老家请回来的,因此,也不愿对她蛮横无礼,站在罗氏姐妹的门外,劝道:“月儿姐姐,请不要让我为难。” “儿媳,休要惊慌,青天白日之下,哪会有什么狐狸精?来,正好老身也想见一见客人,说实话,从海外回来的这一路,有两名孕妇与我们同行,全靠人家阿萍姑娘帮我们忙前忙后的,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人家。清扬,你回去吧,这儿有老身在,天塌不下来。” 清扬赶忙低了下头,偷偷地看了一眼何氏,答道:“老祖宗,天已经太晚了……” 何氏知道清扬在等着自己的态度,便微微一笑,讲道:“清扬、朱辉,你们出去吧,在门外看好孩子们就行了。” 清扬非常听话,带着孩子们默默地走开了,汤景的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暗自佩服儿媳何氏的手段。 月儿听说,家中的不速之客,居然惊动了应天巡抚海大人,找汤景打听,他什么也不肯说,就知道她们来历不凡,今晚准备弄个明白。 时刻都想与何氏一比高低的月儿,给汤母道了个万福,挑拨道:“老祖宗,看来,蓝家姐妹已经不好好听话了。” 汤景的母亲并不糊涂,她知道,全家的命运掌握在海瑞和锦衣卫之手,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月儿,始终是个隐患,不如就让她彻底明白,两位客人惹不得,以免日后勾起她的好奇心,顺便压一压她那嚣张的气焰。 想到这儿,汤母对何氏讲道:“儿媳,除去了蓝家姐妹的奴籍,你做得很对!我们不能再如此对待人家了,老身听说,她们去了奴籍之后,依然在巡抚衙门前舍命护主,其忠诚一点都没变。” 月儿明白,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朝何氏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汤景的母亲带着何氏和月儿,一起走进了罗氏姐妹的房间,只见罗阿敏正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月儿一眼便看出她快要临产了。 阿萍给她们三人让了座,上前道了个万福,问候道:“奴婢阿萍拜见奶奶,拜见二位夫人。” “阿萍,咱们能一道回来便是缘分,你们姐妹回国后无家可归,暂且住在这儿,老身十分欣慰,希望你们把这儿当成自个的家,跟老身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儿媳何氏,这个姑娘是府里的管家月儿小姐,你们可别搞错了。阿敏即将临产,身边不能没人,今后,由我儿媳和孙儿清扬负责照顾你们。” 阿萍这才知道,刚才自己说错了话,重新给何氏和月儿见过礼,把姐姐从床上搀扶下来。 罗阿敏起来给老太太问安,有气无力地讲道:“感谢奶奶的恩典,我们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家乡,若非奶奶和夫人收留了我们,恐怕我们姐妹二人依然流落街头……”说着,忍不住嘤嘤啼哭。 何氏夫人本想劝几句,因知道了她的底细,此刻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月儿抢先一步,搀扶着罗阿敏,问道:“请问你们老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说着,拿自己的袖口抹去她那脸上的泪水 罗氏姐妹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何氏夫人看着月儿的表演,心中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儿媳、月儿姑娘,老身现在就告诉你们,若非阿萍姐妹帮忙,老身从海盗窝子里逃出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这二位是我们的恩人,你们明白了吧?”这句话问罢,汤母注意到,何氏正在点头倾听,月儿则带着质疑的目光,对这罗氏姐妹摇了摇头。 于是,汤母接着讲道:“她们姐妹出身豪商大户,早年间朝廷禁海,她们家因出海经商而遭官府迫害,商船也不幸遇到了海难,老家已经没人了,如今只剩姐妹二人活了下来,就这样流落到了海外。” 月儿哪肯相信,轻轻摸着罗阿敏的肚子,问道:“你家官人为何没一起回来?” “真是多嘴!”汤母训斥道:“月儿姑娘,作为府里的管家,真是不知趣,哪壶不开提哪壶,阿敏姑娘的相公若是还在人世,能不一起回来吗?” 这时,月儿显得十分尴尬,颇为惭愧地答道:“老祖宗教训的是,等老管家汤诚一回来,奴婢就让贤,俗话说,女人当家,稀里哗啦!今后,奴婢专职伺候老祖宗,这辈子就在老祖宗身边做个使唤丫头。” 何氏当然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现在懒得理她,把罗阿敏搀扶到床边,讲道:“今日天不早了,你们早点歇着,明儿我再来看望你们。” “月儿,老身知道,前些日子,你没少帮府中办事,我们全家谢谢你!借此机会,老身劝你几句,景儿回来后性情大变,这个家还真不能让他当,今后,一切听从何氏夫人的安排,你明白了吗?” “娘,咱也回去吧。”何氏劝道。 罗氏姐妹明白了,既然住在汤府,今后就得听何氏夫人的吩咐,但这月儿也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她们对老夫人及何氏表示一番感激之情,又对月儿恭维了几句,将她们送出了角院。 何氏回到东厢房,等了汤景一宿,他也没有回来。 (本章完) 第98章 金陵金梦 13、青楼密谋 在清扬与何氏的悉心照料下,罗氏姐妹的生活十分平静。 月儿暂时消停了几天,而汤景则变得越来越有恃无恐,时常夜不归宿,何氏也不能老在婆婆面前告状,更何况告了也没用,只好指望着朱辉,希望他能劝一劝汤景。 这日傍晚,汤景从家中拿了不少银子,对何氏大骂一顿之后,便气哼哼地出了门,朱辉悄悄追了出去,一路尾随他到了秦淮河畔。 秦淮两岸华灯初上,金粉楼台鳞次栉比,放荡不羁的汤景直奔凌波画舫而来。朱辉跟在他的身后,只见他朝着画舫招了招手,两个流莺走到了他的近前,三人勾肩搭背亲热了一会儿,这俩流莺就把他带走了。 他们来到不远处的青楼,只见门前悬挂着大红灯笼,上有一块金字牌匾,罩着大红牡丹结,写着三个大字:翠花楼! 眼睁睁看着汤景进了翠花楼,朱辉本想冲进去拦住他,却又没有勇气,便在这楼前不停的徘徊。 从翠花楼门前左右望去,街巷两侧分别是春花苑、淮扬楼、金凤阁、满春园等等…… 烟花柳巷之中,人来人往,姑娘个个媚眼藏春,袅袅的琴音和着天籁般的歌声,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古色古香的雕花镂空窗里,粉红轻纱随风摇曳,阵阵浓郁的芳香扑面而来…… 望着这花花世界,少年也不禁春心萌动,就在这时,有个身披轻纱、身姿玲珑的少女,似彩蝶一般翩翩飘来。 这个姑娘面带恐慌的表情,其身后还跟着两个淡粉浓妆的女人,很明显,那俩人是翠花楼的粉头,她们包围住了朱辉,把这姑娘推到了他的近前。 “玉儿,该如何招揽客人,还用我们再教你一遍吗?” 这名被唤作玉儿的姑娘,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表情十分痛苦,把头沉了下来,像蚊子般的声音讲道:“这位公子,奴家今日第一次……” 发现朱辉吓得赶忙闪身,玉儿则有意地追了过去。 有个粉头见状放声大笑,问道:“玉儿,莫非你看上了这个公子?别追了,派你出来,是为了让你练练胆子,看来,你这脸皮还真不算薄。” “小玉,走吧,今晚上有好几拨贵客要来,全是住局的,根本用不着拉生意。”另一个粉头喊道。 小玉没有理会她们,追到了朱辉的近前,哀求道:“公子,请救救我吧,我看得出,你是个正直的好人,公子……” 不明就里的朱辉急忙摆脱了小玉,钻进了一条巷子,这时,那俩粉头把小玉带走了。 当朱辉再次来到翠花楼时,只见门前停了一顶蓝呢大轿,两厢站着一大群佩刀挂剑的打手,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 有个长得像窝瓜一样男人,头戴绿色公子巾,身穿绣花大红袍,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此人正是翠花楼的老鸨子刘保。 轿子里走下了一位手摇折扇的公子,只见他头挽着发髻,精瘦的身躯,一身白袍,朱辉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前应天巡抚蔡大老爷的小舅子吴襄。 等这伙人进了翠花楼,朱辉心想,吴襄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听说海大人已经把他姐夫参下来了,蔡德忠在京城接受大理寺的询问,要不是汤景买下了他那处宅院,恐怕他早被海瑞给下了大狱,如今,仍然没有放过他,他竟然还有心情来此消遣? 正当朱辉胡思乱想之际,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眨眼之间,一群衣着华丽的富商到了翠花楼前,为首之人把朱辉吓得够呛,此人便是林风派驻宁波的掌柜陈元化! 陈元化曾在平户藩松浦家做过脚夫,他还有个名字叫松浦元化,曾往来于平户和秋目浦之间送货,朱辉对他印象极深,没有想到,松浦元化、吴襄和汤景三人齐聚翠花楼,这到底有什么蹊跷,引起了朱辉的兴趣。 于是,朱辉屏住呼吸,壮了壮胆子,企图混进翠花楼探个究竟,这时,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嫖客,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被人搀扶着到了门外,正是醉生梦死的汤景。 汤景出了翠花楼,朱辉赶忙躲了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只见他来到巷口,雇了顶轿子准备回家,这才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臭小子跟着我干什么?”汤景骂道。 朱辉挤上了轿子,低声讲道:“叔叔,你没事就好,咱们还是回家说吧。” “多个人上来,至少得加五十文钱。”外面的轿夫喊道。 “小子,你给我下去,多个人上来就得五十文钱,够买三斤好大米的啦……” 没等汤景说完,朱辉趴在他的耳边问道:“叔叔,你知道谁进了翠花楼吗?” “谁?” “该来的,早晚会来,逃避不了的,咱们俩整日担心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自他们回到南京后,他最怕的就是宁波据点的陈元化,得知陈元化进了翠花楼,汤景顿时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瞪大眼睛问道:“你是说,他、他是来抓我的?” 朱辉认真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林风的老婆刚刚关在自己的家中,这海盗头子陈元化就找上了门来,把汤景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了一声:“起轿!” 就在汤景和朱辉走后不久,书生打扮的黄炳文也到了翠花楼。 刘保点头哈腰的上前施礼,讲道:“黄大人,他们都已经到了。” 黄炳文矜持地点了点头,答道:“天不早啦,准备开宴吧,把正事谈完,再让他们去**。” “是,大人里边请。”刘保说着,带着黄炳文来到翠花楼后的花厅,此刻,吴襄和陈元化正在饮茶,他们的手下全都**去了。 过了一会儿,酒菜全都上齐了,为了他们谈话方便,刘保亲自当伙计,他们三人彼此客气了一番,开始边喝边聊。 “老弟,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黄炳文问道。 吴襄矜持地看着黄炳文,也问道:“黄大人,我托你办的事情,又有何进展?” “黄公公从京城来信说,由于皇上太信任海瑞,若想解救蔡德忠,撤销他被弹劾的罪状,必须得设法把海瑞赶出应天府,这你放心,对付海瑞由本官来想办法。但是,如果你还找不着那徽州府罗姓女子,黄公公对万岁爷难以交待,恐怕本官也会受到连累,再想挽救蔡德忠,连门都没有。”黄炳文答道。 吴襄微微一乐,讲道:“请黄大人放心,用不了太久,就能把这女子送到紫禁城。” 这时,殷勤的陈元化举杯齐眉,给黄炳文敬酒,讲道:“草民陈某今日能结识黄大人,实乃三生有幸!借此机会先敬黄大人一杯。” 吴襄也举起了酒杯,高声讲道:“恭祝黄大人青云直上、金玉满堂!早日拿下这可恶的海瑞。”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刘保负责给他们斟酒,听他们聊了些风花雪月。 酒过三巡,黄炳文切入正题,问道:“陈掌柜,之所以大老远把你从宁波请来,是听说你也在干吸储生意,现在集了多少银子?” “黄大人见笑了,在下在宁波开了家客栈,说实话,小本买卖不赚钱。现在朝廷开了海禁,我准备做了些贸易,粤闽那边需要咱们江南的棉花、棉布、生丝、丝绸,还有笔墨纸砚,咱们江南需要粤闽一带的木材、染料、食糖、花果、铁货、洋货,大掌柜的也拿不出钱来,只好自己想办法筹集一些,呵呵。”陈元化答道。 听他啰里啰嗦地讲完了生意经,黄炳文放声笑罢,认真地讲道:“你不用怕,对你的底细,本官多少了解一些,知道你不仅在粤闽一带做贸易,还有商船经常跑海外,今日把你找来,是想帮你多筹些银子。不过,你要先给本官帮个忙!” 陈元化诚惶诚恐地问道:“感谢大人的知遇之恩,但不知在下能帮黄大人做些什么?” 这时,吴襄取出了两张画,递给了陈元化。 陈元化打开一看,一张画有一名清纯的少女,模样看起来很眼熟,却一下子认不出到底是谁,另一张画中之人,令他大吃一惊,此人便是被林风绑架的徐鲲! “陈掌柜,你来看看,这两个画中之人,你可曾认识?” 陈元化看了这两张画像,急忙端起酒杯,却打了个哆嗦,杯中酒洒了一半,于是,他假装镇静地问道:“在下诚惶诚恐,据说徐阁老的侄儿失踪了很久,无人知道他的下落,但不知老弟给在下看这画像,到底是何用意?” “无他,据说画中的两人,都被人绑架到了海外,而陈掌柜也跑东洋的买卖,请你帮帮忙打听、打听。”吴襄答道。 听他们说什么寻找徽州罗姓女子,陈元化再次仔细确认,发现那画中少女越看越像罗阿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顿时滚落了下来,后脊梁沟开始冒凉气,手指着画中之人,不解地问道:“请问吴公子,她是你的什么人?” “画中的罗姓女子,是咱当今圣上的老相好,东厂派人在大江南北都找遍了,也没能寻到她,据说,她已流落海外多年。” “那么,请问吴公子,这张画从何而来?”陈元化继续问道。 “我和这名罗姓女子是徽州同乡,前些日子,我回了趟老家,找到了罗氏的族人,请画师画了这张像,你若是能从海外把她找来,呵呵,咱们一起升官发财。” 黄炳文也很兴奋,答道:“不错,咱们要把这件事办成了,当今圣上就能封黄公公个九千岁,权倾朝野后宫,蔡德忠不仅能官复原职,没准还能入文渊阁成为首辅大学士,至于咱们弟兄,呵呵,你吴公子将来状元及第,入翰林院,至于陈掌柜么……” 吴襄接过黄炳文的话茬讲道:“成国公朱希忠老了,还能活几年,刘守有大人必然接替锦衣卫都指挥使,到时候,黄大人至少是正三品的指挥同知,你若能把画上的女人找到了,将是奇功一件,让黄大人给你弄个锦衣卫正四品干干,你是既有权、又有钱,就算你将来想横行走,谁还能拦得住你?” 一种彻底脱离海盗集团的想法,在陈元化的心底油然而生,看来,今后跟着黄炳文和吴襄一起干,不仅能发大财,还有可能步入仕途、光宗耀祖。 黄炳文问道:“陈掌柜,你可听说过南京有家兴记钱庄?” “在下消息闭塞,还没听说过。”陈元化答道。 “明日有空,我带你到兴记钱庄去看看,我也准备在南京开一家钱庄,名字都已经起好了,就叫兴隆钱庄,开到兴记钱庄的对面,到时候,将来做买卖需要银子周转,也不用自己筹钱了,你们都来找我,我一定要挤垮兴记钱庄!他奶奶的!”黄炳文提骂道。 “呵呵,黄大人真是有眼光,好在我的银子还没运走,我头一个把银子存到兴隆钱庄。” “好!我刚从松江府华亭县回来,前首辅大学士徐阶,也准备存进来十万两,那个男人的画像,就是徐阶的亲侄子徐鲲,据说被海盗误作他人给绑架,徐大学士可指望着我们,能把他这宝贝侄子给找回来。” 陈元化自然明白,徐家所说的这个“他人”,便是指汤景,他一直担心林风让他到去抓人,万幸的是,听说林风突然死在了锦江湾,琉球的马五接管了商团,放弃了所有的暴力行动,转而从事海上贸易,不过,借此机会,他准备脱离马五商团。 “既然徐家对咱们如此信任,我们一定不能让前首辅大学士失望。陈掌柜,我还准备在宁波开个钱庄分号,你也拿出些银子参一股,以后你就不用再费劲巴拉自己筹钱了,将来,咱们兴隆钱庄遍天下,你不管走到何处,买卖都不用拿现银交易,直接用咱钱庄的庄票,怎么样?”黄炳文得意地问道。 陈元化全都明白了,心中也有了主意,赶忙端起酒杯,说道:“在下再敬黄大人和吴公子一杯。” 三人一饮而尽,这时,黄炳文和吴襄全都紧盯着陈元化,想得到他最终的答复。 陈元化微笑着讲道:“好!黄大人要是来宁波开钱庄,我愿拿十万两银子入股,并尽快联络海外的弟兄,帮忙寻找画中之人。” (本章完) 第99章 金陵金梦 14、泄露天机 三人吃完饭,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刘保便带着他们去消遣。 吴襄没着急找姑娘,他跑到翠花楼下的客房,找到自己的一个保镖,问道:“那张画是否送到了月儿之手?” “禀公子,已经送了过去,不过,据我们观察,汤府四周有差役在巡逻,因担心给你添麻烦,没等月儿姑娘的答复,就赶紧回来了。”保镖答道。 知道他们着急回来干什么,吴襄微笑着讲道:“时不我待,这是关系到命运的大事,你们赶快再到汤府去一趟,问问月儿,看她有没有见过画中之人?” “吴公子,这黑更半夜的,我们不便再到汤府去了,万一被官差抓住怎么办?不如明日再说吧。” “关于那两个不速之客的来历,今晚务必要搞清楚,我怀疑那罗姓女子就住在汤府,事不迟疑,以免夜长梦多,赶快想办法去问问月儿。” “那、那派谁去合适?” 吴襄走到客房门口,拉开门往外观瞧,宽敞的迎客大堂,除了两个乌龟打手,已经没了闲人,他自言自语地讲道:“要是能派个姑娘去一趟,可能更合适。” 正说着,忽然发现如履薄冰的小玉提着个水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吴襄急忙出门问道:“姑娘,想拜托你件事,你现在方便吗?” “什么事?”小玉带着恐惑的表情问道。 吴襄答着答道:“姑娘,你若没急事的话,跟我的保镖到鼓楼附近去一趟,帮我们打听点事,回来之后,本公子重重有赏!” 这真是求之不得,小玉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发现那两个乌龟打手前去阻拦,吴襄便给他们每人二两银子,于是,她跟着吴襄的俩保镖,飞也似的逃出了翠花楼。 黄炳文独自待在一间豪华客房,心猿意马地等待着好事,忽然看见刘保一副丧眉搭眼的样子,猴急地问道:“留给我的那个黄花姑娘呢?” “大人,你等等,马上、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刘保似笑非笑答道。 与此同时,汤景和朱辉也回到了家中,他们过了二进院,高悬的大红灯笼全都已经熄灭,黑漆漆的院落显得死气沉沉。 二人进了书房,汤景把书房的门关好了,忧虑地问道:“小子,你没看花眼吧?陈元化真的进了翠花楼?” “叔叔,我亲眼看见他进了翠花楼,当时,还以为你和他有什么瓜葛。”朱辉答道。 神色黯然的汤景低声叹道:“唉,该来的一定会来,躲也躲不掉的,海盗心狠手辣,全是亡命之徒!跟他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被掠去伊岐岛的这些年,为了保住全家的性命,我是费尽心机,跟着他们也干过不少坏事,现在想起来就心惊胆寒……” “叔叔,林风为什么没有把你派往宁波,而把你派去了朝鲜?”朱辉问道。 “一言难尽!小子,海盗拿人命根本不当回事,我跟着他们出去打劫时,一遇到危险,就躺在地上装死,苟且偷生活到了现在,虽然他们都笑话我胆小,但有人认为我是名福将,呵呵,林一官在伊岐岛选人时,派往宁波的掌柜首选就是我,只可恨邓碧川说我的坏话,才导致林风改变了主意。” “如今,伊岐岛的海盗已被铲除,邓碧川被杀、林风生死未卜,叔叔,你对陈元化了解多少?你觉得他还会替海盗卖命吗?” 汤景答道:“陈元化自幼被倭寇掠走,不过这小子的脑袋很活络,认平户藩主松浦隆信当干爹,连邓碧川都让他三分,这也是林风看重他的原因,宁波这个据点实在非常重要,他来之前,还专门找我谈过,听他的意思,是准备好好做生意,我的感觉,他真正的主家是松浦家,如果说林一官已死,他没有必要还来找我的麻烦。”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汤景微微一笑,以为是月儿,赶紧跑过去开门,乐呵呵地喊道:“来了、来了,看你这猴急的!” 开门一看,却是怒气冲冲的何氏站在门外,其身后的婉兮手提着宝刀,指着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月儿。 把一张画像递给了汤景,何氏夫人厉声讲道:“看看吧,这画上之人是谁!” 这时,朱辉端着蜡烛凑到近前,汤景把画像打开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画中之人竟是罗阿敏。 “这是从哪来的?”朱辉吃惊地问道。 何氏的目光咄咄逼人,从汤景的手中夺过这张画,答道:“刚才有人到府里来找月儿,幸亏婉兮细心,看见来人给了她这张画像,你们看看吧,天机已经泄露,我们汤家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你这不知死的鬼,竟然还在和这狐狸媚子苟且!” 朱辉首先联想到的是,月儿可能被人所收买,问道:“月儿姐姐,你是不是认识宁波商人陈元化?告诉你,他可是个海盗!” 月儿匍匐在地上,哭着答道:“请朱辉公子莫要乱说,私通海盗是砍头的罪名,奴家在家天天默默无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论如何也不会与海盗有瓜葛。” “月儿姐姐,那你说说,什么人送来了这张画像?”朱辉继续问道。 汤景的眼珠子一转,趴在朱辉的耳边问道:“你在翠花楼还看见了谁?” “蔡大老爷的小舅子吴襄也去了。” 汤景心中有了底,他的猜测还真是**不离十,应该是吴襄为了搭救蔡德忠,才到处寻找罗阿敏,便问道:“月儿,你可认识这画中之人?” 由于吴襄找来的画师,只记得罗阿敏小时候的模样,如果不是熟人,一眼看不出这张画像就是罗阿敏,月儿想了想,使劲地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何氏发现汤景还在给月儿开脱,气得把三寸金莲一跺,怒道:“不要脸的东西,明日我把就她交给海大人,让官府处理,若是勾结海盗,就得被凌迟处死!” 真把月儿给吓得够呛,跪爬到了何氏的近前,哀求道:“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我、我真没勾结海盗……” “这张画像到底是谁送来的?” “请夫人饶命,是、吴、吴公子……” “月儿,死到临头你还在狡辩,如果不说实话,婉兮,把她捆起来,立刻送往巡抚衙门。”何氏命令道。 “请夫人饶命,确实是、是吴襄派人给我送来的,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海大人正在捉拿吴襄,他竟然还敢在南京待着?那么,我问你,吴襄现在何处?” 这时,婉兮举起了刀,讲道:“月儿姐姐,你是知道的,咱这座府邸的房契、地契,全都抵押给了应天巡抚衙门,如果抓不到吴襄来将功折罪,等于这座宅子就被官府没收了,海大人早晚会把我们赶出去,快点说,吴襄到底在什么地方?如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听着书房外吵吵闹闹,汤母走了出来,她已经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发现大家都在不依不饶地逼迫月儿,怕真闹出乱子来,过来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把月儿姑娘交给我吧。” “娘。”何氏夫人上前道了个万福,着急地讲道:“家中的天机已经泄露。” “儿媳,你说咋办?”汤母问道。 何氏见汤景仍在色眯眯地看着月儿,恨不得立刻把她处死。 就在大家无可奈何之际,朱辉问道:“月儿姐姐,由清扬陪着你,委屈你住进西北角院,帮忙伺候几天孕妇,无事不得出门,你可愿意?” 老太太点头讲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月儿姑娘,那就委屈你了,等海大人抓到了吴襄,自然会把你放出来,否则,你将和吴襄同罪,被官府抓了去,就得把你凌迟处死,你江北老家也得灭门!” 月儿赶忙答道:“感谢老祖宗的救命之恩,老祖宗的大恩大德,月儿没齿难忘。奴婢本来就是做丫头的贱命,今后愿意做牛做马,效忠汤家。” 汤景咧了咧嘴,看来,以后很难再有机会密会月儿,心有不甘地讲道:“娘,儿子不孝,打搅了母亲休息,我看就不要让月儿打搅客人了,让她到后罩房和丫鬟们住在一起。” 汤母知道儿子不怀好意,把眼一瞪,怒道:“今后你给我从书房中搬出来,回何氏夫人的东厢房住去!” 发现汤景还想申辩,朱辉劝道:“叔叔,奶奶说的是,家和万事兴,快陪着婶婶休息去吧。” 老太太继续盯着儿子,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只会苟且偷生,哪像老祖宗东瓯王之后?” 就在月儿被清扬带进角院时,翠花楼里的黄炳文,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实在有些按耐不住,冲下楼来找刘保,骂道:“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给老子留的那个姑娘,到底在哪儿?” 刘保丧气地答道:“大人,吴公子、他……” 没等他把话说完,黄炳文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继续骂道:“你这混蛋,竟敢让别人捷足先登,快去把小玉从给我送来,告诉吴襄这个王八蛋,小玉是我的!” “大人息怒,不是吴公子夺人所爱,是因为需要有人出门办事,实在找不着闲人,就把小玉打发走了。”刘保答道。 “他手下那么多人,派谁去不行?干嘛派小玉去。”黄炳文气愤不平地讲道。 “汤府外有官差日夜巡逻,海瑞仍在到处抓捕吴公子,慎重起见,他不敢派别人,只好派小玉去了汤府,一会儿就能回来。” 急不可耐的黄炳文消了气,他听说汤景的妻儿老母突然回来了,还带回了几个神秘客人,或许就是那神秘的罗姓女子,顿时也有了精神。 刘保殷勤地问道:“大人,你看、要不要先给你找一个?” “不用了,今晚我就等这个小玉!”黄炳文答道。 保镖带着小玉来到了汤府,因担心被巡夜的官差发现,全都躲到了暗处,派她前去汤府联络月儿。 小玉就像受了伤的小鸟,跌跌撞撞来到汤府门前,此刻,府里刚刚处理完月儿的事情,因清扬陪着月儿搬进了角院,西耳房腾出来让婉兮居住,朱辉搬到了一进院倒座房。 当朱辉抱着被褥路过府门时,忽听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只见有个哭泣的少女跪在门前,便好奇地问道:“请问你来找谁?” “求公子救救我!小女子有冤屈……” (本章完) 第100章 金陵金梦 15、各怀鬼胎 黄炳文等了半个时辰,实在有些按耐不住,把刘保喊了过来,问道:“你一而再、再而三讲,这小玉有多好、多好,是专门留给老子的,我来问你,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黄大人,这小玉不仅有沉鱼落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还是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据说,她的父亲是江北某县的县丞,姓韩,据说是个大轴人,被新来的知县给收拾了,全家充军发配,韩小玉独自一人逃跑到了金陵,被人卖进咱们翠花楼时,已经饿得快不成样子,大粉头慧眼识珠,收留了她,教了她一些规矩,尽管这小玉不乐意,可她也没有办法,我一琢磨,给大人你留着吧,呵呵,就没敢逼她接客。”刘保诚惶诚恐地答道。 黄炳文忽然感觉不太对劲,指着刘保的鼻子骂道:“混蛋,还不赶快派人到汤家去看看,我怀疑韩小玉已经逃跑了。” 刘保不敢怠慢,连滚带爬从客房中逃了出来,找到了吴襄,让他派人赶快把韩小玉找回来;但吴襄根本没有当回事,于是,他只好派翠花楼的打手前去找人。 眼瞅着小玉进了汤府,吴襄的保镖等急了眼,也不见她再出来。 就在保镖焦急万分之际,翠花楼的打手前来催促,问道:“你们的事情办完了吗?咱们那个姑娘呢?” “已经进了汤府,可能正在和月儿姑娘说话。” “就问个事而已,她和月儿姑娘也不熟悉,有什么可聊的?吴公子和刘保担心这个姑娘跑了。”这个打手正说着,忽然发现何氏和朱辉出了府门,和巡逻的官差接上了头,于是,他惊恐地问道:“难道说,韩小玉把我们给告了?” 他们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也不敢再等了,急忙掉头返回翠花楼去报信。 吴襄得知消息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去找黄炳文商议。 黄炳文知道海瑞正在四处抓捕吴襄,但不知吴襄为何如此信任月儿,便打听起了有关她的情况。吴襄倒也没有隐瞒,言称他和月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座大宅院卖给了汤景之后,便把月儿留在汤府当了管家。 看来,韩小玉真有可能出卖了月儿,黄炳文猜测,或许今晚海瑞就会采取行动,顿时也乱了阵脚。 决不能让海瑞在翠花楼中抓到自己,否则,那真是有嘴说不清,想到这儿,黄炳文立刻做出了部署,他准备尽快返京,让吴襄跟着陈元化到宁波去躲一躲。 刘保也十分恐惧,问道:“黄大人,那海瑞可不是好对付的,我是不是也出去躲几天?” “呵呵,谁都能出去躲一躲,就你不能!”黄炳文答道。 “黄大人,要是海瑞把我抓起来打我,大人,我、我可受不了。” “翠花楼上上下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她们都会证明,你是老鸨子的外甥,因此,你不必担心海瑞能拿你怎么样。但如果你跑了,咱这翠花楼就得充公,你明白吗?所以,一定要帮我死扛到底,等我回到京城,就有办法扳倒了海瑞,若是你认怂了,让海瑞把我扳倒、呵呵,臭小子,今后你连条狗都不如!” 听罢黄炳文的这番话,刘保唯唯诺诺地应承了下来。 这时,吴襄问道:“黄大人,咱们的兴隆钱庄还办不办?” “那还用说吗?当然要办!”黄炳文果断地答道:“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陈掌柜,拜托你回宁波之后,把分号先办起来,将来松江、杭州、绍兴等地兴隆钱庄的分号,全交给你了。” “好,本公子一定协助陈掌柜好好干。”吴襄附和道。 陈元化急忙答道:“呵呵,吴公子过谦了,南京总号全仗着吴公子来撑台面,在下不过辅助吴公子而已。” “是啊,吴襄,南京总号准备开张,你得找几个大掌柜来帮衬堆花,要想干掉庞尚鹏的兴记钱庄,怎么着也得先存进个百十万两银子。”黄炳文讲道。 吴襄微微一笑,答道:“只要黄大人能救得出我姐夫,百十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呵呵,吴公子一栋房子就卖了七十万两,这点钱对你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请问吴公子,你的银子不会存到兴记钱庄去了吧?”黄炳文问道。 “那哪能?听说你老兄准备和我一起做生意,我怎能把胳膊肘往外拐,请黄大放心,全部都放在了镖局。”吴襄答道。 原来,汤景花给吴襄的那笔钱,还有他自己的一些财产加起来,足有百万两之巨,他本想回徽州老家置地建庄园,可没料到海瑞查到了他的头上,因此,吴襄把这些银子托付给了镖局,吓得躲了起来。 遭海瑞弹劾的蔡德忠在京城听说,当今圣上暗中寻找原籍徽州的罗姓女子,细一打听,这名罗姓女子也是歙县人,和吴襄是同乡,两家的村落相距不过十里地,蔡德忠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托人给吴襄捎信,让他帮忙打探这名女子的下落。 吴襄不敢怠慢,带着画师悄悄回了趟歙县,请罗氏家族帮忙,描述罗阿敏的长相,画出了少女时期的罗阿敏,刚回到南京,就听说汤景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派人把画像送给了月儿,让她看看府中的客人,是否就是画中之人。 “真是太好了,吴公子,寻找这名罗姓女子恐怕没这么容易,但蔡德忠的命运,可掌控在黄公公之手,既然你的银子存放在镖局,不如派镖局押送银子随我进京,先救出你的姐夫,再想办法扳倒海瑞,把那该死的庞尚鹏从金陵赶出去,咱们再办钱庄不迟。”黄炳文已对吴襄的心思吃得很透,讲到此处,忍不住得意地问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吴襄听罢傻了眼,他不敢得罪黄炳文,又不甘心把保命钱不明不白全给了他,便尝试着问道:“黄大人,你先带走十万两如何?” “呵呵,若是想救下蔡德忠,再保他官升一级,至少得七十万两,至于扳倒海瑞,花多少银子可就说不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么,这两件事同时办,咱们慢慢来,你先带走二十万两银子,如何?” “五十万两!” “黄大人,把我的皮扒下来,剔骨熬油也就这么点家底,更何况,咱们的钱庄生意,不能不干吧?” “吴老弟,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赶走了海瑞,或许本官就能接下应天巡抚,到时候,你何愁开不起来一家钱庄?” “黄大人,你想过没有,韩小玉进了汤府,就没有再出来,海瑞派人日夜在汤府外巡逻,这说明什么?呵呵,我判断,徽州罗姓女子就在汤府!你回京之后,给皇上递个折子,我立刻配合你的行动,闯进汤府去抓这个罗姓女子,不用花一文钱的银子,所有的事全都能办成,你说呢?” 发现吴襄这小脑袋瓜还挺好使,和自己较起了劲来,黄炳文生气地讲道:“实在是太幼稚了!即便那罗姓女子藏在汤府,海瑞随时能把她转移出去,或者是把她给杀掉,这种事海瑞干得出来,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不仅犯了欺君大罪,还触犯了当今圣上的禁忌,想想那徐阶为什么会丢官罢职?如此做法,不仅救不出你姐夫,连本官和黄公公也得吃瓜捞。” 就在黄炳文和吴襄各怀鬼胎,明争暗斗之际,何氏和朱辉跟着巡逻的差役,来到了海瑞的府邸。 自刘保接手了翠花楼,有几个年老珠黄的窑姐儿被赶了出来,她们很快就被杨捕快盯上了,经过一番询问,算是留下了几个人证,海瑞初步掌握了一些情况,认定翠花楼一案,完全是无中生有、公报私仇、草菅人命,但他也清楚,仅凭这点证言,还难以撼动黄炳文。 为了实现自己宏大的理想,海瑞奋斗了一生,当了正三品封疆大吏,独立主政十府一州,面对百废待兴的政务,准备大展宏图之际,下车伊始,就遇到了徐鲲案、秦淮河锦衣卫被害案、翠花楼案、江南田地兼并案,以及如何处置当今圣上的旧情人等等,这些棘手的大案,把他搞得焦头烂额…… 烛台青灯之下,神情肃穆的海瑞身着破布蓝衫,正在提笔润墨写奏章,忽然,老家人带着杨捕快跑了进来, 杨捕快上前施礼,讲道:“启禀海大人,有个翠花楼的姑娘,受人之托前去汤府打探消息……” 海瑞一听就急了,没等他把话讲完,赶忙问道:“翠花楼的这位姑娘现在何处?她要打探什么消息?” “海大人,何氏夫人和朱辉公子已把她控制住了,二人正在门外等候。”杨捕快答道。 “速快传他们到书房来见,你们都下去吧。” 为了保守汤府的秘密,海瑞把杨捕快、老家人和自己的书童,全都打发了出去,这时,何氏夫人和朱辉被请进了书房。 何氏道了个万福,讲道:“民女汤何氏拜见海大人,就在今晚,我家那不要脸的去翠花楼玩耍,民女派朱辉暗中跟踪,在翠花楼门口,他看见了从日本回来的一群海盗,还有前应天巡抚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等人,全都去了翠花楼,刚才,又经翠花楼的韩小玉证实,还有一位黄大人也在那里,他们曾派人给管家月儿送了张画像,这伙人一番密谋之后,又派人来找月儿打听,看她认不认识这画中之人。” “请问何氏夫人,你可认识画中之人?”海瑞问道。 “正是青春少女时期的罗阿敏!” “那么,管家月儿和韩小玉现在何处?”海瑞接着问道。 朱辉答道:“启禀海大人,已经被我们给控制了。” “夫人、朱公子,你们做得很对,务必在府中看管好了韩小玉和月儿,不能再让她们接触外人。这就派杨捕快查封翠花楼,捉拿逃犯吴襄和从日本回来的海盗,本巡抚将亲自压阵!” (本章完) 第101章 金陵金梦 16、明争暗斗 杨捕快集合差役要去查抄翠花楼,此刻,吴襄还在和黄炳文斗心眼…… 黄炳文拍着吴襄的肩膀,笑道:“咱们走吧,先到镖局去躲一躲。” “去镖局干什么?”吴襄不解地问道。 “天一亮,我就带上银子进京去办事,你若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走吧。”黄炳文不客气地答道。 “黄大人,我看事情还得慢慢办,你如此着急,想干什么?”吴襄劝道。 “我担心你那个老不死的姐夫犯抠门,不早点给大理寺使银子,万一让人家把罪名给他坐实了,再想救他都来不及,你懂不懂?” 吴襄知道自己争不过黄炳文,肠子都快要悔青了,真不该让他知道有钱存放在镖局,此刻,也只能听从他的吩咐,十分狼狈地离开了翠花楼,领着大家前往镖局。 就在这伙人走后不久,海瑞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巡抚衙门的兵勇包围了翠花楼,把烟花柳巷的众人吓得四处逃窜。 把翠花楼从里到外搜查了一遍,没有抓到吴襄、黄炳文和陈元化等人,杨捕快只好抓了刘保带回去审问。 吴襄等人深更半夜来到了镖局,把掌柜的喊出来,他们宣称天一亮要押解银子进京,镖局掌柜一听犯了愁,原来,这些银子全被存进了兴记钱庄,用于吃利息,现在,只好安排他们在镖局先住了下来。 暂时走不成了,黄炳文决定把兴隆钱庄办起来,次日一早,便让陈元化出面,在离兴记钱庄不远的王府巷,租了一座大院子,学着兴记钱庄的样子,在店门外挂上了金字招牌。 一连等了三日,镖局终于把银子从兴记钱庄取了出来,于是,兴隆钱庄便准备开业。 由于黄炳文和吴襄都不方便出面负责经营,把生意交给陈元化也不放心,三人一商议,决定请个账房先生代劳。 陈元化没出一文钱,自然没有发言权,吴襄提出请月儿来管理钱庄的生意,黄炳文担心她完全受吴襄的控制,决定自己出面,去请个懂钱庄生意的账房先生。 尽管黄炳文在江南有不少狐朋狗友,但要说善于理财的,还真没有,想来想去,便想到了兴记钱庄的李账房,于是,暗中请他出来喝了顿酒,并许以重利,见钱眼开的李账房立刻就答应了。 黄炳文干过镖师,知道镖局里存银子是要收费的,而钱庄却给储户付利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便趁机找李账房打听其中的秘密。 原来,自隆庆朝开了海禁、准贩东西二洋,无论是贸易商、还是酒店、青楼,手中都有大把、大把的现银,以往大家都怕家里钱多招贼,把钱存进镖局,当然,要给镖局付保费;而如今,把这些闲散的钱财聚拢起来,放贷给做大宗贸易的海商,给他们用作资金周转,因此,所谓钱庄的生意,其实就是抵押、担保和代收代付等业务。 虽说这生意看起来赚钱,但海上贸易风险巨大,光靠放贷,还真不一定能盈利,对兴记钱庄来说,其最大的主顾,还是朝廷设在南京的江南织造局,他们负责朝廷及宫廷所需的丝织采购,有官府做担保,把钱放给他们毫无风险、只赚不赔。 黄炳文知道,名义上江南织造局由大太监黄锦主管,但收购棉花、布匹、丝茧等物所需的银子,历年来都是应天巡抚管的事,大笔用款都是由巡抚衙门出面来筹集,看来,若想把自己的钱庄经营好了,就必须得把海瑞赶出应天府! 把李账房请到了兴隆钱庄来负责经营,吴襄担心自己失去了控制权,而他所信任的唯一人选,只有精明强干的月儿,可现在与她完全失去了联系,令吴襄十分着急。 南京兴隆钱庄总号匆匆开张,因黄炳文还肩负东厂委派他的一项秘密任务,暗中打探流落到海外的一笔巨额财产,因此,他必须得依赖陈元化的帮助。于是,便说服了吴襄,借给陈元化十万两银子,到宁波去筹备分号。 已过不惑之年的陈元化,不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原打算让林风拿出三百万两银子的本钱,凭他和平户松浦家的关系,一年跑上十来趟,至少也能赚到百万两银子,没有想到林风突然死了,伊岐岛上的邓碧川也被铲除,眼下正是从良的大好时机,将来跟着黄炳文干,总归比跟着海盗要靠谱。 送走了陈元化,黄炳文惦记上了剩下的玖拾万两银子,可吴襄死活也不答应让他全部带走。 刘保被海瑞抓走之后,死不承认自己和黄炳文有任何瓜葛,更不认识吴襄等人,有翠花楼的那些粉头、窑姐们作证,说刘保是那**子的外甥,属于合法的继承人,弄得海瑞也没办法,只好释放了刘保。 黄炳文知道,海瑞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刘保,一定会有人对他暗中监视,派人到翠花楼去请他,探子立刻把刘保的行踪,报告给了杨捕快。 杨捕快也怀疑兴隆钱庄是吴襄开办的,于是,他带着一大群差役,暗中跟踪刘保就来了。这时,黄炳文早就躲了出去,等官差快到钱庄时,才派人通知吴襄,说是海瑞派人来抓他,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地逃了出去。 李账房出面接待了杨捕快,请他们进客厅饮茶,差役把钱庄搜了一遍,没有逮着吴襄,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吴襄再不敢回兴隆钱庄来了,在玄武湖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派人把黄炳文找来,讲道:“黄大人,赶快想办法把海瑞从应天府赶出去,花多少钱都行。” “呵呵,吴公子,我早跟你说过,能不能赶走海瑞,不是花多少银子的问题,只有找到那个徽州府罗姓女子,或许才能参倒海瑞,你现在尝到海瑞的厉害了吧?” “那你说怎么办?” “告诉你吴公子,就咱们钱庄的那点银子,能不能救得出蔡德忠都很难说,还是想办法赶快吸储集资吧。” 吴襄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月儿,才能知道汤府的客人,是不是那名罗姓女子?但只要有人靠近汤府,衙门的官差准会出现,至于钱庄的生意,反正现在也竞争不过庞尚鹏,如果能把海瑞赶出应天府,什么事都好办。 想到此处,吴襄狠狠地咬了咬牙,问道:“黄大人,其实你把银子拿走办事,我不是舍不得,只是……” “你只是什么?” “只是、咱们钱庄的生意还做不做?”吴襄不无忧虑地问道。 “呵呵,你以为请来了李账房,把钱庄开在庞尚鹏家的对面,咱这生意就能做得成?告诉你,只要海瑞还在南京,就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我准备把李账房先派往宁波,让他先去帮着陈元化,把那边的吸储生意先做起来。你若是想开了,就让我把银子拿走去办事,若是再晚了,蔡德忠那老不死的就得彻底完蛋,到时候,恐怕你连条狗都不如!” 吴襄的脸变得红一阵、白一阵,心中惶惶不安,看来,只有听从他的摆布,最后狠了狠心,答道:“黄大人说的是,那把银子先拿去办事吧。” “这就对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救不出来蔡德忠,你狗屁都不是,别这么看不开,若是担心没事干,你也到宁波帮忙去。”黄炳文说罢,看都没再看吴襄一眼,便走出了客栈。 吴襄拿妹妹的命运换来的钱财,转眼之间成了镜花水月,自己还落得个亡命天涯的下场,越想越心有不甘,倘若汤家客人真是那罗姓女子,还何必求黄炳文来帮忙办事? 卖给汤景的那座大宅院,是他亲自监工建造的,对府中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就在正房卧室之下,悄悄修了一条暗道,可直通玄武湖,今晚务必要进汤府找到月儿,如果确认能找到罗姓女子,明日决不能让黄炳文把银子带走! 傍晚时分,吴襄独自走出了客栈,来到了玄武湖附近的山坡,准备等夜深人静之后,把这处暗道口扒开,偷偷去找月儿问个究竟。 这几天来,汤景已经吓破了胆,没敢再出门,现在,清扬陪着月儿住进了西北角院,婉兮负责看守外边,丫鬟都知道他是个色鬼,谁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而刘氏跟着他在rb这么多年,在海岛上风吹日晒,如今看一眼就想吐,何氏夫人虽说还算顺眼,可她跟了徐鲲好几年,只要一看见她,心里总是十分别扭,于是乎,打起了韩小玉的主意。 坐在书房之中,摆弄着烛台上的火苗,汤景哪还有心情看书?心中老是浮现出韩小玉的身影…… 身着一身浅粉色的纱衣,肩披白色轻纱,更有一头青丝散散披双肩,亭亭玉立、极为柔美,白皙的鸭蛋脸,尖下颌,一种难以名状的红润,胜似粉黛,细细的柳叶眉,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比清扬显得更加清纯,个头也不比清扬矮,就像清水中的一朵芙蓉,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就在汤景想入非非之际,听见有人敲门,趴在门缝中往外观瞧,正是朝思暮想的韩小玉! (本章完) 第102章 金陵金梦 17、月儿失踪 汤景急忙把门打开,殷勤地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这时,何氏和朱辉突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没等韩小玉答话,何氏讲道:“夫君,借书房一用,小玉姑娘为了替父伸冤,进来写封状子,明日我帮她送到巡抚衙门,你先回东厢房陪陪两个女儿去吧。” 汤景对何氏恨之入骨,一听让他去陪两个女儿玩耍,不禁勃然大怒,摇晃着手中的古卷,大声讲道:“子曰: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有婆婆和巡抚海大人的支持,何氏夫人握有“尚方宝剑”,再加上婉兮和清扬的鼎力相助,虽不惧怕汤景,但也不想和他吵架,便劝道:“琼琼和瑶瑶都快长大了,现在你和孩子们形同陌路,这可怎么行?今后有空要多教导、教导孩子,圣人也说过,养不教父之过。” 色眯眯的汤景紧盯着小玉,心中暗想,这比清扬、婉兮姐妹还过瘾,把清扬让给了朱辉,自己在家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不管别人如何对待自己,朱辉这小子不能没有良心,回头让他帮帮我,把这小丫头弄到手,想到这儿,便闪身出了门,笑呵呵地念道:“圣人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就在何氏和朱辉一起走进书房时,韩小玉停下脚步,转身答道:“圣人也曾说过:吾未见好德有如好色者。” 汤景没有料到,这小女子的论语张嘴就来,不由得哈哈大笑,接着念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哈哈、哈哈……” 何氏没心情再和汤景斗嘴,喊道:“辉儿,快去把门关上。” 三人进了书房,何氏坐在椅子上,朱辉立在她的身旁,韩小玉低着头,站在了二人的面前。 “小玉,说一说你的家世吧。”何氏一本正经地讲道。 小玉看一眼朱辉,高高的鼻梁一耸,眼泪刷刷的往下直流,跪倒在地,哭着讲道:“奴家本是沛县韩县丞之女,家父被新来的知县陷害,全家被判充军流放,听说应天巡抚海大人,是世间少有的青天大老爷,奴家冒死逃了出来,本希望到应天府找海大人告状,一路上两天没吃没喝,来到了金陵城就饿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被人卖进了翠花楼,不得已签了卖身契,翠花楼的粉头教了我一套说词,我、我唯一碰见过的男人,就是、就是……” 朱辉发现韩小玉拿手指着自己,急忙摆着手讲道:“不、不,我、我可没进过翠花楼半步!” 何氏以为韩小玉说的是汤景,脸色顿时大变,急忙问道:“你见过的那唯一的男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刚才那个不要脸的?” 韩小玉羞羞答答地摇了摇头,答道:“奴家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我没有必要隐瞒,那个唯一碰见过的男人,就是这位……” 还没等小玉说完,朱辉急忙摆着手争辩道:“不、不!我、我、天地良心……” “我没说朱辉公子进了翠花楼,我是说……”小玉微微地抬起头,看了看朱辉,回忆起了那一日对朱辉说过的话,她也十分难为情,就开始瞎编了起来,接着讲道:“不瞒夫人和公子,就在他们逼我接客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公子,骑着白马从东面的海上而来,呼喊着我的名字,搭救我来了。” 何氏呵呵一乐,问道:“你梦见的那位公子,长得什么样子?姓甚名谁?” 小玉十分惭愧,低下头答道:“就是朱辉公子的样子,当时我并不知道不知这名公子姓字名谁,冥冥中有个声音对我说,这是前世的缘分……” 可把朱辉给吓坏了,心想,你做的梦,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自己心中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名妓女,况且他的心里还有清扬,赶紧讲道:“不要再说这些无稽之谈了。” 何氏把脸一沉,问道:“辉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朱辉不得已,把那日夜晚追踪汤景的情形,简述了一遍,让何氏骚得满脸通红。 “小玉,如此说来,你在翠花楼已经有不少天了……” 没等何氏把话讲完,韩小玉当然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那些言语让她想起来就脸红,赶紧申辩道:“夫人,说实话,奴家还是黄花闺女,是、是因为、那、那姓黄的,他出去了几天,翠花楼就没再催我,我从来没有接过客!” 何氏听罢抿了抿嘴,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里的朱辉,顿时感觉十分释然,仿佛心中一块大石头轻轻落了地。 这些细微的表情,哪能逃得过何氏的眼睛,她接着问道:“小玉,我再问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请夫人给我笔墨纸砚,我现在就要写状纸,为我父伸冤,无论如何,我相信海大人,倘若能救了我父,奴家自当回家孝顺父母,倘若不能为父伸冤,宁可死在应天巡抚衙门。” “你说吧,我来帮你写状纸,朱辉,快去准备笔墨纸砚。”何氏说道。 “感谢夫人,不劳夫人费心,小女子自幼熟读圣贤书,奴家自己来写吧。”小玉答道。 朱辉把笔墨纸砚拿来,小玉趴在书桌上,刷刷点点,连续写了十来张纸,把沛县知县如何陷害韩县丞的经过写得详详细细,人证物证俱在,还不忘把韩县丞在当地的口碑,大大地赞扬了一番。 何氏在一旁看着,一字不落读了一遍,心中暗自佩服,这份状纸写得有条有理有据,思维缜密、文采飞扬,倘若小玉是个男儿,考个进士自然不在话下。 “嗯,很好!”何氏夫人赞道。 “感谢夫人的夸奖!夫人,奴家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今后愿留在府中做名丫鬟。” “呵呵,那真是委屈你了,老汤诚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带哀家禀告婆婆,今后你就做府中的管家吧。” 写好了状纸,朱辉回到前院歇息,何氏安排韩小玉和婉兮住在了一起。 到了半夜,突然传出来清扬和阿萍的呼叫声,婉兮和韩小玉来到了西北角院,就听阿萍哭着喊道:“救救我姐姐吧……” 清扬把角院的房门打开,讲道:“快去让朱辉请郎中。” “妹妹,待会郎中来了,万一她胡说八道怎么办?”婉兮忧虑地问道 “可是、可是,姐姐,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海大人找我们要人,又如何是好?”清扬答道。 婉兮没再犹豫,答应了一声,便跑到前院找朱辉去了。 韩小玉问阿萍:“你姐姐怎么了?” “我姐姐的肚子疼得要命,她、她说自己快不行了。” 此刻,罗阿敏躺在月儿的怀中,表情十分痛苦,月儿的面色也非常凝重。 朱辉担心罗阿敏是装出来的,或者是她和月儿一起演的双簧,没有着急去找郎中,便把何氏夫人叫出来,一起来到了西北角院。 韩小玉正在给罗阿敏把脉,讲道:“可能是中了毒,我学过些岐黄之道,你们不用担心,一般的方子我都能开出来的,先把她扶上床去。” 众人一起帮忙,把罗阿敏又送回到了床上,韩小玉问起了一些女性的**,朱辉听了十分尴尬,便独自来到了院落中等候,就在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时,月儿悄悄来到了他的身旁。 “公子,我真的很后悔得罪了夫人,如今被关在这儿,也没有任何怨言,想跟公子求个情,不知公子能不能帮帮我?” 朱辉看月儿也怪可怜的,她当管家的时候,对自己也还不错,听说她需要帮忙,便答道:“月儿姐姐,只要我能帮的,自然会帮。” “好兄弟,你知道,汤景住在书房的时候,我经常会过去,有些私人的物件藏在了书房,怕你们谁也找不着,能不能趁这会儿功夫,你带我去趟书房,我取了东西便赶紧回来,不给你们添麻烦。” 朱辉考虑了许久,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韩小玉问罢罗阿敏的病情,神情凝重地讲道:“还有仨月就该临产了,她现在有流产的先兆,得开一些保胎养气的药。” 阿萍吓得直哭,跪在了何氏的面前,哀求道:“夫人,你就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姐姐吧……” “小玉,这方子你能开吗?”何氏问道。 “能,请放心吧,夫人。” 于是,朱辉带着韩小玉到书房去开药方,月儿也悄悄跟了出来。 带着她们进了书房,朱辉点燃了书桌台上的蜡烛,讲道:“月儿姐姐,拿了你的东西先别走,等我们一起离开这儿。”说罢,便过来把门从里边锁上了。 “放心吧公子,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听着月儿的声音,朱辉聚精会神地趴在书桌上,观看小玉开药方。 等她把方子开好了,二人同时站起身来,朱辉喊道:“月儿姐姐,可以走了吗?” 发现卧房没任何动静,朱辉赶忙前去寻找,继续喊道:“月儿姐姐,你的东西找到了吗?月儿姐姐、月儿姐姐……” 朝四壁望去,除了两个塞满了各式古籍的书架,还有张空荡荡的大床,哪还有月儿的影子…… 月儿突然不见了,朱辉大惊失色,看了看房门锁得好好的,窗户也完好无损,突然想起了暗道,心想,不好了,她极有可能从暗道逃了出去,于是,赶紧让韩小玉把方子给清扬送去,让她帮忙去抓药,自己在书房里到处寻找。 何氏听说月儿在书房中不见了,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问道:“辉儿,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罢朱辉的讲述,何氏怀疑月儿趁着朱辉点蜡烛时,就已经溜了出去,误以为她趁机到东厢房去找汤景,顿时怒火中烧,从书房走了出来,推开东厢房门,大声喊道:“月儿,月儿,你给我出来!” 汤景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发现大呼小叫的何氏闯了进来,急忙问道:“你疯了吗?月儿怎么会在这儿?” 何氏一把掀开汤景身边的被褥,又钻到床底下去看看,汤景见她那副气愤填膺的样子,起身穿上长衫,走出了东厢房。 何氏在那十间东厢房到处乱找,汤景独自来到了书房,只见朱辉还在满地跺着脚,在墙上到处乱敲,东凑凑、西摸摸,想确定哪儿是暗道洞口。 “刚才你听见到了什么动静?”汤景问道。 “叔叔,真是怪事,书房的门明明还锁着,窗户也关得很严实,我没听见任何动静,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汤景微微一笑,问道:“小子,你是如何判断她从暗道中逃跑的?” “月儿以前在这府中干过,她应该知道哪儿有暗道,如若不然,你说她还会土遁不成?” “呵呵,别在屋里找了,我怀疑月儿根本就没在书房,肯定是趁着你点蜡烛时,她就已经跑掉了,还是出去找找吧。” 听何氏和汤景都这么说,朱辉仔细回忆刚才的情景,月儿确实是进了书房,当自己跑到书桌台前点蜡烛时,她说着话就不见了,还以为她进了里间去拿东西,点燃蜡烛之后回来锁上了门,光顾着看韩小玉写字,还真没注意她是不是已经溜了出去。 (本章完) 第103章 金陵金梦 18、五更惊魂 这三间书房收拾得颇为讲究,进门来摆放着一张大方桌,四周摆了四个花梨四出头官帽椅,通体光素,靠墙处有一个画屏,屏前设有画案,案上摆放文房四宝、笔洗、笔注、笔筒和镇纸等物,画案后面是一张圈椅,案旁设绣墩,房间两侧布列高高的架阁,摆放着不少的图书典籍。 把朱辉支走之后,汤景从里面把门杠上,悄声叫道:“月儿,月儿,快出来吧。” 突然他感觉像是被蛇缠住了一样,把汤景吓得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月儿把娇嫩的双手搭在汤景的腿上,低声问道:“你这笨蛋,来这干嘛?” 汤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问道:“我不来谁来?刚才你藏到哪儿去了?” 月儿指了指房梁,答道:“从架阁就能爬上去,本想等何氏进来时,我再跳下来,准能把她给吓死!” 看着她那副狠呆呆的样子,把汤景逗乐了,伸手托着她的脸蛋,笑呵呵地问道:“呵呵,傻丫头,门口全是衙门的人,吓死她你也跑不掉。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哼,我刚才听见你们在说什么暗道,不错,暗道不在这儿,在老太太居住的正房下,吓死了何氏,我还是能逃出去,你再光明正大把我娶进门,难道不好吗?” 不管怎么说,汤景还算是个孝子,一听他娘居住的卧室有暗道,顿时吓得够呛,赶紧把房门插上,问道:“暗道通往何处?” 月儿答道:“以前我也不知道,吴襄把我留在府里的时候,才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通向何处。” 与此同时,何氏找遍了东厢房,也没有找到月儿的影子,发现朱辉还在院子里寻找,便过来帮忙。 这时,韩小玉出了西北角院,讲道:“夫人,我判断阿敏可能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好在她吃得不多,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何氏大惊,急忙问道:“小玉,她到底吃了什么?” “有人用捏红花和桃仁煮了水,下到了她的汤里,按我的方子解毒,补气养血,应该没什么大碍。”韩小玉答道。 “真是令人防不胜防!今日多亏你在场,要不然,可就惹出了天大的乱子,辉儿,待会儿集合家中所有的丫鬟,问一问到底是谁做的饭?” “婶婶,这深更半夜的,把丫鬟们全都叫出来,怕是打搅老夫人歇息,就让她们都集中到书房来吧。”朱辉答道。 “好,我在书房等着,你到后罩房把她们都叫出来。” 朱辉陪着何氏到了书房,汤景听见了门外有脚步声,急忙示意月儿赶快藏起来。 这时,再想从架阁爬上房梁已经来不及了,顿时把月儿吓得够呛,汤景趴在她的耳边讲道:“你先爬到床下去,今晚我就住这儿。” 等月儿藏到了床下,汤景才把房门打开,于是,何氏和朱辉同时走了进来。 “你还呆在这干什么,找到暗道没有?”何氏夫人问道。 汤景撇了撇嘴,摇头答道:“没有。” “叔叔,我看明天把杨捕快找来,咱们全面检查一次。” “算了吧,没准天一亮她自己就得出来。”汤景答道。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月儿,要不然,咱家可是大祸临头了!”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由我顶着,我是一家之主!这天都快亮了,还不快睡觉去。”底气十足的汤景大声嚷道。 “月儿已经知道了罗阿敏的身份,如果她真跑了出去……” 没等何氏说完,汤景怒道:“她要是跑了出去,我们也没办法,要是还在家里,这高墙大院的,她又爬不出去,总得出来找吃的吧?等明儿再说,今晚我就住这儿啦。” 何氏领着朱辉悻悻地出了书房,临到门口时讲道:“府里有人要害罗阿敏,给她的汤里下药,我看,今晚谁也别睡了,把她们全都叫到这儿来,好好地审问一番,昨晚上到底是谁做的饭?又是什么人暗中指使?” 什么?谁也别睡了?汤景恨得牙根直痒痒,生气地骂道:“都是你这不要脸的臭婆娘,要不是你招灾惹祸,咱家哪有这样的事儿?看我不打死你!” 汤景骂着就追了出来,动手要殴打何氏,朱辉上前阻拦,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何氏颠着小脚跑回了东厢房,汤琼、汤瑶姐妹跑出来,一人抱着父亲的一条腿,吓得哇哇啼哭。 哭声惊动了汤母,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东厢房门口,把两个小孙子揽在怀中,讲道:“乖,不要哭了,有奶奶在这儿,你们什么都不用怕。” “娘,你出来干什么?”汤景紧张地问道。 “你这不知死的鬼,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老身过来看看,你们为何还在闹腾?” 这时,何氏哭着走了过来,讲道:“儿媳不孝,惊动了母亲。” 老夫人手指着儿子,骂道:“畜生,给我进来。” 汤景担心月儿在书房中被人发现,站在东厢房门外踌躇了半天。 这时,何氏趁机哄着让女儿回房睡觉,她跟着婆婆一起进了自己的卧室。 老太太实在有些生气,把汤景叫了过来,继续骂道:“畜生,你还有个男人样吗?” 等儿子、儿媳的情绪都平静了,汤母叹息一声,劝道:“景儿,家和万事兴,为娘不能不管,你看看,汤琼、汤瑶还有汤庆,他们还认不认你这个父亲?我们汤家在金陵一百多年了,可不能学你那招天杀的父亲,再不成气候,也不能败了家业,这些年,要不是儿媳硬撑着,金陵城还有我们汤家吗?” 这时,朱辉跑到后花园去召集丫鬟们,对于书房外的动静,月儿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看来汤景今晚不会来了,她从床下钻出来,悄悄趴在门缝处往外观瞧,发现当院空无一人,于是,蹑手蹑脚溜进了老太太的卧房。 知道老太太和丫鬟都不在,月儿肆无忌惮地挪开了床头柜,用力使劲地敲了敲墙面,揭开了墙上的一片瓷砖,急忙转动里面的机关,只听床底下“嘎吱”一声,她赶忙趴在地下观瞧,发现漏出一个洞,记得曾听吴襄说过,这条地道可直通玄武湖,便笑眯眯地爬了过去。 正在她准备钻进暗道之际,突然,从洞口中露出一个人头,把她吓得惨叫了一声“有鬼”!便昏倒在床下。 探出的脑袋正是吴襄,他也吓了一大跳,爬出来一看,发现被吓晕的竟是月儿,便使劲推了两把,轻声喊道:“月儿、你醒醒……” 发现月儿的五官已经扭曲,浑身打着哆嗦,吴襄就知道不好,赶紧又顺着地道爬了出去。 听见了月儿的惨叫声,小玉第一个跑了过去,把她从床底下拉出来,只见她瞪着双眼、面部扭曲,脑袋不停地颤抖,紧攥着双拳、浑身抽搐。 摸了摸她的心跳和脉搏,又拿起蜡烛照着她的瞳孔,发现她的眼珠一动也不动,于是,韩小玉判断月儿已被吓傻了。 过了一会儿,汤景、何氏和朱辉等人也都跑了进来。 “月儿、月儿,你醒醒!”汤景大声喊叫着,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翻了翻她的眼皮,只见她面部肌肉仍在不停地抖动,眼珠一点反应也没有。 何氏也不再计较,惊慌失措地问道:“老天爷,这该怎么办?” 韩小玉答道:“被吓成了这样,真是可怜,等我再开副方子,但我不敢保证能医治好,试试吧。” 于是,朱辉拿来笔墨纸砚,韩小玉提笔运墨、刷刷点点又开了副药方。 惊慌失措的何氏叹息道:“莫非她真的遇见了鬼?” “我在荒山野岛、大江大海闯荡那么多年,哪里见过什么鬼?真是胡说八道!”说着,汤景已不忍心再看见月儿,摇摇头走了出去。 这时,天也快亮了,抓药回来的清扬,恰好在门口遇见了汤景,问道:“叔叔,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家里有条暗道,月儿准备逃跑,暗道口一开,说是遇见了鬼,现在她已经被吓傻了,你快去看看吧。”汤景答道。 清扬把买来的药交给了汤景,讲道:“叔叔,在药铺前等了好半天才买到,赶紧找人去煎药吧,我进去看看。” 何氏正准备派朱辉出去抓药,忽然听见了清扬的声音,便喊道:“清扬,你回来的正好,赶紧再去一趟。” 清扬接过了方子,只见月儿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还在抽搐,又爬到床下去看了看那个暗道口,出来后问道:“婶婶,月儿到底看见了什么?” 韩小玉抢着答道:“我怀疑有人从外面爬了进来,还有什么人知道这条暗道?” 何氏显得十分紧张,心中暗想,除了吴襄,还能有谁?难道说是吴襄从暗道中爬了进来,找月儿打探消息来了? 想到这儿,何氏讲道:“朱辉,你来探一探暗道通往何处,咱们得赶紧把洞口给封住。” “夫人,我陪公子下去看看,俩人好有个照应。”小玉不放心让朱辉一个人去冒险。 清扬白了韩小玉一眼,讲道:“婶婶,还是我陪着去吧,从暗道出来,我们再去抓药不迟。” 何氏点点头,答道:“好吧,清扬,你和朱公子一起去吧,要是遇到了吴襄等人,也不用怕他们,一定要把洞口给封死。” 于是,清扬拉住了朱辉的手,两人刚准备趴下,韩小玉解下了一条红坠子,挂到了朱辉的脖子上,含情脉脉地讲道:“公子,这是桃符,辟邪用的,带上吧。” 清扬对此十分不屑,质问道:“辟什么邪?谁信这世上有什么鬼怪?” 韩小玉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看月儿被吓成了什么样子。” 何氏对着清扬微微一笑,劝道:“让朱公子带上吧,能不出事最好。” 颇为尴尬的清扬也不便再反驳,急忙拉着朱辉钻进了床下…… 天亮了,丫鬟全都集中到了书房门外,何氏不敢让她们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对韩小玉讲道:“最近海大人公务繁忙,你今天就别急着去鸣冤了,等着我带你去见海大人,保证能给你伸冤,现在府中离不开你。” “夫人对我恩重如山,小玉感激不尽!”韩小玉答道。 “小玉,待会我就说你是月儿的妹妹,她犯了错,被我圈禁了几天,但最终还是饶了她,我会告诉丫鬟,她被送回老家去了,换你来当管家,但对于婉兮和清扬,她们俩的身份比较特殊,你平时不要惹她们,记住,在这府中,平时只需听从我的安排。” (本章完) 第104章 金陵金梦 19、李代桃僵 吴襄从暗道逃出来之后,回到客栈立刻收拾行装,带着手下人出了金陵城,前往宁波投奔陈元化。 此时,陈元化在宁波筹备兴隆钱庄分号,按照他和黄炳文的约定,请李账房起草了契约,采用分股合伙的方式,南京的兴隆钱庄总号占八成股,吴襄和陈元化各拿十万两银子,分别占一成,计划共筹集纹银一百万两,在龙门客栈旁边租下了店铺,金陵兴隆钱庄宁波分号隆重开张。 在此之前,陈元化已经开始在宁波募集资金,凭着他和平户藩主松浦隆信的关系,现在有了钱庄的支持,完全可以抛开马五商团组织,独自发展赴日的私商贸易,有百万两银子的本钱,单就生丝一项,每年就能赚到五十万两白银,再加上弄些书画、瓷器、绫罗、锦绣、沉香木、麝香等“奇珍异货”,全都有着数倍的利润。 钱庄分号开业伊始,陈元化每日忙着拜会各路的客商,派了好几拨人到内地去收购“奇珍异货”,钱庄业务交给李账房负责打理,只募集不放款,短短一个月,就筹集了十多万两银子,只待来年春季准备收购生丝。 吴襄每天无所事事,整日混迹青楼妓馆,手中一没钱,就去找李账房支取,一个月下来,就花了上千两银子,李账房心中有些害怕,就来找陈元化商议。 陈元化十分生气,讲道:“照这么下去怎么得了?你得控制一些。” “我也没好办法,你们都是掌柜的,我是账房先生,他来要,我能说不给吗?”李账房无奈地问道。 “唉,我也管不了,撵也撵不走,看来只能等黄大人,让他来好好管教这小子,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陈元化郁闷地答道。 李账房知道,陈元化算是个正经生意人,实在不忍心坑他,便摇头晃脑地讲道:“陈掌柜,你有所不知,南京总号的银子,全都被黄大人带走了,要不然,我到宁波来干吗?黄大人来不来宁波,我不敢确定,别等了,只要你当着我的面,给这吴掌柜垫句话,我就有办法对付他。” 陈元化点头称是,急忙派手下的伙计去寻找吴襄。 伙计一连跑了十来家青楼妓馆,把宁波城都快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吴襄的踪影,心中十分纳闷,难道这小子跑去杭州或者绍兴玩去了? 满城也找不到吴襄,伙计只好返回了龙门客栈,忽然,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只见风风火火的吴襄已经到了钱庄门外。 伙计赶忙躬身施礼,笑着讲道:“吴掌柜,你回来的真是时候,陈掌柜让我出去找你,我可是把满城都找遍……” 没等伙计把话讲完,吴襄大声喊道:“快带我去见陈元化,真他娘的是,佳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伙计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伸手接过马缰,讲道:“吴公子,快进去吧,陈掌柜和李账房还在等你。” 陈元化和李账房等了整整一下午,终于把他给找了回来,觉得总算没有白等。 于是,李账房笑呵呵地问道:“吴掌柜,今儿到哪儿消遣去了?听的是什么小曲?” 而陈元化则阴沉着脸,等着吴襄答话,准备好好损他一番,再给他点教训。 这时,吴襄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们对面,耸了耸鼻子,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 俩人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陈元化不由得问道:“吴公子,你找了位天仙?”忽然,他发现吴襄递了个眼色,意思是把李账房支走。 陈元化不解其意,气愤地讲道:“咱们兴隆钱庄开张一个月,没赚一文钱,反而赔了上千两银子,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吴襄忽然有种感觉,你们急急忙忙把我找来,是要找我算账吗?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顿时拉下脸来,对着李账房嚷道:“我们掌柜的谈事,你先出去回避。” 李账房显得挺尴尬,他知道,早在南京的时候,吴襄就想用月儿当账房先生,曾极力反对自己,现在黄炳文也不在,瞧他现在这个态度,也不敢得罪于他,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默默地走开了。 吴襄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走远了,附近也没人,这才关上门,转身坐到了陈元化的面前。 “吴公子,风流够了,总得干点正经事……” “呵呵,陈掌柜,你们把我看成了什么人?”吴襄说着,掏出了一张纸,摊开了放在陈元化的面前,继续讲道:“陈掌柜,你来看看,我寻遍了整个宁波,终于在余姚找到了,呵呵。” 听罢吴襄之言,再看看罗阿敏的这张画像,陈元化顿时脸色突变,心中暗想,林风死后,难道罗阿敏被人弄到了宁波,那么,她到底被控制在何人之手,又如何让这小子给找着了…… 看着陈元化那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吴襄沉默了半天,轻声讲道:“陈掌柜,看来你是不信,给我准备五万两银子,我要把这女子买回来。” 陈元化惊愕得张了大嘴,实在不敢相信他的话,谨慎地问道:“你、你是说找到了罗阿敏?她在人贩子的手里?” “呵呵,听本公子细说端详,一个偶然的机会,洒家来到余姚县北门里,见了张姓财主家的女儿,简直和这画中之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一打听,居然也叫敏儿,虽然我没见过罗阿敏本人,相信让张敏儿冒充罗阿敏,真是惟妙惟肖、天衣无缝!给老弟准备五万两银子当聘礼,我把张敏儿娶回来,再好好调教一番,把她当成罗阿敏送进宫去,你觉得怎么样?” 陈元化听罢,大松了一口气,舒展了下眉头,眯着眼睛问道:“吴公子这主意不错,但是,万一这位张敏儿漏了陷,你和你姐夫,还有黄大人,可都是欺君之罪!” 吴襄微微一笑,答道:“不怕,如果张敏儿即听话、又机敏,调教好了,不会有问题,留着她的童贞,送她去宫里当娘娘,她能不干吗,到时候,万岁爷也会高兴得要死,呵呵。” 陈元化一想,还是谨慎点好,不管怎么说,龙门客栈算是林风的生意,此地有不少效忠林风和马五的部下,特别是那个张狗儿,撵都撵不走,万一走漏了风声,自己就成了罪魁祸首。 想到这儿,陈元化问道:“吴公子,如果说这张敏儿小姐,根本就不想去皇宫,这辈子就跟定你了,你怎么办?” “还有他娘的不想去宫里当娘娘的?”吴襄撇着嘴反问道。 “她当了娘娘,必然不会忘记家乡的父母,早晚还得露馅。”陈元化答道。 “这我想好了,就说罗文龙被害之后,她流落到了余姚,被张家所收养,如今虽然进了宫,不忘张家的养育之恩,是说得过去的。”吴襄得意地答道。 “如果说这张敏儿天资不够聪明,到时候漏洞百出,又该如何是好?” “呵呵,想办法把她变成哑巴,反正这张敏儿也不识字,这我打听过。” 这时,陈元化使劲地摇起了头来,谨慎地讲道:“我可是听说,在当今圣上身为太子的时候,罗阿敏在王府给公主当过伴读,那么,真正的罗阿敏,怎么可能不识字?” “陈掌柜,看来还是你比较了解情况,那你说说,罗阿敏到底是在汤府,还是流落在日本回不来?或者她已经死去?这都说不准。不过,但我敢肯定,她早就破了瓜,作为男人,呵呵,皇上身边不缺女人,他惦记的是罗阿敏这个模样,咱这给皇上找个黄花姑娘,就算是假的,那又如何?” “吴公子,你想过没有,倘若汤府的那位真是罗阿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有一天得被人揭发出来,或者罗阿敏突然回到京城,到时候,你和你姐夫还是得落个欺君之罪。” “只要真罗阿敏一出现,立马杀了她,反正她是朝廷钦犯的后人!”吴襄狠狠地答道。 陈元化虽然想摆脱马五商团,但要是让他得罪这伙人,更何况是要杀掉前首领的夫人,无论如何他没有这个胆子,犹豫了片刻,谨慎地讲道:“吴老弟,我看这件事情,也就咱俩人知道就行了,对外人一点也不能透露,要是办成了,呵呵,就算是对黄大人,咱也不能说实话,你觉得呢?” 吴襄兴奋地拉住了陈元化,点头答道:“老兄之言,正合我意!只是我对有关情况知之甚少,若想把张敏儿调教成罗阿敏,得看老兄你的。”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帮你把这张敏儿调教成罗阿敏。” “陈掌柜,咱哥俩现在可是穿一条裤子,办成这件事,在当今圣上面前,那可是奇功一件,将来圣眷恩典,我一定让姐夫帮你争取个功名,少说也得是个正五品,不过有些事情,你得给我说实话。” “老弟,你还想知道什么,就请你问吧,我是知无不言。”陈元化答道。 “好,那我问你,和汤景熟悉吗?” 陈元化点头答道:“认识,但不熟悉。” “那你来判断,汤府的不速之客,到底是不是罗阿敏?” 陈元化赶忙答道:“绝无可能!” “那么,应天巡抚为何看得这么紧?”吴襄接着问道。 “汤景是从日本逃回来的,为了防范海盗报复他,或者抓捕前来报复他的海盗。” 必须得考虑更周密一些,吴襄继续问道:“好,我明白了,幸亏我们没再打汤景的主意,但我还有一事不明,罗阿敏的这张画像,我送给汤府的管家月儿,没想到居然给她惹出了麻烦,这又是为何?” 当得知汤景逃回了南京,陈元化最担心的,就是派他前去报复汤景,他判断,林风死后,罗阿敏应该回琉球才对,可是听马五商团的人讲,罗氏姐妹全都失踪了,开始他还不太相信,现在越来越怀疑,锦衣卫把罗氏姐妹抓到之后,把她们藏在了汤景的家里,但他不想再替林风海盗集团办事了,更不愿没事去招惹汤景。 想到这儿,陈元化劝道:“吴公子,你今后少去招惹那个汤景,也许他和海盗还有来往,你可千万得小心点。” 听说汤景和海盗可能还有来往,吴襄吓得够呛,心中祈祷,月儿可千万别被自己吓死了,只要月儿还在汤府,以后还能给自己送消息,要是拿到了汤景私通海盗的证据,呵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建造的大宅院,没准还能要回来! 陈元化看吴襄低头沉思,时而漏出一丝奸笑,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想了想,便起身拿起纸笔,说道:“吴老弟,咱俩今日所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五万两银子我出了,这就到余姚去给你提亲,不过,咱俩得签一个契约。” 吴襄没料到陈元化还要和自己签契约,很不高兴,问道:“难道陈掌柜还不信任我吗?” 陈元化答道:“信与不信,契约也难保证,不过,有了这份契约,咱哥俩可就是亲兄弟,老弟,给你说句实话,你娶了这张敏儿,还真不能把她带到这儿来,我怕有人把她当成罗阿敏,反而坏了我们大事,因此,我还得给你安排个好去处,提亲花的这五万两银子,算在我的头上,但老弟你娶了个美人,却不能享用,呵呵,是不是觉得很委屈?我再给你花笔钱,让老弟泻泻火,你说这当哥哥的难不难?” 吴襄心中骂道:要不是招天杀的黄炳文,把我的银子都带走了,何至于花点钱还得受这窝囊气?不过,当明白陈元化的用意时,便微微一笑,讲道:“哥哥,你来写吧,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不过,说实话,刚才老弟在吹牛,事情办成了,我不敢保证给你弄个五品官位,但正七品不在话下。” “好,七品就七品吧,这样一来,咱俩可真比亲兄弟还亲,呵呵,以后钱庄的银子你随便花。” 二人对契约的内容商议了半天,陈元化才开始起草,最后吴襄签了字。 陈元化把契约收了起来,笑道:“哥哥明日就带上银子去给你提亲,呵呵,但不知那张老财主会不会拒绝?” “呵呵,哥哥放心,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张敏儿本来已经许配给了人家,听说咱有五万两银子的聘礼,她们家决定退婚,老财主把这五万两银子一收,他才不管女儿将来跟谁?” (本章完) 第105章 金陵金梦 20、浪子回头 月儿的确被吓傻了,何氏夫人虽然恨她,仍不忍心抛下她不管,便派朱辉和韩小玉把她送回了老家,并给了她家一大笔钱,韩小玉也很会来事,给月儿的母亲当了干女儿。 从月儿家出来之后,二人来到了运河码头,小玉讲道:“公子先回吧,受夫人的委托,我得去一趟濠州钟离。” 朱辉有些不放心,答道:“我陪你去吧。” “夫人曾说,月儿姐姐能把汤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多次前往濠州老家,找回了老汤诚等人和蓝氏姐妹,我想试试,有没有月儿姐姐的本事?” “我若是让你独自前往濠州,回去之后,怕是挨夫人的骂。” “请公子放心,其实,这是夫人在考验我的能力。” “不行,我们一起来的,无论如何我不能一个人走。” 韩小玉知道他和清扬的关系,而蓝氏姐妹的父母都在濠州,便羞涩地讲道:“公子,你真不能陪我去,万一清扬的父母问起来,你如何答复人家?” 朱辉想想也是,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清扬的父母,陪着个妙龄女子回了清扬的老家,实在有些尴尬,只好把她送上了客船,站在码头之上,与韩小玉执手相望,直到客船消失在远方,他才独自返回了南京。 韩小玉从濠州回来后,就开始帮着何氏料理家务,既细心又能干,深得汤府上下一致认可,便理所当然地成了公认的管家人选。 汤景依然无所事事,每日在秦淮温柔窝里醉生梦死,但只要他回到家,就惦记着冰清玉洁的韩小玉,心里急得直痒痒;但韩小玉却总是大大方方,见了汤景就礼貌地打个招呼,喊声“老爷”,让他不敢轻易胡作非为。 这天夜晚,汤景没有出去玩耍,把朱辉喊进了书房,笑呵呵地问道:“小子,到明年开春,咱家的大船在太仓就能下水了,今后出海的买卖,还得干起来,叔叔本想带着你一起干的,可你得协助清扬看管罗氏姐妹,要想找个合适的帮手,还真不容易。” “叔叔,罗阿敏快该分娩了,只要外面没人来找麻烦,罗氏姐妹不会有事,我应该能帮帮你。” 汤景摇着头答道:“如今的生意不好干,既然干了,就得全力以赴,可锦衣卫交给你的任务,是让你看管罗氏姐妹,所以,你不可能老是在外面飘着,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办事,肯定不行,必须得给我找个得力帮手。” “叔叔,那你看谁合适?”朱辉问道。 “小玉!我觉得这姑娘精明强干、知书达理,肯定是个好帮手。只不过,我不方便找她去说,你帮我试试吧,可别让你婶婶知道。” 朱辉一听,就知道汤景不怀好意,便微微一笑,答道:“叔叔,这事我可帮不了你……” 没等朱辉把话讲完,汤景勃然大怒,骂道:“混账,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让婉兮和清扬姐妹都跟了你,你还不知足?小小年纪,还想三妻四妾不成?别忘了,臭小子,我能让你进我家门,就一样能把你驱逐出去!” “请叔叔千万不要动怒,关于出海经商这件事,婶婶找我谈过,我自幼长在日本,肯定能帮你大忙。” “看来你们都商量好了?”汤景有些吃惊地问道。 朱辉不慌不忙地答道:“叔叔莫急,婶婶是个审时度势的精明人,她派韩小玉回了趟老家,以东瓯王后裔之名,从栖岩寺请来了月空长老,你应该知道长老的身份,今后请他教我功夫,并陪伴我们出使扶桑。” 汤景曾说过,要帮朱辉请个武师,指的就是月空长老,他出自天下第一名剎少林寺,当年,东南沿海倭寇横行,长老亲率八十余名少林武僧勇赴沙场,屡挫倭寇的气焰,直到戚继光将军肃清海疆,最终归隐在太祖龙兴之地栖岩寺。 没有料到,何氏都没找自己商议,就把这些事给办了,汤景有些气愤不平地问道:“月空长老同意了?” 朱辉点头答道:“长老认为,扶桑乃蛮夷之地,倭人需要教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汤景仍心有不甘,讲道:“那好,既然如此,你还是和你婶婶商量、商量,就说韩小玉能文能武、既会算账、又懂岐黄之道,出海经商,不能没这么个人,听听她怎么说。“ “叔叔有所不知,韩小玉已经看破了红尘,拜月空长老为师,过几天就要剃度为尼,婶婶想拦、也没能拦得住。” 汤景有些不信,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臭小子,家中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你们都瞒着我?” “唉,叔叔,没人想瞒着你,只是你每日一大早出门,夜晚酩酊大醉而归,有时候还夜不归宿,如何找你商议?”朱辉感慨道。 “月空长老现在何处?” “正在栖霞寺讲经,他就不到府里来了。长老捎信说,你今晚若是有空,就到栖霞寺的山门前等他。” “混账,为何不早说!”汤景骂骂咧咧地出了书房,来到院门,找着婉兮要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去往栖霞寺。 一路上既激动又担忧,汤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神仙一样的月空长老,竟然答应帮他做生意,当然,他更加后悔当年没听长老之言,强行带着全家老小出海经商,结果,刚到舟山群岛就遇上了海盗。 汤景自幼随父母在栖霞寺烧香还愿,在海外流落多年,大难不死,不能说不是佛祖的保佑!但在伊岐岛的时候,他差一点信了基督教,回到南京之后,也从没到栖霞寺去拜拜佛祖,这会儿感觉十分惭愧,便在心中念道:平生忘是非,朽谢岂矜矫,五净自此涉,六尘庶无扰。 吟着南梁江总持写下的栖霞寺名句,不知不觉到了山门前,已是深夜子时,汤景翻身下了马,忽听洪钟般的声音传来:“施主,贫僧等你多时了,南无阿弥陀佛。” 汤景立刻跪倒在地,俯首答道:“不才晚辈汤某罪孽深重、深夜来访,愿听长老的教诲。” “施主,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六年之前,你不听贫僧的劝阻,出海遭遇大难,如今你还是心猿意马,照此下去,贫僧也救不了你。” “汤某该死,被财色迷了心窍,还望长老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你回去吧,今后若能从善如流,兴许还能逢凶化吉,若是还不思悔过,贫僧也无能为力。” 汤景大惊失色,往四下里看看,也没看到一个人影,赶紧磕头如捣米,不停地哀求道:“请月空长老救我,我知错了、知错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拨开你心中的孽障,善待你的家人,再静下心来,多读几卷经书。你去吧,不要断了你我的佛缘,阿弥陀佛。” “长老,听说你有意随商船出使扶桑,可有这么回事?”汤景问道。 “当年鉴真法师五次东渡扶桑,未果之时,曾在栖霞住留,如今,贫僧效仿鉴真大师,将来随你家商船出海远行。” “在下一定尽心尽力效劳。” “阿弥陀佛,贫僧知道你遇到过不少麻烦,以后出海,你就不必去了,以免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你将来可以考虑干点产业,不要轻易招灾惹祸,即便是遇到小人,也要多加忍耐,请记住:众生皆是菩提果,恶人自有恶人磨。” “多谢恩师的教诲!” 汤景跪在栖霞寺山门前,遥望着远方蜿蜒起伏的山峰,忽然听不见了长老的声音,迟疑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在朦胧的月光下,牵马穿过葱郁的林间小道,到了形如弯月的白莲池和明镜湖,心中积郁的恐惧和**,有如这身边的湖水,顿时波平如镜。 次日,汤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便去给母亲请安,又和儿女玩耍了一会儿,这时,他忽然发现,即便看见韩小玉,心也不再砰砰直跳了,于是,便来进书房,坐在那花梨官帽椅上,翻看着长老送来的经卷,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正午时分,听见朱辉来喊他吃饭,汤景把经卷放到书桌上,讲道:“你来得正好,叔叔正想找你,快进来坐吧。” 看他那副少有的正经样子,朱辉知道他昨晚上去过栖霞寺,便走进书房坐了下来。 汤景从架阁上取来一张海图,摊开在书桌上,问道:“朱辉,说实话,我现在看见大海就发慌,看来,今后出海贸易,还真得交给你来干,叔叔问你,你会看海图吗?” “还请叔叔教我。” “臭小子,别以为你叔叔是吃干饭的,好好跟我学着点。”汤景微笑着指向海图,接着讲道:“将来你们从太仓黄渡港启航出发,是不能直接从长江口出海的,那里多是浅滩岸流,要沿吴淞口南下,经南汇下过杭州湾,穿越舟山群岛再南下,过六横岛,进入东海,然后,从韭山列岛利用黑潮横贯大洋,二十七更、也就是差不多三天的时间,便能抵达平户。” 发现汤景一板一眼,讲得头头是道,朱辉深感惭愧,虽然他在海外长大,可从未有过出海远航的经历,便讲道:“叔叔,第一次出海,你还是跟着一起去吧。” 汤景赶忙摇头,答道:“我听从月空长老的教诲,不想再招惹麻烦,将来准备干点实业,比如开家织坊,没事的时候,在家修身养性,今后真就全靠你了。不过,叔叔我还有个心腹大患没有铲除,你应该明白。” 朱辉当然明白,汤景回家后性情大变,有过无数荒唐举止,其实都是内心恐惧所致,他不知哪天海盗来找上门?更不知徐鲲哪天会突然回来? 赶上了最忙的时刻,忙过这几天,力争正常上架,感谢悟道、丹青编辑的支持和帮助,感谢对我支持和鼓励的各位朋友,鞠躬致谢了,本书计划300万字以上,绝不灌水,决不tj,敬请编辑大人和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放心 (本章完) 第106章 金陵金梦 21、京师迷局 黄炳文把刚开张的兴隆钱庄掏空,携带近玖拾万两银子回到了京城,这时,王冲自海外归来,已经接替了陆云龙的职位。 为了能升职正四品,黄炳文真就豁出去了,决定给其干爹黄锦加码,在原来五十万两银子的基础上,再加十万两。 黄锦在紫禁城外有处宅院,黄炳文趁天黑,请镖师把六十万两银子运了过来,一见到这位司礼监大太监,便赶忙伏地跪倒,给他这个干爹请安。 “儿啊,你来、就来吧,还带这些俗礼干什么?”黄锦尖声问道。 “都是孩儿不孝,这些年来,没能好好侍奉干爹,还请爹爹恕罪。”接着,黄炳文有虚情假意的客气了一番,搀扶着黄锦进了客厅。 黄锦知道,他是为晋升正四品而来的,收下了银子,他告诉黄炳文,这件事问题不大,等过了年就能办成,紧接着就开始唉声叹气。 黄炳文本希望能立刻升职,以便赶走了海瑞,或许还有再提拔的机会,听说年后才能册封,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忽听他干爹不停地叹气,还以为银子给少了,想想家中还有五十万两,便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关,刚准备张口,只听黄锦讲道: “儿啊,洒家这日子不好过,你这次从南京回来,可曾打听到罗姓女子的下落?” “请恕孩儿无能,暂时还有消息,不过,孩儿有信心,用不了太久,就能把她送到紫禁城。” “唉,如今咱这万岁爷,是天天服食那种药,眼看着这登基还没几天,就显得病怏怏的,无论洒家如何劝也没用,心里那个急呀!儿啊,你知道吗?万岁爷的身子骨若是垮了,咱爷们都得玩完。” “爹爹所言极是,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新君有个三长两短,咱不都白费了么?” “那是,洒家天天愁的就是这事,我看,万岁爷得的其实是块心病,他那心里边呀,老是惦记着一个人,天南海北寻她又寻不着,能不发泄吗?” 黄炳文认为,吴襄已经画出了罗阿敏的模样,再找起来应该不会太难,但实在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老惦记着这个犯官之后?便问道:“爹爹,你说说这罗姓女子,莫非是仙女不成?” “儿啊,你应该听说过,当年万岁爷还是太子的时候,差点被先帝给废了,他暗中通过罗文龙给严氏父子送礼,才算保住了皇储的地位,为了报答罗文龙,曾让罗家千金进王府读书,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罗文龙因勾结倭寇被凌迟处死,罗家千金不知流落到了何方?如今,万岁爷天天念叨着罗敏儿,儿啊,你想一想,要是能把她找来,让她一人得宠、压倒六宫粉黛,且不说让万岁爷念咱爷们的好,起码也能让他休养生息几天,也算老奴的一片忠心!” “若是顺利,也许很快就能办成。” 黄锦听罢十分兴奋,气喘吁吁地讲道:“儿啊,她毕竟是叛贼乱党之后,此事不易声张,你偷偷地把她接进宫来,不可再让第二个人知道,懂吗?” 黄炳文认真地点了点头,答道:“请干爹放心,孩儿一定做得滴水不漏。” “呵呵,那就好!乖儿子,你留府中吃个饭吧,我这就得回宫。”黄锦说罢,急匆匆地出了门,带上陪同的小太监走了。 次日一大早,黄炳文来到锦衣卫衙门,给上司刘守有做述职汇报。 一般来讲,锦衣卫指挥都督是正三品,因朱希忠是一品大员,这样,作为指挥同知的刘守有,就占了便宜,他现在品级已是正三品,黄炳文知道,一旦年老体迈的朱希忠过世,出身名门望族的刘守有,理所当然就是都指挥使继承人。 二人刚一见面,黄炳就文发现上司面带愠怒,知道海瑞已经把他告了,拜见礼毕,赶忙将自己的折子呈给刘守有。 刘守有看罢,不动声色地讲道:“王冲和郭奕自海外归来,解救了无数被倭寇掠走的良民,铲除了盘踞在海外的海盗,立下了不世之功,你无事不要非议同僚;至于你信中提到的汤景,也并非是海瑞庇护于他,个中详情你也不必过问;至于徐阶的侄子失踪一案,现在也有了结果,是被报复汤景的海盗,误把徐鲲当成了汤景,将其劫持到了海外,我正要派许灵儿等人前去解救,今后你不得再与海瑞为难。” 闻听此言,黄炳文十分失望,他本想借助这几个案子扳倒海瑞,看来,事先的计划全都泡汤,只能回去另想办法,便准备起身告退。 刘守有没让他走,对翠花楼一案,详详细细地问了一遍,黄炳文一一作答,最后解释道: “刘大人明鉴,卑职此番前往金陵,主要是彻查刘千户被害案,现已查明,他们是被翠花楼老鸨子所害,当然,苏州锦衣卫所的刘千户等人,在翠花楼白吃白玩,又加上他们无故恐吓黎民百姓,招致报复,实乃自作自受。不过,卑职对卫所的监管,确有失察之处,特此请罪,认打认罚,全凭大人处置。” “翠花楼一案还有很多疑点,根据海瑞调查的结果,刘千户等人曾前往松江府华亭县,找过前首辅大学士徐阶,据说是找徐鲲要债,可巧徐鲲又被海盗绑架到了海外,本官与成国公老王爷,还有刚从海外归来的王镇抚等人,一起专门讨论过,怀疑刘千户等人死于海盗之手,所以缉拿沿海一带的海盗,仍是当务之急。” 黄炳文的心中顿时有了底,给上司深鞠一躬,答道:“卑职愿前往江南缉盗,把那些海盗全都缉拿归案,倘若是冤枉了翠花楼,卑职愿意承担罪责,任凭大人发落。” 刘守有知道黄炳文很听话,除了他在翠花楼一案,他采用酷刑逼供闹出人命,一时还找不出其他破绽,便矜持地点点头,讲道:“待本官和成国公老王爷商议之后再说,你切不可莽撞从事,先下去吧。” 于是,黄炳文回家等待上司的命令,准备再度前往金陵办差,在此期间,他得把吴襄所托之事给办了,况且今后还要利用吴襄,便再次来到了黄锦的家中。 刚一见面,黄锦就问道:“儿啊,你为何还没走?” “正在等待刘大人的命令。”黄炳文满脸媚笑地答道。 “呵呵,儿啊,记得咱爷俩上次见面时,”黄锦说到这儿,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了片刻,继续讲道:“有件大事,你可没给爹爹说……” 黄炳文还以为是指蔡德忠的事,赶忙接着话音答道:“儿正为此事而来,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托人送来了十万两银子,想请爹爹帮忙,能替他们说句公道话……” 黄锦摇起了头,发出阴森的一笑,不紧不慢地问道:“听说,你在金陵、还办了家钱庄,是吗?” 黄炳文大吃一惊,心中暗想,真是走到哪儿,也逃不过东厂的眼睛,赶忙答道:“干爹的消息可真是灵通,不过,这个钱庄嘛、是、是我一个朋友开的。” “跟洒家说话,还吞吞吐吐的,卖的什么关子?快说!” “孩儿的这个朋友,正是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爹爹,现在蔡德忠一案,有什么进展?” “让海瑞顶了他的缺,活该他倒霉,你看人家高大学士多高明,就一句话,扳倒了政敌徐阶,拔掉了身边海瑞这根钉子,报复了老对头蔡德忠,呵呵,如今满朝文武之中,全看人家高大人的眼色,你小子学着点吧。” 黄炳文恭维道:“儿子愚钝,官职卑微,对干爹和圣上一片赤诚,学不来高大人,只要有干爹给儿子撑腰,也就够了。” “呵呵,本来蔡德忠和洒家的交情不算浅,这么多年来,江南织造采购丝织一项,他从洒家的手中赚取了多少银子?洒家心中有数。他的案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不是不帮他,也许他真的老了,病急乱投医,弄得不死不活,他居然往高大人、张大人和成国公家送礼,你说他这不是找死吗?甚至都送到太子的大伴冯保那儿,别说吴襄就拿十万两银子来,我看就算百万两,洒家也不想救他。” 拿走了吴襄这么多银子,如果不帮他姐夫说句话,也实在说不过去,黄炳文急忙讲道:“干爹,无论如何,咱不能见死不救。” “至少五十万两现银!” “爹爹,请给孩儿个面子,今后来日方长。” “呵呵,五十万两现银,一文也不能少!” 这时,黄炳文一算,家底正好还够,考虑到有翠花楼这棵摇钱树,就准备答应下来。 发现黄炳文还在犹豫不决,黄锦显得极不耐烦,因为他有事着急要走,便下了最后通牒:“你回去告诉吴襄,最好一次性拿出五十万,要不然,过了年就得加倍,洒家要走了。” “还有个事情,需要请示干爹?” “快说,宫里一堆事等着我!” “干爹,就儿子所知,前大理寺卿庞尚鹏、他在江南办的钱庄,可真是不得了……” 没等黄炳文说完,黄锦显得怒不可恕,接下话茬讲道:“我当然知道,每年江南丝织采购,都是先收货,再由应天巡抚衙门后支付,据说,海瑞准备把这老规矩给改了,由钱庄出现银,与桑农织户做现货买卖,岂不是断了洒家的财路?” “干爹,这可如何是好?” 提起无欲则刚的海瑞,黄锦拿他一点脾气也没有,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无奈地讲道:“你得想个办法,咱拗不过海瑞,还治不了庞尚鹏?” 过了几天,黄炳文咬着牙,把五十万两银子送给了黄锦,给蔡德忠办了个取保候审,但黄锦还是不依不饶,催促他继续找吴襄要银子,才能给他们免罪,但黄炳文认为,让吴襄这小子待罪之身最好,以便利于自己控制局面。 于是,黄炳文急忙派人前往宁波,把这消息通知了吴襄,同时,催促他和陈元化加紧吸储集资、并暗中寻找罗阿敏,等着他来年春天再下江南。 进入了腊月,黄炳文接到了一个密报,蔡德忠被放回家之后,据说吴襄悄悄来了趟京城,又急匆匆地走了,现在,蔡德忠正准备给皇上上折子,请求面圣。 这件事引起了黄炳文极大的疑心,心中暗想,莫非吴襄已经找到了罗阿敏?可从翠花楼传来的消息,金陵城风平浪静,如果不是为了这事,吴襄既然到了京城,为何不来见我? 想到这儿,黄炳文坐不住了,带了一份厚礼,来到同僚王冲的家中,想探一探有关汤景的情况。 许灵儿在京城照看临产的郭奕,准备等开春再渡扶桑;王冲升职之后,每日跟着成国公在衙门办差,忙得不亦乐乎。 黄炳文见到了王冲,拱手讲道:“王大人,出使海外建功立业,仍在忙着协助成国公老王爷办差,真是卑职效仿的楷模,卑职不才,今后还望王大人多多提携,听闻弟妹有喜,前来恭贺!” 王冲急忙还礼,对于这个黄炳文,他不是很了解,反正听闻传言,此人善于阿谀奉承,便谨慎地答道:“黄大人客气了,王某自回来之后,还没去拜会各位前辈,反倒是让前辈到我这儿来了,真是折杀了王某。” 黄炳文把礼盒递到了过来,王冲不得不接,赶忙把他迎进门来,喊道:“奕儿,灵儿,快出来迎接镇抚司黄大人。” 郭奕和许灵儿一起出来,三人相互见过礼,黄炳文本来还怀疑,她们应该就是在巡抚衙门前,保护汤景的那两名女子,如今一见,大相径庭,于是,便怀疑起了那两个人的身份。 王冲平时比较拘谨刻板,拎着这份沉重的礼盒,不知他送来的到底是什么?也不好意思掀开看看,更不能不收。此刻,郭奕和许灵儿也不愿多言,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 沉默了片刻,黄炳文开门见山地讲道:“今日拜会王大人,不为别事,江南海盗依然十分猖獗,卑职即将受命前往江南,继续调查汤景一案,特来请教王大人,给卑职指点迷津,黄某躬身致谢!”说着,给王冲深施一礼。 利用罗阿敏来调查海盗的据点,是王冲、朱希忠和海瑞等人的秘密决策,连刘守有都不知道,目前之所以没有行动,是为了稳住罗阿敏,让海盗们放松警惕,以便摸清情况之后,有了准确目标再一网打尽。 突然听说他即将受命要调查汤景,王冲顿时显得有些激动,赶忙问道:“请问黄大人,这是谁的命令?” 黄炳文一听,这话有些不对,马上笑道:“呵呵,是卑职立功心切,自愿请缨。” “此事成国公老王爷自有安排,还请黄大人不要操之过急。” 听王冲如此一说,黄炳文也急了,深怕成国公阻止他去江南办差,又暗自后悔白费了十个金元宝,于是,他眼珠一转,赶忙答道:“卑职此番前往江南办差,主要还是从调查刘千户被害案入手,卑职认为,徐鲲绑架案、刘千户被害案,都和汤景有关联,更何况,松江府华亭县徐家不依不饶,天天在巡抚衙门前鸣冤告状,这也是替海大人着想。” “我听说关于刘千户被害一案,已经结了案;至于徐鲲案,也不须劳黄大人的大驾。”王冲讲道。 “只怪卑职无能,用刑时弄死了证人,要不是断了这个线索,也许通过翠花楼,就能抓到那些海盗。现在成国公老王爷、海大人和刘大人,都在责怪卑职无能,卑职只好戴罪立功。” 王冲深怕黄炳文参与调查汤景,便讲道:“请黄大人不必操之过急,此事待我和成国公老王爷、刘大人等人商议之后再说。” 黄炳文心想,你也就比我高半个品级,何至于如此对我说话?既然话不投机,便赶紧撤退,于是,他乐呵呵地讲道:“好!此事听从上峰的安排,看弟妹也累了,卑职告辞。” 郭奕和许灵儿一直没说话,发现黄炳文要走,一起把他送到了门外,这时,他还在虚情假意地问候孕妇,趁着这个机会,王冲示意许灵儿,让她把那份礼盒拿了出来,又还给了黄炳文。 王冲给黄炳文作了个揖,讲道:“黄大人的心意,王某领了,只是这礼物太重,不敢接受,还望黄大人海涵。” 黄炳文急忙还礼,接回了礼盒之后,微微一笑,答道:“王大人想多了,既然如此,黄某也不想坏了王大人的名声,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都是君子,这礼盒之中,本来就是一些点心果子,我就代王大人和弟妹,捐给顺天府宛平县施粥棚,哈哈……” 俗话说:宁欺君子,不惹小人。 这回算是把人家彻底得罪透了,那也无奈,三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悠长的胡同…… 赶上了最忙的时刻,忙过这几天,力争正常上架,感谢悟道、丹青编辑的支持和帮助,感谢对我支持和鼓励的各位朋友,鞠躬致谢了,本书计划300万字以上,绝不灌水,决不tj,敬请编辑大人和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放心 (本章完) 第107章 金陵金梦 22、偷梁换柱 气急败坏的黄炳文回到家,心中暗想,看来很多事情,他们连锦衣卫二把手都瞒着,干脆,趁着成国公在龙兴之地凤阳祭祖,他得到过年才能回来,便再次去找刘守有请缨,撇开汤景、徐鲲一案,以调查翠花楼私通海盗为由,匆匆忙忙又回到了南京。 来到了翠花楼,黄炳文发现,这儿的生意果然大不如从前。 刘保哭诉道:“黄大人,外边都在传说,咱们翠花楼私通倭寇,官差整天在门外盯着,谁还敢来?” 连他干爹黄锦拿海瑞都没办法,黄炳文也不敢去找海瑞理论,只好先应付刘保,便讲道:“先别急,只要你小子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将来本官给你弄个一官半职。不过,今后我不能住在翠花楼了,你先去给我找几个姑娘,送到我这寓所来。” 翠花楼老不来客人,刘保十分着急,哭道:“大人,你得想个办法,赶紧让海瑞把人撤了。” “呵呵,还需从长计议,这次回来,就是要彻底了断翠花楼一案,既不能再让海瑞抓住我的把柄,也不能翠花楼败落下去,还得让咱这儿的生意比以往更好!”黄炳文自信地讲道。 刘保似乎很心急,催促道:“黄大人,那你就快点吧。” “等我再找几个替死鬼,给翠花楼背黑锅就行了,现在还有更当紧的事,比什么都急!快去给我找个像小玉那样的丫头,快去!”黄炳文说着,踹了刘保一脚,把他吓得抱头鼠窜。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刘保领来了个姑娘,黄炳文一瞧,心中大喜,这么个美人真是世间少有,只见她青丝如云,两道弯弯的柳叶细眉,一双杏核大眼,双颊白里透粉,漫长脸、尖下颌,樱桃小口一点红,咋一看,宛如仙女下凡,再一瞧,却有些失望,只见她的面部时而抖动,站立也有点不稳,不过,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黄炳文推了一把刘保,骂道:“臭小子,还傻愣愣的站这干什么?” 本来是怕黄炳文不满意,现在听他这么一骂,刘保赶紧答道:“大人好好享用,若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一个。”说着,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此女正是月儿!色眯眯的黄炳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只见她两眼发直,似乎不会转眼珠,便摇摇头,心中叹道:可惜了这么一个天生尤物! “你叫什么名字?”黄炳文问道。 月儿微张着小嘴,面无表情,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黄炳文,脑袋不停地抖动,尽管她没有言语,却能看出她眼中的渴望,此时,黄炳文也忍到了极点……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月儿仍没起床,黄炳文在院子里晒太阳,中午时分,刘保又来了,笑嘻嘻地问道:“大人满意吗?” “干我们这行的,就怕身边人多嘴杂,这个丫头不错,以后就归我了。我说,这是你从哪儿找来的?”黄炳文满意地问道。 “被海瑞放出来之后,翠花楼跑了几个粉头,咱这生意还得干,我到江北去了一趟,想去多买几个姑娘,知道大人快来了,好留给你享用。” “你这臭小子真会说话,别是你拐了哪家的媳妇吧,回来让人家到海瑞那儿告你一状,你给我说实话,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听她家里人说,她以前在南京的大户人家当丫鬟,不知怎么着,被吓出了毛病,被主家给送回了老家,要往外嫁也嫁不出去,养在家里又养不起,我给了她们家十两银子,就把人领走了,可能是怕丢人,无论我怎么问,她也不说话,拿手给我画了个月牙,所以,我们现在都叫她月牙,我猜测,她或许是个哑巴。” 既然月牙在南京的大户人家当丫鬟,长这么漂亮还被送回家,黄炳文有些不能理解,便问道:“她还记得以前的主家是谁吗?” 刘保摇着头答道:“我试过了,带着她满大街的去找,她好像失去了记忆,大人,要不你再试试?” “算了,一个玩物而已。我明天要去宁波,走水路,你帮我去包一条客船,我要把月牙带走。” 就在黄炳在回京城的那段日子,吴襄已经把张敏儿娶到了舟山岛。 原来,由陈元化做媒,拿了五万两银子当聘礼,张老财主非常痛快,就把张敏儿嫁给了吴襄,因担心有人误把她当成罗阿敏,只好在舟山给吴襄买了座院子。 因急于了解罗阿敏的详细情况,陈元化紧急派人把张狗儿找来,此时,狗儿也正在打探罗氏姐妹的下落,他匆匆忙忙来到宁波,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毫不隐瞒地讲了出来,陈元化一五一十转告了吴襄。 发现吴襄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张敏儿十分满意,可在洞房花烛夜时,新郎官却跑了,她独守空房哭了一宿,之后,一连好几天也是如此。 吴襄花了如此代价,把自己娶回家中,虽然对自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总是这样下去,也不知要熬到哪天是头,张敏儿暗自着急。 又过了几天,吴襄带回家一个老道,只见他须发皆白,甚至连眉毛都是白的,有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道长一进吴襄的家门,朗声讲道:“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难比吴公子的海上穹庐,这可是要出至尊至贵之人的地方!” 听见家中来了客人,张敏儿赶忙出来迎接。 道士一见张敏儿,顿时大惊失色,立刻匍匐在她的脚下,大声讲道:“不知九天玄女在此,请多多恕罪,贫道这厢有礼了!” 吴襄显得十分震惊,急忙上前问道:“玄德真人,你在讲些什么?” 玄德真人头也没敢抬,反问道:“吴公子,我且问你,这位仙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张敏儿不知道他们表演的哪一出?到了吴襄的近前,问道:“相公,请问这位道长为何如此讲话?” 吴襄把张敏儿拉到一旁,低声答道:“敏儿,自我第一眼看见你,就魂牵梦系、刻骨铭心,可是把你娶回家门,却见你白日祥云笼罩,夜晚金光护体,洞房花烛之时,却不敢跟你同房,遍访名师求教,看来,果然如玄德真人所言,你乃九天玄女下凡。” 虽然张敏儿不识字,但也不信邪,问道:“相公是想让我出家做道姑吗?” 还没等吴襄答话,玄德真人叫道:“仙姑,听贫道把你的前世今生慢慢道来。” 张敏儿来到玄德真人面前,讲道:“真人,请起来吧,你不要诳我,我自知不是什么仙姑。” 玄德真人依然跪在地上,抬起头指着天,讲道:“仙姑,你看看头上是什么?” 张敏儿抬起头,见天空有朵大树一样的云彩,便摇了摇头。 这时,玄德真人严肃地讲道:“天上一颗梧桐树,地上有位真仙姑,你是娘娘的命!那肯定有祥云笼罩、金光护体,他若是敢动你一手指,三日内必然暴毙而亡,如此看来,吴公子是个正人君子,他为咱大明江山社稷,立下了奇功一件。” “这又是从何说起?”张敏儿问道。 于是,玄德真人从地上爬起来答道:“请仙姑先闭上眼睛,千万不要睁开。” 等张敏儿闭上了眼睛,玄德真人舞动拂尘,围着她转了几圈,然后跪在她的近前,微闭着双目,掰着手指头,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时而还抬起头看她一眼。 发现张敏儿一直紧闭双目,态度还算虔诚,玄德真人问道:“贫道掐指一算,有个叫罗阿敏的冤魂,附在了仙姑的身上,请问可你知她的来历?” 张敏儿顿时吓了一跳,马上睁开眼睛,摇头答道:“道长可不要吓唬我!” 玄德真人讲道:“罗阿敏是当今天子念念不忘之人,如今已经升天,陪伴真武大帝去了,飘在人间的灵魂,附在你的身上,且听贫道来把罗阿敏与当今圣上的渊源,讲给你听。” 吴襄搀扶起来玄德真人,劝道:“师父,咱们进屋再说吧。” 玄德真人大怒:“无知小儿,在大明皇后娘娘的驾前,还不赶快跪下!” 于是,吓得吴襄打起了哆嗦,赶紧跪倒在张敏儿的近前,低声喊道:“拜见娘娘千岁。” 张敏儿彻底晕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恍惚的一刹那,身下升起了一层白雾,吓得想跑回屋去,这时,忽听玄德真人讲道:“娘娘千岁请坐,且听贫道细说端详。” 张敏儿往下一蹲,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只见层层白雾从四周泛起,五彩轻烟绕身,感觉颇为神奇,迷迷糊糊地坐在椅子上,静心倾听玄德真人讲述罗阿敏的前世今生,听着、听着,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仿佛真就变成了传奇人物罗阿敏…… 玄德真人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一直讲到赶紧让吴襄前往京城,把这件事向朝廷禀告,再把张敏儿送进皇宫,她必然能得到当今天子的恩宠。 张敏儿简直不敢相信,心中暗想,就算是吴襄把我卖了,他也卖不出五万两银子,他们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马上睁开了眼睛,讲道:“道长不要说了,奴家自知没有这样的福分。” “福分不是想有就有,也不是说没有就没有,那是你前世修来的,明白吗?”玄德真人问道。 张敏儿笑道:“呵呵,奴家乃是商人出身,连选秀女的资格都没有,小女子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玄德真人摆动拂尘,认真地讲道:“你是紫禁城主,正宫娘娘之命!岂是选秀女选出来的?往后,请娘娘不要再用这俗家姓名,打今日起,你就是罗阿敏!吴公子,你赶快准备,启程进京面圣去吧。” 与玄德真人同跪在地上的吴襄,转过身来给他磕头,答道:“感谢真人指点迷津,弟子今日启程进京,请问真人师父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记住贫道今日所言,从今往后,张敏儿这个名字就不要再用了,否则就会有血光之灾!将来面圣时,如果圣上问你,从何处找到的罗阿敏,你只需说,罗家遭了变故之后,她流落到了余姚,被张氏收养,这样,当今圣上感念张家对敏儿的抚育之恩,必然善待张家一门,你听明白了么?” 吴襄站起身来,给张敏儿深施一礼,恭敬地讲道:“娘娘千岁,千万要记住今日玄德真人所言,还望你进宫之后,将来多多提拔小生,这些日子,小生有什么不敬之处,请娘娘千岁恕罪。”说完,趴在地上磕了三响头。 张敏儿仔细一想,自己平常总是做些奇怪的梦,醒来之后,也都不记得了,这时候,祥云散尽,越发感觉这一切都不像儿戏,或许还真是罗阿敏附体,便矜持地点点头,说道:“真如做梦一般,不管真假,等着吴公子从京城回来,若是圣旨让奴家进宫,必不忘道长的恩德。” 玄德真人恭恭敬敬地答道:“贫道乃化外之人,用不着感谢。请娘娘千岁保重,谨记贫道所言,贫道告辞了。” 在此期间,远在京城的黄炳文,第二次给黄锦送去了五十万两银子,算是把蔡德忠“捞”了出来,取保候审放回了家中。 请玄德真人演完这出戏,吴襄立刻起身前往京城,告诉蔡德忠,现在已经找到了罗阿敏,务必亲自上折子面圣,以便独占这份功劳,因此,他此次赴京也没敢去见黄炳文。 吴襄匆匆忙忙从京城返回了宁波,这时,陈元化专门从徽州请了两个丫鬟,让她们伺候张敏儿,并教她学说徽州话。 这时候,张敏儿已经完全入戏,见此情形,吴襄十分高兴,为了不打搅她们,便离开了舟山岛,回到宁波龙门客栈居住,等着他姐夫的好消息。 眼下快到了年关,这一日,李账房把陈元化和吴襄请到了兴隆钱庄,拿出账本,给他们汇报经营状况,库里已经筹集了近五十万两银子。 吴襄对做买卖没什么兴趣,显得心不在焉,李账房侃侃而谈,接着讲起了收购生丝的生意。 陈元化却听得很认真,边听边记,吴襄一想起张敏儿这么个美人,娶回家中却不能享用,心中十分郁闷,此刻突然想起了月儿,心中骂道:为何如此糊涂,把谁留下不行,偏偏把她留给了汤景这个王八蛋!现在还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正在这时,门外一掀帘子,还没等伙计说话,只见笑眯眯的黄炳文站在大家面前,陈元化等人赶忙起身给他打招呼。 黄炳文闪身进了屋,微笑着问候道:“各位辛苦了,看来咱这钱庄的生意不错,呵呵,坐、坐。” “哎呀,黄大人,为何不先来个信,在下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这句话还没讲完,陈元化忽然发现,有个面无表情的少女摇晃着脑袋,像鬼魂一般,从帘子后一闪,轻轻飘了进来。 此刻,吴襄也想讲几句客气话,话未出口,突然大叫一声:“有鬼!”一头栽倒在地。 (本章完) 第108章 金陵金梦 23、暗度陈仓 不明就里的陈元化蹲下身来,拉了吴襄一把,发现他已经人事不省。 黄炳文也顾不上一路鞍马劳顿,帮着陈元化把吴襄给架了起来,拍着他的脸问道:“吴公子,你醒醒,哪儿来的鬼?” 月儿进了屋,对眼前的这一切熟视无睹,她似乎也不认识吴襄,大大方方坐在了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陈元化和黄炳文,他们俩正在拍着吴襄的脸大呼小叫。 黄炳文惊愕过后,联想起了前些日子,吴襄曾极力推荐月儿,想让她来管理钱庄的账务,这个被称作月牙的美人,以前曾在南京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不知为何吓傻了,被送回了老家,赶巧被刘保“买”进了翠花楼,莫非这月牙就是月儿?或许吴襄认为月儿已死,才把他给吓成了这样? 想到这儿,黄炳文把月儿从椅子上拉起来,按着她的脑袋,让她面对着吴襄,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陈元化也知道,吴襄是被这位“冷美人”给吓着的,急忙问道:“黄大人,请问这位姑娘是谁?” 黄炳文也不便细说,模棱两可地答道:“兴许这姑娘认识吴公子,快去把吴襄的手下找来,问问他们。” 月儿被黄炳文使劲地摁着脑袋,口中中发出“嗯嗯呀呀”的喊声,忽然,她浑身开始颤抖,从吴襄的近前拼命挣脱开来。 李账房也闹不清怎么回事,哆哆嗦嗦地讲道:“各位掌柜,赶紧去请个郎中吧。” 黄炳文吼道:“还不快去!先把吴公子的手下叫来问问。” 李账房赶忙合上了账本,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这时候,只见吴襄面部严重扭曲、牙关紧咬、双目紧闭,紧攥着拳头,浑身还在打着哆嗦。陈元化过来掰了掰他的眼睛,只见白眼珠,不见黑眼球,便讲道:“黄大人,看来,怪事肯定出在这个姑娘身上。” 黄炳文没有理睬陈元化,耸着鼻子满屋子转悠,出门仔细察看了一番,大声讲道:“这房子是个凶宅,你们都来看看,这房门就不正,偏西南一角,一进门,柜台的位置摆放也不对,直接挡住了生门,经过道进里屋,却开了一个死门,里屋的阴气太重,正所谓‘天网四张不可挡,此时用事有灾殃,若是有人独出者,立便身躺见而光’。赶紧找位法师来驱驱邪。” 陈元化一想,那就请吧,正好还欠着玄德真人不少银子,于是,便辞别了黄炳文,亲自跑了一趟三清观。 在陈元化的谋划下,玄德真人帮着吴襄演了出好戏,让张敏儿相信自己是罗阿敏附体,现在已经大功告成,正盼着他们把剩下的五百两银子赶快送来,眼下到年根儿,要花钱的地方还挺多,心想,这两个王八蛋,开钱庄的居然还欠我这点银子,要是再不给送,我就亲自登门去讨要。 正在玄德真人咒骂之际,陈元化风风火火地跑进了道观,进门就大声喊道:“玄德真人师父,大事不好,吴公子出事了!” 玄德真人还以为他们想赖账,摆着拂尘走了出来,冷笑了一声,面带愠怒地讲道:“吴公子出事,关我屁事!我给你们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昨天还去了趟舟山岛,张敏儿小姐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罗阿敏,正憧憬着进宫当娘娘,别拿吴襄出事来哄我,我那五百两银子带来了么?” 陈元化着急地答道:“哎呀,我说真人,银子少不了你的,吴公子真的出了事,被大掌柜带来的那个女人给吓傻了。” 闻听此言,玄德真人判断他们想赖账,愤怒地问道:“他不是进京面圣去了?何时回来的?京城的事都办完了?那还不主动把钱给我送来!” “真人师父,快跟我去看看吧。”陈元化哀求道。 玄德真人一点也不客气,瞪大眼睛骂道:“看个屁!你们不是憋着,等到那张敏儿进宫当了娘娘,再来给我送钱吧?她当不当娘娘我怎么知道,先拿钱来再说。” 陈元化解释道:“真人有所不知,吴公子哪有资格面圣?是他姐夫,前应天巡抚蔡大老爷等着面圣,但他姐夫是待罪之身,哪会这么容易?所以吴公子就先回来了,正准备给你来送钱时,谁知道出了这事!” “吓傻了,那你快找郎中去,跑过来给我说这个,有个屁用!”玄德真人怒道。 陈元化答道:“已经找郎中去了,可是我们大掌柜说,钱庄的店铺是个凶宅,得请位德高望重的法师驱驱邪,我这不是马上就想到了你?这一次,不管你要多少银子,我立马给你,怎么样?” 玄德真人想了想,上次帮他们哄张敏儿,才要了一千两银子,早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要个五千两,就这他们还拖欠自己一半,这回,五千两现银一文也不能少,否则,就把他们的秘密给抖搂出去。 心中打定主意,玄德真人矜持地讲道:“陈掌柜,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早就看出钱庄铺子是个凶宅!只是为了超度罗阿敏,让她附身到张敏儿身上,不敢浪费功力,你知不知道?贫道这次为了帮你们,耗费了我二十年的功力,至少折了贫道一半的阳寿,要是再帮你驱邪作法,就得费尽六十多年的功力,这两回加起来,我也不多要,再拿八千两银子,咱们两清,否则,呵呵……” 陈元化知道,这牛鼻子老道想敲诈自己,还有威胁的意思,如果不给他,难道还能再给店铺加点阴气?转念一想,也许他在拿张敏儿说事,便十分痛快地答道:“好!那就八千两现银,跟我走吧。” 玄德真人直后悔没要一万两,磨磨叽叽地讲道:“我这还得准备法器,多带几个道童,你先回去吧。先准备好现银,到时候,现场给道童们每人二百两,如若不然,万一他们有人不上心,我可管不了,你这法事可是白做啦。” 现在,陈元化不知道吴襄还能不能治好,要是他也落下病根,那张敏儿怎么办? 在陈元化看来,黄炳文的心实在太黑,将来不见得能靠得住,于是,在心中突发奇想:听闻前朝国师蓝道行死后,嘉靖皇帝找了个叫王金的道士,而玄德真人就是王金的师弟,等到隆庆帝登基,非常反感“修真”、“修仙”的无耻之徒,把当时宫里的道士王金、申世恩,方士刘文斌等人,当做妖孽逮捕法办,下狱论死,但不知玄德真人是如何逃出来的? 玄德真人肯定认识宫中的太监,如果能撇开黄炳文,通过这个老道把张敏儿送进皇宫,岂不是更好? 发现陈元化犹豫不决,玄德真人以为他心疼银子,假如自己带上五十个小徒弟,光他们就得一万两,便笑道:“请陈掌柜放心,我这也就十来个徒弟,不会全都带去的。” 这时,陈元化趴在他的耳边问道:“道长,你在皇宫有熟人吗?” 玄德真人听罢就是一愣,因他确实是从宫里逃出来的,非常害怕被人告进官府,转脸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元化一听有戏,趴在他耳边继续讲道:“有就好,吴襄不是被吓着了吗,咱俩悄悄把那张敏儿送进宫,呵呵,到时候,皇上一定能封你当国师,你就能享受蓝道行那样的待遇,也给咱来个正四品干干,怎么样?” 隆庆皇帝抓捕道士的行为,确实把玄德真人给吓着了,从未想过自己来利用张敏儿,听陈元化这么一说,有些动了心,点头答道:“有道理,等我试试吧。不过,今天一万两银子,你可跑不了的。” “赶快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直通当今皇帝。记住,这件事天知、地知,千万不能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你放心吧。”玄德真人顿时显得十分激动,立刻带上十个小徒弟,跟着陈元化赶赴兴隆钱庄。 刚到钱庄门外,只见有个神情严肃的老郎中,正摇头晃脑的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这架势,陈元化就知道吴襄可能没救啦,拿胳膊捅了捅玄德真人,低声讲道:“吴公子已经报废,今后就得靠我们了。” “一万两现银!”玄德真人低声答道。 “没问题!” 进到钱庄后院,只见吴襄和月儿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的四目相对,俩人浑身全都打着寒颤,而黄炳文已不知跑去了何处? “李账房、李账房,黄大人去哪儿了?”陈元化喊道。 李账房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答道:“掌柜的,可算回来了,你可不知道刚才有多热闹,老郎中给吴公子扎了几针,吴公子醒了,没想到,吴公子刚爬起来,就和这位冷美人抓在了一起,我们几个伙计,还有吴公子的手下,好不容易把这二位给制服了,郎中给他们每人各扎了一针,他们才算安静下来。郎中说都没救了,黄大人气得脸色铁青,连顿便饭都没吃,怕沾上邪气,这美人也不要了,立刻返回了南京。” 陈元化深深舒了口气,叹道:“真是难为了黄大人,现在能确认这个女人的身份吗?” “不错,正是以前吴掌柜府里的丫头月儿,后来留在了汤府当管家,现在不知道月儿和吴掌柜、汤景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黄大人着急回南京调查情况,就先走了。”李账房答道。 “那咱也别让黄大人失望,我把玄德真人请来了,你去取一万两银子来,让他们赶紧搭法台、做法事,帮我们好好驱驱邪,再按奇门遁甲,把咱这门店改造一番。” 李账房一咂舌,心道:一万两银子,你可真舍得!既然是掌柜的吩咐,还有什么好说的,便立刻操办。 玄德真人得了一万两银子,马上让徒弟们行动起来,从马车上取出法器,在钱庄外高搭法台,搞了场非常隆重的驱邪仪式。 这群道士也不嫌累,玄德真人站在法台之上,如表演魔术一般,一会变出一个花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纸人、纸马、纸狐狸,全都扔到了熊熊烈火之中。 法台之下,有的小道士摇动法器,有的燃着黄表,嘴里念着咒语,在院里、院外忙个不停,一直忙到深夜,开始燃放烟花爆竹,热热闹闹就到了子时。 陈元化觉得也差不多了,跑上了法台劝道:“真人师父,今儿就到这吧,跟我到龙门客栈住一宿,等明儿再来一场。” 玄德真人答道:“通过仔细测算,其实,你这房子本身不是什么凶宅,反而是因为风水太好了,才招致很多孤魂野鬼、妖孽狐仙,都到这儿聚会来了,呵呵,现在,我们已经把好几十个孤魂野鬼,还有好几十个妖孽狐仙,全都烧掉了,今儿用过的法器,都给你留下,他们今后再也不敢来捣乱,你也不会再有晦气。” “这天寒地冻的,还带着这么多银子,回道观太远,我怕不安全,请你们住在龙门客栈,我保证不收一文钱。” “不用了、不用了。”玄德真人说着,跑下了法台喊道:“把你们手中的法器,全都给陈掌柜留下,收场、收场。” 道士们收了场,看热闹的陆续散去,陈元化再三挽留,也没有留住玄德真人,把法器、道具都留在了兴隆钱庄,一万两银子装上马车,众道士们扬长而去。 快回到道观时,玄德真人叫住两个心腹弟子,把他俩拉到一旁,悄声讲道:“净空、净明,明日一早,你们俩带着银子到黄渡港等我,对谁也别说,明白吗?” 两个小道士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多问,便答应了下来。 次日天不亮,玄德真人带着净空、净明,一起乘上马车出了门。三人在码头上分了手,净空和净明把银子装上客船,前往太仓黄渡港;玄德真人渡海前往舟山岛,以吴襄的名义,来接张敏儿进京。 (本章完) 第109章 金陵金梦 24、阴差阳错 趁着海瑞来家暗访的机会,何氏夫人把状纸递了上去,因韩小玉的老家在沛县,属古彭城(徐州)地界,在宋元时期,划归济宁州,而彭城属归德府管辖,到了明初,彭城和沛县又都划给了直隶州,永乐十九年,明成祖改京师为南京,直隶州改称南直隶,如今沛县隶属凤阳府所辖,并不在应天巡抚的管辖之内。 但凭着海瑞的威望,有他为小玉伸冤,凤阳知府十分重视,由于案情并不复杂,很快就掌握了县令栽赃诬陷的事实,韩小玉的父母得以平反,但他们都已病逝在充军发配的途中。 得知消息后,韩小玉悲痛欲绝,甚至不知到何处寻找父母的遗骨,如今家也没了,为了答谢何氏夫人,决定留下来帮忙料理家务,尽心尽责,充当了管家的角色,和大家相处十分融洽。 眼下已到了年关,何氏夫人知道罗阿敏即将临产,虽然早已把月儿送回了老家,但还是担心家里的丫鬟,怕有人暗中使坏。 这日清晨,何夫人氏打发两个女儿,让她们把汤庆带出去玩耍,把韩小玉喊进了东厢房,问道:“你有没有摸清楚,上次罗阿敏出事,到底是给下的药?” 买菜的、烧火的、还有煮汤的,一群丫头当中,也不好确定到底是谁,她既不能大张旗鼓的审问,又不愿冤枉好人,调查了许久,也没有定案,好在此后再也没有出事。 现在,听何氏夫人问起了这件事,韩小玉颇显难为情,答道:“夫人,说实话,我、我真的很笨,看来,不适合做管家……” “呵呵,真是难为你了,我把你当作心腹之人,管家非你莫属!我也不瞒你,小玉,你知道,府里的老管家汤诚早就回来了,但却被派去了太仓黄渡港,明白其中缘故吗?” 有关汤家的轶事,小玉也多少听过一些,但她却从没有主动打听过,听何氏问了起来,便摇了摇头,答道:“夫人,不是不想帮你,奴婢确有为难之处,倘若我来做管家,一者奴婢太年轻,缺乏经验,难以服众,又无心机,不见得能把家管好了;况且,婉兮和清扬姐妹对奴婢十分忌讳,个中缘故想必夫人很清楚,她俩在家中时刻提防着我,如今,奴婢已拜月空长老为师,希望学些武艺,行走江湖,将来帮着府上做好生意,以报答夫人的知遇之人。” “小玉,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心思,倘若老管家汤诚等人回来,我、我真是再无颜面见人了……”尽管小玉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何氏夫人却不得不面对,说着,便开始低声抽泣。 韩小玉明白她的难处,安慰道:“请夫人不要伤心,老爷也不是糊涂之人,出海经商,也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至于将来如何安排,奴婢一定顾全大局。” “汤诚等人也不见得愿意回来见我,家中更也不能没个管家,要是从外面请人,我也不放心,这可如何是好?”何氏颇显为难地问道。 “家中有朱公子和蓝氏姐妹在,不会有事的。”韩小玉安慰道。 到现在何氏还不知道,剩下的三十万两银子,被汤景运到了太仓黄渡港,误以为只有卖掉老宅的十万两银子,过起日子来,很精打细算。 为了尽快把汤家的生意干起了,十万两银子远远不够,她曾偷偷去找过庞尚鹏,希望来年春天,从兴记钱庄借一些货款,庞尚鹏答应得很痛快,但她却不敢让汤景知道。 自月空法师到了南京,汤景彻底洗心革面,每次外出联络货源回来,总是对何氏夫人说,自己如何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让人听了十分难受。 鉴于这样的现实,何氏夫人丝毫也没隐瞒,对韩小玉讲道:“汤诚托人送信来,大船快要试水了,可咱家连十万两银子都没有,所以,还得省着点花;年关到了,付清造船的工钱,至少得四万多两银子,再租个便宜点的库房,可能又得好几千两,给大家发些过年的利是钱,还得留些货款,家里就没钱了,真希望到了来年春天,你们到海外走一趟,多赚些银子回来,我天天替你们烧香拜佛,祈祷佛祖和祖宗保佑。” 虽说韩小玉对经商兴趣不大,但自幼十分羡慕窦线娘、红拂女这些巾帼女侠,在得知父母双亡之后,更坚定了拜月空长老为师,跟着商船行走江湖的决心,听罢何氏夫人的安排,答道:“尽管奴婢愚钝,但还是能帮上点忙,家中有婉兮和清扬看家护院,外有奴婢协助月空法师,请夫人放心吧。” 何氏夫人其实非常舍不得小玉,这姑娘十分单纯,做事勤勉,文采飞扬,又精通医术,是一个难得的好帮手,但不知她为何非要出海? 想到这儿,何氏笑道:“我和蓝氏姐妹商量一下,看看她们愿不愿意跟着出海,你留在家里帮我吧。” “请夫人看看奴婢这双大脚,虽然比不了蓝氏姐妹的本事,自幼还是学过一些功夫,奴婢尊夫人之命,前去栖岩寺请月空长老,长老就说我是颠簸流离之命,便收了奴婢为徒,并非在找托词。” 何氏夫人看了看她那双大脚,发现看她虽然生得羸弱,但却有副刚毅之像,知道无法挽留,便无奈地讲道:“你先不要急于跟他们去太仓,罗阿敏快生了,我也不能从外面请产婆,有你在家,我放心。” 韩小玉答应了何氏夫人,留下来等待给阿敏接生,汤景和朱辉在年关之前,带着五万两银子,到太仓黄渡港去看望大家。 汤景深知老家人十分忠诚,之所以铁了心卖掉老宅,又迟迟不愿见他们,实在是因为何氏有辱门庭、有伤风化,导致自己无脸见人,原打算休掉何氏,另娶新欢,无奈因为负责看管罗氏姐妹,使得何氏有海瑞给她做主,房契地契也抵押给了应天巡抚衙门,他虽咽不下这口气,也只能无可奈何接受这个现实。 如今,月儿疯掉了,生死未卜;婉兮和清扬被去了奴籍,跟了朱辉;新来的韩小玉拜月空长老为师,惹不起;迫不得已,汤景想在太仓买处宅子,用于金屋藏娇,将来以做生意为名,长期滞留在黄渡港就不走了。 汤诚等人在黄渡镇租住一处民宅,这十几位老家人的家眷,全都在濠州老家,当时,月儿把他们从老家叫来时,曾经说过,没有她的书信,他们不得私自返回南京,也不得无故回家乡,眼看快到了年关,他们不知该在何处过年?天天眼巴巴盼着月儿的来信。 因他们平时的生活十分节俭,该过年了,汤诚到镇上去买肉,扛着一只大猪腿,从肉铺里刚一出来,忽然发现两男一女正在匆匆赶路,那个女子怎么看都像月儿,心中十分疑惑,难道汤景带着她来到了太仓? 汤诚试探着喊道:“月儿姑娘,月儿姑娘,是你吗?” 月儿一回头,见是汤诚,急忙摆脱了身边两个男人,痛哭流涕地跑了回来,这时,那两个后生试图阻止月儿,汤诚对他们吼道:“你们两个人贩子,看我不把你们送往官府!”说着,抡起猪腿砸了过去。 有个后生急忙施礼,问道:“这么说,请问你是汤景、汤大官人?” 汤诚这才放下了猪腿,问道:“月儿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个后生急忙答道:“汤大官人莫要见怪,月儿姑娘把吴襄公子给吓疯了,我们给他们请了郎中,结果,吴公子没有医治好,月儿姑娘反倒治好了,陈掌柜问明了情况,得知她要来太仓,就让我们给送来了。” 这番话让汤诚犯了糊涂,连半句也没听明白,不过,发现他们并无恶意,这才答道:“原来是这样。” 这俩后生觉得眼前的这位,怎么看也不像有钱的大掌柜,本还指望拿些赏钱,颇为失望地问道:“请问你是汤大官人吗?这都快过年了,能不能给赏点……” 这时,汤诚举起了猪腿,答道:“我是汤大官人的管家汤诚,把月儿姑娘交给我,难道不行吗?再敢多言,把你们当成人贩子押进官府!”说着,抡起猪腿砸了过去。 月儿赶忙劝解:“多谢二位护送,你们可以回去给陈掌柜复命了,奴家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恩德。” 两个后生只好把月儿留下,将陈元化的书信交给汤诚,悻悻地离开了太仓黄渡港。 回家的途中,月儿讲述了离奇经历:原来,黄炳文把她抛弃在了宁波,经过郎中的针灸治疗,没把吴襄治好,过了一个多时辰,反而把她给治好了。到了晚上,玄德真人做完法事,陈元化发现她已经神志清醒,就把她找来盘问。 发现月儿一问三不知,陈元化也没办法,为了结交汤景,准备把她送回去,但月儿却不敢再回南京,想到太仓投奔汤诚等人。 由于有了张敏儿来当罗阿敏的替身,陈元化又火着心,准备让玄德真人把她送给隆庆皇帝,给自己讨个一官半职,他实在不想继续和海盗打交道,好在如今林风死了,远在琉球国的新首领马五鞭长莫及,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交好汤景,将来无论是对官府、还是对海盗,都是一张很好的挡箭牌。 心中打定了主意,陈元化已不再犹豫,给汤景写了封书信,次日,派这两个后生把月儿送到了太仓。 汤诚刚进家门,就听见屋里热闹非凡,好像来了客人,便问道:“谁来了?” 这时,汤景走了出来,笑呵呵地高声答道:“老叔叔,辛苦了!” 看见汤景来了,汤诚顿时泪流满面,把猪腿仍在一旁,躬身施礼,哭诉道:“六年多了,我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老爷。” 这时,刚进门的月儿像个鬼魂一般,突然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汤景…… 汤景正准备搀扶老管家汤诚,却被月儿死死地抱住,立刻吓得脸色煞白,大喊一声“有鬼”,便一头栽倒在地…… (本章完) 第110章 金陵金梦 25、乱点鸳鸯 大家全都围着汤景大呼小叫,汤诚把他抱了起来,这时,月儿蹲在了地上,轻轻拍打着他的面颊,过了一会儿,汤景微微睁开了眼睛,惊奇地问道:“你是月儿吗?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 面无表情的月儿,抚摸着他的脑袋答道:“刚从宁波回来,难道说我是妖孽?已经吓傻了一个,不会把你也吓傻了吧?” 汤景吃惊地问道:“你还把谁吓傻了?”月儿却没有回答。 众人见他苏醒了,全都松了一口气,汤诚把他搀扶起来,笑道:“谁敢说我们月儿姑娘是妖孽?我们这些伙计就不答应!呵呵,难得你们来一趟,咱们也改善一下生活,我这就去给各位炖肉吃。” 发现这儿的生活十分清苦,汤景颇受感动地讲道:“你们守着恁多银子,还如此给我省钱,这都该过年了,我已派朱辉在大饭庄订了包房,今晚我来请客,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好、好!你们先去,我给朱公子,老爷和月儿姑娘收拾客房。”汤诚说着,看了一眼汤景,似乎在问他要不要和月儿住在一起。 汤景感觉到了月儿有些异样,不敢拿正眼看她,可心里又直痒痒,便答道:“我们仨就不在这儿挤了,朱辉已经在悦来饭店订了客房,待会吃完饭,我们就不回来了。” 众人一起来到了悦来饭店,大家欢聚一堂,无需言语的表白,汤景自然知道这些老人们的忠诚,自他失踪之后,徐鲲霸占了汤家,把他们全都赶回了濠州老家,是月儿把他们接回来的,因此,他们对月儿怀有感恩之心。 宴席之上,众人轮番相互敬酒,月儿不知哪来这么大酒量,来者不拒,喝的比汤景都多,最后,一个个全都喝得东倒西歪…… 朱辉喝的少点,头脑还比较清醒,把汤诚等人送走之后,找掌柜的多要了一间客房,再回到包房一看,汤景和月儿都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 刚才在酒桌上,大家都问起了月儿的经历,但她什么都不愿讲,而汤诚给大家讲得不清不楚,更不明白陈元化为何如此好心?派人把她给送到了太仓,趁着这会儿没人,朱辉想好好的问问,于是,拍着她的肩膀喊道:“姐姐,你醒醒……” 但月儿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时,汤景抬起头,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都、都走、啦……,我、我还、好多话、没、没说完……” “叔叔,大家都喝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走吧,咱们也歇着去。”说着,朱辉扶起了汤景,要把他送回客房。 汤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嘟嘟囔囔地讲道:“我、我自己、能走,你、你把月儿送到、我、我这来……” 朱辉再次回到包房,连拉带拽,终于把月儿弄醒了,醉眼迷离的月儿吐了一大口黄汤,伸了个懒腰,发现就他一个人,便一头扑到在他的怀里,瞪着杏核眼,把朱红的樱桃小口一张,柔声讲道:“公子,我想要……” 朱辉当然知道她想要什么,十分难为情,笑道:“叔叔已经在客房等着你,快去吧。” “不,我要你。”月儿趴在他的怀里撒娇。 “呵呵,姐姐不要取笑我,要是让清扬知道,她会杀了你的。” “清扬懂什么……”说着,她挺了挺身子,俩人贴的更近了,情窦初开的少年十分理智,立刻推开了月儿,并把她送进了汤景的客房…… 夜深人静,悦来饭店外来了一辆马车,赶车之人正是玄德真人,车上坐着的正是张敏儿。 原来,得知吴襄已经成了废人,玄德真人想抛开陈元化,以吴襄的名义接上她,独自送她进京。 按照与两个徒弟的约定,玄德真人怕在码头遇见熟人,套了一辆马车,走陆路来到了太仓,这时,两个徒弟早已住进了悦来饭店,只等师徒相会,次日赶赴京城,他有渠道把张敏儿送进皇宫,就能成为像蓝道行那样的国师。 一路之上,玄德真人讲了不少古往今来的宫中轶事,给张敏儿传授讨好皇上的技巧,羞得她不知如何是好,但也只能默默倾听,不知不觉着了道,春心开始萌动…… 等张敏儿将来进宫后,必须得让她对自己感恩,那么,首先得断了她对吴襄的念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征服,玄德真人这么想着,恨不得立刻独占花魁。 直到深夜亥时,净空和净明才接到了他们,给师父和张敏儿要了两间上等客房,把一大包银子拿进来,并送来了酒菜,返回大通铺睡觉去了。 玄德真人端起酒杯讲道:“姑娘,请不要客气,吃好喝好,明日登船,船上可就没这么合口的饭菜了。” 张敏儿低着头,羞涩地答道:“真人师父,我从未喝过酒。” “呵呵,贫道不勉强,这一路之上,给你讲了很多赵飞燕、杨玉环的韵事,请姑娘不要怪我,你知道吗?这都是为你好。” 张敏儿面色绯红,柔声答道:“多谢真人指点,敏儿若能进宫,必然不会忘记真人和吴公子的恩情。” 玄德真人突然显得十分严肃,拿眼睛往四周扫了几眼,轻轻摇了摇头,抿着嘴叹道:“智者千虑、或有一失,贫道和吴公子都差点忽略,哎呀,先吃饭吧……” 二人默默无语吃完了饭,张敏儿发现,玄德真人依然心事重重的样子,仍在不停地喝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真人师父,你刚才说什么一失,是指什么,到底什么事被忽略了?” 玄德真人把一杯黄汤灌肚,使劲咂了咂滋味,紧紧地盯着张敏儿,问道:“你可知道,当今圣上为何大江南北寻找罗阿敏?” 张敏儿迷茫地摇了摇头,瞪着大眼睛等着答案。 “那是因为,当今圣上念念不忘他与罗阿敏的恩爱。你进宫之后,如果还是处子之身,如何说得过去?” 张敏儿不免有些害怕,羞涩地低下了头,低声问道:“吴公子、吴公子他在何处?” “哈哈,敏儿,你是玄女下凡,娘娘之命,吴公子岂敢动你?他把你娶回家,已经落下一身病,如今在京城他姐夫家里修养,要想破这个劫,现在看来……”玄德真人把握着火候,摇着头深深叹了口气,继续卖起了关子。 “请真人师父指点迷津……” “看来,只能是让贫道破了这千年童身。”玄德真人说罢,看着她这副被驯服的样子,自己装作很不情愿,闭上眼睛念起了咒语。 过了一会儿,等他把咒语念完了,张敏儿羞愧难当,起身要回自己的客房,玄德真人也没有阻拦,讲道:“你回去好好想想,不用勉强,想好了来找我。” 等张敏儿走后,玄德真人从行囊中取出几粒药丸,鼓着腮帮子咽了下去,赶紧闭上了眼睛,幻想着即将发生的好事,当他伸手去拿酒杯时,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摁在桌上。 “三途八难苦,离慾为根本。脓血遍九窍,净想起贪淫。顺情称快乐,不信堕刀林。报生猪狗道,由前贪爱深。南无阿弥陀佛。” 闻听此言,玄德真人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发现对面站着个精瘦的和尚,只见他身穿灰色的袈裟,岁数和自己差不多大,心中大怒,却没有形而于色,谨慎地问道:“请问这位长老,你找贫道有何贵干?” 说着,他暗中运足了法力,抬起双手,像是要对和尚抱拳施礼,但双手交错,疾风如电,要点和尚的百会穴,此穴乃督脉之位,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倘若被击中,轻则脑晕倒地、不省人事,稍微加点力气,霎眼之间便要惨死。 和尚身轻如燕,往后一闪身,玄德真人用力过猛,差点栽倒,晃了晃又挺直了身子,知道自己不是和尚的对手。 既然他敢来,必然不是善茬,玄德真人笑着讲道:“长老,若是来化缘来的,我这里有千两纹银……”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佛道本一家,这位道友,今晚贫僧来和你论一论何为‘道’。”和尚说着,在他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这时,玄德真人还惦记着张敏儿,自知打不过他,给钱也不走,不知道这和尚到底意欲何为,难道他也看上了张敏儿? 于是,玄德真人坐在了和尚的对面,心中暗想,咱就慢慢耗着吧,等天亮了,我们登船就走,就算到京城也不迟,反正不能便宜了这个和尚! 与此同时,醉意朦胧的汤景正在蒙头呼呼大睡,月儿施展出万般风情,但他还是像死猪一样,没有任何反应,欲火攻心的月儿悄悄溜出客房,敲开了朱辉的房门。 发现月儿裹了件棉袍站在客房门外,朱辉吓得二话没说,又把她送回到了汤景的房间,回来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 此刻,玄德真人也正在欲火中烧,把他急得抓耳挠腮,但只要他一动换,和尚就睁开眼朝他笑一笑,把他笑得毛骨悚然…… 一直耗到了午夜时分,玄德真人实在受不了,问道:“长老,你到底想干什么?” 和尚如涅槃一般,不再搭理玄德真人,可把他给气坏了,起身就要出门,却被和尚一把拉住,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是脱不了身,于是,他气愤地问道:“长老,你到底意欲何为?”说罢,坐在和尚的对面,呼呼喘起了粗气。 这时,月儿如鬼魂一般,再次敲开了朱辉的房门,朱辉又一次把她送回到汤景的客房。 鼓打三更,玄德真人感觉自己快死了,哀求道:“长老,你住哪间房,要不然,咱俩换一换?” 和尚微微一笑,睁开眼睛答道:“就在你的隔壁。” 玄德真人心想,你这个臭和尚,一定是想和我换房间,等着张敏儿主动来投怀入抱,好!那我就跟你换,尽管张敏儿也吃了那种药,可毕竟还是个雏儿,就算她难受得要死,可能也不会主动送上门,换房之后,我去找她不就行了?于是,便答应了和尚的要求,二人换了房间。 他们换完房之后,玄德真人静心倾听隔壁的动静,过了一刻钟,就听见和尚打起了呼噜,他想到张敏儿那边去过夜,正在这时,忽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玄德真人心中大喜,以为是张敏儿知道自己换了房,主动投怀入抱来了,于是,取出酒葫芦多喝了几口,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赶紧把门打开,却发现是个美少年,顿时大失所望,问道:“你找谁?” 此时的朱辉,已被月儿折腾了三回,实在受不了,想和月空长老换房,发现开门的是个道士,惊奇地问道:“这不是月空长老的住处吗?” 可把玄德真人给气乐了,他心中暗想,都已经到了三更天,这个美少年来找和尚干什么?难道和尚有“那个”嗜好?便给他指了指隔壁,撇着嘴答道:“和尚非要和我换房,你到隔壁找他去吧。”说罢,赶紧关上了房门。 月空长老似乎知道朱辉要来找他,二人非常默契,很快就换好了房间。 等隔壁消停了,玄德真人再次打开房门,想去找张敏儿,突然,如幽灵般的月儿走了过来,她看见满嘴口水的玄德真人,一把将他推进了房间,这时,玄德真人也忍到了极限…… 鼓打四更,玄德真人忽听房门吱扭一声,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怀疑张敏儿去了和尚的客房,想快点和月儿结束,可月儿宛如下山的猛虎…… “啊……”紧接着,隔壁又传来嘶声裂肺的喊声:“不……” 玄德真人终于忍无可忍,骂了声“该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脑袋一歪,暴毙而亡…… (本章完) 第111章 金陵金梦 26、好戏连台 月儿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发现玄德真人的嘴角鲜血直流,摸摸他的鼻孔,似乎已经断了气,看着他这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尖叫了起来,连衣服也顾不上穿,下床就往外跑。 刚一出门,差点和月空长老撞个满怀,于是,月空长老往后退了几步,背过了脸去,口中低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先回房穿上衣服,贫僧再为你脱离三界之苦。” 月儿捂着脸又返回房间,把棉袍裹在身上,坐在床边抱头啼哭,忽然,就听隔壁有人惊呼:“啊……,你是谁?” 原来,尽管张敏儿的饭菜被玄德真人下了药,不过,她的头脑还算清醒,于是,越想越后怕,担心进了紫禁城引起皇帝的疑心,到那时全家都将被问罪,熬过了四更天,不禁开始春心萌动,虽说极不情愿,可实在难以忍受,就迷迷糊糊跑了出去…… 这时,被折腾了一宿的朱辉恰好住进了玄德真人的客房,他的酒劲一上来,感觉浑身发燥,扒光了衣服,一头钻进了被窝,蒙头呼呼大睡。 刚进入梦乡,忽然发现清扬追来了,朱辉一把将其抱入怀中,却不知这是药物作用下的张敏儿,二人宛如**一般…… 突然,隔壁传来一声惨叫,朱辉马上清醒了许多,发现不是清扬,仔细一看,也不是月儿,只见这个陌生女子紧闭双眼,满脸挂满了泪水,顿时吓了一跳,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觉得她那面容是那么的熟悉…… 张敏儿微微张开妩媚的双眸,几乎和朱辉同时在惊叫:“啊……,你是谁?” 门外有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南无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不必惊慌,赶快穿上衣服,等老衲来给你们细说姻缘。” 此刻,朱辉不敢正眼去看张敏儿,张敏儿也羞得要死,她钻进被窝把衣服穿好,才敢探出头来。 惊呼声招来了客栈的伙计,他跑来问道:“老和尚,这出什么事了?” 长老微微一笑,答道:“南无阿弥陀佛,请店家不要惊慌,九天玄女下凡,月老错点鸳鸯谱,闹出些误会,惊动了天上的王母娘娘,把她身边的玄女收走了,你快回去睡觉吧,这儿没事。” 刚才为何有女人惨叫?原来是错点鸳鸯谱、闹出些误会,九天玄女被王母娘娘收走了,店家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缘故,这种事也管不着,便笑着走开了。 月空长老推开了房门,发现朱辉还在呆呆发愣,拍着他的肩膀讲道:“徒儿,今后还要善待这个姑娘。” “师父,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做梦的时候,还以为清扬来了。” “三世因果说不尽,皇天不亏善心人。三宝门中福好修,一文喜舍万文收。为君寄在坚牢库,世世生生福不休。我先去把月儿姑娘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来找你,南无阿弥陀佛。” 劝罢朱辉,月空长老来到玄德真人的客房,对月儿讲道:“万恶淫为首,淫心不除,尘不可出。《菩萨诃欲经》云:女色者,世间之枷锁,凡夫恋着,不能自拔;女色者,世间之重患,凡夫困之,至死不免;女色者,世间之衰祸,凡夫遭之,无厄不至。月儿施主,等回南京之后,到栖霞寺,老衲给你剃度,保你一世平安,回你自己的房,睡觉去吧,南无阿弥陀佛。” “这、这个老道死了,这可如何是好?”月儿哭着问道。 “请施主走开。”月空长老朝她挥了挥手,坐在床边掐住了老道的人中,使劲压住他的胸口,不断地起伏,过了一会儿,只见他脑袋突然一摇,腾的一下就坐起了身。 此刻的玄德真人目光呆滞,却死死地盯着月空长老,这时,长老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发现他还能转眼珠,就没再搭理他,起身喊道:“徒儿,把这个姑娘带到你原来的客房。” 羞答答的张敏儿跟在朱辉的身后,轻声问道:“那个老道在哪里?” “罪孽、罪孽。”指着那间敞着门的客房,月空长老答道:“他没事,请施主忘掉以前吧。” 张敏儿转身看去,只见玄德真人瞪着恐怖的眼睛,浑身都是鲜血,吓得她一头扑进了朱辉的怀中。 月空长老把他们安顿好了,和玄德真人重新换回客房,回原来的房间睡觉去了。 天亮了,净空和净明收拾好了行装,来找玄德真人,推开客房一看,只见他呆坐在床上,满脸是血、目光呆滞,无论怎么叫,连点反应也没有,二人顿时就慌了神。 净空一边救助他们的师父,一边讲道:“师弟,你快去问问罗阿敏,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净明就跑了回来,惊慌失措地讲道:“师兄,大事不好,罗阿敏不见了。” “师弟,昨夜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好像有个女人惨叫。” “怎么会这样?难道师父和罗阿敏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要把她送进皇宫吗?” 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就把店家找来理论,净空气愤地问道:“你看看,我师父这是怎么了?还有,和他一起来的姑娘也不见了?难道说你开的是黑店?” 伙计惊奇地答道:“昨晚上,不是说什么九天玄女下凡,月老错点鸳鸯谱,闹出些误会,天上的王母娘娘知道……” 未等他把话讲完,净明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威胁道:“别给我鬼扯,到底对我师父干了些什么?那个姑娘现在何处?要不说实话,我们这就去见官!” 伙计一看势头不对,推开了净明,吓得转身就跑。 这时,净空追出来问道:“你们说实话还则罢了,要是有半句谎言,看我不……” “南无阿弥陀佛……” 两个小道士抬头一看,有个老和尚拦住了他们,只见他身材高大、红光满面、目光炯炯,正双手合十,对着他们微微一笑,二人立刻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肯定与这个和尚有关,就准备对他动手…… 还没等净空、净明摆好架势,月空长老舞动双掌,轻轻一摆,已经点中了他们的气海穴,气海穴经属任脉,被击中后,破气血淤,身体失灵,二人顿时瘫坐在地。 于是,月空长老蹲下身来,凝视了他们一会儿,讲道:“阿弥陀佛,我观二位面目慈善,不似恶人,也不愿伤害你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你师父知道,去问他好了。” 净空用手摁住地,尝试着站了起来,先看看他们的行囊,发现那一万两银子没丢,到了玄德真人近前,无论怎么折腾,他如涅槃了一般,只会瞪着眼睛,而不会说话。这时候净空害怕了,跪在月空长老的近前,哀求道:“求长老救救我的师父吧!” 此刻,净明还不服气,讲道:“师兄,肯定是他害了师父,求他作甚!我们这就去报官府。” 月空长老念着阿弥陀佛,把二人拉到一起,轻声讲道:“去吧,请你们告诉官府,就说送给当今圣上的女人,昨晚上被你们师父给糟蹋了。” 二人顿时大惊失色,彼此对视了一眼,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齐声呼道:“长老饶命……” “你们的师父是被王母娘娘吓着了,现在淤血迷住了他的心窍,过些日子就会好的,趁着现在天庭还没发作,不赶紧带上他远走高飞,还等什么?”月空长老劝道。 净空和净明没有办法,赶紧收好了那一万两银子,搀扶着玄德真人,慌慌张张下了楼,找着店家算清了店钱,套上马车返回了宁波。 这时,不知道昨晚月儿发生了什么事,朱辉害怕汤景责怪,和张敏儿躲在客房不敢出来。 张敏儿只顾埋头泣哭,时而偷看朱辉一眼,发现这个少年身材魁梧,双目有神,比吴襄年轻许多,长相也比他英俊,看似不像轻浮之人,心中宽慰了许多,哭声越来越小。 此刻的朱辉也很不自在,到她的近前深施一礼,讲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酒后乱性……” 张敏儿心中明白,是她自己钻进了人家的被窝,哪能怪得着人家?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她也不再惦记进宫当娘娘了,喊了声“公子”,再次扑进了朱辉的怀中…… 直到此刻,朱辉才算看明白,感觉她像罗阿萍,但更像是罗阿敏,越看越像,吓得他忍不住问道:“请问姑娘芳名?何方人氏?” 这些日子以来,张敏儿已经彻底入戏,扭扭捏捏地答道:“奴婢姓罗,名阿敏,徽州府歙县人氏。” 朱辉当时就晕了过去,掐住自己的太阳穴,瞪大了眼睛,接着问道:“请问你妹妹叫……” 未等他把话讲完,张敏儿连头也没抬,应声接道“阿萍”。 简直是活见鬼,朱辉急忙把她推到一旁,就觉得血往上涌,摇着脑袋不敢相信这一切,继续问道:“请问罗文龙是谁?” 张敏儿对此毫无觉察,十分自然地答道:“乃奴婢的生身家父……” 朱辉听罢,发出“哎呦”一声惨叫,一头栽倒在地…… 汤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就忙着去找月儿和朱辉,差点撞到了月空长老,他正想发作,却发现长老正对自己微笑,急忙跪倒在地,喊了一声“师父”,顿时泪流满面…… “孽障,咱俩几年没见了?” “六年、啊、不、是七年……” “当年,你若是能跟老衲南下抗倭,何至于经商时被倭寇抓走……” “师父,我错了,交友不慎,被钱财迷住了眼睛,前些日子,我去过栖霞寺,你却不肯见我,如今,弟子天天忏悔,一直盼着能见师父一面,却不曾想今日在此重逢。” “为师对你不放心,你前脚走,老衲后脚跟,昨日在这儿碰见了朱辉,但没让他告诉你老衲来了,想暗中观察,看看你到底什么秉性?阿弥陀佛。” 汤景心中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什么都敢瞒着我!给师父见过礼,他气哼哼地推开了朱辉的房门。 这时,张敏儿正抱着朱辉,抚摸着他的脸颊,仍在喊着“公子、你快醒醒吧……” 汤景误以为罗阿敏跟来了,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喊道:“我的姑奶奶,你不在家生孩子吗?为何跟这小兔崽子跑这来了?” 张敏儿不知其中缘故,急忙放下朱辉,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惊慌失措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不要过来!” 汤景上前一把拉起了朱辉,气急败坏地问道:“你这个臭小子,这该作何解释?” 听见了汤景的声音,朱辉微微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叔叔,我还正想问你,这、这到底该作何解释?” 汤景勃然大怒,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把朱辉吓得一扭头,发现月儿来了,赶忙讲道:“月儿姐姐,快请月空长老。” 月儿却拧着脖子问道:“那个老道在何处?” 这时,不明觉厉的汤景发现不对劲,抓住月儿问道:“哪来的什么老道?你的脸怎么了?为何会有血迹?” 月儿担心老道死了,万一官府来查,自己逃不了干系,接着又问了一句:“你们把尸首藏在了何处?有没有人去报官?” 张敏儿忽然听说玄德真人死了,也不知道她和老道有什么关系,往前走了几步,想问问月儿,这时,月儿突然看见了“罗阿敏”,发现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头栽倒在地…… 张敏儿发出一声惊叫,引来了月空长老,他给昏迷的月儿扎了几针。 过了一刻钟,月儿醒来了,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把失去的记忆找了回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张敏儿,摆着手讲道:“阿敏、阿敏,你、你不要怪我,当时,我、我们都想逃出去,我、我没想要害你……” (本章完) 第112章 金陵金梦 27、悲天悯人 月儿仍把张敏儿当成了罗阿敏,结结巴巴地讲道:“你不要怪我,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还、还有,昨晚的那个老道,也是他作死,我、我也并没想害他……” 面对目瞪口呆的众人,月空长老也没多做解释,对汤景和朱辉问道:“准备什么时间出海?” “师父,还有一些结帮的朋友,要搭乘咱们的商船,等大家把货到齐了,恐怕得等到来年四月份。”汤景答道。 月空长老接着问道:“汤景,你今后有何打算?” “师父,今后我就住在黄渡港……” 没等他把话讲完,月空长老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训斥道:“瞧你那点出息,哪还像东瓯王之后?老衲劝你还是回南京,快点把织坊干起来。” “我倒是想快,可惜家里没钱了。”汤景争辩道。 “也许海大人能帮你一把。”月空长老答道。 这时,张敏儿越想越不对劲,马上讲了真话:“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叫张敏儿,宁波余姚人氏,我、我根本不是什么罗阿敏。” 于是,汤景颇有兴趣地问道:“你来说说,到底是何人让你假冒罗阿敏?你又为何到了这儿?” “宁波富商陈元化到我家提亲,吴襄公子娶了我,可是,玄德真人说我是九天玄女下凡,罗阿敏附体,要把我送进紫禁城,因此,吴公子没敢碰过我一手指,结果他还是疯掉了,就这样,我被带到了这儿,准备明日登船进京。”张敏儿解释道。 大家听罢万分震惊,原来是陈元化、吴襄和玄德真人密谋的一场好戏,弄个假罗阿敏来糊弄皇上,不知黄炳文有没参与其中? 汤景一把揪住了月儿,气愤地问道:“怪不得你后半夜跑出去睡了,你和那老道干了什么?你脸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月儿本以为玄德真人已经死了,哭着答道:“我酒后迷情,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那个老道、那个老道……” “那个老道干了些什么?”汤景的脸都快绿了。 “他死在了我的身上……” 汤景本来还想休掉何氏,娶月儿为妻,闻听此言,恨不得有个地缝能让他钻进去,他双手捂住脸,叹道:“老天爷,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这时,月儿忽然想起月空长老所言:万恶淫为首,淫心不除,尘不可出。便哭着道歉:“汤大官人,对不起,我、我知道错了……” 不知月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朱辉问道:“我和小玉把你送回老家,你又为何去了宁波?” 伤心至极的月儿答道:“是我哥哥把我带回了南京,交给了翠花楼,他们又把我送给黄大人,这个人是个大官,可能觉得我是个哑巴,比较可靠,带我到了宁波,没想到,却在那里遇见了吴襄,他一见我就吓昏了过去,于是,就请来了郎中,吴襄的病没治好,反倒是把我治好了。当陈元化知道我是汤府的管家,就要送我回南京,可南京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就让他们送我投奔老汤诚来了。” 一场闹剧真相大白,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假的罗阿敏,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张敏儿发现没人搭理自己,怯生生地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那个老道死了,官府、海盗都在寻找罗阿敏,你还能去哪里?”月儿答道。 “不用怕,玄德真人没事,他徒弟应该不知内情,至于玄德真人、陈元化、吴襄和黄炳文等人,今后不要轻易招惹他们,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位姑娘,请跟随老衲前往栖霞山,将来自有福报。” 得知玄德真人并没死,月儿顿时轻松了许多,抹着眼泪哀求道:“师父,我要出家,给弟子剃度吧。” 于是,张敏儿跟着讲道:“师父,也收下我这弟子吧,奴婢自幼就跟随父母,朝拜舟山普陀观音道场,早有遁入空门之心,今后愿在青灯下伺候佛祖。” 这时,朱辉偷偷看了她一眼,惭愧地低下了头,心中暗想,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一切皆是缘,皆是定数,玄德真人讲得不错,贵人自有贵命。呵呵,张敏儿施主,你确实该到空门体会一番,将来才知道如何普度众生,都起来吧,咱们今日就回南京,南无阿弥陀佛。” 汤景问道:“师父,你们这就走了?” “玄德真人的骗局已被揭穿,过几日,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好自为之吧。”月空长老答道。 汤景顿时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师父,这可该怎么办?” “顺其自然,老衲没这么多先见之明。”月空长老说罢,带走了月儿和张敏儿。 张敏儿临走时,深情地看了朱辉一眼,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朱辉起身相送,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月空长老拦住了朱辉,严肃地讲道:“大悲无泪,大悟无言。不要忘却国仇家恨,你一个小小少年,哪有这么多愁善感?你给老衲记住: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师父对你的要求,不仅要武功高强、胸怀大志,还得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朱辉跪倒在长老的面前,认真地答道:“弟子谨遵师父的教诲!” 临别之际,月空长老对汤景叮嘱道:“请大官人记住:家和万事兴。切不可再意气用事。” 汤景听罢直点头,等他们走远了,却对朱辉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看来,瞒着我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叔叔,说实话,没人想瞒你,而是你自己不闻不问。” “那我问你,太仓还有三十万两银子,你有没有告诉过你婶婶?” “婶婶在家,已经省得不能再省了,为了让汤诚爷爷不作难,专门准备了五万两银子,让我们带到这儿来,如果她要知道,这儿还藏有三十万两银子,还会这么做吗?叔叔,你可知道,在婶婶看来,这五万两银子,可是你们卖掉祖业的保命钱。” 闻听此言,汤景心中十分惭愧,也就不再言语了。 与此同时,远在宁波的陈元化,忙完了一天的生意,忽然发现他请的两个丫环来了,还以为张敏儿出了什么事,担心她们俩胡说八道,慌慌张张地把她们接到了客房。 还未等这俩丫鬟说话,陈元化急忙问道:“你们为何跑这儿来了?” 丫鬟顿时一愣,反问道:“不是说要接我们去京城吗?我们一等、二等,也不来接,只好找你来了。” 陈元化感觉莫名其妙,吃惊地问道:“什么,这是谁说的?罗阿敏姑娘现在何处?” “昨天,玄德真人师父到家里来,说吴公子从京城捎了信,让他赶紧把罗阿敏小姐送往京城,并说这件事十分机密,我们俩不能同行,次日陈掌柜就会派人来接我们,我们等了一天,也没看见你的影子,还以为嫌弃我们、不要我们了。” 陈元化心中暗骂:被牛鼻子老道给耍了!可又不能对她们明说,低头沉思了片刻,皮笑肉不笑地讲道:“二位姑娘,实在抱歉,吴襄公子来信说,只能让罗阿敏姑娘一人进宫,所以,你们二位就别去了,我给你们一些银子,你们赶紧回老家过年去吧。” “可是,阿敏姑娘的徽州话还没练好。” “阿敏姑娘说,将来我们也能享受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陈元化微微一笑,答道:“好了、好了,你们回老家慢慢等着吧。” 两名丫鬟哪肯舍得走?死活缠着陈元化,你一言、我一语,让他十分无奈,他更担心被外人知道这件事,弄不好自己就得脑袋搬家,可又不能明目张胆杀掉她们,真是要了亲命! 转念一想,尽管牛鼻子老道认识太监,有本事能把张敏儿送进皇宫,可毕竟是瞒着黄炳文干的,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那就让黄炳文去找他算账! 于是,陈元化讲道:“难得二位姑娘忠心事主,这样吧,我就带你们去南京,正好锦衣卫镇抚司黄大人在南京办差,你们跟着他进京,一定能找到罗阿敏小姐。请你们记住,这等机密大事,除了黄大人之外,不要再对任何人乱讲,否则,就是灭门之罪。” 俩丫鬟一听,顿时欣喜若狂,马上答应了陈元化。 事不迟疑,陈元化亲自套上马车,带上这俩丫鬟奔赴南京,来到这秦淮河畔金粉之地,已是次日的深夜。 刘保听说陈元化来了,立刻带着乌龟、粉头迎了出来,二人一阵寒暄,把那俩丫鬟吓了一跳,误以为要把她们卖给青楼,她们跳下马车就想逃跑,却被小乌龟和粉头死死地拽住,几个人厮打在了一起。 刘保也以为这是送来的窑姐,看她们俩死活不肯就范,颇为有些奇怪,问道:“陈掌柜,你没跟她们谈好,就给我送来了?” “兄弟,别误会,这是要送给黄大人的。”陈元化答道。 刘保赶紧跑过来劝解,看着这俩刚被治服的姑娘,撇了撇嘴,摇头笑道:“呵呵,我说陈掌柜,你也忒儿戏了吧,就这么俩柴妞,是你送给黄大人的?” 于是,陈元化趴在他的耳边,低声答道:“据说,罗阿敏已被人送进了京城,她俩是罗阿敏的丫鬟……” 刘保一听,差点跳将起来,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黄大人都快愁死了,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兄弟你别急,要说这事,出在吴襄公子的身上,一下子也说不清,赶快带我去见黄大人吧。” 刘保点了点头,赶紧对小乌龟们喊道:“还不快放了这俩贵客。” 等小乌龟们松了手,这俩丫鬟后悔得要死,战战兢兢地来到陈元化的近前,哭着讲道:“陈掌柜,饶了我们吧,我们要回老家。” 这时,刘保客气地讲道:“请二位姑娘别误会,这就带你们去见黄大人。” 陈元化也安慰道:“二位姑娘,黄大人可是大官,你们不用怕,见了黄大人,就能见到你家小姐,今后你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于是,刘保带着他们前往黄炳文的寓所,到这儿一问,寓所的仆人说,黄炳文外出办差,一直都没有回来。 ************************************ 月空长老——本名李定国,河南九州府南十里前李屯人,虚白禅师四大弟子之一,少林三晃膀大洪拳传人,泉州少林寺第一代方丈,亲率八十余少林武僧,勇赴沙场抗击倭寇,使泉州少林寺成了民间抗倭中心,月空长老在战场上屡挫倭寇,最终牺牲在了沙场。本书中月空长老在肃清海疆,隆庆朝开关之后,来到明太祖龙兴之地栖岩寺讲学,被大明开国元勋汤和之后请到南京,暂住南京栖霞寺,用智慧挫败奸佞、海盗和倭寇一次次阴谋,并再创一段海外传奇。向这些几乎被历史埋没和遗忘的无名英雄们致敬! 月空长老——本名李定国,河南九州府南十里前李屯人,虚白禅师四大弟子之一,少林三晃膀大洪拳传人,泉州少林寺第一代方丈,亲率八十余少林武僧勇赴沙场抗击倭寇,使泉州少林寺成了民间抗倭的中心,月空长老在战场上屡挫倭寇,最终牺牲在了沙场。本书中月空长老在戚继光将军等人肃清海疆,隆庆朝开关之后,来到明太祖龙兴之地的栖岩寺讲学,被大明开国元勋汤和之后的汤家请去了南京,暂住南京栖霞寺,用智慧挫败奸佞、海盗和倭寇们的一次次阴谋,并渡海再创一段海外传奇。向这些几乎被历史埋没和遗忘的无名英雄们致敬! (本章完) 第113章 金陵金梦 28、远见卓识 那么,黄炳文到底去了何处? 原来,吴襄在宁波被月儿吓傻之后,他的保镖都想跟着锦衣卫大官混,这些保镖对汤府十分熟悉,黄炳文为了继续调查汤景,把他们全都带去了南京,计划利用他们绑架汤景和朱辉。 黄炳文在寓所歇息了一晚,刚把一个翠花楼的姑娘打发走,发现有个遍体鳞伤的保镖回来了。 “什么人把你打成了这样?你们那哥几个呢?”黄炳文吃惊地问道。 “黄大人,不好了,今儿早上我们发现,汤景和朱辉等人骑马出了城,带着很多的行装,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便一路暗中跟踪到了江边,准备在无人之处实施绑架,没料想,突然冒出来个和尚,把我们给拦住了,这老和尚十分厉害,我们七八个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我跑得快,也得死在他的手里。” “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那汤景和朱辉发现你们了吗?” “应该没有发现,他们继续往前走了。” 黄炳文立刻开始警觉,他判断,这个和尚肯定是王冲派来的,在暗中保护汤景,庆幸自己没敢轻举妄动,但不知剩下的保镖死没死?如果他们还有人活着,说不定就会出卖自己,便问道:“其他人现在何处?” “黄大人,我、我不知道。” 在黄炳文看来,这些草包还不如刘保,如果他们有人被那和尚抓走,一定会出卖自己,一切可都完了,想到这儿,立刻站起身来,讲道:“速带我去看看现场,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保镖顾不得满身的伤痛,带着黄炳文快马加鞭出了城,来到现场一看,早已没了人影。 “你确定就是在这儿吗?”黄炳文问道。 “没错,就是这儿,黄大人你看,这就是刚才打斗的痕迹。他们都被打残废了。” 黄炳文仔细查看了现场,看得出来,这儿刚发生过一场恶战,忽然,路边有座土包引起了他的注意,便过去踢了几脚,很明显,都是刚堆起的新土,于是,他命令道:“你过来,把这个土包扒开看看?” 保镖扒开土堆一看,里面埋得全是他的兄弟,顿时泪流满面,哭着讲道:“哥几个,让你们跑都不跑,还非得死命地追人家,不是跟自己较劲吗?你们这死的冤不冤?” 黄炳文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一定是王冲的手下人干的,现在,他最怕的就是被人抓住把柄,走过来问道:“你数一数,除了你之外,还有活着的吗?” “全在这儿,看来,这个和尚够狠……” 未等他把话说完,黄炳文在他背后拔出了佩刀,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 现在,黄炳文连个帮手也没了,海瑞还在监视翠花楼,那么,他的寓所可能也有人监视,想到这儿,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于是,他决定先回京城躲几天,以免再与王冲的手下发生冲突。 这时,刘保等人还不知道,黄炳文已经离开了南京,陈元化住在客栈等了三天,也不见黄炳文回来,这两个丫鬟也打发不走,心中暗自着急。 可这俩丫鬟很不识趣,天天缠着陈元化外出玩耍,只好带着她们瞎溜达。 进入腊月以来,大家都开始备年货,繁华的金陵充满了新年的气息,大街小巷热闹非凡,三人不知不觉来到了朝天宫附近,只见兴记钱庄门外,排起了好几条长龙。 陈元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取现的,绕着长龙转了好几圈,想根据每个人的服饰,来判断他的家境情况,时而还与他们聊会儿天,来验证自己的判断。 突然,有个少妇引起了他的注意,与此同时,这个少妇也认出了陈元化,只见她抹着泪从队列里跑了出来。 陈元化立刻认出这是汤刘氏,他自信没有得罪过汤景,甚至把流落在宁波的月儿,给他们送到了太仓黄渡港,想必汤家人不会对自己反感,于是,大声喊道:“大嫂,你还记得我吗?” 刘氏夫人发现陈元化追了过来,惊恐地喊道:“快来人啊,有海盗!” 大家还都以为她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海盗?有多事之人,甚至拉住了汤刘氏问道:“你来说说,哪个是海盗?” 惊魂未定的汤刘氏夫人停下来,指着一步之遥的陈元化,高声答道:“那个人就是!” 为了防止意外,兴记钱庄门外有不少便装的差役,发现汤刘氏毫不含糊,巡逻的差役不问青红皂白,就把陈元化给抓了起来,把他拉过来问道:“你是说他是海盗吗?” 汤刘氏夫人咬牙切齿地答道:“对,我们全家被海盗抓到海外六年,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回来,他就是伊岐岛的海盗,我恨死了他们……”说着,拿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元化,恨不能跑过去杀了他。 陈元化知道跑不掉,无奈地讲道:“刘氏夫人,你有所不知,我也是被海盗掠到海外去的……” “你帮着海盗头子邓碧川,干过很多坏事!”汤刘氏勃然大怒。 不等陈元化争辩,差役上来抹肩头拢二背,就给他戴上了枷锁,把他和汤刘氏一起带进了衙门。 俩丫鬟亲眼看见陈元化被抓,吓得浑身打起了哆嗦,慌慌张张地就往外跑,却被朱辉把她们拦了下来。 “饶了我们吧,我们可不是海盗。”丫鬟说着,吓得跪在了地上。 原来,朱辉刚从太仓黄渡港回来,正好刘氏夫人要去钱庄取银子,何氏夫人怕她出意外,便派朱辉在暗中保护。 汤刘氏突然指控陈元化,令朱辉始料未及,想拦也拦不住了,发现他带着两个丫鬟,决定把她们带走问一问,宁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朱辉微笑着答道:“请你们不要害怕,在下是陈掌柜的朋友,在暗中保护你们,跟我走吧。” 她们现在身无分文,离开了陈元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万一被小窝瓜刘保抓去,弄到翠花楼卖身可就完了,但她们也不敢确定,这个少年是不是刘保的人,担心被人卖了,两名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朱辉看出了她们的顾虑,继续讲道:“你们先跟我回家吧,陈掌柜不会有事的,很快就能把他保释出来。” 眼前的少年似乎没什么恶意,也不像是官差,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她们迟疑了片刻,什么话也说,就跟着他走了。 三人回到汤府,婉兮发现朱辉带了两个陌生女子,问道:“公子,她们俩是何人?刘氏婶婶为何没有回来?” “婉兮,叔叔在家吗?” “在。” “太好了!”朱辉说着,把她们俩交给了婉兮,关进了倒座房,飞快到内院去找汤景。 由于这俩丫鬟认生,不停的大喊大叫,倒座房紧邻大街,婉兮担心引起路人的关注,跑过来威胁道:“再敢出声,我立刻杀了你们。” 俩丫鬟趴在门缝往外看,只见婉兮手执绣春刀,一副十分严厉的样子,立刻消停了下来,低声问道:“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儿?” “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们当成海盗送进官府,先打一百杀威棒!”婉兮恐吓道。 俩丫鬟顿时噤若寒蝉,连哭也不敢再哭了。 此刻,正在书房看书的汤景,忽然发现朱辉回来了,急忙问道:“没什么出事吧?” “叔叔,没想到在兴记钱遇见了陈元化,二婶婶指控他是海盗,现在他们都被带进了衙门,但我把陈元化的丫鬟带到了咱家。”呼哧带喘的朱辉答道。 “这该死的娘们真是多事。”汤景跺着脚骂道。 “陈元化能把月儿送回黄渡港,说明人家在主动示好。”朱辉答道。 如今,林风的老婆就藏在汤府,大家最怕的就是海盗来找麻烦,所以,当得知陈元化去了翠花楼,让汤景着实害怕过一阵子,后来一直风平浪静,说明他与那些冥古不化的海盗有所不同。 “说的是,虽说林风死了,若是宁波据点的掌柜,换成是真海盗,咱们一天安稳日子都没有,幸亏派往宁波的是他。”汤景说着,不无忧虑地问道:“过一会儿,说不定衙门就来传话,小子,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朱辉答道:“叔叔,咱们赶快去问问那俩丫鬟,陈元化为何事到了南京?” 此时,汤景想考验朱辉,接着问道:“到了巡抚衙门,要不要揭穿陈元化的身份?” 朱辉摇头答道:“叔叔,林风未必死了,他在沿海布下了几十个窝点,随时可能会死灰复燃,不管怎么说,现在不能让陈元化太早落网,否则,其他海盗据点必将四散奔逃,再想掌握他们的行踪,可就难了,锦衣卫之所以还未将他们一网打尽,说明时机还没有成熟,从陈元化的种种表现来看,还有策反他的可能,因此,我们不仅不去揭穿他的真实身份,而且还得保他。” “为何要保他?”汤景接着问道。 “如果咱们不保他,谁能保得了他?到时候,海大人也会犯难,若是真判他一个暂立决,冲哥和奕儿姐姐的布局,岂不是前功尽弃?” “小子,为了海盗据点的名单,何不现在就审讯罗阿敏,若是她胆敢说个不字,连她那刚出生的孩子都别想活!” “叔叔,这件事切莫操之过急,如果说罗阿敏咬谁,锦衣卫就抓谁,呵呵,叔叔,就连咱俩也逃不了干系。你应该看得出来,王冲、郭奕和灵儿姐姐,都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不愿滥杀无辜,况且,海盗中也有弃恶从善之辈,比如,林风的弟弟文涛,早已改邪归正,他在比叡山出家之后,还搭救了不少被倭寇掠走的百姓,你说能把他们全杀了吗?现在,之所以不审讯罗氏姐妹,就是为了让文涛来劝她,让她放弃对林风的幻想,真心实意配合锦衣卫的行动。” 汤景没有料到,小小少年讲得头头是道,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赞道:“你这小兔崽子,人小鬼大、见识不凡,能如此深谋远虑,将来必成大器。” 于是,他们一起来到倒座房,在婉兮的配合下,对那俩丫鬟连哄带吓,很快,她们便道出了实情。 根据俩丫鬟提供的线索,应该是玄德真人、吴襄和陈元化等人一起密谋,弄个假的罗阿敏送往京城,但不知黄炳文是否知道这件事。不过可以肯定,他们四人都在企图利用罗阿敏,借机邀功求赏,但彼此之间,还在勾心斗角,如今,吴襄和玄德真人成了残废,陈元化被抓进了巡抚衙门,那么,黄炳文将会有什么行动? 正在这时,清扬过来禀报,衙门派人来找汤景和朱辉…… (本章完) 第114章 金陵金梦 29、欲擒故纵 朱辉和汤景被带进了应天巡抚衙门,只见海瑞端坐在公堂之上,被告陈元化跪在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给自己辩护,汤刘氏时而出班对其指责…… 随着一声“证人到”,朱辉和汤景发现,证人不光他们俩,许灵儿也走进了公堂。 吴师爷把三人带到证人席位,朱辉兴奋地问道:“姐姐,你何时到了南京?” “等回去再说吧。”许灵儿的话音刚落,就听汤刘氏的声音越来越高,对陈元化一顿臭骂。 汤景知道,刘氏夫人在日本受过太多的苦,回家之后,自己也不理她,她也没人倾诉愁肠,连儿子汤庆现在也只认何氏夫人,在这公堂之上,有应天巡抚海老爷给她做主,这会儿又来了撑腰的,终于让她逮着了发泄机会,只见她像疯了一样,声泪俱下地扑上前,恨不得把陈元化给打死。 发现许灵儿正在递眼神,汤景赶忙拉住了他的老婆,高声讲道:“海大人,贱内刘氏流落在海外期间,得了疯病,请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就在下所知,这位陈元化先生和我一样,是被倭寇掠到日本去的,并没有干过任何坏事,他也是受尽了奴役,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回国内,海大人,汤某以祖上的荣誉给他作保。” 没想到她的相公会替陈元化说话,汤刘氏扑上过来连厮带打,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到如今还在替海盗说话!” 朱辉上前劝解:“婶婶,从日本逃回来的,不见得就是海盗,既然叔叔拿家族的荣誉为他担保,肯定不会有问题,请你仔细想想,许千户费尽千辛万苦,把你们从日本解救回来,她应该最清楚,不妨听听她怎么说吧?” 汤刘氏这才注意到许灵儿来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恩人在上,请恕奴婢有眼无珠,恩人,你来给奴婢评评理吧。” 其实,对于陈元化的情况,许灵儿知之甚少,她主要担心打草惊蛇,于是,上前搀扶起来汤刘氏,劝道:“夫人,请相信你家相公的判断,陈元化先生也是一名受害人。” 刘氏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腔仇恨涌上心头,恨不得撞死在公堂之上,突然发现许灵儿在朝她递眼神,这才停止捶胸顿足,背过脸去暗自叹息。 既然汤景给陈元化作保,有锦衣卫千户许灵儿表示默认,于是,海瑞站起身来,把惊堂木一拍,讲道:“汤景,不要忘了,你家的房契还押巡抚衙门,若是有半句谎言,本官对你严加惩处!” “海大老爷,有许千户在此,你还是多问问她吧。”汤景谨慎地答道。 海瑞问道:“许千户,今天幸亏有你在场,朱辉有没有帮过你们缉拿海盗?” “启禀海大人,朱辉缉拿海盗有功,王镇抚已经为其请了功名,将任命他为北镇抚司总旗官。”许灵儿答道。 “本官明白了。”海瑞摇了摇头,继续问道:“汤景和朱辉的证言,是否可以采信?” “启禀海大人,他们的证言可信。”许灵儿答道。 于是,海瑞再次拍起惊堂木:“放了陈元化,退堂。” 众人出了公堂,陈元化对汤景等人千恩万谢。 对陈元化能送回月儿,汤景内心十分感激,讲道:“陈掌柜,你我都曾在伊岐岛受过苦,彼此虽然交往不多,但我知道你也是性情中人,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相会,真是造化弄人。” 陈元化很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许灵儿为何不揭穿自己,此刻急于脱身,赶忙拱手答道:“大恩不言谢,在下百务缠身,改日必登门拜访,今后若有用得着陈某之处,汤大官人只管开口,在下将义不容辞,该过年了,给汤大官人全家拜个早年,给老夫人问安,就此别过。” 趁此机会,许灵儿想策反陈元化,上前讲道:“陈掌柜,在日本的时候,经常听大家提起,平户藩的松浦元化先生,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今日相会不胜荣幸。” 闻听此言,陈元化不免有些惭愧,知道她是神医许仪后的女儿,其父是个难得的厚道之人,悬壶济世,曾救下过无数苍生,刚才在公堂之上,倘若她有半句不利之言,海瑞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此处,他跪在了在许灵儿的近前,高声讲道:“感谢许千户高抬贵手,陈某自知罪孽深重,今后自当本分做人。” 这时,许灵儿忽然发现,他的脖子上有根链子,不用说,十字架就藏在衣服里面,由于他的主子是个虔诚的基督徒,看来,陈元化也信了洋教。 于是,许灵儿微笑着答道:“陈掌柜快快请起,还望你能不忘主的教诲。” 汤景上前把他搀扶了起来,二人把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点了点头,似乎有一种默契。 陈元化辞别了汤景等人,急匆匆赶紧离开了衙门口,此刻,汤刘氏仍在愤恨不已,汤景也不想她在人前出丑,过来低声讲道:“还不快请恩人到家吃饭,难道要我这个大男人,去和人家小姑娘去说吗?” 汤刘氏这才醒过味,过来给许灵儿道了个万福,讲道:“真没想到,在公堂之上见到恩人,一别仨月有余,每日在家中不忘烧香念佛,为恩人祈福,请随我们到府上一叙。” “刘氏夫人不必客气,等我办完公差,自然会去的。”许灵儿答道。 傍晚时分,许灵儿来到了汤家,汤母率全家老小迎出了府门,热情地把她请进了正堂客厅,寒暄过后,请她留着汤府居住。 于是,许灵儿把蓝氏姐妹找来,详细询问了有关罗阿敏的情况,过了一会儿,朱辉来了,打发走了蓝氏姐妹,请她去了书房。 汤景正在书房等候,带着埋怨的语气讲道:“恩人既然到了南京,为何不来寒舍一叙?看来,你们是瞧不起汤某,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朱辉也好奇地问道:“姐姐,你既然到了南京,为何不来看看我们?却去了应天巡抚衙门。” “我是今日早上到的,受冲哥和奕儿姐姐的委托,前来拜谢海大人,有件事需要海大人确认之后,才能来找你们商量。”许灵儿答道。 汤景误以为她是要接走罗氏姐妹,惊喜地问道:“海大人答应了?” “答应了。”许灵儿微微一笑,接着讲道:“春节过后,林文涛要来南京看望罗阿敏,劝她交出海盗据点的名单,因此,罗氏姐妹还得在贵府住一段日子。”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听天由命。”汤景失望到了极点,无奈地问道:“是不是拿到名单之后,就杀掉她们? “根据王冲将军的调查,据点当中的掌柜,多是普通的商人,我们不能乱伤无辜,更不能因此激起民变,因此,为朱辉请了功名,任命他为锦衣卫总旗官,配合海大人,专职看护罗氏姐妹。”许灵儿答道。 汤景顿时变得有些紧张,以前他总是把朱辉当成仆人看待,现在他也成了锦衣卫,以后还得罪不得,半开玩笑似的一抱拳,讲道:“拜见总旗官大人,我们汤家今后就全靠你了。” “叔叔,千万不要如此,你是我救命恩人,维护汤家的安全,自当义不容辞。” “汤某不争气,实在无颜面对祖宗,如今,在下既无经世报国之才,又无养家糊口之能,更无颜面答谢恩人,实在是惭愧。” 发现他们俩都有些尴尬,许灵儿讲道:“从海大人口中得知,汤家是开国功勋东瓯王之后,看来,汤大官人够低调的。” 说实话,汤景实在不想继续看管罗阿敏,问道:“恩人,不知罗氏姐妹到底还要在这住多久?” 许灵儿严肃地答道:“等过了年,我还得赴日本办差,林风现在生死未卜,他在海外藏有巨额财产,或许除了林风之外,只有罗阿敏知道藏宝的秘密,为了防止这笔财富重新落入海盗之手,或者被倭寇找到,因此,我们务必要保护好罗氏姐妹,你们明白吗?” “姐姐,有个叫黄炳文的锦衣卫,一直在暗中调查罗阿敏,你可知道此人的来历?”朱辉问道。 “有关严世蕃运往海外的巨额财产,在严氏奸党落网时,他们都没有招认,直到先帝为了一件宝贝,再次审问管家严禧时,才知道有这么件事,但具体金额没人能说得清,因此,目前国内知道的人还不多,黄炳文在南京干的这些事,应该是受司礼监太监黄锦的委托,想把罗阿敏悄悄送进紫禁城。”许灵儿答道。 “呵呵,姐姐可能不会想到,黄炳文这次回来,和前应天巡抚的小舅子吴襄,还有那个陈元化,找来个牛鼻子老道,他们合谋弄了个张敏儿,让她假冒罗阿敏,正准备送往京城。” 许灵儿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假的罗阿敏,他们就不怕犯了欺君之罪?” 这时,汤景摇头晃脑地笑道:“你都不知道有多像,把我们都给哄住了,况且,陈元化深知罗阿敏的底细,通过那个牛鼻子老道,让这张敏儿相信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罗阿敏附体,天命就该进宫享福,已经把她训练得和真的无疑。” “这些无耻之徒,为了一己之私利,冒天下之大不韪,可真能挖空心思,现在,这个假罗阿敏在什么地方?”许灵儿气愤地问道。 汤景拍着朱辉的肩膀,笑呵呵地讲道:“总旗官大人,你快来说说,如何把咱大明的皇后娘娘给睡了?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时,面红耳赤的朱辉赶紧低下了头,低声答道:“叔叔,莫要拿我取笑。” 许灵儿听罢,感觉这事颇为蹊跷,急忙问道:“老弟,这到底怎么回事?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为,有什么难为情的,快给姐姐讲一讲。” 发现朱辉十分难为情,汤景讲道:“自从朝鲜回来后,为了答谢你们的恩德,我把侄女清扬许给了朱辉,真拿他当亲儿子看待,不过,这小子命犯桃花,今后我还得对他严加管教,你们没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许灵儿不得不教训他几句:“朱辉,你在南京责任重大,凡事要多和海大人、何氏夫人和汤大官人商量,不得无事生非,你可明白?” 听她这话的意思,把自己排在了何氏之后,汤景心中很不舒服,拿出一副长辈的威严,对朱辉厉声问道:“我们为何要把陈元化保释出来?” “欲擒故纵,为了摸清他和黄炳文等人的阴谋。”朱辉答道。 汤景接着问道:“那么,陈元化正在干什么?” “他今天下午回到客栈,四处打听那两个丫鬟的下落,怀疑她们回了宁波,或者去了京城,因此,明日一早他可能就走。” “那还不快去暗中跟踪陈元化,看看他到底回宁波、还是进京?” (本章完) 第115章 金陵金梦 30、将心比心 次日,许灵儿来见罗氏姐妹,由于罗阿敏还在坐月子,何氏夫人害怕她再出意外,就让韩小玉过来帮忙,在西北角院里生火做饭,依然不让外人接触她们。 外面天寒地冻,房间里的炭火烧得很旺,刚出生的婴儿躺在罗阿敏的怀中睡得很香,韩小玉和阿萍正在洗菜淘米,准备做饭,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萍拎着水桶就出来了,问道:“清扬姐姐,能帮我打一桶水吗?” 清扬把房门打开,许灵儿微笑着接过了水桶,阿萍这才看清楚,只见她鼻子一耸,立刻掉下泪来,扑在许灵儿的怀中放声痛哭…… “阿萍,小点声,快进屋去吧。”清扬说着,接过水桶打水去了。 这时,韩小玉发现来了陌生人,急忙站起身来,只听阿萍介绍道:“小玉姐姐,快来拜见许千户。” “奴婢拜见千户大人!”韩小玉怀着敬佩之心,急忙躬身施礼,微笑着讲道:“久仰许灵儿姐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代侠女的风范,” 许灵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答道:“小玉,辛苦了。” 阿萍跑进屋,拍着熟睡中的罗阿敏喊道:“姐姐、姐姐,你快看谁来了。” 罗阿敏揉了揉眼睛,发现许灵儿站在她的近前,颇感有些意外,冷冷地问道:“难得千户大人还记得我们,请问我们还得在这儿住多久?” 听得出来,她的怨气很重,忽然,床上的婴儿也醒了,发出哇哇的啼哭。 许灵儿把婴儿轻轻抱起,微笑着问道:“这孩子真是可爱,她叫什么名字?” 阿萍发现她姐姐面带愠怒,感觉颇为尴尬,赶忙挡住了她们的中间,答道:“呵呵,小外甥取的名字是我起的,她叫林莹儿。” 许灵儿抱着孩子晃了几晃,小孩止住了哭声,便动情地问道:“莹儿真是幸运,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宝贝,不免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你们想听听吗?” 气呼呼的罗阿敏坐在床上发愣,韩小玉和阿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道:“想听。” “当年,海盗从大陆沿海掠走了许多百姓,这些可怜之人被抓走之后,会是什么样的遭遇,阿敏,也许你是见过的,小妹问你,有人管他们的死活吗?有人给他们做饭吗?”许灵儿问道。 尽管罗阿敏心中颇为惭愧,但此刻却不愿服输,反问道:“请问许千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还在娘胎的时候,也是初冬的季节,父母在旅途中被海盗抓走,关押在九州南部的小渔村,在那间阴冷潮湿的小木屋,母亲生下了我,落下了一身重病,那些丧心病狂之徒,依然逼迫我父母帮他们干活,甚至拉他们去当海盗,我父母宁死不送,他们便以饿死婴儿相要挟。好在苍天有眼,有个海盗头子得了伤寒,无人能医,我父慈悲为怀,治好了他的病,这才算把我的小命给捡了回来,但我母亲却活活累死在工棚里……”说着,许灵儿掉下了眼泪。 罗阿敏也不示弱,矜持地讲道:“我父乃是大明的举人、翰林院太学生,自幼长在京城,师从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当年,若非我父帮太子给严阁老求情,恐怕他早已被先帝给废了,哪还有今日的隆庆皇帝?就因为如此,才得罪了朝廷的权贵,招致杀身之祸,子女流落海外,要不然,我父起码也是朝廷三品大员,请问许千户,你敢把我们带往京城吗?” 当年,罗文龙就是被许灵儿、李如松等人抓获的,有关他的经历,岂能瞒得过许灵儿,此时,也不想就这件事和她辩论,拉着阿萍的手问道:“你流落在辽东的时候,李总兵夫人陈素儿对你如何?” “素儿姨娘非常慈善,听闻我是从海盗窝里逃出来的,对我关爱有加,每次陪她烧香拜佛,总能听见她在为灵儿姐姐祈福,田荣儿姐姐也是如此,所以,当时我就在想,今后一定得替她们报答你……”阿萍流着眼泪答道。 对于罗文龙的那些丑事,许灵儿不愿再提,沉吟了片刻,讲道:“实在是造化弄人,阿萍,请记住姐姐的话,将来好好报答素儿姨娘。” “灵儿姐姐,我知道我父亲犯了大错……” “不说了,阿萍,帮小玉姑娘做饭去吧,我和你姐姐聊会儿天。” 等阿萍和韩小玉走后,许灵儿发现罗阿敏依然满脸的怨气,便问道:“阿敏,请问你可知道素儿是谁?” “我又没去过辽东,怎会知道?” “阿敏,有些事情阿萍不知道,但我必须得告诉你,素儿是严世蕃府中的丫鬟,被你父给糟蹋了,她为此差点上吊身亡,严世蕃被抄家之后,你父在江西新余分宜县,帮他建造新宅,锦衣卫正是利用了陈素儿,才抓到了你的父亲。” “你为何知道这些事?”罗阿敏吃惊地问道。 “人的命、天注定,人不能选择生身父母,上一辈的恩怨就过去吧,阿敏,为了你的孩子,为了你的妹妹,你要多多忍耐。” “忍耐?我如何忍耐?这什么时候才是头?灵儿姑娘,我相信你是一番好意,干脆,你就把我们交给朝廷吧,要杀要刮,我不反悔。” “阿敏,看你比我大几岁,称呼你一声姐姐。有些话说出来难听,可又不得不说,就算你进了紫禁城,你能在宫中得势一时,岂能得逞一世?况且,你若进了皇宫,这孩子怎么办?要么你把她送人,要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的面前,我劝你,现在不要多想,安分守己,顺势而为。” 忽然,莹儿开始哇哇大哭,罗阿敏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全都落在了女儿的小脸上…… 过了许久,莹儿停住了哭声,罗阿敏问道:“可有林风的消息?” 许灵儿摇头答道:“我不想瞒你,现在林风还生死未卜。” “文涛,你这个榆木疙瘩,这孩子的生父为何不是你?而是你那活该千刀万剐的哥哥……” 这句话深深触动了许灵儿,顿时满脸通红,羞涩地低下了头,不禁回忆起了往事,当年,“治学严谨”的李舜臣,对其楷模李如松如数家珍,她才知道未婚夫已娶了两房夫人,彻底对他死了心,如今,对曾经生死与共的文涛念念不忘,听罢罗阿敏的哀怨,心中宛如打碎了五味**一般…… 沉寂了片刻,罗阿敏突然问道:“文涛现在何处?” “文涛已在东瀛比叡山延历寺出家,法号南光坊天海。”说着,许灵儿朝她手伸出了双手,但罗阿敏犹豫了片刻,二人把手握在了一起。 “尽管我恨你们,但将心比心,你还是值得信赖的人,能否让文涛来见我一次,我一切听他的安排。”罗阿敏讲道。 许灵儿认真地答道:“好!开春我将再渡扶桑,一定安排文涛来看你,请阿敏姐姐多保重!” 这时,阿萍和韩小玉做好了饭菜,她们的伙食还真不错,为了阿敏给孩子下奶,专门用猪手、阿胶、花生和黑芝麻等料,给她煲了一锅热汤。 许灵儿和她们一起吃过午饭,安抚好了罗氏姐妹,忽然想起了张敏儿,好在她已经迷途知返,如今在栖霞山千佛庵出家,南京城依然是暗流汹涌,吴襄、玄德真人、陈元化和黄炳文等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她决定把这俩丫鬟带往京城,希望通过她们来指控黄炳文。 其实,黄炳文并不知道假罗阿敏的存在,他返回京城之后,手里的钱又花光了,本来还指望找吴襄敲诈些银子,无奈他已经傻了,便又打起了他的姐夫、前应天巡抚蔡德忠的主意。 陈元化被海瑞释放之后,回到客栈等了一天,那俩丫鬟也没回来,猜测她们可能回了宁波,因担心她们胡说八道,给客栈留了些银子,告诉伙计,如果那两个丫鬟回来了,就还让她们住在这儿等着自己,他立刻赶回了宁波。 在宁波等了一天,这两个丫鬟还是没回来,因为玄德真人是打着吴襄的旗号,把张敏儿接走的,那么,她们也有可能进京去找吴襄,于是,陈元化也顾不上过年了,立刻收拾行装,准备独自一人前往京城。 由于吴襄现在神志不清,无论如何问他,他只会傻笑,陈元化始终也没弄清蔡德忠住在何处,尽管他踏遍了五湖四海,去过东洋的京都“洛阳”和“长安”,也见识过汇集东西二洋的大都会堺町,钟阜龙蟠、石城虎踞的南京也是常客,可自踏进了永定门,还是被京师的威严和繁华彻底震撼了…… 不知道到何处去找吴襄的姐夫,陈元化在外城找了家客栈先住下,闲来无事,找店家伙计打听京师的情况,伙计以为他是来玩耍的客商,便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大明京城分为四重,即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城各有门,有“内九外七皇城四”之说。 内城又称“京城”,有九门: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阜成门、西直门、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朝阳门;外城是在嘉靖三十二年增筑,又称国城,有七门: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广渠门、广安门、东便门、西便门;皇城十八里,“皇城四”是为文武百官进出宫廷所设,分别是:大明门(**)、地安门、东安门、西安门。 听他讲了半天,陈元化问道:“我想打听一下,可知道前应天巡抚蔡大老爷住在何处?” “呵呵,我说客官,京师重地,大小官员多如牛毛,前应天巡抚起码是正三品,肯定住在内城,应该不难找,你明天进城打听打听吧。” “如果是已经丢官罢职,被抄过家的官员,刚被从大理寺放出来候审,还会住在他原来的府上吗?”陈元化接着问道。 “这个咱就不清楚了,也许还住在原来的府上,也许被朝廷籍没了家产,也许被罢官之后卖掉了宅院,这可说不好,客官自己打听吧。” 其实,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着玄德真人,不知他有没有把张敏儿送进紫禁城?偌大的京城,要找他们谈何容易,陈元化越想越生气,相对来讲,找黄炳文容易一些,决定先去拜访黄炳文。 (本章完) 第116章 金陵金梦 31、隔岸观火 两个丫鬟听说许千户要带她们进京,还以为是进宫伺候“罗阿敏”,甚至幻想着能得到皇上的宠幸,一旦能怀上个龙种,最起码也是个王爷,顿时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由于运河结了冰,海瑞派卫队用马车护送她们,于腊月二十八回到王冲家,王冲和郭奕都迎了出来,热情地邀请卫队到家里吃饭,卫队首领表示不敢停留。 发现许灵儿带了两个丫鬟回来,郭奕笑道:“妹妹也学会让人伺候了?”说着,便拿出了一些碎银,发给丫鬟、卫兵和脚夫等人。 卫兵和脚夫都急忙摆手,坚决不肯接受,其首领为难地讲道:“王大人、郭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若是拿了银子,传到海大人的耳朵里,饭碗可就保不住了,你看,我们随身带的有干粮,饿不着的,尊海大人的吩咐,把许千户送到家,就得立刻回去。” 两名丫鬟接过银子,心中暗自感叹,京城的阔太太真有钱,见面礼就有这么多银子,激动得连句感谢话都没说,答道:“夫人,我们俩不走,还等着进宫去伺候娘娘。” 众人听罢都是一愣,还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许灵儿暗自庆幸,好在她们没说什么进宫去找罗阿敏,便答道:“二位姑娘辛苦,先进去喝口水吧。”说着,就把她们领进家门。 无论王冲等人如何挽留,卫队还是坚持要走,大家都知道海瑞的性子,只好把他们送到大街之上,才挥手告别。 回家之后,王冲问道:“灵儿,丫鬟是汤景送来的吗?她们说什么,要等着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许灵儿答道:“这可是一段传奇,待我详细给你们讲述。”于是,就去找那两个丫鬟,此时,她们正给郭奕介绍自己的“神圣使命”,把郭奕听得直咧嘴,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发现许灵儿来了,有丫鬟问道:“许千户,是不是今天就送我们进宫?现在,阿敏姑娘肯定已被封为皇后娘娘,后天就是大年初一,万岁爷的压岁钱肯定不会少给,若错过了时辰,你说我们冤不冤?” 许灵儿知道,必须得先稳住她们俩,便微笑着讲道:“我问你们,知道见皇上的礼仪吗?” 两名丫鬟一起道了个万福,口中念道:“奴婢拜见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后娘娘。” 许灵儿顿时笑道前仰后合,问道:“你们俩就这样还要去见皇上?知道吗?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这就得让小太监把你们拉出去砍了。想见皇上,就得先到礼部演礼,学会如何三拜九叩、以及宫里的规矩,明白吗?” 两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其中有人讲道:“姑奶奶,那就赶紧让礼部的人来教教我们吧。” “一路上鞍马劳顿,大家都累了,这里给你们收拾好了客房,先好好歇几天,得等过完年,礼部才能派人来教你们。”许灵儿答道。 话音刚落,王冲进来讲道:“请二位姑娘到客房歇息。” 看着她们那副失望的表情,许灵儿笑着劝道:“马上过年了,我们这儿的压岁钱,可能没有皇后娘娘给的多,但还是有的,着急也没用,礼部的人也都回家过年,你们先安心住几天吧。但我警告你们,京城可大了,千万不要乱跑,别让罗阿敏的仇敌抓到了你们。” 把她们安顿下来,许灵儿才把南京发生的一系列往事,给王冲、郭奕讲述了一番。 自从得罪了黄炳文,王冲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成国公老王爷从凤阳祭祖回来,他才知道,已经有人通过大太监黄锦,在隆庆皇帝的面前吹风,宣称很快就能找到罗阿敏,试探皇帝对她是什么态度。从宫中传来的消息,可能是隆庆帝怀着对罗文龙的感恩之心,倘若罗阿敏已经嫁人,就召她进宫来一趟,给罗文龙平反,再封她个诰命夫人,若是她还待字闺阁,就把她留在宫里,至于是不是要册封嫔妃,也没明确态度…… 根据汤景和朱辉提供的线索,大家一致认为,放出这个风的,肯定是黄炳文无疑,但他并不见得知道,吴襄等人弄出了个假的,否则,按照他的秉性,哪会让玄德真人护送来京?更何况,这老道是从宫中逃出去的,也是戴罪之身。 现在,张敏儿已被月空长老藏了起来,玄德真人和吴襄得了重病,有这两个知情的丫鬟在手,许灵儿提了个大胆的方案:设法抓捕黄炳文。 黄炳文这次回来,整日神出鬼没,身边总有一群打手,要想抓他,也不容易。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在大年初一这天行动,借着去给黄炳文拜年之机,先把他控制起来,有这两个丫鬟当证人,指控他们企图绑架罗阿敏,就凭这个罪名,成国公就能把他处死。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天还未亮,王冲起来放罢鞭炮,郭奕和许灵儿下好了饺子,把两个丫鬟叫起来吃饭,而她们俩非得闹着要去逛庙会。 许灵儿训斥道:“你们哪儿也不能去,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 发现她们很不服气,使起了小性子,继续闹着要出门,许灵儿接着讲道:“你们也不想想,为何要悄悄把罗阿敏送进了皇宫,而不带你们一起来?就是担心被罗阿敏的仇人发现,如果你们到处乱跑,被人认出是罗阿敏的丫鬟,到时候,死都不知是如何死的。” “阿敏姑娘不是已经进宫了吗?谁还敢暗算我们?”有个丫鬟问道。 郭奕微笑着答道:“阿敏姑娘是进宫了,现在很安全,可宫外还有她很多仇人,他们抓不着罗阿敏,恐怕只能拿你们俩来出气。” 这时,她们开始相互埋怨:“都是你!整天闹着享受什么荣华富贵,看来,弄不好得把咱们的小命都给搭进去。” “还不是你说,想给你娘请个诰命夫人……” “你还不是说,等到从宫里弄到钱,给你爹买上千顷田地,让你爹当个员外郎……” “你不是还想给你那傻子哥哥求个一官半职……”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丫鬟差点动手打起来,这时,郭奕给了她们两个红包,劝道:“这是你们的压岁钱,先回房间歇着,等方便的时候,再带你们去玩耍。” 劝走了她们俩,王冲和许灵儿带上新年贺礼,要去给黄炳文拜年,刚打开院门,只见朱辉正在门外冻得发抖,双手哈着气讲道:“小弟来给哥哥、姐姐拜年来了,压岁钱拿来。” 王冲拍着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跑来了?冻坏了吧,快进屋烤烤火。” “听灵儿姐姐说,哥哥给我请来了功名,我领赏来了。”朱辉笑着答道。 “看你这冻的,是骑马来的吧?为何不跟我们一起来?”许灵儿问道。 “灵儿姐姐,你忘了汤大官人是如何教训我的?” “难道说陈元化也来了?” “不错,他刚刚去过黄炳文的府上,然后,他们就带着一群锦衣卫,前去抓捕蔡德忠。” 这时,两个丫鬟听见了朱辉的声音,跑出过来喊道:“公子,我们要见陈掌柜。” “陈掌柜的事情还没办完,过几天就来接你们。”朱辉说着,打发走了这俩丫鬟,他简述讲述了这几天的情况。 原来,朱辉跟踪陈元化到了宁波,随后又到了南京,从南京出发的日子,比许灵儿等人晚了一天,由于他们骑马而来,也是腊月二十八来到京城,陈元化在永定门附近住了一宿,次日便来到承天门,打听清楚了黄炳文的住址,今日一早给他拜年去了。 黄炳文开门见山地讲道:“难得老弟还能记得我,不瞒你说,我上次带回来的九十万两银子,全他娘的花了个干干净净,正愁着该如何过年,不过,也算办了点正事,把吴襄的姐夫给捞了出来,只是没想到,吴襄这小子是个贱命,居然被自己府里的丫头给吓傻了。” 这次匆匆忙忙出门,陈元化还真没带多少钱,听他的话音,明显以为自己送礼来了,也不便接这个话茬,但也不能连一点礼也不送,那确实也不像话,便媚笑着答道:“黄大人啊,瞧我这光顾着办大事,来的实在太匆忙,这点礼物不成敬意。”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两个金元宝。 这不过才百十两银子,黄炳文顿时把脸拉了下来,颇为生气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大事?” “启禀黄大人,在下有了罗阿敏的下落。”陈元化答道。 闻听此言,黄炳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陈元化的衣领,惊奇地问道:“你说什么?吴襄这王八蛋不是被吓傻了吗?是谁找着的罗阿敏?是你?那么,罗阿敏现在何处?” 陈元化赶忙躬身施礼,诚惶诚恐地答道:“大人莫急,听我慢慢道来:宁波三清观有个道长,道号唤作玄德真人,是吴襄的好朋友,原来,吴襄这小子瞒着我们,通过这老道找到了罗阿敏,老道暗中去找吴襄接头,准备悄悄把罗阿敏送往京城,不料想吴襄这小子没福气,他便独自带着罗阿敏进京来了……” 黄炳文听罢,跳起脚骂道:“这个该死的老道是个逃犯,还敢进京?他们现在何处?” “或许就在吴襄他姐夫家,或者他们已经把罗阿敏送进了紫禁城。” “我说吴襄这个王八蛋,前一段时间来过京城,居然都不来看我一眼,他奶奶的,蔡德忠这个王八蛋真是找死!” “黄大人息怒,玄德真人带着罗阿敏悄悄离开了宁波,第二天,罗阿敏的两个丫鬟到钱庄来找我,我才知道这件事,就赶快到南京去给你报信,那料想,在南京又出了档子事,耽搁了几天……” 黄炳文显得怒不可恕,急忙问道:“又他娘的出了什么事?” “我们到了南京,刘保就到处找你,却一直也没有找到,结果,我在大街上被人当成了海盗,被扭送到了应天巡抚衙门。” “又是这个可恶的海瑞,后来怎么样?” “后来,好在有人作保,海瑞放了我,可是,那两名丫鬟却找不见了,她们都盼着进宫享受荣华富贵,我猜测她们也来了京城,应该都在吴襄他姐夫家。” 沉默了片刻,黄炳文问道:“你去找过蔡德忠吗?” “没、没有,或许他们已经把罗阿敏送进了皇宫。”陈元化结结巴巴地答道。 黄炳文知道,自己和黄锦天天见面,目前为止,隆庆帝还没有召见过蔡德忠,也没有听闻宫里有罗阿敏的消息,果断地讲道:“绝无可能,玄德真人、罗阿敏,还有那俩丫鬟,一定都还在蔡德忠的家里。” 于是,黄炳文立刻召集手下的锦衣卫,带上了陈元化,耀武扬威地出了门,在一座府邸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暗中跟踪的朱辉一打听,才知道这是蔡德忠的府邸。 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王冲决定,先隔岸观火,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本章完) 第117章 金陵金梦 32、螳螂捕蝉 前应天巡抚蔡德忠被保释了出来,吴襄悄悄进京给他送信,宣称已经找到了罗阿敏,为此,他曾上了好几道奏折,却不能明言这件事,因此,对他的奏章,隆庆皇帝并未理会。 自隆庆帝登基以来,东南海疆已经平定,蒙古鞑靼部落也握手言和,可谓是河清海宴、四海升平,于是,皇帝决定于大年初一,在皇极殿(今太和殿)大宴四品以上的官员,以示普天同庆。 蔡德忠得知这个消息,开始走礼部的门路,送钱送物在所不惜,虽说他仍处在取保候审阶段,大理寺审查了好几个月,无非是在巡抚的任上贪了些钱财,并无太多的恶名,只是他比较倒霉,犯在了天下第一清官海瑞之手。 像他这样正三品的昏官,历朝历代也不知有多少,礼部尚书得了好处,考虑到他也到了致仕的年龄,已经蹦跶不了几天,在遴选新年圣宴的名单时,把他的名字给加了上去。 名单呈报给了内阁,几位内阁大学士也没异议,消息传来,蔡德忠喜出望外,天天盼着过年,准备等到大年初一,皇极殿大宴群臣时,把这秘密悄悄告诉皇帝,恐怕谁也拦不住,到时候,没准皇帝老儿一高兴,立马册封自己当个大学士,那就直接就进了内阁…… 做着这样的美梦,想想以前给这个送礼、给那个上供,真是傻透了!如今,蔡德忠既不急、也不躁,在家陪着一大群姨太太玩蝈蝈、斗蟋蟀,每天玩得不亦乐乎…… 吴襄的妹妹吴莲刚满十七岁,在这群姨太太当中年龄最小,长得确实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深得蔡德忠的恩宠,当然,也最受他人的嫉恨。 吴莲十四岁嫁到蔡府,已经三年了,当时,蔡德忠尚在应天巡抚的任上,吴家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的哥哥吴襄摇身一变,从一个街头小混混,转眼之间变成了金陵阔少,仅一年的功夫,就在闹市区建起了三进三出的高墙大院,只可惜他还没暖过窝,蔡德忠就被调离了南京。 吴襄当然知道海瑞的厉害,不得不赶紧把宅院卖掉,可巧碰上了人傻钱多的汤景…… 自吴莲踏进蔡府的第一天,就没有露过一次笑容,因此,那群姨太太和蔡家的儿女,背后都叫她“无脸”,有脸也罢、无脸也罢,只有吴莲自己知道内心的苦衷…… 大年初一,刚到丑时,蔡家一门老小早已经起了床,放过了鞭炮,全家好几十口,裹着棉衣站在正堂外,等着轮流前去拜年。 搁在往年,在南京应天巡抚官邸,这会儿早已是宾客盈门,自己人拜年,都得等到中午以后,往事不堪回首,蔡德忠也没心情等家里人拜年了,早就穿戴好朝服,出门讲道:“你们都各自回去吧,我这就得备轿前往大内,前去给万岁爷拜年贺喜。” 几十口人一起行礼,叽叽喳喳说着拜年的话,蔡德忠从他们身边走过,发现吴莲正躲在最外边,冻得直打哆嗦…… 蔡德忠心疼吴莲,对身边的丫鬟讲道:“你回去吧,让莲儿陪着我就行了。” 吴莲大气也不敢喘,跟在蔡德忠的身后,蔡家人全都对她投去恶狠狠的目光,此刻她感觉万分委屈,迈着三寸金莲,搀扶起老迈的蔡德忠上了轿子。 蔡德忠拉开轿帘,给大家摆了摆手,讲道:“大家等我回来,咱家就翻身了,压岁钱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众人这才悻悻地给他们送行。 二人乘坐三品大员的八抬大轿,急匆匆赶赴紫禁城,到了午门外的广场,此处早已停满了各级官员的轿子。 这时,天还不到寅时,特别的黑,参加圣宴的官员们彼此拜年,也有人坐在轿子里小酣,因蔡德忠仍是戴罪之身,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打量着娇媚动人的吴莲,蔡德忠就像当年刚中进士的时候,忽然有种冲动,讲道:“莲儿,这几年让你受委屈了,我听说,大内前御医李时珍,写了部《本草纲目》,有治我这种病的秘方,今儿,我把一个绝密的消息告诉皇上,就能把那秘方求到手,将来你为蔡家留个一男半女。” 发现吴莲羞涩地低下了头,蔡德忠仿佛当上了内阁首辅大学士,李时珍给他医治好了难言之隐,顿时有一种返老还童的感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正在他浮想联翩之际,辰时已到,午门洞开,銮仪卫舞动手中的静鞭,甩得劈啪作响,钦天监高呼:“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内钟鼓声响起,皇极殿外排列着銮驾仪仗,摆满了上百桌宴席,大殿外金钟玉磬齐鸣,皇家乐队奏起了鼓乐笙箫…… 众大臣等了一个多时辰,天亮了,隆庆皇帝才登上皇极殿宝座,銮仪卫又甩响了静鞭,赞礼官高喊:“排班……” 依照“品级山”所标注的位置,文武百官列队下跪,中极殿大学士李春芳、文渊阁大学士高拱各持贺表,交给宣表官高声朗诵…… 贺表诵罢,天近巳时,众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 与此同时,黄炳文正在指挥手下的锦衣卫,把蔡府团团包围了起来,亲自带着两个心腹和陈元化,大摇大摆地敲开了府门。 蔡府的老家人还以为是拜年的,笑呵呵的过来开门,却被一个爪牙踹倒在地,于是,他爬起来问道:“各位大爷,蔡大老爷正在面圣,这大过年的,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陈元化和黄炳文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心中暗叫不好,也许蔡德忠已把罗阿敏送进了紫禁城…… 这时,黄炳文气得浑身发抖,命令道:“把府里的人全都抓起来,本官得立刻进宫抓捕蔡德忠。”说罢,他出了蔡府,快马加鞭赶往大内…… 锦衣卫闯进了蔡府,把蔡家老小全都押到当院,然后,开始全面搜查…… 此刻,在皇极殿前,文武百官朝见礼毕,隆庆皇帝赐座赏茶,大家开始在寻找自己的位置,准备开宴…… 黄炳文来到午门外,甩镫离鞍下了马,只见广场上停满了轿子,牵马穿越而行,在午门前亮出了锦衣卫腰牌,给侍卫鞠躬拜年,讲道:“末将黄炳文给将军拜年了!请问二位将军,今日万岁爷大宴群臣,可有官员带了女眷进去?” 侍卫笑道:“黄镇抚真好说笑,哪来的女眷能进大内?没有、肯定没有。” 黄炳文心想,罗阿敏应该还在轿子里,等着蔡德忠密报皇帝,再把她接进宫,现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先把蔡德忠弄出来再说…… 这时,蔡府上下已是鸡飞狗跳、哭声震天,全家老小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有人正翻箱倒柜、挖地三尺,也不知他们找什么……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不一会儿,好像有人在府门外发生了争吵,陈元化突然感觉不妙,或许黄炳文闯了大祸。 在蔡府门外,王冲也带来了一大群锦衣卫,个个手执绣春刀,和黄炳文的手下发生了对峙,险些兵戎相见,趁着他们争吵之际,狡猾的陈元化溜出了蔡府…… “各位衙门里的弟兄,不在家好好过年,却在此大动干戈,请问这是谁的命令?成国公老王爷可曾知晓?快让你们的首领出来见我!”王冲大声质问。 “黄大人前往大内,捉拿犯官蔡德忠去了。” 王冲一听就知道,蔡德忠想趁此机会给皇帝送信,而黄炳文居然如此大胆,追到大内去抓蔡德忠,其中必有蹊跷,因担心许灵儿压不住阵脚,便命令道:“灵儿,你速带一队人马,立刻赶赴午门,给成国公老王爷报信,阻止黄炳文的行动。” 许灵儿答应一声,带着朱辉和十多个锦衣卫离开了蔡府。 黄炳文的手下人全都知道王冲等人的来历,也知道王冲的官职比黄炳文大,现在,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在心中开始埋怨,本来在家好好过年,谁愿意出来当差,这会儿全都泄了气…… 与此同时,黄炳文通过午门的侍卫,找到了顶头上司,正在品茶的刘守有听说有紧急要务,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黄炳文给上司拜了年,趴在他耳边讲道:“刘大人,据在下所知,蔡德忠可能会、可能会、可能会……” 听他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刘守有顿时大怒,心中暗想,蔡德忠已经七十多岁,难道说他还会刺王杀驾不成?便生气地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黄炳文答道:“大人,蔡德忠一个待罪之人,费尽心机,散尽家财,前来参加新年圣宴,据下官调查,他怀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想趁机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扰乱政务,定会惹得龙颜不悦,如不及时制止,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大人,请赶紧设法把他弄出来,以防万一。” 听罢这番话,刘守有深以为然,夸奖道:“嗯,干得不错,在这儿等着吧,我派人把蔡德忠送出来。” 刘守有返回大内,以锦衣卫同知的身份,安排宫中的侍卫去抓蔡德忠…… 皇极殿前的宴席之上,百官茶毕,銮仪卫再次甩响了静鞭,金钟玉磬再次奏起,隆庆皇帝在华盖之下走出了皇极殿,要赐宴群臣。 蔡德忠看见皇上出来了,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就等着前去拜见皇帝的那一刻,把密信交到皇帝之手,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不时地揉搓着眼睛…… 正在蔡德忠喜极而泣之时,眼前突然来了两名宫中侍卫,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身旁。 有个侍卫低声讲道:“蔡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不要胡言乱语,明白吗?” 蔡德忠知道来者不善,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打起了哆嗦,把那封密信给吞到肚子里去了,随后,他就被两名侍卫架起来拖出了午门。 好多人都看见蔡德忠被侍卫架走了,也都假装没看见,这时候,没人想坏皇上的雅兴。 出了午门,侍卫就把蔡德忠交给了黄炳文。 黄炳文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发出一阵冷笑,问道:“呵呵,蔡大人,你的轿子在何处?” 蔡德忠也不知因为什么事,抬起脚往后看了看,瞧见了自己家的轿夫,哆哆嗦嗦地问道:“大人,你想干什么?” 黄炳文狞笑着低声问道:“干什么?有好事,你不能一个人独占。” 不明白他为何抓自己,不明就里的蔡德忠反问道:“什么好事?” “蔡大人,不要吭声,带我进你的轿子。”黄炳文说着,拉起他就走。 发现有个锦衣卫大官,拉着个刚从宫里弄出来的老头,轿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都跑来看热闹。 这时,黄炳文亮出了腰牌,高声喝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办案,快给本官闪到一旁。” 轿夫们闪出了一条道,只见黄炳文押着蔡德忠往前走,蔡家轿夫知道出事了,立刻四散奔逃,吴莲掀开轿帘一看,吓得大喊一声,也赶忙钻进了人群…… 黄炳文突然发现,有个少女从轿子里跑了出来,他认为,这一定是罗阿敏无疑!便放声大笑,立刻把蔡德忠推倒在地,追过去喊道:“请姑娘不要担心、少要害怕,不要上了犯官的当,下官救你来了。” 吴莲慌不择路,哇哇大叫着往人群中就扎,正好和朱辉撞了个满怀,扑在了他的怀中,往后扭脸看去,发现黄炳文就快到了近前。 这时,许灵儿等人突然冲上前来,拦住了黄炳文,问道:“黄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黄炳文根本没有在意,仔细打量着吴莲,轻轻摇了摇头,怎么看她也不像画上的罗阿敏,回头再看蔡德忠,只见他晃悠了半天,一头栽倒在地…… (本章完) 第118章 金陵金梦 33、酒后迷情 黄炳文确信,逃走的那个少女不是罗阿敏,这时,他忽然发现,许灵儿带着一彪人马,杀气腾腾地来到了午门,而他毕竟还算是许灵儿的上司,便厉声问道:“许千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紫禁城午门前舞刀弄枪,想造反吗?” 许灵儿冷笑一声,命令道:“把黄炳文给我拿下!” 发现情况不对,黄炳文赶忙往后退了几步,被倒地的蔡德忠绊了个跟头。这时,锦衣卫一涌而上,把他抓了起来,有个小旗讲道:“先给黄大人拜个年,卑职连从七品都算不上,因受命当差、身不由己,黄大人,委屈你啦。” 黄炳文和他们彼此都认识,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对许灵儿怒目而视,问道:“许千户,以下犯上暂且不提,你到底受何人所派?敢来为逆贼张目。” 许灵儿毕竟还太年轻,自以为拿到了他们的把柄,不屑地答道:“黄大人,宁波海盗陈元化、犯官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还有从宫中潜逃的玄德真人,你们勾结在一起干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 听罢这番话,黄炳文心头一震,误以为她已经掌握了详细情况,转念一想,决不能轻易认输,一定要死扛到底,便试探着问道:“许千户,请不要血口喷人,请问你有何凭证?” “没有想到吧,陈元化找的那两个丫鬟,现在我们之手,这便是证据。”许灵儿答道。 看热闹的轿夫围了个大圈,听罢这番莫名其妙的对话,有人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到底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说清楚了,好让大伙儿评评理。” …… 小旗们也不敢过分,有人悄声讲道:“黄大人,走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听说那两个丫鬟被抓,黄炳文有些犯怵,不过,他抱定决心不能就范,于是,他挣脱羁押,上前答道:“许千户,你口口声声问本官干什么,那好,本官告诉你,我接到密报,犯官蔡德忠图谋不轨,故此前来抓捕此贼。你居然诬陷本官勾结海盗,到底受何人所指使?又是何居心?” 许灵儿明白,锦衣卫不敢轻易对黄炳文动粗,看他仍在胡搅蛮缠,心中十分着急,如果不彻底揭穿他,他是不会轻易就范的,严厉地讲道:“黄大人,恐怕你没能料到,玄德真人和吴襄找来的那个女人,是假的!真的早已嫁给了海盗头目,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莫名其妙!本官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赶快收兵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呵呵,你后果自负!”黄炳文口气虽硬,但不免还是有些发虚。 许灵儿也不敢继续纠缠,对锦衣卫吩咐道:“立刻把他带走,责任由王镇抚和我担着。” 但黄炳文死活不肯走,锦衣卫也不敢勉强,正在这时,轿夫们突然闪出了一条道,有人高声喊道:“成国公老王爷驾到!” 朱希忠和刘守有听说午门外有人闹事,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许灵儿见到两位最高长官,赶忙上前施礼,请了安、拜了年,这才讲明了来意。 没等许灵儿把话讲完,朱希忠面露愠怒,训斥道:“大年初一,在午门外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许灵儿,念你年少无知,不懂规矩,惊了圣驾你担待不起,还不快给本王退下!” “许灵儿,你是奉了谁的命令?”刘守有非常愤怒,这句话讲完,转身看着黄炳文,接着问道:“关于蔡德忠图谋不轨,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许灵儿又为何前来抓你?” 因刘守有并不知道南京的情况,但朱希忠却对此心知肚明,现在,他们都怕惊了圣驾。 朱希忠讲道:“你们还不赶紧退下,明日到衙门来,听候本王的处置,明白吗?” 于是,小旗们释放了黄炳文,他知道暂时不会有事,给两位长官请罪,表示自己完全听从指挥,便仓皇逃离了午门。 许灵儿谢过了两位长官,让手下人抬走了蔡德忠,这时,却不知朱辉和吴莲去了何处?她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没能找着,于是,便带人返回了蔡府。 与此同时,查抄蔡府的锦衣卫也得到了消息,他们已不再负隅顽抗,王冲控制了这儿局面,等许灵儿把蔡德忠送回家,赶紧派人去请郎中。 郎中给蔡德忠把了半天脉,仔细察看了他的瞳孔,摇着头讲道:“蔡大老爷升天了,赶快准备后事吧。” 这时,王冲、许灵儿都知道,正是因为吴襄弄了个假罗阿敏,在他疯掉之后,黄炳文、陈元化和玄德真人为了抢功劳,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最后酿成了这场闹剧。 安排好心腹之人看护蔡府,王冲便带人赶赴午门,前来寻找朱辉和吴莲。 当时,朱辉并不知道扑在他怀里的女子是谁,发现许灵儿和黄炳文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他想上去帮忙,就放走了吴莲,忽然发现两位锦衣卫最高长官来了,他就没敢再往前上,却感觉刚才的那个女子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和吴襄有几分相似,难道她是吴襄的妹妹? 以前大家谁也不知道,蔡德忠的这个姨太太,到底是吴襄的妹妹、还是姐姐?想到此处,朱辉也没打招呼,急忙钻出了人群,跑到大街上找了半天,终于在南长街发现了吴莲,此刻,她正颠着小脚往前跑,已经快没劲了,突然,迎面碰见了陈元化。 原来陈元化从蔡府溜出来之后,想到午门来找黄炳文,看看这边是什么情况?当他看见吴莲时,也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想起了吴襄,顿时大吃一惊。 于是,他急忙走上前问道:“这位可是蔡府的吴氏夫人?” 这时,吴莲已经身心憔悴,只顾流着眼泪往前跑,陈元化把她拦了下来,讲道:“吴氏夫人,你家已经被锦衣卫抄了,全家人都被打得半死,我是吴襄公子的朋友,救你来啦!” 吴莲这才停住了脚步,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他就住在我的家里,请相信我。”陈元化接着问道:“蔡大老爷现在怎么样?” “有个锦衣卫大官,把他从宫中抓了出来,碰到了另一伙锦衣卫,两拨人不知何故发生了冲突,我才趁机逃了出来。” 陈元化顿时感觉不妙,黄炳文这一回肯定凶多吉少,便对吴莲讲道:“快跟我走,你哥哥托我接你来了。” 这时,朱辉到了他们的近前,陈元化却假装没看见,拉起吴莲就走,催促道:“快跟我来,有人在跟踪你。”说着,他们就拐进了一条巷子。 朱辉急忙追过来喊道:“陈掌柜,刚把你保释出来,你就不认识我了?” 发现陈元化和吴莲假装没听见,跑得越来越快,又怎能跑得过朱辉,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他们,颇为生气地讲道:“陈掌柜,你可真是无情无义,请问到底什么意思?” 陈元化这才停下来答道:“不曾想到这大过年的,居然在京师遇见朱公子,哥哥给你赔个不是,请问你为何到了这儿?” “陈掌柜不是不知道?把你在应天府衙门保出来,许千户就要返回京城,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咱京师啥模样,于是,就跟来了,今日许千户在紫禁城午门当差,我跑来看热闹,可巧遇见这个姑娘受到了惊吓。” 这时,陈元化的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发现并追兵,这才放了心,问道:“请问朱公子,你可知这个姑娘是谁?” 羞答答的吴莲瞥了朱辉一眼,想起刚才扑进了人家的怀中,顿时变得面红耳赤。 发现朱辉低头不语,陈元化接着讲道:“她就是吴襄公子的妹妹,现在吴襄公子就住在我家,我得把她带走,就此别过吧。” 朱辉知道陈元化干什么来了,看他想把吴莲带走,如果硬是阻拦,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微笑着讲道:“听月儿姑娘说,吴公子在宁波被人弄傻了,现在如同废人一般,难道你们还不想放过他的妹妹?” 吴莲在出嫁之前,和月儿就是好姐妹,吃惊地看着陈元化,不知朱辉所言是真是假? “胡说八道,吴公子前些日子刚来过京城,怎么可能轻易就傻了?不要听风便是雨。”陈元化答道。 “姑娘,你可知道吴襄把他的宅子卖给了谁?呵呵,我告诉你,那座大宅院卖给了我的叔叔,吴公子得了七十万两银子,银子可真是个祸害!你哥哥拿出全部家当,在宁波与人合伙做生意,听月儿姑娘说,他从京城一回去,就遭人暗算,现在彻底疯掉了。” 这时吴莲不知该相信谁,而陈元化也不想和朱辉翻脸,担心再耗下去会引来官兵,于是,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从家出来时,吴公子明明好好的,何时出了这样的事情?朱公子,你敢确定吗?” 朱辉毫不客气地答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大家都是朋友。既然如此,公子,你替我照顾好吴公子的妹妹,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吴公子出了什么事。”陈元化说罢,既没有搭理吴莲,也没再理会朱辉,转身就走。 忽然发现朱辉追了过来,陈元化转身把脸一沉:“公子,这大过年的,烧香拜佛的时候,别忘了求求菩萨,保佑你远在日本的父亲。”说罢,他头也不回,急匆匆忙忙逃离了南长街。 听罢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朱辉沉默不语,望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得知朱辉认识月儿,吴莲感觉到了一丝亲切,忽然鼻子一酸,捂着脸失声痛哭…… 朱辉问道:“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莲……” “吴莲,蔡府出了大事,你准备怎么办?” “公子就叫我莲儿吧,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蔡德忠凶多吉少,即便能活下来,恐怕也得下大狱。” 这时,吴莲止住了哭声,问道:“公子能否送我回家?” “你家已经被锦衣卫抄了,再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是另外一个地方。” 朱辉暗想,我又不认识,又如何送你回家? 沉默了片刻,吴莲轻声讲道:“公子,我真的很害怕,你陪我一起走吧。” 于是,朱辉点点头,跟着她穿街走巷,一直走出了西便门,这时已经日头偏西,他们又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一座小院。 吴莲警觉地往四周看了看,路上多是放鞭炮的小孩儿,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院门,只见这座小院十分精致,有三间正房,东边两间厨房,西面是一堵高墙,当院子种了很多石榴树。 忽然发现朱辉不愿进门,吴莲讲道:“公子,请进来吧,这大过年的,外面也没有饭馆,我去生火做饭。”说着,她端来了火炉,要给朱辉暖暖身子。 过了半个时辰,吴莲做得了四个菜,煮了一锅汤,热了一筐白面馒头,全都拿到了饭桌上,讲道:“这是前几天蔡大老爷派人悄悄送来的,想过完年后,让我单独在这儿居住,请公子不要嫌弃,快趁热吃吧。” 朱辉一想起那副老棺材瓢子,就觉得恶心,默默看着这桌饭菜,却没一点胃口。 于是,吴莲从橱柜中拿出一**酒,讲道:“这是蔡大老爷花大价钱买来的,不知叫什么酒,反正很贵,你尝尝吧。”说着,给他倒了一碗。 天实在太冷了,朱辉尝了口这很贵的酒,忽然感觉如做梦一般,头一晕,仿佛飘上了九天云霄…… 吴莲也给自己倒了半杯,举杯齐眉,讲道:“以前我是滴酒不沾的,因为这个,还被蔡家的太太们惩罚过,今天破戒,公子,请。” 于是,朱辉恍恍惚惚地举起大碗,答道:“请。”可能实在太饿了,二人边吃边喝,一会的功夫,就吃完了全部酒菜。 吴莲起身准备收拾餐桌,忽然身子一歪,又倒进了朱辉的怀中,此刻,朱辉突然感觉,腹中有一股烈火在燃烧,直冲脑门;再看吴莲,她也是满脸通红,好像有些神志不清,二人仿佛失去了理智,拥抱着上了床…… 一阵兴奋之后,朱辉发现床单上血迹斑斑,再看吴莲,只见她紧闭双目,咬紧了牙关,仿佛失去了知觉,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过了半天,吴莲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喃喃地讲道:“公子,我、我是你的人了,蔡大老爷早就不是男人,你喝的那种酒,也没能治好他的病,他、他是把我当女儿对待的……” 渐渐的,朱辉也恢复了理智,心道,怪不得没有把控住自己,原来是这酒闹的…… 怀着感恩之心,感激之情,深深致谢丹青、悟道大大!《唐船》得到了六频大封和书城的推荐的机会 作为一个新手,竟差点忘了写点什么,真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致谢丹青、悟道等编辑大大对一个新手的鼓励和支持,让咱有了点信心。 众多忠实读者更是浩瀚努力码字的动力! 最近,由于工作繁忙,抽空码字,每天出门办事,随身携带水杯喝茶,曾发生过一天丢了三个水杯的事情,呵呵,码字其实还不真容易…… 咱也知道这是一个艰辛的过程,也许早该上架啦,考虑《唐船》总有能码到500万字的那一天,现在还不到1/10,还是再等一等吧…… 至于剧情,绝不灌水,决不凑数,以尊重历史、尊重传统、尊重宗教信仰、惩恶扬善、弘扬爱国、全方位展现中国的优秀文化,作为立足点,但由于理工出身,干了多年的工程师,比较死板,又水平有限,写这样的长文,怕贻笑大方,请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给浩瀚多多指点,鞠躬拜谢了! (本章完) 第119章 金陵金梦 34、天降横财 二人缠绵到了深夜,尽管朱辉舍不得吴莲,但考虑王冲等人肯定会担心,便赶忙穿衣服,准备离开这儿。 这时,吴莲紧紧地抱着朱辉,深情地讲道:“公子,不要嫌弃我,奴家今后跟着公子做牛做马,这辈子我都认了,你若是要走,我、我……” “莲儿,明天一早,我一定回来看你。”朱辉说着,推开了吴莲的双手。 “我好害怕,怕蔡家的人找来这儿,怕官府来抓我,更怕蔡德忠的孤魂来纠缠,既然上天给了我们这样的缘分,让你我萍水相逢,我相信公子也是守信之人,明日一早,如果公子不来,奴家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公子如果明儿晚上再来,或许莲儿已挂在那房梁的三尺白绫之上……” 朱辉深受感动,双手捧着吴莲的面颊,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讲道:“莲儿,真对不起。我的经历也非常离奇,将来咱们能不能在一起?也很难说。我不愿骗你,因协助锦衣卫在海外剿匪有功,北镇抚司刚刚给了我功名,如今,我也是锦衣卫正七品总旗官,因要务在身,不得不走,莲儿你放心,我朱某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一定会考虑我们的将来。” 吴莲默默点了点头,哭着讲道:“不求跟着公子大富大贵,只盼着能在公子身边做个使唤丫头足矣,我听你说,你的叔叔买了我哥哥的宅院,再回南京的时候,请公子把奴家带上,莲儿想见见月儿姐姐。” 这时,朱辉已经穿好了衣服,下了床答道:“也许明日我就回南京,一定把你带上,请放心吧。今晚你一个人要当心,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于是,吴莲紧紧拉住朱辉的手,陪他到了院外,二人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朱辉返回王冲家,已经是深夜亥时。郭奕出来开门,她还以为大家回来了,一看只有朱辉,显得有些失望。 两个丫鬟也都走了出来,其中有人讲道:“这大过年的,你们都光顾着自己出去玩耍,家里的孕妇就要生了,也没人管。哼,看来,还是我们乡下人好,起码家里的男人不会这个样子。” 注意到了郭奕那副痛苦的表情,朱辉问道:“奕儿姐姐,你很难受吗?” 郭奕捂着肚子,慢慢地往屋里挪动,朱辉看不下去,却又帮不了忙,对两个丫鬟讲道:“二位姐姐,请你们来帮帮忙吧。”于是,她们一起上前搀扶着郭奕回到卧房。 只见郭奕躺在了床上,紧闭着双目,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有个丫鬟问道:“夫人,你算过日子吗?产期到底是哪一天?” 郭奕微微张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答道:“应该在初十前后。” 另一个丫鬟趴在她的肚子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惊奇地喊道:“哎呀,恭喜夫人,你今日就要产了。” 门外的朱辉顿时吃了一惊,该到何处去找王冲和许灵儿,他现在也不知道,身边也没有接生婆,赶忙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辉儿,快去外面找个接生婆来。”郭奕答道。 朱辉心想这大过年的,到哪儿去找接生婆?更何况自己人生地不熟,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忽听两个丫鬟又吵了起来,推门问道:“请问二位姐姐,你们会接生吗?” 两个丫鬟正为此事而发生争执,或许她们都意识到,如果找不着产婆,郭奕就可能有危险,听罢朱辉的问话,有人答道:“也是,这大过年的,到哪儿找产婆去?我来试试吧,前年我娘生我弟弟时,也是家里没人,就是我接生的,不过,确实很吓人,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可不要怪、怪我……” 这时,郭奕十分清醒,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强作笑脸讲道:“谢谢,不会怪你们的。” 两个丫鬟把朱辉打发走,开始准备接生,此刻,神情严肃的朱辉站在门外踱步,把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屋里时而传来郭奕痛苦的惨叫,时而听见两个丫鬟用家乡话说个不停,朱辉也听不懂,只能默默祈祷母子平安,盼着王冲和许灵儿赶紧回来…… 有个丫鬟出来,让朱辉去煮一些鸡蛋、烧一锅开水,准备好红糖,于是,他赶忙跑进了厨房去干活,就在一锅热水刚烧开时,一阵婴儿的呱呱啼哭声传了过来…… 朱辉马上扔下手里的瓢,跑出来大声问道:“姐姐?是男孩还是女孩?” “谢天谢地,母子平安,恭喜王将军喜得贵子,朱公子,你去找个秤来,来秤秤这胖小子到底有多重。”说着,有个丫鬟掀开了门帘。 另一个丫鬟怀抱着婴儿,笑着讲道:“刚才快把我吓死了,没想到这个小东西这么大个,呵呵,夫人和这宝贝都是大命之人……” 得知郭奕母子平安,朱辉心中暗自庆幸,若是没有这两个丫鬟,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于是,他笑着答道:“谢谢二位姐姐,王将军和奕儿姐姐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你这家伙,就会说些没用的,我们要的开水呢?”站门口的丫鬟问道。 于是,朱辉赶紧跑进厨房,端来一盆温水。 “快去冲一杯红糖水来。”接生的丫鬟命令道。 就这样,朱辉跟着她们忙前忙后,一直忙到了五更天,而王冲和许灵儿还是没有回来,这时,郭奕和婴儿都睡着了,两个丫鬟也累得半死。 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了她们,朱辉讲道:“真是太感谢了!这是为弟的一点心意,请不要嫌少。” 俩丫鬟接过了银子,十分高兴,其中有人讲道:“这儿有我们俩守着,等着王将军回来,公子,你也睡会儿去吧。” 朱辉再次对她们表示感谢,哪还敢再去睡觉?要不是因为郭奕临产,早就应该该到衙门去了,说不定,他们此刻正在搜捕吴莲…… 悄悄离开了王冲家,朱辉一路上问了好几回更夫,终于找到了承天门,在六部街北镇抚司衙门外一问,才知道指挥同知刘守有、王冲和许灵儿等人,全都在千步廊西面的五军都督府衙门,跟着成国公老王爷在办差。 满头大汗的朱辉来到了衙门口,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对门卫讲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刻被带了进去,只见朱希忠身穿蟒袍、腰扎玉带,高坐在帅位之上,旁边坐着斗牛服的指挥同知刘守有,飞鱼锦衣的各级将官分列两厢,王冲和许灵儿也在其中。 此刻,大家正在认真倾听刘守有讲话,衙役把王冲喊了出来,他一见朱辉,便生气地问道:“你跑到哪儿去了?是否抓到了那个蔡府的女子?” 朱辉闻言心头一震,立刻又镇静了下来,笑道:“恭喜哥哥喜得贵子,奕儿姐姐母子平安。” 王冲简直不敢相信,顿时打了个冷颤,急忙问道:“你在胡说什么?预产期不是在初十吗?” “请哥哥放心,多亏了那两个丫鬟,她们会接生,要不然,这大过年的,即便你在家,恐怕也帮不上忙,找不到接生婆你也无能无力。”朱辉答道。 王冲暗自庆幸,继续问道:“臭小子,还没回答我,你跑到哪儿去了?蔡府的那个女子,到底有没有抓到?” 朱辉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答道:“她从午门逃跑之后,好像、好像去了永定门,我、我怀疑她去找陈元化,就追了过去,却没、没能找到他们。” 王冲听罢点点头,讲道:“审讯蔡府的家眷才得知,那个女子便是吴襄的妹妹,有关罗阿敏的情况,除了蔡德忠和吴莲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情。” 此时,朱辉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替吴莲担心起来,试探着问道:“你们有没有派人去抓捕?” “吴莲虽受蔡德忠的宠爱,但她在家里却没有地位,所以,蔡德忠给她单独买了座小院,我们怀疑吴莲现在就藏在那儿,因担心找到她之后,吴莲当众胡言乱语,万一传扬出去,圣上必然过问,因此,现在还没有行动,正在等你回来,准备派你和灵儿一起去抓吴莲。”王冲答道。 于是,朱辉深深舒了口气,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接着问道:“哥哥,那你们现在干什么?” “正在加紧部署,全力抓捕黄炳文。我再问你,有没有陈元化的消息?” “据永定门的店家说,陈元化独自一人离开了京城。” “如今你也锦衣卫总旗官,我现在带你去见见各位大人,记住:今天主要是调查黄炳文谎报军情的案子,我们都没提过陈元化,你也不要提,有关罗阿敏这个案子,只有你、我、灵儿、海大人和成国公老王爷知道,绝不能再对外人透出任何风声,懂吗?” 朱辉认真地点点头,问道:“冲哥,现在成国公老王爷对黄炳文是何态度?” “黄炳文今日带人到蔡德忠家去搜捕,说明他并没有放弃寻找罗阿敏,成国公老王爷绝不允许他胡来。”王冲答道。 “谢谢冲哥,我明白了,请问那两个丫鬟怎么办?”朱辉问道。 此刻,王冲对俩丫鬟怀充满了感激之情,真要把这两个乡下的女孩交给官府,她们这辈子可能就全完了,但又怕她们不依不饶,非要进宫见娘娘,仔细想了想,答道:“暂且不提,成国公老王爷对我们绝对信任,其他人也帮不了忙,至于如何处置她们,等我回家再说。” 跟着王冲进了五军都护府衙门,朱辉被这威严的场面震慑住了,由于刚被锦衣卫录用,他一点也不懂规矩礼节,站在那儿傻愣愣地看着王冲。 指挥同知刘守有问道:“王镇抚,有没有黄炳文的下落?” 王冲深施一礼,答道:“启禀刘大人,暂时还没有,正在全力寻找。” 这时,刘守有看了一眼朱希忠,讲道:“王爷,天马上就亮,看来今晚是找不着了,由下官留下来值守,请你老赶紧回去休息,没准儿明日还得进宫见驾。” 朱希忠捋着胡须微微一笑,答道:“老夫自幼在先帝的銮驾前当差,熬夜已经成了习惯,这算得了什么?” “启禀二位大人,这位便是在海外协助我们剿匪的朱辉,蒙二位大人的恩典,朱辉刚被锦衣卫录用,还不懂规矩,请二位大人恕罪。”王冲说着,瞪了朱辉一眼:“还不快拜见五军都督府提督、总神机营兼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老王爷和锦衣卫指挥同知刘大人。” 赶忙跪倒在两位长官的面前,朱辉低下头高声讲道:“拜见成国公老王爷,拜见指挥同知刘大人。” 朱希忠矜持地点点头,朗声讲道:“朱辉,长起面来。” 于是,朱辉大大方方地抬起了头…… 沉寂了片刻,忽然,朱希忠呵呵一笑,赞道:“不错,吉人自有天相,好好干,本王将来给你加官进爵。” 刘守有也笑道:“好一位刚正的少年,王镇抚的眼光不错。” 朱辉谢过二位长官,这时,天也快亮了,刘守有发现朱希忠已是满脸倦意,自己也有些承受不了,二人一商量,留在王冲独自值守,其他人全部回去休息。 尽管王冲看望妻儿的心情异常迫切,但在这紧要关头,也只有自己能把控局面,控制住内心的激动,将各位长官、同僚及属下一一送走,把许灵儿和朱辉留了下来,吩咐道:“现在天还未亮,吴莲在西便门外的家中,应该还没起床,你们两个现在赶快去,务必要抓到吴莲,把她控制在我们之手,不要让外人知道。” “哥哥,你无论如何也得回家去看看,灵儿姐姐,给你也报个喜,昨晚上奕儿姐姐生了,是个男孩,幸亏那两个丫鬟会接生。” “真的?”许灵儿显得异常兴奋,接着问道:“难为奕儿姐姐了,都是这该死的黄炳文,冲哥,我能不能先回家看看,再去抓吴莲?” “等天一亮,我担心吴莲就跑了。”王冲答道。 “冲哥,你难道就不怕那两个丫鬟跑了?况且现在家里需要人照应,这样吧,灵儿姐姐回家帮忙,抓捕吴莲,我一个人去就行。” 其实,王冲也为郭奕母子担心,毕竟不能完全指望那两个丫鬟,听罢朱辉之言,心中坎坷不安。 许灵儿讲道:“是啊,冲哥,可不是小妹不愿前去办差,但要抓捕吴莲,朱辉一个人就行。” 发现王冲依然犹犹豫豫,于是,朱辉自报奋勇讲道:“哥哥,我如今师从少林寺月空长老,三晃膀大洪拳传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你们两个看着办吧。” 朱辉和许灵儿对视一笑,便辞别了王冲,二人离开五军都护府衙门,许灵儿返回王冲的家中,去照顾郭奕母子;朱辉知道吴莲不会逃跑,慢慢悠悠来到了西便门外。 此时,吴莲梳妆已毕,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新娘子,三尺白绫悬挂在房梁之上,梳妆台上点了两根红蜡烛,饱含泪水坐在镜前…… 忽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吴莲顿时十分紧张,打开梳妆台上的锦盒看了看,又藏了起来,在佛龛前点燃三炷香,闭上眼睛拜了又拜,这才走到小院门口,隔门问道:“谁呀?” “莲儿,是我。” 吴莲的鼻子一酸,顿时落下了眼泪,赶忙把门打开,又往外望了望,讲道:“公子,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一进门,就看见了三尺白绫悬挂于房梁之上,神情紧张的朱辉讲道:“莲儿,如果我不回来,你……” 吴莲立刻扑进了他的怀中,哭着答道:“不要说了,公子,这儿不是安身之地,早晚会有人来抓我的,若是你到午时还不来,我便烧掉锦盒里的庄票,吊死在这房梁之上。” 于是,朱辉抱紧了吴莲,轻声讲道:“莲儿,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吴莲挣扎着摆脱了朱辉,把刚藏起的锦盒找出来,掏出了花花绿绿的纸卷,讲道:“公子,我相信你是言而有信之人,你看,这是蔡德忠怕我将来吃亏,在南京的兴记钱庄,以我的名字存下的庄票,大约有一百多万两,等回到南京之后,这些钱全都交由公子支配。” 朱辉简直不敢相信,一百多万两纹银!忽然感觉一阵眩晕,差点儿栽倒在地…… (本章完) 第120章 金陵金梦 35、巧舌如簧 吴莲把他搀扶起来,从梳妆台抽屉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朱辉,讲道:“这是房契,也交个公子保管吧。” 没想到她对自己如此信任,朱辉颇受感动,可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了,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她,催促道:“莲儿,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儿。” 来到大街之上,到处都是走亲戚、串朋友的人群,二人穿街过巷来到王冲家,此时天近中午。 两个丫鬟正在家里做饭,正照顾婴儿的许灵儿,忽听有人敲门,便赶快跑了出来,开门一看,有个神色紧张的少女躲在朱辉的身后,就知道她是吴莲,于是,对他们微微一笑,也没多问。 等许灵儿插上了门,朱辉问道:“灵儿姐姐,现在孩子怎么样?” “都挺好的。”许灵儿说着,侧身看着吴莲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可是吴公子的妹妹、蔡德忠大老爷姨太太吗?” 神色紧张的吴莲低下了头,似乎非常惭愧,此时的朱辉也变得脸红脖子粗,不敢正眼去看许灵儿。 围着吴莲转了一圈,许灵儿问道:“朱辉,你审过了吗?” “姐姐,不用审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年前吴襄进京来见蔡德忠,莲儿甚至都没见到他的哥哥,那些机密大事,他们根本不会让莲儿知道。” 听朱辉一口一个莲儿,许灵儿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手指着他的脑袋,笑着讲道:“你现在真是人小鬼大,冲哥现在还没回来,你就等着接受处置吧。” 这时,吴莲也认出了许灵儿,正是在午门前捉拿黄炳文的锦衣卫首领,但不知她会如何处置自己,赶忙跪倒在地,抹着眼泪讲道:“将军姐姐,莲儿自幼命苦,跟随父母从徽州歙县老家出来,在南京开了家豆腐坊,常去给应天巡抚家送豆腐,被蔡德忠看中,由我哥哥做主,把奴家送进了巡抚官邸,并非莲儿贪图荣华富贵,实乃迫不得已。”说着,泪水刷刷往下流。 “我猜你肯定会这么说,如果现在蔡德忠还是应天巡抚,呵呵……”许灵儿冷笑一声,目光冷峻地紧盯着吴莲。 吴莲匍匐在地,哭着答道:“蔡德忠纳了莲儿,俺才知道,他已经是个废人,莲儿在蔡府三年,依然还是姑娘之身,朱辉公子可以作证。” 许灵儿一愣,发现朱辉转身就跑,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问道:“臭小子,你对吴莲干了什么?” 朱辉推开了许灵儿,双手抱住了脑袋,答道:“姐姐,昨天我、我把她送回家,天已经黑了,在她家吃饭,喝了蔡德忠那龟孙子的药酒,谁知道那、那酒如此厉害,酒后……,这、这不能怪我。” 这时,许灵儿明白了怎么回事,狠狠踹了他一脚,喊道:“帮丫鬟做饭去。”然后,她把吴莲带到了客房。 把门关好了,许灵儿问道:“吴莲,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吴莲哆哆嗦嗦地跪下哀求:“将军姐姐,送我回南京吧。” 搀扶起了吴莲,许灵儿劝道:“你不必这样,只要你说实话,我允许你跟朱辉回南京。” “多谢将军姐姐的恩典,莲儿没有半句谎言。” “好,我问你,你可知道蔡德忠进宫干什么去了?” “知道,他自应天巡抚的任上被调离之后,被海瑞海老爷参了一本,他被大理寺审了好几个月,除了查无实据的贪墨钱财之外,着实没有其他不法之处,蔡德忠不甘心告老还乡,给圣上递过折子,但圣上并没有理会,他只好想借着大宴群臣之机,在圣上面前求个情。” 许灵儿继续问道:“你哥哥年前进京,又为了何事?” 提起吴襄,吴莲憋了一肚子气,愤愤不平地答道:“我恨死他了!只知道在我进了蔡府,他就当了蔡德忠的鹰犬,干过很多坏事,他们的秘密不会让外人知道的,也包括我在内。” “那么,黄炳文为何要抓蔡德忠?” “将军姐姐,奴婢不知道什么黄炳文,更不知道他为何要抓蔡德忠。” 看着吴莲这幅无辜的样子,许灵儿顿生恻隐之心,讲道:“不管怎么说,你还算是蔡家的人,现在蔡德忠已死,剩下的全被锦衣卫抓走了,本该把你打入诏狱,如今看在我弟弟的份上,暂时把你关在这儿,你不要吵闹,等王镇抚回来再做处置,明白吗?” 吴莲起身道了个万福,答道:“多谢将军姐姐的恩典,我还有点私房钱,拿去给蔡德忠买口棺材吧,至于如何处置奴婢,奴婢都认命了。” 这时,丫鬟已经做好了饭菜,许灵儿给吴莲送了一份,又去找朱辉,此时,他正在怀抱着婴儿玩耍。 “朱辉,昨日算是你第一次当差办案,就闹出这样的笑话,待会冲哥回来,我看他饶不了你。” 听罢许灵儿之言,郭奕好奇地问道:“到底闹了出什么笑话?” 许灵儿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摇着头答道:“姐姐,先吃饭吧。” “二位姐姐慢慢吃,我刚才在厨房已经吃过了。”朱辉放下了婴儿,赶紧往外跑。 “臭小子,你又要干什么?”许灵儿问道。 “我到衙门去帮王冲哥哥。” 自跟踪陈元化到了京城,朱辉还没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从王冲家出来,迷迷糊糊又来到了五军都护府衙门,一问才知道,王冲外出办案去了。 此刻,在司礼监大太监黄锦的家中,黄炳文跪在他干爹的近前,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听罢干儿子的遭遇,面带愠怒的黄锦尖声骂道:“乌龟王八羔子,这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省,瞧你这闹的,不是洒家给你求情,就算跑你到天涯海角,抓回来也得千刀万剐……” “都是孩儿办事不利,给爹爹添麻烦了。”黄炳文抹着眼泪答道。 黄锦气愤地讲道:“何止是麻烦?你们惊了圣驾,爹爹也不敢给万岁爷道出实情,那只能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你死罪能免、活罪难饶!” 这时,黄炳文心想,还不都是因为你要找那罗阿敏闹的,争辩道:“总不能只惩罚孩儿一个人吧?” “人家掐准了你不敢辩护,现在到处抓你,死到临头还在矫情。”黄锦说着,扔来一封书信,接着讲道:“这是琉球国前来拜年的使节,刚刚捎来的密信。” 黄炳文看罢,瞪着眼问道:“干爹,如此说来,嫁给海盗头子的罗阿敏,已经掉进大海淹死了?” “龟儿子,你上了王冲他们的当!你知不知道,大宴群臣时,皇上正为此事而伤心,而你却跑到午门外大吵大闹,现在人家就告你惊扰圣驾,刘守有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黄炳文惭愧地低下了头,哀求道:“请干爹救我。” “龟儿子,刚才听你说,你跑到人家蔡德忠家,说什么捉拿妖道,是从宫里逃跑的妖道吗?”黄锦问道。 “启禀爹爹,正是那妖道王金的师弟玄德真人。”黄炳文答道。 “那好!蔡德忠勾结妖道玄德真人图谋不轨,你从洒家这儿接到了线报,前去捉拿蔡德忠,其他不要多说,洒家想办法救你,起来吧,乖儿子。”黄锦安慰道。 黄炳文知道,如此一来,虽能保住性命,王冲等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弄不好落个丢官罢职,自己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份上,又岂能甘心?于是,他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继续哀求道:“若是不孝孩儿削职为民,再也不能孝敬你老人家,干爹,救救孩儿吧!” 这时,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未等黄锦答话,进来了个小太监讲道:“禀公公,外面来了一群锦衣卫,要进府搜查。” 尽管黄锦掌管东西二厂,仍不敢与成国公朱希忠作对,闻听此言,黄锦顿时变得有些紧张,狠狠踢了黄炳文一脚,讲道:“拿着这封密信,沉住气,跟他们走吧。” 黄炳文匍匐在地上,抱住了黄锦的大腿,悲哀地讲道:“干爹,孩儿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黄锦深吸一口气,闭了会儿眼睛,答道:“你可以明确告诉朱希忠,捉拿那妖道玄德真人,这是洒家的命令,让他来找洒家说事,我就能让你以锦衣卫的身份,调拨到东厂办差,担任东厂掌刑官,虽然职位降了一级,权力却并不小,今后办事,也不会再被他们掣肘,好自为之吧。” 黄炳文在心中暗骂,百万两银子算是喂了狗,反把自己连累成这样,咬紧了牙关,无奈地答道:“一切听从干爹的安排。”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乖儿子,起来跟他们走吧。” 整理好了衣衫,活动了一会儿面部的肌肉,黄炳文打开了院门,只见王冲手执绣春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两侧站立着威风凛凛的锦衣卫,正严阵以待。 “下官给王镇抚拜年!” 发现黄炳文依然满不在乎,王冲十分生气,把绣春刀一挥,喊道:“抓起来带走。” 黄炳文倒也没有反抗,校尉们上前抹肩头、拢二背,就把他捆上了。 “王镇抚、各位锦衣卫的弟兄们,辛苦了,都怪卑职办事不利,连累了大家,害得大家没过好年,黄某已经知错,速带我去见成国公老王爷,此等机密大事,黄某只能禀告给老王爷,请吧。” 王冲心中暗想,他肯定还是拿罗阿敏来说事,便试探讲道:“黄镇抚,成国公老王爷和刘大人,今日都在宫中见驾,已全权委托王某来处置,这本是我们北镇抚司的事情,有什么情况,给我说就行。” 只要见到王冲,黄炳文忍不住妒火中烧,此刻他也不敢反抗,矜持地答道:“王大人,咱们回衙门吧,下官将如实向上峰禀报。”说着,他晃了晃膀子,意思是不必绑着回去。 不知他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现在他也跑不了,王冲给他松了绑,一起回到了五军都护府衙门。 大年初一,很多人都跟着忙了一天一宿,抓到黄炳文之后,王冲就让他们回家过年去了。 黄炳文被押进了刑讯房,等了许久王冲才进来,他生气地讲道:“王大人,卑职并非犯人,你不能如此对我!” 目光炯炯的王冲盯着他答道:“这是成国公老王爷和刘大人的安排。” “请王大人屏退左右,下官有机密禀报。” 于是,王冲打发走了闲杂人等,坐在审讯台前,不慌不忙地讲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只管道来,在下一定如实给上峰汇报。” 黄炳文显得不卑不亢,答道:“卑职十分敬佩王大人,能有机会在海外立下不世功勋,让黄某望尘莫及。王大人,咱们都是北镇抚司的栋梁,虽然平时并无来往,实属君子之交,一无怨、二无仇,都在为江山社稷效力,只因王大人功高盖世,让卑职无地自容,若是黄某有什么过错,只能说立功的心切太强。” 此时,王冲还惦记着郭奕母子,听着他侃侃而谈,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和蔡德忠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你又有何等机密大事?” “王大人,卑职于辰时来到公公家拜年,贴春联、放鞭炮、辞旧迎新,突然接到东厂传来的密报,顿感事态严重,没来得及给成国公老王爷禀报,加上下官立功心切,便擅做主张前去捉拿蔡德忠。” 王冲听了不禁一愣,问道:“东厂的密报?” “不错,密报中声称:妖道王金的师弟玄德真人,从宫中潜逃之后,勾结犯官蔡德忠图谋不轨,卑职顾不得这么多,立刻召集属下包围了蔡府,哪料想蔡德忠早有预谋,已经进宫赴宴去了,于是,安排属下在蔡府搜查,在这万分危急时刻,下官立刻赶往午门,迫不得已,把蔡德忠给抓了出来。” 王冲绝没有料到,黄炳文居然演绎出了这么一段,却也是滴水不漏,便冷笑一声,继续问道:“可曾抓到了那个妖道?他为何勾结一名取保候审的犯官?” 黄炳文长叹了一声,神神秘秘地答道:“既然成国公老王爷全权委托王镇抚,卑职说也无妨,蔡德忠和那妖道,都和一名女子有关,请问王镇抚,你出使海外期间,可曾听闻有个叫罗阿敏的女子?” 马上就要说到了正题,王冲变得十分谨慎,倘若黄炳文继续拿罗阿敏来说事,按照朱希忠的密令,为了不走漏风声,可直接把他处死,于是,他矜持地点点头,答道:“你接着说。” 黄炳文明白,尽管隆庆帝勤政有为,却纵欲无度,身子骨很弱;朝野舆情,更不会容忍皇帝接纳犯官之女,文渊阁大学士徐阶,甚至为此致仕还乡,因此,他故作深沉地讲道:“王大人,只可惜蔡德忠和那妖道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家性命,据东厂探子所报,罗阿敏乃是前翰林院太学生罗文龙之女,流落到了海外,嫁给了海盗头目,更加不幸的是,她已经掉进大海淹死了。” 王冲认为,这个消息应该是陈元化告诉他的,真的罗阿敏淹死了,他们不是还搞了个假的吗?于是,接着试探道:“我确实知道她和海盗头目掉进了大海,不过,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半年多,和蔡德忠有什么关系?” 到目前为止,黄炳文还不知造假的事情,但他知道皇帝对罗阿敏已经死了心,便故作姿态地答道:“遵黄公公之命,对于任何企图利用罗阿敏的邪恶之徒,一旦抓获,杀无赦!”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喊道:“成国公老王爷和刘大人驾到!” (本章完) 第121章 金陵金梦 36、金蝉脱壳 王冲走出刑讯房,给二位长官深施一礼,讲道:“启禀成国公老王爷、指挥同知刘大人,卑职找到了黄炳文,已经问讯完毕,等候二位大人处置……” 朱希忠微微点头一笑,答道:“不必了,对于黄炳文的企图,本王早已知晓,圣上通过琉球密报,业已得知真相,不打算继续追究,故此,赦免了他的罪过,晾他今后不敢胡作非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吧。王冲,听说你喜得贵子,本王与刘大人给你贺喜!” 从这几句话听得出来,皇帝不会再对罗阿敏有任何兴趣,王冲谢过两位长官,就准备释放黄炳文。 对于黄炳文昨天的行动,刘守有并不知内幕,本以为是因为情报有误,才导致他冒险抓捕蔡德忠,但有件事颇为蹊跷,王冲为何带人去了蔡府?许灵儿为何敢追到午门? 刘守有认为王冲等人肯定有事瞒着自己,暗自对他们迁怒于心,此刻,他还是面带微笑地讲道:“王镇抚,恭喜、恭喜!赶紧回家看看吧。” 这时,王冲忽然发现,朱辉躲在暗处正给他递眼神,赶忙对二位长官又施一礼,躬身答道:“卑职及拙荆、还有新出生的犬子,给二位大人拜年!感谢二位大人的祝福,承蒙二位大人的恩典,因卑职办事不够缜密,给大家添了麻烦,还请二位大人恕罪。” 刘守有讲道:“经过司礼监黄公公的证实,黄炳文确实接到了东厂的密报,才闹出了一些误会,今日我陪同成国公老王爷见驾,吾皇万岁已经赦免了你们的罪过,改日进宫叩谢天恩吧。” “皇恩浩荡!卑职感念天恩,此生忠心报国,保我朝江山稳固、佑我朝苍生。”王冲答道。 朱希忠接着讲道:“王冲,黄炳文以锦衣卫的身份,调拨到东厂当差,担任掌刑官一职,今后归黄公公节制,你不要再管他的事情,开春之后,赶紧派许灵儿再赴扶桑,还有不少差事,都等着他们去办。” 这时,刘守有进了刑讯房,把黄炳文带了出来,只听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讲道:“成国公老王爷、刘大人,卑职辜负了二位大人的栽培,如今追悔莫及,任凭大人处置……”说着,便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看罢他这番表演,朱希忠顿生厌恶之情,面露愠怒地看着他,而没有答话。 刘守有训斥道:“胆大的狂徒,竟敢戏耍本官,我问你,你要捉拿的妖道,现在何处?” 黄炳文匍匐在地,止住哭声答道:“启禀二位大人,卑职深信东厂的密报无误,犯官蔡德忠勾结那从宫中潜逃的妖道玄德真人,企图在圣宴之上图谋不轨,尽管逆贼蔡德忠已死,如今,那妖道仍活跃在活跃于东南沿海一带,在宁波、南京等地发现了他的踪迹,他们依然不会安省,卑职特此请命,前往南京、宁波等地,继续办理此案。” 躲在一旁的朱辉闻听此言,心中暗自叫苦,看来,黄炳文还得回南京跟自己捣乱,便耸了耸鼻子,冲着王冲直摇头,那意思是让他赶快制止,但王冲又能有什么办法? 朱希忠问道:“王冲,蔡德忠的家眷全被关押在诏狱,审讯结果如何?” “启禀王爷,经过连夜审讯,从未听说蔡德忠勾结妖道之事。”王冲答道。 这时,黄炳文擦干眼泪,狠狠瞪了王冲一眼,答道:“启禀王爷,此等机密大事,蔡德忠断不会让家里人知晓,卑职昨日包围蔡府,也曾抓人审讯,确实如像王大人所言,蔡府家眷对此都不知情。但据卑职调查,蔡德忠有一小妾,名唤吴莲,其哥哥吴襄,正是蔡德忠与那妖道的联络人。昨日,蔡德忠进宫赴宴,他带在身边的正是吴莲,卑职抓到蔡德忠之后,正准备捉拿吴莲之际,许千户带人突然出现,拦住了卑职,把那吴莲放跑了,故此,卑职特此请命,在京城捉拿吴莲,再赴江南捉拿吴襄和那个妖道,请二位大人训示。” 听到此处,朱辉顿时大惊失色,由于他一天一宿没有睡觉,突然感觉头一晕,差点儿栽倒,这时,冷嗖嗖的寒风吹来,不禁激灵灵打起了冷颤…… 这时,王冲和黄炳文都观察到了,躲在一旁的朱辉撒腿就跑。 刘守有点头讲道:“看来,那些妖孽依然在江南兴风作浪,事态极为严重,请王镇抚先不要急着回家,我们赶快商议,部署抓捕吴莲。王冲、黄炳文,事不迟疑,王爷和本官都想听听你们的见解。”于是,他们一起来到帅帐议事。 朱辉生怕王冲回家后,直接把吴莲交给锦衣卫处置,飞也似地逃出衙门,一路小跑来到王冲家附近,喘息了片刻,摸摸身上还有些银子,急忙跑进对面的胡同,准备找个车马行租辆马车,立刻带着吴莲回南京。 穿街过巷,终于找到了一家,朱辉一进门,便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大声讲道:“找你们掌柜的出来说话。” 车马行的伙计一看,这大过年的来了位锦衣卫,怕不是好事,赶忙点头哈腰地笑道:“小的给大爷拜年了,请问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帮我套辆马车,找个老把式,本旗有紧急要务,得立刻赶赴金陵。” “大爷,车夫们都回去过年了,今天大年初二,掌柜的带着少奶奶回了娘家,还真没人能做主。” 朱辉一听就急了,马上拿出一袋子银子,往桌上一拍,命令道:“快去给我想想办法,价钱好商量。” 伙计吓得直往后退,诺诺地答道:“这、这,小的可做不了主。” 知道锦衣卫的身份非常好使,朱辉冷笑了一声,接着讲道:“本旗奉命秘密办差,若是误了朝廷的大事,你担待不起,废话少说,快去给我准备马车,需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 一看这架势,小伙计意识到得罪不起,便大声喊道:“少东家、少东家,有买卖来啦!” 眨眼的功夫,跑来了一个小伙儿,年纪和朱辉年岁相差无几,听罢伙计的介绍,这小伙儿乐了,笑嘻嘻地讲道:“我早就想去江南玩耍,家父一直不放心,呵呵,总旗哥哥,你若答应带我在南京玩到立夏,我来给你赶车,如何?” 打量着这位车马行的少东家,发现他面目慈善,一身阔少的打扮,长得虎背熊腰,一看就有膀子力气,赶车自然不在话下,朱辉微笑着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姓宋,名河,呼保义宋江的弟弟,哈哈……” 一听就是个爽快人,朱辉拍着他的肩膀,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朱,名辉,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今日能与宋公子相识,实乃三生有幸,等到了南京,有吃、有喝、有住,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朱总旗,那就赶紧走吧,若是被我爹和后娘知道,那可就走不成了。”说罢,宋河就去套马车。 为了赶在锦衣卫搜捕之前出城,朱辉心急如焚,追到了宋河的近前,把一包银子递了过去,讲道:“老弟,咱们都是爽快人,这些钱你先拿着,套好了马车,你就在门口等我,我这就回去复命。” 宋河一把推开了那包银子,答道:“总旗哥哥,你这可就见外了,到了金陵,俺还少不得麻烦你,请放心吧,保证误不了事。” 于是,朱辉拉着宋河到了胡同口,指着王冲家讲道:“好兄弟,你把马车准备好了,就到那座宅子后面,听见我的口哨声,再到门前接我们。”说着,他吹了声口哨,辞别了宋河,快步离开了车马行。 朱辉本希望趁着王冲还没回来,瞒着许灵儿和郭奕,悄悄把吴莲带走,这时,王冲突然回来了。 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朱辉打开了院门,问道:“冲哥,回来了?”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为何不等等我?” 朱辉的心里发虚,不敢正眼去看王冲,低声答道:“冲哥,快去看看你儿子去吧,小宝贝非常可爱。” 这时,许灵儿出来打水,发现王冲回来了,激动地喊道:“冲哥,趁现在小宝贝没有睡觉,赶快去抱抱他。” 王冲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匆匆去了卧房,就听屋里传来婴儿哇哇的啼哭声…… 朱辉在客房没找着吴莲,问道:“灵儿姐姐,莲儿现在何处?” “正在和丫鬟一起给孩子做衣服,你们抓到黄炳文了吗?” “抓是抓着了,听说司礼监大太监黄锦,把他保下了下来,他如今当做了东厂掌刑官,马上还要去南京,要捉拿吴襄和那妖道……” 未等朱辉把话讲完,许灵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问道:“为何会是这样?” “姐姐,我也说不清,等回头让冲哥给你细说吧,反正我得赶紧回南京,黄炳文这王八蛋还得去捣乱。” 许灵儿担心朱辉一个人应付不了,急忙讲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姐姐,那俩丫鬟靠不住,冲哥家里需要你帮忙,等请了新的保姆,恐怕得等到正月十五以后,再说,即便你去南京,也呆不了几天,我刚才听成国公老王爷说,开春你就得走了。”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两个丫鬟的哭声,有人喊道:“我的亲娘啊,我为何如此命苦……” “你肯定是骗我们的、你肯定是骗我们的!你怎么能是吴公子的妹妹,怎么看你也不像蔡大老爷的夫人……” “吴襄真的是我哥哥,他真没在京城养病,现在蔡府已被抄家,除了我之外,他们全被锦衣卫抓走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咱们去找王将军问个明白。” 听罢她们的对话,许灵儿和朱辉都清楚,那两个丫鬟还没死心,急忙推门进了厢房,只见有个丫鬟在哭哭啼啼,另一个则显得义愤填膺的,吴莲坐在床边唉声叹气…… “不要吵闹,吴莲所言都是真的,现在,假罗阿敏被关在南京栖霞寺,一夜之间飞黄腾达的美梦,你们也别再想……” 没等许灵儿说完,有个丫鬟气愤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骗我们进京?” 正在享受天伦之乐的王冲,听见了厢房里的吵闹声,一进门就看见了吴莲,便皱起了眉头,朱辉见此情形,急忙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这位满眼泪花、娇喘微微、如姣花照水、似弱柳扶风的姑娘,王冲轻声问道:“请问这个姑娘可是吴莲?” 吴莲起身道了个万福,柔声答道:“奴婢吴莲拜见王将军……”说着,两行泪水流满了双颊。 这时,朱辉面露难色,讲道:“冲哥,我已经查明,吴莲是无辜的……” 许灵儿也跟着讲道:“冲哥,我已经审过了吴莲,她确实是无辜的,现在对她该如何处置?” 听他们都说吴莲无辜,王冲立刻做出决断,点头答道:“既然如此,朱辉,你速带她们三人返回南京,暂时安置在汤大官人府上。” 闻听此言,这俩丫鬟不干了,她们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还没看见紫禁城到底什么样,哪肯舍得轻易离开?有个丫鬟大声嚷道:“王将军,还送我们回南京干什么?再说,你家里不能没人照顾月子人。” 王冲讲道:“经司礼监太监黄锦调停,黄炳文现在归东厂调遣,如今,他以捉拿吴莲和玄德真人为由,布下天罗地网,要全城大搜捕,画师跑到诏狱问询蔡府的家眷,正在给你们三人画像,画影图形捉拿你们,再晚一步,恐怕连城门也出不去了。” 有个丫鬟听出了问题,争辩道:“蔡府没人见过我们,如何给我们画像?如今,我们不盼着进宫侍奉娘娘了,王将军,能不能就让我们留在你的府里,反正伺候夫人坐月子,也是需要人的。” 发现两个丫鬟不愿走,王冲也不勉强,昨晚若不是她们在场,家里还不知生出什么好歹,于是,对她们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决定让她们留下来。 为了打消这两个丫鬟不着调的念想,许灵儿问道:“知道为何带你们进京吗?” 两个丫鬟全都摇了摇头。 许灵儿讲道:“刚才王将军已经讲了,东厂掌刑官黄炳文,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黄大人,他和吴襄、陈元化以及那妖道玄德真人,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我把你们带进京城,本是为了抓到黄炳文之后,让你们两个作证的;而如今,这位黄大人已经反水,无论是你们两位,还是吴襄、陈元化,还有那妖道玄德真人,全都成了他的死敌,倘若你们落在他的手中,还能好得了吗?” 这俩丫鬟听明白了,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跪倒在王冲面前,叫道:“老爷,收下我们吧,我们知道老爷、太太都是好心人,好人自有好报,今后我们老老实实,在府中任劳任怨、伺候夫人和公子,决不再做什么春秋大梦。” 许灵儿接着讲道:“平时你们说家乡话,我们也听不懂,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我叫沉鱼。” “我叫落雁。” 许灵儿威胁道:“沉鱼、落雁,你们二人切记,今后不管什么人来问,坚决不能讲吴莲来过咱家,如若不然,也就暴露了你们的身份,黄炳文阴险歹毒,一旦抓到你们,不光你们活不了,还得祸及九族。” 朱辉把嘴一撇,心中暗想,这二位名叫沉鱼、落雁,怪不得她们天天盼着进宫…… 王冲讲道:“你们起来吧,能帮我在家中照顾妻儿,王某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两个丫鬟吓得噤若寒蝉,但心中却十分高兴,谢过了王冲和许灵儿,起身去给婴儿洗尿布。 等他们走后,朱辉给王冲躬身施礼,讲道:“我和莲儿不忘哥哥的大恩大德……” 许灵儿推了他一把,微笑着讲道:“啰里啰嗦的,还不带上你的莲儿,赶紧逃命去吧!” “冲哥,替我问候奕儿姐姐,灵儿姐姐,谢谢你!”朱辉说罢,拉起吴莲便往外走。 王冲把他们送出了门外,将自己的马给了朱辉,讲道:“好兄弟,快走吧,越快越好,我担心吴莲的画像已经送到了九门。” “哥哥,请多保重!兄弟早做好了准备,有马车正在等着我们。”说罢,朱辉吹了声口哨,宋河赶着马车到了他们的近前…… ******************************** 小说创作,经常要进行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方法处理,本书采用的是文学作品创作中的摘选角色,延伸旁支剧情作为主干的方法,有关宋河的来历,和全真教有关,关于他的传奇,还将会在第五、六卷中讲述。 (本章完) 第122章 金陵金梦 37、跟踪追击 宋河策马扬鞭,高喊一声:“嘚、驾、驾……”,赶起马车扬长而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胡同口,王冲满怀惆怅的心情转身回家,突发发现,一群东厂的番役到了他家的门外。 身着戎装的黄炳文策马来到他的近前,狞笑着讲道:“王大人,卑职奉东厂黄公公之命,前来捉拿勾结妖道的吴莲,实在身不由己,请大人见谅。” 王冲上前一抱拳,答道:“既然如此,黄掌刑官请吧。”说罢,便推开了院门。 黄炳文下了马,带着这群番役们冲进了当院,大声喊道:“兄弟们当心,不要惊了郭氏夫人和王将军的爱子。” 这伙人不敢在王冲家里犯横,本来地方就不大,人也不多,一会儿的功夫,全都回来给黄炳文禀报,他们没有搜到吴莲,审问过府中的丫鬟,也没有人见过她。 黄炳文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王大人,新晋锦衣卫总旗朱辉,可曾住在你的府里?” “黄掌刑官,朱辉奉成国公老王爷之命,有机密要务在身,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王冲答道。 “王大人,打搅了。弟兄们,收队!” 等黄炳文等人撤走之后,许灵儿担忧地问道:“冲哥,朱辉他们出得了城门吗?” 沉鱼、落雁失魂落魄般地跑了出来,二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讲道:“算是见识这位黄大人了,如凶神恶煞一般,我们要是落在他的手里,真就可能活不成了,感谢王将军收留了我们,我们二人愿当牛做马,效忠王将军和郭将军。” “起来吧,本来也不关你们的事,用不着害怕。你们好好在家里待着,听从灵儿姑娘的吩咐就是了,我还要出去一趟。”王冲说罢就要出门。 许灵儿问道:“冲哥,你要去哪里?” “我担心朱辉出得了内城,却出不了外城,你帮我看好家。”于是,王冲换上了普通锦衣卫的服装,随身带了块校尉的腰牌,策马扬鞭前往永定门。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永定门内大街灯火通明,王冲来到了城楼之下,只见出城的人群和马车,排起了好几队长龙,奉命抓捕吴莲的锦衣卫,正拿着画像挨个盘查、仔细辨认…… 围着人群转了两圈,没有发现朱辉的马车,王冲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正当他正准备离开时,忽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抬头看去,有个锦衣卫千户率领一彪人马,眨眼之间来到了城楼之下。 王冲认得他们,正是昨日查抄蔡府的那帮家伙,全是黄炳文的手下,首领便是这位张千户。 只见张千户和守城将官交涉完毕,士兵们开始驱赶准备出城的人群,闪出了一条道来,紧接着,就听张千户高声喊道:“弟兄们,他们跑不远的,快跟我出城去追。” 很明显,他们是来追赶朱辉的,于是,王冲急忙跨上战马,悄悄跟在这群锦衣卫之后,随着张千户一声令下,马队呼啸着出了城门…… “弟兄们,快点,天快擦黑时,朱辉凭着锦衣卫总旗的腰牌,赶着马车出了城,车上的女人,就是蔡德忠的小妾吴莲,黄大人可是说了,抓到这个娘们,让咱弟兄们先享用。”张千户大声讲道。 这些锦衣卫听了,全都放声大笑,有人喊道:“蔡德忠那老东西的小妾,一定招人怜爱,谁先来?哈哈……” “当然先让给张千户大人,还用说吗?” “我说,咱别每回有什么好事,都先让给千户大人,这一次,咱们抓阄吧,大伙说怎么样?” …… 听着这伙人的污言秽语,王冲跟在队伍的最尾,沿着漆黑的官道,快马加鞭往前追去…… 约莫追出了三十多里,忽听张千户急促地喊道:“吁……” 于是,他们全都勒住了马缰,王冲怕有人认出自己,紧忙用黑布裹面,放眼望去,只见朱辉和赶车的少年拦在当道,有辆马车停靠在了路边,双方对峙了起来…… 这时,张千户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私自携带钦犯潜逃,弟兄们,快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马队迅速分散开来,包围了朱辉和宋河,还有人试图袭击马车…… “呼保义老弟,今日连累你了。”朱辉讲道。 宋河一点也不怯场,答道:“这群京师的纨绔子弟,我早就腻歪了这帮孙子,看我今天不把他们全都打个人仰马翻。总旗哥哥,你照顾好马车就行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跳将起来,连续放倒了好几个锦衣卫,突然俯下身来,旋风般地砍断了好几条马腿,只听有人惨叫一声翻身落地。 从地上爬起来几名锦衣卫,不敢迎战宋河,开始围攻朱辉,要抢夺那辆马车。 这时,蒙面的王冲催马上前,给朱辉解了围,放倒了几名锦衣卫之后,马打盘旋,正好和张千户迎了个对面,二人也不答话,立刻战在了一起…… 有蒙面人保护马车,朱辉轻松了许多,他怕宋河出事,抢了一匹战马,冲上前要给宋河帮忙,只见宋河越战越勇,连续挥刀砍翻了十来匹战马,落马的锦衣卫们把他团团围住,忽然,他把刀往地下一扔,舞动看似阴柔的双掌,如排山倒海一般,招招制敌,转瞬间便击倒了数名锦衣卫,打开一个缺口冲了出来。 宋河几乎被逼到了绝路,朱辉也冲杀了过来,口中喊道:“呼保义小心!” “哥哥不要管我,这些草包饭桶不在话下。”宋河说罢,放声大笑,运足掌力、疾风如电,大吼一声:“爷这一招叫飞云泻电。” 只见冲在前面的两名锦衣卫,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这时,宋河发现,有不少锦衣卫手执绣春刀,开始围攻朱辉,于是,他舞动双掌,一个鹞子大翻身,喊道:“爷这一招叫倒转阴阳!”眨眼之间到了朱辉的近前,还未等朱辉动手,就驱散了这伙人。 于是,剩下的这伙人背靠背聚在一起,仍在负隅顽抗,宋河大喊一声:“熊包们,爷还有一招叫风声鹤唳。” 朱辉抬头望去,只见宋河的双臂一挥,看似平淡无奇,接下来却犹如腾云驾雾的八臂哪吒,双掌诡谲而刚猛、千变万化,有着神出鬼没之妙,先乱了敌人的耳目,招无虚发,把他们全都打翻在地…… 此时,王冲与张千户还在你来我往,未能分出胜负…… 这些锦衣卫从地上爬起来,他们不敢再来招惹宋河,过来给张千户解围,宋河杀将过来,拦住了他们,厉声喝道:“朝廷的饭桶,快来接俺这降龙伏虎的绝招!”话音刚落,把他们全都吓趴下了。 见此情形,张千户急忙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其实,他早已认出了王冲,也知道王冲不想取他的性命,便跳下马来喊道:“王大人饶命!” 所有的锦衣卫全都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抱着脑袋,齐声喊道:“镇抚大人饶命!” 王冲这才揭开面纱,问道:“张千户,你们到底受何人所派?可知道朱辉也是锦衣卫总旗官?他肩负着什么使命?” “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北镇抚司黄大人,让我们捉拿勾结妖道,图谋不轨的吴莲。”张千户答道。 “混账!锦衣卫总旗朱辉,直接听命于成国公老王爷,有机密要务在身,暗中前往金陵办差,我问你,如今黄炳文已经调离了北镇抚司,他现在是东厂掌刑官,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这、这、卑职不知。”张千户谨慎地答道。 “你们竟敢追杀成国公老王爷的密使,本镇抚念你们受黄炳文所蒙蔽,暂且饶恕你们,还不赶紧回去。”王冲命令道。 张千户知道,现在王冲能饶了他们的性命,已实属不易,这要是搁在黄炳文身上,还不得杀人灭口?更何况,如果黄炳文调任,今后他们全归王冲指挥,便怀着感恩之心答道:“卑职有错,任凭镇抚大人发落。” “张千户,关于你们的上司调任之事,本该在正月十五以后,由成国公老王爷和刘大人来宣布,没想到你们闹出这样的事情……” 未等王冲把话讲完,张千户争辩道:“王大人,不知者不罪。” “王某如何治军,你们大家都很清楚,决不容忍践踏我大明律例,你们好自为之,都起来吧。” 于是,张千户等人站立起来,发现宋河还在看他们的笑话,心中不禁惊叹:飞鱼营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这个少年居然有如此神功!暗中庆幸,如果不是王冲赶来解救他们,否则,即便他们抓得到吴莲,恐怕也得死在凶猛少年之手。 忽然,有个锦衣卫捂着受伤的腰问道:“王大人,就这么回去,我们如何给黄大人交待?” 张千户上前一脚把他踢倒在地,骂道:“混蛋,明明是黄炳文公报私仇,谎报军情戏耍我等,诳我们来追杀成国公老王爷的密使,今日若不是王镇抚不愿伤及无辜,你还能活到现在吗?”接着,他开始查点手下的人数。 “千户大人说的是,我知错了。” “别数了,跑了九个,除了你,现在还有十一个,你们这些草包饭桶,就会欺压良善,狗屁都用没有。”宋河笑着骂道。 张千户羞愧难当,对王冲躬身施礼,讲道:“镇抚大人,在下知错了,回去之后,张某将按镇抚大人的要求从严治军,再也不敢干任何荒唐事了。” 王冲知道他们以前没少鱼肉百姓,今日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便讲道:“张千户,跟着王某干,不比黄炳文,刚才你们一路之上所言,我听得清清楚楚,以前可以既往不咎,今后何去何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还不快去救助受伤的兄弟,跟我返回衙门,本官来替你们求情。” 这伙人全都伤得不轻,趁着他们整顿人马的时候,朱辉和宋河辞别了王冲,赶起马车上路了…… 张千户等人的战马跑掉了不少,这伙残兵败将跟在王冲的马后,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返回了京城。 等他们来到承天门外千步廊时,已是三更天,此时,黄炳文还在衙门口徘徊,等待着张千户等人的消息,忽然,他发现张千户等人伤痕累累,全都跟着王冲回来了,顿时大惊失色。 于是,黄炳文冲上前来,抓住了张千户的衣领,气愤地问道:“你这个饭桶,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千户答道:“黄大人,我们确实追上了朱辉,但他是奉了成国公老王爷的旨意,肩负秘密使命,连夜返回南京办差,身边并没有携带吴莲。” 黄炳文哪里肯信?手指着张千户的脸,恶狠狠地骂道:“混账,到底什么人把你们打成了这样?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我,干脆一头扎进护城河算了。” 王冲没有搭理黄炳文,对身边的锦衣卫低声讲道:“速去帅府请成国公老王爷。” 发现有个人从王冲身边溜走了,黄炳文明白他去干什么,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大声问道:“弟兄们,何人阻拦你们办差?还伤了咱们的兄弟,还不快把那个奸贼乱党,给我抓起来!” 可能早已对黄炳文有所不满,张千户壮着胆子答道:“我说黄大人,跟着你干了这么多年,你却五次三番戏弄弟兄们,出了事又不给我们做主,真是寒了我们的心。” 黄炳文发现张千户竟敢顶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出佩刀,准备结果了他的性命,这时,王冲立刻冲向前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二人四目相对,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张千户等人都知道,黄炳文即将调离北镇抚司,他们今后都是王冲的属下,于是,带着弟兄们站在了王冲的一边,与黄炳文发生了对峙…… 但黄炳文一点也不胆怯,他似乎在等着长官的到来,双方对峙了半个时辰,谁都没有言语。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五军都护府都督、成国公老王爷驾到!” 这时,黄炳文冷笑了一声,转身朝着朱希忠的驾前走去,到了轿子前,双膝跪倒在地,高声讲道:“卑职无能,没有办好差事,给王爷添麻烦了。” 朱希忠掀开了轿帘,问道:“你们又是为了何故,三更半夜在衙门前大吵大闹?” “卑职派遣属下,前去捉拿勾结妖道的吴莲,却被人拦了下来,还打死打伤我们十余个兄弟。”黄炳文答道。 “你们在何处追捕吴莲?”朱希忠问道。 “据卑职调查,吴莲被朱辉带出了城,不知他们要去往何处,便紧急派遣属下前去追赶。”黄炳文答道。 朱希忠顿时一愣,认为他仍在打罗阿敏的主意,才故意派人去追赶朱辉,生气地问道:“如此说来,难道是朱辉带走了吴莲?” 其实,黄炳文也不敢确定,便试探答道:“据说朱辉连夜离开京城,前往南京秘密办差,是奉了王爷千岁的密令,请问老王爷,可有此事?” 这句话似乎验证了刚才的判断,对于继续寻找罗阿敏,他们果然还没罢手,于是,朱希忠勃然大怒,质问道:“难道你还有何异议不成?” 黄炳文一听这话音不对,赶忙拿出东厂的密信,通过轿夫递给朱希忠。 借着轿旁的灯笼,朱希忠把这封密信浏览了一遍,在这封书信中,讲述了王冲等人在海外剿匪的情况,以及海盗林一官从琉球诈死潜逃,最后在鹿儿岛锦江湾,连同他的夫人罗阿敏落水而死,如今海盗集团余部,被一个叫马五的人所接管,目前还看不出他们是否继续为盗。不过,严世蕃运往海外的巨额财产,依然下落不明,希望朝廷继续派人调查。 朱希忠看罢,皱起了下眉头,朝王冲看了一眼。 黄炳文误以为这表情是对王冲不满,趁热打铁地讲道:“王爷,你也看到了,严世蕃运往海外近千万两纹银,还有大批奇珍异宝,全都都落在了海盗之手,王镇抚追击海盗多年,难道他不知这些财宝的下落?” 其实,朱希忠知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海盗窝点才招致倭寇大名的袭击,但林一官极端狡猾,早把金银财宝转移到了别处,由于东洋列岛战乱不止,海上依然不太平,现在还不是索回这些财产的时候。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讲道:“本王已经知晓,你回去吧。” 发现王冲没受谴责,黄炳文自持有靠山,连朱希忠也不放在眼里,矜持地讲道:“启禀王爷,黄公公已将连日来多封密函,全都禀明了圣上,有关这笔海外巨款,将委托下官前去调查,请王爷知晓。” 说罢,黄炳文飘然而去,王冲明白,江南又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本章完) 第123章 金陵金梦 38、杀伐果断 等黄炳文离开之后,王冲在朱希忠的轿前躬身施礼,讲道:“卑职叩见王爷。” “王冲,我且问你,海盗头子林一官到底死了没死?严世蕃运往海外的巨额财产,到底藏何处?”神情严肃的成国公朱希忠问道。 不知道朱希忠刚才看过什么,闻听此言,王冲吃惊不小,赶忙答道:“启禀王爷,卑职剿灭伊岐岛的海盗之后,便带着滞留在萨摩的杨暖归国述职,当时,误认为叛匪林一官已死在了琉球;直到郭奕和许灵儿从海外归来,才知道这个叛匪诈死逃亡,说明他仍然放不下那笔财富,萨摩领主岛津义久为了抓获林一官,放火烧了他的商船,这才让我们抓到了罗阿敏,根据审讯结果来看,基本掌握了林一官藏宝的情况,但我们却不懂寻宝之术,这都怪卑职无能,没能办好差事,请王爷发落。” 朱希忠点头答道:“本王以为,既然罗阿敏能够获救,那林一官未必死了,东厂从海外传来的密报称,海盗集团有了新的首领,继承了林一官的衣钵,切不可对其放纵,着许灵儿再赴扶桑,协助郭国强继续剿匪,若有可能,先把陆云龙等人的遗骨运回京师,让他们魂归故里安息吧。” “卑职谨遵王爷之命。” “还有那位举人出身的杨暖,滞留海外多年,仍心系故土,协助你们剿匪有功,虽然其家眷都是倭人,却仰慕我中华之国威,你们要尽最大的可能,把他的家眷们都接回来吧。” “卑职明白,决不辜负王爷的厚望。” “既然你们初步掌握了海盗藏宝的地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想把这笔巨款运回来,并不容易,一旦落入倭寇之手反而不美,等将来时机成熟才说吧。不过,此事已经上达天听,在黄锦的撺掇下,黄炳文以调查前应天巡抚蔡德忠为由,不日将下江南,已经动了寻宝的心思,本王对此人终归不大放心,你们切不可大意。现在,回家去看你的夫人和儿子去吧。” 对于成国公老王爷的信任,王冲颇受感动,心中暗想:若没有老人家的鼎力支持,立功受赏暂且不提,凭自己这悲天悯人的心肠、耿直的性格,怕是早被奸佞陷害,而下了大狱,眼瞅着须发皆白的老王爷,越来越显得苍老,不禁黯然泪下,扑通一声跪倒,讲道:“王爷的大恩大德,卑职此生无以为报,唯有忠心报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朱希忠凝视着王冲,平静地讲道:“起来吧,年后你还要随本王巡防九边,我老了,今后朝廷还要靠你们这些忠勇之士,去吧。” “请老王爷多多保重!” 等朱希忠的轿子移驾回府,王冲对张千户等人训诫了一番,回到家时,天已经亮了。郭奕母子和两个丫鬟还没起床,正在厨房做早饭的许灵儿,忽听有人敲门,赶忙跑了出来。 见是王冲回来了,许灵儿急忙问道:“冲哥,为何到现在才回来?朱辉他们没事吧?” 王冲跟着来到了厨房,把昨晚的经过简述了一遍,对于那位赶大车的小伙儿,许灵儿颇感惊奇。 “朱辉真行,不知道从何处请了这么一位高手,看来,这小子已经长大了,十分机警,灵儿,等你再赴日办差,就让他当个帮手吧。” “哥哥,刚听你所言,黄炳文还未善罢甘休,即便是以调查蔡德忠为由,仍会在陈元化、汤景、吴襄和玄德真人等人的身上打主意,倘若真让他们抓到了罗氏姐妹,可是给海大人添了天大的麻烦,虽说你现在位高权重,但能绝对信任之人并不多,因此,必须得让朱辉继续留在南京,以防意外。” “我更替你们在海外办差担忧,既要防范海盗死灰复燃,又得解救二位老人,还得帮忙寻找徐鲲,为了让陆大人及逝去的四位弟兄魂归故里,还不知要费多少周折,更要命的是,如何才能把杨暖的那群妻妾儿女安全接出来,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入手,真是难为郭大人了。” 听王冲一连提起了这么多任务,许灵儿微微一笑,提醒道:“冲哥,别忘了,还有件大事。” 这时,王冲不禁一愣,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认真地讲道:“灵儿,你老大不小了,既然你不愿意再回辽东,也不愿赴大同去见如松,在我看来,朝鲜国的那位李舜臣,其志不小,将来功业也许不在如松之下,若有机会,哥哥我托人给你做媒……” 许灵儿羞涩地低下了头,赶忙讲道:“哥哥,不要再说了,我说的大事,指的是岛津家要来朝贡贸易,他们还期待着得到市舶司豁免关税,甚至还想赴京师见驾讨封赏,我们得尽快拿个主意,到底该何去何从?” 王冲意识到,这确实是件很头疼的大事,叹了口气,讲道:“是啊,岛津家确实帮过我们,舅舅也答应过人家,可让朝廷豁免他们的关税、再另加封赏,实在勉为其难,到目前为止,这件事还没敢给成国公老王爷提过,但如果不答复岛津义久,恐怕舅舅的日子也不好过,更别提还有很多差事要办。” “宁波市舶司的关税,该收还是得收,等我回去找郭大人商议,务必让罗阿敏相信林一官已死,让她死心塌地的配合我们,若是能寻到林一官所藏匿的财宝,反正我们要运回国也不容易,拿出一些分给他们,就当退还了他们的关税,不知能否行得通。” “灵儿,不要太天真,林一官师从超级大海盗徐海,藏宝之术极为诡秘,王直、徐海被剿灭这么多年,他们所藏的财宝依然是个谜团,就连文涛和马五等人也没办法,更何况,还有无数双豺狼的眼睛,始终在盯着那笔财富,目前切不可轻举妄动。”王冲不无忧虑地答道。 许灵儿眨了眨眼睛,接着讲道:“哥哥,还有个办法,那就是让南京的汤景配合我们,反正我们拿着他的短,让他来和岛津家交易,无非是汤景赔些银子,先把岛津家应付过去,也别让朝廷抓到我们的短处,如若不然,恐怕郭国强大人会被岛津家赶出去。” “这主意甚好,这汤景贪了人家徐鲲百万两纹银,赔这点钱,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哥哥,若要办成此事,还得宁波市舶司的徐提举的配合,如果我们不依靠成国公老王爷,就得指望海大人,请海大人出面联络徐提举,肯定能办成,过了初五,我便返回南京安排此事。” 王冲点头答道:“好,就这么办,务必要保住舅舅在岛津家的地位,倘若将来那些狼子野心之人,要征大明、降印度,我们得能做到知己知彼、有所防范。其实,我看林家兄弟都很有才干,文涛的才干远在他哥哥之上,若他愿意加盟我们锦衣卫,必能成为国之栋梁……” 提起了文涛,许灵儿心乱如麻,赶忙讲道:“哥哥,人各有志、不必勉强,或许文涛能成为一代国师,让两国永不交兵。” “若是文涛能成为东洋人的国师,也许将不会再有倭寇,但愿苍天保佑他吧。” 正月初六,许灵儿辞别了王冲、郭奕,快马加鞭前往金陵,一路无话。 次日,许灵儿住进了汤府,便带着朱辉去拜见海瑞,来到应天巡抚官邸,发现这儿没一点过年的气氛,府里的生活依旧十分简朴,对海瑞的敬意油然而生。 二人在书房拜见了海瑞,简单寒暄几句,便切入了正题。 这时,海瑞通已经得知,担任东厂掌刑官的黄炳文,于正月初四便到了南京,他在西安门外三条巷租了座宅子,召集了几个泼皮无赖,暗中开始招兵买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接着,许灵儿把京城发生的情况,给海瑞讲述了一遍。 海瑞忧心忡忡地讲道:“现如今,大量的白银自海外流入,江南一带豪强并起,这些人有了钱之后,根本不管小户人家的死活,炫富斗气、争强好胜,比着攀官府的高枝,黄炳文这种无耻之徒到了江南,必然会成为豪强们巴结的对象,他们会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祸害江山社稷。” “江南富足之地,也是天下粮仓。所幸皇上圣明,此地由海大人主政,实乃百姓之福,可黄炳文这种败类投靠了东厂,南下金陵,名义上是要调查海盗,暗中还不知干些什么勾当,如何对付黄炳文,请问海大人可有什么良策?”许灵儿问道。 “黄炳文此番来到南京,他即不住官府驿站,又不去东厂管辖的织造府,明知道他采用栽赃陷害的手段,霸占了翠花楼,却又查无实据,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只能派人对他暗中监视。”海瑞答道。 如今,朱辉当了锦衣卫的总旗,言谈举止也像模像样,讲道:“海大人所言极是,我也在暗中监视翠花楼,今日早上发现,有一伙土豪恶霸从翠花楼出来,直奔西安门外三条巷,看来他们全都傍上了黄炳文,这些泼皮无赖们搅合在一起,犹如百足之虫,将来对付他们,实在令人头痛。” 海瑞听罢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慷慨激昂地讲道:“务必彻底打击土豪劣绅,他们丧心病狂、兼并土地,建赌场、开妓院,还放高利贷,那些卖掉土地的小户人家,无知的愚民,拿了现银就进赌场,输干了银子,便是男盗女娼,成了泼皮无赖,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若是将来倭寇来犯,必将天下大乱,呜呼,治大国,若烹小鲜,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为民请命,保社稷安稳,海某定不会退缩,将以死报答君恩。” “土豪劣绅、泼皮无赖宛如遍地的野草,如何下手?”许灵儿问道。 “从致仕还乡的前文渊阁大学士徐阶下手,点起这把火,形成燎原之势,看哪个豪强,还敢干丧尽天良之事?”海瑞愤慨地答道。 许灵儿清楚的记得,当年她跟随李成梁拜见徐阶的情形,正是徐阶的英明果断,定下计策,才抓捕到了罗文龙,铲除了误国害民的严氏父子;后来,听闻海瑞为了江山社稷,上疏大骂嘉靖皇帝,若不是徐阶和成国公老王爷积极营救,怕是早已屈死在狱中,本想再问问海瑞,为何要从徐阶下手?忽然,她想起了徐阶的亲侄儿徐鲲,那副德性比严世蕃差不到哪去,便黯然一笑,忍不住叹道:“真是难为了海大人!” “海大人,若是需要我朱某之处,请尽管吩咐,如今我师从少林月空长老,身边还有位长春演道主教的传人,对付那些土豪劣绅、泼皮无赖,自然不在话下。” “好!年前我去过栖霞寺烧香,拜见了月空长老,长老的为人处世,以慈悲为怀,这自然没错。不过,我来提醒你,朱辉,你小小年纪出任锦衣卫总旗官,才刚刚入世,还不知道世间有多少野心狂妄的小人,更有那出卖良知、行为毫无底线的邪恶之徒,我来教你杀伐果断,切不可行妇人之仁。” “海大人,我华夏自古以来乃礼仪之邦,行孔孟之道,为何还要这样?”许灵儿惊奇地问道。 海瑞加重语气答道:“孔孟之道,重在教化人心,无奈不学无术者居多,世间小人远多于君子,信佛祖乃出世之道,行善事而修来世,故此信者信之,不信者远之;而如王金、玄德真人之流,则以‘现世报’为诱饵,蛊惑人心,让那些邪恶之徒,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们整日里讲些玄而又玄的修真典故,骗人修仙炼道,直骗到了紫禁城,竟获先帝的信任,先帝明知道长生不老之术为骗术,依然抱以侥幸的心里,心甘情愿的受其诳骗,这些人以入世之道,行坑蒙拐骗之勾当,已成为我大明江山之毒瘤,早已背离了太上老祖、道德真君的本意,那些追求现世享尽人间荣华富贵,还梦想得道成仙,信这些旁门左道者,在我大明犹如过江之鲤,唯杀伐果断,方保天下太平!” 这番话讲得是抑扬顿挫、慷慨激昂,让年少的朱辉顿时热血沸腾,在他看来,王冲等人太过于迂腐,才导致在锄奸时失去了很多战机,如今得到海瑞的支持,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兴奋地讲道:“海大人,我明白了,必然不会辜负大人的厚望。” 于是,海瑞拍着他肩膀,赞道:“好!壮士!今日陪老夫多喝几杯。” 仆人摆好了三菜一汤,烧白菜、烧豆腐,炸河虾,还有一盆老鸡汤。 三人来到在客厅,海瑞亲自抱起酒坛子,给每人斟满了一大碗,然后,又给每人盛了碗汤,笑着讲道:“本巡抚不是很讲究,请二位不要见笑。” “海大人的清廉天下名扬,今日能与海大人共餐,实乃三生有幸。”许灵儿答道。 连喝了两勺汤,海瑞才发现碗里尽是鸡肋骨,找不到一块好肉,便对着老家人问道:“家中来了贵客,为何不现宰一只鸡?还拿这锅汤接着再熬,真是岂有此理!” 老家人委屈地答道:“老爷,咱家最后一只老母鸡,昨天,你不是让俺送到施粥棚了吗?” 于是,海瑞尴尬的一笑,摇着头讲道:“比起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咱们还是能吃饱的,来、来,二位不要客套,吃饱喝好才是天道!” 许灵儿不由得一阵心酸,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巡抚?她端起大碗酒,举案齐眉,讲道:“今生以海大人为楷模,敬大人一杯!” 朱辉也跟着起来敬酒:“海老爷,真君子!敬你一杯!” 三人开怀畅饮,时而呵呵大笑…… 吃完饭,二人辞别海瑞,出了应天巡抚的官邸,天刚未时,许灵儿想让朱辉陪同,前往栖霞山拜见月空长老。 但朱辉以害怕见到张敏儿为借口,无论如何不肯去。他回到汤府,发现宋河正在坐在门房,咧着大嘴侃侃而谈,把婉兮听得如坠云雾,半张着小嘴呆呆发愣…… 朱辉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当讲到全真弟子丘处机东归,回到燕京入住太极观,改名长春宫,他忍不住推开了房门,大声讲道:“呼保义,你这全真派传人,有了用武之地!” 发现朱辉回来了,宋河起身问道:“哥哥,有什么好事?” 这时,婉兮拦在门口,追问道:“丘真人后来怎么样了?” 朱辉瞪了她一眼,神秘一笑,答道:“快走开,不要误了我们的军国大事。” 气愤不平的婉兮闪到一旁,宋河快步走了出来,到了无人之处,朱辉低声问道:“京城有个锦衣卫将领名叫黄炳文,老弟可曾听说?” “这王八蛋在我小的时候,欺负过我爹,你问他作甚?” “他现在就在南京。” “俺来金陵玩耍,这大过年的,他来这干什么?” “干什么?来欺负哥哥我来了!” “他敢!奶奶的熊,杀了他!” “对!老弟,咱俩想到一块了,今晚就杀了他!” (本章完) 第124章 金陵金梦 39、寡不敌众 许灵儿前往栖霞寺拜见月空长老,而长老却到鸡鸣寺讲经去了,得等晚上才能回来,于是,她便请了香,来参拜弥勒殿。 进入了大殿,只见韦驮天王昂首挺立,正**奉着袒胸露怀、笑容可掬的弥勒佛,许灵儿燃了三炷香,拜了又拜,虔诚地跪在地上默默祈祷…… 出弥勒殿拾级而上,来到了大雄宝殿,只见三丈余高的释迦佛慈颜微笑,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法相显得安详,广视着众生。右手无畏印,祛除人间疾苦;左手兴愿印,洒满世间欢乐。此刻,一种难以表达的敬畏之情,令人油然而生。 许灵儿焚香膜拜,匍匐在释迦佛祖前抬头仰望,忽然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进得毗卢宝殿,此处供奉着毗卢遮那佛金身,梵王、帝释侍立左右,二十位金刚分列两侧。许灵儿拜过了毗卢遮那佛,在佛像后的观音像前祈祷了一会儿,出了毗卢殿,沿着法堂、念佛堂和藏经楼一路走来,到了舍利塔。 舍利塔七级八面,塔基由白石砌成,四面有石雕栏杆,基座之上有须弥座,八面刻有八相成道图,八相图之上为一级塔身。许灵儿抬头仰望,只见塔身为八角形,每角有倚柱,塔身刻有文殊、普贤菩萨及四大天王等浮雕;再往上看,五层檐由下至上逐层收分,各面均滩两石竞,龛坐一佛,檐下斜面刻有飞天、乐天、供养等天人像,塔顶刹柱为莲花形,足有五仗多高。 围着八相成道图转了一圈,只见这八面画像分别是:白象投胎、树下诞生、九龙浴太子,出游西门、窬城苦修,沐浴坐解、成道、降魔和涅槃,边看边在心中为父亲祈祷…… 这时,许灵儿猛一抬头,忽然发现尼姑打扮的吴莲,正在舍利塔前打扫杂物。 与此同时,吴莲也看见了许灵儿,急忙将手中的扫把扔下,迈着三寸金莲,上前拜道:“给灵儿姐姐问安,请问你何时到了南京?” “吴莲,我是昨日才到的,听说你和月儿、张敏儿和韩小玉等人,都住在栖霞寺,想来看看你们,可巧碰到了。” 吴莲指着远方的无量殿后山崖,答道:“姐姐请看,在大佛阁后、舍利塔东,千佛岩石窟附近有座尼姑庵,我们都住在那儿,姐姐,请跟我来吧。” “她们仨都在吗?”许灵儿问道。 “如今,我们都算是出家之人,每日吃斋念佛,三位姐妹平时都不爱出门,我却是有些闲不住,没事的时候就出来帮帮忙,韩小玉管着我们几个人,平时教我们练习功夫。姐姐,你知道吗?小玉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也想象你一样纵横四海、建功立业。” 对韩小玉的情况,许灵儿有所耳闻,夸赞道:“小玉相貌出众、文武双全,又擅长医术,如今师从月空长老,必能成为一代巾帼侠女。” 吴莲惭愧地低下了头,没再说什么,带领着许灵儿朝丛林深处走去,在前面不远处,便能看见一座座穹窿形的石窟。 快到尼姑庵时,许灵儿问道:“吴莲,张敏儿现在怎么样?她还在想当皇后娘娘吗?” “姐姐,能看得出来,其实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属迫不得已。” “那么,她愿意一辈子出家吗?” “她、她……”吴莲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答道:“她天天盼着能见朱公子一面……” “这又是为何?我听说,她是被你哥哥吴襄娶回家的?”许灵儿故意这么问道。 提起了吴襄,吴莲的眼圈一红,落下了眼泪,踌躇了一会儿,低头答道:“听月儿姐姐说,我哥哥在宁波得了大病,他现在已经傻了。姐姐,奴婢求求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接过来,我、我来照顾他一辈子……” 无论吴襄如何对待他的妹妹,但吴莲依然挂念着她的哥哥,这份兄妹之情,使许灵儿颇受感动,因目前并不清楚陈元化、吴襄和黄炳文之间的关系,没敢贸然答应吴莲,沉默了片刻才答道:“这件事还是听从月空长老的安排吧。” “姐姐,我哥哥贪财好色,已经有了报应,看在佛祖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吴莲哭着哀求道。 这时,在她们的身后,有个女性的声音传来:“莲儿,这位姑娘是谁?” 许灵儿转过身来,发现有个少女身着海青的缁衣,带着平顶尼姑帽,亭亭玉立,不加掩饰的清纯稚气,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机敏,透着刚毅豁达的神情。 吴莲抹去脸上的泪水,答道:“小玉姑娘,这位便是许灵儿姐姐。” 韩小玉双手合十、微闭双目,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微笑着上前道了个万福,讲道:“奴婢拜见姐姐。” 许灵儿对韩小玉客气了几句,三人一起回到了尼姑庵,这时,太阳也快要落山了。此刻,月儿正在厨房做饭,张敏儿独自盘腿打坐,时而诵一段刚学会的佛经,态度显得极为虔诚…… 韩小玉刚进院门,便大声喊道:“月儿姐姐,敏儿妹妹,有贵客来了。” 于是,月儿走出了厨房,她看了许灵儿一眼,赶忙低下了头,却没有任何表示。许灵儿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似乎还没好利落,正准备主动与她搭讪,忽然发现有个尼姑打扮的姑娘,从庵中走了出来…… 瞧见眼前的这个尼姑,简直与罗阿敏别无二致,只是显得更加年轻、清纯,十分招人伶爱,把许灵儿惊得是目瞪口呆,不用说,她便是张敏儿。 许灵儿心中暗想:看来黄炳文、陈元化和吴襄等人,在寻找罗阿敏这件事上,还真是没少下功夫!于是,她微笑着问道:“请问这位姑娘,你就是那九天玄女下凡、有娘娘之命的张敏儿吧?” 张敏儿顿时满脸绯红、羞愧难当,赶紧双手合十,上前道了个万福,念道:“阿弥陀佛,敏儿之命如草芥一般,姐姐千万不要再取笑于我……” 就在她们说话之际,月儿回厨房做饭去了。韩小玉将许灵儿请进庵中,讲道:“姐姐,跟我们一起用斋饭吧。”说着,便开始摆放餐具。 吴莲和张敏儿见状,一起进厨房帮忙去了,不一会的功夫,三人把热气腾腾的斋饭,端到了餐桌上。 月儿在餐桌旁坐下,傻怔怔地看着许灵儿,双手合十,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韩小玉介绍:“灵儿姐姐,现在,我与月儿是干姊妹,她曾在汤府生了重病,是我和朱公子把她送回了家,认了她的母亲当干娘,顺道去了趟凤阳栖岩寺,请来了月空长老。” “小玉,今后这儿就全靠你啦。”许灵儿不禁暗自惊叹,韩小玉果然精明强干。 大家坐在一起用斋,许灵儿也不客套,这时,她心中却有个疑问:刚才听韩小玉所言,月儿的母亲应该是个值得尊重的老人,那么,又是何人把月儿卖进了翠花楼? 于是,许灵儿问道:“小玉,过年的时候,你有没有去给干娘拜年?” 韩小玉冰雪聪明,谨慎地答道:“灵儿姐姐,年前我回了趟江北,给干娘送去了新年贺礼。你知道吗?月儿是被他哥哥铁牛带回南京的,如今,铁牛在翠花楼当了大茶壶,为此我们都十分担心,他很有可能会找到这儿来的。” 在这段日子里,月儿的状态时好时坏,还在盼着汤景将来能娶她,而汤景也曾暗中叮嘱韩小玉,让她对月儿多多照顾。 正在埋头吃饭的月儿,忽听韩小玉提起了她哥哥铁牛,顿时涨红了脸,泪水忍不住直往下淌,全都掉进了饭碗里…… 大家又是一阵沉默,快吃完饭时,吴莲和张敏儿几乎同时开口:“朱公子……” “公子什么时候能来看我们?”一听吴莲也在问,张敏儿便住了口。 许灵儿知道,朱辉和她们俩都有过一夜之情,微笑着答道:“如今朱辉不比以前了,他已经当了锦衣卫总旗官,有要务在身,恐怕身不由己。” “我听说,他每天晚上都要骑马来到栖霞寺,跟月空长老学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小玉姐姐就是不告诉我们,他到底在哪儿练武?也从来不让公子来看我们一眼。”张敏儿低声讲道。 许灵儿惊奇地问道:“是吗?” 这时,张敏儿白了韩小玉一眼,撅着小嘴讲道:“月空长老让小玉姐姐管着我们,整天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真是无聊得要命。” “小玉,朱辉每天何时来栖霞寺学武?”许灵儿问道。 “姐姐,你想一想,年前他去了京城,这才刚回来几天?所以说,他不是每天都来的,再说了,他什么时候来,其实我也不知道。”韩小玉答道。 “我知道,酉时来,戌时走,几乎每天都来,这是公子送我来栖霞寺的时候,亲口告诉我的。”吴莲讲道。 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许灵儿讲道:“现在正是酉时,这臭小子,我让他带我一起来拜佛,他还找千般理由,不肯陪我一起过来。” 大家都吃完了饭,月儿回厨房去洗碗,在张敏儿和吴莲的央求下,得到了许灵儿的同意,于是,她们一起去寻找朱辉。 晴空万里无云,漫天星斗如宝石般镶在苍穹;新月如钩,朦胧的月光洒在月牙池,仿佛披上了层透明的轻纱,凄凉的山风吹来,泛起了一道道涟漪…… 在栖霞寺山门前转悠了半天,四个姑娘冻得瑟瑟发抖,也没找到朱辉练武的地方,张敏儿心中着急,拦住了一个小沙弥来打听。 小沙弥指着远处的一片松树林,讲道:“好像是有个施主跟月空长老学武艺,就在前面的林子里。” 张敏儿谢过了小沙弥,招呼着大家来到了这片松林,里面果然有块空地,只见地面栽着梅花桩,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却没看见一个人影。 于是,韩小玉讲道:“跟你们说,你们还不信,我不说么,他不会每天都来的。” 发现吴莲和张敏儿都在翘首企盼,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许灵儿问道:“小玉,你给我说实话,如果正常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在这儿?” “姐姐,若是平常,确实应该在,一般情况下,他会先练习昨日学的招数,到戌时,月空长老再来教他新的。” 这时,许灵儿突然想起了海瑞的一番话:……唯有杀伐果断,方能保天下太平! 记得朱辉是这么回答的:海大人,我明白了,必然不会辜负你的厚望! 想到这儿,许灵儿急忙转身跑出了这片松林,韩小玉紧随其后,喊道:“灵儿姐姐,再等一会儿吧,也许月空长老会过来的。” 许灵儿对她摆了摆手,答道:“小玉,你们赶快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现在得赶紧进城去办。” 说罢,许灵儿也不再管她们,一路小跑,来到栖霞寺山门外的马厮,牵出了自己的马,在昏暗的月光下,沿着山间小道,快马加鞭赶往南京城。 就在许灵儿走后不久,月空长老来到了这片松林,发现韩小玉、吴莲和张敏儿还在此处徘徊。 “你们到这儿干什么来了?小玉,朱辉为何没来练武?” 韩小玉拜见了师父,把许灵儿来栖霞寺的经过讲了一遍。 “她走了多久?”月空长老问道。 “约莫有半个时辰。”小玉答道。 月空长老沉思了片刻,命令道:“小玉,立刻把她俩送回去,你跟我进趟城。” 许灵儿回到了汤府,将马儿交给婉兮,讲道:“请帮个忙,赶快喂点草料,过一会儿我可能还要出门。”说罢,急匆匆来到了二进院。 在西耳房找到了清扬,许灵儿问道:“朱辉在府里吗?” “姐姐,朱辉和宋河一起到栖霞寺去练功,你没碰见他们吗?”清扬疑惑地答道。 这时,许灵儿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低声讲道:“清扬,请不要声张,陪我一起到西安门外三条巷。” 清扬立刻反应了过来,惊恐地问道:“莫非这两个傻小子去刺杀黄炳文?” “没错,我担心他们不是黄炳文的对手。” 清扬顿时变得十分紧张,拿起佩刀就要出门,讲道:“姐姐,你留在这儿帮我看家,我去去就回。” “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也好,自你和罗阿敏聊过之后,罗氏姐妹现在非常配合,家里应该不会有事,咱们一起去吧。” 二人牵马出了汤府,清扬在头前带路,来到了旧皇城西安门外三条巷,这时,就听巷子里杀声一片。 在昏暗的月光下,她们二人驻足观瞧,只见朱辉和宋河黑巾蒙面、身穿紧身的黑衣、正和一群泼皮无赖杀得正酣…… 朱辉舞动手中的弯刀,将迎面的几个人砍翻在地,接着,又追过来一大群,令他应接不暇…… 宋河时而腾空跃起、时而伏地盘旋,挥舞双掌,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围在身边的这伙人打翻在地,紧接着,又杀出来一大群,把他给团团包围…… 黄炳文和一个壮汉站在不远处,对交战的双方冷眼旁观,当他们发现,两个刺客渐渐有些不支,这才舞动手中的长刀,准备冲上前来砍死朱辉和宋河。 这时,朱辉和宋河联起手来,背靠背进行防御,二人仿佛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在这万分紧急时刻,清扬按捺不住了,准备杀将过去帮忙,却被许灵儿急忙拦了下来。 此刻,许灵儿已经看出了朱辉的意图,低声讲道:“清扬,看来他们杀不掉黄炳文,现在正准备逃跑……” “姐姐,刀枪无眼、瞬息万变,他们如何能逃得出去?” “清扬,你再看……” 话音未落,就在黄炳文和那黑大汉挥舞着长刀、逼近他们二人的刹那间,突然腾空闪出一团火球,只见巷子里顿时硝烟弥漫,清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哪里还有朱辉和宋河的踪影…… “我们快走吧。”说罢,许灵儿和清扬一起策马扬鞭,迅速离开了现场。 这时,就听黄炳文扯着大嗓门,高声讲道:“行刺本官的是倭寇,快去告知上元县和应天府衙门,今夜全城捉拿倭寇……” 在三条巷口的另一端,月空长老讲道:“小玉,我们走吧。” 此时的韩小玉双腿发软,早已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低声问道:“师父,他们不会有事吧?” “他们已经跑了,我们也回去吧。” “师父,跟着当官的那个黑大汉,就是月儿的哥哥铁牛……” (本章完) 第125章 金陵金梦 40、金陵夜殇 深夜亥时,应天巡抚衙门外登闻鼓咚咚作响,黄炳文手持东厂的令牌来找海瑞,宣称遭到了倭寇的袭击。作为南京城最高行政长官,海瑞不敢怠慢,紧急升坐公堂,派出杨捕快等公差盘查客栈旅馆;与此同时,上元县、江宁县衙门的差役,也全都行动了起来…… 南京城内灯火通明,一夜之间如临大敌,锦衣卫应天卫所的官兵全体出动,沿十三座城门布防…… 铁牛扛着一柄长刀,率领一群泼皮无赖,在西安门外挨家挨户盘查,闹得是鸡飞狗跳,哭喊声震天…… 朱辉和宋河早已逃回了汤府,被许灵儿带进了二进院的客房,他们还像没事人一样,彼此对视了一眼,会心的一笑。 “姐姐,虽然没杀掉黄炳文,但我们杀了不少跟着他作恶的泼皮无赖,海大人不是说么,对待这些丧心病狂之徒,唯有杀伐果断……” 没等朱辉把话讲完,许灵儿厉声喝道:“简直是胡闹!海大人还说除-恶-务-尽,仅凭你们二人之力,能做到了吗?” “千户姐姐,咱们杀一个是一个,你说对吧?呵呵……”宋河微笑着答道。 “擒贼先擒王,杀那些喽啰有什么用!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今后再对付黄炳文可就难了。你们可曾想过,黄炳文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晚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将会受你们的连累!”许灵儿气愤地讲道。 这时,仍在书房看书的汤景,忽然听见满大街的吵闹声,赶忙跑出来找到了婉兮,问明情况之后,气哼哼的前来责备朱辉和宋河,骂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谁让你们行刺黄炳文去了?” “叔叔,我们也没有料到,黄炳文刚回南京才几天,居然网罗了这么多泼皮无赖,采用人海战术来对付我们,要不然的话,他活不过今晚。”朱辉答道。 “大叔,对于这黄炳文,我可是了解他的秉性,咱不杀掉他,他早晚找上门来欺负我们……” 许灵儿赶忙打断了宋河,安慰道:“汤大官人,没事的,黄炳文暂时找不到这儿来的。” “有许千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汤景说着,给她深施一礼,接着讲道:“早在春节前,就听说翠花楼就开始招兵买马,远到江都扬州、近有上元、江宁等地,他们网罗了数百名泼皮无赖,在西安门三条巷外租了好几处院子,占了半条胡同……” 听汤景又提起了翠花楼,朱辉微微一笑,急忙问道:“叔叔,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你是不是又不老实了?” 汤景把眼一瞪,伸手要去追打朱辉,骂道:“臭小子,你还敢笑?这回你们算是捅了马蜂窝!” 许灵儿心中暗想,怪不得黄炳文刚过完年,就跑到了南京,原来他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但不知他想用这些泼皮无赖干些什么?便问道:“汤大官人,你来说说,黄炳文到底意欲何为?” “我也是从外面听说的,黄炳文公报私仇,端了人家翠花楼之后,却没有料到,老鸨子把银子都存进了兴记钱庄,当他跑到钱庄兑换银子时,发现钱庄掌柜庞尚鹏根本不买他的账,并在海大人的支持下,严词拒绝了黄炳文,但这黄炳文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有样学样,自己搞了家兴隆钱庄,准备大干一场。”汤景答道。 “就算他要开钱庄做买卖,弄这些泼皮无赖又有何用?”许灵儿不解地问道。 “人家兴记钱庄掌柜庞尚鹏,本是朝廷三品大员出身,有应天府的照应,和海大人相处的很好,官府的买卖就够庞尚鹏赚钱的,这黄炳文什么德性,海大人能买他的账?他那兴隆钱庄只能靠放高利贷赚钱。你想,放高利贷的,能离得开这些泼皮无赖吗?”汤景答道。 宋河很不服气,讲道:“泼皮无赖再多,也是乌合之众,怕他们作甚!” 汤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讲道:“我们用不着和这些人争强斗气,要是黄炳文不来跟我们捣乱,他做什么买卖,也与我们无干,许千户,你说呢?” 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认真地回忆了一遍,许灵儿讲道:“今后,你们切不可大意,黄炳文以调查严世蕃、罗文龙等人的海外财产为由,以东厂掌刑官的身份到南京办案,连成国公老王爷都节制不了他,如今,他在南京招募了无数的泼皮无赖,还开了一家钱庄,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在什么?”汤景问道。 “我有个主意,他不是开钱庄吗?那好,让叔叔以筹资为名找他谈生意,把他约出来喝茶,我和宋河联手,一定能把他干掉。” 汤景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踢了朱辉一脚,骂道:“臭小子,叔叔还想多活几年!” “看来,黄炳文依然会把寻找罗氏姐妹,作为调查那笔巨额财产的突破口,同时,他极有可能想尽一切办法,栽赃陷害海大人,以便他将来独霸金陵,甚至他还梦想着官升两级,窥探应天巡抚的高位。”许灵儿说着,深感形势十分严峻,转而对朱辉讲道:“再过几天,我就该走了,今后凡重要的事务,你务必给海大人禀告,多与月空长老、汤大官人、何氏夫人商议,切不可再鲁莽行事。” “听见了吗?臭小子,别以为当个锦衣卫总旗官,就能拿根鸡毛就当令箭,像那些泼皮无赖一样,得志就猖狂;也别以为,普天下就你一个人聪明,知道吗?小子!聪明总被聪明误,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还未等汤景把话说完,婉兮领着何氏夫人找来了,神情慌张地讲道:“叔叔,大群官兵正在外面砸门,说要进府搜查。” 汤景一听,顿时吓得腿肚子转筋,连叹了三声,无奈地问道:“这他娘的可怎么办?” “是巡抚衙门的人吗?”许灵儿问道。 婉兮摇头答道:“是东厂掌刑官黄炳文。” “你们都不必紧张,我去应对。”许灵儿说着,便走出了房门。 发现朱辉和宋河也跃跃欲试,许灵儿狠狠地瞪了一眼,呵斥道:“还跟着捣乱!赶快睡觉去,天塌不下来。” 何氏夫人十分感动,上前道了个万福,讲道:“许千户,汤家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你们先去吧,我取件东西,随后便来。” 这时,就听外面已经拿滚木开始撞门,许灵儿讲道:“婉兮,千万不要激动,一切听我的。” 婉兮听罢点点头,来到大院门口,大喝一声:“什么人敢到此捣乱?” 等外面的撞击声停止了,婉兮才把门打开了,许灵儿急忙走了出来,正好与黄炳文迎了个对面。 黄炳文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把手中的佩刀一挥,冷笑着问道:“许千户,为何会在这儿碰到你?” 许灵儿上前一抱拳,高声答道:“原来是黄掌刑官,卑职奉五军都护府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王爷之命出使江南,就住在这座府上。请问黄掌刑官,三更半夜来此,找卑职何事?” “哈哈……”黄炳文立刻笑得前仰后合,答道:“前来捉拿行刺本钦差的倭寇,许千户,咱们不要废话,快给本官闪开!” 这时,何氏夫人和清扬正在杂货间,翻箱倒柜忙着找东西,二人全都急得满头大汗…… 忽然,汤景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问道:“你们在找什么?” “太祖爷给东瓯王颁发的免罪铁卷,卖掉老宅的时候,差点就被你扔了,现在还有脸来问。”何氏夫人生气地答道。 “别找了,这铁卷到成祖爷年间就没用了,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现在谁还认你这个?”汤景答道。 突然,清扬的眼睛一亮,抬起头喊道:“婶婶,找着了。” “走,赶紧拿给官差看看。”何氏夫人说着,手捧着这个锦盒,颠着小脚,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就来到了一进院。 此刻,官兵们正在围攻婉兮和许灵儿,准备强行进府搜查,眼看她们俩就要招架不住,藏在院里的朱辉和宋河也都跃跃欲试,却被何氏夫人把他们拦住了。 何氏夫人站在门口的台阶之上,大声问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开国元勋东瓯王府?快让你们的长官过来说话!” 南京城谁人不知汤家的背景,官兵们听罢,全都后退了几步。 于是,黄炳文催马上前,高声答道:“就本官所知,东瓯王府明明在聚宝门内南门大街,此地是大贪官前应天巡抚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的私宅,什么时候成了东瓯王府?呵呵,大家不要怕,给我上!” 许灵儿、何氏夫人、婉兮和清扬毫不畏惧,并肩拦住了官兵……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喊道:“江南提学官吴大人驾到。” 原来,当海瑞得知黄炳文带人前去搜查汤府,他本要亲自前来堵截,路上恰遇汤景的这位老世叔吴学政。 自吴学政的清廉形象被揭穿之后,还被人举报贪腐,海瑞早已对他满腹成见,但此时,他却替海瑞解了围。 吴学政深知海瑞和黄炳文之间矛盾很深,为了在巡抚面前表现自己,便劝海瑞回避,他有办法能使黄炳文退兵,以弥补他也海瑞之间的间隙。 海瑞也担心,这个大太监的干儿子,肯定不买自己的账,拿他真没办法,如果与黄炳文的矛盾彻底激化,恐怕也不好收场,于是,便让吴学政前来调解。 四品大轿在汤府的门前落下,吴学政迈着八字方步,踱到了黄炳文的马前躬身施礼,讲道:“请掌刑官大人稍安勿躁,老朽有话要说。” 黄炳文根本不把这位江南提学官放在眼里,喝道:“本钦差奉旨捉拿倭寇,任何人不得阻拦!” 这时,何氏夫人走上前来,把锦盒交到了吴学政之手,讲道:“老世叔,你来的正好,把太祖颁发给汤家的免罪铁劵,拿给这位掌刑官大人看看吧。” 于是,神情肃穆的吴学政双手接过锦盒,放在台阶之上,对其三拜九叩,随后,从中取出了一张黄纸,递到了黄炳文的近前,讲道:“掌刑官大人,千万不可鲁莽,这可是太祖爷给汤家颁发的……” 黄炳文开始作难了,犹豫了半天也不敢去接。他心中明白:别看这铁卷在当今皇帝面前没什么用,既然他们拿这个作为挡箭牌,如果真不把太祖放在眼里,万一哪天出点纰漏,被人拿这件事弹劾自己,还真说不好会是什么结果…… 就在黄炳文踌躇之际,远处跑来了一匹快马,来者是南京锦衣卫所的一名校尉,到了汤府门前翻身下马,拱手讲道:“启禀黄大人,我们已经抓到了刺客。” 黄炳文本来打定了主意,还得继续找借口,一定要进汤府搜一搜,忽听锦衣卫抓到了刺客,急忙问道:“刺客是什么人?” “刺客共有四人,其中有两个倭寇,他们已经招了供,陈千户正等着大人回去处置。” 黄炳文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讲道:“提学官大人,打搅了。”说罢,便带领手下人撤离了汤府。 在返回南京锦衣卫所的路上,黄炳文问道:“你们已经审过了吗?” “审了,有两名黑衣倭寇,还有两个自称是商人,其中有个小子非常嘴硬,被我们打得皮开肉绽,他也不肯招认,但那年长的商人,却已经招认了,不过,他口口声声说,与大人你的交情不错。呵呵,卑职猜测,干这种事的,肯定是熟人。”这名校尉自作聪明地答道。 黄炳文一听,感觉有些不对头,接着问道:“你们是从何处抓来的刺客?” “在朝天宫附近,有一家叫兴隆钱庄的店铺……” 没等这个校尉把话讲完,黄炳文被气得怒目圆睁,差点摔下了马,恶狠狠地骂道:“混蛋的东西,坏了老子的大事!” 黄炳文等人回到了南京锦衣卫所衙门,应天府的杨捕快正好也在这儿,他也是听说抓到了刺客,受海瑞的差遣,到这儿提审疑犯来了。 “陈千户,抓来的倭寇可曾招供?”黄炳文问道。 陈千户颇为自豪地答道:“禀报黄大人,下官已经审了,因倭寇不懂我们的言语,现在还没有口供,不过,他们的同伙都已经招供了。” 这时,有人把陈元化、张狗儿、还有两名黑衣壮汉押了过来,黄炳文气得直跺脚,愤愤地骂道:“你们这群饭桶,全都给我滚出去!” 四人当中,只有陈元化没挨打,但他现在也不想辩解,便低下头沉默不语;张狗儿和两个黑衣壮汉伤得可不轻,浑身的衣服都被打烂了,还在滴着鲜血…… 不明就里的陈千户看了杨捕快一眼,杨捕快站在门口面带笑容,抱拳讲道:“恭喜黄大人、恭贺陈千户!既然已经抓到了刺客,在下赶紧通知应天巡抚衙门,及上元、江宁二县的府衙,不要再骚扰百姓了。” 黄炳文实在搞不明白,陈元化为何带着两个倭寇到了南京?这会儿也没心情搭理他们,便命铁牛把他们押回西安门外三条巷。一路之上,陈元化没敢吭声,他认为,既然落在了黄炳文之手,总该放了自己吧。 天近五更,大家全都困得睁不开眼睛,黄炳文更是满腔怒火,任凭手下的这些泼皮无赖,对陈元化等人连打带骂,最后把他们关进了囚室。 “黄大人,冤枉啊,我是陈元化,我有话要说。” 张狗儿并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劝道:“陈掌柜,有点骨气,不问青红皂白冤枉我们,我就算变成厉鬼,也饶不了这些狼心狗肺的官差!” 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黑衣人,用日本话质问道:“见我们穿了一身黑衣,剃了个月带头,就把我们当成倭寇,真是岂有此理!陈掌柜,你为何要招认?难道想害死我们吗?” “大明官府可能把外国人都当成海盗,我们回去之后,必须得把真相禀告松浦隆信大人,不会让他往你的钱庄投半两银子。”另一个日本人气愤地讲道。 “对不起,二位松浦先生,如果我不招认,他们会把你们两个直接打死,不过,到这儿就安全了,那位黄大人是在下的朋友,也是钱庄的股东,很快就会放了我们。”陈元化答道。 “你为了自己不挨打,就昧着良知招供,和你这样的人合作做生意,我没有信心!” “既然这位长官是你的朋友,那他为何还不放了我们?” 这时,张狗儿也气愤地讲道:“陈掌柜,对大明朝廷,我算彻底死了心,若能活着出去,我今生今世,再也不和他们打交道。” 此刻的陈元化十分尴尬,不明白黄炳文为何还不来释放他们…… 守在门外的铁牛冻得够呛,听他们在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没完,心中早已憋着一肚子火,带着手下人冲进来,对他们又是一顿暴揍,这回连陈元化也没放过…… 可能是铁牛等人下手重了点,只听两个日本人发出猪一般的嚎叫,陈元化高声喊道:“黄大人,快来救救我们吧!” 这时,只有张狗儿咬紧了牙关,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本章完) 第126章 金陵金梦 41、侠肝义胆 黄炳文此番回到南京,确实准备大干一场,如果将来还想升官,那手里必须得有银子才行,虽然他负责海外寻宝的任务,但那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出海寻宝也得需要大量的经费,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钱庄的生意干起来。 他本想这两天就到宁波去一趟,问问陈元化募捐到了多少银子?却没曾想到,这个混蛋居然偷偷地跑到了南京,身边还带着两个日本人,私自住进了兴隆钱庄,真不知他们这是意欲何为? 对于这次行刺事件,黄炳文的直觉认为,可能和朱辉、许灵儿等人有关,更没料到,陈元化和那俩日本人却被当成了刺客,还被南京锦衣卫卫所和应天巡抚衙门结了案,想起这些事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听着陈元化等人一声声的惨叫,他再也睡不着了。 裹了身棉袍出来,黄炳文到了囚室的门前,喊道:“铁牛,你给我出来!” 铁牛等人住了手,这时,陈元化听见了黄炳文的声音,急忙拉住两位松浦先生,示意他们不要再喊了,等打手全都出了囚室,黄炳文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于是,陈元化委屈地讲道:“黄大人,这是一场误会。” “陈掌柜,你没事跑到兴隆钱庄干什么?” 陈元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哀求道:“黄大人,快放了我们吧,我们是无辜的,你也不想想,无论如何我们也不敢行刺。” “跟我来吧。”黄炳文说着,把陈元化带出了囚室,铁牛过来把门又给锁上了。 两位松浦先生发现,陈元化被大官给带走了,终究还是没人有释放他们,就觉得上了陈元化的当,其中一人挪到了张狗儿的身旁,低声讲道:“请帮帮忙。” “如何帮你?”张狗儿问道。 “在我的腰带中,有把手甲钩,已经快扎进了我的肉里,你慢慢地帮我取出来,用这个钩子,帮我解开绳索。” 与此同时,黄炳文命人给陈元化松了绑,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卧房,讲道:“陈掌柜,坐吧。”等陈元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黄炳文又钻进了被窝,半坐在床上,冷冷地打量着他。 陈元化被看得毛骨悚然,低头问道:“黄大人,既然你已回了南京,为何不来兴隆钱庄找我们?” “陈掌柜,你用不着跟本官打哑谜,我且问你,你是不是认为,大年初一紫禁城午门出事之后,我现在已经丢官罢职?如今,吴襄这小子成了废人,你偷偷跑到南京来,想独占兴隆钱庄不成?”黄炳文毫不客气地问道。 陈元化大惊失色,急忙解释道:“黄大人,小人岂敢有这样的妄想!知道大人你吉人自有天相,在下回到宁波,就赶紧筹集经费,本想过了正月十五,就把咱们兴隆钱庄南京总号开张营业,迎接大人你的到来,我们不能误了收购生丝的季节。” 黄炳文摇了摇头,似乎看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问道:“陈掌柜,你如果心中还有本官,起码应该到翠花楼去问问吧?” 发现根本瞒不过黄炳文,陈元化惭愧地低下了头…… 原来,在福建月港经商的两位松浦先生,趁着来给陈元化拜年的机会,到宁波来找他谈生意,一直等到大年初三,陈元化才从京城回来。 对这二位松浦先生的到来,陈元化不敢怠慢,知道他们是平户藩主松浦隆信的近亲,热情地接待了一番,双方谈起了钱庄的业务。 现在的兴隆钱庄宁波分号,已经募集了四十万两银子,本来这是三个人的买卖,如今黄炳文已经倒台了,极有可能被问罪下狱,吴襄成了废人,那么,南京总号成了自己的。正准备等到开春的时候,陈元化回日本联络松浦隆信,找他多借些银子,以备参与收购生丝,与兴记钱庄展开竞争。 于是,过了正月十五,陈元化便带着张狗儿和二位松浦先生,立刻来到了南京,装饰店铺,准备开张营业,也顺便让他们长长见识,领略六朝金粉之地的繁荣,好让他们在松浦隆信的面前,给自己多多美言几句。 昨天,他们四人干了一天活,在钱庄旁边的馆子吃晚饭,全都喝得五迷三道,回店铺就睡觉了,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到了后半夜,官府在全城搜捕倭寇,结果,就被饭馆的伙计所举报,南京锦衣卫冲入了兴隆钱庄,没问青红皂白,就把他们全都抓走了。 这些场景,在陈元化的眼前一幕幕闪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坐在椅子上打起了哆嗦…… 沉默了半晌,黄炳文突然厉声问道:“你带着那两个倭寇过来,到底意欲何为?” 对于黄炳文对吴襄如何黑吃黑,陈元化曾亲眼看见过,跟这种人合作干买卖,总是提心吊胆,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想把找松浦隆信借钱,便谨慎地答道:“这两位是在下的故交,他们都是本分的商人,一位叫松浦信昌、一位叫松浦信盛,平时在福建月港经商,到宁波给我拜年来了,顺便带他们到金陵长长见识。” 黄炳文依稀记得,被朝廷处死的海盗王直,就是得到平户藩领主松浦家的庇护,当年,王直在日本国自称徽王、风光无限,想来这二位松浦先生,一定和平户藩主有渊源,便绷着脸冷笑一声,问道:“他们都是来自日本平户藩,呵呵,果然是倭寇!” 陈元化从椅子上下来,赶忙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答道:“自那王直、徐海等海盗头目死了之后,刚刚又铲除了海盗余部邓碧川等人,松浦隆信改信了天主教,早已不再派遣倭寇骚扰大陆沿海,如今,他们听说咱们开放海疆贸易,翘首以盼能到宁波朝贡,不可能派遣倭寇到金陵为非作歹,请黄大人明鉴!” 发现陈元化吓成这个样子,黄炳文微微一笑,现在,他现在还负责海外寻宝的任务,或许能用得上这两个日本人,矜持地讲道:“陈掌柜,如果本官认为是他们是刺客,还能让他们活到现在吗?” 于是,陈元化长舒了一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哀求道:“黄大人,在下求你开恩,赶紧放了他们吧。” “放了他们可以,不过,今后还指望你们帮忙……” 黄炳文的话音未落,忽听外面叮叮咣咣地打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发出嘶声裂肺的嚎叫…… 二人急忙跑了出来,只见两位松浦先生和张狗儿,正与铁牛等人厮打在一起…… “快给我住手!”陈元化喊叫着,冲上前拉开了两位松浦先生。 这时,黄炳文一脚把铁牛踢翻在地,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为何把他们放了出来?” 铁牛抱着脑袋,跪下来答道:“黄大人,是、是倭寇自己解开了绳索,跑出来的……” “真是一群废物!”黄炳文大声骂道。 发现这三位衣衫褴褛、满脸的血污,被折磨得没了人样,陈元化趁此机会,让他们赶紧给黄炳文跪下,但这三位却立而不跪,全都对黄炳文怒目而视。 这时,天也亮了,黄炳文讲道:“一场误会,让你们受苦了!铁牛,赶紧去请个郎中来,给他们换上新衣,等着医治创伤,好酒好菜招待,晚上就让他们住在翠花楼。” 铁牛不解地问道:“黄大人,既然他们不是刺客,那还要不要安排弟兄们再去抓人?” “抓你个头!刺客早跑了,还不快给陈掌柜和这三位贵客道歉!”黄炳文吆喝道。 铁牛有些不服气,心中暗道:昨晚上明知道刺客不是他们,你还不早点把人家放了?他来到这四人面前鞠躬施礼,讲道:“在下是个粗人,真是十分抱歉,原来是场误会,请各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啰啰嗦嗦,还不快去请郎中!”黄炳文怒道。 于是,铁牛抱起脑袋就跑,黄炳文这才给他们安排客房,其手下的喽啰端给端来热水,拿来新衣,等他们洗漱完毕,全都躺在床上蒙头大睡…… 陈元化这一觉睡到了日头偏西,醒来之后,不见了那三位,赶紧跑去询问,黄炳文问道:“陈掌柜,你是不是也想去消遣、消遣?” 可能是自小穷怕了,陈元化没有别的心思,只想为儿子陈学文留下点产业,听黄炳文这么一问,虽然有些蠢蠢欲动,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笑着答道:“黄大人,看我这糊涂劲的,昨天夜里把我们抓走时,咱钱庄的铺子还敞着门,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要不然的话,里面的东西可被小偷给搬完了。”说着,他就急着要出门。 黄炳文也没拦他,讲道:“里边的东西肯定被偷完了,再买新的吧,你一天没吃没喝,还不陪我喝一杯?”陈元化想想也是,便停下了脚步。 既然躲不开黄炳文,陈元化就准备给他交个实情,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情况,给他一五一十讲了一遍,不过,把罪责全都推到了玄德真人的头上。 发现他听得很认真,陈元化认为,应该多拿玄德真人做做文章,但黄炳文似乎对玄德真人没什么兴趣,又开始聊起了张敏儿和吴莲…… 正在二人边吃边喝、聊得正起劲时,忽见铁牛闯了进来,黄炳文顿时拉下了脸,生气地讲道:“你这莽夫,吃个饭也不让人安省。” 神情紧张的铁牛看了一眼陈元化,赶忙来到黄炳文的身边,趴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会儿,这时,陈元化发现,似乎又出了什么大事。 于是,黄炳文跟着铁牛走了客厅,问道:“到底有没有抓到那几个混蛋?” 铁牛把头摇得像波浪鼓,身子直往后退,结结巴巴地答道:“黄大人,我、我马上去找应天巡抚,全城戒严,咱再搜查一遍。” 气得黄炳文紧跑一步,一脚把他踹到在地,骂道:“狗东西,你还找应天巡抚去全城戒严,你以为你是钦差?戒严还戒上瘾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早晚让海瑞把你给宰了!”边骂,边拿脚使劲踹他。 就在铁牛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的时候,陈元化走了出来,看着这个场面,他也不敢啃声。 这时,黄炳文盯着陈元化,颇为不满地问道:“你带来的那臭小子,是你什么人?” 陈元化马上意识到张狗儿出事了,对于他来讲,这张狗儿是东家林风派在宁波的探子,尽管林风下落不明,但他的连襟兄弟马五接管了商团,虽说马五没当过海盗,但他一直在琉球搞团练,给林家酒坊看家护院,手下养着一群乡勇,也是一个狠角色,要是张狗儿出了意外,他真不敢再往下想……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陈元化答道:“那是在下的侄儿,乡下人,没什么见识,请黄大人多多谅解。” 黄炳文心道,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就想让我谅解?顿时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明就里的陈元化不解地问道:“铁牛兄弟,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本来是好心,按黄大人的吩咐,给他们三人医好了外伤,酒足饭饱之后,让他们到翠花楼去过夜,没想到这张狗儿,他、他居然拐了我们翠花楼的姑娘,跑了……” 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陈元化急切地问道:“他跑去了何处?翠花楼这么多大茶壶、捞毛的,还能让他跑了不成?那两位松浦先生没事吧?” 这时,黄炳文平静了下来,讲道:“两位松浦先生玩得正兴,算了,没见识的乡巴佬,跑就让他跑了吧,看在陈掌柜的份上,拐走一个青楼的姑娘,算不了什么。” 陈元化觉得这他娘的张狗儿有病,到了青楼该玩你就玩呗,你爱怎么玩,也不要你的银子,居然还拐走人家的姑娘,气愤地骂道:“这个没见识的小兔崽子,等回到宁波,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黄炳文劝道:“算了、算了,陈掌柜,咱们继续喝酒,跟这没见识的乡巴佬,着不起这急!” “给黄大人添麻烦了,黄大人你大人大量,在下先给你请罪。”陈元化说着,对黄炳文深鞠一躬,于是,二人接着喝酒去了。 原来,郎中到来之后,把张狗儿和二位松浦先生唤醒,给他们医治伤口,因陈元化没挨打,身上没伤,也就没人叫他,等郎中给这三位医治完毕,他们觉得也没有大碍,酒足饭饱之后,铁牛把他们送到了翠花楼。 刘保见黄炳文送来的贵客,热情地招待他们到楼上住局,每个房间送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张狗儿沏上一壶茶,品着香茗,听这姑娘弹唱了一曲吴侬小调,正在欲火中烧之际,忽听隔壁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听有个少女大声哀求:“员外爷,饶了我吧,我是被人拐来的……” “这么水灵的,嘿嘿,老爷我也是花了银子的……”一个嗲声嗲气的老男人笑道。 “救命啊!”少女一声高呼,接着又哀求道:“员外爷,求求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嘿嘿,来吧……” 张狗儿腾地一下站起来,急忙跑出门外,朝隔壁房门就是一脚,却没能踢开,便立刻掏出了手甲钩,从门缝里伸了进去,挑动门栓,接着又是一脚,把门踹开了,只见一个胖老头正在对小姑娘图谋不轨…… 这时,张狗儿怒从心头起,用手甲钩挑起了胖员外背上的囊肉,就听这老头儿惨叫一声,刚一回头,却被利刃封住了咽喉,顿时血流如注…… 小姑娘也吓坏了,赶忙穿上被撕烂的衣服,讲道:“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快跟我走。”说着,张狗儿拉起这姑娘就往楼下跑。 华灯初上,正是翠花楼宾客盈门之时,直到张狗儿拉着那姑娘跑出了很远,刘保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命打手们追了过去…… 由于这姑娘跑得很慢,张狗儿也不认路,不一会儿,就被打手们给追上了…… 此时,受海瑞之托,朱辉和宋河正在监视翠花楼,希望能抓到黄炳文侵占翠花楼的证据,在官场上把他彻底扳倒,突然,他们发现有个衣冠不整的少年,拉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正被人追杀…… 于是,朱辉定睛观瞧,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海盗头目张三官之子吗?发现情况万分危急,也没再多想,对宋河讲道:“老弟,今晚咱们还得来一次土遁。” 宋河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再度联起手来,等这群打手到了他们的近前,突然腾空闪出两个火球,街面上顿时硝烟弥漫…… 这伙打手彷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了半天,哪里还有张狗儿和那姑娘的踪影…… (本章完) 第127章 金陵金梦 42、宣化四海 两个少年都曾生活在秋目浦,张狗儿的父亲张三官,是林风海盗集团的三号人物,而朱辉的父亲朱均旺只是秋目浦的更夫,二人虽然认识,却并不相熟,眼看张狗儿带着个少女从妓院逃了出来,出于本能,朱辉伸出了援手。 经历过刚发生的行刺事件,又有人在翠花楼前救人,黄炳文自然怀疑到了朱辉的头上。 朱辉救了张狗儿之后,不敢带他们回汤府,四个人趁着夜色,来到了内城东南隅的白鹭洲,此地曾是开国元勋徐达的府邸,故称为徐太傅园,在正德年间,徐达后裔徐天赐将该园扩建,成了南京最为壮观的私家园林,取名为东园。 在白鹭洲的东北方,有座名剎鹫峰寺,月空长老来到了南京,经常被城里的寺院邀请讲经,曾带着朱辉来过这儿,因此,认识寺院的住持明澈长老。 到了鹫峰寺山门前,四个少年这才停下了脚步,张狗儿正要拜谢救命之恩,突然认出了朱辉,迟疑了片刻,上前躬身施礼,讲道:“哥哥,真没想到是你救了我,请问你为何会到了南京?” 朱辉对秋目浦的海盗恨之入骨,此刻矜持地打量着张狗儿,微微一笑,也问道:“请问狗儿兄弟,你为何会去了那种地方?这姑娘又是你的什么人?” 这时,被救的姑娘依然惊魂未定,只穿了件单衣,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听闻此言,上前道了个万福,讲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是这位哥哥救了我,我与他却是萍水相逢……”说着,把手指向了张狗儿。 张狗儿将自己的棉袍脱下,披在了姑娘的身上,安慰道:“请小姐不用害怕,此乃是上天的造化,救下我们的这位哥哥,是我童年时的伙伴,尽管我们多年未见,把你托付给他,我很放心。” 朱辉问道:“狗儿兄弟,请问翠花楼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姑娘到底是谁?” “哥哥,你们也听见了,我和她萍水相逢,并不认识,因兄弟我还有急事要办,就此别过……” 说话之间,发现张狗儿转身便走,姑娘急忙拦住了他,娇声讲道:“各位哥哥,你们都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姓徐,松江府华亭人氏,名唤阿娇,只因我父失踪之后,在家里不受待见,本家爷爷要把我嫁给京城的傻公子,奴家宁死不从,过年时躲在了乡下外婆家,被人贩子劫走,卖进了翠花楼,今晚才逼我接客,差点**,幸亏被这位哥哥所救……” 听到此处,朱辉和张狗儿同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想,难道她是徐鲲的女儿? “朱公子,我知道你对我父亲很有成见,不过,小弟我也是血性的三尺男儿,这种事要是让你遇上了,相信你也一样会拼死相救……” 未等他把话讲完,朱辉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张狗儿,赞道:“狗儿兄弟侠肝义胆,令人敬佩!” 这时,沉默了半天的宋河,拍着张狗儿的肩膀,乐呵呵地问道:“这位侠士,你小小的年纪,为何去了那种地方?” 张狗儿颇显难为情,赶忙解释道:“小弟跟随掌柜的从宁波来到南京,却没有料到,昨晚却被人当成倭寇给抓了起来,还被打了个半死;后来,抓我们的长官知道错了,给我们赔礼道歉,招待我们去了翠花楼……” 昨晚,如果黄炳文胆敢硬闯汤府,朱辉和宋河都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但后来听说官府抓到了倭寇,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全明白了,但朱辉仍有个疑惑,黄炳文与陈元化并不陌生,为何会闹出这样的误会? 当然,朱辉也不便深问,微笑着讲道:“狗儿兄弟实在令人钦佩,不知你是否知晓,就在年前,陈掌柜救过一个名唤月儿的丫鬟,我们也在应天巡抚衙门救过陈掌柜,春节时,陈掌柜还到京城去给黄炳文拜年,请问兄弟,你可知道陈掌柜和抓你们的黄炳文,他们之间有何渊源?” 陈元化为了打听罗阿敏的底细,才把张狗儿从海外接来,因此,张狗儿对他的所作所为,都知之甚少,忽然听说朱辉和陈元化也曾有过交往,对于陈元化和黄炳文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张狗儿颇感兴趣,便答道:“哥哥,愿闻其详。” “昨晚,是否真有倭寇行刺东厂掌刑官黄炳文,我看未必。”朱辉说着,神情严肃地盯着张狗儿,认真地讲道:“但他借机在金陵城兴风作浪,实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在于……” 发现朱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狗儿急忙问道:“在于什么?” “狗儿兄弟是聪明人,在于什么,还用我来说吗?” “我明白了,不管罗家姐姐在何处,谁人胆敢动她们一手指,我就和谁拼命!” 这时,宋河发现没穿棉衣的张狗儿,冻得直打哆嗦,便劝道:“咱们进寺院再聊吧。” 张狗儿急着要走,忽然发现身无分文,颇为不好意思地讲道:“哥哥,借给小弟点银两,我确实得走了。” 朱辉也不想把他们现在的处境,全部都暴露给张狗儿,便递给他一袋碎银子,答道:“好兄弟,拿着吧。哥哥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将来在海外,若是遇到许灵儿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帮帮她,她可是救了萨摩无数的百姓,请兄弟你多多保重!” 张狗儿颇受感动,伸手接过了银子,躬身谢道:“小弟牢记哥哥的教诲,咱们就不再客套,拜托哥哥,请把阿娇送回老家去吧。” “不,我不要回家,家中已没了心疼我的爹爹,听说他被人卖给了海盗,我、我要去找我的爹爹……”阿娇说着,忍不住放声痛哭。 已经转身要走的张狗儿,回头劝道:“请姑娘放心,开春我下东洋,应该能救出你的父亲,若是你不愿回家,朱公子会照顾好你的,多多保重吧。” 就在张狗儿将要离开之际,从鹫峰寺山门外的居士林,忽然走出了三位老者,走在前面的正是月空长老。 朱辉感到很意外,赶忙上前施礼:“徒儿拜见师父。” “最近你们不去栖霞寺练功,老衲便出来走走,在鹫峰寺的居士林,巧遇两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老先生,就舍不得走了。”月空长老说着,对着已经远去的张狗儿,高声喊道:“少年施主留步,请到居士林来,老衲有话要说。” 张狗儿立刻停住了脚步,跑回到月空长老的近前,问道:“请问师父,是叫我吗?” 月空长老点了点头,微笑着答道:“你们刚才的谈话,老衲全都听见了,本来不想管你们,但吴先生说,既然你有意学那玄奘,何不收下眼前的三名徒弟,将来陪伴你远渡重洋、宣化四海。老衲深以为是。” 不明就里的张狗儿闻听此言,傻愣愣地看着三位老人,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这时,在长老身后有位老人讲道:“刚才听见朱公子提起了许灵儿,这位侠女算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其传奇早已誉满京师。” 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解释道:“当年,有多少忠烈之士,被严氏奸党所害,王大人便是其中之一,若非许侠女和李如松公子相助,恐怕徐阁老也扳不倒奸党,王大人必然会命丧奸党之手,今晚大家能聚在一起,实乃上天的造化,请诸位进来说话吧。” 在三位老人的招呼下,大家一起来到了居士林,屋里燃着暖烘烘的炭火,这一冷一热,让徐阿娇打起了喷涕。 先腾出来一间客房,安置徐阿娇住下,大家聚在了客厅,月空长老招呼大家饮茶。 “王大人,吴老先生,有关爱徒朱辉和侠士宋河,刚才已经给你们介绍过了,还有这位侠肝义胆的张狗儿,已经听出了他的来历。呵呵,请两位长者自我介绍一下吧。”月空长老讲道。 “弇州山人王世贞,太仓人氏,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又迁员外郎,曾做过青州兵备使,因恃才傲物,得罪了奸贼严世蕃。嘉靖三十八年,被严嵩所构害,下罪论死,幸得大学士徐阁老在圣上面前求情,得以宽免,回家乡为父守孝,之后,被白鹭洲主人徐大官人所邀请,来东园小住几日,作一些风花雪月的文章,去年,新君登基,得以平反,被荐以副使莅大名、浙江右参政之职,正等待前往杭州履新。” 发现这王世贞一点也不谦虚,另一位老者笑着讲道:“小老儿吴承恩,淮安府山阳县人氏,一生屡试不中,寄趣于诗酒之间,借居杭州,以卖文为生计,幸得王大人相邀来到东园,今与几位小哥相会,实乃荣幸倍至。” 三个少年听着这些似懂非懂的话,同时站起身来,给王世贞和吴承恩施礼,异口同声地讲道:“晚辈拜见王大人和吴老先生,愿听教诲。” “我们正在雅赏吴老先生的奇书,得知月空长老不久将要远渡重洋,便拿长老和那唐玄奘对比一番:当年,唐玄奘出使西域,是为了取回释迦佛祖的真经,将佛经传入我东土,与儒、道融合,教化人心数百年,实乃我华夏之福,吴老先生融合了佛、道、儒三家之精髓,天才般地写出了一部天下奇书,人人都说我王世贞持才傲物,与吴承恩老先生相比,真是让王某无地自容。” “王大人过奖,老夫的这部书,耍了些小聪明而已,王大人那才是即有经世之道,又有司马相如之才,更有佳人相伴,托兰陵笑笑生之名,让前辈施耐庵、罗贯中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呵呵。” 这时,王世贞颇显尴尬,赶忙答道:“吴老先生,切勿信口开河,世间不知哪位才是兰陵笑笑生。” “好、好,小老儿今后不提也就是了。刚才王大人说,月空长老准备东渡扶桑,把我儒释道之精髓宣化四海,其功德不亚于玄奘和鉴真,老朽寄居杭州期间,见过几名红毛国西洋传教士,他们不远千里来我东土,也是为了传播他们的信仰,宣化耶稣基督之教义,曾听他们所言,在东瀛扶桑之外,大洋的彼岸,还有很多陆地,那里居民穴居野处、茹毛饮血,将来月空长老到了荒蛮之地,宣化我中华儒释道之文明,没有几个徒弟如何能行?” “老衲老了,心肠越来越软,和那唐玄奘来比,也差不多,既然要远渡重洋,和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必须得有几个愿意冒险的弟子,才好得以传承,请你们三位过来,就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陪老衲远渡重洋、降妖除怪,宣化我们中华儒释道之文明,请问你们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尽管三名少年不明就里,但全都怀有一颗怀着浪迹江湖、行侠仗义之心,作为月空长老的弟子,朱辉第一个响应。 宋河也不甘落后,接着答道:“长老,你知道俺叫宋河,是那呼保义宋江的弟弟。要论武艺,宋江差我十万八千里;要论忠孝,俺也不比黑三郎差。长老就吩咐吧,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俺也不会道一声苦。” “师父,这出海一趟,咱们能赚多少银子?”张狗儿懵懵懂懂地问道。 吴承恩并不知道张狗儿是海盗出身,听说他曾在海外讨过生活,相信他对传教士应该不会陌生,便微笑着答道:“公子,你可知道什么是传教士?跟随师父远渡重洋、宣化四海,就得像那些传教士一样,必将含辛茹苦、受尽磨难,还得能忍得住寂寞,作为我大明宣化之臣、生灵造福之主,不仅赚不到一文钱,还得自己往里搭银子。” “既然如此,为何还干?”张狗儿惊奇地问道。 吴承恩解释道:“西洋传教士可没有闲着,他们跑遍天下五湖四海,宣扬耶稣基督,实乃教化人心,倘若海外之地全被他们给占了,将来就变成了他们的天下。如果我们不走出去,普天下夷民与我中华‘道不同不相与谋’,将来再想宣化我们的文明,用儒释道来教化人心,可谓晚矣。” 闻听此言,张狗儿首先想起了小西隆佐,又想起了平户藩主松浦隆信,他们受洗之后,完全接受了西洋传教士的理论,如今,无论在堺町、还是平户,九成的居民改信基督教,他们不仅对佛祖极为不敬,对祖宗神道也大不以为然,一切以利益为重,又极能算计,想到此处,他默默点了点头,深以为是。 王世贞站起身来,拍着朱辉的肩膀,微笑着问道:“吴先生,你看看这位,月空长老的大弟子,武艺高超、智勇双全、机敏灵活,和那孙猴儿比如何?” 吴承恩点头答道:“悟空只是一只猴儿,哪里比得上这位公子,他定能陪伴长老远渡重洋、降妖捉怪,得道成佛,呵呵。” 王世贞又揪着张狗儿的耳垂,笑道:“这位公子肥头大耳、一脸的福相,侠肝义胆、敢做敢为,和那八戒比,如何?” “八戒懒惰好色,而这位公子于青楼之中,舍身救下红颜之后,独身离去,乃柳下惠在世,八戒怎么能与之相比,他必能修成正果矣。”吴承恩夸赞道。 王世贞站在宋河的背后,抚摸着他的脑袋,问道:“还有这位公子,面目慈善、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不光有膀子力气,还武功超群,忠孝两全,与那玉皇大帝的卷帘大将相比何如?” “这位公子必能成就大业,比卷帘大将岂能与之比肩?呵呵,这正是上天的安排,月空长老,老夫一生不得志,五十多岁开始写书,忍饥挨饿、历尽七年之苦,世人多以荒唐之言视之,现在老朽才醒过味来,此书实乃为你们师徒四人所作,请三位公子保护你们的师父远渡重洋,将我中华文明传播四海、教化人心,不要枉费老夫的一番心血。” “请问吴先生写了本什么样的奇书?”朱辉问道。 “拙作《西游记》,但愿数百年后,有人还能记起今日,为你们师徒四人树碑立传,撰写一部《东游记》来,老朽将含笑九泉,哈哈……” (本章完) 第128章 金陵金梦 43、义结金兰 次日清晨,三位老人到白鹭洲去晨练,他们刚出门不久,满脸焦虑的韩小玉就找来了,此时朱辉等人还未起床。 徐阿娇把他们喊起来,朱辉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找到了这儿?” 韩小玉埋怨道:“你们二人夜不归宿,也不给家里说一声,我和灵儿姐姐深夜前往栖霞寺,刚刚才回来,听说师父正在鹫峰寺讲经,就赶紧跑来看看。你们知道吗?婉兮和清扬两姐妹,也都为你们操碎了心!” 这时,宋河宛然一乐,问道:“小玉姐姐,可曾听说昨夜翠花楼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知道,如若不然,也不会深夜前往栖霞寺去找你们。” “昨晚黄炳文是否又大动干戈?”朱辉问道。 “据说秦淮河畔出了倭寇,海大人以此为由,派官兵包围了翠花楼,黄炳文闻讯后,派出东厂的番役捷足先登,从翠花楼抓到了两个黑衣倭寇,把他们打得死去活来,又押进了西安门外三条巷……” 未等韩小玉说完,张狗儿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道:“姐姐慢着,你说什么?把两个黑衣倭寇押往了三条巷?” “不错,据外面传说,前日行刺黄炳文的,正是这两个倭寇,他们会土遁之术,从三条巷逃了出来,昨夜又跑到秦淮河畔寻衅滋事,还从翠花楼偷走了一个姑娘……” 听韩小玉像讲故事一样,朱辉、宋河拍着张狗儿的肩膀,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于是,宋河指着羞答答的徐阿娇,笑着问道:“小玉姐姐,你可知她是谁?” 韩小玉打量着这个憔悴的姑娘,只见她肤色白皙,五官端正,虽无闭花羞月之貌,但也能称得上是一位美人,默默摇了摇头。 “小玉,你又可知这个少年是谁?”朱辉接着问道。 韩小玉又看了看张狗儿,心中已经猜出**不离十,狠狠地瞪着朱辉和宋河,故作深沉地问道:“莫非是你们两个,昨夜跑到翠花楼逍遥去了?” “小玉姐姐,我们都是正人君子,怎能进那种地方?”宋河说着,指着张狗儿接着讲道:“是这位侠士,在翠花楼救了这个姑娘,而被人追杀,我和辉哥恰好路过,便伸出了援手、拔刀相助……” 听说许灵儿也在南京,忽然想起她曾在朝鲜救过汤景,发生在南京的很多事情,一定都和汤景有关,沉默了一会儿,张狗儿问道:“朱公子,能否让小弟见一见汤大官人?” 朱辉赶忙摇头,答道:“汤大官人对他在伊岐岛的遭遇,至今依然心有余悸,直到今日,仍担心海盗对他打击报复,你们暂时不要相见为好。” 根据张狗儿的回忆,他当时就在鹿儿岛,罗阿敏在锦江湾落水,被一艘渔船所救,林风是不是沉尸海底,没人说得清,冥冥之中,这一切都和该死的汤景有关,听说不让他和汤景相见,张狗儿惭愧地低下了头。 韩小玉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这张狗儿的来历,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讲道:“我们都知道,昨日在翠花楼抓到的所谓倭寇,并非黄炳文想抓之人,想必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看,最近你们哪儿都别去,就在这儿住些日子吧。” 因马五商团即将到来,张狗儿着急回宁波,还得继续寻找林风和罗氏姐妹,哪有心情住在这儿无所事事?便答道:“小弟有急事在身,不敢久留,既然如此,请朱辉哥哥、宋河老弟,随我到宁波住几天吧。” 这时,朱辉想起了他的大舅哥吴襄,自打京城回来,吴莲就一直闹着要去宁波,把她哥哥接到南京来,于是,便点头答道:“狗儿兄弟,也许用不了太久,在下也得到宁波去一趟,不妨等几天一起去吧?” “即便如此,我还放心不下陈掌柜,现在我去趟三条巷,把他也给接过来。”说着,张狗儿就想走。 沉思了片刻,朱辉答道:“狗儿兄弟切不可大意!那两个东洋商人,昨晚又被黄炳文当成倭寇抓走了,对南京城闹三天两头倭寇,应天巡抚海大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因此,黄炳文绝不会轻易放走陈元化等人,你现在前往三条巷,岂不是自投罗网?” 张狗儿恍然大悟,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走,讲道:“谢谢哥哥的提醒,马五哥哥该来了,我得尽快回宁波。小弟无能,至今未能打听到罗家姐妹的消息,真是令我无地自容,不知该如何交待。” 朱辉听罢颇受感动,赞道:“好兄弟果然侠肝义胆!哥哥也不瞒你,许灵儿和郭奕二位姐姐,救了罗氏姐妹,把她们交给了文涛哥哥,据我所知,她们现在过得非常好,你今后不用再纠结了。” 闻听此言,张狗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越瞪越大,眼泪扑簌簌地往外流,跪倒在朱辉的面前,哭着讲道:“林风叔叔、还有我的爹爹,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说罢,双手捂着脸,哭得是昏天黑地、惊天地而动鬼神,令在场的各位禁不住跟着抹眼泪。 此刻的朱辉非常冷静,任由张狗儿继续嚎啕痛哭,也没有劝解。 过了一会儿,徐阿娇上前劝道:“公子,请节哀。” 韩小玉联想到自己的经历,对张狗儿营救徐阿娇的义举,怀有深深的敬意,跟着劝道:“张氏兄弟真乃忠义之士,请节哀,我有个提议,不知这位你们能否认同?” 又过了许久,张狗儿快哭晕了过去,声音越来越小。 这时,韩小玉接着讲道:“我有个提议,希望你们兄弟三人,能象刘关张一样桃园结义,同生死、共患难,肝胆相照、情同手足,请问你们意下如何?” 跪在地上的张狗儿转过身来,点头答道:“愿听姐姐之言。”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把手伸给了朱辉和宋河,三人紧紧地握在一起…… 韩小玉讲道:“等师父回来,就给你们摆香案,请住在此地的王大人和吴老先生,来给你们见证,愿你们兄弟三人联起手来,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青史留名。” 朱辉的眼中也闪出了泪花,讲道:“狗儿兄弟,为兄也有一事相求……” “请讲,如今我已了却最大的一桩心事,若能帮得上哥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狗儿掷地有声地讲道。 “当年,在伊岐岛剿匪时,我的父亲朱均旺、灵儿姐姐的父亲许仪后,还有被误抓的徐鲲,当时都在岛上,后来听说,许伯伯被送到了近江小谷城,而我父亲和徐鲲却不知去向,请问狗儿兄弟,你可曾有过他们的消息?”朱辉流着泪问道。 “提起这些往事,狗儿知错了!”张狗儿说着,又跪在朱辉的面前,接着讲道:“替我那逝去的父亲、替一官大人、四官大人,在哥哥面前请罪,等我再回东洋,一定竭尽全力,把他们全都营救出来。” “好兄弟,快快请起。”朱辉弯下腰,把张狗儿搀扶起来,转身一看,却发现徐阿娇晕倒在了地上,正在嘤嘤啼哭…… 韩小玉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感觉有些发烫,讲道:“妹妹,你生病了,待我来给你开服药方。”说罢,便起身去找笔墨纸砚。 徐阿娇早就听说,他父亲被海盗掠到了海外,但一直没能证实,因此,总是抱有一线希望,说不定他哪天突然就会回来,刚刚从朱辉的口中,证实了徐鲲现在生死未卜,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她拉住韩小玉的手,摇着头哭道:“我那苦命的爹爹,如果这世上没了爹爹,我也就不活了……” 触景生情,韩小玉怀也落下了眼泪,劝道:“妹妹,你知道吗?我也是刚被卖进翠花楼的时候,冒死逃出来的。我的父母被奸贼陷害,病逝在充军发配的途中,连座坟茔夜都没有留下……” 张狗儿叹了口气,讲起了自己的家世:“听我父亲讲,当年,我家生活在海边,因朝廷严厉禁海,我爷爷晒了张渔网,居然被人告发,被抓进了县衙折磨致死,全家大难临头、被逼无奈,我父亲带领全家从海上出逃,遭遇风浪袭击,差点葬身鱼腹,幸亏被林家弟兄所救,流落到了琉球,后来,才去了秋目浦。老天如此不公,我等草民如之奈何?” 韩小玉把药方开好了,递给了朱辉,此刻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徐阿娇作为前首辅大学士家的孙女,居然被人拐卖到了烟花柳巷,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徐阿娇哭着喊道:“苦命的爹爹,你撇下女儿不管了……” 为了搞清真相,朱辉问道:“请问令尊可叫徐鲲?” 徐鲲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自失踪以来,就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徐阿娇大都听说过,但不管怎么说,对她而言,那依然是个慈祥的父亲,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如此爱她的父亲,竟然遭海盗所绑架。 发现徐阿娇只顾着哭泣,朱辉接着讲道:“阿娇,你不要担心,我们会救出你的父亲的。” 徐阿娇这才止住了哭声,抹着眼泪答道:“我要跟你去寻找我的爹爹。” “我们会把你送回老家,请相信我们,一定能救出你的父亲!”朱辉劝道。 “不,我不回家!”徐阿娇的态度非常坚决。 “你家里人都会担心你的,就算你想去,那也得告诉家里一声。”韩小玉劝道。 “这个世上,我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了……” 去年徐张氏状告汤景,朱辉是见过徐鲲的两个儿子,并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大的女儿,便试探着问道:“徐张氏可是你的母亲?” 徐阿娇显得十分痛苦,低声答道:“张氏母亲是正房,奴家是三房庶出,只有爹爹最疼爱我。” 根据徐鲲的年龄,他应该比汤景大不了几岁,大户人家本来就妻妾成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发现阿娇比徐张氏的两个儿子大很多,为何会是三房庶出? 于是,朱辉接着劝道:“你母亲还是会为你担忧,阿娇,先回家吧。” “世上没了爹爹,我便没来盼头,今后只能听天由命,你们若是送我回到家,我的大伯和叔叔,还会把我送往京城,给阁老府中的傻儿子做妾,奴家正是为了逃婚,才躲到了外婆家里,却被人贩子抓走了……”讲到这儿,徐阿娇又开始涕不成声。 宋河拍案而起,怒骂道:“翠花楼这群招天杀的乌龟王八蛋,老子今晚就去放把火,烧死这群狗娘养的东西!” 张狗儿也跃跃欲试,跟着讲道:“要去咱们一块去,杀了这群乌龟王八蛋!尽管秋目浦被人看作是海盗窝点,林一官及其手下的一群兄弟,也从来没有干过这种逼良为娼、丧尽天良之事。” “对!咱们弟兄想到一块去了!”朱辉也表示赞同,不错,在他看来,林一官等人劫财却不轻易害命,也极少听说他们逼良为娼,倒是有些日本战败武士家的女人,为了活命,跑到秋目浦来避难淘金,就算卖身,她们也是自愿的,还真没逼迫过她们。 发现他们动了真格,韩小玉赶忙拦住了他们,认真地讲道:“各位千万不可鲁莽行事,昨晚翠花楼出事之后,黄炳文为了对抗应天巡抚衙门,居然调动神机营的官兵前来帮忙,更有一大群泼皮无赖应声附和、推波助澜,据许灵儿姐姐判断,黄炳文这次回南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正准备以金陵城民心不稳、倭寇作乱为由,作为应天巡抚衙门的罪状,趁机弹劾海大人,想把海大人赶出应天府,你们明白吗?” “小玉姐姐说得不错。”徐阿娇也怕他们三人出意外,接着讲道:“就是为了对付海大人,我那堂伯、堂叔才要把我送往京城。” 朱辉颇有兴趣地问道:“阿娇,把你嫁给阁老家的傻儿子,你爷爷可曾知晓?” 徐阿娇认真地点了点头,悲哀地答道:“我外婆家本是徐家的佃户,尽管我母亲最早进了徐家的门,只因门不当、户不对,委屈当了三房夫人,在家中最无地位,我虽为长女,也只能是庶出。爷爷致仕还乡后,买了不少田地,很多小户人家当了我们的佃奴,也有很多人流离失所,便在海大人那里不断告状,开始的时候,海大人还给爷爷还留点情面,可是,我那堂伯、堂叔仍在变本加厉购买田地,终于招致了海大人的愤怒……” “你是说,你爷爷徐阶为了讨好当朝阁老,才把你许配给那个傻公子做妾?”朱辉继续问道。 “正是,爷爷常以虎落平阳自比,以落草的凤凰自嘲,倘若将我嫁到京城,两家就能结为秦晋之好,将会有人帮我爷爷掣肘海大人,如果仍不奏效,海大人继续和我们徐家作对的话,他们准备联合门生故吏,彻底把海大人赶出应天府。” 听罢徐阿娇之言,韩小玉非常郁闷,禁不住自问:“难道说国之栋梁,前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还能与黄炳文这样的人渣联手不成?”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老夫可以作保,徐阁老绝不会联合丧心病狂之徒,来对付海大人的,呵呵……” 话音未落,房门被推开了,满面红光的王世贞边说边走了进来,月空长老和吴承恩老先生随后也进了屋。 听罢王世贞之言,大家算是放了心。见月空长老回来了,徐阿娇不想回家,伏地便拜:“长老,请收下奴婢当弟子吧,我愿和小玉姐姐一样,落发为尼,恳请师父慈悲为怀,奴家愿在青灯之下,伺候佛祖一生一世。” 月空长老环视了一圈,发现三个小伙儿和韩小玉,都在不住地点头。 于是,韩小玉走上前把阿娇搀扶起来,只听月空长老讲道:“小玉,你带她回栖霞寺千佛庵吧。” 徐阿娇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谢谢长老、谢谢小玉姐姐!” 接着,有关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义结金兰之事,韩小玉讲给了三位长者。 吴承恩满意地赞道:“月空长老东渡扶桑、再度重洋,前往大洋彼岸的新大陆,传播我中华儒释道之文明、全赖三位小哥的辅佐,实乃天意也。” 王世贞放声大笑,讲道:“恭贺长老收了三名弟子,我这就去东园排摆香案,准备酒席,让这三位小哥仿效刘关张桃园结义,将来同心同德,辅佐月空长老出海远游。” “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本章完) 第129章 金陵金梦 44、感恩之心 在王世贞和吴承恩的主持下,兄弟三人仿效刘关张焚香结拜,以年龄为序,朱辉为长兄,张狗儿排老二,宋河排老三。 东园的主人、大明开国元勋徐达之后裔、徐大官人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月空长老坚守清规戒律,专门给他奉上一份斋饭,在鞭炮声中众人入席开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吃得也差不多了,吴承恩老先生站起身来讲道:“今日三位侠士磕头换帖、同饮血酒,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此乃义也!按你们对天盟誓所言,若是真能同生死、共患难,还须做到一个字……” 王世贞接下话茬,说道:“信也!” “呵呵,王大人说得好!信在行、义在心,知行合一,方为君子之道。”看三名少年都在频频点头,吴承恩坐下之后,接着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左伯桃和羊角哀的故事?” 这时,三人一起摇起了头。 吴承恩讲道:“春秋时候,西羌积石山下有一贤士名叫左伯桃,虽父母双亡、但却勤勉读书,有济世之才,风闻楚元王崇儒重道,正在招贤纳士,便日夜兼程奔楚国而来,这一日,天色已晚,风雪交加,左伯桃见竹林间的茅屋透出一丝灯亮,便前去叩门求宿,屋里有位书生,得知左伯桃的来意,便将他迎进了屋中。” “左伯桃进得屋中互通姓名,得知他叫羊角哀,二人交谈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羊角哀也是双亲离世,二人便结拜做异姓骨肉,左伯桃见羊角哀一表人材,学识又好,就劝他一同到楚国去谋事,羊角哀也正有这个心思。” “小住几日,天晴了,二人带好干粮,便往楚国而去,晓行夜宿,自非一日,还未到楚国,眼看干粮吃完了,这时,天又降下了大雪,左伯桃兀自思量,这点干粮,若供给一人受用,还能到得了楚国,否则,两个人都要饿死。你们三位说一说,左伯桃会怎么做?” 看他们三人全都默不作声,吴承恩接着问道:“朱辉,作为长兄,你先来讲一讲?” 听见吴先生点了自己的名字,朱辉没加思索地答道:“我若是左伯桃宁可自己先死,也要成全兄弟!” “狗儿,你也说说?”吴承恩继续问道。 “我若是左伯桃宁也宁可自己先死,那干粮本就是人家羊角哀的。” “宋河,你也来谈谈吧?”吴承恩又问道。 “我若是羊角哀必然不会让哥哥为难,趁着哥哥还没想到的时候,早先一步了结自己,成全哥哥。” “好!你们都是有信义之人,老朽不用怀疑,宁可自己先死,哥哥成全了弟弟,弟弟若不随你而去,就将陷弟弟于不义之中;宋河,世间万事往往无法预料,你想的这些事情,哥哥难道就没有想到吗?老朽反而觉得,张狗儿之言更合乎情理。” 王世贞吃惊地问道:“吴老先生何出此言?” “王大人是不是觉得即便在情理之中,也不能明言否?”吴承恩问道。 “呵呵,世间很多道理都是自在不言之中,公道自在人心,说破了,反而会伤了情面。”王世贞答道。 吴承恩不紧不慢地讲道:“自古至今,义结金兰者无数,刘关张尚且没有同生死,如左伯桃、羊角哀者,世间能有几人?反倒是兄弟反目、骨肉相残者不计其数。老朽看来:兄弟之间,不仅要坚守信义,也要对兄弟之间的付出,怀有感恩之心,才是情义无价,如果把兄弟的付出,全都当成理所当然,兄弟之情必然不会长久,兄弟之间情感之薄厚,人情之冷暖,是非之公道,确实自在人心,一切都在不言之中,王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世贞认真地点了点头,答道:“还是吴先生更懂得人情世故,说出了那些迂腐的儒生,不敢明言之理,请接着讲吧。” 吴承恩继续讲道:“左伯桃自知道学问比不了羊角哀,便情愿牺牲自己,去成全羊角哀的功名,便故意摔倒地下,让羊角哀帮自己搬块石头,坐下歇息,等羊角哀把大石搬来,左伯桃已经脱得精光,裸卧在雪地上,冻得奄奄一息。” “左伯桃让羊角哀把自己的衣服穿上,把干粮带走,速去楚国求取功名,言毕而死。羊角哀悲痛万分,到了楚国,元王召见拜羊角哀,见其才华出众,便让他做了楚国的中大夫,赐黄金百两,绸缎百匹,这时,羊角哀却弃官不做,去寻左伯桃的尸首,给其尸首香汤沐浴,择一块吉地安葬了左伯桃。” 宋河问道:“我若是羊角哀必将为兄长守灵,长久相伴,羊角哀后来怎么样了?” 狗儿叹道:“真是感人至深!左伯桃不仅成就了兄弟之情,更以大义为重,让楚元王得到了经世之才。” 朱辉讲道:“我懂了,兄弟之间信和义缺一不可,以信义当先,更得兼顾人之常情,真是受益匪浅,感谢吴老先生的教诲!” “说的好!你们的感言,让老朽深感欣慰!不过,老朽以为,我等都是凡夫俗子,单纯讲一讲左伯桃、羊角哀的故事,是纯属说教,有多少人听完之后,转眼之间也就忘了,在危难之中或重大利益面前,恐怕都是先想到自己,信义当先,更得兼顾人之常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也只有这样,兄弟之情才能长久。”吴承恩叹道。 王世贞笑道:“还以为吴老先生只是拿这个典故,给你们这些娃娃讲一讲大道理,如此说来,吴老先生真是煞费苦心,接下来我来讲:相传,荆轲刺秦王不中,死后葬在了左伯桃的墓旁,荆轲魂灵不散,整日惹是生非;一夜,羊角哀梦见左伯桃遍体鳞伤,诉说荆轲的凶暴,羊角哀醒来,便提剑来到左伯桃的坟前,说道:‘荆轲可恶,吾兄一人打不过他,让小弟来帮你。’说罢,他便拔剑自刎,这时,天空中突然一声炸雷,狂风暴雨,闪电交加,荆轲墓爆裂开来,后来,这消息被楚元王知道了,楚元王给左羊二人立了座忠义祠,碑载其事,至今香火不绝。” 宴罢,三名少年把手紧紧握住了一起,彼此真诚地点着头,异口同声地喊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月空长老满意地念道:“善哉!世间道理人人皆知,知行合一者微乎其微,老衲已经看出,从今以后,你们三兄弟有义在心,有信可守,怀感恩之心,行君子之道,阿弥陀佛。” 离开东园之后,韩小玉带着徐阿娇回了栖霞寺,月空长老出去探听消息,朱辉等弟兄三人暂时住在了居士林。 傍晚时分,月空长老回来了,朱辉问道:“师父,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现在金陵城都在风传:前日行刺黄炳文的那两名倭寇,虽然被南京锦衣卫所抓到了,但他们却会土遁之术,居然从关押之地潜逃,昨夜,他们闯进了翠花楼,海大人派巡抚衙门的官差前去办案,却遭到东厂派驻神机营的监军太监所阻拦,以事关倭寇出没,实为敌我交兵为由,把应天府的官差给赶走了,东厂番役用铁丝穿透肩胛,把那两个日本人锁起来,送到了黄炳文的驻地。” 张狗儿跳将起来,大声骂道:“翠花楼的两个日本人明明是黄炳文这个混蛋送进去的,他们是平户藩松浦家的商人,这招天杀的无耻之徒,明知道他们不是倭寇,还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折磨他们,真是岂有此理!” 月空长老接着讲道:“今日海大人前往西安门外三条巷,要联合提审那两名日本人,却遭到了黄炳文的拒绝,他宣称,东厂办案,应天巡抚衙门不得干预,况且倭寇已经招供,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暗中受到当地官府的庇护。由此看来,他极有可能将借题发挥,趁机弹劾海大人。” 为了稳住张狗儿,朱辉讲道:“我来想办法,一定要救出松浦弟兄和陈掌柜,决不能让奸贼的阴谋得逞。” “今天早上,小玉姐姐也说,黄炳文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与海大人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宋河不解地问道。 “老衲已经见过了许千户,知道黄炳文来者不善,他手下的眼线、喽啰众多,又有神机营官兵和江南织造府的爪牙做后盾,必然还会兴风作浪,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给海大人制造麻烦,你们听明白了吗?” 朱辉沉思了片刻,问道:“狗儿兄弟,听说你们都是从兴隆钱庄里被抓的,请问这家钱庄是怎么回事?” “因陈元化对我并不信任,我也知之不详,据说这家钱庄是仿照兴记钱庄所开,其目的是为了今年的生丝采办,陈元化、黄炳文和吴襄等人为了募集银子,在宁波先开了一家分号。春节过后,陈元化之所以急匆匆来南京,是因为他误以为黄炳文已经倒台,失去这个靠山之后,因手中无钱,他带着那两个日本人来南京观摩,实则为了找他们的家督松浦隆信借钱。” 听罢张狗儿的这番话,朱辉感叹道:“看来,黄炳文今后再也不需要陈元化和吴襄了。” “据说,吴襄的银子全被黄炳文骗走了,若是没有陈元化帮他募集银子,那么,兴隆钱庄的生意怎么做?”张狗儿不解地问道。 “阿弥陀佛,看来,只要黄炳文能成功弹劾海大人,他们根本不需要借银子,就能把庞尚鹏的兴记钱庄挤兑垮了,独霸江南生丝的买卖,还用得着先花银子去收购吗?” 张狗儿恍然大悟,长叹一声,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江南的百姓可真倒了血霉。” 月空长老不无担忧地讲道:“自严氏父子在江南一带‘改稻为桑’以来,江南豪强大肆兼并土地,官府和商人都急功近利,前些年已经是民怨沸腾,由于土豪劣绅作祟,严氏父子倒台之后,也没什么改观,如今,大家都盼着海大人主政应天府,改天换日,给百姓一条活路,据老衲所知,海大人和庞掌柜已经定下了丝织采办的章程,今年上调生丝和丝绸的价格,早已对外宣布,百姓都对海大人报以极大的希望,要是黄炳文的阴谋得逞,不仅是害了百姓,极有可能会导致东南半壁江山不稳,阿弥陀佛。” “如此说来,那俩日本人死定了,陈元化可能会有危险,不行,我得赶紧去把他救出来。”说着,张狗儿转身就要出门。 朱辉拦在了门口,讲道:“好兄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要去也是我们三人一起去!” “这不关你们的事,没有必要让你们俩跟着我去冒险。”张狗儿辨道。 朱辉严肃地答道:“道理我不想再讲了,宴席之上,吴老先生已经讲得非常透彻。” 张狗儿颇显为难,只见月空长老捋着胡须、微笑着对他们直点头,只好带着朱辉和宋河一起出了门。 走在路上,张狗儿问道:“我们不如就真装扮成倭寇,前去袭击黄炳文,你们觉得怎么样?” 朱辉已经有过一次教训,联想到黄炳文正在想方设法弹劾海瑞,倘若这金陵城里三天两头的闹倭寇,不须黄炳文下手,没准哪个多事的御史言官就能把海大人参倒,更何况,还有那位致仕还乡的前内阁首辅,也正在和海大人暗中较劲。 想到这儿,朱辉答道:“最好不要这么做,刚才师父已经说了,我们尽可能不再给海大人添麻烦。” 宋河也领教过了黄炳文的人海战术,问道:“西安门外三条巷,黄炳文的爪牙众多,戒备森严,我们如何去救陈元化等人?” 三人顿时又陷入了困境,张狗儿心想,既然月空长老同意他们去,也许朱辉会有办法,便问道:“西安门外三条巷中,有没有能给我们传递消息的人?” 这句话提醒了朱辉,马上答道:“月儿应该可以,听韩小玉说过,黄炳文身边的那名壮汉,其实是月儿的哥哥。” 考虑到月儿和汤景、吴襄以及黄炳文之间的关系,又加上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真不能用月儿,突然,朱辉想起了月儿的母亲,这是一位既正直又要强的老太太,韩小玉一见到她,便愿意认她做干娘,若是把老太太请来,说不定能帮上大忙,不禁对韩小玉的先见之明暗自钦佩…… 看朱辉放慢了脚步,低着头沉思了半天,宋河着急地问道:“哥哥,要不然的话,就让我陪月儿姐姐一起去吧?反正他们也没人认识我。” 朱辉立刻做出了决断,答道:“我已经有办法了,可保万无一失,当务之急是派你们二人前往宁波,赶在黄炳文对宁波下手之前,及时转移兴隆钱庄分号的财产,保护好吴襄公子和陈掌柜的家眷,宋河,你立刻陪狗儿兄弟一起去,越快越好!” 张狗儿不放心,问道:“哥哥,你一个人有什么办法?” “黄炳文对月儿姐姐不怀好意,我们不能牺牲月儿姐姐,不过,月儿的母亲是小玉的干娘,把老人家请来,到三条巷以看望儿子为名,先探听陈掌柜及那两名日本商人的近况,再联合应天巡抚衙门想办法营救,可保万无一失。”朱辉答道。 张狗儿点了点头,对朱辉之言深以为然,他也知道,钱庄宁波分号已经募集了不少银子,既然黄炳文今后用不着陈元化等人,必然会对这些银子下手。 “哥哥所言极是,宋河老弟,那就辛苦你陪我去一趟吧。” 宋河笑着答道:“自家弟兄为何还这么说话。” “呵呵,今后将牢记吴老先生之言,除了忠义之外,时刻都得怀有感恩之心。”张狗儿答道。 三人一起来到了下关码头,送张狗儿和宋河登船去往宁波,朱辉对他们道了声保重,便紧急来到了千佛庵,他要带着韩小玉去请月儿的母亲。 今日是西方的感恩节,感恩自古以来也是我们华夏文明最为优良的传统,在这里,向每一位读者,向丹青、悟道编辑,及腾讯文学的全体工作人员,我的家人,及各位亲朋好友、师长们、同事们,浩瀚怀感恩之心、感激之情,向你们说声谢谢啦! (本章完) 第130章 金陵金梦 45、顺藤摸瓜 朱辉和韩小玉一起去了趟扬州,把月儿的母亲接来南京,安置在了鹫峰寺居士林。 老人十分挂念月儿,想见她一面,韩小玉对干娘宽慰了半天,才不得不把有关月儿兄妹的情况,讲给了这位可怜的老人:铁牛把自己的亲妹妹拐卖进了翠花楼,他自己跑去这家青楼当了大茶壶,如今,又成了东厂的鹰犬爪牙,在南京城四处作恶…… 老人边听边流泪,忽然感觉眼冒金星,一头栽倒在了地下。 二人急忙把老人搀扶起来,韩小玉给她拍胸捶背,待她苏醒之后,心中已经明白了把她接来的用意,泪流满面地念着菩萨保佑,答应了朱辉和韩小玉,她将尽力规劝铁牛改邪归正。 至于铁牛会如何对待他母亲,现在无法判断,于是,朱辉决定先派老太太到三条巷去一趟,如若铁牛听从母亲的告诫,能够弃暗投明,当然皆大欢喜;假如铁牛不肯回头,就让老人在三条巷多住几天,设法给陈元化传递一封密信。 朱辉在信中告知陈元化,黄炳文为了扳倒应天巡抚海瑞,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和那两名日本商人,很有可能会把他们长期囚禁在南京,以便霸占他在宁波的生意,若是能逃出来,让他暂时不要回宁波,可到太仓黄渡港躲避一段时间。 韩小玉把老人送到了三条巷,她自己返回了千佛庵。 老人找到了铁牛的狐朋狗友一打听,才知道她儿子前天就离开了南京,跟着东厂掌刑官到宁波去办差,她只好折回了鹫峰寺居士林。 朱辉也没想到,黄炳文的行动居然如此迅速,幸好已经派张狗儿和宋河提前做好了准备,于是,把月儿的母亲送到了千佛庵居住,他要马上赶赴宁波。 当神志不清的月儿突然见到母亲时,顿时清醒了许多,一头扑进了老太太的怀中痛哭流涕…… 这时,吴莲和张敏儿一左一右纠缠着朱辉,公子长、公子短地叫个不停,弄得他十分狼狈…… 韩小玉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问道:“二位妹妹,你们的六步架练得怎么样了?” 徐阿娇也有些看不过去,把她们从朱辉的身边拉开,劝道:“二位姐姐,我刚开始学,你们陪我去练会儿吧。”吴莲和张敏儿这才悻悻地松开了朱辉。 于是,韩小玉让她们三人摆开了架势,认真地讲道:“各位将来若是准备追随师父和朱辉公子,现在就得认真练习,待会儿师父来了,发现你们还都没有学会,肯定得加倍惩罚,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替你们求情。” 三名少女蹲下了马步桩,按照韩小玉口令开始练习…… “一晃无极静,二晃太极动,三晃混合气,水火济济,气存丹田,都跟着我一起练。” 就在她们练习大洪拳的时候,朱辉趁机离开了千佛庵,快马加鞭前往宁波。次日午时,他来到了兴隆钱庄宁波分号,刚一进门,发现李账房正在屋中唉声叹气。 因不知道李账房跳槽后跟了黄炳文,朱辉大吃一惊,还以为黄炳文和庞尚鹏勾搭在了一起,刚踏进门槛,就急忙转身想走。 李账房还以为有主顾来了,猛一抬头,发现这位是何氏夫人的“侄儿”,便起身问道:“公子,请问汤大官人是不是来宁波做买卖了?” 发现李账房认出了自己,朱辉硬着头皮回转身来,答道:“原来是兴记钱庄的李账房,久违了,在下给先生拜个晚年,恭喜先生新年大吉大利!” 李账房苦笑着摇了摇头,讲道:“公子,你看看门口这招牌上写的,金陵兴隆钱庄宁波分号,可不是庞大人的兴记钱庄。” “那么,请问先生,这金陵兴隆钱庄是何人所开?” “是、是,”李账房不敢轻易提起黄炳文,只好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是宁波富商陈元化的买卖。” “这就对了,看来还真没找错门。先生,是这样的,陈掌柜曾在年前的时候,救过我们府中的一个丫鬟,在下受汤大官人之托,专程前来拜谢陈掌柜。” “公子,真不凑巧,陈掌柜去了南京,一走多日、音信全无,你到朝天宫外的兴隆钱庄总号找他去吧,顺便请你告诉他,让他赶紧回来。”李账房说着,显露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看来,张狗儿和宋河对他折磨得不轻,朱辉宛然一笑,坐在李账房的面前,关切地问道:“老哥哥,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生病了?小弟略懂一些岐黄之道……” 没等朱辉把话说完,李账房长叹了一声,讲道:“谢谢兄弟的好意!真是一言难尽,你说我在庞掌柜家干得好好的,干嘛耳朵根子一软,就跟着这陈掌柜跑宁波来了?到了这儿我才知道,这兴隆钱庄有仨掌柜,花花公子吴襄是个败家子,还有位黄大人,他把钱庄当成了自家的钱袋子,也不管这钱是从哪儿来的,想要多少要多少,从没想过要归还;只有这陈掌柜还像个正经买卖人,但他却完全听从黄大人的摆布。公子,你也是买卖人,你说说这钱庄的生意还能好得了吗?” “怎么?黄大人又找你要钱来了?” “唉,公子,不瞒你说,这生意是没法干了,请你回南京之后,帮忙给陈掌柜捎个信,我得撤。” 朱辉假装毫不知情,一脸茫然的样子,迟疑了片刻,接着问道:“老哥哥,你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陈掌柜问起来,小弟也好给他有个解释。” 于是,李账房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捂着脸,嘴里念念叨叨,像是得了魔怔一样,却没有回答朱辉的问题。 过了足有一刻钟,朱辉起身讲道:“请哥哥保重,在下告辞了。” 听说朱辉要走,李账房终于忍不住了,哀求道:“请公子且慢,我得把这钱庄最近发生的事情全讲出来,如若不然,将来当个屈死鬼,这世上也没人会可怜我。” 于是,朱辉又坐了下来,矜持地打量着浑身发抖的李账房,听他娓娓道来: “因贪图金陵兴隆钱庄许给我高额的佣金,我就跳槽跟了黄大人,本想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多挣点银子。实在没有料到,金陵兴隆钱庄总号刚刚开张,黄大人就把库里的银子全都卷走了,我只好跟着陈掌柜来到宁波,在这儿经营这家分号,苦干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募集了四十万两银子,就在前几天,陈掌柜家的亲戚张狗儿跑来了,他以陈掌柜的名义,要把库里的银子全部带走……” “你都给了他啦?”朱辉假装吃惊地问道。 “我哪敢不给?看那架势,若是不答应他们,当时就得杀了我,我听说,他、他可是海盗出身……” “听说另一位东家吴公子也在宁波,难道他不能出面阻止张狗儿?” “唉,吴公子算是废了,他倒是想阻止,可那张狗儿不仅不听他的,还把这傻东西给绑走了。” 这时,朱辉心中明白,他的大舅哥吴襄算是脱离了虎口,又假装吃惊地问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张狗儿带着龙门客栈的一伙人,赶着大车来要钱,我也拦不住,他们拉走了店面里存放的十万两银子,但库房的银子他们没找着。也就隔了一天,黄大人带来了一群虎狼之兵,当时,我还担心他查我的账本,吓得我上吊的心都有!哪知道?人家黄大人压根就没问生意上的事,让一个叫铁牛的黑大汉,带着人把钱庄搜了个底朝天,剩下的三十万银子,全被他们装船运去了,黄大人临走时,让这个铁牛留了下来,说是让他跟我学着做生意。” 朱辉猜测,铁牛决不会是到这儿学做生意,他的任务应该是抓捕吴襄和玄德真人,便急忙问道:“请问老哥哥,这个铁牛怎么没在?” “这铁牛真他娘的像头笨牛一样,是个狗屁不通的泼皮无赖,连账本都不会看,白天带着一伙人跑马打猎,晚上就泡在青楼妓馆,谁知道他这会儿死到何处去了!” 看李账房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朱辉禁不住对他有些同情,铁牛等泼皮无赖也绝没外出打猎,考虑到张狗儿和宋河都在宁波,还有那吓出病来的吴襄,现在都不知去了何处,便赶忙辞别李账房,起身准备要走。 就在这时,玄德真人的弟子净空、净明突然来了,正好与朱辉迎了个照面。 净空一进门,便拱手作揖,低头问道:“无量寿福天尊,请问李账房,我师父大病初愈,就被你们掌柜的派人请来驱邪作法,这都过去快两天,也没有回去,你也知道,我家师父大病初愈,我们都十分担心他的安危,请问你可知道他在了何处?” 看着两名道士,李账房顿生厌恶之情,气哼哼地答道:“真是胡说八道!玄德真人根本就没来过这儿,你们这群骗子,上回来我们这儿驱邪作法,不是说妖孽都被你们赶走了吗?我看这店铺越来越邪门,你们那些狗屁法术一点用都没有!” 净明把脖子一拧,不依不饶地讲道:“不管怎么说,是你们钱庄的掌柜,把我师父从三清观请走的,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伙人全脱不了干系!” 想起曾被玄德真人骗走了一万多两银子,李账房跳将起来,抓起一支鸡毛掸子,怒冲冲地骂道:“滚!快给我滚!你们这些该死的牛鼻子老道,想拿你师父生病来讹我,再敢跟我来劲,我马上到衙门去告你们!” 忽见玄德真人的弟子找上了门来,朱辉知道,或许那老道已被铁牛等人所抓获,又转身进门,劝道:“李账房,请消消气。”说着,朝着他们二位递了个眼神。 但净明并没有理会朱辉,继续拧着脖子大声嚷道:“你想干什么?还真拿自己当根葱,到衙门去告状?你去告啊!” “告就告,看咱们谁怕谁!”李账房本来气就不打一处来,便和净明面对面较上了劲。 “你还别来劲,到了县衙,县太爷也不会判你有理,你信不信?” 看他们俩越吵越凶,朱辉劝道:“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大家没必要置气。” 净明依然不依不饶地指着李账房,讲道:“这钱庄的东家吴襄,就住在我们三清观,如果真要去衙门,他肯定替我们说话,你说说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跟道爷犯横。” 听师弟口没遮拦,净空急忙把他拉到了一旁,朱辉听到此处,不禁大吃一惊,不明白张狗儿和宋河为何会把吴襄送去了三清观? “师弟,既然师父没在这儿,咱们走吧。”说着,净空拉着师弟就出了门。 朱辉急忙追了出来,喊道:“二位道长,请留步。” 净空回头一看,发现朱辉已经到了他的近前,问道:“请问这位施主,叫我们何事?” “二位道长不必见怪,在下受师父之托,正准备前往三清观看望玄德真人师父。” 净空停住了脚步,左手抱住右手,意为扬善隐恶,举前胸,立而不俯,迷上眼睛,答道:“无上太乙度厄天尊,吾师刚刚去除恶疾,被兴隆钱庄请来做道场,一去不回,现在不知去了哪里,我们担心师父旧病发作,寝食难安,故此找到了这家钱庄。” 净明也跟着讲道:“前天,他们派人来请我师父,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还不允许我们弟子跟着,我就怀疑那黄炳文不怀好意,反正,现在他们钱庄的另一个东家吴襄,在我们的手中,若是他们敢对我师父无礼,哼,吴襄这小子就别想活着出去!” 朱辉不禁想起了太仓悦来客栈的经历,心中暗自发笑,看来玄德真人的魔怔,倒是没什么大碍,如今听他们二位所言,玄德真人肯定是被黄炳文抓走了,而他们却并不知道黄炳文是什么人。 “二位道长,吴公子算是在下的朋友,带我去见见他吧。”朱辉讲道。 净明摇了摇头,答道:“吴襄也是大病初愈,他现在谁也不想见。” 朱辉继续问道:“请问张狗儿和宋河二位贤弟,是否也住在你们的道观?” 净空微微仰起头来,念道:“无量寿福,不错,正是这二位公子,把吴公子托付给了我们,他们到宁波办事去了,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朱辉从身上掏出一个金元宝,双手递了过去,讲道:“二位道长不要见外,我这趟来宁波,一是为了生意,二是受我师父之托,前来看望玄德真人师父,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笑纳。” 净明见朱辉出手如此大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赶忙伸手接了过来,揣进了怀中。 净空狠狠地瞪了师弟一眼,问道:“敢问居士尊姓大名?令尊师何许人也?三清观虽清贫之地,也不能无功受禄。师弟,快将元宝还给这位居士。” 净明的双手护在腰间,生怕元宝会掉出来,没有理会他的师兄,赶忙低下了头。 朱辉上前躬身施礼,答道:“请道长不必客气,在下朱辉,从南京栖霞寺来,受我师父月空长老之托,前来看望玄德真人师父。” 净明一听栖霞寺的月空长老,急忙抬头问道:“是、是那个瘦瘦高高的白胡子老和尚吗?” “正是。” 净明马上把元宝掏出来,准备砸向朱辉,怒道:“就是这个秃驴害了我的师父……” 净空赶紧拦住了他,讲道:“师弟,不得无礼!”说着,把元宝接了过来,又要送还给朱辉。 朱辉急忙摆了摆手,讲道:“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岂有再收回之理?我师父曾言,不管上一辈有什么恩怨,都希望我们弟子之间化干戈为玉帛、和睦相处,若有不敬之处,请二位道友见谅。” 净空十分担心他师父的安危,拱手问道:“无量寿福天尊,言之有理,贫道多谢了!居士刚从那钱庄出来,和吴襄公子又是好友,想必你和黄炳文也认识,请问朱居士,不知你是否知道,黄炳文把我师父带去了哪里?” 朱辉的神情顿时显得严肃,上上下下把净空和净明打量了一遍,迟疑了片刻,谨慎地问道:“请问二位道长,玄德真人师父可曾在紫禁城呆过?” 净明一听,顿时打起了个寒颤,突然出手要袭击朱辉。 净空赶紧拦住了他的师弟,看着这个气势轩昂的少年,搞不清楚他的来历,对着朱辉拱手答道:“无量寿福天尊,居士说的不错,我家师父确实在宫中为先皇做过事。” 朱辉故作深沉地讲道:“怪不得那东厂掌刑官要下如此狠手,玄德真人师父现在凶多吉少。” 净空、净明同时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二位道长休要担心、少要害怕,那东厂的鹰犬黄炳文作恶多端,速带我去见吴襄公子,在下会有办法救出师尊。” (本章完) 第131章 金陵金梦 46、道观认亲 三清观靠近镇海,规模不大,过了一座小牌楼,进入山门,正中的三清大殿,供奉着三清道祖: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左侧财神殿,供奉着武财神关羽、赵公明,文财神比干和招财纳宝天尊;右侧药王殿,供奉孙思邈、华佗及龙王爷;其左右两侧还建有娘娘庙,分别供奉送子娘娘,泰山娘娘和海神娘娘,像这样的道观,在明朝境内任何地方都有,显得极为平常。 把朱辉请进了财神殿,净空陪着他在这儿歇息,净明跑到了大殿后面,趴在地窖口,把吴襄给拽了出来。 破衣烂衫、须发蓬乱的吴襄躺在地上,用手遮挡着外面的阳光,眯缝着细眼,低声问道:“张狗儿和宋河回来了?他们什么时候带我回南京?” “呵呵,那哥俩还没回来,有位南京的朋友看你来了。”净明答道。 吴襄一听,吓得讲脖子往衣领里面一缩,就地打了个滚,准备再次钻进地窖,却被净明一把抓了他的胳膊。 “不识好歹的东西,看你还往哪逃?”净明恶狠狠地问道。 吴襄心想,南京的狐朋狗友是不少,如今自己落魄到这种地步,谁还会来看我?打着哆嗦叹了口气,无奈地答道:“这狗娘养的黄炳文,终究还是不会放过我,看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时,净空也过来了,笑呵呵地讲道:“吴公子,你不要害怕,这位朋友是张狗儿和宋侠士的哥哥,他救你来了。” 吴襄昂起头望着天空,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回忆起了这些天来的遭遇: 陈元化从京城逃回宁波,这时,吴襄的病情已有所好转,得知黄炳文在大年初一,带领锦衣卫抄了蔡家,又追到了紫禁城去抓捕蔡德忠,说明他们之间已经闹翻了脸,黄炳文因惊了圣驾而自身难保。如今,两个靠山全都彻底完蛋,吴莲落在了锦衣卫之手,对于大病初愈的吴襄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 正在吴襄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张狗儿和宋河回到了宁波,这才知道,黄炳文改任东厂掌刑官,大年初五就到了南京,把正在筹备钱庄开业的陈元化,给当作倭寇抓走了,吴襄立刻意识到,黄炳文决不会轻易放过他。 对于陈元化和张狗儿之间的真实关系,吴襄并不知情,但他看得出来,陈元化非常尊重张狗儿,因此,对张狗儿之言深信不疑。 按照朱辉的吩咐,张狗儿出面找李账房要银子,以免落入黄炳文之手,吴襄以东家的名义极力配合,最后他们拿走了十万两。 吴襄本打算把这些银子分了,但张狗儿和宋河坚决不同意,他们判断,黄炳文很有可能马上就来宁波,这哥俩还想暗中行刺黄炳文,便带着这些银子,跟着吴襄跑去了舟山岛。 在舟山岛住了一宿,听说他们要刺杀黄炳文,吴襄当时吓得就尿了裤子,可又不愿装怂蛋,更不敢守着这么多银子一个人待在家里。 于是,吴襄找这哥俩一商量,决定先把银子藏起来,三人一起返回宁波,来到镇海附近,他就感觉腿肚子转筋,借口旧病复发,要去三清观养病。 玄德真人和吴襄都是大病初愈,二人惺惺相惜,相互吹嘘哪位郎中医术高明,这时,兴隆钱庄宁波分号有人来访,请玄德真人前去驱邪作法。吴襄偷眼一看,来者正是黄炳文,顿时把他吓了个半死,他也不敢言语,立刻跑到财神殿后面,找了个地窖藏了起来。 尽管玄德真人并不认识黄炳文,但他听吴襄说过,兴隆钱庄宁波分号有三个掌柜,黄炳文是其中之一,开口就要一万两银子。黄炳文连价都没还,将一马车现银卸下来,直接抬进了财神殿。 下如此大的本钱来请玄德真人,黄炳文的用意非常明确,就是为了收买人心,这时,吴襄一直趴在地窖口,听着他们的谈话,就知道玄德真人上了当,但他又没勇气出来阻拦,看在这些银子的份上,玄德真人独自跟着他走了。 两天过去了,玄德真人一去不回头,张狗儿和宋河也再回来,净空、净明担心他们师父的安全,前去找兴隆钱庄发难,不但没有找到玄德真人,那二位侠士也没有任何消息,却蹊跷地等来了南京的朋友,让吴襄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相信。 发现吴襄在地上傻愣愣的发呆,半天也没有言语,净空还以为他又吓傻了,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净明心想,你小子还端起架子来了,上前揪住了他的耳朵,大喊了一声:“起来吧你!” 吴襄就像一条癞皮狗,张嘴咬了净明一口,净明一松手,他就地打起了滚来,嚷道:“不告诉我来人是谁,我哪儿都不去。” 这时,等得不耐烦的朱辉走了过来,看着满脸污垢、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吴襄满地打滚,心中暗自叹息,曾经这么讲究的一位公子哥,如今落到了这个地步,本想对他嘲弄一番,又一想:这可是我的小舅子! 于是,朱辉蹲在了地上,把手伸了出来,轻声问候道:“吴公子别来无恙,吴公子、吴公子?” 吴襄翻着白眼,仔细打量着朱辉,觉得眼前这名少年曾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伸了下手,又缩了回去,问道:“你是谁?” 朱辉把他轻轻搀扶了起来,讲道:“请二位道长帮帮忙,烧一桶热水来,给吴公子沐浴更衣。” 净空点头答道:“请二位公子到客房说话,师弟,快去帮忙,再给吴公子做些可口的饭菜。” 净明还想争辩,发现他师兄正在递眼神,顿时恍然大悟,看在那个元宝的份上,便赶紧干活去了。 三人一起来到客房,朱辉帮着吴襄脱下了脏衣服,净空抱来一床新被褥,吴襄急忙爬上床,钻进了被窝,其实,他在汤家收银子的时候,曾见过朱辉一面,但现在就是想不起来,躺在床上打量了半天,怯生生地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姓朱名辉,与那张狗儿和宋河在白鹭洲东园义结金兰,他们是我的贤弟,实不相瞒,本公子受人之托,专程到宁波救你来了。” 吴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奇地问道:“这、这又是何故?” 朱辉矜持的一笑,答道:“陈元化和那两名日本客商,全被黄炳文以倭寇之名抓走了,我想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和玄德真人,故此前来营救,至于原因么?呵呵,说来咱们还有些沾亲带故……” 这时,吴襄终于可以放了心,他虽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却知道白鹭洲脚下的东园,那可是开国元帅徐达的府邸,想必这位朱公子也是皇亲国戚,但好像没听说蔡德忠有这么个亲戚,那么,他为何会与自己沾亲带故? 净空似乎也听明白了,问道:“朱公子相貌堂堂,一表的人才,该不会是哪位王爷之后吧?” 发现朱辉笑而不语,于是,吴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半坐在床上,只盼着他能说出哪位朱姓王爷家的少主,就准备趴下来舔他的脚趾头…… 就在这时,净明进来了,将一大盆热水放在了地上。 朱辉看透了吴襄的心思,慢悠悠地讲道:“在下确实有王命在身……” 没等这句话说完,吴襄从床上跳将起来,就要给朱辉鞠躬行礼,身子往前一探身,一头扎进了滚烫的开水里,疼得他哇呀呀痛哭…… 朱辉赶忙抱起了这位大舅哥,又把他给扶上床,这时,吴襄还在痛哭嚎啕,喊道:“王爷,草民冤枉,蔡德忠也冤枉……” 过了一会儿,等吴襄不再大喊大叫,发现他依然十分激动,坐在床上给朱辉作了个揖,问道:“请问王爷下江南有何贵干?” 朱辉强忍着没笑,给他亮出一块锦衣卫的腰牌,矜持地答道:“我乃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官,奉五军都护府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老王爷之命,前来江南捉拿……” 看着他这幅神气的样子,吴襄以为受到了蔡德忠的牵连,锦衣卫专程来将其缉拿归案,大喊一声:“冤枉!”便拉起被褥蒙住了脑袋。 这时,一听朱辉是锦衣卫,净空和净明顿时感觉不妙,二人急忙往外逃。 看得出来,这两个道士的轻功非常了得,朱辉笑着讲道:“请诸位不要担心、少要害怕,本旗是奉成国公老王爷之命,前来捉拿……” 藏在被窝中的吴襄,带着哭腔喊道:“我该死!是我害了我的妹妹!老天爷啊,收了我这没用的人吧。” 停顿了片刻,朱辉接着讲道:“呵呵,是要捉拿那作恶多端的东厂鹰犬、锦衣卫的叛徒黄炳文!” 这三位全都松了一口气,吴襄露出半个脑袋,问道:“总旗爷,听陈元化说,我妹妹落在了你们锦衣卫的手里,她现在怎么样?” 朱辉微笑着揭开了吴襄的被窝,喊道:“大舅哥别来无恙!” 又把吴襄吓得打了个寒颤,怔怔地望着朱辉,惊奇地问道:“这、这怎么回事?” 这会儿,朱辉觉得自己也有些难堪,眼瞅着这个混蛋大舅哥,没好气地答道:“真是没有出息!给本旗和莲儿丢人,等你再见到莲儿的时候,她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现在先给你说个明白,蔡德忠那老东西是个废物,他是把莲儿当女儿看待的,莲儿在跟我之前,一直是清白之身。” 吴襄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马上拿手掐了掐自己的脸,觉得很疼,不是在做梦,也不像吓傻的那些日子,浑身没有知觉,心中暗想,既然这位王爷是自己的妹夫,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在嘴里咂了咂滋味,便不客气地讲道:“妹夫,快给哥哥拿衣衫来!” 净空和净明也都傻了眼,没搞明白他俩演的哪出戏?看着吴襄的脸上红一块、紫一块,刚才还不认识朱公子,吓得要死,忽然成了他的妹夫,转脸就这副德性,曾经见过不要脸的,但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东西! 这时,朱辉讲道:“净空道长,请帮忙找件俗家的衣衫,暖和就行,千万别再冻病了我的大舅哥。” 其实,净空、净明知道,吴襄的身份是兴隆钱庄的东家,准备把他当做人质,用他来换回他们的师父玄德真人,转眼之间,这名锦衣卫总旗官成了吴襄的妹夫,虽说他是来捉拿黄炳文的,可玄德真人到底被黄炳文弄去何处? 吴襄也十分机警,他看出了两名道士的心思,帮腔讲道:“妹夫,赶紧想办法,一定要把玄德真人师父救出来,你可能不知道,真人的本事可大了去啦!他老人家可不能出事,将来,咱们发家致富,还得指望他老人家帮忙。” “如今玄德真人凶多吉少,他肯定是被黄炳文抓走了。”朱辉答道。 不明白黄炳文为什么要抓玄德真人,净空问道:“虽说我师父是从宫里逃出来的,但他也不是朝廷的钦犯,宫里的不少公公,还得过我师父不少的好处,就算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这几年来,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坏事,那黄炳文抓我师父干什么?” 看来,玄德真人到底什么心思,这俩小徒弟未必知晓内幕,于是,朱辉决定给他们交个底,以便他们配合自己的行动。 “各位,你们有所不知,实话告诉你们,黄炳文打算把你们的师父,还有兴隆钱庄的掌柜陈元化、吴公子,那两个屈打成招的日本客商,自海外逃回来的汤景,全部抓起来,构造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诬告应天巡抚海大人姑息养奸,纵容叛匪、海盗和倭寇,在江南一带图谋不轨,借机把海大人赶出应天府,听明白了吧?” “海青天大老爷还会勾结海盗和倭寇?这话别说是皇上,说给哪个老百姓,也不会有人相信吧?”净空惊奇地问道。 吴襄早已对海瑞恨之入骨,他当然明白黄炳文的心思,此刻,竟然满脸笑容地答道:“这招天杀的海瑞无事生非,终于遭了报应……” 没等他把话说完,朱辉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真是赖狗推不上墙头去!” 这记耳光彻底打醒了吴襄,他马上醒过了味来,捂着脸望着朱辉嘿嘿直乐,心想暗想,看来还是莲儿有能耐,蔡德忠倒台了,立刻又找了个更靠谱的靠山! 但净空犹如雾里看花,不解地问道:“黄炳文和海大人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为什么把我师父也卷了进去?” 朱辉答道:“这都是因金陵城里的两家钱庄而起,兴记钱庄掌柜的庞尚鹏,朝廷三品大员出身,他联合应天巡抚海大人,准备在今年生丝收购时,一改往年先收后支的惯例,由钱庄先期垫付给巡抚衙门,以质论价,与桑农、织户做现货交易,等秋后再由应天巡抚衙门筹资归还钱庄,如此操作,桑农、织户肯定获利在先,却断了官吏**商的财路,因此,以黄炳文为首的奸党,必须得设法赶走海大人,由兴隆钱庄来操盘,才能独霸江南生丝和丝绸的买卖,他甚至还梦想夺取应天巡抚一职。” 看来这位妹夫掌握的内情真不少,不愧小小年纪就当上了锦衣卫的总旗官,吴襄忍不住试探道:“妹夫,请问成国公老王爷、是令尊、还是令祖?” “大舅哥,你想多了,我是汤大官人汤景的侄儿。” “什么?你是汤景的侄儿?” 吴襄大喊了一声,仿佛从云端栽落下来,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低头念道:怪不得如此面熟…… (本章完) 第132章 金陵金梦 47、不堪回首 吴襄有了新靠山,就想带着银子回南京,在道观吃完了午饭,拉起朱辉就往外走。 “请问吴公子,你们要去哪里?”净空问道。 “我们去哪儿,关你屁事,少打听。”吴襄不屑地答道。 净明马上亮出了宝剑,拦住了他们二人,不客气地吼道:“想走?没那么便宜,吴襄这王八蛋得留下!” 虽然这位亲妹夫不是王府的少主,但也是个前途无量的锦衣卫总旗爷,吴襄把眼一瞪,底气十足地喝道:“妨碍锦衣卫办差,我看你是找死!” 净明心中暗想,刚才你还跟个孙子似的,这么会儿功夫认个妹夫,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也把眼一瞪,答道:“找不着我师父,你是哪儿都不能去!” 一看这小道士还来了劲,吴襄赶忙把朱辉往后一推,讲道:“妹夫,你千万别拉着我,这不知死的牛鼻子竟敢跟我叫板,哼,让他们尝尝本公子的利害。” 可能这些日子太过憋屈,吴襄说罢,就开始伸胳膊、褥袖子,对着净明就扑了过来,口中嚷道:“谁也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急,你这不知死的牛鼻子……” 净明很灵敏,轻巧地躲过了袭击,让吴襄摔了个狗吃屎。 “妹夫,这群牛鼻子会妖术邪法,全都他娘的不是好人,快给我把他们全抓起来!”吴襄趴在地上大声喊道。 “无上度厄天尊,贫道知道,吴公子与我家师父交情匪浅,就在你那座大宅院刚落成之时,我们还去做过一场法事,为何突然翻脸不认人了?”说着,净空蹲下身把他搀扶了起来。 于是,吴襄就坡下驴,斜眼瞪着净明,狠狠地讲道:“看在你师兄的份上,本公子不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 净明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顺,冲着吴襄呲牙咧嘴,随时准备再打上一架。这时,吴襄眼巴巴地看着朱辉,心道:我这大舅哥白当了?关键时刻你得帮我说句话。 朱辉早就听闻有关吴公子的传说,越发感觉他这位大舅哥是个极品,抿着嘴微微一笑,轻轻叹了口气。 “二位公子爷,刚吃完饭就闹这么一出,是我这东道主没当好,贫道给二位公子爷赔礼道歉。”净空说着,便又招呼他们进了客房。 四人落座之后,净空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讲道:“师弟,有劳你帮忙沏杯茶来,我们和这位总旗爷一起商议,尽快营救我们的师父,别让他落入恶人之手。” 吴襄喊道:“整点上好的大红袍,本公子这胃有些不舒服!”净明也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出了门。 “请问总旗爷,既然你师父是月空长老,贫道有件事想打听一下,可曾知道有个叫张敏儿的姑娘?”净空问道。 朱辉微笑着答道:“听说张敏儿姑娘不简单,那是九天玄女下凡,当世的人精附体,请问净空道长,难道你也认识这个姑娘?” “真是一言难尽!我师父本想把她送进宫去,让她当正宫娘娘、紫禁城主,将来我等就能像前辈蓝道行、师伯王金那样,成为一代国师,就这样,我们师徒三人带着她北上,谁知道刚到太仓,我师父突然得了个癔症,那位张敏儿小姐也不见了,尊师月空长老把我们打发了回来。” 闻听此言,吴襄变得面红耳赤,他的肺都快给气炸了,坐在那儿咬牙切齿,脑袋摇晃个不停,等净空刚把话说完,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骂道:“你们这群混蛋王八蛋,坏了老子的大事!看我不、不……” 看着吴襄高高举起的拳头,净空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火,赶忙往旁边一闪身,抱拳问道:“无量寿福,莫非吴公子旧病发作吗?来、来、来,这儿还有我师父没有吃完的汤药,这就让人给你煎一碗,我师父就是吃这副药吃好的。” “净空道长,你可知道张敏儿小姐与吴公子之间的关系?”朱辉问道。 吴襄正要追打净空,听妹夫这么一说,高举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心中暗想,有关张敏儿的秘密,仅限于陈元化和玄德真人知道,难道说张敏儿真在月空长老之手? 一想起张敏儿那可人的模样,吴襄的心开始直痒痒,也不再搭理净空,急忙问道:“妹夫,你嫂子现在何处?” “嫂子?”朱辉假装很纳闷的样子,摇了摇头答道:“听说她头顶祥云、金光护体,非大罗的金仙不能近其身,她什么时候成了我嫂子?” 往事令吴襄不堪回首,听罢朱辉之言,顿时变得张目结舌,他依稀记得,被月儿吓出癔症的时候,玄德真人这混蛋钻了空子,企图偷偷把张敏儿送进紫禁城,害得他现在有苦也说不出,如今看来,张敏儿可能真被月空长老救走了,而长老又是这位好妹夫的师父,那么,自己和敏儿团聚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想到这儿,吴襄瞬间便来了精神,毫不客气地讲道:“妹夫,拜托令尊师替哥哥好好照顾你嫂子!” “我嫂子是谁?” “张敏儿,明知故问!” “呵呵,请大舅哥不要怪我,那日夜晚,在太仓悦来客栈,玄德真人差点干出伤天害理的扒灰事,大罗金仙看不下去了,附体在我的身上,就这么着,玄德真人吓出了毛病,而张敏儿和我入了洞房……” “你、你!”吴襄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朱辉想大骂一顿,转念一想,这位好妹夫可得罪不起,于是,他长叹一声,羞愧地低下了头…… “大舅哥不必动怒,月儿姐姐可是对你一往情深。”朱辉劝道。 吴襄欠月儿的实在太多了,他当然也明白月儿的苦衷,心中十分惭愧。平心静气之后,他又拿出了大舅哥的派头,教训道:“你这混小子,若是你敢让莲儿受委屈,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这时,净明把茶水端了上来,吴襄揭开碗盖,喝了一大口,咂了咂滋味,突然咳嗽了一声,喷了净明一脸,净明二话没说,劈头盖脸对他一顿暴揍…… “他娘的,知道我胃不好,还给老子喝绿茶。” “你这乌龟王八蛋的,爱喝不喝!诚心跟道爷我作对……” 二人对掐了一会儿,吴襄发现妹夫不帮忙,开始认怂了,捂着脸躲开了净明的拳头,悻悻地讲道:“君子不和小人斗。” 于是,净空把净明拉开,吴襄整顿衣冠,重新坐了下来,他也不嫌绿茶反胃了,端起茶碗连喝了好几口,盯着朱辉看了一会儿,矜持地讲道:“给哥哥我一个面子,让莲儿做正房,敏儿做偏房!” 朱辉心道,有这么一位大舅哥,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强憋着笑,慢悠悠地答道:“敏儿是二房,莲儿就是三房,不过,看在大舅哥的份上,我对敏儿和莲儿一视同仁,你应该满意了吧。” 真没想到他这小小年纪,居然三妻四妾,让吴襄彻底心服口服,苦笑着讲道:“还是妹夫你厉害!哥哥我这二十大多了,拜过天地的只有一个,还被你给抢了去,我和莲儿小时候都没少受苦,只要你今后对得起我们兄妹,哥哥也就知足了。” 净明没想到,张敏儿的话题,引出了一段离奇的故事,十分羡慕朱辉,觉得今后要是能跟着他干,肯定会飞黄腾达,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净空发现话题跑偏了,焦急地问道:“朱总旗,那黄炳文到底把我师父弄去了何处?我们又该如何营救?” “请二位道长不用担心,据我的判断,张狗儿和宋河一定在暗中跟踪黄炳文,拜托二位照顾好我的大舅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保证救回你们的师父。” “用不着他们来照顾我,我这就回舟山岛住上几天。” 净空点了点头,答道:“也好,有我们哥俩帮总旗爷办事,也好相互照应。” 这时,朱辉忽然问道:“大舅哥,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月儿的哥哥铁牛?” 吴襄闻言就是一怔,反问道:“妹夫,你问这个泼皮无赖干什么?” “今天早上在兴隆钱庄见了李账房,听他说铁牛跟着黄炳文来了宁波,以后让他管理此地的钱庄生意。” 本来还想回舟山岛的吴襄,一听铁牛来了宁波,现在哪儿都不想去了,感觉还是在这道观里住着最安全。 一听吴襄不走了,净明像诚心与他作对似的,讲道:“师兄,我留下来看家吧,以防备那些泼皮无赖前来捣乱。” 于是,净空劝道:“那你们二位可要好好相处。” “他不惹我,我就不惹他。”净明答道。 吴襄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们想不想知道,那黄炳文把那牛鼻子弄去了何处?”说着,他清了清嗓门,卖起了关子。 净明大怒,喝道:“俺的师父道号玄德真人,再敢对俺师父不敬,小心你的狗头!”。 “师弟不得无礼!请问吴公子有何高见?” 吴襄故作神秘状,轻轻摇了摇头,对净空和净明一摆手,讲道:“此乃军国大事,只能给这位锦衣卫的总旗爷禀报,请你们二位回避。” “你他娘的装什么大辨蒜!” “师弟,不得放肆!” “请二位道长暂时回避,多谢了!”朱辉劝道。 两个道士很给朱辉面子,转身就要出门,这时,吴襄又生出了幺蛾子,指着水壶喊道:“快去给俺再添一壶热水来。” 于是,净空又转回身去提水壶,答道:“请稍等。” 等净空把热水送来之后,朱辉关上了房门,给吴襄续上了开水,只见他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他毕竟是吴莲的哥哥,朱辉也知道他现在挺可怜的,轻声讲道:“哥哥,关于你们兄妹的身世,莲儿全都讲过,我也只是个更夫的儿子。” “妹夫,咱们这种关系,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也别瞧俺不起,那铁牛是什么人?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要是见到我,非打死我不可,求求你了,好妹夫,救救我吧。”吴襄哀求道。 “哥哥,有什么话请说吧。” “妹夫,我已二十大多,你可知道为何到现在还没成家?” 朱辉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吴襄继续讲道:“实不相瞒,在莲儿进蔡府之前,我和铁牛一起瞎混,他也曾想把月儿送给高官做妾,却没有机会。但他不知道,月儿早就跟我好上了。” “既然如此,你与铁牛的交情不浅。” “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也知道蔡德忠老了,还得给自己找个靠山,巧取豪夺弄到手不少银子,建起了那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瞒着铁牛兄妹,托人到金陵城的高官世家去提亲,怎奈高不成低不就,而铁牛却天天来找我,逼我娶月儿,我没办法,只好让她进府当了管家。” “金陵这么多世家大户,就没有哥哥看上的姑娘?” 吴襄忽然变得神情凝重,谨慎地问道:“妹夫,那黄炳文是不是住在西安门外三条巷?” “嗯,你怎么知道?” 吴襄故作神秘状,继续问道:“你可知黄炳文为何会住在此处?” “莫非是你帮着他租的房子?” “也可以这么说。沈万三你应该听说过吧?金陵城的那些高官显贵看不上咱,可你哥哥我的运气也不差,最后和沈家的姑娘订了亲,可就在这节骨眼上,蔡德忠被海瑞那混蛋给告了……” 讲到这儿,发现朱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知说错了话,赶紧改口讲道:“别看沈家藏着聚宝盆,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因他们祖上的原因,沈家就算有人考上进士,也当不了官。” 朱辉自幼长在海外,还真不知沈家为何不能当官,便问道:“这又有何典故?” “妹夫,看来你还是太年轻!太祖爷当年定都南京,沈万三拿出自家的银子,修了一段从聚宝门至水西门的城墙,在太祖爷面前卖乖显富,差点被满门抄斩,后来全家充军发配到了云南。直到嘉靖年间,沈家才有一支脉回到南京经商,几十年的时间,人家就在旧皇城脚下的西安门外,把整个三条巷都给买了下来。” “这和这黄炳文有什么关系?” “我通过徐阁老的侄子徐鲲,在京城认识了黄炳文,因沈家不能出仕做官,我那大舅哥沈琦,想巴结黄炳文的干爹黄锦,让朝廷赦免他们的原罪,就是通过我来牵的线。就这样,沈琦结识了黄炳文,对他百般奉承、万般巴结,期望朝廷能对沈家网开一面,我猜测黄炳文这次来南京,应该会住在三条巷。” “那么,你和沈家的婚约还在吗?” “别提了,你可知道,我为何把刚建好房子卖给了汤景?” 朱辉知道,这其中可能还会有故事,便摇了摇头。 “汤景是聪明人,他刚从海外逃回来,家里突然冒出一笔横财,傻子都知道那是人家徐鲲的,他不赶紧花出去,还等着徐家来找他要?可巧,海大人来了应天府,我也怕他找我的麻烦,着急想把宅子卖出去,其实,我那宅院值不了这么多钱,通过江南提学官吴学政说合,算是成交了,替我解了围,但我也没亏待汤景,大家谈好了的,我拿这笔钱兴办一家钱庄,其中有汤景一份。” 朱辉终于弄明白了,汤景刚回来的那段日子,天天都在干些什么,没想到他在背后还有这么一手,但不知吴襄为何没再找汤景,反而和黄炳文勾搭在了一起? 这时,吴襄接着讲道:“人算不如天算,沈家一看蔡德忠倒了台,我把房子也卖了,沈老员外便找我退婚,我一气之下,返回徽州老家,准备买上千顷田,当个土财主算了,你说我这倒霉劲的,钱庄没办成,却把月儿留在了府里,被汤景这王八蛋给糟蹋了。” “现在你们办的兴隆钱庄,有没有汤景的份?”朱辉问道。 “之所以再次回来办钱庄,是受了黄炳文的蛊惑,沈家和汤景都没有参与,不过,我手中的银子,全被这狗娘养的黄炳文给骗走了,还差点把我害死。” 朱辉十分奇怪,不解地问道:“大舅哥,你和月儿姐姐这么熟,她为何把你给吓傻了?” “这都是混蛋铁牛惹的祸!我知道,月儿在汤家的暗道里,曾被我吓得昏死了过去。那天傍晚,她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还以为她带着铁牛找我算账来了,一回想起来,至今还心有余悸……” (本章完) 第133章 金陵金梦 48、声东击西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朱辉问道。 吴襄眨巴着眼睛,也问道:“我妹妹吴莲现在何处?” 朱辉微微一乐,答道:“她现在很好,请你不必挂念。现在铁牛接手了你们的钱庄,既然你如此怕他,那么,你先回南京去吧。” “妹夫,你知道哥哥我的全部家产,都让黄炳文这王八蛋给我给骗走了,好在张狗儿和宋河二位好兄弟,帮我从那钱庄抢回了十万两银子,这是我们兄妹的保命钱,按道理来讲,这些银子与那张狗儿、宋河没有任何关系,你帮我从舟山岛运回南京,如何?” 明明是自己嘱咐张狗儿和宋河,在黄炳文夺取兴隆钱庄宁波分号之前,让他们及时转移钱庄里的库银,在吴襄的嘴里,却成了这二人帮他抢回了本钱。朱辉知道,这位极品大舅哥放不下这件事,可这些银子都是从老百姓手中募集来的,倘若钱庄真的不干了,那也得还给人家,但如果现在说这个,估计他立刻就得翻脸。 沉思了片刻,朱辉答道:“也好,不过这件事得和陈元化商量,听说他还算是个正经生意人,总之,哥哥你将来不能坐吃山空,如果我们能斗倒黄炳文、赶走了铁牛,小弟劝你还是和他一起干吧。” 兴隆钱庄宁波分号开张,黄炳文确实从吴襄的银子当中,拨付给了陈元化十万两,但吴襄自己在宁波花掉了多少,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件事要和陈元化商量,他可能拿不到一文钱,顿时把脸拉了下来,生气地讲道: “妹夫,你这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这件事和陈元化商量得着吗?再说了,我看陈元化、玄德真人、还有你那两个拜把子,全都凶多吉少,你哥哥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妹夫,听我的,帮着哥哥我把银子弄出来,送我回徽州老家。” “哥哥何出此言?” “听陈元化说,黄炳文大闹午门惊了圣驾,这事还没完,他以捉拿勾结妖道和倭寇的蔡德忠为由,暂时给自己解了围,更何况他现在想诬告海瑞,那么,你想想他接下来会干什么,那一定是治服了陈元化、玄德真人、还有那一对松浦兄弟,把这些人的口供串起来,诬陷应天巡抚衙门,自蔡德忠算起,衙门里就有人勾结不法之徒,即便海瑞没参与其中,那也是渎职之罪,而能把这些事情串起来的,非是别人,正是你哥哥我啊。” 发现这位极品大舅哥还挺有头脑,朱辉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必须得把你们几个全都抓起来,黄炳文才能把事办成,那么,你觉得玄德真人和陈元化会就范吗?” “呵呵,不瞒你说,陈元化会怎么做,我不知道;若是玄德真人和汤景落到他的手中,嘿嘿,我敢肯定,他们一定会落井下石。” 朱辉还真不敢小瞧这位大舅哥,接着问道:“难道说玄德真人不可靠?” 吴襄点头叹道:“唉,这老道最没出息,是个软骨头,白活了这么大年纪。” “如此说来,黄炳文会不会已经把他们押往京城去了?” “未必,黄炳文还有几件事得办,我猜测,他会先把陈元化押回宁波,把他治服了之后,铁牛才能接管这儿的生意,然后再回南京抓汤景,他可能会认为,我和汤景比较好对付,等把我们这些人全抓住了,得到他想要的口供,才会把我们交给刑部定案,那么,海瑞真就在劫难逃。” 朱辉也担心吴襄再出意外,问道:“哥哥,如此说来,就算送你回徽州老家,也不见得安全,你不妨先回南京,我给你写封书信,你到白鹭洲鹫峰寺住些时日,等着我回来如何?” “难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听了你的判断,既然玄德真人落在了他们之手,我估摸三清观也保不住了,我不能坐视不管,你走之后,我们立刻返回钱庄,前去解救陈元化和玄德真人,然后再到舟山岛取回银子,你看行不行?” “也好。妹夫,你能不能给汤大官人写封信,让我在他家住几天,那座宅院刚落成,我还没暖过窝,就卖给了汤景这个王八蛋,说实话,你哥哥我心有不甘。”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见朱辉起身要去开门,吴襄拉住他悄声讲道:“妹夫,拿些钱来,你哥哥我现在身无分文。” 朱辉从怀中掏出一个元宝,递给了吴襄,然后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净空、净明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外。 “贼老道,你们都听见了什么?”吴襄气哼哼地问道。 净明一把将吴襄拉出了门外,骂道:“你给我滚!” 这时,净空趴在朱辉的耳边,轻声讲道:“听说我师父被人关押在舟山岛,请问总旗爷,能不能帮帮我们?” “消息确切吗?”朱辉问道。 “我们道观的弟子打探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 朱辉点点头,接着,赶忙安排吴襄回南京,把自己的马匹送给了他,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临走又给了他一些细软,把他送出了三清观。 事不迟疑,在一个小道士的带领下,朱辉和净空、净明立刻乘船前往舟山岛,找到了关押玄德真人的地址,正是吴襄迎娶张敏儿的地方。 朱辉等人站在长岗山上登高眺望,远处仿若仙境一般,落日的余晖洒在静谧的海湾,小村依山面海,这座院落位于驿道路口,看不到院里什么情况,但四周有一群泼皮无赖正在巡逻。 因不清楚黄炳文是否在此,朱辉不敢轻举妄动,思虑了半天,终于拿出了一个行动计划,得到了道士们认可,因处在孤岛之上,若想安全离开这儿,还必须得准备一条渡船。 朱辉把最后一只元宝和细软都给了吴襄,现在他身上满打满算只有十五贯铜钱,便问道:“请个船工等我们一宿,得花多少钱?” “恐怕至少得二两银子吧。”净空答道。 “这可怎么办?”朱辉无奈地问道。 这时,净空发现,净明的怀中还揣着个元宝,便讲道:“师弟,把元宝拿出来吧。” 净明把脖子一拧,问道:“师兄,这到那儿换零钱去?” “为了你们师父的安全,先把元宝给船家,等回南京之后,双倍奉还。”朱辉答道。 净明没掏自己身上的元宝,却把朱辉手中的铜钱要了过来,交给了这个小道士,讲道:“师弟,先拿去给船家做定金,让他在渡口等着我们,渡海之后,再给他这只元宝不迟。” 小道士接过铜钱走了,净明从包裹里拿出水葫芦和干粮,三人开始吃晚饭。 朱辉很少喝酒,也怕喝酒误事,问道:“这是酒还是水?” “我和师弟都是孤儿,自幼跟着师父长大,在别人看来,师父有很多缺点,但我们知道,他不仅坚守清规戒律,心地还十分善良。”净空答道。 朱辉微微一笑,太仓悦来客栈里发生过什么事,他可是一清二楚,别说喝酒吃肉,就连“那种药”他都吃,看来玄德真人可真够虚伪的。 “师父不光心地好,还吉人自有天相。总旗爷,你知道吗?当年跟着大师伯王金进紫禁城的那些人,除了我师父之外,全都被隆庆皇帝给杀光了。”净明讲道。 刚才听吴襄之言,玄德真人极有可能会投靠黄炳文,他的这两个弟子对师父真是忠心耿耿,在今晚的行动中,如果他们的师父帮着黄炳文说话,那么,这二位极有可能会反戈一击…… 想到这儿,朱辉讲道:“吉人自有天相,好!相信今日定能救出你们的师父,二位道长可曾想过,你们无意之中,却替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话怎讲?”净明惊诧地问道。 “无论你们的师父是否上了奸贼的当,但你们二位在大义面前毫不动摇,本旗必将禀告成国公老王爷,给二位请功讨赏,至少能得个从七品的功名。” 这番话让净明十分兴奋,感叹道:“当年,师父跟着师伯王金进宫,大家也都盼着等师父当了国师,能赏我们个一官半职,哪知道,才过了半年,师父就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而我们的师叔、师伯全都命丧黄泉,现在,终于又有了盼出头。” “如此说来,你们来宁波的时间并不长,那么,玄德真人和吴襄是如何认识的?”朱辉问道。 净空十分尴尬,极不情愿地答道:“去年春天,吴襄的大宅院刚刚落成,就把我们请去看风水,当时,我师父说他那个宅子不吉利,有盖房子的命、却没有住房子的命,这本是想吓唬他,想让他多出些银子破财消灾。但是,吴公子的心气实在太高了,一语不合,把我师父打了一顿,我们在南京混不下去了,只好逃回了绍兴老家。” 朱辉听罢呵呵一笑,感慨道:“玄德真人真乃神人也!” 净明接着讲道:“总旗爷见笑了,后来我才知道,吴襄那宅子没住几天就给卖了,再后来,他也来了宁波,对我师父心服口服,于是,二人便成了好朋友。” 净空不知道朱辉是在夸他师父、还是在骂他,尴尬的一笑,讲道:“师父老了,今日若能将他搭救出来,愿找一块世外桃源之地,让我们师徒安身立命。” 这句话提醒了朱辉,急忙问道:“我师父月空长老的年纪,应该比玄德真人还大,依然有雄心壮志,要到大洋彼岸的世外桃源,传授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与红毛国传教士一比高低,佛道本一家,不知你们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净明不干了,急忙反驳:“不是说今日立下功勋,我们就能穿蟒袍、戴乌纱,回家乡当县太爷吗?”问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请问朱总旗,你要陪月空长老一起去吗?”净空问道。 朱辉认真地答道:“我和张狗儿、宋河一起为师父保驾护航。” “那好!如果我师父愿意,我们一同前往。” 听师兄同意了,净明只好妥协:“好吧,反正我一切都听师父的。” 天慢慢黑了下来,小道士把渡船也订好了,四人分头开始行动。朱辉负责把泼皮无赖从院子里引出来,净空、净明的轻功十分了得,由他们翻墙进去救人。 独自来到这座宅院的门外,朱辉大声讲道:“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官,有紧急要务来见黄炳文大人!” 一连高喊了三声,院门打开了,铁牛问道:“你说你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官,有何为证?” 朱辉矜持地看着铁牛,严肃地答道:“你们算是什么东西,快请黄大人出来答话。” 铁牛也不想和朱辉打架,讲道:“黄大人不在,你赶紧走吧。”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朱辉上前一把抓住了铁牛的衣服,掏出了锦衣卫的腰牌,大声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乃五军都护府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老王爷的麾下,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官,你竟敢如此无礼。” 铁牛顿时慌了神,大声喊道:“快来人啊!”。 眨眼之间,跑出来一大群泼皮无赖,全都站在铁牛的身后,给他撑腰壮胆。 铁牛仍不敢得罪这位总旗官,憨笑着讲道:“总旗爷,怪俺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嘿嘿……” 为了拖延时间,朱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总旗爷,我知道自己不是东西,可、可黄大人真、真不在。” 朱辉判断,如果黄炳文真在里边,恐怕他早就跑出来了,便放心大胆地讲道:“本旗奉成国公老王爷之命,督导应天府倭寇一案,快让那是东西的黄炳文出来说话。” 发现这个小小总旗官,根本没把黄炳文放在眼里,他们都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尽管铁牛一直给他们递眼神,但没一个人敢动手。 于是,朱辉拔出绣春刀,架在铁牛的脖子上,拉着他慢慢地往后退,这时,陆陆续续又跑出来一大群泼皮无赖,全都跟在铁牛的身后,一步一步往前挪,谁也不知道这个锦衣卫想干什么? 挟持铁牛往外走了三百多步,朱辉判断净空、净明已经进了院子,突然停了下来,厉声问道:“黄炳文去了哪里?” 铁牛吓得脑袋一缩,结结巴巴地答道:“总旗爷,你、你和黄大人走两岔去了,你到、到这儿找他,而他、他把那、那海盗送来之后,立刻回了京城。” 看来,不只是玄德真人关押在此地,吴襄说的果然不错,或许陈元化等人也都在里边,但不知净空、净明会不会搭救他们? 必须得多给他们一些时间,以便有机会救人,朱辉继续为难铁牛,大声问道:“如此无礼的东西,快告诉本旗,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铁牛吓坏了,不敢正面回答问题,皮笑肉不笑地讲道:“都怪小的有眼无珠,慢待了总旗爷,深更半夜的,在这荒岛之上,你也回不去,就住我们这儿吧,小的陪你多喝几杯,给你赔罪。” 这时,泼皮无赖们扩散开来,包围了朱辉和铁牛,朱辉心中骂道:这群没信仰、没底线、没良知的人渣,老天爷白给你们披了张人皮! 正在紧张对峙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悠扬的口哨声,朱辉知道净空、净明已经得手,但他还得继续纠缠一会儿。 沉默了许久,感觉到了泼皮无赖们准备发难,这时,朱辉不慌不忙地问道:“虽说你不敢让本旗知道你的姓名,可我听说,有人把自己的亲妹妹送进了翠花楼,后来又让她跟了黄大人,才算是给自己立了份投名状,换来当了这位黄大人的保镖,莫非此人就是你吧?” 这伙泼皮无赖听罢,有人憋不住放声大笑…… 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朱辉也有些紧张,忽听口哨声再次传来,他这才放了铁牛,高声讲道:“各位,本旗还有要务在身,得连夜返回南京,就不难为你们啦。” 说罢,朱辉转身扬长而去,那伙人围着铁牛,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本章完) 第134章 金陵金梦 49、八条戒律 朱辉顺着驿道往海边跑去,忽听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只听有人喊道:“他跑不远的,这小子就在前面,驾、驾……” 此刻,不知道净空和净明等人是否登船,眼看追兵就要到了,如果让他们发现了渡船,恐怕谁也跑不掉,为了给大家多争取时间,朱辉停住了脚步,拔出绣春刀,转身站在驿道的中央。 为首的三个大汉手执长枪,快马加鞭冲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大群喽啰,呼啸着把朱辉团团包围…… 这时,只听朱辉高声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来追杀本旗!” 骑马的三个大汉摆好了架势,有人答道:“胆大狂徒,竟敢冒充锦衣卫劫牢反狱,看你还往哪里逃?” 此刻,朱辉十分镇定,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铁牛没在其中,厉声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让那黄炳文的马弁铁牛过来说话。” 为首的大汉呵呵一笑,答道:“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不配当我们的首领,俺叫张虎,也是跟着黄大人办事的。你们这些胆大的狂徒,竟敢冒充锦衣卫营救海盗,再不把人交出来,对你可不客气啦!” 朱辉闻言勃然大怒,手执绣春刀指向张虎,骂道:“你敢!没脑子的东西。” “弟兄们,给我上,立功的机会来啦!少要听他花言巧语,我们只听黄大人的,黄大人可是说过,管他什么天王老子,胆敢勾结倭寇的,全都杀无赦!”张虎边说,边手握长枪杀将过来。 顶天立地静寂然,复归无极大道显…… 眼看长枪直奔朱辉的面门而来,他的身后还有一群恶汉蠢蠢欲动,只见他晃动着轻盈的身躯,闪过了张虎的这一招,讲道:“黄炳文真是瞎了眼睛,居然使用你们这样的蠢材!” 这三人也没有搭话,催马上前,舞动长枪一顿乱刺,朱辉就地打了个盘旋,挥动着绣春刀,抵挡住他们的进攻,迫使三匹马停了下来。 浑沌初开立三清,洪钧仙祖一脉传…… 这时,朱辉仿佛周身充盈浩然之气,平心静气地讲道:“张虎,你不要拿支鸡毛当令箭,有什么话慢慢说。” 张虎放声大笑,对手下的喽啰们喊道:“你们快去码头阻截,不要让那海盗头子和妖道跑了。”说罢,发起了第二个回合的进攻。 喽啰们呼啸着沿驿道冲向了码头,这时,只听张虎等人大喝一声,三杆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齐朝朱辉袭来…… 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 朱辉手疾眼快、气运丹田、晃动腰膀、腾空而起,仿若大鹏展翅,只见绣春刀寒光闪过,张虎的两个同伙“唉哟”一声,摔倒在了马下。 就在张虎在一愣神的功夫,朱辉从地上捡起了一杆长枪,顶住了他的咽喉。 “生息玄妙谁参悟,太上老君留真言。”朱辉口中念着六步架首诀,对他怒目而视,张虎吓得直打起了哆嗦,把手中的长枪扔在了地下。 “张虎,看你的年纪,应该是上有老、下有小,也算是替朝廷办事,本旗不想伤害与你,但不知你们为何要追击本旗?”朱辉问道。 “难道不是你的同伙,劫走了玄德真人和那海盗头子吗?” “真是愚蠢,你们都上了铁牛的当啦,明白吗?” “此话怎讲?”张虎惊诧地问道。 “我且问你,明知本旗独自一人前来协助办差,哪有什么同伙?而那铁牛如临大敌一般,为了威胁本旗,把你们全都叫了出来,又是何缘故?” 张虎若有所悟,叹道:“俺早就给黄大人说过,铁牛这种人无情无义,连亲妹妹都卖的人,绝不可重用,可黄大人就是不听俺的。” “也不用脑子想想,我堂堂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前来督导你们办案,岂有放走疑犯之理?这肯定是那铁牛见钱眼开,暗中收受妖道和海盗头子的好处,趁着刚才他与本旗打架之机,偷偷放走了人犯,你们不去找铁牛问个清楚,跑来追我作甚?” 张虎想想也对,来到舟山岛这几天,那铁牛没事就神神秘秘的,独自与那玄德真人、陈元化一起喝酒聊天,说他偷偷放走了人犯,也不是空穴来风,想到这儿,他对朱辉一抱拳,讲道:“感谢总旗爷指点迷津!” 这时,那两位也都听明白了,从地上爬起来,高声喊道:“弟兄们,都赶快回来吧,别让铁牛那个狗娘养的跑了。” 那伙喽啰们已经快追到了码头,当他们听见了喊声,急忙停住了脚步。与此同时,净空、净明刚把玄德真人和陈元化送上船,二人正准备迎战,那个船家吓得赶紧跳进了大海。 忽见追兵全都撤走了,船家这才从海水中钻了出来,问道:“各位,咱们可以开船吗?” “再等一等,还有个兄弟没登船。”净空答道。 这时,玄德真人正在埋怨两个徒弟,就像吴襄说的那样,他确实已经投靠了黄炳文,两天来,和铁牛一起费尽心机规劝陈元化,但陈元化始终不为所动。 当净空、净明前来搭救他们时,玄德真人还真是不愿走,在陈元化的恐吓下,他才跟大家一起逃了出来,此刻,仍心有怨气地讲道:“黄大人都已经答应了,我们只需按他说的做,将来跟着他好好干,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你说你们这是何苦来着?” 陈元化轻蔑地看着玄德真人,颇为不屑地答道:“但凡你还有点良知,就不能凭空诬陷他人,如果让我承认曾经当过海盗,那也算是事实,要杀要剐,我无话可说,但非要污蔑那松浦信昌、松浦信盛是倭寇,我宁死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唉,人这一辈子嘛,还不就那么回事,光棍不吃眼前亏。”玄德真人狡辩道。 净空觉得师父有些过分,岔开了话题讲道:“师父,都怪弟子来晚了一步,让你老人家受了委屈,真是罪过、罪过。” “谁说我受了委屈?也不好好想想,如果黄大人虐待你们师父,三清观早就被他们给端了,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听这没心没肺的老道振振有词,陈元化气得堵上了耳朵,他的全家老小都在东洋平户城,被松浦隆信当作人质,即便他想与黄炳文合作,但也不敢以牺牲两位松浦先生为条件。 净空对这位师父也十分无奈,忽然看见满身湿透的船家,冻得直打哆嗦,便给师父递了个眼神。 于是,玄德真人从行囊中找出一套棉衣,讲道:“船家,贫道最见不得人受苦受难,快穿上暖和暖和吧。” 等船家换好了衣服,朱辉也到了,一看见玄德真人,便微笑着问候道:“真人师父别来无恙!” “师父,就是这位锦衣卫总旗官帮忙,才把你们救出来的。”净空讲道。 玄德真人微微抬起头,缕着花白的胡须赞道:“不错,这个年轻人一身正气,在贫道看来,比那黄炳文靠谱。” 渔船行驶在漆黑的海面上,阵阵寒风袭来,大家全都冻得瑟瑟发抖,陈元化趴在船舱底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朱辉蹲在他身旁,轻声问道:“陈掌柜,你怎么样?” “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公子,谢谢你了!”陈元化说着,坐起身来,面带痛苦的表情,接着讲道:“再晚一天,我得被他们折磨死。” 朱辉看他身上沾满了血迹,从怀中取出了一包草药,解开他的衣衫,给他涂在那一块块伤口上…… 这时,玄德真人正在询问三清观的情况,净空、净明都一一作答,不知不觉,就扯到了月空长老和张敏儿,当他得知朱辉是长老的徒弟,张敏儿现在也跟了朱辉时,立刻瞪着大眼睛,抡起手里的葫芦,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朱辉赶忙抱起脑袋,躲在了陈元化的身后。 玄德真人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骂道:“混蛋,我们上了这臭小子的当!” “请真人师父莫要见怪,听我慢慢道来……” 没等朱辉把话说完,玄德真人指着两个徒弟骂道:“你们真是蠢猪!我正帮着黄大人策反陈掌柜,马上就要大功告成,现在却坏了我的大事!” 看来吴襄的猜测果然不错,朱辉讲道:“真人师父想的太简单了,你跟着黄炳文能不能成为国师,咱暂且不提,但你让陈掌柜承认勾结倭寇,那他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又何来大功告成一说?” “黄大人早就替陈掌柜想好了,只要陈掌柜能好好配合,就能坐实南京的那两个倭寇的身份,对黄大人来说,就立下奇功一件,必将连升三级,赶走了海瑞,出任应天巡抚指日可待,陈掌柜检举倭寇有功,又有经商的大才,在黄大人看来,保他出任正五品提举不在话下,现在可好,全让你们给毁啦!”玄德真人气愤地答道。 这时,陈元化一言难尽,气得闭上了眼睛,心中宛如打碎了五味**,世人都说海盗惨无人性、作恶多端,和这黄炳文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玄德真人这么大年纪,徒弟们都说他心地良善,为何在大是大非面前,竟然如此糊涂? 玄德真人忽然发现,朱辉正在自己的面前嬉皮笑脸,忽然想起张敏儿那可人的模样,气得浑身打起了哆嗦,骂道:“招天杀的秃驴,招天杀的兔崽子,你们是诚心要气死我么?哼,我偏不死,我、我……”说着,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净明猛地扑向朱辉,这时,渔船突然一摇晃,他摔倒在了师兄的身旁。 净空拉起了师弟,劝道:“不得无礼!”然后,他们把包裹拿过来,赶忙给师父找药。 此刻,陈元化的伤痛减轻了不少,摇着头叹道:“这把年纪了,真是丢人现眼。” 闻听此言,净明愤怒地答道:“不许这么说我师父,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打死你!” “无量寿福天尊,我师父心地善良,一生积德行善,像我等孤儿,都是师父养育大的,他老人家以国师蓝道行为楷模,胸怀大志,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净空辩解道。 这两天,陈元化听尽了玄德真人的花言巧语,对他的心态十分清楚,轻蔑地笑道:“志大才疏、急功近利,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来世生作猪狗。” 正在往师父嘴里灌药的净明听罢,把脖子一拧,回应道:“我师父已经得道成仙,修炼成了不老之身,你才来世变猪变狗。” 船家看他们吵得这么热闹,笑着讲道:“你们都别吵了,要俺说啊,俺还真不信有什么不老之身;但咱都知道,离地三尺有神灵,人只要干了坏事,有报应是肯定的,俺那邻居家,他们上一辈跟着倭寇干过坏事,就生了个猪嘴的怪物。” 玄德真人喝下药,慢慢睁开了眼睛,哭道:“三清天尊啊、张天师,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朱辉讲道:“听我师父月空长老曾言,玄德真人师父确有国师之命,只不过此命不在咱大明,却在那大洋彼岸世外桃源之地,如若能跟随我们漂洋过海,传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开拓一片皇天厚土,必能成为千古国师,玄德真人师父,尔以为何如?” 对于月空长老的本领,玄德真人早已领教,那绝对是世外高人,听罢朱辉之言,有些不明就里,赶忙坐正了身子,问道:“你师父真是这么说的?” 朱辉点头答道:“晚辈前来宁波时,师尊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设法救出真人师父,虽说你们只有一面之缘,尊师却看得出来,真人师父志向远大,可惜在咱们这儿没有用武之地,如若愿意跟随我们出海远游、拓荒布道,在那世外桃源之地,建无量之功业,蓝道行之辈岂能与你相比?” 志大才疏的玄德真人,一生颠簸流离,这辈子很少有顺心的时候,听罢这番话,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贫道求之不得!” “等铲除了奸佞叛匪,净空、净明二位师兄、还有我的两位贤弟张狗儿和宋河,我们五人一起保护二位师父,先赴东瀛扶桑经商,筹集川资路费,再远渡重洋,前往新大陆世外桃源之地,与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请问玄德真人师父,你意下如何?”朱辉问道。 “哎呀,还得等这么久,怕贫道这身体不行啊。”玄德真人颇显失望地叹道。 “刚刚你徒弟还说,你已经修炼成了不老之身,为何忽然就不行了?”陈元化嘲笑道。 “哼,那还不是被你们给气的!”净明愤愤地答道。 于是,陈元化捡起了葫芦,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摇头笑道:“看来玄德真人还没修炼到家,居然偷着喝酒解闷,差得太远了,呵呵。” 净空昨晚还说师父滴酒不沾,此时在朱辉的面前颇感惭愧,急忙夺回了酒葫芦,抛进了大海。 玄德真人丝毫也不在意,突然感觉年轻了许多,感慨地讲道:“当年,师父给俺取法号玄德,实有效仿刘玄德之意,没想到这辈子真像那刘备一样,郁郁而不得志,倘若能在那世外桃源之地,成为一代国师,今日起,俺就改称三戒真人。” 朱辉越发觉得这老头挺有意思,突然想起了吴承恩老先生,他写的那部奇书里有个猪八戒,仿若与这玄德真人无异,强忍住笑,摇着头讲道:“真人,在弟子看来,三戒还远远不够。” “那你说得几戒才够?”玄德真人认真地问道。 “我师父常言,佛道本一家,当首尊梵行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将来我们远渡重洋,与那些传教士一比高低,还需再加三戒:一不卧高床,二不涂饰香,三要过午不食,请问真人师父,这八条戒律你老可能做到?” 玄德真人眯上了眼睛,嘴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以为他要作法,大家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玄德真人,这时,忽听船家讲道:“客官、客官,把元宝给我吧,到岸了。” 于是,净空讲道:“师弟,给人家吧。” 发现净明还有些舍不得,朱辉伸手过来,微笑着劝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回到南京,加倍补偿。” 净明这才把元宝递给了船家,船家放在手里掂量了片刻,面露喜悦之情,大声喊道:“客官,请先坐稳了,这黑更半夜的,没人帮咱们栓缆绳,别着急,咱一个一个下。” 突然,玄德真人坐起身来,底气十足地讲道:“贫道刚才上了九霄云外,拜见了三清天尊,天尊非常器重于我,并面授机宜,让贫道与月空长老联起手来,到那世外桃源之地,成就一番丰功伟业;无奈时光匆匆、恰如白驹过隙,有生之年,贫道一定会践行八条戒律。” (本章完) 第135章 金陵金梦 50、紧急转移 众人回到三清观,天已经快亮了。 净明前去敲门,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净空就感觉不对,施展轻功翻墙进了道观,刚一落地,就被两个黑衣蒙面人给摁住了,其中一人用宝剑指向他的咽喉,另一位拿黑布裹住了他的脑袋,然后,他们把净空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众人在寒风中等了许久,只听玄德真人高声呼喊着净空,而里边却无人响应。净明急不可耐,正想翻墙进去看看,却被朱辉给拦住了,他判断,或许是张狗儿和宋河在里边。 “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拦着我?”净明问道。 朱辉没搭理他,高声喊道:“二位贤弟,如果是你们在,请答应哥哥一声。” 在院墙里边,张狗儿和宋河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忽然听见了朱辉的声音,二人同时撕掉了面纱,一起跑来打开了大门,净明急忙跑了进来,给师兄松了绑。 玄德真人一进门便生气地问道:“你们为何夺了贫道的三清观?弟子们都跑到哪儿去了?”问罢,也不等张狗儿和宋河的答复,急匆匆地朝财神殿跑去,这儿藏有黄炳文送他的万两白银。 此时,伤痕累累的陈元化,正在给张狗儿讲述自己的经历,宋河在财神殿门前拦住了玄德真人,净空、净明一左一右站在师父的身旁,看这架势,立刻就得打起来。 于是,朱辉急忙上前拉走了宋河,问道:“贤弟,这两天你们去了哪里?” “哥哥,我们把吴公子送到三清观,追到钱庄准备刺杀黄炳文,赶巧遇上那群泼皮无赖正在往外运银子,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暗中跟踪他们到了码头,眼看着他们把银子装上船运走了,我们也找了条船,追了他们一天才撵上,半夜袭击了他们的货船,把钱庄的银子都给抢了回来。”宋河答道。 “有多少银子?”朱辉接着问道。 “根据狗儿哥哥判断,至少得有三十万两。” 这时,玄德真人瞪大了眼睛,急忙上前两步,问道:“都藏在这财神殿里吗?” “我们昨晚回到了码头,考虑哥哥你也该到了,吴襄公子还住在三清观,便请了家镖局帮忙,一直忙活到半夜,才算把这些银子运进来……” 还没等宋河把话讲完,玄德真人急忙问道:“我的那些徒儿、徒孙都跑哪儿去了?” “呵呵,他们全都吓跑了。”张狗儿说着,到了玄德真人的近前,接着问道:“我们把吴公子托付给你,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狗儿兄弟,辛苦你们了。”朱辉答道:“吴襄已经回了南京,请不用担心。” 原来,玄德真人被黄炳文骗出三清观之后,就把他和不肯就范的陈元化,一起送到了舟山岛。这时陈元化还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募集了半年的银子,全都被人给抢走了,此刻,他急得眼冒金星、脑袋一晕,瘫倒在了地上。 朱辉蹲下身来,抱起了陈元化,抬头问道:“黄炳文准备把银子运往何处?” “我们半夜袭击了货船,黄炳文等人落水而逃,船家告诉我们,那艘船是准备驶往南京的。”张狗儿答道。 陈元化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有气无力地讲道:“这些银子是我的命根子,如果被人抢了去,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朱辉劝道:“请不必担忧,没人要黑你的银子,当然还是你的。请问陈掌柜,黄炳文等人为何对你下如此狠手?” “是为了让我来作证,指认被他抓去那两个日本客商是倭寇。” 听罢陈元化之言,朱辉呵呵一笑,答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陈掌柜,刘氏夫人曾告发你是海盗,汤景把你从应天巡抚衙门保了下来,海大人对你并没有深究,这件事情你没忘吧?” “当然记得,在下对海大人、汤大官人感激不尽!” “黄炳文这次行动的真实用意,是想借助徐鲲失踪一案,让你和汤景承认自己是海盗,证明那两个日本客商实为倭寇,还有这位从宫中逃出来的玄德真人,在前应天巡抚的小舅子主持下,你们在江南一带图谋不轨,获取你们的口供,他要诬告海大人纵容不法之徒,祸乱东南沿海,他妄图借机上位。如果你们真上了他的当,呵呵,黄炳文是什么人,就不用我来介绍了。” 为了迫使陈元化就范,玄德真人和铁牛没少给他吃定心丸,他也不是没想过,将来继续跟着黄炳文做事,但这么做的风险是,两位松浦先生肯定是活不成了,而他的家眷都还在日本平户,投鼠忌器,没敢轻易答应。更何况,他越来越厌倦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良知逐渐占了上风。 听罢朱辉的解释,陈元化暗自庆幸自己的定力,问道:“贤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掌柜,决不能让黄炳文的阴谋得逞,我们要抓到他的罪证,把这个无耻之徒送进大狱,那么,南京兴隆钱庄总号,将来还是你和吴公子的,请问你意下如何?” 陈元化一听,还让他和吴襄搭档,赶忙摇起了头,答道:“吴公子就算了吧。” “陈掌柜,吴公子已经痛改前非……” “贤弟,不要再说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和吴公子合伙做生意!”陈元化坚定地答道。 这时,财神殿里传来了一声惨叫:“师父,你快醒醒……” 大家急忙跑进了财神殿,只见玄德真人趴在一箱白花花的银子上面,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净空、净明正在给师父找药…… 朱辉趴在玄德真人的耳边,轻声讲道:“真人师父,有了这些银子做川资路费,我们很快就能远渡重洋,你当国师的日子不远了。” 这时,玄德真人流着哈喇子,慢慢抬起了头来,指着满箱银子问道:“这、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真人师父请看,这些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朱辉答道。 “贫道这、这辈子,还、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闻听此言,陈元化急忙把朱辉拉出殿外,生气地问道:“贤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请陈掌柜不用担心,我知道这些银子,都是你募集来的民脂民膏,运回南京之后,暂时存放在应天巡抚衙门,交给海大人保管,你放心吗?” 陈元化沉思了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请来镖局帮忙,又把这些银子装上车,众人一起离开了三清观,到了码头,租赁了一艘去往南京的货船。 因吴襄还在舟山岛藏有一笔巨款,朱辉带上张狗儿、宋河和净空、净明等人,想把那笔银子夺回来一起带走,等他们再次来到那座院落,发现此处已经化成了一片灰迹。 从村民的口中得知,有人吵闹了一宿,今日一早,他们放了一把火,押着十多箱货物一起离开这儿。 昨晚,张虎等人受到朱辉的启发,认为铁牛收了好处,偷偷把陈元化和老道给放走了,回去之后想把铁牛抓起来,在院子里找了半天,却没有找着铁牛。 他们误以为铁牛也跟着逃跑了,就在他们准备外出搜捕时,忽听地下传来一阵笑声,张虎急忙命人点着火把,找到了一口地窖,借助火光往里观瞧,只见铁牛趴在一排大箱子上,乐得差点背过了气去…… 把铁牛从地窖里弄出来,张虎跳了下去,发现箱子里装的全是白银,粗略一算,足有十万两之巨,惊得是目瞪口呆,他认为,这算是坐实了铁牛收受海盗贿赂的证据。 原来,铁牛压根就不信玄德真人会逃走,就在张虎带人追赶朱辉时,他满院子寻找玄德真人,一不小心,掉进了这个地窖。 此刻,那些泼皮无赖没人相信铁牛,全都站在张虎的一方,但铁牛自持是他们的首领,双方争吵了一宿,最后,张虎决定,把这些银子运走,回宁波去找黄炳文主持公道。 当他们路过静海三清观时,想去看看玄德真人有没有回来,此刻,朱辉等人离开这儿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他们发现道观中空无一人,又放了一把火,烧掉了道观。 这伙人回到宁波兴隆钱庄分号,发现这儿也是大门紧锁,找到店里的伙计一打听才知道,黄大人带走了所有的库银,李账房也不干了,于是,张虎等人只好返回了南京。 他们把十万两白银送进了三条巷,却没能找到黄炳文,于是,铁牛和张虎一起到翠花楼去找刘保,把舟山岛发生的情况讲了一遍,让他来给评评理。 刘保没有表态,告诉他们二人,形势已经完全明了,正是应天巡抚海瑞勾结海盗和倭寇,故意与黄大人为敌,现在只有动用神机营,才能对付应天巡抚衙门。 闻听此言,不明就里的张虎和铁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接着,刘保给他们做出了解释:黄炳文在从宁波返回南京的途中,在长江上被人偷袭,有笔巨款被人劫走了,当时,还判断不清是不是得罪了海盗,遭到了他们的报复,因此,回来之后,黄炳文没敢再住进三条巷,而是去了神烈山下的神机营,并派眼线在汤景家、三条巷、翠花楼和码头等地侦查。 根据刚刚得到的线报,朱辉等人也回来了,他们还没下船,就先派人去请示海瑞,把一笔巨款交给了应天巡抚衙门,然后,朱辉就把玄德真人和陈元化等人送去了栖霞山,这说明,派人袭击黄炳文的主谋正是海瑞。 于是,刘保派铁牛带人到栖霞寺侦查,让他找到玄德真人和陈元化之后,立刻去通知黄炳文,派神机营官兵采取行动。 接着,刘保又派张虎赶快返回三条巷,让他负责此处的安全,不要让那两个“倭寇”出意外,同时,还得继续盯着汤府,一旦发现那个假冒锦衣卫,立刻将他拘捕,押赴神机营处置。 二人领命离开了翠花楼,铁牛带着一群泼皮无赖,悄悄来到了栖霞寺,就在他们满处乱转的时候,被韩小玉发现了,她还以为铁牛是来寻找月儿母女,便赶紧通知了月空长老。 由于住进千佛庵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玄德真人师徒和陈元化到来之后,基于安全的考虑,正准备把女眷转移到太仓黄渡港,听罢韩小玉的消息,月空长老不敢怠慢,让韩小玉赶快返回千佛庵,安排大家紧急转移,同时,派宋河前往汤府去通知朱辉等人。 回到南京后的朱辉,这两天一直也没有闲着,今日终于得着空,到鹫峰寺居士林去看望吴襄。 站在门外,朱辉就听见了读书声,心中十分欣慰,这位极品大舅哥终于洗心革面了,于是,便微笑着推门走了进来。 此刻,手执书卷的吴襄,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读到兴奋之处,拍着大腿叹道:“上天真是不公,我为何没他娘的西门大官人这么好的命!” 忽见朱辉闯了进来,吴襄紧忙捂住了嘴,把脸一沉,拿出一副长者的派头,严肃地问道:“妹夫,难得你能记着还有我这个哥哥,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刮来了?” 朱辉上前施礼,问候道:“看来哥哥知道用功了,真是十分难得。”说着,把带来的礼物放到了桌上。 吴襄急忙提起这份礼物,放到了一旁,把压在下面的一张纸拿起来,非常小心地吹了吹,并狠狠地瞪了朱辉一眼。 “请问这是王大人写的?还是吴老先生写的?” “这是你哥哥我写的!在咱这金陵城,能比得上哥哥这手蝇头小楷的,恐怕还没生出来。” 朱辉凑近一看,蝌蚪般大小的文字,写得果然是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忍不住暗自惊叹:看来这位大舅哥真是极品,今后还真不能小瞧于他…… “请问王大人和吴老先生怎么没在?” “他们到东园吃饭去了,你哥哥我读书着了魔,忘了时辰,妹夫,跟我一起到徐大官人家吃饭去吧。” “我就不去了,今日还得到栖霞山去一趟,请哥哥保重,就此别过,改日再来看你。” “也好。”吴襄说着,手握书卷跟着他出了门,眼看着妹夫牵马就要走,他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哭着讲道:“妹夫,看在我亲妹妹的份上,能不能让我跟你去一趟栖霞山,让我见一见莲儿,如今,父母都已过世,在这个世上,哥哥我只有你和莲儿两个亲人了……” 听他讲到伤心之处,朱辉也颇受感动,低头沉思了片刻,答道:“你随我一起去见见莲儿吧。” “妹夫真是通情达理。”吴襄说着,夹在腋下的书卷,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朱辉帮他捡了起来,随手一翻,只见扉页上写着:兰陵笑笑生 吴襄一把将书卷夺了回来,郑重地讲道:“这书你看不懂,就别乱翻了。”说着,把书卷揣进怀里,牵马出了居士林。 二人同骑一匹马,出了鹫峰寺的山门,沿长白街往前走,准备从通济门出城,刚走到东关头路口,迎面就遇上了张虎等人。 只见张虎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挥刀指着朱辉和吴襄,大声喊道:“兄弟们,把这两个叛匪抓起来。” 这一嗓子可把吴襄给吓坏了,他紧紧地抱住朱辉的腰,问道:“妹夫,这、这可怎么办?” “哥哥不用害怕,我来对付他们,你赶快往回走,绕过他们,到栖霞山千佛庵去找吴莲。” 等朱辉从马上跳下来,吴襄赶忙调转马头、催马往后就跑。 这时,朱辉拦住了张虎,厉声喝道:“无知草民,真是胆大包天,五次三番拦截本旗,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我老张虽是草民,却受雇于东厂掌刑官黄大人,为朝廷办事;而你,一名从海外逃回来的海盗,却假冒锦衣卫总旗官,该当何罪?弟兄们,不要听这臭小子的花言巧语,快把他给我拿下!” 一大群泼皮无赖挥舞着兵刃围了过来,朱辉顿时仰天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锦衣卫的腰牌,转着圈问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哪个敢来?” 尽管刘保一再强调,朱辉是汤景带回来的海盗,可这伙泼皮无赖们都不傻,看见朱辉手中的腰牌,一个个吓得直往后退,他们跟着张虎和铁牛,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 张虎在舟山岛见识过朱辉的本领,虽说有黄炳文给他撑腰,可在金陵城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没有功名的草民,不敢轻易和手握锦衣卫腰牌的少年动手,端坐在战马之上,眼巴巴遥望着长白街方向,半天没再吭声。 朱辉突然意识到不好,晃动身躯准备冲出重围…… 这时,忽听张虎一声高喊:“弟兄们,收兵!” 这伙泼皮无赖突然全都撤到了张虎身后,朱辉转身往长白街望去,只见他的那匹马像疯了一样,正在朝着自己跑来…… (本章完) 第136章 金陵金梦 51、怒斩监军 朱辉拦住了这匹战马,跨马朝长白街方向追去,哪里还有吴襄的踪影?急忙调转马头,前往西安门外三条巷,跑到黄炳文租住院子,砸了半天门,也不见里边有任何动静。 看来,黄炳文已经开始动手了,因担心千佛庵的安全,朱辉急忙催马赶赴栖霞山。 路过栖霞寺的山门,朱辉遇见了月儿的母亲,此刻,老太太正在四处张望,痛哭流涕地念叨着:“我那可怜的月儿……” “老人家,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朱辉问道。 忽然,吴莲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急忙答道:“公子,师父正准备安排大家转移,马车都已经套好了,我到厨房去找月儿姐姐,她、她突然就不见了……” “你们准备转移到何处?”朱辉急忙问道。 这时,吴莲一边劝慰老太太,一边答道:“据小玉姐姐说,今儿一早在附近见到了铁牛哥哥,他领着一大群泼皮无赖,四处乱转,好像在找人,师父担心大家的安全,准备送我们去太仓。” 朱辉听罢顿时十分紧张,帮着吴莲搀扶着老太太,把她们送进了栖霞寺。 玄德真人师徒和陈元化到了南京,在月空长老的帮助下,把他们安排在栖霞寺后山居住,估计铁牛等人也不会放过他们。此刻的朱辉也担心汤府会有危险,不过,内有宋河和蓝氏姐妹看家,外有巡抚衙门的差役巡逻,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栖霞山这边倒是危机四伏。 这时,韩小玉走了出来,看着满脸焦虑的朱辉,劝道:“请公子不必担忧,宋侠士回汤府去给你送信,我们已经把陈掌柜接进了寺院,张氏族兄弟正在帮着玄德真人师徒搬家,师父也到后山去了,马上就回来。” “小玉,月儿姑娘什么时候被抓走的?”朱辉问道。 “大约有两个时辰了,我亲眼看见铁牛等人把她架走的,当时,他甚至还想抓吴莲,不过,当他们发现吴莲和干娘在一起时,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虽说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没人敢动这佛门圣地,如果今天不走,恐怕还得出事。” 看来,这铁牛还算是个孝子,但朱辉知道,黄炳文要抓人,可不会考虑铁牛的感受。如今,他们想要抓的人,除了汤景之外,其余人等全都集中到了栖霞寺,形势万分危急,如果不依赖官府相助,极有可能会失守,趁现在还有时间,得赶紧回南京给海大人汇报,也来不及见师父了,急忙对韩小玉叮嘱了一番,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吴莲羞羞答答走上前来,轻声问道:“公子,听说我哥哥的病好了,也回了南京,请问他住在何处?” 朱辉不敢告诉她,吴襄已经被黄炳文抓获,于是,急忙把她揽在怀里,深情地答道:“莲儿,请放心,今后不会再让你们兄妹受任何委屈!” 见此情景,韩小玉的心忽然砰砰直跳,脸也涨得通红,急忙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我那苦命的月儿哟……”老太太哭着到了韩小玉的身旁,心中如打碎了五味**的韩小玉,喊了一声干娘,扑进了她的怀中…… 听见外边有人说话,伤痕累累的陈元化走了出来,一看见朱辉,急忙跪倒在地,哀求道:“贤弟,老哥哥身家性命全靠你了,请贤弟多多帮忙,一定得救出那两位松浦先生,如若不然,我在平户城的全家老小可全都完了……” 朱辉急忙把他搀扶了起来,劝道:“请老哥哥放心,兄弟我豁出性命,决不能让奸贼的阴谋得逞,我这就去找海大人帮忙。” 听说朱辉马上要返回南京,韩小玉抬头讲道:“公子,你要多加小心,我、我陪你一起去吧。” “小玉,这儿也离不开你,请你看护好莲儿、敏儿和阿娇,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到巡抚衙门去搬救兵。” “请公子多多保重!”说着,韩小玉心中酸溜溜的,从干娘的怀中挣脱开来,深情地望着朱辉,问道:“你、你还要不要去见一见师父?” “拜托你替我给师父问安,事不迟疑,赶在天黑之前,得把救兵搬来,以防夜长梦多。”朱辉说罢,转身离开了栖霞寺,快马加鞭赶赴南京城。 此时,铁牛已把月儿送到了钟山脚下的神机营,张虎也把吴襄送到了此地。 听罢张虎和铁牛的汇报,黄炳文的心中有了主意,趁着神机营都指挥使外出巡防之机,让监军太监带领官兵,以抓捕倭寇为名,深夜袭击栖霞寺,由铁牛等人陪同,先把玄德真人师徒、陈元化、吴莲和张敏儿等人抓进神机营,连同吴襄以及关在三条巷的那两个日本人,全部押进京城候审,定能一举扳倒海瑞。 黄炳文认为,袭击栖霞寺的行动,必然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因此,得在城里制造一些麻烦,于是,他命令张虎返回西安门外三条巷,先把两个日本人送到神机营,今晚袭击汤府,让海瑞应急不暇。 把行动计划安排好了,黄炳文品着香茗,拿起了台案上的一本书卷,刚看了几眼,惊得将口中的茶水喷到了书上,咳嗽着喊道:“刘保,你给我过来。” 来给黄炳文送姑娘的刘保答应了一声,闯了进来,媚笑着问道:“大人,今儿送来的这位满意吗?” 黄炳文举起手中的书卷,颇为惊诧地问道:“这本书是何人所作?” “大、大人,这、这书有什么问、问题吗?” “没问题,就想知道这是他娘的谁写的。” “这是从吴襄的怀中搜出来的。” “快把吴襄和月儿给我带来。” 过了一会儿,刘保把两人领了进来,然后,偷偷关上门溜走了。 见此二人,黄炳文放声大笑,拍着吴襄的肩膀,举着手中的书卷讲道:“真是没有想到,老弟居然有如此才华,来、来、来,二位请坐,等俺当了应天巡抚,你就是这书中的西门大官人。”说着,亲手给他们搬来椅子。 “多谢黄大人的提携。”吴襄说着,便坐了下来。 但月儿紧咬着嘴唇,把头扭向了一旁,立而不坐。 黄炳文上前托住她的下巴,笑嘻嘻地讲道:“月儿,听说你和吴公子青梅竹马,本官成全你们。” 于是,月儿眯上了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地念道:“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黄炳文又看了几眼手中的书卷,再瞧瞧眼前的月儿,越发感觉她就像这书中的庞春梅,急得面部的青筋乱蹦,转身拉起了吴襄,将他推出了门外。 信奉光棍不吃眼前亏的吴襄,本来还想着配合黄炳文办事,这时,听着月儿那一声声的惨叫,心中开始流血,绝望地指着天空,嘶声裂肺地喊道:“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与此同时,朱辉也来到了应天巡抚衙门,将栖霞寺现在的局势,还有陈元化和那两个日本人的身份及来历,对海瑞毫不隐瞒地讲述了一遍。 海瑞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急忙派人把杨捕头找来,问起了三条巷和汤府的情况。 杨捕头坦言,两边暂时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些天,他找遍了南京城,也没有发现黄炳文的下落。 正在他们议事之际,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巡捕房班头史世用派人前来禀告,有一伙人赶着辆马车从三条巷出来,被他们截住了,但这伙泼皮无赖根本不买账,双方正在对峙当中,可能很快就得打起来。 得知这个消息,朱辉猜测:“这一定是他们要转移那两个日本客商,或许吴襄和月儿都在他们之手。” “待本官前去查问。”海瑞说着,便开始换官服,让老家人赶快准备轿子,朱辉和杨捕头同时起身,立刻集合队伍,带领众差役赶往三条巷。 当他们刚刚走进仁孝里时,就听见三条巷中杀声震天,时而有兵器相撞的叮当声,朱辉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只见巷子里有个年轻的班头,领着手下几个差役,正在和张虎等人搏斗,因势单力孤、且战且退…… 杨捕头催马到了近前,先派差役在巷子两头布防,然后杀向了这伙泼皮无赖,张虎一看不好,开始大呼小叫,立刻就跑出来数十人,把杨捕头等人团团包围…… 暗杀黄炳文那一次,朱辉已经领教了这种人海战术,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要掩护那辆马车逃跑,于是,他率先杀出了重围,朝着马车追了过来。 拦在路口的差役,根本抵挡不住泼皮无赖的进攻,马车趁机冲出了三条巷,朱辉见状,从马上腾空跃起,绣春刀寒光划过,车夫扔下手中的马鞭,连滚带爬的逃命去了。 “吴公子、月儿姑娘。”朱辉喊叫着,揭开了马车的帘子,只见里面扔着两只大麻包,用刀挑开封口,只见二位松浦先生须发沾满了稻草、满脸的血污,从麻包里面爬了出来…… 跟上来的差役控制住了局面,朱辉没找着吴襄和月儿,又急忙催马杀回三条巷,这时,正在奋力搏杀的张虎,忽然发现人质落到了官差之手,开始无心恋战,大喊一声:“弟兄们,逃命去吧!”于是,这伙匪徒们一哄而散…… 三条巷里的一番鏖战,死伤了数十人,匪首张虎不知去向,朱辉着急寻找吴襄和月儿,开始审讯被抓的泼皮无赖,这时,乘坐八抬大轿的海瑞也赶到了。 看着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朱辉、史世用和杨捕头浑身沾满了鲜血,被抓的俘虏们,全都是街头巷尾的泼皮无赖,海瑞的心中十分难过。 经过审问,得知吴襄和月儿根本没在三条巷,怀疑他们被送去了翠花楼,朱辉和史世用对刘保深恶痛绝,准备带领众官差前去搜查。 由于两位松浦先生已经奄奄一息,海瑞命人把他们送去医治,突然,有巡逻的官差前来禀报,在汤府附近发现了一伙匪徒,正在图谋不轨…… 海瑞深感事态严重,手下的差役已经不够用了,他也没有权力能调动南京锦衣卫所,急忙派人把上元县令找来,命史世用陪同他们前去搜捕翠花楼,劝朱辉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立刻返回汤府加强防卫。 一切安排停当,海瑞在杨捕头等人的陪同下,一行人浩浩荡荡赶赴栖霞山。 海瑞等人来到栖霞寺,已是夜晚戌时,只见山门前灯笼火把亮如白昼,月空长老立在山门的正中,身后站满了众僧,他们的对面人头攒动,似乎正在谈判。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海瑞仔细一看,心中暗叫不好,前来围攻栖霞寺的不是泼皮无赖,也不是锦衣卫,却是金陵神机营的官兵,赶忙勒住马,对身后的随从喊道:“停!” “海大人,他们全都身披铠甲、手执火器,难道是神机营的官兵不成?”杨捕头吃惊地问道。 平心静气沉默了许久,海瑞把一切都考虑清楚了,独自催马上前,杨捕头见状,急忙带侍卫们追了过来。 这时,海瑞勒住了马缰,转身对杨捕快等人讲道:“你们都给我站住,不要跟随本官。” “大人,太危险了!”杨捕头答道。 “你们懂什么?不得干预本官办案。” 来到了月空长老和神机营参将的中间,海瑞高声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围攻千年名剎,在佛祖面前舞刀弄枪!” 神机营参将看见本地最高行政长官来了,拱手答道:“海大人,末将奉命前来捉拿藏在这里的妖道和倭寇。” “据本巡抚所知,神机营都指挥使正在吴淞口巡视长江防务,请问你们奉了何人之命?” 神机营参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可不敢轻易和这位正三品大员叫板,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扭头朝后看去…… 藏在后边的监军太监,忽然发现形势不对,尖笑着催马走了过来,问道:“海大人,这大晚么色的不睡觉,你跑这儿充什么大尾巴狼?” “真是胆大妄为!何人给你的权力,竟敢动用神机营作乱?” “呵呵,这是我们东厂的事情,洒家奉厂公之命,前来捉拿祸乱后宫、勾结倭寇的妖道,这不是你应天巡抚该管的事情,明白吗?”监军太监拉住长声问道。 “神机营乃国之重器,都指挥使受命于五军都护府提督,归成国公老王爷所管辖,不要拿东厂来吓唬本官。” 监军太监扬起手中的鞭子,指着海瑞骂道:“海笔架啊、海刚峰,你这不知死的东西,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干预厂公办案,又谁给你的权利?” 海瑞捋了捋胡须,拔出了佩剑,催马上前一步,到了监军太监的近前。 监军太监仍在骂骂咧咧地讲道:“虽然你有胆子敢弹劾先帝,洒家还是劝你不要在厂公面前妄自菲薄,你这连个进士都没考中的家伙,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知道你这官是怎么来的吗?” “误国害民的阉人,要你何用!”海瑞大吼一声,挥剑刺向了监军太监的咽喉。 一股鲜血乱溅,监军太监扑通一声栽落在了马下…… ******************************************************* 题外话 传奇英雄粉墨登场:史世用,南京武进县人,丰臣秀吉发动第一次侵略朝鲜战争时,郭国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暗中配合许仪后等人,把情报汇聚结在一起,巧妙地联络上了锦衣卫史世用,成功把军事情报送抵国内;第二次侵略朝鲜前夕,史世用潜入日本,建立了明朝在日本的情报网,为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朝鲜文人鲁认曾写诗对史世用赞曰:秋水精神冰玉骨,琅珰巾佩似人清,临机应变俱长策,度内能容万甲兵。 题外话 传奇英雄粉墨登场:史世用,南京武进县人,丰臣秀吉发动第一次侵略朝鲜战争时,郭国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暗中配合许仪后等人,把情报汇聚结在一起,巧妙地联络上了锦衣卫史世用,成功把军事情报送抵国内;第二次侵略朝鲜前夕,史世用潜入日本,建立了明朝在日本的情报网,为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朝鲜文人鲁认,写诗对史世用赞曰:秋水精神冰玉骨,琅珰巾佩似人清,临机应变俱长策,度内能容万甲兵。 (本章完) 第137章 金陵金梦 52、移花接木 神机营参将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急忙勒马往后倒退了几步,他绝没有料到海瑞如此生猛,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海大人……” 月空长老也吃惊不小,心中替海瑞捏了把汗,在韩小玉、张狗儿、净空和净明等人的陪同下,到了海瑞的近前,双手合十,低头念道:“南无阿弥陀佛,给海大人添麻烦啦。” 海瑞放声大笑,甩镫离鞍下了马,对月空长老一抱拳,答道:“请长老不要替我担心,正如这个该死的阉人所讲,本官虽然不是进士及第,却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咱这个应天巡抚是怎么来的。” 世人盛传这位胆敢上疏弹劾皇帝的海瑞,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情世故迂腐之人,月空长老对于这些传说也了熟于心,但他却不这么认为,在长老看来,海瑞是位真正的孔门弟子、亚圣的传人,深知民间疾苦,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正在江南实现儒家的宏图大业。 听罢海瑞之言,月空长老放了心,便招呼大家进栖霞寺休息。 这时,惊魂未定的神机营参将问道:“海大人,末将只是奉命当差,如今监军公公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有关今晚的事件,本巡抚自会上疏禀明朝廷,与尔等无关,赶快带兵回军营去吧,还望你好自为之。”海瑞说罢,便跟随月空长老进了栖霞寺。 神机营参将望着海瑞的背影,大声喊道:“多谢海大人!等都指挥使大人巡防回来,末将自会请罪。” 监军太监已死,神机营参将整顿人马,全体撤离了栖霞寺,陪同而来的铁牛慌了神,带着手下的一群泼皮无赖,如惊弓之鸟、四散而逃。 杨捕快早已注意到了埋伏在四周的泼皮无赖,对于这些助纣为虐之徒,他和海瑞一样,对他们一向深恶痛绝之,却又怜其都是普通百姓,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抓捕他们的时候,尽量别出人命。 在韩小玉、张狗儿、净空和净明等人的帮助下,一会儿的功夫,杨捕快率领众差役抓捕了不少的歹徒,却没有抓到铁牛,被抓的这些人声称,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官差们对这些泼皮无赖失去了耐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对他们一顿胖揍,有些人经不住拷打,说了老实话,他们受雇于南京的兴隆钱庄,帮钱庄放高利贷的,平时住在西安门外三条巷沈家大院,今晚跟着首领铁牛到这儿帮忙来了。 铁牛逃出了栖霞寺,回到三条巷已经是三更天,他发现此处仍有官差在巡逻,没敢走大院的正门,悄悄溜到了后面,翻墙进了院,准备先睡上一觉,忽然发现他的卧房已被贴了封条,就知道张虎等人也出事了。 宛如丧家之犬的铁牛四下张望,心中惶恐到了极点,但此时此刻,他仍没有忘记从宁波带回来的银子,鬼鬼祟祟地来到了磨盘的旁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磨盘推了个缝,钻进了下面的地窖。 铁牛摸着黑找到了机关,旋转机关按钮,身边露出了一个地洞,顺着洞往里爬,一直爬到了尽头,扒开一层稻草,又掀开了一个磨盘,发现十万两银子还在,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把这个磨盘复原后,又拿稻草盖上,用拳头在四周乱敲一通,直到听见了清脆的咚咚声,使劲踹倒了一面薄墙,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了进去,绕过几道弯,推开洞口的磨盘,像个泥人一样钻了出来,到了另一座大院。 于是,铁牛趴在房子的窗户下面,轻声喊道:“沈大官人、沈公子,快醒醒……” 过了一会儿,沈老员外家的大公子沈琦,带着朦胧睡意,不耐烦地问道:“三更半夜的,这是谁呀?” “沈大官人,快醒醒,我是兴隆钱庄的牛掌柜。” 沈琦一听,顿时睡意全无,昨日三条巷发生了一场恶战,上元县衙门查封了他出租的院子,虽然还没人来找他,但他已经意识到,被官府传讯是早晚的事。 发现这个泼皮无赖半夜三更跑到自己家,沈琦深感大事不妙,隔着窗户埋怨道:“牛掌柜,你们这干钱庄生意的,为何把官府给得罪了?昨日你们在巷子里打打杀杀,死了不少人,我爹可是说了,租给你们的那处房子得收回来。” “少废话,沈大官人,快开门,你牛爷爷我是救你来了。” 迫于无奈,沈琦点燃了蜡烛,给铁牛开了门。 但铁牛没急着进屋,讲道:“快把你府中的下人召集起来,帮我运银子,然后,再帮我找辆马车。” “哪来的银子?”沈琦惊奇地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不是你家的。你们沈家不是想平反吗?你家弟弟沈茂不是还想出仕为官吗?没有黄大人替你们出头,这样的好事想都不用想,你今日帮我,就是帮黄大人,明白吗?” 本以为铁牛敲诈勒索来了,沈琦听罢这话,大松了一口气,便答应了他, “昨日这儿发生了什么事?”铁牛问道。 “事后我才听说,是那张虎等人想把那两个倭寇带走,被应天衙门的官差给堵住了,经历了一场血战,张虎等人落荒而逃,据说那俩倭寇落到了海瑞之手,明日一早,衙门就会来传讯我,外面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差,但不知你是如何进来的?” 铁牛闻言大吃一惊,他判断黄炳文可能会出事,一想起刚刚把自己的妹妹送给了他,又心有不甘,抓耳挠腮地沉思了片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沈琦啊、沈琦,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还等着让官府传讯你不成?帮牛爷爷我干完活,我来帮你出个主意,可保你沈家一门万事无忧,现在少废话,快点帮我干活吧。” 于是,沈琦不敢怠慢,把伙计们全都叫起来,帮忙从地窖里运银子,又命人烧了一大窝热水,让铁牛先去洗个澡。 把那十万两银子抬进了当院,装上了一辆带有顶棚的大马车,因沈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这辆马车相当结实,但也快把轮子给压弯了,沈琦套上两匹马试了试,跑起来应该问题不大,这时,天也快亮了。 铁牛洗完澡之后,让平时喜欢修仙的沈琦,帮他弄来了一些道具,穿上一身深蓝色的道袍,拿剪刀修理起了自己的眉毛,粘上用来扮作神仙的白胡须,又往脸上涂了不少粉,扮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赶起马车就要走。 沈琦见状,急忙把他拦住了,茫然地问道:“牛掌柜,你不是说帮我出主意吗?” 铁牛微微一笑,问道:“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说?” “东厂掌刑官黄大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铁牛把眼一瞪,厉声反驳道:“真是胡说八道,这和黄大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那房子不是给黄大人当寓所居住?天地良心,我们可是连一文钱的租金都没有收过。” “胡扯!你们把这房子租给了兴隆钱庄,明白吗?与黄大人有什么关系!我还要告诉你,是你爹和那海盗出身的陈元化,还有那前应天巡抚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你们这伙人一起办钱庄,勾结那从紫禁城逃出来的妖道玄德真人,串通倭寇,行刺调查本案的东厂掌刑官,实在是罪恶累累、罄竹难书……” 听到此处,沈琦的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于是,铁牛下了车,蹲下身拍着他的脸,喊道:“快醒醒、快醒醒,你牛爷爷的话还没说完。” 躺在地上的沈琦痛苦万状,骂道:“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说着,他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不再搭理铁牛。 这时,只听铁牛嘿嘿一乐,接着讲道:“我告诉你,一会儿就会有人把你爹带走,如果你还算是个孝子,就别折腾你爹了,牛爷爷帮你出个主意,定能救下你们沈家满门老小,兴许黄大人还能替你们沈家平反,让你弟弟沈茂出仕为官,不过……” 一听有了转机,但铁牛却卖起了关子,沈琦急忙打了个滚,眼巴巴望着他想听听下文…… 于是,铁牛不慌不忙地讲道:“不过,这得牺牲你沈大官人,我劝你主动到应天巡抚衙门自首,不要等着官府来传讯你,明白吗?” 为了家族的前途,沈琦通过吴襄认识了黄炳文,对他百般巴结,就是希望能通过他干爹黄锦出面,让朝廷赦免沈家的原罪,以便沈家的后生将来有机会出仕为官,没料想却落得如此结局。 作为沈家的大公子,沈琦是个孝子,如果说真能让他一人顶罪,他愿意屈死在牢中,以换取对家族的保全,想到此处,无奈地问道:“自首时,我应该说些什么?” 铁牛沉思了片刻,答道:“你就说,是你与那海盗陈元化、吴襄等人一起兴办兴隆钱庄,雇佣了妖道玄德真人、张虎等泼皮无赖,负责发放高利贷,春节过后,东厂掌刑官黄大人前来三条巷调查,你为了掩护海盗陈元化和妖道玄德真人,纵容倭寇行刺黄大人;当倭寇被抓之后,黄大人为了方便查案,暂时把那几名疑犯关押在了三条巷。后来,你偷偷放走了陈元化和玄德真人,黄大人为此追捕他们到了宁波,当你听说陈元化和妖道玄德真人藏在栖霞寺的时候,你自知无法控制局面,便行贿神机营的监军太监十万两白银,想动用官兵杀人灭口,总之,你把这一切罪责都承担下来,方可保你们沈家平安无事。” 不管这些说辞是否漏洞百出,总之,替黄炳文洗清了一切干系。 仔细琢磨了半天,沈琦问道:“牛掌柜,别的还好说,可让我招认行贿贿神机营的监军太监,恐怕没人会相信吧?再说,人家监军太监也不会轻易承认。” “呵呵,昨晚神机营官兵包围栖霞寺,海瑞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他追了过去,我不知他为何如此大胆,在山门前刺杀了监军太监,你是否对监军太监行贿,已死无对证。不知你想过没有,倘若你能自首,你也算是替那胆大包天的海瑞解了围,他一定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沈公子坐起身来,把心一横,抹着眼泪讲道:“好吧,罪名让我一人承担,是死是活我也就认了,还望牛掌柜替我在黄大人的面前求情,能够保全我沈家一门不受牵连,就算我被千刀万剐,也不会喊一声冤枉。” 铁牛指着自己一身道袍,嘿嘿一笑,讲道:“还有,不要忘了,这都是在朝天宫牛真人的开导下,你才弃恶从善、悔过自新,主动前往衙门自首,明白了?” 沈琦默默地点头答应,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他的老婆孩子全都起了床,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全家老小召集在了一起,对大家讲道:“各位,昨日三条巷发生了一场灾难,你们都已经知晓,也许你们没曾料到,那些匪徒幕后的指使人是我,经过朝天宫牛真人的劝解,自知犯下了弥天大罪,我这就要去衙门自首,沈福,今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老管家沈福没有想到,昨日的一场杀戮,居然是老实巴交的沈琦幕后所为,这时,气得直跺脚,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真是作孽,老员外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保佑、保佑沈家吧……” 沈琦非常惭愧,他也是自幼熟读圣贤书,尽管没有机会出仕为官,可也算得上是名满金陵的儒商,因交友不慎,落得如此下场,只恨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心中默默祈祷海瑞能秉公执法,别再连累他的家人,那就谢天谢地了。 “好在咱们应天巡抚,是天下自古少有的青天大老爷,应该不会连累家人的,有什么罪责,都由我一个人担着,沈福,拜托了!”沈琦说罢,抹起了眼泪,不忍心再看他的亲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屋里顿时哭声一片。 沈琦上了马车,跟着扮作道士的铁牛,赶车出了府门,迎面遇到了史世用。 原来,三条巷的歹徒全都作鸟兽散,上元县县令把那座院子查封之后,便跟随史世用搜查翠花楼去了。 刘保得知了张虎等人出了大事,在翠花楼早已做好了防范,他派人把锦衣卫所陈千户等人请了过来,因此,上元县县令和史班头都不敢造次,留下几个差役负责监视,上元县县令就回家睡觉去了,史世用带领手下的兄弟去了汤府。 尽管黄炳文做了周密的安排,因无人负责指挥,埋伏在四周的那些泼皮无赖,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史世用、朱辉和宋河等了整整一宿,也没人来骚扰。 天亮了,史世用辞别朱辉和宋河,离开了汤府,带领手下的兄弟又来到三条巷,正好遇见了铁牛。 这时,赶着马车的铁牛拱手讲道:“无量寿福天尊,史班头别来无恙,贫道乃是朝天宫的真人,昨晚得知沈家出了事,规劝了沈大官人一宿,如今,他已经知错。” 未等史世用答话,沈琦从车上跳了下来,只见他捆着双手,背后插着藤条,伏地讲道:“罪人沈琦鬼迷心窍,勾结奸党图谋不轨,如今知错了,愿到巡抚衙门自首,请把我带走吧。” “沈大官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史世用问道。 沈琦连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答道:“沈某罪该万死,犯下了弥天大罪,多亏朝天宫真人开导了一宿,这才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已诚心悔过,正要前往巡抚衙门负荆请罪,请求海大人宽恕。” 看他还在啰啰嗦嗦,铁牛生怕夜长梦多,大声讲道:“无量寿福天尊,你这孽障,还不赶紧跟随史班头前往衙门自首,难道还想畏罪潜逃吗?” 这时,两个差役上来抓住了沈琦,把他带到了史世用的面前。 “苍天啊,沈某罪该万死!” 既然沈大公子要前去自首,史世用当然没什么好说的,让手下人押走了沈琦,对着铁牛拱手讲道:“多谢真人帮忙!” “史班头不必客气,替贫道给巡抚海老爷问安。”说罢,铁牛赶起了马车扬长而去,从西安门出了城…… (本章完) 第138章 金陵金梦 53、钟山悲歌 金陵旧皇城朝阳门外,神烈山之阳,神机营中军大帐的气氛极为紧张,监军太监在昨晚被杀,襄理监军就不停地哭着哀求黄炳文,让他给朝廷写奏章,弹劾海瑞越权干预东厂办案。 若想参倒海瑞,必须得有对他致命一击的证据链,现在只抓到了吴襄一人,单凭他的口供还远远不够,因此,黄炳文显得十分犹豫,却又不知该如何规劝。 正在他们二人争吵之际,哨兵前来禀报,外面有个朝天宫的道士,说是有紧急军务,前来拜见黄大人。 黄炳文赶紧迎了出来,一眼就认出了扮成老道士的铁牛,面带愠怒地问道:“你们这群饭桶,不能保护监军大人,还有何面目来见我?” 铁牛微笑着摘下了头上的逍遥巾,扯掉了粘在颌下的假胡须,将马车交给门口的哨兵,跑上前来,趴在他的耳边讲道:“黄大人,被吴襄那个混蛋抢走的十万两银子,我给你带回来了。” 看着那辆轮子都快要压瘪的马车,黄炳文满意地点点头,赞道:“你比张虎强多了。”说着,便带着铁牛返回了大帐。 襄理监军一看见铁牛,气愤地问道:“昨晚上你死到哪儿去了?为何不敢阻止海瑞杀人?” “请公公原谅。当时,谁也没有料到,那海瑞竟敢当众行刺……” “你这该死的狗东西,害死了洒家的老哥哥。”襄理监军咒骂着铁牛,转身指着黄炳文问道:“这案子你逃不脱干系,洒家倒想看看,你如何对黄公公交待?又如何能参倒那招天杀的海瑞?” 瞧了一眼神情紧张的黄炳文,铁牛接过了话茬:“请黄大人和监军公公不必惊慌,南京城、栖霞寺的这几起案子,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在下已经找人到巡抚衙门自首去了。” “此话怎讲?”黄炳文颇感惊诧地问道。 于是,摇头晃脑的铁牛神秘一笑,把大嘴一咧,自豪地答道:“昨日夜晚,在我的劝说下,沈琦抱着保护家族之目的,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扛了下来,今日一早,他便到应天巡抚衙门去投案自首,如果现在海瑞已经回到了衙门,就让他们俩慢慢玩去吧,在下猜测,也许过不了太久,朝廷就得把海瑞撤职查办……” 黄炳文故作深沉地骂道:“你懂个屁!如果海瑞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敢刺杀神机营的监军公公?我且问你,你又如何能让那沈琦前去顶包?” 铁牛意识到了自己的矫情,诚惶诚恐地起身讲道:“黄大人,请听在下细说端详。”说罢,他暗示着黄炳文,让襄理监军暂时回避。 “说吧,公公也不是外人。”黄炳文答道。 于是,铁牛便将他逃回到三条巷之后,如何运出了银子,又如何说服了沈琦,并教给他一套完整说辞,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襄理监军听罢,显得异常愤怒,跳起身来手指着铁牛,狠狠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真是狗胆包天,人死了你都不让他安省,居然污蔑洒家那可怜的老哥哥,说他收受了沈琦的贿赂,擅自带领大军出营作乱,难道说,你还想让洒家跟着一起陪葬不成?”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黄炳文急忙劝道:“公公,请不要担心,这件事不会连累你。至于监军公公,也不会让他白死,铁牛刚运来了十万两银子,请拿去当抚恤金用吧。” 把银子交给了襄理监军,他自然无话可说,但依然坚持要黄炳文写奏章弹劾海瑞。 黄炳文表示,眼下暂时拿海瑞没什么好办法,令襄理监军和铁牛都十分不解,于是,他解释道:“你们不懂,海瑞之所以敢在栖霞寺门前,斩杀监军公公大人,那是因为都指挥使大人不在神机营,他有权力以三品大员的身份,保护那座皇家寺院,朝廷或许不会怪罪与他,更何况,内阁大学士高拱还指望他,能在应天府牵制前首辅大学士徐阶。” “徐阶怎么了?这和徐阶有什么关系?”襄理监军太监不解地问道。 “严嵩父子当朝期间,在江南改稻为桑,财主们不断兼并土地、**垄断丝织采办,等徐阶致仕还乡后,徐家更是变本加厉购置田产,据说已达十万顷之多,应天十府都快成了徐家的天下,除了这个愣头青之外,满朝文武谁敢遏制?呵呵,这可是朝中的秘密,本官这次下江南,前去拜见黄公公,他老人家语重心长地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去招惹海瑞,尽可能避免和他发生冲突……” 没待黄炳文把话说完,襄理监军急忙问道:“树欲静而风不止。黄大人,难道眼睁睁看着海瑞为所欲为,让他和那庞尚鹏狼狈为奸,坏了咱们南京织造府丝绸采办的大事不成?” “是啊,黄大人,决不能让海瑞骑在我们的脖子上……” “如何对付海瑞,本官自有办法。”黄炳文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狠狠地瞪了铁牛一眼,接着讲道:“以前,你不是总抱怨吴襄的运气比你好吗?呵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再去瞧瞧他那个熊样,铁牛兄弟,别人看你是黑旋风李逵,在本官看来,你是我的智多星吴用,兴隆钱庄总号的大掌柜,将来非你莫属,先下去歇息吧。” 听罢黄炳文之言,铁牛激动万分,媚笑着给他作了个揖,高声答道:“在下绝不会辜负大人的厚望!”说罢,便走出了大帐。 刚一出门,铁牛就遇到了神志恍惚的吴襄,拔出佩刀冲了过来,准备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吴襄吓得尖叫着掉头就跑,这时,月儿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哥哥。 “妹妹,不要拦着我,哥哥要替你出这口恶气,杀掉这个混蛋的东西!”铁牛跺着脚嚷道。 黄炳文听见了吵闹声,走了出来问道:“铁牛,你想干什么?” “杀了吴襄这个没用的东西!” “呵呵,他可是你的妹夫。” 铁牛还认为这是黄炳文在嘲笑自己,气得怒目圆睁,甩开了月儿,朝着吴襄追过去,气哼哼地讲道:“这种酒囊饭桶,要他何用!” “真是糊涂!”黄炳文赶紧拉住了铁牛,责备道:“没有吴公子的供词,你教沈琦的那套说辞,如何验证?” 铁牛一听恍然大悟,把月儿带到黄炳文的近前,讲道:“黄大人,我这可怜的妹妹,就拜托你了。” 黄炳文笑呵呵地揽住了月儿,朝铁牛挥了挥手,让他回营房睡觉去。过了一会儿,他派人把张虎叫了进来,问道:“有消息了吗?” “启禀黄大人,在下已经在山林间布下了埋伏,只要海瑞离开栖霞寺,决不让他活着回到南京城。”张虎答道。 “多加小心,不要被人抓住了,明白吗?” “在下谨遵大人之命!” “去吧。” 与此同时,在栖霞寺住了一宿的海瑞正准备回城,月空长老等人陪同他们到了山门外,杨捕快带领众差役头前开路,海瑞坐在马上,转身拱手与大家告别。 春节过后,正准备启动吴淞江、白茆河等工程的海瑞,绝没料到突然冒出这么多离奇的案件,令他防不胜防,但他心中十分清楚,这都是因为罪了大太监黄锦的后果。 骑在马上的海瑞正在低头沉思之际,忽然飞来一支冷箭,从他的头顶滑过,众人全都大惊失色…… 于是,海瑞赶忙下了马,杨捕快等人迅速护卫在他的身旁,众差役立刻在山林间展开了搜捕…… 等了许久,差役们没有抓到刺客,全都回来了,大家牵着马谨慎前行,缓慢地来到了神烈山脚下,遇到了朱辉、许灵儿和史世用等人。 昨日,夺回了那两名东洋客商后,把他们送到了应天巡抚衙门,在吴师爷的安排下,请来了郎中给他们疗伤,又派人前往汤府,把许灵儿请来当翻译,连夜审讯。 次日一早,朱辉前往巡抚衙门去寻找许灵儿,正在他观看两个松浦先生供词时,史世用押解着“自首”的沈琦回来了。 朱辉和许灵儿问了沈琦几句,发现其中有诈,但沈琦却信誓旦旦的表示,他就是罪魁祸首,并将铁牛教他的说辞陈述了一遍。 当听到用十万两银子行贿监军太监,动用神机营的官兵,于昨晚抓捕玄德真人和陈元化,全都大吃一惊,担心海瑞和那些丘八发生冲突,史世用急忙命人将沈琦打入监牢,三人立刻起身赶赴栖霞寺。 在神烈山北麓相遇后,史世用把南京的有关情况,给海瑞做了汇报。 海瑞判断,也许黄炳文就藏在神机营,于是,他决定以安抚军心之名,去会会这个幕后元凶。 大家十分担心海瑞的安全,极力劝阻,但他却不为所动,只有抓到黄炳文勾结神机营监军太监的证据,才能让沈琦的那套谎言不攻自破,否则,拿这个自首者真没什么好办法。 一行人来到了金门外的神机营,守军哨兵发现应天巡抚突然造访,不敢怠慢,因都指挥使外出巡防,监军太监昨日被杀,军营中的副将、参将们也不敢出面,他只好前去给黄炳文汇报。 黄炳文正手揽着月儿,高声痛骂张虎等人,责备他们这些酒囊饭桶,没能在山林间杀掉海瑞,这时,忽听人家找上了门,顿时吃惊不小,沉思了片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转而哈哈大笑。 支走了月儿,黄炳文对张虎做了一番安排,把他打发走了,又把铁牛找来布置任务,如果张虎等人在门外失了手,就让海瑞进来,由铁牛带领他手下的那群泼皮无赖,穿上士兵的衣装,以替监军太监报仇为名,在军营中哗变,借机刺杀海瑞。 这次决不能再让海瑞活着回到巡抚衙门,把一切安排停当,黄炳文立刻携带两名随从,骑马从侧门出了军营。 月儿偷听到了黄炳文的部署,赶忙拉着吴襄回到了住处,二人换上了士兵的服装,悄悄跟在张虎等人的身后,从小门溜了出去,并没有受到哨兵的阻拦。 襄理监军在侍卫们的陪同下,迎出了神机营辕门之外,海瑞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忽然看见有个太监前来迎接,感觉有些失望,便神色凝重地下了马。 一见到海瑞,襄理监军便躬身作揖,大声讲道:“恭喜海大人、恭贺海大人!请!” 不明就里的海瑞问道:“请问公公,我有何喜?又有何值得庆贺?本巡抚正在调查,昨日夜晚派神机营官兵,手执火器围攻皇家寺院,是何人下达的命令?” “哈哈……”一阵尖笑过后,襄理监军答道:“真是可喜可贺!洒家已经调查清楚了,是监军公公私通勾结倭寇的贱民沈琦,收受了巨额贿赂,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大军围攻栖霞寺,要对那从宫中逃出的妖道、还有宁波海盗陈元化杀人灭口,好在海大人英明果断,斩杀了那勾结贼人的监军……” “沈琦为何要杀人灭口?” “因为沈琦勾结海盗陈元化、前应天巡抚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等人,兴办了一家钱庄……” 襄理监军的这句话还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喊:“海大人小心,有刺客!” 杨捕快、史世用和朱辉等人,急忙护卫海瑞,许灵儿带领众差役,冲到了神机营侍卫们的近前,双方发生了对峙…… 这时,在金门外的石牌坊后面,已经张弓搭箭瞄准了海瑞的张虎等人,忽听月儿的一声高喊,惊恐地扔掉了手中的弓箭,全都拔出了佩刀,就在月儿试图逃走之际,他们冲上前来,把月儿刺倒在地…… 躲在山林之中的黄炳文,眼看着朱辉、史世用等人前来捉拿张虎,立刻催马冲了过来,高声喊道:“大胆蟊贼,竟敢行刺朝廷三品大员!” 就在张虎等人一愣神的功夫,黄炳文带着两个随从迅速出手,将他们杀死在了朱辉等人的面前。此刻,许灵儿看清了事态的发展,及时带人围住了倒地的月儿。 黄炳文放声大笑,绕过了朱辉等人,来到海瑞的近前翻身下了马,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讲道:“海大人受惊了,请恕末将来迟了一步。” 海瑞摇着头问道:“黄掌刑官,请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黄炳文略微抬起头,面不改色地答道:“卑职正在奉厂公之命缉拿海盗,刚刚从宁波返回南京,听说昨日深夜有人假冒监军公公,率神机营大军前去围攻栖霞寺,末将正准备到神机营进行调查,实在没料到,这些海盗真是贼胆包天,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海大人,实乃是末将失职。” 这时,襄理监军也走上前来,高声喊道:“恭迎海大人、黄大人前往神机营议事,请!” 那几个刺客全部被杀,此时,黄炳文和襄理监军假装互不知情,二人一唱一和,在海瑞的面前演起了双簧。 由于海瑞已知晓沈琦“自首”的内容,对他们的表演十分反感,即便进了神机营,想抓黄炳文勾结监军太监的证据,已不可能达到目的,于是,他长叹了一声,没再理会他们。 许灵儿蹲在月儿的身旁,拿丝巾堵住了她的伤口,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突然,披头散发的吴襄从牌坊后面跑来了,只见他分开众人,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一把抱起了月儿…… 黄炳文搞不明白,不知吴襄和月儿如何跑出来的,忍不住派随从追了过去。 朱辉和史世用等人也不怠慢,拔剑上前拦住了追兵,双方也不答话,立刻战在了一起,黄炳文眼看他的随从占了下风,这才上前大声喝止。 怀抱着满身鲜血的月儿,吴襄回忆着那两小无猜的时光,哼着童年时的歌谣,缓步走进了神烈山,朱辉、史世用和许灵儿等人跟在他的身后,齐声呼唤着月儿…… (本章完) 第139章 金陵金梦 54、旷世奇书 月儿被抬回了汤府,汤景的心中悲伤不已,亲自挑了一口上好的棺木。 张狗儿返回栖霞寺,请来了月儿的母亲,让老人再看女儿最后一眼,宋河在汤府门外守着花圈、纸罩、纸人、纸马,纸牌坊等祭品,然后,他便陪同净空、净明到郊外去挑选坟地。 何氏夫人在伤心之余,内心宛如打碎了五味**,领着丫环在一进院的倒座房里,给月儿换上了寿衣,在婉兮和清扬帮忙下,把她入殓进了棺材。 汤景买回棺材之后,把吴襄带到了二进院的客房,关好了门,面无表情地讲道:“老弟,坐吧。” 吴襄恍恍惚惚地坐在了太师椅上,看着这间客厅里的物件,嘴里喃喃地念道:“这、这些东西,都是本公子、我亲自挑选的、上好的红木,为何现在、都、都成了不洁之物……” 听着这些语无伦次的话,汤景动了恻隐之心,问道:“老弟,你今后有何打算?看老哥哥如何能帮你一把。” 这时,吴襄突然站起身,把台案上的花**高高举起,摔了个粉碎,怒道:“这种小窑里烧出来的烂货,怎配摆放在这大雅之堂!” 汤景赶紧抱住了他,训斥道:“你疯了吗?这儿现在是我的家!” 吴襄挣扎着摆脱了汤景,如梦游般的围着墙根转了一圈,忽然捂住了脸,放声痛哭…… “老弟,你不用跟哥哥我装疯卖傻。”汤景悻悻地讲道:“当初我买下你这宅子,咱俩可是说好了的,你拿了钱和沈家合办钱庄,算我的一成股份,至于后来你和陈元化跑去宁波,兴办了一家钱庄,把老哥哥我给甩了,我也不再深究。” 吴襄仿佛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痛哭嚎啕…… 于是,汤景紧紧地盯着吴襄,沉默了片刻,叹口气讲道:“听说你答应给人家吴大人的佣钱,居然短了人家四万两银子,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也不知他是在悔过?还是在为月儿伤心?汤景继续问道:“听说沈家和你退婚了?” 闻听此言,吴襄才止住了哭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团扇经秋似败荷,丹青彷佛旧松萝;一时用舍非吾事,举世炎凉奈尔何;汉代谁令收汲黯,赵人犹欲用廉颇;心知怀袖非安处,重见秋风愧恨多。吴公子,世态炎凉啊!”汤景叹了口气,来回踱着方步,忽然问道:“你可记得,这是谁写下的诗句?” “《感秋扇》,苏轼的弟弟苏辙所作。”吴襄答道。 汤景立刻停下了脚步,斜眼打量着吴襄,摇着头问道:“看来老弟不疯不傻,为何摔我宋代官窑的花**?” “你这个可恶的混蛋!当初你是答应要迎娶月儿的,现在她、她死了!”吴襄怒骂着,抡起了拳头打向了汤景。 还未等吴襄近身,汤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伸开巴掌吹了吹,摇头晃脑地讲道:“你这混蛋王八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沈家退了婚,和那些海盗、奸贼勾结在一起,算计我汤景,哼!” 这时,吴襄趴在地上又哭上了…… 于是,汤景蹲下身来,低声问道:“吴公子,你现在手中还有多少银子?” 吴襄转过了脸,摇着头答道:“身无分文……” “那你今后以何为生?”汤景继续问道。 吴家虽是开豆腐坊的,却也从小把他送进了私塾,从一个街头地痞,混成名满金陵翩翩如玉的“贵公子”,除了极尽附庸风雅之能事,凭的是写得一手好字。吴襄犹豫了片刻,果断地答道:“今后靠卖字为生。” “那你还想不想娶沈家的小姐?”汤景紧接着问道。 吴襄听罢顿时一怔,斜眼看着汤景,不知他有什么主意? 于是,汤景微微一笑,讲道:“既然你还没有死心,那就好!” 吴襄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但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呵呵,我告诉你个秘密,蔡德忠那个老混蛋,以你妹妹吴莲的名义,在兴记钱庄存下了一笔巨款,吴莲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我不清楚,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那笔钱给弄出来……” 没等汤景把说话完,吴襄就像只青蛙一样,一下子跳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忘了,徐鲲那狗东西也有几张庄票,在我的手中,我曾拿着庄票到兴记钱庄去换现银,但庞尚鹏那老东西却说,除非有徐鲲本人的亲笔签字,任谁来也不给承兑,我这就找提学官大人去求情,过了两天,吴大人回来对我说,别说我手中的这点银子,就算蔡德忠给他那小妾吴莲存下的巨款,若是没有吴莲的签字,就算蔡德忠来兑换也不行,你瞧瞧,没骗你吧。”汤景认真地答道。 吴襄顿时来了精神,急忙问道:“有多少银子?” “我不知道,既然是笔巨款,少说也得百、八十万两吧。”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朱辉知道,我这就去找妹妹商议。” “事成之后怎么办?” 这时,吴襄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低头答道:“能看得出来,你们汤家和海瑞的交情不浅,听说黄炳文那王八蛋让沈大公子顶了包,你看看能不能找海瑞通融、通融,把沈琦给放了,然后,再帮我去找沈老员外,让小弟我和沈家小姐再续姻缘,这件事办成了,我们就能借助沈家的财力,兴办一家新的钱庄,到时候算你一成股份。” “没问题,这事我可以帮你。不过,这次至少得算我三成股份,如何?”汤景问道。 吴襄咬了咬牙,答道:“好!咱就这么说定了,反正现在我没地儿可去,今后,我就住在你这儿。” 汤景无论如何也不敢答应,赶忙摇了摇头,认真地讲道:“你和这处宅子相克,还是不要住这儿的好,到栖霞寺去住吧,吴莲也住在那儿,好好想个办法,把那笔银子全部弄到手,可不能便宜了朱辉这小子!” “难道你对朱辉很有成见吗?” “唉,你不知道,本来想让这小子帮我在海外跑买卖,最近我才听说,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生意上,不知是什么人出了个馊主意,由我家出资,让他和张狗儿、宋河等人,陪着月空长老出海远游,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他们出海做买卖,替你赚钱有什么不好?”吴襄不解地问道。 汤景气愤地答道:“赚钱?不把家底赔干净就不错了!他们确实准备先跑两年海外,把赚来的银子,全部用作海上冒险的川资路费,最终的目的地是大洋彼岸的新大陆,到那里去传扬我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你说说,这不是他娘的疯了吗?更可恨的是,老母与何氏居然全都支持这种疯狂的念头,真是可恶至极!” “难道令堂和嫂夫人都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不瞒你说,她们都抱怨我上了你的当,说你这座宅子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钱,现在,她们在这高墙大院里面住够了,想把宅子给卖掉,再把老王府买回来,等你把吴莲的银子弄到手,你就原价赎回去吧,好让你在这豪门之中,迎娶沈大小姐。” 吴襄急忙把嘴一撇,不屑地答道:“说实话,这宅子卖三十万两银子还差不多,你当我是傻子?” 其实,这座宅子的房契、地契,全被海瑞收走的,抵押在了巡抚衙门,就算吴襄想赎回,那也没有任何可能。 于是,汤景卖起乖来,指着吴襄的鼻子骂道:“我可算是被你这王八蛋给坑死了,就这破地方,三天两头老出事,让我卖三十万两银子?你如果不原价赎回,能他娘的卖二十万两就不错,这还不够朱辉他们造船用的,今后我这日子怎么过?哼!你至少得赔我三十万两……” 这时,朱辉推门进来了,问道:“叔叔,谁说这宅子只能卖二十万两?海大人不是答应你,用房契、地契做抵押,让兴记钱庄借给你五十万银子,用于开设丝绸织坊,你还想干什么?” “你小子有什么事?”汤景气哼哼地问道。 “叔叔,不要再打我这大舅哥的主意了,他如今身无分文……” 吴襄听罢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这妹夫还真不错,起码知道谁亲谁近,胳膊肘没有往外拐,大声赞道:“海大人果然是青天大老爷!汤大官人,里外里你都没有吃亏,别再算计我这穷光蛋了。” “月儿姐姐的灵柩不能在这儿过夜,我们正准备运往白鹭洲鹫峰寺,明日出殡。大舅哥,走吧,给我们帮忙去。” 吴襄拿走了王世贞的那本“奇书”,被刘保给没收了,他实在不想再回鹫峰寺,磨磨唧唧地讲道:“为了建造这处宅院,我豁出命来,亲自监工,忙活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其中辛苦又有谁知?只可惜、可惜,这么好大宅院落成之后,我还没住一个月,就被你给买走了,如今好不容易再回来,哪儿我都不去,非得再住上一宿不可。” “你快给我滚吧你!”汤景说着,把他给推了出去。 “哥哥,月儿姐姐是为救海大人而死的,今晚我们兄弟给她守灵,你不能不去。”朱辉劝道。 吴襄无奈,只好和众兄弟一起,将月儿的灵柩和祭品抬上牛车,连夜运到了鹫峰寺。 给月儿守灵时,吴襄抹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半天,回忆起了他和月儿青梅竹马的往事,令在场的五位兄弟都十分感动,接着,他开始咳嗽呕吐,一会儿就背过气去了,朱辉只好把他送回居士林。 吴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起身来到了书房,当他在纸堆里找到兰陵笑笑生的书稿时,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像打了鸡血一样,坐在太师椅上,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披着棉袍的王世贞推门进来了,一看见吴襄,便嘿嘿一笑,问道:“莫道是兰陵笑笑生先生来啦?” 吴襄将手中的书稿放下,赶忙起身施礼,脸红脖子粗地答道:“王大人,真是抱歉,那一卷抄本被我弄丢了。” 王世贞还以为吴襄不想归还,问道:“你丢在了何处?” “王大人,可能你也知道,前几天我被坏人抓走了,那、那本书被、被我扔进了秦淮河……” “算了,那种书只会害人,不要也罢。” 发现王世贞并没有怪罪之意,吴襄举起了这部书卷,问道:“王大人,原、原手稿就在、在这儿……” “吴公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部书是谁写的,连个书名都没有,你若有兴趣,不妨从手稿之中,抄出一卷洁本出来。” 吴襄急忙往后翻了翻,仔细阅读了几段,发现其中的内容,远比被刘保搜走的那本还要丰富,大声赞道:“王大人,这可不是普通书生写得出来的,真是精妙绝伦,世间绝无仅有的奇书,但不知这位兰陵笑笑生何许人也?” “老夫哪知道兰陵笑笑生是谁?明日我就要赴杭州履新去了,本打算今夜烧掉这些书稿,省得留在世间害人,既然吴公子与这本书有缘,不妨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抄出一卷洁本,也算是功德一件。” 于是,吴襄一拍大腿,兴奋地答道:“就算批阅十载,也意犹未尽。” “过了立夏,老夫再回来找你,看看你批阅的结果如何。” “王大人,你就等好吧!” 这时,王世贞来到书架前,又取出两卷书稿,问道:“吴公子,吴承恩老先生的《西游记》,你可曾看过?” “哎呀,为何没看见吴老先生,他去了何处?” “吴老爷子被一位富商请走,先俺一步到了杭州,当私塾先生去了。吴公子,如有功夫,多看看老先生呕心沥血所著的《西游记》,还有这本志怪传奇《禹鼎记》,这两部才是真正的旷世奇书!” 吴襄拿起这两本书,随便翻了一翻,撇着嘴讲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俺实在没什么兴趣。” 王世贞突然显得十分惆怅,开始收拾这两卷书稿,喃喃地讲道:“看来,世间多是凡夫俗子……” 吴襄听罢颇显难为情,给王世贞躬身施礼,又把这两卷书稿接过来,谦恭地讲道:“泰山不可丈尺,江海不可斗斛也,都怪小生学识浅薄,不识明珠。” “能静下心来写书之人,多是郁郁而不得志者,然吴承恩老先生则不然,在老夫看来,老先生的两部大作,必能流芳于后世,成为千古绝唱。吴公子,你乃绝顶聪明之人,请你多多撰抄几本。至于兰陵笑笑生的手稿,我看只会遗祸人间。” “王大人所言极是。”吴襄说着,捧起那本《禹鼎记》,开始认真地翻看。 这时,王世贞悄悄拿走了兰陵笑笑生的书稿,来到了烛台前…… 突然感觉屋里亮堂了许多,吴襄抬头一看,发现王世贞正在焚烧书稿,赶忙扑过来,喊道:“王大人、王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此乃千古奇书,一样可以留给后世……”说着,他像疯了一样,双手拍打着燃烧的稿纸,终于把火扑灭了,伸出沾满灰迹的双手,抢回了余下的手稿。 “吴公子,老夫明日就要走了,给你说实话,今晚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似乎有未竟之事,仔细琢磨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得把这兰陵笑笑生的书稿烧掉,不能让它遗祸人间,这才深更半夜又回到书房……” “请王大人放心,小生不才,尝试着抄出一卷洁本出来,再请大人审阅,如何?” “老夫本想让你批阅增删,但却发现你只喜这书中的淫词滥调,而对“西游”、“禹鼎”这样的旷世好书,兴趣全无,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于是,把兰陵笑笑生的手稿摊在桌上,指着刚刚看过的几段,吴襄问道:“王大人,你看,这一段,啊,还有这一段、这一段,呵呵,是不是应该如此这般修改,还有这儿,如此这般增删取舍,总算可以吧?” 王世贞默默地点点头,忽然问道:“吴公子,请兰陵笑笑生到底是谁?” 吴襄尴尬地笑着答道:“我……” (本章完) 第140章 金陵金梦 55、弃暗投明 惊蛰已过,金陵城里暖意融融、春意盎然…… 自隆庆朝开放海禁,准贩东西二洋,仅过了半年多,整个东南沿海忽然之间,就富足了起来,南京俨然成了全国的商业中心。 在栖霞寺怒斩监军太监之后,海瑞给朝廷上了一道奏折。眼看着江南的大好局面,被黄炳文这等小人所践踏,内阁大学士高拱分别与大太监黄锦、成国公朱希忠等人商议,就把他召回了京城。 这时,成国公朱希忠给许灵儿下达密令,让她立刻再渡扶桑,协助郭国强办差。 在海瑞的帮助下,许灵儿安排好了接待岛津朝贡事宜,临走之前,在汤府和罗氏姐妹又见了一面,答应让文涛到南京来一趟。 安抚好了罗氏姐妹,在朱辉的陪同下,许灵儿来到了栖霞寺,一起拜见了月空长老。 见礼已毕,月空长老问道:“许千户,听说你又要走了?” “是的,师父。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临走之前,有些事情需要做些安排。对于陈元化和张狗儿的真实身份,想必师父都已经知道,但不知能不能策反他们,今后让他们替朝廷办事,把林风在沿海布下的窝点交出来,与罗阿敏提供的那份名单做比对,将来收网时,以免伤及无辜。” “老衲当年曾参加过抗倭战争,深知倭寇狼子野心的本性。许千户,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 “想请教师父,陈元化能否值得我们信任?”许灵儿问道。 趁着陈元化在栖霞寺养伤的这个机会,月空长老没少和他谈心,对其处境已经了如指掌,便认真地答道:“陈掌柜是个颇有阅历的生意人,只能说他尚知廉耻、心有善念、言而有信,但忠义二字还无从谈起,现在巡抚衙门里,有他三十万两银子,老衲听他的意思,他回宁波之后,把那里的钱庄关掉,将龙门客栈交给张狗儿,他将来到南京和汤景一起做买卖。” 这时,朱辉眼巴巴地看着师父,试探着问道:“请问师父对张狗儿如何评价?” 月空长老呵呵一笑,答道:“张狗儿尚且年幼,只要不再与海盗为伍,倒是能成为一名忠孝侠义的君子。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作为他的大哥,要帮着师父把他带好了。” 有了月空长老的这番话,许灵儿放了心,朱辉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派人把陈元化和张狗儿找来,要对他们晓以大义。 张狗儿一进门就看见了许灵儿,顿时羞愧难当、变得满脸通红,给师父见过礼,怯生生地来到许灵儿的近前,讲道:“秋目浦寇首张三官之子,拜见姐姐,回首往事,小弟十分惭愧,在此以我那亡父之名,给许家姐姐和许老伯请罪,请多多谅解!”说着,便跪在了地下。 许灵儿搀扶起了张狗儿,面带微笑地答道:“真是沧海桑田!如果不是今日见到你,你在姐姐的心目中,还是个满身泥巴、流着鼻涕的小孩儿。狗儿兄弟也不容易,如今,你也长大了,六官文涛就是你的榜样!” “小弟绝不会辜负师父和姐姐的期望,只是、很久没见到文涛哥哥了。”说着,张狗儿的眼眶立刻变得湿润了。 在张狗儿等人的细心照料下,陈元化的身体已经渐渐康复,他准备等商团首领马五到来时,把林风的生意交给张狗儿,自己彻底脱离海盗集团,这些事情,他和张狗儿、月空长老等人都已经谈过。 许灵儿瞥了一眼陈元化,发现他一直低头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她大声讲道:“如今林风已死,罗氏姐妹被文涛救走了,萨摩和平户两地的海盗团伙,业已荡平,当今朝廷开放了海关,准贩东西二洋,更有西洋传教士满世界宣讲‘福音’,那么,我们也得把数千年中华文明传扬四海,狗儿兄弟,等咱们攒够了川资路费,陪同两位师父漂洋过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建不世之功业,你没什么问题吧?” “请姐姐放心,小弟我明白自己的使命。” 听罢这番话,陈元化知道,大家都在等着自己表态,但他与张狗儿不同,因其全家老小都还在平户,现在他最不放心的,是关押在巡抚衙门的两位松浦先生,还有他募集来的三十两银子,如今都被扣押在巡抚衙门,若是把他逼急了,要么铤而走险继续当海盗,要么将来跟着黄炳文当鹰犬。 这时,洞若观火的月空长老问道:“海大人本来是想提审陈掌柜,但被老衲劝止了,请问许千户,对于陈掌柜的情况,海大人持何态度?” “我来之前,专门去请示过海大人,海大人的态度非常明确,只要陈掌柜还是个正当经营的商人,官府就不会为难与他。至于那三十万两银子,是兴隆钱庄募集来的,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自然会送回宁波,不会短他一分一毫;至于那二位松浦先生,我提审过他们,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商人身份。不过,还得等礼部主客司派官员来鉴定,请相信海大人绝不会冤枉好人。”许灵儿答道。 这时,陈元化开口讲道:“感我中华天威、皇恩浩荡,有海大人这样的青天大老爷,有许千户和朱总旗这样的忠勇将士,更有月空长老这样活佛,草民陈元化对天起誓,死心塌地效忠我明朝,今后本分经商,决不再与奸佞、叛匪和倭寇往来,倘若鄙人再有任何不轨之处,愿被千刀万剐,来世生作猪狗。”说罢,跪在了月空长老的面前。 月空长老把他搀扶起来,看着他露在胸前的十字架,讲道:“陈掌柜,按照圣经的说法,信徒不可对天起誓,你作为耶稣的信徒,每日画十字架祈祷时,只需摸摸良知是否还在,也就够了,阿弥陀佛。” 作为一名基督徒,听说月空长老等人准备漂洋过海,与传教士一比高低,陈元化虽然没有冷嘲热讽,但心中很不服气,听罢月空长老之言,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时,许灵儿讲道:“陈掌柜,先回宁波去吧,海大人随后便会派人,把银子给你送回去,那些都是宁波百姓的血汗钱,如果你的钱庄不再办了,就赶紧归还给老百姓,你明白了吧?” “这么说,是准备放我回去了?”陈元化有些不敢相信。 许灵儿点头答道:“不错,还望你不要辜负了海大人……” 陈元化激动得跪在了地上,高声呼道:“青天大老爷” 与此同时,远在鹫峰寺居士林中的吴襄,身穿着青布直身的长衫,正在笔翰如流,抄录到了第二十五回:吴月娘春昼秋千、来旺儿醉中谤仙。 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摇头晃脑的吴襄慢悠悠站起身来,抑扬顿挫地吟道: 蹴罢秋千,起来整顿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些天,汤景一直在等着消息,不知吴莲手中的那笔银子,有没有弄到手?他本想跟着朱辉到栖霞寺去一趟,忽然听说吴襄这小子竟然还在白鹭洲,不由得大为光火,立刻找他算账来了。 推开了书房外门,汤景斜视着神神叨叨的吴襄,突然,他大喊一声:“不知死的东西,你到栖霞寺找过吴莲没有?” 吴襄抬起头,发现汤景正笑呵呵地看着他,连忙讲道:“果然是见客人来,袜划金钗溜,哈哈,来、来、来,汤大官人,与俺细细品味,看看西门大官人不在家时,他家中的娘们都干些什么?” 不知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汤景进了门,便坐在了他的对面,问道:“哪位西门大官人?你这个混蛋,难道你看上了西门家的娘们,那你还想不想娶沈家小姐?” “汤大官人,你这是从何问起?”吴襄放下手中的毛笔,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摆了个优雅姿势,继续摇头晃脑地念道:“话说灯节已过,又早清明将至,西门庆有应伯爵早来邀请,说孙寡嘴作东,邀了郊外耍子去了……” “去了”二字,拉了个长音,仿佛青楼画舫中说唱弹词一般。 “我看你他娘的这不操心的日子,真是过得太爽了!”汤景骂着吴襄,把那些稿纸拉到了近前,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红粉面对红粉面,玉酥肩并玉酥肩;两双玉腕挽复挽,四只金莲颠倒颠。 看到此处,汤景面露喜悦之色,惊奇地问道:“咦……,这是什么狗屁文章?” 吴襄突然来了精神,从武松杀嫂为引子,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西门大官人如何勾引潘金莲、李**儿、庞春梅,把汤景听得直流口水…… 末了,学着说书先生的口吻,吴襄问道:“哥哥你看,这西门大官人,是不是与那徐鲲很像?” 汤景的脸顿时变得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沉默了片刻,趁着吴襄不注意,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 吴襄的耳中一阵轰鸣,脑袋撞到了墙上,折扇也掉在了地下…… 仿佛觉得那李**儿就是何氏夫人,羞得汤景咬牙切齿,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这时,吴襄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捂着腮帮子爬起来鞠躬道歉。 汤景气得喘了半天粗气,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找过吴莲?” “这些天你也不来,我全都陷到书本里去了,把正经事忘得干干净净。哎呀,我若想成为那西门大官人,光有个前程似锦的妹夫,还远远不够,手里还得有银子才行。” 听他还在口口声声念叨着西门大官人,汤景的气不打一处来,又抡起了拳头,把他吓得闪到了一旁。 于是,汤景瞪着眼睛,大声讲道:“我先警告你,这些天我没敢出门,黄炳文虽然走了,可铁牛还在四处活动,他通过泼皮无赖传出话来,把他妹妹的死,赖在了咱俩的头上,现在,他可能还不知道你住在这儿,你给我小心点。”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看得出吴襄的确吓得够呛,汤景答道:“不管你那妹夫让不让你住在栖霞寺,你最好还是搬到那里住,这样才会安全一些,千万别忘了,一定要搞清楚,吴莲在兴记钱庄有多少银子,赶紧想办法兑现出来,别让朱辉那小子抢了先手。” “事不迟疑,等我给明澈长老打声招呼,今儿就走吧。”吴襄说着,便赶紧收拾桌子上的书稿。 “你小子的蝇头小楷写得还不错。”汤景说着,拿起桌上的书卷看了一会儿,接着讲道:“今天朱辉去了栖霞寺,最好别让他碰见你,你明天再去吧。” “他干什么去了?” “听说陈元化和张狗儿要回宁波。” 吴襄听罢心头一震,不管怎么说,兴隆钱庄宁波分号,有他的一份,舟山岛的那十万两银子被铁牛弄走了,听说还有三十万两银子,暂存在应天巡抚衙门,他相信海瑞肯定会还给陈元化,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得要点回来。 发现汤景埋头看书入了迷,吴襄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问道:“你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轿来的?” 汤景连头也没抬,应声答道:“骑马来的。” “把你的马给我,你自己雇顶轿子回家吧,我这前往栖霞寺。”吴襄说着,伸手夺过汤景手中的书稿,拎起包裹转身就往外跑。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都不急,就急这一会儿吗?”汤景喊叫着追了出来。 吴襄斜跨着包裹,跑到了居士林外大树旁,解开了马的缰绳,翻身上了马,笑着答道:“汤大官人,去帮我给明澈长老打声招呼,你回家等我的好消息。还有,别忘了到沈家给我提亲。” 眼看着吴襄催马而去,汤景骂道:“你这个混蛋,好好劝劝你妹妹,朱辉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有了好几个女人,况且你妹妹和他还没拜过天地,让吴莲的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吴襄连头也没回,快马加鞭出了城,来到栖霞寺山门外,正好遇见了徘徊在明镜湖畔的陈元化,赶忙甩镫离鞍下了马,牵马到了他的近前。 “呵呵,陈掌柜别来无恙!” 陈元化转过身来,发现吴襄站在他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吴公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听说你要走了,便赶紧跑来找你算算账。” “算什么账?” “那还用说么?暂存在巡抚衙门的那笔银子,你准备分给我多少?” “不瞒吴公子,今儿晌午,我和许千户、朱总旗、月空长老等人已经商量好了,按照海大人的意思,回宁波之后,我就关掉钱庄,彻底了断和黄炳文的关系,至于那笔银子,老弟也知道,全是募集老百姓的血汗钱,我算了算,还清本钱应该没问题,至于利息钱,从龙门客栈暂时挪用一些,勉强够用……” 还没等陈元化把话说完,吴襄显得怒不可恕,对他破口大骂…… “老弟,你用不着这么激动,有什么话,请找你的妹夫去说。” 这时,吴襄就像疯了一样,松开了手中的马缰,拉着陈元化厮打了起来…… 陈元化也不还手,被他追着到处乱跑,猛一抬头,发现月空长老、朱辉和张狗儿站在了近前。 “住手!”朱辉大喝一声,拦住了吴襄,这时,张狗儿趁机把那匹马牵在手中。 “妹夫,你可别拦着我,这个可恶的臭海盗,看我不打死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朱辉问道。 “当初,宁波分号开张之前,这狗娘养的黄炳文,让他拿走了我十万两银子当本钱,听说他回宁波就不干了,他得把本钱还给我不是?”吴襄理直气壮地问道。 陈元化躲在月空长老的身后,答道:“吴公子,咱得讲点理。且不说衙门里的那笔钱得还账,就说黄炳文让我带走的十万两银子,你在宁波花掉了多少?” “花了多少?”吴襄气愤不平地问道。 “你在烟花柳巷中花掉的,在舟山岛帮你买房子,这些小钱就不算了。余姚县张家给你提亲,就花掉了五万两;后来,你又悄悄进京了一趟,借口帮着蔡德忠打点,强行拿走了五万两,那你说说,剩下的银子当中,还有你的份吗?” 发现吴襄重新摆开架势,要和陈元化理论一番,月空长老劝道:“阿弥陀佛,吴公子,不要再说了,那笔银子不是直接给陈掌柜的,海大人将派衙门的官差送回宁波,并监督陈掌柜,连本带利把银子归还给老百姓。若是你觉得应该有你一份,狗儿,把马还给他,请他到巡抚衙门找海大人要去吧。” 于是,张狗儿把缰绳递到了他的手中,这时,吴襄发现没人帮自己说话,顿时傻了眼。 看来,只能惦记吴莲的那笔银子了,想到这儿,扑通一声跪在了长老的近前,吴襄哭着讲道:“大慈大悲的佛祖,快救救我吧,铁牛非说是我害死了月儿,对我下了追杀令,南京城的泼皮无赖们四处找我,鹫峰寺我是呆不下去了……” (本章完) 第141章 金陵金梦 56、沈府提亲 春暖花开,万象更新,兴记钱庄已经筹备好了现银,用于当年的生丝采购。 兴记钱庄掌柜庞尚鹏,嘉靖三十一年进士出身,嘉靖四十年出任浙江巡按,深知民间疾苦,在任期间,积极打击缙绅豪强﹐检举劣绅纵容子弟家奴仗势欺人﹑鱼肉百姓,针对当地赋役名目繁多﹑负担不公﹑实物和劳役的征发之弊﹐总结出了“里甲均平法”,并演变出“行十段锦法”﹐最终,推出了著名的“一条鞭法”,自然得罪了很多的官僚。 嘉靖四十四年,庞尚鹏调往京城任大理寺右丞,没过几天,就转任右佥都御史﹐主理九边屯盐事务,他提出了一套整顿盐法的变革措施﹐希望疏通盐引﹑禁制私贩,导致户部督理盐政的御史极度不满,联合宦官集团,借口他在浙江任上验收宫币不合格﹐招致病床上的嘉靖皇帝震怒,将他削职为民。 就这样,知天命之年的庞尚鹏来到金陵,凭着他在官商两界的人脉、和他那卓越的理财能力,办起了这家独一无二的兴记钱庄,并亲自出任掌柜。 每年春夏之交的丝织采办,是江南织造局和应天巡抚衙门的头等大事,由应天巡抚衙门自主筹集资金,负责采购朝廷及宫廷所需的丝绸、布匹;上缴给宫廷时,由派驻在南京的江南织造局验收,最终报给二十四衙门之首的司礼监大太监,再往下拨款。 蔡志忠在应天巡抚的任上,正是因丝织采办方面,有严重的贪墨行为,离任后被查出了问题,因此,海瑞深知官府采购之弊。 因巡抚衙门的财力有限,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能把采购指标层层往下压,导致**、强行压低收购价格、并以次充好,蔡德忠在任不足五年,压在桑农、织户手中的白条,竟高达近千万两白银之巨。 海瑞履任应天巡抚,下车伊始,便和兴记钱庄的庞尚鹏商议,由巡抚衙门提供担保,钱庄为民间商人贷款,衙门的官差只负责监督,在不超出朝廷拨款的范围内,按市场价格用现银采购,交给巡抚衙门,再由江南织造局统一验收,这样一来,就断了很多仕绅官商的财路。 这项变革措施,杜绝了对桑农织户的层层盘剥;又能通过钱庄,盘活民间闲散资金,也减轻衙门在赋税方面的压力,更能保证收购的质量。因此,应天府治下十府一州的老百姓,对这项革新措施多有期待,希望在银价不断贬值的条件下,今年能有个好的收成。 海瑞的变革方案上报给了内阁,得到了朝廷的首肯,却让司礼监大太监黄锦等人恨得咬牙切齿。 因海瑞无欲则刚,从内心来讲,这个连皇帝都敢弹劾的“愣头青”,让黄锦颇为忌讳,他本指望,在不与海瑞直接发生冲突的情况下,通过黄炳文制造机会,把他赶出应天府,无奈他这不争气的干儿子连连失手,眼看着清明将至,依然拿海瑞和庞尚鹏没有任何办法。 尽管司礼监大太监黄锦权势熏天、掌管东西二厂,但他十分清楚,登基不足一年的隆庆皇帝,身体状况堪忧;而小太子身边的太监冯保,在皇后娘娘的支持下,对司礼监之职位虎视眈眈,紫禁城里暗流汹涌。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年隆庆帝当太子时,尚且给权臣严嵩父子行贿,手中若是没钱,那真是寸步难行,因此,对黄锦来讲,决不能错过今年丝织采办的发财时机! 于是,黄锦把干儿子黄炳文找来,二人认真密谋了一番,制订了一套行动计划,首先找一家豪门出面,支撑起南京的兴隆钱庄,与兴记钱庄相抗衡,寻找一切机会打击庞尚鹏,彻底搞垮兴记钱庄;同时,不惜任何手段,继续抓捕玄德真人、陈元化、汤景和吴襄等人,抢回关押在应天巡抚衙门的两个“倭寇”,把他们控制在手,制造完整的证据链,弹劾海瑞纵容不法之徒勾结倭寇、祸乱江南沿海。 如果这些行动还不奏效,就暗中联合应天十府一州的官商仕绅,集体联名上疏弹劾海瑞,总之,不把他赶出金陵誓不罢休。 为此,黄锦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以继续调查严世蕃运往海外的巨额财产为借口,派黄炳文南下金陵,上报给了朝廷,得到隆庆皇帝的批复。 这次下江南,东厂给黄炳文派了十多个番役,同时他还带了一位豪门出身的杨公子,准备以他的名义,把兴隆钱庄接下来,因此,他这回既没住在三条巷,也不敢轻易去翠花楼,而是与这位杨公子一起,悄悄住进了朝天宫外的“杨记钱庄”,通过黄锦的介绍,与江南织造局的刘公公建立了联系。 番役又称番子,其实就是东厂专司侦探、缉捕和刑讯的差役,虽说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在南京却是人生地不熟,黄炳文暗中把泼皮无赖召集起来帮忙。 在黄炳文离开南京的这段时间,巡抚衙门开始调查沈琦的案子,仍在到处寻找铁牛,所以他一直躲躲藏藏,不敢轻易露面。 由于铁牛把他妹妹月儿之死,赖在了汤景和吴襄的身上,暗中指使手下的泼皮无赖,天天叫嚷着找他们二人报仇,从惊蛰至春分的这半个月,汤景躲在家中不敢轻易出门,天天盼着吴襄来信,希望能把吴莲手中的巨款骗出来。 之所以迟迟没用兴记钱庄的借款,汤景就是在等这笔钱,因为当时购置这座大宅院时,吴襄放了他的鸽子,本来就欠他的,若是能把这笔钱弄到手,他不仅想开织坊、还想办钱庄,可这该死的吴襄就没个准信,反而每次托人带话时,都在问汤景有没有去帮他提亲。 眼下清明将至,汤景也十分着急,如果织坊再不开张,就会错过丝绸采办的季节;同时,也担心沈家小姐许给了别人,将来落得吴襄的埋怨,因此,汤景决定豁出去了,先到沈府去帮吴襄提亲。 这一日,汤景备好了彩礼,在朱辉和宋河的陪同下,一行人来到了三条巷,沈老员外听说后,亲率全家老小迎出了府门。 沈老员外自然知道汤家的背景,一见汤景,便迎上前来深施一礼,撅着白胡须讲道:“罪人沈某诚惶诚恐、拜见汤大官人,襄武东瓯王之后莅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汤景急忙笑着答道:“沈老员外,不用客气,我是给你道喜来啦!” 自沈琦投案自首以来,虽说巡抚衙门并没有找沈家的麻烦,但沈老员外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说不定哪天官府就得来抄家,沈氏一门又得充军发配、甚至可能满门操斩,天天提心吊胆的,连上吊的心都有。 发现汤景带着一份不薄的礼物,沈老员外不知是何缘故,急忙命家丁接过礼盒,显得手足无措,憋了半天才问道:“请问汤大官人这是为何?真是折杀老朽了,快请各位到寒舍一叙。” 进到了沈家大院,汤景叹道:“沈府彷如人间仙境,果然名不虚传,俺那宅子与此地相比,呵呵,真是差得太远了!我看,只有那白鹭洲东园或许能与之比肩。” 沈家的花厅早已预备好了各式的果盘,等客人全部落座,仆人献上了香茗,汤景也不客套,品了口茶,咂了咂滋味,直截了当地讲道: “老员外,先给你道第一喜,听说你家大公子犯了事,俺这动用了祖上老王爷所有的人脉,舍下了这张老脸,到衙门找海大人求情,呵呵,还好!海大人给了俺一个面子,不追究你们沈家啦。” 沈老员外眼睛越瞪越大,头一晕差点栽倒,被左右两边的丫鬟扶着,哆哆嗦嗦地到了汤景的面前,哭着跪倒在了地,讲道:“汤大官人真是俺沈家的救命恩人,那都是犬子沈琦一时糊涂,上了坏人的当,老朽可是知道,就他那点胆量,怎敢勾结海盗……” “好了、好了。”汤景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讲道:“海大人乃是包拯在世、狄仁杰重生,世间少有的青天大老爷,你就烧高香吧,再给你道第二喜……” 沈老员外本以为这第二喜,是要释放他的儿子,赶紧跪下磕头,喜极而泣,揉着眼角的泪花,呜咽着讲道:“给汤大官人添麻烦了、给海大人也添麻烦了,等琦儿回来,我这还有家法处置……” “沈琦暂时还回不来,这得等海大人抓到牛道士,让他和沈琦当面对质,才能确定你儿子是否有罪。”汤景讲道。 沈老员外纳闷地问道:“那、那么,这喜从何来?” 汤景心想,这老东西一定是老糊涂了,你也不想想,没事我给你送什么礼? 沈老夫人看出了问题,满金陵城的人都知道,汤景离家的那几年,徐鲲霸占了他的夫人何氏,如今徐鲲不知去向,官府不但没有处置汤景,他反而在新任巡抚海瑞面前受宠,想必是他要休掉何氏,到沈府提亲来了。 想到这儿,沈老夫人动了心,若是能攀上这样的高枝,今后何愁沈家的后生不能出仕为官? 等丫鬟把老头搀扶到太师椅上,这时,沈老夫人微微一笑,起身道了个万福,讲道:“汤相公,老身有个老生的女儿,她昨晚做了个梦,说是被月老拿着红绳,把她给牵走了,半夜三更哭哭啼啼的,老身便去安慰她,今日一早儿,又遇见喜鹊盈门,怪不得最近以来,老身总是左眼不跳右眼跳,哎呀,原来竟然是这件喜事,襄武东瓯王府的汤大官人亲临寒舍提亲来了!” 虽然老夫人倒是没直接说,这汤大官人到底是给谁来提亲的,但汤景听罢,却是灵机一动,莫道是他们以为我是给自己提亲来了?于是,他突然动了念想,就准备应承下来…… 此前,蔡德忠当应天巡抚的时候,沈家小姐和巡抚的小舅子吴襄订过亲,汤景现在居住的宅子,也是吴襄为了迎娶沈家小姐而建的,在蔡德忠调离后,吴襄害怕海瑞找他的麻烦,把宅子卖给了汤景,而沈家听说蔡德忠被弹劾,赶紧和吴襄退了亲,如今,弄得高不成低不就。 沈家真是太有钱了,若是能娶了沈家的小姐,就算让她做妾,恐怕这老两口也不敢不答应,更何况,早就听说过沈家小姐、沈月瑛那真是风华绝代、沉鱼落雁、羞花闭月、风姿卓越、倾城倾国…… 汤景把能想到的好词,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恨不得独占花魁,此刻,他脸红脖子粗讲道:“嘿嘿、请老员外、老夫人放心,进府之后,小胥定然不会慢待月瑛小姐。” “看来小女就是有住那座大宅子的命,恭喜……” 当沈老夫人正想说“恭喜姑爷”时,朱辉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躬身施礼,讲道:“且慢!请老员外、老夫人听我一言。” “这位公子,有话请讲。”沈老员外赶忙答道。 “我家叔叔是来给俺的大舅哥吴公子、吴襄提亲来了。” 沈老员外一听,顿时晕了过去…… “这位小哥真会寻开心,吴公子把那座大宅子卖给了汤相公,他、他、他……”沈老夫人简直不敢不信,摇着头连声喊了好几个他,接下来想说,他吴襄根本就不配,突然灵光一闪,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于是,她赶忙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朱辉,好像刚才听说吴襄是其大舅哥,仿佛记得这吴襄只有一个妹妹,已经嫁给了前应天巡抚蔡德忠,却又见这个少年身着飞鱼锦衣、腰挎绣春刀,应该是个锦衣卫总旗官,莫道是蔡德忠死后,吴襄的妹妹改嫁给他了? 这时,朱辉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这老两口,扫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花厅,感慨地讲道:“沈家果然是富可敌国,怪不得黄炳文会看上了你们沈家。” 提起了黄炳文,沈老员外和老夫人顿时脸色突变,同时瘫倒在了太师椅上,变得手脚无措。 朱辉上前躬身施礼,讲道:“二位老人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请相信我,吴公子早已洗心革面、悔过自新,如今在栖霞山中悬梁刺股,准备参加来年的乡试。” 汤景本来就是给吴襄提亲来了,刚才听了老太太的那些话,一念之差,还就动了心,要真是纳了沈家小姐为妾,不说别的,光这嫁妆就少不了,将来有了藏着聚宝盆的沈家做后盾,何苦还要通过吴襄,惦记人家吴莲的那点钱? 想到这儿,汤景恶狠狠地瞪了朱辉一眼,心中骂道:你小子真他娘的就是我的克星! “请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沈老员外问道。 于是,朱辉掏出了锦衣卫的腰牌,到二位老人的近前,躬身施礼,答道:“在下朱辉,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请二老不必紧张,相信沈琦一案,海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在下也会协助海大人,重新调查那几起案子,到时候,还请二老能给予配合,多谢啦!” 朱辉说罢,又深鞠一躬,坐回到座位上。 沈老员外张口结舌,没想到沈琦结识了黄炳文,把自家的院子,白给他们住了好几个月,不但没给沈家带来任何好处,还惹出这天大的麻烦,便摇着头唉声叹气。 这时,沈老夫人发现汤景满脸尴尬,变得脸红脖子粗,似乎不敢反驳他身边的这个少年,她打量着这个年纪轻轻的总旗官,居然纳了犯官的家眷为妾,来头肯定不小,心中暗想:莫非这朱姓少年,是哪位王爷府里的少主? 想到此处,沈老夫人问道:“请问朱公子,我们这支沈氏是有原罪的,家族之中的后生,就算高中进士,也不能出仕为官,既然吴公子正在发愤图强、力求上进,难道不怕被我们拖累了?或者公子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帮一帮你这位大舅哥?” 朱辉明白,她的弦外之意是在试探自己,当然,自己也知道吴襄是什么货色,便微微一笑,答道:“据我所知,就算吴公子进士及第,也不见得愿意出仕为官。” 沈老员外伸着头,瞪圆了眼睛,不解地问道:“这、这又是为何?” “呵呵,我这位大舅哥心比天高,他更希望在书法和文章方面,将来青史留名。” 汤景适时接过了话茬,讲道:“既然是给吴公子来提亲,看在俺汤景的面子上,请二老就应承下来吧,吴公子才华横溢,正在撰写一本旷世奇书,改日让吴公子带上大作请二老雅赏。” 沈老员外认真地点了点头,捋着花白的胡须微微一笑:“老朽不敢说自己的眼光有多好,若不是贱内嫌弃人家不务正业,当初又何必退婚?” 沈老夫人白了老头儿一眼,正经地讲道:“老身也早就说过,莫道少年穷,不管吴公子以前如何,单看那一手蝇头小楷,咱金陵城又有谁能比?” 这时,汤景强忍着坏笑,点头赞道:“吴公子那部旷世奇书,写了个西门大官人,那真是千古传奇,必流芳后世。请老员外千万记住,让沈氏一门的公子、少爷们,好好研读吴公子的大作,学一学那书中的西门大官人。”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请汤大官人放心,佳婿的大作,沈氏一门全都得认真拜读、拜读……” (本章完) 第142章 金陵金梦 57、杨记钱庄 莫愁湖东、文津桥畔,十里秦淮水西门内的朝天宫,传说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所筑的冶城,当年的冶城是座土城,其实就是座规模稍大的冶炼作坊,但此地却是南京城最初的雏形,到了南朝时期,朝天宫一带是太学所在地。 敕修《永乐大典》的王恭,曾作怀古诗云:无诸建国古蛮州,城下长江水漫流;野烧荒陵啼鸟外,青山遗庙暮云头。 当年太祖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将集庆路改称为应天府,攻下镇江之后,自称吴国公,又过了两年,吴国公改称为吴王,这才移居此地,建造了一座吴王府,取“朝拜上天、觐见天子”之意,下诏赐名为“朝天宫”。 隆庆二年春,位于朝天宫外西大街的王府巷,那家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的兴隆钱庄,再次换了主人,挂上了一块“杨记钱庄”的招牌,悄然开张。 新掌柜是京城名门之后杨公子,跟随黄炳文到了南京,每日在青楼画舫间流连忘返,对经营钱庄的生意,似乎没什么兴趣,因此,杨记钱庄实际的业务,还操纵在黄炳之手。 兴记钱庄经营两年来,几乎垄断了金陵豪商大户的生意,信誉非常好,虽然有几家规模较小的钱庄与之竞争,就算他们几家合起来,也难以撼动兴记的地位,因此,杨记钱庄开张半个月,连一单生意也没有。 杨公子对此不闻不问,黄炳文、铁牛等人和陈元化相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他们对做买卖基本上一窍不通,天天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窝在钱庄里商议对策。 转眼之间,清明节快到了,霏霏细雨连绵不断,铁牛给黄炳文撑着雨伞,站在钱庄门外翘首期盼,满腹焦虑地等了半个时辰,迎来了江南织造局的刘公公。 一见这个老太监,黄炳文急忙上前施礼,亲自打着雨伞,搀扶着他进了钱庄后院的客厅,刚一落座,刘公公就催促道:“黄大人,你们筹集到了多少银子?若是慢了,今年可就来不及啦!” “呵呵,刘公公,就算累死我们,也干不过庞尚鹏,现在看来,还是得尽快想办法赶走海瑞。”黄炳文答道。 “庞尚鹏打去年就想这么干,只不过被前任巡抚蔡德忠给否决了,谁又能想到,朝廷居然会派海瑞主政应天府,对于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洒家可是毫无办法。”刘公公说着,显露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在下初来乍到,请公公训示。”黄炳文谨慎地答道。 “黄大人,咱们都是黄公公的人,不瞒你说,虽然你干爹是当今万岁爷身边的红人,掌管东西二厂,可如今不比前朝,到现在连一个海瑞都摆不平,又如何能操控内阁、把控朝局?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子宫里那几个小猴崽子,时时刻刻盯着黄公公那司礼监的职位,请你们好好想一想,咱们手中没钱可怎么得了?” 铁牛有些不识好歹地答道:“公公所言极是!我们深知江南丝织采办的重要性,绝不会误了公公的大事,请放心吧。” “你说让我放心,洒家又如何放心得下?从去年闹腾到现在了,可结果又如何?”刘公公讲到此处,不屑地看了铁牛一眼,气愤地讲道:“既然这一次黄公公让你们来找洒家,哼,洒家可不想重蹈神机营监军公公的覆辙!” 闻听此言,黄炳文颇显十分尴尬,沉默了片刻,高声答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没等他把话说完,刘公公吓了一跳,赶忙问道:“莫非你想杀了海瑞?使不得、使不得,那会惹出天大的麻烦,唉,千里做官为发财,呵呵,杀海瑞容易,可到那时候,恐怕谁也控制不了局面。” “呵呵,公公误会了,我是说,干掉庞尚鹏,兼并兴记钱庄。”黄炳文笑着答道。 刘公公沉思了片刻,谨慎地讲道:“嗯,这还靠点谱。不过,那庞尚鹏身边的保镖众多、高手如林,有一群死士保护着他,干掉他就那么容易?何况他和海瑞的交情就不多说了,朝中的内阁重臣,都和他有千丝万娄的联系。唉,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说吧,你们还有什么好主意?” “把他骗去翠花楼,弄死他!”牛道士狠狠地讲道。 黄炳文摇了摇头,抿着嘴答道:“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我觉得这老东西不会轻易上当,如果我们不杀庞尚鹏,又能霸占兴记钱庄,才是上上策。” “难道你连这点办法都想不出来?黄大人,你这东厂掌刑官算是白当了。”刘公公嘲笑道。 黄炳文灵机一动,马上问道:“铁牛,最近可有吴襄的消息?” 铁牛本来就对吴襄恨之入骨,愤愤地答道:“我手下的那些弟兄们,倒是打听到了他的下落,可这乌龟王八蛋躲进了栖霞寺,不过,想杀他不容易!” “你这牛鼻子,整天打打杀杀的,谁说要杀他?快点找着吴襄,我有大用。”黄炳文急忙讲道。 不知找这个草包有何用意?铁牛很不服气,咧着嘴看了看黄炳文,没再吱声。 这时,黄炳文接着讲道:“这次回来,本官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沈老员外,也不知投案自首的沈琦,能不能扛得住?铁牛,你得个空到沈家去一趟吧。” 自海瑞怒斩监军之后,铁牛本来认为,让沈琦顶包投案,不仅解决了当时的困境,也许用不了太久,海瑞就得丢官罢职。令人意外的是,海瑞至今毫发无损,听说连司礼监大太监黄锦都怕他,这时,他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大麻烦,巡抚衙门派出差役四处找他,让他和沈琦对质,现在他已被吓得灵魂出窍,哪还敢再去沈家? 眼看着铁牛低头不语,黄炳文微微一笑,讲道:“咱们一起到沈府去一趟,帮着吴公子和沈家小姐再续前缘……” 铁牛听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打断了黄炳文,气愤不平地讲道:“为这事,汤景这王八蛋去过了,听说那两个不开眼的老东西,居然答应了下来,他娘的这吴襄,运气就是比俺好!” “难道你的运气不好吗?”黄炳文问道。 “黄大人误会了,俺只是说,俺、俺也看上了沈家的小姐。”说着,铁牛嘿嘿一乐。 “原来是这样。”黄炳文劝道:“铁牛兄弟,你不用着急,为了利用吴襄,本官本想亲自去给他提亲,只是没想到,被他娘的汤景抢了先手。既然沈家答应了这门婚事,那就更得把吴公子请回来了,等我们用完了吴公子,把他交给你来处置,至于你能否娶到沈家小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俺只等着吴襄这王八蛋娶亲的那天,抓住他,活剥了他的皮,再把沈家的小姐抢走。”牛道士咬牙切齿地答道。 “不要光记得你们俩的私仇,别忘了,沈老员外把女儿嫁给吴襄这个草包,或许正是为了搭救沈琦……” “看来沈琦顶包的事情已经露馅了,但不知海瑞下一步会怎么做?”铁牛不由得对自己的命运而担忧。 “别吵了!说点正事。”刘公公奸笑两声,摇头晃脑地讲道:“这个海瑞啊,他哪知道?如果今年真做现银交易,没有千万两纹银,他怎能办成?可笑的是,他还想在不增加赋税的前提下,用民间的财力来组织丝织采购,可真会异想天开。” 黄炳文答道:“既然我们暂时无可奈何海瑞,那就得设法搞垮庞尚鹏,吞并兴记钱庄,同时,得把我们自己的钱庄办起来,只要把吴襄控制在我们之手,沈家还得乖乖的听话,借助他们的财力,咱们就能翻盘。当务之急,铁牛,你得去趟栖霞寺,把吴襄这小子给我抓回来。” 铁牛若有所悟:“如此说来,对事态变化不明的沈琦,还能替我们硬抗几天,汤景也许正是受了海瑞之托,以帮吴襄提亲为名,到沈家刺探风声去了,这说明,海瑞也打上了沈家的主意。” 刘公公摇着头笑道:“呵呵,你还真是高看了海瑞,洒家知道,他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小的明白了,连同吴襄、陈元化和玄德真人这几个混蛋,还有那两个东洋人,只要控制在我们的手中,就能弹劾海瑞纵容这些不法之徒,祸乱东南沿海,不把他赶出应天府誓不罢休!”铁牛恶狠狠地讲道。 “我听说许灵儿已审讯过那两个东洋人,证明了他们是正当的商人,不过,还得等礼部主客司的官员来再次验证,先准备好了五万两银子,等礼部的官员一到,就立刻给他们送过去,坐实两个倭寇的身份,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海瑞那张老脸往哪搁?”黄炳文气愤不平地讲道。 “那他还不得灰溜溜滚出南京城,呵呵。”铁牛笑道。 接着,黄炳文提醒道:“别忘了,听说还有个假罗阿敏,以及蔡德忠的小妾吴莲,全都一块抓起来,没准吴莲的手上还有不少钱财。” 提起了吴莲,牛道士叹了口气:“唉,我这脑袋瓜,还是没有吴襄那个混蛋灵光,当时,我也想到蔡德忠家给月儿提亲,没料到吴襄这龟孙子,早已把他妹妹给送去了,他娘的。” 黄炳文鼓励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的运气也不差,如今,你是杨记钱庄的掌柜之一,等我把李账房请回来,将来咱这钱庄的买卖,就靠你们了。” 这时,刘公公摇头晃脑地讲道:“汤景也准备开设织坊,已经到我们织造局备了案,看来汤家还是蛮有钱的嘛。” 提起了汤景,铁牛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赶忙问道:“汤景这乌龟王八蛋,他也是海盗出身,又是他亲自到沈府去帮吴襄提亲,是不是把他也抓起来?” 考虑到汤家和王冲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住在汤景家的朱辉寸功未立,居然被成国公赏了个总旗官,巡抚衙门甚至有专人保护汤府。 此刻,黄炳文不禁想起了那次大搜捕,吴学政拿着太祖爷颁发的免死铁卷,来给汤家求情,这背景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害怕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谨慎地答道:“继续派人盯着汤府,听我的指令,不可莽撞行事。” 大事已定,刘公公卖起了乖,干笑了几声,接着讲道:“你看、你看,这么多天来,你们愣是拿不定一个主意,洒家来了这么一会儿,不就有了办法。” “多谢刘公公提携,我等自然不会忘了公公的恩德。”黄炳文奉承道。 刘公公毫不客气:“嗯,有份孝心就行,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办吧。” “铁牛,赶紧准备宴席,今晚咱们与公公一醉方休,哈哈。” 掌灯时分,大客厅摆下了丰盛的酒宴,众人胡吃海喝了一顿,都有了几分醉意,这时,刘保出现在了在客厅门外,对着黄炳文直招手。 黄炳文知道,翠花楼的姑娘送来了,他也不着急,醉醺醺地喊道:“刘、保,过来,陪爷、喝几杯!” 武大郎一样的刘保不敢怠慢,小跑进来,端起酒杯自己先喝了三杯,开始轮着给大家敬酒。 这时天色已晚,刘公公放下手中的酒杯,讲道:“外面雨也停了,黄大人,你们慢慢喝,洒家也该回去了。” 听说刘公公要走,黄炳文媚笑着趴在他的耳边,打着饱嗝问道:“公公,我知道、你是不方便、到翠花楼消遣,正好、这、这儿刚送来了、几名姑娘……,你看,是不是、就别走了?” 刘公公往门外看了一眼,只见三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卖弄着风骚朝他看来,虽然他是个阉人,可也有控制不住的**,马上笑呵呵地答道:“金陵城啊,就这点不好,这雨啊,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不走了、不走了。” 嘴里说着不走,却抬脚就急匆匆走出了客厅,刘公公猴急地挽起了两名姑娘,在伙计的引领下,哼着小曲到客房消遣去了…… 铁牛发现,被这阉人一下子领走了两个,急忙放下了酒杯,问道:“刘大掌柜,还、还能不能再、再弄一个来?” 刘保喝完了杯中酒,把两手一摊,叹道:“春暖花开,翠花楼的生意还不错,到了这个时辰,恐怕已经没有了,这儿有本书,你拿去看吧。”说着,就给他递了过来。 对于读书,铁牛可没什么兴趣,把这本书卷推到一旁,答道:“嘿嘿,翠花楼的、黄、黄大人全都尝过了,刘保兄弟、你、你到别家去、去找一个,给大、大人尝尝鲜。” 看了看门外的那个姑娘,黄炳文很不满意,虽然已经喝得面红脖子粗,但他的**并没那么强烈,于是,干笑了两声,拿起了酒桌上的书卷,忽然眼睛一亮,正是在神机营见过的那本,当时只看了个开头,因海瑞突然造访,没能接着看下去,就又被刘保给带走了。 这时,黄炳文拿起了这本书,讲道:“铁牛,你、你把门外的那位领走吧。” “没人陪伴黄大人那哪行?”刘保说着,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再找一个过来,却被黄炳文拦住了。 “真、真的不用。”黄炳文说着,把手中的书卷晃了晃。 铁牛可不敢跟黄炳文争,便嘿嘿一笑,指着门外的姑娘讲道:“那、那还是给、给黄大人享用吧,我、我好好、睡个觉,明儿一早,就、就去栖霞寺,把吴、吴襄那混蛋给逮回来。” “铁牛兄弟,你、你不用跟我客、客气。”黄炳文说着,起身把他推出了门外,随手关上了门。 刘保搀扶着晃晃悠悠的黄炳文,又坐回到了酒桌上,二人把盏交杯又喝开始上了。 黄炳文指着桌上的这本书,问道:“你、你小子看、看完吗?” “黄大人取笑了,书中的字我还认不全,如何附庸风雅?不过,说实话,为了看这本书,还真学会了不少字,嘿嘿。” “你、你说,这、这到底、是、不是吴襄那王八蛋写的?” “呵呵,我看,八成是他写的,除了这个混蛋,恐怕没人能写得出来。”说着,刘保随手一翻,翻到了第五十二回,书中赫然写道:应伯爵山洞戏春娇、潘金莲花园调爱婿。 黄炳文看了一眼,一首诗映入眼帘,诗曰:春楼晓日珠帘映,红粉春妆宝镜催;已厌**怜旧枕,相将游戏绕池台;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处裙裾扫落梅;更道明朝不当作,相期共斗管弦来。 接下来书中写道:见妇人脱得光赤条身子,坐在床沿,低垂着头,将那白生生腿儿横抱膝上缠脚,换了双大红平底睡鞋儿。西门庆一见,淫心辄起…… 看到此处,黄炳文叹道:“没、没想到,吴襄,还、还真、不是个草包,” “呵呵,知道大人你喜欢,这不又给你带回来了。” 黄炳文来了兴致,又喝了两杯,在刘保的搀扶下,醉晕晕地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依然是爱不释卷,从头开始又看了一遍…… 次日清晨,铁牛很早就起了床,打发走了昨晚的那个姑娘,来到了黄炳文的卧室门口使劲地敲门,发现他还没醒,笑道:“嘿嘿,真是没有想到,看来黄大人干挺了一夜,睡得还挺香。” 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黄炳文还是没有起床,铁牛给杨公子打了声招呼,把手下的泼皮无赖召集起来,派了几个人赴宁波去绑架陈元化,又安排了几个暗哨盯着汤府,其余人等,跟他到栖霞寺去抓吴襄。 (本章完) 第143章 金陵金梦 58、不见圭角 罗氏姐妹已在汤家住了半年多,春节前夕,罗阿敏顺利产下了一个女婴,取名莹儿,这段日子里,在何氏夫人的精心照料下,平时也没人打搅她们,过得倒也清闲自在。 熬过了寒冬,迎来了桃红柳绿的季节,正值豆蔻年华的罗氏姐妹,也像那复苏的万物一样,内心充满着美好的憧憬,可眼下,她们只能憋在这处角院里生活。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雨过天晴、阳光明媚,院里的花草吸允着春日的甘露,长得十分茂盛。 一大早,罗阿萍怀抱着小侄女,在一丛丛虞美人前赏花,这时,清扬把门打开了,何氏夫人领着汤琼、汤瑶和汤庆,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三个孩子围着小莹儿逗起了乐,何氏快步走进了罗阿敏的房间。 可能被关的时间太久了,罗阿敏显得苍白而憔悴,见何氏来了,便微微点了点头。 何氏把手中的提篮放到了桌子上,微笑着讲道:“做了几只麻油鸡和酱鸭,你正处在哺乳期,一定要保养好身子。妹子,在这儿就像在家一样,有事就让清扬找我,千万不要客气。” “谢谢夫人!其实我们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但不知许灵儿还要把我们囚禁多久?”罗阿敏问道。 “许千户临走时说,这得听成国公老王爷和海大人的安排,呵呵,也不是她想囚禁你们的。不过,她会安排你的小叔子到南京来一趟。”何氏夫人答道。 提起了文涛,罗阿敏的眼睛湿润了起来,默默地低下了头。 何氏夫人安慰道:“现在外面风平浪静,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去请示海大人,看看能不能得到允许,带着你们到莫愁湖去玩耍一回。” 这时,清扬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讲道:“婶婶,叔叔和朱辉公子吵起来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何氏听罢有些尴尬,临出门时对罗阿敏摆了摆手,劝道:“阿敏,照顾好孩子,等到清明,咱们全家一起外出到莫愁湖畔踏青。” 此刻,汤景已经上了马,朱辉把他拦在了车马房前,二人发生了争执。 “快给我闪开,这是我的家,我要去哪儿,凭什么你都得跟着?”汤景高声喊道。 “现在有人放出话来,把月儿姐姐的死归罪于你,你独自出门会有危险,保护你和汤府全家老小的安全,是我的职责,请叔叔莫怪。”朱辉答道。 何氏夫人到了二人的近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家里快把我给憋死了,我想到栖霞寺去住一宿,你们管得着吗?”汤景气愤地问道。 “母亲年岁大了,过完年就一直在闹病,看来,今后没人能管得了你。但你别忘了,月儿的哥哥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若想早点解脱,那就随你的便吧。”何氏夫人生气地答道。 “叔叔,不是我诚心与你为难,反正我今天也得去趟到栖霞寺,咱俩同行,又有何不可?” 因朱辉在沈家坏了他的好事,汤景仍在耿耿于怀,他突然显得异常愤怒,高声喊道:“都给我闪开,看你们谁能拦得住我?哼!” 何氏夫人不想和他吵架,便劝止了朱辉,让他一个人骑马走了。 回到家中,见婉兮和宋河在院子里正干活,何氏便让朱辉去给他们帮忙,悄悄派清扬追了出去,让她在暗中保护汤景。 汤景出了城,一路上快马加鞭来到了栖霞寺,直接找到了后山的一处茅舍,刚下了马,就被净空、净明给按倒在地。 汤景趴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这时,暗中保护他的清扬立刻亮出了绣春刀,冲到了净空、净明的近前。 “你是什么人?快把刀放下,如若不然,贫道这就杀了他。”净空问罢,对着汤景举起了宝剑。 这时,吴襄乐呵呵地拍着手,从茅舍里走了出来,他蹲在汤景的跟前,笑着问道:“汤大官人,你这没良心的,好好看看,你就让俺住在这种地方,是人过的日子吗?” “清扬,快把刀放下。”汤景制止了准备营救自己的清扬,抬头问道:“这俩牛鼻子老道是谁?他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吴襄微微一乐,答道:“没有这哥俩保护我,我早他娘的被人给弄死了。” 发现清扬收起了绣春刀,净空、净明才放开了汤景。 于是,汤景从地上爬起来,把吴襄拉到一旁,笑着问道:“老弟,你住在这儿还习惯吧?” “习惯个屁!铁牛手下的那群泼皮无赖,已经找到这儿来了,你得让那老和尚赶紧给我换个地儿,最好让我跟铁牛他老娘住在一块。”吴襄答道。 汤景知道,千佛庵里都有什么人,月空长老肯定不会让他到那儿去住,便低声问道:“你找吴莲问清楚了没有?兴记钱庄到底有多少银子?等把这笔钱弄到手,你就住在我家吧,怎么样老弟?” 吴襄往四下里看了看,只净空、净明正在跟着玄德真人练功,那个清秀俏丽的姑娘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这才趴在汤景的耳边,轻声答道:“那老和尚和这几个牛鼻子对我看得很紧,从不让我靠近尼姑庵。老哥哥,跟你来的这个小姑娘是谁?还真不错!为何以前没见过?” 汤景甩手给了他一巴掌,笑道:“这是你妹夫的大老婆,敢打她的主意,你妹夫还不得剥你的皮?快说点正经的,你到底见没见过吴莲?” “她每天都去打扫舍利塔,见是见着了,我也逼问了好几次,可她说,从不知道蔡德忠在兴记钱庄给她存过银子,你那消息准确吗?” “你他娘的还想甩开我不成?我那世交老叔叔怎么可能会骗我。” “也许蔡德忠猝死,还没来得及给我妹妹交待,这样吧,咱俩一块到兴记钱庄去一趟,凭着你的面子,好好问问庞尚鹏,先搞清楚有多少银子,我再回来逼吴莲,你觉得怎么样?” “呵呵,我倒无所谓,没有那笔银子,看你如何迎娶沈家小姐?”汤景指着那两家茅草房,一脸的坏笑,继续问道:“你不会把沈大小姐娶到这儿来吧?” 吴襄长叹了一声,答道:“不管怎么说,俺也当过兴隆钱庄的大掌柜,如果说我妹妹真没有那笔钱,俺就去给沈家当倒插门的女婿,拿沈家的银子,一样能再次兴办起一家钱庄。” 汤景把大嘴一咧,拍着吴襄脑袋,笑道:“老哥哥看来,今后这生意你就再别干了,老老实实写你的书,将来乡试中个秀才也不错,给你提亲的那天,我可是给人家沈老员外说过,你是个大才子,他们全家都等着欣赏你的那部大作。” 这部大作指什么,吴襄当然心知肚明,知道这是汤景在使坏,气愤地骂道:“你这混蛋,难道你把那本书,讲给了沈老员外?” “有你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婿,他沈家就烧高香吧。赶紧带上你的那部大作跟我走,先去见见你的老丈人,咱再到兴记钱庄去找庞尚鹏。”说罢,汤景拉着吴襄来进了茅草房。 吴襄在门外定了定神,狠狠白了汤景一眼,便开始收拾自己行李和书稿。 二人骑马离开了栖霞寺,发现清扬依然跟在他们身后,汤景调转马头,到了她的近前讲道:“好侄女,不用再跟着我们了。” 清扬鉴于职责所在,并没有理会汤景。 于是,汤景微微一乐,接着劝道:“侄女,你知道吗?朱公子除了你,又有了好几个女人,你还没见过吧?说实话,叔叔我也没见过她们,告诉你,她们全都住在栖霞寺东边的千佛庵,平时你婶婶也不让你出门,今儿逮着了机会,你赶快过去看看,这几位到底是何方妖孽,竟敢和我侄女争风吃醋?” 清扬听罢,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把头扭向了一旁。 “好侄女,快去吧,好好替叔叔教训她们一番,别让她们将来没大没小。”汤景说着,催马和吴襄一起就上了路。 二人沿着旧皇城外的护城河一路走来,从西安门进了城,眼前就到了三条巷。 这时,汤景勒马放慢了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吴襄,身穿一身的破布烂衫,斜挎着一个包裹,发髻沾满了稻草,若是没有胯下的这匹马,简直像叫花子无疑。 “吴公子,我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你的亲事办成了,既然路过你老丈人家的门前,何不去见见你的老泰山?” 吴襄没有理会,继续催马往前走,事有凑巧,迎面正好遇到了沈老员外的大轿,汤景想看他的笑话,赶忙拨马躲进了一条小巷。 这时,慌慌张张的吴襄也想躲避,忽听老员外一声高喊:“吴公子请留步。”他这才下了马,躬身立在了轿前。 沈老员外下了轿子,不仅没有嫌弃这位叫花子打扮的爱胥,反而点头赞道:“才高运蹇,君子固穷,仍不失读书人的风范,将来必能成大器,令老朽十分欣慰。” 吴襄硬着头皮上前施礼,躬身讲道:“孩儿拜见泰山大人。” “吴公子,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启禀泰山大人,孩儿暂居栖霞寺茅舍之中,悬梁刺股,正要前往文庙和朝天宫焚香膜拜,期望今年秋闱,能博取个功名,为沈吴两家光宗耀祖。” 沈老员外激动得热泪盈眶,对身边的小厮喊道:“快取百两纹银,赠送吴公子。” 吴襄急忙摆手答道:“感谢泰山大人的好意,晚生无论如何不敢接受,请泰山大人海涵。”说着,便推开了小厮送来的银子。 发现吴襄真心实意不肯接受,沈老员外认为,这孩子果真洗心革面,把他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是喜爱,忍不住问道:“听说贤胥正在撰写一部大作,不知是否已经杀青?” 因汤景给自己使坏,吴襄知道躲不过这一关,便微微一笑,从包裹中取出一卷抄本,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老员外的手中,讲道:“晚辈学识浅薄、孤陋寡闻,还请泰山大人雅正。”说罢,便低着了头。 沈老员外接过了书本,轻声念道:“吴承恩?” “启禀泰山大人,晚辈感念泰山老大人不计前嫌,对俺恩重如山,故此,取‘承恩’二字当笔名,以示纪念。此书乃读圣贤之余,闲来无事所作,多是一些志怪传奇,却也表达了孩儿我对佛祖的敬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接着,沈老员外又往后翻了翻,认真阅读了两页,点头赞道:“善哉、善哉!贤婿,栖霞寺清苦,等明儿你就搬到府里来住吧。” “感激泰山大人的好意,圣人云:发奋忘食,乐以忘优。对晚生来讲,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嗯,诸葛先生曾言:志当存高远。贤婿,那就赶快拜文庙去吧。” 汤景一直瞪着眼睛,准备看笑话,却发现沈老员外对那本书赞赏有加,忍不住叹道:“这沈老头真他娘的疯了!” 轿子起驾,沈老员外仍不忘掀开轿帘,朝吴襄多看了几眼,只见他规规矩矩躬身拱手相送,不禁感慨道:“有朱公子这样的妹夫,吴公子前途不可限量,这也算跟着啥人学啥人,跟着巫婆会下神……” 汤景和吴襄来到了兴记钱庄,正好遇见了庞尚鹏,老庞以为汤景是来办理抵押借款的,便将二人请进了自己的书房。 三人落座客套了一番,汤景开门见山地讲道:“庞掌柜,既然吴公子不好意思说,那就由我来讲吧,你知道,蔡德忠已经完蛋了,他给吴公子之妹吴莲存在贵庄的银子,吴莲自己不便来取,特意托付我们二人,把那笔款项取走,请庞掌柜给个方便。” 庞尚鹏一愣,问道:“汤大官人,你不会不懂规矩吧?” 汤景手里拿着徐鲲的好几张庄票,钱庄没给他兑现过一文钱,因此,他早对庞尚鹏恨得咬牙切齿,趁此机会,毫不客气地答道:“庞掌柜,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把大名鼎鼎的吴公子当成了什么人?” 庞尚鹏微微一乐,心中暗想,难道我还能不了解吴襄? 这时,吴襄如谦谦君子一般,起身给庞尚鹏作揖,谦恭地讲道:“请庞掌柜海涵,晚生闭门谢客、悬梁刺股、奋发图强,只为了秋闱博个功名,本不愿多事,因家妹自京城来信:言称五军都护府提督、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老王爷对她网开一面,将她许配给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官,最近,她信中提起了蔡德忠曾以她的名义,在贵庄存有一笔巨款。” “汤大官人,这是你从提学官吴大人那儿听来的?”庞尚鹏问道。 闻听此言,吴襄一阵狂喜,虽说吴莲死活不承认有这笔钱,听这弦外之音,确实是有! “庞掌柜真会说笑,提学官吴大人乃是吴公子的亲叔叔,若真有这事,何必由我来传话。”汤景答道。 “吴学政籍贯凤阳钟离,而吴公子的老家在徽州黄山,呵呵。”庞尚鹏笑道。 其实对吴襄而言,只要确定有这笔钱就行,他赶忙讲道:“庞掌柜,你也知道,蔡德忠被抄家之后,家妹手中的庄票丢了几张,晚辈今日来访,不是来提现的,只想核对一个金额,请庞大人行个方便。” “既然蔡家已经被抄,如此说来,这笔属于蔡家的款项应当充公了?”庞尚鹏问道。 “就晚辈所知,这笔钱是以家妹之名,保存在贵庄,如今朝廷已经赦免了家妹,当然不用充公,请庞掌柜明鉴。”吴襄反驳道。 其实,庞尚鹏并不是想黑他们的银子,但吴襄之妹改嫁给了锦衣卫,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汤景趁机问道:“庞掌柜,你看吴公子如今十分清苦,能不能先借给他一些?” 庞尚鹏看着这位悬梁刺股、悔过自新的书生,心存怜悯,讲道:“既然如此,老夫先借给你五十两银子吧。” 汤景不想白跑一趟,答道:“庞掌柜,吴公子好歹也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少年英武总旗爷的大舅子,你这是打发要饭的?我看,至少得一千两银子。” 庞尚鹏微微一笑,讲道:“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当然,吴公子要借也没问题,得有人作保。” “吴莲不是在你这儿存有巨款吗,难道不能作保?”汤景问道。 “呵呵,那得吴莲前来签字画押,汤大官人,你……” 没等庞尚鹏把话说完,汤景可不想作保,赶紧把吴襄的包裹拿起来,取出了一大本书卷,讲道:“这有吴公子撰写的一部旷世奇书,留给你做抵押。” 吴襄十分生气,厉声喝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宁可饿死,也用不着如此低三下四!” 庞尚鹏听罢,反而来了兴致,顺手拿起了那本书稿,问道:“吴公子,能否赏脸借老夫一阅?” 吴襄顿时慌了神,急忙把庞尚鹏手中的书卷夺过来,取出一本《西游记》递了过去。 庞尚鹏连续看了几页,高声赞道:“好书!” 汤景很惊奇,心中暗想:堂堂前正三品大理寺卿,如今身家千万的钱庄大掌柜,就他娘的好这一口?便笑着问道:“庞掌柜,你自己说说,是不是与书中的西门大官人有一比?” “西门大官人?”庞尚鹏不解地问道:“哪有什么西门大官人?” 汤景很是纳闷,急忙把包裹里的书全都倒在桌子上,问道:“庞掌柜,这些书全都留给你做抵押,能借给吴公子多少银两?” “老夫绝没想到,吴公子如此不见圭角,感念苍天赐给他的大才,庞贵,快去取两千两纹银来。” 汤景听罢放声大笑,接过庞贵手中的银子,拉起了呆若木鸡的吴襄便往外走…… (本章完) 第144章 金陵金梦 59、暗战序曲 出了兴记钱庄,吴襄夺回了那一大包银子。 汤景急忙追了过来,笑着问道:“老弟,多少天没沾荤腥啦?” 把那包银子捆在马背上,吴襄没有理会汤景,便翻身上了马。 “春暖花开,最近的官楼里,可是飘来了不少花枝招展的蝶儿,呵呵,你也该请哥哥我……” 没待汤景把话讲完,吴襄绷着脸催马就走。 汤景也赶忙上了马,追了过来问道:“你小子拿了银子,就这么不吭不哈的走了?你想去哪里?” “回栖霞寺。” “也好,我猜测,银票肯定在吴莲之手,老哥哥再陪你去一趟,求月空长老给你换个地方住,离吴莲近点儿,一定要想办法把庄票弄到手,再骗着吴莲到钱庄来一趟,咱就算大功告成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在茅舍里住着挺好的,人家玄德真人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洗心革面,我这年纪轻轻的,吃点苦有何不可?再说,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放荡不羁的日子,回去之后,好好抄书,今后你就别再打搅我了。”吴襄淡淡地答道。 “你他娘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才子?当初买你那座破房子的时候,咱俩可是立过字据的,你用那笔钱兴办钱庄,算我的一成股份。后来,你小子甩开了我,放我的鸽子,这种破事不提也罢,我告诉你吴襄,你他娘的想过什么日子我不管,可你欠我的,不能不还!” 吴襄顿时感慨万千,当初身穿绫罗锦衣、挥金如土,整日里被人瞧不起,如今落魄到如此地步,反被沈老员外和庞尚鹏等人高看一眼,便决心不再理会汤景,也不再惦记妹妹的银子了,沿着朝天宫西大街快马加鞭,拐进了王府巷。 来到了兴隆钱庄门前,吴襄的心中不禁一阵酸楚,差点掉下了眼泪,这是拿自己全部身家兴办的产业,只因交友不慎,弄得倾家荡产,忍不住抬头观瞧,却是大吃一惊。 如今此处挂着“杨记钱庄”的金字招牌,气势比兴记钱庄还大,他猜测,可能是陈元化把店铺盘了出去,心中的酸楚变成了愤怒,作为兴隆钱庄大掌柜之一,他没理由不闻不问。 吴襄在“杨记钱庄”门前下了马,店里伙计以为来了主顾,殷勤地迎了出来。 憋了一肚子气的汤景,没有再继续追赶吴襄,他本想到沈家去一趟,准备拿沈琦的案子,来威胁沈老员外,把那桩婚事搅黄了再说,忽然发现吴襄进了钱庄,他也跟了过去。 到了钱庄的门前,汤景抬头一看,果然气势不凡,搞不清这家钱庄和吴襄有没有关系,他想进去问问,便把马缰交给了门外的伙计。 就在这时,突然发现神色慌张的吴襄,扛着那包银子往外跑,汤景高声问道:“你小子犯了什么病?” 只见吴襄逃也似的上了马,这才答道:“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跑吧。” “怎么回事?你遇到鬼了?”汤景好奇地问道。 吴襄催马就往外跑,汤景抬头一看,从里边冲出来好几个大汉,为首之人正是道士打扮的铁牛! 这时,汤景也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铁牛把两手一挥,立刻冲上来几个大汉,就要去捉拿汤景。 怒冲冲的铁牛来到了汤景的近前,对他破口大骂,让他给月儿偿命,这时,一名飒爽英姿的少女,突然从天而降,手执绣春刀,拦在了铁牛的面前。 就在铁牛一愣神的功夫,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以为是锦衣卫在保护汤景,赶忙把脖子往后一仰,朝左右扫了一眼,暗示同伙赶快去通知黄炳文。 “放了他,不然就杀了你!”清扬朗声讲道。 铁牛赶忙闭上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出,此刻,汤景已被人摁倒在地,疼得他哇哇乱叫…… “快放了他!”清扬又喊一声,刀刃已在铁牛的脖子上磨出了血迹。 迟疑了片刻,也不见黄炳文出来,铁牛有些害怕了,只好命手下人放了汤景。 于是,汤景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上了马,喊道:“清扬,咱们走吧。” 就在汤景和清扬准备离开时,一身戎装的黄炳文走了出来,搭眼一看,正是在巡抚衙门救过汤景的那个少女,便冷笑着问道:“什么人胆敢冒充锦衣卫?快给本官拿下!” 话音刚落,突然冒出一伙泼皮无赖,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逼迫清扬舞动绣春刀,带着汤景冲出了重围。 在清扬的掩护下,汤景催马跑出了巷子,忽然,一群泼皮无赖挥舞着长枪、长刀杀将过来,把清扬给团团包围…… “抓活的!”随着黄炳文的一声高喊,歹徒越来越多,他们对清扬围而不攻,想耗尽她的力气。 清扬沿着王府巷杀进、杀出了好几趟,激战了半个时辰,体力渐渐不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跃身而起,踏在一个歹徒的肩上,舞动刀直奔黄炳文…… 没太多防备的黄炳文一看,吓得赶紧往前跑,就在清扬挥刀砍向黄炳文时,突然感觉背后被长枪刺中,一股鲜血随着枪头喷了出来…… 这时,筋疲力尽的清扬把刀支在地上,挺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立刻被歹徒给包围了。刹那间,只见她腾空而起,舞动绣春刀打了个盘旋,把众歹徒吓得急忙往后闪身。 已经脱离了危险的黄炳文见此情景,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喊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假冒锦衣卫,你跑不了啦!” 清扬强忍着背上的伤痛,手扶着长刀,微闭双目,默默地念道:老祖宗凉国公,晚辈没有给你丢脸,蓝家今后再也不用世代为奴了,朱公子,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栖霞寺的那几位妹妹,我一个也没有见着,愿菩萨保佑你们…… 感觉到歹徒们正在缩小包围圈,清扬突然高喊一声:“谁愿当那招天杀的锦衣卫!”说着,绣春刀在颈抹去,洒下一片热血…… 此刻,日头已经偏西,朱辉、宋河在吴襄的带领下,正在赶往王府巷,等他们来到了巷子口时,却不见一个人影。 “哥哥,你看,路边躺在一人……”宋河的话音未落,朱辉就知道,倒在血泊之中的是清扬,顿时眼前一黑,惨叫了一声、栽落在了马下…… 吴襄和宋河同时跳下了马,搀扶起了泪如雨下的朱辉,只见他紧咬钢牙、怒目圆睁,疯了一样跑上前去,抱起了清扬…… 这时,宋河侧立一旁跟着默默落泪,留心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吴襄把那包银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伏地哭道:“苍天啊!钱财真是害人之物,我该死……” 忽然,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宋河认出为首之人正是黄炳文,只见他身着一身戎装,身后跟着一群戴尖帽、脚下白靴,手执杀威棒的东厂番役。 “哥哥,黄炳文来了。”宋河低声喊道。 把清扬轻轻放下,朱辉把拳头握得嘎吱吱直响,深吸一口气,拔出了绣春刀,一路飞奔冲到了黄炳文的近前,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东厂番役拦在黄炳文的身前,宋河冲上去,挥拳打翻了好几个,朱辉趁机举刀便砍…… 一场恶战即将爆发之际,忽听有个声音高喊:“朱总旗莫急,应天巡抚海老爷来了。” 黄炳文闻言翘首眺望,发现八抬大轿在巷口落了地,他立刻板起了面孔,高声问道:“朱总旗,你为何如此冲动?” 朱辉、宋河杀红了眼,不顾杨捕快等人的阻拦,再次杀到了黄炳文的近前,把他吓得转身朝海瑞跑去,二人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朱总旗,发生了什么事?”海瑞问道。 朱辉的嗓子已经哭哑了,举刀站在海瑞的面前泪如雨下,这时,黄炳文却藏在了海瑞的身后。 宋河则试图把黄炳文给拖出来,二人围着海瑞转了半圈,朱辉逮着了机会,朝黄炳文挥刀砍了过去…… 黄炳文趁机推了海瑞一把,急忙往后闪身,因担心伤及海瑞,朱辉只好收了手。 这时,海瑞发现,官差和东厂番役产生了对峙,危情一触即发,便大声喊道:“全都把兵刃放下!”然后,他也没有理会黄炳文,大步流星朝着清扬走了过来。 海瑞是接到汤景的报案而来的,看着惨死的清扬,问道:“是什么人杀了这个姑娘?” 朱辉再次把清扬抱在怀中失声痛哭,陪在他身边的宋河答道:“回海大人的话,听报信的吴公子说,汤大官人遇到了铁牛等人的袭击,我们就赶紧过来了,到了王府巷,发现清扬小姐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站在不远处的黄炳文,听得一清二楚,这时,他来到海瑞的近前躬身施礼,恭敬地讲道:“下官拜见海大人!” 这时,朱辉突然一个鹞子大翻身,上前掐住了黄炳文的咽喉,正准备一使劲,结束掉他的狗命,却突然发现,虎视眈眈的东厂番役,已经对海瑞形成了包围圈,为了海瑞的安全,再次错失良机。 看着惨死的清扬,海瑞沉思不语,依然没有搭理黄炳文。 这时,黄炳文趁机踱步到了吴襄的近前,高声喊道:“快来人,把这个朝廷的钦犯给本官带走。” 海瑞这才急忙转身来,对着黄炳文厉声喝道:“这是应天巡抚衙门的事,你想干什么?” 凭着东厂的身份,黄炳文完全可以不把海瑞放在眼里,此刻他不禁想起海瑞怒斩监军的往事,耳边响起了司礼监大太监黄锦的规劝:不要轻易直接和海瑞发生冲突…… 于是,黄炳文再次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请海大人见谅,下官奉旨南下,调查勾结倭寇的海盗,刚刚抵达金陵,还没来得及拜见大人,忽然接到线报,说有人在王府巷聚众闹事,却没想到在此遇到了锦衣卫总旗朱辉,还有前应天巡抚蔡德忠的小舅子、罪魁祸首沈琦的妹夫吴襄……” “够了!”海瑞打断了黄炳文。 “海大人乃是狄仁杰重生,包青天在世,令下官无地自容。”黄炳文继续追着海瑞,问道:“海大人,暗中指使倭寇行刺下官的罪魁祸首沈琦,你们审理的如何?” “离地三尺有神灵。”海瑞毫不客气地答道。 “海大人讲得太好了,是得让沈琦这种恶贼知道:离地三尺有神灵!他勾结海盗陈元化、还有那从宫中逃跑的妖道,引倭寇入金陵图谋不轨。下官调查此案时发现,前应天巡抚蔡德忠,及其小舅子吴襄、也就是沈琦的妹夫,他们全都深陷其中。案发之后,罪魁祸首沈琦恼羞成怒,派倭寇行刺下官未遂,接着,他便勾结神机营的监军太监,试图对其同伙杀人灭口,如果不是海大人在栖霞寺门前怒斩监军,后果不堪设想,下官对海大人不胜感激!” 知道黄炳文最会巧言善辩,海瑞不屑地答道:“有关沈琦一案,本官自会秉公办理!” 但黄炳文却不依不饶、继续慷慨激昂地讲道:“海大人,据下官调查,西安门外的沈家,乃是当年被太祖爷充军发配的沈万三之后,对我朝怀有刻骨仇恨,请海大人决不能轻饶这种忤逆之徒,还有沈琦的妹夫、那老奸巨猾、贪得无厌、勾结海盗和倭寇、前应天巡抚蔡德忠的走狗吴襄,以及从宫中潜逃的妖道玄德真人,必须除-恶-务-尽,如需下官帮忙,请海大人尽管吩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就在海瑞被黄炳文所纠缠时,杨捕快等官差保护在他的左右,朱辉坐在地上抱着清扬悲伤不已,趁此机会,东厂番役把吴襄架起来就走。 “海大人,快救救我吧!”吴襄高声喊道。 宋河手疾眼快,急忙冲过去保护吴襄,大喊一声:“来接爷这招飞云泻电。”一掌击退了好几个,但东厂番役也不白给,马上转过身来,双方战在了一起…… 这时,朱辉把怀中的清扬轻轻放下,抹去脸上的泪水,准备再次攻击黄炳文,却发现他与海瑞靠得太近。杨捕快等人见状,不敢怠慢,一边拦住朱辉,一边把黄炳文和海瑞分开。 宋河担心误伤吴襄而不敢发威,忽然发现黄炳文把吴襄带走了,顿时来了精神,一个鹞子大翻身,舞动双掌时喊道:“爷还有一招叫倒转阴阳!”三招都没使完,已把东厂的饭桶全部打翻在地…… 突然发现朱辉和宋河同时来袭,黄炳文害怕了,赶忙拿吴襄相要挟,大声喊道:“海大人,锦衣卫总旗朱辉如此无礼,快救救下官。” “你先放了吴襄,抓捕这个疑犯,是我们巡抚衙门的事。”海瑞说着,对黄炳文怒目而视。 发现黄炳文还在犹豫,海瑞讲道:“朱辉,还不快给我退下!” 直到黄炳文觉得安全了,他才释放了吴襄,干笑了一声,无奈地讲道:“多海大人的救命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海瑞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答道:“不必谢我,请黄掌刑官别忘了,天下为公。” “下官定以海大人为楷模!”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黄炳文担心朱辉、宋河再次找他报仇,在海瑞的面前,他也不敢动用铁牛等泼皮无赖,只好带着手下那群饭桶落荒而逃。 忽然,朱辉挣脱了差役们的阻拦,再次挥刀追了过去,杨捕快和宋河飞奔上前,把他给紧紧抱住,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哭干了眼泪的朱辉知道:一场大决战这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第145章 金陵金梦 60、谋篇布局 被巡抚衙门的差役带走后,吴襄一宿没睡觉,写了一份忏悔供词。 海瑞看罢,对于神机营围攻栖霞寺事件,有了更全面的认识,意识到黄炳文抓捕陈元化、玄德真人、吴襄和那两个日本人,全是为了伪造证据链,诬陷自己纵容不法之徒,最终把自己赶出应天府。 但海瑞非常自信,正像他在栖霞寺所讲,他知道这个封疆大吏是如何得来的,就凭黄炳文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可能达到目的,殊不知,这位东厂掌刑官已暗中把魔爪伸向了庞尚鹏。 因对玄德真人的情况知之甚少,海瑞派人去请这位前“国师”,想摸摸他的底细,却把玄德真人吓得魂飞魄散,最后,他在月空长老的陪同下,到巡抚衙门来了一趟。 海瑞并没有追究玄德真人的过错,只是重新证实了吴襄的供词,玄德真人承诺,今后决不再与黄炳文来往,将追随月空长老远渡重洋,把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传扬四海,听罢他的一番真诚忏悔,海瑞也就没再为难于他。 由于汤家织坊到现在还没开张,月空长老以为兴记钱庄不愿借钱给汤景,便趁机问起了这件事。海瑞表示:他早已把汤家押在衙门的房契、地契转交给了庞尚鹏,汤景可以随时到兴记钱庄去领款。 但汤景却打上了吴襄的主意,想把吴莲手中的那笔巨款骗到手,再找庞尚鹏把抵押给衙门的房契、地契要回来,这件事不仅没办成,还牺牲了清扬,此时的汤府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 送走了两位长老,海瑞微服私访来到汤家,在何氏夫人和朱辉陪同下,敲开了书房的门。 汤景一见海瑞来了,赶紧跪倒在地,喊道:“海大人,我有罪……” 海瑞对他摆了摆手,深深叹了口气,汤景急忙爬起来给海瑞让座,等丫鬟献上香茗,朱辉关上了房门。 “汤景,本官已经看过了吴襄的供词,你可知道,你送给他的七十万两银子,他都干了些什么?”海瑞问道。 这时,汤景惭愧地低下了头,答道:“我还真没想过。海大人,我知错了。” “本来吴襄的这座宅子是要充公的。”海瑞生气地讲道:“在本官掌握吴襄犯罪证据之前,没想到被你买了下来,暂且不问你的银子是祖上留下来的、还是人家徐鲲的,单说这银子到了吴襄之手,又加上他自己还有不少钱,全都给了黄炳文,让他拿到京城去行贿,差一点就给蔡德忠翻了案、把老夫赶出应天府!且不论这些银子都是江南百姓的血汗钱,汤景,你想过没有?倘若老夫丢官罢职,你住在这深宅大院,还会如此安心吗?” 何氏叹了口气,问道:“如果说那天晚上黄炳文闯进府来,他们找到了罗阿敏,把她送进紫禁城当了正宫娘娘,官人,你以为罗阿敏会对咱们感恩戴德吗?” 发现汤景沉默不语,海瑞捋着胡须答道:“夫人所言极是,若是黄炳文和吴襄等人抓到了罗氏姐妹,对老夫来说,可比上疏弹劾先帝那件事严重得多,至少会被判个斩立决。” 接着,朱辉讲道:“虽说皇上看了琉球国的密函,得知罗阿敏已经嫁给了海盗头目,或许皇上对她已经死了心,但林风派驻在沿海的数百个海盗头目,仍在打探罗氏姐妹的下落,因此,我们仍不能掉以轻心。” “海大人,这座宅院我们享用不起,等罗氏姐妹离开之后,我宁可搬进街市里坊去过日子。” “为官一任,保一方平安。如今看起来国泰民安,其实则民怨沸腾、动荡不安。自严嵩在江南改稻为桑以来,士绅豪强大肆兼并土地,太多失地的农民无以谋生,有人做生意发了财,大多数人却连温饱也难以维持,他们居无定所、四处游荡。看看月儿姑娘的哥哥来看,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他俨然成了金陵黑恶势力的首领,老夫找了他很长时间,都没能抓到他,这些人很容易被坏人所利用,引领他们向善便是善,误导他们作恶便是恶。虽说江南富足之地,但老夫这个应天巡抚却不好当!” 这番话对汤景的触动很深,起身对海瑞作了个揖,神色凝重地答道:“海大人的淳淳教诲,令汤某无地自容。今日终于明白了大人的一片苦心,对于铁牛及那些泼皮无赖,倘若能给他们以正当职业,便是引领他们向善。汤某无能,尽些微薄之力,我赶快把织坊办起来,多招募工人,让他们有家有业,有一技之长,便是莫大的善事。” “好!不愧为开国功勋襄武东瓯王之后。若有这样的胸怀,在海某看来,你也算是国之栋梁。”海瑞赞道。 沉默了片刻,汤景问道:“只不过,我已将‘机户领织’的牌照,报给了织造局的刘公公,到现在还迟迟没给答复,请问海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叫机户领织?”朱辉问道。 “咱明朝的官丝织业,隶属于内府的织造局和工部的织染局,织造局供应宫廷和衙门所用,工部局以备公用。为了使派织数量和织坊产量相匹配,便有了机户领织制度。汤大官人,织造局不给你发牌照,你可以到巡抚衙门掌管的工部局领织,虽比不了织造局的利润丰厚,但所产盈余,你可以售往海外。”海瑞答道。 “好主意。”朱辉听罢,面带喜悦之情,高声赞道,“月空长老有意远渡重洋、宣化四海,所需经费算是有了着落,若是能将自家丝织卖往海外,用不了两年,我们就有能力招募水手、打造一支远洋舰队……” 没等朱辉把话讲完,汤景勃然大怒,骂道:“你懂个屁!当年郑和下西洋乃是倾国之力,耗费白银高达数千万两之巨,咱们谁有这个能力?你们真是异想天开!” “这些暂且不提。”何氏夫人劝道:“海大人,那就这么说定,奴婢自幼纺丝织布,干领织印染这活自然不在话下,协助我家相公管理印染织坊、广纳工人、善待匠役,把海外贸易的生意,交给月空长老,可谓皆大欢喜。” 发现汤景又要拍案而起,海瑞把脸一沉,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衙门已把你们房契、地契转押给了兴记钱庄,庞掌柜随时可以给你们放款,赶紧把印染织坊办起来吧。” 眼泪汪汪的汤景试探着问道:“海大人,建织坊、招工匠、备原料,五十万两银子怕是不够使,看能不能请庞掌柜通融一下?借我七十万两还差不多。” 这时,朱辉发现海瑞面露难色,转而对汤景问道:“叔叔,太仓黄渡港是不是还有些银子?” 汤景闻言,顿时脸色突变,心中暗骂:该死的冤家!担心他把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给揭穿,赶忙答道:“你这臭小子,什么都不懂!我想多借点银子,希望把咱家的织坊办得规模大些,好给月空长老筹集川资路费。” 于是,朱辉微笑着答道:“叔叔,你若真需要银子,或许我能帮衬一些,就不必再让海大人为难了。” 听到此处,汤景心头一震,难道说吴莲的那笔巨款,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也跟着呵呵一乐,训斥道:“小小的年纪,整天大话连篇,你懂什么?就算把你扒皮剔骨熬油,又能帮衬多少?” “只要真是办织坊需要,请婶婶给我说一声就行。”朱辉答道。 这时,汤景立刻意识到,吴莲的那笔巨款,肯定在朱辉之手无疑,看来这小子对自己很不信任,还跟我玩心计,呵呵,不把你手里的银子全部掏出来,我算是白活这么大年纪!想到这儿,顿时又露出了笑容。 最后,海瑞催促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选址、准备开张吧。” 当年,太祖朱元璋在金陵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大封诸将为公侯,在紫金山设太史监,观测天象,首任太史令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基、刘伯温。 洪武二年,太祖命刘基筑城,补新宫于钟山之阳,筑京师五十余里,内有十三座城门,外有十八座城门。 神策金川仪风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 后来,迁三山填燕雀、秉承古制扩建京师,将全城分割为若干封闭的“里”,作为居住区,商业与手工业只能开在“市”中,里和市环以高墙,设置里门和市门,在东起大中桥,西至三山门(今水西门),南自聚宝门(今中华门),北抵北门桥(今珠江路北),设置了十八个作坊。 如今,顺天府改为应天府,里和市的界限已没那么明显,不过,汤景在选址方面,还是颇费了番苦心,最终,在北门桥外买了家织坊的旧址,开始增添织机、染缸等设备,招募工人、采购原料,在朱辉和宋河的保护下,汤景忙活到了清明节,“汤记印染织坊”终于开了张。 在此期间,黄炳文也没有闲着,他暂时顾不上打汤景的主意,把对付庞尚鹏当成了第一要务。 由于庞尚鹏平时十分谨慎,铁牛等人连续跟踪了好几天,一直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为此,黄炳文找过织造局的刘公公帮忙,虽说这个大太监在南京权势熏天,其手下爪牙无数,整天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就是不借人给他用。 曾经与黄炳文合作过的锦衣卫陈千户,是个谨小慎微的老油条,尽管黄炳文对他许以重利,甚至承诺帮他加官进爵,但陈千户始终若即若离,就不帮忙办事。 自神机营监军太监被海瑞斩于栖霞寺,大家都知道,黄炳文不仅没给这个倒霉蛋说过半句公道话,甚至还落井下石,说他私下里受了沈琦的贿赂。因此,尽管黄炳文打着他干爹黄锦的旗号,以东厂掌刑官的身份奉旨南下金陵,调查被海盗藏匿的财宝,从京城带来了不少东厂番子,但他们在南京人生地不熟,眼下,除了铁牛等恶势力之外,他还真无人可用。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派往宁波的那几个人回来了,虽然他们没抓着陈元化和张狗儿,却把李账房给带了回来。 原来,陈元化回到宁波之后,知道今年的生意没法干了,又担心远在日本平户的家人,收到应天府衙门送回来的三十万两银子,就赶紧贴出告示,把募集来的银子给足利息,全部退了回去,然后,立刻带着张狗儿回了日本。 李账房被带回了南京,发现兴隆钱庄已改为杨记钱庄,其规模和气势比兴记还大,尽管他对黄炳文和铁牛等人并不认同,但经不住许以高薪的诱惑,最终动了心。 接着,李账房了解到,钱庄的大掌柜是来自京城豪门的杨公子,其祖父的官职,比庞尚鹏原来的级别还要高,就更加有了信心。他认为,只要自己来当账房先生好好干,肯定能把杨记干得比兴记还好,甚至还惦记上了杨记钱庄的股份。因此,他扔下行李,立刻跟着黄炳文来到门店,当场开始主持业务。 春风满面的李账房热情地接待着顾客,在一旁默默观察的黄炳文不住地点头,但他也知道,通过正常的商业竞争,根本无法撼动兴记的地位,也改变不了今年丝织采办的局面,沉思了良久,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既然杀不掉庞尚鹏,那就干脆派这位账房先生派去当卧底。 李账房被黄炳文请到了书房,他误以为自己的业务能力打动了东家,显得颇为踌躇满志,刚讲了几句关于业务的宏伟蓝图,便开始提出索要钱庄的股份。 于是,黄炳文微微一笑,立刻答应下来,接着,他把自己谋划的制胜策略,一口气提了好几套方案,毫不隐瞒讲给了李账房,让这个只知做买卖赚钱的账房先生,顿时目瞪口呆。 傍晚时分,丧眉搭眼的李账房收拾自己的行李,从杨记钱庄走了出来,又回到兴记钱庄去找庞尚鹏,宁可在这边做个小伙计,也不再和不懂做生意的人打交道。 这时,庞尚鹏正要出门办事,和李账房匆匆见了一面,便让刘账房负责接待他。 因马上就面临着生丝采购,刘账房也忙得不可开交,虽说李账房是他的师父,现在难免对他很瞧不起,招待他吃了顿便饭,便打发他回家等着去了。 李账房没料到,自己的小徒弟如此势利眼,决定还是亲自找庞尚鹏谈一谈,可一连去了好几天,也没见着这位大掌柜的面。 清明节这天,一大早下起了濛濛细雨,李账房也没打伞,淋着雨又来到了兴记钱庄。 随着生丝采办业务的展开,店里的伙计们全都外出忙生意去了,刘账房见师父淋得像个落汤鸡,顿生恻隐之心,当时店内也没外人,便把他留下来聊天。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就在二人一起喝茶聊天时,忽然来了一桩大买卖,刘账房不敢怠慢,叫来了两个伙计,先把主顾送到内院的客厅,但这时候把师父轰走也不合适,刘账房留下个伙计陪着李账房,让他在门店先坐一会儿,等着一块吃午饭。 李账房知道,刘账房不会给庞尚鹏说自己的好话,也没指望吃这顿中午饭,但对他正在洽谈的这桩买卖颇感兴趣,于是,借口上茅房之机,悄悄来到了内院,躲在客厅后面的窗户下偷听,这时,他忽然发现,庞尚鹏的书房居然没上锁,他本来就是来找庞尚鹏的,便理直气壮地推开了门。 “老掌柜,可怜、可怜我吧,我这上有老、下有小,没有薪水可怎么活啊?” 这时,庞尚鹏的仆人走了过来,一看是曾经的账房先生回来了,客气地讲道:“李先生,不知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大阴天的,先进来坐会儿吧。” “请问老爷什么时候回来?”李账房问道。 “兴许今儿后晌就能回来,你多等会儿。” 仆人把他让进了书房,给他沏上了茶水,李账房随手拿起一本书,边喝着小茶,边陪着仆人聊天。 李账房边聊边看,发现手里的这本书很有意思,一只猴儿闹天宫,呵呵,还有天蓬元帅调戏嫦娥不成,下凡投错了胎,生作了猪的模样,取名猪八戒…… 趁着仆人外出端水之际,李账房把这本书放下,到书桌上翻腾起了那堆书稿,只见上面赫然写道:第二十二回蕙莲儿偷期蒙爱春梅姐正色闲邪…… 随手又换了几页,标题是“敬济元夜戏娇姿惠祥怒詈来旺妇”,李账房继续往后翻,全部都是些淫词秽语…… 太祖高皇帝的本名朱重八,这谁都知道,想到此处,李账房突然心头一震:庞尚鹏竟敢私藏反书、****! 看来,还是黄大人高明,如此说来、呵呵、大功已经告成! 因担心刘账房找不着自己会生疑心,李账房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杯中茶,谢过了仆人,言称回店面去找刘账房,起身离开了兴记钱庄。 (本章完) 第146章 金陵金梦 61、全体撤兵 清明节的前一天,朱辉买来了祭祀之物,给罗氏姐妹送去了一份,次日一大清早,他和婉兮、宋河一起,带着祭品来到郊外,在清扬的坟前痛哭了一场,举行了一场祭奠仪式。 当他饱含热泪回到汤府时,罗氏姐妹也正在角院里烧纸,在一棵盛开的白玉兰下,阿萍怀抱着小孩安静地站在罗阿敏的身旁。 罗阿敏蹲在树下,拿树枝画了个圈,燃起了冥纸,微风吹起、火光四溅。 担心雨下大了,阿萍把孩子放到了地下,和姐姐一起拨动着燃烧的火苗,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她们的脸庞,二人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流。 这时,罗阿敏开始窃窃私语,虽听不太清她在说什么,但相信她此时的心情,一定是在怀念逝去的亲人…… 忽然,小阿莹扑进了母亲的怀中,罗阿敏脸上的泪水比雨水还多,全都落到了她的小脸上,吓得孩子哇哇啼哭…… 朱辉听见了哭声,忍不住把门打开,站住了她们的背后。 雨越下越大,发现朱辉帮她们撑起了雨伞,罗阿敏抬头讲道:“谢谢你,朱公子。” “阿敏姐姐,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朱辉答道。 罗阿敏拭去脸上的泪水,讲道:“妹妹,别把孩子淋病了,你带她进屋去吧。”于是,朱辉打着伞把她们送回了屋,又回到了阿敏的身旁。 “朱公子,非常感谢你这半年多来对我们的照顾,我知道,莹儿的父亲却对不住你们朱家……” 这番话勾起了朱辉痛苦的回忆,当年,父母带着像阿莹这么大的自己,流落到了萨摩,林一官逼迫他父亲当海盗,但朱均旺宁死不从,迫不得已在秋目浦当了清苦的更夫,在他三岁多的时候,母亲患了重病,因无钱医治,在痛苦中永远闭上了眼睛,等他长大之后,无论日子多么艰难,朱均旺依然把儿子送进了私塾。 雨水淋湿了地上的冥纸,罗阿敏呆呆地蹲在玉兰树下,迟迟不肯离去,朱辉劝道:“姐姐,回去歇息吧。” 沉默了片刻,罗阿敏忽然讲道:“公子,你知道吗?我的爹爹罗文龙本是翰林院的太学生,如果当年不出事,如今当个知府、知州应该没有问题。” 朱辉对她的身世十分清楚,没敢接她的话茬。 于是,罗阿敏清了清嗓子,突然骂道:“只可恨那招天杀的胡宗宪,为何不选别人,偏偏选了我的爹爹,派他赴日本去劝降海盗头子徐海,更可恨那该死的狗贼严世蕃,让他当了海盗与严氏贼党的联络人……” 听罗阿敏的言语如此激动,朱辉忍不住劝道:“忘了这些往事吧,天下没有后悔药。” “好兄弟,我来给你讲个故事。”罗阿敏说着,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一日深夜,裕王乔装打扮,带着几个随从,抬着一箱子金条,敲开了我家的门。那年,我才八岁,见有生人来了,便怯生生躲在爹爹的身后……” “请问姐姐,裕王应该就是当今圣上吧?” 罗阿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旁若无人般地讲道:“爹爹让我跪下,他赶忙趴在门缝往外观瞧,确认无人跟踪之后,才把家门锁上,自己也跪倒在了裕王的近前,低声说道:‘卑职罗文龙叩见裕王千岁,不知千岁驾到,有失远迎,请多多恕罪。’当时,裕王显得十分拘谨,把我和爹爹都搀扶起来,绝望地答道:‘阁下,快请严阁老救我!’” “严嵩真是权势熏天,天下少有的权臣!”朱辉忍不住感慨道。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嘉靖老儿想废掉裕王太子,裕王自身难保,却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他知道严府有很多大内密探,不敢直接去求严嵩,只好乔装打扮,带着金条来找我父亲帮忙,我的爹爹罗文龙没敢怠慢,冒死答应了下来。” 有关这个传说,朱辉早已了熟于心,今日从罗阿敏之口得到了验证。 “裕王对我父亲十分感激,也没多言,便将我抱在怀中,大大夸赞了一番。过了些日子,父亲回到家高兴地说,严嵩把事情办成了,要把我送进裕王府,陪伴公主念书,就这样,我在裕王府读书两年,不料想……”罗阿敏实在讲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后来,你们是为何去了秋目浦?”朱辉问道。 “那年,我像阿萍这么大,母亲突然自杀,我被父亲从京城接出来,悄悄送回了徽州老家,又过了半年左右,把我们姐妹俩送到了宁波,让我们跟随洪真人的船队去了日本,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以后的故事,朱辉十分清楚,罗氏姐妹到了秋目浦,先是住进了六官文涛家,后来,林一官就看上了罗阿敏…… “爹爹,你死的好冤啊……” 听罢这声惨叫,朱辉急忙把她拉起来,劝道:“姐姐,不要冻病了,回屋去吧。” 于是,朱辉搀扶着她进了屋,罗阿敏忽然讲道:“朱公子,何氏夫人答应了我们,清明节带我们到莫愁湖畔踏青,你提醒一下夫人,不要忘了。” “阿敏姐姐,这雨越下越大,我看还是改天吧。”朱辉答道。 “可怜我的妹妹,天天陪着我坐井观天,朱公子,平时我没敢跟你开过口,今天若是方便,你带着阿萍到外边走走吧。” 这时,阿萍怯生生地看着朱辉,讲道:“哥哥,今儿后晌你若是去栖霞寺,就带上我,我想到佛祖面前替父亲忏悔。” “好吧,如果后晌不下雨,你就跟着我去。” 与此同时,在兴记钱庄,李账房匆匆辞别正谈生意的刘账房,回到了杨记钱庄来见黄炳文。 为了和黄炳文谈条件,李账房没把他的发现直接讲出来,只说他已经有了搞垮兴记钱庄的办法,一个晚上就能大功告成。 这个消息让黄炳文大喜过望,赶忙吩咐铁牛,立刻带人前往栖霞寺,不惜一切代价,把玄德真人、张敏儿和吴莲等人抓回来,作为要挟海瑞的条件,彻底垄断江南的丝织生意。 吃完了午饭,雨慢慢停了,扮作道士的铁牛不敢怠慢,立刻组织一只强大的武装,带着他们赶往栖霞寺。这时,朱辉和罗阿萍一起骑着马,也正在去往栖霞寺的途中。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途经神烈山时,天空又飘起了濛濛细雨,朱辉取出蓑衣,递给了身后的阿萍,她把蓑衣披在了朱辉的头上,脑袋伸进蓑衣里,顶在朱辉的后背,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 “阿萍,小心点,千万别摔下来。” “呵呵,哥哥你知道吗,为了去小谷城找灵儿姐姐,郭大叔带着我骑马,跑了好几百里路也没事。” 踏青扫墓的行人川流不息,二人行走在山道间说说笑笑,忽然有一彪人马呼啸而过,听着他们彼此的招呼声,有江南的口音,也有京城的韵调,引起了朱辉的注意。 朱辉催马快跑了几步,上前来仔细观瞧,果然是京城来的那伙东厂番役。 “阿萍,你坐好了,我们得快马加鞭。”朱辉低声讲道。 阿萍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感觉这匹马宛如逐日追风一般、疾风如电,越过了前面的马队,顷刻之间就望见了栖霞寺的牌坊。 途经栖霞寺门前,朱辉讲道:“今儿我们没时间拜佛了,得先到千佛庵去一趟。阿萍,哥哥先要警告你,那里有个人你见着了,可千万别吃惊。” 阿萍有心理准备,知道会有会意想不到之事,但不知“那个人”是谁,急忙问道:“哥哥,小玉姐姐也住在那儿吗?” “对,小玉也住在那儿,你到了之后,别的人你都不要理,跟着小玉就行了,千万不要多说话。”朱辉嘱咐道。 这时,雨渐渐停了,栖霞寺的香客特别多,朱辉把马儿寄存在了马厮,便带着阿萍一路小跑来到了千佛庵,只见三个尼姑正在韩小玉的带领下,演习六步架剑法。 阿萍注意到,她们虽是尼姑打扮,素颜中却透出一股英气,迈着三寸金莲,却也不失飒爽英姿,心中暗自羡慕…… 朱辉跑到了韩小玉的近前,趴在她的耳边,告诉她赶快带着大家转移…… 就在他们说话时,突然,阿萍瞪大了眼睛,惊叫了一声“姐姐”,便扑向了张敏儿…… 张敏儿也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闪身,韩小玉笑着拉住了阿萍,把她领进了屋里,阿萍转身再找朱辉,发现他已经走了。 阿萍惊奇地问道:“小玉姐姐,不瞒你说,我姐姐早就说过出家为尼,难道我刚才看花了眼?” 韩小玉微微一笑,答道:“妹妹,那个姐姐虽然也叫敏儿,却是姓张,宁波余姚人氏,你千万不要大惊小怪的。” “原来是这样。”阿萍说着,又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突然,阿萍冲出了庵外,哭着喊道:“姐姐,你不能丢下我和阿莹不管……” 韩小玉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追上了阿萍,问道:“阿萍,你在说什么?” “姐姐之所以逼我出来玩,她、她想寻短见,我怀疑,她、她现在已经……”不知所措的阿萍央求道:“快、快去救救我姐姐。” 韩小玉知道,铁牛等人可能会来抓人,尽管月空长老派了不少弟子在此防卫,但今天香客和游人实在太多,万一发生骚乱,就会非常危险,可这个时候,谁又能跑回汤府去送信?不禁犯起愁来。 “阿萍,有何氏夫人在家,你不用担心。饿了吧,带你先吃点东西,等朱公子回来,就送你回南京。”说着,韩小玉把她带进了厨房。 此时,铁牛的母亲正在做饭,她刚才已经发现,朱辉和韩小玉都不太对劲,问道:“闺女,我这老太太是该死的人了,月儿走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有什么事,不要瞒我,看看我这老妪能不能帮上忙?” 韩小玉和老人家朝夕相处了不少日子,知道这位勤勉一生的老人,心地十分的善良,便答道:“这个小妹出来玩耍,突然害怕家里出事,现在回不去,才哭哭啼啼的。” 但老人知道,住在这儿的姑娘,都不太方便抛头露面,以为她也是来避难的,给阿萍端好了饭菜,问道:“小姐,既来之、则安之,家里的事你就别再管了。” “我、我担心无人看管,姐姐会寻短见的。”阿萍说着,还是着急要走。 “闺女,天快黑了,你一个小孩如何回城?若真是担心家里出事,就让我这个老婆子替你跑一趟吧。” 韩小玉问道:“干娘,这七八十里的山路,您怎么去?” “呵呵,闺女,别看俺已到了花甲之年,想当初,那一大包百十斤的大米,那是扛起来就走。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再烈的马,俺都能骑。当年,咱家在水西门外开了间米店,吴莲家的豆腐坊就在咱的隔壁,月儿和吴襄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忽然回忆起了往事,老人抹了一把泪水,接着讲道:“吴襄会写几首歪诗,趁着送豆腐的机会结识了巡抚老爷,就把莲儿嫁了过去,这人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 “干娘,后来怎么样?”韩小玉问道。 “吴襄答应要娶月儿,怕我们给他丢人,给了我们点银子,让我们回江都老家买了块地,这样,他才让月儿进了府。可这个小没良心的,却只让我家月儿当个丫鬟,要不然,俺那铁牛会能整天和他过不去?” 突然,厨房的门被推开了,风风火火的朱辉跑了进来,喊道:“铁牛也来了,看这架势,是来抓玄德真人的。” “铁牛?这个不孝的孽障在何处?”老人吃惊地问道。 忘了铁牛的母亲就在这儿,朱辉不知该如何给老人解释,这时,担心罗阿敏会寻短见,阿萍又开始缠上了朱辉。 朱辉一听,顿时不知所措,沉思了片刻,谨慎地讲道:“小玉,你带阿萍进城吧。”韩小玉默默地点点头,拉起了阿萍便往外走。 发现铁牛的母亲也跟了过去,朱辉急忙拦住了她,讲道:“老人家,有伙歹徒可能会对我们不利,请千万不要乱走。” “我一直不知道这个孽障去了何处,既然他来了,我就让他有来无回!”老人有股子倔强劲,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千佛庵。 朱辉刚才已经和月空长老商议好了对策,怕被这位老人给搞砸了,赶忙跑过来劝阻,但老人不为所动,只好跟着她来到了栖霞寺。 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老人到处寻找铁牛,忽然,朱辉看见玄德真人举着一支旗幡,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幡上赫然写着“诸葛神算子”,师徒三人在山门前摆起了挂摊。 本来就担心玄德真人的安全,发现他们刚支起挂摊,就来了生意,朱辉有了主意,讲道:“老人家,你也去给铁牛哥哥算个命吧。” 铁牛的母亲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儿子,无奈地答道:“公子,你先忙去吧,只要铁牛这个混蛋在此,我保证他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老人来到挂摊前排起了队,听真人给别人算了几挂,所有的客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热闹的越围越多。 铁牛等泼皮无赖和东厂番役早就到了栖霞寺,他们在后山的草庐没有找到玄德真人,正准备去围攻千佛庵时,却发现了玄德真人的挂摊,于是,他立刻召集大家做好准备,决不能再让玄德真人跑了。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时,铁牛突然发现他母亲正在算卦,大声讲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作为金陵有头有脸的帮会头目,被人传说十两银子卖掉了亲妹妹,而遭手下弟兄的耻笑,这时,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撒野,一身道士打扮、下颚挂着假胡须的铁牛,知道母亲并没有认出自己,但此刻,他的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摊开双手拦住了同伙。 这时,玄德真人开始测算铁牛的生辰八字,掐指念诀、认真讲解,铁牛见母亲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目侧耳倾听…… 发现铁牛迟迟不动手,那群泼皮无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那东厂伙番役似乎等不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铁牛讲道:“我认错人了,这位道长是天妃宫的清风真人。” 有个东厂番役问道:“你到底有谱没谱?黄大人还希望咱们早点回去,今晚端了兴记钱庄,别在这节骨眼上惹麻烦,可就误了大事。” 泼皮无赖有人认识玄德真人,此时,大家全都眼巴巴地看着铁牛,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把玄德真人师徒给抓走。 突然,铁牛的母亲站起身来,高声喊道:“儿啊,你看见为娘了吗?看见了你就过来,你的八字不好,都是为娘的错,娘愿为你受苦受难,祈求佛祖宽恕我儿的罪过,有什么灾、有什么祸,都降在为娘的身上吧……” 铁牛再也无法忍受,立刻吩咐道:“全体撤兵,回去把兴记钱庄给抄了。” (本章完) 第147章 金陵金梦 62、文字冤狱 黄炳文派给李账房的任务,是让他到兴记钱庄当卧底,并教给他了一套如何陷害庞尚鹏的计策。 首先,要求他全面掌握庞尚鹏的资金状况,然后做一本假账,只要显示出兴记钱庄严重亏损,在经营中无以为继,再设法害死庞尚鹏,就能让世人相信,庞尚鹏因亏空过大而自杀。 说实话,对这个计划,李账房并不认同,但他十分惧怕黄炳文,又惦记着立功受赏,勉强答应了下来,结果,一连等了好几天,他也没有见到前东家,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以庞尚鹏私藏**为由,让黄炳文动用东厂的势力前去查抄,肯定比做假账、再杀掉庞尚鹏更容易一些,因此,他急匆匆跑回来告密,声称已找到了拿下兴记钱庄的好办法,一夜之间就能成功,这消息让黄炳文大喜过望。 问起李账房到底有何高招?这时,他开始谈条件,张口就先要钱庄三成股份。 黄炳文则表示,一下子要这么多,他做不了主,得等大掌柜杨公子回来再说,为了此事,二人磨了整整一下午。 李账房担心夜长梦多,耽误了查抄兴记钱庄的大好时机,一直等到深夜,杨公子也没有回来,正在他准备回家时,铁牛却带人回来了。 发现铁牛等人无功而返,黄炳文勃然大怒,借机对他破口大骂…… 被臭骂了一顿的铁牛十分恼火,忽然发现李账房在这儿,忍不住问道:“不是让你去当卧底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账房摇了摇头,乐呵呵地答道:“庞大掌柜忙得不可开交,见他一面都很难。” “混蛋!”铁牛恶狠狠地骂道:“把你从宁波接回来,可不是让你吃闲饭的,如今兴记钱庄已经下乡收购生丝去了,你他娘的不赶快想办法弄死庞尚鹏,还在这儿乐个屁!” 看来,对付李账房这号人,还就得是泼皮无赖。于是,黄炳文冷眼旁观,朝铁牛递了个眼神,自己躲一边喝茶去了。 铁牛会意,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瘦小的李账房给抓进了会客间,上来便是一顿胖揍,把他打得满脸鲜血…… 忽然,李账房看见黄炳文溜达了回来,急忙跪倒在地,哭着喊道:“黄大人,救救我吧。” 这时,铁牛把他一脚踹翻在地,骂道:“真他娘的给脸不要脸,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庞尚鹏?” “住手!”黄炳文大喝一声,制止了准备动手打人的铁牛,上前把李账房搀扶了起来,微笑着问道:“先生,你到底有什么好主意?先说来听听。” “其实、其实很容易,只要以东厂的名义出兵办案,就能把兴记钱庄给抄了,而、而巡抚衙门干、干预不着。”李账房试探着答道。 “放你的狗屁!”铁牛大骂一声,给了他一记耳光。 黄炳文把手一摆,眼眶里闪着阴森森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账房,半天没有说话。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只要给我三成的股份,我、我保证能、能把事办成。”李账房捂着脸结结巴巴地讲道。 这小子张口就是三成的股份,看来,他一定掌握庞尚鹏致命的短处,于是,黄炳文在他面前踱着步,慢悠悠地答道:“给你三成股份也没问题,本官可以在杨公子面前给你求情,不过,你得把事办成了才行,明白吗?” 于是,李账房抹着脸上的血污,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请坐吧。”黄炳文自己先坐下来,喊道:“春梅,上茶来。”过了一会儿,来了个丫鬟给三人沏上了茶。 “黄大人,红儿什么时候改**梅了?”铁牛不解地问道。 黄炳文一脸的阴笑,答道:“没想到吴襄这狗东西还挺有才,书中写了个丫鬟叫庞春梅,连同西门庆的那几个老婆,什么吴月娘、孙月娥都很怕她,我看红儿不错,就给她改了名,今后叫她庞春梅,就当她是庞尚鹏的闺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账房顿时一惊,心中暗想:难道说庞尚鹏书房里的书稿,会是吴襄写的不成? 这时,黄炳文品着香茗,发现犹犹豫豫的李账房一声不吭,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就知道他怀有心事,便问道:“本官可以替杨公子承诺,给你杨记钱庄三成的股份,你到底有何办法干掉庞尚鹏?还请先生直言。” 此刻,李账房反而不敢再拿那两本书说事,迟疑了片刻,答道:“自海瑞到了应天府以来,迎合于小农、佃户的仇富心态,削夺富豪,仓促急进,逼迫大户人家退佃、退田,造成刁民游手好闲、蒙蔽官府,他们涌入富豪乡宦之家,骚扰讹诈,官府不仅不惩治,反而纵容包庇不法之徒,应天十府一州的大户人家怨声载道,纷纷散财以自保。请问黄大人,对于这些现状,大人可曾知晓?” 这些传言黄炳文当然知道,单凭这种现象,根本扳不倒海瑞,更何况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明白,江南之所以出现这么多奸猾之徒,全是因严嵩父子“改稻为桑”造成的恶果,那些失地的农民没有正当职业,四处流窜,官府根本无法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海瑞才强制迫使大户人家退佃、退田…… 想到此处,黄炳文生气地骂道:“真是狗屁不通!” “黄大人息怒,这不是小的异想天开。你可知道?前两天我到朝天宫去进香,遇到了好多金陵仕绅名流,当然,他们也都是兴记钱庄的老主顾,听他们说,应天十府一州的官商两界,全都对海瑞恨之入骨,我们根本不用搭理庞尚鹏和海瑞,只需朝天宫有人出个面,应天十府一州的大小官吏,全都会联名签字,要求朝廷罢免海瑞,只要把海瑞弄走了,今年的丝织采办的买卖,他庞尚鹏还能办得成?” 这番话让黄炳文灵机一动,他知道,去年蔡德忠主政应天府的时候,庞尚鹏也到巡抚衙门谈过,由兴记钱庄提供资金,代理丝织采办,遭到了蔡德忠的拒绝;若是能由朝天宫能出面,没准还真能把海瑞赶走,至于兴记钱庄已经开始丝织采办,那就由着他们去吧,等弄走了海瑞,不管谁来接任应天巡抚,呵呵,老庞,到时候让你欲哭无泪,跪下来求我! 转念一想,即便如此,可时不我待,还得做好兼并兴记钱庄的准备,于是,黄炳文大声赞道:“好主意。”说罢,便朝道士打扮的铁牛看了一眼。 这时,李账房把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得意地讲道:“黄大人,若想尽快赶走海瑞,最好编造个虚无缥缈的诳语:如果海瑞继续主政应天府,必然招致天怒人怨,可以通过朝天宫道士之口宣扬出去,变成上天的启示,朝廷一定不敢掉以轻心,大事可成矣!” 铁牛听罢,急忙把手一摆:“黄大人,俺可不是朝天宫的道士,本属于游手好闲之徒,联络十府一州的大小官员,这、这件事俺干不了。” “牛道长,这活非你不可,事成之后,我保你当上五品知府,如何?”黄炳文问罢放声大笑。 铁牛如此给黄炳文卖命,仍没能得到钱庄的任何股份,心中很不服气,忍不住指着李账房问道:“黄大人,就凭这馊主意,你能给他钱庄三成的股份?” 因李账房本来就是黄炳文挖来的,打心里来讲,钱庄交给他来管理,肯定比交给铁牛让人放心,便答道:“这事咱俩说了都不算,等大掌柜杨公子回来再议吧。” 这时,刘保送来了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到这儿一看,屋里坐着三个人,便怯生生地讲道:“黄大人,今儿只带了俩,我、我马上再回去一趟……” 黄炳文呵呵一乐,先让铁牛领走了一个,接着,对另一个姑娘招了招手,只见她扭着娇躯走了进来。 “先生,跟着本官好好混,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黄炳文说着,把这个姑娘推到了李账房的身边,讲道:“把这位先生伺候好了。” 李账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答道:“大人,我、我还得回家。” “呵呵,你不用怕,今晚就住在店里逍遥一回,等杨公子回来了,我带你去见他。” “大人,那、那你怎么办?” 其实,黄炳文有红儿陪伴,压根就没瞧上这个翠花楼的姑娘,便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来本书,答道:“本官还得上进,挑灯夜读圣贤书。” 李账房拿起书翻看了几页,书上虽然没有署名,但看得出来,果然和庞尚鹏书房里的一模一样,但刚才好像听说是吴襄写的,凭着他对吴襄的了解,似乎不太可能。 黄炳文要走了那本书,临出门时讲道:“先生,不管牛道长能不能把事办成,我交待给你的任务,你还得上心,千万不要误了大事。” 这时,门外来了个丫鬟,进来道了个万福,轻声讲道:“李先生,跟我来吧,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客房。” 搂着翠花楼的姑娘进了客房,迫不及待的李账房逍遥了一回,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侧耳倾听,原来是杨公子回来了,黄炳文正在帮自己求情,想让杨公子让出三成股份。 想想黄炳文对自己这么好,如果不帮他办事,实在过意不去,于是,他匆匆忙忙穿上了衣服,跑去给黄炳文告密。 此时,红儿正给黄炳文打洗脚水,忽听有人敲门,便问道:“谁呀?” “我,有要事给黄大人禀报。” “进来。”黄炳文答道。 于是,红儿打开了房门,李账房立刻接过了水桶。 “春梅,俺来伺候黄大人一回,正好有要事禀告。” 得到了黄炳文的许可,红儿叮嘱他要放多少热水、多少凉水,如何给黄炳文搓脚,讲清楚了,她才扭扭捏捏地走了。 黄炳文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准备让他给自己洗脚,拍着床边讲道:“先生请坐。” 但李账房没敢坐,把洗脚盆里的水温调好,便开始帮他搓脚。 “你小子真会拍马屁。” “伺候大人是应该的。” “现在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大人,给你说个秘密,你手里的那本书,不是吴襄写的。” “那是谁写的?” “庞尚鹏!我在他书房的桌子上,亲眼见到过这部书的手稿,他不仅写了这部银书,还写了一部荒诞不羁的反书,都在他的书房里!所以我说,大人只需以东厂的名义出兵办案,直接把兴记钱庄抄了,定判他个死罪。” 闻听此言,黄炳文顿时来了精神,双脚一抬,崩了李账房一脸洗脚水,高声问道:“什么样的反书?” 李账房边擦着脸,边讲起了那本《西游记》,把黄炳文听得是心花怒放。 等他讲完了,黄炳文急忙问道:“你能确定无误?” “大人,千真万确!有半句虚言,你要我的脑袋。”李账房自信地答道。 “干得好!”黄炳文说着,把脚从盆里移了出来,边穿衣服,边讲道:“立刻行动,抓捕反贼庞尚鹏。” 已经快到了午夜子时,心急火燎的黄炳文穿好了官服,来到了当院,高声喊道:“都起来吧,全体集合。” 连喊了三声,铁牛头一个跑了出来,问道:“大人,今晚有什么行动?” “你速去招呼手下的兄弟,到兴记钱庄四周布防,在我们进去抓人的时候,不能让兴记钱庄任何人逃脱。” 铁牛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黄炳文又把他叫了回来。 “把布防的事交给手下人干就行,你速去通知陈千户,让他们也到兴记钱庄,千万不要让巡抚衙门的人抓到你,你明天还有大事要办,明白吗?” “大人,我明白了。” 把铁牛打发走了,又派李账房到巡抚衙门锤击登闻鼓,等东厂番役全都到齐了,于是,黄炳文带着他们在神像前焚香膜拜,讲述今晚的行动计划。 就在他们出门时,杨公子跑过来问道:“黄大人,你们去干什么?” “查抄兴记钱庄,抓捕反贼庞尚鹏。”黄炳文高声答道。 杨公子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摆手讲道:“黄大人,千万使不得啊、使不得,今儿晚上,庞掌柜还召集钱庄同业一起吃饭,饭后我还到他那儿坐了会,根本看不出他会造反……” 虽然名义上杨公子是掌柜的,但黄炳文只花他的钱,而从不与他商量事,把他当成游山玩水的花花公子,便对他冷笑了一声,心中骂道:你懂个屁! 黄炳文就没再搭理杨公子,风风火火地出了大门,高声讲道:“弟兄们,立功受赏的机会来了,配合南京锦衣卫查抄兴记钱庄,捉拿反贼庞尚鹏!” (本章完) 第148章 金陵金梦 63、弄巧成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9章 金陵金梦 64、三堂会审 本来还十分嚣张的杨公子,知道光棍不吃眼前亏,也就不再继续申辩,于是,朱辉和史世用把他们全都抓进了上元县衙门,并留下部分差役看守杨记钱庄。 杨记钱庄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铁牛的耳中,他立刻派了一群泼皮无赖前去拦截,想把被抓的人抢回来,朱辉、宋河和史世用联手,把他们打得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地回去通风报信。 由于海瑞一直在抓捕铁牛,他自己不敢露面,便派了个手下试图闯进兴记钱庄,却被差役给抓了起来,迫不得已,他只好去求助陈千户。 陈千户本来就不想瞎参合,任凭铁牛死磨活缠,南京锦衣卫不愿过深介入,坚决不肯踏进兴记钱庄半步。 此刻,黄炳文和东厂番役正在书房里累得满头大汗,他们检查过的书本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依然没能找到李账房所讲的书稿,这时,忽听外面有人高呼: “杨记钱庄出事啦……” “上元县把杨记钱庄给抄啦……” “杨公子被他们抓到了县衙门……” …… 呼喊声惊动了黄炳文,眼瞅着还有一半的书籍没查完,却发现海瑞和庞尚鹏似乎稳坐钓鱼台,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忽然想起刚才临出门时,杨公子说今晚庞尚鹏请同业掌柜一起吃饭,他在饭后还到过这儿,难道说那些违**籍被这个混蛋借走了? 这时,东厂番役还在逐本认真检查,黄炳文意识到可能惹出了麻烦,继续找下去已不可能有任何收获,现在得赶紧去上元县衙门,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黄炳文一拍脑门,放声笑道:“海大人,卑职听见了外面的喊声,心中明白,那些违禁之物已被转移到了杨记钱庄,好在卑职早有防备,查抄兴记钱庄的同时,给上元县衙门也通报了案情,现在上元县令已经找到了钱庄同业图谋不轨的证据,立刻带上这位庞大掌柜,咱们到县衙门去一趟,今晚来个三堂会审如何?” 听这意思,上元县令是他黄炳文请来的,此时的海瑞愤怒到了极点,站起身来把书桌一拍,喝道:“真是无事生非、胆大妄为!” 在一身正气的海瑞面前,黄炳文不敢造次,况且黄锦也一再叮嘱他,不要和海瑞直接发生冲突,本以为这次有十足的把握,却没有料到弄巧成拙,只好陪着笑脸讲道:“卑职给海大人添麻烦了,既然上元县抓到了钱庄同业掌柜忤逆的证据,还是请大人去一趟吧。” “胡说八道!庞掌柜进士出身,乃孔门圣贤弟子,前朝三品大理寺卿,为人刚直不阿,虽丢官罢职,仍在为朝廷效力,你到底有何证据说他忤逆?不妨现在直接讲出来。”海瑞答道。 这时,东厂番役也全都停止了检查,一起站在海瑞的近前,高声吼道:“外官不得干预东厂办案!” 面对这些东厂爪牙,海瑞懒得搭理他们,也知道和他们斗不出什么结果,便转身来到了书房门外,大声喊道:“杨捕头,请把庞掌柜带走,其余人等全都退出,留下差役看守,暂时封锁兴记钱庄。” 黄炳文跟在海瑞的身后,继续陪着笑,客气地讲道:“海大人,卑职尊你为我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金陵出了如此忤逆大案,实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前任应天巡抚蔡德忠包庇纵容的结果,为了海大人的前程,卑职愿意作陪,今晚把这起案子了结,以免夜长梦多、引火烧身,不知海大人意下如何?” “本巡抚正有此意!” “那好!此案由东厂发起,因此,应该把庞尚鹏交给我们带走,请海大人不要介意。” 这时,海瑞忽然发现,东厂番役正在跃跃欲试,想从差役之手把庞尚鹏抢走,便立刻停下来脚步,厉声喝道:“看你们哪个还敢上前一步?” 黄炳文等人都知道,海瑞是真不怕死的主,不仅敢弹劾皇帝,还在栖霞寺山门前怒斩监军,此刻感觉他动了真格,全都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于是,在杨捕快的主持下,由应天巡抚衙门的差役带上了庞尚鹏,全体撤出了兴记钱庄。 为了兴记钱庄安全,海瑞留下了不少官差在此看守,趁此机会,黄炳文悄悄找到了陈千户,问道:“你可知道杨记钱庄出了什么事?” 陈千户微笑着答道:“呵呵,黄大人,卑职也是刚刚听说。” “刚才有谁离开过这儿?”黄炳文问道。 陈千户想了想,漫不经心地答道:“好像有个班头走了。” 黄炳文闻言心头一震,吃惊地问道:“你为何不去拦着他?” 陈千户颇显无辜地答道:“他奉海瑞之命回衙门办事,我如何阻拦?” 于是,黄炳文勃然大怒,骂道:“真他娘的可恶,庞尚鹏的那些忤逆罪证,全被这小子弄到杨记钱庄去了,陈千户,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速带上你的人马,到杨记钱庄去一趟,把上元县的差役全都赶出去。” 不想再趟浑水的陈千户,也不愿得罪黄炳文,况且这件差事也好办,甚至还有油水可捞,便答应了下来。 陈千户带领锦衣卫悄然离去,铁牛等泼皮无赖根本派不上用场,陆陆续续全都撤走了,朝天宫西大街又恢复了平静。 此刻,上元县衙门内外灯火通明,县令高坐公堂之上,左边站着朱辉,右边立着史世用,十来个衙役位列两厢,李账房及杨记钱庄的伙计、丫鬟全都跪倒在堂前…… 杨公子立而不跪,上元县令也不勉强,手捋着胡须,认真阅读手中的书稿,时而面带微笑、时而摇头叹息,并不着急审案,下面的人一个个不明就里,全都不敢吭声。 此刻,公堂上鸦雀无声,李账房的心中宛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发现县官手里的书稿,和庞尚鹏书房里的有几分相似,刚才挠破头皮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有了答案,顿时吓得浑身筛糠,对着杨公子的膝关节就是两拳。 杨公子本来就站累了,想坐下歇一会儿,又怕有**份,忽然挨了两拳,两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他转身一看是李账房打了自己,气愤地骂道:“你这狗奴才,为什么要打我?” 于是,李账房跪爬了两步,趴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大掌柜,今晚你到兴记钱庄去过吗?” “混蛋,这是你该你管的吗?”杨公子颇为不屑地问道。 看来,他肯定是去过,但李账房心有不甘,继续问道:“请问大掌柜,你是不是把庞尚鹏的书稿都借来了?” 这时,杨公子微微一笑,答道:“是借了几本书,大家都是凡夫俗子,你看,公堂上的那个狗官看得多上瘾。” 听见下面有人窃窃私语,上元县令把惊堂木一拍,正想训话,忽然看见书稿上面写道:第十四回花子虚因气丧身李**儿迎奸赴会 眼意心期未即休,不堪拈弄玉搔头;春回笑脸花含媚,黛蹙娥眉柳带愁;粉晕桃腮思伉俪,寒生兰室盼绸缪;何如得遂相如意,不让文君咏白头。 读到此处,上元县令不禁暗自点头,忍不住低声赞道:嗯,不让文君咏白头,倒也有情有义…… 这时,公堂外忽然传来了阵阵吵闹声,县令猜测,可能是海瑞来了,便急忙丢下手里的书稿,跑出来迎接,到了堂外却是一愣,只见怒气冲冲的黄炳文要硬闯公堂,立刻吓得浑身发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朱辉突然拔出绣春刀,从公堂里冲了出来,奋不顾身地砍向了黄炳文。 黄炳文急忙闪身,往后退了几步,躲过了这一刀,继而放声大笑,大声讲道:“无知的小儿,不要妨碍东厂办案,如若不然,本官给成国公老王爷上书,罢了你的职。” 这时,史世用假装不认识黄炳文,故意问道:“来者何人?” “东厂掌刑官黄大人。”东厂番役答道。 上元县令这才上前躬身施礼,讲道:“下官拜见黄大人,正等候各位大人一起审理此案……” “好!县太爷辛苦了。”黄炳文说着,把手往后一指,继续讲道:“海大人马上也到,今晚三堂会审,一定要揪出这起忤逆案的罪魁祸首,务必要做好呈堂记录。” 与此同时,朱辉和宋河对了个眼神,由宋河发起对东厂番役的袭击,报仇心切的朱辉,再次悄然挥刀砍向了黄炳文。 但黄炳文早有防备,急忙扬起手中的宝剑抵挡、且战且退,这时,上元县令吓成了一滩烂泥,晕倒在了地上。 宋河把东厂番役打得落花流水,正准备协助朱辉杀掉黄炳文时,却被刚刚赶来的杨捕快拦住了。 “应天巡抚海老爷驾到!” 随着吴师爷的一声高呼,海瑞来到了公堂门前,喝令朱辉和黄炳文等人立刻住手。 于是,黄炳文马上换作一副笑脸,上前躬身施礼,讲道:“今晚会审,请海大人主持,请!” 在衙役的搀扶下,上元县令打着哆嗦来拜见了海瑞,黄炳文时刻不离海瑞的左右,三位主审官一起坐上了公堂。 海瑞端坐在公堂的正中,左边是黄炳文,右边是上元县令,给吴师爷在旁边放了把椅子,让他来做庭审记录。 首先,上元县令把查抄来的抄本整理好了,开始讲述办理此案的经过,命衙役把杨公子带上堂来。 这时,海瑞站起身来,把惊堂木一拍,问道:“杨公子,这些书籍,被黄掌刑官指控大逆不道、有伤风化,全是从你的卧房里抄出来的,无需多言,先打一百大板再说!” 立而不跪的杨公子顿时傻了眼,他本以为海瑞和黄炳文来了,马上就会把自己放了,却没想到,不问青红皂白先挨一百大板,吓得打起了哆嗦。 这时,冲过来两个如狼似虎般的衙役,把杨公子摁倒在地,吓得他魂飞魄散,急忙改成了跪姿,往前爬了几步,大声呼喊:“海青天大老爷饶命!” “住手!”黄炳文知道这是海瑞在吓唬他,站起身来问道:“杨公子,本官问你,这些东西从何处而来?你要速速从实招来。” 带着惊恐的表情,杨公子朝两边看了看,只见十来个衙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板子,赶忙伏地答道:“黄大人,我招、我招。” 海瑞心平气和地问道:“杨公子,本官知道你出自豪门世家,是名冠京师的风流才子,那本有伤风化之书,叫什么名字?” 听海瑞如此提问,黄炳文知道坏了,他十分了解杨公子的秉性,最喜别人夸他的家世,更爱听别人叫他才子,马上提醒道:“杨公子,这两本书稿,你是从何处借来的?快点讲出来,就没你什么事了。” 杨公子本来就写过不少荒淫不羁的文章,打内心来讲,根本不能和那两本书相提并论,他已经看了半宿,觉得这两本书并没有什么问题,也知道这书不是庞尚鹏写的,实在搞不清楚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对于那本没有名字的书稿,他曾问过庞尚鹏,作者兰陵笑笑生是谁,为何不给书取名字?但庞尚鹏却答不上来,忽然想起书的人物,有什么潘金莲、李**儿、庞春梅、吴月娘、孙月娥等等,便顺口答道:“呵呵,真是没想到,一本《**》居然闹得满城风雨,让诸位大人如临大敌,真是太抬举小生了。” 杨公子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这书是他写的,却给书取了个名字,把黄炳文气得七窍生烟,立刻喊道:“把兴记钱庄的李账房带上来。” 衙役把李账房押进公堂,黄炳文高声问道:“这个人就是兴记钱庄的账房先生,你来说说,那本荒淫不羁、有伤风化之书,还有一本大逆不道的反书,到底都是何人所作?” 李账房早已后悔死了,硬着头皮答道:“就小的所知,是兴记钱庄的大掌柜庞尚鹏,在闲暇之余写出来的。” 海瑞举起了《西游记》的抄本,问道:“这本被举报为忤逆的反书,在扉页上写有作者吴承恩,该作何解释?” “也许、也许,庞尚鹏私下起了个别号叫吴承恩,或者是他托吴承恩之名所作。”李账房答道。 海瑞把惊堂木狠狠拍了几下,喊道:“传庞尚鹏。” 庞尚鹏被带进了公堂,他有功名在身,无需下跪。 “庞掌柜,这个人你可曾认识?”海瑞问道。 庞尚鹏对脚下的李账房怒目而视,气愤地答道:“本想等忙完这几天,请你回来当账房先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拿书中的人物影射太祖高皇帝,编造谎言,对老夫栽赃陷害,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无耻之徒!” 李账房自知没了退路,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讲道:“各位青天大老爷明鉴,小的无论如何不敢诬陷东家,虽说庞掌柜对俺恩重如山,可小的也不能看他恶毒攻击朝廷,让猴儿造反,并借题发挥辱骂太祖爷,更何况,他还写了不少有伤风化的淫词滥调,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小的面前显摆,小的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于是,黄炳文踱着方步,来到庞尚鹏的近前,冷笑了一声,轻蔑地问道:“庞大掌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李账房抱住了庞尚鹏的大腿,哭着哀求道:“东家,你就招了吧,即便我不告发,你早晚也得出事,若是小的能代你受过,愿意陪着你认打认罚……” 发现庞尚鹏还想申辩,黄炳文把手一挥,命令道:“把人犯庞尚鹏和证人一起押赴京城,由诏狱审理。” 东厂番役上来就要给庞尚鹏带上枷锁,朱辉和史世用立刻拦住了他们。 “如此吵闹公堂,成何体统!”海瑞大喝一声,但双方并没有罢手,冲突一触即发…… 此时的黄炳文希望把事闹得越大越好,办理这个案子之所以把海瑞叫上,就是想把他拖下水,不管能不能成功陷害庞尚鹏,也不管能否扳得动海瑞,都无关紧要,最好能惊动皇帝,启动对他们的调查,为自己操纵今年的丝织采办,赢取时间。 这时,忽听庞尚鹏放声大笑,讲道:“若要调查清楚这两本书的来历,还有两个证人没有到场。” 黄炳文顿时一愣,急忙问道:“哪个证人?” “吴襄和汤景。” (本章完) 第150章 金陵金梦 65、惺惺相惜 黄炳文早就想抓吴襄和汤景,听说他们俩也算作证人,心中窃喜,立刻答应把这二位找来作证。 这时,天已经快亮了,朱辉返回汤府带来了汤景,史世用也把吴襄从监牢里押解过来。 把证人带上了公堂,作为东瓯王之后,汤景无需下跪,当他看到奄奄一息的吴襄卧在身边,心中暗想,明儿派人去趟沈府,把那门婚事给他搅黄了,等到五月节,亲自登门求亲…… 正在汤景想好事时,黄炳文过来踢了吴襄一脚,问道:“怪不得庞尚鹏能写出忤逆之书,原来有你这样的狐朋狗友,你这个大贪官的家属,暗中勾结妖道、海盗和倭寇,祸害江南沿海,还不从实招来?” 吴襄趴在地上呼呼直喘,对黄炳文不理不睬…… 黄炳文又围着汤景转了一圈,冷笑了一声,讲道:“据本官明察暗访,你从海盗窝里跑回来之后,依然和海盗团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在你到家的当日,徐鲲突然遭人绑架,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是明证。要不然,他们住在你家里干什么?”说罢,把手指向了朱辉。 等黄炳文表演完了,庞尚鹏讲述了书稿的来历,并没提及吴莲在兴记钱庄的存款。 “汤大官人、吴公子,对庞掌柜的供词,你们有何异议?”海瑞问道。 汤景立刻表示完全属实。 海瑞把惊堂木一拍,高声问道:“吴襄,你还不从实招来?” 吴襄闻言翻了个身,把披肩长发往身后一甩,闭上眼睛放声大笑,这时,黄炳文过来又给了他一脚。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拉着长音把这首词背诵完毕,疯疯癫癫的吴襄转身就要下堂。 但黄炳文并没拦他,他把嘴一撇,轻蔑地问道:“海大人,找来这么一个疯子,如何作证?” 当吴襄走到公堂门口时,被衙役给拦住了,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给拖了回来。 杨公子见状,顿时怒不可恕,追过来大声嚷道:“不得对读书人无礼!” “你跑进来干什么?”黄炳文质问道。 “本公子听见有人说这位仁兄是疯子,呵呵,能背的出唐寅、唐伯虎的《桃花庵歌》,又怎么可能是疯子呢?”杨公子答道。 这句话把黄炳文气得够呛,拦住吴襄讲道:“你不必装疯卖傻,作为待罪之身,正好可以趁机将功折罪,只要你如实招出这两本书的作者,本官在厂公面前替你求情,赦免你的罪过。” 这时,忽听海瑞问道:“吴襄,你先说说那两本书,叫什么名字?” 吴襄沉思了片刻,手舞足蹈地答道:“一本叫《**》,乃小生假托兰陵笑笑生之名所作;还有一本《西游记》,因感念沈老员外不忘旧情,见小生落魄至此,依然施恩于我,故此,取了个吴承恩的笔名,以示纪念。” 杨公子闻言惊奇万分,颇有惺惺相惜之意,激动地讲道:“本公子挑灯夜读,想破了脑瓜,为那部奇书取名唤作《**》,没料想竟然应了天意,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呵呵,公子心有灵犀,莫非是文曲星下凡?”吴襄问罢,一阵哈哈大笑,仿佛找到了知己。 杨公子赶忙作揖,微笑着答道:“吴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令人敬佩、敬佩!” 既然吴襄招认他是这两部书的作者,海瑞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炳文被气得七窍生烟,一巴掌扇在了杨公子的脸上,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是赖狗扶不上墙头去。” 杨公子的曾祖乃是大名鼎鼎的武宗、世宗两朝宰辅、权倾天下的杨廷和,出身这样的世家,打心里看不起黄炳文,当然,到南京这些天来,他也受够了欺凌,挨了这一巴掌,他张牙舞爪地扑向黄炳文,二人在公堂之上,像泼妇一样对抓了起来…… 这时,海瑞把惊堂木一拍,两厢衙役齐声呼喊“肃静……” 黄炳文这才赶紧躲开了杨公子,气哼哼地坐回了公堂的案前。 但杨公子却不依不饶,追了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阉人的龟儿子!我父拿五十万两银子,让我们合伙在金陵做生意,可到了南京,你们花掉了我多少钱?账本让我看过吗?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们的勾当,你这狗官赚钱的本事没有,却拿这两本旷世奇书大做文章,妄图构陷庞尚鹏,吞并兴记钱庄。” 这番话等于揭穿了黄炳文的阴谋,作为呈堂证词记录在案,此刻,黄炳文显得十分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转身讲道:“海大人明鉴,尽管下官并没看过那两本书,但我敢肯定,能写出那样的文章,绝不是吴襄这个酒囊饭桶……” 看了半天笑话的汤景,按照朱辉教给他的说法,解释这两本书的来历,他可以证明,这两本书确实是吴襄所作,当时,吴襄担心海大人找自己的麻烦,把那座刚刚落成的府邸,卖给了自己,这两本书就遗留在了汤府;前几天,落魄的吴公子前来索要,自己陪着他去了趟兴记钱庄,把书稿和抄本全部做了抵押,借了庞尚鹏两千两银子。 等汤景把话说完,吴襄担心他包藏祸心,挪到了他的身旁,低声讲道:“你死了那份心吧,昨日,沈老员外亲自带着爱女,来到大牢之中探望本公子,月瑛姑娘对小生痴情不改,愿意等俺一生一世。” 汤景根本不信山盟海誓这一套,冷笑着答道:“那你就慢慢等着吧。” “两两戏沙汀,长疑画不成;锦机争织样,歌曲爱呼名;好育顾栖息,堪怜泛浅清;凫鸥皆尔类,惟羡独含情。”吴襄背诵完了,笑道:“呵呵,汤大官人,你就躲一边羡慕去吧。” 一场闹剧结束了,海瑞把证据摆在大家的面前,问道:“各位,请你们都看清楚了,黄大人追查的是不是这两部书?” 黄炳文命人把李账房带了上来,问道:“这就是你举报的那部书吗?到底是不是庞尚鹏写的?” 此刻的李账房吓得噤若寒蝉,哪还再敢啃声? 接着,海瑞命人把当事人庞尚鹏带上来,问道:“庞掌柜,这些东西可是吴襄抵押给你的,又被杨公子借走了?” 庞尚鹏点头称是,于是,上元县令亲自把证人杨公子、吴襄和汤景等人叫到案前,让他们在呈堂供词上签字画押。 杨公子发现书稿被上元县令所封存,失望地讲道:“本公子还没来得及批阅删增,就被明珠暗投,实在是可惜啊、可惜!如果让本公子来妙笔生花、再润色一番,定能像圣人先贤的文章一样,将来流芳千古。” 这时,海瑞把惊堂木一拍,问道:“吴襄,你还有何话要说?” “毫无怨言,任凭海大人处置。”吴襄果断地答道。 于是,杨公子拍着吴襄的肩膀,动情地讲道:“哥们,好样的!要是海大人判你坐牢,我姓杨的陪你把牢底坐穿。” 海瑞站起身来,高声讲道:“此案已经审理完毕,罪魁祸首吴襄,因还有其他案子在身,带回巡抚衙门羁押;诬告东家的李账房,交给上元县处置;其余人等当庭释放,退堂!” 杨公子瞥了一眼黄炳文,幸灾乐祸的讲道:“害人如害己,害不了别人害自己,五十万两银子对杨家算不得什么,却让本公子明白了什么叫狼心狗肺!呵呵,海大人,让我陪着吴公子一起坐牢吧。” 海瑞狠狠瞪了他一眼,严肃地答道:“年纪轻轻、不懂天理人伦、持才傲物,不是好事,更不要说能写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文章!” 杨公子很不服气,气愤地讲道:“海大人,在本公子看来,这两本书算不得什么,若因此给吴公子判罪,那便是文字狱,落得后世的骂名。” “这两本书本官也没看过,但文以载道,是好是歹?世人自有评判,不要异想天开。” 杨公子不依不饶地问道:“世人评判?到底谁来评判?” “礼部派即将派官员来南京,到时候,请他们审核完毕,再做评判吧。” 闻听此言,黄炳文的心中明白,礼部主客司的官员来南京,是为了鉴别那两个日本人的身份。 凭着杨公子的家世和人脉关系,若为这两本书辩护,恐怕礼部的官员也得让他三分,于是,他忍不住嘿嘿一乐,给海瑞深施一礼,问道:“海大人,可否让小生到大人的官邸借住几日?” “你想干什么?”海瑞不解地问道。 “等着礼部官员的到来,小生要好好和他们理论一番。” 作为清流的领袖,海瑞对豪门权贵没有丝毫兴趣,对于这位杨公子的来历,只知道他世家出身,到南京开钱庄做生意来了,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何人之后? 发现黄炳文等人已经出了公堂,而杨公子纠缠不休,甚至还想住在巡抚官邸,海瑞劝道:“你不去陪着黄大掌刑官,跟着我磨磨蹭蹭想干什么?” 此时的杨公子心已打定了主意,不愿再搭理黄炳文,继续跟在海瑞的身后,高声朗诵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海瑞转身嘿嘿一乐,答道:“不要缠着我,就算你把三国演义讲一遍,我也不会带你走的。” “呵呵,海大人误会了!这首《临江仙》不是什么罗贯中所作,此乃小生的祖父、讳字杨慎的诗句,被后世说书人所引用,请海大人不要小瞧杨氏一门……” 这时,海瑞明白他是谁了,答道:“你权且住在本官的府邸,不过,可不许嘲笑我。” “多谢海大人!闲暇之余,我来陪大人你吟诗作赋,就让我在江南多玩耍几天。” 这时天已大亮,上元县令派人把李账房打入监牢,巡抚衙门的差役给吴襄带上了枷锁,把他押出了公堂。 从不认输的黄炳文回到了杨记钱庄,立刻把铁牛叫进书房,命令道:“你今日就化作游方道士,联络应天十府一州的豪绅、官吏,一起联名弹劾海瑞。” 铁牛颇为作难:谨慎地答道:“黄大人,化作游方道士恐怕不行吧,记得李账房曾说,得由朝天宫德高望重的真人出面,暗中唆使十府一州官吏联署签名,方可成功。” “好,咱们这一次绝不再拖泥带水,你就扮作朝天宫的真人去吧,今日起,当悟自本心,明心见性,魔挡杀魔,佛挡杀佛!” 闻听这番疯子般的狂言,铁牛突然感觉脊梁沟直冒冷汗,不由得想起母亲在栖霞寺的那番话:你的八字不好,都是为娘的错,娘愿为你受苦受难,祈求佛祖宽恕儿的罪过…… 发现铁牛在呆呆发愣,黄炳文问道:“你还想干什么?” “大人,朝天宫乃是皇家的道场,如果他们不认可我的所作所为,恐怕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有何高见?” 铁牛马上给黄炳文低声耳语了一番,把他说得直点头。 “好,就这么办!你先下去准备吧,召集的人越多越好,明日我去朝天宫拜见清一真人,这一次,我们只许成功、不能再失败!” “多谢黄大人!”铁牛答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 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宿,自命不凡的黄炳文此刻毫无困意,来到书房的窗前,仰望着升起的一轮红日,仿佛回到了从前…… 阳澄湖畔,一个白衣少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出了一身惊人的本领,只可惜作为佃户家的孩子,埋没在乡间永无出头之日…… 少年渐渐的长大,眼看着含辛恕苦的老父、老母,为财主家做牛做马,家中却经常断炊。 那年秋天,少年帮着父母去给财主家交租,财主不问青红皂白,把他们大骂了一顿;后来,派了一群狗腿子,把他家里的余粮全都给拉走了…… 少年忍无可忍,追上了那群狗腿子们,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又把余粮带回了家中。 父母知道儿子闯了大祸,拿出仅有的一两银子,把儿子送到村外十里长亭,哭着讲道:“儿啊,赶紧逃命去吧。” 跪在父母的面前,少年哀求他们一起走,老母含泪讲道:“儿啊,爹娘跟着,只能拖累你,你要好好混出个样子来,等你将来当了官,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少年只恨自己生在了“太平盛世”,尤其是相对富足的江南,想当个侠客也不容易,更别说到“梁山泊”去入伙。 于是,少年开打短工、当脚夫、干保镖,弱冠之年,成了一名镖师…… 镖师的生涯让年轻的后生见多识广,只可惜常年漂泊在外,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却无人提亲,最后,他看上了秦淮河畔翠花楼的一个姑娘…… 二人曾在秦淮河畔醉生梦死,欠下了翠花楼不少银子,后生没有能力替姑娘赎身,被人给赶了出去,而那个可怜的姑娘,被人扔进了秦淮河…… 后生这才真正领悟到:只有当官,才不被人欺凌…… 那年春天,后生押镖进了京师,拿出全部家当请老乡帮忙,当了锦衣卫,从最底层的力士干起,算是踏入了官场…… 后生尽职尽责、机敏过人,又加上能说会道,善于揣摩人心,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升职很快,从力士到校尉、从校尉到小旗、又到总旗、百户、千户、镇抚…… 官职升得越高,后生愈加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 终于可以利用职权,将家乡的财主家灭了门;不惑之年,再次逮着了机会,把翠花楼纳入囊中…… 良知、信仰、行为底线,统统见鬼去吧!圣贤书更是蒙人的鬼话!只有权力、金钱、**,不、还有干爹黄锦,不过,他可没有自己的这种**,呵呵…… **、难道海瑞就没有?这个问题让黄炳文百思不得其解,对这位官场中的异数,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 灿烂的阳光洒在窗前,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倦意…… (本章完) 第151章 金陵金梦 66、暗箭难防 汤景自认为给海瑞和庞尚鹏帮了大忙,天天借口周转资金不灵,纠缠着海瑞让巡抚衙门继续给他担保,再从兴记钱庄借二十万两银子。 经过慎重考虑,海瑞答应了,但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汤记织坊所产的丝绸,除了上缴工部局,所产盈余交给月空长老师徒,所赚取的利润,用于支持他们远航新大陆。 双方签订好了文书,汤景在朱辉的陪同下,前来兴记钱庄办理借款事宜。一路上无话,途经王府巷时,朱辉突然一阵心酸,在清扬自尽的地方下了马,低头默哀…… 汤景催马到了他近前,讲道:“贤侄,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朱辉揉着通红的眼睛,翻身上了马,二人继续并肩前行,到了杨记钱庄的门前,他终于忍无可忍,甩镫离鞍下了马,拔出了绣春刀飞身跑来,对着紧闭的大门狠狠地踢了几脚,大声喊道:“黄炳文,你给我滚出来!” “臭小子,你别没事找事。”汤景急忙劝道。 这时,有个小伙计从门缝里露出半个脑袋,讲道:“这位公子,我们钱庄暂时歇业,请你改天再来吧。” 朱辉飞起一脚把门给踢开,抓住了伙计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嚷道:“快让黄炳文滚出来!” 小伙计被吓成了一滩烂泥,哆哆嗦嗦地答道:“公子,我们这儿、这没有什么黄炳文……”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用不着给这个狗官打掩护。”朱辉说着,就要往里闯,迎面遇到了笑容可掬的账房先生。 “请公子息怒,请问你在钱庄存了多少银子?” 发现朱辉想要动粗,汤景赶忙拦住了他,矜持地讲道:“不管钱庄还干不干,让掌柜的出来说话。” 账房先生上前作了个揖,答道:“这位官人,掌柜的没有在家,这会儿正在巡抚老爷家里做客。不过,请你们放心,就算是我们停业关门,杨公子也不会欠银子不还。” 朱辉当然知道杨公子住在海瑞的府上,但他却不信黄炳文不在,此刻依然满脸怒气,高声讲道:“快让黄炳文滚出来说话。” “这位公子不要误会,确实有位京城来的黄大人,曾在我们这儿住过几天,不过,他已经带着手下人走了。请公子放心,别看杨记钱庄开业时间不长,不管外面欠了多少银子?等杨公子一回来,全部如数归还。” 对于黄炳文曾经诈骗吴襄的往事,朱辉和汤景都知道,或许黄炳文趁着杨公子不在家,卷走了钱庄的银子,不是没有可能,但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汤景不想惹是生非,接着劝道:“贤侄,咱们走吧,人家掌柜的是巡抚老爷家的贵客,不会赖我们账的。” 若是黄炳文等人躲在暗处,会更加危险,正像海瑞所说,该来的风暴一定会来,想躲也躲不过的,沉思了片刻,朱辉收起了绣春刀,长舒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问道:“请问黄炳文现在何处?” “他们走好几天了。”账房先生答道:“人家是大官,小的怎敢瞎问?” 既然如此,没必要再为难这两个伙计,于是,朱辉和汤景离开了杨记钱庄,继续往前走,忽然发现朝天宫外热闹非凡,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子,还围着一群人看热闹,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这告状的不去巡抚衙门,都跑到朝天宫干什么?” “以前人们都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自打海大老爷来了咱应天府,改了,是有钱无理莫进来,呵呵……” “说的是,自从海老爷主政应天府,穷人告富人,没有告不赢的。” “如此说来,这些肥头大耳的财主们,都来找清一真人诉苦,看看真人能不能劝得动海老爷,或者直接奏他一本……” …… 二人牵着马,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兴记钱庄说明了来意,伙计把他们领进了庞尚鹏的书房。 这间书房还没收拾好,乱七八糟的书籍、账本堆成了小山,庞尚鹏招呼他们落座,仆人过来献上了香茗。 汤景开门见山地讲道:“庞掌柜,我家织坊已经开张了,真该好好谢谢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需要些周转资金。” 这时,庞尚鹏把手里的几本书塞进了柜橱,转身落座,乐呵呵地讲道:“恭喜汤大官人!望你能谨记圣人的教诲。孟子云: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 把签订好的文书双手呈递给庞尚鹏,汤景讲道:“庞掌柜言之有理,借你吉言,汤某不敢怠慢,必然尽心尽力,以不孚众望。如今,人到中年,十分后悔年轻时的荒唐,现在才明白:投机取巧、终不归君子之道。” “汤大官人,不必这么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乃人之本性,存天理而灭人欲,终归不是经世之道也。”庞尚鹏说罢,深叹了口气。 “庞掌柜,我们刚才路过朝天宫时,发现很多大户人家,前去找清一真人鸣屈喊冤,还有很多百姓议论纷纷,你可知道所为何事?”朱辉问道。 “你们今天才发现?”庞尚鹏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无忧虑地答道:“从三堂会审的那天起,就有人在朝天宫煽风点火,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莫非是针对海大人?”朱辉判断,此事的起因,或许和黄炳文有关。 “海大人真不容易!江南本富饶之地,自严嵩父子改稻为桑以来,虽有过一时之繁荣,却留下了长久的祸根,财主们贪得无厌,**,大肆兼并土地,失地农民无以谋生,天下也没有流民置家立业的营生,结果就造成流民遍地。如果不是海大人约束士绅豪强,再过个几十年,江南半壁江山危矣!”庞尚鹏感慨地答道。 汤景听罢嘿嘿一乐,讲道:“咱家的染坊虽然不大,也能容下数百人就业,算是答谢了海大人之恩。” 庞尚鹏接着讲道:“再好的丝织布匹,也得有人能买得起才行,你们看,现在绝大多数还是官府采购,官府哪来的钱?还不是盘剥黎民百姓,如果我们能多几个陶朱公,普天下都有我们的生意,大家互通有无,让每个人都能安居乐业,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说实话,出海做生意并不容易。”汤景摇着头叹道。 朱辉并不以为然,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在下看来,人家西洋人在海外做生意,一般都是派传教士先行,然后才开埠贸易,通过教化人心、殖民海外。他们在日本最繁荣的堺町,把商人们组织起来,通过‘众合会’来宣扬基督教,以实现长治久安、持续经营之目的。这种做法非常高明,而只知道打打杀杀、又妄自菲薄的王直、徐海之辈,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庞尚鹏点头赞道:“月空长老有大智慧,他早看出了问题的所在,对我明朝海商及海盗的情况,有着深刻的认识,正是他说服了海大人,让我再借给你们一些银子,用于扩大生产,所产盈余,给长老师徒当经费,远航大洋彼岸的新大陆,宣扬我中华文明,无论宣化使团走到哪里,我们大明朝的商团便跟到哪里,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其功德不亚于玄奘和鉴真大师。” 尽管三人聊得很投机,但时辰却不早了,汤景催促庞尚鹏给他准备银子。 于是,庞尚鹏拿出所有的文书,仔细检查了一遍,喊道:“庞贵,取庄票来。” 过了一会儿,庞贵抱来了一个锦盒,递到汤景的面前,讲道:“汤大官人,请你点点吧。” 汤景把锦盒打开,只见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庄票,他借了个算盘,仔细算了一遍,正好是二十万两。 这要是二十万两白花花的现银,那该有多好!就算借来的,看着也高兴! 想到这儿,心有不甘的汤景扭扭捏捏地问道:“庞掌柜,你这、这庄票恐怕不好使吧?我将来在外面买东西、给雇工发月钱,还得到你这儿来兑换,实在是太麻烦了。” “汤大官人,在应天十府一州,这些小面额的庄票最好使,你一试便知。”庞尚鹏说着,拿起了一张千两银子的庄票,自信地答道:“千两以下的不记名,就说这张,一年以后,你拿着它到钱庄来换现银,就能得一千零五两,怎么样?” 汤景顿时有了坏主意,他在太仓黄渡港,私下存有三十万两银子,倘若这些庄票不花出去,等上一年来兑换,岂不是赚大发了?于是,他不再多说,和朱辉一起辞别了庞尚鹏。 二人来到了朝天宫外,发现大户人家的轿子都已经走了,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并没散去。 朱辉下了马,来到一个老者的近前问道:“请问这位老伯,朝天宫出了什么大事?” “难道后生你还不知道?咱们金陵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差不多都到齐了。”老者答道。 “请问他们来干什么?”朱辉好奇地问道。 “这几天,听说他们全都收到了一封敲诈信,威胁这些豪门仕绅,让他们把乡下的土地分给佃户和流民,如若不然,就会有人到他们府中寻衅滋事,唉……”老人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闻听此言,朱辉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既然如此,豪门仕绅为何不去官府告状?” “公子有所不知,这肯定是海大人暗中唆使,谁还敢去官府告状?”老者答道。 三堂会审之后,海瑞开始忙于疏浚吴淞江工程等要务,即便有闲功夫,也不会干这等下三滥之事。朱辉猜测,肯定是黄炳文趁着海瑞不在南京,暗中施展的阴谋诡计,但他还有个疑问,难道德高望重的清一真人,怎能轻易被黄炳文所摆布? 想到此处,朱辉忍不住问道:“那么,朝天宫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以前,朝天宫曾是太祖的王府,而如今是皇家道场,听说清一真人能直接面见当今圣上,有钱人哪个不拜真人为师?” 此刻,黄炳文就在朝天宫,与清一真人相对而坐…… 为了接待控诉海瑞的仕绅望族,清一真人已经忙了好几天,对那些肥头大耳的老员外,费尽了口舌,劝他们不要轻信谣言,不要惹是生非;不过,对于海瑞偏袒穷人的做法,心中颇有怨气。 “卑职东厂掌刑官黄某拜见师尊。” 清一真人盘腿打坐,手摆着拂尘,应声答道:“黄掌刑官大人不必多礼,请用茶。” “谢师尊!”黄炳文品了口茶,接着问道:“请问师尊几日来有何感受?” “《道德经》云:治大国若烹小鲜。海大人不易!” “呵呵,海瑞一个乡试的举人,能当上朝廷三品要员,执掌应天府,真是一个奇迹。” “无量寿福天尊,海大人自有过人之处。” “不错,海瑞以清流自居,曾想学那比干,无端上疏弹劾先皇,陷先皇于不仁不义,好在先皇没上他的当;如今,以诛心之论,他在当今圣上面前邀宠卖乖,真是其心可诛。但是,无知的百姓视他为青天,朝野无人敢与其争锋,海瑞则暗中纵容流民,为海盗和倭寇提供庇护,实乃我朝第一奸臣!” 清一真人听罢,凝视着黄炳文,面无表情地摇着头讲道:“请黄掌刑官大人不可忘语!” “卑职正是奉厂公之命,前来调查妖道王金的师弟,祸乱东南沿海一案。下官有证据证明,玄德真人勾结海盗和倭寇,在调查此案时,海瑞总是无端作梗,导致卑职屡屡受挫。” 忽听他提起了被凌迟的妖道王金,清一真人很不高兴,问道:“难道还怀疑本宫窝藏王金的弟子不成?” “岂敢、岂敢!卑职想请师尊帮个小忙,卑职手下有个牛道士,请师尊收其为弟子,让他以出家人的身份,游方沿海一带,暗中调查江南的海盗与倭寇,请师尊行个方便。” “无量寿福,贫道早就不再收徒。” “此事干系甚大,请师尊看在厂公的份上,给卑职帮帮忙,发一个朝天宫的度牒也就行了。”黄炳文恳求道。 沉思了片刻,清一真人答道:“贫道见过这个牛道士,虽有忠厚之相,却藏有几分狡黠,担心他拿本宫的度牒,做些不法的勾当。” 黄炳文急了,挺直了腰板,果断地讲道:“卑职愿为他作保。” 作为皇家道场的朝天宫,其度牒的分量自然不言而喻。清一真人谨慎地问道:“你如何作保?” 于是,黄炳文取出了东厂的腰牌,找来笔墨纸砚,写了一份保函,大意是,如果牛道士有任何不法之处,由东厂掌刑官黄炳文负责。 就这样,黄炳文把腰牌和保函押在了朝天宫,铁牛得到了度牒,立刻变成了身价百倍的牛真人,抖擞精神前往应天十府一州,串联官商士绅,集体联名弹劾海瑞。 按照计划,铁牛应该先到松江府华亭县去拜访徐阶,有这位前内阁首辅大学士头一个签名,这份弹劾状就算大功告成了,途经镇江府的时候,牛真人想拿朝天宫度牒试一试,就直接去找此地的知府老爷。 镇江知府一听朝天宫的真人来拜,立刻穿好了官服,隆重地迎出了府门,把铁牛请进了客厅。于是,铁牛拿出朝天宫的度牒,给知府过目,让闲杂人等回避,开门见山讲明了来意。 这位知府老爷早就对海瑞有所不满,现在有了皇家道场朝天宫撑腰,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他亲自出马张罗,很快就完成了镇江府的联名状。 牛真人旗开得胜,满怀信心地辞别了镇江知府,快马加鞭直奔苏州而来…… 年底了,最近有点忙,明天开始加更,祝大家圣诞快乐! (本章完) 第152章 金陵金梦 67、冥冥之中 有了工部织染局颁发的‘机户领织’牌照,在北门桥外的十八坊,汤景建起了印染织坊,最近,又从兴记钱庄的借来了流动资金,整日里忙得不亦乐乎。 被圈禁的罗阿敏于春节前夕生下了女儿,不知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终日以泪洗面,写了封遗书,把妹妹和女儿托付给了何氏夫人,在清明节这天,趁着妹妹外出玩耍之际,想吊死在白玉兰上,所幸被韩小玉及时发现而得救,为了给她一些精神上的安慰,何氏夫人可谓费破了口舌,渐渐让她有了活下去的信心。 汤记织坊开张之后,何氏夫人再没工夫去照顾罗阿敏,就把韩小玉请来帮忙,但千佛庵也离不开她,青春少女没人想出家当尼姑,征得了月空长老的同意,张敏儿、吴莲和徐阿娇也都跟来学做工,月儿的母亲继续给大家做饭。 十八坊鱼龙混杂,汤记织坊的保安工作非常繁重,同时,守卫汤府的任务也不敢松懈,尽管隆庆皇帝对罗阿敏已经没什么兴趣,但黄炳文为了寻找被严世蕃、罗文龙运往海外的巨额财产,依然把抓捕罗氏姐妹当作第一目标。因此,朱辉和婉兮继续负责汤府的安全,把宋河、净空和净明派往汤记织坊,组建了一支巡逻队。 玄德真人依旧住在栖霞寺,他已经彻底洗心革面,借来了很多道家典籍认真研读,为日后宣化四海做了充分的准备。 在这段日子里,虽说黄炳文和铁牛等人没再捣乱,朝天宫也没人继续闹事了,越是安静,越是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难道会黄炳文就此罢手?朱辉认为不可能,他总在担心,说不定哪天就会有大事发生。 种种迹象表明,黄炳文的终极目标非常明确,要把海瑞赶出应天府,甚至为自己创造条件,企图接替应天巡抚之职,继续由宦官集团垄断丝织采办。 为了实现儒家的宏伟理想,海瑞奋斗了大半生,终于当上了封疆大吏,管辖江南十府一州,下车伊始,就遇到了徐鲲案、锦衣卫被害案、翠花楼案,江南田地兼案等等,还突然冒出了个当今皇帝的旧情人,让他颇为棘手,在处理这一系列疑难案件的同时,冤民上访应接不暇,面对政务百废待兴,还得整顿钱粮、赋役宿弊、肃清吏治、清理沉积的冤狱,把他搞得焦头烂额。 三堂会审揭穿了黄炳文的阴谋,海瑞终于腾出手来,要为百姓办几件大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兴办水利工程,疏浚吴淞江、白茆河等要务,现在,他就住在松江府工地。 转眼就快到了五月节,徐阿娇忍受不了做工的辛苦,倍加思念父亲徐鲲,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因此,韩小玉准备送她回家,因徐鲲的案子,朱辉早就想去拜会徐阶,趁此机会,由他护送徐阿娇前往松江府。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黄炳文的阴谋被揭穿后,卷走了杨记钱庄的银子,躲到了狮子山下的大洪池,等待着铁牛串联回来。 织造局的刘公公收了黄炳文的五万两银子,一直在等着礼部主客司的官员,希望通过行贿的手段,坐实那两个日本客商是倭寇,再让礼部的官员把《**》和《西游记》定为忤逆的反书。 但他们并不知道,通过杨公子的帮忙,海瑞把《**》和《西游记》送进了京城,礼部的官员对这两部书无法定论,就没派官员来南京。 为了保障那两个日本客商的安全,海瑞去松江之前,把他们交给史世用看管,这两位都盼着早日见到礼部官员,想讹诈一些钱财。 通过对吴襄等人的审讯,海瑞掌握了黄炳文下江南的动机,到目前为止,却没能抓到黄炳文的任何把柄,又加上有东厂给他撑腰,自己也没心情跟他斗来斗去,面对一大堆迫在眉睫的政务,在庞尚鹏的协助下,部署好了丝织采办的事宜,便抓紧时间兴修水利工程。 黄炳文等了一个月,外出串联的铁牛音讯皆无,礼部主客司的官员也没来,他实在是坐不住了,带着东厂番役前往松江府,想问问徐阶对海瑞到底持何态度? 当朱辉带着徐阿娇来到松江府时,黄炳文等人也到了吴淞江的工地,他们发现,海瑞居然住在工棚里,天天和数千名民工同吃同住,而松江知府却不得不在此陪着他,因此,就算想行刺海瑞,恐怕也难以得手。 其实,手执朝天宫度牒的铁牛,已经拿到了镇江府、常州府和苏州府的联名状,不由得得意洋洋,在苏州玩耍了几天,他来到松江府的时候,知府已经陪着海瑞住进了工地,于是,他先去华亭县找徐阶。 得知皇家道场的真人来访,徐阶不敢怠慢,搞清楚了牛真人的来意,他表现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就把他给打发走了。后来,铁牛又去过好几趟,都被徐阶拒之门外。 黄炳文和徐阶的侄子徐鲲过从甚密,他本希望走徐阶的门路升职,只可惜在那节骨眼上,徐阶突然致仕还乡,因此,黄炳文相信,凭着过往的交情,如今被海瑞逼得退无可退的徐阶,一定会给自己帮忙出主意。 就这样,当黄炳文一行来到徐家庄园牌坊时,正好遇见了再次前来纠缠的铁牛,了解到徐阶的态度之后,黄炳文恨得咬牙切齿,他实在搞不明白,堂堂的文渊阁大学士、前内阁首辅,为何不敢弹劾“忘恩负义”的海瑞? 联名状若是没有徐阶的签名,就会大打折扣,真不敢说能起多大的作用,于是,他们做了个迫不得已的选择,准备在松江工地上暗杀海瑞。 马上就到了梅雨季节,黄炳文判断,海瑞和松江知府不可能长期住在河堤上,为了盯住海瑞的动向,继续寻找下手的机会,他们住进了松江县城。 但这伙人哪耐得住寂寞,到了傍晚,他们在酒楼吃过饭,便准备找家青楼去消遣,当他们刚刚走出酒楼时,忽然发现杨公子正在满处溜达。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黄炳文大喜过望,于是,东厂番役立刻行动,把杨公子给抓了起来。 杨公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惊恐地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我要见黄大人!” 有个东厂番役问道:“你还好意思见黄大人?跟我们走吧,先好好交待,你和海瑞到底干了些什么?若是再敢与黄大人做对,就把你扔进吴淞江!” 杨公子惊恐万分,哀求道:“请不要这么对待我,不敢怎么说,你们花的,都是我的银子。” “少废话,跟我们走吧。”说着,东厂番役就把他给带走了。 如狼似虎般的东厂番役,把杨公子推进了一间客房,勒住了他的嘴,把他捆得结结实实,上来便是一顿暴揍。 直到把杨公子收拾得服服帖帖,才有人撕掉他嘴上的布条,问道:“公子,你们杨家早已败落,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前朝内阁首辅之后,识时务者为俊杰,与黄大人作对,便是和厂公作对,与厂公作对会是什么下场,你可明白?” 杨公子不由得在心中埋怨起了父亲,为了巴结司礼监大太监黄锦,才拿出钱来让自己跟随黄炳文到了南京,哪料想人家根本没有把杨家当回事,虽然招牌上写着杨记钱庄,对于钱庄到底干了些什么?花出去了多少钱?他全然一无所知。 想想自己的处境,杨公子闭上了双目,在心中默默念道:看公风骨,似长松磊落,多生奇节…… 东厂番役等了半天,发现杨公子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如下神一般,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又有人举起了拳头,恐吓道:“快说,你和海瑞到底干了些什么?” 这时,黄炳文推门进来了,厉声喝道:“住手!你们居然对杨公子如此无礼,全都给我滚出去!” 杨公子这才睁开眼睛,打量着黄炳文,发出轻蔑的一笑。 于是,黄炳文亲自给他松了绑,假装关切地问道:“公子,你为何到了这儿?” 等待了片刻,发现杨公子依然沉默不语,有个番役答道:“黄大人,我们在大街无意间遇到了杨公子。” 这时,黄炳文拿出手绢,抹去了他额头上的血迹,转身骂道:“一群不懂事的东西,把公子打成了这样,何不先通知本官一声?” “他、他在上元县衙门出卖了我们。”有个番役争辩道。 “全都给我滚出去!”黄炳文大喝一声,把他们赶出了客房。 把门关好了,黄炳文埋怨道:“公子,你说说,你父把你交给我,到江南学生意,居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让我如何给你父亲交待?现在你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千万不要被大奸似忠的海瑞所迷惑。” “公道自在人心!”杨公子矜持地答道。 “呵呵,不错,海瑞连德高望重的恩公徐阶也不放过,弄得江南一带民怨沸腾,他却在暗中串通海盗、纵容倭寇、包庇反书,真是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公子身为名门之后,难道还看不出来?” “你想让我干什么?” “动用你们杨家在京师的门生故交,与本官一起揭穿海瑞的画皮。光复你们杨家的辉煌,将就靠你了,不要让你的老父亲失望。” 知道光棍不吃眼前亏,杨公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黄炳文颇感欣慰,接着问道:“你是不是和海瑞一起来的?” “我跟着海瑞在工地住了几天,实在受不了那种罪,在松江府还没玩够,就搬进了城里的麒麟客栈。” “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此刻,朱辉和徐阿娇也到了松江县城,路过衙门口时(今松江二中附近),朱辉问道:“阿娇,这里离你家还有多远?” “我家住在华亭齐贤镇(今奉贤县齐贤镇),恐怕还有将近百里路程,哥哥,我累得走不动了,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徐阿娇答道。 尽管朱辉也感觉人困马乏,但还是想早点送她回家,以免出什么意外,便讲道:“阿娇,找个地方吃顿饭、喂喂马,天还不算太晚,能再有两个多时辰,你就能到家。” 二人边说边走,到了麒麟客栈门外,徐阿娇不走了,讲道:“哥哥,我不敢走夜路,求求你,就在此住一晚吧。”说罢,便下了马。 这时,客栈的伙计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问道:“公子、小姐,住店吧?” 于是,徐阿娇把马缰给了伙计,答道:“给我们一间上等套房。”朱辉十分无奈,只好交了店钱,跟着伙计来到了后院的客房,徐阿娇住在套房的里间,朱辉住在外屋。 二人洗漱已毕,徐阿娇问道:“哥哥,松江府的饭菜很好吃,我带你到七宝大饭庄,尝尝天下绝无仅有的鲈鱼。” “鲈鱼哪儿没有?咱们就在客栈随便吃点吧。”朱辉答道。 “哥哥,你有所不知,这种鲈鱼只产在松江府西门外秀野桥下,别处还真没有,你一吃便知道了。”说罢,徐阿娇拉起朱辉便往外走。 “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于是,他们来到了七宝大饭庄,点了两条大鲈鱼和一桌酒菜,狼吞虎咽的就吃上了。忽然,包房里走出了几名醉醺醺的客人,徐阿娇的眼尖,立刻认出了张狗儿。 听见了徐阿娇的惊呼声,醉眼迷离的张狗儿一回头,发现她和朱辉在一起吃饭,顿时清醒了许多,对同伴低声交待了几句,便来到了饭桌前,问道:“哥哥,是送阿娇姑娘回家吗?” 意外地碰见了张狗儿,朱辉拉着他坐了下来,微笑着答道:“老弟,真没想到你在松江府,阿娇姑娘可是天天盼着你回南京,你也不去看看她,她想家了,正要送她回家,本来这活应该是你来干。” 原来,张狗儿陪着陈元化回了趟日本,因陈元化不希望他待在自己的身边,便说服了商团新首领马五,把他派到了松江府,负责打理此地的生意。 张狗儿心中明白,虽然朱辉是八拜之交的结义兄弟,但他的身份是“兵”,而自己的身份是“贼”,为了不暴露松江府的据点,不能邀请他们到自己的住处。 想到这儿,张狗儿宛然一笑,讲道:“哥哥,在商言商,小弟身不由己,还是请哥哥把阿娇送回家吧。” 这时,徐阿娇颇为尴尬,难为情地讲道:“狗儿哥哥,我们住在麒麟客栈,你要是没什么事,过来和我们聊聊天。” 本来徐阿娇是张狗儿救出来的,朱辉真诚地讲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狗儿兄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你也知道,南京那边一天也离不开我,你就到麒麟客栈陪一陪阿娇姑娘,我得连夜返回。” 张狗儿明白了朱辉的意思,如果今晚住在麒麟客栈,明天送徐阿娇回家,他得先回去做些安排,颇为激动地答道:“也好,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办点事,过会儿去客栈找你们。” “好,老弟,一言为定,等你到了客栈,我就得走了。” 张狗儿回到据点,把明天要发送的货物安排好,便急匆匆赶赴麒麟客栈,刚一进院门,在昏暗的灯笼下,意外地发现了黄炳文和一个书生,于是,悄悄跟在他们的身后,来到了客栈后院。 当书生准备开门时,张狗儿怒从心头起,拔出了随身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黄炳文而来,却没想到他十分机警,只见他突然一闪身,让张狗儿扑了个空,这时,就听杨公子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冲过来一群黑衣大汉,把张狗儿摁倒在地。 黄炳文蹲下身来,看清了这个刺客面容,竟然是陈元化的小跟班,冷笑着讲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呵,你小子居然送上了门来,杨公子你看,这就是海瑞勾结倭寇的证据!” 这时,客栈的伙计和保镖围了过来,黄炳文下意识的去摸腰牌,才想起已经押在了朝天宫,便拔出绣春刀,大声喊道:“东厂在此办案,抓到了一个倭寇,全都给本官闪开!” 客栈的伙计闻言,全都吓得躲到了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住店的客人给押走了。此刻,朱辉和徐阿娇隔着门缝,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二人干着急,却毫无办法。 徐阿娇哭着扑进了朱辉的怀中,朱辉急忙把她推到一旁,劝慰了几句,送她回里屋休息。 因为店家报了官,半夜来了一群衙役,查抄了杨公子的客房,吵闹声把徐阿娇惊醒了,于是,她光着身子跑到外屋,打着哆嗦抱住了酣睡中的朱辉…… (本章完) 第153章 金陵金梦 68、老成谋国 和衣而睡的朱辉,突然感觉像被蛇缠住了一样,随手把徐阿娇推下了床。 徐阿娇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讲道:“狗儿哥哥被他们抓走了……” “你不用担心,现在也救不了他,赶紧睡觉去吧。”朱辉答道。 但徐阿娇却不依不饶,拍打着朱辉的头讲道:“我不要回家,你赶快想办法,一定要救出狗儿哥哥……” 朱辉赶忙用被褥蒙住了头,答道:“他又不是头一回被抓,肯定不会有事,你放心吧,等我回南京自有办法。不过,你该回家还是得回家。” 徐阿娇这才回到里屋,很快就睡着了。 其实,朱辉压根就没睡着,辗转反侧地考虑各种问题,难道说杨公子又投靠了黄炳文?如若不然,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等徐阿娇睡踏实了,朱辉悄悄起了床,先找店家来打听,得知黄炳文并没住在麒麟客栈,他是陪着杨公子来取行李的,抓到刺客之后,他自称东厂掌刑官,却又拿不出凭据,还把店家的伙计打了一顿,因此,店家报了官。 于是,朱辉找到了黄炳文下榻的客栈,得知他赶在官差到来之前,已经押着刺客走了。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发白,朱辉睡意全无,换上了锦衣卫的行头,等到徐阿娇起了床,马上收拾行李、退了客房,但徐阿娇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家。 朱辉无奈地讲道:“小姐,无论你回不回家,我都得去拜见徐阁老,你自己看着办吧。” “哥哥,你有所不知,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害怕回去之后,他们还得把我嫁给京城的傻公子,这可如何是好?”说着,徐阿娇放声痛哭,喊道:“我那苦命的爹爹……” “阿娇,先把你送到外婆家,我去拜见你爷爷,会把你的情况讲给他听,若是你爷爷答应,不再把你送往京城,我再把你接回来,你看这样行不行?”朱辉问道。 徐阿娇同意了,二人策马扬鞭赶往华亭县齐贤镇…… 把阿娇送到了她外婆家,朱辉独自去见徐阶,沿着一条清澈的小溪,绕过一汪碧波荡漾的池塘,跨过一座座玲珑别致的小桥,来到了徐家庄园,穿过一道道高大的牌坊,远处假山上的亭台楼阁隐约可见,四周高墙外草木谷稼郁郁葱葱,高大的门楼近在眼前。 徐家庄园的规模很大,占地至少数百亩,颇有摆脱世俗羁绊,解除功利尘缨之意境…… 这时,有个家丁发现来了一个锦衣卫,赶紧上前问候。朱辉自称受命于北镇抚司王冲将军,前来江南办差,顺道前来拜见徐阁老,家丁不敢怠慢,帮他牵上马,把他恭恭敬敬地迎进了庄园。 请朱辉在宽敞的花厅落座,丫鬟给他沏上了香茗,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家丁讲道:“总旗爷,老爷请你到书房说话。” 于是,朱辉跟着家丁往外走,这时,忽然过来两个保镖,客气地讲道:“总旗爷见谅,请将佩刀留下。” 把绣春刀摘下来交给了保镖,朱辉把两手一摊,保镖对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暗器,这才把他带进了徐阶的书房。 徐家的气派令朱辉叹为观止,忍不住叹道:“阁老致仕还乡一年有余,为国操劳了一辈子,也该享几天清福。” “呵呵,老爷确实该多享几天清福,可是,应天府最近老有人来,巡抚大人还在不停找老爷的麻烦,都快把人逼疯了。若是能让成国公老王爷给海大人打声招呼,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该有多好!”家丁迈着碎步,在朱辉身旁点头哈腰地讲道。 “最近应天府可有人来过?”朱辉问道。 “前几天,来了个朝天宫的牛真人,来时说得好好的,想帮老爷出出气;在他走的时候,不知说了什么话,得罪了我家老爷,被赶了出去。后来,这牛真人又来过几趟,老爷都没再见他,至于什么原因,小的也不敢问。总旗爷,给你提个醒,最近我家老爷的脾气特别大,你得多担待些。”家丁答道。 联想到金陵豪门大户,到朝天宫找清一真人控诉,朱辉猜测,这位牛真人前来联络徐阶,一定和弹劾海瑞有关。他却没有想到,这个拿着朝天宫度牒的牛真人,其实就是金陵黑势力头目铁牛。 朱辉一进书房,面露微笑的徐阶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微微点了点头。 “自古英雄出少年,呵呵,海瑞的眼光不错!” “晚生拜见阁老大人!” 朱辉是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名义,前来拜见这位前朝内阁首辅,但此刻听他说起了海瑞,顿时心头一震…… “朱总旗,在老夫的家中不必拘谨,请坐吧。” 给徐阶行过大礼,朱辉小心翼翼地落了座,这时,丫鬟给他献上了香茗。 徐阶端起了茶碗品了一口,乐呵呵地问道:“请问朱总旗,你是受何人之托?” 朱辉起身作揖,恭敬地答道:“阁老大人,卑职为了贵府的小姐徐阿娇而来。” 闻听此言,徐阶立刻瞪大了眼睛,显得颇为紧张,赶忙摆着手讲道:“朱总旗不必拘礼,请坐!” 这时,朱辉不慌不忙地讲道:“阁老大人,在春节期间,徐阿娇被人拐卖到了南京翠花楼,幸亏被在下的义弟所救,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徐阿娇虽是他侄子庶出的女儿,那也是阁老府里的千金小姐,竟然出了这样的丑闻,令徐大学士颜面尽失,顿时失去了往日的矜持,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沉默了片刻,朱辉继续讲道:“在下还有一事,需禀明阁老大人,徐阿娇之父徐鲲,被海盗绑架到了日本,暂时下落不明。不过,请阁老大人放心,我们锦衣卫正在全力营救,一定会让他们父女团聚。” 于是,徐阶闭上了眼睛,双手捂着脸,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屈辱,神态极为尴尬。 “阁老大人,应天巡抚海大人履新当日,就遇到了徐鲲失踪一案,有人风传海大人纵容海盗,置徐鲲失踪案于不顾,包庇汤景,实属大谬!阁老大人应该知道,流落在日本的海盗极为猖狂,他们在大陆沿海布下了数十个据点,只等倭寇来犯时,配合倭寇策反民心。不过,在成国公老王爷的支持下,我们锦衣卫抓到了海盗头目的夫人,目前把她圈禁在南京……” 听到此处,徐阶吃惊地问道:“可是那个徽州府的罗姓女子?” 朱辉也曾听说过,徐阶正是因为阻挠隆庆皇帝,暗中私访这个神秘女子,才招致皇帝震怒,在朝堂之上对他严加申饬,导致他主动请辞。 “正是。”朱辉答道。 “嗯,请继续讲。”徐阶点了点头。 “为了拔掉这些海盗据点,却又不想错伤无辜,遵成国公老王爷之命,我们对这个怀有身孕的罗姓女子严加保护,但愿她能迷途知返,将来配合我们把海盗一网打尽,因为此事,海大人才对汤景多有包容,因此,卑职特来禀报阁老大人。” “也算是难为了海瑞。”徐阶说罢,深深叹了口气。 “卑职曾在应天巡抚官邸,亲眼看见海大人是如何清苦,说实话,普天之下,难再有第二个这样的清官!然而,江南的官吏、士绅却对海大人多有不满……” “不要再说了!”徐阶越听心里越难受,赶忙打断了他的话。 于是,朱辉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矜持地注视着这位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前内阁首辅。 “老夫本以为,只要官吏勤政为民,做个循吏便是好官。如今看来,是老夫错了,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直到几天前见到朝天宫的牛真人,老夫方才明白,只有像海瑞那样,对任何贪墨行为零容忍,才能天下大治!” “朝天宫的牛真人来访,所为何事?”朱辉明知故问。 “牛真人包藏祸心,暗中串联士绅官吏弹劾海瑞,被老夫给骂走了!” 民间传说海瑞刻薄寡恩,对其恩师徐阶极其无礼,强迫徐家退田、退佃;徐阿娇之事侧面验证,徐阶为了制约海瑞,不惜牺牲自己的侄孙,联合当朝权臣,企图把海瑞赶出应天府。 如今听徐阶之言,似乎没有这么回事,于是,朱辉讲道:“卑职知道,阁老大人忠心谋国,天地可鉴。” “老夫确有私心,想为子孙后代多留些基业。至于阿娇的事情,决非老夫之意,都是我那两个犬子无事生非。阿娇出事之后,老夫才知道的,已经对两个犬子严加管束。不过,海瑞要想坐稳应天巡抚,还真得老夫帮忙才行,后生,你懂不懂?” “阁老大人的支持,对海大人来讲,真是太重要了!” “后生,你错了。不是老夫明着支持海瑞,而是老夫必须得明着和他作对,才是最好的支持,我对海瑞骂得越凶,他的职位就越稳,你可明白其中的缘故?” 尽管朱辉不明就里,忽然想起了王世贞的一句话:老夫可以作保,徐阁老绝不会联合丧心病狂之徒,来对付海大人的…… 发现这位后生满脸的茫然,却又不住地点头,徐阶认真地讲道: “只要徐家还在不断买田置地,海瑞必然找老夫的麻烦,圣上和高大学士才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他,如此一来,任谁也撼动不了他应天巡抚的职位。今后,我就继续虚张声势,假装大肆扩张庄园,只要他海瑞让我退佃、退田,我就假买真退,也就算是暗中给他帮了大忙。” 真是难以想象,朝廷官场居然如此诡秘!朱辉对这位老人的敬意油然而生,急忙躬身施礼,问道:“阁老大人,这么做,岂不是侮辱了你一世的英名?” “不管后人如何评价老夫,但老夫心中明白:当年大宋何等富有,金人大军一到,浮华若梦的东京汴梁,帝王将相皆为胡虏,还不都是因为那蔡京、高俅之辈,醉生梦死、兼并土地、祸乱江山社稷,闹得是民不聊生,老夫这点名声算得了什么,留给后世评判吧。后生,等你当了大官,请千万记住老夫一句话:人只有一命,不可妄贪,儿孙自有人孙福。” “阁老大人高瞻远瞩,晚生受益匪浅。”朱辉答道。 徐阶叮嘱道:“今日你我二人的谈话,千万要保密,除了成国公之外,不要再对任何人讲,更不能在海瑞面前透露丝毫,望公子切记!” 朱辉深受感动,躬身答道:“阁老大人,晚辈牢记在心。” “请问朱总旗,老夫的孙女阿娇现在何处?” “现在她的外婆家,晚生这就去把她接回府中。” 徐阶起身相送,感叹道:“我那两个犬子和侄儿徐鲲,要是能像阁下这般懂事,老夫死也瞑目了。” 当徐阿娇得知真相后,便高高兴兴地跟着朱辉回了家。一进书房,她就扑进了爷爷的怀中嘤嘤啼哭,徐阶的心中宛如打碎了五味**,十分后悔自己在位期间,对家属多有放纵,才导致徐鲲一家出此惨祸。 这次松江之行圆满结束,朱辉没在徐家吃饭,便急匆匆辞别了徐阶,快马加鞭返回了南京,此刻,天已经快黑了,宋河正在给婉兮讲全真七子的故事,二人显得都很亢奋。 丘处机应成吉思汗之邀,以七十多岁的高龄,率众徒弟赶赴西域雪山,力劝蒙元大军珍惜生灵、勿开杀戒…… 讲到此处,宋河忽然发现朱辉回来了,急忙笑道:“哥哥,你算错过了热闹,今天数百个工人在莫愁湖赛龙舟,呵呵……” 朱辉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问道:“这是谁的安排?” “汤大官人安排的。”宋河答道,“他说曾对海大人发过誓,借到钱之后,不能亏待了工人。” “真是糊涂!”朱辉埋怨了一句,转身出了门。 婉兮追了出来,问道:“看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黄炳文把张狗儿和杨公子给抓了,昨晚就离开了松江府。” 宋河听罢吃惊不小,急忙问道:“黄炳文现在何处?” “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 “马上去找史世用,或许他知道黄炳文的住处。” 于是,他们一起出了府门,这时,婉兮牵来了两匹马。二人快马加鞭来到一处民宅,找到了史世用。 原来,在礼部主客司官员来南京调查之前,为了吴襄和两个日本客商不受骚扰,海瑞派史世用对他们秘密看管,就没用衙门的官差,史世用请了两个镖师帮忙。 果不其然,史世用知道黄炳文的住处,得知二人的来意,立刻带上他们前去救人。 (本章完) 第154章 金陵金梦 69、集体沦陷 黄炳文等人连夜从松江府返回南京,到了住处已是中午时分。 这伙人全都累得够呛,正当他们准备睡觉时,有个细作前来报告,汤记织坊的工人正在莫愁湖赛龙舟,黄炳文顿时又来了精神,决定趁着海瑞不在南京,把该抓的人全部抓起来。 于是,黄炳文立刻做出安排,派铁牛去打探吴襄和那两个日本客商消息,同时,还派了不少人分别前往栖霞寺、莫愁湖和汤府等地伺机抓人。 一切部署停当,把铁牛带回来的联名状看了一遍,黄炳文不禁洋洋得意,如果今天能把想要的证人全部抓获,就一定能把海瑞拉下马。 端午节这天,汤景大发“慈悲”,组织工人在莫愁湖赛龙舟,宋河、净空和净明等人负责警卫,把韩小玉留下来看家,张敏儿和吴莲也闹着要去,韩小玉担心她们的安全,便让她们留下来陪着月儿的母亲包粽子。 玩了一天的工人都很开心,从莫愁湖出来,汤景请大家到大饭庄吃了顿饭,宋河对吃饭没什么兴趣,以担忧汤府的安全为由,辞别了汤景,回家给婉兮讲故事去了。 通过衙门的眼线得知,吴襄和那两个日本客商被秘密关押,除了史世用,没有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埋伏在汤府附近的泼皮无赖,暗中跟踪朱辉找到了这个秘密看守点。 就在史世用带领朱辉、宋河出发不久,铁牛制定了一套抓人方案…… 与此同时,酒足饭饱的工人回到了汤记织坊,只见厂区高悬了一串串大红灯笼,车间门外摆了张方桌,韩小玉和月儿的母亲陪同汤景,要给工人发红包和粽子…… 发到最后,发现少了两个人的,汤景颇为生气地讲道:“为何就不能多准备几份,少了谁的都不好。” “我怀疑有人假冒工人。”说着,韩小玉顿时变得十分紧张。 老太太颇显尴尬,感慨地讲道:“唉,也是,现在这个世道,富的富死、穷的穷死,也许真有人过不下去了,混进来领个红包,拿我的月钱补吧,我这老婆子要钱也没用,给大官人能省就省点。” “干娘,混进来的人,或许不是为了骗领几个小钱,一定怀有更大的阴谋。汤大官人,净空、净明二位道长,请到宿舍区召集大家点名。”韩小玉说罢,大家便立刻分头开始行动。 由于月儿的母亲、张敏儿和吴莲的身份比较特殊,她们三人和韩小玉住在织坊的后花园,和工友们的宿舍是隔离的。 韩小玉陪着老人回到了住处,发现张敏儿和吴莲正在刺绣,一切都很正常,对她们三人叮嘱了几句,便到宿舍区帮忙去了。 就在韩小玉走后不久,突然蹿出来六个大汉,两人一组,把刀架在了她们的脖子上。 有人对老太太讲道:“别啃声,看在铁牛哥哥面子上,肯定不会伤害你们,快想办法送我们出去,要是我们有个好歹,你儿子铁牛也活不成!” 这时,老太太十分镇静,不慌不忙地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少废话,快想办法送我们出去。”有个大汉恶狠狠地答道。 于是,这伙人挟持着她们进入了厂区,老太太希望能遇到巡逻队,慢悠悠地带着他们往前走,张敏儿和吴莲都吓得不会走路,被架着往前拖,此刻,厂区内漆黑一团,连个人影也没有。 到了织坊外门附近,挟持老太太的大汉威胁道:“告诉门卫,就说你接到了何氏夫人的通知,让咱们回汤府帮忙,胆敢生出什么花样来,就把这两个女人杀掉,连你儿子也别想活。” 这时,门卫把他们拦了下来,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老人此刻焦虑万分,东张西望地盼着韩小玉、净空和净明等人能快点出来。 等待了片刻,门卫发现势头不对,便一齐拔出了佩刀;于是,歹徒丢下了张敏儿和吴莲,冲上前便和门卫动起了手…… 老太太手疾眼快,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两个大汉,搀扶起了瘫倒在地上的张敏儿和吴莲,拉着她们就往回跑,大声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啊……” 大家听见了喊声,净空和净明率领巡逻队追了出来,等他们到了外门,只见四个门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韩小玉急忙出来善后,派净空、净明兄弟加强警戒,就赶快到巡抚衙门报案去了,汤景却独自朝着翠花楼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随着低沉的“肃静”和“威武”声,一顶八抬大轿来到秘密看守点,从轿子里走出一个三品文官,命令差役前去敲门。 等了足有一刻钟,院门打开了,身材魁梧的刘镖师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差役十分傲慢地答道:“礼部侍郎李大人自京师而来,请管事的班头史世用出来说话。” “史班头外出办案去了,今晚不一定能回来。” “大胆!在侍郎大人面前,竟敢如此讲话,你是什么人?” 刘镖师顿时傻了眼,急忙开门躬身施礼,问道:“不知侍郎大人为何深夜来此?” “礼部侍郎大人今日抵达南京,不料想海大人外出巡视河务去了,因内阁高大人催促我们尽快回京,急需甄别这两个人是不是倭寇,并请那个撰写《**》的书生入翰林院,故此深夜前来接人,请不要误会。”差役解释道。 按照史世用的嘱咐,任谁来也不能开门,刘镖师便不再理睬他们,立刻把院门关上,差役突然蜂拥而至,把门挤出了一条缝隙。 “胆大狂徒,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对侍郎大人如此无礼!”差役说着,拿出一个信封,严厉地讲道:“这是巡抚衙门吴师爷出具的公函,快让史世用出来答话。” 于是,李大人踱着方步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讲道:“本官千里迢迢到南京办案,海瑞不在家等着不说,连你们这些小小的差役都如此蛮横,不过,本官并不怪罪你们。” 这时,刘镖师和马镖师都不敢去接那份公函,显得手足无措,差役等得不耐烦了,厉声喝道:“不管史世用在不在家,礼部侍郎李大人今晚必须得把人带走,明日凌晨从下关码头启程回京,不能误了朝廷的大事。” 两位镖师不敢造次,请李大人进屋喝茶,希望史世用能快点回来,就在他们作难之际,吴襄突然从里屋跑了出来,问道:“二位哥哥,出了什么事?” 差役把公函在吴襄的眼前晃了晃,微笑着问道:“请问这位可是才高运蹇、学富五车、名满金陵的吴公子?” 发现神态愕然的吴襄直点头,差役笑着答道:“恭喜吴公子,快来看看这封公函。” 于是,满脸狐疑的吴襄接过信封,在灯笼下仔细观瞧,直把他看得笑逐颜开…… 公函写道:礼部之所以迟迟未派人南下金陵,是因为两部奇书引起了极大的争议,在内阁首辅高大人的主持下,六部九卿一起审核,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两部书不仅没有任何问题,其作者应该直接进翰林院,主持编撰国史大典,给予正五品的待遇。 至于那两个日本客商,礼部采信了锦衣卫千户许灵儿的证词,上报给了朝廷内阁,得到了如下批复:鉴于二位松浦先生是番邦友人,却在南京受了委屈,朝廷十分过意不去,为了彰显中华恩加四海的威仪,让他们进京接受封赏。 昏了头的吴襄大喜过望,立刻跑进了里收拾行李准备进京。 这时,刘镖师跟过来问道:“吴公子,你要干什么?” “呵呵,本公子要进京当官了,跟我一起走吧。”吴襄兴奋地答道。 松浦信昌、松浦信盛得知礼部的高官来了,要来公函一看,顿时激动得哇呀呀乱叫,不顾这两位镖师的阻拦,手舞足蹈地跑出来给“李大人”施礼。 李大人把他们仔细打量了一番,矜持地讲道:“报上你们的籍贯、姓名。” “在下松浦信昌,这位是我的胞弟松浦信盛,来自日本平户藩,在福建漳州府月港经商,春节期间到南京……” “好,不用再说了。”李大人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讲道:“本官已经给你们备好了马车,快上车吧。” 这时,吴襄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跑出来答道:“李大人在上,在下吴襄,徽州府歙县人氏,乃是北镇抚司总旗官朱辉的大舅哥。” 刘、马二位镖师还试图阻拦他们,却被衙役挡在了门内,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钻进了马车。 等这伙人走后,两位镖师越想越不对劲,急忙锁好了院门,要到巡抚衙门去找吴师爷。 此时,史世用带着朱辉和宋河过了狮子山,来到了外金川门大街,在城墙下的一座院外停了下来。 “史班头,你确定黄炳文住在此处?”朱辉问道。 “不错,这是刘保帮他们租的地方,黄炳文离开杨记钱庄之后,一直住在这里。”史世用答道。 这时,宋河着急地讲道:“二位哥哥,还等什么?赶快打进去吧!” “不要着急,让我先进去看看。”史世用说着,便掏出一根绳子抛向高墙,拽牢了,顺着绳子爬了上去,只见屋里灯火通明,似乎有人在低声谈话。 史世用趴在墙头上,朝着下打了个手势,于是,朱辉、宋河也顺着绳子爬了上来,三人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院子里没人,于是,宋河施展轻功,不声不响地跳了下来。 朱辉和史世用担心,直接跳下去动静太大,二人顺着绳子往下爬,突然,从西厢房跑出好几十个黑衣人,个个手执长刀,朝他们杀将过来。 “二位哥哥,不用担心,待俺收拾了这群杂碎再说。”宋河说罢,双臂一挥、腾空而起,犹如八臂的哪吒,瞬间把敌人击倒了一片…… 这伙人都知道宋河的厉害,于是,重新摆出了阵型来和他周旋。 朱辉心想,这位兄弟跟着自己来到南京,可真没少帮忙,可能他父母到现在还不知儿子去了何处,千万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于是,便和史世用联手来帮宋河解围。 威猛的宋河舞动着双掌,施展着鹞子大翻身,打乱了敌人的阵型。 忽然,堂屋的门打开了,宋河抬头一看,只见黄炳文正在坐在太师椅上饮茶,顿时怒从心头起,高声喊道:“奸贼,你这狗东西竟敢欺负我爹,快纳命来!” 黄炳文听罢放声大笑,问道:“你爹是谁?” “阉人的龟儿子!”宋河说着,就冲到了屋里,高声骂道:“狗奸贼,爷爷让你死个明白,我爹是开马车行的。” 黄炳文闻言眨了眨眼睛,闹不明白他是谁,眼看着宋河踏过了门槛,他却依然神态自若。 这时,宋河意识到不好,担心会有暗器,急忙停下脚步往四周观瞧,突然感觉脚下一阵晃动,还没来得及迈步,就掉进了陷阱…… 在当院里,朱辉和史世用联手,杀退了敌人一轮轮进攻,终于冲到了堂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地下有个黑漆漆的洞口。 当他们返回当院时,忽然之间敌人全都不见了,于是,史世用喊道:“哥哥,他们准备放箭,你赶快躲一躲。” 话音刚落,乱箭齐飞,史世用飞身上前,把朱辉推进了门楼的过道,而自己却中箭倒地。 发现朱辉要回来救自己,倒在地上的史世用大声喊道:“好兄弟,你快走吧,要不然,咱俩谁也逃不掉。” 朱辉杀出了这座院子,立刻被歹徒包围了,看得出歹徒只想抓人,并不敢真敢上来玩命。 于是,朱辉微闭双目,静心调息了片刻,心中念道: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朱辉舞动绣春刀杀出重围,一头扎进了护城河,朝远方游去…… 朱辉从护城河里爬出来,拖着湿漉漉的身子,摸着黑上了河堤,仔细观察周边的动静。 万籁俱寂,苍穹闪烁的群星,沿着护城河的继续往前走,便望见了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再拐过一道弯,就是波涛滚滚的扬子江…… 几日随风北海游,回从扬子大江头;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吟着文天祥的这首诗,甩掉了湿漉漉的外衣,朱辉光着膀子一口气跑到了小桃园,实在累得跑不动了,便顺着河堤而下,从定淮门进了城。 沿着定淮门大街往前走,此刻的朱辉非常无助,但斗志却一点也未减,只想快点去找黄炳文拼命,不知不觉到了南祖师庵路口。 此处正是南京神机营的驻地,巡夜的士兵把他拦住了,见他光着膀子、满身是水,即便朱辉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可无论如何解释,士兵也不肯相信这个半大孩子。 朱辉忍无可忍,打翻了几个巡夜的士兵,就准备逃跑,忽听有人喊道:“快去禀告张千户,军营来了歹徒。” 耳听得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朱辉自知好汉难敌四手,在这黑灯瞎火的夜晚,他也不知该往何处逃? 正在恍惚之间,突然发现南祖师庵大街之上,有三匹马疾风如电,自北向南而来,误以为张千户的人马,朱辉急忙摆出六步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跑在前面的是两个威猛大汉,他们从朱辉的身旁呼啸而过,后面的这匹马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就听有个老妪高声喊道:“公子,快快上马!” (本章完) 第155章 金陵金梦 70、机缘巧遇 这位老人正是月儿的母亲,上文书曾经提到,冒充工人的歹徒混进了汤记织坊,把她和张敏儿、吴莲等人抓走了,那么,她为何会在这儿出现? 原来,这一切机缘都和陈元化有关。 海瑞把那三十万两银子送回宁波,在许灵儿的监督下,陈元化把银子退还给了储户,关掉了兴隆钱庄宁波分号,他便带着张狗儿回了日本。 在平户,张狗儿遇到了商团新首领马五,被派到松江府负责贸易货栈,而陈元化为了他全家老小的安全,壮着胆子来见藩主松浦隆信。 两个近亲家臣在南京出了事,松浦隆信非常愤怒,一见到陈元化,当场就要把他抓起来。 陈元化吓破了胆,急忙匍匐在地,讲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表示,南京最高长官海瑞清正廉洁、刚直不阿、秉公执法,相信松浦信昌、松浦信盛很快就能放出来。 于是,松浦隆信让他上了榻榻米,继续问了很多海瑞的情况,对海瑞表示由衷的钦佩,对兴记钱庄和巡抚衙门合作采办丝织,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陈元化趁机把六朝金粉之地的商业繁荣,大大赞美了一番。 看得出来,松浦隆信想干钱庄生意,感觉火候到了,陈元化讲道:“家督大人,我是被秋目浦的林风请到宁波去的,其实,你也知道,林风在明朝那边的生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惦记的是大明江山社稷,而我们则是为了赚钱,不瞒你说,我曾想借助林风的财力,与家督大人联手,做天下第一海商,无奈,如今林风生死未卜,我守在宁波也是干着急,失去了很多赚钱的机会……” 松浦隆信喝了一口抹茶,慢悠悠地放了碟子,不置可否地答道:“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陈元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认真地讲道:“如今明朝国富民强、海清河晏,朝廷开了海关,准民间贩东西二洋,应天巡抚海瑞大人清正廉洁,和在下的交情匪浅,如今,正是赴金陵经商的大好良机,要是家督大人能借给我二百万两银子,用不到一年,我就能翻倍。” “嗯,正合我意。”说着,松浦隆信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元化以为他同意了,急忙伏地叩谢:“感谢家督大人的大恩大德。” “其实,信昌和信盛到宁波去找你,正是我的安排。但是,你不用瞒我,更不要自吹自擂,我不相信你和海瑞能有什么交情,更何况明朝都是流官,没准等你回到南京,他就已经调任了。” 这时,陈元化颇显难为情,赶忙低头答道:“请家督大人赐教。” “非常简单,你回去之后,务必要把那个和你作对的黄炳文杀掉,然后,联合家世显赫的汤景,还有那财力雄厚的沈琦,如果你们一起办钱庄,我才能给你垫付本钱,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陈元化仔细一琢磨,若是能联合沈家和汤家,还何苦来找你借银子?这时,松浦隆信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元化,似乎也看透了他的心思。 沉默了片刻,陈元化问道:“请问家督大人,你想在平户办一家钱庄吗?” “钱庄生意虽好,但只有在太平盛世才能干。如今堺町的商人,全都听从尾张国织田信长的摆布,信长以天下布武的大义名分,正在讨伐松永久秀和三好氏一族,准备上洛,拥立足利义昭为幕府将军,战火还不知持续到什么时候,所以说,如今在日本经营钱庄,条件还不成熟。” “家督大人,既然如此,那就赶快帮帮忙,让我把南京的生意干起来,眼下只需要十万两银子就行。”陈元化现在是真没钱了。 “没有问题,等松浦信昌从南京放出来,他来帮你解决,至于说在南京办钱庄,如果能像那兴记钱庄那样,做替官府垫付货款的生意,自然没有太大的风险;但若是给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垫款,由于他们经常会遇到海盗和台风,风险非常巨大,又该如何规避?” “家督大人所言极是,这种情况我都清楚,也有相应的对策,只要海商在出海之前,买我们一份保险就行,如果他们一切平安,买保险的钱就归了我们;要是他们遇到了海难,我们按他购买的保险金额,可以十倍、甚至百倍,赔偿给他们的家属。这么一来,他们出海经商也就踏实了,毕竟谁也不愿出事。” “这个主意是不错。”整天和西洋客商打交道的松浦隆信,带着怀疑的目光接着问道:“是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陈元化颇显尴尬,傻笑着答道:“这是伊岐岛的尼德兰传教士教我的,他们的先祖有一部‘罗地安海商法’,就是这样处理海难。” “你还算诚实,不要忘了,黄炳文是陷害信昌、信盛兄弟的元凶,也是你将来最可怕的对头,务必先把他杀掉,我才能帮你。” 于是,如释重负般的陈元化辞别了松浦隆信,为了暗杀黄炳文,他决定请几个杀手,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找到了被马五扫地出门、如今又流落到了伊岐岛的胡九官。 陈元化带着胡九官等杀手于五月初四抵达宁波,没顾上歇息,就马不停蹄到了南京,先托人到巡抚衙门打听一番,得知海瑞到松江府兴修水利工程去了,如今,二位松浦先生的伤势已经痊愈,正等着礼部主客司的官员,终于算是放了心。 当前,陈元化首先任务,便是刺杀东厂掌刑官黄炳文,五月端午一大早,化了妆的陈元化带着四个海盗,在翠花楼附近转悠,一直等到天黑,不仅没有碰见黄炳文,就连刘保、铁牛等人也见着。 秦淮河畔烟波画舫、金粉楼台,到处莺歌燕舞、热闹非凡,陈元化等人无心消遣,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出入翠花楼的每个人…… 当他们转到了翠花楼后院门外时,忽然发现远处来了一群人,在大红灯笼下,陈元化立刻认出了张敏儿、吴莲和月儿的母亲,发现她们像是被人所挟持,正在顺着巷子朝翠花楼而来,因担心节外生枝,马上劝胡九官等人赶快离开此地。 此刻,胡九官也看见了张敏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道:“陈掌柜,你看那个女人,不就是林一官的夫人、罗阿敏小姐吗?什么人把她卖到了这种地方?” “我肯定,那绝对不是林一官的夫人,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打草惊蛇。”陈元化答道。 “没想到罗小姐居然被人卖进了烟花柳巷,真是岂有此理!”胡九官说着,拔出了佩刀,对陈元化威胁道:“你这个混蛋别忘了,是林一官大人把你雇来的。” 还没等陈元化反应过来,四个海盗全都拔出了佩刀,冲上前对着那伙歹徒挥刀便砍。 这伙歹徒压根没料到,居然会在家门口出事,他们连一点防备也没有,此刻,月儿的母亲非常机警,立刻拿身体护住了张敏儿和吴莲,趁机把她们和歹徒们隔离开来。 胡九官对着老人深鞠一躬,恭敬地讲道:“老夫人忠心护主,令人敬佩!”说罢,便联手三个同伴,与歹徒战在了一起, 这伙泼皮无赖哪是海盗的对手?眨眼间,全都横尸街头。于是,老人拖着张敏儿和吴莲就往回跑,就听有人喊道:“杀人啦……” 喊叫声惊动了翠花楼的打手,胡九官等人被迫迎战,吓昏了头的陈元化,则朝着张敏儿等人追了过去。 经过一番激战,胡九官等人杀退了翠花楼的打手,当他们追进小巷时,发现早已不见人影,于是,他们便分头寻找。 恰在此时,失魂落魄般的汤景也追来了,胡九官误以为他是出卖罗阿敏的元凶,举起手中的钢刀,骂道:“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叛贼,害得老子在朝鲜也受到了连累,给我纳命来!” 胡九官手起刀落,把汤景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陈元化突然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胡九官,哀求道:“九官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以作保,汤大官人决不是卖主求荣的叛贼,而这位小姐也不是一官大人的夫人。” 话音刚落,海盗已经把张敏儿、吴莲和老人带到了他们的近前。 于是,胡九官急忙推开了陈元化,扔下了手里的钢刀,走上了前躬身施礼,问候道:“罗小姐,让你受委屈了,请多多原谅!” “敏儿,该你说句话了。”老人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这时,汤景从地上爬了起来,对胡九官一抱拳,讲道:“九官老弟,请你看清楚了,这位不是罗阿敏小姐,千万不要误会,她是……” 战战兢兢的张敏儿道了个万福,用宁波口音的官话低声讲道:“奴婢姓张,宁波府余姚人氏,是汤记织坊的工人,只因和罗阿敏小姐长的相似,曾闹出过不少误会。” 听她一开口,胡九官就感觉不对,又不免疑惑重重,一时也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便厉声问道:“汤大官人,为何会这么巧?你们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这时,巷子外传来了衙役的吆喝声,汤景急忙讲道:“各位,现在来不及给你们解释,咱们赶紧撤吧,官差马上就到。” 海盗并不打算放过汤景等人,而陈元化此番回南京的目的,却是和汤景等人合作开办钱庄,于是,他便威胁道:“别忘了,我聘你们来的目的要干什么,还不赶紧放了这几个织坊的工人,快给汤大官人赔罪,否则,你们连一文钱也别想拿到。” 胡九官等人也在寻思,带着这三个女人怕是逃不掉的,也搞不清这个女人是不是罗阿敏?若真的是她,肯定和汤景这王八蛋有关。此刻,回想起了在朝鲜釜山的遭遇,正是被这个贪生怕死的汤景所牵连,才导致马五莫名其妙的大发雷霆,把自己清理出了商团组织。于是,就把怨气全都撒在了汤景的头上,任凭陈元化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能原谅汤景。 官差开进了巷子,把张敏儿、吴莲和老人带到了衙门,正巧遇到了前来报案的韩小玉。 由于杨捕快跟随海瑞外出办差,值守的班头听了她们汇报的案情,深感事态十分严重,没人敢承担这个责任,于是,吴师爷便派人去找史世用。 等待了一个多时辰,没把史世用找回来,而负责看守吴襄的两位镖师,也跑到衙门报案来了,韩小玉听了他们讲述的案情,判断有人暗中跟踪朱辉,才找到了那处秘密看守点。 于是,韩小玉当机立断,先把张敏儿、吴莲和她干娘送回汤府,然后跟随两位镖师前往狮子山,前去帮忙解救被抓走的人质。 何氏夫人和婆婆正在佛堂跪拜、祈求菩萨保佑,忽听婉兮前来禀告,韩小玉把被抓的三个女人送回了家,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一路小跑来到了客厅。 听说汤景被陈元化抓走了,汤母哭得像泪人一样,何氏夫人知道,陈元化一直希望联合汤家做买卖,应该不会对汤景不利,当务之急,还是先帮着朱辉救人要紧,对婆婆安抚了一番,把她送回卧房歇息。 当何氏再次回到客厅时,发现韩小玉、婉兮和老人家正在争执不休,原来,她们仨都想跟随两位镖师前去救人。 婉兮担心朱辉和宋河的安全,讲道:“小玉姐姐,你留下来看家,让我去吧,今晚我要替妹妹报仇,一定要亲手杀掉黄炳文这个狗贼!” “妹妹,府里一刻也离不开你,把家看好就行了,有两位镖师同行,请放心吧。”韩小玉劝道。 老人家知道,她儿子铁牛是罪魁祸首之一,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她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以泪洗面,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讲道:“你们不要争了,有我这个老妪在,比你们两个丫头管用。小玉,你听为娘的话,留在家里陪敏儿和莲儿,为娘我要是劝不动那个该死的铁牛,就一头撞死在他的面前。” “娘!你这么大岁数,怎能让你前去冒险?” 两位镖师闻言颇为惊奇,眼前的这位老人,竟是金陵城帮会头目铁牛的母亲,忍不住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位饱经风霜、辛劳一生的老人,身子骨很结实,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正气,不由得暗暗点头。 “请各位不要再争执了,黑更半夜的,你们谁去都不方便。”刘镖师讲道。 “是啊,为了史班头和朱总旗的安全,我们得赶紧走了。”马镖师跟着讲道。 两位镖师辞别众人,转身便往外走,老人急忙跟着出了门。 何氏夫人追出来喊道:“老人家且慢,我们对不起月儿姑娘,不能再让你出意外了,请留在家中歇息,让婉兮去吧。” 这时,婉兮和韩小玉一起跑出来拦住了老人。 “老人家,就听夫人之言,留在家中歇息吧,时不我待,现在赶快去救人要紧。”婉兮劝道。 “你们不要小瞧我这老妪,百十斤的麻包,俺是扛起来就走,再烈的马也能骑,一口气跑上数百里,也不成问题,不用替我担心。”老人说着,眼中闪出了泪花,接着讲道:“老身替那不孝子谢罪了,今晚若不能让他回头,我将再无颜面来见夫人。” 老人把婉兮和韩小玉推进府里,气势轩昂地出门跨上马,跟随两位镖师骑快马加鞭到了外金川门,找到了史世用留下的地址,发现此地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激战,地上还躺着不少尸首,显然,其他人全都转移走了。 他们认为,现在寻找黄炳文等人的唯一线索,便是到翠花楼抓刘保,当老人途经南祖师庵大街时,正好和朱辉迎了个对面。 朱辉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位老人会突然出现,赶忙飞身上了马,坐在了她的身后。 “驾、驾……”老人一抖缰绳,这匹马儿顿时四蹄生风,在前面拐了个弯,直奔三牌楼方向。 此刻,神机营的张千户率领一支队伍,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本章完) 第156章 金陵金梦 71、扬子风云 铁牛的母亲老当益壮,很快就甩开了神机营的追兵,过了三牌楼才勒住马,放慢了速度。 这时,朱辉问道:“大娘,你怎么来了?” “我得狠狠地教训、教训铁牛这个不肖子孙!他们骗过了刘、马两位镖师,劫走了吴襄公子和那两个日本客商。刚才我来到了狮子山下,发现他们已经全部撤离,正准备火烧翠花楼,把这该死的铁牛和黄炳文给逼出来。” 朱辉忽然意识到,也许是因为自己贸然去找史世用,被人跟踪而暴露了目标,心中懊悔不已,接着问道:“大娘,家里没出事什么吧?” “巡抚衙门的官差加强了保安,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我们赛龙舟回来,老身和敏儿、莲儿都被人从织坊抓走,说实话,若不是担心匪徒伤害了两个姑娘,他们还不见得是老身的对手,好在苍天有眼,到了翠花楼附近,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伙人,把劫持我们的匪徒给杀了。” 朱辉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黄炳文刚回南京,就把一切安排得如此周密,现在看来,他们的下个目标应该是玄德真人,便讲道:“大娘,先不要去火烧翠花楼,赶快追上两位镖师,告诉他们,我们现在立刻赶往栖霞寺。” 于是,老人开始快马加鞭,大声喊道:“刘镖师、马镖师,请等等我们。”此刻,他们已经快到了府军后街,听见了喊声,二人急忙勒住了马缰, “我身后的这位少年英雄,就是锦衣卫总旗官朱公子,他判断黄炳文的下一个目标是栖霞寺,我们现在赶紧过去。” “大娘,有这二位镖师大叔同行,请不必担心,你先回家吧。”朱辉劝道。 “不,我一定要见到铁牛,问问他还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老人坚定地答道。 于是,三匹马绕过了玄武湖,途经太平门时,朱辉给守城的官兵亮出了腰牌,顺利地出了城,沿神烈山北麓直奔栖霞寺而来。到了山门外,已经接近四更天,值更的法师把他们请进了客堂。 朱辉认识这位法师,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自己的来意。 法师讲道:“自净空和净明离开他们的师父后,玄德真人也搬进了寺院,昨天是端午节,虽说香客很多,直到现在也没出什么意外。” 众人听罢都长舒了一口气,铁牛的母亲念起了阿弥陀佛…… 这时,朱辉突然担心起了汤府,起身讲道:“师父,既然没出意外,请安排大娘和两位镖师在此歇息吧,我得赶紧回城,天一亮就到巡抚衙门,请他们帮忙联络长江防务的驻军。” “阿弥陀佛,朱总旗辛苦了,三位施主,请跟贫僧到居士林歇息。”值更的法师答道。 尽管老人十分心疼朱辉,却也没有拦着他,嘱咐道:“辉儿,一路上多加小心。” 发现两位镖师也想跟着回去,朱辉劝道:“二位师父,我猜测,黄炳文不会放过玄德真人,也许天亮他们就会来,请你们在此好好歇息,或许明日还得帮忙。” 在去往居士林的途中,铁牛的母亲问道:“法师,昨日是端午节,玄德真人有没有出来摆卦摊?你还别说,他算得就是准。” 法师把脑门一拍,答道:“阿弥陀佛,不好!昨日找他算命的人络绎不绝,不过,他在傍晚收摊时,被一个女施主请到家里作法去了,我还提醒他早点回来,不知他这会儿回来了没有?” 闻听此言,朱辉就知道不妙,这位从紫禁城逃出来的“妖道”,对黄炳文来说算得上关键证人,在构陷海瑞的证据链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更何况他们还有江南官吏士绅的联名弹劾状,再加上宫里的太监添油加醋,将会把海大人陷入绝境。 一旦海瑞遭到弹劾,其罪名肯定不轻,且不论江南的黎民百姓得遭殃,汤府、汤记织坊和兴记钱庄也得跟着倒霉…… 想到此处,朱辉不敢再往下想了,急忙问道:“法师,现在十万火急,请你帮忙去看看,玄德真人师父昨晚有没有回来?” “请稍等片刻,贫僧去去就来。”说着,法师便进了栖霞寺。 过了一刻钟,只见月空长老急匆匆走了出来,讲道:“阿弥陀佛,都怪老衲太大意了。” 大家立刻意识到玄德真人已经被抓,朱辉喊了一声“师父”,顿时泪流满面…… 于是,月空长老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朱辉,既然他们已经抓了这么多人,必然不会在南京久作停留,现在,我们一起去找吴师爷,请巡抚衙门帮忙沿江搜捕,或许还有希望。” “师父所言极是,他们除了抓人之外,还以皇家道场朝天宫的名义,暗中联络镇江、常州和苏州等地的官吏士绅,联名诬告海大人的弹劾状都写好了,也许他们就在长江岸边某处码头,只待天亮前往镇江,走运河进京……” “天马上就亮了,那还等什么?快随老衲一起进城。” 五匹快马在拂晓时分进了西安门,直奔应天巡抚衙门而来,衙役帮忙找来了吴师爷,朱辉言简意赅地讲明了来意。 因海瑞外出主持河务工程,三司衙门的官吏没人敢管这事,朱辉只能寄希望于吴师爷,对他苦口婆心晓以利害,最后,这位敢于担当的师爷,答应跟着他们去一趟军营。 众人心急火燎般的来到狮子山下,神机营长官张千户带着卫队迎了出来,谨慎地问候道:“下官恭迎吴师爷大驾光临,不知来找卑职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案子得请千户大人帮忙。”吴师爷躬身答道。 这时,张千户忽然发现,来人之中还有德高望重的月空长老,急忙上前躬身施礼,问候道:“卑职拜见长老!不知长老驾到,有失远迎,请多多恕罪。” “阿弥陀佛,千户大人客气了。因海大人出差在外,只好把吴师爷请来,以巡抚衙门之名来请千户大人,协助锦衣卫总旗官朱辉办理此案。” 这时,有个士兵手指着朱辉,低声讲道:“千户大人,昨晚就是那个小混蛋,打伤了我们的弟兄,就算扒了他的皮,我也能认得出来!” 于是,朱辉再次掏出了锦衣卫腰牌,上前给张千户躬身施礼,陪着笑脸讲道:“请张大人莫要见怪,昨晚确实有十万火急的案情,卑职冒犯了张大人,在此赔礼道歉。” “呵呵,看来这腰牌不是假的了?”张千户仔细打量着朱辉,满脸狐疑地问道:“朱总旗,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案子要办?” 吴师爷上前解释道:“有伙匪徒劫持了好多个人质,他们即将沿江而下,张大人你是负责长江防务的,请协助我们盘查江上可疑船只,务必要把这些人质救出来,关于这起案子,海大人将会上书禀报五军都护府衙门,今日的功勋,全部记在大人你的头上。” “他们为何要抓这些人质?”张千户好奇地问道。 朱辉答道:“吴师爷可以作证,卑职受成国公老王爷所托,奉命在暗中保护海大人。昨日得知,有伙匪徒趁着海大人不在南京,突然抓了很多无辜之人,妄图利用他们作伪证,阴谋陷害海大人,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解救这些被抓的人质。” 沿江搜索可疑船只,算是张千户的本质工作,对于协助巡抚衙门办案,他并不感到为难。 于是,朱辉把有关人质的体貌特征,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明确了任务,张千户马上派出了巡逻舰艇,沿江搜捕可疑船只;同时,给朱辉等人安排了一艘快艇,立刻往燕子矶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陈元化等人押着汤景到了下关码头。汤景怕死,他知道胡九官等人心狠手辣,也不敢反抗,便乖乖地登上了一条货船。 “你不会还把我弄到日本去吧?”汤景问道。 从昨晚到现在,当着胡九官等人的面,陈元化不敢轻易和他说话,登船之后,这四个海盗负责开船,陈元化才敢低声答道:“汤大官人,我想放了你,可他们几个会答应吗?” “他们有什么不答应的?胡九官是你请来的,你这混蛋,绑架我又有何用?”汤景不解地问道。 “到现在他们还以为,昨日救下的那个女子就是罗阿敏,这位大澳主的夫人被你给藏起来了;因为他们在南京人生地不熟,不敢在此久留,现在要带你去宁波。当然,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可这几个小子根本不信,他们想让你家里人交出罗阿敏,再把换你回来。”陈元化解释道。 知道自己并无危险,汤景笑着骂道:“你这个混蛋,居然连手下几个小蟊贼都管不住。” 陈元化感叹道:“唉,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其实,我早想和你汤大官人携手做生意,你也知道,我曾在宁波办过一家钱庄,关于去年发生的那些烂事,想必你也很清楚,要不是黄炳文这个王八蛋,我那钱庄生意早干起来了,迫不得已,才只好关张。现在,我特别想和你老兄好好谈谈,咱们联手在南京办家钱庄,不知你意下如何?” “嗯,你这主意不错,我刚开了家织坊,天天累得吐血,也赚不了几个小钱。要是一起干钱庄生意,那最好不过了。现在,你得想办法赶紧放我回去,要是我失踪了,呵呵,俺汤家可是开国功勋的后裔,到时候朝廷追查到你头上,你可就成了钦犯。”汤景半开玩笑,半是威胁地讲道。 陈元化认真地答道:“你放心,回到宁波,我就赶紧派人给你家送信,你先歇两天,咱们哥俩好好谋划、谋划,我亲自送你回家。” 货船刚到七里洲附近,他们被巡逻船拦了下来,这时,汤景就想趁机逃跑。于是,陈元化把他塞进了底舱,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讲道:“哥哥,你若是逃跑,可就把老弟我给害了。不知你想过没有,有我在,没人去你府上闹事,我要是垮了,呵呵……”闻听此言,汤景老实了。 巡逻官兵登上了货船,陈元化拿出宁波市舶司颁发的票引,给了他们不少好处,算是应付过了盘查。 货船再度起航,汤景从底舱露出了个脑袋,忽然发现有条巡逻快艇从旁边驶过,站在快艇之上的朱辉大声喊道:“叔叔,你这是要去哪里?” 这一声呼喊惊动了陈元化,他立刻踢了汤景一脚,让他进底舱藏起来,朱辉见此情形,一猛子扎进了长江,两个镖师也跟着跳了下去,三人一起爬上了货船,立刻与胡九官等人交上了手,不一会儿,这条货船就被巡逻艇给包围了…… 胡九官等人不敢恋战,他们一起跳入了长江,沿着峡江游到了七里洲后…… 朱辉等人救下了汤景,巡逻官兵就要把陈元化给捆起来。 汤景急忙讲道:“朱公子,你快不赶紧谢谢你的恩人,昨晚要不是陈掌柜,张敏儿和吴莲都被卖到翠花楼去了。” 忽然,陈元化看见了铁牛的母亲,挣扎着到了朱辉的近前,哀求道:“请朱总旗千万不要冤枉好人,如果你信不过汤大官人,那条巡逻船的老人可以作证,为了搭救张敏儿和吴莲二位小姐,我和汤大官人才遭绑架。” 汤景放声大笑,拍着陈元化的肩膀讲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以为朱公子不认识胡九官吗?” 在这紧急关头,朱辉也没空再搭理他们,让官兵控住了这艘货船,把他们送回了码头,他还得继续沿江搜捕…… 胡九官等人沿着峡江游累了,忽然发现江面上停着一艘大船,便悄悄爬了上去。 原来,这正是黄炳文的楼船,把八个人质抓到手,昨晚就把他们塞进了底舱,天一亮从下关码头启航,计划走镇江转入运河,两天后即可抵达京城。 自打从松江府回来,黄炳文还没合过眼,早已累得头晕眼花,启航之后,便让铁牛负责指挥,他带了个翠花楼的窑姐,躲进二层船舱睡觉去了。 这艘船到了七里洲附近,就被追来的巡逻艇给拦截了下来。 扮作道士的铁牛并不知道官兵在搜查什么,他倒是没再狐假虎威,客客气气地给他们每人十两银子,又把朝天宫的度牒拿给他们看,十分积极主动地配合官兵检查,声称是清一真人派他们到江北去办事。 既然是朝天宫的船,巡逻官兵也就没再为难他们,于是,铁牛就开始打听江上到出了什么事。 听说神机营配合锦衣卫总旗官朱辉办案,月空长老也来了,铁牛吓得够呛,没敢轻易去打搅黄炳文,不敢再往前走了,但此刻他们也回不去,只好把楼船停在了江心洲后的峡江。 四个海盗爬上了楼船,先干掉了两名放哨的保镖,非常娴熟地施展暗器,把甲板上歇息的水手全部杀死,接着,他们进了驾驶舱,直接用绳子勒死了两个舵手。此刻,铁牛正在二楼船舱里喝茶看书,一点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危险…… 躺在逍遥椅上的铁牛手执书卷,喊道:“红儿、红儿,再给爷沏杯茶来。”这时,海盗用飞镖杀死了舱外的两个保镖。 在一旁伺候的红儿过来沏茶,却被铁牛一把抓住了双手,他一手抚摸着趴在怀里的红儿,另只手握着书卷,笑着骂道:“他奶奶的吴襄,不是俺瞧你不起,你个王八蛋要是能写出这样的书,我他娘的就不姓牛了!” 话音刚落,胡九官甩出一枚飞镖,直奔铁牛的面门而来,与此同时,他突然抱起红儿一顿乱亲,这枚飞镖正中红儿的后脑勺…… 红儿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死在了铁牛的怀里,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四个满身血污的壮汉,手执弯刀杀进了船舱…… 大喊一声“不好”!铁牛搞不清这几个人什么来路,也不敢多问,就在海盗杀来的瞬间,他飞身越过船舷,一头扎进了峡江…… *************************** 本篇行将结束,对此做个总结:大明盛世,工商业的迅速发展,将其经济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富贵奢侈的金陵城内,看似欣欣向荣,暗地里却是暗潮汹涌,贪污**处处皆是。官场黑暗,变化无常,好多人为了金钱名利互相算计,不择手段。却不知到头来,富贵荣华如烟去,只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本章完) 第157章 金陵金梦 72、峰回路转 铁牛跳江逃走后,胡九官等人又爬到第三层,此刻,黄炳文还在酣睡之中,他身旁的那个窑姐刚刚睡醒,揉着迷离的双眼,突然发现闯进来四个黑衣大汉,吓得惊叫了一声,钻进了黄炳文的腋下。 被惊醒的黄炳文下意识地去摸佩刀,却发现没带在身边,误以为是沿江搜查的官兵来了,高声问道:“好大的胆子!你们是什么人?” 海盗哪管他这一套,上来挥刀就砍,那个美人躲闪不及,惨死在了刀下。 这时,黄炳文借机滚落下床,哆哆嗦嗦地讲道:“在下乃是东厂掌刑官黄炳文,各位好汉,只要饶我一条性命,你们想要多少银子,请只管讲来。” 他们本来就是被重金请来,专门行刺黄炳文的,听说眼前的这位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由于陈元化还没给他们兑现佣钱,就被官兵给抓走了,即便现在杀了黄炳文,将来可能连佣钱都拿不着。 自从在朝鲜釜山被马五赶走之后,胡九官等人回到伊岐岛重操旧业,由于失去了强势的首领,又加上人心思变,就算当海盗,其实也不容易。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林风窝藏的那笔巨款,就在这次来南京的途中,他们还听陈元化说过,东厂掌刑官黄炳文担负着海外寻宝的重任,手中或许握有林风藏宝的秘密。 想到此处,胡九官把他给拽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此刻,黄炳文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沉寂了片刻,胡九官微微一笑,问道:“你说你是东厂掌刑官黄炳文,有何为证?” 黄炳文的腰牌抵押在了朝天宫,身边也没个证人,更搞不清这伙人的来路,满脸狐疑地问道:“各位好汉,请问你们是哪一路的? “先不用问我们,你如何证明自己是黄炳文?这对我们很重要。”胡九官答道。 根据这几个人的打扮和长相,首先判断他们肯定不是官兵,又不是铁牛那种本地的泼皮,越看越像从海外逃回来的海盗,黄炳文试探着问道:“请问你们可认识松浦信昌和松浦信盛?呵呵,本官告诉你们,二位松浦先生被应天巡抚海瑞当成倭寇,给关押在大狱之中,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请你们到南京找海瑞算账去吧。” 从这几句话听得出来,此人定是黄炳文无疑,于是,胡九官放下了屠刀,将他一脚踹翻在地。 不明就里的黄炳文趴在地上哀求道:“请各位不要误会,本官也很想搭救两位松浦先生,只因海瑞贪赃枉法、包藏祸心,对此本官实乃有心无力,望各位好汉明察。” 胡九官等人不再和他废话,围住他一阵拳打脚踢,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下来,准备扔进底舱,这时,有个海盗发现,下边还关着不少人。 于是,海盗拍着黄炳文的脸想问问,发现刚才打得太重了,他居然昏迷不醒。 一缕阳光洒了进来,张狗儿眯着眼睛往上张望,仿若做梦一般,惊喜地喊道:“九官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这时,胡九官也认出了张狗儿,急忙跳下来给他松了绑,二位松浦先生仿佛像见到亲人一般,激动得哇哇乱叫。 把这三人从底舱里救了出来,忽听吴襄喊道:“狗儿,你结义大哥的大舅哥你就不管了,小心天打雷劈。” 张狗儿抹去脸上的污泥,跳进底舱给大家解开了绑绳,玄德真人、杨公子、史世用、和宋河等人都爬了出来,然后,海盗们把黄炳文给捆起来扔了下去,又重新锁上甲板的盖子。 众人一起上了二层船舱,杨公子发现红儿倒在了逍遥椅上,便上前把她抱了起来,呼喊了半天,发现她已经绝气身亡,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接着,吴襄爬上了三层,看见一个美人躺在血泊之中,急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脸蛋,感叹道:“真是太可惜了……” 这时,忽听杨公子喊道:“吴公子,你快下来看看吧。”于是,吴襄拉起床单,给这个可怜的美人盖上,叹息着下了楼梯,只见玄德真人和宋河正在帮史世用疗伤,胡九官等人手执利刃站在他们的身旁,而杨公子坐在逍遥椅上,手捧一本书卷,看得是津津有味…… 吴襄定睛一看,正是被刘保抢走的那本《**》,没想到在这儿失而复得,他高兴得差点晕了过去…… 等吴襄到了近前,杨公子手指着书中的第三回讲道:“笑笑生,你看、你看,这诗曰:对眼不相识,徐思似有情,杯前交一面,花底恋双睛。在小生看来,这‘对眼’二字,应改为‘乍对’,唐人李中《海上和郎戬员外赴倅职》中云:乍对烟霞吟海峤,应思蘋蓼梦江湄。此处改为‘乍对不相识,徐思似有情’。尔以为何如?” “呵呵、呵呵,就依杨兄所言……” 当这哥俩讨论书中措辞的时候,史世用、宋河和玄德真人提出要下船,胡九官等人当然不干,于是,双方拔刀相向,这下可忙坏了张狗儿,只见他陪着笑脸,在两边不停地斡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两位松浦先生突然发难,把杨公子和吴襄给控制在手,此刻,由于官兵正在沿江盘查,胡九官等人也不想再开杀戒,答应了张狗儿,等过了镇江就放人,但是,那位东厂掌刑官得让他们带走。 与此同时,跳江逃跑的铁牛宛如丧家之犬,他从五马渡悄悄爬上岸,经上元门进了城,先跑到朝天宫去找清一真人,想请他们帮忙调查,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 铁牛拿着朝天宫的度牒,在外面招摇撞骗,联络了很多官绅联名弹劾海瑞,这些恶行早已传进了清一真人的耳中,听说这小子回来了,就准备把他抓起来,于是,道士们在大通明宝殿设好了埋伏。 当铁牛刚走进宝殿之际,突然被几个道士给扭住了胳膊,但他确实有膀子力气,一看不对劲,急忙挣脱开来,一口气跑到大成殿丹墀,混进了成群的香客之中…… 逃出朝天宫的铁牛突然意识到,这次把祸惹大了!他也不敢再回连杨记钱庄,狼狈不堪地来到了十八坊,在鸡鹅巷找到了曾经一起卖菜老伙计,打算在此躲避几天。 在神机营的帮助下,朱辉救下了汤景和陈元化,继续沿着长江两岸搜查了一整天,依然一无所获,官兵在燕子矶和水胜关设置关卡,继续盘查可疑的船只,直到天黑,朱辉等人才收队回营。 张千户判断,匪徒劫持了这么多人质,也有可能还没离开南京,劝朱辉等人赶紧进城继续搜捕,大家谢过了张千户,便一起回到汤府,吃饭时才知道,这两位镖师居然和黄炳文相熟,他们都曾同在一家镖局干过,十分清楚黄炳文的底细,提供很多有价值的线索。 匆匆吃完了晚饭,朱辉和两位镖师不辞劳苦,连夜奔跑了十多个地方,依然没有找到黄炳文的蛛丝马迹。 接下来,他们又寻找了一整天,无论是城里还是长江沿线,竟然没有一丝线索,到了半夜才回汤府。 何氏夫人早已备好了酒菜,三人吃完了饭,朱辉带着二位镖师去歇息,出门时正好遇到了陈元化和汤景。 陈元化一看见朱辉,马上给他跪下了下来,哀求道:“老弟,一定得把二位松浦先生给救出来,我全家老小都还在平户城,哥哥的身家性命全靠你了!求求你……” 朱辉急忙把他搀扶了起来,问道:“老哥哥,你今后有何打算?” “汤大官人正在设法营救沈琦,沈家愿意把月瑛小姐嫁进汤府,很快就筹措到一大笔银子,我这正在和大官人商量,借助沈家的财力,我们在南京开办一家钱庄……”没等陈元化把话说完,惊慌失措的汤景拉起他就走,显得十分尴尬。 朱辉追了过来,甩手给了汤景一记耳光,汤景躲闪不及,捂着脸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 这时,忽听婉兮喊道:“史班头回来啦。”于是,朱辉没再搭理汤景,急忙跑到了府门外,只见风尘仆仆的老汤诚,正在搀扶着史世用下了马。 史世用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朱辉迎上前去,二人把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婉兮激动地念起了菩萨保佑。 这时,朱辉过来躬身施礼:“拜见汤诚爷爷。” 老汤诚牵着马点头答道:“孩子,放心吧,他们全都在黄渡港下了船,老朽怕家里人担心,就陪着史班头先回来了。” 史世用接着讲道:“真是恶人自有恶报,胡九官等人抢了黄炳文的船只,铁牛跳江逃跑了,松浦信昌弟兄被解救之后,却恩将仇报,他们劫持了杨公子和吴公子,想把我们都带往宁波,船到了太仓黄渡港,宋侠士和张狗儿勇斗海盗,迫使胡九官放我们下了船,但那位东厂掌刑官黄大人,却被海盗给带走了。” “请问哥哥,张狗儿现在何处?” “狗儿不放心他的货栈,回松江府去了。” 听说史世用回来了,何氏夫人出来迎接,一见到老管家汤诚,顿时羞愧难当、泪如雨下;老汤诚不计前嫌,急忙好言相劝…… 铁牛的母亲听说儿子跳了江,脸上没有一丝悲伤,跑到厨房去给他们做饭,心中默默念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收了这招天杀的孽障吧…… 次日清晨,老太太带着韩小玉正准备出门,何氏夫人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夫人,虽说府上家大业大,也得省着点过日子,我平时在织坊帮忙,不知家里的情况,昨晚做饭时,我到厨房一问才知道,她们平时买的菜,比我在十八坊买的贵出很多,呵呵,我带着小玉到鸡鹅巷去看看,那边有个我的老邻居,今后就让他给府里送菜吧,肯定比现在买的便宜。” “谢谢老人家,你替我们想的真周到,这几天咱家的事太多,你先好好歇歇,哪儿都别去了。” “请夫人放心,买完了菜,我回织坊帮忙也不迟。”说罢,老人家拉起韩小玉就往外走。 二人来到了鸡鹅巷,老人发现此地早已物是人非,在菜市场打听了半天,也没有找着那位老邻居,又不想白来一趟,便决定买些菜回去。 老人精挑细选,把一捆捆蔬菜拿给菜贩去称,她自己干过小买卖,知道其中的猫腻,看出了菜贩子的腰间藏着块吸铁石,强忍着没有发作,却对每捆菜一两、一钱的开始计较…… 气呼呼的菜贩子忍不住说了几句难听话,韩小玉立刻拔出宝剑,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这时,呼啦一下围过来很多人,全都等着看热闹。 菜贩子一看不好,偷偷对伙计递了个眼神,于是,这个伙计便急忙跑了出去,来到了一间窝棚,气喘吁吁地喊道:“牛哥,快起来,有人到我家找事来了。” 铁牛晃着大脑袋起了床,骂道:“谁他娘的敢来找事?走,让俺去看看。”说着,他穿好了衣服,跟着伙计来到了菜摊。 “我问你,你还算不算个买卖人?乡亲们都来看看,他在腰间藏着的是什么?”老太太说着,就把那块吸铁石给掏出来,引起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 “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为何这称是十六两为一斤?” 哑口无言的菜贩子暗暗叫苦,盼着赶紧来人,把这个难缠的老妪给轰走。 老人抓住菜贩子的衣衫,抑扬顿挫地讲道:“老祖宗是有讲究的,这一斤十六星,代表着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再加上福、禄、寿三星,北斗七星主亡,南斗六星主生,福、禄、寿三星主你的终身,你懂不懂?人在做,神在看,老天爷正在天上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少给人家一两,少的是福星,少了二两,减禄、减寿,做人不能昧良心,难道你爹娘就没教过你?” 看热闹的连声叫好,听着这么熟悉的声音,铁牛顿时愣住了,突然,那个伙计把他往里一推,喊道:“还不赶紧把这老不死的给撵走!”就这样,他一下子栽倒在了母亲的近前…… 老人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急忙松开了菜贩,往后退了几步…… 此刻,铁牛想起了母亲在栖霞寺的那番话,又想起自己在舟山岛上遭人耻笑,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急忙爬了起来转为跪姿,喊一声“娘”,便扑进了母亲的怀中…… 菜贩子傻眼了,看热闹的陆续散去,老人含着热泪,把儿子给捆了起来,和韩小玉一起把他带回了汤府。 一看见铁牛,朱辉浑身打起了哆嗦,带着满腔仇恨,上来就把他摁倒在地,这时,汤景也扑了上来,哭喊着可怜的月儿,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铁牛捂着脸哭着喊道:“月儿、我那可怜的好妹妹……” 何氏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搀扶着哭晕了的老人回了二进院,这时,月空长老上前拉住汤景,搀扶起了铁牛,把他带进了倒座房。到了午饭时间,婉兮来喊他们去吃饭,隔着门缝往里面观瞧,只见铁牛耷拉着脑袋如泪人一般,跪在地上念念有词…… 婉兮没敢去打搅他们,回到了门房,过了大约一刻钟,发现月空长老带着铁牛要出去,急忙出来问道:“师父,你们这是去哪里?” “阿弥陀佛,老衲去劝诫他手下的弟兄,请不必担心。” 婉兮放心不下,劝道:“师父,请等一等,我去给婶婶说一声,跟你们一起去吧。” “婉兮小姐,不必了。”说着,月空长老出了府门。 发现婉兮跟了出来,月空长老转身微笑着念道:“我是仙蓬旧主人,一生常得自由身;退归自合称山长,变化犹应侍帝晨;得酒不妨开口笑,学人难作捧心颦;垄中且复随缘住,又见湖边草木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铁牛点头讲道:“长老说的是,要是能重新做人,大家有个好的营生,哪个愿意整天把头悬在裤腰带上。” 于是,婉兮停下脚步,不停地念道:“自由身、自由身……” (本章完) 第158章 金陵金梦 73、河清海晏 傍晚时分,宋河带着吴襄、杨公子和玄德真人回到了汤府,就在大家聚在客房聊天时,朱辉把陈元化悄悄叫了过来,想让他陪着自己去趟宁波,把那罪大恶极的黄炳文抓回归案。 史世用和宋河都不放心,非得要陪同前往,婉兮也不甘落后,朱辉倒也不反对。 就在婉兮备马之际,何氏夫人把宋河拉到了一旁,轻声问道:“你看看婉兮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宋河傻笑着答道:“婶婶说笑了,她的武艺不在我之下。” “傻孩子,你再仔细看看,她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呵呵,这段日子她的胃口应该不错,好像胖了点。” “你可真糊涂!婉兮现在有了身孕。” 宋河顿时脸一红,瞪大了眼睛,急忙跑上前来,拉住了婉兮的双手,兴奋地讲道:“大小姐,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婉兮甩开了宋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想跟我比试、比试?” 此刻,脸红脖子粗的宋河激动万分,趴在她的耳边答道:“咱们全真教即将后继有人,你哪儿都别去,不管这一趟能不能抓到黄炳文,等我回来咱们就进京,在全真宫操办咱们的婚事!” (全真宫就是今北京的白云观) “你在说什么?”婉兮顿时大吃一惊,却忍不住捂住了肚子。 这时,前来送行的汤景也看出来了,忍不住跑到婉兮近前,大声教训道:“你的婚姻大事,得由我们汤家做主,不是你想嫁谁就嫁,哪还有没有王法家规?” “请叔叔息怒,婶婶早已烧掉了蓝家的卖身契,我如今已是自由身。”婉兮说着,眼睛一红,想起了妹妹清扬,低下头念道:“妹妹,我们终于自由了,一生常得自由身……” 汤景接着问道:“你走了,谁来看家护院?” 这时,老汤诚上前深施一礼,答道:“少爷,听夫人说,你今后只负责织坊的生产,陈掌柜即将关掉他在宁波的生意,到南京来帮你开办钱庄,出洋贸易,交给了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父。那么我们这些老兄弟,就不必在黄渡港待着了,全都回来看家护院,咱们不能耽误了人家兮儿的青春!” 听见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家人来给婉兮求情,汤景无言以对。 朱辉也很激动,拦住了宋河,讲道:“好兄弟,你也别去了,带上婉兮回京城吧。” “那怎么行?将来我们还得宣化四海,与西洋人一比高低,让全真教派名扬天下。” “你跟我来南京已有大半年,家里人肯定替你操碎了心,带上婉兮一起走吧。” 朱辉的话音刚落,只听吴襄跑出来喊道:“宋侠士,我和杨公子一起陪你回去,等我再写一部名扬天下的千古奇书,就跟着大家漂洋过海,到那世外桃源之地,传扬我们中华儒释道之文明。” 杨公子跟着赞道:“凭着吴公子的大才,陪我在京城吟诗作赋,作那流芳千古的文章,呵呵,一定能在那群纨绔子弟的面前鹤立群鸡。” “杨公子,你那钱庄还开不开了?大舅哥,沈家的千金你也不要了?”朱辉不解地问道。 杨公子一脸不屑地答道:“开钱庄多俗!从家带来的银子,全被黄炳文这王八蛋给败光了,我准备把杨记钱庄,转让给汤大官人和陈掌柜,他们将来赚了钱,别让吴公子和我饿着,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在坐牢时,月瑛姑娘曾去探监,不管我将来混得怎么样,她都愿意陪我浪迹天涯,如今有了杨公子照应,我更加自信,将来不会让月瑛姑娘吃苦,沈家大可以放心了。” 听罢吴襄的这番话,汤景摇头叹息道:“唉,又一朵鲜花插在了……” 知道从汤景的口中说不出什么好话,朱辉急忙接住了话茬讲道:“大舅哥,京城西便门有座小院,送给你了,也不能让你寄人篱下不是?” “真的?”吴襄兴奋地问道。 “真的,回头就把房契拿给你。”朱辉答道。 婉兮已经给备好了马,史世用、朱辉和陈元化过来接过马缰,正准备出发时,忽然发现汤府门外来了一大群泼皮无赖,大呼小叫着让汤大官人给口饭吃…… 看得出来,这伙人全是跟着黄炳文作恶的混蛋,朱辉、史世用、宋河和婉兮等人怒从心头起,挥动兵刃便准备杀掉他们,不明就里的何氏夫人打着哆嗦,跑上前来拦住了朱辉等人,这时,在附近巡逻的官差也到了,他们抡起水火棍,就要驱散这伙人…… 忽然,从人群后走出了月空长老,只见他拦住了官差,高声念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稍安勿躁,汤记织坊还能用多少人?咱们得等着让汤大官人算一算,若是一时安置不下,也不要着急,容老衲再想办法……” 听到此处,汤景就想开溜,铁牛的母亲缠住他问道:“汤大官人,咱们织坊还能再用多少人?” 汤景跺着脚答道:“一言难尽!我要是还有钱,就能把北门桥外那几处荒置的作坊,全都租下来;这些人我都能收下,真可惜、唉,我真的没钱了!” “大官人,只要给他们口饭吃,没人愿意出来作恶……” 没等老人家把话说完,汤景气得扭头就走,这时,朱辉拦住了他,问道:“叔叔,租下北门桥外那几处荒置的作坊,需要多少银子?” “一百万两!”汤景说着,忽然想吴莲的那笔钱,极有可能在朱辉之手,于是,赶紧停住了脚步,把眼一瞪,一字一顿地讲道:“一百一十三万一千两,少一文也不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叔叔,你等一等。”朱辉说着,扔下了手中的绣春刀,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卧房,拿出了吴莲给他的那个锦盒,来到了汤景近前,讲道:“叔叔,你来点一点吧,这是一百一十三万一千两,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将来钱庄给的利钱,都算你的,明天我便让莲儿替你兑现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吴襄口吐白沫,瞬间就晕倒在地…… 朱辉赶忙把大舅哥给抱了起来,掐住他的人中,轻轻拍着他的脸,喊道:“哥哥、哥哥,你快醒醒。” 过了一会儿,吴襄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我的个亲娘,难道真有这笔钱?” 这时,陈元化发现汤景手捧着锦盒,激动得浑身打哆嗦,便来到了他的身旁,问道:“汤大官人,既然如此,还不快去给大伙讲几句?” “你、你去吧,我、我不知该、该说些什么才、才好……” 于是,陈元化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对着这伙人高声讲道: “各位兄弟,请大家安静,鄙人乃是汤大官人的合伙人,我们即将接手杨记钱庄,马上就把北门桥外那几处荒置的作坊,全都租下来,你们将来都是汤记织坊的人,每月会有月钱,五月节、八月节、春节还有红包,只要好好干,将来娶妻生子、养活一家老小,应该不在话下,今后,希望你们好好孝敬父母,如果家有了难事,给钱庄说一声,就能给你提供借款,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听罢全都跪倒在地,感谢声响彻云霄…… 热泪盈眶的铁牛跪在月空长老的面前,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起身讲道:“弟兄们,长老是不会骗我们的,现在相信了吧,你们全都先回家等着,汤记织坊会通知大家前去登记。” 等众人散去后,铁牛来到史世用的近前,讲道:“史班头,我先带你去抓捕那伙东厂番役,然后跟你到衙门投案自首。” 看来,今天是走不成了,于是,朱辉陪着史世用来到了衙门,召集了数十名差役,在铁牛的带领下,包围了杨记钱庄。 由于黄炳文自以为稳操胜券,他把东厂番役全都留在了南京,让他们等着京城的好消息,以便配合刘公公抓捕海瑞。 铁牛独自一人进了钱庄,告诉这伙东厂番役,黄炳文已被海盗抓走了,现在,所有的人质都落在了海瑞之手。 这伙人本来还做着升官发财的春秋大梦,听罢这个消息,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等史世用和朱辉带着官差进来抓人时,没一个人敢反抗,全都乖乖束手就擒,铁牛也在衙门归了案。 次日,在陈元化的陪同下,朱辉和史世用来到了龙门客栈,发现两位松浦先生还没走,但胡九官等人却没敢在此停留,早就押着黄炳文走了。 两位松浦先生平安无事,陈元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不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彻底脱离林风海盗集团,给商团新首领马五留下一封信,便收拾行囊离开了龙门客栈,跟着朱辉和史世用回了南京。 在吴莲的帮助下,汤景从兴记钱庄兑现了银子,租下了北门桥外两处荒置的作坊,把织机的数量扩充了两倍,安排铁牛手下的那些弟兄,在此安居乐业…… 五月下旬,海瑞从松江工地回到南京,把朱辉和史世用等人请到了家中,亲手宰了一只老母鸡,招待大家好好吃了一顿…… 上元县令按照程序,把《西游记》和《**》上交给应天府,海瑞否定了黄炳文对这两本书的指控,给内阁首辅大学士高拱写了条陈,建议不要让有伤风化的书籍流落民间,算是把这桩文字狱案给压了下去。 根据朱辉和史世用提供的案情,海瑞专程进京一趟,给成国公老王爷做了详细汇报,为了不把丑闻传扬出去,锦衣卫衙门宣称,黄炳文在海外办案时因公而亡。 应天巡抚衙门释放了沈琦,铁牛被判了一年的劳役,唯一遗憾的是:就在吴襄准备迎娶沈月瑛时,沈老员外去世了,只能把喜事往后再拖几天…… 四海升平、河清海晏。 在兴记钱庄庞尚鹏的大力协助下,海瑞圆满地完成了丝织采办的任务,生丝的价格相比往年提了价,衙门的支出却比历年来都少,而且付给百姓的都是现银,各地桑农织户皆大欢喜,江南百姓的脸上乐开了花…… 只是让那远在京城的大太监黄锦、还有那江南织造局的刘公公等人,全都恨得是咬牙切齿。 秋高气爽的日子,朱辉、史世用、杨公子和吴襄等人,陪同宋河、婉兮夫妇乘官船前往京城…… 半年多不见,儿子领回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宋河的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给他们在全真宫操办了婚事,朱辉和史世用当伴郎,大家全都喝高了…… 在罗阿敏和陈元化的帮助下,拿到了海盗在沿海各地据点的名单,王冲陪着朱辉和史世用,前去拜见成国公老王爷,二人得到了嘉奖。 由于还没到全面收网的时候,成国公老王爷责令朱辉留在南京,继续负责罗氏姐妹的安全,并监视陈元化和汤景等人,录用史世用为锦衣卫千户,留在京城受训,准备把他派往辽东。 阿娇时常溜出徐家庄园,到松江府来找张狗儿,打听其父徐鲲的下落,却每每失望而归,回到家中以泪洗面,盼着她父亲能早日回家…… 徐张氏还是经常来南京,在应天府巡抚衙门状告汤景,但海瑞依然以证据不足为由,而不予立案,继续和前首辅大学士徐阶较劲,逼着徐家退田、退佃。 每收到一封海瑞的来信,徐阶便会做出姿态,把一些田产退给佃户,那些豪门士绅都在看着徐家,只要徐家退、他们也就跟着退…… 海瑞在江南的施政措施深得民心,但他仍旧没有任何积蓄,每日白菜豆腐加咸菜度日,操持政务日理万机…… 张敏儿、吴莲都在织坊当工人,只因不能经常见到夫君而有怨言,铁牛的母亲经常安慰她们:吃得今日苦,方享明日福…… 刚过了年,婉兮产下了个大胖小子,等孩子过了满月,宋河夫妇便辞别了父母,带着孩子又回到了南京…… 汤记织坊的数千部织机、织出了万段锦绣,经下关码头,源源不断地运往太仓,过了三月三,由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带队,刘镖师、马镖师充当保镖,韩小玉、宋河、净空、净明等人学习当水手,大海船满载着汤记丝绸,从黄渡港出发沿吴淞口南下,经南汇前往杭州湾,穿越舟山群岛再南下,从六横岛驶入大东海,在茫茫的大洋上航行十天左右,抵达日本堺町,交货给陈申和林文静,所赚取的利润,将来用作远航新大陆的川资路费。 春暖花开,汤府一片祥和,婉兮经常抱着儿子去串门,和罗阿敏谈谈育儿经验,倒也其乐融融…… 阿萍和汤家三姐弟在一起玩耍,经常把满周岁的阿莹和小婴儿宋刚,弄得哇哇啼哭,这时,朱辉就会把他们给轰走,只要看见朱辉和阿萍在一起,汤琼就会撅起小嘴,气得躲在一旁生闷气……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因害怕胡九官等人把自己给杀了,黄炳文谎称知道林风藏宝的秘密,被这伙海盗给押往了伊岐岛。 他们驾驶着小船,从一座荒岛跑到另一个座岛,不停地奔波,蓬头垢面的黄炳文显得面黄肌瘦,每天都在胡九官等人呵斥下,开始了他的寻宝生涯…… 夕阳下,如乞丐般的黄炳文迈着沉重的步子,爬上了一块大礁石,遥望着苍茫的大海,忽然,在他眼前出现了一片海市蜃楼:依稀看见了当年的那个英俊少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苦心钻营终于当上了锦衣卫,报了家仇、雪了己恨,官越做越大…… 凄风苦雨中,如山般的海浪朝他袭来,心有不甘的黄炳文仰天长啸:老天爷!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很努力,我很上进、我要发财、我要升官…… ************************************* 题外话 人生万变皆有因,世事如棋局局新…… 本书围绕于此的各色官僚、豪富、世家子弟、海盗……等等各色人等粉墨登场,多条紧密相关的剧情线索,就好像齐头并进且又不断串联的丝线。在朱辉这一个梭子的贯通之下,编织成了一幅成色极佳的锦缎。同时,对金陵风土人情和世俗的一些细节描绘,让整个事件开展区域极富画面的层次递进,完整的再现了这一历史时期,这一历史地点的相关情况,造成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对于本书中的反派黄炳文,想当年他也是个一腔热血,敢爱敢恨的少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苦心钻研做了锦衣卫,报了家仇,雪了己恨,官越做越大。最后误入歧途,为了名利机关算尽,沦落为乞丐。有暗就有明,文中正义勇敢的朱辉、女中豪杰许灵儿、青天大老爷海瑞等人的的存在无疑是黑暗官场上注入的一缕清明,正是有了他们才使得故事的结局皆大欢喜,河清海晏。 官场黑暗,变化无常。海瑞调任应天府之后,在第一卷中已经有过交待。罗氏姐妹被海盗林风救走了,王冲、郭奕和许灵儿等受到了连累,汤记织坊及兴记钱庄更是遭到了东厂势力的残酷打击,月空长老率领玄德真人师徒、宋河婉兮夫妇、以及韩小玉、张敏儿和吴莲等人出海东洋贸易。那么,汤琼、汤瑶姐妹到底被何人所救?汤景及何氏夫人的命运如何?朱辉能否逃脱锦衣卫的羁押?黄炳文的命运又将如何?远航新大陆宣化四海的计划,还能否得以实现? 题外话 人生万变皆有因世事如棋局局新…… 海瑞调任应天府之后,在第一卷中已经有过交待。罗氏姐妹被海盗林风救走了,王冲、郭奕和许灵儿等受到了连累,汤记织坊及兴记钱庄更是遭到了东厂势力的残酷打击,月空长老率领玄德真人师徒、宋河婉兮夫妇、以及韩小玉、张敏儿和吴莲等人出海东洋贸易,那么,汤琼、汤瑶姐妹到底被何人所救?汤景及何氏夫人的命运如何?朱辉能否逃脱锦衣卫的羁押?黄炳文的命运又将如何?远航新大陆宣化四海的计划还能否得以实现?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唐船第三卷之暗战》及《唐船第四卷之海上丝路》 (本章完) 第159章 暗战 1、大闹武科场 木兰花词 长路漫漫雾茫茫,国仇家恨不可忘,情难断,心未凉,只盼团圆好还乡 巾帼红颜自当强,驰骋万里为振邦,青史悠悠祭英魂,不让阴风越重洋 ************************************************************************ 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春,许灵儿和努尔哈赤一起逃出总兵府,离开抚顺城时二人分了手。 遥望着许灵儿的背影,努尔哈赤高声喊道:“姐姐,女真人不会忘记你的恩德,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 辞别了努尔哈赤,许灵儿穿越这白山黑水之间,经辽东、跨过鸭绿江进入了朝鲜…… 七年前,许灵儿带着父亲和朱家父子从堺町归国,途径朝鲜旧王京,遭遇日本商人小西隆佐和海盗集团的洗劫,导致四人失散。许仪后和朱均旺被海盗挟持到了日本;她被朝鲜全罗道的武举李舜臣所救,又遭汤景等人追杀;策反汤景之后,派他前去追赶朱辉,二人在辽东相遇,历尽千辛万回到了南京。 再次途经朝鲜古王都开城,许灵儿寻觅当年的那家饭馆和客栈,发现此地早已物是人非。 如今,海盗集团布下的的窝点已全被肃清,只待到从日本国救出父亲,便可以返回老家江西吉安县桐坪乡,陪着老父亲安度晚年…… 来到了全罗道境内,路过遭遇汤景等人截杀自己的这片树林,在许灵儿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位英武洒脱的后生,仿佛听他正在慷慨激昂历数千古名将:孙膑、白起、李牧、韩信、卫青、关云长、李靖、郭子仪、岳飞、戚继光、李成梁、李如松…… 当听到最后这个名字,许灵儿顿时打了个冷颤,但李舜臣仍在如数家珍般地讲道:如松大人于嘉靖四十三年武举夺魁,高中恩科武状元,初为指挥同知,立下赫赫战功,迁署都督佥事,今为神机营右副将,驻防山西,嘉靖四十四年娶妻夫人马氏、嘉靖四十五年纳吴氏夫人为侧室…… 想到此处,许灵儿的脸涨得通红,她知道,这时李如松已经回到抚顺,或许李成梁正在对素儿和荣儿大发雷霆,总兵府上下定是闹得翻天覆地,此刻,大家全都在埋怨自己不辞而别…… 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下了路,穿过了那片小树林,许灵儿来到了李舜臣家门外,只见院门紧闭、铁将军把门,找邻居一打听,才知道他进王京赶考去了。 李舜臣的志向是以如松为楷模,期望武科及第后,将来成为一代名将,许灵儿不禁为他默默祝福,离开了小村庄,朝着京畿道方向而去。 武举大比之年,朝鲜王京热闹非凡。许灵儿进了城,在武科场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期待能看到李舜臣武科场夺冠的那一幕。 次日一早,她便来到了武科场,只见门前旌旗招展,举子们骑着高头大马正准备入场。 武科场地势宽阔,周围有一丈多高的围墙,设有东西南北四个门,只留南门出入,两旁有数百名披挂整齐、手执刀枪的将官把守,看热闹的人们全都聚集在南门外,把这儿围的是水泄不通。 天近卯时,场内外号角齐鸣,咚、咚、咚三声炮响,主考官传令:“各位赶考的举子听着,时辰已到,请各位列队进场。各道府县的举子进场之后,站到本县旗号下候考,违令者重责不贷! 武科场南门洞开,举子们催坐骑、抖嚼环率先入场,看热闹的人们齐声欢呼,如同潮水般的也跟着涌了进来。 许灵儿始终在盯着李舜臣,却没有轻易打搅他,只见他头戴黑缎子扎巾,胯下枣红马,穿一身黑缎子紧袄裤,腰扎大红丝鸾带,外罩一件黑缎子英雄氅,脚踏薄底快靴,手握一柄亮银枪,催马行走在武举的队列里,显得气势轩昂。 忽然,场外又传来了三声炮响,随着一声“主上驾到!”霎时间,密密匝匝人群急忙回避,闪出一条道路,两排全副武装的卫队分立两侧,只见朝鲜国王宣宗李昖的大轿入场,直奔场内彩山厅而去。 宽阔的彩山厅上立有四扇屏风,屏风前有一张御案,御案上摆有一颗金花状元印。 国王李昖端坐在御案后的团龙靠椅之上,左右各有一张桌子,后面安放着两个金漆太师椅,这是主考和副主考的座位;彩山厅前边,设有丹埠、品级台,是文武百官站立之处,文官全是纱帽圆领,武将们个个盔明甲亮。 在彩山厅东台下,设有进场比武之人的标名处,举子们在这儿挂号登记,写上自己的家乡住处、姓氏名谁;西台之下,摆着两排刀枪架,上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棍、棒、铎、轮,鞭、锏、锤、抓,拐子、流星等十八般兵器。 场中央有块大空地,周围用白灰画了一个大圈,这是正式比武的地方;东、西、南三面插着各府县的号旗,御林军在三面立起了一道人墙,赶考的举子全都站在号旗的下面,只等辰时一到,进场比武夺魁。 武科场院门敞开,观摩比武的百姓涌入场内,许灵儿夹杂在人群之中,在全罗道的号旗下找到了李舜臣。 这时,国王李昖传旨:“鸣炮开考!” 咚!咚!咚!三声炮响,主考官传令:“举子们听真,宣宗加恩科、开考场,不分贵贱,不论老少,今科状元只凭武艺。愿考者彩棚标名,连胜五杰者为状元,代挂帅印。” 经过了三天的选拔赛,今天进入了最后一轮,只要能再连胜五人便可夺魁,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忽然,京畿道号旗下跑出一匹战马,马上之人十分威武,身高八尺开外,头戴一顶紫金盔,身穿紫金甲,内衬一件大红袍,脚踏虎头战靴,坐下一匹黄骠马,掌中擎一柄长刀。 这时,全罗道旗下的李舜臣催马冲了进来,二人相互见过礼,就马打盘旋战在了一处…… 经过十几个回合的较量,李舜臣渐渐占了上风,赢了头一场,接下来,他又连续三名举子的挑战,连战连捷,听到场下阵阵的喝彩声,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 当他战胜了第五个挑战者时,催马围着场地转了一圈,场下的观众沸腾了,他们齐声高呼李舜臣的名字…… 忽然,李舜臣在人群中发现了许灵儿,便急忙勒住了马缰,兴高采烈地朝她招了招手…… 天近午时,又来了第六位挑战者,知道辽东总兵的干女儿为自己加油助威,激动万分的李舜臣越战越勇,还不时地往人群中招手示意…… 许灵儿担心分散李舜臣的注意力,便往人群后退了几步,突然,她觉得轻飘飘的,眼前仿佛天旋地转,有人用块布堵住了她的嘴,还有个人拉着她往外走,这时,全场的观众全被李舜臣精彩的武艺吸引住了,却被没人注意到场下发生的这一幕。 就在两个歹徒劫持许灵儿准备逃离时,李舜臣和对手二马一错蹬,抖动虎头亮银枪,要杀个回马枪过来,无意间朝武科场南门望去,突然发现许灵儿被人绑架,便大叫一声不好!催马便朝人群冲了过去…… 由于事发太过突然,除了李舜臣之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枣红马受惊奔向人群,引起一阵骚动,前面的一些观众被战马所冲倒,受了些轻伤,众人呼喊着闪出了一条过道来,李舜臣快马加鞭冲出了武科场,拦截住了挟持许灵儿的歹徒。 这两个歹徒万没想到,新科武状元居然会冲出场外救人,立刻释放了两枚烟幕弹,顿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此刻,文武百官全都惊呆了,国王李昖站在彩山厅里大发雷霆…… 一队御林军急忙赶来,想把李舜臣拉下马,此刻,他仍在不停地挣扎着,四处寻找许灵儿,直到看见她被一个和尚救走了,这才束手就擒。 此时的许灵儿已经失去了知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被一个黑衣和尚推着往前走,瞬间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本章完) 第160章 暗战 2、他乡遇故知 朝鲜明宗二十年(公元1565年,明嘉靖四十四年),国王李峘病逝,因世子李暊早亡,首相奉先王遗照,迎十五岁的河城君李昖即位,这便是朝鲜王朝第十四代君主,庙号宣宗。 虽然宣宗已经执政十年,始终没有摆脱朝中的党争,士大夫依照在王城居住的区域不同,分为东人党(岭南学派)和西人党(畿湖学派),朋党之间角逐名利、互相攻击,利用权势打击和迫害对方。 朋党以私利而勾结在一起,历来便是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也不能自保。 唐文宗曾叹曰:去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面对北方女真部落骚扰边境、掠夺人口,隔海相望的倭寇不断侵袭,血气方刚的宣宗李昖力排众议,开春闱武科,亲临武科场彩山厅观摩取士,却没想到新科武状元李舜臣中途退场,马踏围观的民众,酿成了一场大乱。 李舜臣被御林军拉下马之前,眼看着许灵儿摆脱了挟持,但依然神志不清,却也不敢大声喊叫,直到她被一个和尚救走,这才停止了挣扎,被五花大绑押到了彩山厅。 两位主考官追问李舜臣,为何做出如此举动?他把刚才的突发事件,简要陈述了一遍。 通过御林军作证,证实了因倭寇绑架了民间女子,导致李舜臣出手相救,却没能抓到倭寇,而那个被救下的女子,也不知去了何处? 端坐在团龙靠椅之上的国王宣宗,没有轻易表态;此刻,身穿红袍、头戴乌纱的东人党和西人党位列两厢,全都在侧耳倾听。 接着,东人党和西人党分别接头接耳,同时都在关注对方的话题,他们对李舜臣冲出武科场救人之举,并无多大的兴趣;至于他救下的到底又是何人?也兴趣全无。只等待着对方出什么牌,自己一方准备好充分的论据,能把对方驳倒也就是了。 未等国王宣宗李昖表态,左边一位大臣出班上奏:“陛下,微臣以为,科举是国家取士的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李舜臣目无尊长、桀骜不驯,将来是一大害,必须割除李舜臣的举子功名,方可端正朝纲,臣建议把李舜臣充军发配、永不叙用。” 宣宗李昖知道了事件的原委,心中的怨气消去了大半,此刻,他知道台下必有一番纷争,便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漫步踱到了彩山厅前。 右面走出来一位大臣,出班奏道:“微臣不以为然,李舜臣凭武艺,战胜五杰,本该为状元,代挂帅印,在接受第六名举子的挑战中,也占了上风,明知此举有可能断送自己的前程,却义无反顾地追击倭寇,营救一个平民女子,实乃侠肝义胆的忠义之士!管子(管仲)云: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本乱则国危。微臣以为,李舜臣才是真正的国家栋梁之才,将来必堪大用,请主上明鉴。” 这时,左边有位大臣出班跪倒,着急地奏道:“主上圣明,圣人云……” 紧接着,右边又出来一位大臣,跪下奏道:“主上圣明,圣人云……” 一会儿的功夫,东人党和西人党全都跪倒在地,相互谴责、吵成了一团…… 果然不出宣宗李昖所料,只见他微微一笑,却没有开口说话,又坐回到了团龙靠椅之上…… 与此同时,神情恍惚的许灵儿感觉四肢无力,浑然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客栈,进了客房倒头便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灵儿醒了,半坐起身来,发现四周漆黑一团,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已经好了,头脑也很清醒,摸了摸自己的行囊还在,知道自己中了迷药,倘若不是李舜臣再次出手相救,可真不敢想象…… 这时,许灵儿忽然感觉口干舌燥,想出去吃点东西,便摸着黑出了客房,客栈里有两盏昏暗的灯笼,却看不见一个人影,此刻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便顺着灯光走到了门房,连叫了几声,值守的伙计出来了,却因语言不通而无法交流。 二人连说带比划,许灵儿才明白现在已是四更天,肯定没有地方吃饭了,准备返回客房歇息,刚一转身,忽然发现灯笼下站着个黑衣人,便下意识的往腰间摸了摸,宝剑却没有带在身边,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黑衣人朝她走了过来,开口讲道:“灵儿姑娘,是我,见到了你随身携带的门牌,才知道你住在此处。” 许灵儿睁大了眼睛,急急忙忙迎上前去,喊了一声“文涛”,忍不住泪如雨下…… 文涛双手合十,低头念道:“阿弥陀佛。灵儿,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意。”说着,便领着她往客房走去。 许灵儿紧跟其后,激动地讲道:“文涛,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今早我也在武科场观看比武,人太多了,没有发现你,直到李舜臣追击挟持你的两名倭寇,我才知道你也来了朝鲜。阿弥陀佛,真是苍天有眼,看来,你和李舜臣……” “你不要再说了……”许灵儿如今已是二十五岁的大姑娘,听到此处,脸上忍不住一阵发烫,急忙制止了文涛。 文涛早就听说过,他们回国时在朝鲜遭遇过海盗,若不是李舜臣出手相救,真是不堪设想,颇为感慨地讲道:“李舜臣文才武略,其志不在李如松之下……”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难,许灵儿已不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疯丫头”,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十分多愁善感,于是,她急忙打断了文涛,尴尬地笑道:“请不要取笑我……” 自从得知李如松早已娶妻生子,许灵儿便对他死了心,此刻,不禁想起了木曾川的那场大战,她和文涛生死与共、携手打退了强盗的进攻…… 二人来到了许灵儿的客房,文涛讲道:“我就住在你的隔壁,现在才四更天,你再去睡会吧。”说着,便要转身出门。 许灵儿深情地看着文涛,突然感觉一阵心酸,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向他倾诉,又有无数个问题,急需从他这儿得到答案,发现他转身要走,便不由自主的讲道:“文涛,来陪陪我吧……” 此时的文涛也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他被岛津义久押往石山本愿寺,刚刚踏入摄津国,便遇到了一名被人追杀的白衣少女,那种似梦非梦的感觉,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为了帮助这名白衣少女,文涛夺过岛津义的弯刀挺身而出,拦住了松永久秀的追兵,最终身负重伤差点死去…… 被死神召唤的文涛,曾记得母亲在临去世前,对他讲过的一番话:儿啊,娘每时每刻都在祈祷,等你弃恶从善的那一天,娘就会求妈祖菩萨去看你,妈祖菩萨能保佑你的一生,妈祖菩萨很灵的,儿啊,你要记住为娘的话,妈祖菩萨很灵、很灵…… 想到这儿,文涛的眼眶也湿润了,点燃了蜡烛,和许灵儿相对而坐,二人却默默无语…… 沉默了半晌,文涛问道:“你可知道暗算你的人是谁?” 许灵儿面色绯红,低头答道:“先让我猜猜……” 如今林风海盗集团已被肃清,全部人马逃亡到了吕宋玳瑁岛,那又会是什么人要劫持自己?许灵儿不禁猜测道:“难道是小西……” “对!是小西隆佐!”文涛说着,叹了口气,接着讲道:“要是早点在人群中看见就好了。李舜臣被官兵绑走之后,我掩护着你回到了客栈,到了客栈门口,又发现了一群小西隆佐的手下,这伙人被我打跑了。” “李舜臣现在怎么样?” “东、西二人党在彩山厅下争论不休,相互撕扯,差点练起了全武行,一方奏请宣宗国王,把李舜臣当做桀骜不驯的乱臣贼子,充军发配,永不叙用;另一方则赞赏李舜臣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必堪……” 此刻,许灵儿十分关心李舜臣的安危,急忙问道:“宣宗国王如何处理这件事的?” “我估计国王早就受够了朋党之争,既没有把李舜臣充军发配,也没有点他当状元郎,当场将其释放,允许他来年再次参加春闱。” 许灵儿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能是因为从李舜臣之口,得知了如松的情况,虽然这个人救了自己两次,但始终对他没任何感觉,这时,她抬起头来深情地望着文涛,顿时想起了如松当年的那份柔情…… 文涛毕竟是出家之人,尽管日本和尚可以娶妻生子,但他却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使命感,因此,必须要斩断自己的七情六欲…… 眼看着文涛如涅槃一般,苦闷的许灵儿轻声问道:“文涛,你为何到了朝鲜?” “灵儿,请叫我南光坊。”文涛说着,便面色凝重的低下头答道:“贫僧受月空长老所托,前去辽东解救汤景夫妇,他们有恩于我……” (本章完) 第161章 暗战 3、往事不如烟 许灵儿曾被海盗劫持长达近一年之久,期间受到了罗氏姐妹和马五等人的保护,林风征战马尼拉失败后,在传教士马克的帮助下,占据了彭加丝兰湾仁牙因河口岸玳瑁港,暂时安顿了下来。 有了这块安身立命之地,罗阿敏开始以死相逼,林风不得不释放了许灵儿、林邵琦和马五等人,他们回到漳州月港,遇到了总兵胡守仁将军,得知自己被锦衣卫除了名。 逗留在月港期间,许灵儿判断,林风所派的水手是倭寇,他们以护送马五夫妇为名,找倭寇来搬救兵,在当地驻军将领冯安的配合下,杀掉了这些秘密使者,释放了与倭寇不共戴天的李成怀。 讲到李成怀奉林风之命,暗中打听洪真人的消息时,文涛突然心头一震,立刻醒悟到,可能许灵儿并不知道洪真人是谁,但可以肯定,洪真人掌握一个惊天的秘密,于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胡守仁将军为了许灵儿的安全,春节刚过,就派冯安把她送往辽东,许灵儿回家乡祭祖后,本想到金陵拜会何氏夫人,却不料想汤景已被抄家,兴记钱庄和汤记织坊就被东厂罚没,出海经商的月空长老等人被困海外,算来至今一年有余,对此情况许灵儿知之甚少,便找文涛打听详情。 “据说,汤景和陈元化合办了一家钱庄,在隆庆四年初,兴记钱庄的掌柜庞尚鹏官复原职,回了京城,于是,他们把兴记钱庄也接了过来,两家钱庄合并,财力极其雄厚,可谓独霸金陵;与此同时,汤记织坊的规模也越做越大,他们把海外贸易交给了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运到堺町卖给陈申和文静。这么大的家业肯定遭人嫉妒,所以,海大人刚一离任,南京织造局刘公公串通新任应天巡抚,首先拿下了陈元化,尽管他已经脱离了海盗集团,但毕竟还有案底。” 许灵儿知道,林风被弟弟文涛前后关押过两次,第二次从朝鲜通度寺逃脱之后,逃回了国内,准备重整旗鼓、卷土重来;若不是得到了陈元化的帮助,王冲等人很难全面掌握海盗集团的据点,便急忙问道:“陈元化后来怎么样?” “陈元化作为勾引倭寇的海盗,被押赴京城西市问斩。”文涛沮丧地答道。 许灵儿记得:当年的文涛幡然悔过,不惜与亲哥哥翻脸,在龟山城疗伤的时候,无论陆云龙如何规劝,他宁可出家为僧,也不加盟锦衣卫。此刻,再想想自己的结局,不禁对他暗自敬佩,沉默了片刻,低声讲道:“文涛,我也不再是锦衣卫了……” 似乎并不意外,文涛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答道:“灵儿姑娘,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更何况一个女孩家。” 许灵儿忍不住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一笑,接着问道:“请问朱辉现在何处?” “据月空长老所言,当时,大家都认为林风已死,罗阿敏被软禁在南京期间,隆庆皇帝驾崩后,海大人曾给成国公朱希忠上书,希望赦免罗氏姐妹,只可惜,没多久成国公也去世了,海大人也被调离南京,他们途径天津卫遇到了我哥哥,把罗氏姐妹给救走了,朱辉受到了连累,被锦衣卫给抓了起来。” 对于这些往事,许灵儿早已知晓,她在辽东时曾听说,如今朱辉成了“逃犯”,却不知他是如何逃脱的?便继续问道:“是何人在京城救了朱辉?那么,他现在又在何处? “朱辉并没有坐牢,只是被监视居住,有两个文人用了本书,居然买通了锦衣卫,趁着看守们看书入迷之际,朱辉自己偷跑了出来。” “如今冲哥和奕儿姐姐安好?” “待会再说他们吧。”文涛微微一乐,接着答道:“灵儿姑娘,先告诉你个好消息,阿市夫人听从他哥哥织田信长的安排,嫁给了北庄的大名柴田胜家,令尊受到了阿市夫人的保护,如今住在他们家,我去过一趟,柴田胜家和阿市夫人都承诺,随时可以把令尊接走。” 知道父亲现在很安全,许灵儿放了心,恨不得能立刻接上父亲返回江西老家,便又问道:“那么,可有朱伯伯和徐鲲的消息?” 文涛颇为沮丧地答道:“我离开比叡山延历寺之后,几乎走遍了东洋列岛,也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沧海桑田,世事难料。担忧朱均旺和徐鲲的同时,不禁又想起了南京城的传说,“倭寇”火烧翠花楼,救走了汤琼和汤瑶,当时,朱辉已被看管在京城,那么,汤氏姐妹又是何人所救?还有汤府中那些女眷,她们的命运又将如何? 许灵儿眼巴巴地望着文涛,千言万语一时难以道尽,越是着急想知道大家的近况,越是不知该从何问起…… 沉默了片刻,文涛继续讲道:“幕府将军足利义昭被织田信长赶出了京都,幕府老臣细川藤孝等人无能为力,一时难以将陆大人的灵柩运回国,目前,王冲和郭奕带着孩子住在龟山城。” “大家现在过得怎么样?”许灵儿问道。 于是,文涛开始娓娓道来:“得知海大人即将调离应天府,月空长老就知道可能会出事,因此,在最后一次出海时,他想把汤景及家眷捎上,只可惜汤景舍不得万贯家财,没有听从长老之言,但韩小玉、婉兮、张敏儿和吴莲等人,全都跟来了,果不其然,商船还没抵达堺町,南京就出了大事。” 许灵儿曾在京都帮文静开过丝绸铺,知道月空长老出海贸易两年来,赚取的白银不下百万两之巨,难道说全都被东厂的那伙强盗抄走了? 这时,就听文涛讲道:“多亏月空长老早有防范,他们这些年赚取的银子,有一半留在了文静之手,因此,现在仍有计划远航新大陆,大家一直在等着国内的消息,直到张狗儿护送汤琼、汤瑶姐妹到了地内町,大家才知道汤景夫妇的下落……” “如此说来,是狗儿兄弟火烧翠花楼,救下了汤氏姐妹?” “对,狗儿对我哥哥很忠诚,他把汤琼、汤瑶姐妹交给了月空长老,就到南洋寻找我哥哥去了。” 对于两年来所发生的一切,许灵儿算是全明白了,这时,天色已经发白,发现文涛满脸倦意,忍不住劝道:“你去睡会儿吧。” 文涛揉着眼睛答道:“不用了。汤景夫妇充军发配到了长白山,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徒,已经去找过了一趟,却没能找到他们,二位师父年岁大了,为了他们的远洋事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再去冒险,于是,决定亲自去一趟,不把汤景夫妇找回来绝不罢休。灵儿姑娘,你多歇息一会儿,天一亮,我就得先走,请你多多保重!” 这时,许灵儿情不自禁扑进了他的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文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情地讲道:“灵儿姑娘,路上千万要小心,虽然海盗据点已被铲除,但倭寇仍旧贼心不死,他们在朝鲜的势力不可小窥。” 许灵儿停住了哭泣,往后仰了仰身,问道:“小西隆佐是否还在效忠猴子?” “不错,织田信长统一列岛没什么悬念,也许他真要废天皇、罢幕府、征大明、降印度,那只猴子便是急先锋,他们才是最大的倭寇!将是我华夏炎黄子孙的心腹大患。”文涛颇为忧虑地答道。 作为天皇家血脉的郭奕,一直还在梦想光复斯波家族的荣耀,准备杀掉仇人织田信长,推举她的舅舅郭国强为首领,想到此处,许灵儿不禁为郭奕的命运充满了忧虑,趴在了文涛的肩上,低声问道:“最近可曾见过奕儿姐姐?” 文涛的脸顿时凝重了起来,将许灵儿轻轻推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语气低沉地答道:“灵儿姑娘,求你件事,你赶紧先去见见王冲夫妇,务必劝阻郭奕不要轻举妄动,如何对付织田信长?是我和郭国强大人的事情,请她一定要切记!” 许灵儿紧绷着嘴唇,深情地望着文涛,郑重地点点头…… “你昨天中了**香,这是我配制的解药。”说着,文涛把一包草药递给了许灵儿,接着讲道:“大洋彼岸新西班牙(墨西哥)有一种香草,俗称鼠尾草,那里的土著人很神秘,他们把这种香草,放在沾满血污的烂泥中发酵,配制出了这种**香,闻一闻就能使人迷失心智,这种毒物来自西洋传教士,已经害了很多人,昨日若是没有这包解药,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许灵儿越发感觉,文涛才是有大智慧之人,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把解药揣进了怀中,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他的双手…… 天色已经大亮,文涛也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松开了许灵儿,道了一声“保重”,转身出了客房…… (本章完) 第162章 暗战 4、巧遇有玄机 许灵儿收拾好了行囊,和文涛同时退了客房,一起离开了客栈。 二人在客栈外上了马,一路上并肩而行,彼此默默无语,出了朝鲜王都的城门,相互招了招手,深情地对望一眼,便各自催马背道而驰。 许灵儿快马加鞭,迎着瑰丽的朝霞,穿过一座座炊烟弥漫的村庄,奔走在通往釜山的官道上,傍晚时分来到了釜山港。 在港区找了家客栈住下之后,许灵儿便来到了码头,联络前往日本的商船。 正当她在码头上四处打听之际,突然发现有个身材矮小的老头,正在指挥一群人往船上运货,立刻认出了此人便是小西隆佐,便急忙转过身躲开了他。 此时,小西隆佐也发现了许灵儿,便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到了她的近前,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深施一礼,笑着讲道:“久违了!灵儿姑娘,感谢主!今日能在釜山港遇到你。” 许灵儿停下了脚步,也微笑着答道:“原来是小西隆佐先生。” “灵儿姑娘,请问你是要回日本吗?”小西隆佐问道。 昨日在朝鲜王都差点遭他们的绑架,许灵儿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现在与这个罪魁祸首直面相对,也想探一探他到底想干什么,便答道:“正是。” 小西隆佐把右手按在了左胸,深鞠一躬,讲道:“感谢主保佑我们平安,灵儿姑娘,如果你准备回日本,就不要客气,明日一早,请搭乘我的货船,我们直接发往堺町。” 许灵儿也急忙还礼,却没有答话,用矜持的目光盯着他,把他看得颇为尴尬。 小西隆佐问道:“请问灵儿姑娘,你住哪家客栈?用不用搬到我们的客栈来住?” 许灵儿摇了摇头,露出神秘的一笑,答道:“谢谢隆佐先生。听说小西家的药铺卖一种**香,闻上一闻就能让人神志不清,像僵尸一样受人摆布,确实挺吓人的,我怕再有人用这种毒物来害我。” “姑娘说笑了,那不过是一些闲人的传说,我做药材生意这么多年,至于闻一下就让人神志不清的药物,呵呵,我还真没见过。”小西隆佐笑道。 发现他还不承认,许灵儿发怒了,也不再跟他客气,立刻拔出了宝剑,厉声喝道:“小西先生,昨日在王都武科场外绑架我的人,就是你家药铺的伙计,他们用的就是**香,难道你还想抵赖吗?” 小西隆佐急忙摆着手笑道:“呵呵,灵儿姑娘误会了,朝鲜王都的那家药铺,虽然挂的是我小西家的幡号,掌柜的却不是我的人。我是信主之人,不会做那些卑鄙的勾当,如果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隆佐给你设宴赔罪,愿主保佑我们这些善良之人,阿门。” 发现在小西隆佐身后站着一群野武士,俗称浪人,许灵儿还是动了杀机,想一剑刺死这个矮老头。 小西隆佐忽然意识到了危险,流露出狡黠的一笑,赶忙往后闪身就跑,口中讲道:“灵儿姑娘,听罢你刚才所言,我也十分震惊,请千万不要误会,在下马上派人去问问,看看是什么人胆大妄为,竟敢违背‘十诫’的圣训,若是真是我的属下,定不会轻饶于他!” 野武士们赶忙前来给小西隆佐解围,许灵儿便收了手,对着他们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这时,小西隆佐先生紧跑了几步,带着那群野武士又追上了许灵儿,絮絮叨叨地解释个没完。 愤怒的许灵儿转身讲道:“小西阁下,我此番回日本,是为了接回我的父亲,回家乡安度晚年,请不要挡着我的道!”说罢,对他们亮出了宝剑。 小西隆佐做出潘然醒悟的样子,惊讶地答道:“哎呀,我都忘了,灵儿姑娘曾经是明国的锦衣卫,我明白了,企图绑架你的人,肯定是以前聚集在秋目浦的海盗!” “难道你和海盗还有来往吗?”许灵儿厉声问道。 小西隆佐显得非常谦逊,点头哈腰地答道:“不敢、不敢,在下谨遵耶稣基督的圣训,绝不会与那些人为伍。只不过,当年秋目浦的林一官出事后,有些人着实可怜,在下收留了不少人,如今,他们也都受了洗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有人贼性难改。” 对小西隆佐的这番话,许灵儿将信将疑,冷笑道:“呵呵,如此说来,那些害人之物还是来自你的药铺!” 小西隆佐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躬身低头讲道:“此药肯定不是来自小西家的药铺,据我所知,这种药来自南洋,若不是听你所言,我还真不敢相信,莫非有人私自与南洋的海盗往来?我一定严厉地追查此事,请灵儿姑娘千万不要误解。愿主拯救那些误入歧途的人吧,那终将悔改的,必会得到主的救赎,阿门。” 许灵儿本来就没打算搭乘他的商船,更没指望他设宴赔罪,既然小西隆佐有这个态度,也就没必要再和他纠缠,便讲道:“谢谢小西阁下。”说罢,便快步离开了码头。 等许灵儿走远了,有个野武士问道:“小西老爷,为何对这位女娃娃如此客气?不如让我去把她杀了吧。” “不得胡言乱语!”小西隆佐生气地答道。 野武士们都低下了头,小西隆佐在他们跟前踱着步,沉默了半晌,问道:“弥九郎(小西隆佐之子小西行长)已经二十岁了,我要把弥九郎培养成真正的武士,你们还有谁想做武士?” 这群野武士全都抬起了头,异口同声地大声叫道:我! 小西隆佐歪着头、踱着步,盯着每一个人的脸,接着问道:“好!既然你们都想成为武士,那么,你们想过没有,谁能帮你们成为武士?” 群情激昂的野武士们大声欢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时,忽听小西隆佐大声讲道:“在尾张国爱知郡中村,有一个叫木下弥右卫门的贫苦农民,他有个儿子叫藤吉郎,生得身材矮小、且形容委琐像个猴子,父死娘改嫁,幼小的猴子四处流浪。如今,他已成了北近江长滨城主,领二十二万石的大名!” 野武士们齐声高呼:“我们都愿意追随小西行长大人,做羽柴筑前守家的武士!” 也不知这伙四肢发达的野小子们有没听懂,小西隆佐走上前来,高兴地拍着每个人的肩膀,对他们一个个赞不绝口,最后,站在大家的面前严肃地讲道: “你们都是弥九郎的家臣,跟随弥九郎杀敌立功,将来都会拥有自己的领地,成为真正的大名。” 发现野武士们的脸上全都乐开了花,突然,小西隆佐把话锋一转,大声问道:“你们可知道,羽柴筑前守的敌人是谁?” 有人说是武田胜赖,也有人说是上杉景胜,还有人说毛利辉元,甚至有人说是德川家康…… 小西隆佐撇着嘴,使劲摇了摇头,接着讲道:“你们说的都不错,不过,这些人首先是织田权大纳言大人的敌人!织田权大纳言大人鸿鹄大志,天下布武,麾下大将如云,将来必然成为天下人。当然,羽柴筑前守大人效忠织田大人,这不用怀疑。如今,他已经是北近江的大名,那么,我问你们,北近江以前是谁家的领地?” (权大纳言:令制官名,正三品。源于中国唐代,后来传至日本、朝鲜半岛、越南、琉球等儒家文化圈的中央集权制国家,又称律令体制) “浅井长政大人的。”有几个人同时答道。 “呵呵,不,浅井长政大人已经升天了,北近江是阿市夫人的!”小西隆佐大声讲道。 “对,是阿市夫人。”有人随声附和道。 “那么,阿市夫人现在哪里?”小西隆佐问道。 “听说织田大人把他的妹妹阿市夫人,改嫁给了北庄的柴田胜家。” 小西隆佐点头讲道:“不错,羽柴筑前守大人大破小谷城时,为了保护阿市夫人和她的孩子,曾三次放弃进攻,派不破河内守劝降,这是为了什么,你们好好想一想?”说到此处,他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众人全都伸长了脖子,想听听到底有什么蹊跷…… 小西隆佐继续讲道:“羽柴筑前守大人大破小谷城,立下了赫赫战功,筑前守大人非常喜爱阿市夫人,阿市夫人的哥哥、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却把她‘赏’给了寸功未有的柴田胜家,那么,你们说说,羽柴筑前守大人会怎么想?” “我要杀了柴田胜家,帮羽柴筑前守大人把阿市夫人夺回来……” “柴田胜家是我们的敌人!” …… 听着这伙人吼吼乱叫,小西隆佐十分生气,大声喊道:“混账!柴田胜家大人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同为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家的大将,你们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再敢胡言乱语,我可就不客气啦!” 众野武士把眼睛齐刷刷盯住了小西隆佐,翘首以盼等着答案。 于是,小西隆佐认真地讲道: “刚才那位女娃娃,她的父亲是阿市夫人的恩人,如今就居住在北庄,受到阿市夫人的庇护,倘若通过这个女娃娃和她的父亲,把阿市夫人从北庄偷偷的接出来,让她心甘情愿的摆脱柴田胜家,嫁给羽柴筑前守,回到她原来的封地北近江,柴田胜家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啦!这样的话,羽柴筑前守大人就成了织田权大纳言大人的妹夫,那么,将来你们跟着弥九郎做羽柴筑前守家的武士,呵呵,你们的心有多大,你们的天地便有多大!” 这时,野武士们算是明白了,有个人惊叹道:“好险,我还以为要杀掉这女娃娃。” 小西隆佐把脸一绷,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呵斥道:“不得随便胡言乱语!” (本章完) 第163章 暗战 5、茫茫天涯路 生怕小西隆佐等人再次找上门来,许灵儿在釜山港换了家客栈。次日天刚蒙蒙亮,她便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到另一座码头去问问,看今日有没有去往平户或博多(今日本福冈)的商船? 正待起身,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许灵儿立刻拔出了宝剑,问道:“请问找谁?” “恩人啊,是我。”一个日本人的声音答道,“我是弥次郎,恩人难道把我忘了?” 许灵儿依然非常谨慎,继续问道:“弥次郎,你为何会在这儿?” “我受文静公子所托,负责在朝鲜的买卖,听说恩人到了釜山,一大早就赶紧跑来了,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去往平户的商船。”弥次郎答道。 隔着门缝往外观瞧,只见弥次郎一手提着个大罐子,另只手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于是,许灵儿便打开了房门。 “恩人,多年不见,我和清姬每日都在为你祈福。”说着,他走进了客房,把东西放到了桌上,取出碗和勺子,从罐子里往外盛汤,接着讲道:“昨日深夜,听说恩人来了,我和清姬高兴得一宿没睡觉,连续找了多家客栈,终于找到了。这炖了一夜的鸡汤,快点趁热喝吧。” “谢谢你们!不过,我已经吃了早饭,马上就要走了。” 弥次郎听罢颇为失望,把鸡汤又放回了桌上,叹道:“唉,都怪清姬,本来昨晚就该来拜见恩人的,清姬说不要我打搅你休息,让我大清早过来给你个惊喜。” “弥次郎,你怎么会知道我来了釜山?”许灵儿问道。 “昨晚在码头上接货时,遇到了堺町的小西隆佐,是他告我的。”弥次郎答道。 果然没有猜错,但不知小西隆佐到底安的什么心?尽管弥次郎一直跟着文静做生意,许灵儿还是倍加小心,接着问道:“弥次郎,你来朝鲜多久了?” “嘿嘿,快两年了,文静少爷和陈申掌柜分了家,我便跟着文静少爷发财,把清姬明媒正娶到了地内町。现在,连茶屋四郎次郎这个混蛋都不敢小瞧我啦,哈哈……” “清姬也跟你来了朝鲜?” “是啊、是啊,清姬也到这儿帮忙来了。她一听说恩人要走,就非要陪你一起回去,其实,她早就想家去看看孩子,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到了码头。” 如果一路有清姬相伴,许灵儿多少放了点心,急忙问道:“那么,搭乘谁家的商船?” “平户城主松浦隆信老爷家的。到了平户,那儿有茶屋四郎次郎家的生意,会有人接待你们的,把你们安全送回地内町。你还不知道,文静少爷的家里现在可热闹啦,来了很多你们明国的商人和法师,有位法师说,我弥次郎将来也能成为武士,呵呵,再过些日子,我也要回去,请老法师帮我取一个好听的姓氏,如若不然,就算当武士也会被人笑话……” “请问小西隆佐家的商船走了没有?” “他们的船天不亮就走了,本来想请恩人搭乘那条船,但我问了小西老爷,他们要在对马岛停留一天,这才又联系松浦老爷家的船,让清姬陪你一起走。”弥次郎答道。 “既然清姬小姐已经等在了码头,那我们也赶紧出发吧。”许灵儿说着,便背好了行囊前去退房。 出了客栈,弥次郎恭恭敬敬地请许灵儿上了马,一手牵着缰绳,另只手拎着一大罐子鸡汤,二人来到了码头附近,只见一个抹着浓妆的日本女人,迈着碎步、笑容可掬地迎了过来。 许灵儿判断,她应该就是清姬,便下了马,笑道:“弥次郎,你真是好福气!” “呵呵,这还不是多亏了恩人,如果我还在渡口码头上摆渡,怎能娶得上高贵的清姬小姐?”弥次郎答道。 清姬来到了许灵儿的近前,将双手平移至左胸前,用右手压在左手背上,右腿后伸、左腿屈膝,低头讲道:“奴婢拜见恩人许灵儿小姐,不能亲自前去迎接恩人,请多多包涵。” 许灵儿急忙还礼答道:“清姬小姐辛苦了。” “清姬,你都安排好了吗?”弥次郎问道。 双手接过来许灵儿的行李,清姬答道:“夫君,请放心吧。全都安排好了,松浦先生已经登船,我们也得快点。” 二人登上了商船,刚在船舱内找个地方坐下,就见点头哈腰的弥次郎,正在和大个子月代头船长聊个没完,并塞给他一包细软,拜托他一路上好好招待自己的客人。 许灵儿发现这个大个子月代头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弥次郎临下船时,把那罐子鸡汤交到了他的手中,朝着许灵儿和清姬招了招手,便独自下了船。 大个子月代头拎着那罐子鸡汤挤过人群,来到了许灵儿和清姬面前,顿时瞪大了眼睛,手一哆嗦,把那罐子滚烫的鸡汤全都洒到了身上…… 清姬捂着嘴生怕叫出声来,许灵儿这才看清,原来他是在南京被抓的两个“倭寇”之一。 大个子月代头顾不上疼痛,双手抱拳,近前一步讲道:“请恕我松浦信昌有眼无珠,不知恩人驾到,请多多原谅!” 许灵儿急忙站起身还礼,答道:“原来是松浦信昌先生,久违了。” 松浦信昌对许灵儿举起了大拇指,客气地讲道:“请恩人和清姬小姐到前舱歇息。”说着,他拎着那只罐子,一瘸一拐的把二人带进了前面的高级客舱,又派手下人拿来了两个舒适的靠背。 清姬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许灵儿的传奇故事,没有想到居然受到松浦信昌的如此尊敬,叹道:“灵儿小姐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清姬小姐别误会,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信昌先生是看在应天巡抚海瑞大人的份上,才如此礼遇我们的。”许灵儿微微一笑,接着问道:“呵呵,请问松浦信昌先生,是这样吗?” “当然,海瑞大人普天下第一好官!”说着,松浦信昌对着外面的大海一抱拳,问道:“请问恩人,海瑞大人离开南京后去何处?” “海大人现在因病引退,回了琼山老家。”许灵儿答道。 松浦信昌颇显有些沮丧,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高声讲道:“要是海大人还在,陈元化和我的弟弟信盛,断然不会出事。我观明朝的官吏,个个如狼似虎、贪赃枉法、唯利是图……” 许灵儿劝道:“好啦、好啦,大明朝的官吏也没有如此不堪。松浦信昌先生,我也为令弟和陈元化之事感到难过。但世间的事情,往往都是有什么样的因,才结什么样的果。” “那也是明朝朝廷的错,如果不是明朝禁海,哪会有如此之多的贫民流落为盗?我看你们所说的倭寇之中,明朝人占了不下七成之多。” 听松浦信昌越说越没谱,许灵儿接着劝道:“信昌先生,有句老话说得好,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但是,当海盗总归是遭天谴的,离地三尺有神灵,我们只需恪守自己的良知也就够了。” 当年,王直等人盘踞在平户藩,受到了松浦家的庇护,才成了海盗巨头,平户、伊岐和对马,被世人称为“三岛倭寇”,不过,那时松浦信昌还小。 松浦信昌当然记得,从翠花楼抓走之后,被关押在南京西安门外三条巷,倘若不是被史世用等人鼎力相救,许灵儿前来核实自己的身份,证明自己并非海盗或倭寇,而是真正的商人,应天巡抚海瑞既没有虐待他们,更没有敲诈勒索,还特意把他们保护了起来,因此,对海瑞和许灵儿、史世用等人心存感激。 令人遗憾的是,等到海瑞从南京离任后,陈元化和松浦信盛立刻被当成倭寇给处死,想到此处,松浦信昌不禁黯然泪下,遥望着大海高声呼道:“天啊,你为何不保佑海大人这样的好人!” 发现松浦信昌对海瑞如此膜拜,许灵儿也颇受感动,讲道:“海大人以天下为公,洁身自爱,大爱无疆,是真正的孔门弟子,亚圣的传人,深知民间疾苦,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松浦信昌摇着头,仰天叹道:“离地三尺有神灵。呵呵,我的弟弟信盛和陈元化先生,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那么,上天为何不眷顾这些善良的好人?” 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大海,许灵儿也十分茫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时,清姬讲道:“德川家康老爷的幡旗上,是这么写的:厌离秽土、欣求净土。” 听罢清姬之言,许灵儿微微抬起头,渡过这苍茫的大海,还不知要面临多少的坎坷与磨难?是啊,上天为何不专门眷顾善良的好人?眼前不禁浮现出宽厚仁爱的父亲,还有月空长老、朱均旺、及居住在文静家里的那些落难之人…… 沉默了许久,许灵儿掷地有声地讲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让恶人成为恶人,就是上天对他们最大的惩罚,请信昌先生不要再纠结了。” 前舱里安静了下来,舱外一群群海鸥掠过,商船颠簸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朝向海天一色的大海深处缓缓航行…… (本章完) 第164章 暗战 6、神秘的旅途 商船抵达了平户,在水手们的帮助下,许灵儿和清姬把行装和马儿卸下船,松浦信昌热情地邀请她们到家中吃饭。 许灵儿谢绝了他的好意,和清姬一起离开了码头,进了平户城,直奔茶屋四郎次郎家的货栈,只见大门紧闭,空无一人;清姬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他哥哥刚从南洋接了一批货,带领全体人马返回了冈崎城。 按照文涛的吩咐,许灵儿本打算和清姬告别,先到龟山城去找郭奕,劝她不要轻易去冒险。 而清姬则邀请许灵儿同行,一起前往摄津国地内町,考虑到她一个单身女子,独自乘坐一夜舟船很不安全,许灵儿便同意了,再次来到了码头,搭上了一条前往堺町的商船。 她俩进了客舱都已身心疲惫,找了个角落坐下,清姬便睡着了。客船过了关门海峡,进入濑户内海时天黑了下来。 许灵儿强打起精神,心中感慨万千,想自己此番从辽东出走,必然会惹怒李成梁,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的如松定会非常失望,荣儿和素儿也会备受谴责,或许她们两人正在埋怨自己…… 商船抵达堺町时已是次日午时,许灵儿和清姬下了船,准备先去到陈申的丝绸铺去看看,二人刚出了码头,迎面有辆马车迎了过来。 “请问是清姬小姐吗?”赶车的老人问道。 许灵儿和清姬都有些奇怪,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轻轻地摇了摇头。 颇为谨慎的清姬迟疑了片刻,也问道:“请问你是谁?” “我是清延老爷派来接你们的,请上车吧。”赶车人说着,便拉开了马车的帘子。 车上跳下来个年轻人,半秃月代头上挽着发髻,挎着一把弯刀,笑容可掬地走过来帮忙取行李,许灵儿和清姬都急忙阻拦。 但这个年轻人却十分粗鲁,把许灵儿一把推开,将二人的行李都扔到了马车上,又将马缰抢了过来。 年轻人牵上她们的两匹马,讲道:“请二位小姐不要惊慌,你们有所不知,自信长公‘上洛’以来,幕府将军联络各地大名,撒下了一张‘包围圈’,如今,松永久秀再次背叛了信长公。你们应该知道,这儿原是三好氏和松永久秀的地盘,局面错综复杂,清延老爷知道小姐该回来了,怕你们出事,派在下天天在此等候,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到地内町。” 前年,许灵儿曾住在京都央求将军幕府帮忙,希望能把陆云龙的灵柩运回国,让英灵魂归故里。怎奈织田信长“上洛”之后,赶走了幕府将军足利义昭,霸占了京都,又把希望寄托在武田信玄“上洛”,能把织田军给赶出去,因武田信玄是石山本愿寺法王显如的连襟,必然会鼎力相助,却不料武田信玄突然病死,希望全部落了空。 此后,织田信长打败了朝仓义景,如今石山本愿寺的“强固同盟”已被瓦解。尽管织田氏如日中天,但反信长的势力并不小,茶屋四郎次郎算是织田信长的盟友、德川家康的家臣,当然也是松永久秀和三好氏的敌人。 考虑到了清姬的安全,许灵儿答道:“既然如此,请清姬小姐上车吧。” 按照清姬对其兄长的了解,似乎从来也没这么关心自己,而眼前的两个人她也不认识,心中十分害怕,问道:“灵儿姑娘,你看怎么办?” 此刻的许灵儿也不想多事,便点了点头,准备骑上自己的马,却听那个年轻人讲道:“你们一路舟船劳顿,请上车吧。” 许灵儿和清姬一起上了车,赶车的老人拉上了帘子,马车出了堺町,朝摄津国石山本愿寺的方向而去…… 路过林道巽墓地时,许灵儿不由得黯然神伤,拉开帘子往外望去,看见了墓前那块高大的石碑,便想停下来祭奠这位传奇的老人。 “我们可以停一下吗?”许灵儿问道。 年轻人勒住了马,也问道:“请问小姐有什么事情?” “这里葬着我们的一位前辈,我想去拜一拜,悼念这位英灵。” “吁、吁……”赶车的老人把马车停了下来。 还没等许灵儿下车,突然间,从山上冲下来一彪人马,手执弯刀的黑衣人呼啸而来,包围住了这辆马车。 清姬被吓得直哭,许灵儿也很吃惊,急忙拔出宝剑跳下了马车,只见那个年轻人落荒而逃,任凭清姬在马车上大声呼喊,也不见他再回头…… 许灵儿挡在清姬的前面,手执宝剑指着黑衣歹徒,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这个黑衣人将弯刀收起,上前深鞠一躬,客气地讲道:“请许灵儿姑娘不要惊慌,我们是北庄的武士,阿市夫人听说你回了日本,特派遣我们前来接你,让你和令尊团聚。” 可以肯定他在说谎,定是小西隆佐先到了一步,才做出了如此安排,但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许灵儿知道小西隆佐不怀好意,镇静地问道:“阿市夫人如何知道我回来了?” “啊、这个么、我……” 没待那个黑衣人说完,又有个人上前施礼答道:“灵儿姑娘受惊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我是伊岐岛的权三郎,一直负责保护令尊,阿市夫人接到了飞鸽传书,才知道你到了堺町。” 许灵儿打量着这个平海卫的倭寇,真是冤家路窄,顿时怒从心头起,恨不得立刻杀掉他,当年,在王冲从岛津家借兵平叛,邓碧川登船准备逃跑时,就是他杀了邓碧川,却把父亲绑架到了近江小谷城…… 知道权三郎是在胡说八道,可眼前为了保护清姬,也不能和他们翻脸,许灵儿强压怒火,客气地讲道:“谢谢你,权三郎,既然接我去北庄,那当然再好不过,但清姬小姐却着急要回地内町去看望孩子,那就请先把她送回家吧。” 于是,清姬停住了哭泣,哀求道:“权三郎先生,拜托啦。” 权三郎笑了笑,答道:“请上车吧。不过,清姬小姐,石山本愿寺的僧兵经常与我们作对,因此,我们必须得绕过地内町,在我们路过京都时,把你交给茶屋清延先生,你看行吗?” 清姬听罢瞪大了眼睛,颇显十分震惊,这时,她怀疑这都是其兄长所安排,便问道:“他不是已经回了冈崎城,给德川老爷家送货去了吗?” “呵呵,清姬小姐不要怀疑,茶屋清延大人买到一批新式火绳枪,本来是要运去三河冈崎城的,但织田老爷听说了这件事,把清延大人给截住了,现在那批火绳枪全都运到了京都。”权三郎答道。 清姬点点头,对许灵儿解释道:“也许是真的,我哥哥一直是效忠德川家康大人。德川老爷和织田老爷已经结盟,如果织田老爷想要那批火绳枪,我哥哥不敢不从。” 尽管其中还有很多蹊跷,但一时难以弄清真相,为了清姬的安全,许灵儿又登上了马车,对权三郎等人讲道:“我们就先到京都,把清姬小姐交给他的哥哥。” 权三郎毕恭毕敬地点头答应,这伙人护送着马车,绕过了石山本愿寺,傍晚时分来到了京都。 此地早已是织田信长的天下,他牢牢地控制着京都,如今晋升为从三品权大纳言的官位。权三郎等人在京都畅通无阻,很快就找到了茶屋四郎次郎居住的客栈。 许灵儿看得出来,对于清姬突然到来,茶屋四郎次郎颇为吃惊,到目前为止,还猜不出权三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之,清姬已经安全了。 清姬要求让许灵儿在此住下,但被权三郎等人拒绝了,他表示不能辜负阿市夫人的嘱托,要赶快沿琵琶湖前往北庄。 都没来得及吃饭,趁着天还没黑,这伙人辞别茶屋清延就要走,清姬放心不下,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给了权三郎,请他们对许灵儿多多照应。 权三郎笑道:“清姬小姐请放心,许灵儿姑娘是阿市夫人的恩人,我们岂敢有不敬之礼?” 许灵儿心中明白,她们父女有恩于阿市夫人,相信权三郎等人不敢乱来。 清姬把他们送到了大街之上,权三郎劝道:“清姬小姐请留步吧。”她这才依依不舍的和许灵儿挥手告别。 京都的街道两旁垂柳与樱树交错,三步一寺庙、七步一神社,街道十分整齐,权三郎等人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过了二条城幕府将军御所,许灵儿不禁回忆起了往事…… 那时,许灵儿寄希望于幕府旧臣细川藤孝,能把陆云龙大人的灵柩运出京都,事情还没有办成,在此地邂逅文涛,才知道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致使林风逃跑……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发现权三郎停了下来,许灵儿抬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那时,林风正是从这所房子里出来的。 此地正是猴子作为京都奉行的官邸! (本章完) 第165章 暗战 7、京都计中计 官邸的门打开了,有人身材矮小女人迎了出来,只见她满脸涂得雪白,穿着薄如轻纱的和服、披着浓密黑发,低头道了个万福,柔声讲道:“能伺候尊贵的小姐,奴婢非常荣幸,请叫我阿真。” 许灵儿朝里边望去,只见几个身着朴素的女仆,正在园子里修剪花草,心中暗想,把自己带到这座“特殊”的院落,必然怀有不可告人的用意,但表现得却是十分镇静,也没有再多问,转身看了看权三郎等人。 于是,权三郎走来深鞠一躬,颇显诚意地讲道:“请你先在此好好歇息。”这时,阿真接过马缰,对他们说了一堆感谢话,把许灵儿领进了这处院落。 许灵儿心中明白,这些人都是织田信长的家奴,自己的父亲也算是他们的贵客,相信他们也不敢无礼,便大大方方地盘坐在榻榻米上,等着那群女仆过来伺候。 有人打来了洗脸水,有人来问许灵儿想吃什么,阿真用室内炉子上的茶釜煮水,准备给她泡制抹茶…… 洗漱完毕,许灵儿品了口茶,微笑着讲道:“谢谢你!阿真,请问这里是谁家的府邸?” 阿真匍匐在榻榻米上,低头答道:“启禀小姐,以前是京都奉行羽柴秀吉大人,如今他当了北近江国二十万石的大名,有自己的居城长滨,便将这里还给了织田权大纳言老爷。现在,这儿便成了一处接待贵客的客栈。” “除了我,还有谁住在这儿?”许灵儿接着问道。 “回禀小姐,今日只有你一位尊贵的客人,请不必担心,马上就该用餐了,等你吃完了饭,在此休息一晚,明日权三郎先生带你去长滨城。”阿真答道。 许灵儿心头顿时一震,便没再搭话,不是去越前的北庄吗?阿真又为何说要去长滨城? 过了一会儿,仆人送来了熏鱼、寿司、饭团、大酱汤等食物,许灵儿也确实饿了,便吃了起来。 等她吃完了饭,伺候在一旁的阿真帮着收拾餐具,笑着讲道:“请小姐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谢过了阿真,许灵儿走出了客房,发现这座小院非常精致,种满了各式的花草,仅有的两栋房子全改成了客房,看得出来,确实只有她一个客人。 许灵儿出了院门,也没有人拦她,站在门外往后观瞧,发现四面有三丈余高的围墙,这座院落后边有两栋高大的楼阁,不知道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府邸? 正在她东张西望时,权三郎等人突然出现了,他走上前躬身施礼,讲道:“请小姐千万不要外出。如今,德川家康大人正在和武田胜赖打仗,城里有不少甲府(武田胜赖的居城)来的乱波,这也正是请你歇息一晚的原因。如若不然,我担心走不出琵琶湖,可能就会遇到武田家的刺客。” “谢谢。请问你们住在何处?我们明日到底是去长滨城、还是去北庄?”许灵儿问道。 权三郎一愣神,知道阿真说漏了嘴,指着街道对面的低矮的房子讲道:“请灵儿小姐放心,你是贵客,我们就在对面客栈保护你。我们明日当然是去北庄,先让你们父女团聚。” 许灵儿又往外溜达了几步,发现权三郎等人时刻跟着自己,只好返回了住所。 但权三郎等人这次没再离开,一直在门外守候到了深夜,才返回到他们的客栈。 在堺町码头迎接清姬的那个年轻人,给权三郎等人开了门,急不可耐问道:“她不会跑了吧?” “弥九郎少爷,你放心吧,她不会跑的,我告诉她织田老爷家正在准备和武田胜赖打仗,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明日就让她给许仪后写封信,派我的人到北庄去,或许大事可成矣。”权三郎答道。 “嗯,”不置可否的弥九郎继续问道:“接下来你是如何安排的?” “许仪后接到女儿的书信,必然会央求阿市夫人前来京都相见,那么,我们就把这父女二人同时困在京都,因阿市夫人的疾病离不开神医许仪后,不管柴田胜家把她看得有多紧,她也会设法到京都来一趟,只要我们把许氏父女控制在手,就一定能说动阿市夫人脱离北庄,心甘情愿的改嫁羽柴筑前守大人。”权三郎答道。 于是,弥九郎皱起了眉头,不无忧虑地问道:“听说是你把许仪后从伊岐岛绑架到了小谷城,难道许家父女会听你的安排?阿市夫人刚嫁到北庄时,你企图绑架阿市夫人,想把她送给羽柴筑前守大人,被柴田胜家从北庄给赶了出来,相信阿市夫人对你不会有什么好感。那么,谁来说服许氏父女和阿市夫人?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反误了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前程!” “请弥九郎少爷放心,这是我和令尊商量好的计策,得到了羽柴筑前守大人默许,现在令尊正在长滨城,只等着我们这边的好消息,我觉得这个计策万无一失。呵呵,即便有什么麻烦,也不会连累羽柴筑前守大人。”权三郎解释道。 弥九郎的心中还是没底,这件事成败与否,决定他能否成为秀吉家的武士,便低头沉思: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结盟之前,都是羽柴秀吉通过小西隆佐的渠道,给织田信长运送火枪。如今,德川家康家的“御用商人“茶屋四郎次郎,通过平户藩也有了购买火枪的渠道,继续这样下去,秀吉的地位就会不断下降,况且信长麾下的大将如云…… 想到此处,他突然变得非常急躁,大声问道:“到底谁能说服许氏父女?你快回答我!” “我负责监护许仪后长达五年之久,老先生的心事我最清楚。对于许灵儿姑娘,呵呵,据我所知,她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我们已经帮她物色了个对象,对他们父女而言,应该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权三郎笑着答道。 弥九郎急忙问道:“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呵呵,这位正是织田权大纳言的亲弟弟、织田长益先生。据在下所知,早在近江小谷城时,阿市夫人就替许灵儿姑娘操过心,当时,听说她的意中人是个商人,后来不知道是那个商人死了、还是出家当了和尚?反正那桩婚事黄了;再后来,阿市夫人又和许仪后谈起过灵儿姑娘的婚事,尽管许仪后没有表过态,我认为他是默许的。”。 这时,弥九郎才算踏实了,心中暗想:如果能帮助秀吉把阿市夫人娶到手,不仅秀吉的前途不可限量,他也能顺利地当上武士,于是,他急不可耐地问道:“织田长益先生会同意吗?” “呵呵,长益先生不同于织田老爷家的其他人,虽然他是尾张知多郡的城主,却对尚武没什么兴趣,把他旗下的军队给了侄儿织田信忠,其本人擅长和歌、茶道,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位世间难得的风流才子。据说,他早已对这位明国的姑娘心存爱慕,私下曾言:若是能娶这位明国的姑娘,即便将来跟随许家父女回家乡,考个三甲进士也不在话下。你想想,这事能办得成吗?”权三郎答道。 闻听此言,弥九郎把大腿一拍,连声叫好:“赶紧给织田长益先生提亲。” “呵呵,不劳少爷费心。令尊明日便启程,前往尾张知多郡去见长益先生。请少爷在京都不要久留,赶紧回堺町照顾生意去吧,等事情办成了,我也跟随少爷,在筑前守大人家当武士。” “如果许灵儿明日闹着要走,又该如何是好?”弥九郎忽然问道。 权三郎胸有成竹地答道:“不用担心,也许她此刻正在闹肚子。呵呵,明日她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那所房子静下心来,等着欣赏织田长益先生的诗画。阿真会照顾她的,等上一、两天,长益先生就会来给她治病。” 与此同时,许灵儿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腹部极其难受,起身上了趟厕所,回来之后碾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强忍着疼痛,等着天亮前往北庄…… 一大早,阿真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许灵儿此刻哪还能吃得下东西?她强打精神起了床,却感觉寸步难行。尽管头脑还十分清醒,她能感觉到额头有些滚烫,误以为又中了**香,找出了文涛给的药,请阿真帮忙打来了开水,吃完之后安静地坐了会儿,只感觉心乱如麻。 在阿真的搀扶下,许灵儿又去趟厕所,回来之后躺在榻榻米上,一动也动不了,于是,阿真跪坐在她的身旁,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嘴里念念叨叨,似乎是在为她祈福…… 许灵儿现在难受极了,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权三郎呵斥声,侍女们一口一个“咳”,发出惊恐的哀求…… 于是,许灵儿强打精神坐起来,用微弱的声音讲道:“阿真,请权三郎先生不要责备她们,可能是这些天舟船车马的连续赶路,路上既没能好好歇息,也吃不好饭,这才生了病,看能不能帮我请个郎中瞧瞧,我的包里有银子,拜托了。” (本章完) 第166章 暗战 8、孤身陷魔窟 阿真趴下来,摸了摸许灵儿的额头,又给她把了脉,拿手捂着嘴,流露出极其恐慌的表情,答道:“对不起,灵儿小姐,没能把你照顾好,都是我的错!”说着,掉下来几滴眼泪。 “小怏小病不要紧的,谢谢你!阿真。请你给权三郎先生说一声,也许得明日才能走了,让他不要责备下人。拜托了,阿真……” 听着许灵儿的声音越来越弱,阿真打着哆嗦站起身来讲道:“请小姐多多保重!”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当院传来了权三郎的责骂声,阿真不停的哭泣,这时,许灵儿的耳中开始翁翁直响,不一会儿,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灵儿睁开了眼睛,发现阿真跪在自己的身旁,有一位老郎中正在帮自己把脉。 发现许灵儿醒了,老郎中讲道:“小姐,你可能是太累了,中了风寒,我先给你开些药,平时多注意歇息,吃上几天就好了。” “对不起,灵儿小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阿真说着,又落下了眼泪。 “谢谢你阿真,这怪不得你的。”许灵儿说着想起身,突然感觉腹中奇痛无比,昂了昂头又躺了下来。 “阿真小姐,按照我的方子抓药去吧。”老郎中起身讲道。 阿真趴在榻榻米上安慰道:“吃了药就会好的,请小姐好好歇息。”说罢,便带着郎中离开了房间。 接近中午时分,阿真端来了一碗汤药,许灵儿吃完后便又睡了一觉。 到了深夜,等许灵儿醒来了,阿真给她送来了一锅咸粥,她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在阿真的服侍下,虽然吃着老郎中的汤药,许灵儿的饭量有了,可是一点也不见好。 权三郎每天都来一次,显得十分急躁,见到阿真便破口大骂,对此场景,许灵儿认为这是权三郎的邀功心切在作祟,自己反而不着急了。 第四天,权三郎又把阿真等人大骂了一顿,他匍匐在许灵儿的榻榻米前,殷勤地讲道: “真是对不起,灵儿小姐,请问吗觉得怎么样?” “请不要责怪阿真她们,病是自己得来的。”许灵儿答道。 权三郎叹道:“我看那个日本郎中真是废物,怎能比得上大明国的医生,这要是令尊在这里的话,就不会让小姐受苦了,唉!” 对于这个倭寇,许灵儿对他充满了无比厌恶之情,但此刻却拿他也没办法,问道:“权三郎,能讲一讲你的家世吗?” “启禀小姐,在下本是伊集院之后,是真正的武士家族,只因岛津贵久攻陷鹿儿岛,伊集院战败后,被迫追随‘萨摩徽王’王直,流落到了明国沿海,我是在那里长大的。后来,明国平叛,我便来到了伊岐岛,投奔了大舵主邓碧川。”权三郎答道。 只可惜当年在平海卫城没杀掉他,以至于在伊岐岛平叛时,让他趁机绑架走了父亲和朱均旺大叔。许灵儿明白,像权三郎这样的人,心中永远也摆脱不掉武士的情结,为了能重新做武士,他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 发现许灵儿半天不语,权三郎讲道:“也许令尊已知道你到了京都,但我们现在还去不了北庄,请给令尊写封信报个平安吧。” “我感觉今天好多了,套上一辆马车,我们就能走。”许灵儿答道。 权三郎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答道:“武田胜赖在甲府召集两万兵马,正在准备进攻德川家的领地长筱城,德川家康老爷派人求救,请求织田权大纳言老爷派兵支援。也许你不知道,织田老爷的战线拉得太长,根本就帮不了德川家康,但甲府的乱波已在琵琶湖畔布满了暗哨,随时在监控着京都、近江、越前和尾张等地的动静,如果我们赶马车去往越前,就你现在这个状态,可真是太危险了。” 许灵儿答道:“嗯,但是如果我父知道我在京都,他也放心不下。那么,他来京都看我,岂不是更加危险?如果他还不知道我到了京都,那就没有必要写这封信。” 既然许灵儿不肯轻易就范,权三郎只好劝道:“小姐说的是,日本的郎中真是废物,我是怕耽误了你的治疗,有令尊在你身边就好了。” “呵呵,没有大碍,这种病有个三、五天,自然就会好的。” 这时,权三郎在心中算计着时间,倘若许灵儿不给许仪后写信,那么,只能等着织田长益到了再做打算,请织田长益来给她“治病”,保管“一治就好”,到时候,长益给他姐姐阿市夫人写封信,可能比许灵儿的书信还管用。 小谷城失陷以后,阿市夫人在织田长益家住过一段日子,长益先生曾经听姐姐提起过这位传奇的女英雄,早就对许灵儿心驰神往。 其实,两天前,织田长益就接到了小西隆佐的书信,让他立刻到京都去给许灵儿“治病”,按说他早该出发了,无奈有紧急军情,他的请求没能得到织田信长的同意。 因为把阿市改嫁给柴田胜家,是织田信长的决定,所以,织田长益的所作所为,不敢让他哥哥知道,眼下只能无望的等待。听说德川家康派往岐阜城的使者到了,如果织田信长出兵前去支援,那么,对织田长益来说就有了机会。 织田信长把女儿德姬嫁给了德川家康的儿子信康,二人不仅是儿女亲家,还是少年时代的伙伴,现在他们结成了同盟,德川家康有义务帮助织田信长,负责抵挡关东大名武田和北条。 天正三年(大明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初夏,甲斐国领主武田胜赖征集两万兵马,向德川家康的领地三河国发起了攻击。 在长筱山城下的医王寺山,武田胜赖的大军设立了本阵;负责驻守城的奥平信昌,是德川家康的女婿,其属下全部加起来,只不过五百多人,一旦长筱城失守,三河国冈崎城就危在旦夕。 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在逃亡中发号施令,号称“越后之龙”的上杉景胜积极响应,因此,对织田氏来讲,守护越前的柴田胜家、北近江的羽柴秀吉等人丝毫不敢大意。与此同时,西国的毛利辉元、石山本愿寺、比叡山、园城寺等等势力,也都在暗中等待时机…… 发兵救援是早就定好了的事情,但对付武田家的风林火山战术,织田信长有自己的打算,收到茶屋四郎次郎运送来的火枪之后,一方面让手下的士兵加紧操练,另一方面,他在等着一位即将到达京都的贵客。 岐阜城的千叠台正殿,织田信长穿得非常正式,一副威风凛凛、高高在上的样子,正殿两侧站满了文武大臣,织田长益怀着焦虑不安的心情,看着哥哥接见德川家康的使者。 德川使者抹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讲述奥平信昌抱着必死的决心,坚守长筱山城的经过,又把德川家康在冈崎城的困境详述了一番,最后,搬出了织田德姬,继续请求织田信长发兵救援…… 织田信长一直在默默地听着,显得极不耐烦,突然讲道:“作战当然需要战机,但应该随机而动!你不要再讲了,我知道该什么时候出兵。” “请问大人何时出兵?”德川氏的使者着急地问道。 “等我去京城去见一位尊贵的客人。”织田信长答道。 德川使者一听就慌了神,马上伏地讲道:“大人,如果是那样,没等你出兵,武田大军已经踏破了冈崎城,敌军将会潮水般地涌进京都……” 这时,在千叠台正殿外,侍卫森兰丸给织田信长递了个眼神,于是,织田信长站起身来,对使者大声嚷道:“你懂什么?一旦出兵,必然会惊动四邻,如果贸然前去支援,原本不是敌人,也会变成敌人!” 德川使者听得明白,织田信长担心京都周边的大名乘机“上洛”,总之,对于出兵相救一事,算是有了结果,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请问权大纳言大人,准备出多少兵马?” “三千人足矣!”织田信长说着,已经跟着森兰丸步出了殿外。 德川使者傻了眼,武田胜赖有两万兵马,其风林火山战术,更是令人闻风丧胆,而织田氏只派三千援兵,简直是以卵击石,他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追出了殿外,大声哀求道:“权大纳言大人,至少也得一万兵马……” 织田信长回头一笑,答道:“不用你来操心。我不会看着三河国的亲家有难,而坐视不管,我们的火枪足以阻挡武田氏的骑兵。”说罢,一阵放声大笑。 眼看着哥哥踏步而去,织田长益跟了出来,到了森兰丸的身边,低声问道:“我们何时去往京都?” “你跟我们一起去吧,老爷要接见一位西洋传教士。” (本章完) 第167章 暗战 9、夜雨风满楼 这日清早,发现许灵儿的病情仍不见好转,阿真流着眼泪请求原谅……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许灵儿讲道:“阿真,请权三郎先生回去吧,不用每天来看我,等我好了,自然就能走。” “启禀小姐,不是权三郎先生,是、是又来了位新客人。我昨晚去找过京都的奉行大人,想请他把这位客人安排在别处,可是,奉行大人却说,这是织田权大纳言大人的命令,我们做下人的真没办法。”阿真诚惶诚恐地答道。 “不要紧的。”许灵儿知道,作为阿市夫人的贵客,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接着问道:“请问这是何方来的客人?” 阿真隔着窗户往外观瞧,瞪大了眼睛答道:“京都奉行大人亲自陪着客人来了,是个西洋传教士,我猜测,可能是为了方便拜见织田老爷,森兰丸就把他带到这儿来了。” 提起了西洋传教士,许灵儿不禁想起了马克,她晃动着浑身酸痛的身子,移到窗户边往外望去,只见京都奉行满脸堆笑、点头哈腰,正在与传教士挥手告别。 “灵儿小姐,我要给传教士先生安排早饭去了,请你多多原谅。”阿真诚恳地说着,便退了出去。 阿真走后,有个侍女给许灵儿送来了早饭,但她的肠胃还是很难受,没吃几口,就又让她端走了。 侍女发现许灵儿表情十分痛苦,只见她眼窝深陷、消瘦了许多,颇为伤感地讲道:“小姐,你想吃点什么?只要我们有的,一定能给你做出来,如此下去,你的身子就要垮了。” 许灵儿强作笑颜地答道:“谢谢你,没事的,也许明天就会好了。” 这个侍女刚走,阿真又回来了,进门就埋怨道:“灵儿小姐,你最近两天吃的太少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那也没办法,该好的时候自然就会好的。”许灵儿答道。 “权三郎先生捎来信了,今晚会有位神医前来给你治病。阿弥陀佛,祈求菩萨保佑你赶快好吧。”阿真说着,做起了祈祷的动作。 许灵儿明白,权三郎等人希望利用自己骗来阿市夫人,但她始终没有怀疑生病的原因。 阿真在客房里呆了一会儿,问道:“小姐,要不要我来陪你在外面走走?活动下身子骨,也许会好得快点。” 天空中阴云密布,起了大风,好像快要下雨了,许灵儿躺在榻榻米上,有气无力地答道:“非常感谢阿真小姐的照顾,我想再好好的睡一觉,出出汗也许会好得快些,就不出去了。” 因为来了新的客人,阿真也没再勉强,给她盖好了被子,拉上了窗户的挡板,关好了房门,便转身走了。 听着外面的风雨声,躺在榻榻米上的许灵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将近午时,阿真来问她想吃些什么,但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便告诉阿真,等到晚饭一起吃。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阿真忙去招呼客人,许灵儿听得出来,织田信长要接见这位西洋传教士。 到了午后申时,许灵儿饿了,阿真给她送来了饭团和酱汤,吃完饭又躺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好了一些,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房间里漆黑一团,许灵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喊了好几声阿真,她也没过来,却来了一个侍女。 半坐起身来,许灵儿讲道:“我感觉好多了,请问阿真去了哪里?” “阿真小姐请郎中去了,马上就回来。”侍女答道。 吃过傍晚的那顿饭,许灵儿睡了足足一个时辰,出了一身汗,现在明显有了胃口,笑道:“真应该好好谢谢阿真小姐,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忽然有了胃口。” 侍女听罢一愣神,赶忙答道:“你的食宿都是阿真小姐负责,还是等阿真小姐回来吧。”说着,她便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阿真和权三郎正在院外急得团团转,二人眼巴巴地望着织田信长的官邸,盼着织田长益赶快过来,忽然,远方传来了寺院的钟声…… “这都已过了亥时,招待传教士的晚宴已经结束,织田长益先生为何还不出来?”阿真着急地问道。 “我哪里知道?”权三郎也很着急,问道:“阿真,你在给她的饭里加了多少药?在长益先生到了之前,可千万不能让她有所好转。” “哎呀,我以为长益先生天黑之前就能来的,为了彰显长益先生的医术高明,我把剂量下得特别大,哪知道他到现在还不来?”阿真颇为后悔地答道。 权三郎深叹了口气,埋怨道:“真蠢!哪能让她一下子就好?怎么也得长益先生给她开个方子,吃上几剂药,方能彰显长益先生妙手回春……” 这时,发现官邸的大门打开了,阿真低声讲道:“你看,西洋传教士出来了,你赶紧回避,我还得过去伺候他。” 风停了,雨越来越小,在官邸门前,西门阿尔梅达撑着雨伞,和织田信长等人道别,在侍卫们的护送下返回了寓所,阿真非常有礼貌地迎了进来。 安顿好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阿真急急忙忙跑出门外,把权三郎叫过来问道:“长益先生为何还不过来?” 权三郎往外跑了几步,朝官邸望去,只见大门紧闭,十分失望地摇了摇头,答道:“你先去忙吧,先把许灵儿伺候好了,今晚长益先生肯定会来。” 阿真不知道织田长益何时才能到,便安排人给许灵儿去做夜宵。 许灵儿吃完了夜宵,想到庭院里散步,有个侍女给她撑着雨伞,在一颗樱树前停了下来,这时,她的浑身也不再酸疼了,体力也在慢慢恢复,感觉非常清爽。 庭院里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一丛丛怒放的杜鹃花,散发出清幽的芳香,樱树的枝条在风中摇曳,树叶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 “小姐,回去吧,刚好一些,千万可别再着凉。”侍女劝道。 许灵儿微笑着答道:“外面很舒适,活动下身子骨,总比躺着要好一些。” 已经到了深夜子时,侍女陪着许灵儿走了一圈,朝隔壁的房子望去,只见里边还亮着灯光,显然,那位传教士也没有休息。 此刻,西门阿尔梅达正在烛光下,手执鹅毛笔在给教皇写信: “这位尾张新国王织田信长,年纪大约只有40岁多岁,个子高而瘦,发髻上的头发稀少,好武艺,脾气暴躁。” “他好像时刻都充满正义感,时而表现出慈悲的一面,他的态度很傲慢,极为注重名誉,巧于运用战术,不服从规律,也很少听从部下的进言,所以大家都叫他疯子。” “所有的人对他抱持一种异样的敬畏,他不喝酒,他轻视全日本的王侯,他与王侯说话时,彷佛对待属下一般。重要的是,这个有着一千多年佛教传统的国家,佛教徒几乎全部被他杀掉,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转向信仰基督教,不过,对我们来说,还没到和这个疯子正面交锋的时候……” 听见外面有人说话,西门阿尔梅达放下了鹅毛笔,来到窗户前往外观瞧,立刻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讲道:“东方的蒙娜丽莎,正在夜雨中赏花……” 来不及掩上房门,也没有带雨伞,西门阿尔梅达先生跑了出来,来到许灵儿的近前,行了一个西方的鞠躬礼,开始自我介绍…… 听着这位西洋传教士生硬的日本话,侍女不由得捂着嘴偷笑;许灵儿也觉得,尽管他的日本话还不如马克,但基本上能听得懂:这位来自耶稣会的神父,在日本有很多弟子,他是“新国王”织田信长的好朋友…… 小雨淅淅沥沥还在下,来了个侍女给西门阿尔梅达撑起了雨伞,这时,他还在介绍此番京都之行: 原来,自织田信长占领京都以来,石山本愿寺的一向宗信徒,不管老弱妇孺,嘴里高喊着:南无阿弥陀佛,面对武力毫不妥协,在枪林弹雨中前仆后继,已成了“新国王”挥之不去的噩梦…… 就在西门阿尔梅达滔滔不绝之际,阿真带来了一个年轻的武士,她发现许灵儿正在和传教士聊天,便赶忙跑向前来,站在了二人的中间,打断了西门阿尔梅达先生。 “尊敬的神父,雨下太大了,请你先回房休息吧。真对不起,灵儿小姐的病还没好,我刚刚为她请来了郎中……”阿真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年轻武士。 西门阿尔梅达微微一笑,颇为有些怀疑,忍不住讲道:“我知道你是国王的弟弟,却没想到你还是个神医。” 年轻武士矜持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答话。 许灵儿发现,这位“国王”的弟弟年龄不大,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个“神医”,不免怀疑其中必有阴谋…… 这时,阿真给侍女递了个眼神,让她陪着西门阿尔梅达先回客房。 阿真给许灵儿道了个万福,讲道:“小姐,终于把尾张神医长益先生请来了,请他为你把把脉吧。” 许灵儿微微一笑,答道:“阿真小姐,我已经好了,这种病不用治也会好的。” 织田长益显得毕恭毕敬,上前深鞠一躬,讲道:“请小姐千万不要大意,既然生了病,就需要治疗。” 许灵儿低下了头,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雨渐渐小了,风却越刮越大。阿真似乎看出了许灵儿的心思,也不再管她有何感受,拉起她就往客房走,织田长益在她们身后紧紧相随。 快到门口的时候,一道闪电从房顶划过,许灵儿暗下决心:如果织田长益不怀好意,就杀了他!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炸雷,紧接着,远处传来嘶声裂肺的喊声:有刺客! 这时,院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本章完) 第168章 暗战 10、英灵异乡愁 听说来了刺客,阿真顿时紧张了起来,这时,织田长益紧跑了几步,来到了院门,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快去沿街巷布防,决不能放走了刺客!”外面传来了织田信长的侍卫长森兰丸的声音。 院门打开了,森兰丸一看是织田长益,惊奇地问道:“阁下,你为何会在这儿?” 听罢问话,织田长益顿时语塞,他本该居住在哥哥的府邸,深更半夜却跑出来玩耍,这要是让他哥哥知道,还不知得受什么样的惩罚? 森兰丸也没再理会织田长益,朝身后一挥手,呼啦跑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企图夺门而入。 这时,雨停了,织田长益急忙拦住了士兵,手指着西门阿尔梅达,高声讲道:“不得无礼,这儿居住的都是尊贵的客人。” 森兰丸气势汹汹地讲道:“有人发现刺客沿着房檐跑了,难道你还想包庇刺客不成?” 闻听此言,织田长益吓得打起了哆嗦,这时,西门阿尔梅达走过来讲道:“侍卫长阁下,我以上帝的名义担保,这儿绝对没有来过刺客。” 当着这位尊贵的客人,森兰丸不敢乱来,他给西门阿尔梅达深鞠一躬,答道:“请神父大人多多谅解,这是我的职责。” 此刻,想好事的织田长益壮着胆子讲道:“森兰丸,难道你还不相信神父大人的话?我也可以保证,此处绝没来过什么刺客,请不要轻易打搅神父大人。” 固执己见的森兰丸不肯相让,正准备命令士兵闯进去搜查,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听有人大声高呼:刺客就在二条城,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森兰丸,听见了吧?不赶紧去抓刺客,还磨磨蹭蹭的缠着我们干什么?”织田长益怒道。 于是,森兰丸急忙集合队伍追捕刺客去了,织田长益把院门关好了,急匆匆闯进了许灵儿的客房。 这时,阿真在陪许灵儿聊天,发现织田长益来了,急忙下了榻榻米,微笑着讲道:“灵儿小姐,好不容易才把织田先生请来,请他给你把把脉,再开个方子,我去准备纸和笔。”说着,便起身退了出去。 织田长益也不客气,爬上榻榻米与许灵儿相对而坐,低头讲道:“请小姐不要紧张,我是阿市的弟弟,久仰你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许灵儿赶忙往后退了退,在背后摸出了一把短刀,藏在了靠垫的下面,冷眼打量着织田长益,客气地讲道:“谢谢长益先生,我已经好啦,无需再继续治疗。” “请小姐放心,我自幼习岐黄之道,只需把把脉,便能知道你好没好。”织田长益说着,把手伸了出来。 许灵儿赶忙低了头,摆着手讲道:“不用了,谢谢长益先生,我父亲也是位郎中,因此,也略懂一些医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已经不用再治疗了。” 织田长益静下心来,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除了远处时而传来的喊杀声,其他人应该都去睡觉了,便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一步,企图接近许灵儿…… 这时,隔壁客房忽然传来一阵呻吟声,织田长益仿佛受到了刺激,顿时喘起了粗气,哆哆嗦嗦地扑了过来…… 许灵儿把手中的短刀高高举起,准备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突然,有个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在他们的近前,夺过许灵儿手中的短刀,却把一柄明晃晃的弯刀,架在了织田长益的脖子上…… 许灵儿定睛观瞧,一眼就认出了郭奕,倒也没有吃惊,不用说,她就是行刺织田信长的那名刺客。 郭奕压低了声音,严厉地讲道:“不要啃声,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织田长益吓得浑身直哆嗦,从榻榻米上跳了下来,趴在郭奕的脚下,低声哀求道:“请饶命,我、我真的没有恶意。” 郭奕知道许灵儿认出了自己,朝她递了个眼神,又扔过来一根绳子,于是,许灵儿急忙跳下了榻榻米,先用一块布把织田长益的嘴给堵上,又把他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被五花大绑的织田长益趴在地上,晃动着脑袋祈求饶命,迟疑了片刻,郭奕收起了弯刀,将脸上的黑巾扯了下来,盘坐在他的近前。 望着这个亲叔叔,泪水在郭奕的眼眶中直打转,沉默了半晌,用颤微微的声音问道:“看着我,能认得出我是谁吗?”说着,把长益嘴中的手巾给扯了下来。 这时,织田长益微微抬起头,仔细端详起了对面的这个姑娘,仿佛从她的脸上看见了哥哥织田信行的影子,立刻瞪大了眼睛,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如果我没认错,你是我的侄女……” 于是,郭奕点了点头,对身旁的许灵儿讲道:“妹妹,请给他松绑吧。” 许灵儿给织田长益解开了绑绳,只见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往前爬了几步,到了郭奕的近前低声抽泣。 郭奕也流下了眼泪,叔叔曾经是自己童年时的伙伴,没想到,一场变故过后,全家人骨肉相残,大伯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和这位亲切的叔叔一别就是二十年…… 织田氏的家督之争,郭奕的父亲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就把和妻子和年仅七岁的女儿,悄悄送去了明朝,投奔流落在外的斯波氏家族。 郭奕的母亲是尾张国守护斯波义统的女儿,斯波氏家族是天皇的后裔,尽管她自幼长在大明京师,骨子里依然没有忘记复仇,特别当了锦衣卫赴日办差期间,一直都在梦想光复母亲家族的荣誉。 无论与大伯织田信长有多大的仇恨,自己毕竟是织田家的女儿,此刻,郭奕控制不住了情绪,一头扑进叔叔的怀中失声痛哭…… “灵儿小姐,不要再哭了,做女人的,都是要经历这一次的。”屋外传来了阿真的声音。 织田长益答道:“阿真,你赶快睡觉去吧,这儿没什么事。” 于是,阿真发出咯咯的笑声,讲道:“长益老爷,权三郎刚才捎话来了,刺客已在荒木村重大人的府邸前自杀,明日你还要跟随权大纳言老爷远征,好好歇息吧。” 听着阿真远去的脚步声,许灵儿和郭奕上了榻榻米,织田长益打了个地铺,熄灭了蜡烛。这时,外面的喊杀声消失了,夜,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一会儿,许灵儿问道:“姐姐,你是一个人来的?” “对,是我一个人。”郭奕点答道。 许灵儿没有再言语,而郭奕顿时变得惶恐不安,碾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次行动,她是背着郭国强和王冲偷跑出来的,先到了岐阜,没有找着行刺的机会,这才尾随织田大军到了京都。 织田信长抵达京都后,紧急召见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并举行了一场宴会,吃完饭,他们签订了一份贸易协定。 送走了西门阿尔梅达,织田信长发现,京都的王公大臣冒雨堵住了他的官邸,都想进来表一表忠心,但他次日就要出征,现在哪有这个闲心?于是,就让森兰丸把他们堵在了外边。 负责警卫的森兰丸等人,一直等到府里安静下来才去吃饭,由于织田长益闹着要出去,侍卫这才打开府门,这时,雨中的王公大臣们却逮着了机会,一下子全都涌进了府邸,当然,这其中包括郭奕。 对这些雨中等候的王公大臣,织田信长根本就不屑一顾,立刻让森兰丸派出全部侍卫,把这帮献媚的家伙一股脑赶了出去。 机敏的郭奕躲开了卫队,暗中盯住了织田信长,见他独自一人回房歇息,认为时机已到,还没等他坐上榻榻米,便持剑冲了进去。 织田信长也不含糊,大喝一声抄起了弯刀,和侄女对杀了起来…… 复仇心切的郭奕,一招紧过一招,眼看就要把信长逼上绝路,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森兰丸的声音,就在郭奕一愣神的功夫,织田信长顿时转危为安。 于是,郭奕不得不赶紧撤退,出了这间房子,立刻爬上了房顶…… 等森兰丸的卫队赶来时,已经不见了刺客,导致织田信长对他们破口大骂,府里立刻炸开了锅。 郭奕跳到了前面的这座院落,当时,许灵儿、西门阿尔梅达等人正在细雨中赏花…… 突然发现许灵儿住在此处,郭奕十分吃惊,急忙躲起来,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甚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听说刺客已经逃走了,森兰丸等人已经撤兵,郭奕这才有了安全感,于是,她立刻进了许灵儿居住的客房,这便是全部经过。 次日清早,雨过天晴,织田长益让阿真准备了一辆马车,早饭是他自己取来的,就没再让其他人靠近这间客房。 趁着阿真等人招待西门阿尔梅达之机,郭奕换了身侍女的服装,和许灵儿一起登上了马车,织田长益赶忙拉上了帘子。 听见外面的动静,阿真跑出来问道:“长益老爷、灵儿小姐,你们这就要走吗?” 织田长益当起了车夫,高声答道:“你去告诉权三郎和小西隆佐,他们想办的事情,包在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了,多多拜托长益老爷和灵儿小姐。”阿真微笑着,把他们送到了大街之上。 支援德川家康的大军已经列队,森兰丸忽然发现了织田长益的马车,便让他跟在卫队的后面,等候命令准备出发。 许灵儿掀开了帘子,发现王公大臣正在蜂拥而至,纷纷前来给织田信长送行…… “长益先生,请允许我去给荒木村重大人打个招呼。” “快去快回,马上就要出发了。” 郭奕从马车上望去,只见许灵儿边听边点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她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知不觉就昏厥了过去…… (本章完) 第169章 暗战 11、烽火连天日 许灵儿哭着上了马车,发现郭奕已经昏迷不醒,立刻掐起了她的人中。 没等郭奕醒来,织田军已经出发了,在卫队的监护下,织田长益赶起了马车,跟随着大军离开了京都。 快到岐阜城时,郭奕才醒了过来,许灵儿讲道:“长益先生,送我们进城吧,奕儿姐姐的状态很不好。” 为了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名,织田大军从京都出发,以天皇的名义讨伐武田胜赖,即便路过岐阜城,也不见得会停留。 由于织田长益把自己的军队交给了侄儿,因此,他必须得请示织田信忠。 织田信忠知道这个叔叔是什么货色,别看平时对他不管不问,在这关键时刻,不能因他而受到责备,于是,严词拒绝了他的请求。 看见织田长益回来了,许灵儿从马车跳下来,问道:“我们可以进城吗?” 还没等织田长益答话,森兰丸在一旁大声呵斥道:“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于是,许灵儿又登上了马车,拉上了帘子。 森兰丸跑过来讲道:“你愿意带着谁去打仗,我不管,但是,但你必须得遵守军纪,要不然,我就请信忠大人惩罚你。” 织田长益赶紧陪着笑脸,高声答道:“遵命!” 过了一刻钟,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羽柴秀吉、丹羽长秀、泷川一益、前田利家等大将,各自带领兵马出了城。 从岐阜城出来了两千多名士兵,全都扛着一捆捆木材和火枪,加上从京都带来的一千多人,组成了三千五百人的火枪队,在织田信长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奔赴三河国。 德川父子率众迎出了冈崎城外,援军到来之后,家康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对织田信长表示了一番感谢,恭恭敬敬地请大军进了冈崎城。 在冈崎本城书院,德川家康亲自给织田父子接风洗尘,派首席家臣本多作佐卫门出面,安排尾张的武将住进了三道城。 本多作佐发现,在这些将领当中,只有织田长益比较特殊,手中没有军队,却带来了两名“女眷”,便给他安排了一处高级营房。 考虑到郭奕不吃不喝,许灵儿也是大病初愈,以女眷不便与士兵一起吃饭为由,织田长益请求本多作佐,给他找个会做“唐餐”的厨师。 本多作佐知道,他是织田信长的小弟,也听说过他是什么秉性,因此,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安置好了织田大军之后,本多作佐回到本城,便派了个厨师,来给织田长益开小灶。 傍晚时分,德川家康在本城书院,操办了丰盛的晚宴,准备在吃完晚饭之后,召开重要的军事会议,于是,再次派本多作佐前去三道城,邀请织田家的武将,由于已经给长益安排了厨师,就没再叫他。 郭奕还在不停地哭泣,从早到晚连口水也没喝,织田长益心疼侄女,等那些武将们走后,他到厨房去找这位厨师,让他给侄女做些可口的饭菜。 发现郭奕不吃不喝,许灵儿安慰道:“姐姐,荒木村重已经答应了,他将会厚葬冲哥,把他和陆云龙大人安葬在一起。为了孩子,你可要多保重身子。” “我要随他而去……”郭奕说着,就扑进了许灵儿的怀里。 过了一会儿,织田长益端着一盘烤鸭回来了,笑道:“这是我央求本多大人,专门找了个明国厨师做出来的,我刚才尝了尝,香脆可口,是天下难得的美味,你们赶快趁热吃吧。” 许灵儿劝道:“姐姐,想想冲哥为何在暗处保护你,为了孩子,你不能让冲哥在阴间埋怨你啊……” 织田长益也跟着劝道:“奕儿,为了孩子,你更得好好的活下去!还记得吗?当年,为了你和你的母亲,我那可怜的哥哥历尽千辛万苦,才把你们母女送走,你可不能犯傻,明白吗?”说着,他拿起了一张卷饼,抓了几片鸭肉,包起来递到郭奕的手中。 这时,许灵儿看着这盘烤鸭,心中不禁泛起了猜想…… 织田长益接着讲道:“德川家的首席家臣把御厨请来了,就是为了能让奕儿吃上可口的饭菜。” 郭奕吃了口烤鸭,立刻想到了朱均旺和徐鲲等人,朝许灵儿递了个眼神。 许灵儿会意,急忙跑去厨房一看:正在壁炉上烤鸭子的正是徐鲲! 徐鲲看见了许灵儿,顿时大吃一惊,夹碳的火钳掉了下来,正好砸到了他脚背,疼得他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个足轻武士呵斥道:“赶紧起来干活去!”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鞭子。 许灵儿赶紧拦住了他,矜持地问道:“既然德川家有这么好的厨师,为何不献给织田老爷?” 这个足轻武士听罢顿时一愣,赶忙放下了皮鞭,鞠躬讲道:“如果织田权大纳言老爷需要,可以把他送到岐阜城。” 当年,在伊岐岛平叛时,徐鲲和朱均旺被海盗绑架到了海上,许灵儿想去救他们但没有成功,因此,徐鲲见过许灵儿,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惶恐不安地趴在那儿直打哆嗦。 于是,这个足轻武士把徐鲲拉了起来,问他愿不愿意到岐阜城,不明就里的徐鲲哪敢言语,忍住疼痛继续干活去了。 许灵儿见状,对这个足轻武士讲道:“你们先出去,我来劝劝他,让他到织田老爷家去效力!” 等厨房里的人全都走了,许灵儿关上了门,轻声讲道:“徐鲲,你的女儿徐阿娇很想你!”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身份,俯身趴在许灵儿的脚下失声痛哭…… “徐鲲,我记得你是和朱均旺叔叔在一起的,他现在什么地方? “我、我作过孽,我、我该死……,朱大哥、他、他原来在、寺院干活,现在、大久保、忠世的帐下、出征、打仗去啦……”徐鲲呜咽着答道。 许灵儿蹲下来问道:“徐鲲,你想不想回松江府?” 徐鲲强忍住悲痛,坚定地答道:“就算死,也要死在家乡!” “那好,你现在要听从我的安排,明白吗?” 徐鲲激动地趴在地上直磕头…… 许灵儿安慰道:“你家里都很好,我会想办法把你和朱大叔救出去的。” “愿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接着,许灵儿蹲下来,在徐鲲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便转身出了厨房。 许灵儿回来后,发现织田长益正在唉声叹气,而郭奕依然是神情呆滞,只吃了一口卷饼,便劝道:“姐姐,好好吃饭,也许该有我们的忙了。” 郭奕立刻明白了话外之意,含着泪点头讲道:“叔叔,帮我盛碗大酱汤来。” 等织田长益起身去了厨房,许灵儿讲道:“果然是徐鲲,朱大叔在大久保忠世的帐下。” 于是,郭奕擦干了眼泪,答道:“妹妹,要想办法救他们一起走。” “如何才能逃出去?”许灵儿问道。 “你能看得出来,我叔叔十分善良,他会帮我们的。”郭奕自信地答道:“直接告诉他,让他到大久保的军中,把朱大叔要回来,相信德川家康不敢不答应。” 许灵儿摇了摇头,忧虑地讲道:“如果贸然从德川家要人,就算德川家康会买这个面子,直接从军中要走一个士兵,必然会引起大家的怀疑,到时候我们再想逃,可就不容易了。” “妹妹,这该如何是好?”郭奕问道。 许灵儿答道:“我们俩准备出战,从战场上寻找机会把朱大叔救出来,可能更安全一些,姐姐,你以为如何?” 郭奕点了头,这时,织田长益端来了大酱汤,三人一起开始吃饭。 饭后,郭奕问道:“请问叔叔明日参战吗?” 织田长益支支吾吾地答道:“我,呵呵,不是叔叔我怕死,而是不想和晚辈们争功,知多郡的兵马全都交给了信忠指挥,我去不去都行。” 郭奕听罢颇显失望,讲道:“听说武田胜赖这个混蛋极其嚣张,作为织田家的一员,和大伯的恩怨可以先放在一边,我要参战!” 织田长益瞪圆了眼睛,惊讶地问道:“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想行刺你大伯不成?” 郭奕答道:“不!叔叔,请你相信我,这是为了捍卫我们织田氏武家的荣誉,灵儿姑娘也会帮我的,我劝你也要参战。” 于是,织田长益又看了看许灵儿,发现她正在点头。 “长益先生,不要让人看不起,拜托了!”许灵儿讲道。 织田长益觉得难以置信,摇着头问道:“如果你们想逃走的话,我能帮你们,还何必多此一举?我能模仿哥哥信长的笔迹,现在就给你们写一张通行证如何?” 郭奕坚定地答道:“叔叔,你错了,既然来了,必到阵前一战!这是为了安抚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提起了哥哥信行,织田长益不由得黯然神伤,忧虑地讲道:“为了安抚哥哥的在天之灵,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只好豁出去了……”说着,他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签上花押递给了郭奕,织田长益讲道:“凭着这张通行证,你们走尾张、过美浓、前往越前北庄,可保平安抵达。” 郭奕收起了书信,依然神色冷峻地讲道:“叔叔,侄儿非常感谢你!不过,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请灵儿姑娘和我一起出战,至于你愿不愿意去,那是你的事情!” 织田长益傻眼了,认为她们两个商量好的,准备在阵前刺杀织田信长,把他快要急疯了,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也不知该怎么办…… 许灵儿看出了他的难处,讲道:“长益先生不必多虑,我们绝没有在阵前行刺的意图,姐姐是在替他的父亲参战,陪姐姐参战是我的责任,完全是为了你们织田家的荣誉。” 织田长益害怕强拦着她们,反而暴露了她们的身份,又怕她们真的行刺织田信长,便问道:“我去找本多作佐问问,看看能不能让你们参加德川军的一方,你们以为如何?” 对她们来说真是求之不得,郭奕赶忙讲道:“大久保忠世是德川老爷的左膀右臂,那就请本多先生,把我们安排在其帐下吧。” 次日凌晨,织田长益穿上了戎装,郭奕和许灵儿也是一身武士的打扮,三人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等本多作佐来了,织田长益把她们俩带到了近前,讲道:“本多作佐卫门大人,听说大久保大人要打头阵,也是我帐下两名勇士的初阵,请把她们派往大久保的军中,我要让她们初阵立功。” 本多作佐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还没开口答话,只见郭奕和许灵儿对杀了起来……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本多作佐大声喝彩:“果然是两员猛将!” 于是,织田长益趁机问道:“本多大人,请问她们的武艺如何?” “好!请长益大人放心,此番一定让她们初阵立功!”本多作佐说罢,便带着许灵儿和郭奕走了,把她们送到了大久保忠世的军中。 德川军和织田军同时从冈崎城出发,联军在离长筱城十里的设乐原安营扎寨,织田军驻扎在极乐寺山,德川军驻扎在茶磨山。 织田军特意扛来的好几万根木材,现在派上了用场,他们在阵地前拉起了三道木栅栏,连绵长达十余里,成了武田铁骑设下的绊马索。 联军布好了阵型,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等人骑着马,带领各自手下的武将,在两军阵前来回穿梭…… 与此同时,武田胜赖率领两万兵马,也正在战备动员,他们准备放弃对长筱城的包围,发挥骑兵的优势,采用“风林火山”战术,向联军阵地发起进攻…… (本章完) 第170章 暗战 12、歹念亦未休 织田与德川两家的联军,用了一下午时间,在阵前扎下了三道两丈多高的木栅栏,用来阻挡武田胜赖的铁骑兵团,此刻正严阵以待,等着敌人的攻击。 次日,有传言说,武田胜赖采用了“战国第一名将”、其父武田信玄的“隐游战术”,认为胜算不大,为了避免正面和联军交锋,他们已经从药王寺山阵地撤走了,现在全都藏到了附近的山林,联军空等几天之后,必然会军心动摇,准备等撤退时,再突然杀出,定能出奇制胜。 这个传言造成联军士气低落,连老成持重的德川家康都十分忧虑。 在联军的阵前会议上,织田信长却显得胸有成竹,他对家康表示,打仗的事就不劳他再操心,权当德川家的军队来此“游山玩水”。 长筱城守将奥本信昌是德川家康的女婿,早已弹尽粮绝,本希望织田信长能早发救兵,但织田军却从京都到岐阜、又从岐阜到冈崎,磨磨蹭蹭地绕了个“几”字形大圈,因此,刚才那番话,令德川家康十分不爽,便不露声色地看着其手下的大将。 德川家的大将们听罢这番话,全都表现得义愤填膺,大久保忠世兄弟立刻自报奋勇,表示要冲出栅栏外打头阵,把武田军的主力给吸引过来。 织田信长表态支持,并表示:如果大久保兄弟在木栅栏外陷入苦战,他将安排柴田胜家、丹羽长秀和羽柴秀吉等武将前去支援。 与此同时,驻扎在药王寺山脚下的武田胜赖,也陷入了战与不战的困局,有人主战、有人反对,因此,对阵的双方又拖了三日。 这三天来,对许灵儿和郭奕来说,也是度日如年,织田长益过来看望过她们好多次,发现她们俩在军中很踏实,士气也比较高昂,就相信了郭奕替父参战的说法,并得意的认为,如果她们俩立下了战功,功劳肯定算在自己的头上。 她们在大久保忠世的军中,找到了朱均旺,三人就准备逃走,尝试了几次,却没能成功,于是,也就不再轻举妄动。 天正三年(大明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五月,天刚朦朦亮,德川家康派出猛将大久保弟兄俩打头阵,带领五百步兵冲出了栅栏外,朝武田胜赖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直到这时,许灵儿和郭奕都意识到了危险! 大久保兄弟的军中火枪不足百支,派他们前去“奇袭”铁骑兵团,无异于以卵击石,实际上,可以说就是想让他们充当炮灰来了! 近百人的火枪队冲在前面,朝武田军的阵地打响了第一枪,许灵儿和郭奕把朱均旺夹在中间,跟在火枪队之后,等着敌人冲来时展开血拼…… 随着一阵喊杀声,眼看着武田军的战马,犹如飓风一般冲过来,德川军火枪手撤了下来,这时,许灵儿等人所在的队伍成了前锋,三个人顿时十分紧张…… 本指望大久保兄弟能到阵前指挥,却忽听有人大叫一声“撤”,眨眼之间,有一半人撤回到了栅栏的里面,而那些冲锋之前、还来不及撤离的德川军,瞬间成了待宰的羔羊,根本没有任何能力抵御武田铁骑的猛攻。 许灵儿和郭奕保护着朱均旺,拼命地抵挡了一阵,也撤回到了木栅栏的附近,此时晨雾已经散去,三道高高的木栅栏浮现在了眼前,对面的极乐寺山、茶磨山、松尾山都现出了原貌,埋伏在附近林子里的武田军清晰可见…… 就在三人准备撤回栅栏时,山林间突然冲出了数千人马,排山倒海般的杀将过来,只听为首的高呼: “弟兄们,机会来了,给我踏平栅栏,杀向信长的大本营……” “活捉织田信长……” “活捉德川家康……” 任凭那些没有来得及撤的德川军哭爹喊娘,第一道木栅栏的门被钉死了,此刻,许灵儿和郭奕不得不再次迎战。 等林间杀来的铁骑临近第一道木栅栏,织田信长突然出现在阵地上,只见他亲自指挥一千多名火枪手开始反击,使用的全是茶屋四郎次郎运来的新式装备,对着杀来的数千名骑兵猛烈开火,枪声震耳欲聋,许灵儿等人全都趴在了地上。 一阵晨风吹过,硝烟渐渐散去,许灵儿抬头遥望,只见奇迹出现了:阵地上到处都是死尸,倒地的战马时而发出咴咴悲鸣,树林已被染成了红色…… 忽然,大久保兄弟又带人冲了出来,他们率军朝林间追去,许灵儿等人趁机跟上…… 就在德川军刚刚冲入林间不久,另一支武田骑兵团从远方呼啸而来,发起了第二波进攻,来势凶猛的先头部队很快就冲破了第一道木栅栏。 许灵儿和郭奕保护着朱均旺进入了山林,准备伺机逃走,此刻,三个人全都被阵地上的场面给惊呆了…… 只见织田信长指挥火枪队,连续发起猛烈的射击,木栅栏成了血淋淋的人墙,武田铁骑仍旧潮水般的涌来,很快就冲进了第二道木栅栏。 织田军火枪队被分成了三队,每队大约有一千多人,他们一边射击、一边填充弹药,一队撤下、另一队立刻补上去,直到铁骑兵团全部被猎杀在第一道木栅栏内,战场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趁着这个功夫,迈过一具具武田军的尸体,三人很快就逃进了山林的深处,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号角齐鸣,赶紧趴在了地上抬头观望,只见从不同方向又来了两支骑兵团,眨眼间就冲进了第一道木栅,朝着第二道发起猛攻…… 一点也不出意外,在三千多支火枪轮番打击下,这两支铁骑冲毁了第二道木栅,最终全军覆没。 被打退的武田军失去了战马,纷纷逃进了山林,很快就被长官召集了起来,让他们等着配合第三次进攻,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两支骑兵团从左右两翼同时杀出,呼啸着朝第三道栅栏发起强攻,被打散的武田军也跟着冲出了山林。 在第三道栅栏前,双方陷入了胶着战,织田军千余支火枪齐发,也杀不尽排山倒海般的武田铁骑…… 许灵儿和郭奕都快看傻了眼,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战争,差点丧失了逃走的最佳时机,直到朱均旺提醒她们俩,三人才拼命地往森林外跑去。 远方依然是战马嘶鸣、枪声不断,跑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出了森林,来到了一座村落的附近,刚准备进村躲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彪人马,为首之人正是那只猴子。 只见羽柴秀吉身穿羽织,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正在呼喊其身后的将士,忽然发现有三名逃跑的士兵,看服装似乎是德川军,便大声讲道:“德川家康养了一群怕死鬼,哈哈,你们要是还想立功,就跟我来吧。” 三人同时转过身去背对着猴子,许灵儿低声讲道:“大叔,告诉他,我们是奉命追击武田逃兵的。” 于是,朱均旺高声答道:“我们奉大久保忠世大人之命,正在追击逃亡的武田军。” “大久保兄弟的部队全被打散了,大都编入了我的队伍,你们跟着我走吧,向武田胜赖这个小杂种发出最后的总攻。”说着,羽柴秀吉催马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时,羽柴秀吉认出了郭奕和许灵儿,勒住马围着她们转了一个圈,忍不住放声大笑。 郭奕和许灵儿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忽听羽柴秀吉高声讲道:“原来是十年前在筑前偶遇的故人,还有这位是阿市夫人的侍女,请问你们什么时候参加了德川家的军队?” 许灵儿把弯刀收起,把头贴近了郭奕,低声讲道:“姐姐,看来我们只能将计就计了。” 郭奕赶忙点点头,也放下了手中的长刀。 往前走一步,许灵儿不卑不亢地讲道:“真没有想到,原来遇到了羽柴筑前守大人,看来你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羽柴秀吉勒住马往后撤了一步,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在京都等着你的父亲,为何跑到这儿来了?” 看来,在京都发生的一切,都和这只猴子有关,于是,许灵儿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不错,想必你已经得到了小西隆佐的消息。前些日子,我和姐姐们都住在京都,与织田长益先生在一起共谋大事。却没料到,权大纳言大人突然发兵,把我们姐妹和长益先生都给卷了进来。从岐阜城一路行军至冈崎城,你应该都看见了,长益先生是赶着马车来的,车上坐着的就是我们姐妹俩,他怕有人对我们的身份产生怀疑,就安排我们到了德川家的军中。” “呵呵,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请问你们现在要去往何处?”羽柴秀吉问道。 许灵儿又近前一步,低声答道:“当然是去越前的北庄,趁着柴田胜家出征之机,希望能把阿市夫人接往京都居住。” 羽柴秀吉颇显无奈地讲道:“当年打下小谷城的时候,若不是你这个丫头坏了我的好事,恐怕阿市夫人现在已经在长滨城了!那么,我问你,你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 许灵儿微微一笑,爽朗地答道:“筑前守,真对不起,因为之前我并不知道,你曾是我姐姐的救命恩人。” 这个回答十分得体,羽柴秀吉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事,便撅起了尖尖的猴嘴,大声喊道:“佳吉,你快过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跑了过来,对秀吉深鞠一躬,答道:“请大人训示!” “佳吉,牵三匹马来,你拿我的令牌,带着这三位前往长滨城,先找到小西隆佐先生再做商议。” 佳吉接受了命令,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却没有言语,便转身牵马去了。 这时,羽柴秀吉骑马追了过来,低声讲道:“佳吉,千万要慎之又慎!” 于是,佳吉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秀吉,只见他眨了眨眼睛,又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绝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明白吗?” “明白了,大人。”说着,佳吉快跑了几步,到队伍中拉出三匹马来,把缰绳交给了许灵儿等人,自己也上了马,四人辞别了秀吉。 这时,火绳枪射击还在断断续续,战地的喊杀声冲上了云霄…… 羽柴秀吉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奸笑,大声喊道: “总攻的时机到了,我们不能落在柴田胜家、丹羽长秀的后面,更不能落后于德川家的神原小平太、石川数正、鸟居元忠,哈哈,现在,我们杀向药王寺山,活捉武田胜赖!” (本章完) 第171章 暗战 13、好事又多磨 当年,郭奕和王冲在清州城行刺织田信长,七岁的石田佳吉曾跟踪过他们,尽管他比加藤虎之助、福岛市桂等人都有心计,记忆力也非常好,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今日见到郭奕,尽管看着十分眼熟,但一时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满腹心事的石田佳吉骑马头前带路,朱均旺、许灵儿和郭奕紧随其后,很快就绕出了战场。 “姐姐,我到冈崎城去一趟,得把徐鲲接回来。”许灵儿讲道。 “现在有石田佳吉陪着我们,我担心徐鲲会坏事。”郭奕颇为忧虑地答道。 朱均旺勒住了马,讲道:“我在此地做了多年的苦役,还算比较熟悉这儿的情况,徐鲲也听我的话,还是让我去吧。” 许灵儿勒住马,讲道:“大叔,就怕有人认出你来,反而走不掉了。” “不要争了,灵儿妹妹,你们赶紧走,待我杀掉前面的这个小子,再回军营去救徐鲲。”郭奕说着便亮出了弯刀,催马直奔石田佳吉。 此刻,石田佳吉也勒马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到了三人的近前,死死地盯着郭奕,在这一刹那,他依稀回忆起了跟踪郭奕和王冲的情形: 当年,郭奕和王冲行刺织田信长未遂,从清州城逃了出来,被秀吉抚养的一群孩子给盯上了,这些孩子们没有能力对抗,回去报信也来不及,当时,正是在石田佳吉的指挥下,加藤虎之助等人一路跟踪,居然跟到了石山本愿寺。 到了木曾川,郭奕准备杀掉他们,突然转回身跑了过来,杏眼圆睁,举起了宝剑,却被王冲抓住了她的胳膊,那一刻,对石田佳吉来讲终生难忘…… 这时,发现满脸怒气的郭奕举起了弯刀,石田佳吉急忙问道:“请问姐姐想干什么?” 由于附近还有很多打外围的德川军,郭奕没敢轻举妄动,便答道:“我们的行装都还在冈崎城三道城,现在我过去取一趟,你们先走吧,我到长滨城找你们去。” 石田佳吉判断,她绝不是要回去取什么行装,出征之前,听说织田信长在京都遇刺,不过,好像听说刺客已经自杀了,会不会和她们有什么关联?于是,石田佳吉判断:眼前的三个人从京都来到冈崎混入军中,若非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何必跑到德川军中去冒险?或许他们才是谋杀织田信长的真凶! 想到这儿,石田佳吉笑道:“呵呵,如果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件,就别要了,你说个数,筑前守大人赔给你们也就是了。” 郭奕顿时拉下了脸,举起了手中的弯刀,许灵儿看得出来,她想把石田佳吉杀了,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石田佳吉也不是善茬,马上也抽出了弯刀,和郭奕对峙起来。 许灵儿知道,杀掉石田佳吉不是难事,假设只是为了逃出三河和尾张,手中持有模仿信长笔迹的路条就行,把他杀掉也就算了,关键是还要到冈崎城去救徐鲲,万一走漏了消息,怕是谁也逃不掉。 可以肯定她们是织田信长的敌人,石田佳吉和郭奕对峙了一会儿,似乎猜出了她们的身份,于是,转而呵呵一笑,试探着讲道:“姐姐,小弟希望你们能认清大局,不可莽撞!如今,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像只老鼠一样,窝藏在纪伊兴国寺,这次织田老爷从京都发兵,你们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西国的毛利辉元大人、小早川隆景、宇喜多直家等大名们,都已经不再理会幕府将军的号令,小弟劝你们迷途知返!” 大家都听得明白,石田佳吉把她们当成了幕府将军足利义昭的人。 于是,朱均旺赶忙讲道:“你讲得不错,如今幕府大势已去,大家都是织田权大纳言的臣民,有事情好好商议。” 许灵儿心中暗想,倘若杀不了石田佳吉,继续对峙下去非常危险,赶忙讲道:“你说的对,信长公已经是‘天下人’,与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我们也不用瞒你,冈崎城还有个人得和我们一起走,如若不然,惹出了篓子,怕是你家主公担待不起,还可能会误了你家主公的‘好事’!” 似乎验证了石田佳吉的判断,他误以为,留在冈崎城的那个人,还在等着谋杀织田信长,现在羽柴秀吉的羽翼毕竟还没丰满,一旦信长出了事,或者出事的原因与秀吉有关,或者让信长知道,秀吉仍在打阿市夫人的主意,那可就全完蛋了。 琢磨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石田佳吉收起了弯刀,笑道:“姐姐,何不早说?我陪你们去一趟,把那个人接上一起走,可保万无一失!” “这样甚好!”许灵儿催马到郭奕的近前,讲道:“姐姐,我们一起回冈崎城吧。” 此时,郭奕也不愿再多事,宝剑入鞘,客气地讲道:“那就拜托石田兄弟了!”于是,四人调转马头往冈崎城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织田和德川两家联军正在发起总攻,端掉了武田胜赖驻扎在药王寺山的大本营,给弹尽粮绝的长筱山城解了围,坚守长筱城的奥平信昌往城里搬运粮食,途中捡到了武田胜赖丢下的一杆“源氏白旗”。 这杆白旗是武田先祖八幡太郎义家留下来的,由此可见,丢盔卸甲的武田胜赖是多么狼狈,联军大获全胜之后,全都聚集在长筱城弹冠相庆。 石田佳吉带着许灵儿等人回到了冈崎三道城,便赶紧进军营去寻找徐鲲,却发现厨房里空无一人,便又去找留守的士兵打听。 留守的士兵答道:“你们来晚了,徐大厨师现在已经被送到了岐阜城。” 石田佳吉顿时慌了手脚,急忙问道:“送他到岐阜城干什么去了?” “织田长益老爷点名要这位厨师,我们岂敢不给,两天前,就把他给送走了。”士兵答道。 大家一起走出了军营,石田佳吉谨慎地问道:“我问你们,这个厨师是不是还要谋杀信长公?” “你想多了,我们没有谋杀信长公的企图。”许灵儿答道。 “不行,我们得先去岐阜,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说着,石田佳吉催马跑在了前头,四人一起离开了冈崎城,快马加鞭往岐阜方向而去。 一路往北赶路,也没有遇到什么人拦截盘问,到了木曾川附近,天色已晚,往前走是岐阜城,顺河而下是伊势国,穿过伊势往西走就是石山本愿寺。 郭奕勒住了马,对许灵儿低声讲道:“妹妹,不要往前走了,你带着大叔到地内町去找林文静,我跟着他进岐阜城去寻找徐鲲。” 许灵儿哪儿能放得下心,急忙答道:“姐姐,把长益先生写的路条给大叔,他一个人可以回去的,我得陪着你。” 跑在前面的石田佳吉发现他们停了下来,大声喊道:“现在木曾川还有渡船,咱们快点走吧,今晚住在岐阜城。” “佳吉兄弟,大叔家就在木曾川岸边,他就不跟我们进城了。”许灵儿答道。 石田佳吉立刻警觉了起来,催马跑过来问道:“大叔的家在哪里?我们可以先把他送回家,但你们俩一定得跟我进岐阜。” 朱均旺对此地并不熟悉,害怕说漏了嘴而没有啃声。 这时,突然想起了邂逅石川五右卫门的往事,许灵儿微微一笑,答道:“谢谢石田兄弟,大叔家住在河内石川郡,实在没必要跟着我们渡河。” 这更加促使石田佳吉相信,眼前的三个人是足利义昭的手下,便阴阳怪气地问道:“既然是石川郡的人,那么,肯定认识真田八郎,你们和他有什么关系?” 许灵儿赶忙答道:“请问佳吉兄弟,你说的这个真田八郎,是不是指江洋大盗石川五右卫门?” 石田佳吉点点头,讲道:“不错,真田八郎早年在越前比叡山,拜师三太夫,学得伊贺忍术,以前曾在越前大名朝仓义景的门下,朝仓氏灭亡后,他当了强盗,专门跟我们尾张国作对,是织田权大纳言大人的敌人!” 许灵儿知道,石川五右卫门曾流落到秋目浦为盗,郭国强在岛津义久家当了武士,奉命缉拿石川五右卫门,后来他就归顺了郭国强,还曾帮过罗阿敏姐妹的出逃,但不知这个神秘的大盗,最近是什么情况? 但郭奕却十分清楚,石川五右卫门等人正在干什么,正是因为郭国强、文涛联合石川五右卫门,准备找个宅心仁厚的明主,将来取代织田信长,才导致他们一再阻止刺杀行动。 由于岛津义久在和高原城的伊东义佑打仗,南光坊文涛去朝鲜解救汤景,郭国强忙于办差而疏忽大意,正是趁此机会,郭奕才从萨摩龟山城溜出来,独自前往岐阜,企图行刺织田信长,却不曾想连累了自己的夫君,想到此处,她黯然落泪。 许灵儿讲道:“佳吉兄弟,大叔正是被石川五右卫门所害,才被迫浪迹天涯。听说这个大盗仍在为非作歹,大叔回到家后,一定会帮我们打探强盗的消息,趁早抓住石川五右卫门!” 尽管石田佳吉对这番话将信将疑,但也明白自己的使命:利用这两个女人,把阿市夫人从越前北庄骗出来,依靠她们来说服阿市夫人抛弃柴田胜家,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的主公羽柴秀吉。于是,他不再多事了,同意放走朱均旺。 饱含热泪的朱均旺面对灵儿和郭奕,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强忍住悲伤,辞别了二人,拿着织田长益的路条,顺流而下回地内町去了。 木曾川原是蜂须贺小六的地盘,天正元年(公元1573年),他参加征讨近江小谷城立下战功,被秀吉授予三千二百石,如今已经成了拥有封地的武士,石川五右卫门乘虚而入占领了木曾川,成了专门和织田信长作对的“强盗”。 (本章完) 第172章 暗战 14、作孽不可活 朱均旺走后,石田佳吉多了份警觉,他不再头前带路了,躲在许灵儿和郭奕的马后,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到了木曾川,发现已没了渡船可乘,于是,石田佳吉便站在岸边吹响了口哨。 太阳就要落山了,晚霞映红了河对岸的天空,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河里的动静,石田佳吉下了马,沿着河岸边跑、边伸长脖子往芦苇荡望去,郭奕悄悄地追了过来,准备趁其不备,一刀结束了这小子的性命。 石田佳吉站在芦苇荡边吹起了口哨,郭奕悄悄到了他的身后,刚刚举起弯刀,突然有个声音传来:“原来是石田佳吉大人!” 于是,郭奕赶忙收起了弯刀,只见有个浪人从芦苇荡钻了出来。 跟过来的许灵儿定睛观瞧,发现河里的这个野武士正是权三郎,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时,又有几个人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 搓了一把满身的河水,权三郎给石田佳吉深鞠一躬,问道:“石田大人,你不在阵前立功,为何独自跑了回来?” 满脸矜持的石田佳吉,并不认识眼前这伙人,仔细打量着他们,毫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 “石田大人,我是近江小谷城的权三郎,曾经负责监护阿市夫人的医生许仪后,后来,跟着阿市夫人到了北庄,却被柴田胜家这个混蛋给赶了出来,正准备到长滨城投奔羽柴筑前守大人,呵呵,石田大人作为筑前守大人的亲信,应该听说了,我在京都和小西隆佐配合,准备为羽柴筑前守大人办件大事。” 作为秀吉的亲信,石田佳吉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便问道:“权三郎,你跑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石田大人,如果我帮羽柴筑前守大人办成了那件事,还请大人多给我美言几句,让我也能像蜂须贺小六那样,在筑前守大人的门下做武士,拜托了!”权三郎恭恭敬敬地答道。 听罢权三郎的这番话,石田佳吉转身看了看郭奕,心中泛起了猜疑…… 作为羽柴秀吉的心腹,他比别人知道更多的秘密,当小西隆佐到长滨城时,他就知道为何事而来,对于野武士权三郎抓了许灵儿,其目的正是要利用许家父女,让阿市夫人心甘情愿地抛弃柴田胜家,然后再嫁到长滨城,可眼下,发现权三郎似乎不认识郭奕? 这时,许灵儿问道:“权三郎,你在这儿干什么?” 权三郎猛的抬头看了许灵儿,顿时明白了他们从阵前回来的目的,赶忙躬身施礼,媚笑着问道:“小姐辛苦了!请问织田长益老爷为何没有回来?” 许灵儿把眼一瞪,怒道:“啰里啰嗦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帮我们找一条渡船?” 发现权三郎还在磨磨蹭蹭,石田佳吉接着问道:“权三郎,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听说石川五右卫门在此出没,难道你也当了强盗?” “真是一言难尽!就在出征三河前的当晚,织田老爷家来了刺客,我带着手下人前去追捕,最终是我们把刺客逼上了绝路,本以为立了这样的功劳,织田老爷能收留我们,无奈我们都不会使用火枪,就被前田利家大人赶了出来。”权三郎沮丧地答道。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郭奕顿时打起了哆嗦,又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忽然,芦苇荡又钻出来二十来号浪人,个个手执弯刀如同夜叉一般,抖着身上的水,站住了权三郎的背后。 许灵儿也十分伤感,恨不得活剥了权三郎的皮,但此时只能强忍住悲痛,饱含热泪上前,搀扶住即将晕倒的郭奕。 石田佳吉依然十分谨慎,接着问道:“权三郎,到现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木曾川来干什么?” 权三郎答道:“如今,蜂须贺大人当了武士,我听说木曾川流域的生意,都被石川五右卫门这伙强盗抢走了,既然我没有资格参加织田老爷的军队,便带着我的弟兄们来到木曾川,正在找石川五右卫门决战。” 在石田佳吉的心目中,这个权三郎和石川五右卫门都是浪人,与强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既然他孤注一掷要投靠秀吉,便释然地讲道:“权三郎,快帮我们渡过河,我们今晚要进岐阜城办事。” 于是,权三郎吹了声口哨,从芦苇荡里出来一条船,停靠到了码头上。 许灵儿搀扶着郭奕上了船,船工们帮忙牵着马也跟了上来,渡过了木曾川,权三郎准备跟着他们三人进城,被石田佳吉给拦下了。 权三郎大怒,讲道:“石田大人,让许灵儿小姐劝说阿市夫人,这个主意是我给小西隆佐出的,前几天,是我在京都负责接待许灵儿小姐,羽柴筑前守大人和小西隆佐都知道,你不能如此对我……” 石田佳吉露出了狡黠的一笑,答道:“听说石川五右卫门趁着织田老爷出征,今晚要偷袭岐阜城,你们立功的机会到了,埋伏在此地活捉石川五右卫门,便是奇功一件,直接进织田权大纳言老爷家做武士不好吗?” 这更加引起了权三郎的怀疑,他知道石田佳吉带着许灵儿回来,一定是想趁着柴田胜家出征之机,把阿市夫人从北庄接回岐阜,然后再把她送往长滨城,自己苦心积虑所谋划的一切,都将给他人做了嫁衣,当武士的梦想也成了泡影,顿时把肺都给气炸了…… 秀吉是权三郎崇拜的偶像,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出身低贱的秀吉凭着赫赫奇功,如今已成了北近江二十多万石的大名,其手下的大将也多是平民出身,更有那木曾川为盗的蜂须贺小六,因墨俣一场战功也成了武士! 因此,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权三郎岂能轻言放弃? 发现他们三人上了马就要走,强忍着怒火的权三郎拦阻了石田佳吉,瞪着眼讲道:“这等机密大事是我设计的,石田大人,你甩不掉我。” 石田佳吉心中明白:其实,在阿市夫人的眼中,权三郎连狗屁都不是! 权三郎知道石田佳吉是秀吉的亲信,这个过河拆桥的毛孩子根本指望不上,来到许灵儿的马前,哀求道:“尊贵的灵儿小姐,看在我多年照顾令尊的份上,带上我一起走吧。” 还未等许灵儿答话,聚集在木曾川岸边的野武士们跑了过来,只等权三郎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把石田佳吉从马上拉下来臭揍一顿…… 石田佳吉懂得权三郎的心思,冷笑道:“告诉你,我们去岐阜城干什么不关你的事,但如果你想坏我们的事,呵呵,权三郎,你们这些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权三郎绝没想到石田佳吉居然如此狭隘,拦在许灵儿的马前,高声讲道:“灵儿小姐别忘了,我曾经两次救过令尊大人的命!” 许灵儿和郭奕的心中都明白,要不是这个多事的倭寇,早就把许仪后救出来了,现在,又听说他就是逼死王冲的元凶,彼此默契地眨了眨眼睛。 于是,许灵儿讲道:“石田兄弟,带上他吧,没有他可能办不成那件事!” 石田佳吉无奈地笑着讲道:“权三郎,本来给你抓捕石川五右卫门的机会,你偏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我会和你争功吗?” 权三郎深鞠一躬,急忙答道:“感谢石田大人的好意!我一个人跟你们去就行,这些弟兄们全都留在此地,今晚等着抓捕石川五右卫门。” 石田佳吉十分不屑地看着权三郎,讲道:“如果你愿意,就跟着我们跑吧。” 权三郎没有马,只好跟着他们跑,累得满头大汗,好在离岐阜城不算远,不一会儿,便能望见天守阁上的灯光。 石田佳吉快马加鞭跑在最前面,许灵儿紧随其后,郭奕在后面等着权三郎,二人非常默契把握机会下手,要把权三郎和石田佳吉同时给杀掉。 通往岐阜城的官道上行人稀少,天完全黑了下来,挥汗如雨的权三郎终于追赶上了郭奕,却被一刀砍死在了马路中央…… 与此同时,许灵儿也追到了石田佳吉的身后,将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 权三郎的一声惨叫惊动了石田佳吉,他策马回头观瞧,只见一把弯刀直奔自己的咽喉而来,吓得赶忙往后闪身,马打盘旋被他躲了过去。 石田佳吉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想干什么?” 许灵儿也不答话,手中的弯刀又朝他砍来,这时,郭奕也追了上来,三匹马战在了一起,不到三个回合,石田佳吉抵挡不了二人的进攻,催马落荒而逃。 发现一时也难以杀掉他,许灵儿大声喊道:“石田兄弟,你为何如此胆小?” 拼命逃窜的石田佳吉连头也不敢回,质问道:“你们为何要杀我?难道你们还在效忠那个没用的足利义昭吗?” 二人紧追不舍,郭奕大声讲道:“羽柴筑前守命你牵马时,给你做了个什么动作,难道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是你们心存歹念在先,我们不得不防。” 惊魂未定的石田佳吉往后一看,发现她们的马没有自己的快,这才应声答道:“是你们误会了,羽柴筑前守大人是让我干掉权三郎这种人,并不是针对你们的。” “一路之上,我们也是如此谋划的,像权三郎这样的知情人必须干掉。”许灵儿顺着他的话说完,接着质问道:“可是,刚才遇到权三郎时,为何不愿带他一起走?难道你想错过这么好的灭口机会吗?” 石田佳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马上就快到了岐阜城下,虽是月黑风高之夜,时而还会碰到巡夜的士兵和更夫,相信她们也不敢轻易再对自己下手,便慢了下来,转身喊道:“杀了我,你们也逃不掉。” “本来就没想杀你,见你刚才对权三郎的态度,又联想到羽柴筑前守对你的暗示,我们才不得不防!”许灵儿答道。 这时,郭奕也追了上来,勒住马和许灵儿站在一起,讲道:“妹妹,既然如此,就让他自己去吧,我们走。” 石田佳吉怕误了大事,急忙答道:“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本章完) 第173章 暗战 15、骨肉亲情在 论武功,石田佳吉比不了加藤虎之助、福岛市桂和片桐协作等人,他以善于出谋划策而著称,深得羽柴秀吉的宠信,却受到武将们冷嘲热讽,因此,造成了他的心胸比较狭隘,听罢许灵儿的解释,勉强算是接受了。 考虑到还要在岐阜城拯救徐鲲,许灵儿和郭奕便放过了石田佳吉,跟着他进了城。 三人来到秀吉在岐阜城的官邸,已快到了深夜亥时,许灵儿和郭奕都十分谨慎,俩人轮班睡觉以防不测。 处在极度悲伤之中的郭奕,让大病初愈的许灵儿先休息,就在她刚刚入睡不久,郭奕就听见外边有动静,隔着窗户往外望去,发现挑着灯笼的石田佳吉正在出门。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郭奕判断是石田佳吉回来了,还没等门房的仆人去开门,她便提着宝剑跑了出来,讲道:“我来给石田先生开门,你不用管了。”仆人见是石田佳吉带来的客人,对郭奕行了个礼、道了声谢,转身回门房睡觉去了。 发现郭奕把宝剑指向自己,石田佳吉顿时吓得打了个寒颤,急忙问道:“你为何还没有歇息?” 把院门关好了,郭奕问道:“石田先生,德川家送来的那位厨师,现在什么地方?” “织田家要的人,德川家康不敢不给,我刚刚问过,现在已经在长益大人的府邸。”石田佳吉答道。 原来,长筱之战还没开打,织田长益便提出索要这个厨师,本多作佐不敢拒绝,他知道,德川家康和织田信长即是他亲家,又是儿时的伙伴,眼下还得依赖织田军来给冈崎城解围,不愿因此事惹得织织田长益不高兴,请示了德川家康,立刻就把徐鲲送到了岐阜城。 于是,郭奕便放了心,微笑着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把他接过来?” 等郭奕收起了宝剑,石田佳吉露出了神秘的一笑,答道:“天一亮,我送你们去长益大人的府邸,所有该办的事情,也许明日都可以办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郭奕回到了客房,仔细琢磨石田佳吉刚才的话,顿时悟出了其中的奥妙,难道说是阿市夫人也到岐阜来了? 对于郭奕而言,叔叔长益、姑姑阿市都是她儿时的伙伴;如果不是因为织田信长野心勃勃、而又极度冷血,何至于害死自己的父亲,还把姑姑阿市嫁给了“敌人”浅井长政,现在又逼迫文采超群的小叔,跟着他舞刀弄枪,导致一家人骨肉相残…… 郭奕还依稀记得,当年逃出清州城的那天夜晚,姑姑阿市还曾探望过她的父亲,哭着劝他前去给哥哥信长认错,也许就没事了。当然,织田信行知道,他哥哥绝不会饶了自己,便一口回绝了妹妹阿市,最后,是郭奕哭着把姑姑送出了家门…… 前些年,郭奕参加过营救许仪后的行动,在近江小谷城山脚下,曾和姑姑见了一面,却没敢认亲,当时,她是多想扑进姑姑的怀中,好好痛哭一场…… 也许明日又要和姑姑见面了。如今,自己的恩公老王爷已不在人世,刚刚又失去了心爱的夫君,如果明日再次见到姑姑时,郭奕真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控制住情绪…… 到了后半夜,许灵儿醒来劝道:“姐姐,你快睡会儿吧。” 揉着通红的眼睛,郭奕强作笑颜地答道:“听石田说,徐鲲已被送到我叔叔的家里,不过,我猜测姑姑从北庄回来了,此刻应该也住在那儿,一想起明日又能见到姑姑,我如何能睡得着觉?” 许灵儿明白,作为日本天皇血脉斯波氏的后裔,郭奕始终没忘复仇,也没忘记光复家族的荣誉,十分担心她明天会有出格的行动,便谨慎地问道:“姐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和姑姑相认,请姑姑帮忙我们救出你的父亲,再带上徐鲲,咱们一起回京城吧。”郭奕答道。 看着郭奕那坚定的眼神,许灵儿已不再担心,劝道:“姐姐,既然如此,明日要办的事情还真不少,那就赶紧歇息会儿吧。” 这时,郭奕才感觉到了一丝倦意,倒在许灵儿的身旁睡着了。 次日一早,石田佳吉过来敲门,此时,郭奕和许灵儿都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无须多言,二人带好了自己的行装,跟着他出了门,直奔织田长益的府邸。 织田长益被封在尾张知多郡的大草城,其家眷全都住在那边,岐阜城里的府邸也和秀吉的一样,基本上是座空宅,多是用来在岐阜办事时居住。 三人来到了织田长益的府邸,石田佳吉前去敲门,从里边出来了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许灵儿和郭奕都认得出来,她是阿市夫人和浅井长政的长女茶茶。 但茶茶却没有认出许灵儿和郭奕,眼巴巴看着她们,显得怯生生的而不敢说话。 于是,悲痛欲绝的郭奕上前拉住了茶茶的手,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表妹,仿佛看见了当年逃离日本时的自己,忍不住失声痛哭…… 石田佳吉颇为奇怪,赶忙拉住了郭奕,大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郭奕一转身,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不知所措的茶茶赶忙大声喊道:“母亲,家里来了客人。” 这时,阿市夫人也听见了哭声,带着身边的两个小女儿迎了出来,石田佳吉见状,就没敢再和郭奕争执。 许灵儿见阿市夫人出来了,便赶忙上前道了个万福。 激动万分的阿市夫人拥抱住了许灵儿,喃喃地讲道:“真没想到,是你回来了,这些年来,我天天为你祈福……” “给夫人请安!”许灵儿说着,眼眶也湿润了起来,这么多年多亏她关照着自己的父亲,怀着感恩之心、感激之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石田佳吉发现,许灵儿和阿市夫人的确十分亲密,便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看来小西隆佐说的不错,她一定能劝动得阿市夫人,也许明天就能把她们全都接进长滨城。 忽然,郭奕跪倒在阿市夫人的近前,抱着她的腿,低声抽泣着喊道:“姑姑,我是信伊……” 直到这时,许灵儿才知道,郭奕的原名叫织田信伊,蹲下身将她搀扶起来,劝道:“姐姐,此刻你应该高兴才对。” 闻听自己的亲侄女还活着,阿市夫人激动得晕了过去,于是,许灵儿又搀扶着阿市夫人,让她和郭奕紧紧抱在了一起。 阿市夫人捧着郭奕的脸,仿佛看见了他哥哥信行的影子,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这时,茶茶也认出了许灵儿,上前拉起了她的手,喊道:“姐姐,你可想死我啦……” 郭奕和阿市夫人抱头痛哭,茶茶和灵儿拉起了家常,把石田佳吉晾在了一旁,此刻,他显得颇有些尴尬,不过,他似乎猜出了郭奕的真实身份,于是,便悄悄去了厨房来找徐鲲核实。 满头大汗的徐鲲正在厨房烤鸭子,被石田佳吉一把抓了过来,趴在他的耳边,石田佳吉恶狠狠地问道:“快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刻,徐鲲已被吓得筛糠,哆哆嗦嗦地答道:“我、我就是一个做饭的……” 石田佳吉紧抓着徐鲲的衣领,阴沉着脸对伙夫们喊道:“都我出去!” 那些伙夫们不敢招惹武士打扮的石田佳吉,全都吓跑了。 石田佳吉低声问道:“谋杀织田权大纳言大人的主谋,到底是谁?” 被吓得半死的徐鲲,结结巴巴地答道:“没、没有,我、我不知道。” 于是,石田佳吉把他扔在了地上,围着他转了一圈,一脚踩住了他的脑袋,狠狠地讲道:“再不说实话,我立刻杀了你!” 此时的徐鲲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石田佳吉把弯刀压在他的脖子上,继续威逼着问道:“告诉我,信伊是什么人?” 徐鲲哪知道织田信伊是什么人?闭上了绝望的眼睛,喃喃地讲道:“信伊、信伊、她是……” 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急不可耐的石田佳吉便收起了弯刀。 “她是、她是……”徐鲲说着,趁着石田佳吉一不留神,急忙打了个滚,到了厨房的门口,仓皇逃出了门外,大声喊道:“救命啊!” 此时,阿市夫人和侄女彼此诉说离别之苦,二人正在痛哭流涕,谁也没有听见徐鲲的呼救声;许灵儿正带着茶茶三姐妹在院子里玩耍,突然发现石田佳吉正在追杀徐鲲,便赶忙跑了过来。 石田佳吉正在拖着徐鲲往厨房里拉,还没等许灵儿动手,小茶茶捡来了条木棍,跑上前来对着石田佳吉一阵乱打…… “他做的鸭子可好吃了,你为什么打他?”稚气未脱的茶茶非常气愤。 许灵儿也跟着讲道:“佳吉兄弟,不得无礼!” 于是,石田佳吉换了副笑容,过来抱起了茶茶,讲道:“茶茶小姐,长滨城的鸭子也很好吃的……” 没等石田佳吉说完,茶茶瞪起了眼睛,骂道:“混蛋!长滨城的那只猴子是我的杀父仇人!” 许灵儿来到石田佳吉近前,低声讲道:“佳吉兄弟,请你死了那份心吧,我刚才已经问过了阿市夫人,她决不会到长滨城去的,如果有人硬要逼她,她将以死抗争。” 闻听此言,气急败坏的石田佳吉避开了茶茶,把许灵儿拉到了一旁,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何要答应小西隆佐?又为何答应织田长益?现在,让我如何给羽柴筑前守大人交待?” “佳吉兄弟,你理解错了,没人答应小西隆佐,也没人答应织田长益,现在,阿市夫人表明了态度,让你家主公好自为之吧!”许灵儿冷冷地答道。 石田佳吉仍不死心,喘了几口粗气,讲道:“在织田家族中,织田长益和阿市夫人的关系最好,长益都已经答应了羽柴筑前守大人,等他回来规劝阿市夫人也不晚,希望你们不要轻易打退堂鼓。” “佳吉兄弟,如果真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那你自己留在这等织田长益吧。”许灵儿答道。 把阿市夫人从柴田胜家的身边抢走,让她心甘情愿地改嫁给羽柴秀吉,本来就是个极其机密的任务。听许灵儿这么说,石田佳吉现在十分后悔,他没能留在长筱战场上立功,反而遇到了这么个恶心事,到时候,还不知道虎之助和市桂那些混蛋们如何笑话自己? 沉默了半晌,石田佳吉犹豫着问道:“我们该如何收场?” 许灵儿毫不犹豫地答道:“相互保守秘密!” 石田佳吉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忽然问道:“信伊到底是谁?” “信伊是织田家族的人,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希望你把她忘了吧。”许灵儿矜持地答道。 至此,石田佳吉的心中豁然开朗:看来她们不是听命于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很有可能是织田信行的后人,与织田信长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本章完) 第174章 暗战 16、枭雄着了魔 自小谷城陷落之后,猴子一直都在惦记着阿市夫人,希望借助她来提升自己在织田家的地位。既然织田信长把她嫁给了柴田胜家,那么,小西隆佐和权三郎所策划的这次行动,对猴子来说无异于“谋反”! 许灵儿明白石田佳吉的忧虑,劝道:“这件事的主谋是权三郎,他已经被我们杀掉了,至于你们想怎么处置小西隆佐,回去找你家主公商量,请你告诉他,这件事结束了。不过,需要请你们保守‘织田信伊’的秘密,当然,我们也会替你们保秘,阿市夫人也保证不会在她哥哥的面前告状。” 作为秀吉的心腹,相对于长滨城的那些武将,石田佳吉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包括那面能预知未来的“神镜”,如果织田信长将来真有所不测,那么,秀吉当为“天下人”,只可惜那面“神镜”掉进了木曾川。 他还知道,秀吉早年曾在筑前救过一名冷艳女侠,也就是眼前这位神秘的“织田信伊”,仿佛对她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好感,莫非秀吉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儿,石田佳吉突然明白了:难道说将来除掉织田信长,让羽柴秀吉成为“天下人”的,天命也许就在“织田信伊”的身上?于是,他赶忙笑着讲道:“请灵儿小姐放心,我们一起会坚守这些秘密。” 许灵儿对石田佳吉的话不可置否,心中暗自盘算,只要他们现在不找事,趁着织田信长、柴田胜家等人都在外面打仗,马上和阿市夫人一起回北庄,接回自己的父亲赶紧回大明…… 于是,许灵儿讲道:“好!我相信你,阿市夫人明天就要离开岐阜,我们也要跟着她回越前北庄,你走吧,今后千万不要再提那些事情了,万一传到了织田信长的耳朵里,最先倒霉的一定是你家主公!” 石田佳吉听罢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一袋子木头人,这是他为了讨好茶茶三姐妹,昨晚专门在岐阜城买来的,发现茶茶三姐妹还是比较拘谨,于是,他媚笑着问道:“这是哥哥送给你的家家酒玩具,喜欢吗?” 三个小女孩捧着一大堆玩具,兴高采烈地笑道:“太喜欢了!”于是,若无其事的石田佳吉带着她们到一边玩耍去了。 在长筱城外的设乐原,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联军布下三道木栅栏,挡住了武田军的铁蹄,只用了三千火枪手,大败武田胜赖的万余名骑兵,胜利的消息传到了岐阜城,阿市夫人知道柴田胜家该回来了,本就是趁着信长出征的之机,悄悄回娘家来看看,这时便赶紧启程返回北庄。 当年,武田信玄在世的时候,织田信长千方百计的避免与其决战;如今,果然如信长所说:打武田军就像玩麻雀一样易如反掌!同时,这场大战让大家全都长了见识,长筱一战与其说是德川家康的胜利,不如说是织田信长更加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织田信长凯旋回归岐阜城之时,阿市夫人带着郭奕、许灵儿和徐鲲正在返回越前的途中,虽然遇到了一向宗信徒们的武装骚扰,总算平安抵达了北庄城。 许仪后父女团聚,彼此诉说着离别之情;阿市夫人答应放他们回国,却希望把郭奕留在自己的身边,正在众人热热闹闹的诉说愁肠之时,柴田胜家也带着越前的军队凯旋而归。 见家里来了很多的客人,柴田胜家表现得十分热情,在庆功宴上,将许家父女奉为上宾,阿市夫人怕郭奕泄露身份,始终把她带在身边。 吃完了饭,许灵儿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柴田胜家外出办事,郭奕也趁机对姑姑表示,就此了却和大伯的恩怨,将来带着孩子回大明京城好好过日子。 尽管阿市夫人舍不得,见她们两个必走的决心,也没再挽留,心情极度的悲伤,低声抽泣了起来,于是,郭奕也哭了,拉住姑姑的手,劝她跟自己回大明…… 忽然,外面传来了柴田胜家的声音:“比叡山的这些一向宗信徒真是可恶!趁我出征的时候,又闹起了乱子!”接着,屋门被推开了,阿市夫人和郭奕都停止了哭泣。 柴田胜家安慰道:“夫人,不要恐慌,一向宗成不了气候,我这就发兵剿灭那些秃驴!” 自阿市夫人改嫁到北庄以来,柴田胜家对她十分尊重,对其前夫留下的三个女儿也视同己出,打内心来说,阿市夫人不可能跟郭奕走,更不会同意,改嫁给杀害前夫的仇人。 长筱之战期间,趁着柴田胜家出兵远征之际,曾被织田信长放火烧掉的延历寺,时刻没有忘记复仇,比叡山一向宗蠢蠢欲动,扬言要灭掉北庄,因此,柴田胜家误以为阿市夫人担惊受怕而哭泣。 面对忠厚的丈夫,阿市夫人摇着头讲道:“夫君,我们不能与佛祖为敌!” 这时,柴田胜家面露尴尬之色,喃喃地答道:“可是这些一向宗信徒们,对我们还是很有威胁的……” 许灵儿问道:“请问夫人,既然延历寺已经被焚毁,那么,一向宗信徒听谁的指挥?” 没等阿市夫人答话,柴田胜家气愤地讲道:“是石山本愿寺的那只秃驴,暗中操纵一向宗的行动,专门和织田权大纳言大人作对!” “听说石山本愿寺曾与朝仓义景、武田信玄结成‘强固同盟’,如今朝仓氏灭亡,武田家大势已去,那么有没有可能劝劝显如,不要再干飞蛾扑火的事情了?”许灵儿问道。 柴田胜家气哼哼地反问道:“可是谁又能阻止显如这头秃驴?” 阿市夫人答道:“神医许仪后先生曾是显如的父亲、本愿寺第十代法王证如的救命恩人,请许先生去一趟吧,倘若比叡山的一向宗能退兵,总比兵戎相见要好。” 听罢夫人之言,柴田胜家沉默了片刻,点头答道:“真是令人气愤,和这些一向宗信徒作战,想要打赢还真不容易,那就辛苦许老先生一趟吧,明日我派兵护送你们到琵琶湖畔,但愿能让这些秃驴们尽快退兵。” 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能离开越前,许灵儿顿时激动万分。 柴田胜家安慰了一会阿市夫人,又外出办事去了。郭奕看得出来,夫妇二人的关系非常好,便不再劝姑姑跟自己走了,许灵儿为了让她们姑侄说些私房话,便辞别了阿市夫人,来到父亲的住处开始收拾行装。 次日一早,柴田胜家派出了近百人的卫队,和阿市夫人一起把他们送出了北庄城,站在城头之上和许灵儿、郭奕、许仪后和徐鲲等人挥泪告别,卫队一直护送到了琵琶湖畔,等他们四人上了船才离开。 镜泊泛轻舟,无暇欣赏这湖光山色的风景,许灵儿和父亲聊着家常,郭奕依然冷峻地想着心事,徐鲲则憧憬着将来回到家乡发展海上贸易,总之,大家的心情还是愉悦的,都盼着回到地内町和月空长老等人团聚。 经过多半日的行程,客船抵达京都时天已经黑了,郭奕来和许灵儿商议,明日让她带着许仪后和徐鲲先回地内町,自己要去拜见荒木村重;但许灵儿哪儿放得下心,决定陪着她留在京都。 如今京都已是织田信长的天下,四人带着行装进了城,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终进了清姬曾住过的那家客栈,吃过晚饭,郭奕和许灵儿决定去见见荒木村重。 尽管外面的战火连绵不断,华灯初上的京都依然奢华无比,二人穿梭在行人如织的大街小巷,前往二条城,此刻郭奕的心已经碎了…… 途径织田信长的官邸,往前不远就是荒木村重的家,站在门外,不知该如何面对王冲的在天之灵,许灵儿和郭奕拥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忽然,她们发现被人包围了起来,赶紧亮出兵刃准备杀出重围。 “哈哈……”一阵笑声过后,包围圈闪出了条空隙,瘦小的秀吉突然出现在了二人的近前,大声讲道:“故人别来无恙!” 许灵儿一个箭步上前挟持了秀吉,吓得他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秀吉镇静地讲道:“石田佳吉把一切都告诉了我,请二位到我的府中,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们商议,请你们放心,我对天发誓,绝无歹心。” 许灵儿和郭奕都知道,现在已经无法逃脱,对视一眼,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便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处院落。 经过一番精心的策划,却没能把阿市夫人弄到手,对秀吉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但也有个意外的收获:原来,追杀秋目浦海盗的锦衣卫,居然是自己的主公织田信长的死敌、其弟信行的后人,野心勃勃的猴子岂能错过这个可乘之机? 秀吉也非常慎重,派出手执火枪和弯刀的重兵把守在门外,将许灵儿和郭奕请进了客厅,把门关好了,对郭奕深施一礼,神情肃穆地讲道: “织田信伊小姐,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委派我来调查刺客的身份,我刚刚从荒木村重家出来,荒木大人已经厚葬了那位刺客。据目击者所言,这是个惊天地而涕鬼神的故事。其实,他并非真正的刺客,而是为了掩护另一个人,才被追兵逼到了绝路上,我敬佩他是一位有情有义的英雄!” 听罢这番慷慨激昂的话,郭奕和许灵儿都没接话茬,打量着这只猴子,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秀吉踱着步低声讲道:“彼此之间都需要保守秘密,我相信你们,也请你们相信我。” 郭奕忍不住讲道:“请放了我的妹妹,我要陪伴夫君而去,就把我也葬在一乘院吧。” 秀吉立刻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答道:“大可不必!我还需要请你们帮忙。” “帮什么忙?”许灵儿急忙问道。 秀吉微微一笑,答道:“长筱合战让大家都长了见识,请问织田家火枪队的威力如何?” 许灵儿十分清楚,这次长筱之战用的火枪,是茶屋四郎次郎从平户城买来的,本来是要运到冈崎城交给德川家康,走在半道上,茶屋就被织田家的人给叫到了京都,由此可见织田信长是多么霸道。 接着,秀吉的话锋一转,颇为沮丧地讲道:“你们知道吗?以前购置火枪都是我来经办,自秋目浦的林风失去联络之后,小西隆佐没有能把这件事办好,如今,我在织田家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了。” 听他提起了林风,许灵儿立刻意识到,他急需建立一个购置火枪的渠道,便谨慎地答道:“对于阁下的难处我们无能为力,也爱莫能助。” 要从南洋把那些西洋火枪运来,琉球是个重要的中转站,失去了林风这个伙伴,秀吉发现,小西隆佐根本没有能力继续给自己贩运送火枪,导致自己在织田家的地位不稳,尤其是在打下小谷城之后,织田信长把他的妹妹嫁给了柴田胜家,这让秀吉有了很强的危机感。 前些日子,织田信长直接召见传教士西门阿尔梅达,就是想把控购置火枪的渠道,这更加让秀吉坐卧不安,当然,在这件事上,他也没有任何发言权。 根据所掌握的情报判断,眼前的这两个女人是织田信长的天敌,不管她们将来投靠谁,都不可能和织田信长合作,秀吉也十分清楚她们的能量,当年在琉球国,就是她们把林风逼上了绝路,作为明朝锦衣卫出身,她们和琉球国官府的交情非同寻常。 于是,秀吉问道:“我想出钱和你们一起做生意,请问二位意下如何?” 郭奕和许灵儿听罢顿时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接着,秀吉亮出了底牌,讲道:“有个曾经救助过幕府将军的侠士,葬在了京都一乘院,现在,这名刺客也安葬在了此处,我帮你们把两具灵柩运出京都,你们帮我前往琉球国结交官府,建立一个贩运火枪的中转站,彼此帮个忙吧。” 许灵儿曾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请幕府将军家的旧臣们帮忙,但就是没能将陆云龙的灵柩运出来,听秀吉突然提出这个条件,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赶忙答道:“也好,明日你就帮我们运出来吧。” 秀吉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答道:“现在可以放你们走,你们也不必再去见荒木村重,他什么事也办不成。我等你们从琉球运来第一批火枪,就立刻兑现今日的承诺,把两位英雄的灵柩,运出京都交还给你们。不过,请你们切记,今后这火绳枪生意你们只能跟我做。” 至此,彻底明白了秀吉的意图,许灵儿和郭奕彼此对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好,我们答应你,也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许灵儿答道。 “请放心,我不做那种过河拆桥的事情。”秀吉笑着,转到了郭奕的近前深施一礼,客气地讲道:“请织田信伊小姐节哀顺变,我是个讲信用的人,希望彼此之间都能保守秘密,你们尽快到堺町找小西隆佐商议,在琉球国帮我建个贸易中转站。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本章完) 第175章 暗战 17、欲静风不止 秀吉从京都回到岐阜城,对织田信长撒谎说:经过一番调查,初步确认刺客是大盗石川五右卫门的手下。于是,恼羞成怒织田信长,决定对木曾川来次彻底大扫荡。 面对织田信长的疯狂报复,石川五右卫门一点也不怯场,反而在木曾川流域和织田军玩起了“游击战”,他白天打扮成商人模样,到处探听富户人家,夜晚就对这些富豪家采取行动,结果,在尾张国一带,他反而赢得了“侠盗”的名声。 四人在京都又住了几日,暗中和细川藤孝、荒木村重等幕府旧臣取得联系,在他们的帮助下,悄悄来到了一乘院,在陆云龙和王冲的墓前祭拜了一番,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离开了京都。 来到了地内町,林文静陪着月空长老、玄德真人、朱均旺、宋河和婉兮夫妇、韩小玉、净空和净明师兄弟、还有张敏儿、吴莲、汤景的两个女儿汤琼、汤瑶等众人前来迎接,大家聚集在林府,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 汤氏姐妹幼时家中突遭变故,其母亲何氏甚至做出最坏的打算,没少给她们讲起可能遭遇的不幸,因此,当她们再次见到徐鲲时,尴尬的不知所措。 徐鲲自知对不起汤氏一门,他心爱的女儿阿娇,也曾经被坏人卖进翠花楼,再回顾自己被海盗掠走的遭遇,当众痛哭流涕…… 大家也都知道汤徐两家的恩怨,当年,出海经商的汤景失踪,给家中背负起了沉重的债务,如果不是徐鲲出手相助,或许南京的汤家已不复存在。但朋友妻、不可欺,至于后来的事态发展,肯定是徐鲲有错,如今面对众人而无地自容。 海盗林风本欲报复偷偷回家的汤景,却误抓了徐鲲,倒霉的徐鲲还给汤景留下了百万两银子,使得汤家很快就兴旺了起来,汤景办起了汤记织坊,在沈琦和陈元化的支持下,还接下了兴记、杨记两家钱庄,合并后改称兴隆钱庄…… 沧海桑田、世事难料。海瑞被调离南京之后,应天府衙门被东厂刘公公所操纵,导致兴隆钱庄被查封,陈元化等人被当作海盗,押赴京城西市问斩;汤家被抄,汤记织坊充公,汤景夫妇被充军发配,汤氏姐妹被卖进了翠花楼,若不是被松江府经商的张狗儿相救,姐妹二人的命运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泪流满面的汤氏姐妹,给徐鲲道了个万福,怀着感恩之心,一起喊了声“徐大”,把徐鲲感动得晕了过去。 酒席宴前,许仪后、朱均旺、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四位老人聚首闲聊,宋河和婉兮夫妇缠着许灵儿,听她讲述所遭遇的故事,净空、净明兄弟俩也在一旁侧耳倾听…… 此时,韩小玉、张敏儿和吴莲发现,满面愁容的郭奕躲着众人,独自喝起了闷酒,她们便主动过来陪伴她拉起了家常…… 林文静尽地主之谊轮番敬酒,几十杯下肚他喝高了…… 这顿接待宴从中午一直延续到晚上,只有四位出家人和汤琼、汤瑶姐妹没喝酒,直到把大家喝得酩酊大醉,才各自回房歇息。 许家父女回来的消息,传到了显如的耳中,他暗自责怪林文静没通知自己,当晚便来到了林府,此时,宴席刚刚散场,净空、净明及林府的家丁,正在大客厅收拾残局。 把显如迎进了会客厅,由于他和净空、净明语言不通,彼此不停地鞠躬、行礼,过了一会儿,有人把不省人事的林文静抬了过来。 忽然,林文静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目,断断续续地讲道:“没、没敢打、打搅、权僧正法王大人……”说着,便又睡着了。 这时,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也进了客厅,对显如客气了一番,陪着他闲聊当前的时局,也谈起了今后的当算,只听显如一个劲地夸赞林文静…… 自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夏,在金陵两家钱庄的支持下,两位老人从太仓黄渡港赴日本经商,把汤记织坊的丝绸,贩卖到东洋各地,为将来远赴新大陆积攒川子路费,前后跑了十多趟,赚取的纹银不下百万两。 正是趁此机会,林文静淘到了第一桶金,此后,他便和堺町的陈申分了家,尽管日本各地战火不断,依然挡不住他那经商的天分,在本愿寺法王显如的庇护下,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与各地大名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如今已成了地内町独占鳌头的大掌柜。 与此同时,仍在堺町的陈申却愈发步履维艰,由于受到林文静的暗中排斥,加上堺町的生意深受教会背景的“众合会”所操纵,他不得不关闭自己的商铺,回琉球国和亲人团聚去了。 显如苦心经营地内町,不遗余力地支持林文静,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希望积聚力量对抗堺町众合会,将石山本愿寺的触角伸进近在咫尺的堺町,和西洋教会势力展开一番较量,这个话题当然绕不开小西隆佐。 此刻,显如正拿林文静和小西隆佐做比较,说曹操、曹操便到,有仆人过来禀报:小西隆佐来访。 鉴于小西隆佐有教会的背景,他主公的主公织田信长,是石山本愿寺的死敌,因此,林文静从来不和他打交道。对小西隆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用意?于是,显如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文静。 尽管天下商人全都唯利是图,但堺町商人却深受众合会所操纵,比普通商人更有原则,他们对不接受基督教的势力,联合起来给予抵制,就算权势熏天的织田信长也不例外,因此,弄得这位穷兵黩武、手头颇为窘迫的“新国王”非常恼火。 小西隆佐一心要替秀吉出头,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他还是“众合会”的会首之一,就算由他出面帮织田家购买火枪,依然会遇到重重障碍,正是在此背景下,织田信长不得不巴结西门阿尔梅达神父。 难道说在林文静和小西隆佐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交易?其实,显如还真是想多了,林文静和小西隆佐并无生意上的往来。 发现面色愠怒的显如沉默不语,月空长老对前来禀报的家丁问道:“请问小西隆佐是来找文静的吗?” “小西隆佐是来拜访许灵儿小姐的。”家丁答道。 闻听此言,显如的脸顿时阴转晴,微笑着讲道:“怪不得我妹妹悄悄回来而不事声张,月空长老、玄德真人二位尊师,你们看看,堺町的豪商小西隆佐听说她回来了,深夜大老远的前来拜访,这名声真是不得了。” 其实,月空长老早已知道她在朝鲜的遭遇,小西隆佐找上门来,肯定没安好心! 这时,净空、净明兄弟一听,来者正是那个在朝鲜企图谋害许灵儿的坏蛋,立刻手执宝剑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要把小西隆佐给宰了。 尽管显如一直在和织田信长作对,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困境,如今一向宗信徒们不断起事,而自己的权威却不足以把控全局,但罪名被织田信长安在了自己的头上,他可不想让小西隆佐死在地内町,那一定会招致尾张国的疯狂报复。 一想起火烧比叡山,显如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赶忙从榻榻米上跳下来,把净空、净明兄弟给拦住了。 玄德真人呵斥道:“你们俩不得无礼!一切听从长老的吩咐。”于是,便将这哥俩给赶走了。 经过这番折腾,林文静的头脑已清醒了许多,他听说小西隆佐来了,害怕显如误会,想起身来解释,越是着急,眼睛和嘴巴越是不听使唤,当听说他是来找许灵儿的,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便又假装睡着了。 对于小西隆佐的深夜造访,显如也想摸摸底,于是,便出了个主意,他自己躲到客厅屏风的后面,由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出面接待,看看他到底来干什么? 家丁把小西隆佐等人带进了会客厅,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和小西隆佐见过礼,便请他入座,但小西隆佐没理会两位老人,推了一把榻榻米上的林文静,发现他依然烂醉如泥,这才和两位长老搭话,开门见山地问起了许灵儿和郭奕。 月空长老告诉他,两位小姐一路鞍马劳顿,这会儿全都休息了,喊她们起来不太方便。 于是,小西隆佐起身便要走,讲道:“请你们转告二位小姐,让她们不要忘记在京都许下的诺言,明日到堺町来找我吧。” 摸清了小西隆佐的来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吃惊不小,异口同声地问道:“请问是什么诺言?” “呵呵,她们会明白的。”说着,小西隆佐转身出了门,两位尊者把他送出了府外。 这时,显如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把抓起了林文静,笑着骂道:“你这猴崽子,如此隆重的宴席,你为何不通知我一声。” 林文静苦笑着答道:“我本想请你一起来庆贺的,但灵儿姐姐说,因为明天所有的人都要走了,怕引起太多的伤感,就没敢惊动法王大人的大驾。” “他们要去往哪里?”显如问道。 “他们先到萨摩去找郭国强,准备从津坊町登船回国。”林文静答道 “她们不见得会走。”神色凝重的显如指着门外讲道:“小西隆佐刚才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也许她们和尾张国还有什么秘密交易。” 林文静顿时慌了神,急忙答道:“应该不是什么交易吧。虽然我没问,但也能猜个差不多,应该还是为了把陆云龙的灵柩从京都运出来,才有了什么诺言之说。” 而显如则摇着头,不置可否地讲道:“恐怕真相远不止这些吧……” (本章完) 第176章 暗战 18、随缘达共识 显如在文静的府中住了一宿,次日清早和许家父女见了面,彼此又是一番客气,尽管林文静和显如都一再挽留,但许灵儿和郭奕都已坚定了必走的决心。 其实,两位老人赴辽东去寻找汤景夫妇时,因郭国强在岛津家的地位不高,老人和女眷住在萨摩很不安全,就把大家送到地内町,来投奔林文静和显如,按理说他们早该返回秋目浦。 作为足轻武士的郭国强,负责在津坊町缉盗,把曾经流落在日本的水手组织起来,由两位长老出资,给他们以正当的职业,由王冲和刘、马两位镖师负责监督,在秋目浦修筑码头、建造大宝船,并训练远洋水手,在当年鉴真大师登陆日本的地方,准备打造了一座远洋基地。 如今,只等着文涛能把汤景夫妇救回来,便可以率唐船从秋目浦扬帆启航,横渡大东海、拓荒新大陆,宣化四海、弘扬我中华之文明。 (古之大东海是指今天的太平洋) 对于这个计划,林文静实在想不明白,两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到底图个什么?但他从来也没干预过,不过,只是见到韩小玉、张敏儿、吴莲和汤琼等人时,暗中对朱辉羡慕不已,忍不住内心妒火中烧…… 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的那次赴日经商,月空长老已经意识到了金陵的危机,就把韩小玉、张敏儿、吴莲及宋河夫妇都带在了身边,可惜汤景、陈元化都舍不得万贯家财,终归难逃宿命,就这样,大家在日本居住了一年多…… 显如劝许仪后到石山本愿寺去住几天,林文静以等待文涛为由,对大家极力挽留。 归心似箭的徐鲲等不及了,准备从津坊町搭乘商船回国,他判断汤景夫妇凶多吉少,想把汤氏姐妹当成亲闺女带回松江抚养。 许仪后和朱均旺的年纪大了,想叶落归根,准备陪着徐鲲一起走,张敏儿和吴莲也想早日回国寻找朱辉,许灵儿想陪伴父亲回家乡,却又放心不下郭奕,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小玉早已无家可归,她劝许灵儿不用担心,自己可以留下来陪同郭奕,而此时的郭奕心如刀绞,独坐在角落处泪如雨下…… 这时,林文静悄悄告诉许灵儿,昨晚小西隆佐找来了,于是,她赶忙叫上郭奕和显如,三人进了一间茶室。 一起动手泡制好了抹茶,显如开口问道:“二位妹妹,你们为何匆匆急着回萨摩?” 郭奕急忙答道:“法王大人,实不相瞒,我们的身份是大明锦衣卫。” 显如微微一笑,用茶釜中刚烧开的水,洗起了茶筅和茶碟,将抹茶放入碟中,拿温水把抹茶调成浆糊状,开始用茶筅贴着碟底前后刷搅,使之形成了浓厚的泡沫。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沉默了良久,显如将香浓的茶碟递到了二人的手中,黯然神伤地讲道:“南无阿弥陀佛,贫僧听说在长筱合战之前,织田信长在京都的官邸中遇刺……” 未等他把话说完,许灵儿接过话题讲道:“显如哥哥,请不要再说了,我姐姐的原名叫织田信伊,当年尾张国稻生合战之后,她随母亲流落到了大明……” 显如听罢颇为震惊,急忙放下了茶碟,默默地打量着郭奕,问道:“如此说来,阿市夫人已经知道了信伊小姐的真实身份,那么,请问织田信长现在是否知道?” 许灵儿和郭奕都十分清楚,柴田胜家刚出征回来,就闹着要镇压一向宗信徒,织田信长更是把显如当作罪魁祸首,恨不得立刻发兵,灭了石山本愿寺,为此,阿市夫人请求她们劝劝显如,不要再和织田氏为难了。 想到这儿,许灵儿微微一笑,答道:“法王哥哥,我们之所以急着离开地内町,是不愿意给织田信长制造攻打石山本愿寺的借口。” 大家各怀心事、各说各话。显如听罢许灵儿之言,微笑着讲道:“呵呵,不管织田信伊小姐在不在本愿寺,那个疯子若想要开战,他随时都可能会来。不过,请你们放心,贫僧自有把握能对付织田信长,南无阿弥陀佛。” “可是,比叡山作为天皇皈依的圣山,延历寺还不是被那疯子一把火给烧掉了……” 未等许灵儿把话说完,显如问道:“妹妹,你可知道,疯子为何会火烧比叡山?” 看着显如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许灵儿和郭奕都摇了摇头,只见他从行囊里取出一尊佛龛,递到了许灵儿之手。 许灵儿捧起佛龛仔细观瞧,顿时目瞪口呆,正是她在朝鲜遗失的那尊达摩佛龛!顿时便惊呆了,不知道这件国宝为何又落在了显如之手? 这时,显如接着问道:“妹妹,你可知道这件国宝为何落在了贫僧之手?” 当年,海盗在秋目浦的城堡被毁,这件国宝几经周折,被蜂须贺小六抢走送给了猴子秀吉,他为了领回跟踪郭奕和王冲的加藤虎之助,就把这尊佛龛献给了显如,深明大义的显如最终归还给了许灵儿,许家父女和朱家父子携带国宝回国的途中,在朝鲜遇到了小西隆佐和海盗们的劫持。 不用说,小西隆佐偷走了这件国宝,又把它送给了猴子,那么,为何会再次落入显如之手? 明知道她们疑虑重重,显如却故意卖起了关子,慢悠悠地讲道:“阿弥陀佛,这国宝为何又回到了石山本愿寺,咱们待会再说。现在先说说织田信长,那个丧心病狂之徒与佛祖为敌,火烧了比叡山延历寺,实乃天理不容!前些日子,我听到了风声,越前的一向宗闹得很厉害,柴田胜家准备出兵镇压,织田信长也认为贫僧乃是罪魁祸首,正准备派大军征讨石山本愿寺,可是,他却突然撤了兵,你们可知其中的缘故?” “莫非织田信长已经知道,越前的一向宗闹事,实际上和本愿寺毫无关系,你也控制不了越前的信徒。”许灵儿答道。 对于织田信长在京都遇刺的事件,显如曾经猜测,或许是那些不受控制的一向宗信徒所为;如今,他可以肯定,刺客应该就是“织田信伊”,但他却故意讲道:“织田信长出征三河,前去支援其亲家德川家康,为了震慑西国的大名们和本愿寺,以天皇的名义从京都发兵,在出征的前一天,他的官邸来了刺客,呵呵,请你们猜猜,这刺客是谁?” 相信他应该知道这是织田信伊所为,如此明知故问,不知有何用意,于是,许灵儿和郭奕都赶忙摇了头来。 这时,就听显如接着讲道:“南无阿弥陀佛,据贫僧所知,织田大军从长筱征战得胜归来,派羽柴秀吉马不停蹄开始调查此事,最终确认:刺客乃是流窜在木曾川强盗石川五右卫门的属下。织田信长闻讯后勃然大怒,本来要征讨本愿寺的大军,却直接开进了木曾川,石川五右卫门这伙人和他们捉起了迷藏。呵呵,织田家的火枪队打得赢武田家的万余铁骑,却拿这石川五右卫门毫无办法。” 二人听罢就是一愣,许灵儿问道:“请问哥哥是如何知道的?” “当年,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号令天下大名讨伐织田信长,由于尾张国的军费极为紧张,织田氏的大将像乞丐一样,到处化缘、甚至恐吓勒索,基本上都是空手而归,但是,有个人却带回去了三万两白银的军费,呵呵,那个人便是来石山本愿寺的羽柴秀吉!” 不言自明,定是秀吉再次献出这尊佛龛,才讨得了军费。 于是,许灵儿问道:“哥哥,你准备如何处置这尊国宝?” 显如毫不犹豫地答道:“妹妹,令尊是贫僧的恩人,听说你要陪着令尊大人返回家乡,不管你还是不是锦衣卫,有没有寻回国宝的任务,但这尊佛龛本就是来自大明之物,请你和令尊大人带回去吧,愿佛祖保佑你们在家乡平平安安,贫僧在远方也会为你们祈福。” 至此,许灵儿和郭奕都深受感动,对显如感激不尽。 显如继续讲道:“当年,若非许神医竭尽全力,为我父亲争取了半年多的性命,让我这个年少无知的小儿,得以和武田信玄、朝仓义景结为连襟;如若不然,哪会有贫僧的今天?大恩不言谢,请二位妹妹不必客套。” 沉默了片刻,郭奕讲道:“显如哥哥,不瞒你说,我们和羽柴秀吉有个约定,现如今,有两位亲人的遗骨都葬在京一乘院,秀吉答应帮我们接两位英灵归国,但我们得在琉球国帮他建个贸易中转站,因此,我们必须得走。” “如此说来,这就是小西隆佐深夜来访的原因?”显如问道。 许灵儿叹了口气,答道:“在琉球国建中转站贩运火枪,非我等所愿,只是以此为条件,让秀吉帮忙运出二位英雄的灵柩,一旦我们的目的达到了,恐怕就会与秀吉发生冲突,相信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带领大家离开地内町,实在是不想连累林文静。” “织田信长对堺町众合会十分不满,他已经和西洋传教士直接展开谈判,应该不会没有购买火枪的渠道。如此看来,在琉球建个中转站应该是秀吉的个人行为,贫僧猜测,他一定是想利用织田信伊小姐,实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说着,显如便停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许灵儿问道:“请问那猴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时,神秘兮兮的显如低声答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当年,因一向宗信徒反对织田信长,他口口声声要攻打石山本愿寺,贫僧已做好了和他开战的准备,实不相瞒,正是因为秀吉用这尊佛龛,给他换回了三万两银子,才导致他突然改变了目标,放火烧了比叡山。” 揭开了这个谜底,也就泄露了显如和猴子秀吉之间的关系,于是,许灵儿问道:“难道说秀吉还想借我姐姐之手,杀掉织田信长吗?” 显如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妹妹,还记得那面铜镜吧?” 知道那面铜镜掉进了木曾川,许灵儿也问道:“难道说被猴子找回来了?” 显如摇着答道:“秀吉前来化缘时,贫僧直接拒绝了他,他说因其母信佛,不希望看到与佛祖为敌的信长,毁掉石山本愿寺,同时,他还讲了个秘密:那面镜子刚入他的手中,就显示了奇迹,有天早上,他拿起来一照,宁宁夫人在一旁惊呼道:快看、快看,有一轮火红、火红的太阳;还有一次,织田信长请武士们一起吃饭,秀吉拿出‘神镜’照了照信长,你们猜一猜,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郭奕吃惊地问道:“难道说这个狼子野心之人,还能取代天皇陛下不成?” “不,织田信长在熊熊烈火之中升天了……” 未等显如把话讲完,如释重负的郭奕抹着眼角的泪水,忍不住感叹道:“真是苍天有眼!” 许灵儿问道:“既然如此,对于我们和秀吉之间的诺言,哥哥有什么建议?” “南无阿弥陀佛,二位妹妹,一切都随缘吧。” (本章完) 第177章 暗战 19、强忍心头恨 日本连年战乱,导致物价飞涨,一年多来,王冲在萨摩和平户等地,救下了数百名难民,加上商团近百名成员,全都在坐吃山空,这些年积攒下的银子,已经花掉了大半,急需开展贸易赚钱,因此,许灵儿和郭奕决定赴琉球建个贸易基地,继续筹集远洋新大陆的川资路费。 时光匆匆、宛如白驹过隙,如今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已是耄耋之年,期望能早日到达“新大陆”,建立一个“理想国”。 一切安排就绪,众人又在地内町住了一天,怀着伤感的心情,林文静设宴款待;显如也搭起了道场和法台,为大家祈福…… 次日清早,许灵儿和郭奕带着众人出发了,林文静和显如等人饱含热泪,前来给大家送行,还没出地内町,发现带路的僧兵和一群浪人打起架来。 许灵儿认得出来,他们曾假冒茶屋四郎次郎的手下,到堺町码头欺骗清姬,顿时勃然大怒,催马上前准备厮杀,郭奕、净空、净明、宋河夫妇、还有韩小玉紧紧其后,一场混战即将展开…… 忽然,只听显如大喊一声“住手”,僧兵们全停了下来,许灵儿等人也都收起了兵刃。 为首之人正是小西隆佐的儿子弥九郎,他也喝退了手下的浪人,急忙给许灵儿躬身施礼,高声讲道:“我乃羽柴筑前守门下的小西行长,小西隆佐是我的父亲,由我负责护送你们前往堺町,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客船,请放心,一定安全护送你们回到萨摩,请理解羽柴筑前守大人的良苦用心。” 前来送行的林文静至此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羽柴秀吉所谋划,越发感觉猴子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显如本想派僧兵护送,鉴于年少的小西行长极其狂妄,非得由他护送不可,考虑到许灵儿、郭奕和羽柴秀吉的约定,认为由他们护送也未尝不可,便不再与其争执。 于是,林文静和显如等人送出了地内町十里之外,方才与大家依依不舍的告别。 众人到了堺町也没停留,在小西行长的陪同下来到码头,登上了在此等候的客船,经过一天多的航行,抵达了萨摩南部的秋目浦,住进了南光坊文涛的家中,如今故地重游,心头却是别有番滋味…… 许灵儿发现,文涛家比以前大了许多,郭奕解释说,如今有家难归,郭国强把附近的宅子买了下来,全都给了商团成员居住。 安置好了众人,郭奕连口水也没喝,急匆匆前往龟山城,去见她的舅舅郭国强,许灵儿担心她还会做出极端的事情,便陪着她一起去了。 此时,郭国强正在家里照顾着两个男孩,王虎大约有六、七岁,还有个小的不足两岁,他们见郭奕回来了,喊了声娘,便扑进她的怀中…… 许灵儿给郭国强见过礼,相互问候了一番;郭奕放开了两个孩子,安抚了他们几句,把他们打发走了,揉着哭红的眼睛,趴在舅舅的肩上失声痛哭,郭国强这才知道王冲遇难了。 看得出郭奕十分后悔,郭国强也没有多言,为了让他们舅甥说会话,许灵儿悄悄走了出去。 “小姨,我爹爹为何没和我娘一起回来?”王虎问道。 没听郭奕提起过生了老二,许灵儿颇感有些奇怪,把这小的抱在怀中,问道:“虎儿,这是你的弟弟吗?他叫什么名字?” 小虎儿答道:“他叫阿真,是我爹爹从战场上捡来的。” 小阿真还不会说话,对着许灵儿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似乎也在问养父为何还没回来? 许灵儿强忍住泪水,把虎儿也揽在怀中,不知该如何回答两个孩子的问话…… 这时,屋里传来了郭奕哭泣声,虎儿问道:“小姨,我娘为何在哭?” 许灵儿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抱着两个孩子,泪水洒在了他们的额头上…… 虎儿已经懂事了,忽然意识到父亲可能已不在人世,急忙从许灵儿的怀中挣脱开来,哭着跑进了屋里。 许灵儿抱着阿真追了过来,喊道:“虎儿,不要去打搅你娘和舅爷……” 小虎儿进门便大声讲道:“娘,我要去杀掉织田信长!” 于是,郭奕赶忙抱住了虎儿,顿时浑身颤抖,仿佛害怕失去这个孩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奕对织田信长的仇恨,来自于其母亲对她的言传身教,那时,自己正是虎儿这般年岁,如今,她害怕重蹈覆辙,在幼小的虎儿心中,过早埋下仇恨的种子,在儿子成长的过程中,导致他将来做出莽撞的行为,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儿啊,你娘姓织田,你的弟弟阿真也姓织田……” 这时,满脸泪水的郭国强,明白了郭奕的意思,上前抱起了虎儿,讲道:“孩子,你的父亲已化作罗汉,将来你还是能见到他的……” 虎儿瞪着眼睛答道:“舅爷,我也要变成罗汉,去帮爹爹杀掉织田信长这个疯子!” 郭国强紧紧地抱着虎儿,轻声劝道:“虎儿,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你既然知道织田信长是疯子,还何必招惹于他?让上天收拾他吧,虎儿乖,今后不得再胡言乱语。” 郭奕早已意识到,自幼埋在心中的仇恨有多么可怕,它会扭曲人的本性,想想自己多年来的心路历程,不听舅父的劝阻,不仅没能报了仇,反而把自己心爱的夫君搭了进去…… 郭国强生在江南、长在京师,对明朝怀有感恩之心,效忠于朝廷,作为天皇家族的支脉,他却终身未娶,而心甘情愿的在岛津家做了低级武士,尽管他从来不多说,郭奕确信,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听着儿子那稚气的童声,郭奕忍住了悲伤,讲道:“舅舅,再过些日子,我和灵儿妹妹要到琉球去一趟,或许还有可能再去吕宋,你平时也有很多差事要办,我想把虎儿和阿真都送到石山本愿寺去,让他们跟着显如膜拜佛祖、读书识字,不知这样安排可好?” 郭国强摇了摇头,态度非常坚决地回答道:“不好!” 许灵儿和郭奕都是一惊,她们知道,郭国强一心礼佛,虽然没有出家,却比出家人还虔诚,通过这些年与显如的交往来看,可以说显如是位值得信赖之人,本以为这是个较好的选择,不曾想遭到郭国强的强烈反对。 “郭大人,秋目浦的大宝船就快建造好了,月空长老等人很快就要出海远航,还有一些人准备回国,你每日都得给岛津家当差,两个孩子尚小,这可怎么办?”许灵儿问道。 “灵儿姑娘,没有这么容易,既然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尊者的决心已定,我也不必多说,不过,据我的经验来看,他们出海远航还得等上几年。”郭国强答道。 “请问郭大人何出此言?”许灵儿不解地问道。 “萨摩有很多海上来的传教士,我从他们那儿听说过,远洋一次能耗尽一个小国的财力,也不见得能统治那里的原住民。所以,日本国这些大名们,包括织田信长,他们虎视眈眈的只盯着朝鲜、琉球和大明,从不愿冒险去开拓什么新大陆。此外,我担心月空长老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既然你们俩要去琉球,就想办法多赚些银子帮帮他们吧。”郭国强答道。 许灵儿争辩道:“月空长老远航新大陆,本来也没有要统治那些原住民的想法,只是想把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传播四海,与原住民和平相处,并无侵占之意。” 郭国强讲道:“不论怎么说,没个数百万两银子恐怕难以成行。当然,赚钱没那么容易,不要忘了,林风手中可是有不少的银子,听说他现在被困吕宋岛,想想办法,最好让他把手中的银子贡献出来。” 通过和罗氏姐妹的交往,许灵儿早就有劝降林风的想法,闻听此言豁然开朗。 于是,郭国强接着讲道:“既然月空长老等人一时半会走不了,那就把孩子带到秋目浦去吧,坚决不能把他们送往石山本愿寺。” 郭奕点了点头,答道:“就听舅舅的安排,等我们从京都运出陆大人和冲儿的遗骨,我们就把孩子带回京师。” 这时,许灵儿拿出了那尊达摩佛龛,双手献给了郭国强。 郭国强将佛龛供奉在神位之上,开始焚香膜拜,颇为惊讶地问道:“不是遗失在朝鲜了吗?这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舅舅,这是显如送回来的,不知你为何对他如此不信任。”郭奕答道。 郭国强解释道:“显如知恩图报,以南无阿弥陀佛、恶人正机之法名,深得草民、低阶武士乃至海盗、山贼的信奉。说实话,把虎儿和阿真送到本愿寺的话,我不担心。可是你们不知道,他有个儿子名叫教如,只比虎儿长几岁,仗着有钱且非常任性,依我看,这小子早晚得给本愿寺惹出滔天大祸。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虎儿最好不要和这样的孩子一起成长。” 明白了郭国强的心思,许灵儿和郭奕已不再纠结,于是,二人便开始准备做饭,郭国强也跟进了厨房。 许灵儿问道:“郭大人,请问你现在和朝廷还有没有联系?” “自成国公老王爷过世之后,朝廷的邸报再也没发来过,我曾给指挥使刘大人上过书,至今音信全无,直到王冲回来,才知道朝局的变化。”郭国强答道。 趁着郭奕外出淘米的时机,许灵儿问道:“郭大人,一直不敢跟姐姐打听,她是如何从家中跑出去的?” “唉,都怪我一朝不慎。前些日子,忙于帮着岛津义久和高原城的伊东义佑打仗,奕儿留下了一封信,撇下两个孩子,借口到尾张国去参拜其父亲的神位,偷偷前往岐阜城,由于城内戒备森严,没能找到刺杀信长的机会,又尾随大军到了京都。” 闻听此言,许灵儿不禁问道:“当时,王冲哥哥没在家吗?” “冲儿此番来日本肩负三个重要使命,其一便是将陆云龙大人的灵柩运送回国,因此,他时而去京都联络那些幕府的老臣;其二,他还在帮忙寻访那些遗留在日本的难民,资助他们回国,对有些不愿走的,全都送到秋目浦当了水手;其三,他还负责调查林一官所藏匿的财宝。据我所知,他当时确实没在家,而是去了京都。” “他到京都干什么去了?” “他是听说织田家的大军,全都准备出征三河,帮助德川家康对抗武田胜赖,就到京都去找荒木村重帮忙,想趁此机会把陆大人的灵柩运出京都,不曾想,却碰巧遇到了奕儿行刺。” (本章完) 第178章 暗战 20、寻梦正当时 川边郡位于萨摩半岛南部,面向东海湾,秋目浦夹在天神鼻和正面岬之间,是座天然的避风港。 早年间,萨摩藩主岛津贵久姑息养奸,纵容那些战败的武士出海抢劫,又有明朝来的海盗们与之配合,致使秋目浦成了倭寇的据点,在明朝肃清海疆之后,倭寇和海盗巨头被消灭,此地便成了林一官(原名林文俊,后改名林风)海盗集团的基地。 十年前,王冲率领锦衣卫来到这儿来锄奸,解救被困在此地的百姓,一次行动失败之后,还没来得及组织第二次,秋目浦的城堡里藏着巨额财宝的消息,就传到了诸多大名的耳中,给秋目浦招致一场大祸,林一官的手下大多数被杀,城堡被毁,附近村庄的百姓惨遭不幸。 林一官潜逃之后,其弟六官文涛出家为僧,把林家兄弟留在此地的房子交给了郭国强,郭国强又买了一些宅院,做了番改造,如今,全都给了月空长老手下的商团成员居住,眼下,他们正准备从鉴真登陆的地方出发,横渡大东海、开拓新大陆。 自隆庆三年起,二位长老从太仓黄渡港出发,赴日做了十来趟贸易,攒下了不少的银子,他们本计划像永乐年间内监官郑和一样,从太仓刘家港启航前往新大陆,怎奈南京的一场变故,把赴日贸易商团成员全部困在了此地。 当年,协助朱辉、史世用抓捕黄炳文的刘、马二位镖师,跟从商团从事远洋贸易多年,如今都成了船长,此时正在秋目浦修筑码头、训练水手、监造唐船。 王冲赴日的这一年多来,寻遍了九州岛各地,又前往对马、平户各藩,救出了不少被海盗卷进来的大明子民,对有些愿意回国的,资助其归国,愿意做水手的,全都送到了秋目浦,在刘、马二位镖师的手下受训。 正在码头忙碌的刘、马二位镖师,听说大家全都从地内町回来了,急忙带着手下百余名水手船员前来接风,在文涛家拜见了二位长老,并详细汇报了当前的筹备情况,大家聚在一起,再次热热闹闹地庆贺了一番。 次日,许灵儿和郭奕带着孩子离开了龟山城,郭国强因差事繁忙,没能和她们一起来秋目浦,但给大家准备了不少的礼物。 把孩子托付给了许仪后和朱均旺两位老人,许灵儿和郭奕一刻也没停歇,风尘仆仆赶往秋目浦码头。 阵阵海风吹来,群群海鸥掠过水面,秋目海湾的浪花拍打着码头,一艘大船宛如海上城堡,正在风中摇曳,忙碌的工人们仍在打造着各式工具。 这艘船仿郑和下西洋的大宝船所造,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长约三十丈(折合100米),宽十二丈(折合40米),共有三层,六桅可挂八张帆,锚重千斤,需百人方可启航,船体可容纳近五百余人。 本以为万事俱备,只等着文涛把朱辉和汤景夫妇从辽东回来,就可以扬帆起航了,但在头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等人算了笔账,发现眼前的形势颇为棘手:修筑码头及打造船只器具,以及数百人一年多的花销,几乎耗尽了商团的积蓄。 其实,月空长老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前些日子,借居在地内町的时候,林文静给大家好吃、好喝、好招待,从未提过资助远洋新大陆的计划,当然,月空长老也不好意思张嘴,这儿不比南京,想再次筹款着实不易。 当年郑和下西洋,是替永乐成祖皇帝宣扬国威,有皇家给提供经费,船员水手全部来自卫所的官兵,船队百余艘,随行多达两万余人;而如今秋目浦的这些船员水手,除了从太仓黄渡港跟来的少数人还在,其他人大都已经走了,新招募的船员全是海盗出身,虽然他们十分尊重王冲,可如今王冲也不在了,倘若手中没有足够的银子,光这些船员水手可能都无法控制,想到这些,让月空长老非常揪心。 许灵儿和郭奕围着码头转了一圈,面对这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兴奋不已,等见到了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给尊者见过礼,却发现他们眉头紧锁、满面的愁容。 手指着一片海滩,月空长老讲道:“看,古籍所载,大唐代高僧鉴真大师,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第六次东渡,在此地成功登陆,今日我们再难,条件也比当时鉴真法师好多了,请各位不必忧虑。” 昨日已经听郭国强提起过,月空长老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知道他们面临的难处,于是,许灵儿上前讲道: “师父,我们近日准备去趟琉球和南洋,再做几次贸易,赚到的银子,就留作将来远航的川资路费。” 月空长老苦笑了一声,答道:“多谢二位姑娘!” 许灵儿和郭奕已经商量好了,在前往琉球之前,最好能见文涛一面,如果要在那霸港建一个贸易货栈,离不开当地官府和熟人的帮助,王冲和郭奕确实和琉球国官府打过交道,因郭奕性格直率,得罪过首里城的官员,陈申在当地的势力不足以帮忙,也只能指望文涛和马五。 想到此处,许灵儿问道:“师父,请问文涛什么时候能回来?” “请你们不必替文涛担心,老衲早已预料,汤景夫妇的这一劫没有度完。”月空长老答道。 既然知道汤景夫妇有此一难,为何不提前规避呢? 月空长老明白她们的心思,接着讲道:“世事如棋局局新,既然是劫数,就难以避免。” “官场真是诡秘的很!”郭奕也忍不住叹道。 月空长老讲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等级森严,人各有命、却又不安天命,注定了在劫难逃,但你又不可预知什么时间发生,这便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劫数,你我都改变不了。老衲有生之年,冒死远洋,就是想在新大陆行‘尧舜之道’,建立一个众生平等的理想国。” 所谓“尧舜之道”,便是以孝道为先、贤者治国、施行仁政。 圣人在《礼记-大学》中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历经数千年来,中华大地无数的仁人志士,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 此刻,大家都在思索何为“理想国”,玄德真人默默点着头叹道:“唉!贫道糊弄了世人一辈子,如今彻底醒悟了,人永远也不可能成神、成仙,所谓的无为而治,实乃是当权者无不可为也!无论君子还是小人,都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每个人都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言,当谎言败露之时,便是长老所说的劫数到了。” 这时,月空长老转过身来,背对着大海,指向远方的群岛,高声讲道:“徐福当年带领三千童男童女出海,给这座群岛带来了中华的文明,但徐福当年的初衷,可和我们今日的远洋有所不同,他是因为用谎言欺骗了始皇帝,才不得不出走,始皇帝和徐福都没有逃出劫数。” 大家心中明白,当年,徐福等方士们劝秦始皇修仙,进献长生不老药,欺骗始皇帝,虽得逞一时,却不能得逞一世,知道早晚会出事,便借口海上有仙山,继续寻找长生不老之术而出逃。 数年之后,秦始皇意识到受骗了,在丞相李斯的撺掇下,把怨气全都发泄在了儒生的身上,中华历史上有了“焚书坑儒”…… 正在大家低头沉思之际,许灵儿还在想着文涛,不无忧虑地问道:“不知文涛这回能否救得出汤景夫妇?也不知朱辉在什么地方?请问师父,他们到底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玄德真人抢先答道:“请姑娘不必担心,等贫道和长老再去一趟辽东,定能带他们一起回来。” “当年在南京时,老衲承担了海外贸易的重任,攒下了一些钱财,也锻炼了队伍,为将来远航新大陆,与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做了充分的准备,实在没有料到,南京的这场大祸来得这么快、这么凶猛,只能怪老衲失算了,更没料到列岛战乱不断,物价飞涨,这一年多的时间,把攒下的钱财消耗了大半,呵呵,不要紧,老衲和真人再跑一趟辽东,弄一些千年老山参回来……” 许灵儿急忙答道:“二位师父,我在朝鲜遇到了文涛,发现他很有信心,二位师父不必再跑一趟了;我和姐姐准备去琉球和南洋,请马五和林邵琦大哥帮忙劝降林风,用他手中的银子,足够未来远航的川资路费。” “灵儿姑娘,辽东还是要去的,长白山深山老林,有贫道两位师兄弟,无论如何也得去见他们一面。”玄德真人讲道。 月空长老解释道:“贫僧曾到辽东去了一遭,寻找了好几个月,却没有寻到汤景夫妇的踪迹,为此,我们甚至还去了趟蓟门,见到了戚继光将军,方才得知汤景夫妇被流放到了长白山,于是,我们进了深山老林,遇到了两位道友,他们承诺帮忙寻找,我们就急匆匆先回来了,相信文涛这次肯定能够成功,故此,现在得去谢谢人家。” 提起了辽东,许灵儿立刻低下了头,尽管她对李如松彻底死了心,忍不住想起了镇守边关的义父李成梁、荣儿和素儿等人,还有那虎头虎脑的小罕子努尔哈赤,真想陪着二位老人再去趟辽东。 月空长老看出了许灵儿的心事,如今她已是大姑娘了,昨天还在和其父许仪后聊起了她的终身大事,打心眼里来说,许仪后希望女儿能在辽东和李如松成亲,但毕竟女大不由爹。 此时,许灵儿又想起了文涛、想起了李舜臣,甚至还有那位帮过自己的传教士马克,遥望着茫茫的大海,仿若做梦一般…… “灵儿姑娘,听说你这回是从李成梁大人那里跑出来的,相信李大人一定十分伤心,老衲劝你带上令尊,跟我们一起前往辽东吧……” 没等月空长老把话讲完,许灵儿的脸一红,低头答道:“感谢师父的一片苦心,所谓覆水难收,也许正是师父所说的劫数,请师父不要再劝我了,我得陪着奕儿姐姐,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再说。” 于是,月空长老也不再勉强,但又不无担心地问道:“林风海盗集团如今盘踞吕宋,琉球有很多他们的余党,老衲担心你们在琉球会吃大亏。” 许灵儿答道:“请师父放心,我意已决。前年,我搭乘邵琦大哥的商船,曾被海盗劫持到了南澳岛,幸得阿敏、阿萍姐妹相助,在林风团伙里待过近一年,深知他们的困境。既然师父‘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想办法帮帮他们吧。” “南无阿弥陀佛,万事万物皆有佛性,此乃大善!”月空长老赞道。 “谢谢师父!林风和罗氏姐妹都到了穷途末路,不妨带上他们寻梦去吧。” (本章完) 第179章 暗战 21、乱世急催促 汤景作为襄武东瓯王之后,在被海盗抓走之前,月空长老想拉着他一起参加戚家军去抗倭,但汤景怕死,因贪图海上贸易的暴利,给戚家军捐了一些钱财,又带着家人做买卖去了,月空长老把汤家的资助,转赠给了戚家军,既然有这样的交情,上一次赴辽东救人时,月空长老觉得没必要兴师动众,相信戚继光将军一定会帮忙营救汤景。 于是,月空长老带上了老兄弟玄德真人,给大家留了封书信匆匆赶往辽东,在军营中到处打听汤景夫妇的下落,却一无所获,两位老人又不认识李成梁,只好到蓟门去找戚继光将军。 二位长老受到了戚继光将军的热情款待,对他们远航新大陆的计划大加赞赏,对汤景一家的遭遇,戚继光将军早就给予了关注,便将南京事件的原委讲述了一番。 原来,年仅十岁的新君登基后,皇帝身边的“大伴”冯保串通皇帝的生母李太后,赶走了内阁的高拱和宫中的司礼监太监黄锦等人,冯宝和张居正大权独揽,已不再需要继续牵制那权倾朝野、致仕还乡的徐阶,就免掉了海瑞的应天巡抚之职。 黄锦倒台之后,南京织造局的大太监刘公公,及时改换门庭,立刻进京觐见了冯保,拿出了全部的家当送礼,获得了冯保的信任,瞒着张居正和李太后,趁着新任应天巡抚还未到任之际,返回南京大兴冤狱,首先抓捕了陈元化及松浦信盛,查抄了汤记织坊和两家钱庄,刘公公等人大大地捞了一票。 不过,刘公公深知汤景的家世,本来也想杀了他,但怯于太祖留给汤家的免死铁卷,又怕汤家的人鸣屈喊冤,更担心京城的那些遗老遗少、边关的将领同情汤家,便将汤景夫妇流放到了辽东深山老林。 当戚继光将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也曾在派人到辽东寻找,至今仍没有他们的下落;让两位老人欣慰的是,锦衣卫总旗朱辉被软禁在京城期间,在两位公子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如今已经进山前去寻找汤景夫妇。 于是,两位老人辞别了戚继光将军,又来到了那白山黑水之间,虽然没能找到汤景夫妇及朱辉等人,却无意中在大山深处碰到了个年轻的马姓道士,他自称“华山真人”,正在山林里采集人参。 从马道士的口中得知,当年,其师父也想进宫中博个国师的尊位,便带着弟子从华山进京,却没有料想正好碰上嘉靖驾崩,新君隆庆新君即位,已改前朝的遗风,对道士们恨之入骨,诛杀了宫中的道士王金、申世恩等人之后,其他在京的道士们纷纷逃亡,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玄德真人逃去了南京,而马道士则进了长白山。 玄德真人自认识了月空长老之后,彻底洗心革面,革掉了身上的一切陋习,学识也大长,颇有仙风道骨之像。 这儿还住着一个名叫安布的女真老人,论岁数比玄德真人还年长,一心想学修道,可马道士觉得自己的修行不够,正好趁此机会想拜玄德真人为师,玄德真人不敢妄自菲薄,只好和安布老人以师兄弟相称。 长白山地处边陲,汉人较少,因此,这里没有中原那样的仙山灵气,倒是有千年的老山参,安布老人和马道士每日到大山深处去挖人参,顺便帮忙,到深山老林里去寻找汤景夫妇和朱辉,两位长老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答应出高价购买他们挖来的人参,便辞别安布和马道士,经朝鲜返回了日本地内町。 二位长老回到地内町之后,把辽东之行给大家讲述了一遍,宋河听了有关马道士的传奇,心中已经明白,此人和自己的祖先肯定有着很深的渊源。 宋河夫妇和净空、净明对两位师父前番瞒着大家,悄悄前往辽东救人颇为不满,这次都要陪着一起去,尤其是婉兮,对其叔叔汤景一家的遭遇十分疼心,把儿子宋海留给许仪后和朱均旺二位老人照看,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 有宋河夫妇陪同前往,就不让净空、净明去了,把这哥俩留在了秋目浦看家护院。 徐鲲在日本结识了林文静,作为大明国相的亲侄儿,他和琉球国的权贵们也有很深的交情,将来想做这两个地方的生意,十分着急回家,于是,郭奕帮他们联系好了商船,就先把徐鲲送回了宁波,又等了一天,宋河夫妇陪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去了朝鲜。 许仪后和朱均旺当起了老师,每日教汤琼、汤瑶姐妹和虎儿、宋海和阿真等人诗书礼仪。 张敏儿和吴莲把朱均旺当作公公对待,每日早晚都去请安,让这位一生坎坷、颠簸流离的老人好生感动,只盼着儿子朱辉能早日回来。 净空、净明兄弟俩担任起了村里的警卫,从水手中挑选了十多个人,组成了一支巡逻队,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每日带着他们在村庄、码头附近执勤。 盛夏的季节,烈日把海滩晒得滚烫,净空、净明等人依然坚持在沙滩上练武,忽然,发现有条商船悄悄靠近了码头。 从船上下来了一群年轻人,全是日本武士的打扮,净空和净明等人发现后,赶紧带着卫队跑过来盘问,发现来者正是小西行长,此时,他正在指挥手下人卸货,宣称这些礼物要送给郭奕,净空等人不敢怠慢,马上派人回村报信。 过了一会儿,许灵儿和郭奕到了,自然知道这伙人为何而来,就没有让他们进村,在码头上找了间屋子,接待了小西行长一行。 小西行长很客气,先把送来的礼物介绍了一遍,接着,他谈起了前往辽东的两位长老,令人没想到的是,那艘去往釜山的商船,居然也是小西家的,由此可见,他们在朝鲜的势力不可小窥。 得知两位长老平安渡过了鸭绿江,许灵儿和郭奕明也都放了心,对小西行长表示了番“感谢”之意,寒暄一阵过后,小西行长把随行人员全都打发出去,才开始切入正题。 沉默了片刻,小西行长忍不住问道:“织田信伊小姐,羽柴筑前守大人对你十分关心,他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琉球,第一批火枪什么时间才能运到?” 许灵儿和郭奕已经知道,织田信长和西门阿尔梅达建立了联系,大批西洋新式火枪将会直接运往岐阜城,猴子若想出人头地,只能暗中建立自己的火枪采购渠道,但小西隆佐在琉球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信长家买来的火枪,难道不分给秀吉吗?”郭奕问道。 小西行长神情严肃地答道:“不必多问,既然你们已经答应了羽柴筑前守大人,我只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琉球。” “我实在想不明白,羽柴筑前守如此做法有什么必要?”许灵儿也问道。 小西行长答道:“告诉你们二人无妨。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即将统一日本,实现‘天下布武’,也许用不了太久就得跨海远征,羽柴筑前守大人将会出任远征军大元帅。” 难怪小西隆佐削尖了脑袋,也要自己的儿子到秀吉的手下当武士,所谓“罢幕府、废天皇、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要独步天下”,看来,信长十多年前的狂言就要付诸实现了。 想到这儿,郭奕把案几一拍,怒道:“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请姐姐息怒,还记得郭大人曾说过,上天要其灭亡,必先让他疯狂。这织田信长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许灵儿劝道。 小西行长流露出颇为神秘的一笑,得意地讲道:“在织田信伊小姐面前,我不必撒谎,也许你们是担心信长公征讨大明,其实,正像许灵儿小姐说的那样,他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在有生之年也不见得能够实现。请二位小姐想一想,信长公百年之后,谁当为‘天下人’?” 明白小西行长的意思,等织田信长死后,秀吉将统治日本,郭奕对此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愿和他探讨这个问题。 许灵儿讲道:“既然如此,请你们先拿出诚意,把一乘院两位英灵的灵柩交还给我们再说吧。” “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筑前守大人还让我通知你们,到了琉球之后,先把贸易货栈建起来,无论你们以前和林风阁下有什么恩怨,希望你们尽快能与他和解,并通知林风阁下,请他务必到日本来一趟,这件事办完了,羽柴筑前守大人答应你们的事情立刻兑现。” 看来猴子对她们还是不完全信任,于是,郭奕生气地问道:“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小西行长顿时打起了哆嗦,立刻站起身来威胁道:“你们再也别想从京都运出那两具棺木,惹怒了筑前守大人,还会揭穿你是织田信行的后人,给你们提供帮助的石山本愿寺,将会被一把火烧掉,秋目浦也会被夷为平地,呵呵,我不敢想象,现在居住在村里的那些人,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弥九郎兄弟,请你不要如此激动,令尊被称为全日本最善良的基督徒,相信他不愿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许灵儿劝道。 为了让儿子成为武士,小西隆佐可谓煞费苦心,虽然没有帮秀吉把阿市夫人弄到手,但确实让秀吉看到了他的诚意,让弥九郎改名叫小西行长,如果他能完成这项任务,就让他当武士。 做着武士梦的小西行长,在秀吉门下毕竟还是新人,加藤虎之助、福岛市桂、片桐协作和大谷吉继等人,都瞧他不起,不过,他和石田佳吉挺谈得来,在石田佳吉的帮助下,担负起了这项秘密任务。 刚刚入驻长滨城,小西行长可不想把事情办砸了,立刻收敛了起来,换了一副面孔,皮笑肉不笑地答道:“真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许灵儿讲道:“不要紧的,既然要合作,羽柴筑前守需要拿出起码的诚意,而不能光靠威胁我们。当然,我们也能理解他的难处,在织田信长的眼里,他还比不了前田利家、明智光秀、柴田胜家、丹羽长秀等人,想要出头,并不是那么容易!” 为了给她们信心,小西行长讲道:“既然说到这儿,我不妨告诉你们,曾有一面能预知未来‘神镜’,关于这件事,石山本愿寺的显如知道详情,你们不妨找显如打听一下吧,呵呵。” “那么,如果筑前守取代了织田信长,‘天下布武’还会不会继续执行?罢幕府、废天皇、征大明、降印度,还要不要继续?”许灵儿问道。 小西行长听罢,仰面朝天祈祷了片刻,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答道:“我以上帝的名义保证,就我们对筑前守大人的了解,他若能取代信长公,日本国将不再会有战乱,因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阿门。” 对小西行长的说法,她们不置可否,但心中已有了主意,于是,在码头上摆下了盛宴,由刘、马二位镖师作陪,直到小西行长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善罢甘休。 ********************************** 题外话 关于小西行长:1555年-1600年,天主教教名john,日本安土桃山时代的武将,堺市豪商小西隆佐之子。通称弥九郎。初为备前国宇喜多氏之家臣,后当了丰臣秀吉门下的武士,因屡立战功,1585年被封为摄津守,赐姓丰臣。1588年受封肥后国,封邑二十四万石;织田信长死后,丰臣秀吉在1592和1597年发动了两次朝鲜战争,小西行长都是侵略军的先锋主将,在1593年,他曾代表日方与明使沈惟敬等签订龙山停战协定,因他和沈惟敬都存在欺诈行为,协定没能生效,又重新开战;1598年丰臣秀吉病死后,日本侵略者从朝鲜撤军,在1600年,他联合石田佳吉(石田三成)等人,与德川家康会战于关原,失败后被俘,被斩于京都六条河原。 (本章完) 第180章 暗战 22、落魄似风烛 把小西行长等人打发走后,许灵儿和郭奕商量起了对策,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历历在目…… 当年,陈元化为了和汤景一起做生意,把海盗据点名单交了出来,王冲等人通过明察暗访,发现“海盗”新首领马五是个本分商人,对于林风所布下的据点,除了有几名倭寇之外,其余人等在他的引导下,基本上都已改邪归正。 当锦衣卫准备一网打尽之时,王冲在成国公老王爷面前苦苦求情,出于怜悯之心,成国公老王爷答应了王冲,对这伙人严加监控,暂时先饶了他们,倘若不是林风再度出现,也许就没有后来一系列故事,更不会有南京的那场惨祸…… 林风自知在大陆、琉球和日本等地都无法立足,仍抱有一丝幻想跑到了萨摩,希望和岛津义久和解,在秋目浦卷土重来,却不曾想这伙萨摩人翻脸无情,火烧了他们的商船,导致林风夫妇落海遇难,文涛不忍心看着其兄嫂惨死在大海之中,救出了他们夫妇之后,将罗阿敏交给许灵儿和郭奕送到了南京,却把林风关押在了比叡山延历寺…… 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导致林风得以逃脱,恰遇羽柴秀吉把守要道,将他交给了小西隆佐,护送他经由朝鲜回国。于是,文涛暗中又追到了朝鲜,再次把其兄长关押在了全罗道通度寺,两年后,他在通度寺遇到了琉球国的使节,便自称是首里烧酒坊的掌柜,此时,琉球王舅马良弼认为,朝鲜和琉球同为大明属国,却无故关押自己的子民,让他很丢面子,迫使敬岑长老释放了林风。 林风从朝鲜逃走后,经辽东来到了山海关,找到了驻扎在此地的两名倭寇,准备沿海南下收复其据点,在天津卫,却正好碰上了赴京履新的海瑞。 罗氏姐妹在南京平安生活了五年,这时,隆庆皇帝已经去世,海瑞准备把她们带回京城,交还给王冲、郭奕夫妇,官船在码头上歇息时,恰好被林风等人所发现,他们抢走了罗氏姐妹及林风的女儿,导致朱辉因“失职”而被收监审查。 王冲得到消息后,连夜以千里加急的速度,给各地锦衣卫所发出指令,对海盗据点全面收网,又和许灵儿等锦衣卫一起沿海岸线追击…… 正是在此期间,南京织造局的刘公公改换了门庭,投奔了新君“大伴”冯保,返回了南京之后,立刻抓捕了海盗出身的商人陈元化,将他押赴京城西市问斩,汤景被诬陷为海盗的同伙,被查封了家产,全家充军发配…… 当时,正在松江做生意的张狗儿得到了风声,便连夜跑回南京去救人,但是已经晚了,得知汤氏姐妹刚被老鸨子刘保带走了,便伪装成“倭寇”火烧翠花楼,救出了汤琼和汤瑶…… 诡计多端的林风并没有走海路,而是从沧州直奔开封府,一路南下逃亡到了广州,本打算去投奔他的叔叔林道乾,恰遇曾一本、林道乾等海盗团伙刚刚被官府所剿灭,于是,他们又从广州逃亡到了潮阳,重整海盗余部,占据了南澳岛…… 王冲和许灵儿等人沿海南下,铲除了海盗集团所有的据点,最后到了福建,却没能找到林风的任何踪迹,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闻讯大怒。 作为位列三公、前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家族的世交,刘守有看在刚刚过世的成国公老王爷的面上,暂时没有发作,他以陆云龙牺牲在了日本,而遗骨仍没能运回国为由,派遣郭奕赴日本协助郭国强办差。 郭奕带着孩子含泪辞别了王冲,独自前往日本去找郭国强;不久,许灵儿也接到了指令,搭乘漳州商人林邵琦的商船前往日本,就是在这趟旅途中,遭遇林风海盗集团的劫持,在南澳、吕宋等地流落了半年多…… 打发走了成国公老王爷的干女儿,刘守有开始收拾王冲,对他大加申饬,并降职罚俸,最后,重新把他派到了日本……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林风集团所有成员,全部被困在彭加丝兰湾玳瑁港,目前,正巧借明朝与西洋殖民者之间的矛盾,在夹缝之中求生存。 郭奕和许灵儿经过一番分析,认为马五和张狗儿值得信任,如果由他们两人出面,以林风的名义对付羽柴秀吉,也许能提前把两具灵柩运出来。但她们也知道,无论是明朝朝廷、还是西洋殖民者,都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对于困守在玳瑁港的众人,如果他们愿意追随月空长老,倒不失是条最好的出路,但要劝降林风,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于是,郭奕不无疑虑地问道:“妹妹,马五和张狗儿会听从我们的安排吗?” “事在人为,如今马五娶了阿萍,和林风是亲戚;张狗儿和林风情同父子,由他们两人出面最好不过。”许灵儿答道。 郭奕曾两次行刺信长未能得手,想起了自己的国仇家恨,咬着牙讲道:“妹妹,我们的好心,也许会被林风那伙人当成驴肝肺,就算他答应了,也少不了得费番周折。其实,只要干掉信长这个招天杀的贼子,由舅父出任斯波氏家族的家督,必然会天下太平,日本国就成了我们的天下。” 许灵儿不禁忧虑了起来,如果让郭奕继续留在日本,不知她还会干出什么事情,便劝道:“姐姐,我们也准备出发了,到琉球先找马五谈一谈,林风的身边还有张狗儿能帮我们,这趟差事不难办。” “难道说真要给羽柴秀吉运火枪吗?”郭奕问道。 许灵儿摇着头答道:“小西行长的那番话,你应该听得出来,其实猴子对我们还是信不过,他急于和林风取得联系,因此,只要马五和张狗儿肯帮忙,就一定能够达到我们的目的,至于往日本贩运火枪的生意,如果马五愿意干,咱们也别干预。” “不知秀吉为何急于联络林风?今后对我们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郭奕感叹着问道。 许灵儿沉思了良久才答道:“姐姐,小西行长和显如都曾说过,或许猴子比那织田信长更有野心,相信他和林风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勾当,有张狗儿和马五作为联络人,其实对我们有利。” “这样也好,如果秀吉能早点把织田信长干掉,那是最好不过了!”郭奕狠狠地讲道。 许灵儿知道郭奕心中的怨恨,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 于是,郭奕解释道:“信长狼子野心,他统一日本之后,必然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其虎狼之师绝非王直、徐海之辈可比。妹妹,长筱之战我们都经历了,见识了织田军火枪队的威力,这些倭寇如若侵犯大明沿海,那可真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姐姐,如果秀吉取代了信长,那么,你看他会不会兵犯大明?”许灵儿问道。 郭奕毫不犹豫地答道:“在我看来,这个猥琐的家伙,也许没这么大的野心。” 主意已定,许灵儿和郭奕便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找来了净空、净明和刘、马二位镖师,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护好秋目浦村。 把家中的一切安排妥,许灵儿和郭奕来到街市之上,购置一些必备之物,又给阿萍和马五买了礼物,正当她们准备回家时,附近的教堂里传了一阵歌声。 许灵儿不由得想起了传教士马克,便在教堂的门口停了下来,往里看了一眼,发现传教士是个日本年轻人,只见他身穿一身黑袍,正在手捧着《圣经》,带领一群善男信女们唱赞美诗。 看见这身黑袍,让许灵儿想起了黑衣打扮的文涛,顿时脸上火辣辣的发烫,郭奕注意到了她那奇怪的表情,讲道:“妹妹,快走吧。” 许灵儿抬脚迈步,却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衣服,扭头往后一看,只见一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乞丐正死死地拽住了她,于是,顿生怜悯之心,给了他一把铜板,希望他能松手。 乞丐却没有去拿铜板,而是发出低沉的哭泣,用颤微微的大明官话讲道:“请小姐救救我吧……” 郭奕急忙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道:“请问你是什么人?” 乞丐这才抬起头来,睁开那红肿的双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姑娘,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松开了许灵儿,拖着一条伤残的腿往后爬…… 郭奕和许灵儿都认得出来,此人便是恶贯满盈的黄炳文,不禁目瞪口呆。 “妹妹,没错,就是那个该死的东西!”郭奕讲道。 许灵往前紧跑了几步,颇为惊讶地问道:“黄掌刑官,你为何会在了这儿?” 黄炳文揉着通红的眼睛,拼命地往前爬,吓得没敢啃声;郭奕跑过来一脚踩住了他的脑袋,他便不再动换了。 许灵儿蹲下来继续问道:“黄炳文,你为何会出现在了这儿?” “我被海盗给害苦了……”黄炳文哭诉着,突然发现郭奕把眼一瞪,拔出了宝剑,马上改口讲道:“我、我找到了、找到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黄炳文,你到底找到了什么啦?”许灵儿问道。 痛苦万状的黄炳文皱起了眉头,也许他真到了穷途末路,急忙答道:“不瞒二位千户大人,我从司礼监大太监黄锦那儿,见到过东厂派往琉球的王公公发来的密函,海盗们在荒岛之上留下了无数金银财宝,我在扬子江上被海盗劫持之后,便和他们一起去不停地寻找,终于找到了……” “你们找到宝藏之后,海盗们抛弃了你,是吗?”许灵儿急忙问道。 黄炳文发现她俩并没有什么恶意,拿手擦了擦脸上的污泥,瞪着通红的眼睛,使劲地摇了摇头。 郭奕有些不信,嘲笑道:“哼,既然你们找到了那么多财宝,不好好去享福,为何落魄成了这个样子?” 黄炳文叹了口气,答道:“找是找到了,但藏宝洞里布满了机关暗器,胡九官等人全都遭了暗算,死在了藏宝洞中,我也搭上了一条腿,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流落到了此地。” “黄炳文,我们送你回国吧。”许灵儿讲道。 “回国?呵呵,我在荒岛之上被困了三年,早已悟透了一切,如今宛如风烛一般,苟且保命……”说着,黄炳文流下了眼泪,再也讲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联络王公公送你回国?”许灵儿又问道。 “倘若我回去了,必然会被新君当成黄锦的余党,结局还不如在这儿做乞丐。如今,隆庆帝死了,黄锦死了,陈元化死了,汤景死了,成国公老王爷也死了,朝廷早已物是人非,我也悟透了世间的一切,我对不起海大人、对不起各位、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对不起……。唉,我不回去,家眷尚能算得上烈属,我真要是回去了,反而拖累了妻儿。” (本章完) 第181章 暗战 23、贪心惹灾祸 许灵儿和郭奕明白了黄炳文的处境,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黄炳文,请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许灵儿问道。 这时,只见他理了理蓬乱的头发,颇显难为情地答道:“我已没脸再回家乡,如今只盼着落发为僧,修行来世吧。” “既然你想出家为僧,为何在基督教堂门前乞讨?给我大明锦衣卫丢人现眼!”郭奕的问话显然很不客气。 “请郭千户息怒,我是被西洋传教士从孤岛上救回来的,前些日子,还曾在教堂里帮忙混口饭吃,因为不太懂此地的语言,等那个西洋传教士走后,就被当地的神父从教堂赶了出来。” 许灵儿微微一笑,不解地问道:“那你还为何还想到落发为僧?” “少时曾在家乡惹过祸,在寺院中避过难当过几天和尚,归根结底与佛祖有缘。只可惜那时年少无知、狂妄不羁,又贪图名利,一心想着升官发财,没能领悟出佛祖对我的启示,乃至于丧失了本性,干了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如今已彻底醒悟,愿意出家当个苦行僧。” 发现黄炳文确实断了一条腿,许灵儿讲道:“鹿儿岛有座泰平寺(岛津家的寺院),离此地不远,我们送你过去吧。” 听说要送他去寺院,黄炳文举起了一把铜板,急忙问道:“两位千户大人的恩德,令黄某无地自容,唉,既然我发现了海盗的藏宝地,不让我说出来实在难受……” “胡九官等人因寻宝而丧命,黄炳文,难道说你想让我们重蹈覆辙不成?我看,还是先送你当和尚去吧。”许灵儿答道。 于是,黄炳文长叹一声:“谢谢你们!泰平寺我已经去过了,却被那里的和尚给赶了出来,看来,我只能饿死在这大街之上……”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 许灵儿提议:“姐姐,不妨先把他带回秋目浦,等文涛和二位师父回来再说吧。”郭奕听罢也没有反对。 黄炳文立刻跪在了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在返回秋目浦的途中,许灵儿讲道:“你今后不要再称呼我千户了,我已经不再是锦衣卫。” 闻听此言,黄炳文不解其中的缘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时,郭奕问道:“黄炳文,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发现郭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黄炳文急忙答道:“郭千户,有话请讲。” “和你一起寻宝的海盗们全都死了,除了你之外,那个藏宝洞还有谁知道?”郭奕问道。 迟疑了片刻,黄炳文谨慎地答道:“还有个身份极为特殊之人。” 郭奕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好,黄炳文,如果找到这笔财宝,捐赠给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支持他们远赴新大陆,宣化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你有意见吗?” 黄炳文顿时激动了起来,吃惊地问道:“远赴新大陆宣化文明?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说来话长,将来你慢慢会明白的。”许灵儿也不想多做解释,半开玩笑地答道:“不过,托你的福,如今,你的冤家对头们全都住在秋目浦,黄炳文,你就做好挨顿打的准备吧。” “若能挖出那笔财宝,那就捐赠给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吧,支持他们宣化我中华文明的大业。”说着,黄炳文拖着一条腿继续往前赶路,口中喃喃地念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打得越狠我越高兴,越能消我的罪业,让大家好好打我一顿吧。” 三人来到了秋目浦村口,遇上了正在巡逻的净空、净明兄弟等人,巡逻的卫兵过来帮忙,接过了许灵儿和郭奕手中的东西,看她们身后跟着个乞丐,就有人把他给拦住了。 净空仔细打量着这乞丐,顿时瞪大了眼睛,跑上前一脚将黄炳文踹翻在地,转身问道:“二位姐姐,难道你们想学东郭先生吗?” 净明也跑了过来,踩住了黄炳文那条受伤的腿,狠狠地给了几脚,口中骂道:“你这狗东西,还不去死!”这时,巡逻的士兵们也都知道他是谁了,全都跑过来对他一顿乱揍…… 发现黄炳文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许灵儿想过去劝阻,却被郭奕给紧紧拽住了,她便高声喊道:“净空、净明二位师弟,得饶人处且饶人。” 担心真把他给打死了,郭奕这才上前劝道:“二位师弟,不要忘了师父的教诲,万物皆有佛性,看来,既然黄炳文已经悔过,就饶了他吧。” “朱辉、宋河、张狗儿,还有汤大官人,谁能饶得了他?我若饶了他,大家伙还不得跟我翻脸?”净明说着,不依不饶的又给了黄炳文几脚。 这时,净空念道:“无量寿福天尊,师弟,或许两位姐姐带他回来自有用意。” “对这种人用不着菩萨心肠!我看二位姐姐把这混蛋带回来,就是准备让我收拾他的!”净明说着,拔出了随身的佩刀,准备一刀结束了黄炳文的性命。 净空见状,赶忙将他推到了一旁。 许灵儿上前劝道:“做人最难得的便是悔过,既然黄炳文已经改悔,暂且饶了他吧。” 净明举着钢刀,在黄炳文的眼前晃了晃,大声嚷道:“再让道爷我发现你有任何邪念,立刻杀了你!明白吗?” 担心让大家见到黄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把他安置在码头居住,交给了由净空看管,善待这个落魄之人,准备等到文涛、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从辽东回来,对黄炳文再做处置。 由于事先已经联络好了商船,次日就要出发,吃过了晚饭之后,许灵儿和郭奕又来到了码头,对净空、净明兄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黄炳文的安全。 黄炳文一见到郭奕和许灵儿就跪了下来,流着泪哀求道:“二位小姐,我刚知道你们马上要去琉球,带上我一起去吧。” 许灵儿又开起了玩笑,问道:“被他们打怕了是吗?你放心吧,在两位师父回来之前,没人再打你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黄炳文压低了声音讲道,“说实话,藏宝洞里不是林风所藏匿的财宝,而是那个超级大海盗徐海的。” 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藏宝洞在何处,郭奕有些生气地问道:“黄炳文,别再卖关子了,想跟着我们去琉球,到底意欲何为?” “此事说来话长……” 发现他忽然停了下来,等待了片刻,许灵儿忍不住催促道:“黄炳文,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在台湾附近的一片荒岛上,可能有个海盗的藏宝洞。”黄炳文答道。 这个说法令郭奕产生了怀疑,便不客气地讲道:“黄炳文,如果你不说实话,被人打死也是活该。” “不瞒二位小姐,胡九官那几个混蛋,把我劫持到了平户,我们从一座荒岛、转到另座荒岛,到处寻找被林风藏匿的财富,连续跑了好几年,竟然一无所获。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在我的央求下,我们跑到了琉球,见到了那位神秘的王公公,作为东厂的同僚,他倒也没有废话,直接就告诉我们,海盗藏宝之地,就在我说的那个地方。” 仔细一琢磨,许灵儿感觉不太对劲,问道:“既然在台湾附近发现了宝藏,又是王公公告诉的,出事之后,你为何不回琉球,反而跑到这儿来了?” “阿弥陀佛,妈祖菩萨保佑,多亏了一位年轻的西洋传教士,他若是再晚到一天,我就得死在那座海岛之上……”说着,黄炳文流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在心中又念起了佛来。 许灵儿再次催促道:“不要语无伦次的,到底什么情况?请详细道来。” 于是,黄炳文开始讲起了那段恐怖的经历: 想当年,黄炳文大闹紫禁城午门,惊了圣驾,被成国公老王爷问罪,东厂大太监黄锦为了给他开脱罪责,竟然给了他一封来自琉球国的密函。 那封密函中提到:严世蕃、罗文龙等人运往海外的巨额财产,落在了萨摩海盗林一官之手,如今林一官病死在琉球首里城,其夫人罗阿敏在鹿儿岛遇难身亡。 根据黄炳文的猜测,王公公写这封信有三个目的,一是为了使大家知道,那个曾在太子府中读书的罗阿敏,已经成了海盗头目的老婆,让隆庆帝对她死了心;二是为自己表功,追查到了这笔巨额财富的下落,说明自己仍在替朝廷效力;三是因为王公公听命于大太监黄锦,当时,由于黄锦所把持的东厂,在和朱希忠掌控的锦衣卫衙门争斗中,始终居于下风,想通过这件事,阴锦衣卫一道,不管朱希忠派出的锦衣卫立下何等功勋,如果他们追不回这笔财富,免不了要被朝廷问责! 因此,当黄炳文看罢这封密信时,还以为自己掌握了天大的秘密,立刻放弃了利用罗阿敏升官发财的企图,这才千方百计在江南一带布局,物色了一些海盗背景的商人,就这样,他结识了陈元化…… 人算不如天算。狂妄一时的黄炳文,做梦也没想到,自以为抓到了足以陷害海瑞的所有人证,在返京的途中,他却被海盗胡九官劫持到了伊歧岛。 当年朝廷暗中派遣锦衣卫跨海剿匪,在秋目浦城堡被毁之前,林一官已经将全部财宝藏转移走了,正因为这个宝藏的传说,导致贪心的倭寇捣毁了海盗窝点。 胡九官在秋目浦算是不小的头目,他当时正好在外地做买卖,当他回来时,海盗团伙已经覆灭,贪心的倭寇已经血洗城堡,却也没能找到任何宝藏,此后,他流落到伊歧岛,投奔了邓碧川。 林一官在琉球死里逃生,更名林风来到了伊歧岛,按照他和羽柴秀吉的约定,重招旧部,把他们分别派往朝鲜、琉球及大明沿海各地,以商团的名义建立据点,就这样,胡九官被派往到了朝鲜釜山港。 因小西隆佐等人在朝鲜劫持了许家父女及朱家父子,把两位老人送到了釜山港,交给了在此地管事的胡九官,不料想,这件事被前来巡查的商团首领马五所发现,虽不能拿小西隆佐问罪,却把全部怨气撒到了胡九官等人头上,把他从商团组织中扫地出门。 倒霉的胡九官只得再次流落到平户,这时,盘踞在伊歧岛的邓碧川已被铲除,重新当海盗也不容易,经商又没本钱,于是,他受雇于陈元化到了南京,让他去刺杀黄炳文。 还没有拿到佣钱,其雇主陈元化就被官兵抓走了,胡九官等人只能落荒而逃,却阴差阳错在扬子江上抓到了黄炳文。 求生心切的黄炳文主动提出,他认识神秘船长洪真人,全面掌握林风藏宝的秘密。 连胡九官都不知洪真人的真面目,闻听此言,深以为然。于是,他们在九州外海的荒岛上,渡过了三年寻宝生涯,终于失去了信心,恼羞成怒的胡九官差点杀掉黄炳文,迫不得已他不得不再次撒谎,带着走投无路的海盗来找王公公。 其实,黄炳文本指望借王公公之手,杀掉胡九官等海盗,再把自己送回国,不料想却听到了一个噩耗,此时正值隆庆皇帝驾崩,年少的太子即位,他的靠山大太监黄锦遭到清算,如果此时回国,无异于自投罗网…… 令他欣慰的是,这位东厂同僚还真不错,马上给他指了条明路,林一官的财宝没找着不要紧,而超级大海盗徐海的宝藏近在眼前,这么多年来,王公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因此,托付给黄炳文那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王公公提出了一个要求,让众海盗把家眷接到了首里城做人质,就会给他们一幅航海图,等把这些事办完后,他们就带着这张图寻宝去了,但谁也没有想到这居然是条不归路,众海盗全部惨死在藏宝洞,若非被西洋传教士所救,断了条腿的黄炳文也早已变成了累累白骨…… 基于黄炳文所述,郭奕心中暗想:当年在琉球追杀林一官时,那几次行动虽然得到琉球官府的支持,但最后林一官总能化险为夷,一次次的让他逃脱,莫非是这位东厂大太监从中作梗? (本章完) 第182章 暗战 24、悔过便是福 黄炳文、胡九官等人满怀着希望前去寻宝,按照航海图的指示,经过一天多的航程,来到了一片群岛,从那座最大的岛屿登岸,发现此地并非王公公所说的“荒岛”,他们在岛上遇到了不少操福建方言的渔民。 渔民们本以为他们登岛寻找淡水来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吃饭时,黄炳文打听起了这儿的风土人情,得这片岛屿地名叫钓鱼台列岛,附近还有赤尾屿,黄尾屿,南小岛,北小岛等一系列岛链,黑潮流经这片海域,就会带来大量的鱼群,故此,大明沿海的渔民自古以来,便在此地打鱼谋生。 钓鱼列岛是自福建、台湾前往琉球的必经之地,大明皇帝陛下册封琉球国王的使者,一般是从福建闽安镇出五虎门、过鸡笼头,经花**屿、彭家山,在钓鱼列岛补充淡水,再经黄尾屿、赤尾屿,取姑米山、马齿岛,最终入琉球那霸港。 谢过了这些善良的渔民,胡九官等人在方圆十里的小岛上转了一圈,找到了山顶上的那座妈祖庙,就在他们准备进庙朝拜时,有几个渔民突然拦住了他们,死活也不让他们进去。 有个渔民解释说:去年,朝廷派往琉球的册封使,经此地前往那霸,册封琉球尚氏第四代领主尚永王,回国途中带回了四个“怪人”,他们就住在这座妈祖庙,册封使特别关照了岛上的渔民,不要轻易打搅他们,也不要对外声张。 庙里有人时而下海打鱼,有时也找渔民们买些柴米油盐,但从来不说话,曾有人怀着好奇之心,闯进妈祖庙看了一眼,说是里面住着个妖怪,回家后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后来那个人就疯掉了。 渔民们的传言,使得海盗们更加坚信,妈祖庙的地下有藏宝洞,或许朝廷知道这个秘密,册封使才留下武林高手负责守护。看来,手中握有人质的王公公,希望在朝廷派人挖掘宝藏之前,让黄炳文和胡九官等人尽快下手。 胡九官等人聚在一起商议,决定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把岛上的人杀干净再说。于是,他们趁着月黑风高之夜,杀掉了住在草庵中的渔民,立刻奔向了妈祖庙。 此时,妈祖庙的庭院中正燃着一堆篝火,屋里还亮着灯光,里面的人可能还没有睡觉。 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屋里出来了三个黑衣人,他们亮出了弯刀,与众海盗混战在了一起,本以为对付武林高手得费番周折,没料想,还没等黄炳文出手,他们便死在了胡九官等人的刀下。 忽然,妈祖庙传出一阵悲凉凄惨的歌声,紧接着房顶上冒起了火苗,在强劲的海风吹拂下,不到一个时辰,庙宇化为了灰迹…… 扑灭了尚未燃尽的木料,找到了被烧得通红的金属面具,戴在脸上看起来确实像个妖怪,黄炳文不禁泛起了疑惑,妈祖庙居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众海盗们迫不及待地开始挖掘,一连揭开了十几道青石板,终于找到了藏宝洞,胡九官往里边丢了块石头,听着声响判断,此洞并不太深,于是,他们举着火把钻进了地洞,正当黄炳文准备下去时,忽听下边传出一声声惨叫…… 不一会儿,惨叫声戛然而止,洞内的火把也熄灭了,这时,留在地面上的除了黄炳文,还有两个小海盗,他们望着那漆黑的洞口,虽然都十分害怕,但又都不甘心。 这两个海盗威逼黄炳文跳下去看看,黄炳文不从,三人便厮打在了一起,结果他就被海盗扔进了地洞,摔断了一条腿。 藏宝洞里有很多水,什么也看不见,黄炳文随手一摸,发现身边的这位像刺猬一样,肯定是他们触动了什么机关,全被乱箭所射杀,于是,他吓得不敢再动换。 突然,黄炳文感觉洞口进来了一阵阴风,紧接着,他听见那两个海盗发出凄惨的叫声,赶忙抬头往上一看,只见一条巨蟒正盘踞在洞口处,顿时吓得昏死了过去…… 天亮了,被困在在洞中的黄炳文苏醒了过来,那条巨蟒已经离开了洞口,借助微弱的光线,发现了洞里还有好几处机关,不过,在胡九官等人的触动下,暗器全都发射殆尽,于是,他使劲跺了一脚,只听下面咚咚作响,判断宝藏应该还在地下,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守着海盗的巨额财宝,却没吃没喝,一连过了两天,黄炳文饿得已是奄奄一息,此刻,他回顾这三年来的经历,瞬间顿悟何为善恶,正在他祈祷来世时,忽听洞口有人在说话。 于是,黄炳文侧耳倾听,听了半天却没听懂一句,拿出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一声惨叫,才把寻找淡水的西洋传教士给引来了。 传教士派人把黄炳文从洞里救了出来,送到了他们的船上,拿出水和食物给他吃,他才算在鬼门关饶了一圈,又回到了人间。 这时,有好几个水手用各式的方言,试图与他搭讪,其中有个人能讲明朝官话,黄炳文终于听懂了,他们在问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他也不敢说实话,宣称自己是琉球来的客商,在岛上遭遇了海盗,恳请他们把自己送回那霸港。 传教士拒绝了黄炳文的要求,他只好跟随大帆船赴日,途中发现,船上装载的全是火枪、火炮和弹药,黄炳文这才意识到,西洋人因害怕被查,而不敢途经琉球。 商船到了九州南部的津坊町,传教士完成了交易,把黄炳文送进了那座教堂。 在教堂里住了几天,黄炳文发现,那些虔诚的信徒们无论贫富,似乎都非常幸福,经过那个传教士的开导,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终极关怀”,至此,他在心中开始忏悔,怀着感恩之心,在教堂里帮忙…… 后来,那个西洋传教士走了,本地的神父嫌弃他是个瘸子,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把他从教堂赶了出去。 这时,黄炳文已经懂得了“信仰”的意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想当年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英俊少年,也曾在寺院中避过难,于是,他拖着一条腿,爬到了鹿儿岛泰平寺,也许不凑巧,遇上岛津义久准备出征,正在举办道场,嫌弃他是个瘸子,连门都没让他进。 一心礼佛的黄炳文还不想走,有个好心人连说带比划,劝他赶紧走,岛津义弘想要拿他祭旗。于是,黄炳文怀着悲凉的心情,又爬回到了津坊町大教堂,行乞时遇到了郭奕和许灵儿…… 听罢黄炳文的这番遭遇,许灵儿和郭奕唏嘘不已。 仿若一场噩梦醒来,黄炳文诚恳地讲道:“如果你们要去寻找那笔宝藏,我可以带你们去,帮你们清除洞中的机关,撬开底下的石板,就算遭暗器死在那儿,我也决不后悔。” 对于黄炳文是否真已改悔,二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彼此对望了一眼,却没有言语。 “对我来说,死了和活着没什么差别,听说过几天汤景也来了,这儿所有的人对我恨之入骨,我倒不是怕他们打我、骂我,只想尽自己所能积德行善、消除罪业,算是给大家赔罪了。只是,可能今后再也见不着海大人了……”说着,黄炳文流下了眼泪。 根据西门阿尔梅达和织田信长达成的协定,从马尼拉贩运新式火绳枪的任务,极有可能交到了马克之手,许灵儿忍不住问道:“黄炳文,请问救你的传教士叫什么名字?” “有人叫他马内斯特,也有人称他马克桑,反正叫什么的都有,只有我称呼恩公马先生,反而遭到大家的耻笑……” 未等黄炳文把话讲完,许灵儿急忙讲道:“姐姐,真的是他!”说罢,面色绯红的低下了头。 郭奕十分清楚许灵儿的心路历程,也知道马克在刻意追求许灵儿,结合黄炳文的表述,知道马克是在帮织田信长贩运火枪,于是,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讲道:“妹妹,我们必须得阻止马克的行动!” 因为黄炳文不明就里,他听罢就是一愣,谨慎地讲道:“我的恩公马先生心地善良,是他掩埋了钓鱼列岛上的可怜之人,还做了一场弥撒。” “黄炳文,那西洋传教士马克后来去了哪何处?”郭奕厉声问道。 “据说,他又返回了马尼拉。”黄炳文低头答道。 许灵儿沉思了片刻,问道:“姐姐,我们如何才能阻止马克?” “他们途径琉球而不敢靠岸,说明琉球官府盘查十分严厉,定然不允许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得去会一会尚永王,请求他们派兵在海上拦截。”郭奕答道。 许灵儿谨慎地问道:“姐姐,尚永王是否买我们的面子,尚未可知,况且还有王公公在暗中作梗。另外,火枪阵的威力我们都见识过了,琉球国的官兵不见得是西洋人的对手,一旦战败又该如何收场?” 黄炳文接着讲道:“二位姑娘,不知你们是否知道,当年告发林一官逃回琉球的,其实是王公公,两次纵容林一官从琉球逃走的,也是这位王公公,我判断其中定有蹊跷。虽然不知这位东厂大太监是何居心?但他在琉球国的势力绝不可小窥。” 这时,郭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年她和王冲刚刚抵达首里城时,曾有人在门缝中塞进来一封信,提醒他们不要轻易把王室牵连进来,顿时感觉这次琉球之行颇为棘手,去不去寻宝暂且不提,如果黄炳文真心改过,对付神秘的王公公定能派上用场。 于是,她看了看满腹心事的许灵儿,打量着一脸诚意的黄炳文,轻声讲道:“妹妹,我们就不妨带上炳文大哥吧。” 就在许灵儿一愣神的功夫,泪流满面的黄炳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头答道:“在下诚惶诚恐,不敢当你们的大哥,如若能协助你们为国效力,纵然肝脑涂地、当在所不辞!” (本章完) 第183章 暗战 25、扑朔又迷离 黄炳文也曾混过几年镖局,刘、马二位镖师是他的师兄,他们决不相信这个投机钻营、作恶多端的师弟会改邪归正,听说许灵儿和郭奕要带着他前往琉球,坚决不答应。 等郭奕和许灵儿走后,两位镖师一商量,决定今晚就把黄炳文扔进大海,无地自容的黄炳文自知罪孽深重,恐怕说什么也难以获得师兄的谅解,伏地趴在二人的近前流泪不止…… 刘、马二位镖师抬起黄炳文,朝码头走去,想把他扔进大海,这时,净空、净明跑了过来,急忙上前制止。 刘镖师态度坚决地讲道:“二位道长,请不要拦着我们。如果说这世上石头会开花,我信,但谁要说这丧心病狂的黄鼠狼能变好,打死我都不信。” 净空本来想拿师父玄德真人来做个比喻,又感觉不妥,只好劝道:“二位镖师,说实话,贫道也不信。不过,既然郭千户决定带他去,恐怕必有用意,暂时饶过他吧。” “听说他掌握不少秘密,二位镖师要是不放心,贫道就陪着一起去,如果黄炳文胆敢有任何不轨的行为,看我不揪下他的脑袋。”净明也跟着劝道。 刘、马二位镖师全都摇了摇头,认为把黄炳文留在这世上早晚是个祸害,抬着他继续往前走,此时,黄炳文只顾着流泪,什么也没说。 净空只好拦在他们的前面,讲道:“这样吧,不让他跟着去琉球也就是了,暂且留他几天,等汤大官人回来,让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他剔骨熬油点天灯也不为过,二位镖师,你们意下如何?” 净明一把抓住了黄炳文的发髻,大声问道:“我问你,你为何闹着非得去琉球?” “为、为了帮你们。”黄炳文有气无力地答道。 “帮我们?”净明不解地问道:“你能帮我们做什么?” 黄炳文沉默了片刻,答道:“帮你们筹集出海远洋的经费。” “少听他花言巧语,我们还能不了解他?用不着再跟他废话。”说着,刘镖师一松手,把黄炳文的脑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杀了他!”马镖师也松开了手,立刻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摔在地上的黄炳文顾不得疼痛,拖着一条伤残的腿,爬起来讲道:“各位,等我把话说完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马镖师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瞪着眼睛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此时的黄炳文十分镇静,伸手把刀推到了一旁,讲道:“非我黄某苟且偷生,此番跟随两位姑娘前往琉球,是为了揭开几个秘密,尽管我不知道两位姑娘到琉球干什么,相信她们免不了会受刁难,或许只有我才能摆平那个神秘的东厂大太监,另外,还有个秘密暂时不说,如果我们成功了,到时候恐怕少不了各位的帮忙。” “什么秘密?”净明急忙问道。 “你不要问了,两位姑娘知道,需要大家帮忙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的。”黄炳文答道。 看来,黄炳文果然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他们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收场。 “这样吧,明天我跟着一起去,负责看着黄炳文,不知各位哥哥放不放心?”净明问道。 刘镖师点头答道:“也好,就拜托二位道长跟着吧。” “我一个人去就行,师兄还得负责村里的安全,今晚我陪着黄炳文一起住,别让这小子逃跑了。” 次日清早,全体老幼出了秋目浦村,前来给郭奕和许灵儿送行。 登船时发现韩小玉也要随行,净明急忙劝道:“小玉妹妹你看,海盗出身的水手太多了,说实话,真正值得大家信任的人,也只有我的师兄和刘、马二位镖师。如今,两位师父还没有回来,村里的女眷不少,能保护她们安全的也就你了;再说,三个女人带着黄炳文也多有不便,你就留下来看家吧,由我陪同前去更好一些。” 许灵儿点头答道:“净明师弟言之有理,小玉,你就别去了。” 韩小玉颇为紧张地讲道:“这、这可不行。” “小玉,家里确实也离不开你,就不要再争执了。”郭奕也跟着劝道。 韩小玉顿时急得够呛,张了张口又把话给咽了下去,把许灵儿拉到了一旁,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许灵儿边听边点头,时而看了看净明,颇为有些惊讶。 该启航了,大家把许灵儿、郭奕、净明和黄炳文等人送上了船,站在码头上招手致意,翘首遥望着商船消失在了秋目浦海湾…… 商船抵达了那霸港,郭奕请了几名搬运工,将携带的货物和行装卸下船,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了琉球国驿馆。 当年,郭奕和王冲追捕林一官时,曾多次住过这个地方,驿馆里的掌柜和伙计们都还认识她,不用掏锦衣卫的腰牌,便十分地热情地接待一行人入住。 等安顿好了,驿馆掌柜的过来请他们吃饭,由于此番前来不是公差,郭奕婉言谢绝了他的一番好意。 郭奕和许灵儿挑选好了礼物,准备前往林家烧酒坊拜会马五夫妇,这时,黄炳文拖着一条腿爬了过来。 打开房门,只见黄炳文拿着一块脏兮兮的布团,讲道:“这是东厂用于联络的幡旗,如果需要联络王公公,可以把它挂在驿馆的门外。” 许灵儿没在京城受过训,对锦衣卫和东厂的规矩一知半解,曾在堺町见过林道巽挂过一面旗幡,上面画有一个奇怪的动物,似鱼非鱼、似蟒非蟒,满身鳞片,头上生有二角。 怀着好奇心,许灵儿接过了这面幡旗,只见上面画有一枝腊梅,枝条上压着积雪,一片鲜红的梅花含苞待放,正中间有位长发披肩的少女,吹着笛子侧身而立,仰望着一轮鲜黄色的明月,其画工十分精美,可惜布上沾满了油渍。 “真是太美了。”许灵儿赞道。 还在收拾东西的郭奕连头也没抬,冷笑了一声,讲道:“这些死太监,梦想着来世能有场风花雪月……” 这时,净明也来了,他看了一眼许灵儿手中的幡旗,顿时大吃一惊,犹豫了片刻,讲道:“亏这些阉人能想得出来!” 对于净明流露出的神情,自然难逃黄炳文的目光,便问道:“净明道友,这种幡旗你是不是曾经见过?” “没、没见过。”净明摇头答道。 黄炳文微微一笑,讲道:“其实,你用不着隐瞒。当年,玄德真人跟着其师兄王金进宫,想混个国师当当,却不曾想,隆庆帝即位后,干的头一件事,便是捕杀宫中的道士,那么多人都被杀了,唯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想必他和宫中的某位太监交情匪浅。” “难道玄德真人和宫里的太监还有联络?”许灵儿吃惊地问道。 “有件事想必大家都还记得,当年,他企图把张敏儿偷偷送进紫禁城,我就知道他和谁有来往……” 未等黄炳文把话讲完,净明急忙争辩道:“真是胡说八道,我从未见过师父有这样的幡旗,更没听他谈起过和什么太监有交情。” “净明道友,你以为我那掌刑官是白当的?关于你师父的情况,我比你清楚。说实话,你师父的运气真不好!那时,这位和他交情匪浅的小太监还未掌权,如果搁到现在,呵呵,恐怕连张居正都得让他三分。”黄炳文微笑着答道。 “那么,你说的这个太监到底是谁?”净明问道。 黄炳文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抿着嘴平静了片刻,解释道:“黄锦掌管东西二厂时,使用的不是这种幡旗;这风花雪月旗,乃是当年太子的大伴所设计,他如今是小皇帝身边的红人,掌管着东西二厂的大太监冯保,其权势压过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盖过当朝首辅张居正。” 也许黄炳文只是为了故弄玄虚,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净明并不知道玄德真人和冯保之间的关系,现在听黄炳文这么一说,心中暗自埋怨起了师父,既然在宫中有如此强大的靠山,就算打着冯保的旗号狐假虎威,也足以吃遍大江南北,还得让那些封疆大吏陪着笑。有这样的好事,何苦追随月空长老开拓什么新大陆?建什么理想国?真是疯了! 这时,二人已准备好了礼物,想带着净明一起去林家烧酒坊,他以留下来看管黄炳文为由,不想跟着去,郭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勉强。 从驿馆雇了辆马车,黄炳文和净明把她们送出了门外。 尽管罗阿萍和许灵儿之间姐妹情深,郭奕可是知道,酒坊老掌柜对她和王冲是恨之入骨,后来,为了商团的利益,马五曾到京城找过她和王冲,算是有过一面之交,毕竟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此刻前去拜会,却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局面? 马车在林府门前停了下来,许灵儿下了车,家丁见来了客人,便进府前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罗阿萍迎了出来,高喊一声“姐姐”,立刻就扑进了许灵儿的怀中…… “妹妹,漳州月港一别,算来已有半年多了……” “不知姐姐前来,未去码头迎接,请姐姐多多见谅。”说着,罗阿萍就落下了眼泪。 许灵儿抚摸着阿萍的肩膀,轻声讲道:“请妹妹不必客气,你知道,我如今已不再是锦衣卫,这次到琉球来,是准备在做点买卖。” 罗阿萍动情地答道:“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今后我们姐妹永远不要分离。” 这时,郭奕悄悄地下了马车,站在了罗阿萍的身后,拍着她的肩膀讲道:“还有我。” 罗阿萍急忙一转身,发现是郭奕,惊诧地问道:“难道说你也辞去了锦衣卫的职务?” 郭奕微微一笑,点头讲道:“阿萍妹妹,无官一身轻。只不过,不知你家公公是否会谅解。” “我家公公已经过世了。” 这时,丫鬟和伙计们一起帮忙,从马车上卸下了两大包礼物,众人一起进了林府。 将许灵儿和郭奕请进了客厅,给二人切好了茶,阿萍出去安排下人准备招待宴席。 这间客厅郭奕曾经来过,当年林一官诈死就是此处,首里所司代领着她和王冲前来验尸…… 如今物是人非,客厅里摆满了琴棋书画,倒也十分优雅,正在她们二人欣赏着墙上的字画时,罗阿萍回来了,朗声笑道:“我家相公附庸风雅,让二位姐姐见笑了。” “马五兄弟在家吗?”郭奕问道。 “前些日子文涛哥哥来过一趟,他走了之后,我家相公和邵琦大哥就下西洋做买卖去了。”罗阿萍答道。 许灵儿赞道:“阿萍,你真是好福气!” 罗阿萍顿时羞红了脸,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朱辉哥哥还好吧?” 在南京期间,朱辉负责照看罗氏姐妹五年,即便是草木也会日久生情,知道她心中仍放不下朱辉,许灵儿答道:“他到深山老林中修炼去了,请不必替他担心。” 有些扑朔迷离的问题,一直令郭奕疑惑不解:如果说在追杀林一官之前,琉球官府并不知道他是朝廷的钦犯,当琉球王派使者赴京调查后,证实了他是海盗的余党、奸贼严世蕃的爪牙,迫使他改名林风、诈死逃亡,而这座日进斗金的烧酒坊却毫发无损。 会不会真像黄炳文说的那样,告密的是王公公,暗中放走林一官的仍是王公公,那么,这个神秘的东厂大太监到底意欲何为?难道王公公和酒坊老掌柜之间有什么秘密?想到此处,郭奕忍不住叹道:“老掌柜创这份家业真是不容易,今后好好干吧。” “我家公公常说,经营烧酒坊的千万家,唯咱林家烧酒坊独占鳌头。是啊,家业不能败在我们的手中。”罗阿萍说到这儿,颇为有些伤感,感叹道:“二位姐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若非文涛哥哥帮我们据理力争,恐怕这份家业就落到那个死太监手里了。” 郭奕赶忙问道:“哪个太监?” “还能有哪个太监?就是那个该死的阉贼王公公。”罗阿萍狠狠地骂道。 “果然不出所料,王公公这个狗贼没安好心。”说着,郭奕起身就要走。 发现郭奕的脸色不太对,许灵儿问道:“姐姐,你干什么?” “妹妹,快跟我走,我担心净明无事生非。” (本章完) 第184章 暗战 26、借刀杀人急 许灵儿突然想起了韩小玉的那番话,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于是,便紧随郭奕出了门。 罗阿萍赶忙追出来问道:“二位姐姐,家中已经安排了便饭,收拾出了客房,有什么事如此当紧?” 郭奕停下了脚步,神色不安地答道:“妹妹有所不知,还有两个人随同我们而来,我担心他们此刻已经联系了王公公。” “联系王公公?虽说这死太监的爪牙无处不在,但据小妹所知,这么些年来,见过他的人不多……”迟疑了片刻,罗阿萍惊诧地问道:“姐姐,你们带来的是什么人?他们有什么本事能见着这死太监?” 许灵儿微笑着讲道:“阿萍,说出来你可别吃惊。” “二位姐姐,你们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罗阿萍着急地问道。 “黄炳文!” 听罢郭奕之言,只见罗阿萍顿时打起了哆嗦,于是,郭奕拉住了她的手,正色讲道:“请妹妹不必担心,其实,我倒不是担心黄炳文,而主要还是担心净明,怕他利用东厂的信物去主动联络王公公。” 本来以为黄炳文早就死了,听说他此刻到了琉球,罗阿萍不禁大吃一惊,不知他们此番前来要办什么差事…… “请妹妹不必紧张,黄炳文已不再是东厂掌刑官,如今落魄成了乞丐,还断了一条腿,他在朝中的靠山也倒台了……” 听罢许灵儿的解释,罗阿萍颇为好奇地问道:“看来黄炳文已是虎落平阳,那么,对净明道长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都知道他是个急性子,有时可能会比较鲁莽,莫非他想引蛇出洞,杀掉王公公不成?” 神色凝重的郭奕答道:“黄炳文无意间讲述了一个秘密,曾在宫中伺候过先皇的玄德真人,和掌管东西二厂的大太监头目冯保,据说交情不错,净明这小子粗中有细,看似鲁莽,其实心机很深,听说他早就对月空长老心怀不满,对于远赴重洋、宣化四海,更是深恶痛绝,很难说他得知这个秘密之后,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如果说他此时已经联络了王公公,那么,这个狗太监会干什么?现在无法判断。妹妹,事不迟疑,我们得赶紧回去看看。” “不错,在我们此番来琉球之前,韩小玉曾让我要留心净明。”许灵儿应声附和道。 “如此说来,那还带着净明干什么?”罗阿萍不解地问道。 许灵儿突然发现,此时郭奕的脸色变得通红,似乎验证了韩小玉的那番话,急忙解释道:“就算我们不带他来,他自己也会偷偷跑来找我们,又有谁能拦得住他?” 于是,郭奕赶忙岔开了话题:“阿萍,听你说老掌柜去世后,王公公企图霸占这份产业,难道说生意还有他的份子不成?” 罗阿萍点头答道:“我是从文涛哥哥口中得知,当年,我姐夫林风在我父亲的帮助下,先是在琉球立住了脚,开设了这家烧酒坊,不知因何原因干不下去了,这才跑到日本重操旧业,就把这家酒坊交给了他的叔叔,老掌柜希望能把生意干下去,暗中结交了这位神秘的王公公,据说他们二人曾立过一份契约,不过谁也没见过,因此,按照这个说法来讲,这酒坊确实有王公公的一份。” “老掌柜在世的时候,他和王公公之间有来往吗?”许灵儿问道。 “其实,王公公毕竟常年住在王宫,据我家相公说,从未见过二人有过往来。不过,就像二位姐姐所言,老掌柜创业确实不易,首里城的酒坊千千万,唯咱家的酒坊独占鳌头,应该是沾了人家王公公的光。”罗阿萍答道。 郭奕终于解开了心中的谜团,感叹道:“世间万物,真是一物降一物,如此说来,验证了林风不敢轻易回琉球的原因。” “姐姐所言极是,只要我姐夫来琉球,那王公公肯定设法置他于死地。因此,老掌柜刚刚过世,他就以马五是外姓人为由,派人找上门来,要收回这家烧酒坊,赶走我们的乡亲,当时,多亏了前来奔丧的文涛哥哥,与他们据理力争。”三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林府门外。 此刻,郭奕心中暗想:如果说王公公非常看重这份产业,仅凭文涛和他争执一番,他岂能轻易放弃? 这时,许灵儿问道:“阿萍,王公公有没有再来找过麻烦?” 罗阿萍沉思了片刻,答道:“据说,那个死太监在宫中内斗中落败了,或许他自顾不暇,只能说暂时没有。” “此话怎讲?”郭奕急忙问道。 “尚元王老王爷有两个儿子,长子尚康伯不是嫡子,也非马王后所生,当今国王永王千岁,是马王后所生的次子。老王爷去世后,据说王公公暗中支持尚康伯继位,由此引发了王宫一场惨烈的内斗,最终却是次子即了王位。当时,也正好遇上隆庆帝驾崩,尚永王即位一年多,因得不到朝廷的册封,就有人传说王公公和尚康伯密谋复辟,不久,尚康伯逃出了王宫,尽管马王后逐渐掌握了实权,因怯于王公公有东厂的背景,依然投鼠忌器。” 琉球王宫有东厂的密探,这是可以肯定的;那么到底是不是王公公,以往没人能说得清楚。 此时,不禁想起了钓鱼列岛上的“妖怪”,许灵儿问道:“阿萍,请问尚康伯逃去了何处?” “据说尚康伯至今生死不明。”阿萍答道。 郭奕冷笑了一声,提醒道:“妹妹,你难道忘了?黄炳文不是说,册封使从琉球归国的途中,带走了几个怪人,把他们藏在了钓鱼列岛上的妈祖庙。” 罗阿萍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是朝廷册封使把他带走了。以往,那老奸巨猾、深居王宫的狗太监,借着似是而非、扑朔迷离的身份,在琉球国如鱼得水、胡作非为,如果黄炳文能揭穿他的真面目,相信他也蹦跶不了几天。” 许灵儿判断:“现在可以肯定,钓鱼列岛上那个怪人,定是尚康伯无疑,王公公担心事情败露,才借刀杀人!” 郭奕点头答道:“不错,恐怕王公公做梦也没想到,黄炳文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这时,林府的家丁备好了马车,阿萍把她们送出了门外,叮嘱道:“二位姐姐千万要多加小心。” 赶车人风驰电掣般的上了官路,直奔首里城而来。 马车上,许灵儿问道:“姐姐,既然王公公借海盗之手除掉了尚康伯,那么他会不会杀掉净明和黄炳文?” “我们刚才真该把那面幡旗要过来。”郭奕答道,“如果他们联络了王公公,或许不会在首里城杀他们,骗他们再次前去寻宝,让他们死在海上倒是有可能。” “姐姐,你觉得妈祖庙下面会是徐海的藏宝洞吗?我看不见得,倒像是一座坟墓。”许灵儿讲道。 二人回到了国驿馆,发现净明和黄炳文都不在,找伙计打听才知道,净明倒是留了个话:言称出海去办事,不用替他们担心,过两天就会回来的。 驿馆的门房证实,郭奕和许灵儿前脚刚走,那小道士举着一面幡旗就出去了,不一会儿,来了一伙那霸港的水手,就把那个瘸子也给带走了。 考虑到净明极有可能被王公公所利用,郭奕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她急匆匆返回客房,找出成国公老王爷写给藩国的照会,拿起自己的锦衣卫的腰牌,就要进琉球王宫去找尚永王。 “姐姐,记得你曾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打搅藩王,我们这么做是否合适?”许灵儿问道。 “那就直接去找王公公这个狗贼,当面和他对质。”郭奕答道。 “如果官府能有人帮我们找到净明和黄炳文,搞清楚他们俩到底干什么去了,再和王公公对质不迟……” “妹妹,你不必再说了,我自有分寸。”其实,郭奕知道,自己多次陪同王冲前来办差,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把琉球国的那些官僚给得罪的差不多了,此刻怕是他们看笑话还来不及,又有谁能会帮她? 于是,郭奕带着许灵儿来到琉球王宫,给禁卫军领班说明了来意,有小太监进宫禀报去了。她们在王宫外等了好几个时辰,才从宫里传出话来,很委婉的告诉她们,因成国公老王爷早已仙逝,这张照会不再作数了,如今,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的谁来,这儿只认司礼监冯公公的照会和幡旗。 搞不清这到底是尚永王的意思,还是王公公在糊弄她们,二人也没有办法,非常失望地回到了驿馆,有人把她们领进了驿馆的大酒楼,罗阿萍已经在此备好了宴席。 本希望请马五帮忙来应对羽柴秀吉提出的条件,尽快让两位英灵魂归故里,却不知下西洋做买卖的马五什么时间才回来? 宴席之上,尽管罗阿萍十分热情,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丫鬟仆人不停地给大家帮忙盛菜,一天都没吃饭的郭奕和许灵儿却没有一点胃口。 席间,罗阿萍问起了素儿和荣儿,心事重重的许灵儿尽量回避李如松的话题,把素儿和荣儿的身世又讲述了一遍…… 素儿和荣儿明知罗阿萍的真实身份,却没有对她有一丝的敌意,在其二人的庇护下,她算是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生活,回忆起在辽东的这段日子,内心充满了负疚感的阿萍颇为感慨,忍不住为其父罗文龙的命运叹息不已。 “阿萍,你听说过徐海在钓鱼列岛上埋有什么宝藏吗?”郭奕突然问道。 闻听此言,罗阿萍不禁大惊失色,作为海盗头子徐海的同乡,其父罗文龙曾受命于浙闽总督胡宗宪,派他赴海外劝降徐海,他拜倒在徐海的夫人、金陵名妓王翠翘的石榴裙下,私下与她勾结在一起说服了徐海,算是完成了朝廷交给他的任务,被招安的海盗回国后,却遭到了官府的残酷镇压。 据说在徐海死后,罗文龙提出要娶王翠翘为妻,却被胡宗宪严词拒绝,导致绝望的王翠翘自尽而亡,因此,恼羞成怒的罗文龙投靠了严氏奸党,在海外扶植林风等海盗余部,盘踞在日本暗中替严世蕃卖命,这是罗氏姐妹都非常忌讳的话题。 往事不堪回首,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 许灵儿讲道:“请妹妹不必介意,我们怀疑净明和黄炳文被王公公所蛊惑,极有可能跑到钓鱼列岛上寻宝去了。” 沉默了片刻,罗阿萍答道:“不瞒二位姐姐,流落在吕宋期间,姐姐把很多往事告诉了我。当年,徐海和王翠翘死后,埋葬他们遗体的,是我父亲和我姐夫,并在墓地之上了座妈祖庙,有这样的义举,他们才算收降了海盗余部,带着残余海盗回到琉球,本希望在这儿好好做生意,却被琉球官府所不容,官兵把我姐夫赶到了日本,建起了秋目浦的城堡,才算把这座烧酒坊保留下了下来。” “那么,徐海夫妇在琉球或日本是否留有后人?”许灵儿问道。 “据说,当年招安时,他们有个女儿还不满周岁,如今下落不明。” 线索越来越清晰,王公公因担心扶植尚康伯而遭清算,借刀海盗之手杀了尚康伯,在妈祖庙下,应该是徐海和王翠翘的坟墓,那么,墓中真会有宝藏吗? (本章完) 第185章 暗战 27、春秋明大义 次日,罗阿萍又来到国驿馆,接许灵儿和郭奕到她家去住。 正在她们在客房收拾东西时,突然闻到一股奇香无比的气味,许灵儿意识到,正是在朝鲜所遭遇过的**香,急忙用文涛送给她的荷包,及时捂住了鼻子,回头再看郭奕,发现她已经晕倒在地。 于是,许灵儿把荷包放到了郭奕的鼻孔处,她自己也开始发晕,强打精神站起身来,又差点跌倒,忽然感觉有人走过来,转回头看去,发现一张魔鬼般的苍白脸,正在对她狞笑…… “女娃娃,你还挺有定力。” 从声音和长相来判断,此人定是王公公无疑,看着昏迷不醒的郭奕,出离愤怒的许灵儿,趁着得意洋洋的老太监稍不留神,用擒拿手将其摔倒在地,拖着他到了另一间客房。 担心他会大喊大叫,许灵儿始终用宝剑指着他的咽喉,让他把所有窗户全部打开,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说吧,为何要对我们下如此毒手?” “许千户,请问你们到琉球干什么来了?” “这你管不着!”说着,许灵儿把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接着问道:“你把净明和黄炳文弄去了何处?” 王公公轻轻推开眼前的宝剑,发现许灵儿动了真格,皮笑肉不笑地干咳了两声,叹息道:“洒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两位曾经精忠报国、侠肝义胆的姑娘,居然勾结倭寇,试图支持叛逆复辟,以琉球为据点往日本贩卖火枪……” 这时,罗阿萍推开了房门,惊恐地讲道:“王公公,你错了,二位姐姐根本没有这样的计划。” “如此说来,你应该就是罗家的二小姐了?”王公公转回身问道。 “奴婢罗阿萍,感谢公公多年来对我们烧酒坊的照应,替我家过世的老掌柜谢谢公公!” “这都是上辈子人的恩怨,如今已经彻底了断,请二小姐不必客气。”说着,王公公指了指许灵儿,继续问道:“请问二小姐,这个锦衣卫跑到琉球干什么来了?” “阿萍,告诉他无妨。”许灵儿颇为有些激动,依然用宝剑指着王公公,讲道:“尽管我已不再是锦衣卫,但也绝不会与倭寇为伍,更不能容忍吃里扒外的汉奸。” “公公,两位姐姐到琉球来找马五,希望他出面代表我姐夫林风,和日本国的羽柴筑前守接洽,从日本京都运出两具棺木,让陆大人和王将军魂归故里。”罗阿萍答道。 “那道士净明可不是这么说的,恐怕她们除了给倭寇帮忙,还惦记着埋在钓鱼列岛的一笔财宝……”说着,王公公看了一眼许灵儿,发现她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便赶紧住口。 罗阿萍答道:“公公误会了,昨日,两位姐姐到了我家,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怕那道士净明无事生非,急匆匆返回了驿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但不知净明和黄炳文去了何处?” “如此说来,是洒家误会了。”王公公带着满脸的茫然,叹息了一声,继续讲道:“洒家深得先帝嘉靖爷的恩宠,自当忠心报国,绝无二心!” “但不知你为何撺弄海盗胡九官等人,以寻宝为诱饵,派他们跑到钓鱼列岛上,杀掉了被朝廷册封使藏在那里的尚康伯,这又该作何解释?”许灵儿毫不客气地问道。 王公公答道:“他们所有的人都死有余辜,只可惜,还是让那作恶多端的黄炳文逃掉了。” “民间传言,是公公你在扶植尚康伯继承王位,那么,又为何说他死有余辜?”罗阿萍不解地问道。 王公公显得十分无奈,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沉默了片刻,谨慎地问道:“许千户,你给洒家说实话,是不是朝廷派你们来的?” “我都已经说了,如今已不再是锦衣卫,何来朝廷派遣之说。”许灵儿答道。 王公公摇了摇头,显然他不相信许灵儿的说法,用颤微微的声音讲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洒家虽是阉人,但也懂春秋大义!几十年来在异国他乡如履薄冰,心酸苦难,谁人能知?洒家熬过来了,如今无牵无挂,已到了耳顺之年,在这世上,洒家没有任何亲人,但求还能为国多效力一天,别无他求。许千户,你给洒家说实话,是不是刘守有派遣你们,前来帮助尚康伯复辟?” 许灵儿突然心血来潮,想试探王公公一番,答道:“是刘大人派我们来的,那又怎么样?” “看来,那个小道士说的果然不错,他亮出了幡旗,托人给洒家带话,甚至还把其师父和冯公公的交情抬出来,让洒家帮忙,送他前往钓鱼列岛,说是要去岛上挖财宝;昨日午后,你们以锦衣卫的身份来找洒家,真是把洒家吓得魂飞魄散,迫使洒家今日出宫来找你们,又担心你们年轻气盛,不听洒家的劝阻,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难道不是你要扶植尚康伯复辟?”许灵儿质问道。 “尚康伯在宫斗中落败了,是洒家低估了首里马家门阀的势力。天可怜见,不愿眼睁睁看着斗败的王子,落得悲惨的结局,暗中让册封使把他带走,希望他能看破红尘,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于他。不料想,他却在钓鱼列岛留了下来,竟然通过西洋传教士,暗中勾结日本大名织田信长,寄托于倭寇扶植他登上王位,彻底投靠日本。若动用官府的力量来追杀尚康伯,势必引发琉球门阀势力的分裂,而且洒家还得自保,正为此事而发愁之际,偏偏胡九官等海盗送上了门,才用了借刀杀人之计,让洒家始料未及的是,黄炳文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闻听此言,对这个干瘪的老人,许灵儿萌生敬意,考虑到郭奕仍在昏迷之中,仍然颇有怨气地问道:“这就是你对我们下毒手的原因?” “不错,洒家怕你们惹出麻烦,坏了洒家布局的一件大事。既然是一场误会,今后还需我们精诚合作,决不让倭寇染指琉球。放心吧,郭千户没事的,过一会儿她就能醒来。” “公公所言极是,实话实说,我们并不是刘大人派来的。”许灵儿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宝剑。 知道她们不是来帮尚康伯复辟的,王公公也就放了心,起身坐到了椅子上,微笑着讲道:“洒家的身子骨不行了,既然都是一家人,二位姑娘请坐吧。” “公公,难道说钓鱼列岛上真有海盗的宝藏?”许灵儿问道。 “莫非许千户也对寻宝有兴趣?”王公公也问道。 这时,罗阿萍给大家沏好了茶,端到了案几上,答道:“公公误会了。为了给月空长老筹集出海远洋的经费,二位姐姐正在煞费苦心,如果净明和黄炳文真能把财宝挖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品了口茶,王公公颇为疑惑地问道:“月空长老出海远洋想干什么?” 依稀记得月空长老曾经说过一番话,许灵儿仔细回味了一番,认真地答道:“人家西洋人也在海外做生意,他们一般是派传教士先行,负责教化人心,然后才开埠贸易,在日本最繁荣的堺町,就有西洋人承办的‘众合会’,他们通过宣扬基督教,把大多数的商人组织起来,让大家都认可他们的观念,这比亦商亦盗的王直、徐海之辈高明多了。因此,月空长老想学那玄奘和鉴真,组织一支舰队远赴新大陆,宣扬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与西洋人一比高低。” “好!”王公公高声赞道,“这可是一件千秋伟业的大事。人心之善恶全在一念之差,这几十年来阴差阳错,洒家和海盗打起了交道,对很多人的际遇也非常同情,朝廷是否允许出海贸易暂且不提,就拿那种亦商亦盗的行为,有奶便是娘的观念来说,其实是缺乏终极关怀。” 罗阿萍感慨道:“但不知净明和黄炳文能运回来多少财宝?早日让月空长老实现宣化四海的夙愿。” 王公公摇了摇头,无奈地讲道:“实在是可惜!钓鱼列岛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不过,洒家还有个未了的心愿,既然黄炳文和那小道士又找上门了,便就将计就计,趁机托他们帮忙办点事而已。” “这么说,他们俩是有去无回了?”许灵儿问道。 “请许千户放心,他们俩必须回来,否则便辜负了洒家的一片苦心,这件事的成败,事关洒家布下的一盘大棋。” “此话怎讲?”许灵儿接着问道。 王公公长叹一声,答道:“洒家老了,不能眼睁睁看着琉球落入倭寇之手,怎奈后继无人,只好把她送进王宫,希望她能理解洒家的一番苦心,抵御倭寇的诱惑,挽救江山社稷于危难之中,也算是她替其先辈赎罪了。” “公公,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许灵儿急忙问道。 此刻,王公公望着罗阿萍,忽然又落下了眼泪,答道:“请罗家二小姐谅解,为了这个人,还差点强行夺取你们的烧酒坊,靠着菩萨保佑,在长史郑迥大人的帮助下,洒家终于把这件事办成了,今后任谁也不会再惦记你们的那份产业……” “公公,奴婢曾听我家相公说过酒坊的来历,知道这份产业有你的一份,生意也是你的帮衬下,才红火起来的,将来无论什么时候,都由公公说了算,这份恩德我们不会不认。” “二小姐,我这老棺材瓢子要这份产业干什么?不瞒你说,全是为了她。”王公公抿了一下干瘪的嘴唇,泪水刷刷地往下直流,接着讲道:“当年,海盗团伙被招安之后,是洒家出的主意,办了这家烧酒坊,名义上是为了接济那些可怜人,私下里洒家还是有一份私心,希望将来这份产业能顺利交到她的手中,这才选用了无儿无女的老掌柜来当掌门人,也是洒家五次三番,把所有林姓子弟赶出琉球的原因。” 罗阿萍吃惊地问道:“公公,此人莫非是徐海的后代?” 不可置否的王公公抹了一把眼泪,搓着手中的念珠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祈祷了片刻,忽然问道:“罗家二小姐,有关令尊和王翠翘的往事,你可曾知道?” 闻听此言,罗阿萍顿时羞愧难当…… 这时,就听王公公慢条斯理地讲道:“不管此人生身之父是谁,她毕竟是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王翠翘之女,洒家对她不能不管不问,因此,将其隐姓埋名养在民间,就连酒坊老掌柜都没有见过,如今她长大了,洒家已经把她送进了王宫,成了永王千岁的正妃娘娘,这份产业今后就是老掌柜的养子马五的了。不过,洒家提醒你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林风再踏进琉球半步,请问你们能否做到?” 罗阿萍和许灵儿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关于这些往事,她们俩都知道,罗文龙为了完成胡宗宪派给他的任务,勾引了徐海的夫人王翠翘,又挑起了徐海和同伙陈东、麻叶之间的矛盾,迫使顽固的海盗集团不得不接受招安,可以说,如果不是因投奔了严氏奸党,他就是功勋卓著的功臣…… 回忆起自家的心酸往事,罗阿萍不禁黯然落泪,问道:“公公,据说王直接受招安,还受到过朝廷的优待,直到胡总督自己被朝廷清流所弹劾,才迫不得已让王直坐轿受死,那么,朝廷为何对徐海如此冷酷?” “如果说王直尚且能算得上是个商人,那么,这徐海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倭寇头目,干下的坏事罄竹难书;但一代才女王翠翘则不然,洒家自知对不起王翠翘,这才煞费苦心将其女儿养在民间……” 声音呜咽的王公公讲到此处,已是涕不成声,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定然与那王翠翘关系不浅,堺町药铺的老掌柜林道巽林一官等人,也都是通过他才得以加盟锦衣卫,只可惜,当年浙闽总督胡宗宪没把王翠翘“赏赐”给罗文龙,导致这个“有功之人”怀恨在心,彻底投靠了严氏奸党,四处充当了严世蕃的爪牙。 那时候,权倾天下的严世蕃,自知其父严嵩去日无多,自己因五官不正而不能入阁,为了在其父致仕后不被清算,便唆使罗文龙游走在大明和日本之间,扶植海盗余党林一官,继承了徐海等人的衣钵,并试图将“一向宗”引入大陆,作为他们可以依赖的私家武装力量,准备在危急时刻扯旗造反,如若失败,甚至还做好了逃亡日本的准备…… 在罗文龙的撺掇下,严氏奸党以朝廷的名义,在大江南北寻找从海外归来的神医许仪后,为了给严世蕃配制“仙药”,海盗把许仪后再度送到了秋目浦,这才有了许灵儿千里走单骑跨海救父的故事。 然人算不如天算,严世蕃寻“仙医”医治眼疾的消息,立刻激起了满朝文武的恐慌,御史邹应龙等人抓其要害,在首辅大学生徐阶、“国师”蓝道行等人的配合下,给予严氏奸党致命一击。 在许灵儿、陈素儿和李如松的帮助下,抓到了藏在内地的罗文龙,坐实了严世蕃勾结倭寇的罪证,致使严氏奸党迅速垮台,恰在这时,嘉靖皇帝接到了来自琉球的密信,引发了朝廷派遣王冲、郭奕等飞鱼营勇士,赴海外锄奸的故事…… (本章完) 第186章 暗战 28、沧桑莫再提 世间万物,有因则有果,有果必有因。 许灵儿判断,王公公的身世绝不简单,突发好奇之心,忍不住问道:“公公,当年招降王直、徐海等人的时候,想必你也出过大力,立下如此奇功,为何不回去养老?” “这么说,实在是抬举了洒家,往事不堪回首,洒家是被迫卷入到了这些事件当中,招降海盗,完全是浙闽总督胡宗宪大人的功劳。”于是,王公公便讲述起了那些沧桑往事…… 尽管太祖高皇帝立国之初,就制定了禁海令,但执行中却时张时弛,嘉靖二年,日本朝贡使团在宁波闹出了“争贡之役”,导致倭寇开始在东南沿海一带肆意作乱,世宗皇帝根据兵部的“关于大船贩海招致海盗的奏陈说”,要求严格执行禁海令,但朝廷内部还是分为严禁派和弛禁派,时任翰林院大学士夏言,深知禁海之弊,当时来讲“驰禁派”略占上风。 在这种形势下,大海商王直和其同乡徐乾学、叶宗满等人,在广东从事海外贸易,他们购买佛郎机商人的违禁之物牟取暴利,被官府所不容,迫使他们退出广东,加入了盘踞在宁波双屿岛的许栋海盗集团,为了抗拒朝廷缉捕和围剿,该团伙拥有极其强大的军事武装,从事大规模的海外贸易,其势焰极其嚣张。 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王直从双屿岛前往日本平户,把佛郎机商人介绍给了松浦隆信,并将西洋传教士带去了伊歧岛。那时的日本,因“争贡之役”,导致室町幕府将军大权旁落,正是各地大名群起争雄之时,王直、许栋等人通过海上贸易而大发横财,和诸多日本大名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这一年,王直在平户城建立了武装基地,许栋在宁波双屿岛兴建了大型港口,并很快繁荣了起来,但好景不长,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苏松巡抚朱纨率大军围剿双屿岛,当时王直也在岛上,因他的耳目提前得到了消息,得以侥幸逃脱。 因许栋被官兵所擒获,其余党共推王直当了新的首领,使得王直的徽商势力得以迅速膨胀,他们放弃了双屿岛,全部盘踞到了日本,这时,五峰船主王直开始自称“徽王”。 再说那徐海,他原本是苦孩子出身,与王直同为南直隶徽州府歙县同乡,曾流落到杭州虎跑寺当过和尚,法名叫普净,“明山和尚”,其亲叔叔徐乾学发迹后,跑广东去投奔他的叔叔,被徐乾学派到南京去做买卖,就这样,他以“富家公子”的身份,在秦淮河畔青楼之中,买下了落入风尘的王翠翘,谎称自己有能力帮她平反昭雪。 落难之中的王翠翘当然感激不尽,但她要求徐海必须得明媒正娶,因徐海自幼失去了父母,于是,二人一起到了广州,去找徐乾学来给他们主婚。谁料想,恰恰在这时,徐乾学的商船在南洋遇到了海难,导致徐家的买卖全部血本无归,他都快被债主王直给逼死了。 万般无奈之下,为了东山再起,徐乾学用花言巧语骗了他的侄子,让他到日本平户城去给王直当人质,徐海带着王翠翘傻乎乎的就去了,到了日本,王直岂能让他们俩白吃白住?海盗们以王翠翘当人质相要挟,让徐海跟着他们下海为盗,刚开始的时候,徐海倒是显示出了好男儿的气节,被打得死去活来仍不肯就范,终于在被打“残废”之后,他才算屈从。 当了海盗的徐海失去了人性,他变得比任何人都狠,很快就成了王直手下的海盗头领,经常带着大群倭寇骚扰大陆沿海。后来,他和陈东、麻叶等几股势力合流,翅膀变得越来越硬,尽管名义上仍遵王直为共主,可实际上开始单干。 徐海海盗团伙暗中勾结萨摩藩的领主岛津贵久,大肆收编日本浪人,派他们去打头阵、当炮灰,沿海的百姓闻声色变,也让围剿他们的官兵颇为棘手,等官兵一走,神出鬼没的徐海、陈东和麻叶等人,再出来“摘果子”。 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福建的海盗头目陈思盼投靠了王直,当地的治安变得安定了起来,让官府看到了王直的影响力;颇有头脑的王直也适时抓住了机会,他开始主动联络沿海地方官员,要挟官府开港通市,并承诺,只要官府默许海上贸易市场的存在,他就有能力保障沿海百姓的安全。 于是,官府允许他们在舟山沥港开展海上贸易,王直大喜过望,希望重建当年双屿港的辉煌,主动维持沿海秩序,确立了他“海上霸主”之位,并希望朝廷封他为“净海王”。 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闰三月,总兵俞大猷率官军突然夜袭沥港,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王直派遣徐海、陈东、萧显、麻叶等人仓促应战,由于事先防备不足,致使宁波沥港基地被捣毁,这场战争过后,王直和徐海彻底分道扬镳,浙闽总督胡宗宪暗中联络琉球的王公公,开始启动了一项秘密行动。 为了招降王直,胡宗宪派遣蒋州和陈可来到琉球,和他的养子毛海峰直接谈判,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释放了他在狱中的妻儿老母,并给予优裕供养。 若想招降徐海,却没这么简单,为了彻底摸清海盗集团的底细,胡宗宪决定玩一把无间道,经过明察暗访,在京城找到了个徐海的同村人,准备派他去当卧底,此人便是本该前程似锦的翰林院太学生罗文龙。 当时,罗文龙根本不愿赴海外办差,有着小阁老之称的严世蕃却给予他大力的支持,关于这段书,我们在第一卷中已经讲述,为了将来多条退路,严世蕃需要在海外建立自己的势力。 就这样,负有“神圣使命”的罗文龙到了琉球,先和王公公取得了联络,在王公公的精心安排下,把他送往日本萨摩南部的秋目浦,得以有机会接触到了王翠翘,并很快就取到了她的信任。 一见到王翠翘,罗文龙就惊其为天仙,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定得让徐海接受招安受死,他才能得到这个美人,于是,就在王翠翘的身上费尽了心机。 本来徐海对招安就没什么兴趣,在王直准备招安期间,他仍在率领倭寇在浙江沿海作乱,所有的海盗也都明白,招安不会有好下场,罗文龙想完成这项任务,其实并不容易,但有了王翠翘在暗中配合,事情变得容易多了。 为了给争取更多的谈判资本,炫耀自己的军事实力,孤注一掷的徐海,在浙江和胡宗宪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战,以便将来接受招安时,有更多的筹码在手,迫使朝廷答应他们所提出的条件。 忽然听说王翠翘生了个女儿,徐海立刻撇开和他一起作战的陈东、麻叶等人,独自回了萨摩,在接下来的几场战役,这两股倭寇势力连战连败,致使海盗集团内部分崩离析。 在罗文龙和王翠翘的策划下,嘉靖三十五年八月,徐海率部接受招安,屯兵于浙江平湖城外,城里的百姓听说后,全都吓得惊慌失措,胡宗宪没让他们进城,暗中加紧部署大军,将他们团团包围,经过一场激战,徐海投水而亡。 据传说,罗文龙想娶王翠翘为妻,被胡宗宪所拒绝,导致他便怀恨在心,成为了严氏奸党的一员,只可叹那王翠翘夫人临死前写道: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 后来,是林文俊等人找到了徐海夫妇的尸首,将其二人合葬在了钓鱼列岛,并在墓地之上盖了座妈祖庙,这件事让远在琉球的王公公颇为感动,正是在王公公的帮助下,林道巽和林文俊因此得以加盟锦衣卫,此后,王公公帮着他们开设烧酒坊和中药铺,由于林文俊和罗文龙投靠严氏奸党,导致王公公把他们赶出了琉球。 严世蕃预感到末日来临,通过罗文龙往海外转移金银财宝,忍无可忍的林道巽才给朝廷写了封密信,揭发其侄儿在日本的卖国行为,导致朝廷派遣锦衣卫赴海外锄奸,在此过程中,王公公始终都有自己的渠道,和嘉靖皇帝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以至于秋目浦城堡被毁之后,林文俊逃回琉球,依然无法立足。 听王公公揭秘这段鲜为人知的往事,作为罗文龙的女儿,罗阿萍羞得无地自容。 善恶全在一念之差,作为这段历史的见证人和亲历者,许灵儿的心中颇有感慨,此时,她想起了那可怜的尚康伯,在织田信长的帮助下,如果尚康伯复辟成功,这琉球群岛必将成为倭寇的势力范围,大明东南沿海半壁江山将飘摇欲坠,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作为织田信长的心腹,猴子不会不知道尚康伯复辟,因此,他不动声色联合织田信长的死敌,以在琉球合作买卖为名,提前给自己建立一个据点,其中大有深意! 此番前来琉球,许灵儿和郭奕都曾简单的认为,只要让马五代表林风应付一下猴子,就能让两位英灵魂归故里。如今看来,事情绝非如此简单,那猴子的心机,真是深不可测……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这时,郭奕已经苏醒了过来,发现满地的行李还没收拾好,就知道出了事,急忙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门喊道:“灵儿妹妹,你在哪里?” 听见了郭奕的喊声,罗阿萍急忙跑出了出来,把她领进了这间客房。 许灵儿急忙上前搀扶住了郭奕,让她坐在了椅子上,介绍道:“姐姐,这位便是王公公,他刚才讲述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打量着这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郭奕问道:“王公公,你把净明和黄炳文派去了何处?” 王公公起身一抱拳,点头赞道:“久仰郭千户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将来在琉球抗击倭寇后继有人,洒家可以死而瞑目了。” 尽管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郭奕办事绝不拖泥带水,再次问道:“请公公不必客套,现在我就想知道,你把净明和黄炳文派去了何处?” 未等王公公作答,许灵儿问道:“姐姐,你猜钓鱼列岛的妈祖庙下,到底是何人的坟墓?” “坟墓中所埋何人?”郭奕不解地问道。 “是徐海和王翠翘夫人。”许灵儿答道。 郭奕摇了摇头,颇为惊诧地讲道:“尽管墓中所埋之人,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海盗头目,若是为了点陪葬品,派净明和黄炳文前去冒险,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郭千户言之有理。人以入土为安,任何偷坟掘墓者,必遭天谴、不得善终。”王公公说着,看了一眼许灵儿和罗阿萍,再次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 许灵儿会意,故作神秘地问道:“姐姐,你猜猜王翠翘夫人的女儿,如今在何处?” “在哪里?”郭奕颇为困惑。 “她如今成了尚永王千岁的正妃娘娘。” 听罢许灵儿之言,郭奕大惊失色,十分生气地看着王公公,质问道:“让那臭名卓著的海盗头目之女,当了琉球国的正妃娘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发现王公公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却没有答话;于是,许灵儿解释道:“一代才女王翠翘,为朝廷的招安大业,立下过汗马功劳,正妃娘娘虽是她的亲生女儿,却不见得与海盗徐海有任何关系。” 此时郭奕听得明白,忍不住抬头望去,发现罗阿萍臊得满脸通红。 王公公再次摇头讲道:“许千户,耳听不见得为实,眼见也未必是真,不要妄加猜测,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今后不提也罢。” “如此说来,是为了这位正妃娘娘,派他们把棺木运到琉球吗?”郭奕问道。 “其实,洒家早有安排。”王公公颇为有些激动地讲道:“但洒家没能料到,你们居然把黄炳文带来了,又可巧赶上了这件事,故此,借机支走了他们?” “王公公,我得提醒你一句,你不希望那两具棺木出什么意外吧?”郭奕问道。 “那是当然,否则,洒家如何给正妃娘娘一个交待。” 郭奕大喊一声“不好”,立刻站起身来讲道:“王公公,速送我们到钓鱼列岛去一趟,如果去晚了,我担心那两具棺木被扔进大海。” ********************************** 题外话 这位正妃娘娘到底是谁的女儿?到底是不是罗文龙策反了王翠翘?穷凶极恶的徐海为何接受朝廷的招安?王公公所讲述的那段历史是否就是真相?本书到此依然还是一个谜,剧情的巨变,是故事延伸发展的必然,随着故事的慢慢展开,将会在第四卷、第五卷里,慢慢揭开这些谜团。 (本章完) 第187章 暗战 29、弄巧或成拙 王公公给郭奕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微笑着讲道:“洒家告诉那贪财的净明,棺木之中乃是天下最值钱的财宝,只能运到琉球来由洒家开启,否则,任何人敢揭棺木盖,必暴毙而亡。” “这些骗小儿的鬼话,岂能管用?”郭奕冷笑了一声,接着讲道:“那净明必然会逼着黄炳文开馆,如若他们发现没有值钱之物,不给扔进大海那才叫怪!” “请郭千户放心好了,船主马鞍是不会让他们开棺的,那道士净明还希望,让洒家给冯公公写信,推荐他加盟锦衣卫驻防海外,为厂公效力,至于那作恶多端的黄炳文,死就死了吧,那是他咎由自取。”王公公答道。 “不妥!”郭奕果断地讲道:“诚心忏悔的黄炳文,或许对朝廷还有点用;而那轻狂无知、贪财如命的净明,反倒会坏事。他早就对远航新大陆心怀不满,一直梦想结交朝廷权贵,回家乡招摇撞骗,这种人岂能信任?” 发现郭奕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看得出来,她十分了解净明,定是担心王公公写了推荐信,或者让这小子骗走东厂的幡旗,或许净明就不回来了。 由此看来,韩小玉的担忧不无道理,许灵儿讲道:“智者千虑、或有一失。公公,这回你可能失算了。姐姐所言不无道理,净明和黄炳文都不值得信赖,请速速帮我们联络船只,我们立刻到钓鱼列岛去一趟,以免误了公公的大事。” 王公公自信地答道:“据洒家所知,那青石板下,依然有机关重重,进去抬棺之人,不见得能活着出来,洒家已经嘱咐了船主马鞍,务必要把那两具棺木安全运回那霸港,请二位姑娘不必担忧。” “请问公公,船主马鞍可知道你和净明的关系?”许灵儿问道。 “不知。”王公公摇头答道。 “完了。”郭奕叹了口气,无奈地讲道:“那净明最擅长狐假虎威,如果说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钓鱼列岛,贪生怕死的净明,必然不敢轻易下墓穴,他打着公公你的旗号,给马鞍发号施令,把棺木运出洞穴之后,再逼着黄炳文开棺检查,如果他发现棺木之中没有财宝,定然恼羞成怒,不知他会干出什么事来?或许他杀掉黄炳文,携带那面东厂的幡旗,直接跑回大陆也未可知。” 王公公听罢,顿时慌了神,急忙站起来,叹道:“洒家真是老糊涂了,光想着你们四人悄然来到琉球,是为帮尚康伯复辟来,为了把你们分开,利用了净明贪财如命的弱点,借机支走了他们。” “就算没有净明和黄炳文,是不是也得到去运棺木?”许灵儿问道。 “马鞍本来早该去了,只因洒家突然遇到了点意外,耽误了他们的行程。事有凑巧,正好昨日刚把一个老混蛋打发走,那净明突然在驿馆外挑出了幡旗,拉着黄炳文找洒家要去寻宝,迫于无奈,就让他们跟着马鞍走了。” 三人听罢都不禁一愣神,不知王公公所说的那个“老混蛋”,又是何许人也? 于是,王公公接着讲道:“好吧,就依二位姑娘之意。事不迟疑,二小姐,麻烦你帮忙带走她们的行李,洒家这就安排马镫送她们出海。” 家丁帮忙运走了所有的行李,退掉国驿馆的客房,王公公写了一封简单的书信,让她们到那霸港去马镫,他急匆匆辞别了大家,返回了王宫。 罗阿萍陪着郭奕和许灵儿前往那霸港,没费吹灰之力,在码头上找到了船主马镫,亮出了王公公的书信,船主马镫二话没说,立刻安排船只。 水手们开始往船上搬运食物和淡水,马镫请郭奕和许灵儿登船,这时,罗阿萍拿出银子递了过去,讲道:“马船主,我也不知道这一趟得多少钱,你先别嫌少,如果不够,等你们回来之后,到林家烧酒坊找奴家领取吧。” “少奶奶客气了。”马镫推开了罗阿萍递来的银子,急忙躬身施礼,微笑着讲道:“既然是公公托付之事,在下必尽心尽力、分文不取。” 正欲登船的郭奕不解地问道:“马船主,这是为何?” 马镫正色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全是浙江的渔民,被那些丧心病狂的强盗掠走,九死一生才流落到此地,当年若是没有王公公替我们找了条出路,我们要么死于倭寇之手,要么当了海盗死在官兵的刀下,哪会有今天的太平日子?” “话虽如此,可每家都得过日子,少不了柴米油盐,请马船主还是收下吧。”罗阿萍说着,又把银子给递了过来。 “呵呵,”马镫笑着摇了摇头,把那包银子又给推了回去,认真地讲道:“昨日我哥哥出海时,王公公已经给了他一笔银子,足够跑两趟的,如果我再收少奶奶的钱,良心上过不去。” 虽说马氏兄弟早已分了家,各是各的,但马镫依然坚辞不受,罗阿萍也只好作罢,站立在码头上和郭奕、许灵儿挥手道别,直到这艘帆船消失在苍茫的大海之上,才饱含热泪离开了码头。 船主马镫亲自掌舵,这艘帆船逆黑潮而下,经过一晚的航程,于次日凌晨到了钓鱼列岛附近的海域。 郭奕和许灵儿醒来后走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往东方瞭望,只见天际间闪出了一道红霞,伴随着五彩的云朵,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缓慢地冲破云霞,海面上顿时波光粼粼…… 这时,一宿没有合眼的马镫,招呼她们去吃饭,忽然,从附近的礁岛后面,突然出现了十多条快艇,把这艘渔船给包围了起来,紧接着,只听远方号角齐鸣,一艘高大的战舰,浮现在远方的洋面上。 马镫顿时吓得浑身筛糠,惊呼道:“明军的水师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许灵儿赶忙答道:“这位便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衙门、北镇抚司的郭千户,有她来给官兵交涉,不会有事的。 仔细打量着两名飒爽英姿的姑娘,马镫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问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时,快艇上的士兵们个个手执弓箭,对准了甲板上的所有人,只听有人高声问道:“哪儿来的船只,敢犯我钓鱼列岛?” 于是,郭奕掏出了锦衣卫的腰牌,站立船头高声答道:“各位明军弟兄们听真,我乃北镇抚司衙门王冲将军的麾下、左千户郭奕,自琉球而来执行公务,请你们的长官前来搭话。” “你们不得轻举妄动,冯将军的战舰随后就到。”巡逻的官兵答道。 见此情景,马镫方才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他哥哥马鞍昨日来此,一定也落入了官兵之手,不禁又替他们的担忧了起来…… 远方的那艘战舰越来越近,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将领,郭奕和许灵儿不免都有些局促不安…… 迎面而来的这艘战舰共有三层,挂有六张桅帆,船头架有三门红夷大炮,甲板上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达百人之多,高高的指挥塔台上站有一员女将,正手搭凉棚往正前方观瞧…… 许灵儿顿时喜出望外,颇为激动地讲道:“姐姐,这位便是送我前往辽东的冯安将军。” “真的是她吗?”郭奕的表情也松弛了下来。 “果然是她!”于是,许灵儿立在船头急忙招手,高声喊道:“冯安姐姐、冯安姐姐,是我们来了……” 巡逻的官兵听见有人直呼长官的姓名,迅速扩散开来,给这艘帆船让出一条通道,船主马镫急忙返回驾驶舱,指挥水手往钓鱼列岛靠近。 两艘船近距离接触,冯安将军吃惊地问道:“灵儿妹妹,你不是在辽东吗?为何跑到这儿来了?” “姐姐,一言难尽。”说着,许灵儿不禁落下了眼泪,激动地讲道:“真没想到能在此遇到了姐姐,请问总兵胡大人可安好!” “胡总兵一切安好!请你们的船靠岸吧。” 在冯安将军的指挥下,两艘船停靠在一座简易的码头,双方都下了船,许灵儿把郭奕介绍给了冯安,并说明了来意。 三人相互见过礼,郭奕问道:“请问冯将军在哪里驻防?今日为何来此地巡逻?” “末将平日驻防台湾北港,只因一个月前,往日本贩运火枪的西洋传教士杀了我们岛上的渔民,接到报案后,我们就一直在此地巡逻。”冯安答道。 郭奕和许灵儿都知道,这是胡九官等海盗干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忙着解释。 船主马镫一直跟在她们的身后,发现岛上不见其哥哥的踪影,就知道他们落在官兵之手,暗自庆幸今日跟着锦衣卫来了一趟,这时,他忍不住问道:“冯将军,昨日你们可曾抓到过渔船?” 冯安转过身来打量着马镫,发现他和昨日抓的船主有几分相似,便微微一笑,问道:“你和那马鞍是什么关系?” 马镫急忙躬身施礼,答道:“启禀冯将军,在下乃是马鞍的弟弟。” 许灵儿问道:“姐姐,那艘渔船现在什么地方?请问昨日抓到他们时,船上可有两具棺木?” “不错,他们是从岛上挖出了两具棺木,为此还死掉了不少水手。抓到他们的时候,有个态度极为蛮横的小道士,正威逼一个瘸子开棺验尸,但他们也说不清死者何人,我派人把他们全部押往北港去了。”冯安答道。 许灵儿微微一笑,接着问道:“请问姐姐,那道士有没说过自己是谁?” 冯安想了想,答道:“道士拿着一块脏兮兮的刺绣,硬说自己是锦衣卫,受厂公冯公公之托,前来岛上办差,那个瘸子差点被他杀掉,却没说过半句话,倒是船主马鞍的话还算可信。” 果然不出郭奕所料,王公公差点就弄巧成拙,让那道士净明坏了他的大事。 于是,许灵儿继续问道:“那么姐姐为何没有返回驻地?” “依据线报判断,杀害岛上渔民的西洋大帆船,这两天快该到了,他们或许会来钓鱼列岛补充淡水,我们一定抓住这些凶手,决不能让西洋传教士逍遥法外。” 根据西门阿尔梅达和织田信长达成的协议,帮忙运送火枪的西洋传教士,应该就是马克。 马镫听说他哥哥被官兵带走了,心中十分不安,再次来到冯安的近前躬身施礼,哀求道:“请将军大人饶了我的哥哥吧,我们哥俩这么多年来,一直暗中帮琉球国的王公公办事,无意冲撞将军大人,请多多海涵!” 听说他是东厂的眼线,冯安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这件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只要那两具棺木完好无损,就不会有事的。”许灵儿答道。 “请放心吧,不会有人惊扰亡魂,等我们拦截住了西洋商船,再回台湾处理不迟。” (本章完) 第188章 暗战 30、机缘巧遇多 三姐妹相聚钓鱼列岛,彼此诉说愁肠…… 大家在岛上住了一宿,次日便接到了巡逻快艇传来的消息,有一艘西洋人的商船,本打算登岛来补充淡水,当他们发现了明军的战舰,立刻调头就跑。 于是,冯安将军不敢怠慢,立刻指挥士兵们驾驶战舰出击,往东方的洋面追了一个多时辰,果然发现远方有一艘西洋大帆船。 长筱合战的场面历历在目,郭奕知道,这艘西洋商船上的火枪,将会被运到岐阜城,交给她那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织田信长得到了这些新式的火枪,将会用来攻打石山本愿寺、武田胜赖、上杉景胜等敌对势力,此刻,她仿佛看见了那个疯子取代了天皇,指挥猴子秀吉等人远征海外,实现其所谓“天下布武”的野心…… 许灵儿猜测,这艘商船应该就是马克的,那么,会不会是他帮助尚康伯联络织田信长?尽管勾结倭寇的尚康伯已被王公公所除掉,但对于年幼的尚永王来说,他能否抵御得住倭寇的威胁和诱惑? 从王公公的精心布局来看,他自知去日无多,将来拒倭寇于国门之外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位正妃娘娘的身上,因此,能否把那两具棺木安全运回琉球,将变得至关重要。 明军的战舰很快就追上了西洋大帆船,双方都在积极备战,这时,红夷大炮被填满了火药,只等到了射程范围内,冯安将军一声令下,就能将前方的船只击沉海底。 这时,郭奕忽然发现明军并没有配置火枪,不无担忧地叹了口气。 冯安明白她的意思,讲道:“请妹妹不必担心,大炮的威力比火铳厉害多了。” “如今的西洋新式火绳枪能穿透盔甲,射程比我们的红夷大炮还要远,姐姐切不可掉以轻心。”许灵儿劝道。 “因火药在海上容易受潮,不是很好用,士兵还是习惯使用冷兵刃和弓弩作战。” 冯安的话音刚落,西洋火枪就开始了一波猛烈的射击,有些散弹落在了甲板上,听着巡逻快艇上士兵的呼叫声,就知道有人中弹了。 “点火开炮!”随着冯安的一声令下,战舰上空号角齐鸣,紧接着,三门红夷大炮喷射着火焰,朝西洋大帆船发出火龙般的怒吼…… 西洋大帆船大船往东落荒而逃,冯安站立在指挥塔台之上,挥动旗帜指挥追击…… 猛烈的炮弹激起了层层巨浪,把这艘西洋大帆船快给掀翻了,当郭奕发现冯安准备将其击沉时,劝道:“姐姐,这艘船上全是新式火绳枪,最好能将其缴获在手,用于演习新的阵法。” “不将其击沉,西洋人岂能轻易就范?”冯安不解地问道。 “灵儿妹妹,下面就看你的了。”郭奕微笑着指向西洋大帆船,接着讲道:“那个正在甲板上忙碌的传教士,便是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弟子马克先生,现在,只需你大喊一声,他们立刻就会投降。” 尽管许灵儿早已认出了马克,此情此景她却不知如何是好,听罢郭奕之言,急忙跑下了指挥塔台,站在船头高声喊道:“马克,你们是逃不掉的,快停下来投降吧。” 这时,巡逻快艇已经包围了西洋大帆船,士兵们张弓搭箭正往上射击,商船上火枪的噼啪声还在不停作响…… 双方战得正酣,船长马克忽听一声高喊,急忙命令手下人停止射击,跑到船头张望,发现许灵儿正在对着他招手,顿时激动万分,这时,突然飞来一支冷箭将其射倒在了甲板上。 船长马克急忙命令手下人投降,明军战舰上也响起了休战鼓,巡逻快艇上的士兵们迅速出击,缴获了这艘西洋大帆船。 冯安率众登上了西洋商船,发现马克的大腿流血不止,于是,派人回战舰上去请随军郎中。 绝望的马克眼巴巴地望着许灵儿,怯生生地讲道:“上帝保佑,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死而无憾。” 听着马克的汉话有了很大的进步,许灵儿深感欣慰,蹲在他的身旁,带着埋怨的语气问道:“马克先生,你为何干上了这种勾当?” 马克显得非常惭愧,颇为无奈地答道:“没办法,身为神父的仆人,他把我从玳瑁港找回来,我只能听从他的指挥。不过,请你们放心,林风先生企图通过我来联络羽柴秀吉,被我拒绝了。” 许灵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离开玳瑁港多久了?这些火枪、火药准备运往何处?” “也就在一个多月前,在神父的安排下,把一批火绳枪运到了九州南部的津坊町,交给了小西隆佐先生;后来,织田信长派人来找我,说是根据他和我师父达成的协议,今后让我直接运到伊势湾,交给一个叫丹羽长秀的武士。”马克有气无力地答道。 看来马克并没有撒谎,许灵儿安慰道:“你好好养伤吧,请放心,我一定能保障你的安全。” “谢谢你,灵儿小姐。”马克一只手捂着伤口,另只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强作欢颜地讲道:“上帝保佑,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许灵儿用一条丝巾缠住了他的伤口,请士兵帮忙拿来了一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讲道:“马克先生,你再忍一会儿,随军的郎中马上就到了。” 马克喝了口水,感觉舒服多了,饱含深情地望着许灵儿却不知说什么才好,迟疑了半天,竟然落下了眼泪…… 这时,在一旁细心旁观的冯安忍不住讲道:“马克先生,知道你曾多次救过我们的难民,大家不会为难于你,但也希望你能说实话。” 马克点头答道:“有什么问题请问吧,我从不撒谎。” “你们在上一次途经钓鱼列岛时,是否曾救过一个人?”冯安问道。 “不错。那一次,我们来到钓鱼列岛补充淡水,发现岛上的渔民全被杀害,便掩埋了他们,还举行了一场弥撒,愿这些可怜之人在天国安息吧。临走之前,忽然发现洞穴中还有人没死,救出了这个断了腿的先生,当时,他想回琉球,由于我们不敢停靠那霸港,就把他带去了津坊町。” 马克所言和黄炳文的讲述相互得到了验证,于是,冯安将军不再把残害渔民事件迁怒于马克。 随军郎中来了,开始给马克包扎伤口,冯安等人在这艘商船上转了一圈,发现底舱全部都是火药,所贩运的西洋新式火绳枪达三千支之多,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不明白日本人购置这些火器到底想干什么? 再次回到了甲板上,郭奕蹲下身来问道:“马克先生,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心人,也不想为难你,你说实话,织田信长准备购置多少火绳枪?” “根据他和神父之间达成的协定,今年计划给他运送五万支,以后每年不低于这个数,上一次交付了五千支,可这次只买到了三千支,如果不是遇到你们,我还担心到了伊势湾,尾张国的那个疯子将迁怒于我……” 看来,今后的战争将进入火枪相拼的时代,织田信长的野心不小;想方设法获得火枪购买渠道的猴子,更加不可小窥!想到此处,郭奕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厉声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在帮那疯子贩运火枪?” 马克刚刚包扎好伤口,急忙摆手答道:“因为织田信长给不了现钱,这个协定在堺町众合会引起了很大的争议,除我之外,如果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拿不出钱来,恐怕没人愿意给他帮忙。” 神色冷峻的郭奕点头讲道:“那就好!必须得掐断这条贩运火枪的渠道。马克先生,最后还有件事问你,钓鱼列岛妈祖庙里的几个怪人,是否通过你往日本捎过信?” 马克仔细想了想,摇着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么,最近这几个月来,你师父是否登上过钓鱼列岛?”许灵儿问道。 满脸茫然马克答道:“两个多月前,他确实从马尼拉去了趟日本,至于他有没有登过钓鱼列岛,我不知道。正是那次日本之行,他和织田信长在京都达成了贸易协定,在此之前,堺町众合会对织田信长从不买账。不过,对于我师父的这个决定,众合会的长老们很不满意。” “神父为何会答应这样的无理要求?”郭奕不解地问道。 “据说我师父看上了琉球,希望在织田信长的帮助下,在琉球扶植一个傀儡国王,一者是为了保障大西班牙帝国的海上贸易,二是为了传教的大业,如果将来织田信长“天下布武”,两人还能联手征服天下。” 这番话验证了王公公的判断:不甘心失败的尚康伯,在那座妈祖庙里遇到了西门阿尔梅达,通过他和织田信长建立了联系,请求日本人帮他在琉球复辟。 或许猴子秀吉认为,琉球很快就会成为织田氏的势力范围,得此消息后,他急于在那霸港建立一个自己的据点,这才逼迫织田信长的死敌,到琉球来帮他办事。 看来,王公公借刀杀人之计也相当高明,卖国求荣的尚康伯死的一点都不冤! 这时,明军将士已经占据了这艘西洋大帆船,把俘虏全部押往战舰,派快艇返回钓鱼列岛去通知马镫,舰队在列岛南部海域集合,一起返航台湾北港。 抵达北港驻地时,已是次日的凌晨,随军郎中把马克带进营房疗伤,郭奕和许灵儿没顾得上歇息,陪同冯安将军来到中军大帐。 不一会儿,只听净明在帐外大呼小叫:“打狗尚且看主人,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我是谁吗?呵呵,吓死你们这些王八蛋,告诉你们,贫道是东厂王公公的人,而王公公是司礼监冯公公的人,冯公公是谁?乃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你们的将军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关押道爷我?” 拖着一条残腿的黄炳文,冷眼看着愣头青一样的净明,心中很不是滋味:想想自己当年也像他一样,整日里耀武扬威,拿支鸡毛当令箭,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认了东厂厂公黄锦为干爹,不仅没有飞黄腾达,反而落得这般下场,被世人所耻笑…… 士兵拿杀威棒狠狠地给了净明几下,训斥道:“你连锦衣卫衙门开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敢招摇撞骗,找死是吧?” 骂骂咧咧的净明很不服气,结果又多挨了好几脚…… 黄炳文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突然一阵冷意袭来,万幸自己被海盗抓走了,如若不然,万历皇帝登基后,作为黄锦的爪牙余党,岂能落得好下场?定会全家充军发配,或许会被西市问斩…… 本以为拿着东厂的幡旗,就能糊弄住这些丘八,发现不是很管用,净明喊道:“黄掌刑官大人,还不快点给这些混蛋们亮出你的身份来。” 发现黄炳文紧绷着嘴唇一声不响,净明咬着牙发起了狠来,跺着脚嚷道:“等道爷我当了国师,你们就算趴在地上叫我十八辈祖宗,道爷我都不带看你们一眼,把你们这些白眼狼,扒皮抽筋剔骨熬油点天灯,全家老小充军发配、一个不留……” 未等净明说完,士兵把他和黄炳文推进了大营,有人呵斥道:“还不快给冯将军跪下!” 净明扭过头,狠狠地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老子是厂公的人,懂吗?老子是厂公的人!” 这时,黄炳文已经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冯安的近前,低下头一声不吭。 就在净明抖动幡旗耀武扬威之际,突然,许灵儿和郭奕出现在了他的近前,一人一个大耳光朝他扇去,把他的脑袋打得像波浪鼓一样…… 还想骂人的净明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本章完) 第189章 暗战 31、亡羊再补牢 净明往前跪爬了几步,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声哀求道:“请各位姐姐饶命!” 冯安起身离座,踱步到了他的近前,训斥道:“就你这点小把戏,还敢在本官面前卖弄!” 净明不敢和冯安搭茬,也不敢招惹郭奕,转身哀求许灵儿:“姐姐,小弟知道你是菩萨心肠,快替小弟求个情吧。为了不使二位姐姐前去冒险,小弟这才拉着该死的黄炳文去寻宝,为两位师父出海远洋而做准备,谁料想在岛上遇到了冯将军……” 这时,冯安厉声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姓字名谁?” 郭奕和许灵儿都没有再理会净明,坐到了中军帅位旁的椅子上,静听冯安审案。 净明又往前爬了几步,趴在许灵儿的脚下,讲道:“小弟知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吧。” “这儿没人是你的姐姐。”说着,冯安坐回到帅位之上,再次问道:“快说,你是哪里人氏,姓字名谁?” 此刻的净明十分尴尬,怯懦地答道:“贫道乃是玄德真人的弟子……” 未等他把话说完,郭奕把眼睛一瞪,高声喝道:“玄德真人没你这样的弟子!” 趴在地上的净明微微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豁出去了,拧着脖子答道:“在下名叫沈惟敬,绍兴人氏。” “胡说八道,你明明是中原口音!” 发现冯安不信,净明长叹一声,答道:“贫道的籍贯确实在浙江绍兴,但自幼跟随师父长在中原一带。” “你师父玄德真人到底是什么人?” 听冯安这么问,净明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他师父可是从宫中逃出来的“妖道”,其身后的这位东厂掌刑官就能佐证,转身看了黄炳文一眼,发现他趴在地上还是一言不发,心中暗想,别再给自己找事玩了,趁此机会脱离苦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声泪俱下的净明转而哀求郭奕:“姐姐,自得知王冲将军遇难后,小弟待虎儿和阿真如同亲子一般,不忍看你们孤儿寡母流落海外,只想尽心尽力为姐姐分忧解愁,若是小弟有不敬之处,还望姐姐海涵……” 这番话把郭奕说得是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也印证了细心的韩小玉看出的倪端,于是,许灵儿赶忙岔开了话题,问道:“知错能改、既往不咎。我且问你,你拿着那面幡旗耀武扬威的,到底想干什么?” 净明争辩道:“我们冒死挖出了海盗的财宝,却被冯将军给抓了起来,我哪里会知道,二位姐姐竟然会到台湾来救我?” “王公公五次三番告诫你,不得私自开启那两具棺材,而你却逼着黄炳文帮你开棺,如果不是遇到了冯将军,开棺之后你若发现并无财宝,又会如何处理?”许灵儿继续问道。 直到此时,净明还认为,那是徐海留下的稀世之宝,听罢这句问话顿时一愣神,暗自揣测,别是你们得了财宝抛弃我不成?转念一想,似乎她们也没这个必要;如此看来,或许棺木里面只有两具尸骨。那么,这该死的王公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沉思了片刻,净明认为没必要再回到琉球了,就算伪造一面东厂的幡旗,打着冯公公的招牌,到哪儿不能混口饭吃,于是,便坦然地答道:“不管有没有财宝,小弟我都会把这两具棺木,交到二位姐姐的手中。” 郭奕毫不客气地讲道:“不要再和他胡扯了,冯将军,杀了他。” 冯安低声问道:“那个瘸子如何处理,他真是曾经的东厂掌刑官吗?” 闻听此言,黄炳文不禁打了个寒颤,猛的往下一低头,净明则吓得痛哭嚎啕…… “黄炳文,到了这个地步,你打算何去何从?”许灵儿问道。 此番前来钓鱼列岛的途中,黄炳文从船主马鞍的口中得知,王公公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国之栋梁,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各位误会了,在下姓苏名八,常熟人氏,不是什么黄炳文,更没当过官。早年间流落海外,受尽了屈辱,虽布衣之身,仍不忘为国效力,如若各位将军赦免在下,愿返回琉球追随王公公。” 净明抹着眼泪偷眼一看,发现郭奕和许灵儿都点了点头,他也跟着喊道:“小弟知道,秋目浦的众人是容不下我了,今后我也要追随王公公为国效力。” 郭奕悄悄拔出了宝剑,猛然站起身来,却被许灵儿给拉住了,便大声质问道:“妹妹,此等货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他何用?” “姐姐,他在南京期间,确实尽心尽力给大家帮过不少忙,看在玄德真人师父和净空师兄的面上,暂且饶了他吧。”许灵儿劝道。 冯安讲道:“像这种人,就算饶了他,他还会继续招摇撞骗。” 许灵儿找净明要回了那面旗幡,对趴在地上的黄炳文问道:“你说实话,这到底是哪儿来的?” “王公公第一次派我们寻宝时给我的,说是如若遇到官兵,让我出示这面幡旗来灵活处理,他可能压根就没料到,我居然还能活着回去。”黄炳文无奈地答道。 此刻,净明已经明白“寻宝”就是一场骗局,追随王公公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立刻将头上的道帽摘掉,讲道:“感谢各位姐姐的饶命之恩,我也不当什么牛鼻子道士了,其实,那些道术全都是骗人的,我要还俗回家去种地。” 冯安问道:“二位妹妹,你们说如何处置此人?我听你们的。” 许灵儿叹了口气,劝道:“姐姐,饶了他吧。” 于是,冯安高声喊道:“还不快滚!” “请二位姐姐回去之后,告诉大家净明掉进大海淹死了,沈惟敬不忘大恩大德恩德,来世当牛做马相报。”净明说罢,连滚带爬的出了营房。 这时,船主马镫找过来了,张口就问他的哥哥在什么地方? 冯安将军已经搞清楚了事实真相,立刻派士兵释放了马鞍等人,让黄炳文跟着马镫走了。 接着,冯安派士兵把马克抬了进来,此时,他腿上的伤口已经好多了。 “我有些奇怪,这个传教士为何会说我们的语言?”冯安不解地问道。 马克从担架上坐了起来,微笑着答道:“冯将军,没什么好奇怪的,许灵儿小姐的西班牙语说得也不差。” “是吗?”冯安似乎有些惊奇地问道。 “亲爱的,我爱你!”马克用西洋话说着,蔚蓝的眼睛里闪出了一朵泪花,默默地等待着答案。 许灵儿绝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赶忙用手捧住了脸,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克用西班牙语继续讲道:“许小姐,我爱你!为此不惜脱离众合会,甚至放弃信仰……” 没想到马克如此直截了当的表白,此刻许灵儿想起了李如松、李舜臣,更是挂念着出家为僧的文涛,不由得心乱如麻。 “亲爱的,我愿意和你一起上天堂,也愿意陪你一起下地狱,但求一生一世相伴……” “马克先生,请你不要再说,国仇家恨未了,哪能轻谈男女私情。”许灵儿用西洋话说罢,忍不住黯然泪下…… 尽管郭奕听不懂,也能猜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忍不住用日本话低声讲道:“妹妹,你确实老大不小了,如松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文涛已经落发为僧,请妹妹不要轻易拒绝。” 听得懂日本话的马克,不由得向郭奕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许灵儿实在受不了,也用日本话答道:“姐姐,请不要再说了,如此大事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马克点了点头,答道:“这个我懂,我可以请罗阿敏女士做我们的媒人。” 郭奕和许灵儿同时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什么?” “对,请罗阿敏女士来做媒人。”马克重复道。 “请问他们在玳瑁港还好吧?”许灵儿关切地问道。 马克摇头答道:“他们现在已经频临绝境。” 这时,许灵儿不禁想起了往事:为了让迫使林风释放自己,在阿萍的婚礼上,罗阿敏差点一头撞死。 在罗阿敏的一再坚持下,迫不得已的林风释放了许灵儿、马五夫妇和林邵奇等人,数千名被海盗裹进来的父老乡亲前来给他们送行,其凄惨的场面令天地为之动容,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酸楚…… 许灵儿等人回到月港时,恰遇西洋使者前来谈判,知道他们以帮助朝廷对付林风团伙为诱饵,又以纵容海盗侵扰大明沿海相要挟,对朝廷提出了极其无礼的要求,在如何处理这件事上,巡抚庞尚鹏和总兵胡守仁之间产生了分歧。 于是,许灵儿问道:“冯安姐姐,如今巡抚庞尚鹏大人和胡总兵之间的关系如何?” 冯安虽然听不懂他们三人的对话,大概也明白个所以然,发现许灵儿突然转换了话题,便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难道说庞大人和胡总兵之间还有分歧吗?”许灵儿急切地问道。 “实在一言难尽!灵儿妹妹,你应该知道,西洋使者逼到了家门口,巡抚使者王望高不敢带他们去福州,就把他们引到月港来了,希望胡总兵来拒绝西洋人提出的无礼要求,哪知道他们不依不饶、非要进京面圣,巡抚庞大人被迫到了月港,但他暗中派人给林风捎信,答应帮忙封他为吕宋总督,要求他们再次攻打马尼拉,以解西洋使者步步紧逼之围。”冯安答道。 许灵儿颇为惊讶地问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难道还没有解决吗?” “可能连林风自己也知道,朝廷不可能封他做吕宋总督,为了在夹缝中求生存,他们并没有攻打马尼拉,反而对巡抚衙门紧咬不放,不断地派遣海盗骚扰福建沿海,逼巡抚大人表态,庞大人只好把压力转移到了胡总兵的头上,天天催促总兵大人发兵剿灭玳瑁港。”冯安颇为气愤地答道。 “庞尚鹏这是在玩火!”郭奕惊呼道。 “不错,内阁首辅张大人正在整饬吏治,推行考成法和一条鞭,还准备以福建为试点,根本就没有跨海远征的打算。”冯安答道。 郭奕不无忧虑地讲道:“尽管如此,任凭林风等人胡闹也不是办法,一旦海盗们卷土重来,恐怕庞大人和胡总兵都难脱其咎。” 冯安点头答道:“郭千户所言不差,为了对付林风手下的海盗,卑职才被派往台湾驻防,但这些亦商亦盗的团伙,令人防不胜防,胡总兵因此已被庞大人按吏咸奉职查办。” 沉思了片刻,郭奕讲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冯安姐姐,有件事还需请你帮忙。” “妹妹不必客气,需要我干些什么?请尽管讲来。” *********************************** 题外话: 沈惟敬,此人来历史料上众说纷纭,史载他是“市中无赖也”,丰臣秀吉发动朝鲜战争时,朝廷给他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派到朝鲜战场上去忽悠日本人,拖延时间,沈惟敬到了朝鲜后借自己天国上朝的特使的身份,把朝鲜日本两方都给忽悠住了。他一方面安抚朝鲜君臣说天兵很快就会来救,一方面对日本将领不屑一顾的威胁,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把朝鲜局势给拖延下来。李如松入朝作战,在朝鲜连战皆捷,收复了平壤。而这时,沈惟敬却偷偷溜去日军大营,试图与日军和谈,李如松把他抓获之后,拿回京师问罪,受审期间在狱中暴毙而亡。 沈惟敬,此人来历史料上众说纷纭,史载他是“市中无赖也”,丰臣秀吉发动朝鲜战争时,朝廷给他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派到朝鲜战场上去忽悠日本人,拖延时间,沈惟敬到了朝鲜后借自己天国上朝的特使的身份,把朝鲜日本两方都给忽悠住了。他一方面安抚朝鲜君臣说天兵很快就会来救,一方面对日本将领不屑一顾的威胁,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把朝鲜局势给拖延下来。李如松入朝作战,在朝鲜连战皆捷,收复了平壤。而这时,沈惟敬却偷偷溜去日军大营,试图与日军和谈,李如松把他抓获之后,拿回京师问罪,受审期间在狱中暴毙而亡。 (本章完) 第190章 暗战 32、闲愁成蹉跎 许灵儿和郭奕配合得非常默契,彼此点了点头,于是,冯安派人把马克抬出了中军大帐。 临别之际,马克深情地看着许灵儿,用西洋话讲道:“妹妹,我永远都会等着你!”把她羞得低下了头。 这时,中军大帐只剩下了她们仨,郭奕正色讲道:“冯将军,我们准备到福州去一趟,化解巡抚大人和胡总兵之间的积怨。” “这真是太好不过!”冯安十分高兴,她知道,曾在南京经商的庞尚鹏定会买她们的面子。 “请允许马氏兄弟把那两具棺木运回琉球。”郭奕接着讲道。 “但不知棺木之中是何许人也?”冯安问道。 许灵儿毫不隐瞒地答道:“不满姐姐,是徐海和王翠翘夫妇……” 冯安听罢顿时大吃一惊,立刻站起身来,摇头讲道:“此二人当挫骨扬灰!你们为何要将其尸骨运往琉球?这要是被人告发,岂不是犯下了忤逆之罪。” “姐姐,实不相瞒,东厂王公公为了使琉球王朝不倒向倭寇,他自知去日无多、但后继无人,才迫不得已而走的一步险棋……” 未等郭奕把话讲完,冯安颇为惊诧地问道:“难道说徐海的后人已在琉球为官不成?” “是王翠翘的女儿当了永王千岁的正妃娘娘。”许灵儿答道。 “真是荒唐透顶!”冯安颇为气愤的质问道:“难道海盗头子的女儿会替朝廷出力吗?” “请姐姐不必担心,这位娘娘千岁是为国尽忠的王翠翘夫人之女,不见得是徐海的亲生女儿。”郭奕解释道。 “莫非罗文龙的女儿?”冯安惊奇地问道。 “看王公公的意思,也不见得。”许灵儿答道。 冯安有些不解地摇头道:“那就奇怪了,难道说是王公公的亲生女儿,可他明明是个太监!” “根据堺町林掌柜的回忆,有关罗文龙和王翠翘的结局有三种传说。”许灵儿讲道:“其一是徐海和王翠翘根本就没有被俘,当他们发现官兵准备杀降时,一起投水而亡。普遍被大家所接受的说法是,投降后徐海被杀,罗文龙企图迎娶王翠翘为妻,却被胡宗宪所拒绝,王翠翘被官兵所杀,导致罗文龙怀恨在心;也有传说胡宗宪给他们二人主婚,洞房花烛之夜,王翠翘用三尺白绫吊死在了房梁之上。” “请想一想?王公公和王翠翘之间有什么关系?”郭奕认真地讲道:“在我们去琉球之前,王公公因一件棘手的事情要办,耽误了派马鞍到钓鱼列岛来搬运这两具棺材,他终于把那个‘老混蛋’给打发走了。那么,这个‘老混蛋’是谁?他为何会在王翠翘之女入宫前后突然出现?其实,谜底只有王公公知道,我们应该相信他,这位被他暗中抚养大的正妃娘娘,定能继承其母的遗愿,尽心尽责为国效忠。” 听罢郭奕的分析,冯安深以为然,点头讲道:“或许那个人才是这位正妃娘娘的生身之父,但不知他与海盗有没有什么关联?” “冯将军言之有理,回到琉球之后,我们再详细打探此人的下落,如若是漏网的海盗,绝不会让其逍遥法外。”讲到此处,郭奕微微一笑,问道:“尽管王公公骂那个人是老混蛋,不过,如果他真有威胁的话,神通广大的王公公还能打发他走吗?” “既然如此,就依二位妹妹之言,我来照办也就是了。” 当日,冯安便释放了马氏兄弟,他们在台湾北港歇息了一日,让他们带着两具棺材返回了琉球。其实,王公公对此早有交待,回去之后,在首里城外寻块风水宝地下葬,不声不响地办完这件事,可保他们兄弟二人出仕为官。 对于黄炳文的去留问题,大家都还有些疑虑,不过,就其被冯安抓获后的表现来看还算不错,起码没跟着净明一起闹腾,更没有回京复职的念头,他倒是愿意跟着马氏兄弟回琉球,希望将来帮助王公公干点事,因此,大家也没拦着他。 处理完了这一切,郭奕和许灵儿在冯安的陪同下前往福州,水师舰船横渡台湾海峡,遥望着成群结队的海鸟嘻嘻追逐,三人迎着海风站立船头各怀心事…… “冯安姐姐,你现在驻防台湾北港,请问你的家眷住在哪里?”许灵儿问道。 闻听此言,冯安顿时低下了头,郭奕赶忙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许灵儿,只见饱含着眼泪的冯安羞得满脸通红,却没有答话。 沉默了许久,冯安讲道:“灵儿妹妹和巡抚庞大人、胡总兵都是熟人,说真的,我没必要陪你们到福州去,我之所以主动申请驻防北港,其实是、是因为我害怕见他。” 这个他无疑是指胡守仁,郭奕吃惊地问道:“难道说冯将军还没有成家吗?” “弘治年间,松江府华亭县出了位状元郎,姓钱名福字鹤滩,百年前写了首《明日歌》流传甚广,诗中写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冯安讲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接着讲道:“灵儿妹妹离开辽东时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前天在中军大帐,那位马克先生说了些什么,虽然我没听懂,但心中有数,知道他是在向灵儿妹妹表白心声,我就纳了闷,咱华夏堂堂七尺男儿为何如此腼腆?终身大事为何只能由父母做主?” 看得出来,冯安一直在暗恋胡守仁,而胡守仁却对她无动于衷,郭奕忍不住问道:“难道胡总兵一点都不知道吗?” 冯安颇有怨气地答道:“他当然知道。我就是这么等啊、等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一名怀春的少女、等到了而立之年,消灭了海盗和倭寇、肃清了海疆,他官升至总兵之高位,如今,我也当了驻防台湾的水师千总,世间少了个贤妻良母,多了个疆场拼杀的女将……” 同命相连的许灵儿不禁问道:“这又是为何?” “人家是开国功勋越国公胡大海的后人,年仅二十就袭祖职,当了骁骑右卫指挥佥事,我就在其麾下从军抗击倭寇,那时候他还未娶,只因门不当户不对,不被其父母所接受。”冯安无奈地答道。 双方都无父母的王冲和郭奕,倒是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现在她也失去了心爱的夫君,忍不住黯然叹道:“虽说如今已到了太平盛世,但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妹妹,听你们说,月空长老要带领大家出海远航,开辟新大陆建立一个‘理想国’,此番到了福州,我准备辞官不做,将来追随长老远行,也不枉此生,我们姐妹三人一起去吧。”冯安讲道。 “我父一生颠簸流离,希望将来落叶归根,等办完这趟差事,小妹得陪同父亲回江西吉安县桐坪乡河山村。”许灵儿答道。 “灵儿妹妹,你好福气,看得出来,那位西洋人马克诚实而又善良,切不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当然,如果他愿意陪同在江西生活,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听冯安又谈起了马克,许灵儿不禁涨红了脸,诚恳地答道:“马克先生确实是个好人,但他更是个好水手、好船长,出海远航免不了会与更多的西洋人打交道,有他陪同月空长老出海远航更适合,千万不能屈了人家的大才。” “不要再争了,回头问问马克先生,看看到底如何选择?”郭奕拍着许灵儿的肩膀讲道。 许灵儿急忙躲闪开来,这时,郭奕突然灵机一动,把她拉到了一旁,低声讲道:“妹妹,还有件事可能得请马克先生帮忙。” “我们是不是得到玳瑁港去一趟?”许灵儿急忙问道。 “先不能让冯将军知道,她定会反对,等我们到了福州找胡守仁将军商议,有马克先生与我们同行,起码能得到当地教会的照应,妹妹,你说呢?” 许灵儿的心中当然明白,两个封疆大吏之间的矛盾出在林风的身上,要解开这个扣,只能设法瓦解盘踞在玳瑁港的海盗团伙,目前还不清楚张狗儿和罗阿敏对此持何态度?仅凭着自己和郭奕二人之力,想办成这件事恐怕勉为其难,于是,便默默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了福州,冯安请她们二人住进了水师衙门驿馆,便连夜匆匆返回了台湾。 时不我待,许灵儿和郭奕也不敢怠慢,当晚便去拜会胡守仁将军。 突然看见许灵儿来了福州,胡守仁大吃一惊,张口就问道:“你这丫头,又回来干什么?让老夫如何给李总兵大人和如松将军交待?” 二人给胡守仁见过礼,许灵儿又把郭奕做了番介绍,得知她是王冲的妻子,胡总兵十分热情,急忙请她们入客厅就坐。 总兵府的仆人给端上了茶,上好了果盘,胡守仁客气地问道:“不知二位巾帼英雄到福州所办何事?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当义不容辞。” “总兵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吕宋剿匪之事,实不相瞒,我们准备到玳瑁港去一趟,还望能得到大人的支持。”许灵儿答道。 “林风海盗集团一日不除,沿海各地的百姓寝食难安,如今庞巡抚也在步步紧逼,老夫已被降职罚俸,请问你们有何良策?”胡守仁惊诧地问道。 于是,郭奕和许灵儿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介绍瓦解海盗集团的计划。 胡守仁将军听罢摇了摇头,不无忧虑地问道:“请问冯安是否知道你们的计划?” 许灵儿微微一乐,答道:“冯安姐姐还未曾知晓,她可能认为,两个不自量力的小女子,前来调解两位封疆大吏的积怨来了。不过,请总兵大人不必担忧,玳瑁港的情况我十分清楚,目前滞留在那儿的人口达三千人之多,顽固的海盗分子顶多才两成,我们自有办法能瓦解这个团伙,以便将来把玳瑁港当作月空长老的远洋基地。” “不行,坚决不行!”胡守仁正色讲道:“我宁可被庞尚鹏所弹劾,丢官罢职、回家乡种地,也不能让你们俩前去冒险。” “请问总兵大人,既然如此,为何不速速跨海一战?若是你愿意挂帅远征,我们自当随行。” 胡守仁知道这是郭奕在使用激将法,摇头答道:“非老夫贪生怕死不敢越洋远征,国之大事与朝廷的格局你们不懂,如若老夫跨海出战,极有可能未见着海盗,就得先和起西洋人打一仗,把海外剿匪变成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因此,这一仗不管打输打赢,都给西洋人留下了犯我沿海的口实,今后应对他们,就不是对付海盗这么简单了,他庞尚鹏不是不懂。” “那他为何还逼你出兵?”许灵儿问道。 胡守仁答道:“其实,我也知道,他在暗中和海盗谈判,逼我出兵无非做做样子。由于西洋海军时刻在注意着我们水师的动静,一旦我们出兵,他们也会以协助剿匪为名霸占我们的岛屿,就算他们帮忙剿灭了玳瑁港的林风,到时候,再想把他们从岛屿上赶走,可就难了。” “难道还会有这等事?”郭奕不解地问道。 “看看广东那边的澳门岛上的佛郎机人,你们就明白了,他们随便占据个岛屿,就能住下来传教,有了人气就开埠贸易。其实,西洋人比海盗更可恨,对付林风等人尚可以赶尽杀绝,一旦招惹西洋人来犯,沿海各地恐将再也无一日之安宁。” 其实,庞尚鹏和胡守仁之间的过节,还涉及到内阁首辅张居正。肃清沿海的倭寇之后,屡建奇功的戚继光将军调任京城,因人生地不熟、而受其顶头上司的掣肘,对其任意打压,这时,当国的张居正及时施以援手,在他从中斡旋下,朝廷破例任命戚继光为蓟镇总兵,既拥有镇守的行政权,又拥有统领三镇的练兵权。 据说,为了答谢张居正的知遇之恩,戚继光从关外搜罗了不少西域歌姬,送进了张府,而胡守仁则从沿海弄了些大补药进献给了张居正。 这种补药名叫“腽肭脐”,其实就是海狗肾,属大补之类的血情之品,庞尚鹏自己就曾服用过,知其性烈,壮阳效果极好,张居正享用之后,严冬不用戴貂帽,这可苦了每日跟他凌晨上朝的文武百官,也不管多冷的天,大家全得跟着他光着脑袋挨冻。 另有传言,年幼的万历皇帝即位后,张居正暗中勾结李太后和太监冯保,赶走了首辅大学生高拱,在朝中独揽大权,入宫廷如无人之境,与掌管后宫的李太后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当然,远在福建的庞尚鹏没有证据,他弹劾不了张居正,对戚继光也鞭长莫及,只好拿胡守仁来出出气。 胡守仁不能拿这些龌龊事乱说,只好发表了一篇高论,似乎也不无道理,郭奕和许灵儿听罢,表示十分理解,认为庞尚鹏无非想让水师做做样子,以便给林风施加压力,争取招安。 于是,许灵儿问道:“如此说来,玳瑁港有人在和巡抚大人暗中接触?” 胡守仁点头答道:“不错,据说抓获的海盗招认,其团伙头目中有人和巡抚庞大人颇有交情。” 操作这件事的人定是罗阿敏无疑,只要她愿意招安,事情就不难办。不过,许灵儿也知道,林风和罗阿敏之间已经有了裂痕,诡计多端的林风不会轻易放弃吕宋岛,一旦他真站稳了脚跟,必然会继续勾结倭寇,南北夹击,整个大明沿海恐怕都再无宁日…… 必须得兵不血刃瓦解海盗集团,像王公公一样,给大家某条好的出路,于是,许灵儿建议道:“总兵大人,既然不自量力的小女子到福州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我们已经拿定了主意,请总兵大人明日便答复巡抚衙门,即刻出兵玳瑁港征讨海盗集团。” “如此军国大事岂能儿戏?”胡守仁满脸惊愕地问道。 许灵儿答道:“当然不是儿戏,只不过不用总兵大人率水师出征,而是从台湾借给我们一艘舰艇,我们以巡抚衙门的名义前去招安,既能堵得住西洋人的口实,又能尽快招降玳瑁港的海盗,请问总兵大人意下如何?” “断不可行!”胡守仁果断地拒绝道。 发现根本无法说服这位总兵大人,郭奕和许灵儿都不免颇为沮丧…… (本章完) 第191章 暗战 33、女中伟丈夫 次日清晨,她们来到了福建巡抚官邸,听闻有故人来访,只见封疆大吏庞尚鹏,头戴正三品的乌纱,身着大红的蟒袍,亲自迎出了府门。 二人给巡抚大人见过礼,满脸笑容的庞尚鹏微微弯腰致意,仍像当年钱庄掌柜那样谦和,请她们进府叙话。 在官邸的花厅分主宾落座,有侍女献上了香茗,这时,庞尚鹏站起身来,对郭奕和灵儿深鞠一躬,回想起自己宦海重生的经历,擦着眼角动情的泪水讲道:“实在没料到,两位享誉四海的侠女来访,庞某礼待不周,请多多见谅!” 二人赶忙起身还礼,许灵儿答道:“庞大人太客气了,真是折杀小女子。” “庞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到福州是帮忙来了。”郭奕开门见山地讲道。 庞尚鹏微微点点头,问道:“这么说,你们是从京师而来吧?都指挥使刘大人对跨海剿匪持何态度?” 鉴于在胡守仁那儿碰了壁,二人也不敢再提前往玳瑁港劝降林风的打算,彼此对视了一眼,郭奕答道:“成国公老王爷在世的时候,我们姐妹二人就承担着跨海剿匪的任务,此乃是职责所在。” 其实,庞尚鹏是在问,朝廷对远征玳瑁港海盗团伙是何态度?听她答非所问,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问道:“那么,请问二位姑娘有何良策?” “当年剿灭秋目浦的时候,有位头目曾哀叹道:‘一个人的野心,害死了一群迷途的羔羊。’而如今,流落在玳瑁港上的三千余人,大多是当年林道乾的余部,因担心朝廷对他们的清算,追随林风而逃亡海外,因此,只要在玳瑁港控制住寇首林风,不仅能化解了这场危机,还能当作月空长老的远洋基地。”许灵儿答道。 “言之有理。”庞尚鹏满意地点点头,讲道:“不瞒二位,除林风之外,玳瑁港一直有人暗中与老夫联络,我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说实话,老夫早就想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真想控制林风并不容易。” “玳瑁港也不会是铁板一块吧?”郭奕问道。 “虽然玳瑁港不是铁板一块,可是林风现在自称国王,他仍以在册的锦衣卫为幌子,骗取当地人的信任,要挟朝廷承认他取得的地位,其手段不同寻常,和他打交道务必要小心谨慎。不过,据老夫所知,玳瑁港之所以能有今天,全是林风的夫人罗阿敏的功劳,只可惜她是钦犯罗文龙的后人。”庞尚鹏叹了口气,接着讲道:“实话告诉你们,马尼拉当局决不会让他们坚守到年底。” “既然如此,巡抚大人还为何不断地催促胡总兵跨海远征?”许灵儿不解地问道。 “呵呵,老夫弹劾胡守仁,与此事无关。”庞尚鹏微笑着答道。 庞尚鹏印证了马克之言,看似平静的玳瑁港,其实到了频临绝境的地步,胡守仁对此心知肚明,因而拒绝了她们的要求。 此番前来想调解两位封疆大吏的积怨,这时才发现,二者之间的矛盾并非她们所猜测的那样,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庞大人,我们得去一趟玳瑁港……” 未等郭奕把话讲完,庞尚鹏把手一摆,果断地打断了她,微笑着讲道:“实在没这个必要,只要他们不投靠西洋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如果说他投靠了西洋人怎么办?”许灵儿问道。 “老夫已经把准了林风的脉,就算他投靠西洋人,西洋人也绝对容不下他,只能加速其灭亡。” 许灵儿紧接着问道:“那么,如果他投靠了东洋人怎么办?” “这个么、老夫倒是没有想过。” “林风极有可能勾结倭寇,图谋吕宋和琉球,如果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请问庞大人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郭奕问道。 “大明江山危矣!”庞尚鹏把脑门一拍,颇为惊讶地问道:“请问你们有何良策?” 郭奕点头答道:“决不能让林风的阴谋得逞,如果不能剿灭海盗集团,就得将其瓦解,否则后患无穷。” 许灵儿讲道:“庞大人,如今朝廷又开始实施海禁,我们计划前往玳瑁港劝降林风,希望将来把玳瑁港作为贸易基地,算是给他们也谋条好的出路,更希望林风改邪归正,把他所藏匿的巨款交出来,如果能到这个目的,可保我们大陆沿海长治久安。” “主意虽好,不过,你们两个女娃娃前往玳瑁港,老夫终究不放心,此事等一等再议吧。” 郭奕知道所谓的等一等,是要请示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赶忙讲道:“庞大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等不得了,请你给玳瑁港的父老乡亲写封书信,为了不使庞大人为难,无需做什么承诺,对这些迷途羔羊们能起到安抚的作用即可,我们自有办法瓦解海盗集团。” 庞尚鹏边听边点头,他的心中有数,但还是不无忧虑地讲道:“既然如此,以巡抚衙门的名义前去安抚他们,老夫还是得派一支卫队保护你们才行,即便遇到了西洋海军也好应对。” 二人顿时欣喜万分,同时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讲道:“多谢庞大人!”说罢,起身就想走。 “坐、坐,到了老夫这儿,无论如何得吃个便饭吧?”庞尚鹏微笑着朝她们摆着手,继续讲道:“若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太好不过了,老夫也不能就拿一顿饭来打发你们?不过,刚才你们提到过,希望用林风手中的那笔巨款,支持月空长老远航新大陆,在老夫看来,林风没那么好糊弄,月空长老也不见得会用他手中的这笔赃款。” 二人对视了一眼,只好又坐了下来。 “不瞒庞大人,月空长老远洋经商好几年,因南京出事,致使他积攒下的经费消耗的差不多了。”许灵儿讲道。 庞尚鹏认真地答道:“月空长老不仅是位令人敬佩的抗倭英雄,其将来的成就,也绝不会亚于玄奘、鉴真大师!容老夫明日找福州市舶司讨要两张商船引票,赠送月空长老,将来到了玳瑁港扎稳了脚跟,老夫再给他们多发几张,故此,请你们二位歇息一天,明日再走不迟。” 这个意外的收获令她们兴奋不已,决定在福州多住一天。巡抚官邸设宴招待郭奕和许灵儿,庞尚鹏和年少的刘氏夫人作陪。 酒席宴前,庞尚鹏讲道:“没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四菜一汤的家常便饭,请二位侠女不要嘲笑老夫小气。” “庞大人客气了。”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刘氏夫人给大家斟上了米酒,笑着讲道:“我家老爷以海大人为楷模,平时对家人要求十分严厉,今日托二位姑娘之福,奴家也能才沾点酒了,来,奴家敬二位侠女一杯。” “老夫自然不会忘记当年在金陵经商的经历,那黄炳文五次三番陷害海大人,老夫差点被‘文字狱’所构陷,若非朱总旗协助海大人力挽狂澜,恐怕早被奸佞所害。”这时,庞尚鹏站起身讲道:“来,老夫敬你们一杯。” 酒过三巡,大家谈起了金陵轶事,对徐鲲、黄炳文、汤景、陈元化、沈琦、李账房及铁牛母子等人的命运叹息不已。 “据老夫所知,东厂爪牙前来抓捕陈元化,他本有卷款潜逃的机会,可他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在出事前,顶住汤景等人的压力,把所有的银子都归还给了储户,而他送走自己的儿子时,仅仅就给了十两银子。”讲到此处,庞尚鹏长叹一声,问道:“虽说此人海盗出身,那么,他为何如此仁义?” “据说陈元化是个基督徒,他可能害怕干多了不义之事,将来会下地狱……”郭奕答道。 “不尽然,害怕下地狱,他就不当海盗了。”庞尚鹏接着讲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是被海大人的精神所感染,老夫亲眼见证他转变的过程,因此才坚信月空长老一定能取得成功。” 许灵儿不禁叹道:“如今西洋人派传教士四处活动,就连深受中华文明影响至深的日本、吕宋等地,很多人受其所蛊惑,而改变了信仰,一旦大明国民、属国及邻邦都被基督教所征服,那么,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友邦,更重要的还是人心,如果不能防患于未然,将来再想扭转乾坤可就难了!” “有如此见解,不愧为女中豪杰!来,老夫再敬你们一杯。” 在福州住了一宿,巡抚衙门给她们送来了两张商船引票,船主的名字是抗倭英雄月空长老,庞尚鹏捎话来,希望月空长老、马五和林邵琦等人能到福州来经商, 引票实为出海行船的执照,以便接受官府的检查和控制,并按照船只的大小抽取税金,隆庆二年,朝廷准贩东西二洋,福州市舶司也只发放了东西洋引票五十张,由此可知这两张引票的价值不菲。 巡抚衙门将派遣使者前往玳瑁港的消息,传到了胡守仁的耳中,他知道想拦也阻拦不住,只好又把她们二人请进府来,详细询问了一番她们的行动计划,根据他与海盗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认为瓦解海盗集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慎重起见,胡守仁要给冯安写了封书信,要求她亲自陪同,但郭奕和许灵儿则认为,台湾仍有不少当年林道乾的余部,为了防止林风趁机派人到台湾来捣乱,冯安必须得坚守岗位。 根据巡抚衙门的安排,将派一支精锐之师护送她们前往,因此,胡守仁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冯安,临别之时,他又写了封书信,请她们回琉球时交给王公公。 郭奕和许灵儿打开书信观瞧,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 “总兵大人,听说这是王翠翘夫人临刑前写下的诗句吧。”许灵儿感叹道。 “不错,正是她写下的诗句。但据老夫所知,她在诗中伴黄昏的君,却并非徐海。”胡守仁答道。 “前两句还好理解,无非是在讲她劝徐海投降之事,那么十里英魂所指何人?”郭奕问道。 于是,胡守仁解释道:“王翠翘乃是官宦人家出身,只因其父犯下了重罪,独自跑到南京卖身救父,徐海自称能帮其父免罪,把她骗到了日本,做了这个海盗头目的压寨夫人,当她得知上了当企图逃跑时,遇到了一名其山东老乡,据说此人是个基督徒,其家中出了事而流亡海外,两家之间的相距十里,这便是十里英魂的来历。当然,这个人谁都没见过,我相信这决不仅仅只是一个传说。” “据说,徐海死后,罗文龙向王翠翘求婚,胡宗宪大人不允,才导致罗文龙投靠了严世蕃……” 未等郭奕把话讲完,胡守仁摇头答道:“此乃以讹传讹,或许正是罗文龙自己编造的,以便他继续流落海外,继承徐海的衣钵。其实,在罗文龙迎娶王翠翘的当晚,她写下了这首诗后悬梁自尽。如果说她真的钟情罗文龙,为何还自尽身亡,若是为徐海而死,还何必蛊惑他接受朝廷的招安?” “如此说来,罗文龙确实和王翠翘拜过天地?莫非她后悔了?”郭奕颇为疑惑地地问道。 胡守仁摇头答道:“其实,罗文龙对她非常好,为此气死了他在徽州老家的原配夫人。当时的情况我很清楚,在大家都还没识破罗文龙的真面目时,胡宗宪大人甚至准备给朝廷上疏,封王翠翘为诰命夫人,因她的死非常蹊跷,引发了各种各样的传言。” 看来,罗文龙的行为毁掉了自己的家庭,为此而把两个女儿送到了秋目浦。 “请问总兵大人,你当时在浙江平湖城吗?”许灵儿问道。 “不错,当时我正在平湖城外绞杀叛匪,回城后还喝了他们的喜酒,当王翠翘得知徐海已投水身亡时,却并无任何悲伤,扬天长叹念一声:奴婢终于解脱了。随后便趁着大家不注意时,独自入洞房,用三尺白绫,吊死在了房梁之上。” 胡守仁的回忆,似乎解开了王翠翘之死的谜团,但仍有许多疑点,郭奕忍不住问道:“当时,罗文龙对此是何态度?” “罗文龙当然是义愤填膺,不过,他也怪不得别人,这是王翠翘夫人自己的选择。”胡守仁答道。 郭奕沉思了片刻,分析道:“王翠翘夫人选择在这个时候自尽而亡,的确让勾引她的罗文龙无可奈何。不过,从她的这种行为来看,显然是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什么秘密,或许只有王公公能解开这个谜底。” 满怀惆怅的胡守仁讲道:“且不管王翠翘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但我知道,是在她的帮助下,顺利地招安了盘踞在日本的海盗,为国为民立下了奇功一件。如今,一个林风尚且令人如此头疼,想当年,勾结倭寇的海盗多如牛毛,东南沿海遍地都是,仅靠杀哪能杀得干净?由此可知胡宗宪大人是多么艰难,若是没有王翠翘夫人在暗中帮忙,还不知得何时才能肃清海疆。” 郭奕和许灵儿忍不住异口同声地赞道:“王翠翘夫人当为女中豪杰!” ******************************** 题外话 《明史庞尚鹏传》记载:“万历四年冬,始以故官抚福建。劾罢总兵官胡守仁,属吏咸奉职。”首辅张居正与戚继光关系密切,反而以重言谴责庞尚鹏,并于万历五年罢免了庞尚鹏。本书为了前后连贯,使庞尚鹏任职福建巡抚提前了好几年,特此说明。 有关王翠翘夫人的传说及事迹,罗文龙为何扶植林风盘踞在秋目浦?仅仅是为了严世蕃将来造反失败后逃亡日本吗?这一系列谜团,将会在本书的第四卷、第五卷中继续揭秘。 《明史·庞尚鹏传》记载:“万历四年冬,始以故官抚福建。劾罢总兵官胡守仁,属吏咸奉职。”首辅张居正与戚继光关系密切,反而以重言谴责庞尚鹏,并于万历五年罢免了庞尚鹏。 (本章完) 第192章 暗战 34、洒泪踏征途 郭奕和许灵儿回到了琉球首里城,便在驿馆外挂出了幡旗,直到午后时分才见到王公公,得知马氏兄弟已把两具棺木下了葬,二人算是松了口气。 相互见过礼之后,颇为伤感的王公公讲道:“无论他生前干了些什么,人以入土为安,让逝者安息吧。” “公公,这是胡守仁将军给正妃娘娘送来的礼物。”许灵儿说着,便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接着讲道:“请公公转交给娘娘千岁,大家都没有忘记,她的母亲为国为民做出的牺牲和贡献,还望她将来能识大体、明大局……” 王公公看罢,又还给了许灵儿,摇着头答道:“用不着,请你们放心吧,娘娘千岁是洒家看着长大的,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请二位姑娘放心,今后,如果洒家不在了,你们拿着这面旗幡仍然可以找她。” 这个举动说明,正妃娘娘不见得知道自己的真实出身,郭奕颇为有些犹豫地问道:“有句话晚辈不知当问不当问?” “有什么话只管讲来。洒家自问,对得住天、对得住地,对得住良知,也没有辜负先帝爷的期望,如今已历三朝,也该追随先帝爷去了……” “请公公千万保重!”郭奕赶忙打断了王公公,接着问道:“不知公公和王翠翘夫人、娘娘千岁到底是什么关系?” 显然,这句话触到了王公公的痛处,忍不住泪如雨下,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果断地答道:“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系。只因可怜这个孩子无人照管,才冒死将其收养了起来。” 许灵儿讲道:“王翠翘夫人死后有很多传言,但据胡守仁将军回忆,事实真相却是她在嫁给罗文龙之后而自尽,这件事似乎是与她的同乡有关,相传两家的距离仅十里左右。” 王公公听罢顿时一愣神,摇着头叹道:“难得胡守仁将军还能记得这首诗,王翠翘夫人死得冤枉!如果她真的跟了罗文龙,她本应该被封为诰命夫人,定然也不会让罗文龙走上邪路,实在是造化弄人,令人扼腕叹息……” “胡守仁将军为我们解释了‘十里英魂’的来历,但不知此人到底是谁?”郭奕问道。 “不要再提了。”王公公抹了一把眼泪,悲哀地答道:“此人已经被洒家赶出了琉球,相信他永远不敢再见天日,他愿意死哪儿,就让他去死吧,如今翠翘已入土为安,洒家死也瞑目了。” 发现王公公不愿提起那些伤心的往事,二人也不再多问,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 沉默了良久,王公公擦干了泪水讲道:“最近几天,那霸港突然来了很多日本人,他们鬼鬼祟祟的四处打听,琉球官府有没有拦截过传教士的商船?还有人在暗中打探尚康伯的下落。” 郭奕和许灵儿顿时大吃一惊,看来,马克的商船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日本;对于尚康伯之死,西门阿尔梅达和织田信长等人应该还不清楚。 王公公接着讲道:“马镫、马鞍兄弟已经告诉了洒家,西洋传教士的商船,在钓鱼列岛被台湾驻军所截获,尚康伯已死的消息,早晚也会传到织田信长的耳中,如今他尚未统一日本,若无内应,可能他就不会再打琉球的主意。” “公公,这可不见得。”许灵儿摇头答道:“别忘了,那个野心勃勃的猴子,派我们到琉球干什么来了。” “相信你们不会真的帮助猴子吧?”王公公问道。 “做做样子还是必须的,也好进一步探知,即将统一日本的那个疯子,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看看他到底如何‘天下布武’?”郭奕说着,流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王公公深以为然,点头答道:“洒家也曾刻意打听过织田信长的消息,听说他已晋升为日本国从二品内大臣、兼近卫大将;在清州城,他把家督之位传给了嫡男信忠,在南近江筑起了一座高大城池,名唤安土城,连传西洋教士都称赞说,欧罗巴的城池都没有如此豪华绚丽。看来,所谓天下布武不是说着玩的!” 听到此处,郭奕忍不住怒火中烧,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讲道:“我要烧掉这座安土城!” 许灵儿知道,不管郭奕平时有多么冷静,只有听见织田信长这个名字,就会大发雷霆,于是,她急忙劝道:“姐姐,切莫被仇恨蒙住了眼睛。” 王公公讲道:“在那霸港有很多洒家的眼线,日本人的一举一动,逃不脱洒家的眼睛。虽说将来通过娘娘千岁的影响,可保马王后和永王千岁不倒向倭寇,不过,首里城的四大家族,难免有人经不住倭寇的威逼利诱,或许我们面临着一场凶险的暗战。因此,不妨借助猴子给我们的机会,看看到底谁在与倭寇勾搭连环?务必将其一网打尽!” “愿听从公公的安排。相信用不了太久,猴子和织田信长很快就会知道商船出事的真相,尽管尚康伯已死,但此二人都不会放弃染指琉球的机会。织田信长或许会明着在那霸港寻找代理人,而那猴子必然会对我们紧追不舍,正是与他们斗智斗勇的大好时机。”许灵儿分析道。 “如果倭寇染指琉球,再与盘踞在吕宋的林风勾搭在一起,我大明半壁江山危矣!”王公公惊呼道。 “公公所言极是。况且我们答应了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近日得到吕宋去一趟,以招安之名,瓦解盘踞在玳瑁港的海盗集团。”郭奕问道:“公公,如果在此期间猴子派人找我们来,又该怎么如何处置?” “如果猴子一直没有我们的消息,我担心他们会对秋目浦不利。请问公公有何良策?”许灵儿问道。 “罗阿萍实在有些懦弱,经不起那些日本人的恐吓,如果马五在还好办。”王公公讲到此处,谨慎地问道:“你们觉得黄炳文可靠吗?” 这句话把她们二人给问住了,谁也不敢保证黄炳文会不会出纰漏,正当大家沉默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郭奕和许灵儿急忙站起身来,拔出了佩剑;蹑手蹑脚的王公公到了门口,轻轻拔掉门杠,猛一拉门,只见泪流满面的黄炳文跪在地上,正眼巴巴地看着大家。 等黄炳文爬了进来,王公公把门关好了,问道:“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但不知各位能否信得过我。”黄炳文答道。 “你如何能让大家相信你?”王公公继续问道。 忽然,黄炳文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刀,迅速地切下了左手的食指,顿时血流如注。 “黄炳文,你想干什么?”许灵儿忍不住喊道。 “断指明志!”说着,黄炳文咬了咬牙关。 “你这又何苦呢?”许灵儿叹息了一声,拿出块白布和草药给他包上了手,只见鲜血已经渗透了白布。 黄炳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认真地讲道:“三位都是在下的恩人,无颜回乡见父老乡亲的黄炳文已死,在下苏八郑重承诺,至死不渝追随王公公为国效力,多余的话无须再说了。” “你为何有如此转变?”王公公问道。 已经更名叫苏八的黄炳文毫不犹豫地答道:“为了信仰。” 王公公不解地问道:“你现在有什么信仰?” “海大人和月空长老是在下的指路明灯,今后再也走不错道了。”此刻,苏八黯然泪下,情绪异常激动地讲道:“虽说在下读过几年圣贤书,也曾立下过鸿鹄之志,却在当了官之后,泡进了一坛大染缸,失去了做人的良知。我对不起海大人、对不起被困在秋目浦的诸多乡亲们!二位姑娘将来回到家乡后,请告诉世人,当以那罪该万死的黄某为戒!” “既然你都已经听见了,洒家问你,二位姑娘前往吕宋期间,你如何应对那些日本人?” “不瞒公公,回到琉球之后,你不愿见我,我跑到了林家烧酒坊去乞讨,前天,遇到了几个趾高气昂的日本武士,正在那儿闹事……” 未等苏八把话讲完,许灵儿忍不住吃惊地问道:“是小西行长等人吗?” “不错,正是他。”苏八说着不禁叹了口气,接着讲道:“这伙人连去了两天,到林家烧酒坊寻衅滋事,村里的团练赶他们走,但这伙人毫不胆怯,却把林府的少奶奶吓得跪地求饶。” “他们现在何处?”郭奕拔出了宝剑,气得杏眼圆睁。 “请郭千户息怒。”苏八接着讲道:“到了傍晚,我尾随他们到了首里城,在一家客栈找到了小西行长,便告诉他不要着急,因最近有人在那霸港一带活动,四处打听马克先生的商船,以及废王子尚康伯的下落,请他们耐心多等几天,定会帮助他们建个贸易中转站。” 发现苏八应对得当,郭奕和许灵儿同时点了点头。 “竟敢在琉球撒野,他们还想造反不成?”王公公气愤地问道:“现在他们走了吗?” “还没走,如果见不着二位姑娘,他们是不会走的。”苏八解释道:“他们以秋目浦的众人相要挟,如果不能答应他们的条件,势必鱼死网破。” “看来猴子真是太难缠了,当初就不该答应他们。”郭奕忍不住叹道。 苏八接着讲道:“得知我是你们的手下,他们提出请我们帮忙,尽快和林风建立联系,看那意思,可能是对我们信不过,希望将来由林风派人取而代之。” “尽管马克在玳瑁港拒绝了林风的请求,相信用不了太久,林风就能和猴子取得联系,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来解决玳瑁港的问题,方能腾出空来在琉球对付猴子。” “郭千户言之有理。”苏八表示赞同,“你们尽快到吕宋去一趟吧,那位传教士马克先生或许能帮上大忙,这儿暂时交给我来应对,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汇报给王公公,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等着你们旗开得胜的好消息。” 王公公也点了点头,问道:“请问二位姑娘意下如何?” 许灵儿讲道:“好!速带我们到客栈去见见他们,尽快把他们打发走,别再给罗阿萍添麻烦了。” “苏八大哥,在我们赴吕宋期间,你还得帮我们留意,小西行长在这儿和什么人接触。”郭奕补充道。 因王公公出宫办事不便久留,把他送走之后,苏八带着她们俩来到了客栈,双方刚一见面,小西行长便毫不客气地问道:“答应羽柴筑前守的事情,你们压根就没上心,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 发现郭奕又要发怒,许灵儿赶忙反问道:“弥九郎,既然你们小西家是做买卖的,你们为何不在那霸港直接开店铺,用得着来找我们吗?” 小西行长一愣神,犹豫了片刻答道:“此事乃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安排,请你们不得质疑。” 许灵儿也毫不客气地讲道:“呵呵,恐怕你们近日在琉球的活动,已经传到了织田信长的耳中。如果对我们不信任,请你回去告诉秀吉,取消这次合作吧。” 小西行长发现瞒不过她们,只好实话实说:“想必你们也已经发现,那霸港来了不少织田老爷家的探子,听说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商船出了事,那位主动投靠织田老爷的琉球王子,突然没了音信,导致织田老爷大怒,不过,他一定还会想新的办法,因为将来‘天下布武’的时候,琉球国的战略地位至关重要。” “通过我们来经营这个据点,是希望能得到琉球官府的照应,恐怕这才是想用我们的原因吧?”许灵儿问道。 小西行长点头答道:“不错,只有争取到琉球国的支持,未来天下布武之时,羽柴筑前守才能当上远征军大元帅。但现在,需要请你们想办法,尽快帮我们偷运火绳枪。” “现在,为织田信长贩运火枪的渠道已断,如果他将来知道了秀吉的所作所为,难道秀吉不怕背负叛逆的罪名吗?”许灵儿继续问道。 “呵呵,说实话,我曾经担心过。”小西行长说着,露出诡秘的一笑,接着讲道:“自得知织田信伊小姐的真实身份后,就再也没这个担心,更何况羽柴筑前守曾经救过信伊小姐的性命。” 发现郭奕又有些按捺不住,许灵儿抢着讲道:“为了不被织田家的探子发现,我们躲避了几天,请你今后不要再去林家烧酒坊找我们,这位苏八先生是我们的联络人,他会尽快在那霸港租赁一处货栈,作为将来贩运火绳枪的中转站,弥九郎,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把第一批火绳枪运到长滨城?”小西行长着急地问道。 许灵儿答道:“你不是不知道,大明水师和琉球官府盘查非常严厉,我们也说不好,因此,我们准备到吕宋去一趟,一者为了联系货源,二者是帮秀吉打听林风的下落。” “林风的下落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赶快联系货源才是正事,我们急切需要新式火绳枪。” 闻听此言,许灵儿和郭奕不禁大惊失色,难道说秀吉已经和林风取得了联系? 这时,小西行长厉声讲道:“希望你们能快去快回,我就在首里城等着你们。” “请弥九郎先生自重!”苏八把脸一沉,生气地讲道:“你连续两天到林家烧酒坊找事,已经惊动了琉球官府,想必你们也知道,那家酒坊和琉球王室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今日如果不是这两位姑娘,到衙门替你们求情,恐怕你们已被抓进牢狱,且不说此举会误了猴子的大事,若是有织田家的密探,把你们的丑行传到日本,那么,请问你和小西隆佐、还有猴子,如何去给织田信长解释?” 小西行长顿时张口结舌,拧着脖子答道:“那好,我们就先回去等着消息,如果在两个月之内,没有火绳枪运到长滨城,到时候你们后果自负!” 打发走了小西行长,三人一起来到了林家烧酒坊,刚踏入了林府便碰上了罗阿萍,她一头扑进了许灵儿的怀中失声痛哭…… “阿萍,让你受委屈了。”许灵儿安慰道。 罗阿萍哭着答道:“姐姐,你们能安全回来就好……” 众人进了客厅落座,有丫鬟给献上了香茗,郭奕问道:“阿萍,请你给我们说实话,你有没有收到过玳瑁港的消息?” “音信皆无。”罗阿萍摇头答道:“我想念姐姐、想念阿莹。” 郭奕看了一眼许灵儿,二人默默点了点头,看来林风可能通过其他的渠道,已经和猴子取得了联系。 “阿萍,不瞒你说,我们要到玳瑁港去一趟,还望你能给父老乡亲写封书信……” 未等郭奕把话讲完,罗阿萍吃惊地问道:“姐姐,带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实在受不了那些日本人的威胁……”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阿萍,不必担心,此番前去,正是为了解救被困的父老乡亲,早日让你们姐妹团聚。”许灵儿安慰道。 “我们已经把小西行长打发走了,苏八大哥留下来帮忙,更何况还有王公公的照应,请不必担心。”郭奕说着,把那两张“引票”交给了阿萍,接着讲道:“这是巡抚庞大人赠送的,他希望将来马五和林邵琦,都能追随月空长老到福州去经商。” 罗阿萍接过引票,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赶忙找来笔墨纸砚,给罗阿敏写了一封书信。 把书信收好了,郭奕讲道:“阿萍,帮着在那霸港租赁家货栈,让苏八大哥住过去,请你放心,以后弥九郎再也不敢到酒坊来了。” “姐姐,请问你们何时出发?”罗阿萍问道。 “听说林风已经和日本人取得了联系,马克先生也说,玳瑁港到了频临绝境的地步,阿萍,时不我待,王公公已经做好了安排,船主马镫明日便送我们到台湾去,有水师精锐为我们护航,请放心吧。”许灵儿答道。 “为何不能多住一日?”罗阿萍话音刚落,郭奕和许灵儿也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本章完) 第193章 暗战 35、旌鼓扬军威 马镫的渔船把郭奕和灵儿送到了台湾,一艘福船战舰及两条鹰船整装待发,冯安精心挑选了两百名士兵,全部交给郭奕指挥。 心急如焚的郭奕,恨不得即刻出发前往玳瑁港,冯安劝道:“妹妹,马克腿上的伤口刚愈合,准备教我们的士兵演习阵法,今天才开始,无论如何,也得等他上完一课再走吧。” 许灵儿点头称是:“冯安姐姐,在长筱之战中,我们亲眼所见,三千火枪手打败两万铁骑,如今已到了大变革的时代,一定要加强演练火枪阵法,方能抵御强敌的入侵。” “随我来看看吧。”于是,冯安带着二人来到了演兵场。 三人站在演兵场外观瞧,只见三五成群的士兵,拿着火绳枪嬉戏玩耍,郭奕不禁邹起了眉头,问道:“冯将军,他们这是在训练吗?” 冯安解释道:“我们本来配有鸟铳和铁炮,但总是感觉威力还不如弓弩,又加上火药容易受潮,战士们都不喜欢用。” 这时,马克在演兵场上和士兵们发生了争执,只见他连叫带比划,露出一副十分滑稽的样子,引起了大家的阵阵哄笑…… 士兵们的表现把马克急得直跺脚,尽管他显得很有耐心,却也没人听他的,可能是因为伤还没有好利落,一会儿拿着火绳枪做瞄准的姿势、一会儿抚摸下腿上的伤口,最后,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士兵们像对待怪物似的围着他一通奚落,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冯安发现手下的士兵实在太不像话,顿时绷起了脸,跑上前去把他们喝斥了一顿,郭奕和许灵儿急忙搀扶了马克。 虽然士兵们停止了喧哗,但有个百户长还不服气,问道:“冯将军,我们的手中不是没有鸟铳、铁炮,也不是不懂如何使唤,还用得着这红毛鬼子来教我们吗?” “放肆!”冯安怒道。 “冯将军,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儿气候潮湿,火药非常容易受潮,这些东西在我们手中用途不大。” “当年戚家军中也配有鸟铳,真打倭寇的时候,还是不如鸳鸯阵管用……” “洋鬼子的奇淫技巧,怎么能比得上我们的十八般兵刃?呵呵……” “再说了,红夷大炮的威力还不比上这火绳枪吗?” …… 面对将士们的质疑,冯安摇着头往前踱了几步,轻声讲道:“郭千户,你来给他们讲讲长筱之战吧。” 许灵儿知道,郭奕十分忌讳提起织田信长,赶忙抢着答道:“姐姐,讲那些不见得有用,若是让他们真正认识到新式火绳枪的威力,得先做一次实弹演习,我们来帮马克先生组织吧。” “辛苦二位妹妹,拜托了。”冯安无奈地答道。 于是,马克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使出浑身的招数来组织这次演习,冯安、郭奕和许灵儿等人召集士兵们布阵。 “你们全都听好了。”冯安指着郭奕和灵儿,对士兵们讲道:“郭千户乃是五军都护府、锦衣卫衙门都指挥使帐下的锦衣卫,看你们哪个再敢喧哗抗命,就军法从事!” 士兵们顿时严肃了起来,齐声答道:“遵命!” 在马克的指挥下,按照织田信长布阵的方法,让士兵们十人一排分列成队,请人把原来的鸟铳拿来了十支,发到前排士兵的手中。 演习开始,前排士兵先用鸟铳发射,冯安派人开始丈量射程。 “启禀冯将军,最远者三丈。” 冯安点点头,让士兵们用新式火绳枪准备射击,于是,马克捂着肚子到每个士兵的面前,给他们调整姿势,教他们使用方法。 一阵硝烟过后,士兵又去丈量射程。 “启禀冯将军,最远者五丈有余。” 这时,就听有不服气的士兵讲道:“那是当然,我们那些鸟铳都用了这么多年,老枪肯定比不过新枪。” 冯安也没有理会他们,派人在五开丈外,扎起了一排排草人,给草人挂上厚厚的盔甲。 在许灵儿和郭奕的协助下,马克开始训练这些士兵,按行军途中遭遇战的方式打伏击,前排的士兵举枪瞄准,叉架稍向前倒,将火绳枪平衡在叉架上,左脚向前一步,扣动控制点火的机械扳机,连射五发炮弹,第一排草人全部倒地。 前排士兵射击完毕,退到了后面再次准备,后排的士兵补上继续射击,又射倒了一排草人,这队退下之后,后排的开始补上,重返往复、连续射击,直到九排草人全部被射倒为止。 当冯安带着大家过来检查时,发现草人身上的盔甲全被穿透,士兵们的心中不禁暗想,倘若战场上遇到这种火绳枪连发,自己的小命就没了,一个个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无须再多废话,士兵们开始接受马克的训练,再也没人说什么奇淫技巧。 冯安把郭奕拉倒了一旁,满怀忧虑地讲道:“当年,戚大人抗击倭寇时,在双屿岛上曾经缴获不少铁炮和西洋番铳,这些火器送到京城后,经兵部的马宪、李槐等人改良,成了我们现在使用的鸟铳,顾名思义,就是后手不弃把,点火则不动,十中八、九发,有飞鸟在林,皆可射落。我本以为,咱大明的鸟铳已经是算最好的了,现在看来,和马克运来的这批火绳枪相比,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差了一大截子。” 郭奕点头答道:“冯将军,把这种火枪送到京城去吧,交兵部神机营好好的探究一番,赶紧学习制造。” “正有此打算。”看着许灵儿和马克仍在训练士兵,冯安不无遗憾地叹道:“只可惜你们马上就要走了。” “等我们从吕宋回来,再请马克先生帮忙训练吧。”郭奕接着问道:“冯将军,最近可曾发现海盗骚扰沿海?” “最近他们倒也消停,马克先生不是说过,林风海盗团伙已经身陷绝境。”冯安答道。 郭奕不无忧虑地讲道:“不见得。据我们从琉球得到的消息,林风极有可能已经和羽柴秀吉建立了联系。一旦他们再次勾结,必然会把琉球作为他们合作的基地,到时候,再想干掉他们可就难了;之前也听灵儿说起过,林风有个叔叔名叫林道乾,他从广东潮阳诈死逃亡到了暹罗,改名为林悟梁,与暹罗王歃血为盟,当了暹罗国的驸马,如今定居在北大年港,如果林风得到林悟梁的支持,再次卷土重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等演习训练结束后,冯安设宴招待大家,席间,马克介绍了有关玳瑁港的近况。 原来,林风手下两名凶残的倭寇将领死之后,他本希望派遣一支倭寇的后人,悄悄前去联络猴子秀吉,想用重金收买浪人前来支援玳瑁港。这伙人扮作水手,护送许灵儿、马五夫妇和林邵琦等人到了月港,其阴谋被许灵儿所识破,冯安将他们一网打尽。 为了对付玳瑁港的倭寇,在许灵儿的劝说下,冯安放走了七澳主李成怀和九澳洲蔡德,此二人虽在林风的麾下,却与倭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们俩回去之后,以清除内奸为名,对玳瑁港来了次大清洗,得到了罗阿敏的支持,把倭寇及其后人消灭殆尽,弄得林风也没任何脾气。 一直等不到秀吉的消息,林风把马克悄悄找来,对其许以重金,想派他到马尼拉来当调停人,此时的马尼拉总督已经调兵遣将,却没发兵征讨玳瑁港,而是借机给大明朝廷施压,企图获得明朝沿海的口岸;福建总兵胡守仁将军对此鞭长莫及,也不具备远征玳瑁港的条件,因此,给了罗阿敏等人以休养生息的机会。 罗阿敏带领玳瑁港的众乡亲励精图治,在仁牙因河口岸经营起了交易市场,与当地的居民相处十分融恰,如今已建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小镇。 其实,马尼拉当局一方面采取措施,控制口岸市场的贸易规模,另一方面通过教会对其课以重税,同时,拉维扎列斯总督还不忘时常派人前去威胁,因此,玳瑁港随时都有被消灭的危险,导致这些难民每日提心吊胆,有人希望前往北大年投奔老澳主林道乾,有人思念家乡盼着招安。 三个月前,林风期望马克能帮他联络猴子秀吉,遭到了马克的拒绝,恰在这时,马克被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叫走了。 由于织田信长不能使用现银购买火枪,众合会的商人都不愿帮忙,在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织田信长达成协议后,只能用其弟子马克充当船长,从马尼拉往日本贩运火绳枪,第一次在津坊町给小西隆佐交货的时候,他们就曾打听过有关林风的下落,但马克并没有理会他们。 听罢马克的叙述,郭奕和许灵儿更加清醒的认识到,织田信长和羽柴秀吉都是意在图谋琉球,只不过他们采取的方式不一样。织田信长是希望扶植琉球国宫斗失败的尚康伯,让其作为傀儡接受自己的控制;而羽柴秀吉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但也想在暗中插一杠子,在琉球建立一支受自己指挥的力量。 看来,羽柴秀吉应该是掌握了不少情报,他选择派遣郭奕和许灵儿帮忙,表面上来看,因为她们是织田信长的仇敌,与琉球官府有一定的关系,其实是希望她们把琉球据点建起来之后,将来由林风的人取而代之。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也是一场心理战,大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冯安也没再多做挽留,次日清早,把郭奕、许灵儿和马克三人送到了北港码头。 大福船首尖尾阔、两舷外拱,树三桅,舱三层,船面设楼台、高如城堡,旁有甲板相护,护板内有宽平的甲板和连续的舱口,通向二层的船舱。 舰首配有红夷大炮三门、千斤佛郎机六门、另有碗口铳、迅雷炮、喷筒及火药弩十张;舰尾配有掷火球、火砖、火桶等火器,可向其后向的敌船发弹,掩护随行的帆船;又精挑细选了水手十人,战士五十人,编为六甲,舱内还备有十八般兵刃。 两条鹰船两头尖翘,不辨首尾,进退如飞,机动性强,四周用茅竹密钉掩护,竹间留铳眼,每条鹰船十名士兵,配有鸟铳、火绳枪及弓弩,危险的时候,可冲入敌阵,与大福船配合作战。 大福船离开了台湾北港,冯安将军站在码头之上,与郭奕、许灵儿等人执手泪眼,直到桅帆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 舰队经过三日的航程,于日头偏西时,便能望见了吕宋岛,这时,突然遭遇了十多艘西班牙战舰的拦截。 马克站在大福船的舰头,朝西班牙人的战舰喊话,告诉这是福建巡抚衙门的官船,去往加丝兰湾仁牙因河口岸的玳瑁港,前去招抚流落在哪儿的子民,根据双方曾达成的协定,西班牙人不得无故拦截。 但西班牙战舰的指挥官声称,此事必须禀告吕宋总督拉维扎列斯,得到恩准之后才能放行。 听罢马克的翻译,许灵儿急忙问道:“姐姐,现在怎么办?” 郭奕怒道:“哪儿来的什么拉维扎列斯,还敢妄称吕宋总督?实乃蟊贼也!作为福建巡抚衙门的使者,岂能听从他们的摆布,让他们赶紧让道,否则,我们立刻开火。” 正在马克对西班牙人喊话之际,郭奕和许灵儿开始做出了战前部署,一旦大福船上的红夷大炮和千斤佛郎机开火,两艘机动灵活的鹰船展开掩护。 马克和西班牙人对话结束后,告诉郭奕和许灵儿,敌舰上的西班牙将领的态度非常强硬,坚决不许明军的福船靠近吕宋岛。 把五名甲长请到指挥台,郭奕给他们安排任务。不一会儿,福船上的将士们开始忙碌,有人操作红夷大炮和千斤佛郎机,将炮口对准西班牙人的舰队,更多的战士准备好了碗口铳、迅雷炮、喷筒及火药弩,大家全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见郭奕挥动手中的旌旗,许灵儿和马克擂起了战鼓,士兵吹响了战斗的号角,一时间福船上下旌旗招展、战鼓、号角声齐鸣…… 随着红夷大炮三声震天轰响,一艘西班牙战舰差点被掀翻,紧接着六门千斤佛郎机齐鸣,碗口铳、迅雷炮、喷筒及火药弩齐射,在海面上掀了层层波浪。 敌舰群迅速散开,开始反击,双方在海上展开了一场激战…… 两艘鹰船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发挥灵活的优势绕到敌方舰队的后方,战士们以茅竹密钉做掩护,灵活机动,在敌舰队中穿插配合,数十条火枪齐发,把这十多艘敌舰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福船就像海上的巨无霸,六门千斤佛郎机封住了前方的海域,喷射出一团团火龙,打退了敌舰群的进攻,西班牙人发现讨不到便宜,只得落荒而逃。 这时,两艘灵活的鹰船再度出击,朝着逃跑的敌舰追了过去…… 彻底打退了西班牙战舰的进攻,初战告捷,大福船上的将士们齐声高呼:“郭将军威武!” 许灵儿对郭奕这股杀伐果断的勇气十分钦佩,心中有所反思,自己以前也是这种性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优柔寡断起来了。 发现天色已晚,郭奕赶忙鸣金收兵,马克拿出航海图仔细辨别航向,大福船沿吕宋岛西部海域,在落日的余晖下,朝彭加丝兰湾玳瑁港仁牙因河口岸方向驶去…… (本章完) 第194章 暗战 36、游子思归宿 大福船驶入彭加丝兰海湾时,已到了深夜,恰逢七月下旬,漫天的繁星似乎触手可及。 郭奕、许灵儿和马克等人站在楼船塔台之上,徐徐的海风吹来,令人不免产生一丝倦意,此刻全都遥望着远方的灯塔,心中思绪万千…… 这时,突然来了十多条快艇,企图强型拦截大福船,有人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能再往前了!” 知道这是林风手下的巡逻艇,郭奕高声答道:“此乃福建巡抚衙门的宣抚船,你们无故不得靠近!” 面对这个海上巨无霸,巡逻艇根本就无能为力,有人继续喊道:“这里是吕宋岛,不归福建巡抚衙门管辖,请你们停在海湾,不要再往前走了,等我们派人禀报大澳主再说。” 郭奕命令大福船继续前行,巡逻艇只好派人前去送信,剩下的紧随其后进入了玳瑁港附近的海域。 大福船正准备驶入港口,这时,海上的数十艘战船亮起了灯光,把大福船给包围了,紧接着,战鼓震天、号角齐鸣,海岸上有三门红夷大炮正在调整方向,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大福船…… 这时,许灵儿站在船头开始喊话:“父老乡亲们,我是许灵儿,受福建巡抚庞大人之托,前来看望大家来了,速请当家大澳主林风先生及夫人罗阿敏出来答话。” “是许灵儿姑娘回来了吗?” 听得出来,这是九澳洲蔡德的声音,许灵儿赶忙答道:“不错,是我回来了。蔡澳主,快让我们靠岸吧。” “请你们先等一等,我们这就派人去禀告罗氏夫人。” 发现林风集团的武装力量一点不弱,郭奕摇头笑着问道:“马克先生,你不是说他们已经快深陷绝境了吗?看这阵势,恐怕西班牙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郭千户误会了,我说他陷入绝境,是指他们困守此地毫无出路,马尼拉总督和你们大明的皇帝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再熬下去的话,当地人也会与他们反目为仇。”马克答道。 面对玳瑁港战船的挑衅,福船和鹰船上的将士们骚动不安,郭奕把甲长们找来训话:“请大家稍安勿躁,不得轻举妄动,更不能引发任何冲突,一切听从我的指挥。” “郭千户,如果对方先开火怎么办?”有位甲长问道。 许灵儿答道:“海盗被官兵围捕了多年,难免有人极度仇恨官府,我们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他们打仗,请大家务必多加忍耐。” 话音未落,海面上突然响起了枪声,明军弟兄们顿时变得十分紧张,于是,许灵儿高声喊道:“九澳主,请不要让人开火。” 蔡德不敢造次,急忙派快艇对海湾里的战船挨个通知,枪声暂时消失了,这时,明军士兵开始忧虑起了自己的命运。 “海盗扣押我们怎么办?我可不想做海盗!” “我家中还有妻儿老母,万一被海盗留在这儿……” 听着士兵们七口八舌的议论纷纷,郭奕厉声讲道:“诸位将士们,从出发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应该能想到,此番远航也许会战死,也有可能会做了海盗的俘虏……” 有人打断了郭奕,大声惊呼道:“我们真没想到,海盗居然有如此庞大的势力!” 这时,郭奕突然动了心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若能挑起玳瑁港和马尼拉的战争,借助林风的武装势力赶走西洋殖民者,再请胡守仁将军前来平叛,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于是,她大声讲道:“请安静、请安静!我们不是和海盗打仗来了,目的是为了将来占领这座海外的基地,同时,也是为了解救被困在此地的父老乡亲,和马尼拉当局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既然林风的实力如此强大,如果我们两方联手赶走了西班牙人,请诸位弟兄们想一想,到时候谁来统治吕宋?” 明军众将士们都认为郭奕言之有理,有人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会封林风来当吕宋总督吗?” “呵呵……”郭奕冷笑了一声,高声答道:“断无可能!” 于是,许灵儿也问道:“赶走西班牙人,夺回了马尼拉,你们有这样的信心吗?” “有!”众将士异口同声地答道。 接着,有人兴奋地喊道:“对,赶走红毛鬼,将来马尼拉就是我们的啦!” 郭奕赶忙对大家摆了摆手,继续问道:“如果我们打下了马尼拉,诸位觉得谁可做吕宋总督?” “这得看皇上的。” “不,这得看谁的功劳大谁当,我觉得应该是胡总兵。” “胡总兵将来入内阁当大学士,还是冯将军来当吧,听说红毛国就有女王当政,我们拥戴冯将军当马尼拉女王!” 战士们重新鼓舞了士气,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一笑,马克也就不再紧张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允许大福船靠岸,码头上,手执火把的蔡德率众列队迎接。 留下一半的士兵看守大福船,郭奕、许灵儿和马克等人率众登上了码头,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数百名手执弯刀的战士,上来就要来收缴明军将士们的武器。 双方发生了对峙,危情一触即发…… 这时,蔡德走过来躬身施礼,微笑着解释道:“请二位将军见谅,这是罗阿敏夫人的命令,也是为了岛民的安全,许千户,你应该知道,虽然我们被人骂作海盗,其实都是一些贩夫走卒、工匠、艺人,被逼无奈,被困在了这块弹丸之地,请二位将军能够谅解。” 郭奕点了点头,无奈地答道:“九澳主,火枪和兵刃请帮我们保管好了,务必要保障我们将士们的安全。” “郭千户深明大义,蔡某感恩戴德!如今林大澳主名义上是当家人,其实这儿的一切听从罗氏夫人的指挥,请大家放心吧。” 把罗阿萍写的书信交给了蔡德,在见到林风和罗阿敏之前,没必要和他们较劲,于是,郭奕命令明军将士交出了随身的武器,安排大家住进了码头外的营地,此时已近二更天,只能等着天亮去见林风和罗阿敏。 次日天刚亮,郭奕和许灵儿就醒了,一直等到日近晌午,仍不见林风派人来,她们便决定到街市上去走走。 充满着异域情调的仁牙因河口岸市场,显得非常繁荣,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栉比鳞次的商铺绵延不绝,一眼都望不到边,许灵儿当然记得,就在去年马克带领大家来到此地的时候,这儿只有少数的本地人贩卖一些水果,如今不仅有本地的土著,也有马来人、印度人,当然,还是来自福建和台湾的民众居多。 出了市场来到了小镇上,发现这里不仅有建有土地庙、妈祖庙、佛塔,也有基督堂和清真寺,尽管感觉气氛还算祥和,但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挂着一丝悲哀,大多数居民依旧还是衣衫褴褛,只要看见生人就十分紧张。 不远处的海港上建有高大的瞭望台,数不清的灯塔星罗棋布,岸边的炮台上面架有三门红夷大炮,彭加丝兰海湾里游弋着数十艘破旧的战船,随时准备着反击来犯的敌人。 “姐姐,我们的乡亲们真不容易,不到一年的功夫,玳瑁港就显得如此繁荣,真不该把他们赶尽杀绝啊。”许灵儿叹道。 郭奕点了点头,问道:“妹妹,还记得秋目浦的李四官是怎么说的吗?一个人的野心,害了一群迷途的羔羊。”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了一处军营,只见玳瑁港的战士们正在吃饭,还有一伙人抬着大锅、端着酒菜,正在送往明军将士居住的营帐。 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她们意外地发现,明军士兵和玳瑁港的战士似乎并不见外,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时而猜拳行令、时而开怀畅饮,像是多年不见的兄弟一样,相处非常融洽。 同胞在异域相见,难免十分亲切,只是苦了马克先生,大家都拿他寻开心,逼着他喝酒吃肉,把他给急的上蹿下跳,这时,郭奕和许灵儿见状,急忙走上前去帮他解围。 玳瑁港的战士们邀请她们俩一起吃饭,二人也不客气,端起饭碗就吃,有人碰杯就喝,这份豪爽让大家直挑大拇指,总算让马克解脱了。 正在大家开怀畅饮之际,蔡德跑来了,抹着脖子里的汗水,到了郭奕和许灵儿的近前躬身便拜,口中埋怨道:“二位千户大人,真是让我找得好苦。当家大澳主及夫人已在家中摆下了酒宴,恭请二位的光临,却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豪爽。” 郭奕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同样带着埋怨的语气答道:“我们在宿营地等到了日上三竿,也不见你们的人影,误以为林风不欢迎我们。呵呵,就算被杀,那也得当个撑死鬼吧。” 蔡德仍然十分客气,恭敬地讲道:“遵罗氏夫人的吩咐,本希望二位千户大人能多休息会儿,就没敢轻易打搅,听郭千户如此说来,让在下情何以堪?请恕在下礼待不周,还望二位千户大人多多海涵!” “请问九澳主,有没有把书信转交给罗氏夫人?”许灵儿问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点头哈腰的蔡德接着问道:“许千户再次光临玳瑁港,请问有何感触?” “不错,如今此地繁荣而又祥和。”许灵儿赞道。 这时,有个玳瑁港的战士讲道:“这全拜善良的罗氏夫人所赐,如若不然,西洋鬼子没来,当地人就把我们给撵走了。” 发现蔡德瞪了那人一眼,郭奕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恐怕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蔡德听罢,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赶忙讲道:“快请二位千户大人到林府叙话。” 一行人离开军营前往林风的府邸,到了村口教堂的附近,许灵儿拿胳膊肘轻轻的碰了下马克,于是,他用西洋话喊了一声,立刻从里面走了一位年迈的华人神父, 发现许灵儿又回来了,神父顿时就是一愣,问候道:“许千户辛苦了。” 许灵儿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讲道:“拜见神父大人。” 华人神父不解地问道:“许千户,不知在这个时候,你还回来干什么?” “为了被困在此地的乡亲父老。”许灵儿认真地答道。 “请大家进来坐会吧。”说着,神父把大家请进了教堂,他和马克用西洋话聊了起来,得知郭奕和许灵儿的来意后,不禁肃然起敬。 等众人全都落座,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讲道:“愿我主基督保佑,林风先生在此地自称国王,早已成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眼中钉、肉中刺,若非鄙人和马克先生从中调解,西班牙人早已踏平了玳瑁港。” 蔡德似乎并不认同:“神父大人,尽管我们都十分感激你的恩德,但也不要骗大家,马尼拉的那个什么该死的总督,总想利用我们来要挟朝廷,朝廷却又不敢轻易冒险远征,这才有了玳瑁港的安宁。” 马克摇了摇头,质问道:“蔡澳主,神父在此地收留了你们,你可知道他老人家冒有多大的风险?” 蔡德非常清楚当前的形势,以帮助朝廷肃清流亡的海盗为诱饵为由,西班牙人企图到大明内地传教、经商;林风也曾暗中派出使者,联络福建巡抚庞尚鹏,期望朝廷能恢复其锦衣卫的职务,他将会同朝廷赶走西班牙人,夺回马尼拉,使吕宋再度成为大明的属国,将来封他为吕宋总督。 经过几次接触,林风完全把透了两方的脉,坚信朝廷不可能给西班牙人开放口岸经商,更不会容许他们到内地传教,因此,为了向朝廷示威,玳瑁港时常派出小股海盗侵扰大明沿海,马尼拉当局默许甚至纵容林风的行为,却以镇压玳瑁港作为条件要挟朝廷,实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那王直、徐海等人,当年他们在日本的势力,远比玳瑁港大得多,接受朝廷招安之后,还不是一样被屠杀殆尽?出路到底在哪里?何处才是大家的归宿?始终是玳瑁港上每个人解不开的心结…… 沉默了良久,蔡德突然感觉一阵头晕、面部表情也扭曲了起来,说实话,其家眷正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浮华若梦般的玳瑁港,不知道何时便会灰飞烟灭…… 注意到了蔡德的神色,郭奕认真地讲道:“九澳主,朝廷派我们来此,正是为了给你们指条明路!” 于是,心有不甘的蔡德叹息道:“尽管这儿有不少人盼着回乡,可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安身立命之地,岂能轻易说走就走?” 这时,外面响起了阵阵鞭炮声,紧接着笙箫齐奏,唢呐声震天,一身白袍的林风和罗阿敏带着众乡亲到了教堂门外。 听见了罗阿敏的呼喊声,郭奕和许灵儿同时站起身来,对神父表示感谢,大家一起出了教堂。 泪流满面的罗阿敏在教堂外失声痛哭,若不是几个老妪相搀扶,恐怕已经晕倒在地,怀抱着红团锦绣的林阿莹,一看见许灵儿便飞奔着跑上前去,扑进了她的怀中…… 怀抱着林阿莹,许灵儿已是泪流如注,面对此情此景,郭奕也被深深感动,双手捂着嘴巴,任凭泪水往下直流…… 那满脸肃穆的林风躬身抱拳,低头讲道:“罪人林某拜见二位千户大人,作为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在下犯过大错,痛定思痛、如今已彻底悔改,还望朝廷能够恕罪。” “请林大澳主不必过谦。”抹去脸上的泪水,郭奕呜咽着答道:“虽说是代表福建巡抚庞大人前来看望大家,其实,我们都是林文涛先生的好友,也是罗阿萍小姐的好姊妹。” 闻听此言,林风顿时浑身一颤,依然拱着手站在原地,像个知错的孩子一样低头不语。 许灵儿和林阿莹都已哭成了泪人,这时,罗阿敏已经缓过了劲来,上前一把抱住了许灵儿和郭奕,三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前来迎接的妇孺老幼们哭成了一片…… 忽然,轻快喜悦的唢呐名曲《喜洋洋》戛然而止,笙箫声再起,却吹奏起了金戈铁马、震撼人心的《十面埋伏》…… 今日休假,初五才能更新,提前给编辑老师、各位大神拜大年,祝大家春节愉快!阖家欢乐!新的一年里财源广进、佳作红红火火! (本章完) 第195章 暗战 37、暗定三重记 在凄切悲壮的旋律声中,三个女人把手紧紧拉在一起,彼此泪眼凝望,这时,郭奕发现罗阿敏的胸前悬挂着十字架,顿时一愣。 于是,罗阿敏把十字架取了下来,收进了怀中,抹着眼泪低声讲道:“请郭千户谅解,到了这儿只能入乡随俗,在我的心中,始终没有忘记妈祖菩萨。” “巡抚庞大人曾给我们讲过,当年内监官郑和大人下西洋,途径吕宋,奉永乐帝诏书,委任晋江侨领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地的大权数十年,教授当地人渔猎耕织,整个吕宋岛全都奉行儒释道,只可惜西洋人到来后,改变了这一切。”讲到此处,郭奕问道:“不知夫人是否听过这个典故?” 未等罗阿敏有所反应,忽听林风高声答道:“本澳主正是以许柴佬为楷模,希望能统一吕宋列岛,为朝廷效力。” “如若林大澳主赶走了西洋人,统一吕宋列岛,那当然再好不过,但不知阁下如何治国、如何教化民心?”许灵儿问道。 罗阿敏闻言颇显有些尴尬,赶忙低下了头。 郭奕接着问道:“林大澳主,你是否也皈依了基督教?” “尽管在下自幼贫苦,但还是读过几天圣贤书。贱内之所以挂个十字架,只是为了迎合本地人而已,并非是林某不推行儒学。”讲到此处,林风不禁苦笑了一声,叹息道:“所谓朽木不可雕也,儒家经典过于世俗,导致迂腐而又庸俗,其理论看似高雅,在实践中却往往龌龊不堪,君子、小人划类,不仅不能使人上进,反倒是让不少人自甘堕落。” 这些话出自林风之口,确实颇令人意外。 发现郭奕和许灵儿都十分震惊,林风笑着讲道:“不瞒二位,尽管贱内挂着十字架,神位上供奉的仍是妈祖菩萨和列祖列宗,今日两位千户大人莅临,定然让寒舍蓬荜生辉,请吧。” 林府中早已备好了宴席,罗阿敏请郭奕和许灵儿上座,她自己和几位澳主夫人作陪;教堂的神父也来了,还有几位看着像是本地土著首领,马克陪着他们坐在一起;林风及玳瑁港的各大澳主单坐一桌。 在喜庆的氛围中开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不少人前来给郭奕和灵儿敬酒,由罗阿敏出面全都一一谢绝,最后,轮到了林风。 面对着许灵儿和郭奕,林风讲道:“林某感激二位千户大人在南京的义举,更加感激海大人的光明磊落!当先饮为敬。”说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仆人赶忙又给他斟满了酒,只见他连喝了三杯,罗阿敏赶忙起身劝他走开。 “二位千户大人,你们曾问在下,如若赶走了西洋人,该如何治国?现在就回答你们。”面红耳赤的林风说着放声大笑,接着讲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林某虽不才,却有办法让大家跟着我发财!” 这时,二澳主马志善起身问道:“许千户,你可曾记得?我们刚到仁牙因河口岸的时候,这儿是什么样子?” “港湾贫瘠、居民贫困。”许灵儿答道。 “请问现在如何?”林风接着问道。 许灵儿点头答道:“商贾云集、街市繁荣。” 林风指着那几位本地酋长,得意地问道:“那么,有林某来当国王,你们会支持吗?” 于是,这几位酋长全都举起了大拇指,起身赞道:“噢、噢!” 罗阿敏见状,赶忙轻声劝道:“二位妹妹,不要听他酒后胡言乱语,我心中有数。” 忽然,神父站起身讲道:“林风阁下,此言差矣。你给本地人带来的财富,还能大过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吗?只不过当下群岛南部的卡加廷、依罗戈、莱特、保和及布拉干等地不安宁,当地人拼命反抗西班牙人的殖民统治,让你钻了个空子,等拉维扎列斯总督腾出手来,一夜之间,就能用财富买走这儿的民心,或者把这儿夷为平地。” 林风听罢颇显尴尬,举着酒杯来到神父的近前,讲道:“林某十分感激神父大人,来,敬你一杯。”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同为华夏子孙,因为朝廷实施禁海令,被迫流亡至此,如今当了上帝的仆人,滴酒不沾。以我主耶稣的名义来讲,主也不喜欢拿着枪炮欺压百姓的殖民者。”把林风递过来的酒杯推开,神父接着讲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能买的了人心一时,却买不到一世。既然你自称国王,如此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可能知道林风又要大放厥词,罗阿敏抢着答道:“神父大人所言极是,依据儒家经典,施行礼仁之法,方为治国之道。” “许柴佬在吕宋苦心经营数十年,不遗余力地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法,传播农渔工商,建造船坊,教授纺织、制陶、种茶等工艺技术,只可惜后继无人,给了西洋人以可乘之机,如今的吕宋已今非昔比。”神父叹息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自许柴佬统治吕宋至今,已过去了一百多年,重新以儒家经典来收服民心,又谈何容易?” “神父大人言之有理。”林风立刻表示赞同:“如果能有块世外桃源之地,交给本澳主来治理的话,必将像那许柴佬一样,积极教化尚未开化的土著,传授他们渔猎耕织,贸易自由、信仰自主,建一个天堂似的理想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马志善摇着头叹道:“林大澳主,你也不想想,普天下哪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之地?” “马老先生,我来问你,撺掇林大澳主前往马尼拉,可是你的主意?”神父问道。 “不错,只是没有料到,西洋夷人如此之快就占据了吕宋。”颇为无奈的马志善答道。 神父手指着东方,认真地讲道:“八十年前,有位航海家在大洋彼岸发现了新大陆,其版图比我们大明不知要大多少倍。据说,土著人尚未开化,如今,西洋各国的殖民者正在瓜分那里的领土,你们若有志向,何不横渡重洋,与西洋人一比高低,抢到了地盘,任凭尔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建什么样的理想国,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林风宛然一笑,反问道:“我连马尼拉的殖民者都打不赢,难道要我跑到大洋彼岸去送死吗?” 这时,许灵儿让马克拿出一副航海图,摊开了放在桌子上,大家全都围了过来,看着图中大洋彼岸的两块大陆,中间夹着大群的岛屿,有人拿手丈量这几块陆地的大小,然后和明朝的版图去比较,惊讶地发现,光北部的这块陆地,竟然比明朝版图要大出两倍还多。 等马克和神父介绍完了,郭奕问道:“罗氏夫人,你可曾还记得南京栖霞寺的月空长老?” 罗阿敏知道她想说什么,赶忙答道:“这是一位胸怀大志、德高望重的国师。” 郭奕讲道:“月空长老拿出自己多年来远洋贸易的积蓄,花了百万两纹银,在林大澳主当年留下的秋目浦村,仿内监官郑和下西洋,建造了一艘大宝船,就是希望带领大家前往新大陆,宣我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以孔孟之道教化人心,施行礼仁之治,希望协助有德之士开疆拓土,建个理想国,请问林大澳主,你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林风盯着地图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高声答道:“若能得此宝地面南背北,吾辈将与大明皇帝平起平坐。” “海上风高浪急,路途遥远,吾辈恐怕到不了新大陆,就喂了鱼鳖。”九澳主蔡德表示反对。 “西洋人用我们华夏传过去的司南罗盘,尚且能横渡大洋,到处寻找新大陆开疆拓土。”郭奕毫不客气地问道:“难道你们只会在家门口窝里斗,让西洋人跟着渔翁得利吗?” “郭千户言之有理。”林风点头赞道:“若是能得此宝地,何必再向明朝皇帝称臣?” 马志善摇了摇头,叹息道:“只可惜我老了,如今只想落叶归根。” 此刻,林风基本上已探明了她们的来意,想把玳瑁港交给月空长老,将来大家全都跟着他前往新大陆,如此荒谬的计划,竟然得到了神父的支持,令林风有些莫名其妙,不得不做个姿态。 于是,手指着地图上今天洛杉矶的位置,林风讲道:“若能得此大陆,就把京师建在这儿吧,要让我的国民信仰自由,还能随便出海做生意,任何人不得横加阻拦。” “呵呵,就算你们仿紫禁城造金銮殿,也没人管得着。”郭奕答道。 听到紫禁城三个字,林风顿时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了当年在比睿山延历寺,文涛背着他逃难的时候,在芬芳谷隘口遇到了猴子秀吉,此刻,仿佛听见猴子正在问他:小西隆佐先生会尽快送你回宁波,请问林风阁下,我们下次见面应该在什么地方? 我记得应该是在大明京城紫禁城!哈哈、哈哈…… 好!林大澳主果然气度不凡! 如今织田信长即将统一东洋列岛,那么,猴子秀吉必然充当远征军大将,按照他们俩协商的计划,将来猴子秀吉借道朝鲜直取大明京师,自己将在琉球、台湾或者吕宋等地进攻闽粤沿海,南北夹击灭掉朱氏王朝。依据“天下布武”的格局,猴子秀吉肯定继续去攻打印度、波斯、直到欧罗巴,而明朝将会是他林家之天下…… 误以为林风已下定了决心,许灵儿赞道:“林大澳主果然气度不凡……” 这句话再次刺激到了林风,该到抉择的时候了,赶忙召集各大澳主、护法及小堂主等人,一起前往聚义厅议事。 七澳主李成怀不无担忧地讲道:“朝廷言而无信,说是要敕封当家大澳主为吕宋总督,协助我们赶走西班牙人,一年快要过去了,也没见圣旨,更没有支持我们收复马尼拉的任何表示,甚至听说还派使者出使马尼拉,和西班牙人商议来对付我们,如今又派这两个黄毛丫头,以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让我们放弃玳瑁港,横渡重洋去开拓什么新大陆,当我们全是傻子吗?请当家大澳主千万不要上当!” 气愤不平的蔡德跟着讲道:“大澳主,大家流浪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地,如果说让大家做个选择,到底是横渡大洋开辟新大陆,还是再次攻打马尼拉,我相信,大家宁可选择一战。” 自庄公和萧柯战死后,林风手下已无大将可用,很难指望现在这些人前去攻打马尼拉,不由得仰天长叹…… 有人看出了林风的心思,问道:“要战可以,谁来做先锋?” “不妨把这两个女人抓起来当人质,逼迫朝廷帮我们出兵,速战速决,拿下马尼拉!”蔡德答道。 马志善怒道:“放肆!你们真是积习难改,以为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逼迫朝廷就范了吗?” 蔡德有些不服气,答道:“她们此番前来,在途中已经和西洋人打过了一仗,那艘大福船非常厉害,两百精锐官兵也不是吃素的,不如就让他们当先锋,再次杀进马尼拉湾,一鼓作气赶走西洋人,各位以为如何?” “真打下了马尼拉,朝廷会封当家大澳主当吕宋总督吗?”又有人问道。 听到此处,林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十分清楚,虽说朝廷还没派兵剿灭玳瑁港,可一旦打败了西洋人,占领了马尼拉,恐怕朝廷就会立刻出兵,到时候自己反而没了立锥之地…… 众人全都沉默了起来,等着林风来拿主意。 与此同时,罗阿敏变得十分紧张,不知林风突然抛下客人干什么去了,只好宣布宴会草草收场,把郭奕和许灵儿带到了自己的住处,发现林风夫妇已经分居了。 郭奕和许灵儿已打定了主意,制定了三个应对方案:首先是要说服林风夫妇,让他们接受月空长老的商团移居玳瑁港,趁机再多派官兵控制住这里的局面,迫使西洋人接受这个事实,打造一处海外远洋基地,起码吕宋北部能控制在我们华人之手;如果林风等人不接受这个方案,就设法说服罗阿敏带人出走琉球,以保全那些无辜的百姓,让他们将来追随月空长老远渡重洋,相信西洋人也不会让他们在此地拖到年底,任凭林风等人在玳瑁港自生自灭,算是解除了朝廷的心腹大患;最坏的情况是与林风发生直接冲突,相信依靠二百名忠勇之士,及罗阿敏和张狗儿等人帮忙,把林风及那些顽抗的澳主们控制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闲聊了几句,郭奕突然问道:“夫人,你和巡抚庞大人到底是如何沟通的?今后有什么打算?” 罗阿敏听罢就是一愣,迟疑了片刻答道:“妹妹,虽然在南京期间,久闻庞大人之名,客居在汤家的深宅大院,也没有机会能见到庞大人。更何况,作为钦犯的后人,如今流亡海外,如何敢轻易联络巡抚大人?” 许灵儿不禁一愣,接着问道:“除了林大澳主之外,到底还有谁在和庞大人沟通?” 罗阿敏轻轻摇了摇头,答道:“据我所知,林风派人联络官府,无非是通过威胁和恐吓,企图恢复他的锦衣卫身份,甚至还幻想让朝廷封他为吕宋总督,除此之外,如果还有人暗中联络庞大人,我还真猜不透。” “庞大人顾忌到安全的原因,没给我们说暗中与他接洽的人是谁,因此,我们想当然的认为此人应该是你,如此看来,却是另有他人,可见玳瑁港上的澳主们也不是铁板一块,该何去何从,已到了该抉择的时候。”郭奕讲道。 “二位妹妹,走,趁他们正在议事,带上那些澳主们的家眷,把阿萍的书信读给大家听听。” (本章完) 第196章 暗战 38、一语破天机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如今,虽山形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前有朝廷大军围剿堵截,后有夷人船坚炮利、如狼似虎,世间万物之兴废,取决于有无远见卓识。如若再战马尼拉,战败则无立锥之地,招安回乡恐不为朝廷所容,纵然姐夫依旧有霸业雄心,困守孤岛也会消磨殆尽,长此以往,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也。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等既以四海为家,玳瑁港终归不是久留之地,劝姐夫及各位澳主耐心等待月空长老,将来追随长老赴新大陆开疆扩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未尝不是良策……” 许灵儿读到此处,大小澳主们的家眷,全都忍不住失声痛哭,这时,李成怀、蔡德等将领站起身来,企图把许灵儿和郭奕给赶走。 这时,马志善高声喝道:“七澳主如此放肆,成何体统!” “请二澳主息怒。”李成怀急忙制止住了众人,接着讲道:“多年来,我们这些人天不收、地不留,有家难归,如今好不容易有块立锥之地,在罗氏夫人的带领下,齐心协力克服了重重困难,才把荒芜的玳瑁港建设成今天这个样子,就这么说走就走了,谁能甘心?”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口中吟着南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令》,马志善踱着步打量着李成怀等人,轻轻摇了摇头,缕着花白的胡须,颤微微的声音讲道:“知道我们为何没到北大年投奔老澳主去吗?”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林风,蔡德答道:“林大澳主不甘心寄人篱下。” 马志善也朝着林风看去,二人默默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讲话,忽然闯进来一大群士兵,把郭奕和许灵儿围了起来,群情义愤的开始质问。 “难道说你们不是帮我们打仗来了?” “如果不能帮忙,赶快滚!” “难道还想劝我们回去送死吗?” 大福船的到来,给玳瑁港的士兵们一种错觉,误以为朝廷支持他们继续攻打马尼拉,刚刚有人传出了消息,说是许灵儿等人其实是劝降来了,导致他们群情义愤。 “各位,请不要吵闹,如今我们到了生死关头,肯定不能坐以待毙,今日各位澳主们一起商议,正是为了给大家某条生路。”罗阿敏的话音刚落,士兵们都低下了头,看得出来,她在玳瑁港还是相当有威望。 于是,大家把目光全都聚在林风的身上,只见他紧闭双目,饱经沧桑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狡黠,但郭奕和许灵儿都知道,当年他预感秋目浦大祸降临之际,曾经偷偷运走了金银财宝,舍弃了自己的城堡,今日这种局面,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 澳主的家眷们最害怕打仗,一旦战事再起,她们的亲人可能会死于非命,但她们更害怕还乡之后,落得王直、徐海那样的下场…… 忽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喧嚣的吵闹声,郭奕担心起了双方的士兵发生冲突,对罗阿敏悄声讲道:“尽管大家都盼着有条好的出路,看来,一时也难以定夺,今天先到这儿吧,等大家冷静下来再做商议,请姐姐劝劝大家,千万不要乱来。” 这时,众女眷们围住了罗阿敏,一个个声泪俱下,表示愿意听从夫人的安排。 “二澳主刚才有些话还没说完,我来替他说吧,其实老澳主在北大年寄人篱下,活得也不容易,朝廷容不下我们这些人,西洋人早晚都得灭掉我们,如果真有什么世外桃源之地能让我等容身,何乐不为?”罗阿敏讲到此处,和这些女眷们一一握手,接着劝道:“请大家一定要认清形势,先守护好我们的家园,容我们再想想办法,争取给大家都谋一条好的出路。” 许灵儿和郭奕陪着罗阿敏送走了众人,回到聚义厅时发现林风不见了,大小澳主们正在陆续散去,最后,只剩马志善还端坐高脚椅上。 “现在没有外人,老朽有件事想问一问。”说着,马志善起身给郭奕和许灵儿深施一礼。 “二澳主,有什么话只管道来。”许灵儿答道。 马志善点头问道:“请问可是巡抚庞大人派你们来的?” 未等她们二人答话,罗阿敏吃惊地问道:“莫非是老先生在暗中和巡抚大人有联系?” “不错,老朽怕被人骂作叛徒,一直不敢声张,连巡抚大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与他联络,请夫人莫怪。我老了,如今只想叶落归根,也明白这玳瑁港并非久留之地,一旦西洋人攻打我们,或出现其他什么变故,数千老幼病残都得死于非命,如若庞大人慈悲为怀,善待这些可怜之人,我来说服林大澳主释放他们,请问夫人,你没什么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说着,罗阿敏又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只怕林风不会轻易放大家走的。” “这些人大多是被卷进来的无辜之人,不放他们走又能如何?玳瑁港是夫人带领大家建设起来的,只要夫人没意见,老朽有办法来说服林大澳主及李成怀、蔡德和陈植等人。” 这多少出乎郭奕和许灵儿的预料,二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却没有答话。 “这还得感谢巡抚庞大人和二位姑娘!”说着,马志善就要离开,三人一起送他到了门外。 此时,发现许灵儿和郭奕也准备走了,马志善回转身回来讲道:“恐怕二位姑娘还得多住几日,玳瑁港天气炎热、蚊虫众多,请搬到夫人这儿来住吧,反正林大澳主根本就不回来。” 罗阿敏顿时脸色通红,答道:“我这就去帮着两位妹妹搬运行李。” 送走了马志善,三人带上林阿莹一起前往军营,途经仁牙因河口岸市场,只见沿河不时有商船穿梭,在椰子树的长影下,有个帅气的年轻人正在忙碌着收购各种货物。 小伙儿的算盘打得噼噼啪啪作响,每算完一笔账都微笑着站起来,把点好的铜钱交到岛民的手中,大家似乎对他非常信任,甚至连数也不数便将铜钱收进褡裢…… “苍天保佑,要是能让大家好好在这儿做生意,该有多好啊!”许灵儿叹道。 “我们又何尝不想就这样好好做生意?可天天过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大家早晚得吓出毛病来。”罗阿敏无奈地答道。 打量着那个年轻小伙儿,郭奕问道:“这个人是谁?” “他是狗儿哥哥的好朋友。”忽听稚气的童声传来,只见笑嘻嘻的阿莹朝那个年轻人跑了过去,从他的手中领了个芒果。 “他叫李旦,是泉州的一个孤儿,心灵手巧、非常勤奋,这个市场就全靠他了。”罗阿敏答道。 “请问为何不见张狗儿?”许灵儿问道。 正啃芒果的阿莹抢着答道:“狗儿哥哥每天都要到很远、很远的海上去巡逻,怕有坏蛋来欺负我们。” 从军营中取出了行李,她们迎着落日的晚霞往回走,远处的彭加丝兰湾的海天,都染成了橘红的色彩,落日越来越红,也仿佛越来越大,万道霞光映照着宁静的海湾,岸上的三门红夷大炮仍在严阵以待,一艘艘战舰、巡逻艇在海湾里游弋,在海港上摇晃的大福船仿佛染满了鲜血,正一滴滴往下流淌…… 这时,高高的指挥台上亮起了灯火,罗阿敏知道,此时的林风正在那儿汇集情报,便抱起了阿莹,对郭奕和许灵儿讲道:“二位妹妹,走,咱们回家吧。” 正在指挥塔中等待情报的林风,显得狂躁不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的处境…… 郁闷的林风把身边的亲兵打发走,闭上了双目,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当年,在家乡吃不上饭、穿不起衣的少年,跟着叔叔林道巽来到了马尼拉…… 他们往来于东洋、南洋及大陆等地从事贸易,因海上闹倭寇,滞留在了琉球那霸港,青春年少的林文俊不甘心赚钱如此辛苦,投奔了海盗徐海,认识了朝廷派来招抚徐海的罗文龙,暗中加入了锦衣卫。 徐海招安后被杀,在罗文龙的支持下,他盘踞在萨摩南端的秋目浦,更名为林一官,开始招兵买马…… 那时的林一官是何等洒脱,根本不用像前辈王直、徐海那样出海抢劫,只靠着罗文龙和洪真人,把贪官严世蕃无数的金银财宝送到自己之手,建起了自己的城堡,干了贩卖西洋火绳枪的生意,让盘踞在平户的陈东、叶麻,伊岐岛的邓碧川,对马岛的沈南山等人羡慕不已…… 一切都毁在自己的亲叔叔和亲弟弟之手,还有许灵儿和郭奕,想到这儿,林风恨不得亲手杀掉她们。 遥望着南中国海中的那点点渔火,林风不禁出了身冷汗,眼皮底下是两广提督殷正茂的战船出没之地,斜对岸的台湾岛上有福建总兵胡守仁的雄师,身后还有如狼似虎般的红毛鬼,他们任何一方开战,随时都能把玳瑁港给夷为平地…… 为了阻止林风和织田信长、羽柴秀吉等人相勾结,他曾被自己的亲弟弟关押长达五年之久,这期间,妻儿也被郭奕和许灵儿送到南京住了五年,若非被琉球国使臣马良弼从朝鲜放了出来,一家人怎能在天津卫相遇? 他早就在大明沿海布满了“棋子”,逃出虎口之后的林风本想留在大陆干一番“事业”,等待着织田信长和羽柴秀吉攻打大明…… 没有料到陈元化和马五这些“鼠目寸光”之辈,为了赚些小钱,竟然把那些“棋子”全部暴露给了锦衣卫,弄得满盘皆输,迫不得已狼狈逃窜到了广东,凭着自己的名声收编了林道乾的旧部,又被官兵一路追杀逃亡到了吕宋…… 一桩桩往事历历在目,此刻,像做梦一般的林风忽听女儿阿莹闪着晶眸在问:“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于是,紧握双拳的林风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我们到底该去往何处?” 这时,大小澳主们一个个急匆匆跑了上来,有人急不可耐地大声问道:“大澳主,我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林风瞪着通红的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答道:“一定要坚守住玳瑁港,我们哪儿也不去!” 马志善撅着花白的胡子,摇着头讲道:“当初,我劝大澳主来吕宋时,并不清楚这儿已成了西洋人的殖民地,马尼拉一战,我们失去与西洋人共处的可能性;如今,朝廷派了两个黄毛丫头到这儿来找我们,表面上看,似乎给我们指了条明路,要我等横渡重洋去开辟什么新大陆,正说明其实朝廷对我们是有心无力,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对付我们,尽管如此,玳瑁港恐怕也难以坚守。” 蔡德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气愤地问道:“难道还要我们接受朝廷的招安,继续重蹈王直、徐海的覆辙吗?” “本希望占个地盘,让朝廷封大澳主个吕宋总督,我们这些人也能跟着加官晋爵,可恨朝廷昏庸无能,竟然看不出将来的心腹大患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西洋夷人!他们居然还派使者到马尼拉,找那些夷人来对付我们,弄得我们现在走投无路,是可忍、孰不可忍,干脆回大明造反吧!”李成怀狠狠地讲道。 “回去造反死路一条,还会连累无辜的族人,我看不如杀向马尼拉,把那些该死的西洋夷人杀个精光,等我们占领了马尼拉,当家人自然就是吕宋总督啦。”有个年轻的澳主大声嚷道。 “对!其实就是这些西洋夷人最可恨,如果不是有他们的存在,那现在的大澳主就是当年的许柴佬,先把那些西洋夷人干掉再说。” “吕宋南部列岛上的各部落,也在反抗西洋夷人,我们和各地的土酋联合起来,兵发马尼拉,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听罢这些“豪言壮语”,马志善呵斥道:“年轻人千万不可鲁莽从事,如今,玳瑁港能征战的将士只有六百多人,妇孺老幼倒是有两千多,一旦西洋人攻打我们,立刻成了瓮中之鳖,没个好的对策,早晚会大祸临头!” 面对这些群情义愤的属下,林风十分清楚,就算大家拼上了老命,若是没有外力帮忙,攻打马尼拉等于自寻死路;如今,就算许灵儿和郭奕愿意帮助自己,侥幸赶走了西洋人,自己将来未必就能当上吕宋总督,反而替朝廷做了嫁衣。 此时此刻一定得沉住气,等待着盟友的到来,于是,林风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问道:“马老先生,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老了,想落叶归根。”马志善把鼻子一耸,差点掉泪,颤微微的声音答道:“把能征惯战的留在这儿坚守,其家眷送往暹罗北大年,投靠老澳主林道乾;剩余想回家的人,就让老朽带着大家走吧,朝廷对我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只要将把老骨头葬在故土我才能瞑目。” 马志善的这席话让林风豁然开朗,不过,其他人都不禁替他暗自担心,因为在朝廷的眼中,这老头和曾一本、林道乾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海盗。 林风的心中明白,只要坚守一个多月不出事,在月空长老到来之前,定能赶走西洋殖民者,控制整个吕宋岛,让庞尚鹏“掺沙子”、“挖墙脚”的愿望彻底落空,任谁到了吕宋都得听从指挥,那时还何必在意什么封号! 将来,只待秀吉在北方借道朝鲜攻打大明,自己就能以吕宋岛为基地,起兵先杀向闽浙沿海…… *********************************** 题外话: 李旦:?-1625年,闽泉州人,天主教名andreadittis,绰号为captainchina(中国船长),早年活跃在马尼拉、玳瑁港等地,颇有经商天赋。林风兵败后,他被西班牙人抓走,又被西班牙人放回了大明,在西洋人的支持下成了商人,后来,他与西洋人发生利益冲突,独自逃到了九州岛,建立了自己的武装船队,在东亚各国进行商业贸易,有时也参与海盗行动。其子李国助,是当时著名的大海商、华侨领袖,其义子郑芝龙,更是闻名青史。 李旦:?-1625年,福建泉州人,天主教名andreadittis,绰号为captainchina(中国船长),早年活跃在玳瑁港,颇有经商天赋。林风兵败后,他被西班牙人抓走,又被西班牙人放回了大明,在西洋人的支持下成了商人,后来,他与西洋人发生利益冲突,独自逃去日本,在九州建立了自己的武装船队,在福建、台湾、日本及东南亚各国进行商业贸易,有时也参与海盗行动。其子李国助,是当时著名的大海商、日本华侨领袖,其义子郑芝龙,更是闻名青史。 (本章完) 第197章 暗战 39、各怀心腹事 马志善的提议得到了众澳主的支持,大家商议了一宿,决定遣散一千多名妇孺老幼,关闭仁牙因河口岸市场,不仅解除了后顾之忧,而且还能把两百多青壮年商人编入行伍,这样就有了近千名精干的将士。林风自己十分清楚,只要能再坚守玳瑁港一个多月,就会有“援军”来帮他攻打马尼拉,占领吕宋岛割据称雄,当然不在话下。 于是,林风决定宣布接受朝廷的“招安”,说是在西洋人攻打玳瑁港之前,制订了一个分期、分批的归国计划,暗中却准备另外一套方案,要将留守将士们的家眷送往北大年,其中包括罗阿敏母女,这件事暂时保密。 次日清早,招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玳瑁港,平民之中有人悲伤、有人无奈,大多数被挟持来的商人及其家属们,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蜂拥跑到林府门外,齐刷刷跪在地上,对许灵儿和郭奕千恩万谢……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郭奕和许灵儿犯了难,因为她们不能保证朝廷会善待这些人,眼下又不能对大家明说,顿时陷入了极度的尴尬之中。 于是,罗阿敏赶快派人去找林风和马志善,一起劝走了门外的商人及其家眷,五人来到了聚义厅。 “郭千户、许千户,你们的任务完成了,马老先生会陪同你们一起回去。不过嘛,本澳主想看看庞尚鹏是如何对待马老先生的,才能决定下一步的安排,如此做法,算有诚意的吧?”林风问道。 马志善深施一礼,诚恳地讲道:“二位千户大人,小老儿愿意接受朝廷的任何惩罚,绝不反悔。你们也都看见了,准备跟随我们走的这些可怜之人,基本上全是犯了海禁的普通商人及其家眷,天可怜见,想必你们也不愿看着他们在这儿等死吧?” 面对此情此景,罗阿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巴巴地望着郭奕和许灵儿,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流…… 沉默了半晌,郭奕讲道:“林大澳主,马老先生,据我们所知,玳瑁港坚守到年底应该没什么问题,在此期间,你们只需等待着月空长老的到来,就能解玳瑁港之围,到时候……” 未等郭奕把话讲完,林风把桌子一拍,高声答道:“实话告诉你们,没人愿意追随月空长老横渡重洋!” “谁说没有?”罗阿敏站起身来,厉声讲道:“我和阿莹头一个报名参加!” 林风并没有生气,朝着罗阿敏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马志善。 “夫人,大家都很尊重你,也都会听你的话。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西洋鬼子突然打过来,我们该如何应对?”马志善问道。 “西洋鬼子还在企图利用你们对朝廷施压,根据巡抚庞大人的判断,起码今年不会攻打玳瑁港。”神情肃穆的郭奕接着讲道:“如今,虽然月空长老还被困在秋目浦,但他们已经领到了市舶司的引票,得到了巡抚庞大人的鼎力支持,你们只需要再等两个多月,月空长老的商团就能来到玳瑁港,到时候,朝廷就能支持你们对付西洋人,在这儿打造一座远洋基地,有愿意前往新大陆的就去,希望留在本地经商的可以留下来,何乐而不为?” 林风高声答道:“不要再说了,这个方案断不可行!” 满脸愠怒的罗阿敏厉声质问:“为何不可行?” 马志善狠狠地瞪了一眼林风,摇着头讲道:“夫人,你为何还如此糊涂?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屋不扫而何以扫天下。”许灵儿说着,微笑着站起身来讲道:“马老先生,虽说如今马尼拉被西洋夷人所占据,吕宋岛到处都是教堂,相信等月空长老一来,就能改变这儿的局面。苦心积虑的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欲赴新大陆与西洋人一比高低,为此准备了很久,其实,根本不用舍近求远,在吕宋岛就能宣扬我们华夏儒释道之文明,以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齐心协力与西洋人较量一番,大家应该有这样的信心。” “许千户言之有理。”马志善缕着花白的胡须赞道:“当年抗击倭寇的时候,小老儿与月空长老有过一面之交,相信长老的人格魅力,定能折服吕宋的岛民,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实在是令人遗憾。” 罗阿敏听出了马志善话中有话,急忙问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许灵儿也认为话外之音必有隐情,急忙讲道:“马老先生,有什么话只管讲来,有任何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未等马志善开口,林风忽然放声大笑,手指着郭奕和许灵儿,露出了满脸的不屑,轻蔑地讲道:“幼稚、真是幼稚至极!教化人心?岂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当年许柴佬在吕宋苦心经营数十年,传播孔孟之道、教授鱼桑耕织,尚且以失败而告终;而眼下的西洋人,无论到了新大陆还是旧大陆,都是以武力相征服,再迫使土著信仰其宗教,然后才开埠经商,就像对待孩子一样,打一巴掌揉三揉,再给个甜枣,请恕我直言,月空长老必然失败!” 郭奕讲道:“林大澳主,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想给你捎个话,等月空长老的商团到了玳瑁港,你们就能获得巡抚庞大人的支持,只要你诚心支持长老的远洋大业,恢复你的锦衣卫身份也未尝不可。” “如此说来,你们二位和那两百名明军都不走了?”林风问道。 发现郭奕和许灵儿顿时一愣,马志善急忙答道:“既然小老儿带着大家回福建,如果二位千户大人不跟着回去,怕是不妥吧。” “走吧,你们都走吧,我留下来等着月空长老的到来。”林风说着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无奈,感慨地讲道:“西洋人到来之前,吕宋人信奉的是孔孟之道,你们再看看现在,在这座岛上有多少人佩戴十字架,还有几人记得圣贤书?既然长老决议要和西洋人一比高低,那就不分来早与来迟,我林某在此恭候。” “好!”郭奕答道:“等我们回去之后,就把月空长老的商团接来,我们立足玳瑁港与西洋人一决高下。” 许灵儿接着讲道:“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老了,常叹息时光匆匆宛如白驹过隙,有了玳瑁港这座基地,发展粤闽等地与南洋的贸易,也好积蓄力量,前往新大陆和西洋夷人较量一番。” 看着这两位善良而又单纯的姑娘,马志善忍不住双手合十,对天拜了拜,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马老前辈、二澳主。”林风大喊了一声,发现马志善不为所动,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迟疑了片刻,颇为感慨地讲道:“真是岁月不饶人,二澳主老了,我被文涛这个混蛋关押了五年之久,如今这身子骨也不行了,如若能年轻二十岁,定要拜月空长老为师,追随他们远渡重洋开疆拓土,也不枉白活一世。” 郭奕不失时机拿出一张航海图,指着大洋彼岸的那片大陆讲道:“林大澳主,你不是准备在此地修建紫禁城吗?” 林风把目光定在了那片大陆之上,开始不住地点头,微笑着答道:“如此说来,等你们走后,我们就在此地等着月空长老吧。” 马志善猛地抬起头来,刚要张口,突然发现林风正在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急忙把话给咽了回去。 “月空长老是狗儿的师父,在玳瑁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对长老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们都放心好了。”林风讲到此处,起身过来拍了拍马志善的肩膀,感叹道:“也许等我到了你这把年纪,也会考虑落叶归根、魂归故里,请放心带着大家回去吧,有二位千户大人给你做主,相信庞尚鹏不会慢待于你。” 马志善终于落下了眼泪,拉住了林风的双手,呜咽着讲道:“大澳主,小老儿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听得进去。” “请老先生不要悲伤,自南澳岛聚义以来,林某能有今日,全靠着您老的帮助,对此林某感激不尽,有什么话请只管道来。”林风答道。 “大澳主,无论玳瑁港能否守得住,切不可再引倭寇登岛,小老儿及大多数玳瑁港的将士,与倭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那是当然!”未等马志善讲完,林风急忙打断了他的话,突然发现罗阿敏居然还挂着十字架,上前一把抢了过来扔在了地上,又踏上一脚,恶狠狠地骂道:“你还带着这个鬼符干什么?真是丢人现眼。” “大澳主,你别忘了,若非许灵儿小姐请传教士马克先生帮忙,又怎能在玳瑁港落下脚跟?”马志善捡了十字架,颇为感慨地讲道:“我这一生没什么信仰,当了一辈子有奶便是娘的海盗,这老了、老了,没事却喜欢到教堂听听神父讲经,感觉神父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上天堂我不敢奢望了,下地狱又不肯甘心,带着这把老骨头回到家乡陪伴祖宗,希望来世别托生猪狗,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家闲扯了半天,郭奕和许灵儿都已经明白,眼下已经不可能阻止马志善,很难保证这些妇孺老幼回国后不受追究,此举倒是让林风轻而易举地甩掉了包袱,就算他们有本事赶走西洋殖民者,如果他将来再次勾结倭寇,仍旧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此刻的马志善已经料定,林风绝不会接受月空长老商团的到来,相信李成怀、蔡德和陈植等人也不会接受他勾结倭寇,用不了太久,玳瑁港定会有一场大战,把滞留在此地的妇孺老幼带走后,解除了后顾之忧,大家伙起码不用坐以待毙,因此,心中十分坦然。 许灵儿仍不甘心,按第二种应对之策问道:“马老先生,我们真不敢保证朝廷会如何对待大家,咱们一起前往琉球如何?” 对于回国这件事,马志善早已派心腹之人暗中和庞尚鹏沟通过,大不了由自己承担全部罪责,庞尚鹏基本保证会善待这些迷途的羔羊,因此,他颇为客气地答道:“千户大人费心了,这些想回家的人,就算死也得死在故土,如今大局已定,不能再改了,以免扰乱军心、民心,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等马志善把该说的话全都讲完了,因担心夜长梦多,林风便催着他赶快走。 送走了他们之后,许灵儿问道:“夫人,张狗儿什么时候回来?” “狗儿在离这儿数百里外的马尼拉湾驻守,平时是不回来的,如果说他突然回来了,就说明红毛鬼要攻打我们。”罗阿敏答道。 “看来,我们这次是见不到狗儿了。”许灵儿叹道:“真是令人遗憾,他和朱辉、宋河结拜为异性兄弟,拜月空长老为师,大家都在等着他一起横渡重洋,前往新大陆宣化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 “请二位妹妹放心,有我和狗儿在,定能迫使林风接受月空长老商团的到来,到时候,一定要把徐阿娇给带来。”讲到这儿,罗阿敏微微一笑,感慨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狗儿不小了,我介绍了很多姑娘他都不要。” “狗儿兄弟是位忠勇之士,非常值得大家的信赖,到时候定会把徐阿娇给他接来。”许灵儿劝道:“不过,请夫人还是跟我们走吧,阿萍十分想念你……” “妹妹,你不要说了,我、我也十分想念阿萍,如果我走了,仅凭狗儿一人之力,恐怕无法制约林风。”这时,罗阿敏突然一阵心酸,拉住许灵儿的手,又落下了眼泪…… “夫人,听马老先生之言,他似乎料定用不了太久,玳瑁港就会有一场风云际会,难道他没有找你谈过吗?”郭奕问道。 罗阿敏放声痛哭了一会儿,悲哀地答道:“他对我并不信任,因为我是勾结倭寇的罗文龙之女,是朝廷的钦犯,他敢回国,而我却没有这个胆量。” 也许正因为如此,罗阿敏才带领大家在玳瑁港励精图治,希望能长期生活下去,许灵儿也不禁一阵伤感,提议道:“很多人都要跟我们走了,夫人,去给大家践行吧。” 于是,罗阿敏擦干了眼泪,带着她们在村子里挨家挨户走访,看看大家有什么困难,这些准备回国的人喜极而涕,都把郭奕和许灵儿当成了活菩萨,对她们顶礼膜拜,反倒弄得她们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仁牙因河口岸市场人山人海,大家都竞相叫卖那些带不走的物件,也有人喊着要卖村里的房屋…… 当地岛民蜂拥而来,围着市场的经纪抢购,面对交易的客人,李旦等人应接不暇,坐在树凉荫下挥汗如雨…… 忽然,许灵儿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惊讶地喊道:“狗儿兄弟……” (本章完) 第198章 暗战 40、携手御强敌 张狗儿回头一看,吃惊不小,急忙跑过来讲道:“二位姐姐,真没想到你们会来。” 记得罗阿敏曾经说过,如果狗儿突然回来了,这就意味着西班牙人即将来犯。此刻,打量着满脸憔悴的张狗儿,浑身淌着汗水像只泥鳅,显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许灵儿和郭奕就知道,玳瑁港可能要出大事! 没等郭奕和许灵儿搭话,罗阿敏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问道:“狗儿,你为何回来了?” 张狗儿给她们三人见过礼,答道:“婶婶,我也是刚刚才回来,跑了一大圈,连一个澳主都没有找到。” 看来情况相当严重,罗阿敏急切地问道:“狗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发现西洋战船正在马尼拉湾集结,近期必有异动……” 未等张狗儿把话讲完,罗阿敏慌忙问道:“他们何时会攻打玳瑁港?” 这时,郭奕果断地讲道:“夫人,请不必担心,倘若西班牙人来犯,我们将率大福船与林大澳主共同御敌。” 刚才已经在码头见识了那艘海上霸王,张狗儿心中有了底气,点头答道:“这次不是闹着玩的,西班牙人已经镇压了南部群岛的暴动,很多战船都已在马尼拉湾集结,看来,非得对我们下手不可。” 此时,郭奕和许灵儿突然显得局促不安,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在猜测,或许是因为在来玳瑁港的途中,大福船击败西洋巡逻舰,招致西班牙人的报复。 罗阿敏对此心中有数,急忙对她们微微一笑,轻声讲道:“二位妹妹,我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和你们没任何关系,请不必介意。” “婶婶,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大澳主,尽快制定应对措施。”张狗儿着急地讲道。 “走!咱们找他去。”罗阿敏说罢,顿时满脸通红。 真是“知夫莫若妻”,大家来到了村口的教堂,罗阿敏让他们在门外等候着,她不顾保镖的阻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来到了后面小院,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林风正搂着个西洋女人呼呼大睡。 那个西洋女人惊叫一声,光着身子坐了起来,这时,林风揉着迷迷糊糊的双眼,正准备发怒,忽然发现是罗阿敏叉着腰站在门口,急忙一把推开那个西洋女人,裹着床单就跳下了床,把罗阿敏给推了出去。 把房门关好了,林风低声问道:“你疯了吗?” 怒目圆睁的罗阿敏满脸通红,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却被林风拉进了另一间房子。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竟然还在这儿鬼混!” “你胡说些什么?小点声。” “狗儿回来了,跑遍了玳瑁港,也找不到一个澳主。” 听说张狗儿突然回来了,林风也吃惊不小,就知道可能有战事发生,还是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罗阿敏判断,这次西班牙人倾巢而动,或许和这个来自日本堺町的西洋女人有关,愤怒地答道:“问那个臭女人去吧。” “你先走吧,让狗儿到指挥塔去等我。”林风说罢,也不再理会罗阿敏,赶快穿衣服去了。 羞愧难当的罗阿敏长舒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情绪,强作欢颜地走出了教堂。 此刻,也许张狗儿和郭奕、许灵儿聊到了开心处,三人全都笑逐颜开,林阿莹看见母亲回来了,喊道:“娘,找到爹爹了吗?” 手足无措的罗阿敏赶忙抱起了女儿,轻声答道:“乖,咱们回家吧。” 张狗儿来到指挥塔等了半个时辰,一看见林风,赶忙讲道:“拜见大澳主,有十万火急的军情。” “先别急,到底出了情况?”林风问道。 “据我们派往马尼拉城的探子来报,拉维扎列斯总督已平定了民都洛岛(mindaroind)的土人暴动,参与暴乱的土酋索利曼(soliman)和拉坎多拉cand)已向马尼拉称臣,他们终于腾出了手来,正在调集大军和战舰,随时可能兵发玳瑁港。”张狗儿高声答道。 “你估计还得几天?”林风继续问道。 “快则五六天,慢也不会拖过半个月。叔叔,我还得回去打探消息,你赶快召集众澳主,制定作战方案吧。”张狗儿说着,起身就要走。 “慢着。”面带微笑的林风拉住了张狗儿,讲道:“自从你来到了玳瑁港,咱们叔侄之间还没好好谈过话,今日趁此机会,叔叔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请叔叔不必客气。”于是,张狗儿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近前。 林风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讲道:“狗儿,对你的赤胆忠心,我丝毫也不怀疑。但我知道,你是月空长老的弟子,可能你也听说了,郭千户、许千户奉庞尚鹏之命,到此来联络我们,实是为了让我们支持月空长老,将来在吕宋岛传播华夏儒释道之文明,与西洋人一比高低,在玳瑁港打造一座远洋基地,还准备远渡重洋,开辟新大陆。就这件事而言,我完全支持,不过,你也知道,眼下与西洋人这一场决战,无论如何是躲不过的。” 听说月空长老要来,张狗儿惊喜地问道:“叔叔,这是真的吗?” “不错,是真的,我已经答应了郭千户和许千户。”林风答道。 “那真是太好了!叔叔,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狗儿万死不辞!” “好!”林风给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坐下,然后,神神秘秘地讲道:“孩子,你知道,目前玳瑁港的将士当中,多是老澳主林道乾留下的人,二澳主要带着妇孺老幼们回去了,他走之后,我担心难以控制李成怀等人。” 这几句话有些语无伦次,张狗儿没能理解其中的奥妙,眼巴巴看着林风,想听他解释。 于是,林风拍着狗儿的肩膀问道:“年初的时候,那李成怀和蔡德从月港回来,背着我清洗了不少‘忠勇之士’,狗儿,你知道是何缘故吗?” 发现他摇着头耐心倾听,林风解释道:“老澳主留下的这些将士,大都和日本人有着深仇大恨,如今月空长老被困在日本,他们的到来,极有可能会引起李成怀等人的不满,因此,等这场大战过后,如果李成怀、陈植等人都战死了,那当然更好,若是他们还活着,我想请你帮忙,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名单,暗中除掉这些害群之马,不能让他们给月空长老捣乱,你明白吗?” 其实,林风是在转嫁矛盾、借刀杀人,张狗儿听罢,顿时大吃一惊,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狗儿、狗儿。”林风连叫了两声,他才晃过神来。 “叔叔,这件事等大战之后再说吧。” 发现张狗儿有些犹犹豫豫,林风也没再勉强,把他打发走了,又把李成怀和蔡德找来谈话。 “七澳主、九澳洲,大敌当前,你们这两天和明军兄弟朝夕相处,请问他们的士气如何?”林风问道。 “毕竟是自己的同胞,尽管朝廷没有给他们攻打西洋人的任务,我相信,一旦西洋人来犯,他们肯定能与我们并肩作战,这点我毫不怀疑……” 未等李成怀把话讲完,林风把眼睛一瞪,气愤地拍着桌子讲道:“幼稚!你们真是太幼稚了!” “请问大澳主,此话怎讲?”李成怀纳闷地问道。 “我请问七澳主,一旦明军滞留在玳瑁港,必将引来朝廷的大军,还会有你我的立锥之地吗?”林风反问道。 “大澳主,等战后再说吧。”蔡德赶忙劝道。 “那艘大福船就是海上的霸王,对于眼前的这场大战,我丝毫也不担心,等我们打赢了,西班牙人必将对我们刮目相看,但是……” 发现林风忽然卖起了关子,二人等待了片刻,蔡德忍不住讲道:“大澳主,需要我干什么就直说吧,我们必言听计从、万死不辞。” 于是,林风凑到了二人的近前,悄声给他们分别派了任务。 打发走了李成怀和蔡德,林风双手抱起头陷入了沉思…… 自立足玳瑁港以来,通过神父和马尼拉大教堂保持沟通,没敢再与西班牙人发生过任何冲突,倒是还能腾出手来,派小股海盗不断地骚扰福建沿海。 尽管马尼拉当局发出过无数次威胁,但总督拉维扎列斯认为,只要吕宋岛保留着这股海盗势力,他就有与明朝官府谈判的筹码,所以,经常派人对玳瑁港敲打一番,却不会轻易出兵讨伐。 林风也算准了,朝廷绝不可能答应西班牙人的要求,因此,他还曾派使者去见福建巡抚庞尚鹏,要求朝廷封他为吕宋总督,恢复他的锦衣卫职务,他将设法赶走西洋人,为朝廷开疆拓土。 但朝廷根本就没有海外扩张的野心,反而对他们这伙海盗深恶痛绝,甚至派官员出使马尼拉,劝说西洋人出兵剿灭玳瑁港。 面对如此恶劣的局势,玳瑁港的众生如同走钢丝般的谨慎,对于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刺激大家的神经…… 对于郭奕和许灵儿的到来,一开始,林风误以为朝廷终于下了决心,要配合他攻打马尼拉,等搞清楚了她们的来意,心中凉了半截,暗自打定了主意:决不能让月空长老等人染指玳瑁港,还得设法除掉碍事的李成怀等人。 这么多年来,林风已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经过和大小澳主谈话之后,又派人把郭奕和许灵儿找来,他正式宣布:将来把玳瑁港作为月空长老的远洋基地,请求她们率大福船参战。 郭奕和许灵儿当然不会拒绝,有了这艘海上霸王,玳瑁港众将士都有了信心。 西洋人即将来犯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很多打算跟随马志善回国的商人,全都急不可耐,船主们纷纷来找林风索要自己的船只。 当时,从南澳岛和台湾带来商船近百艘,攻打马尼拉时损失了两成,在这风雨飘摇的关口,林风也怕大家闹事,决定腾出了十多艘船只送他们回去。 计划回国的人们全都做好了准备,马志善也希望赶在大战之前,带着大家赶紧走,就在启航的当日,有巡逻船来报,在彭加丝兰湾外海,发现了敌人的巡逻舰在活动。 为了安全起见,郭奕和许灵儿商量后,决定让大福船护航,但被马志善所拒绝了,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他决定等到战后,以便把伤员一并带走。 就在郭奕和许灵儿抵达玳瑁港的第八日,天还未亮,一条巡逻快艇到了玳瑁港,张狗儿下了船,立刻跑上了指挥塔,把正在值守的林风叫醒,气喘吁吁地讲道:“叔叔,近千名西洋兵集结完毕,他们又征集吕宋土著士兵六千余人,以撒施洛(juansalceds)为统帅,率近百艘战船正在朝玳瑁港而来。” 于是,玳瑁港顿时战鼓擂擂、号角齐鸣…… 在这生死关头,林风赶忙召集众澳主开会,罗阿敏、郭奕和许灵儿也一起参加,共同制定了一套作战方案。 霞光初照,郭奕和许灵儿来到了军营,这些天来,明军将士和李成怀、蔡德和陈植等人相处的不错,他们对这些艰苦创业的同胞们十分同情,听说西班牙人来犯,不用动员,全都表现得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准备迎战。 明军将士士气高昂,在郭奕和许灵儿的带领下,一起登上了大福船,有人开始准备火药,也有人调试弓弩,做好大战前的一切准备…… 这时,在罗阿敏和张狗儿的陪同下,林风也来了,他知道,大福船作为明军水师的顶级装备,比那些改装的商船要强上百倍,就算西洋人的战舰也难望其项背,于是,他决定留在大福船上参与指挥。 大福船劈涛斩浪,两艘鹰船护卫左右,李成怀、蔡德等人率领四十多艘战舰编队紧紧相随,在波利瑙(bolinao)半岛的海角,与来犯的西洋舰队展开了遭遇战。 随着郭奕的一声令下,忽听“轰隆”一声巨响,西班牙先锋舰顿时起了火,掀起的滚滚巨浪,阻止了敌舰群进攻。 在红夷大炮的掩护下,李成怀、蔡德各自指挥二十多艘战船,从左右两翼展开攻击,相比大福船而言,敌舰大炮的射程不够远,导致其三面受敌,近百艘敌舰扩散开来,各自为战…… 三门红夷大炮连续发威,猛烈的炮火封锁住了海湾口,六门千斤佛郎机、碗口铳、迅雷炮、喷火筒,掷火球一齐发射、火砖和火桶四面开花,吊打前来围攻的敌舰群。 两艘鹰船一左一右,护卫大福船的同时,仍不时地冲向前去骚扰,充分发挥灵活的优势,用火枪和弓弩袭击敌军。 兵不畏死、将士用命。李成怀和蔡德的两支舰队也不弱,冲向敌舰群横冲直撞,近距离和敌人展开了一场拼杀…… 虽然敌我力量悬殊较大,在这场百余艘战船的混战中,玳瑁港取得了非常明显的优势,大福船继续发挥着强大的威力,当红夷大炮再次连续击沉三艘敌舰后,西班牙人开始撤退。 望着落荒而逃的敌人,把林风可给高兴坏了…… 被毁的战舰上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海面上浮尸片片,鲜血将湛蓝的海水染成了殷红色…… (本章完) 第199章 暗战 41、节外又生枝 这场海上遭遇战,暂时击退了来犯的敌军,玳瑁港的战船损失了过半,还战死了一百多名将士,但大福船上的明军将士则毫发无损,让林风真正见识了这个海上霸王的威力。 得胜归来,林风在聚义堂大摆筵宴,犒赏明军将士,因郭奕和许灵儿不愿饮酒,主动陪着罗阿敏去慰问死者的家属,同时,还得紧急安排马志善等人次日撤离。 等她们回来的时候,林风还在率众澳主轮番给明军将士敬酒,在这种场合下,郭奕和许灵儿也不得不喝上几杯,忽然有人发现马克出现在了门外,就把他拉过来喝酒,刚喝了一杯,就见他满腹心事的样子,使劲盯着许灵儿,不住地给她递眼神,好像有话要说…… 明军将士大都喝得酩酊大醉,因为有张狗儿和罗阿敏挡驾,郭奕和许灵儿倒也没喝太多,趁着大家还在豪饮之际,马克终于凑到了许灵儿的近前,低声讲道:“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林风的手下把大福船开走了……” 还没等马克把话说完,许灵儿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喊道:“狗儿兄弟,快过来。” 马克接着解释道:“今天海上战死了很多人,我和神父一起到海岸边做弥撒,亲眼看见他们把大福船开往大海的深处。” 摇摇晃晃的张狗儿发现,马克好像正在“纠缠”许灵儿,上前将他推到了一旁,半开玩笑地讲道:“你这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想、想干什么?再敢无礼,看我不打断你的双腿。” 满脸尴尬的马克趴在张狗儿的耳边,低声讲道:“虽然你们今天打退了西班牙人的进攻,可能明天就会招致他们更加疯狂的报复,你们想要明军的大福船,我能理解,但不该采取偷偷摸摸的行动,请问你们把大福船开走,经过郭千户和许千户的同意了吗?” 张狗儿闻言大吃一惊,急忙朝林风等人看去,发现大小澳主们仍在猜拳行令,但明军将士们全都喝趴下了。 这时,郭奕和罗阿敏也都知道了这个情况,她们都怕出事,悄悄把马志善给叫了出去,大家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决定,不等宴席结束,就由马志善出面,负责把明军将士们全部送回军营,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再派出罗阿敏的心腹卫队守护、以防万一。 等马志善送走了明军将士,张狗儿、郭奕和许灵儿等人,都想跟着马克外出寻找大福船,就在他们出门之际,却被蔡德给拦住了。 “狗儿,两位千户大人陪着夫人忙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吃饭,你要带她们干什么去?真是不懂事!”蔡德训斥道。 “九澳主,我们姐妹不胜酒力,累了一天,现在想回去歇息。”许灵儿答道。 这时,林风大声讲道:“无论如何,也得吃完饭再走。” 郭奕终于忍无可忍,厉声问道:“林大澳主,我们的大福船去了何处?” 林风假装不知情,反问道:“大福船就停泊在码头,请问郭千户何出此言?” 蔡德知道,肯定是马克来报的信,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这个红毛鬼,到底胡说些什么?” 罗阿敏立刻拔出了宝剑指向蔡德,气愤地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竟敢如此对待恩公,还不快给我滚!” 等蔡德松开了马克,许灵儿平息了一下情绪,镇静地讲道:“林大澳主,不要以为今天击败了西班牙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说不定明日就会招致他们疯狂的报复,眼下,大福船是保障玳瑁港安全的立命之本,你们把它开走了,到底意欲何为?” “到底是谁把大福船给开走了?”林风高声问道。 大小澳主们没一个人敢吱声,全都低下了头。 于是,林风接着讲道:“看来,玳瑁港出了叛徒。七澳主、九澳主,命你们今晚务必把大福船给我找回来,赶快去吧。” 等李成怀、蔡德等人领命出了门,罗阿敏不屑地看着林风,十分生气地讲道:“人在做、天在看,不用再演戏了,你若胆敢动明军将士一根毫毛,我将号令玳瑁港的全体民众,与你们鱼死网破!” “夫人,请放心,就在下所知,确实没人敢轻易开走大福船,或许玳瑁港真的出了叛徒,请不要与大澳主为难。”有个小澳主劝道。 这时,林风给郭奕一抱拳,趁机讲道:“请郭千户放心,七澳主和九澳主已经去寻找,本澳主这就开始调查,看看到底是何人胆大妄为?”说罢,急忙带着亲兵也走了。 聚义厅里闹闹哄哄,一场庆功宴不欢而散,这时,她们才发现,张狗儿和马克也不见了,猜测他们应该是去寻找大福船,郭奕和许灵儿暂时放了心。 当晚,郭奕和许灵儿住在了林府,罗阿敏带着女儿始终陪伴在她们左右。 次日天还未亮,准备跟随马志善回国的妇孺老幼们,聚集在码头准备登船回国。 郭奕和许灵儿陪同罗阿敏来到了码头,前来给回国的众乡亲送行,码头上除了马志善之外,却不见任何一个大小澳主出面。 就在她们与马志善等人告别之际,罗阿敏的亲兵卫队回来了,告知她们昨晚军营没出事,大家全都放了心。 二澳主马志善谢过郭奕和许灵儿,洒泪和罗阿敏等人告别,有条不絮地指挥众乡亲登船,这时,罗阿敏忽然发现,前来送行的那些大小澳主们的家眷,还有昨日受伤的将士,全被带到了另外一座码头,心中十分奇怪。 于是,罗阿敏等人急忙赶往这座码头,经过询问才知道,今日就要把众澳主及将士们的家眷送往北大年,眼看大家全都走了,刚刚才繁荣的仁牙因河口岸市场,今后又将萧条起来,而月空长老的商团还不知什么时间能到?见此情景,罗阿敏不禁落下了眼泪…… “娘、娘。”忽听林阿莹的喊声,罗阿敏抬头一看,只见蔡德正抱着阿莹跑了过来,其身后全副武装士兵已经封锁了码头。 罗阿敏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抢过来女儿,高声质问道:“蔡德,你想干什么?” 蔡德赶忙躬身施礼,答道:“遵大澳主之命,前来给夫人及众将士的家眷们送行,用这艘大福船送你们前往北大年。” 罗阿敏气愤到了极点,拔出宝剑刺向了蔡德,这时,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士兵把她拉住了,郭奕和许灵儿也被控制了起来。 看来,林风早就做出了周密的部署,这时,她们已经意识到,两百名明军将士正面临着生命危险…… 蔡德讲道:“夫人、二位千户大人,请不必担心,那艘大福船马上就回来。” “难道现在就要前往北大年吗?”罗阿敏问道。 “遵大澳主之命,大福船一到,立刻出发。”蔡德接着解释道:“此地与北大年远隔万里,安南、马来等海域强盗横行,可比我们凶残多了,没有这艘福船,谁人能保证夫人的安全?” 许灵儿讲道:“没有明军将士帮忙,恐怕你们操作不了大福船。” “呵呵,许千户太小看我们了吧?我们的水手已经操练了一宿,把大福船开往北大年没有任何问题。”蔡德得意地答道。 这时,她们不禁又替马克和张狗儿担心了起来,许灵儿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大福船很快就会回来了,那么,请问张狗儿现在何处?” “请放心吧,他和马克先生都在大福船上,很快就会回来的,马克先生的航海经验十分丰富,一定能把大家安全送往北大年。”蔡德答道。 与此同时,归国的十多艘商船正准备启航,马志善含泪站立船头,不见岸上有人送行,心中十分难过,忍不住高声喊道:“林大澳主、罗氏夫人、郭千户、许千户,成怀、蔡德二位老弟,还有陈植、李瑞奇,请你们多多保重!我们来世再见吧。” 忽然,有人趴在他的耳边讲道:“二澳主,你还有所不知,昨晚蔡德派人弄走了大福船,正在海上操练,他们绑架了罗氏夫人和两位千户,等待大福船回来,直接把他们送往北大年……” 未等这个人说完,马志善两眼一黑,栽倒在了甲板上,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给林风出的这个主意,到头来会是这个结局! 于是,苏醒过来的马志善起身就要下船,去找蔡德等人理论,却被人拖进了后舱,这些破破烂烂的商船启航离开了码头…… 由于大福船暂时还没回来,所有前往北大年的人都在码头上等待,罗阿敏抱着女儿失声痛哭,有人上前找蔡德理论,责备他不该如此对待夫人及两位千户,甚至还有人围住蔡德的家眷大声咒骂,场面异常混乱…… 郭奕和许灵儿担心伤及无辜,也没反抗,盼着明军将士能赶来,同时,也在寻找机会离开码头,由于蔡德带来的这伙单身光棍汉,全是亡命之徒、六亲不认,任谁也没有办法,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终于看见大福船回来了。 大福船靠了岸,张狗儿和马克从船上走了下来,见此情形,二人一起来找蔡德,不由分说就将其摁倒在地,把他给控制了起来。 也只有张狗儿和马克敢这么做,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也只能干瞪眼,这时,有人把蔡德的家眷给轰出了码头,还有人帮助郭奕和许灵儿对付那些士兵,有更多的家眷表示不走了,留在玳瑁港陪同罗氏夫人共存亡,场面一下子失控了。 郭奕和许灵儿把罗阿敏母女送回了家,立刻前往军营去找明军将士。 她们躲在棕榈林暗中观察,发现明军将士已被七澳主李成怀缴了械,眼下,手无寸铁的二百名将士,随时面临被屠杀的危险,此时,郭奕和许灵儿对这次出使玳瑁港后悔不已,对这些无耻的海盗更加愤恨。 于是,郭奕拔出了宝剑,准备去找李成怀算账,却被许灵儿紧紧地拉住了。 “姐姐,千万不要激动,我们赶快去把狗儿、马克和罗阿敏找来,也许李成怀会听他们的。”许灵儿劝道。 “眼前的危情一触即发,等不及了。”郭奕说着,就要杀将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忽听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许灵儿转身望去,是慌慌张张的神父跑了过来。 “姐姐,请等一等。”许灵儿劝道,“你看,神父来了。” 于是,郭奕转过身紧跑了几步,拦住了神父,情绪颇为激动地讲道:“真没想到这些海盗居然如此无耻,请神父大人快去帮帮忙吧。” 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神父气喘吁吁地问道:“郭千户、许千户,你们为何在此?” “神父大人,现在李成怀正准备屠杀明军将士,也许他们都会听从你的劝说,快来帮帮忙吧。”许灵儿哀求道。 “大敌当前,这些无耻之徒竟然还在骨肉相残,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觉。”惊慌失措的神父说着,继续往军营跑去。 穿过一大片棕榈林,三人来到了军营,神父清了清嗓子,高声讲道:“李成怀,你居然恩将仇报,在这儿和自己人自相残杀,还不快点收起你们的兵器,把明军弟兄也赶紧武装起来。” 手执长枪的李成怀看了看神父,装作没有听见,倒是有些士兵还算懂事,有人放下了兵器,还有人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架…… 有位明军甲长愤怒地讲道:“郭千户、许千户,真没料到这些白眼狼如此对待我们,和他们拼了吧。” 于是,群情义愤的明军将士起身高呼,要和李成怀等人拼命,神父赶忙拦在了他们的面前直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平息了一下情绪,神父讲道:“李成怀,还不快放了明军弟兄?把兵器发还给他们。” 李成怀答道:“还给他们兵器?你想让我们学那些红毛鬼,由双方决斗论输赢吗?呵呵,我们才没这么傻!” “你这无信仰的蠢猪!”神父生气地骂道。 这时,玳瑁港的士兵有人问道:“信仰能当饭吃吗?” “昨日还一起并肩作战,今天就自相残杀,难道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郭奕说着,将手中的宝剑指向了李成怀。 神父制止了郭奕,暂时控制住了局面,严肃地讲道:“各位,在下虽然信奉基督教,却也是个华人,自许柴佬曾统治吕宋至今,我们在这座岛上已历经五代,像我这样的人,在吕宋岛不计其数。在西洋人到来之前,华人与本地土著和睦相处,自西班牙人占据了马尼拉,我们华人就屡遭残杀,当年马尼拉满城的华人,如今已不过百,为了能保障华侨能继续在此繁衍下去,我才在玳瑁港收留了各位。” “神父大人的恩德,我们不敢忘怀;但也不能引狼入室,为了确保不被朝廷清算,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李成怀辩护道。 “你说这话简直是放屁。”神父骂道。 “神父大人,你能确保朝廷将来会善待我们这些人吗?”玳瑁港的士兵中有人问道。 “朝廷能否善待你们,我不知道。但如今,如果你们不携起手来、一致对敌,恐怕玳瑁港将要面临灭顶之灾。”神父答道。 “请问神父大人何出此言?”李成怀吃惊地问道。 神父没再搭理李成怀,转身面对明军将士,高声讲道:“再过一个多时辰,一千多西班牙大军,就要沿仁牙因河从岛内杀过来了,为保我们华人不被屠杀,明军弟兄们,还望你们不计前嫌,拿起武器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李成怀闻言脸色突变,急忙问道:“神父大人,你是如何得到的情报?” “我有自己的情报来源,难道你还怀疑吗?” (本章完) 第200章 暗战 42、无信不知耻 按照林风的计划,让李成怀等人和明军将士发生火并,将来以此为罪状,再由张狗儿出面发难,杀掉李成怀等人,为迎接浪人援军创造条件。 同时,林风以迎接月空长老为由,准备把许灵儿和郭奕留在玳瑁港当人质,胁迫福建巡抚庞尚鹏和总兵胡守仁,再索要两艘装备精良的大福船,等浪人援军一到,立刻攻打马尼拉,割据吕宋近在眼前。 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军情,彻底打乱了林风的部署。 蒙在鼓里的李成怀,对于这突发的军情将信将疑,忽然,一匹探马来报,西洋大军正在从陆路杀过来,再有一个时辰,就能抵达玳瑁港。 于是,神父对玳瑁港的将士们讲道:“各位,有关林大澳主的打算,我算是摸透了,他仍在暗中勾结倭寇,才招致马尼拉当局的报复,这个情况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现在来不及给你们说,幸亏二澳主刚把千余名妇孺老幼带走了,否则,我今日都不知该如何拯救你们,大敌当前,我们华人弟兄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决不能做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这时,郭奕和许灵儿开始动员明军将士,挥舞着拳头,齐声高呼:“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携手抗敌!” 重新把明军将士们武装起来参加战斗,一切听从前敌指挥官李成怀的指挥,沿仁牙因河往前推进十里布防,准备伏击西班牙大军。 发现郭奕和许灵儿也要参战,神父劝道:“二位姑娘,战场上不多你们两个,请跟我回去吧,帮我把那该死的林风控制起来,否则,早晚还得惹出天大的麻烦!”于是,她们跟着神父返回玳瑁港。 途中,许灵儿问道:“请问神父大人,是否因我们的到来,才招致马尼拉当局的报复?” “不瞒你们二位,我曾为此担心过,你们到来的当日,我就接到了马尼拉大教堂佩雷斯大主教的命令,他要求我把你们的来意搞清楚,我在回信中说,你们前来说服林风放弃武装割据,迎接月空长老商团的到来,将来在玳瑁港好好做贸易,这样也能让西洋人缓和与明朝的关系,以换取相互通商,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佩雷斯大主教和拉维扎列斯总督商议后,认为并无不妥,谁料想,那无耻的林风居然不守信用,干出如此荒唐之事!” “请问神父大人,林风到底干了些什么?”郭奕问道。 “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就在你们到来的前几天,从马尼拉来了个修女,很快就和林风勾搭上了,我对此非常反感,但也没有干涉他们的私事,真是没有料到,这修女居然来自日本堺町众合会,林风让她往日本捎信,愿意拿出三十万两白银收买浪人,让倭寇武装舰队前来玳瑁港,帮他攻打马尼拉,事成之后,林风将会娶这个西洋女人,让她当吕宋总督夫人。” 许灵儿问道:“请问这个修女叫什么名字?” “露易丝。”神父答道。 “看来,林风已经和倭寇取得了联系。”许灵儿惊呼道。 “未必,林风本来希望露易丝直接回日本去送信,可这个女人迷上了林风,她把那封密信藏在了教堂,等着日本商人去取,自己又偷偷跑回了玳瑁港,蜡丸书信被佩雷斯大主教所截获,于是,拉维扎列斯总督赶忙结束民都洛岛的战争,花了两天时间,把菲律宾群岛的军人全部调往马尼拉,他们的海军昨日失败后,今天又从陆路派大军前来围剿,不把玳瑁港踏平誓不罢休,关于这个内幕,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都没能来得及去给马志善及众乡亲送行。” 听罢神父之言,林风的阴谋昭然若揭,如果不把他控制起来,玳瑁港早晚会落入倭寇之手! 他们回到村庄时,除了教堂门外有一群士兵,全村不见一个人影,经神父询问得知,这时,所有将士们的家属及大多数商人,全都登上了大福船, “罗氏夫人现在何处?”许灵儿问道。 有个士兵朝教堂指了指,似乎有些心虚地答道:“夫人、夫人在里边,她、她还没走。” 于是,郭奕和许灵儿立刻冲进了教堂,在后院找到了罗阿敏,此刻,只见她正手握一把尖刀,对准了露易丝的胸膛,与杀气腾腾的蔡德等人相互对峙…… 见此情形,郭奕和许灵儿冲上前来,挥动宝剑要杀掉蔡德等人,把林阿莹吓得嘤嘤啼哭。 蔡德赶忙摆手求饶:“二位千户大人饶命。想必你们也知道,西洋大军马上就要杀将过来,可是夫人却不肯登船,这可如何是好?” 罗阿敏镇静地讲道:“妹妹,休再听他花言巧语,现在,我终于看透了这些恬不知耻的海盗,他们毫无信誉可言,我宁死也不去北大年。” 这时,神父也来了,非常气愤地指责道:“九澳主,李成怀所部及二百名明军将士,合起来不过四五百人,而全副武装的敌军有一千多,西洋人马上就快打进来了,你不快去保家抗敌,还在此逼迫罗氏夫人,到底意欲何为?” 郭奕的宝剑还在对着蔡德的胸口,高声质问道:“林风现在何处?” “林大澳主正在码头指挥大家安全撤离,只因夫人在此挟持露易丝小姐,要不然,大福船早该出发了。”蔡德答道。 “张狗儿和马克现在何处?还有好几百名将士到底在干什么?”许灵儿问道。 “他们都已经登上了大福船,其余的将士正赶赴前线增援。”蔡德答道。 这时,只听枪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如果真像蔡德所言,西洋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打进了玳瑁港。 这次来犯的西洋大军远不止一千多人,近五百名将士在李成怀的指挥下,正在拼命阻击,依然阻挡不了敌军的进攻,他们沿着仁牙因河边打边退,到了口岸市场附近,还没等来一个玳瑁港的援军,借助市场的围栏,双方展开了一场血腥的肉搏战…… 这时,有撤下来的伤员来到了教堂,他们发现蔡德竟然在此逼迫罗阿敏,扑上来就要和他拼命。 蔡德等人一看不好,带着手下人急匆匆撤离了教堂,临走时大声喊道:“夫人,恐怕此处庇护不了你,赶快上船去吧。” 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神父劝道:“夫人,如今大势已去,快点走吧,落入西洋人之手,不会有好下场的。” 于是,郭奕也不再犹豫,上前拉起了罗阿敏,许灵儿抱起了阿莹,露易丝担心遭到马尼拉当局的报复,也要跟着一块走,神父刚把她们送出教堂,迎面碰上了张狗儿和马克。 张狗儿大声喊道:“婶婶,七澳主在口岸市场快抵挡不住了,大家都在等你登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风到底都死到哪儿去了?”罗阿敏吃惊地问道。 “我们也在到处寻找,没人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先别管他们了,婶婶,我们快走。”忽然,张狗儿发现许灵儿放下了林阿莹,要和郭奕一起投奔战场,他立刻拔出宝剑,拦在她们面前哀求道:“二位姐姐,千万别再给我添乱了,赶快随我登船。” “难道我们真的要投奔北大年吗?”罗阿敏问道。 张狗儿瞪着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答道:“有我在,登船之后,只听婶婶的吩咐,你说去哪儿就去哪,谁胆敢阻拦?我立刻就杀了谁。” 这时,口岸市场枪声越来越稀疏,但凄惨的喊杀声却越来越高昂,为了阻止西洋人突破口岸市场,五百名将士以血肉之躯,筑成了一道“长城”,但始终不见林风的援军…… 临登船之际,罗阿敏、郭奕和许灵儿等人,全都跪在了码头之上,双手掩面放声痛哭,她们知道,随同而来的两百名明军将士,必将喋血玳瑁港…… 此刻,张狗儿把自己知道全部讲了出来:“大澳主本来希望李成怀所部,与明军兄弟相互残杀,却不曾想,西洋大军突然就杀了过来,现在,即便成怀大哥能活着回来,恐怕大澳主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到底是何缘故?”神父不解地问道。 张狗儿解释道:“春节过后,成怀大哥从月港回来,以清洗内奸为名,杀掉了那些和倭寇有关联之人,导致想找个前往日本报信的人都没有,因此得罪了大澳主,只不过当时立足未稳,婶婶带领大家一心做生意、搞建设,他暂时没敢发作,这一次,正好趁此机会除掉成怀大哥和明军弟兄。” 听罢这番话,神父倒吸了一口凉气,早知林风没有任何信誉可言,却没想到他还如此恶毒,为了保存实力,不仅故意让李成怀及明军兄弟去送死,甚至连妻儿的死活都不顾,现在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能制约他的人全都走了,自己今后怎么办? 这时,已经有少数的西洋兵突破了口岸围墙,正在朝码头前进,马克和露易丝都等不及了,拉起罗阿敏等人就要登船,而郭奕和许灵儿立刻起身冲了过去,张狗儿在她们身后紧紧跟随,迎面遇上了十来个西洋兵,双方立刻展开了一场激战…… 大福船上的罗阿敏等人拼命地呼喊,派了十几个水手前来增援,但就是不见林风等人的出现…… 从口岸突围的西洋兵越来越多,就在许灵儿等人陷入包围之时,满身是血的李成怀突然带人杀了回来,大家都杀红了眼,时而有人倒在血泊之中,拼命掩护张狗儿、郭奕和许灵儿等人往后撤…… 忽然传来一阵高呼:“郭千户、许千户,不要再管我们了,你们快走吧。”大家抬头望去,只见数十名明军战士,正在拼死拦住了一群西洋兵,他们最终与敌人同归而尽。 口岸市场的战斗仍在继续,时而有大群的西洋人突破防线,满身伤痕的李成怀等人拼命阻击,因寡不敌众,有不少明军战士撤出阵地前来增援,经过一场激烈的肉搏战,终于消灭了突破防线的敌人,李成怀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神父跑过来摸了摸李成怀的脉搏,发现他还没死,急忙对那几位明军兄弟讲道:“你们把七澳主抬上船,赶快走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趁着这会儿敌军未到,明军战士们把血肉模糊的李成怀抬上了大福船,这时,满船的男女老幼哭声一片…… 仁牙因河口岸市场终将失守,大福船在马克的指挥下准备启航,忽然,神父一头扎进了大海。 众人全都大惊失色,张狗儿试图跳海去救人,却发现神父已经浮出水面,只听他大声喊道:“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 一直看着神父游向了码头,大家站在甲板上与他挥泪告别,当西洋大军杀入码头时,大福船已经启航驶入了大海的深处。 西洋大军闯进玳瑁港各个村落,只抓到了几个不愿离开的商人,他们控制了码头,占领了炮台和指挥塔,发现在码头之上,还停有一些破破烂烂的商船,正在大海中摇曳…… 由于撒施洛将军知道大福船的威力,因此,他没敢派人登船去追,于是,让西洋兵操作红夷大炮准备射击,却发现找不着弹药,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福船越走越远,这时,有人抓到了刚刚爬上岸的神父。 指挥官撒施洛将军问道:“据我们所知,玳瑁港至少还有好几百个战士没有参战,难道他们全都乘船逃跑了吗?” 神父抬头张望,只见村镇上空浓烟滚滚,不禁落下了眼泪,呜咽着答道:“尊敬的撒施洛将军大人,看在圣主的份上,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如今我的同胞们全都已经安全撤离,剩下的都是一些无信仰、无良知的无耻之徒,我不会再庇护这些海盗,但目前确实不知他们逃去了何处。” “神父,你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根据我们的情报,在那艘大福船上,应该没有林风及其手下的战士,现在,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潜伏在了何处?”撒施洛接着问道。 确实不知道狡猾的林风藏在了何处,神父忍不住失声痛哭…… 正在撒施洛将军逼迫神父之时,有军士来报,在海上发现了林风的战船。 *************************** 李成怀等人在玳瑁港为何清洗倭寇,请参见本书第一卷《锦衣卫海外传奇》83、义撼风云动:许灵儿识破了林风的诡计,在月港除掉了前往日本搬兵的倭寇,为了断绝林风勾结倭寇的念头,大义释放了李成怀和蔡德。 题外话 李成怀等人在玳瑁港为何清洗倭寇,请参见本书第一卷《锦衣卫海外传奇》83、义撼风云动:许灵儿识破了林风的诡计,在月港除掉了前往日本搬兵的倭寇,为了断绝林风勾结倭寇的念头,大义释放了李成怀和蔡德。 (本章完) 第201章 暗战 43、人不如天算 从指挥塔朝海湾望去,隐约能看见一群大帆船的踪影,正在驶往玳瑁港方向…… 撒施洛将军判断,应该是林风的军队实施反攻,于是,玳瑁港顿时号角齐鸣,所有的西洋兵全部往码头集结,经过清点人数,两千多人的大军现在仅剩一半。 根据撒施洛将军所掌握的情况,玳瑁港剩下的士兵应该不会超过五百,彻底击溃他们问题不大,于是,部署大军埋伏在码头的各处要塞,做好迎敌的准备。 等待了一个多时辰,那十多艘战船却没来进攻,撒施洛将军有些等不及了,命人登上停泊在码头的商船,准备主动出击,双方的距离还没到火绳枪的射程之内,却发现那些战船又开始往后撤。 由于西班牙人在昨日的海战中吃过大亏,撒施洛将军认为,林风这是在诱敌深入,以便让大福船发挥威力,将他们全部消灭在大海上,双方的战船就这样拉锯似的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反反复复好几个来回。 望着椰林深处的滚滚浓烟,撒施洛担心码头失守,决定放弃海上追击,回到岸上以逸待劳,这时,忽听一声巨响,这艘破船的底舱发生了爆炸,紧接着,所有船只全部爆炸起火,在大海上掀起了层层的巨浪…… 眼看着那些破烂的商船往下沉,西洋士兵全都在海中拼命的挣扎,林风和蔡德等人站立在船头欢呼雀跃…… 兵不血刃消灭了敌军主力,林风命人在战船上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埋伏在码头的战士倾巢而动,把岸上西洋兵屠杀殆尽…… 玳瑁港的居民们全都走了,刚刚建成的繁华小镇化成了灰烬,只有那座教堂还耸立在村口。 这世界变化实在太快了!短短的数年时间,吕宋岛竟然成了西洋人的天下! 自宋元以来,位于吕宋岛的马尼拉,就是中国商船在南洋贸易的聚集地。 明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郑和统率巨型舰队至吕宋,奉永乐皇帝诏书,委任晋江侨领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地的大权。 在吕宋岛,许柴佬苦心经营了二十年余年,不遗余力地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建造船坊,教授当地人纺织、制陶、种茶等工艺技术。 明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麦哲伦探险队首次环球航海时,西班牙人抵达该群岛。 明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西班牙查理一世派遣远征队,对群岛进行了勘察性远征,为表示对当时的皇太子菲利普亲王的敬意,船长德维拉洛博斯将其命名“菲律宾群岛”。 因为受到风向和洋流的影响,西班牙人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始终没能找到经菲律宾到墨西哥的航路,因此,他们无法大规模移民菲律宾。 明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好大喜功的菲利浦亲王继位,这就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骄横的国王想把殖民地从美洲扩展到亚洲,妄图把太平洋变成“西班牙的内湖”。 同年,菲利普二世写信给新西班牙(墨西哥)总督,特别强调开拓菲律宾为新殖民地的重要性,命令新西班牙总督负责组织远征,并派出了奥古斯丁教会神父乌达内塔,组建了以黎牙实比为首的远征队。 乌达内塔有丰富的航海和殖民经验,黎牙实比在他的帮助下,远征队占领了宿务岛,北上可抵吕宋、南下可达棉兰老岛,岛上有良好的港湾,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成了群岛上第一个殖民地。 西班牙人的殖民政策激起了当地各部落群起抗争,于是,殖民军采取了强硬的镇压手段,先后血洗了宿务岛和棉兰老岛,并开始对外扩张势力。 明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黎牙实比亲率二百名远征士兵杀向了马尼拉。 面对强敌,苏莱曼王朝内部分作两派,主和派拉贾马坦达撤除防御工事,主战派拉贾苏莱曼退往北方,就这样,西班牙人兵不血刃,就把殖民大军开进了马尼拉城。 此后,国王苏莱曼在当地华人侨领的支持下,联合其他部落,向黎牙实比发动反攻,身先士卒的国王不幸中炮牺牲,自此,马尼拉成了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统治中心。 菲利普二世任命黎牙实比为菲律宾新总督,在马尼拉开设总督府,奠定了西班牙人的统治基础,他们和当地的华侨发生过多次冲突,凭借先进的火器,把华人及反对殖民统治的当地人,全都驱逐出了马尼拉。 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黎牙实比在马尼拉病死,西班牙国王任命拉维扎列斯继任总督,那时,林道乾攻打广州失败,兵退潮汕地区被官兵所围剿,诈死逃亡暹罗北大年,马志善带领李成怀、蔡德等人远走台湾,而林风刚刚从朝鲜逃回大陆。 林风被朝廷所通缉,南下广东收编了林道乾的余部,盘踞在南澳岛打劫商船,遭到了粤闽两地大军的围剿,企图逃往台湾准备割据称雄,这时,福建总兵胡守仁已经把北港改为军港,他们没敢登岛,就接受了马志善的建议,从台湾远走吕宋岛。 因马志善也不清楚吕宋的形势,强行攻打马尼拉失败后,最终在传教士马克和许灵儿的帮助下,带领众乡亲来到了彭加斯兰湾,在仁牙因河口岸玳瑁港落下了脚,但前有朝廷的围追堵截,后有西班牙人虎视眈眈,时刻面临着被绞杀的命运…… 如今,村镇、军营和市场全被西洋人所摧毁,望着椰风下的残垣断壁,士兵们全都落下了眼泪,对失去家园对林风来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但他已没了当年的那股豪迈之气。 忽然,教堂的钟声响了,林风等人推门走进了教堂,只见目光呆滞的神父正在默默地流泪,当他看见林风时,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起身冲上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风自知对不住神父,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跪在了老人近前,蔡德、陈植等人率四百多名士兵,全都跪在了教堂门外…… 老人抹去眼角的泪水,伸出双手拉起了林风,把所有人全部接进了教堂,开始给他们准备晚饭。 吃饭时,林风问道:“神父大人,请问露易丝小姐现在何处?” 神父的肺都快被气炸了,立刻扔下了手中的饭碗。 “神父大人,这次西洋大军来犯,全是因为郭奕和许灵儿招惹的灾祸,不知露易丝小姐是不是被她们给杀了?或者落在西班牙人之手?”蔡德问道。 满脸铁青的神父狠狠地盯着他们俩默不作声。 于是,林风讲道:“恐怕谁也绝没想到,我们刚把此地建成繁华的港口,官府突然派那两个女人前来招安,据说,她们来玳瑁港的途中,就和西班牙人打过一仗,这个突发事件,弄得大家措手不及,因来不及给马尼拉当局做出解释,居然在一夜之间,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这时,蔡德也跟着感叹道:“可怜成怀哥哥、二百名明军弟兄,还有我们三百多名将士,全部喋血疆场。” 神父轻轻摇了摇头,问道:“林风,还记得刚到玳瑁港时,咱俩之间的谈话吗?” “当然记得。”林风答道:“为了能此地生存下去,劝我能像许柴佬那样谦仁谦恭,把吕宋岛的华人、华侨团结起来,等自身强大了之后,自然就能对抗西洋人。” “而你是如何做的?”神父生气地问道:“那叫花子出身的太祖朱元璋,在成就霸业之前,尚且知道‘广积粮、缓称王’。而你到了玳瑁港之后,开始自称‘国王’,朝廷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马尼拉当局也不愿姑息养奸,是我在帮你向佩雷斯大主教求情,但绝没料到你竟然勾结倭寇……” 未等神父把话说完,林风赶忙摆着手讲道:“冤枉啊、冤枉!” “你们不要在我的面前强词夺理,更不要恩将仇报,把玳瑁港覆灭的罪责赖在那两个姑娘的头上,我且问你,你得胜归来之后,对妻儿及父老乡亲不闻不问,到处寻找露易丝是何用意?”神父气愤地问道。 林风被问得张口结舌,他心中十分清楚,郭奕和许灵儿到达玳瑁港的之前,露易丝受小西隆佐的委托到了吕宋,凭着佛郎机人的身份,很快就在马尼拉建立了一个据点,作为林风和猴子秀吉之间的联络站,此后,她以修女的身份经常访问玳瑁港。 当时,神父并不清楚露易丝和林风之间的关系,只是对他们二人偷情媾和充满了反感,但看在马尼拉大主教佩雷斯的份上,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倒也没有在意。 郭奕和许灵儿到来后,二澳主马志善提议,他要把一千多名思乡的妇孺老幼带回国,一语点醒林风,他决定把所有将士们的家眷送往北大年,以解除玳瑁港的后顾之忧,立刻通过露易丝给猴子送信,准备从琉球拿出三十万两白银,用于收买一万名野武士,组成一支强大的舰队,前来攻打马尼拉。 于是,神父语重心长地劝道:“人算不如天算,林风,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自作聪明。” 这时,林风还不知道,他让露易丝传递的那封书信,已经落在了佩雷斯大主教之手,谨慎地答道:“在下愚钝,经过这次教训后,当痛改前非。” “那你还打听露易丝小姐干什么?”神父质问道。 林风答道:“露易丝小姐实在可怜,无论是落入那两名锦衣卫之手,还是被西班牙人抓走,都不会有好结局,请问神父大人,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还希望她回到日本,帮忙把月空长老的商团接来……” “真是恶心至极,你不用再演戏了。”愤怒的神父果断地打断了林风。 “请问神父大人何出此言?”林风假装不解地问道。 “露易丝跟着大福船走了,相信善良的罗氏夫人不会让她受委屈。”神父讲到此处,决定揭露事实的真相:“林风,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可能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你派露易丝送往日本的那封蜡丸书信,藏在了马尼拉大教堂,堺町众合会的商人来取时,被佩雷斯大主教所截获,导致拉维扎列斯总督的震怒,这才是导致玳瑁港覆灭的真正原因。” 蔡德等人闻听此言,顿时惊得呆若木鸡…… 见此情形,林风赶忙问道:“神父大人,敢问我们的出路何在?” 神父流露出满脸痛苦的神情,沉思了片刻,无奈地答道:“只要你还心存称王称霸的幻想,依我看来,毫无出路,为了吕宋岛华人、华侨的命运,你们就地解散吧。” 于是,林风和蔡德对视了一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家在教堂渡过了一宿,林风决定听从神父的建议,遣散了近五百名士兵,有人决定去当渔民,有人想重新做生意,有手艺的人准备干作坊…… *********************************** 题外话 历史上有关林风的传说有很多,比较流行的说法是,他又名林阿凤,年轻时参加了海上绿林泰老翁队伍,后继其业,以澎湖为基地,开拓海上贸易,最盛时辖舰300余艘,人员4万以上。隆庆元年(1567年)率部攻占惠来县的神泉港。万历元年(1573年)屯南澳岛的钱澳,十二月进攻澄海,大败官兵。二年二月攻打潮州、惠来,四月攻入清澜(今海南省文昌县),六月在广东兵败,退至福建沿海,十月遭福建总兵胡守仁官军袭击,转移到魍洪(台湾)的鸡笼(基隆)驻扎。十一月先后进攻潮阳踏头埠(今汕头市的达濠区)、饶平县柘林、惠来县靖海、陆丰县碣石等广东沿海港埠。明朝被迫集中水陆主力围剿林凤。林凤以南澳岛为根据地,相持不下,后曾修书议和求抚,广东总兵殷正茂不予接纳。为避官兵进剿,林凤率战舰62艘,5500余人,扬帆向吕宋进发。当月二十九日抵达马尼拉湾的马里斯。首次进攻马尼拉获胜,击毙西班牙驻菲律宾总指挥戈尹特(maytlngoiti)。后在邦阿西楠省(panggsinan,provof)的林加延湾(lingayeng)建立都城,自称国王,与当地居民关系融洽。三年三月,西班牙派兵进攻林凤,明朝政府乘机联合围攻。林凤苦战4个月,因粮械不继,于八月四日,一夜之间,率40余艘战舰巧妙突围,直抵台湾,后返潮州,出没于柘林、靖海和碣石之间,船舰又增至150余艘,势力复振。后林凤离开潮州,不知所终。 根据《万历实录》卷81记载:近日剧贼林道乾、林风等浦逃岛外,尚漏天诛。有关林风的占据南澳岛、逃亡台湾和吕宋,征战马尼拉,困守玳瑁港等相关事迹,更多见于各类地方志。如《泉州府志》卷30记载:吕宋迫逐林凤,有所俘获,上献,因请得入贡,比于暹、腊诸国。《湖州府志》载:隆庆二年戊辰冬十月,林凤从神泉镇走广州。《天下郡国利病书卷九十三福建》载:万历初年海盗林风入澎湖,与倭寇交通。《万历武功录卷三林风传》记载“吕宋非贡夷,乃击破林风,壮矣哉!” 根据《万历实录》卷81记载:近日剧贼林道乾、林风等浦逃岛外,尚漏天诛。有关林风的占据南澳岛、逃亡台湾和吕宋,征战马尼拉,困守玳瑁港等相关事迹,更多见于各类地方志。如《泉州府志》卷30记载:吕宋迫逐林凤,有所俘获,上献,因请得入贡,比于暹、腊诸国。《湖州府志》载:隆庆二年戊辰冬十月,林凤从神泉镇走广州。《天下郡国利病书卷九十三福建》载:万历初年海盗林风入澎湖,与倭寇交通。《万历武功录卷三林风传》记载“吕宋非贡夷,乃击破林风,壮矣哉!” (本章完) 第202章 暗战 44、千虑有一失 拉维扎列斯总督以消灭林风海盗团伙为诱饵,试图叩开大明帝国海关的大门,尝试了半年毫无结果,但基本上摸清了明朝的态度,明帝国并无海外拓疆的野心,对于盘踞在吕宋的海盗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不再侵扰大陆沿海,也就随他去了。 但盘踞在玳瑁港的林风集团,对马尼拉当局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因此,拉维扎列斯总督逐渐失去了耐心。 林风集团在玳瑁港安顿下来之后,精准地把握住了马尼拉当局和朝廷的脉搏,经玳瑁港的华人神父从中调解,赢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在罗阿敏的带领下,逃难的众乡亲励精图治、苦心经营,与当地人和睦相处,仅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就把这座荒凉的海湾,变成了一座繁华的港口。 由于隆庆年间明朝放开了海禁,尽管对商船的总体规模加以限制,但商人们可以在国内自由贸易,因此人心思变,没人轻易去当海盗,林风很难在大陆沿海招兵买马,为了和西洋人对抗,他一方面要挟朝廷,想恢复其锦衣卫的身份,以便名正言顺地扩张队伍,试图在赶走西洋人之后,让朝廷封他为吕宋总督,但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个愿望是很难实现的。 另一方面,林风始终没有放弃联合猴子秀吉,刚刚立足玳瑁港,迫于罗阿敏的压力,决定释放许灵儿、马五夫妇及林邵琦等人,派遣李成怀和蔡德以护送许灵儿为名回国,想借此机会要挟庞尚鹏;与此同时,暗中派心腹之人前往日本,准备出重金收买日本浪人,组建一支庞大的舰队前来支援,再次攻打马尼拉。 在福建漳州月港,林风的阴谋被许灵儿所识破,抓了七澳主李成怀和九澳主蔡德,歼灭了那些倭寇水手,切断了林风与倭寇之间的联系,许灵儿知道,玳瑁港的将士多是因为被倭寇毁掉家园,而被迫落草为寇,马志善、李成怀和蔡德等人也不例外,故此,她对两个被抓的澳主晓以大义,释放他们返回了玳瑁港。 李成怀和蔡德回来后,暗中在玳瑁港展开了一场清洗,以至于大家谈“倭”色变。但林风仍没有放弃收买浪人的打算,当传教士马克再次来到玳瑁港时,他企图收买马克帮他往日本送信,遭到了拒绝,这时,织田信长已经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之间,达成了长期购买火绳枪的协议。 由于织田信长付不起现款,这份协议遭到了堺町众合会的排斥,没人愿意接手这宗生意,尽管小西隆佐很主动,但织田信长对他信不过,况且小西隆佐对南洋、琉球等地也不熟,迫于无奈,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把弟子马克召回了马尼拉,委派他来负责。 马克在第二次往日本贩运火绳枪时,在钓鱼列岛附近,被台湾驻军守将冯安所抓获,他主动投降,没有对外传递任何消息,因此,无论是织田信长、羽柴秀吉、还是堺町众合会及马尼拉当局,都不知道马克失踪的真正原因。 为了调查事件的真相,堺町众合会长老派修女露易丝前往马尼拉,猴子秀吉在众合会的代理人小西隆佐,及时抓住了机会,暗中找到了露易丝,花重金请她帮忙寻找林风。 在郭奕和许灵儿抵达玳瑁港之前不久,露易丝以修女的身份从马尼拉而来,受到了神父的热情接待,她暗中联络到了林风,并被其传奇经历及“雄心壮志”所吸引,二人一见如故,如**般的就好上了,于是,林风趁热打铁,表示将来占领吕宋之后,让她成为总督夫人,致使这个天真的露易丝,恨不得为其赴汤蹈火而在所不惜。 但林风万没有想到,通过露易丝传递的这封书信,会落在佩雷斯大主教之手。 得知林风企图引日本浪人前来攻打马尼拉,马尼拉当局的容忍终于到了极限,恰巧这时平息了民都洛岛的暴动,又获悉明朝派使者去了玳瑁港,尽管拉维扎列斯总督对明朝使者不摸底,但坚信他们不可能帮助海盗,正好可以借剪除林风之机,给明朝一个下马威,因此,让腾出手来的撒施洛将军,立刻集结群岛各地的武装力量,要一举剿灭玳瑁港。 一场激烈的海上遭遇战,让西洋人领教了明军海上巨无霸的厉害,马尼拉当局的海上行动失败后,马上组织一支近两千人的陆军,沿着仁牙因河攻打玳瑁港,遭到李成怀所部及二百名明军精锐的伏击,最不可思议的是,殖民军打下玳瑁港之后,居然还是中了林风之计,导致西班牙军人全军覆没,撒施洛将军到死也没想明白,明朝使者的超级战舰为何会支持林风? 撒施洛将军死后,拉维扎列斯总督开始慌了,正在宿务岛围剿尼德兰海上乞丐游击队的费尔南多将军,被紧急召回马尼拉。 此时,马尼拉近乎是一座空城,林风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当他对玳瑁港的神父一番忏悔之后,表示要遣散自己的队伍,暗中却把这五百名士兵,分成了五十个小分队,通过李瑞奇饲养的信鸽来联络,化整为零、分头开赴马尼拉。 西班牙人占据了马尼拉之后,在苏莱曼原来城堡的基础上,扩建了高墙城池,被称为“王城”,根据西班牙的法律规定,唯有合法的”白种人”(西班牙语:ncos),才能在王城区内居住。 “白种人”包括西班牙裔菲律宾人(在菲律宾出生的西班牙人),半岛西班牙人(在西班牙出生的西班牙人),西班牙-马来裔-汉人混血儿(西班牙语:toatras)和西班牙-马来裔混血儿(西班牙语:mestizos)。 法律之外,还有约定成俗的种族歧视:男“白种人”可以和非白种女人结婚;对于女“白种人”,决不允许嫁给非白种人,但凡和男西班牙人结婚的非白种女人,她们就自动合法地被归为“白种人”,自然,她们也可以和丈夫居住在王城区内。 但无论是什么人,也离不开务农、打渔、搬运、缝纫、餐饮、工匠等生计,从事这些生计的大多数是华人,因此,马尼拉城离开了华人,基本上就无法运行,当然,殖民者也无法过上舒适的生活。 因此,殖民当局迫于无奈,允许华人因工作的原因进入王城区,但必须得在日落时分,回到他们在王城区外的宾诺多(binodo)社区的居所。 这就给了林风等人可乘之机,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有近百人混进了王城,正当他们准备里应外合暴动之际,费尔南多将军已经把宿务岛的军队,全部调回了马尼拉,为了防止不测之祸,采取了一刀切的措施,把务工的华人、华侨全部清理出宾诺多。 林风的小分队当然都在被清理之列,在没有充分把握的情况下,这支近百人的武装仓促起义,虽然赢得了不少当地土著人的支持,最终以失败而告终,全部遭到了屠杀。 这次暴动再次激怒了马尼拉当局,于是,拉维扎列斯总督下达命令,在所有的村庄、街市、客栈、酒坊、港口码头等地,到处抓捕华人、华侨,连过往的商船也不放过。 当时,马尼拉当局使用一种叫做雷阿尔的银币,而明朝则使用银锭,银币无法流通,因此,无论是商人、还是海盗,前往明朝做买卖都得进行兑换,但官方的兑换价格极不合理,基本上全是私下交易,暗中从事这项兑换业务的,正是费尔南多将军及手下的将士,因此,拉维扎列斯总督灭绝华人、华侨的命令,在执行当中打了很大的折扣。 这又给了林风集团可乘之机,以兑换银元为诱饵,精心设计作战方案,杀掉不少贪财的西班牙士兵,连续打了十几个漂亮的大胜仗,让马尼拉当局极为震惊。 费尔南多将军手下的士兵本来就不多,对于本地土著武装的力量又信不过,迫不得已,他只好放下身段,主动与尼德兰“海上乞丐游击队”媾和,企图利用这支武装力量来对付林风。 (尼德兰,荷兰语“低地”的意思,包括现在的荷兰、比利时等国。) 关于尼德兰“海上乞丐游击队”的来历,需要做个简单介绍,十年前(公元1566年)的欧洲,在信奉新教的尼德兰地区,爆发了一场反对天主教会的“圣像破坏运动”,遭到了信仰天主教的西班牙帝国无情镇压,菲利普二世委派阿尔发为尼德兰总督,强行推广新税制,拼命地搜刮勒索,并颁布一系列诏令,对于传播新教、或者接触新教书籍者,男的杀头,女的活埋,甚至将其绑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 无论尼德兰人的贵族,还是普通市民及广大的劳苦大众,终于忍无可忍,纷纷组织起来砸教堂、冲监狱,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 当西班牙贵族辱骂起义者为“乞丐”时,起义者则喊出了“乞丐万岁”的口号,并对统治者表示无尽的嘲讽,在南方密林中建立了一支“森林乞丐游击队”,与此同时,在北方沿海地区“海上乞丐游击队”也成立了,他们奋起反抗西班牙人的残暴统治。 其中一支由水手、渔夫和码头工人组成的“海上乞丐”,在首领亨得利的带领下,驾着轻便的小船,竟然在大西洋拦截了一支西班牙运输船队,取得了一次辉煌的胜利,有了钱财和舰队之后,亨得利充满了野心,开始在欧洲招兵买马扩充队伍,最后漂洋过海来到了菲律宾群岛,盘踞在宿务岛附近的孤岛之上,继续和西班牙帝国殖民者为敌。 这支海上游击队极为强悍,控住了从宿务岛至棉兰老岛的三宝颜一线,在这片海域,不断地袭击西班牙人的商船,令拉维扎列斯总督非常头疼。 对于费尔南多将军的建议,拉维扎列斯总督欣然接纳,倘若能让两大海盗集团相互火并,马尼拉当局将坐享渔翁之利。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不顾生命危险,亲自找亨得利谈判,对于亨得利提出的任何条件,连一点折扣也不打,很快就达成了协定:只要尼德兰人协助当局消灭林风海盗集团,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将加封亨得利为勋爵,将来允许他们在菲律宾群岛任何地方定居。 就这样,海盗头目亨得利被招安,尼德兰人来到吕宋岛参与镇压林风集团,他们采取比西班牙殖民者更加恐怖的手段,除了针对对华人、华侨之外,扩展到了安南人、琉球人、日本人和朝鲜人,甚至连马来人、印度人也都在抓捕之列,白色恐怖笼罩了整个吕宋岛。 在这种形势下,林风集团放弃了武装袭击马尼拉的计划,化整为零分布到了吕宋各地,和白种人武装势力玩起了游击战,在此过程中,逐渐壮大了队伍,特别对尼德兰海盗,给予了沉重的打击,因此,亨得利和林风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有关他们之间的故事,将在第五卷《海盗传奇》中继续演绎,敬请大家的关注。 殖民当局明白,不可能把华人、华侨全部赶出吕宋岛,更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杀绝,当尼德兰海盗势力被极大削弱之后,费尔南多将军发现,林风集团的活动渐渐消停了下来,于是,他调转枪口对准了尼德兰海盗…… 亨得利发现自己上了当,带领他的“海上乞丐游击队”,再次逃亡到了南部群岛,继续与西班牙帝国为敌,自此以后,他和费尔南多将军结下了私仇,有关他们二人的结局,将会在本书的第五卷《海盗传奇》中祥加描述。 林风集团为了保存实力,把小分队全部潜伏在最偏僻的村庄,彼此之间用信鸽联络。 这些村庄的神父,一般都是由会读书识字的华侨担任,他们对那些被镇压的同胞,当然持同情的态度。 小分队成员从事渔猎耕织、手工作坊,与当地人相处得十分融洽,由于殖民军人数有限,很难深入到这些偏僻的乡村做调查,但经常派人到各地区搜捕、威胁和恐吓,在当地土著人和华侨神父的掩护下,他们总能化险为夷。 局势暂时稳定了下来,化妆之后的林风,经常出现在巴石河口岸码头,试图联络来自日本的商船,但是,当局对商船的盘查仍没结束,继续扣押来自明朝、琉球等地的商船,一者为了断绝林风的贸易渠道,二者为了对明朝施加压力,企图换取大陆沿海开放口岸,允许西班牙大帆船自由贸易。 佛郎机人占据了广东澳门,广州几乎成了佛郎机人的天下,让西班牙人羡慕不已,因此,马尼拉当局把目光盯向了福建漳州月港,经常派出使者到福州去找庞尚鹏谈判,庞尚鹏则以福州市舶司没有多余的商船引票为由,婉言拒绝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使者。 与此同时,远在日本的织田信长,其官位由四品权大纳言,升任为从二品的右近卫大将,他把家督之位,名义上交给了嫡长子织田信忠,计划在琵琶湖畔亲自修筑安土城,作为他实现“天下布武”之路的开始。 由于西门阿尔梅达不能继续交付新式火绳枪,织田信长为此大为恼火,派人到堺町对众合会发出威胁。 堺町众合会不敢得罪织田信长,由于传教士马克和修女露易丝相继“失踪”,西门阿尔梅达决定到马尼拉去一趟,猴子秀吉再次抓住机会,密令小西隆佐暗中陪同,以便将来把控这个火枪购置渠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巴石河口岸见到了日本商船,林风很快就和小西隆佐接上了头,二人经过一番密谋,充分利用了西洋人对基督徒的信任,制定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行动方案,关于这套方案的细节,将在本书第四卷《海上丝路》中祥加描述,为此,把远在北大年的林道乾,介绍给了小西隆佐。 一些安排就绪,小西隆佐率商船去了北大年,林风集团又开始活跃了起来,只等着再次激怒马尼拉当局,以便实施他与小西隆佐制定的行动方案。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让林风没能预料的是,那艘大福船不可能再回到吕宋,因为它根本就没去北大年,而是返回了台湾…… *************************************** 题外话 关于当时殖民地的划分: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后,鉴于横跨大西洋发现了新土地,1493年教皇宣布西班牙享有西经46度以西的每一块新发现土地,而葡萄牙则享有该线以东的土地。其他所有欧洲国家对新发现地区不享有管辖权或贸易权。1494年,西葡两国重新修订《托德西利亚斯条约》(treatyoftordesis),将分界线再向西移270里格(1里格约合5556公里),巴西即根据这个条约被划入葡萄牙的势力范围。在“教皇子午线”确定后,葡萄牙和西班牙在周游全球的大事业中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葡萄牙通过印度洋,西班牙则通过太平洋。他们都知道中国就在地球的另一边,并自以为谁捷足先登,谁就能发达致富。 题外话 关于当时殖民地的划分: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后,鉴于横跨大西洋发现了新土地,1493年教皇宣布西班牙享有西经46度以西的每一块新发现土地,而葡萄牙则享有该线以东的土地。其他所有欧洲国家对新发现地区不享有管辖权或贸易权。1494年,西葡两国重新修订《托德西利亚斯条约》(treatyoftordesis),将分界线再向西移270里格(1里格约合5556公里),巴西即根据这个条约被划入葡萄牙的势力范围。在“教皇子午线”确定后,葡萄牙和西班牙在周游全球的大事业中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葡萄牙通过印度洋,西班牙则通过太平洋。他们都知道中国就在地球的另一边,并自以为谁捷足先登,谁就能发达致富。 (本章完) 第203章 暗战 45、何去欲何从 大福船航行在南中国海域,在二层船舱里,挤满了玳瑁港将士们的家属,这时,有人在呼叫着亲人的名字,有人在默默地祈祷,有人在服侍伤员…… 郭奕、许灵儿和马克等人,都在三层甲板上忙碌着,罗阿敏抱着女儿站在船尾,目光呆滞地遥望着大海,露易丝被捆绑在红夷大炮下面的柱子上,发出凄惨的嚎叫;此刻,张狗儿正在看着航海图发呆,不知现在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时,有个舵手跑来讲道:“狗儿兄弟,咱们现在到底驶往何处?” “一切听从夫人的安排,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张狗儿答道。 “可是……”舵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讲道:“按照郭千户指挥的方向,现在是要驶往大陆,狗儿兄弟,你知道,大家若是在大陆有一丝活路,还至于流亡到吕宋吗?” “咱们船上的淡水不够,现在天色已晚,况且安南、爪哇海盗横行……” 未等张狗儿把话说完,神色紧张的舵手摆着手讲道:“狗儿兄弟,赶快请夫人决策吧,数十名水手弟兄坚决不愿回大陆,我担心他们马上就得和两位千户大人发生冲突。” 这个问题确实非常棘手,于是,张狗儿赶进去找罗阿敏,轻声喊道:“婶婶、婶婶……” 一连喊了好几声,罗阿敏也没予理会,林阿莹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到狗儿的近前,稚气的声音问道:“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张狗儿的眼眶湿润了起来,一把抱过小阿莹,默默落下了眼泪…… 忽然,指挥塔附近人声鼎沸,只见数十名水手正在围攻临时船长马克…… 有人在高声质问:“你这个红毛鬼,到底指挥我们去往何处?” “想把我们送回大陆找死吗?别忘了,你这个传教士也活不了。” …… 看得出来,他们不敢轻易招惹郭奕和许灵儿,全都在拿马克出气,这时,张狗儿拉住阿莹来到罗阿敏的身旁,轻声讲道:“婶婶,该你说句话了,请放心,我只听你一个人的。” 罗阿敏依然遥望着大海,迷茫的眼中已经没有一滴泪水,此刻,心中霍霍直跳,不知该如何回答。 郭奕和许灵儿劝解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她们,最后,马克被水手们给捆了起来,把他和露易丝绑在了一起。 数十名水手齐刷刷跪在罗阿敏的身后,一声也不吭,这时,郭奕和许灵儿来到了罗阿敏的身旁,她这才转过脸来,三人彼此对望着,心情全都十分紧张…… “婶婶,现在有必要让大家知道,玳瑁港到底因何原因而覆灭,否则,二百名明军将士和三百多弟兄的血可就白流了。”张狗儿高声讲道。 于是,罗阿敏抬头看了一眼露易丝,问道:“狗儿,七澳主醒来了没有?” “已经醒过来了。”张狗儿答道。 罗阿敏大声讲道:“把七澳主抬上来,现在这艘船上,他是最高指挥官。” 郭奕和许灵儿都不禁一愣,担心这个憨厚的七澳主干出糊涂事,张狗儿也在不停地摇着头…… 罗阿敏镇静地讲道:“狗儿,去吧,把七澳主抬上来,现在我有必要让船上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相,就算死,也得让大家都死个明白。” 于是,张狗儿不再犹豫,亲自跑下船舱去抬李成怀,同时,把六名受伤的明军弟兄也抬了上来。 把这七副担架放在众水手的前面,张狗儿把李成怀从担架上搀扶起来,轻声问道:“七澳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的。”李成怀微微一笑,接着问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张狗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答话,起身问道:“婶婶,是不是把露易丝也押过来?” 罗阿敏深深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讲道:“七澳主,你来给大家讲讲,老澳主林道乾在北大年到底什么情况。” 李成怀半坐起身来,点头讲道:“各位弟兄,据我所知,在玳瑁港最艰难的时候,二澳主和在下都曾考虑过,把大家送往北大年去投奔老澳主,可是,最后为何放弃了这个想法,你们知道吗?” “老澳主做了暹罗王的驸马,为何不能让我们去北大年?”水手中有人问道。 这时,罗阿敏高声讲道:“真是幼稚,如果北大年是安身立命之地,二澳主还有什么必要舍生忘死,带着父老乡亲返回家乡,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吗?” “夫人,那是因为二澳主想落叶归根。” “走了的那些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很多人是被迫卷进来的,还有不少在南澳岛被抓的商人,他们回去没事,而我们回到大陆必遭清算。” …… 李成怀继续讲道:“实话告诉你们,朝廷早就已经给暹罗、安南和吴哥等地的国王下了国书,即便老澳主当了暹罗国的驸马,但暹罗王迫于朝廷的压力,恐怕将来也不敢久留他们,听说他们曾对老澳主下过逐客令,老澳主则以血洗暹罗相威胁,当时就差点兵戎相见。不管怎么说,老澳主在那儿也是客人,真要刀兵相见,可能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好几个月过去了,北大年港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我现在也说不好,这便是二澳主拯救大家回大陆的原因。” 听罢李成怀的这番话,水手们开始窃窃私语…… “二澳主回去会被砍头吗?” “他都这么老了,无所谓,可我们都还年轻。” “难道二澳主暗中和官府有过接触?如若不然,在这节骨眼上,郭千户和许千户到我们这儿来干什么?” …… 于是,罗阿敏讲道:“李成怀,你是这艘船上最高职位的澳主,西洋夷人到底为何袭击玳瑁港,你有必要给大家讲清楚,以免胡乱猜测。” 李成怀不解地看着罗阿敏,有些疑惑地问道:“夫人,真要回大陆,你和侄女怎么办?” 张狗儿、郭奕和许灵儿全都陪在罗阿敏的身旁,期待着她们的答案。 大家都知道,罗阿敏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说李成怀能够得到官府宽恕,她们母女可就未必,作为被朝廷凌迟处死的犯官之后,又嫁给了海盗头目,即便隆庆皇帝还健在,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赦免她,如果让官府抓住,最好的结局恐怕也是充军发配。 这时,罗阿敏失去了往日的矜持,面带惭愧之色低下了头…… 林风正是把准了罗阿敏和张狗儿等人的脉,才敢用大福船护送将士们的家属暂时前往北大年避难,他坚信,大福船和水手们都还会回到玳瑁港。 沉默了许久,许灵儿轻声问道:“姐姐,把大家全都送往琉球如何?” “请姐姐不必担忧,王公公能让阿萍在琉球安静的生活,他对徐海的女儿尚且怜悯,相信他也一定能庇护你们,为大家谋条好的出路。”郭奕劝道。 罗阿敏认真地点头答道:“好,就这么定了。现在有必要让大家知道,玳瑁港到底因何事而遭遇灭顶之灾。”说罢,她独自快步走向了炮台。 发现郭奕、许灵儿跟了过来,罗阿敏给她们摆手示意,让她们不要管,于是,快步走到了露易丝的近前,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露易丝不敢面对罗阿敏,惭愧地低下了头,这时,马克劝道:“夫人,请不要难为她。” 罗阿敏露出矜持的一笑,上来解开了马克的绑绳,讲道:“马克先生,请帮帮忙,把这个女人放开,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神情恐慌的露易丝被马克拉到了众人的面前,罗阿敏高声问道:“请问各位,马克先生是不是你们信得过的人?” 众水手不明就里,全都沉默了起来,于是,郭奕站在大家的近前讲道:“各位,请你们想一想,如果不是马克先生把大家带到了玳瑁港,受到玳瑁港神父的庇护,去年你们攻打马尼拉失败之后,会是什么结局?” 这时,有人低声喊道:“对不起马克先生……” “我们相信马克先生。” 于是,罗阿敏接着讲道:“玳瑁港为何会覆灭,我们来问问这个西洋女人,等明白了真相之后,到底该何去何从,让你们自己决定。” 马克朝着许灵儿傻傻的一笑,讲道:“请许小姐帮帮我,我现在的华语讲得还不太好。” 许灵儿顿时面色绯红,点头答道:“请罗氏夫人一起帮忙吧,她也懂一些西洋话。” 接着,马克开始用西洋话盘问露易丝,由罗阿敏和许灵儿两人来担当翻译。 “露易丝小姐,请问你到玳瑁港的目的是什么?” “受堺町众合会的委托,到吕宋来调查你的商船失踪的原因。”露易丝答道。 罗阿敏厉声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目的?” 露易丝吓得打了个哆嗦,赶忙摇头。 这时,许灵儿问道:“露易丝小姐,你应该认识堺町的药商小西隆佐先生吧?除了众合会委托你的任务,那么,小西隆佐先生有没有拜托你帮他们办事?” 露易丝本以为只是罗阿敏在争风吃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哎呀一声,晕倒在了甲板上。 许灵儿一起将她搀扶起来,再次问道:“请问露易丝小姐,小西隆佐先生委托你办什么事情?” “他、他派我来联络林大澳主,希望帮助林大澳主夺取吕宋岛。”露易丝答道。 李成怀一听就不干了,挺起身气愤地讲道:“让倭寇来帮忙夺取吕宋岛?我头一个就不答应,宁死也不能招惹倭寇!” 接着,水手们当中有人开始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支持李成怀。 这时,张狗儿给大家摆了摆手,认真地讲道:“知道为何要牺牲七澳主及其手下的兄弟、还有那二百名明军将士吗?正是为了剪除他们这些有气节的壮士,以便将来迎接倭寇前来玳瑁港。”其实,有些话他还不敢讲,那就是林风暗中指使张狗儿杀掉李成怀。 “那么,西洋夷人为何突然攻打我们?这其中有何蹊跷?”有个水手头目不解地问道。 于是,马克继续盘问露易丝:“林大澳主通过你干了些什么?” 露易丝知道自己惹下了弥天大祸,除了林风之外,可能很难得到他人的谅解和宽恕,顿时落下了眼泪,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水手当中有人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挥舞着拳头,群情义愤地喊道:“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红毛鬼!” 尽管露易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开始往后爬,这时,有些水手站起身来想去打死她,被马克和许灵儿给拦住了。 露易丝爬到了烈日下,趴在甲板上放声痛哭,暴晒了半天,开始口干舌燥,渐渐吐不出声来,有一种将死的感觉…… 忽然,感觉有人在拍她的后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发现许灵儿将一碗水递到了她的唇边。 “菩萨……” “喝下去吧。”许灵儿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于是,露易丝眼泪滴在了碗中,抱起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顿时感觉好多了。 许灵儿讲道:“不要害怕,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 搀扶着露易丝回到了凉阴处,李成怀问道:“难道说让我消灭明军弟兄,把所有将士们的家属送往北大年避难,全是为了迎接倭寇的到来吗?” 罗阿敏认真地点头答道:“不错,只是林风没有想到,通过这个西洋女人送给倭寇的书信,落在了马尼拉大教堂的佩雷斯大主教之手,导致总督震怒,决定立刻出兵剿灭玳瑁港。七澳主,请你想一想,如果不是二澳主把近两千名乡亲们全部带走,现在会是怎样的惨状?” 李成怀全都明白了,无奈地问道:“我们这些人回到大陆,是死是活真的无所谓,夫人,请问你和侄女怎么办?” 这时,张狗儿过来讲道:“七澳主,我们很快就能追上二澳主,大家一起回去吧。” “我同意。”罗阿敏讲道:“其实,二澳主早就暗中和巡抚庞大人有接触,相信他能保证大家的安全,才敢带着大家回去的。” “我愿意陪着二澳主一起赴死。”李成怀终于痛下决心,但又颇为谨慎地问道:“只是、只是,谁能保证夫人和侄女的安全?” “我们来保障夫人和侄女的安全。”郭亦果断地答道。 经过李成怀来给大家做工作,最终全都同意返回大陆,谨慎起见,决定追上马志善的船队之后,由大福船率领船队先到台湾,起码冯安将军不会为难大家,然后再派人去见庞尚鹏。 把这一切安排好之后,郭奕和许灵儿陷入了迷茫之中,朝廷交派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月空长老商团的数百口人还被困在秋目浦,野心勃勃的织田信长和猴子秀吉,都在暗中打琉球的主意,如今又彻底失去了玳瑁港这个基地,今后该怎么办? 这时,忽听露易丝发出一阵凄惨的嚎叫,郭奕和许灵儿急忙往底舱跑了过去,只见好几个水手正在拉着她的头发,把她往下拖…… “住手!”郭奕大喝一声,拔出宝剑冲上前拦住了他们。 “你们真是太过分了!”许灵儿接着问道:“罗氏夫人、张狗儿现在何处?他们知道吗?” “罗氏夫人生病了,正在客舱歇息,狗儿协助马克先生操纵大福船追赶二澳主,请二位千户大人息怒,这是七澳主的意思,把这个该死的女人碎尸万段,扔进大海祭龙王……” “快放了露易丝小姐,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大澳主的二房夫人。”许灵儿厉声喝道。 这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忙扔下露易丝,掉头就跑…… (本章完) 第204章 暗战 46、疑云渐亦明 太阳敛起了炎炎的霸气,呈射出金红的光芒,蔓延在茫茫的南中国海面,片片五彩云朵扩散开来,把大海与天际之间染成了橙红色,大福船卷起层层浪花,就像闪闪发光的碎金,在粼粼的波光中泛起迷人的光泽…… 落日余晖下,大福船朝大陆方向驶去,正值八月初,一轮弯月早早挂在了天际,罗阿敏、郭奕和许灵儿等人站在船舷处,遥望着苍茫的大海,全都沉默不语。 张狗儿带着林阿莹过来了,趁着罗阿敏和女儿说话之际,他来到郭奕和许灵儿的近前,低声问道:“二位姐姐,难道真让露易丝给大澳主当二房夫人?或者放她回堺町?请问准备对她如何处置?” “狗儿兄弟,你跟随罗氏夫人到琉球去吧,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许灵儿没有正面答道。 “自当义不容辞!只是不知这个露易丝该如何处置?”张狗儿面带焦虑的神色继续发问。 “呵呵,狗儿兄弟不愧为月空长老的弟子,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郭奕赞道。 这时,罗阿敏已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也许是她不愿和露易丝争风吃醋,也许不想因自己的情绪对他们带来影响,于是,便拉起了女儿的手,悄悄离开了甲板。 于是,郭奕和许灵儿这才把有关月空长老等人的现况,以及她们来玳瑁港的原因,给张狗儿详细讲述了一番。 张狗儿听罢唏嘘不已,感叹道:“二位姐姐,这个猴子秀吉志向不小,心机竟然如此之深,与他打交道一定得多加小心。” “种种迹象表明,猴子早晚会有取代傻子之意,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制止那个傻子的疯狂,让什么‘天下布武’的计划胎死腹中。”郭奕没提到织田信长时,都不愿称呼他的名字,而是以傻子代之。 “难道说猴子就没有傻子的那种野心吗?”张狗儿问道。 郭奕点头答道:“听说这猴子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起码比那傻子要好千倍、万倍。” 这时,许灵儿提醒道:“未必,郭大叔派文涛云游四海,暗访德高望重、宅心仁厚之人,希望在室町幕府正式倒台后,扶植这个人来取而代之,据我所知,在他们的人选名单中,并不包括这只猴子。” “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小瞧了这只猴子,更何况我们还得与他打交道。”郭奕答道。 张狗儿沉思了片刻,谨慎地讲道:“二位姐姐言之有理,既然露易丝是猴子派来的人,我们不妨好好加以利用。” “露易丝现在怎么样了?”许灵儿问道。 “为了保障她的安全,马克先生把安排在了船长室歇息。走,我带你们去见见她。” 此刻,疲惫不堪的露易丝正躺在床上睡觉,忽然感觉到了亮光,惊叫了一声,急忙坐了起来…… 发现郭奕和许灵儿来了,神色稍微安定了一些,不禁用手捂住了胳膊上的伤口,似乎颇为惭愧的低下了头。 于是,许灵儿取出随身携带的草药,借机支走了张狗儿,在郭奕的帮助下,把她浑身的伤口给清洗干净,才把药给她敷上,露易丝为此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 “请不必客气,大家都是小西隆佐先生的朋友。”许灵儿说着,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露易丝顿时大吃一惊,转身看了一眼郭奕,发现她认真地点了点头,顿时感觉如坠云雾之中…… 这时,许灵儿接着讲道:“露易丝小姐,众合会长老委托你寻找马克先生,小西隆佐先生暗中托你联络林风,现在出了这么多麻烦,请问你将何去何从?” 露易丝出使吕宋岛的任务是为了寻找马克,现在她已经知道,那艘军火船其实被台湾守将所截获,眼前的这两个明朝官员参与了其中;暗访林风是属于“夹带私货”,忽然听说,这两个明朝官员是小西隆佐的“朋友”,虽不解其意,但还是颇为放心地答道:“尽管经历了不少波折,其实,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织田信长和堺町众合会达成了火枪贸易协定,小西隆佐想参与,却被织田信长拒之门外,让马克先生到伊势湾给丹羽长秀交货,想必这其中的缘故,你应该非常清楚。”许灵儿讲到此处,故意买了个关子,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讲道:“小西隆佐效忠的对象是羽柴筑前守,露易丝小姐,请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任务没完成?” 露易丝沉思了片刻,果断地答道:“我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还能让我怎么样?至于林风派我传递的蜡丸书信,我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内容……” 未等她把话说完,郭奕厉声喝道:“够了,那林风答应你当总督夫人,又该作何解释?” 这一下击中了她的软肋,露易丝听罢,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赶忙低下了头。 “露易丝小姐,离开吕宋之后,请问你是不是应该到琉球去一趟,在那霸港找一个叫苏八的人……” 闻听此言,露易丝吓了一大跳,立刻打断了许灵儿,瞪着大眼睛惊呼道:“原来、原来你们就是羽柴筑前守派往琉球的……” 这时,郭奕那冷峻的目光直逼露易丝,亮出了宝剑,顶在了她的胸膛,把她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你不必害怕,小西隆佐先生让你在琉球找的人,其实就是我们,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许灵儿镇静地讲道。 “可、可你们都是明朝的官员,这、这怎么可能?”露易丝结结巴巴地问道。 许灵儿微笑着答道:“我们的身份十分复杂,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你本来是要到琉球找我们的,既然现在见了面,那就把该办的事办完吧,咱们都是女人,有什么事情也好商量。” 露易丝感觉真是不可思议,神色黯然地答道:“现在林大澳主兵败玳瑁港,再说这些已经失去了意义……” “你还敢不敢再回堺町?”郭奕立刻又打断了她。 “虽说不是在那霸港找到你们,但总算与你们见着了面,现在,我的任务算是已经完成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请你们设法送我回堺町吧。”露易丝答道。 听罢这句没心没肺的话,郭奕突然又把宝剑对准了露易丝,十分严厉地问道:“小西隆佐让你们到那霸港干什么?讲实话还则罢了,若有半句谎言,我立刻杀了你。” 于是,露易丝向许灵儿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发现她并无阻拦郭奕之意,这才打着哆嗦答道:“没、没让我干什么。” “哼,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是让你把林风的人带去琉球,接管我们的货栈,是这样安排的吧?”郭奕问道。 “是、是,我把蜡丸书信放进了大教堂,返回到玳瑁港去接人,林大澳主对手下人不放心,要对那几个人选好好考验一番,还未最终选定,你们就突然到了玳瑁港。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谁。”露易丝答道。 听罢露易丝之言,一切都不出乎郭奕和许灵儿的预料,验证了猴子秀吉委托她们到琉球的目的,彼此对视了一眼,发出了会心的一笑。 于是,郭奕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咬起了牙关,心中开始咒骂仇人织田信长…… 这个表情却把露易丝吓了一跳,急忙摆着手讲道:“请你们千万别误会,小西隆佐先生托我转告林风,派往琉球的人不能伤害你们,他说、说……” “他说什么?”郭奕急不可耐地问道。 “说信伊小姐将来还有大用。” 郭奕顿时怒不可赦,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冷冷地问道:“实话告诉你,我不管是猴子还是傻子,他们都是我的敌人!现在你明白了吧,你还认为自己回得去堺町吗?” “那你们想把我怎么样?”露易丝惊恐地反问道。 “我姐姐说的不错,无论是堺町众合会、还是马尼拉当局,恐怕你现在走到哪儿,都会遭人追杀。”许灵儿接着安慰道:“请你不必害怕,我们可保你万事无忧。” 其实,露易丝很清楚自己的困境,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忍不住喊道:“菩萨、菩萨……” 许灵儿笑道:“对你来说,现在菩萨比天主管用。” 万分激动的露易丝赶忙问道:“请问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用眼神交流,立刻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许灵儿讲道:“我们有一支商队被困在了秋目浦,请放心,我们不从事军火交易,主要是从明朝采购丝绸、茶叶和瓷器等货物,卖往世界各地,积聚经费将来远航新大陆,宣扬我们华夏儒释道之文化,与你们耶稣会一比高低。” 露易丝听罢,颇为迷茫地问道:“如此说来,我们是竞争对手,又如何能够合作?” “请你也不必为难,如果你能接受我们的文化,改不改变信仰是你自己的事,即便你作为基督徒,也不妨碍与我们合作做生意,就像马克先生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许灵儿答道。 “作为上帝的仆人,我不应该这么做,更何况我没和明朝人打过交道,更没去过明朝大陆,实在有些勉为其难。”露易丝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郭奕冷笑了一声,质问道:“林风就是明朝人,你甚至还想给她做老婆,怎能说没打过交道?” “这、这不一样。”露易丝争辩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不是因为玳瑁港出事,也许林风先生就能征服菲律宾,我、我一个女人家,也只有这点出息了。” “看来,如果不是因为玳瑁港出事,你是不是就待在那里不走了?”许灵儿问道。 神情慌张的露易丝赶忙点了点头。 “你肯定知道,罗氏夫人不可能容忍你住在玳瑁港。”郭奕说着把眼一瞪,厉声问道:“现在我来问你,在马尼拉你还干了些什么?” “我、我在马尼拉买了一家贸易货站,遵照小西隆佐先生的指示,准备移交给林大澳主,可还没来得及,玳瑁港就出了事。”露易丝答道。 忽然,船长室的门被推开了,只见罗阿敏怒冲冲地闯了进来,把郭奕和许灵儿推到两旁,抬手给了露易丝一记大耳光,骂道:“你这臭不要脸的,死到临头竟然还想着林风,将来再敢踏进马尼拉城半步,耶稣会就把你钉死在十字架上。” “夫人,对不起,是我错了!”露易丝捂着脸低下了头,不敢正视罗阿敏。 许灵儿劝道:“请夫人息怒,我们已经说服了露易丝,请她加盟月空长老的商团。如今玳瑁港没了,也许她在马尼拉的那家贸易货栈,将来能帮我们大忙。” “那个货栈是倭寇用来联络林风用的。”罗阿敏答道。 若想彻底掐断露易丝和小西隆佐、林风之间的联系,除了抛出橄榄枝之外,必须得有足够的筹码。 于是,许灵儿朝郭奕默默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锦囊,拿出两本黄纸,亮给了露易丝。 “请问这是什么?”露易丝不解地问道。 “这是两张市舶司的引票,露易丝,只要你与我们合作,凭着这两张商船引票,就能再次叩开马尼拉王城的大门,你明白吗?” 虽然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露易丝却深知这两张纸价值连城,谨慎地问道:“如此说来,只要加盟月空长老的商团,就能继续前往马尼拉做生意?” 郭奕点头答道:“当然可以,尽管我们不会干涉你的信仰,但也绝不允许你继续和小西隆佐、林风等人往来,一经发现,必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本章完) 第205章 暗战 47、巧施反间计 大福船在南中国海徘徊了一天,始终也没有找到马志善所率船队,只好独自驶往台湾。 深夜子时,在明月普照下的北港,大福船在巡逻艇的引领下靠了岸,值守的士兵们立刻封锁了码头。 冯安将军接到了通知,披挂整齐来到码头之上,和郭奕、许灵儿见了面,三人把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全都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一阵沉默之后,郭奕问道:“请问马志善的船队回来了吗?” “他们已经到了福州,巡抚庞大人正在对他们妥善安置。”冯安答道。 郭奕点头讲道:“这艘船上之人,与马志善带回来的那些略有不同,到底该如何处置?得尽快请示庞大人。” “难道有海盗大头目在船上吗?”冯安吃惊地问道。 许灵儿答道:“玳瑁港已被西洋人所剿灭,能回来的人全部都在船上,不瞒姐姐,罗阿敏母女也回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名身负重伤的七澳主、及两个西洋传教士。” “你们准备怎么办?”冯安问道。 “希望能得到姐姐的允许,我想把他们全都带往琉球,那边还有一堆棘手的事情待办。”郭奕答道。 冯安深以为然:“那就依二位妹妹之意,先把你们要带走的人送下船,我即刻派人到福州去请示庞大人,尽最大的可能,对他们进行妥善安置。” 于是,在北港驻军的引领下,六名劫后余生的明军士兵、马克和露易丝率先下了船,这时,忽听船上有人大声嚷道:“七澳主、夫人,你们不能走!” “如果你们先走了,我们这些人,还不得被官兵扔进大海去喂鱼鳖?” 随着一阵吵闹声,就听大福船上哭喊声一片…… 冯安等人正准备登船,这时,张狗儿搀扶着罗阿敏母女下来了。 “狗儿兄弟,现在船上什么情况?”许灵儿问道。 张狗儿饱含热泪,呜咽着答道:“七澳主、他、他愿回福州领罪受死,不走了。” 就这样,近五百口玳瑁港将士们的家属及数十名水手,从大福船转移到了暂时安置之地,等待着把他们全部送往福州。 办完了这些事情,天色已经大亮,冯安这才安排郭奕等人在军营歇息。 有人误以为马克和露易丝是夫妻,要安排他们俩住在一处,马克坚决不干,对他们表示:“我爱的许灵儿小姐!不能让我和露易丝住在一起。” 但露易丝似乎并不介意,马克又开始大声嚷嚷了起来,冯安等人赶到,又重新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一间住房。 众人休息到了午时,冯安安排了丰盛的宴席,郭奕、许灵儿、罗阿敏母女及张狗儿、马克等人全部到场,却迟迟等不来露易丝。 于是,张狗儿陪着马克去找她,推开了房门,却不见露易丝的踪影,找值守的军士询问,说是没发现她曾离开过。 难道露易丝会不翼而飞?张狗儿和马克不禁大惊失色,紧忙前去给冯安报告。 北港驻防大营顿时乱了套,数十名官兵一齐出动寻找,最后,在一棵大榕树下的洞中,把她和一名明军士兵抓了出来。 原来,露易丝用色相勾引这名看守士兵,然后,她用有限的几句华语,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士兵头脑一热,就和露易丝干了一件“糊涂事”…… 这个士兵自知犯了大错,如果被人发现必死无疑,不得不接受露易丝的要挟,给她弄了身明军的服装穿上,要带着她一起逃走,但露易丝的个头及长相太容易暴露,为了躲避巡逻官兵,二人藏到了大榕树的洞中,一直就没敢再出来。 看来,这个露易丝非常不可靠,指望依靠她的帮助,可能性几乎没有。于是,郭奕请示了冯安,要将其就地正法。 许灵儿沉思了片刻,劝道:“姐姐,即便露易丝有心投奔我们,将来加入月空长老的商团,免不了还得去马尼拉,如果不给她设计一套合理的说辞,恐怕她将来无法面对马尼拉当局,又如何能帮得上我们呢?她之所以想逃跑,无非是想回去之后,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马克的头上。” “言之有理。”冯安点头答道,“不过,她确实不值得信任。” “施展一出反间计如何?”许灵儿问道。 郭奕点头称是,大声问道:“这个该死的露易丝现在何处?” 不一会儿,士兵们把五花大绑的露易丝给押了过来,她仍在大声咒骂和抗议…… 许灵儿走上前去,给她松开了绑绳,摇着头问道:“你可真糊涂,难道你能逃得出去吗?” “横竖也是死,你们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吧!”露易丝说着,不禁落下了泪水。 “其实,关于你和马克先生的出路,我们都已经替你们想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许灵儿搀扶着她前往宴会厅,边走边劝道:“露易丝小姐,千万别再干傻事了。” 因露易丝的这场闹剧,天过未时大家才开始吃饭,不知不觉太阳即将落山,鉴于昨晚的教训,决定让马克和露易丝住在一起。 脸红脖子粗的马克坚决不同意,追着许灵儿要表白自己的心迹,又把她给羞得无地自容。 郭奕微笑着问道:“马克先生,既然你如此喜欢中华文化,请问你听说过柳下惠的典故吗?” 马克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尴尬地答道:“我、我还在学习,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我知道有很多、很多的典故,可我连一个也不懂,希望能拜许灵儿小姐为师。” 于是,郭奕开起了玩笑,对许灵儿讲道:“妹妹,既然他要拜你为师,那你就给他讲一讲吧。” 许灵儿赶紧双手捂住了脸,把头转向了一旁。 这时,冯安微笑着讲起了有关柳下惠的故事…… 马克认真的倾听,眼睛越睁越大,口中念念有词:“坐-怀-不-乱,柳-下-惠,我记住了,我一定要当柳下惠。” 派往福州请示庞尚鹏的使者还没回来,郭奕等人只好在北港又住了一晚,马克和露易丝被安排在了同一间营房。 郭奕和许灵儿商议好了对策,请冯安帮忙找来了笔墨纸砚,提前磨好了墨,一起去找马克和露易丝。 深夜亥时,二人出了营房,来到了罗阿敏母女居住的房前,只见张狗儿怀抱着宝剑,盘腿坐门外,一副很不放心的样子。 发现郭奕和许灵儿要出门,张狗儿起身躬身施礼,低头问候道:“给二位姐姐请安!” “好兄弟,真是一位忠勇之士!”许灵儿赞道。 郭奕微笑着问道:“难道连冯安将军你都信不过吗?” 张狗儿一呲牙,腼腆地答道:“请姐姐谅解,对冯将军我当然放心。不过,说实话,明军将士其实比海盗也强不到哪儿去,保护婶婶和侄女是我的职责。请问二位姐姐还不歇息?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去瞧瞧,看看那马克到底是不是柳下惠。”郭奕说着,朝着张狗儿微微一笑,被许灵儿赶紧拉走了。 此刻,袒胸露怀露易丝仍在缠着马克,做出一系列亲密的动作,但马克盘腿坐在地板上,像涅槃似的不为所动…… 忽听有人敲门,露易丝赶忙收敛了起来,神情慌张地整理好衣服,趴在马克的耳边讲道:“柳下惠先生,快去开门吧,那个许小姐找你来了。” 马克知道,许灵儿是不可能这时候来找他的,深吸了一口气,如磐石般的继续打坐…… “露易丝小姐,请开门。” 等许灵儿的话音刚落,马克顿时来了精神,高声答道:“请推门进来吧,根本就没锁。”这时,露易丝吓得赶快躲到了一旁。 推开了房门,郭奕见此情形,忍不住笑出了声,露易丝以为她们是来找马克的,起身就想走,被郭奕给推了回去。 “我正在实践柳下惠。”马克说着,急忙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于是,许灵儿把门关上,走到了露易丝的近前,讲道:“他走了正好,有些事情今天要和你好好谈谈。” 不明就里的露易丝顿时惊恐万状,诺诺地答道:“请坐吧。” 二人坐在了露易丝的对面,许灵儿问道:“请问露易丝小姐,如果今天没有抓到你的话,你准备逃往何处?” 露易丝显得十分惭愧,低下头没有答话。 “你是不是想逃回日本,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马克先生的头上?”郭奕严厉地问道。 露易丝顿时打了个哆嗦,把头埋得更低了。 沉默了片刻,许灵儿客气地讲道:“露易丝小姐,对于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请不必勉强,有什么心事,请你说出来吧。” “将来,无论我走到了哪里,我都是耶稣会的叛徒,是众合会和马尼拉当局的敌人,我可能会被当作魔鬼,活活烧死在十字架上。”讲到激动处,满腹情绪的露易丝像疯了一样,大声喊道:“你们不要再逼我,还不如把我杀掉算了。” 于是,面带微笑的许灵儿拿出了纸砚,递给她了一支鹅毛笔,轻声讲道:“对不起露易丝小姐,对于有些事情,之前我们考虑的并不完美。现在,只要你按照我们的吩咐,分别给马尼拉当局、堺町众合会及小西隆佐先生各写一封书信,可保你和马克先生万事无忧。” 神色极为紧张的露易丝顿时一愣,赶忙问道:“难道你教我说谎吗?” “并没人教你说谎,对于任何事情的看法,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无非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站在不同的位置,便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你只需要把事实陈述清楚,相信无论是众合会、马尼拉当局、还是小西隆佐,都能给他们一个完美的解释。”许灵儿答道。 “真的吗?”满脸疑惑的露易丝问道。 郭奕和许灵儿认真地点了点头,于是,露易丝拿起了鹅毛笔,按照她们俩的意思,在昏暗的烛光下,分别写了三封书信。 在给堺町众合会的第一封书信中,讲述了通过她在吕宋的调查,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艘满载军火的船途经台湾时,被明军所截获,因盘踞在玳瑁港的海盗曾得到过马克的帮助,所以,明军在抓到马克之后,就把他带往玳瑁港,试图说服海盗放弃武装割据。于是,她孤身前去寻找马克,但不知因何原因?马尼拉当局突袭玳瑁港,在战火中,她和马克先生逃回了马尼拉,此时,却听说佩雷斯大主教对她有所误解,不得不和马克先生一起流亡到了琉球,在此期间,又有新的发现,教堂里所藏的蜡丸书信,其实出自与海盗相勾结的日本商人之手。因此,她判断堺町众合会可能出了叛徒。 在给马尼拉当局的信中解释道:她在吕宋期间调查时,遇到了来自台湾的商船,得知马克被明军从台湾带去了玳瑁港,于是,不顾生命危险前去调查,却不曾想遇上了战争,在明朝军队的帮助下,她和马克从战火中逃出了玳瑁港,几经碾转到了琉球,这才得知真相:堺町众合会的日本商人与玳瑁港的海盗相互勾结,导致林风野心膨胀,现在,她正准备返回日本,追查众合会的叛徒。 前两封书信提到众合会出了叛徒,考虑到还得利用猴子秀吉,暂时不能直接点明叛徒就是小西隆佐,因此,在用日文写给小西隆佐的信中,一方面提醒他们,一旦有人揭露了玳瑁港事件的真相,必将给他和羽柴秀吉等人带来灭顶之灾;另一方面,特别强调了自己和林风的关系,让他们有所忌惮,以保障回到日本之后的人身安全。同时,对小西隆佐表示,她和马克先生在琉球期间,得到了信伊小姐的帮助,请小西隆佐转告羽柴秀吉,尽快兑现对信伊小姐许过的诺言,把尚在京都一乘院的两具灵柩运往那霸港,她本人还得在琉球居住段日子,等待着林风的消息。 这三封书信让露易丝感觉非常满意,无论面对哪一方,她将来都能从容面对、进退自如,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时而用鹅毛笔顶住下巴,对有疑问的地方,请郭奕和许灵儿帮忙,给出更合理的解释…… (本章完) 第206章 暗战 48、润物细无声 露易丝在这三封书信上签了名,颇为感激地喊了一声“菩萨”。 “这三封书信暂时保管在我这儿,等到该发给谁时候,我们自然会帮你发出去。”郭奕说着,把书信从露易丝的手中夺了过来。 许灵儿接着问道:“请问露易丝小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露易丝明白,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她们之手,强作微笑摇了摇头,却又不甘心地问道:“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日本?” “你得跟着我们到琉球去一趟,至于什么时候能放你回去,暂时还不好确定。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许灵儿答道。 “请问马克先生会去吗?”露易丝接着问道。 郭奕答道:“马克先生会去的。” 她们离开了露易丝的客房时,天还未亮,马克为了证明自己是柳下惠,一直也没回来。 除了巡逻的士兵外,大家都还沉侵在梦乡之中,整个军营静悄悄的,当东方第一道霞光洒进海湾,一艘大帆船在北港码头靠了岸。 庞尚鹏派船来接玳瑁港的家属,消息传开后,这座军营立刻就炸开了锅…… 水手们用担架把李成怀抬到了帅帐门外,数百名妇女儿童哭喊着跪倒了一大片,这时,郭奕和许灵儿一起走了过来。 “郭千户、许千户,救救我们吧!” “庞尚鹏会不会杀了我们?或者把我们给流放?” “我们本来就是台湾人,哪里也不去……” “夫人在哪儿?我们将来还要追随罗氏夫人!” …… 面对这个场面,郭奕和许灵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带着尴尬的微笑,穿过人群来到了李成怀的近前。 “请问二位千户大人,庞尚鹏到底会如何处置我们?”李成怀坐起身来问道。 发现他的伤势依然很严重,许灵儿示意他跟紧躺下,这时,罗阿敏母女也来了,男女老幼的哭喊声顿时响彻云霄。 过了一会儿,冯安带着卫队赶到了,见此情景也是心酸不已。 李成怀再次坐起身来,拱手讲道:“冯将军,给你添麻烦了。” 冯安对他挥了挥手,到了郭奕的近前低声问道:“妹妹,如果他们都不肯走,又该如何是好?” 发现郭奕和许灵儿都十分为难,罗阿敏答道:“待我去劝劝大家,都让他们随我们到琉球如何?林家烧酒坊负责他们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庞大人未必会答应,如果这些人全都去了琉球,恐怕林风会更加肆无忌惮地骚扰沿海。”冯安无奈地答道。 若要真的这么做,恐怕冯安将来无法给朝廷交待,于是,许灵儿讲道:“看来我们还得到福州去一趟,亲自见一见庞大人,希望官府能对这些人法外施恩。” 此刻,郭奕想起了和小西行长的约定,颇显着急地答道:“妹妹,八月十五马上就快到了,我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能立刻飞到那霸港。” 这时,李成怀讲道:“如果能让我以死谢罪,换取大家的平安,我愿到福州去见庞大人领罪受死。”说罢,他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众水手。 这些人明白李成怀的用意,齐刷刷一起跪倒,高声喊道:“我们全都愿以死谢罪。” 于是,在冯安的安排下,先把李成怀及数十名水手送往福州,郭奕和许灵儿提出要随同前往。 “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俩整日舟船劳顿,实在没有必要跑这么一趟,对于庞大人妥善安置这些人,我有信心。”冯安劝道。 李成怀也劝道:“二位千户大人,冯将军说的是,如果你们俩跟着,庞大人或许看在你们的面上,暂且饶恕于我,等你们走了之后,再秋后算账、反倒不美,就让冯将军派官兵押解我们去吧,要杀要剐我们毫无怨言;若是庞大人能够宽恕于我,我这罪大恶极的海盗头目还能安全回来,再带领大家回到福州不迟。” 郭奕无奈地答道:“也好,我们暂时不回琉球,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接人。” 就这样,冯安派人把李成怀及数十名水手全都绑起来,送到了战船上,让他们到福州去见庞尚鹏,所有玳瑁港将士们的家属暂时安置在北港,等候他们的消息。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又到了中午时分,这时,马克来找冯安,非要重新给他安排住房,他坚决不要和路易斯住在一起。 “昨晚你跑到哪儿去了?”郭奕问道。 马克指着满身的蚊子包,感慨地答道:“我在大榕树下呆了一宿,快被咬死了。” “果然是一个柳下惠!”郭奕微笑着高声赞道。 这时,冯安微微一笑,接着讲道:“恐怕马克先生还不知道,柳下惠之所以受人尊敬,是因为他怀抱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而不会对这个女人有任何非礼的行为,更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这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难道说要学习柳下惠先生,就必须抱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吗?可是,既然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么,他又何必要抱着这个美丽的女人?”马克不解地问道。 “你的理解非常正确,如果要当柳下惠,必须得真正体验一次坐怀不乱,马克先生,你要不要试一试?” 发现郭奕又准备拿马克寻开心,许灵儿赶忙制止:“大家赶快吃饭去吧。” 在赶往饭厅的途中,马克不失时机继续对许灵儿表白:“我、我已经放弃了传教士的职务,我、我要像柳下惠先生那样,将来当个有责任感的丈夫,一个深爱子女的父亲……” 许灵儿顿时面色绯红,赶忙低下了头,躲到了郭奕的身后。 这时,郭奕拿出了写给马尼拉当局及堺町众合会的两封信,讲道:“这是露易丝写的,西洋文我们看不懂,你来帮我们看看,她到底写了些什么?” 马克接过信看了两眼,惊奇地问道:“这、这真是露易丝小姐写的?” 郭奕认真地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答道:“露易丝小姐外秀慧中,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什么叫外秀慧中?”傻愣愣的马克接着问道。 “等吃完了饭,你好好看完了,再来找我,我告诉你什么叫外秀慧中。”郭奕答道。 午饭后,马克把郭奕和许灵儿约到了一颗大榕树下,感慨地讲道:“多亏了露易丝小姐的这两封书信,否则,我不知道将来该如何面对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佩雷斯大主教。” 对信中的内容马克没有提出异议,因此,她们判断露易丝没在信中耍花样,也就放了心。 把书信还给了郭奕,马克问道:“我知道,那三千支火绳枪算是被冯安将军没收了,但不知她会不会给我一些赔偿?还有众合会的那艘商船会还给我吗?” “那艘船应该会还给你的,但银子你就别想了。”郭奕答道。 神情慌张的马克摆着手讲道:“可是,如果将来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要我赔偿,我可赔不起。” 郭奕忽然严肃了起来,问道:“难道说你不愿加盟月空长老的商团,还将继续替众合会干事吗?” “既然月空长老也是做生意,将来就不可能不与众合会、马尼拉当局打交道,这、这让我如何面对他们,或许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会在马尼拉的法庭起诉我,如果我赔偿不起,我、我有可能会被法庭判罪。”马克结结巴巴地答道。 “将来若是真的出现这样的事情,请相信月空长老一定会帮你的。”郭奕安慰道。 从许灵儿对马克的态度来看,决不可能会轻易答应他,而他为了许灵儿甚至能放弃信仰,为了不使他难过,让他多与露易丝交往,不失为一个良策。 马克先生心地善良且非常诚实,并对中华文明心驰神往,答应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比露易丝靠谱,因此,如果能让露易丝对他言听计从、有所依赖,今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于是,郭奕笑着问道:“关于外秀慧中的意思,你想知道吗?” 马克认真地点了点头。 “呵呵,像露易丝小姐这样的,就是外秀慧中,明白吗?”郭奕接着讲道:“你看,人家露易丝小姐长得像个仙女一样,这叫外秀,你再看人家写的那两封书信,那真叫妙笔生花,把你们俩的责任推得是干干净净,不仅没任何过错,而且有功,这就叫慧中。” 马克再次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么,什么叫妙笔生花?” 这样的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可能就没完没了,郭奕宛然一笑,颇显神秘地答道:“妙笔生花写下的书信,务必要严加保密,请你一定要记住。” “露易丝小姐真是了不起!”马克说着举起了大拇指,却把眼光转向了许灵儿,他想看到许灵儿那种面色绯红的样子,甚至期待着她会流露出嫉妒的目光和神情…… 这时,露易丝发现他们聚在一起聊天,过来打了声招呼,郭奕赶紧把她和马克推到了一起,这二人四目而对,似乎颇显尴尬。 于是,郭奕讲道:“马克先生,你现在有机会去真正体验一下柳下惠的感受了,看看自己能不能真的坐怀不乱。” “好,今天我就来真正体验柳下惠。”说着,马克就被露易丝给带走了。 当晚,他们二人住在了一起,这次马克不再继续打坐了,他和露易丝手拉手来到了床边,只见露易丝抖动着长长的睫毛,一双迷人的媚眼飞来,出于本能,马克顿时春心荡漾,忍不住浑身发抖,但心中仍在不停地念叨:我是柳下惠、我是柳下惠…… 发现马克依然无动于衷,露易丝朝他张开了双臂,神情慌张的马克赶忙闪在了一旁。 “亲爱的,来吧,将来我们还得在一起合作。”露易丝说着,便躺在了马克的身边,展露出一副睡眼迷离的媚态。 这时,马克突然想起了郭奕的话:柳下惠先生怀抱着一位美人,而不对她进行非礼,更不会乱了自己心智,于是,一把将美人抱进怀中,心中继续念叨:我是柳下惠…… 二人拥抱了一会儿,露易丝开始撕扯马克的衣服,却被他抱得更紧,甚至难以喘息,她急忙挣脱开来,却发现马克紧闭双目,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于是,露易丝捋了捋头发,把脸贴在了马克的肩上,沉默了许久,轻声讲道:“亲爱的,我知道,作为神父是不能娶妻生子的,但我还知道你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却有很多、很多情人……” 发现马克像个木偶一样,露易丝接着劝道:“亲爱的,你应该知道,神圣罗马帝国(德国)的马丁路德先生建立了新教派,今后,新教的牧师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因此,我们一起皈依新教吧。” 发现马克依然不为所动,露易丝的忍耐到了极限,心中开始烦躁不安,心中责骂着马克,嘴里却讲道:“你真是一个合格的神父……” 就这样,二人一起度过了难熬的一宿,天刚亮,神清气爽的马克从露易丝的身边爬了起来,激动地喊道:“太好了,我真正体验了一次坐怀不乱,我是柳下惠……” *********************************** 题外话 马丁路德(martinluther,1483~1546),公元1483年11月出生在日耳曼(人称日耳曼为改革发源地),是16世纪欧洲宗教改革倡导者,基督教新教路德派创始人。 在当时封建制度下的欧洲,信仰危机和社会矛盾日益激化,无论是贵族、还是市民阶层,普遍对现状极为不满,下层人民的苦难更为深重,因此,罗马教廷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威信明显下降,教会内部的改革派开始探索新的学说,并对教廷发难。 大学时期,马丁路德在修道院钻研神学、哲学理论,悉心探讨人类信仰的“真谛”,却毫无收获。这时,他为了解除自己的“心灵痛苦”,开始寻找“蒙神赦罪而得救赎”之路,认识到了传统教会要求人类的苛求,所履行的礼仪和神功,并无助于人们解除内心的苦闷,经院神学只能引领人的心灵走入死胡同,这些质疑导致教会的打压,甚至开除了他的教籍。 于是,路德在底层人民的支持下,写了《反对敌基督者的通谕》,并烧毁教皇通谕及一些教律,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运动,这场运动在欧洲文化文化发展中,起到了非常微妙而又重要的作用。 在公元1517年之前,不信奉罗马天主教的人,就被带上一顶持异端的帽子,这种氛围肯定不利于思想独立,宗教改革运动以后,变了两种教派,长期斗争的结果是,迎来了文艺复兴,以及后来十八世纪法国的自由思想,并产生了思想自由的原则资本主义。 近代的西方自此进入了“自由主义”时代,对任何思想不追究、不考量、不评判,使得人类的创新活力得到了极大的激发,基于人的**,认识和开拓世界的进取精神彰显开来,在对自由边际的追逐中,促使人类的物质财富和精神世界得到了极大发展,或许才是宗教改革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有关神父和牧师的区别:我们对基督教不同的传教路线和派系翻译的时候,一般是将不同宗派区别对待。神父是指罗马公教或天主教的司铎;神甫是指东正教的司铎;牧师是指马丁路德对宗教改革后,基督新教的圣品人。罗马天主教廷规定,神父分为服务教区的和属于修会的,只能是男性任,终身皆不可结婚。牧师则可以结婚,女性也能成为牧师,在新教三级圣品制中,牧师上一级是主教,低一级是会吏。 有关神父和牧师的区别:我们对基督教不同的传教路线和派系翻译的时候,一般是将不同宗派区别对待。神父是指罗马公教或天主教的司铎;神甫是指东正教的司铎;牧师是指马丁路德对宗教改革后,基督新教的圣品人。罗马天主教廷规定,神父分为服务教区的和属于修会的,只能是男性任,终身皆不可结婚。牧师则可以结婚,女性也能成为牧师,在新教三级圣品制中,牧师上一级是主教,低一级是会吏。 (本章完) 第207章 暗战 49、情义最无价 又等了两天,李成怀及众水手从福州回来了,福建巡抚庞尚鹏按照对待马志善等人的优待办法,安置他们在指定地点定居,把李成怀等几个头目,安置在了漳州海澄县九龙江湾玉枕洲,希望在此居住的马志善对他们有所节制。 五百多名玳瑁港的家属们,扶老携幼来到了码头,一瘸一拐的李成怀指挥她们按次序排队,张狗儿带着林阿莹和他们一一道别,直到大家全都登上了巡抚衙门派来的官船,罗阿敏才在郭奕、许灵儿和冯安的陪同下前来送行。 此刻,罗阿敏掩面失声痛哭,忍不住回想起了往事,带着这些人一起苦心创业的场面历历在目,自此以后,今生可能再也见不着面了。 众乡亲全都站在甲板上和罗阿敏等人执手告别,高声呼喊着“夫人保重”,这时,还未登船的李成怀把郭奕和许灵儿悄悄叫到了一旁。 “二位千户大人的大恩大德,李某终生难忘,代表玳瑁港的众乡亲谢谢你们了。”说着,李成怀给她们跪了下来。 急忙把他搀扶起来,许灵儿安慰道:“成怀大哥,月港是个好地方,你们先好好干,也许月空长老会到那儿找你们的。” “此番前去福州见庞大人,有件事不得不说,你们带着二百名明军弟兄出使海外,把我们这些人救了回来,可是这些明军弟兄却喋血沙场,这个责任恐怕得由胡守仁将军来背,据说……” 未等李成怀把话讲完,郭奕吃惊地问道:“是不是有人就这件事弹劾了胡总兵?” “胡总兵大人将被降职罚俸,调往漠北,恐怕连善良的冯将军也得受到处罚。”李成怀答道。 “这个责任应该由我来承担。”郭奕说着,就要去找冯安,让她把自己送往福州去见庞尚鹏。 许灵儿见状急忙劝道:“姐姐,切莫意气用事,一定要搞清楚前因后果。” “妹妹,如果我不来承担责任,恐怕连冯安姐姐也将会受到连累,你先带着罗氏夫人返回琉球,等我请罪之后,再去找你们不迟。”郭奕答道。 这时,冯安走了过来,摇着头讲道:“你们有所不知,即便没有这件事发生,胡总兵也一样要调往漠北,郭千户,你用不着回去请罪,天塌下来由庞大人扛着,你我都不用担心。”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灵儿不解地问道。 “不关心这些事情也罢。关于朝廷的事,我们想破脑仁也搞不懂,随他去吧。”冯安无奈地答道。 “那么,姐姐你会不会受到连累?”许灵儿关切地问道。 冯安微微一笑,委婉地答道:“台湾水师是我一手操练出来的,守卫海疆的活还得有人干,无论巡抚大人和总兵大人如何争斗,庞大人不糊涂,暂时不会影响到我这个级别,请你们放心吧。” 虽然这次出使玳瑁港救回了不少无辜之人,说实话,这次行动并不成功,反而让林风轻易甩掉了包袱,不管他有没有能力赶走吕宋的西洋人,但他继续勾结倭寇之心始终未改,因此,福建沿海早晚还得闹出乱子来。 于是,郭奕上前抓住了冯安的手,感慨地讲道:“任重而道远,请姐姐多加保重!” 这时,有人前来请示冯安该开船了,大家一起把李成怀送上船,随着冯安的一声令下,这艘大客船驶离了码头,众乡亲和罗阿敏母女的道别声此起彼伏,响彻北港的上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得出来,玳瑁港的家属们和罗阿敏的感情至深。 此刻,悲痛欲绝的罗阿敏像疯了一样朝大海奔去,却被张狗儿和许灵儿紧紧地拉住了,直到这艘客船消失在茫茫的洋面上…… 紧接着,冯安开始安排她们返回琉球的事宜,由于那一批火绳枪被官兵所没收,马克担心西门阿尔梅达将来找他索赔,缠着冯安想要一笔补偿。 罗阿敏得知了这个情况,答应回到琉球之后,从林家烧酒坊拿出一笔钱赔偿给他,马克这才放了心。 马克的那支水手队伍来源复杂,为了保守秘密,把他们全部留在北港军中当杂役,尽管这些人心有不甘,能留下一条小命也就不错了。 次日,冯安从北港选了一批水手,用马克的商船把郭奕、罗阿敏等人送回了琉球,于黄昏时分抵达那霸港。 还差两天就是八月十五,郭奕和许灵儿都是归心似箭,非常担心林家烧酒坊会出事,商船刚刚靠岸,让张狗儿陪着罗阿敏母女、马克和路易斯等人在船上等候,二人一起率先下了船,她们想先到林家烧酒坊去看看。 忽然,一大群琉球官兵把她们给团团包围,见此情形,船上之人全都吓得躲藏了起来。 为首的一名官兵高声讲道:“遵那霸港马管带大人之命,我们要登船搜查,看看有没有违禁之物。” “我们是来自台湾的客商,现在这艘船是空的,不必检查了吧。”郭奕答道。 “来自台湾?这明明是西洋人的大帆船。”官兵手指着船上的风帆质问道:“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想骗谁?” “快看,船上还有俩西洋红毛鬼。”官兵之中有人发现了马克和露易丝。 郭奕想拿出锦衣卫的腰牌请他们放行,仔细一想感觉不妥,此番来琉球肩负着秘密任务,更何况她前几次出使琉球的时候,得罪过不少地方官,特别是首里所司代陈平,不仅不会帮自己,可能还会落井下石,于是,强忍着怒火,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碎银子…… 无奈这些琉球官兵软硬不吃,非要登船检查,甚至提出把那两个西洋人交出来,让郭奕和许灵儿颇为恼火,但又无可奈何。 随船而来的台湾水兵有些按耐不住了,全部下了船和琉球官兵对峙了起来,危情一触即发。 郭奕和许灵儿都知道,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惹是生非,更不能轻易惊动官府,想派人去给林家烧酒坊送信,官兵得知她们是来拉烧酒的,顿时客气了起来,派人给他们的长官去报信。 送信的人还未出发,忽听码头上一声高呼:“马管带驾到!” 郭奕不知这位马管带来了会怎么样,顿时有些着急,赶忙返回船舱去拿自己的锦衣卫腰牌,许灵儿担心这些官兵往船上硬闯,依然面带笑容和他们聊天。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马管带这就来了。” 听着这一声高呼,张狗儿越发感觉声音十分耳熟,忍不住趴在船舷处往岸上观瞧,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张弓搭箭朝着岸上瞄准…… 罗阿敏赶忙制止了张狗儿,吃惊地问道:“狗儿,你想干什么?” “婶婶,不要管我。”张狗儿说着,指向码头,气愤地答道:“这狗娘养的黄炳文,竟然欺负我们到琉球来了!” 虽然罗阿敏在南京住了五年,但从未见过黄炳文,朝岸上望去,只见官兵的队伍后面有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忍不住问道:“哪个是黄炳文?” “就是那个乞丐,他一定是为了寻找叔叔在海外的财产,化妆成了这个样子。”张狗儿说着,又把箭头瞄准了黄炳文。 这时,郭奕也看见了黄炳文,急忙劝道:“狗儿,快放下弓箭。” “难道那个人不就是东厂掌刑官黄炳文吗?这样的恶贼还不该死吗?”张狗儿质问道。 “他来了,我们就解了围。”郭奕说着,又把锦衣卫腰牌揣进了怀中,带着张狗儿一起下了船。 令人奇怪的是,黄炳文一直站在远处高喊“马管带来了”,却不敢来码头,郭奕和许灵儿也出不去,琉球官兵这会儿变得客气了起来,也没人硬要登船检查了。 足足又等了一刻钟,那霸港巡防营的管带马鞍带领人马赶了过来,分开人群走上前,发现是郭奕和许灵儿到了,赶忙躬身施礼,非常客气地讲道:“下官不知恩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多多原谅!” 众官兵一看,吓得赶紧往后躲。 郭奕和许灵儿顿时明白了,马镫、马鞍兄弟把王翠翘夫人的遗骨运回琉球,立下了功劳,如今全都做了官,于是,便微笑着朝他拱手还礼。 “管带大人,我们此番从台湾北港而来,前去林家烧酒坊做买卖,你应该明白,请让手下的弟兄们散了吧。”郭奕客气地讲道。 “全都散了吧,这两位姑娘是台湾的豪商,到首里城采办烧酒来了。” 随着马鞍的一声高呼,琉球官兵一哄而散,这时,远处又有个声音传来:“那霸港市舶司马提举大人驾到。” 不一会儿,马镫带着两个随从慌慌张张的赶来了,一见面就给郭奕和许灵儿跪下,激动得泪水也流了出来:“不知二位恩人驾到,小的翩翩来迟,真是罪过、罪过。“ 郭奕和许灵儿急忙搀扶起了马镫,十分惊奇地打量着这兄弟俩,如今一个当了那霸港的军事长官,另一个当了行政长官,越发明白深居王宫的王公公能量惊人。 派马氏兄弟的随从卫队封锁住了这座码头,兄弟二人登上了商船,一眼就看见了马克和露易丝,顿时吃了一惊。 “请问二位恩人,你们把这个火枪贩子带来干什么?”马鞍忍不住问道。 郭奕笑着答道:“呵呵,马克先生已经改邪归正,自愿放弃了传教士的职务,今后改读圣贤书,请放心吧。” 马克也注意到了这两个船主,发现他们现在全都当了大官,便主动迎上前作揖:“拜见两位大人!” 马鞍矜持地朝他挥了挥手,感慨地讲道:“王公公之所以提拔我们兄弟俩负责那霸港,是因为我们出身江湖,对任何江湖把戏了如指掌,一方面严防西洋人往日本贩运火绳枪,更不允许他们登岛传教;另一方面对日本商人严加管制,坚决不让日本浪人踏进琉球半步。” “赤胆忠心的王公公精忠报国,此心天地可鉴,是我等毕生效仿之楷模。”郭奕答道。 罗阿敏曾听她们讲过有关马氏兄弟的故事,正是他们把徐海、王翠翘夫人的灵柩悄悄运回了琉球,心中顿时如打翻了五味**,暗自埋怨自己的父亲罗文龙被那王翠翘所“勾引”,如今,徐海和王翠翘的女儿反倒进宫当了琉球王的正妃娘娘,而自己作为海盗林文俊的家眷,时刻面临着官府的追捕缉拿…… 由于小西行长曾经威胁说,如果在八月十五以前,不能把火绳枪运到琉球的货栈,将派浪人血洗林家烧酒坊,许灵儿担心地问道:“请问最近有人到林家烧酒坊捣乱吗?” 马鞍摇头答道:“首里城人人都知道,这家酒坊的靠山很硬,谁敢轻易去捣乱?” 许灵儿和郭奕对视了一眼,全都放了心。 “请问你们最近是否见过王公公?”郭奕接着问道。 马镫摇着头答道:“我们哥俩当了官之前,曾和公公见过一面,对我们面授机宜,自此以后,再也没见过。” “王公公根本就信不过自称苏八的乞丐。”马鞍补充道。 “为何对苏八不放心?”郭奕急忙问道。 马鞍答道:“王公公曾嘱咐我们哥俩,对苏八要格外小心,果不其然,最近以来,这小子在那霸港勾结日本商人,偷偷摸摸的不知要干什么勾当,我们正准备把他们抓起来审问。” 看来其中必有缘故,恨不得立刻把苏八找来问问,于是,郭奕讲道:“二位马长官,关于我们的身份,除了王公公之外,恐怕只有你们二位知道,由于我们是秘密办差,务必要替我们保密。” “请不要称呼我们长官,我们兄弟随时听从二位恩人的吩咐。”马镫赶紧躬身施礼:“现在天已不早了,请随我们一起用餐去吧。” 郭奕点头答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必客气,请把我们悄悄送到林家烧酒坊就是了。” 于是,大家一起下了船,在岸上却没有见到乞丐苏八,在马氏兄弟的安排下,给他们准备了十多辆马车,要把他们送到了林家烧酒坊。 罗阿萍已经接到了信,率领酒坊的男女老幼迎接到了村外,罗阿敏母女急忙下了马车,三人抱头痛哭…… 就在这时,乞丐苏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悄悄到了郭奕和许灵儿的身后,轻声讲道:“二位姑娘别来无恙。” 二人赶忙一回头,却发现苏八正在直摆手,示意她们俩不要轻易讲话,忽然,张狗儿把一把利剑顶在了苏八的胸膛。 “狗儿兄弟,快放手。”许灵儿赶忙喊道。 苏八这才看清是张狗儿,不禁苦笑了一声:“原来是你,改日我再给你赔罪。” “你这狗贼到琉球干什么来了?”张狗儿质问道。 苏八没有理会,把手伸了出来,颇显有些难为情地讲道:“该来的,都来了,他们暂时被我给拴住了,现在,请借给我二两银子,今晚有事要办。” 郭奕看了一眼许灵儿,果断地点了点头,于是,许灵儿掏出了一包碎银递给了苏八。 “多谢二位姑娘!请你们明日到那霸港的货栈去找我。”苏八说罢,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张狗儿不解地问道:“姐姐,为何对他如此信任?” (本章完) 第208章 暗战 50、四海何为家 遥望着苏八的背影,郭奕认真地答道:“狗儿兄弟,人是会变的,请相信我们的判断。” “这个混蛋为何改了这么个名字?他到底还肩负着什么秘密任务?你们为何对他如此信任?难道今后要我和他一起合作吗?” 听罢张狗儿这一连串的盘问,许灵儿解释道:“为了让世人忘记那个作恶多端的东厂掌刑官,不再给他的祖宗丢脸,作为苏州人,如今黄炳文已经改为苏姓,因追随佛祖当有八戒,故此,他现在改名叫苏八。” 张狗儿忽然回忆起了南京的那段经历,很难把乞丐苏八和那权势熏天的东厂掌刑官相比,如今的乞丐苏八又黑又瘦,还瘸了一条腿,似乎又矮了半截,不仅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和霸气,还多了些风吹日晒带来的沧桑。 这时,罗氏姐妹重新登上了马车,大家继续往前赶路,张狗儿对苏八还是不放心,悄悄躲开了前来迎接的人群,独自追了过去…… 罗阿萍在家中已经安排了宴席,给大家接风洗尘,忽然不见了张狗儿,就知道他可能追苏八去了,郭奕和许灵儿一致判断:小西行长等人肯定到了琉球。 于是,郭奕问道:“阿萍,最近一段时间,那几个日本客商来过没有?” 罗阿萍赶忙摇头答道:“他们没再来过,但韩小玉姐姐来过一次,说请你们放心,秋目浦得到了石川五右卫门先生的暗中保护,暂时不会出事。” “你们先吃饭吧,我们还得到那霸港去一趟,要不然,狗儿可能会坏事。”郭奕说着,拉上许灵儿就要走。 “二位妹妹一路上舟船劳顿,无论如何得吃完饭再说,既然已经把黄炳文的情况给他说清楚了,请相信狗儿不会如此莽撞。”罗阿敏劝道。 “夫人,有些情况你还不知道,你们赶快先吃饭吧,我们必须得去一趟。” 发现郭奕的态度非常坚决,罗阿萍赶忙帮她们备马,准备派团练乡勇前去帮忙,却被郭奕拒绝了。 郭奕和许灵儿出门上了马,风风火火离开了林家烧酒坊,不明就里的罗氏姐妹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哪还有心思吃饭?大好的一大桌酒席,就便宜了马克和露易丝。 罗阿敏把自己关在了佛堂里焚香祈祷,忍不住回忆起了往事…… 尽管林风曾被自己的亲弟弟囚禁了五年,依然没有改变初衷,时刻都在惦记着与那只猴子的约定,经常感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信他林家祖坟的风水,不比那叫花子出身的老朱家差,坚信自己蛟龙在渊,定有腾云驾雾的那一天…… 还有那开国功勋之后的汤景,被海盗掠走了六年,重新回到南京之后,却变得穷奢极欲,恨不得把失去的光阴全都补回来,当时,如果不是把朱辉安置在他家驻守,还真不知这位信国公、襄武东瓯王的后人,惹出什么样的麻烦…… 因果轮回,那个曾在南京作恶多端的黄炳文,也被海盗劫持到了海外六年,如今像个乞丐一样,不知他是为了寻找林风的宝藏?还是真的已经洗心革面?真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不知不觉,罗阿敏仿佛又回到了金陵汤家大院,先把年幼的女儿哄着了,再把少年朱辉和妹妹阿萍打发走,手托着三尺白绫,冒着毛毛细雨,缓步走到了那颗白玉兰下…… 忽然,牛头马面来到了罗阿敏的近前,把她拉到了奈何桥边,桥头的孟婆发出一阵阴沉的冷笑,递给她一碗黄汤…… 据说,喝下这碗孟婆汤,就能把前世忘得干干净净,如果不喝就过不了奈何桥,当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投胎,罗阿敏手捧着一碗孟婆汤非常犹豫,若是将其喝下,今后一了百了,但她又不想忘掉尘世,还希望到阎罗殿上找生身之父,质问他为何抛家舍子?死心塌地充当奸贼和倭寇的鹰犬,以致于全家人落得这般下场…… 孟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指着那光滑的石桥笑道:“姑娘,我知你良知未泯,才给你这碗汤喝,若是丧尽天良的邪恶之徒,要喝我还不给他们!你看,那奈何桥头上有日游神、夜游神二将把守,桥下血河之中虫蛇密布、血雨腥风,不喝这碗汤,你是过不去的。” 发现她不肯轻易就范,牛头马面按下了她的头,于是,罗阿敏拼命挣扎了起来,大声喊道:“不,我不能喝,我还得去找阎罗王,状告我父罗文龙!” 这时,忽听孟婆发出一阵阴森的怪笑,罗阿敏抬头望去,只见在奈河边排队的鬼魂,全都喝起了孟婆汤,然后,他们陆续登上了奈何桥,有的顺利通过了,有的则掉下了河,发出凄厉的惨叫…… 奈何桥上黑雾漫漫、阴风习习,罗阿敏突感一阵凉意,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 “罗文龙!”孟婆大喝一声,笑道:“呵呵,原来你就是罗文龙的女儿,你看看桥下那是什么?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不要再惦记着找你的父亲了,他已经坠入了无间地狱……” 牛头马面听说她是罗文龙之女,扭住她的双臂,把她抬了起来,于是,罗阿敏再次失去了知觉…… 罗阿敏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个声音传来:“南无阿弥陀佛、老衲救你来了。”这时,她感觉轻飘飘的,似乎升上了天空,急忙低头一看,雨水打落了片片白玉兰,自己正躺在落花之中,妹妹阿萍、锦衣卫总旗朱辉和何氏夫人把自己抬了起来…… 发现罗阿敏在睡梦中抽搐,阿萍急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罗阿敏从梦中惊醒,发现阿萍到了她的身旁,于是,她抹了一把眼泪,轻声问道:“妹妹,今后我们该怎么办?” “尽管王公公不再追究咱们的酒坊,可琉球也终归不是我们的栖身之地。” 与此同时,郭奕和许灵儿快马加鞭来到了那霸港,却发现苏八看守的货栈空无一人,于是,她们急忙去找马镫、马鞍兄弟去帮忙。 根据巡防管带马鞍提供的线索,苏八应该和一群日本商人在一起,但不知他们现在何处,于是,作为市舶司提举的马镫,马上派人去打听,很快就弄清了真相。 原来,尽管黄炳文断指明志、更名苏八,表示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重回琉球之后,却并没获得王公公的信任。 马镫、马鞍兄弟把那两具棺木运到首里城之后,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徐海、王翠翘夫人,按照王公公的嘱托,在一位风水大师的指点下,于首里城郊外寻了一处宝地,将两具棺木下了葬,但他们并没意识到,此举给正妃娘娘帮了大忙,相当于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无论是王妃、还是王公公都不便出面为其请功,这哥俩又回到那霸港跑船去了,突然有一天,权倾朝野的国相马良弼把他们请进了家中,当时,还误以为要托他们办事,甚至想借机和这位国舅爷认个本家。 让马氏兄弟意想不到是,国舅马良弼主动提出让他们“认祖归宗”,次日,便给尚永王上书,要册封弟弟马镫为那霸港市舶司提举,哥哥马鞍为那霸港管带营长官,这可是人人梦寐以求的肥差,不过,这哥俩以为,此举乃是马良弼邀买人心,也只是说说而已。 刚即位不久的尚永王个少不经事,大权就掌握在马良弼的姐姐之手,对于弟弟为何要给这两个人谋求肥缺,她倒是也没过分追问,没过几天,永王千岁的旨意,就降到了那霸港的马家,这哥俩当时兴奋得就晕了过去,好几个时辰都没能醒过来。 意气风发的马氏兄弟准备履新之际,王公公突然暗中召见了他们,告知了他们原委,并明确了他们今后的任务,同时,也特别嘱咐这兄弟俩,马良弼和苏八都不值得信任。 马氏兄弟才知道,是因那两具棺木而鸿运当头,因此,他们判断,棺木中人应该和马王后有关,既不敢瞎问、也不敢瞎说,把保护两具棺木的郭奕和许灵儿当作了恩人,压根也没依附马良弼。 在这段时间里,苏八饿死也从不找马氏兄弟,直到八月十五的那一天,马鞍突然发现,苏八和一伙日本商人在一起,天天鬼鬼祟祟的不知干些什么? 于是,马氏兄弟就把苏八叫去问话,他却说非常想念王公公,尝试着联络了好几次,但公公始终也没再露过面。 问起苏八和日本商人之间的关系,他就开始顾盼左右而言他,一会儿就绕到了琉球国相马良弼的身上,甚至讲了一段有关马良弼和海盗林风之间的故事,把这哥俩听得是心惊肉跳,如果这要是有人到朝廷那儿告上一状,恐怕马王后也保不下自己的亲弟弟,不禁替这位“本家”国相捏把汗。 关于苏八和日本商人的交往,郭奕和许灵儿能猜得出来,这是为了应付小西行长等人,不让他们到林家烧酒坊去闹事。 就在马氏兄弟陪着郭奕和许灵儿前往首里城的途中,巡防营的探子来报,在首里城的一家艺妓馆找到了苏八,不过,那儿刚刚发生过一场冲突,有个寻衅滋事的小子被官兵给抓走了。 郭奕和许灵儿闻言大惊,不用问,这个滋事的小子就是张狗儿,心中暗自埋怨,却不知他为何如此冲动? 马镫不安地问道:“郭千户,现在可如何是好?” “能不能设法把那个寻衅滋事的小子给保释出来?”郭奕也问道。 马鞍颇为自信地答道:“有我们弟兄前去保人,应该问题不大。” 许灵儿赶忙讲道:“那就拜托二位马大哥了。” 于是,由马氏兄弟前往首里城巡防营前去保人,郭奕和许灵儿就在城外等候,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张狗儿给保释了回来。 张狗儿一见面,就大声讲道:“黄炳文这个混蛋果然不可信任,他正在勾结倭寇及琉球国的权贵要赴日本寻宝。” “他勾结琉球国的哪位权贵?”郭奕惊奇地问道。 “从巡捕房听说,和他们一起吃花酒的那个贵公子,正是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人送外号蚂蜂窝。”张狗儿生气地答道。 这时,马鞍过来解释道:“苏八和马公子陪同日本客商,在一家艺妓馆起吃饭,这位张公子突然就闯了进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要把苏八给带走,故此得罪了马公子,闹出了一场误会。” “马管带,你不必替苏八开脱,我请问你,那苏八现在何处?”张狗儿质问道。 “也许苏八回那霸港货栈去了。”马鞍答道。 于是,大家一起返回那霸港去寻找苏八,马镫气愤地讲道:“海盗和倭寇真是无孔不入,最善于收买高官显贵,真没料到马公子居然如此糊涂,看我明日便找国相大人去告状。” 马鞍跟着附和道:“是啊,倭寇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他们的手中全是新式的火绳枪,一旦再闹起来的话,比早年的倭寇可厉害多了,王公公特意吩咐我们,要严厉盘查西洋传教士的商船和日本客商,决不能让一个浪人踏进琉球半步。” 此时已经到了午夜时分,黑灯瞎火的那霸港颇显有些萧条,郭奕感慨地讲道:“记得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可谓‘异宝充满十方刹,舟楫万国之津梁’,可比现在繁荣多了,若是没有海盗、倭寇和西洋人跟着捣乱,该有多好啊!” 货栈也不见苏八,郭奕和许灵儿不免对他有所怀疑,于是,便撬开了房门,看看他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 借助马镫手中的火把,张狗儿把这间简陋的货栈翻了个底朝天,全是苏八平时捡来的破烂,不免有些失望。 张狗儿又钻到那张破破烂烂的小床下去寻找,发现下面有个洞,扒开掩埋在上面的砂石,从里面取出了一包行李。 插在缝隙中有封书信,郭奕急忙打开观瞧,只见苏八在信中写道:因不知她们何时才能从南洋回来,故此留下这封书信,见信就已经说明,他已经跟着小西行长等人走了,今后再也不会让他们到琉球来捣乱;同时,信中对郭奕和许灵儿发出警告,务必要当心琉球国相马良弼父子,他们极有可能与倭寇有勾结,因不知王公公现在的处境,马氏父子对林家烧酒坊虎视眈眈。 接下来的内容,更让大家颇为吃惊:包裹之中还有一张徐海留下的“藏宝图”,及三本小册子,分别是《奇门遁甲》、《周髀算经》和一本王翠翘夫人的笔记…… 于是,他们赶快打开了包裹,找到了一张在羊皮上绘制的航海图,除了上面写了一串西洋文字,只见在茫茫的大海之上,孤零零有一片海岛,形象颇似一只大乌龟。 “二位马大哥,你们的航海经验丰富,能看得出这是那片海域吗?”郭奕问道。 马氏兄弟一起仔细观摩了半天,全都摇起了头来。 “在茫茫的大海上,单凭这片孤岛,很难判断是在什么地方。”马鞍摇头讲道。 “或许笔记中能提供什么线索。”马镫说着,便打开了那本的笔记。 翻开第一页,只见涓涓清秀的小楷写了一首《无题》: 人生自古伤离别,别离今日何足悲; 欲问苍天归何处,明日相伴行者谁? 本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孩儿懊悔见识短,兄言未信父言违。 继续往下翻看,全部都是王翠翘所记载的日常琐事,一时难以理解,不过,大家全都相信,有关徐海的藏宝之谜,应该就在这本日记里。 不管苏八现在去了何处,但总算是有所收获,大家全都快累散架了,马鞍从巡防营叫来了三顶小轿,把张狗儿、郭奕和许灵儿等人送回了林家烧酒坊。 张狗儿前去敲门,发现开门的竟然是罗阿敏,便问道:“婶婶,你为何还没歇息?” “二位妹妹辛苦,谢天谢地,总算平安回来了。”罗阿敏给她们问过安,又对张狗儿训斥道:“你真是太过鲁莽,差点出了大事!” “姐姐,莫非苏八到这儿来了?”许灵儿问道。 “不错,他跑过来报信,说狗儿闯了大祸,阿萍这就准备银子去救人,却听说他被两位马长官接走了。” (本章完) 第209章 暗战 51、穷则善其身 罗阿萍给苏八准备的饭菜,他连一筷子都没动,发现罗阿敏姐妹、郭奕和许灵儿等人回来了,急忙颠着一条腿,迎上前来躬身施礼。 张狗儿把宝剑顶在了苏八的胸膛,狠狠地讲道:“你和那几个日本人到底在干些什么?讲实话还则罢了,若干有半句谎言,要你的狗命!” 苏八并没有理会张狗儿,把眼神转向了罗阿敏,忽然联想起了吴襄给他的那幅画像,还有那个替身张敏儿,简直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还敢笑?”张狗儿十分生气,恨不得立刻杀掉这个作恶多端的黄炳文。 等四个女人都坐了下来,苏八问道:“想必你们到货栈去过了,不知徐海留下的那张藏宝图找到没有?” “找到了。”郭奕说着,对张狗儿递了个眼神,让他不必再威胁苏八。 这时,罗阿萍重新给大家安排了饭菜,张狗儿、郭奕和许灵儿等人都还没吃饭,苏八在艺妓馆宴请马公子和小西行长等人,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张狗儿给搞黄了,这会儿也饿得饥肠辘辘。 于是,大家也不再客气,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苏八讲述起了他这段日子的经历…… 这次回到琉球后,除了平时看守着那间空空的货栈,我也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便去主动联络王公公,令人遗憾的是,王公公再也没有露过面。 凭着多年的官场经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认为目前王公公在宫中凶多吉少,在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就到王宫附近转悠,试图打探一些消息。 忽然有一天,执掌大权的马王后外出郊游,尚永王千岁和正妃娘娘随驾出行,数百人的仪仗队刚出了王宫,国相马良弼和他的儿子马峰亲率禁卫军护卫左右,浩浩荡荡来到了安里河畔的围场。 我估摸着王公公应该也来了,等了多半天,终于翻墙进了围场,想找个杂役把他打昏,换身他的衣服,就在我躲进灌木丛等待机会时,一件吊诡的事情发生了。 正妃娘娘假装追逐蝴蝶,直奔这片灌木丛而来,把我吓得直打哆嗦,忽然发现她在一棵大树下停住了,于是,我屏住呼吸、定睛观瞧,这才发现树下还坐着一个人,正是国相马良弼之子。 只见马公子一把抱住了正妃娘娘,二人缠绵了好一阵儿,正妃娘娘才把他给推开,从怀中取出了字条,交给了马公子,然后,重新整理好衣服,采了几朵鲜花,就急匆匆地走了。 马公子继续坐在大树下呆了半天,才起身离去,这时,天色已近黄昏,马王后率领宫廷仪仗队要走了,我始终也没能找到王公公。 看来,这位马公子和正妃娘娘的交情很不一般,后来我才知道,大隐隐于市,王公公暗中抚养徐家小姐,就在国相马良弼家附近的一家作坊,这徐家小姐自幼和马公子相熟,那时候,尚康伯还是王位继任的人选,马良弼在朝并无官职,因此,王公公对于徐家小姐和马公子的交往并没太在意,在意了也没有办法,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但世事难料,王公公所支持的尚康伯争夺王位失败,马王后的亲生儿子尚永王继承了王位,马氏家族得以如日中天。 这时,马王后开始执掌大权,其亲弟弟马良弼当了国相,自然也涨了行市,开始瞧不上儿子交往的这个平民女子,导致二人劳燕双飞。 永王继位之后,在除掉尚康伯之前,为了保住自己在宫中的地位,王公公下一步“险棋”,首先,他把失望之中的徐家小姐,过继给了长史郑迥,然后,亲自在马王后的面前给尚永王提亲,希望他暗中抚养的这个孩子,将来能继承他的衣钵。 由于尚元王和隆庆皇帝去世的日子没差几天,导致尚永王继位之后,朝廷新君还未设立年号,因此,无法对尚永王进行册封。当时,这对马王后来讲,意味着她儿子的地位并不稳固,时刻面临“正宗储位继承人”的威胁,因此,暗中托付王公公帮她除掉废王子,就让儿子迎娶郑家小姐当正妃娘娘,同时也能安抚像郑迥这样的老臣。 其实,王公公通过自己的渠道已经摸清,本应跟随朝廷册封使到大陆避难的尚康伯,私自藏到了钓鱼列岛,通过西洋传教士的帮忙,在日本找到了靠山,等着织田信长帮他复辟,一旦他复辟成功,等将来织田信长“天下布武”之时,直接就把琉球给倭寇当跳板。 尚康伯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王公公,但琉球仍有几大士族对废王子颇为同情,一旦通过官方出手除掉他,必将在琉球引起内乱,这也是马王后颇为担心的。 于是,马王后和王公公私下达成共识,没过几天,胡九官等人带着黄炳文就来了,正好给了王公公借刀杀人的机会。 兵不血刃除掉了尚康伯,马王后真不敢再小瞧这个老太监,立刻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当“徐家小姐”摇身一变,成官宦人家的千金,没过几天,就被其养父送进宫当了正妃娘娘,马良弼父子不免眼花缭乱,他们既高兴又担心。 尽管马良弼强制儿子不得再与正妃娘娘往来,其实,他们依然藕断丝连,早晚会酿出一大丑闻,会不会因此缘故,导致王公公出了事?现在也未可知。 这是在我成了马公子的心腹之后,通过旁敲侧击,掌握了不少线索,加上分析判断,而得出的“真相”。 当晚,从围场翻墙出来,我就直奔相府而来,这时,马良弼父子都还没到家。 一直等到了深夜亥时,马家父子的大轿回来了,在府门外落下轿,马良弼迈步进了府门,却发现儿子又要外出,十分生气地对他呵斥了一顿,但仍没能管得住儿子。 我暗中跟踪马公子,来到了一家简陋的客栈,他在客栈的门外徘徊了半天,终于低着头迈进了门,而我到了客栈门口时,却被伙计给赶了出来。 马公子进去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只见他满脸怒气,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站在大街上喘了半天粗气,显然他被气着了,但又不肯认输。 我就仔细琢磨,或许这是正妃娘娘让他来找什么人,而那个人却不买马公子的账,又仔细观察了许久,发现这位马公子依然不肯轻易离开,却又没胆量继续进去,这时,我认为机会来了。 于是,我就爬到了马公子的近前,伸手找他讨要,却被他狠狠踢了一脚,趁他一不留神,我就偷走了他随身的钱袋,这时,他还不知道。 马公子蹲在客栈对面的大树下,双手抱头,一副万分焦虑的样子,把手中的那张纸条撕了个粉碎,进一步验证了我的判断,就是正妃娘娘让他到这儿来的,只见他口中嘟嘟囔囔,不自觉的把手伸进了口袋,顿时就愣住了。 我躲在他的身后,赶忙把他的钱袋递了过去,问道:“公子,你是找它吗?” 马公子大怒,伸手就给了我一记耳光,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小偷,马上把你送给官府。” 把钱袋还给了马公子,我对他笑了笑,问道:“你有什么难事,或许我能帮忙。” 马公子立刻拔出了宝剑,对我威胁道:“快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我就对他摇了摇头,也发出了威胁:“今日在安里河畔的围场,娘娘千岁追蝴蝶时,在一棵芭蕉树下被人一把抱住……” 这话音未落,马公子顿时惊恐万状,急忙问道:“你到底是谁?” “看来娘娘千岁真是明珠暗投、所托非人……” 这时,马公子立刻放下了矜持,跪在了我的近前,哀求道:“快想办法帮帮我吧,那个老混蛋明天就要走了。” 冷眼打量着马公子,我假装不知他在说什么,直到他告诉我到客栈的某间客房,去找一个老头讨要一本书。 我就矜持地一笑,问道:“马公子,既然他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必须得把这本书拿到手,既然如此,你何不带家丁来把他绑了,咱这首里城还有谁敢管你?” “不行、不行,这件事务必保密,连我爹都不能让他知道。”马公子摆着手答道。 我就继续假装知情,颇显无奈地讲道:“嗯,既然这老头不愿把那本书交给你,又得如此保密,看来只能让我来上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马公子惊奇地问道。 他听我干咳了两声,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极不情愿地讲道:“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王公公的人,好吧,事成之后,算你们一份。” “那么,你是继续在这儿等,还是我们明天约个地方见面?”我问道。 马公子顿时又沉默了起来,拿眼睛往四下里看了看,答道:“我这儿等你。” 于是,我就没再理会他,刚起身要走,他又把我拉住了,只听他恶狠狠地讲道:“我等你到午夜子时,今晚无论如何,你得把几本书和一张航海图弄到手,明天到艺妓馆去找我,如若不然,呵呵,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那该死的王公公也得五马分尸,去吧。” 我想办法混进了这家客栈,找到了那间客房,发现里边并没人,正准备下手时,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收拾满屋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已经在这儿住过了很久。 踩好点之后,我就在客栈里藏了起来,一直等到了三更天才得手,这时,马公子早已回家了,找到一个僻静之处,我把所得之物拿出来仔细观瞧,除了《奇门遁甲》、《周髀算经》之外,发现有本书竟然是王翠翘的笔记,还有一张莫名其妙的航海图。 这几件东西,我决计不能交给马公子,于是,就找了一家书坊,买了两本《奇门遁甲》、《周髀算经》和一副日本的海图,在日本外海的孤岛上,密密麻麻的标识了一些特殊符号,又弄了一本古人的旧笔记,模仿王翠翘的笔迹签上了名,请书坊的伙计帮忙给做了旧。 我想先把真图和笔记藏好了,再去找马公子,刚出了书坊不久,忽然发现地上有包碎银子,捡到手中一掂量,至少有十两左右,朝四下里观瞧,心中暗想,丢银子的人一定很着急,便把银子揣进怀中,站在原地等候…… 约莫过了一刻钟,忽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双眼,问道:“老伙计,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本来在琉球也没熟人,就反问道:“你认错人了吧?” “老伙计,你在等谁?” 等他的话音刚落,我反手把他摔倒在地,却吃惊地发现:正是客栈的那位老人。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对我干笑了三声,讲道:“我那老哥哥的眼光不错,你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因不明就里,我也不敢轻易答话,继续往四下里观瞧,看看是否有人沿途寻找什么。 “不用等了,那是老朽在考验你。”这位老人说着,长叹了一声,感慨道:“我那老哥哥终于出手了。你回去转告他,坚决不能再让娘娘千岁和那个浪荡公子往来,否则,王翠翘夫人死不瞑目。” 说罢,他就飘然而去,我却顿时吓出来一身冷汗,很显然,昨晚这位老人偷听了我和马公子的对话,也知道我会去偷他的东西,更清楚我为何要作假。 当晚,我把假书和假图交给了马公子,于是,他开始收买我,让我抛弃王公公,将来跟他一起干,就这样,我就成了马公子最信任的人。 马公子得到藏宝图之后,便暗中准备寻宝,由于假图上的藏宝地都在日本,他便开始主动接触日本商人,在此期间,我并没太管这件事。 接着就快到了八月,由于郭千户和许千户都还没回来,我开始惶惶不可终日,每天候在货栈等着小西行长,猜测他不可能等到八月十五,忽然意识到他们有可能去了林家烧酒坊,便赶紧跑去看看。 果不其然,这伙人化妆成买酒的商人准备去捣乱,我出面拦住了他们,当然,他们是不会买一个乞丐的账,于是,我就告诉了他们一个秘密: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的手中,有一副海盗徐海的藏宝图,正在计划赴日本寻宝。 小西行长顿时就来了兴致,把我带回了城里的客栈,让我去约见马公子,并特别提醒我,不能暴露他们来自尾张国的身份。 起初,我也没太疑心小西行长的做法,或许是为了让马公子和他合作,他自称是来自平户藩的商人,经过几次见面之后,发现小西行长等人对马良弼特别关注,经常打听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由于企图勾结织田信长的尚康伯已死,织田信长和西洋传教士之间的贸易业已中断,猴子密令小西行长等人来琉球,对郭奕和许灵儿步步紧逼,想必是因为织田信长有了新的合作伙伴,因此,我判断是马良弼与织田信长有所勾结,但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这便是我给大家书信提到的,务必要当心琉球国相马良弼父子。 在我的撺掇下,马公子和小西行长接触了几次,双方决定合作寻宝,借此机会,马公子想派我到日本去一趟,看看这伙人值不值得信任?他们到底有没有寻宝的能力? 我也担心小西行长继续待在琉球夜长梦多,便给你们留下了一封书信,正准备跟着他们一起走,恰恰在这个时候,郭千户和许千户回来了。 对于小西行长来说,他对寻宝之事,似乎兴趣并不大,之所以还与马公子合作,其实是为了弄清楚马良弼对织田信长的态度,小西行长更盼着立功之后当武士,因此,如果他发现二位千户大人归来,必然会继续纠缠下去。 为了尽快打发走小西行长等人,昨晚,我再次约马公子和他们见个面,通过马公子之口,对他们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尽快带我去日本考察,就终止合作。 始料未及的是,事情还没开始谈,就被张狗儿给搅合了。 听罢苏八的这段曲折离奇的经历,大家全都唏嘘不已,张狗儿当场谢罪,要拜苏八为师。 为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苏八提议,立刻把他送回货栈,因为天一亮,马公子和小西行长都会去找他,谈判还得继续,以便尽快把这伙日本人弄走。 ********************************** 题外话 有关客栈里的那个神秘老头是什么来历?他到底和王公公、正妃娘娘等人是什么关系?请关注本书第五卷《海盗传奇》。 (本章完) 第210章 暗战 52、达兼济天下 苏八要跟随小西行长等人去平户,但郭奕和许灵儿都认为,有许多事需要给他讲清楚,天马上就快亮了,大家还都一夜没合眼,便建议他多留几天。但苏八认为:如果倭寇在那霸港找不到自己,极有可能会到林家烧酒坊来捣乱,因此,他依然坚持要走。 张狗儿感慨地讲道:“虽说沧海桑田、乾坤倒转,如今哥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过,上一次咱俩见面时,你指挥铁牛等人把我装进了一条麻袋,差点把我给憋死,这笔账咱俩得算,今天你还别想离开这儿。” 于是,苏八微微一笑,把脸转给了张狗儿,闭上眼睛答道:“那就请张公子打我一顿吧。” 张狗儿假装横眉立目,龇牙咧嘴的举起了拳头,却一把拥抱住了苏八,拍着他的后背,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罗阿萍安排大家休息,张狗儿哪能睡得着?他跑到门房,等待小西行长等人的到来,直到过了午时,也没人来捣乱。 郭奕和许灵儿两人压根也没歇息,她们一起翻看了半天王翠翘夫人的笔记,希望能从中找出徐海藏宝的线索,但令人遗憾的是,里边全是王翠翘夫人在怀孕期间的一些日常琐事,甚至连徐海的名字都没提,更别论有任何藏宝的蛛丝马迹了。 合上了这本笔记,又把那张航海图摊在了桌上,盯着左上方的那一串西洋文字,她们仔细辨认了半天,也没弄太明白,似乎是说王翠翘要把这笔巨额财宝献给神灵,再看图中的那片像乌龟一样的海岛,既看不出何处是琉球,也分不清哪里是台湾,甚至连文字标注也没有,虚虚实实的线条倒是有不少,但也没标出“神灵”所在的位置。 正在她们面对这张莫名其妙的航海图发愁时,马克先生敲门走了进来,面红耳赤地讲道:“郭小姐、许小姐,请你们帮个忙,不要再让露易丝小姐缠着我了。” 郭奕微笑着答道:“马克先生,大家在一起做事,那肯定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见得是她在缠着你;再说了,柳下惠先生怀抱着美人,尚且坐怀不乱,这平时见个面,就能让你心猿意马了吗?” “那么,什么是心猿意马?”马克急忙问道。 对于他这种善于学习的态度,郭奕表示支持,马上解释道:“你眼睛里看见的明明是一只猿猴,却被你想象成了一匹骏马,这就是心猿意马。呵呵,你应该明白,人家露易丝小姐不见得是对你有好感,却被你误以为是在纠缠,今后别再自作多情了。” 关于自作多情,郭奕曾给他解释过,于是,马克瞪大眼睛,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颇为惭愧地低头答道:“明白了,其实、我对许灵儿小姐也是自作多情。” 这时,只见许灵儿满脸通红,一副颇显尴尬的表情,马克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就要走,忽听郭奕喊道:“回来。” 马克立刻转回身,发现郭奕指着桌上的一张羊皮纸,急忙跑过来问道:“这是哪国的地图?” “我们都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马克先生见多识广,请你仔细看看吧。”郭奕答道。 于是,马克盯着这张图看了半天,颇为惊讶地问道:“这是哪来的?” “先别管哪儿来的。”郭奕顿时严肃了起来,也问道:“告诉我们这图上写的是什么?” “皈依了天主教的王翠翘夫人,把一笔巨额财宝捐赠给了上帝,如果谁想得到,便去取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对等的代价!”马克答道。 郭奕和许灵儿同时大吃了一惊,急忙把这张图收了起来。 马克接着解释道:“这应该是一个船长绘制的航海图,除非他本人,恐怕谁也看不明白。” 许灵儿问道:“马克先生,你听说过王翠翘夫人吗?” “听说过,她是一个海盗头目的妻子,据说非常美丽动人;也有人说,她是个传奇的侠女,所有的海盗都听从她的指挥,有关她的传说有很多版本,光听我师父讲过的就有好几个。”马克答道。 有关王翠翘夫人的死因就有三个版本,但她活着的时候干过些什么,恐怕现在难找知情人,于是,郭奕好奇地问道:“那么,你都听说过哪些传闻?” 于是,马克把相关传闻简述了一遍…… 海盗和倭寇闹得正凶的那段日子,马克还没来,但他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与海盗头目曾有过交往,如果说王直还算是个商人;那么,凶残无比的徐海,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海盗,所有的人都怕他,他简直就是一个恶魔,也许正因如此,他那美丽的夫人为了赎罪,才加入了耶稣会,成了一个极为虔诚的基督徒。 教会里有人传说,连那“萨摩徽王”王直,都听从王翠翘夫人的指挥,因此,徐海才敢肆无忌惮的不买王直的账;也有人说王翠翘夫人心地非常善良,经常救助那些被海盗绑架的百姓,很多人都对她感恩,使得她的威望越来越高;甚至有人说,海盗被明朝招安后,她并没跟着徐海一起投降,而是和她的情人一起消失了…… 听罢马克的讲述,似乎并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沉默了片刻,郭奕问道:“马克先生,你以前听说过有关海盗藏宝的传说吗?” 马克先生摇了摇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这才答道:“记得听我师父西门阿尔梅达先生说过,海盗头目王直投降后,他的巨额财宝都被徐海给劫走了,当然,这仅仅是个传说,过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去关心这件事,更无人去寻找证据来加以证实。” 郭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海盗王直投降后,曾在杭州居住长达三年之久,他当了二十年的海商,又当了二十年的海盗,所积攒下的钱财,且不说富可敌国,也不至于摆不平贪财的严嵩之流,又何至于最终坐轿受死? 看来,这个传说并非空穴来风,王直投降之前,其财富定是被徐海所劫持无疑,因此,徐海遗留下了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比林风所掌握的那笔钱多万倍也不止。 亦商亦盗的“萨摩徽王”王直、像魔鬼一样凶残的海盗头目徐海、前去招安的翰林院太学生罗文龙、琉球王宫里的东厂大太监王公公、曾经盘踞在秋目浦的海盗余党林文俊,现在还有苏八曾见过的那位神秘老人,他们这些人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么多年以来,始终也没人提起过海盗的“宝藏”,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莫非是因为王翠翘夫人之女当了王妃,但王翠翘夫人的笔记、及这张航海图,为何会在那位老人之手?他和王翠翘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所有的人都对他一无所知?两大海盗巨头留下那笔超级财富,无论落在何人之手,都将可能让他陷入极端疯狂,也许正是这个原因,王翠翘夫人才宣称:要把这笔财富捐赠给上帝。 相关的干系人大都已经作古,自从海外剿匪以来,有关徐海遗留下的宝藏,她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无论是林风还是罗阿敏,对此也都一无所知,或许只有王公公才能说得清楚。 于是,郭奕讲道:“马克先生,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有关这张航海图的事情,还希望你能严加保密,请不要随便提起,尤其不能让耶稣会的人知道。” 马克认真地点了点头,纠正道:“我已经听从了露易丝小姐的建议,准备退出耶稣会,改信仰新教,将来当一名牧师船长。” 打发走了马克,许灵儿和郭奕准备去联络王公公,此时苏八和张狗儿已经像多年的老友一样,在一起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二人一起进了城,在特定的地点,挂上了那面“风花雪月”的幡旗,等到了日头落山,也没有等来王公公,怀着万分惆怅的心情,回到了林家烧酒坊,好在小西行长等人并没来找麻烦。 临吃晚饭之前,她们把苏八和张狗儿找了过来,把她们此番来琉球的原因讲述了一遍,把张狗儿气得非要杀掉小西行长等人,再去干掉猴子秀吉。 苏八见状,忍不住劝道:“狗儿,不要整天打打杀杀,你要多向两位姐姐学习。” “我想师父了,决定跟随你一起走。”张狗儿依然不放心。 苏八拍着他肩膀,继续劝道:“少年,你还来日方长,实话告诉你,我此番前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郭千户和许千户还准备留在琉球抓捕内奸,你要好好帮助她们,以便将来为你请功,我走之后,你就去看守那霸港的货栈吧,以便配合两位千户大人的行动。” “难道你真不打算再回京城了?”张狗儿问道。 苏八拖着一条残腿站了起来,给郭奕和许灵儿深鞠一躬,认真地讲道:“对于东厂来说,黄炳文已经成了烈士,但我也知道这位‘烈士’饱受争议,遭到不少御史言官的弹劾,在黄锦倒台后,可能不再有人继续追究,但其家属却被打入了‘另册’,其妻子儿女抬不起头来,等将来你们回到京师,替我看望他们一眼,如果他们愿意,请把他们接出来,让他们追随月空长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郭奕和许灵儿答应了他的请求,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乞丐,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意,忍不住一阵心酸…… 苏八忽然问道:“那张航海图上的西洋文字,到底写的什么?那些海盗把财宝藏在了在什么位置?” “我们请马克先生看过了,除非绘制这张图的船长,但凭着那张图,很难辨认出这是什么地方。”许灵儿答道。 “本以为王翠翘能在笔记中有所说明,就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只是一些日常的琐事,我猜测,可能有什么密码,暂时还没看出来,请你们好好的研究、研究吧。”苏八讲道。 许灵儿微微一笑,讲道:“这只是一张航海图而已,不见得是海盗藏宝的地方。” “不瞒你们说,我也曾这么想过,在与马蜂窝交往的这段日子,这小子言辞凿凿的对我讲,正妃娘娘给他的纸条上写得千真万确,让他到客栈去找那位老人,前去索要徐海的藏宝图,却遭到了那位老人的拒绝,由此看来,绝不是空穴来风。”苏八答道。 “那么,你有没有找他打听过王公公的近况?”郭奕问道。 苏八颇为伤感地答道:“可能他始终以为,王公公想和他平分这笔财富,直到现在,马蜂窝都认为我是王公公的人,所以,不管我如何试探,他对王公公和正妃娘娘只字不提,弄得我毫无办法,但从种种迹象来看,王公公在宫中凶多吉少,那位正妃娘娘可能也岌岌可危。”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王公公的心血可就白费了,若是无人对马氏父子加以约束,他们极有可能会倒向倭寇。 这时,许灵儿讲道:“不瞒苏大哥,图上的西洋文写的是,王翠翘夫人把所有的财宝捐赠给了上帝,谁若想得到,就让他付出同等的代价去取吧,也许这就是密码。” 苏八闻言就是一愣,低头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悟地答道:“有关王翠翘的出身,我略知一二,因在锦衣卫衙门的级别不够,最高机密我接触不到,但由此可以判断,王翠翘夫人希望把这笔财富交给有德之人,以实现‘达则兼济天下’的梦想。” “难道说‘有德之人’只有西洋人的上帝吗?”张狗儿不解地问道。 “这句话是用西洋文字所写,你可以理解成西洋人的上帝,也能解释为佛祖,甚至是三清真君,总之,必须得是德高望重之辈,才会把这笔财富用于普度众生,而不是为了自己的逍遥自在、甚至称王称霸,因此,他就得付出同等的代价去获取,才有资格拥有这笔财富,据我看来,月空长老就是王翠翘夫人所指的‘上帝’。”苏八解释道。 “真是可惜,王翠翘夫人居然信了红毛鬼的上帝。”张狗儿不无惋惜地感叹道。 “未必,官宦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卖身救父落入青楼,时运不济,又被骗子徐海买去,流落到了海外。徐海被逼无奈上了贼船,却比任何海盗都残忍,最终成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大魔王;王翠翘终日里以泪洗面,如果没有信仰做支撑,她可能早就死了。你们有所不知,若是没有王翠翘夫人,浙闽总督胡宗宪大人招抚王直、徐海连门都没有,恐怕现在大陆沿海还在闹倭寇,因此,她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未等苏八把话讲完,张狗儿急忙问道:“她不是徐海的夫人吗?王直接受招安与她有什么关系?我知道的是,罗文龙被王翠翘的美色所迷恋,答应诏安之后娶她为妻,封她诰命夫人,她才撺掇徐海接受了诏安。” “呵呵,大家能看见的,基本上都是表面现象,幕后的原因及真相,恐怕连成国公老王爷也未必知道,当了四十年的海盗,说招安就招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这件事的唯一知情人,恐怕只有琉球王宫的王公公,但公公给朝廷的报告不见得完全真实,更何况,王直和徐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永远是个谜。招安之所以能够大获成功,其背后的功臣指向了两个人……” 张狗儿又打断了苏八:“一个是王公公,另一个应该就是王翠翘夫人。” “不错,最核心的人物,应该还是王翠翘夫人。因此,她宣称把这笔财富捐给上帝,一点也不令人意外。”苏八答道。 把整个线索串起来,许灵儿讲道:“我们刚到琉球时,记得王公公曾经说过,他刚刚把一个‘老混蛋’打发走,指的应该就是这个老人,由此判断,此人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出现,应该是因为王翠翘夫人的女儿当上了王妃,他想把王翠翘夫人的遗物送进王宫,却没有渠道,因此,正妃娘娘才让她最信任的马公子前来索取,却遭到了这位老人的拒绝,当苏八大哥出现时,他误以为这是王公公派来的人,这才让苏八大哥得了手。” “苏八大哥,你还记得那位老人什么模样吗?”郭奕问道。 当了二十多年的锦衣卫,苏八自有过人之处,找来了笔墨纸砚,一会儿的功夫,就画出了一张肖像。 把罗氏姐妹找来仔细看了半天,全都摇起了头,于是,趁着吃饭之机,把酒坊的老人全都找来辨认,他们之中,有不少当年王直、徐海的手下,竟然无人认识这位老者。 (本章完) 第211章 暗战 53、天衣无缝隙 吃完了晚饭,悄悄把苏八叫进一间客房,张狗儿掏出一张日本海域图,带着满脸的怨气问道:“你给马公子的那张假图,把徐海藏宝的位置标在了何处?” 于是,苏八指着萨摩至肥前外海的一系列岛屿,比比划划地答道:“大概就是在这片海域。” 张狗儿顿时大吃一惊,听说林风把严世蕃运来的财富,就藏在这片海域的孤岛上,便狠狠地瞪了苏八一会儿,把他看得直发毛。 “请问张公子,这有什么问题吗?”苏八问道。 张狗儿喘了一口粗气,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你这到底安的什么心?” “张公子息怒。”苏八捂着半边脸,解释道:“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大有深意。你知道,我被胡九官等人绑架到了日本,就是为了寻找林风手中的财富,曾在这片海域前前后后寻找了五年,居然一无所获,相信林风自有过人之处,因此,不是谁想去寻,就能寻得到的。” “那么,你到底有什么深意?”张狗儿大声质问道。 “或许在这些孤岛之上,压根就没有严世蕃运来的那笔钱财……” 未等把话苏八讲完,愤怒的张狗儿立刻打断了他:“林风从尾张国逃回琉球之前,曾亲自下海挖出了三十万两白银,送给了猴子,如果没藏在这些孤岛上,还能让他吃掉不成?” 苏八微微一乐,摇着头问道:“请问公子,你早年居住在秋目浦的时候,可曾认识洪真人?” 张狗儿顿时一愣,仔细想了一会儿,似乎听他父亲说过,是曾有过这么一个老道,但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听苏八问起他来,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于是,苏八接着讲道:“当年,严世蕃往海外转移家产,正是这个神秘的洪真人负责押运,胡九官等人之所以相信我,正是因为我知道洪真人的底细。其实,这也是在严世蕃倒台之后,秘密审问管家严禧时所掌握的线索,令人奇怪的是,我到了日本之后,四处打听洪真人的下落,大家都和胡九官一样,只闻其名、未见过此人,但据说他带着自己的船队早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因此,我怀疑严世蕃的那些钱,都被他给运走了。” 从罗阿敏那儿得到消息,那笔巨额金银仍藏在日本外海,但她并不知道到底藏到了什么地方,于是,张狗儿问道:“如果说没被洪真人运走,而且就藏在了那片海域的某些孤岛之上,你这个做法岂不是没事找事吗?” “呵呵,张公子,你觉得那马公子和小西行长等人,能比在下高明多少?”苏八问罢,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如果让他们一直找下去,早晚会被人找到。”张狗儿说着叹了口气。 “你的婶婶和郭、许二位姑娘,都希望能让林风把这些金银捐给月空长老,组建一支庞大的远洋探险队,远渡重洋赴新大陆与西洋人一比高低,你觉得林风会答应吗?”苏八问道。 张狗儿摇头答道:“据我的判断,绝无可能。” “如今林风等人盘踞在吕宋,如果无人能制约于他,早晚还得惹出弥天大祸,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降服林风?”苏八继续问道。 满脸无奈的张狗儿再次摇了摇头,答道:“除非再次把他圈禁起来,他也不见得交出这笔钱财。” “那么,如果有人去挖掘这些财宝,他会怎么样?”苏八接着问道。 “胡九官等人带着你四处挖掘时,他听说之后,根本就不屑一顾。” “呵呵,林风应该非常清楚,我和胡九官根本就不懂藏宝之术,因此,他可以冷眼旁观,甚至不屑一顾。那么,如果说拿着徐海留下的藏宝秘籍去,林风会持何态度?” 这时,只听门外有人讲道:“苏八大哥干得好!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林风回头。” 话音刚落,罗阿敏推门走了进来,苏八和张狗儿同时站起身。 罗阿敏讲道:“走吧,马镫来了,正在等你们。”三人一起回到了客厅,只见郭奕、许灵儿正在与马镫聊天。 也许现在马镫已经知道了苏八的所作所为,他一见苏八立刻起身作揖,恭恭敬敬地讲道:“晚辈拜见掌刑官大人,这段日子有礼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提举大人客气了。”苏八急忙还礼,谦恭地答道:“这里哪有什么掌刑官大人,苏某不过一个死有余辜的乞丐罢了。” 许灵儿讲道:“苏大哥,小西行长等人今日在那霸港找了你一整天。” “马公子找过我了吗?”苏八问道。 “他也去过,不过,并未和小西行长等人谋面。”马镫答道。 “看来,他们都已经急不可耐了,我这就走吧,如果明日一早还见不到我,他们就真的会到酒坊来捣乱。” 对于苏八伪造的那张藏宝图,张狗儿依旧不放心,问道:“你会带着那张藏宝图去日本吗?” 苏八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以为那位马公子是吃素的吗?” “那你为何还要跟随小西行长等人去日本?”张狗儿问道。 苏八答道:“呵呵,马公子把那张图看得比命还重要,对待能帮他寻宝之人,比他亲爹还亲。尽管我让小西行长等人说成是来自平户的客商,具备寻宝的便利条件,不过,说实话,马公子不见得能信得过他们,因此,我要主动帮一帮马公子,先到平户去看看,一旦发现他们不具备寻宝的能力,我就往琉球给他送信,然后,继续联络具备实力的寻宝人。” “请问相国大人可知道这件事?”马镫谨慎地问道。 “可以肯定马良弼并不知道,听他儿子讲,这老家伙的手头并不宽裕,当了国相之后,花销更大了,除了在那霸港、首里城巧取豪夺之外,似乎打上了林家烧酒坊的主意。”苏八答道。 罗氏姐妹闻言大惊失色,郭奕和许灵儿都在判断,王公公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当务之急,谁能联络到王公公?”张狗儿大声问道。 “我们哥俩用尽了各种办法,但至今音信皆无。”马镫无奈地答道。 这么多年以来,马镫、马鞍兄弟一直暗中听命于王公公,尚且失去了联系,可见公公的命运凶多吉少。这时,郭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和王冲第一次来琉球时,刚住进国驿馆,有人从门缝之中塞进来一张字条,让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把王室牵连进来,或许到了这个时候,该自己亲自出马了。 想到此处,郭奕讲道:“各位不必担心,明日我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名义,进宫拜见尚永王,定能联络上王公公。” 苏八摇着头答道:“可是,尚永王还是个孩子,一切大权掌握在马王后之手,而那马良弼是王后的亲弟弟,倘若王公公在宫中一旦失势,公公苦心栽培的正妃娘娘也将陷入困境,被打入冷宫可能都是最好的结局了,因此,请郭千户千万要慎重,不可轻易打出全部的底牌。” “那么,请问苏大哥有什么好的建议?”许灵儿问道。 “既然宫里的消息封锁得如此严密,那么不妨等着马良弼先出手,由二位千户大人对付马良弼,还能借机试探他是否和日本人有什么勾结,张公子出面应对马公子,以继续寻宝为名,把他控制在手,我将在日本把小西行长等人死死缠住,绝不会再让他到琉球来捣乱,请问各位以为如何?”苏八问道。 “如此甚好!”郭奕点头答道:“决不能让王公公的心血白费了,更不能让琉球政权倒向日本人,如果琉球的政局稳固,就能早日把月空长老的商团接过来,将来在那霸港打造一座远洋基地。” 这时,苏八又把他昨日画的那张肖像拿了出来,递给了马镫,问道:“提举大人,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马镫仔细端详了半天,作为土生土长的那霸人,跑了这么多年的江湖,仍没认出此人是谁,便抬头问道:“请问这是何人?” 张狗儿要过来这张画像,又递给了罗阿敏,问道:“婶婶,以前在秋目浦的时候,大家都听过有关洪真人的传说,但我们都没见过,你看看这是洪真人吗?” “我们姐妹就是洪真人送到秋目浦的,可以肯定这不是洪真人。”罗阿敏答道。 苏八把这张图交给了郭奕,讲道:“尽管此人来历不明,相信他和王公公、正妃娘娘、王翠翘夫人有着直接的关系,因此,他不会轻易离开琉球,请你们多加留心,找到他之后,将能揭开一切未解之谜。” 提起了王翠翘,罗氏姐妹顿时羞愧难当,让她们最不安心的,不知那位正妃娘娘,会如何对待罗文龙的后人? 沉寂了片刻,苏八微微一笑,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正妃娘娘的把柄抓在了马良弼之手,她会不会倒向了马氏父子,而对王公公有所不利?” 关于这个问题,郭奕和许灵儿不是没有想过,倘若正妃娘娘为了自己的地位,暗害了王公公不是没有可能,真的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又该如何应对? 发现大家全都沉默不语,苏八盯着罗阿敏问道:“请问夫人,你可知林风为何能从朝鲜通度寺逃脱吗?” “听说是过往的琉球客商证明,林风只是首里城外酒坊的掌柜,因得罪人而遭暗算,通度寺的敬岑长老便释放了他。”罗阿敏答道。 “郭千户,你应该知道吧?”苏八接着问道。 “听说是琉球使者逼迫敬岑长老释放了林风。”郭奕答道。 苏八急忙问道:“那么,这位琉球使者何许人也?” “莫非就是马良弼?”许灵儿惊奇地问道。 于是,苏八把巴掌一拍,颇为激动地答道:“不错,释放了朝廷的钦犯,导致林风从朝鲜逃脱后,给朝廷惹出了如此的麻烦,请问该当何罪?” “你如何能证明是马良弼释放了林风?”郭奕问道。 “关于这件事,我曾试探过马蜂窝,其实他们父子早已对林家烧酒坊垂涎三尺,这其中有忌讳王公公的缘故,可最近以来,大家都和王公公失去了联系,马蜂窝就想下手,这是不是得到了正妃娘娘的默许,我不知道,但马良弼却极力阻拦,让儿子等几天再说,但那马蜂窝年轻气盛,准备动手之际,他父亲不得不说实话,因他曾在朝鲜干了一件糊涂事,担心林家烧酒坊有人知情,故此,马蜂窝才算罢手。” 听罢苏八之言,罗氏姐妹不禁打起了哆嗦,一旦马家出面争夺这家酒坊,她们姐妹在这世间将无立锥之地。 于是,郭奕点头答道:“请苏大哥放心吧,我们知道如何去应对了。” 苏八接着提醒道:“在这件事上,还有个关键证人,那就是名义上是正妃娘娘的娘家,琉球国的老臣长史郑迥,到时候,一旦马良弼不认账,务必要设法逼迫长史郑迥出面作证,定能治服马氏父子。” 有了应对之策,罗氏姐妹稍稍放宽了心,不禁对苏八肃然起敬,他果然不愧为一名锦衣卫高官! 不知不觉又到了深夜,马镫要走了,苏八和张狗儿也要去那霸港货栈,明天一早把张狗儿介绍给小西行长和马蜂窝等人,让他来接替自己,将来出面应对马蜂窝,而苏八此去日本,就没打算再回来。 苏八此去日本凶多吉少,郭奕和许灵儿深受感动,为了给他践行,决定陪着他们到那霸港去一趟,罗氏姐妹含泪把大家送出了村外…… ****************************** 有关这位神秘老人以及海盗徐海的藏宝之谜,敬请关注本书第四卷《海上丝路》。 (本章完) 第212章 暗战 54、闲来论天理 首里城外通往那霸港的官路上,婆娑多姿的棕榈树、槟榔树,还是苍翠挺拨的琉球松,在月光下映出长长的倒影,五个人不紧不慢地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港口,这才和马镫分了手。 此时已到了午夜时分,货栈大门敞开着,众人一起走了进来,只见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苏八趴在地上收拾出一块空地,总算能大家坐下来说话。 许灵儿拿出一包银子,让张狗儿放进那个破烂包裹,苏八见状赶忙掏了出来。 “多谢许姑娘!一个乞丐要钱干什么?我自有生存之道。”苏八说着,把银子还给了许灵儿。 扒拉一遍苏八的行李,张狗儿轻轻摇了摇头,把随身的一把短刀放了进去。 “张公子,这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谢谢你的好意。”苏八赶紧把它掏了出来。 此时,郭奕不禁想起了黄炳文前去给王冲送礼的情形,眼前的乞丐苏八和那趾高气昂、权势熏天的锦衣卫相比,让人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想起了夫君,郭奕低头盯着脖子上的项坠,这是舅舅郭国强送给她和王冲的结婚礼物,睹物思人,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郭奕把项坠摘下来递给苏八,呜咽着讲道:“这是我和舅舅的信物,你带上吧,若有难处,就到秋目浦去找他。” 苏八赶忙双手推了回去,微笑着答道:“郭千户,万万不可!如果说我是给郭国强大人添麻烦去了,反倒不如不去。” 发现大家拿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苏八叹道:“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不过,在我看来,善恶却在一念之差。” “那么,在你看来,林风能够改变吗?”张狗儿问道。 “请张公子放心,等到林风真正担心,他所藏匿的财宝被人挖掘的那一天,改变他的日子就到了。”苏八答道。 “苏大哥,如果你不回来,将来我们回到日本,又该如何联络?”许灵儿问道。 “请不必担心,只要你们需要我时,我肯定会出现,不必专门去找我。”苏八答道。 张狗儿忍不住叹道:“我要是有你这身本事就好了。” 苏八拍着他的肩膀讲道:“张公子少年有为,有月空长老这样的师父,定能成就一番伟业,切不可自哀自怨。” “住在这间货栈,我平时应该关注些什么?”张狗儿问道。 “那霸港有三个埠头:那霸埠头、泊埠头和安谢埠头,分别由那霸士族、首里士族、泊士族、久米士族等势力所把持,主要从事对日本、朝鲜和咱们明朝之间的转口贸易,由于获利空间巨大,局面错综复杂,王公公为了防范倭寇,可谓煞费苦心,但其影响力也仅限于那霸埠头。如今又有西洋人掺和其中,尚永王年幼,朝政分别由亲日派国舅马良弼和亲明派长史郑迥所把持,此二人明争暗斗,政局混乱不堪,一旦倭寇来犯,或者马氏家族占据上风,后果不堪设想……” 未等苏八把话讲完,张狗儿急忙问道:“正妃娘娘被王公公送进王宫,不就是为了制约马氏家族吗?” 苏八不无忧虑地答道:“正妃娘娘进宫之前,与马良弼的长子相好,如果她与马氏家族勾结在一起,王公公可就危险了,虽说马鞍、马镫兄弟忠心耿耿,但毕竟根基太浅。” 此时,郭奕不禁联想到前两次赴琉球办差,当时年轻气盛,又把首里城的最高长官陈平给得罪的不轻,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希望能多一个帮手,忍不住问道:“苏大哥,你为何非要离开琉球?” 苏八微微一乐,“为了把那张神秘的航海图留给你们,不得不造张假图糊弄了马蜂窝,如今我已成了他的心腹,因在京城与马良弼有过一面之交,怕他认出我来,我也算是个朝廷的钦犯。因此,正好借机把小西行长等人弄走,以便能给你们留出时间,专心对付马氏父子,此时不走,留下来只会添乱。” “请苏大哥多多保重!我们定会托人好好照顾你的家眷。”许灵儿安慰道。 提起了家人,苏八强忍着泪水,把一子二女及发妻、老母的详情介绍了一番,话没说完,已是涕不成声…… 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苏八,郭奕沉默了半晌,劝道:“苏大哥,请别介意,与严氏父子相比,你确实幸运很多……” 苏八抹掉了眼角的泪水,讲道:“当年,自认为还算很有上进心,曾面对苍天高呼:我很努力、我很上进,我要升官、我要发财,幻念破灭之后,也曾哀怨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 “是啊,无论王侯将相,只要是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贱命。”张狗儿感叹道。 “郭千户刚才提醒得好!你们看,那严嵩前半生努力攀爬,到了位极人臣、权势熏天的地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因贪财堕落,临死落得千古骂名,其子西市问斩,全家人身陷囹圄,瘪瘪之年在极度悲哀中死去,你说说,他那权势风光又有何用?”苏八感慨地问道。 提起严嵩父子,许灵儿不禁想起,从严世蕃家逃出时的情形,那时候的她机敏果断、敢作敢为,自从得知李如松娶妻、文涛出家之后,却变得优柔寡断、触景生情,而如今,曾经落难京城的李家父子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此处,许灵儿不禁念道:“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不错,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过去的事或许已经过去,同样的故事依然还在继续上演,就像张公子所言,只要是个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贱命,首辅大臣当然也不例外,或许皇家血脉暂时可以逃脱。不过,请各位想一想,秦、隋二世而亡,李唐、两宋也都不过二百余年,大厦将倾之时,皇族血脉之命,甚至比蝼蚁还贱……” 讲到此处,苏八忽然发现郭奕的脸色非常难看,赶忙住嘴停了下来。 许灵儿和郭奕对了眼神,讲道:“苏大哥言犹未尽,有什么话只管讲来,我和姐姐都毫无心计,只知拼命为朝廷办事,到头来还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那我就多说几句吧。”苏八可能是因为腿疼,咬咬牙坐到了床上,接着讲道: “二位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你们的所作所为,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始终充满了敬意,我们华夏子民,经历过五胡乱华、靖康之耻、崖山之役,还有本朝的‘南倭北虏’之患,痛定思痛、唯有自强不息。将来,倭寇之祸依然是我中华心腹大患,也许你们自己不觉得什么,但你们的作为,在我看来堪比岳武穆!” “苏大哥过奖了,其实,眼下我们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哪有敢和岳武穆大人相比的奢望。”许灵儿说到此处,笑着叹道:“只要我大明河清海晏,官府的老爷们都像海大人那样嫉恶如仇,也就天下太平了。” 苏八却摇了摇头,似乎并不以为然。 郭奕误以为苏八不愿谈起海瑞,赶忙解释道:“海大人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清官,期望所有的官老爷都像海大人那样,也是不可能的,只盼着官府的老爷们行君子之道,算是大明百姓有了福分!” 于是,苏八站起身来,对着西方一抱拳,高声讲道:“苍天在上,当年,我被恶魔所诱惑,做了很多对不住海大人的事情,请原谅我的无知吧!今日愿意承受世间所有的痛苦,正是为此赎罪。如今,海大人是我的心目中的圣人,来世做人之楷模。如果说指望官府的老爷们都能行君子之道,无异于缘木求鱼也。” “难道官老爷们不是自幼熟读圣贤书吗?”张狗儿也好奇地问道。 “呵呵,现在闲来无事,便来论一论何为圣贤之道。孔子说‘人之初、性本善’,是把人说得太好了;荀子说‘人性恶’,是把人说得太坏了。张公子,你刚刚还说人都是一样的贱命,从‘心之所生’到‘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也就是说,性是天赋带了的;与性相对的便是伪,伪则有人为之意,因此,圣人才说苟不教、性乃迁。因此,仁、义、礼、智、信皆是伪也。” 此时,苏八似乎颇有感触,继续讲道:“哪个人做官不想当个好官?当年初涉官场我也一样。所谓君子,人人皆伪装,官职升的越高,越是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知不觉地就成了伪君子。而圣人恰恰又把人分为君子和小人,君子人人皆伪,而小人却不失天性,久而久之,天下读书人、官老爷们只会做表面文章,芸芸众生谓之小人,失去了对天理人伦的思索和辨别,大家都活到这个份上,呵呵,其实已经与牲畜无异。” “苏大哥,听你之言,难道圣人错了吗?”许灵儿不解地问道。 “呵呵,圣人没错,海大人亲身实践了圣人的言行,得到普天下人的赞叹!但期望每个人都能践行圣人之言,恐怕难于上青天!君子与小人之分,其实就像我们开始时所谈论的,善恶都在一念之差,君子与小人也是一念之差,贴着君子的标签、而行小人之事的伪君子,在我们大明官场如过江之鲤、比比皆是,因此,我敢断言,除了海大人,连当朝首辅张居正也不例外,我观此人的下场,比严嵩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篇慷慨激昂的陈词,对当朝首辅张居正的评判,或许才是苏八想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三人听罢不禁相互看了一眼,暗自思量,这个世道真是太过复杂! “而贴上了小人的标签,再想成为君子……”沉默了片刻,忽听苏八提高了嗓门,大声讲道:“恐怕比登天还难!当年在南京的时候,我为什么只用小人,而从不用君子,你们现在应该能理解了吧?” 张狗儿边听边摇头,讲道:“未解其意,愿闻其详。” 苏八微笑着答道:“呵呵,朱公子和张公子都是少年天性,还没学会‘伪’,所以,我败就败在天性少年之手。” 许灵儿颇有感触地讲道:“希望你和朱辉都能保持天性。” “少年长大之时,便是天性磨灭之日,少年天性乃是因不知‘伪’为何物,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其实,离‘伪’已经不远了,何为初生牛犊?其实正是月空长老所倡导的众生平等,你们看看,我煞费苦心招募来的‘小人’,在月空长老的劝导下,放下了屠刀、立地成佛,每当我想到此处,真让我无地自容!” 听罢苏八的这番话,张狗儿点头讲道:“善恶都是一念之差,连荒唐一辈子的玄德真人都能改变,相信林风也能立地成佛。” “呵呵,少年,保持你的天性吧。”苏八感慨道:“也许林风会变,也许他永不回头,善恶之间的一念之差,根源还是在于天性有无泯灭,想当年,那个白衣少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惩恶扬善、嫉恶如仇,悔恨掉进了那只大染缸……” 听着苏八的声音越来越小,许灵儿提醒道:“姐姐,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也许天一亮小西行长等人就会来,让苏八大哥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就不能相送了。” 这时,神情肃穆的苏八给她们深鞠一躬:“是海大人和你们给了我矢志不渝的信念,让我重新找回了天性,在此对二位千户大人深表谢意!”说罢,立刻跪在了地上。 “苏大哥折杀我们姐妹了。”说着,许灵儿和郭奕一起把他搀扶起来:“说实话,我们和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想干的事情也没干成几件,如今想起来就羞愧难当。” “二位千户大人不必谦虚,凭你们二人之力,为抵御倭寇而劳碌奔波,令多少七尺男儿为之惭愧。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其实你们已经为国为民化解了很多危机,其丰功伟绩自然不在话下,更难能可贵的是,你们言行如一、至真至善,让我相信这世间还有真情,这才拿出勇气,忍辱负重活了下来……” 此时已近三更天,郭奕和许灵儿临走之时,忍不住再次落下了眼泪。 *************************************** 题外话 马良弼简介:1609年日本侵略琉球,主和派马良弼与主战派的郑迥针锋相对,在侵略大军兵临城下之际,马良弼前去敌营议和,遭到扣留,首里城被占领后,尚宁王被虏至鹿儿岛,马良弼投降了萨摩藩岛津家,被释放回了琉球,同另一主和派大臣毛继祖,共同管理首里城。1611年尚宁王归国,马良弼出任三司官,自此,琉球国沦为萨摩藩的傀儡政权。 马良弼简介:1609年日本侵略琉球,主和派马良弼与主战派的郑迥针锋相对,在侵略大军兵临城下之际,马良弼前去敌营议和,遭到扣留,首里城被占领后,尚宁王被虏至鹿儿岛,马良弼投降了萨摩藩岛津家,被释放回了琉球,同另一主和派大臣毛继祖,共同管理首里城。1611年尚宁王归国,马良弼出任三司官,自此,琉球国沦为萨摩藩的傀儡政权。 (本章完) 第213章 暗战 55、踏上不归路 郭奕和许灵儿走后,天很快就亮了,苏八让张狗儿去睡会儿觉,也许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倒头便睡着了…… 尽管苏八也十分疲倦,但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儿,哪还能睡得着?于是,坐在床头焦虑地等着小西行长等人,根据这些天来,他和小西行长和马蜂窝等人的交往,所有的线索越来越清晰…… 堺町豪商小西隆佐的“义子”弥九郎,刚刚二十岁出头,为了能早日成为武士,他改名为小西行长,替其父到琉球暗中联络郭奕和许灵儿,传达秀吉交给她们的“秘密任务”,并监督她们执行,如果不是因寻宝之事把他拴住,不知他们会对林家烧酒坊干些什么? 与此同时,琉球权贵马氏父子也打上了这座烧酒坊的主意,一直庇护着林家烧酒坊的王公公,却不知因何原因而不再露面,还不知王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与小西行长的交往中,苏八知道,刚开始的时候,织田信长对猴子并不设防,马克第一次把火绳枪运到日本时,在堺町交货给小西隆佐,因此,小西父子颇为踌躇满志。 不久,猴子就得到消息,不知因何缘故,织田信长对他有了戒备之心,第二次交货时,就让马克的商船直接开到伊势湾,交货给信长的女婿丹羽五郎,恰恰在这一次,那艘满载火绳枪的西洋商船,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因此,小西父子立功受赏的愿望没能实现,反而遭到织田信长的怀疑,连猴子都岌岌可危,只是因为织田信长自顾不暇,暂时没有发作。 原来,织田信长在赶走幕府将军足利义昭之后,占据了京都,并在初夏的季节,联合亲家德川家康打败了武田胜赖,开始在琵琶湖畔的安土城大兴土木,这时,一向宗的门徒在石山本愿寺的号召下,准备发动起义,各地的豪强并不买织田信长的账,他们暗中联合起来,正在对织田信长构筑“二次围网”,焦头烂额的织田信长本指望这批火绳枪尽快到手,用于平息各地不断掀起的“暴乱”。 同时,织田信长还非常担心,失踪的那三千支威力极大的火绳枪一旦落入敌手,将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此,他风风火火亲自跑到了堺町,对众合会的长老们大发雷霆,并扬言,如果找不到那批火枪,要血洗众合会,在堺町大开杀戒,把所有的基督徒赶出日本。 虽然众合会在堺町实现“自治”,并不服从任何大名豪强的管制,但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尾张国的这个“傻子”,火烧比睿山依然让大家记忆犹新,因此,由众合会长老路易斯弗洛伊斯出面,一方面给织田信长道歉,一面发动堺町商人的力量,全力以赴地寻找马克的商船,同时,紧急派出露易丝小姐前往吕宋调查,小西隆佐正是抓住这个机会,用重金策反了露易丝,让她到吕宋联络林风。 经过一番摸底之后,猴子初步判断,马克的商船失踪,或许和他“派往”琉球的郭奕和许灵儿有关,因此,责令小西父子立刻行动,前去琉球兴师问罪,恰在这时,刚刚抵达琉球的小西行长等人,忽然听说琉球权贵马良弼和织田信长之间有勾结,那霸港的马氏家族,将来会承担贩运火绳枪的任务。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猴子投鼠忌器,他十分担心小西父子的行动,引起马氏家族及织田信长的怀疑,可能导致自己引火烧身,因此,暗中给他们下达命令,小西行长这次到了琉球,没敢再肆意妄为。 苏八时刻关注着小西行长等人的到来,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以寻宝为名缠住了他们,暂时把握了主动权,通过几次交往之后,发现不太对劲,小西行长不敢说自己来自尾张国,其兴趣似乎不完全是为了寻宝,他们对马氏父子的关注胜于一切,引起了苏八的怀疑。 又经过几次试探,苏八终于摸清了马氏父子的阴谋,恰恰这时,郭奕和许灵儿等人也回来了,为了给他们腾出手来对付马氏家族。 把前前后后的线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苏八也开始昏昏欲睡,这时,太阳出来了,顿时又来了精神。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小西行长等人终于到了,由于昨日一整天都没能找到苏八,因此,马公子也跟了过来。 马蜂窝本想再对苏八交待几句,忽然发现大闹艺妓馆的张狗儿睡在里边,上前一把将其抓住,转过身问道:“你这个该死的乞丐,他为何会出现在你这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八微微一笑,答道:“这你还真问不着我……” 马蜂窝闻言大怒,未等苏八把话讲完,拔出宝剑顶在了他的咽喉,再次质问道:“不问你问谁?前天你还说并不认识这个人?那他今日为何会住在你这儿?” 苏八微笑着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地答道:“这得去问问你那两个本家。” “我的本家?”马蜂窝颇为诧异地问道。 “不错,难道那霸港市舶司提举大人,以及巡防营的管带大人,不都是你的本家吗?”苏八反问道。 “这两个跑江湖的混蛋,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本家?真是岂有此理!”马蜂窝愤怒地骂道。 “呵呵,公子,到了这个份上,说实话,我也不想添乱,前天晚上,正是你那两个本家,让他到艺妓馆去找我,又是他们把这混小子给保释了出来,你看我昨晚一宿都没睡觉,还不是你那两个本家过来找我,让他接管我的货栈。” 听罢苏八之言,马蜂窝似乎略有所悟,艺妓馆闹事的那天晚上,回到家又被马良弼给惩罚了一顿,从他身上搜到了那张“藏宝图”,不过,得知真相之后,马良弼大怒,勒令儿子今后不得与正妃娘娘继续来往。 马蜂窝余怒未消,抬手给了张狗儿一记耳光,骂道:“混蛋,今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时,冷眼旁观的小西行长等人都等得不耐烦了,上前拉起苏八便往外走,张狗儿强忍着满腔怒火,也跟了出来。 趁着张狗儿和小西行长等人说上了话,苏八过来给马公子作了个揖,讲道:“在下一生志大才疏,早年也曾经阔气过,倒霉之后,当了多年的乞丐,幸亏遇上了马公子,对公子的知遇之恩,在下永生不忘,知恩图报,毕生为公子效犬马之劳,马上就要走了,此一去能不能再回来,可就很难说了。”说着,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落下了几滴眼泪。 马蜂窝答道:“请不必难过,老兄弃暗投明,抛弃了那该死的王公公,这是咱俩的缘分,去吧,记住及时给我送信,看看这伙人到底可不可靠?” 苏八抹了一把眼泪,趴在他的耳边讲道:“如果我一去而不复返,张公子将会是你和小西先生的联络人,请公子知晓。” 马蜂窝顿时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这是何人的安排?” “还用问吗,是你那两位本家大人的安排。”苏八颇显无奈地答道。 “真是该死!”马蜂窝骂了一句,不禁又双手捂住了脸,叹息道:“这老不死的,为何还不快点死,真是气死我了。” 苏八非常机警,立刻意识到他这是在咒骂其父马良弼,可能他认为马镫、马鞍的行动,都出自其父的安排,便故意讲道:“公子,看来这笔财富又得往外多分好几份出去了。” 于是,怒不可赦的马蜂窝来到张狗儿的近前,用宝剑托住了他的下巴,发出一阵阴沉的怪笑,质问道:“你小子到底在替何人办事?” “等你哪天进宫给你的姑母请安时,去问问她吧。”张狗儿不亢不卑地答道。 这时,苏八严厉地呵斥道:“你小子竟敢如此讲话,不要命了!你要是惹出麻烦来,马管带活剥了你的皮,快不快给马公子赔不是。”说罢,又赶忙去给小西行长等人道歉。 小西行长等人如看戏一般,不知他们在干些什么,倒没再催促。 有意避开了马蜂窝和张狗儿,苏八低声讲道:“小西阁下,在下体弱多病,为了给信伊小姐帮忙,不得不出使海外,如果我死在了日本,今后这位张公子就是你的联络人,你将来有什么事情,到这儿来找他就行,信伊小姐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当小西行长得知,张狗儿其实是郭奕安排的人,顿时放了心,又听说此人是那霸港巡防营管带、和市舶司提举家的亲戚,对郭奕和许灵儿等人的手段,不禁暗自钦佩,对羽柴秀吉的眼光更加折服,于是,便微笑着朝张狗儿挥了挥手。 张狗儿刚准备前去搭茬,就被马蜂窝拿宝剑狠狠敲了下脑袋。 “真是小人得志。”马蜂窝骂道:“你以为拿王后娘娘千岁就能吓到小爷我了?呵呵,无非是马镫、马鞍兄弟俩想分一杯羹而已,实话告诉你们,把小爷我惹烦了,直接让那两个混蛋卷铺盖走人。” “对待长辈居然讲出这样的话来,还请公子自重。”张狗儿边说边摇头。 “还你娘的自重?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听见马蜂窝撒起了泼来,苏八赶紧跑来劝道:“马公子,千万不可意气用事,请你好好琢磨,那霸港跑船的两个莽夫,为何一夜之间当了这么大的官,其中的蹊跷不是现在能够理解的,千万不可因小失大、无事生非。” 马镫、马鞍兄弟为何当了官?马蜂窝还真不知其中的缘故,只能猜测与他那大权在握的姑母有关,于是,便不再招惹张狗儿,笑呵呵的给小西行长和苏八等人送行。 苏八边走边讲道:“马公子,请听我的一句劝,如果你对张狗儿兄弟不放心,可以待会儿直接去找马镫、马鞍兄弟去问一问,如果没什么问题,你今后就得好好和狗儿兄弟相处,千万别再意气用事,和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打交道,务必多加小心。” 马蜂窝之所以摆摆威风,一者是因为张狗儿大闹艺妓馆,让他胸中憋了口闷气,二者是因此事导致其父知道了寻宝的事,逼迫他不得再与正妃娘娘往来,又让他心有不甘。此时,听罢苏八的劝解,稍微压了压火气。 忽然,马蜂窝发现张狗儿和小西行长等人打得火热,赶紧把苏八拉住,低声讲道:“你到了平户城之后,先要摸清小西行长的身份,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松浦隆信的家臣?其势力如何?和他们一起合作可不可靠?尽快给我来个信。” “那是当然,请公子放心。不过,我这一去可能十天、半月都回不来,你和狗儿兄弟可不能闹别扭。”苏八叮嘱道。 马蜂窝依然瞧不起张狗儿,撇着嘴骂道:“瞧他那幅德性!” 苏八突然停了下来,面带忧伤地低声讲道:“马公子,你想过没有,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宝,谁不眼红?到了日本平户藩之后,要是我觉得这些人不可靠,就会赶紧给你送信,咱们得另找寻宝的合伙人;但是,如果他们真的不可靠,或者不具备帮我们寻宝的能力,他们一定首先会对我不利,到时候,恐怕就没人能给你送信了,你可以不用管我的死活,但我觉得,他们却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来找你……”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该怎么办?”马蜂窝着急地问道。 “不用担心,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你一定要沉得住气,必然得有个心腹之人,帮你对付他们。”苏八答道。 马蜂窝一听就急眼了,叹道:“这样的心腹之人可不好找,我可不希望闹得一个满城风雨,让所有的势力都来插上一脚。” 于是,苏八把张狗儿喊到了近前,低声讲道:“这个心腹之人眼在天边、近在眼前,请马公子不必担心,狗儿兄弟绝对是最可靠之人,马镫、马鞍兄弟都已做好了安排,让狗儿兄弟住进我的货栈,就是为了让你们俩先认识一下,来日方长,马公子不要小瞧狗儿兄弟,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只有需狗儿兄弟一个人,就能把倭寇收拾得心服口服,要是你马公子一个眼神,狗儿兄弟就能直接就要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永不再给你添麻烦。” 听罢这番话,张狗儿的心中明白,其实苏八是在说,他到了日本之后,便会从小西行长的身边逃脱,但不会再返回琉球。那么,如果将来小西行长来找麻烦时,让马公子来配合自己干掉这些倭寇,以免给郭奕和许灵儿添麻烦。 于是,张狗儿开始道歉:“马公子,请恕小弟有眼无珠,在艺妓馆冲撞了公子,真是对不起,小弟给你道歉,今后,小弟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将功折罪!”说着,又给他深鞠一躬。 马蜂窝也不再为难张狗儿,客气地答道:“前些日子,马镫、马鞍兄弟俩到相府来,想要‘认祖归宗’,呵呵,正是小爷我拦着,才没要他们。如此看来,既然这哥俩愿意为我们马家办事,我们马家的祠堂就收下他们吧。狗儿,你回去告诉他们,带上厚礼到相府来,小爷我就能做主。”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码头,马蜂窝和张狗儿送他们上了船,苏八忽然意识到,自己即将踏上一条不归路,心中也颇感不是滋味。 临别之际,苏八大声喊道:“马公子、张公子,还望你们二位精诚合作,大家都会有好处的。” 对于苏八的这句告别话,张狗儿、马蜂窝和小西行长各有不同的理解,从今往后,张狗儿今后就是小西行长和郭奕、许灵儿之间的正式联络人…… (本章完) 第214章 暗战 56、风云犹再起 小西行长把苏八带走的当日,按照马蜂窝的安排,张狗儿立刻去找马氏兄弟,让他们做好“认祖归宗”的准备,把日子定在了给马良弼拜寿的这一天。 张狗儿一边保持着与马蜂窝的关系,一边暗中联络王公公,每天都到约定的地点,挂上了“风花雪月”的幡旗,希望能见公公一面,一连好几天都杳无音信。 苏八走后,急于寻宝的马蜂窝只能接受现实,不得不依赖张狗儿,无意中提供了不少扑朔迷离的线索,其中包括他父亲和织田信长有来往,却绝口不提王公公及正妃娘娘,让张狗儿越来越替王公公担心。 这一日夜晚,大家聚在一起开会,根据苏八所提供的线索,结合马良弼父子的所作所为,一致判断王公公可能出事了。 就在大家商议对策之时,忽听府中家丁来报,有个从南洋回来的客商求见。 罗阿萍早就算着日子,马五和林邵奇无论如何也该回来了,于是,赶忙把这位客商请进府来。 这位客商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林风在彭家斯兰湾大破西洋海军,炸毁战船二十多艘,致使近两千名西洋兵,活活淹死在大海之中;旋即林风又组织人马攻打马尼拉,兵败之后,导致马尼拉当局疯狂的报复,不分青红皂白,大肆屠杀吕宋岛的华人、华侨,严厉盘查过往马尼拉的商船,整个吕宋犹若人间地狱…… 因此,马五的商船在途经马尼拉时,正好赶上当局因对付不了林风,请来了尼德兰海上游击队,他们这伙人与海盗无异,不问青红皂白,把所有过路的商船全部扣押,那些能自证身份的商人,花钱消灾,有可能被释放,而马五和林邵琦等人的身份极为敏感,而遭到当局扣押,全部都被投进了监狱。 闻听此言,罗氏姐妹当时就哭晕了过去,郭奕和许灵儿也十分震惊,看来,林风真不是好对付的。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郭奕和许灵儿的部署,她们本想利用马克和露易丝返回日本,配合苏八治服小西隆佐父子,先把陆云龙和王冲的灵柩运出京都。眼下,为了营救马五和林邵琦,她们决定派马克和露易丝去一趟马尼拉,甚至考虑把那两张商船引票作为礼物,送给马尼拉当局,以挽救那些正在遭受迫害的同胞。 次日清早,马克很早就起了床,坐在后花园的长凳之上,手握书卷高声朗读圣贤书,罗阿敏把他请到客厅,这时,张狗儿、郭奕和许灵儿等人聚集一堂,个个神情严肃,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 不一会儿,慌慌张张的罗阿萍也回来了,问道:“府中上下都找不到露易丝小姐,请问马克先生,她到底去了何处?” “她一定是到曲子房喝酒去了。”马克答道。 这几日来,林府上下没人理会露易丝,她闲来无事,便到作坊去品尝酒头,尽管其酒量不小,却经常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颇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于是,罗阿萍再次跑去作坊,把还没喝过瘾的露易丝给抓了回来。 “马克先生,想请你去一趟马尼拉……” 未等郭奕把话讲完,马克直摆手,立刻答道:“西门阿尔梅达先生会找我索赔,我、我如果没钱赔偿,马尼拉地方法院会判我坐牢的。” “请放心,有露易丝小姐陪你一起去,她写给马尼拉当局的那封书信,你已经看了,相信拉维扎列斯总督会原谅你们的。”郭奕解释道。 这时,许灵儿拍了拍身边的露易丝,想让她也说句话,却发现她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马克先生,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难道也像她这样浑浑噩噩渡一生?”郭奕严厉地问道。 于是,神色颇显尴尬的马克看了一眼露易丝,又偷眼悄了悄许灵儿,果断地答道:“我想当个探险家,将来像哥伦布和麦哲伦那样,想走遍天下所有的陆地和海洋……” 正在装睡的露易丝突然坐起来,兴奋地喊道:“我的上帝,咱们俩想到一块去了!”说着,站起身来就要拥抱马克,把他吓得急忙躲到了一旁。 郭奕正色讲道:“露易丝小姐,请你先不要捣乱,我们正在劝说马克先生,让他陪你回一趟马尼拉。” “回一趟马尼拉?”露易丝颇为诧异地问道。 “对,就按那封信上所说,你在吕宋调查期间,遇到了来自大陆的商船,得知马克被明军带去了玳瑁港,于是,你不顾生命危险前去调查,却不曾想遇上了战争,后来,在明朝军队的帮助下,你和马克从战火中逃出了玳瑁港,几经碾转到了琉球,这才得知真相:堺町众合会的日本商人与玳瑁港的海盗相互勾结,导致林风野心膨胀,你们本来想回日本去的,却发现众合会被倭寇背景的商人所把持,迫于无奈,只好返回马尼拉来送信。”郭奕答道。 露易丝眨了眨眼睛,摇着头问道:“在你们的帮之下,这封书信写得很好,可是当局未必会轻信,请问如何证明,我们是在明朝军队的帮助下,从玳瑁港逃回了琉球?” 于是,郭奕拿出了那两张商船引票,对着露易丝晃了晃,果断地答道:“这便是明证。” 露易丝的眼中顿时放出了光芒,惊呼道:“我的上帝,我终于可以到黄金之国的中华大地做买卖去了,感谢主,阿门。”说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了起来。 马克见状也大吃一惊,问道:“我记得你们曾经说着,这是巡抚大人送给月空长老师父的,你们怎能轻易送给他人?” 露易丝狠狠地瞪了马克一眼,起身便要去接那两张引票,却被许灵儿拦住了。 这时,郭奕举起了两张引票,讲道:“请不要误会,这两张引票是用来救人的。” 马克急忙问道:“请问千户大人,到底是什么事?” 于是,许灵儿把吕宋最近发生的一切,给他简述了一遍,请他和露易丝一起去趟马尼拉,设法营救马五和林邵琦。 得知事态如此严重,马克立即就应承了下来,对许灵儿认真地讲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在伊岐岛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你们都很善良,虽然不是基督徒,却都是按照神的指引在办事,在我的心目中,你们就是天使;而有些人,虽然名义上在伺奉主,却把主的戒律丢在一边,不按照主的指引办事,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因此,我认为我和你们是同路人。” “感谢马克先生,大家来日方长,请不必整天提这些事情。”说着,面色绯红的许灵儿低下了头。 于是,郭奕微笑着问道:“马克先生,有坚定的信仰总是好的,与我们做同路人,你是不是会放弃自己的信仰?” 马克先是点点头,仔细一琢磨,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答道:“前些日子,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是为了、为了……” 讲到此处,马克又偷看了许灵儿一眼,发现她似乎无动于衷,心中顿感一丝凄凉,沉默了片刻,接着讲道:“不过,我通过学习儒家的经典才发现,中华儒家文明非常伟大,也非常宽容,并不需要我改变信仰,因此,我非常喜欢中华文化!” 此刻,由于罗阿萍仍在不停的哭泣,许灵儿在一旁轻声相劝,借机躲避马克的话题。 罗阿敏讲道:“马克先生,玳瑁港之恩还未报,今日又得求你帮忙。眼下,咱们酒坊只能拿出五万余两白银,不知你用于赔偿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够不够?” “夫人,你误会了。”马克急忙答道:“我们这次前往马尼拉,有露易丝写给当局的那封书信也就够了,没必要带着这笔银子,也许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会体谅我的难处,暂时不会追究这件事。” “不,还有那两张商船引票。”露易丝大声提醒道。 “这是送给月空长老师父的,我们不能强人所难。”马克颇为气愤地答道。 “只有赚到钱,才能组织一支庞大的船队,像麦哲伦那样到处去探险,在这世界上,还不知有多少人类未曾踏进的新大陆,如果能让我们先发现,那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马克先生当国王,我也能当个女王……” 马克急忙打断了露易丝,劝道:“好了、好了,带着你的那封信,我自己去马尼拉即可,你就好好住在这儿等着吧。” “不,我不喜欢这儿。”露易丝抗议道。 “你在这儿天天有酒喝,还有什么不好?”马克不屑地问道。 “不、不!无聊时才会喝酒的,但喝酒、哪里比得上和林风先生在一起……” 没等露易丝说完,罗阿敏再也受不了啦,站起身来,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她一记大耳光…… 于是,露易丝捂着脸朝罗阿敏扑了过来,被郭奕紧紧抱住了,这时,愤怒的罗阿敏又要过来殴打露易丝,许灵儿和罗阿萍急忙挡在了她的身前。 还未定下来马克和露易丝的马尼拉之行,忽听家丁来报,府门外有客人来访,于是,许灵儿和罗阿萍借机带走了罗阿敏,留下郭奕继续给马克和露易丝做工作。 三人来到府门外一看,这位客人居然是陈申,急忙上前施礼问候,热情地把他请进了府中。 许灵儿知道,由于遭到林文静的排挤,地内町的生意已经没了陈申的份,堺町的生意又遭到众合会的打压,陈申不得不重新返回了琉球。 当年,陈申在堺町给大家帮过大忙,郭奕和王冲也是在他的陪同下,第一次到琉球来办差,因此,大家都对他怀有感恩之情。 郭奕得知是陈申来了,抛开马克和露易丝跑来相见,这时,陈申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字条,摆在了大家的眼前,上面赫然写道: 无端之祸起萧墙,锁居深宫心亦凉,桃李十载未成蹊,狩猎却遇中山狼。 大家顿时明白了,王公公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于是,所有人都落下了眼泪…… “王公公……”郭奕喊了一声,再也讲不出话来。 许灵儿问道:“陈掌柜,请问这张字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昨日夜晚。”陈申答道。 看着这张字条,大家全都开始猜测:当年,在王公公的主导下,设计招安徐海夫妇,因虑事不密,导致徐海、王翠翘夫妇被杀,为弥补过失,将徐家的孩子养育了十多年,并将她送进王宫当了正妃娘娘;而如今,这位正妃娘娘对他的养育之恩,却没任何感恩之情,为寻回那些本属于她的财宝,参与迫害王公公…… 看来他们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要夺取这家酒坊! 正在大家感慨万千之际,忽听又有家丁来报,琉球国相马良弼派人送来请柬,后天是他的生日,请林家烧酒坊派人前去贺寿。 此刻,陈申还有别的事,急匆匆离开了林家烧酒坊。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罗氏姐妹跪在地上仰天长叹:“爹爹,你到底做了什么孽?” ************************* 王公公到底因何而死,大家的猜测对不对,请继续关注本书的第四卷和第五卷。 (本章完) 第215章 暗战 57、子系中山狼 次日一早,众人一起来到了那霸港,把那艘西洋大帆船还给了马克,他收下了两张商船引票,却没有接受罗阿敏相送的五万两白银,那霸市舶司提举马镫亲自挑选了数十名水手,护送肩负重任的马克和露易丝前往马尼拉。 明天便是琉球国相马良弼的生日,马镫、马鞍兄弟已经准备好了贺礼,要在拜寿的这一天“认祖归宗”,忽然接到了相府的通知,让他们兄弟俩现在就去。 于是,马氏兄弟不敢怠慢,立刻抬上礼物进了城,马蜂窝早已在门前迎候。 兄弟二人恭恭敬敬地献上了礼单,被迎进了相府,却没能见到马良弼。 马蜂窝公子笑呵呵地讲道:“二位本家得以高升,想必你们明白其中的缘故,说实话,我们马家的人丁不旺,今后支撑起马氏家族的重担,还真得多靠你们二位,祠堂里的家谱已经有了你们的名字,打今日起你们就是马家的人了。” “多谢相爷和公子的恩典!”马鞍唯唯诺诺地答道。 马公子微微一乐,矜持地讲道:“好!知道为何今日请你来吗?” 马镫看了一眼哥哥马鞍,点头答道:“明白、明白。为了帮公子赴日寻宝,我们也不方便出面,只好安排张公子当我们的联络人,事前并未与公子商议,请多多包涵。” “嗯,难得你们哥俩如此懂事。”马公子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个张狗儿是否可靠?” “非常可靠,这孩子打小就跟着我们,不仅机警过人,而且十分忠诚,请公子放心吧。”马镫答道。 沉默了片刻,马公子忽然严厉地讲道:“他可不可靠,很快就能知道,若是出了任何纰漏,我拿你们的人头是问!” 发现马氏兄弟吓得打了个哆嗦,马公子呵呵一笑,接着讲道:“虽说你们人模狗样地穿上了官衣,戴上了官帽,可别忘了你们这官是哪来的?国法处罚不了的死罪,我马家的家法也能灭你们满门,明白吗?” “明白、明白,能为相爷效劳,我们弟兄不胜荣幸!”马镫答道。 “嗯,你们明白就好!尽管你们俩进了马家的家谱,但你们毕竟出身市井,那霸港、首里城没人不知道,因此,明日相国大人的生辰宴,你们俩就不用来了,以免招惹人前人后的风言非议,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听马公子下了逐客令,马鞍心有不甘,他还想在宴会上结交高官显贵,忍不住叹道:“唉、这……” “这什么这?办好你们的差事就行了。” 感觉马公子就差说“滚”了,于是,马镫赶忙拉着哥哥给马公子行了告别礼,逃也似的离开了相府。 当年,尚元王在位时,马良弼一直被打压,身为国舅却不能出仕为官,心中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尚康伯继承王位失败,趁着永王千岁年幼,马王后独揽大权,马氏家族才得以咸鱼翻身。 马良弼以国舅的身份前往京师,为其外甥永王千岁讨封号,途经朝鲜通度寺,表面上是因为他与长史郑迥斗气,而无意中释放了林风,实则是他早就对这家日进斗金的烧酒坊垂涎三尺,只不过以前无权无势,又加上害怕得罪王公公,而不敢轻易放肆。 他当然知道通度寺所关押之人,就是被锦衣卫两次赴琉球捉拿的朝廷钦犯林风,之所以放他出来,是想等林风回到琉球之后,亲自下手把他缉拿归案,一者是立下功勋讨得朝廷的封赏,二来想借助此案,彻底除掉烧酒坊的靠山王公公,最终,把这家酒坊纳入马氏家族的产业。 令马良弼始料未及的是,林风根本就没有返回琉球,而是从大陆南下到了潮州,收拾其叔叔林道乾的旧部,盘踞在南澳继续干起了老本行,在面临粤闽两地大军围剿之际,一夜之间跑到了吕宋,攻打被西洋人占据的马尼拉失败后,竟然在玳瑁港居住了下来。 自马良弼当上了国相,一直对林家烧酒坊忌讳莫深,那位长史郑迥也和他一样,从来不敢提及朝鲜通度寺的往事。故此,当王公公把马蜂窝曾经的相好,过继给马良弼的对头郑迥当养女时,还以为这是在暗中挑拨两家的关系。 因当时还在隆庆皇帝的守丧期间,朝廷并未给新继位的尚永王正式册封,王子尚康伯虽被赶出了首里城,但有着东厂背景、始终支持尚康伯的王公公还在,因此,马王后担心王公公对她儿子不利,接纳了王公公的意见,让永王千岁娶了老臣长史郑迥家的这位千金。 这位郑家小姐忽然被招进宫,当了永王千岁的正妃娘娘,马良弼顿时就傻了眼,于是,他急忙进宫去找马王后,找了千般理由横加阻拦,但他的姐姐始终不为所动,永王千岁沉迷于正妃娘娘的美色,知道他舅舅的行为之后,误以为马良弼在和郑迥争权夺利,对刚刚就任的国相极为反感。 马良弼心中暗自着急,也从不敢提及他儿子与正妃娘娘之间的往事,只盼着儿子能与正妃娘娘彻底断绝关系,以保全马氏家族的平安,却不料想,正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来一份藏宝图,仍把他那宝贝儿子当作心腹之人,二人要合伙一起寻宝。 马良弼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但心中明白,他们俩的行为能瞒得过马王后和尚永王,却不可能瞒得过王公公,心中忧虑重重,本打算好好给自己过个生日,也没心情了。 就在他在家狠狠教训儿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非常令人意外的消息:王公公在宫中上吊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马良弼心中乐开了花,自以为今后可以在琉球为所欲为,立刻在首里城大发请柬,借着过生之机好好庆祝一番,以树立自己相国的权威。 王公公的突然去世,令郭奕和许灵儿顿时陷入了困境,在送走马克和露易丝之后,立刻回到林家烧酒坊商议对策。 根据马氏兄弟提供的情况来看,王公公应该是在那两具棺木下葬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自由,因此,任谁也没能再与他取得联系,那么,他又是如何给陈申传递了那张字条?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罗阿萍派人把陈申请到了家中,听他讲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申也是刚从日本回来不久,他本来也不认识王公公,但王公公应该知道有他这么一号,奔走于日本和琉球之间,暗中替朝廷办事。 由于陈申和林文静之间闹了点别扭,日本的局势日趋复杂,各地豪强重新联合起来,要对占据京都的织田信长构筑“二次围网”,丢失了一船火绳枪之后,织田信长扬言要血洗众合会,因此,他在堺町的生意日益艰难,这次回来就没打算再回去了,因此,没事他就到那霸港去转悠,由于经常从这儿发货,很多商人也都和他很熟。 这一日,有个老朋友把他悄悄叫到了家中,神秘兮兮地讲道:“陈掌柜,你在日本经商这么多年,在织田氏家族有认识人吗?” “我在堺町和地内町做生意,这两个地方都是反对织田氏的,和他们还真没有交情。”陈申答道。 “真是太遗憾了!”这位朋友叹息道。 陈申知道,织田信长整天打仗,军费本来就不充裕,整日里靠着威胁讹诈筹集军费,跟他做买卖能得到什么好处,不禁惊奇地问道:“这有什么可遗憾的?” “年兄,你可不知道,如今有人出大价钱,要往伊势湾给织田氏家族送货。”这位商人答道。 仔细一琢磨,陈申认为所运之物必是火绳枪无疑,彼此心照不宣,摇着头笑道:“这种买卖不干也罢。” 这位商人颇为神秘地笑道:“呵呵,你可能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买卖。” “不管谁家的,这种买卖可能都干不得,从南洋运到琉球,很难通过明军检查这一关,咱琉球官府也不会放任不管,再说了,真有这样的好事,可能也落不到咱们的头上。”陈申答道。 “陈年兄言之有理。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这生意不好干,故此,才找你这样的日本通帮忙。” “从琉球到日本这一线,靠着我这样的日本通还好办,可谁能从南洋运到琉球来?”陈申不解地问道。 “这不用你操心,人家自有办法。”这位商人颇显自信地答道。 陈申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年兄有所不知,如今咱们琉球出了个强人,带领一支人马大闹吕宋岛,把西洋人打得落花流水,招致他们的疯狂报复,据从南洋过来的商人讲,西洋人想消灭海盗还真不容易,明朝曾要求往吕宋派兵,却被西洋人拒绝了,咱琉球也不甘落后,正在组织远征军先锋队,准备派往吕宋参与剿匪,你想想看,由他们出面来贩运火绳枪,还能有什么问题?” 陈申闻言暗自吃惊,不用说,大闹吕宋岛的强人,定是林风无疑,但不知这位想趁机发军火财的琉球官吏,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他也十分清楚,琉球有王公公在,这样的事情断不可让其发生。 “请问这是谁家的生意?远征军的先锋官是谁?”陈申问道。 这位商人想了想,摇着头答道:“说不好,有人说国相马良弼家的,也有人说是长史郑迥家的,甚至传言说是他们俩家合伙的买卖,最离谱的说法是,东厂大太监王公公在暗中组织,通过他曾经的两个眼线来执行,如若不然,马镫、马鞍这两个跑船的小混混,为何一夜之间成了那霸港的文武长官?至于远征军先锋官么,似乎还未定人选,将来摆擂台选拔。” 这番话还真不像是空穴来风,让陈申出了一身冷汗,为了摸清这件事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商人大喜过望,宴请了陈申之后,表示将来要参与陈申的生意,便让他回家等着去了。 陈申回家连续等了好几天,依然不见那位商人的动静,有些按耐不住,便又跑到那霸港去打听,正好碰上马镫、马鞍兄弟在迎接郭奕和许灵儿,要上前去相见,却被管带营的官兵给轰走了。 通过这件事来看,陈申否定了最后一种说法,决不可能是王公公利用马镫、马鞍来干这种勾当。 次日,正当陈申准备来拜见郭奕和许灵儿之际,一大早就被那位商人给堵在了家中,直接把他带进了首里城的一家艺妓馆,二人一起吃饭看戏,等着那位神秘人物的出现。 一直等到了天黑,来了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要求陈申讲述其在日本经商的经历,之后,又问了一系列的问题,陈申沉稳应对,所有的问题对答如流,把这个商人给高兴坏了,认为此事基本上已经敲定。 突然,小太监显得很不高兴,发起了脾气,把那位商人给赶了出去。 本以为有什么机密要谈,陈申默默打量着这个小太监,却发现他忽然掉下了眼泪,从怀中掏出来一团纸,递到了陈申的手中,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摊开了这团纸,发现字条上写着联络方式,另一张纸上写了首诗,陈申看罢,立刻明白这是王公公写的,他老人家可能已经不在了;于是,他急忙追出包厢想问个究竟,只听那个小太监矜持地讲道:“还跟着我干什么?该办的事情赶快去办吧!” 正在陈申万分悲痛之际,那个商人回来了,笑呵呵拉着他回了包厢,随手关上门,兴奋地问道:“现在你应该明白,暗中操纵这门生意之人,就来自王宫,你不会再有什么顾虑了吧?” 陈申强忍着悲伤答道:“明白了,我们走吧。” 那位商人以为大事已定,唯恐陈申将来甩掉自己,当晚就要和他签订文书,非得拉着他一起到那霸港去一趟。 于是,陈申答应了他,二人一起离开了艺妓馆,借口回家取印章之机,急忙将这张字条送到了林家烧酒坊,发现郭奕和许灵儿等人正忙得焦头烂额,就没多说什么,为了不使那商人起什么疑心,急匆匆去了那霸港。 根据陈申这段描述,很显然,这是企图贩运火绳枪的马良弼,正在故意释放烟幕弹,但令人奇怪的是,他所买通的小太监,居然是王公公的人。 与王公公失去联络有段日子了,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如果不是借助这次机会,可能连这张字条也传递不出来,因此可以肯定,这个小太监是王公公的心腹,那么,他应该来自正妃娘娘的身边。 看来,马良弼及其狡猾,他所干的这些事,肯定是瞒着他的姐姐马王后和尚永王,让正妃娘娘身边的太监出面组织,一旦事情败露,可以嫁祸给这娘娘千岁,而她的娘家、马良弼的政敌长史郑迥也将引火烧身。 于是,郭奕果断地做出了决定,趁着明日贺寿之机,亲自去会一会马良弼,尽可能挽救正妃娘娘,不要让王公公的心血付诸东流! (本章完) 第216章 暗战 58、得志便猖狂 马蜂窝赶走了马镫、马鞍兄弟,急忙到那霸港货栈来找张狗儿,让他开始采购寻宝所用的各种器具,当他提出想要些经费时,却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其实,在苏八临走之前,已经给张狗儿留下了一封信,让他五天之后交给马蜂窝,信中所言:他陪同小西行长等人到了平户,发现这是一伙骗子,根据不具备海上寻宝的能力,因担心他返回琉球告密,而遭到他们的软禁,迫不得已,托人送信回来;故此,苏八猜测,小西行长等人可能还会来琉球行骗,劝马蜂窝不必再搭理他们,由张狗儿出面,把这伙人杀掉也就算了。 在马蜂窝离开不久,马良弼也到了那霸巡防营,管带马鞍一看相国大人微服私访,顿时吓得够呛,急忙将其请进营房伺候。 等马良弼一落座,诚惶诚恐的马鞍躬身施礼,诺诺地讲道:“晚辈拜见本家国相大人!不知大人驾到,翩翩迎接来迟……” 未等马鞍把话讲完,马良弼把手一拜,矜持地讲道:“今儿你们到府上认祖归宗,老夫因公务繁忙,慢待了你们。不过,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自家人不必客套。” 知道这位日理万机的国相,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马鞍殷勤地往前走了一步,低头作了个揖,轻声问道:“请问大人有何吩咐?晚辈将万死不辞。” 马良弼沉吟了片刻,再次把马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开口问道:“知道老夫为何不让你们参加生日贺宴吗?” 马鞍顿时满脸通红,颇显尴尬地答道:“我等出身市井,怕丢人现眼……” “哈哈、哈哈……”马良弼放声大笑,站起身拍着他的肩膀讲道:“贤侄,请你们千万不要误会,这是因为老夫有要事相托。” “请大人只管吩咐。”马鞍误以为是个立功的机会,瞬间有了精神。 “好!”马良弼认真地讲道:“你们兄弟俩好好准备一下,明日带兵包围林家烧酒坊,把里面的人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明白了?” 闻听此言马鞍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马良弼见状,急忙问道:“你有什么问题?” “晚辈听说这家烧酒坊受到很多高官的庇护,连王宫里的大太监对他们都礼让三分,怕我们哥俩无能为力。”马鞍怯懦地答道。 “这家烧酒坊的后台王公公已经过世,明日首里城大小官吏,全都参加老夫的家宴,没人会知道你们的行动,更何况老夫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暗通海盗和倭寇,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干,不要再有任何顾虑,只等着立功受赏吧。”马良弼说罢,拍了拍马鞍的肩膀,转身就走。 惊恐万状的马鞍送走了马良弼,只觉得天旋地转,顿时晕倒在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马镫和张狗儿都陪在他的身边。 “听说相国大人到你这儿来了?”马镫问道。 “嗯,我们兄弟大祸临头了。”马鞍说着,看了一眼张狗儿,显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哥哥,别急,张公子也不是外人,到底发生什么事?”马镫继续问道。 因为明日就要动手,而他们的恩人郭奕和许灵儿,全都住在林家烧酒坊,因此,马鞍丝毫也没敢隐瞒。 张狗儿顿时火冒三丈,急忙问道:“你是如何答复他的?” “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我还能如何答复?只能先应承了下来。”马鞍答道。 “混蛋!”张狗儿当时就拔出了宝剑。 马镫赶忙劝道:“张公子息怒,就这件事而言,马良弼不找我们,也得找别人,得亏落在了我们的头上,我们自有办法敷衍他,而眼下当务之急,请张公子速速返回林家烧酒坊,找二位千户大人商议对策。” 于是,张狗儿快马加鞭离开了那霸港,惶惶不安的马氏兄弟也开始商量了起来…… 心急火燎的张狗儿担心吓着罗氏姐妹,和她们打了声招呼,立刻去找郭奕和许灵儿,把马良弼的阴谋详细讲述了一遍,果然不出大家所料,王公公刚一过世,他们就打上了林家烧酒坊的主意。 由于这个计划非常周密,借着马良弼过生日之机,把所有首里城的官吏全部请走,得过林家烧酒坊好处的官员,想帮忙也帮不上;他们甚至还给烧酒坊也下了请柬,但不管派谁去,都将落入他们之手,这边对林家赴宴之人威逼诱惑,让他承认勾结海盗和倭寇,那边派马氏兄弟来抄家,趁机把烧酒坊的人全部杀光,任谁也别想翻案。 为了应对这突发之祸,郭奕和许灵儿认真地商议好了对策,把村里的团练重新组织起来,交给张狗儿指挥,村里的男女老幼尽可能转移,为此整整忙了一宿。 次日,由郭奕代表林家烧酒坊,前去参加马良弼的生日宴会,为防止不测之祸,让许灵儿把罗氏姐妹送往陈申的家中,大家刚一出村,就被几个暗哨盯上了。 郭奕一看不好,又赶紧让许灵儿把罗氏姐妹送回村,她拔出宝剑,带着村里的团练追了过去,把那几个探子吓得掉头就跑,这时,放眼望去,发现村子四周已布满了眼线。 形势万分紧急,一场大祸也许躲不掉了,于是,郭奕和许灵儿返回烧酒坊,把张狗儿叫来,三人重新商议了对策…… 该是摊牌的时候了,郭奕把锦衣卫的服饰穿戴整齐,带上北镇抚司的腰牌,讲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马氏兄弟应该不会来抄家,但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因此,狗儿兄弟,你带领团练弟兄做好拼命的准备,灵儿妹妹,务必保障罗氏姐妹的安全。” 发现郭奕换上了身官服,罗阿敏惊恐地问道:“妹妹,你不是以林家烧酒坊的名义赴宴吗,为何作如此打扮?” “如今不得不破釜沉舟,与马良弼暗斗不如明斗。”郭奕果断地答道。 善良的阿萍哭着讲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此一来,可能暴露了正妃娘娘的真实身份,我们罗家本来就对不住人家,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对不住九泉之下的王公公……” 此时,罗阿敏的内心如打碎了五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罗阿萍接着劝道:“老掌柜刚刚过世的时候,王公公就来索要这份家产,当时,我曾对他恨之入骨,得知来龙去脉之后,早已做好还给人家的打算,现在人家想要,咱就还给人家吧。” 沉默了片刻,罗阿敏讲道:“当年之所以开设这家酒坊,是想给后人留一条生路,如今到了这个份上,这份产业不要也罢。” 见罗氏姐妹如此深明大义,郭奕和许灵儿颇受感动,但此刻她们都知道,就算你想放弃,人家也饶不了你。 发现郭奕不为所动,罗阿萍抹着泪水再次劝道:“看在王公公的份上,我们认了,这家烧酒坊谁想要就给谁吧。” 郭奕摇了摇头,把王公公送来的字条摆在她们的面前,神情悲伤地讲道:“根据我们的判断,如果马良弼没得到正妃娘娘的默许,应该不至于下如此狠手。请看:无端之祸起萧墙,锁居深宫心亦凉,桃李十载未成蹊,狩猎却遇中山狼。连王公公都对她如此评价,实在没必要再去维护她了。” 许灵儿接着劝道:“大家都不要太过紧张,我在家陪着你们。请相信郭千户的判断,她会把握好分寸,定能处理好这场危机。” 郭奕牵马出了门,发现张狗儿跨马追了过来,于是,把眼一瞪,大声问道:“你不带领团练看家,跟着我干什么?” “已经把团练兄弟布防完毕,姐姐,你一个人深入虎穴,实在是太危险了!”张狗儿着急地讲道。 这时,罗氏姐妹也追了过来,不断地哀求道:“妹妹,听我们一句,我们认命,请不要轻易去冒险。” 许灵儿把她们拦了下来,劝道:“请不必担心,你们想一想,马良弼把首里城大小官吏全部召集家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谁敢轻易招惹北镇抚司的千户?” “狗儿,不要轻举妄动,按照既定的策略,好好在家等消息。”郭奕说着,催马便走。 经过如此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午时,但马氏兄弟的抄家队伍还没来,说明他们也在给自己争取时间,于是,郭奕快马加鞭出了村,直奔那霸港而去。 探子们没能等来抄家的队伍,却突然发现从林家烧酒坊出来了一名锦衣卫,赶忙派人去给马良弼报信。 郭奕知道晚上还有一场宴席,就先去了那霸港,找到了马镫、马鞍兄弟,发现他们在马良弼的逼迫下,已经集结好了队伍,但他们以白天不便杀人为由,磨磨蹭蹭的等待消息。 按照事先考虑好的对策,郭奕悄悄对马氏兄弟悄悄交待了一番,这才进城去给马良弼贺寿。 相府外挂满了大红灯笼,上写着斗大的“寿”字。郭奕在府门前正准备下马,被巡逻的差役给拦住了,于是,她便高声讲道:“大明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飞鱼营千户郭奕,前来给马相国贺寿来啦!” 见她一身锦衣飞鱼服,身挎绣春刀,威风凛凛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有个差役认出了郭奕,急忙跑进府中前去报信。 马良弼早已得到了探子的禀报,担心事态可能有变,急忙把官服穿戴整齐,带着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同僚和家人,到府门外迎接,高声讲道:“惊闻朝廷钦差郭千户莅临寒舍,老夫不胜荣幸,翩翩迎接来迟,还望郭千户海涵。” 郭奕赶忙躬身施礼,笑着答道:“下官办差的途中,听闻相国大人做寿,也来凑个热闹,只因公务缠身,贺寿来迟,请相国大人多多见谅。”说着,便将一份礼单呈递上去。 有人帮忙卸下来马背上的礼物,马良弼双手接过礼单,客气地讲道:“郭千户破费了,不知你何时到琉球来办差,没能及时邀请,老夫给你赔罪,请。”说着,他朝身后的首里所司代陈平看了一眼。 陈平明白他的意思,赶忙上前一步,拱手讲道:“老夫拜见郭千户,前两个月,曾听闻你到过首里城,等老夫前去国驿馆拜会时,听说你们已经走了,这又是什么时间到的?” 郭奕微微一笑,答道:“所司代大人别来无恙!此番前来琉球,是有秘密任务在身,本不愿惊动各位大人。不过,听闻相国大人五十大寿,也想来凑个热闹。” 经首里所司代的验证,马良弼对郭奕的身份已不再怀疑,但他心中也犯起了嘀咕,不知她为何会住在林家烧酒坊? 官员们众星捧月一般,将郭奕迎接到了相府,单独为她摆了一桌现做的酒宴,以马良弼和陈平为首的高官,轮番前来给她敬酒,一连喝了十来杯,郭奕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寻找单独接触马良弼的机会。 宴席摆了一百桌都不止,很多人喝得东倒西歪,有人起哄还要给郭奕敬酒,把她团团包围了起来,她假装推辞不过,喝下了杯中酒,大声讲道:“请原谅卑职不胜酒力,要是知道今日有如此的排场,就该把所有的锦衣卫兄弟全都带过来,那才叫尽兴!” “郭千户,此番出使琉球为何不住在国驿馆?请问你们住在了何处?”陈平问道。 “感谢所司代大人的关心,我们全都住在林家烧酒坊。”郭奕说罢,给陈平又敬了一杯。 听说还有一群锦衣卫住在林家,马良弼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喊道:“峰儿,你赶快把锦衣卫弟兄全部请到家中,可不能慢待了他们。” “孩儿这就去接。”马蜂窝慌慌张张地就要往外走,却被郭奕将其一把抓了回来。 “唉,相国大人忘性真大,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郭奕笑着问道。 发现马氏父子都是一愣,郭奕接着讲道:“你们不是派了本家的马蹬、马鞍兄弟,另摆了一场酒席招待他们吗?如果不是你们的安排,我又是如何知道的?今晚就让他们一起喝个痛快吧,不必去管他们。” 闻听此言,马氏父子吓傻了,趁着陈平等人继续给郭奕敬酒,想悄悄离开人群商议对策,这时,郭奕追了过来,趴在马良弼的耳边,轻声讲道:“今晚我要面见正妃娘娘千岁,你务必给我做好安排。” 马良弼点了点头,匆匆忙忙去找他的儿子;接下来,无论谁再来劝酒,郭奕也不再喝了,重新坐回到酒桌上,和首里所司代等几位高官聊起了家常…… 陈平问起了王冲的近况,尽管郭奕心如刀绞,但还是谈笑风生、应对自如,这时,他发现郭奕变了,不再有以前的矜持和蛮横,因此,也不想再与她为难。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面带微笑的马良弼把郭奕喊出来,趴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郭奕闻言放声大笑,低声答道:“好!多谢相国大人。” 于是,以郭奕不胜酒力为由,安排她独自到客厅歇息,就这样,避开了众官员,马蜂窝带她出了后院,把她送上了一辆马车,飞速来到了琉球王宫。 亥时已过,王宫的夜晚静悄悄,当郭奕经过第三道宫门时,忽听有人厉声喊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酒后在宫中无礼,快给本宫拿下!” 不容分说,如狼似虎般的侍卫一拥而上,把郭奕给捆了起来…… (本章完) 第217章 暗战 59、见棺才落泪 一个不眠之夜熬了过去,发现马氏兄弟并没来抄家,默默祈祷了一宿的罗氏姐妹,直到这时才稍微安了心。 天色已经发白,罗阿萍忍不住问道:“奕儿姐姐为何还不回来?” “她现在应该在正妃娘娘那儿,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许灵儿说着,便开始更衣。 闻听此言,罗阿敏急忙问道:“妹妹,这该如何是好?” “到了辰时还没消息,那肯定是正妃娘娘与马氏父子有勾结,我现在要进宫一趟。”许灵儿答道。 “灵儿妹妹,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能进得宫去见正妃娘娘?”罗阿敏问道。 许灵儿微微一笑,答道:“请不必担忧,有人会送我进宫。” “谁?”罗氏姐妹异口同声地问道。 “陈掌柜。别忘了,有个太监给他留了个联络方式。” 听说许灵儿要独闯王宫,张狗儿非要随同而往,许灵儿把他拦了下来,告诉他待会儿马良弼可能会来,又对他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 将信将疑的张狗儿帮忙牵着马,把许灵儿送出了村外,此时他们发现,昨日游荡在村外的暗哨,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灵儿快马加鞭进了城,先找到了陈申,在他的帮助下,用小太监留下的联络方式,轻而易举就进了王宫。 二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花园,许灵儿问道:“请问王公公什么时候没的?” “也就是三天前没的,他老人家受不了逼迫和屈辱上了吊……”小太监说着,就掉下了眼泪。 “何人在逼迫和羞辱王公公?”许灵儿接着问道。 “还能有谁?正妃娘娘把他圈禁了起来,对他百般刁难和折磨,问这问那的,我也搞不懂到底为了何事?”小太监答道。 许灵儿不解地问道:“难道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不知道吗?” “他们应该都不知道,在正妃娘娘的宫中,或许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为了与日本人做买卖和寻宝,派我暗中联络那霸港的商人,至于选用谁,她让我来拿主意,我就把这些商人的名单暗中给了王公公,经过千挑万选,王公公选中了陈掌柜,他就悄悄上了吊。”小太监答道。 “你同时获得了正妃娘娘和王公公的信任?”许灵儿惊奇地问道。 “不错,王公公演了一场苦肉计,使我获得了正妃娘娘的信任,我、我对不起公公!”小太监说着,跪在地上再次落泪。 “公公,我此番前来,有可能会把你暴露出来……” 未等许灵儿把话讲完,小太监哭着讲道:“我乃是海盗的后人,若非王公公相救,全家人本就该死,本以为此生对公公无以为报,现在我可以死而瞑目了,小姐,放心去吧,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将追随王公公而去。” “公公,我们还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如果在宫中没有出路,就到林家烧酒坊找我们吧。”许灵儿劝道。 “小姐,不要再说了,现在情况万分危急,你赶快到宫中去见她吧。”小太监说着,高声喊来了一名宫女。 经过宫女和太监搜身之后,许灵儿交出了兵器,被人带进了正妃娘娘的宫中。 正妃娘娘把闲杂的太监和宫女打发走了,矜持地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陈掌柜发财心切也太急了吧?” 许灵儿微微一笑,仔细打量着正妃娘娘,天生丽质的少女带着无邪的稚气,宛若九天仙女下凡,颇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看来,虽说王公公把她养在了民间,却也不曾让她受过丁点委屈。 发现许灵儿并不答话,正妃娘娘厉声讲道:“今后,只准我们找你,你们无事不得再来,明白吗?” 这时,许灵儿不慌不忙地取出了一封书信,扔给了正妃娘娘,毫不客气地讲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福建总兵胡守仁将军派我看你来了。” 正妃娘娘闻言大吃一惊,急忙捡起掉在地上的书信,拆开观瞧,只见上面赫然写道: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 “本宫十分不解,胡守仁将军为何派你送来这首诗?”正妃娘娘假装镇静地问道。 “妹妹,但凡你对公公有一点感恩之心,现在就不要再装了,我且问你,昨日夜晚进宫看望你的锦衣卫郭千户,现在何处?”许灵儿单刀直入地问道。 正妃娘娘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烦,但也不肯认输:“听说昨晚有刺客闯进宫来,被本宫的侍卫们给拿下了,正准备交给永王千岁和母后娘娘发落,哪有什么来见本宫的锦衣卫?” “如此说来,郭千户仍被关押在你这儿了?”许灵儿问道。 正妃娘娘答道:“待本宫审出真相来,再发落不迟。” “最好把真相一起禀告给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许灵儿说着,又掏出一张字条,念道:“无端之祸起萧墙,锁居深宫心亦凉,桃李十载未成蹊,狩猎却遇中山狼。” 正妃娘娘沉不住气了,气愤地质问道:“什么祸起萧墙、锁居深宫?还什么中山狼?真是莫名其妙,我劝你赶快离开这儿,否则,和那刺客一起发落。” 许灵儿顿时也严厉了起来,站起身讲道:“秋猎安里河围场,有个人假装追逐蝴蝶,跑到了一颗芭蕉树下,与一个年轻的侍卫领班温存了半天,临走时,还给了他一张字条,要不要我马上拿出来给你看看?” 这番话击破了正妃娘娘的心理防线,她立刻凶相毕露,拔出一把短刀,恶狠狠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忽然,她意识到那个小太监出了问题,立刻跑出了宫门,把贴身宫女叫来耳语了一番。 这时,忽然发现正妃娘娘想开溜,许灵儿一把将其抓进宫来,微笑着低声问道:“娘娘千岁,前些日子,马镫、马鞍兄弟在钓鱼列岛挖出了两具棺木,被台湾守将冯安将军所抓获,那两具棺木差点就被扔进大海,从冯安将军手中要出来,并安全运回了首里城,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正妃娘娘再次关上了宫门,心虚地答道:“将来与日本人的火绳枪贸易,完全交给你们来干;至于林家的烧酒坊,不再让马家插手也就是了;如果寻到那笔巨额财宝,到底想分多少?你来开个条件。” 感觉到了她在服软,许灵儿厉声讲道:“呵呵,这些问题都好谈,我让你立刻释放郭千户。” “不行,你还得再等一等。”正妃娘娘答道。 许灵儿知道,昨日之所以取消了马氏兄弟的行动,是因为他们知道林家烧酒坊还住着不少锦衣卫,马良弼为了搞清楚真相,让正妃娘娘把郭奕控制起来,他极有可能会亲自带兵前去调查,这时,正妃娘娘应该正在等待消息,以便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沉默了片刻,忽然发现正妃娘娘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显露出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许灵儿决定拿出杀手锏:“请问娘娘千岁,你可知自己的真姓?” 正妃娘娘闻听打了个哆嗦,低下头没有回答。 许灵儿接着讲道:“其实,你不姓徐,也不姓郑,或许姓罗,或许姓王,也可能是别的姓,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你是给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王翠翘之女,是功臣之后,这也正是胡守仁将军派我来看望你的原因,你明白吗?” 正妃娘娘失去了矜持与蛮横,顿时掉下了眼泪…… 沉默了片刻,许灵儿突然问道:“想必有很多传说,你应该听过,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迫害你的恩人王公公?” “本宫、我、我没有迫害于他。”正妃娘娘说着就打起了哆嗦,接着讲道:“进宫之前,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在我过继给了郑大人的那天,有个老头突然找到了我,说是我父母的朋友,我问他姓字名谁、从何处而来?但他又不肯说。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曾找过王公公,但公公却不买他的账,故此,他暗中跟踪了公公一段时间,才算找到了我。” “你可知此人是谁?”许灵儿问道。 “不知道,他也没说我父母是谁,却说他们在非常遥远的地方,留下了一笔巨额财富,给我留了个地址,他就走了。入宫之后,我和王公公提起了这个人,当时公公十分害怕,以为我全都知道了,这才告诉我真相,尽管王公公把我父母的灵柩运回了琉球,但他依然阻止我去见那个老人,于是,我把多年来的积怨,全都发泄在了王公公的身上,现在后悔不已。” 如果不是那位老人的到来,王公公可能永远不会让她知道真相,因此,许灵儿判断她应该没撒谎,便安慰道:“娘娘千岁,你母亲的遗物在我们之手,难道郭千户没有告诉你吗?” “有何为证?”正妃娘娘惊奇地问道。 “这是你母亲怀你期间的一本笔记,扉页上写道:多情自古伤离别,别离今日何足悲;欲问苍天归何处,明日相伴行者谁?本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孩儿懊悔见识短,兄言未信父言违。” 关于这首诗,正妃娘娘曾经听那位老人背诵过,因此,对许灵儿所言深信不疑,但她又十分奇怪:老人的那些东西,不是都给过马蜂窝了吗?这时,她忽然想起了老人曾说,其父母遗留下的那笔财产在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而马蜂窝却说那笔财产藏在了日本,并煞有介事地找来“日本通”前去寻宝,难道马蜂窝欺骗自己不成? 一想到可能遭自以为心腹之人所骗,正妃娘娘内心如刀绞一般,抹着眼泪问道:“如此说来,那张藏宝图也在你们之手?” 许灵儿淡淡地答道:“不错,在我们的手中,马蜂窝那张是假的,到了这个份上,为何还不赶快释放郭千户?” 正妃娘娘可就奇了怪了,不知这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为何有如此神通?惊慌失措地答道:“为、为了等马相国的消息,还、还没来得及问过郭千户一句话。” “你不必再等了,马良弼现在已被我们明军将士抓获,对他到底该如何处置,还得等郭千户回到林家烧酒坊之后……” 未等许灵儿把话讲完,正妃娘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流着眼泪讲道:“敢问姐姐尊姓大名?我、我这就释放了郭千户,还请你们千万不要揭穿奴婢的身份,我、我对不住王公公,但我也知道公公有未了的心愿,奴婢将继承公公和我母亲的遗志,誓死捍卫朝廷的利益,自此以后,决不出卖自己的良知。” “我姓许,名叫灵儿,不瞒你说,根据我们的判断,你肯定不是海盗徐海的女儿,你极有可能姓罗,林家烧酒坊的罗阿敏和罗阿萍,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于是,正妃娘娘叹息了一声,讲道:“其实,我也曾如此猜测过,但王公公却说不是,打林家烧酒坊主意的不是我,是马家。” “对于马氏父子的情况,你知道多少?”许灵儿问道。 “如果你和郭千户不嫌弃,我们可以结拜为干姐妹,也别管马良弼的亲姐姐是我的母后,至于马氏家族的那点事我将知无不言。”正妃娘娘答道。 许灵儿伸出手来,和正妃娘娘拉在了一起,诚恳地讲道:“我也正有此意,相信郭千户也不会反对,只要这样才能告慰王公公和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据马蜂窝所言,为了永王千岁的册封,马良弼出使京城期间,受到了朝廷的冷遇,他回来之后,先后和日本许多大名建立了联系,最近,日本近卫大臣为了购置火绳枪,通过西洋传教士找到了马良弼,一番密谋之后,马良弼说干就干,但为了遮人耳目,把王公公多年的眼线马镫、马鞍兄弟认作本家,派他们掌管那霸港的文武大权,让宫中的太监帮他们联络商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嫁祸给王公公,就这件事而言,奴婢我是责任的,谁让奴婢的把柄,落在了人家之手……” “马良弼如此显赫之人,难道只为了贩运火绳枪这点蝇头小利吗?” “当然不是,织田信长有了火绳枪,很快就能统一日本,他们要借道琉球远征海外、天下布武,征服台湾、南洋诸岛和大陆的东南沿海,将由马良弼来当君主……”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让许灵儿目瞪口呆,急忙问道:“马王后和尚永王可曾知道?” “如果母后和永王千岁知道,我早就把郭千户交给他们了。”正妃娘娘非常为难地讲道:“但马氏家族毕竟树大根深,且尚永王千岁年幼,马王后大权独揽,真要除掉马良弼并非易事。灵儿姐姐,此事还得慎重,他、他们还拿着我的短处……” “请放心,一定会让马家父子心服口服!” (本章完) 第218章 暗战 60、从此莫嚣张 张狗儿在林府门前不停地徘徊,直等到日上三竿,忽听到了村外传来一阵铜锣开道声。 紧接着,一大群身穿皂衣的衙役高举着“肃静”、“回避”的招牌,缓缓走进村来,三班衙役的身后,是一顶八抬大轿,面带微笑的琉球相国马良弼正,捋着胡须揭开轿帘往左右观瞧。 张狗儿知道他们来了,赶忙钻进林府把府门插上,让看门的家丁躲到一旁,给二十来个身穿明军服装的乡勇安排了任务…… “琉球国首辅大臣马大人驾到,请林家烧酒坊速速开门迎候!” 门外连叫了三声,明军校尉打扮的张狗儿亲自打开了大门,厉声问道:“这是何人在此高声喧哗?” 衙役们发现是位明军的校尉,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有位师爷翻身下马走上前来,给张狗儿作个揖,恭恭敬敬地讲道:“琉球国首辅大臣马大人驾到,听闻锦衣卫衙门派使者莅临琉球,特意来此拜访,拜托这位小将军,请你们的长官出来说话。” 张狗儿矜持地点点头,没再理会这位师爷,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马良弼的轿前,一把揭开了轿帘,大声讲道:“马大人,昨日夜晚,我们的长官郭奕将军前往贵府贺寿,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找上门来了!” 发现这个愣头青一样的明军校尉,态度极为蛮横,头戴乌纱、身着大红蟒袍的马良弼坐在轿中打了个哆嗦,对张狗儿尴尬的一笑,摇晃着身躯下了轿子,踱着方步,仰望着天空问道:“郭千户昨晚进宫觐见娘娘千岁,难道她没有回来吗?” “你说什么?郭千户昨晚进宫觐见娘娘千岁?请问马大人,我们此番前来琉球办差,因有秘密任务在身,并没有王宫和官府发过照会,那么,娘娘千岁如何会知道?”张狗儿故作惊讶地问道。 马良弼挺了挺大肚子,带着满脸的愠怒问道:“既然有秘密任务在身,郭千户为何身穿飞鱼服去找老夫?” 既然马良弼如此神气,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张狗儿判断,郭奕可能出了事,还不知许灵儿能否治服正妃娘娘?但不管王宫有何情况,必须拿下马良弼再说。 于是,张狗儿微笑着答道:“呵呵,既然赶上了首辅大人办寿诞,哪有不去之理?当然得去给首辅大人拜寿了……” “嗯,言之有理。既然郭千户在老夫的寿宴上亮了相,肯定没有不去觐见永王千岁和娘娘千岁之礼,她可能被正妃娘娘留在宫中叙话。”接着,马良弼矜持地问道:“但不知你们为何都住在此处?” 熬了一宿的张狗儿双眼通红,颇显有些急躁地问道:“请问马相国,你可知道我们为何事而来?” “无非是缉拿残余的海盗……” 没等马良弼把话说完,张狗儿放声大笑,踮起脚尖趴在马良弼的耳边,轻声讲道:“不错,马大人,我们差事才完成了一半,只差罪魁祸首还没有抓着,因此,务必严加保密,可不能走漏了风声,来、来、来,请随我进府,详细给大人禀报。” 马良弼点头答道:“嗯,听说这家酒坊乃是海盗余党所办,之前一直受到王公公的庇护,如若不然,早该给查封了。” “相国大人所言不差,请进得府来看看我们的成果。“说着,张狗儿拉起马良弼便走。 此刻,衙役们也不便拦住,马良弼遇到这么个混小子,也显得非常无奈,只是觉得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急忙甩开了他的手。 于是,张狗儿开始牵住了马良弼的衣袖,只见他将宽大的袖子往两边一摆,露出了严厉的目光,这是在发出威胁,如若再敢无礼,可就不客气了。 张狗儿赶忙换了副笑脸,恭恭敬敬地把府门打开,并深施一礼,朗声喊道:“恭迎琉球国首辅大臣,马大人莅临锦衣卫衙门的临时卫所,卑职不胜荣幸,请!” 谁都知道林家烧酒坊是棵摇钱树,马良弼早就想将其纳入囊中,但看这架势,莫非朝廷的锦衣卫已经捷足先登?呵呵,那也不要紧,既然在琉球的地盘上,难道还怕你这小小芝麻官不成? 深吸了一口酒坊飘来的醇香,瞧着眼前这红墙绿瓦的高墙大院,马良弼显得如痴如醉,迈着优雅的方步进了林府,他的侍卫们刚想跟过来,却被身穿明军服装的乡勇拦在了外面。 马良弼过了影壁墙,忽听府门外吵闹了起来,急忙问道:“为何阻拦本官的侍卫?” 张狗儿胸有成竹地答道:“马大人,等会儿郭千户回来,有军国大事要和马大人商议,人多眼杂、多有不便,请大人谅解!” 听他如此解释,但马良弼心里清楚,郭奕已被正妃娘娘控制了起来,担心自己会出事,转身就往外走。 这时,两个笑容可掬的丫鬟挡在他的近前,道了个万福,柔声讲道:“请相爷随奴婢到客厅饮茶。” 张狗儿趁机跑到了门口,喝退了扮作明军的乡勇,一拍巴掌,从府门两旁的耳房,跑来了一大群花枝招展的丫鬟,个个满面笑容跑到了侍卫们近前,邀请他们到府门外的酒廊去品酒。 于是,张狗儿高讲道:“各位,请恕卑职招待不周,等会儿我们的长官回来,有要事和相国大人商议,现在就让这些姑娘们陪着各位喝一杯吧。” 等马良弼摆脱了那两个丫鬟,绕过影壁墙时,他的侍卫们早被那些姑娘给带走了,只见府门紧闭,满院子看不到一个人影,孤零零的马良弼顿时打了个哆嗦…… 躲在门房的张狗儿暗中观察,只见满脸愠怒的马良弼挥舞着长袖,时而跺脚,时而叹气,却又不敢大喊大叫,忽然,他围着影壁墙走了一圈,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原地不停地发抖…… 张狗儿认为时机一到,冲到了马良弼的近前,将一把利刃顶在了他的胸口。 发现对方面露凶相,马良弼顿时就吓傻了,十分后悔来自投罗网…… “什么马相国、驴相国的,呵呵,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好说?”说着,张狗儿拉着他进了一间厢房。 沉默了半天,马良弼威胁道:“好小子,你胆子不小!” 张狗儿也懒得跟他废话,将他往地上一扔,忽然冲过来两个乡勇,不由分说把他捆了起来。 于是,张狗儿继续把玩着手中的利刃,笑嘻嘻地讲道:“你这勾结倭寇的狗东西,小爷今天让你尝尝凌迟的滋味……” 这时,马良弼全顿时全明白了,哀求道:“请小将军饶命,放了老夫,立刻就能接回郭千户。” 张狗儿把刀架在了他的耳朵上,转身问两个乡勇:“二位哥哥,你们俩当过刽子手,凌迟得剐多少刀?是从耳朵开始吗?” 有个乡勇笑道:“张将军,干这事还是我们在行,你去取个盆来,先给他放点血,对待这样的狗贼,无论如何也剐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再把这堆烂肉抬进王宫,到时候好好问问,为何竟敢无缘无故扣押成国公老王爷的干女儿?琉球王是不是咱们朝廷敕封的?” 发现这二位亮出了刽子手的器具,马良弼急忙跪倒在了地上,磕头如母鸡捣米,哭着哀求道:“饶命啊、饶命……” 攻破了马良弼的心理防线,张狗儿暂时收了手,问道:“知道为何敢杀你吗?” “因、因为郭千户被、被抓了,老夫这、这就去营救郭千户……” 未等马良弼把话讲完,张狗儿呵斥道:“你还是不老实!” “老夫、愿、愿去宫中当人质,把、把郭千户换回来……” “放屁!”张狗儿勃然大怒,接着问道:“知道我们为何到琉球来吗?” 垂头丧气的马良弼赶忙摇了摇头。 这时,张狗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厉声喝道:“此番来琉球公差,正是为了捉拿反贼马良弼!” 马良弼本来就心中有鬼,担心宫中还有王公公的眼线,吓得往后一仰身,差点栽了过去,哆哆嗦嗦地问道:“请问、你、你何出此言?” “我且问你,去年在朝鲜全罗道通度寺,你干了一件什么事?”张狗儿大声质问道。 闻听此言,马良弼的心中坦然了许多,急忙答道:“请恕老夫有眼无珠,当时犯了糊涂,在通度寺请敬岑长老释放了个海盗头子,老夫早已悔恨不已。” “呵呵,悔恨管什么用?我再问你,那个海盗头子姓字名谁?你收了他们多少好处,才专门跑到朝鲜把他给放了?”张狗儿继续问道。 于是,马良弼的心中有了底气,镇静地答道:“冤枉、冤枉!当时,我哪里知道他是海盗头目?只是听说他是琉球首里城外林家烧酒坊的掌柜,被倭国的和尚无端羁押,老夫就想,琉球、朝鲜同为大明的属国,岂能受倭寇摆布?朝鲜国无缘无故关我琉球属民,实乃可恶!” “你可知放了此人之后,他给朝廷带来多大的祸害?”张狗儿厉声问道。 马良弼赶紧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直呼冤枉…… “你冤枉吗?知道我们为什么住在这儿吗?知道你的罪孽到底有多深重吗?那海盗头子逃回来之后,就盘踞在南澳岛继续作乱,受到福建总兵和两广提督联手镇压,于是,他又跑到吕宋岛攻打马尼拉。如今,盘踞在吕宋彭加斯兰湾仁牙因河口岸玳瑁港,在那儿自称国王,对朝廷不断挑衅,前不久,他在彭家斯兰湾炸毁西洋战船二十余艘,导致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大肆残害华人、华侨,逼得朝廷不得不派使臣前去求和……” 对于吕宋最近发生的事件,马良弼心知肚明,听张狗儿能把来龙去脉讲得如此清楚,他确实有些害怕,于是,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哀求道:“就这件事而言,却不完全是老夫的责任,当时,还有一位大臣在朝鲜……” 张狗儿立刻打断了他,厉声喝道:“你的事就是你的事,休得往长史郑大人身上赖!” “我们马家多年来忠心耿耿效忠朝廷,辅佐三代琉球王抗击倭寇,饶了老夫一命吧……” “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放走了林风?你心中自然清楚,告诉你,我们已经查封了林家烧酒坊,审讯得知,你曾收受过林家十万两黄金,故此,才专门跑到朝鲜通度寺……” 马良弼本来抱有侥幸心理,想把责任推到长史郑迥的头上,闻听此言,顿时无话可说,收受礼金的事情,他确实干过,但没这么多,但放走了林风却是事实。 单凭这个理由,朝廷不可能派一群锦衣卫,秘密跑到琉球来抓自己,于是,马良弼心中十分坦然,也就不再狡辩。 眼看到了午时,许灵儿和郭奕仍然音信皆无,张狗儿也是心急如焚…… 双方对峙了一刻钟,还是马良弼先沉不住气,试探着讲道:“不知郭千户为何还不回来,他觐见永王千岁和正妃娘娘之后,应该明白老臣的忠心,这样吧,快去取来笔墨纸砚,老夫给娘娘千岁写封书信,你们派人送进宫中,赶快把郭千户接回来如何?” 于是,张狗儿给马良弼松了绑,取来了笔墨纸砚,放到了他的近前。 也许马良弼现在看得出来,张狗儿等人并不会轻易杀他,便玩起了心眼,他这封书信写得十分简单,让正妃娘娘把郭奕交给宫廷侍卫领班马峰,悄悄押着她到林家烧酒坊交换人质。 张狗儿看罢勃然大怒,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质问道:“你竟然还敢让马蜂窝去见正妃娘娘千岁?” 马良弼捂着半边脸,惊慌失措地反问道:“犬子马峰乃是宫廷侍卫领班,有何不可?” “看来,这封信你不用写了。我警告你,再等半个时辰,如果郭千户还不回来,就你儿子盗取宫中的机密,私下勾结倭寇贩运火绳枪,并密谋赴日寻宝等事,全部揭发出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很显然,张狗儿没敢把话说透,更不敢轻易提起正妃娘娘,只是把苏八交给马蜂窝的那张“藏宝图”,说成是马良弼的儿子从王宫盗取的。 其实,马良弼也不摸底细,因他儿子在艺妓馆“惹是生非”,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并搜出了一张藏宝图,追问这张图的来历,马蜂窝说是正妃娘娘从王公公的手中所盗取,因此,正好契合了张狗儿的说法。 于是,马良弼吓得脸色煞白,惊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 张狗儿赶忙把他抱起来,掐住他的人中,使劲晃悠着他那大脑袋…… 摇晃了半天马良弼也没醒,乌纱帽却滚落在地,盘在头上的青丝披散开来,观其形象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这时,张狗儿也显得十分着急,使劲地抓住马良弼的头发,快把他给提溜了起来,总算让他翻了翻白眼。 这要是传到马王后的耳中还得了?于是,苏醒之后的马良弼,急忙解开身上的大红蟒袍,把衣服脱完了,立刻跪倒在地…… 张狗儿顿时一惊,急忙问道:“你这老东西疯了不成?” 到目前为止,马良弼还不知这少年姓字名谁,更顾不得品阶的高下,往前跪爬了两步,以头触地,低声讲道:“都怪老夫一时糊涂,上了织田信长这个混蛋的当,就寻宝这件事而言,与正妃娘娘和马峰都没任何关系,这、这、这都是老夫的错,悔不该……” (本章完) 第219章 暗战 61、揭开谜中谜 听闻马良弼上了织田信长的当,张狗儿非常意外,但说到关键处,只听他叹息了一声,却不肯再说了。 “狗胆包天,竟敢勾结倭寇!呵呵。”张狗儿冷笑一声,高声讲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仗着你是琉球国相、永王的舅舅,就你所犯下的罪状,对你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自己作为堂堂琉球国相,和日本国从二品近卫大臣国书往来,不是很正常吗?马良弼暗想,你小子还是太嫩了! 此刻,鉴于他们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有关寻宝和贩运火绳枪的事情,恐怕瞒不过去,但那张藏宝图出自王宫,寻找民间商人承担押运任务,也是小太监操纵的,两件事归于一件,至于上了织田信长的当,其实把这幕后黑手,指向了刚刚过世的王公公,他马良弼当然是无辜的。 即便这件事涉及到正妃娘娘,但她毕竟是政敌长史郑迥的养女,能不能替她洗清罪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大不了舍弃那整天惹是生非的马峰,马良弼自己肯定是稳坐钓鱼台。 于是,他假装非常后悔的样子,垂头丧气地讲道:“织田信长在国书中表示,如果允许他们在那霸港自由贸易,他将来统一日本后,将归还海盗留下了巨额遗产,老夫差点上当,故此,请将军帮我找来一捆干柴,我要到永王千岁的驾前负荆请罪!” 张狗儿误以为能有八成的把握,又加上他十分担心郭奕和许灵儿的安全,急忙派那两名乡勇抱来一捆干柴,捆在了马良弼的后背上,在府中安排一顶小轿,就要带他进宫去见永王千岁。 刚刚打开府门,忽然发现郭奕和许灵儿一起回来了,张狗儿急忙命人把轿子抬回去,快步跑到了她们二人的近前,躬身问候道:“二位姐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好兄弟,你这边情况怎么样?”郭奕急忙问道。 张狗儿大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答道:“这狗贼已经认罪。” 二人甩镫离鞍下了马,和张狗儿边走边聊,得知马良弼提起了上了织田信长的当,没留下任何口供,就要找永王千岁负荆请罪,于是,郭奕摇着头讲道:“狗儿,你上这奸贼的当了!” 张狗儿闻言大惊,不知哪儿出了问题,顿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许灵儿解释道:“如果没有环环相扣的证据,这老贼必然把一切罪责,推到刚刚过世的王公公的头上,出卖自己的儿子,对正妃娘娘倒打一耙,也未可知。” “真是好险!”张狗儿惊叹一声,急忙安排重新提审马良弼。 这时,马良弼重新穿好了衣服,正坐在厢房唉声叹气,忽然发现郭奕回来了,身旁还多了个女子,不禁大惊失色,仔细一想,定是正妃娘娘处置不当,被永王千岁所发现,故此释放了郭奕。 “郭千户,你终于回来了,请看、请看,老夫差点被你手下给折磨……” “相国大人,请坐!”郭奕打断了他的话,矜持地朝他一摆手。 等郭奕和许灵儿也都坐了下来,马良弼这才落座,试探着问道:“郭千户,可曾见到了永王千岁?” 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互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却都没有答话。 不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马良弼坐不住了,站起身讲道:“千错、万错都是犬子的错,请看二位不看僧面看佛面,带老夫去见老王妃和永王千岁,老夫要负荆请罪,把那该死的犬子剥皮抽筋,方解老夫的心头之恨……” 于是,张狗儿拿来了笔墨纸砚拿来,放到了马良弼的近前。 “又想让老夫写什么?”马良弼问道。 “相国大人,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郭千户等人为何而来?”许灵儿也问道。 马良弼转身看了看张狗儿,将信将疑地答道:“据这位小将军说,你们前来缉拿海盗余党,现在已经拿下了这座烧酒坊。” “那么,是何人收受了这家烧酒坊的贿赂?又是何人在朝鲜通度寺释放了海盗林风?”郭奕严厉地问道。 因这件事还有死对头长史郑迥会作证,于是,马良弼不再反驳,摊开了纸张,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详细经过,双手递到了郭奕的近前。 在此文当中,马良弼没有否定释放海盗林风的事实,但绝不承认收受林家的贿赂,郭奕看罢点了点头,交给了张狗儿。 张狗儿也看了一遍,气愤地问道:“你勾结倭寇织田信长的阴谋,为何只字未提?” 马良弼微微一笑,问道:“郭千户,是有关赴日寻宝和贩运火绳枪这两件事吗?” “明知故问!”张狗儿甩手又要殴打马良弼。 马良弼颇为自信地讲道:“之所以到王后娘娘和永王千岁驾前负荆请罪,其实就是为这两件事,根据老夫的调查,这两起案件迷雾重重,幕后黑手还未浮出水面,此时在朝堂之上宣示出来,恐怕不是很妥吧?” “你这老不死的,刚刚还说什么,都怪老夫一时糊涂,上了织田信长这个混蛋的当,就寻宝这件事而言,与正妃娘娘和马峰都没任何关系,现在为何又出尔反尔?”张狗儿说着,又拔出了利刃。 “不错,老夫是说过,上了日本国从二品近卫大臣织田信长的当,那是因为老夫作为琉球国相,处理番邦发来的官方文书,难道有何不妥?”马良弼反问道。 “织田信长说了些什么?”许灵儿问道。 马良弼毫不犹豫地答道:“日本国从二品近卫大臣发来国书,言称要加强与琉球之间的贸易关系,将来他会归还当年海盗遗留在日本的财物,有关此事,老夫禀报给了王后千岁,据老夫所知,王后娘娘为了历练永王千岁,将此事交给永王千岁亲自处置。” “那么,既然是永王千岁主持的正常贸易,为何还要在民间私下组织商人?甚至还涉及到你那马姓本家,他们正在组织武装寻宝,这到底该作何解释?”许灵儿问道。 有关寻找“日本通”押运火绳枪的传言,早已在那霸港闹得沸沸扬扬,由于马良弼事先安排的十分周密,此时他一点也不担心。 “是么?这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事不迟疑,速速送老夫负荆请罪,如果涉及到马峰和马镫、马鞍兄弟,老夫绝不袒护!”马良弼底气十足地答道。 “如此说来,这两件事的幕后黑手是正妃娘娘了?”许灵儿问道。 马良弼迟疑了片刻,颇为含糊地答道:“未必,老夫早就怀疑是王公公,只可惜,他发现事情败露,上吊自杀了。” 发现马良弼应对这些问题游刃有余,郭奕问道:“相国大人,别的先不说,单凭你在朝鲜释放林风这个罪名,你认为朝廷会如何处置?” “大不了丢官罢职,老夫虽在野多年,作为皇亲国戚,还不是一样为国尽忠效力。”马良弼答道。 “你的官职丢了,王公公也已经过世,请问今后何人维护正妃娘娘的利益?”郭奕继续问道。 “她是长史郑迥家的养女,与老夫有何关系?”马良弼颇为不屑的反问道。 “看来,你是准备舍弃你那宝贝儿子和正妃娘娘了?” 听到此处,马良弼不禁犯起了猜疑,有关马峰和正妃娘娘的关系,除了他这个当爹的之外,怕是没什么人知道;而如今,既然郭奕能从王宫安全回来,莫非说是正妃娘娘出了事? 沉寂了许久,许灵儿讲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收受林家的贿赂,私自放走海盗头目林风,丢官罢职算是你最好的结局了,这还得是你姐姐拼命来维护你,只因你们父子干下的丑事,让你姐姐无脸见人,因此,王后娘娘愿不愿意继续保你,还得看你认罪的态度,你懂吗?” 马良弼忽然意识到,陪同郭奕回来的这个姑娘,可能是她姐姐派来的人,也就是说,正妃娘娘已经出事了,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看他继续沉默不语,许灵儿决定直接点破:“相国大人,你纵容儿子盗窃宫中的藏宝图,该当何罪?” “老夫对此毫不知情,若是真有此事,也是那该死的犬子所为,作为国舅,老夫对永王千岁和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天地可鉴!”马良弼惊恐地答道。 郭奕颇显神秘地问道:“相国大人,知道本千户为何午时才回来吗?” 马良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使劲摇了摇头。 “今日一早,在那霸港拿下了马镫、马鞍兄弟,他们正在组织人马赴日寻宝,到底受何人所指使?”许灵儿厉声问道。 “据老夫所知,马镫、马鞍与老夫认作本家,是王公公和正妃娘娘在暗中操纵,老夫一时糊涂,上了王公公的当,至于犬子是否参与其中,老夫整日里忙于朝政,详情还真一无所知,待老夫细细查明。” 听得出来,马良弼使劲地往王公公和正妃娘娘的身上扯,把自己的罪责推得干干净净。 “马良弼,你不要再装了,呵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郭奕大喝一声,接着问道:“正妃娘娘名为你的政敌长史郑迥的养女,实乃是你马家的靠山,也许用不了太久,郑大人就得被你逼迫下野,以便独霸朝纲,让琉球国脱离朝廷,你将认贼作父,等着让倭寇借道琉球,打下南洋诸岛之后,你学那没羞没臊的朱温,到南洋去当个儿皇帝。” 闻听此言,马良弼顿时吓瘫了,冷静一想,即便正妃娘娘已经被抓,她也不会知道什么借道琉球、到南洋诸岛去当儿皇帝之事,难道儿子也被抓了? 反正正妃娘娘是长史郑迥的养女,即便马峰与她有什么勾结,那也和自己无关,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于是,马良弼长叹了一声,颇为悲哀地叹道:“这个不孝的犬子,他瞒着老夫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许灵儿讲道:“他干了些什么并不重要,王后娘娘只想知道,你到底持何态度?” 忽然感觉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马良弼豁出去讲道:“各位,请把干柴给我捆上,老夫要到进宫负荆请罪,把那不孝的犬子千刀万剐,让他上刀山、下油锅,方解老夫心头之恨。至于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如何处置?老人听天由命。” “相国大人的态度不错,正是王后娘娘希望看到的。”许灵儿讲到此处微微一笑,摇着头叹道:“某些人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把一个奸细送入王宫,对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于是,马良弼气愤填膺地讲道:“郑迥死有余辜!他和王公公狼狈为奸,暗地里还不知干了多少坏事!当年在朝鲜通度寺,若非此人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夫岂能释放海盗林风?” “有些事情,你不必往人家郑迥的头上赖,根据林家的供词,你收了十万两黄金,才释放了海盗林风。”张狗儿提醒道。 马良弼的底气越来越足,高声答道:“纯属污蔑,我要和他们在永王千岁面前当场对质,如果要说有人收了十万两黄金,那一定是郑迥和那个王公公!” 发现马良弼突然又耍起了无赖,张狗儿举着那份供词,愤怒地讲道:“你不必狡辩,事实就摆在这儿。” “朝鲜通度寺释放海盗林风一案,实乃郑迥和王公公暗中串谋,利用了老夫。” 听他又开始强词夺理,忍无可忍的张狗儿想一刀捅死这个无赖,却被许灵儿赶忙给拉住了。 看来,这个无耻之徒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牺牲他人来保全自己,许灵儿讲道:“有很多所谓事实真相,却并非大家所见所闻,要想调查清楚,得有足够的证据,而不是谁说什么就是什么。相国大人,不瞒你说,正妃娘娘也正在写供词。” “她也在写供词?”马良弼担心正妃娘娘揭他的短,吓得差点晕过去。 许灵儿劝道:“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请相国大人不必惊慌,不妨把你知道的真相写出来,以免王后娘娘产生误会。” 马良弼猜测,这肯定是他姐姐派来的人,该试探的都已经试探完了,认为自己的对答应该没什么问题,才让自己写诉状,却假装无奈地答道:“天地良心,老夫做人做事光明正大,有什么好怕的?写就写!” 于是,马良弼提笔运墨,刷刷点点又写了一篇…… 在这篇诉状中:他把王公公、其子马峰、长史郑迥和养女之间的关系,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把当年在朝鲜国释放海盗林风,赖在了郑迥和王公公的头上,至于赴日寻宝及贩运火绳枪,都是其儿子背着他干的,至于马峰后来勾结正妃娘娘、马氏兄弟等人的所作所为,他之前毫不知情。 许灵儿看罢,不解地问道:“相国大人,既然你之前不知情,那么,你所写的这一切,是不是诬陷之辞?” 马良弼盯着郭奕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正在对自己点头,颇为自信地答道:“立下如此奇功,调查出事实真相的是郭千户。郭千户,请你也签个名吧。” 郭奕接过来这张供词,连看也没看就递给了张狗儿。 这时,马良弼催促道:“这位小将军,请速速送进王宫,亲手交给永王千岁。”说罢,起身便要往外走。 “慢着。”郭奕大喊了一声,取出了一张文书。 不明就里的马良弼转身观瞧,文书上写着正妃娘娘的名字和尊号,还有锦衣卫北镇抚司飞鱼营千户郭奕、许灵儿,三人义结金兰,成了干姊妹…… 马良弼惊得目瞪口呆,这可是要了他的亲命,只感觉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 张狗儿蹲在地上拍着他的脸,看他翻了个白眼,便举着他那两份供词,微笑着讲道:“知道你很会耍无赖,快起来吧。” (本章完) 第220章 暗战 62、相煎急又急 马良弼万万没有想到,正妃娘娘和她们结拜成了干姊妹,而诬陷正妃娘娘的供词,已经落入了她们之手。 被张狗儿重新押回来,马良弼吓傻了,坐在椅子上不停地颤抖…… 重新把笔墨纸砚摆在马良弼的面前,张狗儿比划着手中的利刃,狠狠地讲道:“姓马的,快把你所有的阴谋写出来,敢再有半句谎言,我割掉你的耳朵,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沉默了许久,马良弼这才点了点头。 看他现在已经清醒了,张狗儿大声嚷道:“那还不快写!” 此刻的马良弼已打定了主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中暗想,可不敢再瞎写了,试探着问道:“小将军,老夫实在不知到底该写什么?” “你这是明知故问!”张狗儿愤怒地答道。 马良弼叹息了一声,接着讲道:“纵然老夫有错,也只是错在耳根子太软,确实不知该如何下笔。” 这时,许灵儿走了进来,发现马良弼仍在耍滑头,认为有必要继续敲打一番:“国相大人,说实话,我们无心干预琉球的国政,也不会无端的迫害琉球国民。但是,如果有人胆敢背叛朝廷,暗中勾结西洋传教士、海盗和倭寇,定然不会轻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倘若戴罪立功,不仅既往不咎,朝廷还会大加奖赏,何去何从,全凭你现在的态度。” 这番绵里藏针之言,让马良弼吃了个定心丸,其实,他早已打好了腹稿,提笔运墨、刷刷点点又写了一篇。 在这篇供词中,再次提到日本国从二品近卫大臣多次递交国书,要求与琉球达成贸易协定,因涉及到耶稣会、堺町众合会等要在琉球传教,甚至贩运军火,遭到了他的严词拒绝。当然,这个情况马王后和尚永王都十分清楚。 供词接下来提到,织田信长专门派家臣到琉球来登门拜访,对贩运火绳枪一事,想私下达成交易,并宣称将归还海盗在日本的遗产,日本人被婉拒之后,不排除他们另辟蹊径。 对于在朝鲜通度寺“无意中”释放了海盗林风,马良弼也不再给自己找借口,却对朝廷颇有抱怨,原来,他在京师等候敕封期间,被内阁大学士高拱和张居正等人所冷遇,连李太后和新君的面都没见着,心酸苦楚无人诉说,趁机对朝廷和琉球王室表达了一番忠心…… 这时,他不再诬陷王公公和郑迥等人了,依然不肯承认收受了林家烧酒坊的贿赂。 郭奕看罢,知道他故意避重就轻,拿他无可奈何,颇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是,张狗儿气愤地问道:“马良弼,我且问你,织田信长到底给过你什么承诺?” “小将军息怒,日本国从二品近卫大臣递交国书,老夫作为琉球国相负责处理,所撰的文书,都经过了永王千岁的审批,平心而论,没有什么不妥。”马良弼争辩道。 郭奕平静地讲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你承不承认认,一旦东窗事发,没人救得了你。” “相国大人,不瞒你说,我们近日就要出使日本,到时候,如果织田信长出卖了你,后悔可就晚了,你可要深思熟虑。”许灵儿劝道。 马良弼顿时一愣神,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许灵儿看着郭奕轻轻摇了摇头,试探着讲道:“姐姐,干脆挑明了吧?” “凭他现在的态度,断无合作的可能,算了,杀掉他吧。”郭奕转身看着马良弼,补充道:“单凭他前两张供词,杀了他一点也不为过。” 听罢这话,马良弼又开始犯迷糊了,不明白她们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片刻,许灵儿问道:“请问相国大人,织田氏是不是让你把火绳枪运往伊势湾,交给丹羽五郎?” 马良弼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许灵儿接着问道:“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是不是来找过你?” 马良弼顿时打了个激灵,依然没有言语。 “好,实话告诉你,此二人也都找过我们,看来,我们确实是冤家对头。”许灵儿讲到此处,微微一笑,这时,发现马良弼抬起了头,便接着讲道:“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赚,但不知相国大人是如何考虑的?” 此时马良弼心中豁然开朗,正妃娘娘将来指望她们帮忙,才与她们拜成了干姊妹,如此说来,马王后和尚永王肯定还不知情,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较量一番吧,在琉球地盘上和老夫玩心眼,呵呵,看老夫如何玩死你们! 但马良弼也担心言多必失,继续低下了头保持沉默。 “既然他想吃独食,杀掉他算了!”说着,张狗儿拔出宝剑,架在了马良弼的脖子上。 “不得无礼!”郭奕大喝一声,制止了张狗儿,严厉地讲道:“没必要脏了我们的手,你速速把那份诬陷正妃娘娘、郑大人和王公公的供词,送进王宫,且看永王千岁如何处置。” “姐姐,他、他现在也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张狗儿似乎有点心虚。 “呵呵,单凭他信口开河,王后娘娘和永王千岁会信吗?他这两张签字画押的口供,却是铁证如山,不用担心他污蔑我们,快去。”郭奕命令道。 张狗儿拿着供词就要走,马良弼立刻爬起来拦在了门口。 “信不信我这就给你放点血,快闪开!”张狗儿威胁道。 马良弼尽量保持沉着,劝道:“你们不必如此,有什么事好商量。” 张狗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郭奕和许灵儿全都面无表情,于是,一把推开了马良弼就要出门。 马良弼死死地拽着张狗儿,气喘吁吁地转过头讲道:“二位姑娘休得急躁,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 “老东西,真是给脸不要脸!”张狗儿骂道。 把张狗儿拉回屋里,马良弼长叹了一声,颇为无奈地讲道:“反正你们抓到了老夫的把柄,到底想干什么,尽管说吧。” 许灵儿微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客气地讲道:“相国大人,请坐!” 此时,马良弼对她们的身份仍拿不准,坐下之后,试探着讲道:“开个条件吧,只要老夫能办得到,决无二话。” 许灵儿讲道:“其实没什么,将来就由我们来当你和织田信长的联络人,至于赴日本寻宝一事,让你那宝贝儿子立刻罢手,明白吗?” “好办,一切听从你们的安排,老夫决不让人给你们捣乱。”马良弼低头想了想,接着问道:“事成之后,如何分配?老夫又该如何监督?” 张狗儿顿时火冒三丈,拔出宝剑威胁道:“你这老不死的,还敢讲条件?” “不讲条件还想让老夫白干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难道你们还想出得了琉球?”马良弼又开始底气十足。 “请相国大人不必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郭奕讲道:“贩运火绳枪是件长期的事,每一笔的利润咱们对半分,至于寻宝的事情,其实我们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你儿子想干,最近他还派人到了日本,不过,给你说实话,这件事最好到此为止,且不说海盗的宝藏不是那么轻易能找得到的,一旦行事不密,还有可能坏了我们的大事,请相国大人斟酌。” “这个该死的孽子!”马良弼叹息了一声,无奈地问道:“正妃娘娘对此持何态度?” “正妃娘娘千岁也希望你儿子能够罢手,最好在琉球消失。”郭奕答道。 马良弼颇为诧异地问道:“据老夫所知,寻宝一事缘起自正妃娘娘,莫非是有了你们二位,把我们父子给抛弃了?” 看来马良弼确实是个斤斤计较、出尔反尔、睚眦必报之人,如不彻底将其扳倒,将来必是心腹大患。 “相国大人,此一时、彼一时,当下从二品近卫大臣深陷二次围网,急切需要西洋新式火绳枪,如果不能保障供给,那么,将来何人让你当南洋诸岛的国王?”许灵儿问道。 “这件事待老夫仔细斟酌,请你们暂且放心。”马良弼答道。 “放什么心,实话告诉你,你那龟儿子与马镫、马鞍的联络人是我,和企图帮他寻宝的小西行长、苏八等人的联络人,还是我,让你们暂时放弃寻宝,是不想撕破脸,再等上一年半载又有何妨?还有什么好斟酌的?”张狗儿质问道。 怪不得她们把情况摸得如此透彻,坏事全坏在了马蜂窝的头上,马良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讲道:“算了,合作到此为止。不管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千岁如何处置,老夫决定负荆请罪。” “信不信我杀了你!”张狗儿威胁道。 “想杀你就杀吧。”说着,马良弼立刻伸出了脖子。 郭奕站起身来,大声讲道:“我们没必要杀你,但你诬陷正妃娘娘的那份供词,足以要你们父子的命,你想负荆请罪,那就去吧,狗儿,别拦着他。” 马良弼想走又没走,转身问道:“郭千户,有件事老夫很奇怪,你们为何能与正妃娘娘拜成了干姊妹?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知道吗?” “呵呵,相信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知道之后,定会十分满意,就不劳相国大人操这份心了。”许灵儿答道。 这时,马良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时要册封马镫、马鞍兄弟时,正是正妃娘娘亲自来求自己帮忙,误以为这是王公公的意思,为了不得罪这个东厂老太监,正好趁机收买两个得力助手,把他们认作本家,将来为自己卖命,因此,也就没有多问。 后来才知道,正妃娘娘早已圈禁了王公公,听说马氏兄弟从海外运来两具棺木,还煞有介事的请来仙师看风水,刚刚又听说马氏兄弟与她们有关联,难道说那棺木之中会是正妃娘娘的什么人? 有关与他儿子曾经交往的正妃娘娘,马良弼怀疑过她的身份,也曾暗中打听过,得知她是一个富商家的女儿,只因全家遭遇海难,自幼抚养在亲戚家中;直到过继给了长史郑迥,随后就被送进王宫,才知道幕后操纵者竟然是王公公,不过,当时却误以为,这是故意制造他与郑迥之间的矛盾。 看来,这位正妃娘娘的身世存疑,想到这儿,马良弼再次充满了底气,摇着头感叹道:“你们两个黄毛丫头还是太嫩了!” 郭奕和许灵儿不禁一愣神,张狗儿马上又亮出了宝剑…… 马良弼把眼一瞪,一副正气禀然的样子,大声喝道:“想干什么?你们狐狸的尾部终于露了出来,背着朝廷和你们的长官,偷偷跑到琉球设局,密谋迫害王公公和老夫,实乃为了替洋人给倭寇运送火枪,哼!告诉你们,王公公虽然不在了,琉球还有我马良弼,有我一口气在,你们休想得逞!” 突然之间局势扭转了过来,马良弼显得一身的正气,而郭奕和许灵儿却成了勾结倭寇的嫌疑人。 于是,郭奕和许灵儿假装有些胆怯,往后退了几步,默默坐在了太师椅上。 马良弼感慨地讲道:“虽然你们今日如此无礼,但本相念你们年少无知,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虽然张狗儿长子海盗窝里,也没见过人的脸皮如此之厚,更理解不了当大官之人,为何如此会演戏…… 发现张狗儿仍还拿着宝剑,在自己的眼前晃悠,身材高大的马良弼突然站起身来,满脸愠怒地呵斥道:“小小年纪只知道舞枪弄棒,还不快把兵刃收起来?” 忍无可忍的张狗儿把牙关一咬,朝着马良弼举起了宝剑…… 许灵儿手疾眼快,立刻拉住了张狗儿,讲道:“好兄弟,这人暂时还不能杀,你现在赶快到那霸港去一趟,趁着衙役们喝醉了酒,咱们赶紧把他弄上船,立刻前往日本找织田信长谈判。” 张狗儿答应了一声,到门口拍了拍巴掌,冲进来几个乡勇,不由分说,把马良弼又捆了起来,用黑布包上了他的脑袋。 “弟兄们,把这老东西先送到那霸港,今晚启航。”张狗儿命令道。 两名乡勇叫了一声“得令”,抬起马良弼便往外走。 如果被她们绑架到了日本,也许就回不来了,即便能够回来,在织田信长的眼中也失去了价值…… 较量了半天,马良弼这次才算彻底崩溃,悲哀地喊道:“千万不可,不论你们想干什么,我、我都帮你们,任何事都好商量!” “给脸不要脸,还商量什么?把他给我弄走!”郭奕答道。 马良弼拼命地挣扎,摆脱了那两名乡勇,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强忍着疼痛喊道:“一切都好商量,全都听你们的也就是了。” 于是,许灵儿揭开了他头上的黑布,不紧不慢地讲道:“好!看来这叫不打不相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骄傲自大的织田信长是个疯子,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极其蛮横,为了保障买卖公平,我们确实要到日本去找他谈判。” 马良弼回到屋里,坐下来叹道:“煮豆烧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张狗儿再次拿来了笔墨纸砚,怒气冲冲地骂道:“老东西,现在就想知道你和织田信长私下达成的协定,以免我们吃亏上当,快写吧,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郭千户,请把那前两份供词还给老夫,我这就写。”马良弼又开始谈条件。 “请相国大人不必担心,这两份供词我们来替你保管,怕将来烧豆萁时,别烧到了正妃娘娘的头上。”郭奕答道。 “郭千户不要欺人太甚!” “你和织田信长到底有哪些勾当?也不能仅凭你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两份供词不但不能还给你,还得让你儿子给我们当人质!”郭奕顿时也翻了脸。 “郭千户啊、郭千户,既然大家一起合作,何必逼我太甚?相煎何急啊、相煎何急!” 郭奕斩钉截铁地讲道:“马良弼,我告诉你,你现在没得选择。” “唉,你要把我的儿子弄去何处当人质?” 许灵儿答道:“送去大陆,交给我们的人看管。相国大人,这也是为你着想,你这宝贝儿子继续留在琉球,早晚还得惹出天大的麻烦,不如让他到京师游学一番,等他学成之后,也许你已经做了南洋诸岛的国王,他将来继承你的王位,或许能成为一代名主,请问你意下如何呢?” 马良弼仔细想想,似乎现在没有必要继续较劲,但也不能任凭她们随便处置自己的儿子,答道:“把那不争气的犬子送去游学,我没意见,但去哪儿由我来安排,请二位将军不要再为难我了。” “你要把你那宝贝儿子送往何处?”许灵儿问道。 “实不相瞒,不必把他送往京师,老夫和前任首辅大学士私交甚厚,就把他送到松江府华亭县吧。”马良弼答道。 “徐阁老年岁已高,何人能看管你那宝贝儿子,出了事怎么办?”许灵儿接着问道。 “老夫刚才已经想清楚了,徐阁老侄子的商船就在那霸港,让徐鲲把他带走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狗儿一把抓住了马良弼,急忙问道:“你说什么?我岳丈就在那霸港?” ********************************** 有关徐鲲为何成了张狗儿的岳丈,请参考本书第二卷《金陵旧梦》,三兄弟大闹翠花楼,救了徐鲲的女儿徐阿娇。至于马良弼与徐鲲的关系,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 第221章 暗战 63、布下迷魂阵 听说徐鲲的商船就在那霸港,激动万分的张狗儿,脱口喊了声“岳丈”…… 他依稀记得,当年他和陈元化、松浦信昌和松浦信盛,被金陵锦衣卫当成倭寇抓进了三条巷,黄炳文把他们放出来后,送他们到翠花楼去消遣,恰遇因逃婚被拐卖的徐阿娇,就在阿娇即将受辱之时,张狗儿挺身而出,带着她逃出了烟花柳巷。 眼看着一大群打手就要追来了,正好遇到了监视翠花楼的朱辉和宋河,二人毫不犹豫出手相助,救了张狗儿和徐阿娇,将其带往白鹭洲鹫峰寺,在居士林中巧遇王世贞和吴承恩,在这两位老先生的倡导下,朱辉、宋河和张狗儿结拜为异性兄弟,拜月空长老为师,制定了远渡重洋、宣化四海的宏图夙愿,欲与西洋人一比高低。 徐阿娇被送往栖霞山千佛庵中住了一段时间,因忍受不了那枯燥无味的日子,被朱辉送回了松江府,那时,张狗儿正在此地经商,和阿娇经常见面,私下定下了终身。 每当阿娇哭着问起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张狗儿安慰她的同时,总是暗自悔恨不已,因为徐鲲正是被他和林风押往伊歧岛…… 想到此处,张狗儿是又惊又喜,不知该如何面对准岳丈徐鲲? 马良弼听说他是徐鲲的女婿,顿时露出了笑容,问道:“敢问这位小将军尊姓大名?” “姓张……”接下来要说叫狗儿,恐怕自己都有些难为情,发现马良弼捋着胡须还在打量着自己,赶忙低下了头。 “啊!原来是张将军。”马良弼感慨了一声,赞道:“徐阁老家的贤婿果然一表人才!” 许灵儿微笑着讲道:“相国大人,那就按你说的办,把你家公子交给徐鲲看管,这样,大家都十分放心。现在请你写封书信,我们派人给你家公子送去,让他即刻跟随徐鲲的商船去松江府。” 马良弼急忙把手一摆,答道:“不,老夫还有话要说……” 郭奕平静地讲道:“相国大人,有话请讲。” “听说徐鲲被绑架到了日本,他回家之后,替女儿操碎了心,到阁老府中提亲的踏破门槛,也没他家姑娘能相中的,至今待字闺阁,闲聊时徐鲲得知,犬子也是高不成低不就、至今未娶,他就想和我们马家结为秦晋之好……” 未等马良弼把话讲完,郭奕和许灵儿全都大吃一惊,面红耳赤的张狗儿差点跳起来,恨不得把马良弼臭揍一顿。 “相国大人,你见过徐鲲了吗?”许灵儿问道。 皮笑肉不笑的马良弼颇显有些得意:“见过了。” “你们两家的婚姻定了吗?”许灵儿接着问道。 “这个么。”马良弼转身看了一眼张狗儿,似乎专门为了气气他,故意高声答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马家也是琉球王亲,老夫乃是当朝国相,而徐家么、呵呵,当然是求之不得。” “呵呵,国相大人有所不知,那徐鲲被绑架到日本为奴期间,徐阿娇已经和张公子定下了终身,况且徐鲲是被我们姐妹解救回国,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许灵儿问道。 马良弼立刻瞪大了眼睛,急忙躬身施礼:“请恕老夫有眼无珠,不知二位姑娘到底是何身份?” 许灵儿答道:“请相国大人,营救徐鲲时,我们是织田氏报打头阵的先锋官,三千火枪手在长筱战场上,打败了武田胜赖的十万铁骑,在阵前救下了徐鲲;出使琉球我们是朝廷的锦衣卫,你还有什么问题?”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们的这两个特殊身份,分别在首里所司代陈平和徐鲲的口中得到了验证,如果刚才真与她们翻了脸,也许真被绑架去了日本…… 想到此处,马良弼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低头赔罪:“罪过、罪过!不知者不怪,待老夫回家之后,马上和徐家取消婚约。” 又差点上了这个老家伙的当,和他废了半天话,还没把他和织田信长之间的交易套出来,郭奕等人气得够呛。 穿戴整齐的马良弼正了正衣冠,讲道:“郭千户,时辰已经不早了,老夫回到家中,先把徐家的婚约解除,犬子也就不必到松江府去了,容老夫再给他想个出路,请你们今晚好好歇息,明日请到寒舍再议。”说罢,转身便要往外走。 张狗儿手执宝剑拦住了马良弼…… 这时,马良弼微微一笑,点头讲道:“张将军,不知者不怪,请张将军谅解!老夫得赶紧回家取消婚约,敬请放心吧。” “请国相大人留步,眼看日头偏西,大家到现在都还没吃饭,衙役们胡吃海喝了一整天,现在一个个东倒西歪,就算你想走,恐怕连个抬轿子之人都没有,府中已经安排了晚宴,吃罢再走也不迟。”许灵儿劝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也好,老夫正好趁此机会给各位赔罪。”马良弼答道。 这时,来了个丫鬟给马良弼沏上茶,折腾了这么一天,早已是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品上一口香茗,忽然血往上涌,被手下的酒囊饭桶气得半死…… 出了门,张狗儿安排三个乡勇看守马良弼,气愤地骂道:“没见过这么滑头的东西!” “他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迫使他就范并非易事。”许灵儿感叹道。 三人一起来到客厅,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派张狗儿去找马蜂窝,许灵儿进宫去见正妃娘娘,郭奕到那霸港找马氏兄弟帮忙联络徐鲲。 提心吊胆的罗氏姐妹藏了一天,现在开始安排晚宴,拿出了近千两银子交给张狗儿,由他来出面稳住马良弼的跟班。 随从马良弼而来的衙役和保镖们,全都喝得烂醉如泥,那位师爷却没敢多喝,时而到府门前去打探,扮作明军的乡勇都以府中议事为由,把他打发了出去,他早已心烦意燥,不知还得等多久…… 天近黄昏,数十名扮作明军的乡勇,跟着张狗儿出了府门,正在府门外徘徊的师爷,赶忙迎上前打听马良弼的消息。 张狗儿给了他两个金元宝,随后,给保镖和衙役们每人发放五十两银子,当他们知道相国大人正在商议“军国大事”、紧急撰写文书,便再也不敢多问,当晚,就把他们安置在了酒坊客栈居住。 等张狗儿把他们安置好了,师爷还是不放心,悄悄跟出来问道:“请问这位小将军,你们到底在议什么大事?” 张狗儿神色严肃地答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吕宋岛上的西洋人,正在残害我大明臣民,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相国大人和郭千户准备派兵征讨,正在制定作战方案。” 师爷听罢不住地点头,被张狗儿又给送回了客栈。 这时,有人牵来了三匹马,张狗儿、郭奕和许灵儿飞身上马,一溜烟似的出了村庄。 张狗儿进了首里城,来到了相府要找马公子,家丁请他在门外等候,进府中找了半天,出来说公子没在家。 这么大的首里城,不知道在何处才能找到马蜂窝,张狗儿焦虑万分,忽然想起了那家艺妓馆,决定前去碰碰运气。 艺妓馆门前彩灯高挂,宾客如云,找粉头一打听,果然,马公子在此已经玩一天了。 得知这位是马公子的挚友,有个姑娘十分热情,立刻把他带进了包房。 喝得迷迷糊糊的马蜂窝见是张狗儿来了,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立刻把身边的姑娘打走了,低声问道:“可有苏八的消息?” 神色凝重的张狗儿点头答道:“公子,大事不好,快跟我走吧。” 不明就里的马蜂窝心头一震,立刻吐了一地,摇晃着脑袋问道:“出、出了什么事?” 这时,张狗儿把苏八留下的书信递给了过来,马公子看罢,气愤地骂道: “早就猜出这个他娘的小西是个骗子!也真难为了苏八哥哥,待会我给他写封信,让他继续在平户藩寻找可靠之人,如果那些骗子敢再来琉球,我活剥了他们的皮!” “公子,寻宝之事,从长计议吧……” 没等狗儿把话说完,马蜂窝不干了:“你说什么?莫非是你和乞丐苏八合谋来骗我?” 张狗儿顿时流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拿出马良弼的那份供词,叹道:“唉,真是一言难尽,请公子自己看看吧,人算不如天算,令尊大人为了保命,把你给出卖了。” 神情慌张的马蜂窝在烛光下认真观瞧,确认这是其父的字迹和花押。 在这份供词中,马良弼为了摆脱责任,把王公公、其子马峰、长史郑迥和养女之间的关系,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把当年在朝鲜国释放海盗林风,赖在了郑迥和王公公的头上,至于赴日寻宝及贩运火绳枪,都是其儿子背着他干的,至于马峰后来勾结正妃娘娘、马氏兄弟等人的所作所为,他之前毫不知情。 马蜂窝仔细看完了,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惊慌失措地讲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真没想到我爹居然如此狠毒,请问你如何得到了这份供词?”马公子。 “什么也别说了,快跟我走!”张狗儿答道。 “好兄弟,你要是不说,我宁可死在琉球。”马蜂窝说着黯然泪下。 “你想不想救正妃娘娘,你还想不想继续寻宝?”张狗儿质问道。 马蜂窝抹着眼泪答道:“既然我那糊涂的父亲已经招供,我还能逃往何处?” “公子,昨日你父亲大办生日宴席,你是不是见过锦衣卫密使郭千户?”张狗儿问道。 “不错,难道说是她害了我父亲和正妃娘娘?”马蜂窝颇显有些猜疑。 张狗儿认真地答道:“郭千户本就是为抓你父亲而来的,原因你也都看到了,是因他在朝鲜国放走了一个海盗头子,始料未及的是,你父亲为了撇清责任,在供词中把你和正妃娘娘全都出卖了。不瞒你说,郭千户拿到这份证词时,也是大吃一惊,为了不给王室带来丑闻,命在下立刻带你远走高飞。” 闻听此言,马蜂窝顿时警惕了起来,问道:“你和郭千户什么关系?” “想必公子应该知道,令尊今早干什么去了,马氏兄弟为何昨晚没有查抄林家烧酒坊?不瞒你说,郭千户和马氏兄弟都在替朝廷办事,他们原本就是想通的,故此,才派我来给你捎信,快走吧,不走就来不及了。”张狗儿劝道。 “那我爹怎么办?为何这么好心给我捎信?”马蜂窝紧张地问道。 张狗儿镇静地答道:“你还没看明白了吗?令尊除了失察之外,毫无责任,郭千户是为了保护正妃娘娘,让你把藏宝图还给她,尽量不要给王室带来丑闻,这才命我劝你离开琉球,至于寻宝之事,来日方长。” 此时,马蜂窝一改往日的蛮横霸道,握着张狗儿的双手,激动地讲道:“好兄弟,来日方长,请放心,哥哥我不会少了你那一份,不过,藏宝图我得带走。” 张狗儿明知道藏宝图是假的,也不再勉强,问道:“公子,如果离开琉球,你准备去往何处?” 马公子仔细想了想,谨慎地答道:“还真没想好。” “听令尊说,你好像和松江府的徐家订了亲,不知你是否愿意到徐家躲避几日?”张狗儿问道。 正合马蜂窝之意,只要能保住其父的职务,藏宝图还在自己之手,趁此机会到松江府去完婚,将来借助徐家的财力去寻宝,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儿,马蜂窝果断地点头答道:“就依兄弟之言。” “那好,我马上到那霸港去帮你联络船只。”张狗儿说着就要走。 “好兄弟,不必了,徐家的商船就在那霸港,我明日一早直接去找徐鲲。”马蜂窝说罢,又似乎感觉不太对劲,问题出在哪儿?自己也想不清楚,低头看见了苏八的这封信,顿时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讲道:“好兄弟,如果小西行长那狗东西再找来,你替我剥了他们的皮!” 张狗儿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我一定不负公子的嘱托。” 把那份供词收起来,马蜂窝紧紧地拉住狗儿的双手,动情地讲道:“今日多亏了好兄弟通风报信,日后等着和哥哥我一起发财吧!” 张狗儿赶忙松开了马公子的手,把那份供词抢了过来,答道:“藏宝图你可以带走,这份供词你得留下。” “既然如此,还何必还要拿着我的短?”马蜂窝颇为不满地问道。 “公子,不是我要拿走,这份供词是郭千户偷着让我拿给你看的,如果被令尊知道了,还不知该如何发作,到了这个份上,你为何还不明白?” “难道说是我爹想让我死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如若不然,他何必写这么一份供词?” (本章完) 第222章 暗战 64、轻笔点破题 马蜂窝已不再犹豫,立刻准备连夜出逃。 “公子,你就这么走了?”张狗儿问道。 马蜂窝急忙反问:“不走,还等着官兵抓我吗?” “公子,无论如何,你得写个字据,否则,将来大家找我要人,我哪个能担待得起?” 于是,马蜂窝借来笔墨纸砚,心中咒骂着自己的父亲,刷刷点点写了一份书信,并签上了花押。 张狗儿收好了书信,动情地讲道:“公子,请多保重!”说罢,便急匆匆离去。 回到王宫附近,张狗儿把马良弼的供词交给了许灵儿,按照正妃娘娘留下的联络方式,轻轻松松就进了王宫。 琉球王宫虽不比了紫禁城,但尚永王也有自己的三宫六院,已经过了和正妃娘娘的热火劲,此刻正在临幸别的王妃,因此,许灵儿进来之后,直奔正妃娘娘的寝宫。 正妃娘娘看罢马良弼这份供词,顿时怒火中烧,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性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许灵儿的脚下。 “姐姐,救救我吧,如果让永王千岁和母后看到这份供词,奴家、奴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发现正妃娘娘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许灵儿十分同情她的身世,急忙将其搀扶起来,轻声劝道:“请娘娘千岁不用担心、少要害怕,如果准备交给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就不会拿来给你看了。” “可是、可是,你们也不敢轻易处死马良弼父子,到头来还得受他们的牵连。请不要再称呼奴家娘娘千岁了,我们是好姐妹,请你们一定要替我想个办法。”正妃娘娘哭着答道。 “妹妹,对于马良弼的秘密,请问你到底知道多少?”许灵儿问道。 正妃娘娘摇头答道:“除了知道他们迫切想去寻宝之外,还有就是帮助日本国近卫大臣运送火绳枪。” “妹妹,请你仔细想一想,这件事对我们非常重要。”许灵儿接着问道:“日本国近卫大臣对马良弼承诺过什么?” 正妃娘娘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无比悲痛地答道:“奴家哪懂什么国家大事?要是王公公还在就好了。” 之前,张狗儿早就从马蜂窝的口中,探听到了一些风声,马良弼帮助织田信长运送火绳枪,织田信长统一日本之后,将借道琉球征讨大陆及南洋诸岛,将来封他当南洋诸岛的国王,但说实话,贩运火绳枪还真赚不了几个钱,因此,当马良弼从儿子身上搜出那张藏宝图后,兴奋得差点疯掉,立刻告诉儿子,等找到了海盗这笔钱不能乱花,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于是,许灵儿提醒道:“妹妹,请你仔细想一想,除了寻宝和贩运火绳枪之外,马氏父子近期有什么计划?” “不就是惦记着我们的那座烧酒坊吗?”正妃娘娘答道:“我也曾提醒过他们,这家烧酒坊受到首里所司代的庇护,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可、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听。” 王公公才刚刚去世,马良弼立刻做出一系列的动作,决不可能仅仅为了一座烧酒坊,许灵儿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正妃娘娘依然惊魂未定,诺诺地问道:“姐姐,请问你们准备如何处置马氏父子?” “请放心吧,决不能便宜了他们。”许灵儿拿出了马良弼的第一份供词,递给了正妃娘娘,接着讲道:“妹妹,这张供词你收好了。” 正妃娘娘定睛观瞧,发现这是马良弼在朝鲜释放林风的经过,她当然知道林风现在惹出了多大的麻烦,单凭这份供词,即便不能给马良弼定罪,公开事实真相后,使其丢官罢职是必然的,或许把持王宫的王后娘娘也会受到牵连。 沉默了片刻,许灵儿讲道:“马良弼这个罪过,说大就大、说小则小,对朝廷而言,如何处置马良弼,全凭奕儿姐姐一句话,不过,既然她让我把证词交给你,想必你能明白其中的用意。” “我懂了,马良弼诬陷我的那份供词,先保管在奕儿姐姐之手,让我拿着这张供词来要挟马良弼?可是,那个惹是生非的蚂蜂窝怎么办?”正妃娘娘问道。 “不错,在不连累妹妹的情况下,只有这样,才能迫使马良弼就范。至于马蜂窝,你就不用再担心了,他将到松江府给我们当人质。”许灵儿点头答道。 正妃娘娘立刻破涕为笑,激动地问道:“真的?” “真的,徐鲲已经把他带走了。”许灵儿答道。 “干得好,让这个混蛋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说着,正妃娘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盯着许灵儿欲言又止。 于是,许灵儿讲道:“妹妹,有话请讲。” “其实,从我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便意识到了林家烧酒坊的罗阿萍,可能是我的亲妹妹,因此,马氏父子想要动烧酒坊时,我极力规劝,很可惜,他们根本听不进去,据说、据说是为了……”正妃娘娘说着,颇为惭愧地低下了头。 “据说什么?”许灵儿急忙问道。 “查抄林家烧酒坊这个隐蔽的海盗窝点,对朝廷而言,马良弼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样,他就能升任琉球兵马大元帅,马蜂窝即将出任前部正印先锋官……” 未等正妃娘娘把话讲完,许灵儿瞪大了眼睛问道:“这父子俩疯了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还想谋反不成?” “他们未必会造反,借助出兵吕宋之际,往日本贩运火绳枪倒是真的。”正妃娘娘答道。 王公公去世之后,马良弼果然全面掌控琉球军政大权,并暗中倒向了织田信长,现在已经得到了明确的验证,即便没有猴子如此急躁的催促,彻底扳倒这个奸贼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此处,许灵儿不禁暗自着急,如果能借扳倒马良弼之机,以获取猴子的信任,倒不失为一条良策,但问题是,如何才能让猴子知道,这是“织田信伊”的功劳?因此,现在还急不得,仔细地琢磨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于是,许灵儿问道:“妹妹,我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就让马良弼出任琉球兵马大元帅,又有何妨?” 正妃娘娘颇为镇静地答道:“姐姐,使不得、使不得,我、我太了解他们了,这些小人得志的中山狼,如何能给他赋予兵权?” “呵呵,妹妹休要担心,我们来给你保驾护航,凭着你手中的那张供词,随时能罢免马良弼,但眼下我们不妨利用他一番……” 未等许灵儿把话讲完,正妃娘娘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利用?” “马峰不是想出任前部正印先锋官,派往吕宋参加剿匪吗?呵呵,如今,惹是生非的马蜂窝控制在我们之手,那么,这个人选由我们来推荐。”许灵儿答道。 正妃娘娘感觉有些惊奇,急忙问道:“请问姐姐可有这样的人选?” “正是马峰与日本客商小西行长的联络人张狗儿,同时他也是我们与马镫、马鞍的联络人,非常可靠,由他来出任远征军先锋官,可保万无一失。”许灵儿认真地答道。 这时,正妃娘娘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难道姐姐也想从南洋贩运火绳枪吗?” 许灵儿答道:“不瞒你说,我们需要在吕宋建立一座贸易基地,为迎接月空长老的商团做准备,将来远赴新大陆宣化四海,弘扬我们华夏儒释道之文明,与西洋人一比高低。” 正妃娘娘认真地点点头,考虑了片刻,问道:“那么,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妹妹,你的担子也不轻。”许灵儿站起身来,拍着她的肩膀讲道:“先在王后娘娘和永王千岁面前支持马良弼,等张狗儿出任先锋官之后,再设法罢免他的国相和兵马大元帅之职。” “这、这实在勉为其难,王后娘娘是马良弼的亲姐姐,俗话说疏不间亲,我在宫中连个知心人都没有,这满朝文武没一个可以信赖之人,可让我如何是好?” “事在人为,大家一起想办法,请妹妹不必担心。不过,也许我们现在还得助他一臂之力,以便促成狗儿出任远征军先锋官。” “马良弼凑请出任兵马大元帅的奏章,正好压在我这儿,我马上报请永王千岁批示,如此一来,是不是就能迷惑住这个老滑头?” 许灵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就在尚永王批复马良弼的奏章之际,郭奕快马加鞭来到了那霸港市舶司,值守税官告诉她,马蹬正在安谢埠头盘查商船。 于是,郭奕又来到了安谢埠头,找到了正在忙碌的马镫,高声喊道:“马提举,有重要的事情来找你帮忙。” 发现是恩人来了,误以为林家烧酒坊出了事,马镫急忙把差事撂在了一旁,跑来躬身施礼,讲道:“郭千户,酒坊那边……” “提举大人,酒坊那边没事。”郭奕遥望着码头上的点点灯光,接着问道:“请问来自松江府的徐鲲现在何处?” 马蹬顿时大吃一惊,他知道徐鲲是和马良弼家做买卖的,急忙反问道:“莫非徐鲲也参与了马良弼的阴谋?” “徐鲲是我们从日本解救回国的,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他在那霸港,现在有件急事请他帮忙,事不迟疑,请速速带我去找徐鲲。”郭奕答道。 “他就在前面吃饭。”马镫指着前面的一栋金碧辉煌的大酒楼讲道:“不过嘛,陪同而坐的大多是马良弼的心腹。” 于是,郭奕低声交待了几句,马镫闻言暗自叫好,飞速赶往那座酒楼…… 与此同时,马蜂窝回到家中,把那份藏宝图和婚约带在身上,装了一大包金银珠宝,收拾好了自己行囊。 担心行动被家人发现,马蜂窝都没敢给母亲打个招呼,急匆匆从后院溜出了家门…… ******************************** 各位看官,就在第三卷行将结束之际,有必要对前两卷加以总结,及对本卷书的进行评议,下面是紫芒果先生的书评以供雅赏: 寰宇五地皆风波,攻心为上暗战平 宛如升起火炉煮沸的绿蚁,渐渐泛透熏人酒香。 如果说唐船的第一卷是以武行侠海外,第二卷是以解密金陵,以点带面展现明朝的国力,那么,第三卷则是以心战定风波于五地。 这里的五地为:明朝,朝鲜,吕宋,日本,琉球。 弓弦拉紧放箭射出剧情承接于前两卷,提及的是第一卷许灵儿和努尔哈赤逃出总兵府,前往朝鲜;间接的以许灵儿和李舜臣的际遇作为楔子,把整部作品的脉络又梳理回主线上,但表现张力的手法,不在于武力为主,更多的是以运筹帷幄的暗战计谋,带决定所遇到的危机风险。 基于此类重于真实历史,镶嵌入自我原创人物和故事的作品,在已经让阅读者代入后,所开展的剧情形式,更多的是把能够充分表达自我意识的人物,在适度的控制范围内,契合到相应的知名历史事件之中。 而这种创作形式,呈现出来的就是一张一合,在旁支打开局面后,又迅速以此收拢将之归结到主干之上,整个作品的架构,接近于葫芦的形状。 以小口切入,扩展开后,再填充入足够份量的分支,最后汇集起来,就是一个相当完美的总纲领。这种叙写形式,随着文章的不断开展,时间的不断递进,所塑造的人物,不可避免的会在成长之中,遇到一些不可抗的情感变迁因素。 衰老,和对过往的一些契合,始终是这种明显受到时间限定的作品,到了后期,必然要面对的问题。 这也正如雪天温酒,景色沁人,酒味绵长,这种赏景品味,越到往后,越是会让人生出熏熏然的味道,会不由自主的进入一种回顾前程,历数那一个个曾经身边渺小人物,经历种种,终究得到翻天覆地改变的感悟。 这种感悟,除了对于已经失去的淡淡伤感外,更多的是对于一种成长的无奈。 作为贯穿整部作品的中心人物许灵儿,在这一卷里,也已经不再以武力为主的方式来解决所遇到的问题,而是更多的应用策略权谋,在将一个个风波,平定在运筹帷幄之间。比如在琉球揭穿马良弼这一重要剧情时,所用的就是非武力的权谋之术。 之所以会有这种改变,正是由于文中人物的成长。 就好比著名的电影明星成龙,早年都是以打戏为主,以真人出演各种危险镜头而著称,而等到现在年纪渐长,所呈现出来的作品,更多的是心理的交战,斗智更多与斗勇。这是成长的必然,也是遵循时间流程故事后续剧情的必然。 在《唐船》第三卷暗战中,对于人物的情感变化,已经内心表述,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而造成。 当然,这种关于权谋尔虞我诈的对弈,也可以做到非常精彩,类比于全球大热的美剧《冰与火之歌:权利的游戏》,就可以看出这种对于权谋之术解决危机以及深化矛盾,在看点上虽然变得委婉,但一经作为影像媒体呈现,会比武力直接短兵相接所具备的吸引力要打得多。 不管是文字,还是其它媒体的光影表现形式,这种更偏向于人性,体现智慧的剧情,会更加吸引人,这也是当下很多古装宫斗剧大热的根本原因。 人物的成长,会逐渐的从最初趋向于武力,而改变为趋向于智力。 《唐船》第三卷中,各个历史人物,都处在各种不同形式的危机中,但这种危机,已经不再是完全靠简单的暴力就能解决,更多的是基于大局观之下的一种棋子效应。 对于大明,尚未伏法的林一官(林风)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但要除掉这种威胁,并不能简简单单的直接剿灭,而是在许灵儿分析之下明白,用策略瓦解,才是最终的解决之道。 对于朝鲜,此时外临女真、日本等威胁因素,内在则是两党的争锋相对,这都是大局势的矛盾,同样不是简单的杀掉其中某一个关键人物就能解决。 对于吕宋,这是此时贯穿前面几卷作品的核心反面角色林风发展到当下的目的所在,他已经不再是简单想要劫掠什么东西,迫害什么人,而是希望通过官方的认可,洗白之前的劣迹斑斑,实现角色的转变。 对于日本,前面几卷所埋下的伏笔人物,现在都集中的展现出相应的烘托成分,在织田信长“天下布武”这一格调下,上演着群魔乱舞,造成的危机,同样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风波。 至于夹在这各方势力中间的琉球,更是内忧外患,不得不权衡各方利弊,寻求存亡之道。 作为连绳作用的许灵儿,几乎是见缝插针的穿行在以这五个地方为主的区域,用谋略和心计,将所遇到的危机的,都以相应的方式处理。 从这些恰当的处理中,不难看出这个角色的成长,但也正是由于这种成长,让剧情始终弥漫一股淡淡的怅然。 唐船,也在这里有了触动心弦的一幕:“陆云龙和王冲终于要魂归故里了,在郭奕的率领下,唐船上的众人跪在两具灵柩前,饱含热泪,默默地祈祷着……” 这是一种必然由心而生的感觉。 《唐船》第三卷,可以说是成长卷,也可以说是权谋卷,更可以说是智慧卷,在这一部分剧情里,更多的是体现在一种滚滚向前历史大局势下,人权衡利弊后,最应该做出的是怎样的抉择。 与此同时,文中的各个区域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这也为接下来煮酒更沸腾做了相应的铺垫。 下棋布子,一眼一眼有条不紊的摆下,只待接下来斩大龙时,一举燃烈。 各处的火苗都已经按下,只待一时风过,便将燎原腾焰。 (本章完) 第223章 暗战 65、悲喜话姻缘 马鞍作为国相马良弼的本家,正陪着徐鲲在酒楼吃饭,被弟弟马镫给喊了出来,到了另一间包房。 发现郭奕突然来访,马鞍颇为吃惊地讲道:“恩人,不管有什么事,请只管吩咐。” 郭奕对马氏兄弟的忠诚毫不怀疑,直接答道:“请你让徐鲲出来一趟,我有话说。” “难道徐鲲犯了事?”马鞍颇为疑惑地问道。 马镫笑道:“哥哥请放心,我们的恩人,也是徐大掌柜的恩人,他也是被郭千户从日本救出来的,你赶快放心去吧,什么话也别多说,把徐鲲带到这儿就行。” “请你们等一会儿。”马鞍说着,返回了包房,陪同徐鲲来见郭奕。 喝得醉晕晕的徐鲲一见郭奕,急忙躬身上前施礼,差点摔了个大跟头,万分激动地讲道:“徐某拜见恩人,不知恩人也在那霸港,未能前去拜会,反倒让恩人看我来了,真是罪过、罪过。” 郭奕躬身还礼,微笑着答道:“徐大官人不必客气,请坐。” “请问郭千户何时到了琉球?”徐鲲问道。 “有段时间了。”郭奕说着,给马氏兄弟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接着问道:“徐大官人,请问准备何时离开?” 这时,马镫讲道:“请你们慢慢聊,在下有紧急差事要办,先行告退,请徐年兄多多谅解。”说罢,急匆匆离开了包房。 “我先过去把陪客打发走了,马上回来。”马鞍说着也出了门。 兄弟二人到了僻静处,马鞍急忙问道:“老弟,到底出了什么事?” “请哥哥不必担心,什么事都没有,你赶快把陪客全都打发走吧,我马上到相府去一趟。”马镫答道。 “你现在去相府干什么?”马鞍不解地问道。 “唉,相国大人的这个宝贝儿子,真不愧被称为马蜂窝,我得赶紧去通知他,明日务必离开琉球。”马镫答道。 “到底为了何事?”马鞍着急地问道。 看看四下里无人,马镫趴在哥哥的耳边,低声答道:“他的那张藏宝图,是从王宫里偷出来的,相国大人为了自保,把儿子给出卖了。” 马鞍顿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那、那他还能逃往何处?” “你看,郭千户这不正在替他想办法,劝他跟随徐鲲的商船,最好明日就离开这儿。”马镫答道。 “看来,这件事还得保密。好,我立刻遣散作陪的客人,安排公子出逃。” 与此同时,郭奕正在埋怨徐鲲,不客气地讲道:“徐大官人,有件事可要责怪你几句,请别怪我多事。” 徐鲲顿时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犹豫了片刻,谨慎地答道:“千户大人,你也知道,我家叔公已经至仕还乡,满朝文武没人再买他的账,最近,我的堂兄、堂弟甚至遭到弹劾,说实话,如果不是我流落到日本这么多年,恐怕早就下了大狱,哪还有机会出来经商?如今,松江府徐氏一门全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未等徐鲲倒完苦水,郭奕微微一笑,接着讲道:“其实,这件事也怪我们,送你回去之前,有件事没能给你说清楚,也让你回家之后费心了。” 徐鲲沉思了片刻,摇着头叹道:“南京汤氏一门的遭遇,在下深表同情,但确实无能为力……” “如今汤景夫妇流落边塞、生死未卜,等有机会见到他们,道个歉也就是了。”郭奕答道。 “我对不起朋友,就算他把我打死,我也毫无怨言。”面红耳赤的徐鲲赶忙低下了头。 “徐大官人深明大义,那件事暂且不提。你和阿娇父女情深,为何却干了件糊涂事……” 徐鲲赶忙打断了郭奕,惊奇地问道:“莫非是与琉球国相家的婚约有什么不妥?” “难道阿娇就没给你提过,早在南京时,她已经和张公子定下了终身。”郭奕答道。 徐鲲无奈地讲道:“回家这三个多月,为了阿娇真是操碎了心,只认为她是高不成、低不就,哪知道还有这事?” “张公子的出身毕竟不太好,阿娇说不出口,这也难怪。”说到此处,郭奕停顿了片刻,突然提高嗓门讲道:“那也比猪狗不如的马蜂窝强得多!” 徐鲲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忙答道:“我、我马上和马良弼取消婚约。” “马家若有自知之明,他们会主动提出的。徐大官人,尽管如此,可能他们还会求你帮忙……” 未等郭奕讲完,徐鲲马上答道:“今后我与马氏家族断绝一切来往,请恩人放心。” 郭奕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讲道:“这倒不必,或许马蜂窝今晚就来投奔你。” “待会儿这王八羔子来了,马上把他捆起来,亲手交给千户大人,我才不在乎会不会得罪马良弼。”徐鲲果断地答道。 “不必。”郭奕摆着手讲道:“徐大官人,如果今晚马蜂窝来了,你明日就把他带回松江府,帮我们严加看管,无论他如何诱惑你,坚决不能上当,明白吗?” 徐鲲顿时如坠五里雾中,急忙问道:“这、这又是为何?” 于是,郭奕解释道:“马良弼有勾结倭寇的倾向,想要将其扳倒,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但这并不是说要拿他儿子当人质,而是为了不让这马蜂窝跟着添乱,但我们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拜托大官人帮忙。” “请郭千户放心,徐某自当义不容辞。” “多谢徐大官人。”郭奕接着解释道:“也许马蜂窝会来求你,想尽快和阿娇姑娘完婚,请不必和他争执,到了松江府再圈禁他也不迟。不过,这小子手中有张‘藏宝图’,号称是当年海盗徐海留下的,可千万不要上当,他这张图是假的,因为真图在我们之手。” 徐鲲认真地点头答道:“一切听从千户大人的安排!” “多谢徐大官人!”郭奕微笑着问道:“刚才我们提到了张公子,请问你可知他是何人?” 徐鲲颇显难为情,苦笑着答道:“不怕千户大人见笑,阿娇这么大的姑娘,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成对头。不妨请千户大人做媒,让我先见见张公子如何?” 郭奕顿时又严肃了起来,问道:“徐大官人,你可曾听说阿娇在南京的遭遇?” “真是无巧不成书。”徐鲲叹道:“我和朱均旺大哥在日本受苦,他家公子朱辉在南京救下了阿娇,我当然想把阿娇嫁给朱公子,只可惜他在京城出了点事,我这就想办法到京城去救人,可是阿娇却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细一打听才知道,朱公子已经有了三房娇妻。” “那么,阿娇就从来没提过张公子吗?”郭奕问道。 徐鲲赶忙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是这位张公子先救下了阿娇,当他们在秦淮河畔被人追杀时,才被朱辉和宋河所救……” 发现郭奕欲言又止,徐鲲急忙讲道:“有关这段往事,曾有所耳闻,却知之不详。” 郭奕接着讲道:“三年前,张公子曾在松江府经商,就是在那段日子里,他与阿娇订下了终身,只不过那时候你还漂泊在外。” “阿娇是个孝女,她曾言,此生若是寻不回父亲,宁可终身不嫁,并时刻准备着到海外去救我……”说着,徐鲲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只可惜,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你在何处,如果有你半点音信,张公子和阿娇就跑到日本救你去了。”郭奕答道。 “如此说来,郭千户应该十分了解张公子,请问他现在何处?”徐鲲问道。 “呵呵,如果我没有猜错,徐大官人和张公子应该也不陌生。”说罢,郭奕对着徐鲲露出神秘的一笑。 徐鲲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低头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道:“请问郭千户,这位张公子到底何许人也?” “乳名唤作张狗儿……” 徐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未等郭奕把话讲完,立刻跳将起来问道:“莫非就是林一官身边的那个小杂种?” 之所以啰啰嗦嗦,郭奕就知道得有这么一出,因此,她丝毫也不惊慌,对着徐鲲摆了摆手,劝道:“请徐大官人切莫激动……” “真是过巧则为拙。”徐鲲气得“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讲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海盗的儿子岂能和相府家的小姐般配?怪不得阿娇打死也不说,唉……” “徐大官人想多了,狗儿这名字取得非常好!”郭奕说赞道:“还有句老话,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会下神。狗儿赤胆忠心、侠肝义胆!是少有的忠勇之士,汤景的两个女儿也是被张狗儿所救……” 到了这个份上,徐鲲无奈地问道:“请问千户大人,张狗儿现在何处?” “就在首里城,协助我们对付勾结倭寇的马良弼。”郭奕答道。 徐鲲深深舒了口气,问道:“既然如此,何不让狗儿来见我?” “徐大官人,真是抱歉,也许今晚马蜂窝来了,明日一早你就得走,此刻狗儿还有重要任务在身,这一次恐怕你们见不着了。”郭奕答道。 既然恩人郭奕如此看重张狗儿,他又是阿娇的意中人,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徐鲲拍了拍脑门,觉得见不着张公子还挺遗憾,沉默了片刻,诚恳地讲道:“千户大人,既然张公子没有意见,阿娇也同意,请你来当红娘,早日让他们成婚吧。” “好!由我给他们做红娘,等他们成亲时,灵儿妹妹给阿娇做伴娘。”郭奕答道。 “真是太好了!”徐鲲听了很高兴,自言自语道:“狗儿、狗儿,只是狗儿这名字……,唉,如此英俊神武的小伙儿,为何叫这么个名字,不行、我得给他改一改。” “狗儿兄弟早过了弱冠之年,既然他的父母双亡,就请其泰山大人帮他改个名字吧。” 一听狗儿的父母都不在了,尽管内心依然有些悲哀,总算还说得过去,徐鲲最怕的是找个海盗当亲家,将来给徐家惹出麻烦,沉思了片刻,满面笑容地讲道:“既然这孩子生在番邦、长在藩国,那就叫张藩吧。” 郭奕也担心徐鲲会变卦,提出进一步的要求:“不瞒你说,张公子听说你和马家立了婚约,如今痛不欲生;现在请徐大官人当我的面,毁掉马家的那张婚约,重新和张藩公子立一份,以解开他心中之结。” 徐鲲二话没说,把马良弼家的那张婚约掏出来,给郭奕看了一遍,立刻放在烛台上烧掉;然后,从店家借来笔墨纸砚,撰写了一张徐阿娇和张藩的婚约,并特意声明,张藩这名字是他徐鲲给取的。 郭奕收起了这张婚约,起身抱拳讲道:“时候不早了,现在马氏家族的陪客都已经散去,不瞒你说,马镫、马鞍兄弟都是我们的人,正在配合我们治服马良弼,我现在得赶进走了,用不了多久,马镫就会把马蜂窝给你送过来,请大官人多多尽心,小女子感激不尽。” “一切听从千户大人的安排。平时,我经常感慨,怕今生今世,也难以报答两位千户大人的恩德,请郭千户放心,明日一早,我就把马蜂窝带走,绝不会再放他出来。”徐鲲赶忙起身相送,边走边问道:“但不知千户大人今后有何打算?只要能帮得上忙,徐某绝不含糊。” “如果能治服马良弼,我们将把月空长老的商团接到琉球来,不过,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琉球的情况极为复杂,能不能办成也很难说,如果琉球也不是立足之地,或许真要去松江府投奔你了……” “在下求之不得,宁波市舶司徐提举大人,出自我们华亭县徐家,自会给月空长老提供方便,恭候长老的商团进驻松江府。” 说话之间,二人出了酒楼,这时,马鞍牵来了一匹马,郭奕接过来马缰,对徐鲲招了招手,讲道:“多谢徐大官人!后会有期。” 徐鲲拱手答道:“请千户大人放心吧!” 此刻,张狗儿已经回到了林家烧酒坊,正好遇见相府的师爷在门外徘徊。 这位师爷十分担心马良弼的安全,一看见张狗儿,急忙上前问道:“小将军,相爷在府中待了一天啦,音信全无,我放心不下。” 张狗儿甩蹬离鞍下了马,毫不客气地答道:“赶快回去歇息,不要让人发现相国大人在这儿,以免引起误会,明白吗?” “请问小将军,到底害怕被何人发现?你这是打哪儿回来?” “打哪儿来的?打王宫回来。小爷我忙碌了一整天,到这会连口水都还没喝,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你别再没事找事了。” “小将军辛苦啦!”师爷说着作了个揖,接着问道:“请问相国大人到底有什么大事要办?” 张狗儿微微一笑,凑到他的耳边答道:“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你也不要瞎打听。先给你透个风,相国大人写了一天的文书,我往返王宫跑了好几趟,这会儿正等着永王千岁和娘娘的批复,今晚肯定不走了。” 师爷摇了摇头,不依不饶地讲道:“小将军,既然如此,请允许我进去看望相国大人一眼。”说着,便敲响了手中的铜锣,瞬间冲过来一大群差役,把张狗儿给包围了起来…… (本章完) 第224章 暗战 66、峰回路又转 相府的师爷、保镖和差役们胡吃海喝一整天,傍晚还得了不少赏钱,但他们越想越不对劲,即便马良弼再忙,就算今晚不走了,也没有不露面的道理,到了亥时,大家实在等得不耐烦,就让师爷出来问一问,正好遇见了张狗儿。 一看这架势不好,张狗儿急忙转作笑脸相迎,无奈这伙人非得见一见马良弼,迫不得已,他拔出宝剑威胁道:“末将与郭千户、相国大人忙了一整天,你们一个个酒足饭饱,跑来无事生非,成何体统?” 眼看着众人拔剑弩张,就快找张狗儿玩命了,师爷赶忙上前一步,讲道:“小将军,相国大人平时起草文书,都是由在下代劳,今日情况确实很反常,请将军莫怪。” 此刻,张狗儿继续拿大话进行恐吓,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师爷也不管了,差役们根本就不怕他,局面渐渐失去了控制。 就在危情一触即发之际,村口跑来一匹快马,只见许灵儿风风火火冲到了近前,坐在马上问道:“何人在此高声喧哗?” 发现许灵儿对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张狗儿底气十足地喊道:“宫里传旨来了,你们还不快滚!” 大家瞅着许灵儿穿着普通民女的服饰,看着也不像宫女,有人开始起哄:“少拿这事吓唬人,相府门下七品官,当我们是吓大的吗?” 许灵儿举起了一封书信,甩镫离鞍下了马,递到了师爷的近前,低声讲道:“既然先生是相国大人的心腹,给你看一眼无妨。” 师爷接过书信,借助松油火把仔细观瞧,顿时喜形于色,不禁高声喊道:“真是太好了!” 这时,忽然发现有人凑近旁观,师爷赶忙将书信还给了许灵儿,转身对大家讲道:“没事、没事,都回去歇着吧。”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相爷不出来见见我们,能睡得安生吗?” “先生,能否给我们透露一二?” 有个保镖推攘着师爷,狠狠地讲道:“相爷要是真有事,活剥了你的皮!” 许灵儿为了尽快结束这混乱的局面,对师爷讲道:“告诉他们无妨。” 于是,师爷放声大笑,大声讲道:“永王千岁下旨,要加封相爷兵马大元帅之职位。” 众人听罢齐声欢呼、一哄而散…… 这时,张狗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叹道:“姐姐,好险!你回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二人一起回到了林府,发现穿戴整齐的马良弼也在闹事,十来个明军服装的乡勇,正在把他包围在影壁墙的后边,刚才,他已经听见了师爷的讲话,这会儿才没有撒泼。 张狗儿走上前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讲道:“相国大人,为了摸清你的真实意图,今日不得不出此下策,作为马峰的义弟,在下给叔公大人赔礼道歉,如今,我们都在一条船上,今后还请叔公相国大人多多关照。” “你、你们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马良弼跺着脚质问道。 这时,许灵儿把正妃娘娘的书信递了过去,轻声讲道:“相国大人莫怪,既然今后一起合作,我们必须得先拿出点诚意来,你说是不是?” 马良弼已经看罢正妃娘娘的书信,颇为惊讶地问道:“这、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许灵儿答道。 “虽说老夫是王后娘娘的亲弟弟,这件事压在永王千岁那儿还久都没答复,更何况朝中那些老臣不服,还以为没指望了,没想到你们两个黄毛丫头,居然能劝动正妃娘娘和永王千岁,老夫实在没能料到。”马良弼深深叹了口气,拍着肚子讲道:“被你们折磨了一整天,现在饿得头晕眼花,总算值了。” “相国大人,这就安排开宴,请稍等。”张狗儿说着,急忙朝厨房跑去。 来到客厅刚落座,马良弼问道:“为何不见郭千户?” “千户大人到那霸港找马镫、马鞍兄弟,马上就回来。”许灵儿答道。 马良弼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难道说你们也认识我那两位本家?” “实不相瞒,他们都是王公公的眼线,在帮我们做事。”许灵儿淡淡地答道。 这时,马良弼额头上的冷汗滚落了下来,怪不得昨日的行动失败,问题出在这两个小子头上。 其实,马良弼早就知道马氏兄弟是王公公的人,当时,正妃娘娘已经圈禁了王公公,他们企图把公公的眼线全部接管过来,又加上这二位也姓马,平时行侠仗义,在那霸港颇有名气,因此,当正妃娘娘请求帮忙时,他便顺水推舟,委任马氏兄弟当上了那霸港文武长官。 此刻,尽管肚子饿得咕咕作响,马良弼依然不动声色,认真思考将来如何对付这两个女人,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据他儿子说,马镫、马鞍曾到台湾去过一趟,运来了两具棺材埋在了首里城郊外,还举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当时他并没多想,如今看来,这件事可大有文章! 张狗儿开始帮忙上菜,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便劝道:“相国大人,饿了一天,请先行用餐吧。” “不必,一定得等郭千户回来再吃。”马良弼说着,转身对许灵儿问道:“请问郭千户找马镫、马鞍为了何事?” “相国大人,你有所不知,那几个和你儿子一起寻宝的日本人,他们是织田近卫大臣属下的家臣,暗中策划谋杀织田大人,故此,我们派人把那些日本人打发走了,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再回来,这一次,我们决定不再客气,马氏兄弟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立刻把他们扔进大海祭龙王。”许灵儿答道。 “竟然还有这等事?”马良弼颇为疑惑地问道。 “和日本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深知他们的秉性,诡诈奸猾、又善于勾心斗角,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他们的圈套,实话告诉你,他们找你儿子寻宝是假,探听你的虚实是真,明白了吗?” “尽管发生了不少误会,最终还是殊途同归,如今珠联璧合,相信我们的合作定能大获成功,在‘天下布武’的旗帜下征服天下!” 与此同时,郭奕、马鞍和徐鲲等人还在那霸港焦虑地等待,一直等到前往相府接马蜂窝的马镫回来了,仍不见马蜂窝的踪影。 大家渐渐失去了耐心,马氏兄弟派手下人到处寻找,即将到了午夜子时,神色慌张的马蜂窝终于来到了客栈。 原来,这小子是个情种,一想起马上就要离开首里城,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尽管他都没给其母亲打声招呼,却不能不管那些青楼妓馆的老相好,挨家跑了一遍,这才来找徐鲲。 由于马蜂窝得知被其父所出卖,生怕他爹取消了和徐家的婚约,想赶在马良弼通知徐鲲之前,尽快离开那霸港,一见徐鲲的面,便趴在地上先磕了好几个响头,气喘吁吁地讲道:“给泰山大人请安!” 于是,徐鲲也装模作样地把他搀扶起来,微笑着问道:“闲婿,你为何深夜来此?” 马蜂窝起身作了个揖,从怀中掏出那张地图来,神秘兮兮地答道:“泰山大人,小婿刚刚得到一张藏宝图,得赶紧离开琉球,请带我走吧。” 徐鲲接过来一看,瞪大眼睛问道:“闲婿,这、这是当年海盗留下的藏宝图,世间无价之宝,你、你到底从哪儿得来的?” 马蜂窝知道徐鲲曾被海盗抓走过,见他现在那副表情,得意地答道:“从琉球王宫里得来的。” 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二人顿时紧张了起来,马蜂窝把那张图藏好了,立刻钻到了床底下,这时,徐鲲打开了房门。 开门一看是马镫来了,徐鲲急忙问道:“提举大人还未歇息?” “徐大官人,可真是要了亲命,相国大人突然派人传话来,今晚务必找到马峰公子,让他明日一早随你回松江府,我们这找了半宿……” 未等马镫把话讲完,只听吱溜一声,马蜂窝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笑着讲道:“本家哥哥切莫担忧,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郭奕得知马蜂窝已经上了道,这才离开那霸港,快马加鞭赶回林家烧酒坊,此时,满桌的佳肴全都冷凉了。 等郭奕一落座,马良弼大大咧咧地举起了酒杯,高声讲道:“郭千户,希望今后我们精诚合作,共创千秋伟业!” 于是,郭奕、许灵儿、张狗儿及陪同的几名乡勇一起举起杯,齐声讲道:“恭喜相爷荣升大元帅!” “呵呵,大元帅这个职位,比国相差着半级,谈不上荣升啊。”马良弼再次端起酒杯,反客为主:“各位将来聚在老夫的旗下,同心协力支持近卫大臣,希望将来天下布武之时,都能分得一块领地,来、来、来,老夫再敬各位一杯。” 大家再次碰杯,全都一饮而尽。 接着,张狗儿主动献起了殷勤,敬了马良弼三杯,问道:“相国大人,等你出任大元帅之职,我等全都听你的号令,咱们准备干些什么?” “那还用说吗,立刻兵发吕宋岛,首先抓捕寇首林风,在朝廷那儿老夫再为各位请功求赏,各位以为如何?”马良弼自信地问道。 “好!我们都愿意在相国大人的帐下听令。”张狗儿点头答道。 也许马良弼饿急了,鼓着腮帮子问道:“郭千户,今天逼迫老夫写了好几份材料,该还给我了吧?” “相国大人,实在对不起,那几份材料保存在正妃娘娘的宫中。”郭奕冷冷地答道。 闻听此言,马良弼立刻撂下了筷子,站起身来,大吼一声:“岂有此理!真是气死老夫了。” 许灵儿赶忙劝道:“请相国大人稍安勿躁,不如此办理,能得到正妃娘娘的信任吗?人家又何必要帮你获得兵马大元帅一职?” “如此说来,你们还想靠这个来要挟老夫不成?”此刻,马良弼被气得浑身发抖。 “要挟谈不上,只希望相国大人今后不要再自作聪明。”郭奕答道。 “正妃娘娘、正妃娘娘,呵呵,老夫一句话就能废了她,你们信不信?” 郭奕点头答道:“我们非常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那还为何如此对待老夫?”马良弼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气愤地讲道:“大不了舍弃那个不孝的犬子,信不信老夫给她来个鱼死网破!” “我信,相国大人可以随时这么干!”郭奕冷冷地答道。 发现郭奕如此冷静,马良弼吃不准她还有什么底牌,起身便往外走。 于是,张狗儿急忙追了出来,一路小跑,穿过了影壁墙,低声问道:“相国大人,请问要干什么?” 马良弼愤愤地答道:“回家把该死的马峰捆起来,老夫亲自押着他到王宫请罪。”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相国大人,你如此蛮干,将来出征吕宋,请问何人出任前部正印先锋官?”张狗儿接着问道。 马良弼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张狗儿犹豫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发现郭奕和许灵儿等人都没出来,张狗儿主动走上前,把马蜂窝留下的书信递了过去,轻声讲道:“相国大人,不瞒你说,我乃是你家公子的结拜兄弟,这是他今晚临走之前留下的书信,就算你想大义灭亲,可能都来不及了,真要是把正妃娘娘和你儿子的丑事揭发出来,抓不着马峰对质,恐怕只能算你恶人先告状,给王室带来这样的丑闻,恐怕王后娘娘也保不了你,请相国大人千万慎重!” 马良弼顿时傻了眼,急忙问道:“这都是何人所安排?” “请相国大人千万莫急。危急关头、大义当先,在下和马峰公子毕竟是生死兄弟,尽管因徐鲲的事情产生了一点误会,但在下还是说服了我那泰山大人,在松江府一定要厚待公子,请大人放心吧。” 此刻,马良弼也没心情细细品味,感觉张狗儿的回答十分得体,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赞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张狗儿立刻露出一副颇显委屈的表情,作揖答道:“今日之事实属无奈之举,请相国大人多多谅解。” “好孩子,咱们爷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今后跟着老夫好好干,保你前程似锦!” “今后惟相国大人命是从!” 话讲到这个份上,二人心照不宣、会心一笑,把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本章完) 第225章 暗战 67、李代桃僵计 当他们再次回到餐桌时,发现郭奕和许灵儿等人都已经走了,张狗儿让仆人抱来两坛烧酒,重新上了几个小菜。 把仆人打发走了,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趁着张狗儿斟酒之际,马良弼试探着问道:“请问贤侄,今日白昼为何对待老夫如此粗鲁?” 张狗儿举杯齐眉,恭敬地讲道:“相国大人,请!”尽管马良弼此刻已经筋疲力尽,依然强作欢颜与狗儿干了一杯。 三杯酒下肚,张狗儿才开始回答问题:“请相国大人休怪,我和马峰公子本是结拜兄弟,为了探明大人的真实意图,促使永王千岁批复你的奏章,让相国大人尽快出任大元帅一职,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 马良弼点了点头,依然颇为疑惑地问道:“既然和老夫那孽子是结拜兄弟,为何老夫之前并不知晓?” “启禀国相大人,说来惭愧,先父曾是这座烧酒坊的伙计,赴大陆做买卖时,出了点意外,那时我还小,流落在南京拜月空长老为师,得以结识郭千户和许千户,后来我在松江府经商期间,与徐家小姐结缘。说实话,我们悄悄来到首里城,本是为抓你而来,只因有缘认识了马峰哥哥,从他口中得知,你和织田信长暗中有联系,故此才转而祈求合作。”张狗儿答道。 “有你们这么祈求合作的吗?”马良弼大吼一声,颇显气愤地问道:“莫非真是因为老夫释放了林风,才来抓我吗?” “不错,林风确实给朝廷惹出了天大的麻烦。”张狗儿点头答道。 “既然如此,她们为何不去找永王千岁申诉,直接说朝廷要抓老夫,不就得了么?”马良弼不解地问道。 张狗儿毫不犹豫地解释道:“难道相国大人忘了?两位千户大人先去了趟日本,参加了信长公的长筱之战,于阵前救下了徐鲲,这才来到琉球,因此,她们十分清楚信长公有何打算,若不设下这场苦肉计来试探一番,岂能知道大人你也参与了‘天下布武’之大业?如果相国大人没能经受得住考验,抑或与信长公有二心,我们则以朝廷的名义将你拿下。” “那么,你们为何全都住进了这家烧酒坊?”马良弼继续问道。 “刚才已经禀报了相国大人,先父曾是这儿的伙计,住在此处可以遮人耳目。” 发现张狗儿对答如流,马良弼紧接着又问道:“你在何时、何地、因何事而结识了孽子马峰?” “从马镫、马鞍兄弟那儿得知,公子在那霸港乞丐苏八的撺掇下,轻信日本客商小西行长等人,欲赴日本寻宝,为了阻止公子的贸然行动,派在下大闹艺妓馆,得以与公子相识,因情投意合而结拜为兄弟。” 听罢张狗儿这番话,马良弼恍然大悟,本以为勾结正妃娘娘控住了王公公,就可以为所欲为,却不料想这老太监居然有这么多耳目! 坏就坏在了王公公的那些耳目之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郭、许二人得以与正妃娘娘结拜为干姊妹,肯定是拿住了对方的短处,不用说,其中必有王公公的缘故,除了马镫、马鞍兄弟之外,朝野之中到底还有多少耳目和钉子,马良弼在心中暗自发狠,该到清算的时候了…… 此刻,马良弼也来不及细想,与张狗儿把酒言欢,对这个年轻人越看越发喜爱,忍不住问道:“那孽子能有你这样的挚友,老夫深感欣慰,如今,那不孝之子离我而去,心中实在不是滋味,故此,有心认你做义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等了一晚上,张狗儿就在等这句话,于是,赶忙躬身施礼答道:“承蒙相国大人错爱,在下不胜荣幸,孩儿有不敬之处,还请相国大人谅解。”说着,就要行大礼。 马良弼急忙拉住了他,笑道:“孩子,这算得了什么?宰相肚子能撑船,若无这般胸襟,岂能辅国君、牧臣民、布王道、收人心!咱们父子也算不打不成交,老夫今后不会亏待你的。” “今后,马峰公子不在大人身边,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孩儿自当义不容辞。” “这个放荡不羁的纨绔犬子,不提他也罢,让他到松江府历练一番,倒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张狗儿给“义父”大人又敬了几杯酒,此刻,已经到了三更天,外面鸡鸣声一片,尽管二人都十分疲倦,却没有任何困意。 马良弼起来活动、活动身子骨,笑着讲道:“老夫即将出任琉球兵马大元帅,准备远征吕宋岛,将来你随我一起出征吧。”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孩儿愿充当前部正印先锋官。”张狗儿果断地答道。 “嗯,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真比那孽子强多啦!”马良弼感觉十分满意,矜持地朝他点点头。 “天不早了,孩儿来给义父大人安排住宿,请跟我来。” 张狗儿挑着灯笼走在前面,马良弼刚出一门,差点被门槛绊倒,随口骂了一句:“龟孙海盗真是可恶,孩子,跟他们打交道得万分小心,随时随地都给你使绊子。” 伸手扶住了马良弼,张狗儿问道:“义父大人,请问此番出征吕宋的目的何在?” “老夫一定要抓获寇首林风,擒得此贼,就能迫使他交出近千万两白银,开通南洋、琉球和日本之间的军火贸易,为‘天下布武’做好准备,孩子,将来跟着为父好好干,保你此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孩儿谨遵父命!”张狗儿说着,一手跳着灯笼,另只手搀扶着马良弼,把他送回了客房。 马良弼的这番毫不掩饰之辞,暴露了他早有预谋,设计迫害王公公、抢夺林家烧酒坊是前奏,争当兵马大元帅、抓捕林风是序曲,垄断军火贸易、勾结织田信长实施所谓“天下布武”手段,进而获得一块领土称王称霸,是其终极野心,至于他儿子勾结正妃娘娘寻宝,则是一段意外的插曲。 天快亮了,被折磨了一天一宿的马良弼,躺在床上却毫无困意,对张狗儿今晚的表现疑窦丛生,不知不觉眯上了眼睛,突然发现自己头戴龙冠、身穿龙袍,高坐在金銮殿之上,正在接受群臣的朝拜…… 他这一觉睡到了午时,醒来时发现,师爷领着一大群班头、保镖、差役正在客房外恭候。 穿好了官服、带上了官帽,面带愠怒的马良弼走出了客房,手指着这群人,高声骂道:“真是一群废物!” 忽然,张狗儿从人群后钻了出来,上前躬身施礼,讲道:“义父大人请息怒,为了不受外界干扰,是孩儿擅作主张,把他们留在了府外,以免有人泄露机密。” 众人兴高采烈地齐声欢呼:“相国大人威武!” 马良弼明白,他所谓的机密,是指在郭奕和许灵儿帮助下,争当兵马大元帅的奏章,终于得到了尚永王的批复,于是,他矜持地一抬手,喊道:“罢了、罢了!” 于是,在张狗儿的安排下,国相的跟班随从一起到餐厅吃饭,郭奕和许灵儿在门外笑脸相迎。 满面春风的马良弼拱手讲道:“郭将军、许将军辛苦了!” “恭贺相国大人!”许灵儿微笑着答道。 郭奕急忙把手一摆,纠正道:“应该是恭贺大帅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人纷纷入席,在一片欢庆声中,斛光交错,热烈庆祝马良弼就任琉球兵马大元帅,祝贺其义子张藩担任远征军先锋官…… 因马良弼着急回家,这顿饭吃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草草收场。 眼下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依然是暗流汹涌、险滩重重,马良弼等人走后,大家全都意识到,马氏兄弟极有可能会招致报复,立刻派张狗儿前往那霸港。 快马加鞭来到了那霸港市舶司,张狗儿甩镫离鞍下了马,飞速冲进了衙门,一看见马镫,便高声问道:“提举大人,请问徐鲲走了吗?” “他们的商船今日凌晨就走了。”马镫答道。 张狗儿深深舒了口气,感慨道:“总算没出什么纰漏,谢天谢地!”二人来到了一间密室,把昨晚的情况给马镫通报了一遍。 马镫高兴地讲道:“恭喜贤弟荣升前部正印先锋官!” “年兄,别高兴得太早了,不知你想过没有?”张狗儿讲到此处,迟疑了片刻,面对忠厚的马镫摇了摇头,接着讲道:“马良弼回家之后,可能首先要对你们兄弟打击报复。” “不瞒你说,这个问题我早想过了,大不了我们兄弟回来继续跑船,这种赃官不当也罢。”马镫微笑着答道。 张狗儿点头讲道:“郭千户派我来告状你们,请千万沉住气,最近几天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轻举妄动,还有后手棋,用不了太久,拿下马良弼一切职务,请放心吧。” “一切听从郭千户的安排。” 张狗儿掰着指头算了算,苏八走后快十天了,想必他已经甩掉了小西行长等人,便又问道:“哥哥,咱们的货栈是否有人看守?” “有人,只可惜那几个倭寇还没回来,如果他们胆敢再来,定把他们沉到海里去喂鱼。”马蹬答道。 “哥哥,使不得、使不得……”张狗儿急忙摆手答道。 “如果他们找回来,说明苏八已经从他们身边跑掉了,马蜂窝被徐鲲带去了大陆,还留着这伙倭寇干什么?”马蹬不解地问道。 “哥哥,马良弼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他想直接把你们拿下,也并不容易,因此,他极有可能会找你们弟兄,先到他家去一趟摸摸底,现在,我们都盼着小西行长等人赶快来,到时候,你就单独带着小西行长前去相府,如此这般、这般……” 接着,按照郭奕和许灵儿的安排,张狗儿趴在马蹬的耳边,详详细细讲述一套行动方案。 马镫听罢暗自吃惊,叹道:“这是一步险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请年兄多加小心!” 一切安排停当,张狗儿离开了那霸港,马镫不敢怠慢,立刻换上一身的便装,悄悄来到这家货栈,把留在这儿值守的心腹换了下来。 一连等了两日,怒气冲冲的小西行长等人终于找来了。 马蹬站起身来,毫不含糊地抓住小西行长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这骗子!还敢舔着脸回来?” 小西行长怒冲冲地答道:“那苏八才是个骗子!我们到了平户城,他就不知跑去何处,一连找了他好几天,连个影都找见。”这时,随从而来的浪人,全都亮出了弯刀…… 马蹬依然抓住小西行长,不依不饶地讲道:“苏八哥哥来过信了,你根本就不是平户藩松浦家的家臣,丝毫不具备寻宝的能力,呵呵,小子,你的胆子可真不小,竟敢送上门来找死!” 小西行长底气十足地答道:“谁说我们没有能力寻宝?虽然我们不是平户人,但我们是日本从二品近卫大臣的手下,松浦隆信见了我们也得跪拜,我们想要寻宝,看谁敢阻拦?” 他本想打着近卫大臣的幌子吓唬人,实际上是受猴子的委托,到琉球来监督郭奕和许灵儿办事的,几个月下来,却一无所获,还老是找不见她们,本身就很搓火。 马蹬假装大吃一惊,赶忙了松手,躬身便拜,讲道:“不知是织田老爷家的使者驾到,请多多恕罪!在下立刻禀报相国大人……” 发现有了直接接触马良弼的机会,于是,小西行长灵机一动,矜持地讲道:“速带我们去见相国大人。” “相国大人最近很忙,你们有所不知,如今他兼任兵马大元帅之职,全面掌控兵权,准备南下吕宋,协助马尼拉当局,彻底消灭林风海盗集团……” 未等马镫说完,小西行长急忙问道:“马良弼为何如此疯狂?请问他们何时出征?” “数百艘战船已经征集完毕,随时可能出发。”马镫平静地答道。 小西行长知道,此时,他爹正在吕宋岛联络林风,闻听此言、大惊失色,忍不住抓住了马镫的衣领,恶狠狠地讲道:“速速带我去见马良弼。” 马镫颇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摇头答道:“你当你是那颗葱?不管怎么说,马大人在琉球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为了摸清琉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西行长拔出匕首,顶在了马镫的胸前,威胁道:“你去还是不去?” 马镫装作十分胆怯的样子,诺诺地答道:“去、去。” 于是,派人叫来了几辆驴车,马镫带着这伙人进了首里城。 连日来,马良弼确实忙得够呛,得到了兵马大元帅的委任状之后,又给张狗儿争取到了前部正印先锋官,同时还在操作罢免马镫、马鞍的职务,也曾派人去找过他们,但他们皆称公务繁忙,显然是在逃避追责…… 这一天,马良弼好不容易缓过点劲来,正在躺在摇椅上马杀鸡,忽听仆人来报,那霸港市舶司提举马蹬来访…… (本章完) 第226章 暗战 68、铤而再走险 在琉球尚元王时代,王公公倍受信任、深得重用,为了支持庶出的长子尚康伯继位,对马王后家族极尽打压,元王千岁驾崩后,因夺嫡之争,他与马王后展开了一场争斗,最终还是马王后的儿子尚永王即位,琉球大权落在了马氏家族之手。 作为首里四大士族之一,马氏家族的势力并不算小,只是因为马良弼在野多年,没能在官场之中培植出死党,尽管他现在当上了国相,其实,手下并没什么可用之人。 那时,王公公依靠烧酒坊的财力支持,暗中收买了大大小小的官吏,从江湖之野到庙堂之高,到处都有他的耳目,正因为如此,他坚决不让林家子弟踏进琉球的原因。 当年,王冲、郭奕前来捉拿“林一官”时,马良弼还是个平头百姓,他之所以故意放走林风,就是为了等他回来,以捉拿海盗为名,夺取这颗“摇钱树”,借机彻底干掉王公公;而如今,他的亲外甥继承了王位,正处在大权在握、如日中天的时候,早已今非昔比。 因林风没再返回琉球,致使马良弼的阴谋无法施展,但他另辟蹊径,企图借助儿子和正妃娘娘的关系,把王公公所有的“耳目”收归己有,因此,极力拉拢马镫、马鞍兄弟,王公公刚死,就派这哥俩查抄林家烧酒坊。 现在,马良弼认为,他最大的失误是错用马镫、马鞍兄弟,过分相信了正妃娘娘,以至于把柄落在了郭奕和许灵儿之手,令人颇为意外的是,她们居然也是织田信长的人,眼下的危机暂时消除,或许还有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 不过,马良弼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元帅委任状,把那个可造之材张藩认作义子,立刻对马氏兄弟开始发难,连续召唤了他们好几回,但这哥俩似乎不上当,正在挖空心思找借口之时,他们却送上了门。 听说马镫来访,马良弼激灵一下坐起了身子,立刻让仆人把他们叫进来。 暂且让小西行长在客厅等候,诚惶诚恐的马镫刚进书房,只听满脸愠怒的马良弼呵斥道:“请都请不来,你这架子还真不小,今日为何有空来了?” 马镫赶忙躬身施礼,低声答道:“启禀相国大人,小西行长先生前来拜访。” 马良弼知道,他那宝贝儿子联合这位小西先生一起寻宝,顿时勃然大怒,起身上前给了马镫两记耳光,骂道:“该死的东西,你带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启禀相国大人,这位小西先生并不是平户藩松浦隆信的家臣,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本帅不管他是什么人,让他立刻滚出去!” 于是,马镫朝前走了一步,低声讲道:“相国大人,实不相瞒,郭千户曾经安排在下,杀掉小西行长等人,可是,我们临下手之际,却忽然听说、原来他们……” 记得被囚禁在林家烧酒坊时,郭奕深夜外出去找马氏兄弟,要他们杀掉协助马峰寻宝的浪人,当时,马良弼并没太在意,反正儿子把藏宝图都带走了,把这几个骗子浪人杀掉也就杀了,现在看来,这件事却没那么简单。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快说!”马良弼气愤地问道。 马镫这才答道:“原来他们是近卫大臣织田信长的手下,专门派来监视郭千户等人。” “混蛋,既然如此,你还把他带进相府干什么?”此刻,马良弼的愤怒到了极点。 “请相国大人息怒,郭将军派我们暗杀小西行长,因行事不密而被他们发觉,因此,小西先生非常恼火,决定请相国大人出面,对那两个姑娘严加约束。”马镫答道。 在林家烧酒坊时,马良弼记得许灵儿曾说过,小西行长等人是织田信长麾下大将的家臣,正在策划谋杀织田信长,如此看来,应该是织田信长派出的秘密使者,暗中监控琉球的政局,对此情况,这两个姑娘应该心知肚明。 考虑到郭奕等人有织田信长支持,还继承了王公公的衣钵,因此,马氏兄弟的行为,就显得极其可疑,莫非他们是想借刀杀人? 面对层层迷雾,一切都似是而非,如今已布下天罗地网,自己却浑然不知,不知不觉,马良弼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相国大人、相国大人。”马镫连喊了两声,发现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直接问道:“小西先生正在客厅等候,你看要不要……” 这时,怒不可赦的马良弼站起身,又给了他两记耳光,骂道:“混蛋的东西,老夫且来问你,你是不是从台湾运来过两具棺木?” 这是已经准备好的脚本,即便他不发问,马镫也会主动提起。 此时,发现恼羞成怒的马良弼,已近乎失去了理性,马镫立刻跪倒在地,颇显委屈地答道:“难道说,这不是你通过王公公安排的任务吗?” 马良弼顿时睁大了双眼,不解地问道:“本帅何时通过王公公找过你们?” “我们哥俩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出重金选了块风水宝地,光是道场就举办了好几天,不就是为了我们马氏祖宗吗?” 此刻,马良弼快被气昏了过去,抬腿就是一脚,骂道:“混蛋,老夫哪知道棺木之中到底是何人?这件事和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告诉你们,赶快把这座坟给我平掉,再撒上黑狗血镇镇邪气。我说最近为何如此倒霉,原来都是你们哥俩闹的,赶快滚出去,识相的话,你们哥俩明天赶紧辞职,卷铺盖滚出琉球,能滚多远滚多远,再让老夫看见你们,就得五马分尸。” 看来马良弼已经快被气疯了,但马镫依然不急不躁,低头答道:“多谢相爷的恩典,等我们哥俩办完几件事,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作为本家的晚辈,劝相爷一句,小西行长先生得罪不得。” 马良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苏八以寻宝为名,安排小西行长等人暗中接触马峰,其实是为了监控自己,尽管他并没见过苏八,相信此人肯定也是郭奕的手下,于是,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为了给郭奕等人腾出空来,让她们放开了手脚,肆无忌惮地“收拾”自己,迫使自己接受郭奕等人的控制,才把负责监视大家的小西行长等人骗走,如此看来,苏八这小子最坏! 轰走了马镫之后,马良弼稍微歇息了片刻,决定立刻召见小西行长,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小西行长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此番前来,主要还是想摸摸底,以便给郭奕和许灵儿下达具体的任务,同时,他也想知道,马良弼为何非要远征吕宋? 小西行长被人领进了书房,矜持地讲道:“从二品近卫大臣织田老爷麾下的家臣小西行长,拜见琉球国相马大人!”说着,低头深施一礼。 “免礼平身!”马良弼端坐在太师椅上丝毫未动。 “请问相国大人,你们为何要征集大军远征吕宋?”小西行长开门见山地问道。 马良弼心中暗想,你管得也太宽了吧?但还是不以为然地答道:“南洋至东洋远隔万里,茫茫大海之sh盗多如牛毛,还时刻面临明军的盘查,若非老夫派大军护航,何人能贩运来西洋新式火绳枪?” 小西行长点了点头,证实了织田信长和马良弼之间勾结,不是捕风捉影,暗自佩服秀吉实在是非常高明,如果不除掉这个琉球权贵,让“织田信伊”来把控琉球朝局,将来“天下布武”之时,秀吉想出任远征军大将借道琉球,恐怕比登天还难! 想到此处,小西行长微微一笑,赞道:“相国大人高见,等在下回去,一定会在织田老爷面前给你表功。” 这句不痛不痒的话,让马良弼颇为不屑,对这些鬼鬼祟祟的浪人,他也十分反感,想借机让小西行长灭掉郭奕等人,却又不能直说,因此,装作十分气愤的样子,质问道:“你们既然选定与老夫合作,为何还派那两个女人前来捣乱?” 闻听此言,小西行长慌了神,赶紧摆着双手答道:“相国大人误会了,我们绝无此意。” 不明就里的马良弼矜持地讲道:“我警告你们,赶快把那两个女人撤走,否则,与信长公的合作到此为止。” “好、好!我们禀告织田老爷,赶紧把她们撤走。”小西行长诚惶诚恐地答道。 “那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发现这小子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马良弼把桌子一拍,厉声喝道:“老夫一天都不想再看见那两个女人,明白吗?” 此刻,发现小西行长被问得张口结舌,马良弼感觉这小子根本就不着调,便大喊了一声“送客!” 眼看着丧眉搭眼的小西行长走了出来,马镫能想象得出,他刚刚受到了什么待遇,于是,迅速拉着他逃离了相府。 到了僻静之处,马镫埋怨道:“不让你来,你非得来,请问有什么收获?” “大有收获,起码证实了信长公与马良弼有合作。”惊魂未定的小西行长答道。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阻止信长公不成?”马镫反问道。 “阻止不了信长公,必须得干掉马良弼。”小西行长恶狠狠地答道。 “你当你是什么人?跑到我们琉球来行刺高官,看老子现在就把你拿下。”马镫说着,立刻亮出了宝剑。 莽撞的小西行长顿时傻了眼,摆出了与马镫决斗的姿态…… 双方对峙了片刻,马镫微笑着收起了宝剑,指指点点地骂道:“你们这些倭寇,真是一根筋,心里边只想着自己的那点事,实话告诉你,如果我跟你较真,现在就杀了你。” “那你为何还不杀我?”小西行长怔怔地问道。 马镫拍着他的肩膀讲道:“因为我是信伊小姐的人,你现在明白了?” “既然如此,你还为何让我去见马良弼,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就不怕暴露了羽柴筑前守大人?”小西行长威胁道:“如果出任何意外,我们立刻发兵铲平秋目浦。” “小西阁下,是你自己闹着要见马良弼,对不对?其实,我们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听信伊小姐说,令尊目前在吕宋岛联络林风。实话告诉你,对付海盗,西洋人可能不行,等我们琉球大军一到,定能取那寇首林风的首级,恐怕令尊大人是凶多吉少,至于阁下的武士梦,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将来混不下去了,可以到那霸港来找我,就像那乞丐苏八一样,给你条活路没任何问题。” 这番话出自那霸市舶司提举之口,小西行长感觉有些眼花缭乱,看来,信伊小姐还真没少办事,但他却没有料到,琉球的局势竟然如此错综复杂,哪个是敌、哪个是友,很难分得清,因此,十分后悔去见马良弼,被羞辱了一顿不说,甚至可能会暴露秀吉的秘密行动。 这时,因担心马良弼立刻派遣远征军,小西行长问道:“你可知大军何时出征吕宋岛?” “他何时出征,我们怎么会知道?你这个笨蛋,既然去见马良弼,为何不亲自问一问?” 回想起刚才的遭遇,小西行长颇为惭愧地低下了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接着问道:“听马良弼说,信伊小姐也是信长公派来的,这到底是何缘故?莫非信伊小姐与马良弼之间有勾结?” “这还不都是为了羽柴筑前守,连这你都想不明白吗?”接着,马镫安抚道:“至于马良弼何时派大军征讨吕宋,请小西先生不必惊慌,其实,信伊小姐早有应对之策。” “她能有什么应对之策?”小西行长不敢相信。 “走,我带你去见信伊小姐。” 二人来到首里城的一家酒楼,郭奕、许灵儿和张藩正在包房等候。 看见小西行长进来了,郭奕微笑着问道:“小西阁下此去平户,可找到了海盗的宝藏?” “乞丐苏八是个骗子,他以帮助马峰公子寻宝为由,想方设法骗我们回了趟平户,第二天,这个混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害得我们马不停蹄找了他好几天,回来却发现马公子也不见了,这是不是你们在背后捣鬼?”小西行长颇为生气地问道。 郭奕明白他们接触马峰的目的,因此,没接他的话茬,接着问道:“听说你见马良弼去了,到底有什么收获?” “对,马良弼让我赶快回去,让信长公把你们弄走,他误认为你们也是信长公派来的。”小西行长答道。 “不错,为了给羽柴筑前守争取机会,为了将火绳枪能送到你们之手,不得不出此下策……” 未等郭奕把话说完,小西行长愤怒地讲道:“够了,如果让信长公知道你们的存在,肯定会认为羽柴筑前守在背后搞鬼,真到了这一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发现小西行长耍起了无赖,许灵儿问道:“那么,马良弼有没告诉你,他即将派大军征讨吕宋?” “你们应该知道,征讨吕宋,正是为了抓捕羽柴筑前守的好友林风。”考虑到小西隆佐此时正在吕宋,还不知时候离开,因此,小西行长十分担忧,着急地问道:“难道说你们有办法能阻止这次行动?” 郭奕认真地点了点头,果断地答道:“我们自有办法。” “如何应对?”小西行长颇为好奇。 这时,张藩站了起来,微笑着答道:“此番出征的前部正印先锋官,就是我!” 小西行长顿时瞪大了眼睛:“真是难以相信!” “如若不信,可以到教军场见我。”张藩点头答道。 小西行长恶狠狠地讲道:“因你们与马良弼的合作,极有可能暴露了羽柴筑前守,因此,你们务必尽快杀掉他,以免他给信长公写信,给你们一个期限,如果重阳节之前,你们完不成此项任务,将会让你们横尸街头。” (本章完) 第227章 暗战 69、对手渐入戏 到九月初九只有三天的时间,杀掉马良弼并非难事,但保不齐立刻出来好几个张良弼、李良弼,反而使琉球的政局更加不可收拾,因此,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了一眼,同时把目光转向了张狗儿。 发现小西行长如此无礼,愤怒的张藩立刻拔出了宝剑:“爷爷现在就让你横尸酒楼。”说着,朝小西行长杀将过来…… 小西行长躲闪不及,被刺中了胳膊,顿时鲜血直流,此刻,他吓得面色惨白,朝郭奕和许灵儿投去求救的目光…… 张藩反手又是一剑刺来,可把小西行长给吓坏了,立刻跪倒在地…… 这时,许灵儿才上前劝解:“如何对付马良弼,已经制定了详细而周密的计划,这些事不要你来操心,你只需静观其变也就是了。”说罢,扔给他一条绷带和一包草药。 小西行长自己往伤口上敷药,包扎住了伤口,接着问道:“如何静观其变?” “张藩将军出征之日,便是马良弼倒台之时,到时候,还希望你们能说话算数。”许灵儿答道。 现在无法判断,不知到底该不该相信郭奕等人,小西行长认为,考虑到阻止马良弼出卖自己,还必须得依赖她们,便矫情地讲道:“好吧,我可以静观其变,但你们得拿出自己的行动,以证明你们是在帮助羽柴筑前守大人。” “你可以走了,等着马良弼再次找你时,无论他让你干什么,你只管答应也就是了。”许灵儿说罢,挥手送客。 小西行长和马镫同时离开了酒楼,正准备出城返回那霸港时,突然遭到一伙暴徒的袭击,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因此也没反抗,被人扔上马车带进了相府。 通过小西行长的验证,对郭奕等人的身份,马良弼不再有任何怀疑。 五花大绑的马镫被押进了后花园的工房,马良弼正在此等候,刚一见面就厉声问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带小西阁下去见郭千户。”马镫答道。 马良弼点点头,接着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马镫毫不犹豫地答道:“小西阁下的父亲是堺町豪商,也想染指军火生意,故此,他才逼迫郭千户,让她们必须制止出征吕宋的军事行动,甚至还希望与明军建立联系,独家垄断南洋、琉球至日本的贸易。” “是么?小西行长真是这么做的?”马良弼颇为有些惊讶。 “若有半句谎言,任凭叔公大人发落。” “嗯,来人呢,快给他松绑。”马良弼吆喝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回到了书房,马良弼喝了杯酒,躺着椅子上闭目养神,歇息了一会儿,大声喊道:“把那个倭寇给我押进来。” 考虑到马良弼有可能会利用自己,来找织田信长讲条件,小西行长刚进书房便吓得尿了裤子…… 马良弼见状放声大笑:“吓成了这个熊样,你还想当武士?” “大人、大人,请放开我,我来切腹谢罪。”小西行长哆哆嗦嗦地答道。 “切腹谢罪倒也不必,听说你出身堺町豪商世家,想经商赚钱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应该考虑与老夫合作,而不应该舍近求远、舍本逐末。” 听罢马良弼这几句话,小西行长感觉莫名其妙,试探着问道:“难道说我们之间也能合伙做买卖?” “明知故问!”马良弼讲到此处微微一笑:“老夫也没有三头六臂,对任何事情也没必要亲力亲为,你们都能给老夫帮忙,为何放着河水不洗船?” “如此说来,将来由我父亲出面,协助大人经营南洋的买卖,就没必要再派大军征伐吕宋了。”小西行长惊喜地答道。 马良弼实在搞不明白,这小子为何非要阻止远征吕宋?听他这口吻,显然也不是织田信长之意,颇为奇怪地问道:“为了保障海上航线的安全,远征吕宋讨伐海盗有何不可?” “这、这……”小西行长被问得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是,马良弼指着他胳膊上的绷带,问道:“是不是她们想杀你?” 小西行长不敢讲实话,低头答道:“这是我不小心自己摔的。” 马良弼听罢微微一笑,矜持地讲道:“其实,你不必相信那两个黄毛丫头,她们一直都在造谣,说你们暗中策划谋杀信长公,当然,老夫不会相信这些鬼话,可保不齐会传入信长公的耳中。” 小西行长实在搞不明白,“织田信伊”与马良弼之间有何关系?在他离开琉球的几日内,首里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不敢轻易开口去问。 沉思了片刻,小西行长问道:“相国大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掉她们!”马良弼说到这儿,对着小西行长露出神秘的一笑,接着问道:“你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吗?” 小西行长顿时吓了一跳,误以为马良弼已经知道,其实织田信伊是信长公的死敌,吓得赶紧摇了摇头。 马良弼严肃地讲道:“实话告诉你,她们俩实际上是明朝锦衣卫,你们可得务必当心!” “既然如此,相国大人为何不杀掉她们?”小西行长问道。 “琉球本身是明朝的属国,老夫不是不能杀掉她们,而是不愿被人抓住把柄,耽误了与信长公约定的大事,你可明白?”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由我们动手,来把她们杀掉,以解后顾之忧。” “不错!重阳节之前,老夫看你们的行动,否则,就在信长公那儿告你一状,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打发走了小西行长,马良弼认为马镫并没说谎,急忙派人把他叫了过来,厉声讲道:“贤侄,本家叔公劝你一句,做人不可首鼠两端,现在你来表个态,到底是追随老夫,还是继续听从郭千户的号令?” “请叔公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我等虽是草莽出身,却也以关二爷为榜样,忠孝礼仪信,样样不落,作为本家,侄儿自当孝敬叔公大人,身为那霸港市舶司提举,甘愿为永王千岁和朝廷卖命,谨言慎行、严于律己,尽管谈不上精忠报国,但浩然之气天地可鉴!” 马镫的这番豪言壮语,让马良弼挑不出任何毛病,很显然,他并没有阿谀奉迎。 于是,马良弼微微一笑,赞道:“马氏家族一门忠烈,好样的。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夫现在派给你们兄弟一个任务,重阳节当日,把首里城外的那座坟头给平掉,准备好黑驴蹄子、黑狗血,好好杀一杀邪气。” 果然不出所料,马镫毫不犹豫地答道:“惟叔公之命是从!” 就在马镫离开相府的时候,小西行长被张藩及十来个乡勇抓到了一家客栈,把他往地上一扔,郭奕上前踩住了他的脑袋。 “你背叛了羽柴筑前守,投靠了马良弼,现在我要杀了你!”说着,郭奕狠狠地踩了一脚。 尽管小西行长疼得哇哇直叫,却毫不胆怯地威胁道:“你们自己行事不密,已经暴露了羽柴筑前守大人,即便你们杀了我,羽柴筑前守大人也饶不了你们,秋目浦众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日本。” “是你在马良弼的面前,暴露了羽柴筑前守,少往我们的身上赖。”许灵儿讲道。 “反正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信你们敢杀我。”小西行长依然嘴硬。 “我们不杀你,留着让你看戏。”张藩蹲在他的近前说着,他亮出远征军先锋官的委任状,接着讲道:“重阳节我将出征吕宋,抓捕林风等人宛如猫捉老鼠,用不了一个月,小爷我把那个基督教小老头带来,把你们父子捆在一起,扒皮抽筋剔骨熬油点天灯。” 到了这个份上,小西行长真不知道该相信谁,颇有怨气地讲道:“羽柴筑前守大人给你们安排的任务,其实非常简单,根本不用搞出这些花样,完全可以私交马良弼,而没有必要与他为敌,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 “不这么干,将来‘天下布武’之时,猴子根本就没有机会,你明白吗?”许灵儿问道。 “现在离‘天下布武’还早得很,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如果因为这些事,而影响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前程,呵呵,没人能救得了你们!”小西行长继续威胁道。 “不要拿猴子来恐吓我们,他恶意抢夺阿市夫人,把柄握在我们之手,把你扣押在琉球,我们立刻返回日本,通过阿市夫人来揭露猴子的阴谋,你以为如何?”许灵儿问道。 尽管小西行长知道,她们是织田信长的死敌,但阿市夫人却是织田信伊的亲姑姑,或许她们真敢这么干,顿时感觉有些沮丧,深感自己没有当武士的命,还有可能连累父亲和秀吉,不由得叹道:“苍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让我来切腹谢罪吧。” 等郭奕抬起了脚,小西行长立刻坐了起来,这时,张藩扔给他一把短刀,毫不客气地讲道:“有种你就来吧。” 于是,手握利刃的小西行长盘腿而坐,狠了狠心,撕开了胸前的衣衫,闭上了眼睛,把利刃高高举起…… 迟疑了片刻,发现并无人阻拦,小西行长扔掉短刀,不禁黯然泪下…… “我对不起羽柴筑前守大人,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吧。” 发现小西行长服了软,许灵儿问道:“小西阁下,看得出你对猴子十分忠诚,很好!但是,如何让我们信任你?” “请问你们有什么计划?下一步行动如何安排?”小西行长问道。 郭奕果断地答道:“我们准备废掉马良弼!” “莫非你们想借我杀人?”小西行长问道。 “你太高看了自己。”郭奕不屑地答道:“我们说废掉马良弼,并不一定要杀他,可是,如果你敢跟我们耍花样,让你们父子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张藩也讲道:“如果你能听从我们的吩咐,南征吕宋时,我可以确保你父亲的安全。” 小西行长仔细一想,也许他父亲已经离开了吕宋,因此,眼下和她们较劲实在没有意义,便假装认输,颇显无奈地答道:“为了羽柴筑前守大人,愿意与你们精诚合作,今后惟信伊小姐之命是从。” 郭奕知道他现在言不由衷,悄悄给许灵儿递了个眼神。 从行囊之中取出了两封书信,许灵儿亮给了小西行长:“这是露易丝小姐分别写给众合会长老和你父亲的,我来读给你听一听……” 在给堺町众合会的信中,讲述了她在吕宋调查的经过,那艘满载军火的商船被明军所截获,因为海盗林风曾得到过船长马克的帮助,因此,明军把马克先生送往玳瑁港,试图说服海盗放弃武装割据。 接着,她孤身前往玳瑁港去寻找马克先生,在此期间,马尼拉当局突袭玳瑁港,她和马克先生逃回了马尼拉,却听说佩雷斯大主教对她有所误解,因此,不得不流亡到了琉球,却意外地发现,来自堺町的商人与海盗林风暗中勾结,教堂里所藏的蜡丸书信,其实这位堺町商人之手,因此,众合会出了叛徒。 读罢这封书信,许灵儿问道:“小西阁下,请问这个叛徒到底何许人也?” 小西行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万分不解地问道:“露易丝小姐的书信,为何会落入你们之手?” 许灵儿没有搭理他,继续给他朗读写给小西隆佐的书信…… 这封书信十分简单,主要表达了三层意思,首先告诫小西隆佐,一旦有人揭露了玳瑁港事件的真相,必将给他和羽柴秀吉等人带来灭顶之灾;同时,露易丝特别强调了自己和林风的关系,表示自己爱上了林风;最后,对信伊小姐提供的帮助表示感谢,请小西隆佐转告羽柴秀吉,尽快兑现对信伊小姐许下的诺言,她本人还得在琉球等着林风。 小西行长彻底傻了眼,立刻对这封书信表示质疑…… 张藩微笑着问道:“你以为我们施展连环计,诱惑马良弼上当,最终由我来出任远征军先锋官,真是为了抓捕林风阁下吗?” “难道说,你是为了保护林风?”小西行长似乎略有所悟。 “不错,马良弼想抓获林风,逼迫他交出手中的财富,而我们不仅要保护林风,还要保护你的父亲,全是为了支持猴子,你现在可明白了我们的良苦用心?” 小西行长绝没有料到,“织田信伊”的能量居然如此之大,祈求道:“请让我见一见露易丝小姐。” 许灵儿答道:“因远征大军即将出发,为了令尊和林风先生的安全,露易丝小姐已经先行去了马尼拉。” 至此,小西行长彻底折服,伏地叩首、高声讲道:“惟信伊小姐之命是从!” (本章完) 第228章 暗战 70、悍然动杀机 考虑到马良弼绝不会善罢甘休,郭奕和许灵儿也十分清楚,但凭他现有的两份供词,想把他扳倒并不容易,如果因此事而惹恼了马王后,情况可能会更加恶化,连正妃娘娘都会受到连累,那么,王公公的心血可真的白费了。 次日,天还未亮,她们带着罗氏姐妹和林阿莹等家眷,一起悄悄进了城,郭奕去找首里所司代陈平,许灵儿把家眷们送往陈申家避难。 听说郭千户来访,陈平就知道可能与马良弼有关,急忙穿好官衣、戴好官帽前去迎接,在客厅门外正好遇见了郭奕。 一看见这位之前的“对头”,郭奕上前躬身施礼,恭敬地讲道:“卑职拜见陈大人!” “郭千户别来无恙,请不必客气。”说着,陈平微笑着点点头,引领郭奕进入了客厅,等二人落座,开口问道:“请问王将军可安好!” 郭奕起身道了个万福,泪流满面地答道:“前些年,卑职随夫君出使琉球,对大人多有不敬之处,还请大人多多见谅!如今,我家夫君在日本不幸殉国,卑职继承他的遗志,前来琉球办差,请大人给予支持。” 这个消息让陈平颇为震惊,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不禁叹道:“真是天妒英才,请郭千户节哀。但不知老夫能为你做点什么?” “多谢所司代大人!”郭奕抹了一把眼泪,把话锋一转,直接讲道:“卑职前来暗中调查一件诡秘之事,请问大人可知道吕宋最近发生了什么?” “琉球国民林风大闹吕宋岛,导致西洋人滥杀无辜,永王千岁给马尼拉当局发了国书,委任马大人担任兵马大元帅出征吕宋,协助西洋人抓捕林风,以免无辜的商人再遭残害,莫非郭千户也为此事而来?”陈平颇为诧异地问道。 现在还不能过早把所有的底牌打出来,郭奕继续问道:“请问所司代大人,可知是何人在朝鲜通度寺放走了林风?” “听说是国相大人。”陈平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讲道:“王公公在世的时候,也曾经调查过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如果真有此事,那么,长史郑大人也脱不了干系,他们二位可都是王室的至亲,若无真凭实据,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即便是暗中调查,也极有可能会招致王室的不满,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旦惹恼了某些人,他们背弃朝廷、转而倒向倭寇也未可知。” 看来,这位所司代大人对局势洞若观火,但不知他愿不愿帮忙,于是,郭奕尝试着讲道:“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开始暗中调查马良弼,除了他在朝鲜放走林风之外,他还极有可能通过传教士勾结日本人,以待什么‘天下布武’之时,允许倭寇借道琉球……” 未等郭奕把话讲完,陈平大惊失色,急忙摆手答道:“请不要再说了,对于这些空穴来风之说,不可当真。” “所司代大人言之有理。”郭奕点头讲道:“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卑职出席马大人的寿宴之后,他已经知道了卑职的来意,现在不是我们想罢手,就能万事皆休,而是相国大人不会放过我们,请所司代大人看在王公公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还会有这等事?”陈平显然不信,惊奇地问道:“他会把你们怎么样?” “实不相瞒,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远征军副帅王琦率领一批精兵,突然驻防在林家烧酒坊附近,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郭奕答道。 “呵呵,马相国未免太性急了。”陈平感叹道。 “这是远征军先锋官暗中给我们的消息,据说王琦将军曾是大人的属下,还请所司代大人帮忙,务必请王将军手下留情。”郭奕说着,又落下了眼泪。 “待老夫好好问一问王琦……” 未等陈平讲完,郭奕着急地答道:“大人,可能来不及了,相国大人极有可能今晚就动手!” “此话当真?”陈平颇为诧异。 “决无半句谎言,只有如此这般、这般……” 听罢郭奕之言,陈平放声大笑,点头讲道:“若真是如此,王后娘娘也保不了他。” 一切都不出乎所料,马良弼也担心夜长梦多,他把张藩软禁在教军场,派人把前部正印先锋官的委任状,送往林家烧酒坊,借机稳住郭奕和许灵儿,暗中派副帅王琦,领数百名精兵驻防在村外。 就在郭奕和陈平议事之时,马良弼派人去通知小西行长,让他们今日务必到林家烧酒坊,想办法除掉郭奕和许灵儿,同时,安排马氏家族的壮丁,到村里制造骚乱,让王琦以镇压闹事的海盗和倭寇为由,把村里所有人杀个精光。 傍晚时分,小西行长带着随从二十多名浪人,悄悄来到了林家烧酒坊,郭奕和许灵儿早就回来了。 马氏家丁见状,立刻冲进村庄杀人放火,等引发群体性骚乱,王琦将率精兵前去镇压,他们刚进村,便与林家的乡勇战在了一起,双方都有充分的准备,立刻杀得难解难分…… 此刻,小西行长等人已经进入了林府,忽听村外喊杀声震天,惊恐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被官兵包围了?” “不错,村庄已被官兵所包围,不过,你不必担心,这位将领是我们的人。”郭奕淡淡地答道。 闻听此言,小西行长暗自惊奇,不知这位“织田信伊”小姐,为何会有如此神通? 许灵儿答道:“今日早上,我们已经见过了首里所司代大人,这位将军是所司代大人的心腹,他肯定不会助纣为虐的。” “莫非你们真是明朝锦衣卫?”小西行长吃惊地问道。 “马良弼也是琉球国相和兵马大元帅,不是照样和信长公合作吗?而我们的任务是为了帮助羽柴秀吉,在琉球建立效忠他的势力,至于我们还有什么样的身份,你很在意吗?”许灵儿答道。 “如果你们不能除掉马良弼,必然会暴露了羽柴筑前守大人,那么,一切都将白费……” 未等小西行长把话讲完,郭奕把眼睛一瞪,厉声讲道:“你不赶快到村外参战,啰啰嗦嗦的想干什么?” “那位将军不是我们的人吗?”小西行长诧异地问道。 许灵儿解释道:“此刻,王琦将军该进村了,他们会抓捕一些马氏家族的壮丁,而你则必须落入他们之手,这样才能继续要挟马良弼,你明白吗?” 尽管小西行长未解其意,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落入了她们之手,于是,也不再犹豫,立刻率领随从杀出村外…… 乡勇们边战边退、诱敌深入,杀进村庄的马氏家丁越战越勇,迎面遇上了小西行长等人,双方也不搭茬,稀里糊涂就战在了一起…… 正当他们战到难解难分之际,远征军副帅王琦派大军进了村,首先把械斗的双方分开,才高声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马氏家丁的领班一听不对劲,这些士兵应该帮忙杀人才对,便狂妄地答道:“王将军,别忘了你的使命。” “你是何人?竟敢对王将军如此讲话?”郭奕和许灵儿突然从天而降,把宝剑架在了那个领班的脖子上。 王琦这才甩镫离鞍下了马,对着她们一抱拳,低头讲道:“不知千户大人在此,请多多恕罪!” 只见这位年轻的将军中等身材,虽不算魁梧,倒也显得机敏麻利,双目炯炯有神,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紫红的脸膛透,显露出一副庄严的自尊,颇有古之侠士的风范。 “王将军辛苦了!”郭奕急忙还礼:“请把这些匪徒押往首里城,交给所司代大人吧。” 这时,许灵儿派随从而来的乡勇,“控制”了小西行长等人起来,王琦命令士兵把马氏家丁羁押了起来。 王琦指着小西行长等人问道:“郭千户,请问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林家烧酒坊的老主顾……” 未等郭奕说完,忽听马氏家丁有人喊道:“那伙人是倭寇,村里还藏着不少海盗,请王将军千万不可上当!” 于是,郭奕大声讲道:“既然如此,把他们全部押往所司代衙门,等审明案情,由所司代大人发落。” 郭奕和许灵儿陪同王琦等人,把俘虏全部押往首里所司代衙门,陈平早已在此等候,把马氏家丁被羁押在公堂之外,差役们把小西行长等人带进了公堂。 穿戴整齐的首里所司代端坐在公堂之上,把惊堂木一拍,高声喊道:“带人犯。”两旁衙役齐呼“威武”! 等小西行长跪倒在公堂下,许灵儿率先讲道:“这位就是首里城的最高长官陈大人,不管你有何冤情,陈大人都能给你做主。” 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小西行长答道:“在下小西行长,乃是日本国堺町的商人,也是林家烧酒坊的老主顾,今晚前去洽谈买卖,却不料遭此横祸,实现冤枉至极,我们和这伙人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不知他为何想杀我。” 这时,郭奕和许灵儿都看着陈平,等着他来定案。 “既然是林家烧酒坊的老主顾,暂且把他们押往一旁,等着酒坊的掌柜来领人。”陈平命人给小西行长等人松了绑,把他们送往驿馆歇息。 发现王琦临阵倒戈,如今又放走了小西行长,马氏家丁们就知道不好,但他们十分自信,因为其主子掌管琉球的文武大权,更何况宫中还有马王后给他们做主。 当马氏家丁们被带进公堂时,郭奕和许灵儿急忙回避,这时,忽听陈平把惊堂木一拍,厉声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何无缘无分到酒坊杀人放火?到底受何人所指使?” 其实,作为首里城的最高行政长官,马氏家丁的不少人他都见过,因此,家丁领班有恃无恐地答道:“陈大人,请不必明知故问。” “你好大的胆子!”陈平再次拍响惊堂木,严厉地讲道:“老夫不管你是何人,藐视公堂便是犯法,来人呐,给我重大一百大板!” 这一百大板下去,可是现打不赊,把这个领班吓得屁滚尿流,急忙往前跪爬了几步,哀求道:“所司代老爷饶命,小的我、我是马家的……” “马家的?呵呵,给相国大人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与此同时,马良弼开始搜肠刮肚撰写奏章,等着战事一结束,他要亲自入宫,给永王千岁和马王后汇报情况。 当他还在给王公公、郭奕等人罗列罪名时,忽听书房外传来了吵闹声,急忙出门观瞧,发现这些家丁个个遍体鳞伤,就知道弄巧成拙。 领班的家丁简单汇报了一遍情况,马良弼的肺都快给气炸了,不知小西行长有没有出卖自己,更加心痛的是,苦心积虑、下足了血本收买的“心腹”,关键时刻却背叛了自己! 自从当上了国相,他便开始四处搜罗人才,通过加官进爵、花重金收买等手段笼络人心,首里管带营校尉王琦,便是重点培养对象之一,主动找首里所司代陈平要人,把他从普通校尉提拔为副将,刚刚拿到兵马大元帅的委任状,便对王琦委以重任,推举他来当自己的助手,将来指挥张藩远征吕宋。 就在马良弼大骂王琦之时,又有家丁过来禀报,首里所司代陈平前来拜访。 不知是因为自己的根基太浅,还是王公公安插的钉子实在太多,马良弼有些害怕了,知道陈平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便大喊了一声“不见”! 刚回到书房歇息了片刻,发现有个家丁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马良弼顿时勃然大怒,厉声问道:“陈平还没走吗?” “陈大人说,请老爷到衙门去一趟,他前脚刚走,郭千户来了。” 马良弼闻言,真的坐不住了,急忙穿好了官服,命人去请郭奕。 不一会儿,家丁跑回来报告:“启禀老爷,郭千户也走了,也说请你到林家烧酒坊去一趟。” 这时,马良弼意识到要坏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了过去…… 丫鬟赶紧给他拍胸捶背,马良弼坐起身来长叹了一声,把写好的奏章撕了个粉碎,他认为,郭奕等人之所以有恃无恐,除了拿着自己的把柄之外,还有正妃娘娘这个靠山,其实,这并不可怕;令人恐怖的是,不知王公公到底埋下了多少钉子?又安插了多少眼线?是不是都被正妃娘娘接管了? 若是把正妃娘娘控制在手,那真是再好不过,没想到凭空冒出了两个锦衣卫,把自己给逼到了死角,如今看来,不把王琦这些钉子全部拔掉,即便自己手握文武大权,依然不能有所作为,马良弼紧邹眉头沉思了片刻,一条毒计涌上心来,立刻派人去请王琦。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王琦来了,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讲道:“卑职拜见大元帅!” 本以为马良弼会责骂自己,却见他面无表情摆了摆手,客气地讲道:“王将军请坐,听说你抓了不少闹事的歹徒,今日辛苦了!老夫深夜把你请来,还有要事相托。” 此刻的王琦哪敢就坐,急忙躬身施礼,低声答道:“请相国大人见谅,卑职没有想到,刚一进村,就遇见了郭千户……”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在你出征之前,老夫有件要事急需待办,还望王将军千万不要推辞。”说着,马良弼拿着一张首里城的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位置讲道:“王将军,后天就到了重阳节,本是祭祀的日子,可是,这儿有座海盗头子的陵墓,挡住了我们首里城的风水,你带兵去把这座坟墓挖开,打开棺木,将这些海盗挫骨扬灰,再用黑狗血镇镇邪气,方保我们琉球国万年太平。” 王琦一点也不惊讶,急忙抱拳答道:“卑职惟大帅之命是从!” 这时,马良弼颇感意外,神情变得非常严肃,命令道:“王将军,为了我们琉球千秋万代,你务必要沉住气,到时候,老夫会亲自给你压阵,无论何人前去阻挠,一律杀无赦,去吧。” (本章完) 第229章 暗战 71、招招显手段 送走了王琦,已经快到了午夜子时,但马良弼依然毫无困意,认为该到了摊牌的时候,他当然记得,那两具棺木下葬后,立刻从宫廷中传出话来,以孝道之名嘉奖马氏兄弟,此时,王公公已经失去了自由,于是,他便顺水推舟,给了他们两个令人垂涎的肥差。 其实,他对那两具棺木早有疑心,认为此事必然与正妃娘娘有关,不过,这位正妃娘娘似乎也很“懂事”,对待自己,比对待她的养父郑迥还好,甚至“主动”圈禁了其恩人王公公,直到逼迫这个令人恐怖的“厂公”自缢而亡。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马良弼明白,尽管在远征吕宋的这件事上,他和长史郑迥、首里所司代陈平等老臣,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但琉球国兵马大元帅这个头衔,早晚都能到手。 在郭奕和许灵儿的帮助下,马良弼提前拿到了那张委任状,却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锦衣卫的突然出现,用不了太久,就能独揽琉球国文武大权,而如今,一夜之间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他的姐姐马王后和外甥尚永王还不知道,当然,他也不敢轻易告状。 经过深思熟虑,马良弼决定“擒贼先擒王”,避开郭奕和许灵儿的锋芒,从正妃娘娘的出身下手,彻底掐断王公公布下的耳目和钉子,以便建立起自己的威信,笼络真正的心腹。 尽管他已痛下决心,决定大义灭亲,牺牲掉那个该死的孽子,也得把正妃娘娘拉下马,很遗憾,他儿子提前得到风声逃跑了,眼下只能做最后一搏,但还不知对手接不接招? 次日便是九月初八,相府上下全都在准备祭祖活动,由于马良弼担任着王宫领侍卫内大臣的头衔,到了重阳节这一天,他还得护卫王室祭祖,因此,马家的祭祖仪式改到了今天。 马氏宗族的男丁聚集在祠堂外赏菊,大家都在等待着马良弼,因马家的长子马峰也不在家,现场有管家马虎来主持,眼看着天近巳时,马良弼也没出现,祭祖仪式无法开始,全都有些着急了,这时,有家丁前来禀报,相国大人因紧急军务在身,一大早就进了王宫。 原来,由于尼德兰海上游击队参与镇压林风集团,采取了比西班牙殖民者更加恐怖的手段,除了针对对华人、华侨之外,扩展到了安南人、琉球人、日本人和朝鲜人,甚至连马来人、印度人也都在抓捕之列,白色恐怖笼罩了整个吕宋岛。 在这种形势下,明朝、马来、日本、安南、暹罗等诸国一致要求派兵参战,以保护自己的国民,拉维扎列斯总督接受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建议,经过慎重考虑之后,马尼拉当局以海盗林风出自琉球为由,只允许琉球国派遣远征军,马良弼正是借助这个机会,强烈要求出兵远征,追捕林风的同时,通过军队护航,暗中开展与日本的军火贸易。 尼德兰海上游击队比林风集团过犹不及,对马尼拉当局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而林风集团则汲取了玳瑁港的教训,吸收不少当地人入伙,令马尼拉当局深感危机,形势万分紧迫下,拉维扎列斯总督派使者前来首里城,请求尚永王即刻发兵,尽早将祸首林风捉拿归案。 马良弼早就以当前吕宋的形势,用海盗林风来吓唬尚永王,想尽快出兵吕宋,由于琉球是明朝的属国,对于一切军政要务,王室都不想得罪明朝,因此,无论马良弼如何着急,在朝廷批复下来之前,尚永王以准备不足为由加以拒绝。 马克和露易丝在马尼拉办完事,陪同西洋使者回到了首里,立刻去见郭奕和许灵儿,告知她们,已经把马五等人成功解救了出来,恰逢其时,他又接受了郭奕的嘱托,立刻带使者进宫见驾,成功说服了尚永王,先派一支先遣队驻防吕宋。 马良弼一大早就被尚永王招进宫,听取他部署先遣队出征的事宜,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骑虎难下,这次出征非先锋官张藩莫属。 出了王宫直奔教军场而来,现在到了考验张藩的时候,从最近几天的表现来看,马良弼认为,义子张藩比王琦更可靠,为了考核他的忠诚度,于是,决定先提审马镫、马鞍兄弟。 就在马虎主持祭祖仪式时,有几个家丁把马镫、马鞍兄弟给叫了出去,旋即被人给押进了两辆马车,飞速直奔教军场。 当马氏兄弟被人抬进了教军场,立刻被五花大绑,押进了马良弼的帅帐,两名凶神恶煞般的刀斧手站在他们的身后,随时准备砍下他们的脑袋。 马鞍怯生生地问道:“本家叔公,不知我们兄弟犯了什么大错?” “你们没犯错。”马良弼站在他们近前踱着步,冷笑了两声,接着讲道:“二位本家世侄为永王千岁和朝廷卖命,谨言慎行、严于律己、精忠报国的浩然之气,天地可鉴!不过,今日抓你们来是要执行家法。” “请问本家世叔,我们犯了那条家法?”马镫问道。 “有很多事情你们瞒着老夫,始终不愿讲实话,对老夫说过的话,你们置若罔闻,那就只好家法伺候了。”马良弼答道。 “叔公大人,莫非是为了明日挖掘那座坟墓的事情?”马鞍问道。 “挖坟的事情,就不劳你们费心了。”马良弼突然太高声音问道:“老夫且问你们,坟墓之中所葬何人?” 马镫和马鞍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低头讲道:“请叔公大人刀下留情。” 马良弼矜持地讲道:“只要你们说实话,效忠我们马氏家族,依然可以保留你们的官位,何去何从?可要考虑清楚了。” 于是,马鞍开始讲道:“那我就说吧,坟墓之中所埋之人,乃是一对海盗夫妇,姓字名谁我们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正妃娘娘是他们的女儿,被王公公悄悄养在民间,等她嫁进了宫中,我们兄弟受王公公所托,把这两具棺木从钓鱼列岛运回了琉球。” “既然你们不知这对夫妇姓字名谁,为何确认他们就是海盗?是王公公告诉你们的?”马良弼问道。 “不是,这等机密王公公岂能告诉我们?”马镫解释道:“我们从棺木陪葬之物所判断,这对夫妇肯定都是海盗巨头。” 马良弼把脚一跺,厉声问道:“有何为证?” “我们曾打开棺木看过,男人的陪葬之物,有金盔金甲亮银袍,随身一柄虎头亮银枪,虽没有证明身份的标志,我想若非海盗巨头,哪来这么多值钱之物?女人的陪藏品除了大批首饰珠宝之外,有一块蓝宝石颇为引人瞩目,上面还雕刻有一首诗,记得是这么写的: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马镫答道。 马良弼听罢,激动得一拍大腿,顿露惊喜之色,大声嚷道:“此乃海盗巨头徐海和王翠翘夫妇!” 马镫、马鞍急忙张大了嘴,颇为惊讶地问道:“难道会是他们?” “从这些陪葬之物来看,定是徐海夫妇无疑!”马良弼又接着问道:“王公公托你们偷运这两具棺木时,郭、许二人可曾随同?” 马镫摇了摇头,谨慎地答道:“我们从钓鱼列岛挖出棺木时,曾被台湾守将所截获,是在她们二人的帮助下,才从台湾运回了琉球。” “如此说来,郭、许二人及张藩等人,都知道陪葬之物吗?”马良弼继续问道。 马镫毫不犹豫地答道:“那是当然!” “如果到了永王千岁的驾前,你们可愿意作证?” 马氏兄弟再次对视了一眼,同时认真地点了点头。 于是,马良弼急忙命人给他们松绑,送走他们之后,把张藩叫了过来。 这时,马良弼端坐在帅位之上,颇显亲切地问道:“儿啊,你对出征吕宋有信心吗?” 张藩赶忙躬身施礼,高声答道:“孩儿必将擒获寇首林风,请义父大人放心吧。” “很好!”马良弼点点头,接着讲道:“不过,出征之前,有件事为父要问,你可曾参与帮助马镫、马鞍兄弟,从台湾运来两居棺木?棺木之中所葬何人?” 张藩顿时大惊失色,急忙答道:“既然义父问起这件事,孩儿不敢隐瞒,请屏退左右,再给义父大人详细道来。” “呵呵,孩子,你不必担心,这儿全是咱们马氏家族的壮丁,没有外人。 张藩把在场的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谨慎地讲道:“请义父大人细听端详……”接下所述,完全验证了马氏兄弟所言。 “孩子,你敢肯定是徐海、王翠翘夫妇吗?”马良弼也十分谨慎。 “不敢完全肯定,但我在福州听胡总兵大人讲过,当年朝廷招降王直、徐海两大海盗集团,王翠翘夫人在王公公的暗中帮助下,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她改嫁给罗文龙的当晚,自缢身亡,那时,罗文龙明面上尚且给朝廷办事,应该是他把王翠翘和徐海葬在了钓鱼列岛。”张藩答道。 这番解释颇有道理,马良弼深以为然,兴高采烈地讲道:“儿啊,此事如果被人所揭发,正妃娘娘危在旦夕,为了郭、许二位的安全,你赶快通知她们,立刻离开琉球,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多谢义父大人,孩儿这就去通知她们。” 发现张藩起身要走,马良弼赶忙拦住了他,劝道:“孩子,你明天就要出征了,还是老夫去通知他们吧。” “请务必保护两位姐姐的安全,多谢义父大人!” 得到了再次验证,马良弼大喜过望,认为此举定能扫除一切障碍,于是,他手拉着张藩出了帅帐。 眼看天近午时,马良弼急忙命人准备八抬大轿,他要前去拜访首里所司代陈平。 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陈平也不得安生,根据郭奕的判断,马良弼必然会登门拜访。 吃完了午饭,陈平坐在客厅独自饮茶时,有家丁来报,相国大人来访,有要事相商,于是,陈平不敢怠慢,急忙迎出府门之外。 一见马良弼下了轿子,陈平急忙走上前去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下官拜见相国大人,有劳大人亲自登门,卑职怎能担待得起?真是罪过、罪过。” “请陈大人不客气。”马良弼强作欢颜地讲道:“自老夫当了大元帅以来,连日备战,先遣队明日就要出征,离老夫亲自挂帅的日子也不远了,最近懈怠了不少政务,怎奈老夫也没有三头六臂,文武不可兼得,有很多要事,前来和陈大人商议。” “相国大人,请!”陈平引领马良弼进了府门,诚惶诚恐地答道:“下官老迈昏庸,恐怕担不起大任,可千万别误了国事。” 说话之间二人进了客厅,仆人给沏好了茶水,轻轻掩上门出去了,这时,马良弼和陈平对视了片刻,二人同时放声大笑…… 由于并不知道小西行长有没有出卖自己,马良弼忍不住问道:“听说衙门昨天抓了几个日本客商,请问陈大人可有此事?” “启禀国相大人,确有此事。不过,不是衙门的官差抓来的,而是有人跑到酒坊去闹事,郭千户会同王琦等人,把歹徒送进了衙门,下官已审理完毕,不过是因普通生意而起的纠纷,就把他们全部释放了。”陈平答道。 “嗯,没出事就好!”马良弼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颇显神秘地讲道:“陈大人应该知道,所谓林家烧酒坊,乃是海盗头目林风的老巢,如今他大闹吕宋岛,正当老夫即将远征之际,这座酒坊老为何会屡屡出事?在老夫看来,其中大有文章。” “请相国大人明示,下官定然全力配合。”陈平毫不含糊地答道。 于是,马良弼正色讲道:“据老夫判断,朝廷里出了叛徒,暗中勾结倭寇和海盗,在老夫即将出征吕宋之际,故意制造事端,无事生非、颠倒黑白,企图浑水摸鱼,请陈大人千万别上当,帮助老夫把不法之徒一网打尽!” “需要卑职干什么,请相国大人明示,下官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懈怠。” “明日王后娘娘千岁和永王殿下郊外祭祀,老夫因有军务在身,不能前去护驾,今晚老夫进宫奏明娘娘千岁,请陈大人临时担任御前侍卫领班,你可千万不要推辞。将来老夫出征之日,请你来料理国务,代理国相之职。” “相国大人的厚爱,卑职感激不尽,自当尽心尽力而为,以不负娘娘千岁和永王千岁的重托,请相国大人放心。” 发现陈平并没有推辞,马良弼拿出了一张地图,把王室仪仗队出城的路线及时间点,详详细细地做了一番安排…… 果然不出郭奕和许灵儿的所料,陈平不禁暗自称奇,他心中明白,马良弼本来是王室的外戚,图谋文武大权之后,动了王莽之念…… (本章完) 第230章 暗战 72、步步皆妙棋 就在马良弼拜访陈平时,马克和露易丝来到了陈申家,连日来郭奕和许灵儿一直马不停蹄,部署围剿马良弼的大决战,现在终于有了片刻的闲暇,听他们讲一讲吕宋岛的形势。 马克和露易丝到了马尼拉,正是尼德兰海上游击队大开杀戒的时候,因此,他们差点被当局抓起来处死,于是,赶忙拿出了写给佩雷斯大主教的书信,还有那两张福州市舶司的商船引票,托人送往总督衙门。 为了派遣马尼拉大帆船前往月港,拉维扎列斯总督曾费尽了心机,却没能获得商船引票,只能在外围与私商交易,如今一下得到了两张,那副高兴劲就别提了,再看罢这封书信,对其所述深信不疑,立刻召见了马克和露易丝,问清了他们的来意,便释放了马五和林邵琦等人。 最近,尼德兰海上游击队在与林风集团的作战中,并没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招致殖民当局的不安,拉维扎列斯总督已经意识到,即将与明朝开展正常贸易,更何况在日常生活中,确实也离不开华人、华侨,准备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时,调转枪口来对付尼德兰人。 马五和林邵琦被释放之后,开始索要他们的船只及货物,马克因心中有事,没再给他们帮忙,带着露易丝前去拜见佩雷斯大主教,由于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返回了堺町,倒也没人让他赔偿货款,就先把那艘商船还给了耶稣会。 得知当局在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劝说下,正准备派使者出使琉球,争取援军前来围剿林风,马克就意识到其中必有缘故,征得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同意,他立刻带着路易斯,陪同使者返回了琉球。 根据吕宋岛当前的形势,大家一致判断,林风将会转入地下活动,以等待小西隆佐回去之后,帮他收买浪人前去支援,只可惜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还蒙在鼓里,依然在暗中给织田信长提供帮助,全然不知海盗及倭寇的野心。 为了粉碎林风勾结倭寇的阴谋,她们费尽心机降服了马良弼,为张狗儿争取到了远征军先锋官的职位,眼下出征在即,但张狗儿却被马良弼软禁在教军场,为了给他传递消息,郭奕和许灵儿决定连夜拜会陈平。 此刻,陈平正在家中召见王琦,根据马良弼安排给王琦的任务,结合明日护驾的路线图和时间点,陈平猜测,马良弼这回是要破釜沉舟,准备一举彻底铲除王公公的潜在势力,正妃娘娘在劫难逃。 正在他们商议如何对付马良弼之际,郭奕和许灵儿到了。 双方见过礼,陈平开门见山地问道:“请问郭千户,马相国派遣王将军,明日到首里城外挖坟掘墓,你们可有良策应对?” “正为此事而来。”郭奕微笑着答道,“请所司代大人放心,坟墓之中并无任何陪葬之物,根本不能确认墓主的身份。” 王琦甚是诧异,急忙问道:“可是,听相国大人言辞凿凿,那是海盗徐海之墓,这、这到底是何缘故?” “这是他从马镫、马鞍兄弟那儿得来的消息,又经过了张藩将军的验证,因此,他才有这样的信心。当时,马王后为了让王公公除掉尚康伯,同意永王千岁迎娶郑大人家的养女,因此,她肯定明白马氏兄弟为何加官进爵,对正妃娘娘的身世,应该也有所怀疑,只要证明这座墓主是海盗,那么,正妃娘娘和郑大人都逃不脱干系。”郭奕答道。 “既然墓中并无陪葬,尸体也早已化为白骨,我就放心了。”话到此处,王琦深深叹了口气,颇为自责地讲道:“不过,重阳节本是祭祖之日,我这无缘无故把人家的坟给挖了,总归不是好事。” “实话实说,据台湾方面介绍,坟墓之中确实有正妃娘娘的母亲,但男主却并非其父,这是因为当时战乱的时候,被人弄错了,正好借此机会,给二人分而葬之,正妃娘娘必然对将军感激不尽。”郭奕答道。 这时,许灵儿讲道:“智者千虑、或有一失,请王将军千万不可大意,即便坟墓之中,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陪葬之物,也不排除马氏家丁会栽赃陷害,故此,明日我们派了马镫、马鞍兄弟以祭祖之名,前去协助将军,至于什么时间点开始挖坟,一定要把握住火候。” 发现她们安排得如此周祥,陈平和王琦对视了一眼,彼此默默地点了点头。 接着,郭奕拿出了两封书信,其中一封给了王琦,请他帮忙转交给张藩,另一封书信给了陈平,请他明日在护驾的途中,悄悄交给正妃娘娘。 在给张藩的书信中,叮嘱他到了吕宋之后,先打听清楚小西隆佐的下落,务必掐断林风与倭寇的联系,再设法抓住林风,决不能让他落入西洋人之手,如果立下这等奇功,接下来要和西洋人谈判,争取把玳瑁港重新要回来,将来作为月空长老的远洋基地。 这时,陈平直给王琦递了个眼神,意在催促他先走,等他刚一起身,忽听郭奕问道:“王将军,请问你籍贯何处?” “末将祖籍舟山群岛,移居琉球至吾辈,已经是第三代了。”王琦答道。 “对于将军提供的帮助,我们感激不尽,现有一事相求,不知将军可否赏脸?”郭奕接着问道。 王琦毫不犹豫地答道:“千户大人言重了,只要是利国利民之事,王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好!请将军回到教军场,与张藩结拜为异性兄弟,将来携手平定天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多谢郭千户的抬举,末将求之不得。”王琦说罢,对着众人一抱拳,转身离开了客厅。 沉默了片刻,郭奕讲道:“所司代大人,明日罢免马良弼毫无悬念,在下不自量力,想推举大人担任国相……” 陈平急忙摆手打断了郭奕,面带愠怒之色,似乎责备她们管得太宽,摇着头答道:“此乃琉球的国政,不必你们费心。” 郭奕倒是没想太多,问道:“看来陈大人是信不过我们了?” “比老夫职位高的老臣多的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老夫。”陈平答道。 这时,许灵儿微笑着讲道:“事在人为,大人为朝廷立下奇功,又给马王后保住了面子,正妃娘娘也对你感激不尽,在下看来,国相之位选非公莫属。” 陈平当然求之不得,颇显谦虚地答道:“说实话,老夫没敢有这样的奢望。” 郭奕接着问道:“大人担任国相后,你看谁来担任首里所司代之职?” “这个么……”陈平心目中自然有合适的人选,却言不由衷地答道:“当然是由王后娘娘和永王千岁来定。” “请问王琦将军是否合适?”郭奕继续逼问。 陈平越发感觉她们多管闲事,颇为生气地答道:“不可忘议国政。” 但郭奕深知琉球局势的复杂性,暗中勾结倭寇的大有人在,对于首里所司代这个关键职务,非常不放心,不依不饶地讲道:“大人,廉颇未老、后生可畏。陈大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妥协,卑职非常敬佩,在用人方面,恐怕还需慎重。” “王将军即将出征吕宋岛,可是首里所司代这个职位,一天也不能空缺。”陈平越说越生气,直接下了逐客令:“二位千户大人累了吧,今日到此为止,老夫明天还得护驾出行。” “请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根本无需王将军出征,张藩就能平定林风集团。”许灵儿站起身来,自信地讲道:“明日我们会面见马王后,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等王后娘娘问起这件事来,我们可不好随便回答。” 闻听此言,陈平暗自吃惊,他本来还十分担心,万一降服不了马良弼,自己就会引火烧身,因此,对于明天的行动,他还有些瞻前顾后、首鼠两端,在王琦挖坟时,到底该向着谁说话,其实内心拿不定主意,准备到时候见机行事。 记得当年郭奕以锦衣卫的身份,出使琉球办差时,其态度极为蛮横,如果早知道她又来了,或许陈平会戏耍她们一番,但她这次回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干了这么多事,看来,这两位绝非等闲之辈,决不可小瞧。 但作为王都首里城的最高长官,多年来,陈平尝到了足够的甜头,本以为在这个任上干到老,未曾想还能再上一层楼,打心眼里来说,他非常舍不得现在的职位。 憋了半天,陈平忍不住噗嗤一笑,摇着头叹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呵呵,不是老夫恋权,实在是因为所司代这个职位非常重要,还是让老夫兼任吧。” 摆平了有可能动摇的陈平,郭奕和许灵儿又前往驿馆去见小西行长,此刻,远征军即将开赴吕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一看见郭奕等人来了,小西行长气愤地问道:“你们不是说能够罢免马良弼吗?眼看他们就要派大军前往吕宋岛,现在还有何颜面来见我?等着受处罚吧。” 许灵儿毫不客气地答道:“小西阁下,请你放明白些,我们与猴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大家不过是相互帮忙而已,如果你只会跟着我们捣乱,现在就滚!” 小西行长真想收拾行李立刻回家,气急败坏地讲道:“如果让马良弼挂帅出征,他们能否抓到林风阁下暂且不说,一旦他们启用远征军护航,打通马尼拉至伊势湾的军火航线,羽柴筑前守大人将会织田老爷面前失去价值,那还要你们驻扎在琉球何用?” 郭奕知道,石川五右卫门等人正在策划谋杀织田信长,便不屑地问道:“你认为尾张的那个傻子,还有未来吗?” 小西行长自豪地答道:“长筱合战打败武田胜赖之后,信长公已出任右近卫大臣,于琵琶湖畔筑安土城……” 闻听此言,郭奕勃然大怒,立刻打断了他:“够啦!小西行长,我警告你,今后在我们的面前,不得提织田二字,再让我听见,先要了你的脑袋!” 但小西行长却不管不顾,非得把话讲完:“其麾下有前田利家大人尾张**团,北陆方面有柴田胜家军团,关东方面有织田信忠大人及泷川一益军团,京畿道部署有明智光秀军团,四国方面有丹羽长秀及织田信孝军团,对付石山本愿寺那群秃驴,有佐久间信盛军团,制压东海道的,有德川家康大人的军团,中国方面,正是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军团,取代室町幕府垂手可及,天下布武,海外出兵远征指日可待……” 许灵儿轻轻摇了摇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劝道:“小西阁下,既然如此,你们父子非要跟着猴子干什么?何不现在就投靠马良弼,让他帮你们父子在傻子面前美言几句,或许很快就能实现你的武士之梦,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现在送你去见马良弼如何?” 小西行长顿时张口结舌,颇显有些惭愧,脸一红,赶忙低下了头。 于是,许灵儿接着讲道:“在猴子的家臣当中,你们父子算是嫡系,应该听说过有关神镜的传说。” 有关这个传说,知道的人并不多,小西行长在迟疑的瞬间,忽听郭奕厉声讲道:“用不了太久,就让那个逆天灭佛的疯子,死无葬身之地!” 尽管小西行长是个基督徒,听见逆天灭佛四字,还是深以为然,不禁暗自点头,或许织田信长很快会遭报应,那么,必将造成家臣之间的混战,凭羽柴秀吉现在的实力,能自保就不错了,想到此处,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等他缓过神来,许灵儿认真地讲道:“小西阁下,今日找你来不为别事,我们明日就让马良弼丢官罢职、流放发配,你可以回去交差了,让猴子不要忘了对我们的承诺,尽快在京都帮我们办事。” “真的吗?”小西行长颇为怀疑。 “当然,明日后晌便见分晓。”许灵儿淡淡地答道。 “如果这件事能办成,弥九郎今后唯信伊小姐的马首是瞻!” (本章完) 第231章 暗战 73、九九重阳日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重阳节清晨,陈平等人护卫王室祭祖仪仗队刚刚出城,正妃娘娘的御撵忽然停了下来,接着,传来了一阵宫女的惊叫声,马王后急忙派人过去观瞧,发现她脸色煞白,已经昏厥了过去…… 永王千岁走上御撵,轻声喊道:“爱妃、爱妃,你快醒醒……” 过了一会儿,陈平也来了,见此状况,急忙启奏道:“王驾千岁,看来娘娘千岁病得不起,为臣这就派人护送她回宫吧。” 发现正妃娘娘一直不省人事,尚永王点头答应,于是,陈平抽调出一班侍卫,护送王妃的御撵回宫。 正值金秋季节,王宫里开满了丛丛菊花,红的似火、黄的赛金、粉艳如霞、白若比雪,御撵穿过一道道高墙,泪流满面的正妃娘娘被送进了寝宫…… 自入宫以来,她先得到了几个月的恩宠,等尚永王的新鲜劲一过,锁居深宫开始无限的哀愁,没几天,就受到了马良弼的要挟她,对这位前情人的父亲、现在的舅舅、王宫侍卫内大臣兼琉球国相,她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好言听计从,囚禁了恩人王公公…… 不久,她父母的灵柩运回首里城安葬,也许是占了一处好风水,正妃娘娘发现,马氏父子已不再纠缠自己,开始顺风顺水,特别是结交了郭奕和许灵儿之后,把最大的隐患马峰给弄走了,同时还拿到要挟马良弼的证据,暗自庆幸那处风水选得好! 突然听说王琦要去挖坟掘墓,正妃娘娘惊恐至极,差点真吓出毛病来,回到王宫之后,经过御医的诊断,发现没什么其他的症状,便给她开了副方子,劝她多注意休息。 谁怜我为黄花瘦,慰语重阳会有期…… 正妃娘娘心急如焚,按照陈平传递来的密信,她要出城去阻止王琦,此刻哪还有心情歇息?等御医刚走,立刻吩咐那个心腹小太监,到宫外帮她备轿,她随后准备微服出宫。 与此同时,正在途中的马王后,对儿媳突发疾病起了疑心,由于这门婚事是王公公的逼迫下答应的,对长史郑迥家的这个养女并无好感,只是年少的儿子垂涎她的美色,对其恩宠有加…… 令马王后奇怪的是,郑迥家的养女进宫后,从未帮“娘家人”说过一句好话,却在暗中支持郑迥的政敌、自己的弟弟马良弼,马王后误以为她在巴结自己,直到听说她圈禁了王公公,才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很可惜,王公公似乎愿意任其折磨,直到自缢身亡,都没讲过一句正妃娘娘的不是,在此之前,马王后就听过一些传言,原来,她的儿媳养在富商家的时候,曾和她的内侄、马良弼之子马峰曾过从甚密,以前她还没当回事,经历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件,一种挥之不掉的阴影蒙上了心头…… 于是,马王后一连给尚永王纳了十几个新宠,想让儿子疏远这位正妃娘娘,等待合适的时机废了她,同时,也开始冷落了弟弟马良弼,对他奏请出任大元帅之职,给予冷处理。 尚永王年少轻狂,经常沉迷于酒色之中,国事、家事全由其母亲拿主意,就在王公公死后不久,马王后准备对这个多事的弟弟兴师问罪,突然发现,尚永王自己做了回主,连夜册封马良弼为兵马大元帅,令大权在握的马王后膛目结舌,却也没任何脾气。 名义上的国丈郑迥得知消息后,立刻上书弹劾马良弼,却遭到尚永王的一顿呵斥,得知此事缘起正妃娘娘的参谋,于是,谦谦君子郑迥也就不再说话了。 马王后回顾着这些往事,带领尚永王及诸大臣开始祭祖,与此同时,在小太监的掩护下,正妃娘娘微服出了王宫,登上了一顶小轿,陈平早已安排好了侍卫护驾,一行人急匆匆出城赶往墓地。 按照马良弼的安排,马镫、马鞍兄弟带领一大群马氏家丁,前来假装祭祀,其实,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栽赃之物,一旦发现墓中并没有任何陪葬物,或无法证明墓主的身份,就用带来的这些赃物来证明,坟墓之中所埋的是海盗徐海夫妇。 同时,罗阿萍也带来了一大群酒坊的乡勇,以祭祀之名前来帮忙,一旦坟墓打开之后,由他们来配合官兵,制止马氏家丁栽赃陷害。 两拨人都在墓碑前痛哭嚎啕,却没发现前来挖坟掘墓的官兵,让正妃娘娘有些莫名其妙,急忙命轿子停了下来。 马氏兄弟和罗阿萍等人的祭奠仪式,一直进行到了午后,突然冲过来一彪人马,为首之人正是琉球国副帅王琦,这时,正妃娘娘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当她启轿去见王琦时,忽听远处一阵马挂轮铃,回身张望,只见马良弼带着张藩等人赶到了近前。 原来,马良弼以远征军训练为名,没有陪同王室祭祖,怀疑王琦可能不会执行他的命令,这才率领远征军先遣队前来监督。 对马良弼来说,提拔张藩实属无奈之举,也是稳住郭奕等人最好的办法,因此,尽可能的对他恩宠有加,期望能够收买人心,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张藩的表现倒是让他十分欣慰,感觉他比那亲儿子懂事多了,总之,对这位即将远征的义子还算满意。 到了约定的时间,而王琦等人却迟迟不动手,马良弼非常愤怒,正准备兴师问罪,忽然发现了正妃娘娘的小轿,他倒是也没吃惊,冷笑了一声,催马跑到墓碑前,把马镫、马鞍和王琦等人大骂了一顿。 坐在轿中的正妃娘娘泪流满面,眼看着官兵们就要动手,却没有勇气前去制止,心中暗骂马良弼,埋怨起了郭奕和许灵儿,如果早把释放林风的那份供词拿出来,虽然不敢保证马王后会处罚他的亲弟弟,但必然会对他大加申饬,更不会再让他掌管文武大权,他也不敢如此嚣张,自己更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此刻的马良弼毫无顾忌,必须得证明坟墓中所埋是海盗徐海,方能善罢甘休,朝着正妃娘娘冷笑一声,派人把轿子给包围了起来。 由于王琦等人依然磨磨蹭蹭,马良弼大声喊道:“王将军,为何迟迟不动手,到底还等什么?” 王琦甩镫离鞍下了马,来到马良弼的近前,急忙躬身施礼:“启禀大帅,时辰未到。” “你说什么?你想等到什么时辰?”马良弼生气地问道。 王琦拱手答道:“阴宅不能见光,无论如何,也得等到黄昏之后。” 马良弼的鼻子都快给气歪了,手指着王琦,厉声问道:“难道你还想造反不成?” “卑职不敢。”王琦面无表情地答道。 “那还不速速动手?”马良弼忽然发现,根本指挥不动王琦,转身对张藩讲道:“儿啊,这是海盗头目徐海之坟,你赶快带人把它挖开,为父保你加官进爵,升任为琉球国副帅。” 张藩也没理会,带着他的先遣队跑到了外围,把罗阿萍等人保护了起来,以免万一打起来误伤无辜。 于是,马良弼只要用自己带来的亲兵,赶走了酒坊的乡勇,把坟地给包围了起来。 此时,正妃娘娘已经快哭晕了过去,心中充满了对王公公的内疚之情,倘若他老人家还在世,不仅马王后不敢小瞧自己,马良弼也不可能掌控兵权,哪会有今日之辱? 坐在闷热的轿子当中,正妃娘娘悔恨不已,王公公忍辱负重,托人把自己抚养成人,又把自己送进了王宫,费尽心机把自己父母的灵柩从海外运来,本以为把王公公除掉,世上再也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没料想郭奕和许灵儿也是知情人…… 想起郭、许二人,正妃娘娘更加愤恨,眼看着官兵就准备动手挖坟,她真想冲出轿子前去阻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三声炮响,紧接着,从远处跑来了两匹马,对正准备动手挖坟的士兵高声喊道:“且慢!大明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千户郭奕,前来祭奠。” 郭奕和许灵儿催马到了官兵的近前,甩蹬离鞍下了马,把带来的祭祀之物摆在了香案上,倒也没去干涉他们挖坟。 没想到她们俩会突然出现,马良弼有一种钻入圈套的感觉,急忙派人把张藩先控制起来,以免他临阵倒戈。 按照计划,挖出棺木之后,如果发现不能证明墓主的身份,马氏家丁就得栽赃,把这些事办完了,差不多就到了黄昏时分,这时,王宫的仪仗队正好打此地路过,把这些铁的证据,摆在马王后和尚永王的面前,便可一举拿下正妃娘娘。 这时,马良弼又发现王琦碍事,劝道:“王将军,快带着你的人马闪到一旁,这儿就不劳你来费心了。” “请大帅千万不要误会,卑职之所以等到黄昏之后,实乃是替大帅着想,眼下出征在即,不能让阴气冲撞了官兵,以免出师不利。”王琦不紧不慢地答道。 忽然,酒坊的乡勇和马氏家丁起了冲突,王琦的人马派上了用场,把冲突的双方隔离开来,以免影响那些挖坟掘墓的官兵。 此时,郭奕和许灵儿仍在慢条斯理的烧纸、焚香…… 于是,马良弼命令道:“众将官听令,大家继续挖掘,不要受任何干扰决,不能让海盗的坟墓,压制咱们琉球的国运。” 对眼前的这一切,郭奕和许灵儿无动于衷,继续焚香烧纸,直到发现有人企图抓正妃娘娘时,她们才起身追了过去。 马良弼抓了张藩,赶走了王琦,自认为控制住了局面,在官兵开始挖坟时,他催马来到了轿前,对将士们命令道:“快给本帅拿下这个假冒的锦衣卫!” 在正妃娘娘的轿前只有六名侍卫,面对琉球国兵马大元帅,他们全都束手无措,直到郭奕和许灵儿挡在驾前,拦住了这些官兵,他们才算松了口气。 “此乃是正妃娘娘的銮驾,看你们哪个敢来送死?” 面对身穿飞鱼服、手执绣春刀的郭奕,官兵们倒也没敢放肆,全都转身看着马良弼。 有不少将士在马良弼生日宴会上见过郭奕,难免有些胆怯,郭奕和许灵儿更不想和官兵贸然交手。 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忽然,正妃娘娘拉开了轿帘,手指着马良弼,对身旁侍卫喊道:“还不给本宫拿下这个反贼!” 马良弼听罢放声大笑,对轿前的侍卫们讲道:“各位,你们都是王后娘娘派出来的,该何去何从,难道还要本帅废话吗?” 这些侍卫当然不是马王后派来的,而他们确实得过马良弼不少好处,此时此刻十分为难,既不敢得罪马良弼,更不敢去惹正妃娘娘。 “都给本宫闪开!”说着,正妃娘娘下了轿子,郭奕和许灵儿一左一右,护卫在她的身旁,士兵们赶忙闪出一条道,三人迈开大步朝坟墓走去。 这时,正在挖坟的官兵们干得热火朝天,饱含泪水的正妃娘娘跑到了墓前,倒也没干涉他们,拿起遗留在墓碑前的祭祀之物,摆在香案之上,开始顶礼膜拜,一边是热火朝天地挖坟,一边焚香烧纸,双方互不干涉…… 由于马氏兄弟十分用心,这座坟墓修建得非常坚固,官兵们一个个挥汗如雨,终于在天近黄昏之际,挖到了那两具薄棺。 马良弼急忙往墓坑里观瞧,顿时意识到上了她们的当,现在可以肯定,棺木之中并无陪葬之物,可能也没有证明墓主身份的标识,暗自庆幸早已做好了准备,就在他命令士兵轰走正妃娘娘,招呼马氏家丁快来之际,忽听远方传来一声高呼: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千岁驾到…… (本章完) 第232章 暗战 74、揭秘尚未迟 那两具棺木已被用绳子吊了起来,马氏家丁做好了栽赃的准备…… 威风凛凛的首里所司代陈平,快马加鞭来到了墓坑前,及时制止了企图制造假证据的马氏家丁。 这时,正妃娘娘在郭奕和许灵儿护送下,朝着銮驾缓步走去,只见她吓得浑身颤抖,双腿发软裹足不前,几乎是被架着往前走。 此刻的正妃娘娘早已魂不附体,边走边问道:“二位姐姐,我、我该怎么办?” “妹妹,沉住气,下面就该看你的啦。”郭奕低声答道。 许灵儿叮嘱道:“按事先教给你的说法,把马良弼的供词交给马王后和永王千岁。” 马良弼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退路,手指着陈平大声讲道:“陈大人,你不赶快去护驾,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时,马镫、马鞍等人把棺木运出了墓坑,忽然冲过来一大群酒坊的乡勇,哭喊着控制了这两具棺木,马氏家丁想把他们轰走,双方又陷入一场混战…… 首里所司代陈平假装毫不知情,朝马良弼一拱手,问道:“相国大人,请问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托非人啊、所托非人!”气急败坏的马良弼大声吼道:“陈大人,快把那个假冒锦衣卫的女人抓起来。” 陈平知道马良弼已经没有作假的机会,便故作惊讶地讲道:“啊,原来是成国公老王爷家的干女儿来了,相国大人,不知老夫有没有看错?你且在此等候,待老夫去问个明白。”说罢,便飞身上马,朝郭奕等人追了过来。 此时,她们三人早被王宫的侍卫拦了下来,等陈平的战马一到,郭奕上前一抱拳,朗声喊道:“所司代大人别来无恙!” “我没看错吧。”陈平假装揉了揉眼睛,急忙翻身下了马,颇有抱怨地讲道:“郭千户别来无恙!既然你来我们琉球国办差,为何不知会老夫一声?闹出了如此的误会,让老夫情何以堪?” 郭奕高声答道:“卑职此番前来贵方宝地,实乃有秘密任务在身,请所司代大人见谅!” 他们之间的这番对话,马王后和永王千岁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想:既然你们到了这儿办差,为何不来王宫见驾,反而偷偷摸摸与正妃娘娘往来? 就在马王后和尚永王气愤不平之际,陈平跑到驾前讲道:“启禀永王千岁、王后娘娘千岁,这位身着飞鱼服的郭千户,曾随从锦衣卫四品镇抚王冲将军,前来追杀海盗林一官,当时,据派往京师调查的使者说,郭千户乃是五军都护府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使、成国公老王爷家的养女,卑职受先王千岁所托,在国驿馆接待过他们,故此认得。” 马王后带着满脸的愠怒,颇为生气地问道:“陈平,你可知郭千户何时到的琉球?为何不给哀家禀报?” “她前些日子曾去给马相国拜寿,在贺寿宴上见过一面,本以为她早已离去,故此未给王后娘娘千岁和永王千岁禀报,此乃下官失职,请王后娘娘千岁和永王千岁发落。”陈平谨慎地答道。 听罢陈平之言,马王后暗自埋怨自己的弟弟,这时,尚永王登上了母亲的御撵,问道:“请问母后可曾认识郭千户?” “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当年,你的父王怕招惹是非,不愿和锦衣卫打交道,全权委托首里所司代与他们接洽,应该不会有错。”马王后说着,忽然大声喊道:“让马良弼过来见驾!” 马良弼只好硬着头皮到了驾前,答道:“启奏王后娘娘千岁,陈大人说的不错,郭千户给为臣拜寿的当晚,还曾进宫见过正妃娘娘……” 未等他把话讲完,尚永王生气地问道:“你为何不早给本王禀报?” 马良弼赶忙跪倒,颇显委屈地答道:“千岁息怒!有关正妃娘娘身世的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街市之上说什么的都有,为臣怕给王室带来不好的影响,决定先来调查正妃娘娘的身世,再给千岁禀告,以免惊扰宫中不宁,我判断这个姓郭的,也是为此事而来,就暗中派人跟踪她们,以便揭开正妃娘娘的身世之谜,还王室以清白,请永王千岁恕罪!” 此刻,马王后显得十分尴尬,大声喊道:“郑迥,你给哀家出来!” 长史郑迥赶忙下了马,跪在了驾前,哆哆嗦嗦地讲道:“王后娘娘千岁圣明,下官哪知其中的蹊跷?这全是王公公的安排……” 马王后当然清楚,为了儿子和尚康伯的夺嫡之争,光是等着万历皇帝的册封,就等了一年多,对那位东厂背景的王公公,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因此,这件事还真不能怪罪郑迥。 想到这儿,马王后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讲道:“作为永王千岁的正妃,居然装病而不参加王室祭祖,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把那个贱人给哀家拉出来问问!” 御前侍卫这就要去抓正妃娘娘,陈平赶忙拦住了他们,劝道:“永王千岁、王后娘娘千岁,请先听听郭千户的说法,再做决断不迟,万一闹出了误会,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正妃娘娘千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请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千岁明鉴。” 尚永王也不想当众羞辱自己的老婆,对马良弼怒目而视,问道:“马相国,你可曾查出了正妃娘娘的身世?” 心有不甘的马良弼坚定地答道:“我有证据表明,那坟墓中人便是正妃娘娘的父母,只需开棺验尸便可知分晓。” 尚永王点了点头,命令道:“让那姓郭的快来讲个清楚,她来琉球办差,却如此藐视本王,到底是何用意?” 似乎大家都明白,这座神秘的坟墓和正妃娘娘有关,既然现在已经被官兵挖开了,应该很快就能揭开谜底,不过,尚永王越想越生气,对于正妃娘娘和他的表哥马峰之间的传说,他早有所耳闻,却没有证据,为了自尊也不曾打听过,现在看来,这位王舅可没少在他老婆身上下功夫,气愤地骂道:“亏你想得出来,重阳节跑来挖人家的坟墓,小心遭报应绝了后!” 这时,马良弼忽然发现,马镫、马鞍兄弟再次倒戈,把他事先准备的栽赃和镇邪之物,都给了王琦,意识到自己仍在孤军奋战,如果儿子马峰在此,一定把他拉出来斗个鱼死网破,很可惜,就算他想大义灭亲都没了机会。 于是,马良弼决定破釜沉舟,耍起了无赖,哀求道:“王后娘娘千岁明鉴,曾有传言,正妃娘娘与我那孽子暗中交往,为了清洗这不白之冤,为了王室的尊严,微臣才做出如此举动,请王后娘娘千岁给为臣做主,尽快做个了断吧。” 尚永王听罢脸一红,朝母后看了一眼,流露出满脸尴尬之情…… 马王后也决没料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会拿这样的丑闻说事,顿时勃然大怒,呵斥道:“简直胡说八道!就算哀家再糊涂,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当时,王室派人暗中调查,纯属空穴来风,长史郑迥可以作证。” 于是,长史郑迥赶忙伏地叩首,讲道:“微臣可以证明,绝无此事!如果像马相国大人所说,就算借给微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把养女嫁进宫去……” 马良弼知道自己这回彻底玩陷了,强辩道:“为臣也知绝无此事,都怪为臣一时糊涂、口没遮拦,为臣诚惶诚恐、一片忠心,全是为了王室的尊严!” 陈平躲在一旁,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忽然举起了双手,郭奕知道自己该出场了,便搀扶着正妃娘娘到了驾前。 正妃娘娘松开了郭奕,叫了声“母后千岁”,顿时晕倒在地,许灵儿赶忙将其抱在怀中呼救…… 郭奕上前躬身施礼,不慌不忙地讲道:“五军都护府提督、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大人麾下的千户官郭奕拜见永王千岁、千千岁,拜见马王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尚永王矜持地答道。 冷眼打量这位成国公朱希忠老王爷的养女,马王后不咸不淡地讲道:“郭千户远来辛苦,请恕哀家事先未能知晓。” 郭奕拱手齐眉,低头答道:“启禀王后娘娘千岁,卑职此番前来办差,没敢轻易打搅永王千岁,有得罪之处,请多多见谅。” 发现飒爽英姿的郭奕,果然有副锦衣卫的派头,是个精明强干之人,马王后暗自点头称赞,刚准备问话,这时,忽听马良弼大声喊道:“永王千岁圣明,这个女人是个骗子!说什么到琉球办差不敢打搅王宫,那么请问,老夫办生日宴会,她突然跑过去干什么?到了深夜,还偷偷溜进王宫,又意欲何为?” 郭奕微微一乐,答道:“相国大人,我来干什么,你早已心中有数。” 马良弼拼死一搏,信口开河地讲道:“老夫已经调查清楚,你这个勾结海盗和倭寇的叛匪,早已经被锦衣卫衙门除了名,以给老夫拜寿为名,跑到来收买老夫,想让老夫替海盗和倭寇办事,因拒绝了你那无礼的要求,你又偷偷跑去王宫,和正妃娘娘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百般阻挠出征吕宋,侍卫们,不赶紧把她拿下,还等什么?” 听见这位领侍卫内大臣下了命令,侍卫们不敢怠慢,全都手足无措地朝马王后望去,等着她的决断,而马王后也无法判断,这会儿到底该信谁?就把目光转向了陈平。 陈平颇为谨慎地讲道:“据微臣所知,郭千户依然是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王冲将军的手下,作为成国公朱希忠老王爷的养女,她不可能勾结海盗和倭寇,更不会跑到来策反相国大人,被羁押在墓地的那个小将,正是远征军先锋官张藩,不妨把他叫来问问,郭千户是否阻碍出征吕宋?” 于是,侍卫把张藩给带了过来,尚永王问道:“张藩,据说你认马相国当干爹,混了个远征军先锋官的职务,本王问你,是否有人阻挠你远征?” “启禀王驾千岁,卑职远征吕宋,得到了郭千户的大力支持,为卑职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张藩果断地答道。 “这个小混蛋是林家烧酒坊的人,他是海盗的后代,与寇首林风有……” 未等马良弼把话讲完,尚永王气愤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认他当义子?保举他来充当前部正印先锋官?” 气急败坏的马良弼像疯了一样,大声喊道:“什么都别说了,开棺验尸……” 话音刚落,马镫、马鞍兄弟把那些栽赃和镇邪之物,送到了驾前,尚永王下了御撵看罢,顿时勃然大怒,骂道:“如此栽赃陷害,果然是个奸贼!”当他伸手把那个袋子一拎,黑狗血顿时洒了一地…… 这时,正妃娘娘苏醒了过来,呜咽着哭喊道:“娘啊!你死的好惨……” 听罢这句呼喊,马王后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问道:“郭千户,哀家想听听你作何解释?” 郭奕认真地答道:“启禀王后娘娘千岁,这些年来,卑职五次三番出使海外剿匪,与王公公并不陌生,三个月前,为调查贩运火绳枪的西洋舰船,曾到首里城来过一趟,从王公公那儿得知,正妃娘娘是他的亲外甥,棺木中人便是王公公之妹、正妃娘娘的生母王氏夫人。” “那么,王氏夫人有何来历?”马王后厉声问道。 “请王后娘娘千岁屏退左右。” 于是,让身边的侍从和尚永王全都回避,马王后点头讲道:“请郭千户上来说话。” “多谢王后娘娘千岁!”郭奕说着,把兵刃交给了驾前的侍卫,又经宫女搜身之后登上了御撵。 给马王后道了个万福,郭奕低声讲道:“启禀娘娘千岁,王公公本是山东潍县县令之子……” 未等她把这句话讲完,马王后顿时大惊失色,对于有关传说,她当然知道,真是怕什么有什么,叹息了一声,拉住了郭奕的手,轻声讲道:“请坐在哀家的身边来。” 郭奕也不客气,坐了下来接着道:“王氏夫人是王公公的亲妹妹,潍县县令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只因其父被奸佞所害,她为了给父亲洗冤,自卖自身入了青楼,几经周折流亡到了海外,王公公为了报仇当了阉人,为朝廷诏安王直、徐海之辈,兄妹二人立下了奇功……” 马王后神色严肃地讲道:“郭千户,你不必再说了,看来马相国说的不错。” “请娘娘千岁千万不要误会,相国大人大错特错,正妃娘娘的生身之母,确实是王氏夫人,但其父却并非姓徐。”郭奕解释道。 “有何为证?”马王后疑惑地问道。 “这是王氏夫人怀胎正妃娘娘时,所作的实录,请娘娘千岁过目。”郭奕说着,把王翠翘的那本笔记递了过去,接着讲道:“有关此事,总兵胡守仁大人也可以作证。” 马王后陷入了沉思当中,二十年前,她陪同尚元王,分别接待过招抚使蒋洲、陈可以及罗文龙等人,在王公公的策划下,前后劝降了海盗头目王直和徐海,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神秘兮兮的王公公,居然是王翠翘的亲哥哥。 沉默了良久,马王后有些不满地问道:“郭千户,你就是为这事而来吗?” “启禀王后娘娘千岁,卑职前来琉球,是为了调查另一件事,据朝鲜国报,曾有琉球的王公大臣到过通度寺,释放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海盗头子,那个海盗便是我们一直追杀的林一官,如今,他已经改名林风,继续在吕宋岛为非作歹……” 对于这件事,马王后更加心知肚明,假装吃惊地问道:“郭千户,可曾查清此事是何人所为?” “启禀王后娘娘千岁,问一问正妃娘娘就知道了。”郭奕答道。 于是,马王后大声喊道:“来人呐,把老身的儿媳请上来。” 两名宫女把正妃娘娘搀扶到了御撵之上,便赶紧退了下去,已经哭成泪人一样的正妃娘娘,给母后请了安,把马良弼的供词递了过来。 马王后看罢,顿时目瞪口呆,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母后,奴家得知郭千户的来意,便找舅舅问了几句,没有料到他立刻招了供,并哀求奴家,不要再让外人知道,他让奴家在郭千户这儿给他求情,奴家就没再把这份供词拿出来,也迟迟没给舅舅一个答复,因此,他便起了疑心,才有了今日的闹剧,请母后明鉴。”正妃娘娘哭着答道。 “郭千户,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马王后问道。 郭奕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急忙答道:“启禀王后娘娘千岁,此事说大便大、说小便小,如果永王千岁和王后千岁能自己处理,卑职就不必报给朝廷。” “多谢郭千户的好意!”马王后站起身来,大声喊道:“陈平何在?” “启禀娘娘千岁,微臣在此。” “陈平,老身命你把那具女主的棺木,原封不动下葬,把那男主的棺木扔进乱坟岗,去吧。” 等陈平走后,马王后接着喊道:“副帅王琦何在?” “末将在此。” “老身命你,扒掉马良弼、郑迥的官服,摘下他们的乌纱,押回去候审,你来担任御前侍卫领班,起驾回宫!” 王琦领命,亲手摘下了马良弼和郑迥的官帽,又把他们按倒在地,扒掉了他们官服,这时,躲在暗处的小西行长等人看得真真切切,对“织田信伊”佩服得五体投地! 与此同时,看见有人抬走了徐海的棺材,扔到了乱坟岗,而王翠翘的棺木在隆重的仪式中重新安葬,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高呼:苍天有眼! (本章完) 第233章 暗战 75、功成安天下 陈平留下来重新给王翠翘的棺木下葬,并举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仪式…… 随着马王后的一声令下,仪仗队就要起驾回宫,正妃娘娘给马王后道了个万福,便准备走下御撵,回自己的那顶单人小轿。 “儿媳,你和郭千户都坐到哀家的身边来,说实话,王公公过世之后,永王和母后都慢待于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说着,马王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朝正妃娘娘招招手。 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正妃娘娘看了一眼郭奕,发现她躲在马王后的身旁,正在给自己点头,赶忙答道:“多谢母后恩典!”于是,便坐到了王后另一侧。 王琦率领众官兵在头前开道,侍卫队侧列两旁保护銮驾,被扒掉官服、摘去乌纱的马良弼和郑迥被押其后,宫女、太监们紧紧跟随,整个仪仗队旌旗招展,排列出一里开外…… “王家的銮驾好威风!”郭奕感叹了一句,发现马王后并没搭茬,便接着讲道:“这些年来,到首里城来过多少次,卑职已经记不得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觐见王后娘娘千岁,请多多恕罪。” 马王后听罢顿时一怔,马上醒过了味来,心中暗想:此番前来,你出入王宫如入无人之境,能见我这儿媳妇,为何没想过觐见本宫?自己作为宫中之主,对这个锦衣卫多次进出王宫,竟然一无所知,想起来就觉得后怕,突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马王后侧过身来,狠狠地盯着儿媳妇,把她看得头皮发麻,赶忙低下了头。 正妃娘娘也不敢申辩,沉默了片刻,忽然感觉身后被拉了一把,这才低声讲道:“请母后息怒,孩儿有罪……” 此刻,马王后正在盘算着日子,把马良弼生日当晚值守的侍卫、宫女和太监,在心中数了一遍,全部加起来有二十多人,难道他们全被正妃娘娘买通了?以至于这伙人瞒着自己,任由锦衣卫出入宫廷,想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 决不能轻饶了他们这伙人,马王后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喊道:“御驾停止前行!”紧接着,小太监们拉着尖嗓门,开始传令。 仪仗队缓缓停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全都望着威仪的马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沉寂了片刻,有个老太监开始喊名字,喊到一个,侍卫上前抓一个,很快就把这二十多人抓齐了,这时,马王后命令侍卫领班王琦,要把他们全部打入牢笼,即刻充军发配到外海的孤岛。 这伙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未等侍卫们动手,全都跪倒在地上,有人失声痛哭,有人高呼冤枉…… 这时,不明就里的尚永王隔着御撵问道:“母后,这又出了什么变故?” 当着郭奕的面,马王后不便给儿子多作解释,更不好对着儿媳发作,当然,她决不愿这些被收买的“奸党”,再次踏进宫门半步。 听见少不更事的儿子发问,马王后早已想好了说辞,严肃地答道:“据哀家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们全是叛逆尚康伯留下的耳目,决不能再把他们带进王宫!” 尚永王一听是哥哥尚伯康的死党,顿生厌恶之情,那不用说,这消息肯定来自锦衣卫郭奕,应该不会有错,于是,他马上命令道:“尊母后之命,把这些叛党打入死牢!” 刚刚还说充军发配,忽然就成了死囚,这伙人感觉自己要多冤有多冤,个个全都傻了眼,有几个聪明点的,往后跪爬了几步,高声喊道:“相国大人,快帮我们说句话吧……” “相国大人,你是最了解我们的,我们不是尚康伯的死党!” “相国大人,我们冤枉啊……” …… 这时,卫兵把马良弼押解了过来,只见他狠狠地跺着脚,摇着头叹道:“如今老夫已经丢官罢职,你们求老夫又有何用?” 有人抱住马良弼的大腿,哀求道:“相国大人,我们可不是尚康伯的死党啊,你可不能不管我们。” “相国大人,你是领侍卫内大臣,难道还不知道我们的底细吗?” …… 众人七嘴八舌哀求马良弼,尚永王终于忍无可忍,到了他的近前问道:“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良弼又惊又吓,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当年,尚永王之所以战胜了他哥哥尚康伯,多亏了他这个舅舅的帮忙,因此,也不忍心加害于他,怀着感恩之心,上前搀扶了他一把,低声问道:“舅舅,听母后说,这些人是尚康伯的死党,他们现在纠缠着你,是不是在夺嫡之争时,你利用过他们?” 这时,正妃娘娘不顾马王后的阻拦,下了御撵,跑到了他们的近前,未等马良弼答话,她一把抱住了尚永王,哭着讲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全是为了舅舅,不想眼看着舅舅被锦衣卫抓走,就想私下里找郭千户协商,不要把此事上报朝廷,故此,才没敢把这件事禀告千岁和母后。” 尚永王颇为疑惑,不知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生气地问道:“他们这些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正妃娘娘解释道:“舅舅生日的当晚,是他们这些人当值,母后之所以怪罪下来,是因为他们没人把郭千户进宫的情况,给王驾千岁和母后禀报,故此,导致母后震怒。其实,郭千户深夜进宫,是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把那张供词还了回来,奴婢对天发誓,绝没有收买过任何人,当然,奴婢也不敢把这件事给母后禀报,这全是为了舅舅的安危着想。” 这一回,尚永王算是听明白了,他这个老婆名为郑迥家的千金小姐,却穷得叮当响,不可能有钱财能买通任何人,而这伙人不去求正妃娘娘,而是哀求马良弼,正说明他们是被马良弼所买通。 手握文武大权,出入宫廷如无人之境,必然有王莽篡位之嫌! 想到这儿,尚永王强压住胸中的怒火,抓过来几个太监和宫女,威胁他们说实话,便能饶了他们。 当然,他们也听明白了正妃娘娘刚才所言,大家一致认定,是受了马良弼的嘱托,暂时没有把郭千户进宫之事对外泄露。 于是,尚永王不再顾忌母亲的感受,立刻让身边的太监秉笔下旨,免去马良弼的一切职务,立刻将其发配到外海孤岛,永不叙用! 因远征吕宋在即,马良弼本来还抱有侥幸之心,想保留兵马大元帅之职,此刻见了外甥的旨意,突然眼前一黑,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却朝着正妃娘娘发出了一丝狞笑…… 正妃娘娘当然明白马良弼的意思,那张藏宝图落在了马峰之手,他时刻都可能出来反咬自己,而自己在琉球国无依无靠,待在凶险无比的王宫,随时都会在倾轧中覆灭…… 想到此处,正妃娘娘失声痛哭了起来,尚永王拉住她的手,安慰道:“爱妃,难得你能处处替母后着想,快回去吧,母后还在等着你。” 有些话必须得当着马良弼的面说清楚,于是,她哭着讲道:“我主千岁,请饶恕舅舅吧,他、他在朝鲜误放了海盗林风,实乃是为了我们琉球的尊严,舅舅自有他的为难之处,妾身本想替我主千岁和母后分忧,却没成想弄成了这个局面,这都是奴婢的不好,要惩罚,就罚奴婢吧!”说着,她身子一软,跪倒在了尚永王的近前。 尚永王越发感觉这个老婆会办事,急忙把她搀扶起来,瞪了马良弼一眼,申饬道:“若非娘娘给你求情,本王定然不会宽恕于你,还望你好自为之,回家闭门思过去吧。”说罢,他拉起了正妃娘娘的手,朝马王后的御撵走去。 终于弄清了真相,王琦把这些“马氏奸党”打入囚车,这伙人鬼哭狼嚎般地破口诅咒马良弼,骂声响彻云霄…… 听罢尚永王的汇报,马王后实在没有料到,这个老实巴交的弟弟,居然干出如此逆天之事,心中不禁感叹,亲情在权力面前是如此的虚弱,权力对人的诱惑,随时可能会导致骨肉相残,如果今日不把他揭穿,王莽之祸,早晚在琉球王宫上演…… 发现儿子、儿媳对事件的处理十分得体,马王后决定不再深究,仪仗队再次起驾,浩浩荡荡返回了王宫。 这场意外令马王后心力憔悴,虽说把海盗头子徐海扔进了乱坟岗,王翠翘夫人重新下葬,但不管怎么说,由于罗文龙的缘故,朝廷从来没给王翠翘夫人平过反,更不知这位正妃娘娘的生身之父是谁,让她颇费了一番脑筋。 回到王宫之后,马王后让正妃娘娘出面招待郭奕等人,独自来到佛堂,祈求佛祖保佑琉球的国运…… 宴席结束时已到了深夜,正妃娘娘奏请母后,挽留郭奕和许灵儿在宫中住了一晚,三姐妹一起说了不少知心话,但她的话里话外流露出,仍在惦记着那张藏宝图。 这时,郭奕郑重地告诉她,马峰的手中那张图是假的,真图在自己之手,由于无人知道图中所绘的位置,暂时无法寻宝,令正妃娘娘颇为失望。 正妃娘娘问起了马峰的情况,十分担心他突然出现,眼下马良弼之所以认栽,其实是在等着儿子回来,要是这对父子豁出去了,自己依然在劫难逃。 于是,许灵儿给她讲述了有关徐鲲故事,得知马峰被控制在松江府,正妃娘娘也就放了心,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发誓今后继承王公公遗志,保持琉球王室对朝廷的忠诚。 接着,她们又聊到了林风,以及她们在玳瑁港的传奇经历,看过王翠翘夫人的遗书,正妃娘娘在心中猜测,她极有可能是罗文龙的女儿,因此,林风就是她的姐夫,考虑到他手中握有一大笔财富,要求远征军官张藩,务必把林风活捉回来。 最后,大家又聊到了月空长老的远洋计划,说实话,对于这个话题,正妃娘娘没什么兴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黎明。 一宿未合眼的正妃娘娘非常亢奋,早朝之前去见尚永王,道出千般巧言利语,施展万般风骚柔情,促使他做出了一系列的决断。 早朝之上,尚永王颁发旨意: 首先给日本从二品近卫大臣织田信长下国书,拒绝承认前国相马良弼和他达成的协定;接着,册封首里所司代陈平当了琉球国相,王琦升职为兵马大元帅、代理首里所司代之职务,马蹬、马鞍兄弟各加一级俸禄,郑迥在误放海盗林风的事件中,不负主要责任,保留原职、罚俸半年。 对于前部正印先锋官张藩,认马良弼为义父而获罪,念其年少,此前并无不良行为,故此,命他立刻开赴吕宋,务必抓获林风才算将功折罪。 (本章完) 第234章 暗战 76、英魂泉下知 琉球列岛孤悬海外,自古以中华为尊,明初时正式成为属国,是明朝、日本及南洋诸国的贸易必经之路,大陆沿海肃清海盗及倭寇以来,随着那霸港的日益繁荣,无论日本人、西洋人都对其虎视眈眈。 扳倒了勾结倭寇的国相马良弼,琉球国的局面焕然一新,扶植尚永王的正妃娘娘,继承王公公的遗志,张藩当上了远征军将领,再度踏上了吕宋岛,以围剿林风集团为由,希望能将其诏安,让他将来为月空长老保驾护航,远渡重洋开拓新大陆,与西洋人一比高下。 短短一个月,郭奕和许灵儿办完了这几件大事,分别送走了马克和露易丝、小西行长等人,就在她们准备返回日本时,马五和林邵琦突然回来了。 马五等人被释放之后,在马尼拉多逗留了几天,林风几乎没再发起大规模的武装行动,吕宋的局势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们本想把林风给抓回来,通过明察暗访,发现林风为了保存实力,化整为零潜伏到了偏僻的村庄,由于村庄里的神父,都是由会读书识字的华侨担任,对被镇压的同胞持同情态度,因此,林风集团不仅没被消灭,还逐渐壮大了队伍, 大家都知道,马尼拉当局不可能容忍林风集团的存在,在他们盘踞在玳瑁港的时候,之所以姑息养奸,是希望借助林风对大陆沿海的威胁,迫使朝廷允许西洋人到内地经商、传教,甚至想像佛郎机人占据澳门岛,在福建沿海谋求一块殖民地。 当然,朝廷绝不可能答应西班牙人的要求,更不会指望林风在海外开疆拓土,本来玳瑁港的局面再坚持几天,就能迎来月空长老的商团,将来以此为基地,与西洋人在大海上展开竞争,倒也不失一种应对的良策,谁也没料到,林风居然暗中勾结倭寇,企图收买浪人军团图谋马尼拉,导致拉维扎列斯总督恼羞成怒,罗阿敏等人苦心经营的产业,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幸亏郭奕和许灵儿率领大福船远赴吕宋,挽救了数千名妇孺老幼,如若不然,将会是怎样的凄惨结局…… 九月中旬,郭奕和许灵儿返回了日本,郭国强最先得知消息,立刻率领许仪后、朱均旺、净空、韩小玉、张敏儿、吴莲、刘镖师、马镖师、还有年少的汤琼、汤瑶、虎儿、阿真等人以及数十名水手,纷纷前往津坊町码头迎接,回到秋目浦村,众人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由于月空长老、玄德真人、文涛和宋河夫妇去了辽东,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大家心中都十分挂念,次日,郭国强来找郭奕和许灵儿,商议今后该何去何从,由于朝廷现在又开始严格海禁,最终决定把众人先带往那霸港,今后发展和福建、浙江及南洋各地的贸易,集聚资金打造大船,目标直指大洋彼岸的新大陆。 接着,她们讲述了出行琉球和吕宋等地的经过,郭国强听了不胜唏嘘,一直以来,最担心的是猴子等人使坏,派浪人到秋目浦来捣乱,好在猴子现在自顾不暇。 织田信长已经占据了京都,又于琵琶湖畔大兴土木,修筑安土城以昭示“天下”,罢幕府既成事实,废天皇指日可待,借长筱之战的余威,依赖新式的火枪队,正在大展宏图、如日中天之际,突然间就断了火绳枪的来源,导致织田军团的战斗力大减,令其头疼不已。 原本支持信长的波多野秀治,在丹波举起了叛旗,紧接着,石山本愿寺也再次举兵…… 越后之龙上杉谦信本是信长的盟友,二人曾联手对付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如今,也和信长翻了脸…… 以北国的上杉谦信为盟主,与西国大名毛利辉元遥相呼应,由甲府的武田胜赖、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丹波的波多野秀治、纪州杂贺众等人,组成反信长联盟,妄自尊大的织田信长陷入了二次围网…… 为了制止逆天灭佛的狂傲之徒,让所谓“天下布武”胎死腹中,郭国强等人仍在执行一个秘密行动,只因郭奕数次暗杀织田信长未遂,导致他们的防卫异常森严。 郭奕、许灵儿与亲人团聚了两天,为尽快把陆云龙和王冲的灵柩运回故里,再次悄悄前往堺町。 此时,马克和露易丝已经回来了,众合会长老看罢书信,得知他们还能弄得明朝市舶司的引票,对露易丝的英雄“事迹”大加赞赏,希望将来指望他们,撬开明朝海关的大门。 由于林风已经转移到了地下活动,小西隆佐也从马尼拉回到了日本,听儿子汇报了琉球的情况,得知与织田信长合作的马良弼已经倒台,顿时喜出望外,立刻前往长滨城去见秀吉。 织田信长陷入危机以来,急需新式火绳枪,由于他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贸易协定无法执行,本希望通过琉球国相马良弼来承担这个任务,却不料想马良弼突然倒台,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织田信长把西门阿尔梅达大骂一顿之后,把他又派往马尼拉去想办法,因此,马克这次回来,还是没能见到他的师父,赔偿货款的阴影依然笼罩心头。 郭奕和许灵儿到了堺町,先去联络小西父子,等了两天,小西隆佐才从长滨城回来,因小西行长这次立下了“奇功”,如今已经正式成了武士,故此,激动万分的小西隆佐,十分隆重地接待了她们俩。 于是,郭奕和许灵儿要求他们尽快兑现诺言,但小西隆佐又提出新的条件,首先要有琉球正式的国书到来,才能彻底断绝织田信长的念想,同时,要求在那霸港开设贸易货栈,马尼拉、琉球至日本之间的火绳枪贸易,将来由他们小西家垄断经营。 琉球的国书应该很快就能到,但帮助小西家在琉球做“生意”,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尽管小西隆佐和西门阿尔梅达同是众合会的会首,又同样经常往返马尼拉和堺町之间,此二人却是各为其主。 小西隆佐效忠的猴子秀吉,联络的是海盗林风,一个尚未成气候,一个拿不上台面;而西门阿尔梅达在日本和从二品近卫大臣合作,在马尼拉有耶稣会和当局的支持,如果马良弼的阴谋得逞,那霸港成了二者之间的中转站,将无人能与他们相匹敌,西洋新式火绳枪源源不断运入织田氏之手,定会使他的野心更加膨胀,所谓“天下布武”近在眼前…… 发现小西隆佐耍起了无赖,郭奕和许灵儿不得不前往京都,亲自去找猴子讲理,恰好在这时,琉球的国书送到了织田信长之手。 这份国书道出了马良弼倒台的原因,表明了琉球王维护明朝的决心和意志,拒绝任何人借道琉球对外发动战争…… 织田信长看罢恼羞成怒,如果上万支火枪运到手中,何至于有什么“二次围网”的出现?看来,指望马良弼和西门阿尔梅达已经成了泡影,急忙把麾下的大将召集到清州城开会。 前田利家、柴田胜家、森长可、织田信忠、泷川一益、明智光秀、丹羽长秀、织田信孝、佐久间信盛、羽柴秀吉等武将们都到齐了,织田信长吹着嘴前的八字胡须,质问道:“为了打破二次围网,我需要火绳枪,继续打通与琉球、南洋之间的贸易,你们哪个能够做到?哪个能够做到?哪个能够做到?” 一连问三声,匍匐在织田信长脚下的武士们,全都大眼瞪小眼,没有人敢啃声。 于是,织田信长跺着脚,手指着丹羽长秀,骂道:“都是因为你这个混蛋,是你说堺町众合会的商人不可靠,怕火绳枪落入了敌人之手,要求直接运往伊势湾,现在,我要的火绳枪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 又连续问三声,把丹羽长秀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答道:“儿臣一定想办法将戴罪立功。”说着,他瞄了一眼秀吉。 由于阿市夫人嫁给了柴田胜家,屡建奇功的羽柴秀吉,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知道信长根本瞧不起自己,更没把自己当做心腹看待,面对这群同僚,秀吉知道,想出人头地并不容易。 这时,织田信长踢了一脚丹羽长秀,恶狠狠地问道:“你准备如何戴罪立功?” 秀吉突然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神镜”里的场面:不可一世的织田信长,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随后,一轮初升的太阳冉冉升起…… 发现丹羽长秀还在低头求救,秀吉赶忙答道:“请右近卫大臣大人息怒,丹羽长秀大人所说并非虚言,在琉球办事,在下可以帮忙,请大人放心吧。” 每次陷入困境时,秀吉都能给织田信长解燃眉之急,因此,听罢这番话,织田信长的火气顿时就没了,轻声问道:“你真有办法?” 秀吉赶忙叩首,高声答道:“不敢在大人面前妄言,为大人分忧解难是我的本分。” 织田信长闻言放声大笑,矜持地看了他一眼,秀吉赶忙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好!你若能办成这件事,将来出征海外的先锋官,非你莫属。” “大人的知遇之恩,藤吉郎将以死相报。” 在猴子看来,只要有足够的火绳枪,打破二次围网、统一日本,自然不在话下,即便神镜的预言不复存在,那么,征大明、降印度、扫平南洋诸岛,一路打到欧罗巴,自己将来挂帅远征军,该是何等的威风! 为了让郭奕、许灵儿等人卖命,秀吉也没食言,离开清州城便去了京都,在幕府老臣细川藤孝、荒木村重等人的帮助下,把陆云龙、王冲的灵柩运出了一乘院,却交给了小西隆佐。 郭奕和许灵儿只好追到了堺町,这时,小西隆佐提出了一个具体的要求:秀吉可以提供全额的货款,要求她们以最快的速度,不管是从那霸港、还是从马尼拉,在一个月内,必须得把五千支火绳枪运往伊势湾,才能归还这两具灵柩。于是,二人商议好了对策,立刻答应了小西隆佐,也提出了一个条件:为了表示对亡灵的尊重,要求把两具灵柩暂时存放在教堂。 小西隆佐自认为在众合会很有权威,便答应了下来,并催促她们赶快去购买火枪。 秋目浦的众人做好了转移的准备,只等着二位英灵归来,便可以集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其实,郭奕和许灵儿并没有离开堺町,而是暗中找到了马克和露易丝,请求帮忙。 马克对此二话不说,就准备行动,露易丝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还想再要一张商船引票,郭奕和许灵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于是,他们联合行动,配合非常默契,没费什么周折,就把两具灵柩运出了教堂。 次日,小西隆佐发现两具灵柩不翼而飞,马上组织人马四处盘查,紧急命令小西行长带上一伙浪人,火速赶往秋目浦。 当小西行长等人到达秋目浦时,发现他们已经做好了撤离的准备,经过一番细致的观察,发现郭奕和许灵儿应该没有回来,于是,决定到村里骗几名人质,以便继续要挟她们。 由于这伙人不止一次来过秋目浦,他们进村便提出要见许仪后,言称在羽柴筑前守的帮助下,那两具灵柩已经运到了堺町,但阿市夫人在京都生了重病,如今,郭奕和许灵儿都在陪伴阿市夫人,希望许仪后也能到京都去一趟。 听他们讲得有鼻子有眼,许仪后和朱均旺信以为真,抱着对阿市夫人的感恩之心,两位老人决定临走之前,再到京都去一趟,帮她治愈顽疾。 小西行长等人中午刚走,到了傍晚时分,郭奕和许灵儿就回来了,这时,大家才意识到,两位老人被抓去做了人质。 郭国强决定,他亲自前往堺町营救两位老人,劝大家赶快离开秋目浦,以免夜长梦多、再出意外,这时,许灵儿和韩小玉提出要留下来,考虑到月空长老等人可能会突然回来,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便答应了。 即将离开他们亲手建造的秋目浦码头,登上了他们花尽心血打造的唐船,大家的心情都极度悲伤,郭国强、许灵儿、韩小玉及众乡亲前来送别,郭奕率众人站在船尾给他们招手致意,执手相看泪眼,千言万语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直到唐船消失在海面上…… 唐船穿过天神鼻和正面岬,驶进了苍茫的大海,饱含热泪的郭奕,突然跪倒在两具灵柩前失声痛哭,于是,全体成员一齐跟着她跪了下来,为魂归故里的英灵默默祈祷…… 秋风瑟瑟,黄叶落满了秋目浦,郭国强带着许灵儿和韩小玉,迎着朝霞再次来到码头,开始了他们新的征途…… 第三卷“暗战”今天结束了,明日开启第四卷“海上丝路”,请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帮个人场,浩瀚鞠躬致谢啦! (本章完) 第235章 海上丝路 1、山重水复 少年游 梦回秦淮待重生,浮云遮苍穹,碧水禅莲,朗吟飞越,何须用刀兵 休与轮回争对错,因果自分明,叱咤风云,海阔天空,征途万里行 *************************************************************** 打油诗吟罢,书归正传,在此演绎一段海内外传奇。 隆庆四年,兴记钱庄的掌柜庞尚鹏官复原职,陈元化和汤景在南京联手,接下了他的兴记钱庄,继而与杨记钱庄合并,改称兴隆钱庄,财力极其雄厚,在钱庄的支持下,汤记织坊的规模也越做越大。 万历元年十月,应天巡抚海瑞赴京城履新,带走了监护在汤府的罗阿敏姐妹,朱辉作为看守她们的锦衣卫,随行到了天津,罗氏姐妹在码头上被林风等人接走,导致朱辉获罪,被锦衣卫监禁在了京城。 他们前脚刚离开了南京,金陵织造局的刘公公就开始栽赃构陷,在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黄锦的指挥下巧取豪夺,以汤家勾结海盗和倭寇为由,霸占了兴隆钱庄和汤记织坊,在金陵城大开杀戒…… 海盗出身的陈元化押赴京师西市问斩,汤景的老母被气死,刘氏夫人上吊、儿子汤庆失踪,汤记织坊的工头铁牛等人,在反抗时惨遭杀害,汤景和何氏夫人被充军发配。 在松江府经商的张狗儿,听说汤家出事后,火速赶往南京,火烧翠花楼,救出了汤氏姐妹,把她们送到了日本地内町林文静的家中,之后,他来到吕宋岛彭加丝兰湾仁牙因河口岸玳瑁港,投奔林风去了。 张敏儿、吴莲和宋河夫妇等人,跟随月空长老的商船去了日本,徐阿娇早已回了松江府华亭县的老家,吴襄跟着杨公子去了京城,如若不然,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南京的惨剧传到了日本,月空长老等人滞留在了地内町,听说汤景夫妇充军发配到了辽东,万历二年春,在玄德真人的陪同下,月空长老前往蓟门去见戚继光将军,要把汤景夫妇救出火坑。 戚将军感念汤家当年资助其抗倭,得知汤景家出事后,本欲伸出援手,却没能来得及,也曾派人四处寻找,跑遍了辽东大地也了无音讯,经过一番暗访,他判断,汤景夫妇被人扔到了遥远偏僻的长白山深处。 两位老人问起了朱辉的情况,得知他获罪之后被看管在京城,杨公子使了不少的银子,吴襄获准前去探视,他用抄录的几本《**》,迷倒了锦衣卫的看守,总算把朱辉给救了出来,如今,朱辉和吴襄都进了长白山。 寻找汤景夫妇未果,对滞留在日本的众人放心不下,于是,两位老人返回了日本,把他们这次辽东之行,告诉了文涛。 当时,文涛正在和郭国强等人暗中联手,支持石川五右卫门占据了木曾川沿岸,试图刺杀如日中天的织田信长,让所谓“天下布武”胎死腹中,为此,他们策反了织田信长麾下大将明智光秀。 罗氏姐妹和林阿莹被看守在南京五年,若非何氏夫人的照顾,真是不堪设想,文涛对何氏夫人怀有感恩之心,决定赴长白山去搭救他们,途径朝鲜时,恰遇宣宗李昖在王都开武举,全罗道举子李舜臣在武科场上连战连捷,许灵儿感念李舜臣的救命之恩,给他加油助威,却不料想,再次遭遇倭寇的毒手。 就在李舜臣夺魁之际,突然在围观人群中发现,许灵儿遭人绑架,于是,他策马扬鞭冲出了武科场,赶走了倭寇,自己却失去了夺魁的资格。 许灵儿被**香所害,昏迷不醒,文涛把她送回了客栈,等她苏醒之后,二人各自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天亮时又各奔前程,这段书在第三卷开篇已经言表,就不再多加赘述…… 文涛进了长白山,花了近一个月的功夫,找到了华山真人马道长,原来,马道长受两位老人的委托,通过一位进山采人参的老人安布,已经打听到了汤景夫妇的下落,他们正准备去接人,无奈安布因受伤而未能成行。 得知这个消息,文涛喜出望外,问清了汤景夫妇的下落,立刻前往布库里山下的布儿湖里泊(今镜泊湖),经过半个多月的行程,终于找到了湖边的一处小村落。 很遗憾,此处只有十来个女真小伙儿,细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刚从李成梁帐下逃出来的舒尔哈齐兄弟,而汤景夫妇已经跟着努尔哈赤走了。 原来,给辽东总兵李成梁当亲兵的努尔哈赤,因他脚底板上有七颗红痦子,差点被杀,陈素儿得知消息后,及时通知他立刻逃跑;当时,许灵儿也正在总兵府,因李如松马上就该回来了,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负心汉”,心中又十分挂念被抓到日本的父亲,便和努尔哈赤一起出走抚顺城。 努尔哈赤逃出了抚顺,他不敢再回家乡赫图阿拉,独自来到了女真发源地布儿湖里泊,传说,天命三仙女在湖中沐浴,有位年龄最小的仙女,因吞食神鹊衔来的红果,生下了女真人的始祖布库里雍顺,在努尔哈赤看来,这是他们女真人的福地,他要在此等着舒尔哈齐兄弟,继续进山采人参集聚钱财,卧薪尝胆、操练武装…… 一路逃亡到了布儿湖里泊,累死了胯下的大青马,强忍着饥饿,在湖畔挖了个大坑,埋葬了这匹大青马,十六岁的努尔哈赤毕竟还是个孩子,像失去了亲人一样,趴在坟头之上失声痛哭…… 凄惨的哭声惊动了何氏夫人,她开始并没太在意,忽听哭声戛然而止,顿时担心了起来,于是,她跑出家门前去观瞧,只见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趴在那座新坟上昏死了过去。 何氏夫人触景生情,也掉下了眼泪,拉起这个少年,在他的太阳穴上又掐又揉,过了一刻钟,努尔哈赤终于睁开了双目,用虚弱的声音继续呼唤大青马…… 得知坟冢之中是匹大青马,何氏夫人劝慰了他半天,发现他饥饿难忍,便跑回家中,把刚做好的饭给他送了过来。 饥肠辘辘的努尔哈赤谢过何氏夫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时,汤景突然回来了。 发现何氏夫人和一个英俊少年在一起,汤景勃然大怒,刚要开口责骂,正好和努尔哈赤对了个眼神,他立刻认出了这个小伙儿,正是曾救过朱辉的小罕子。 这时,努尔哈赤也认出了汤景,那个从朝鲜逃回来的黑衣大叔,二人对视了片刻,同时落下了眼泪,把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当年,逃出朝鲜的朱辉,到了赫图阿拉时差点饿死,幸得小罕子所救,与此同时,汤景追踪朱辉也到了赫图阿拉,二人会面之后,想去辽阳投靠李成梁,小罕子的母亲额穆齐告诉他们,眼下边关吃紧,李成梁扩筑宽甸六堡,对付大举来犯的建州女真首领王杲,双方不问青红皂白、互抓奸细。于是,他们没敢再去辽阳,直接回了南京。 无论如何没有料到,会在这个地方见面,努尔哈赤握住汤景的手激动不已,问起了夫妇二人的遭遇,汤景也不隐瞒,把南京发生的悲剧讲述了一番。 刘公公本打算杀掉汤景全家,但黄锦怯于汤家的免死铁卷,判了他们一个充军发配,因担心边关的将领同情汤家,更害怕汤景到京城鸣屈喊冤,派人把他们扔到了寒葱峻岭的布库里山,让他们自生自灭。 汤景夫妇到了这偏远的山沟,虽然没有为奴,可想逃出去伸冤也不容易,好在林木中的山民生性善良,算是没让他们饿死,他们帮着山民们养猪养羊,好不容易熬过寒冬,趁着冻土开化之际,搬到了布儿湖里泊湖畔开荒种地,盖起了一间茅草房。 努尔哈赤也毫不隐瞒,讲述了他在辽东总兵府的情况,汤景一阵狂喜,本指望前去寻找许灵儿,通过李成梁来帮他伸冤,当他得知许灵儿又去了日本时,那颗砰砰直跳的心,一下子又掉进了冰窟窿…… 再说朱辉和吴襄,二人逃出了京城,正是数九寒天的季节,他们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也没能找到汤景下落,又害怕被官府抓到,更不敢到抚顺去找李成梁。 春暖花开,辽东大地又开始战乱不断,忽然,他们听到了一个消息,因为李总兵家里来了个亲戚,突然罢兵休战,有人说来者是总兵大人的干女儿,李成梁率全家老小出城迎接,场面十分排场,也有人猜测,来者是某位王爷家的千金小姐。 得知这个消息,朱辉和吴襄猜测,这一定是许灵儿回来了,便兴冲冲赶往抚顺城,令人意外的是,突然听说抚顺全城大搜捕,闹得鸡飞狗跳,这二位还以为是要抓他们,慌慌张张地跑到了赫图阿拉,正好遇到了逃亡的舒尔哈齐兄弟,由于努尔哈赤是朱辉的救命恩人,于是,他们跟着舒尔哈齐兄弟到了布儿湖里泊。 此时,努尔哈赤已经在汤景家住了下来,朱辉和吴襄也没料到,竟然在这儿找到了汤景夫妇,大家一见面,全都激动得热泪盈眶,聚在一起百感交集,感谢苍天有眼…… 为了攒钱帮汤景打官司,朱辉跟着努尔哈赤兄弟进山采蘑菇、挖人参、打狍子,吴襄有时候也跟着去,但他实在受不了这个苦。 花了一个月的功夫,努尔哈赤等人冒着生命危险,在布库里山的悬崖上,采到了十二棵价值不可估量的千年人参王,打了两只斑斓猛虎和十多只豹子,把虎皮、豹皮全都送给了汤景夫妇。 有了这些值钱之物,汤景等人准备下山,前去京城伸冤告状,吴襄不敢让妹夫朱辉进京冒险,而他自己想回南京,赶快与沈月瑛成亲,此刻他也说不出口,于是,便出了个主意,到福州去投奔庞尚鹏。 吴襄给出的理由是:最了解汤景遭遇的海瑞,因病退隐返回了琼山老家,现在京城没人敢接这份状纸,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正在抓捕朱辉,也不同情汤景,纵然万历新君登基,大太监黄锦被冯保给杀掉了,但黄锦手下的爪牙们,仍然遍布京城,就算还有同情汤家的遗老遗少,如今也不受首辅大学士张居正的待见,而福建巡抚庞尚鹏起码是同情汤家的,更何况,汤府两座宅子的房契、地契,都还在他的手里。 长白山到福州远隔万里,尽管汤景不是很乐意,最后还是依从了他这个主意,就在文涛到来的半个月前,努尔哈赤亲自护送他们出了山海关…… (本章完) 第236章 海上丝路 2、出奇划策 万历三年六月下旬,就在郭奕和许灵儿抵达琉球时,朱辉、吴襄陪着汤景夫妇到了山海关,他们辞别努尔哈赤,一路南行抵达天津卫,从运河下扬州,找了家客栈里住了下来。 为了省钱,朱辉买来一屉包子,找店家要了壶开水,大家边吃边聊,这时,吴襄提议回南京,何氏夫人也想把女儿寻回来,而汤景则怕官府缉拿,坚决不愿前往。 朱辉明白这位大舅哥的心思,便讲道:“叔叔、婶婶,一路算来,到福州路程才走了一半路程,盘缠却花的差不多了……” 听他提起钱来,汤景不愿听,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也可能是这包子太难吃,他跑到一旁放打开了包裹,找出努尔哈赤送他们的肉干,就着包子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吴襄边抢着肉干,边劝道:“大官人,别哭了,想当初,如果本公子在南京,看哪个乌龟王八蛋,敢动咱们一根手指?这、这、这都怨杨公子,非让本公子教他诗词歌赋,陪他到京城臭显派……” 听着大舅哥又吹起了牛皮,朱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何氏夫人看他们这幅吃相,十分伤感,也抹起了眼泪,其心中的痛楚却无人能懂…… 吴襄也不难为情,把最后一块肉干放进口中,鼓着腮帮子讲道:“别的咱不敢吹,当年离开南京时,我就觉得左眼不跳右眼跳,怀疑可能会出事,所以,就让我那大舅哥沈琦,多给汤大官人帮帮忙;更何况,汤大官人曾在海老爷面前给他说情,才把他救了出来,如今汤家摊上了这么大的事,我坚信,大忙沈琦帮不了,小忙肯定能帮上,要不咱们打赌,我认为,汤琼、汤瑶姐妹俩就在沈府,你信不信?” 何氏夫人抹着满脸的泪水,默默地点了点头,但愿他的猜测是对的。这时,汤景白了他一眼,拿出一根千年老山参,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问道:“吴公子,你看看这能值几两银子?” 吴襄撇了撇嘴,心道,这是人家努尔哈赤送给我们大家的,不管值多少钱,都应该四个人平分,你整天护得这么紧,好像属于你一个人似的,既然问我,那就多说点吧。 “哎呦,这可是仙物!怎能用银子来衡量?大官人,我看光包里的这些参,就能把你家那座老王府再买回来。”吴襄摇头晃脑地答道。 汤景顿时瞪大了眼睛,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问道:“是吗?吴公子,那咱可得找个好买主,可不能让人家坑了。” 于是,吴襄微笑着答道:“那是当然。当年,大官人和陈掌柜坐拥两家钱庄,开着丝绸织坊,市舶司颁发十几条商船引票,月空长老帮你们做着东洋的买卖,简直富可敌国,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么,这样的买主,汤大官人找不来吗?” 汤景听罢满脸通红,一时哑口无言,这时,朱辉听不下去了,急忙答道:“你简直胡说八道,几棵人参哪能值那么多银子?” “妹夫,你还别不信!瞧这千年老仙参,恐怕只有玉皇大帝才配享用,自打开天辟地以来,可能连彭祖爷都没尝过,如果不是人家努尔哈赤兄弟,冒着生命危险,从万丈悬崖上采下来,人世间哪能见得着?真可惜,隆庆老儿已经御驾殡天,他要是多活两年,遇上了这样的仙物,嘿嘿……”说到这儿,吴襄发出一阵怪笑,压低声音讲道:“让皇帝老儿夜御十女,也不会出事,活成个千年老乌龟都可没准,嘿嘿……” 何氏夫人听罢脸一红,赶忙把头扭到了一旁,而汤景则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似乎十分赞同吴襄的说法,不禁感叹道:“是啊,新君是个十来岁的娃娃,哪儿懂得这个?唉,真可惜了这些千年老山参。” 发现他们越来越没谱,朱辉劝道:“先别说这些没用的,既然到了扬州,没有不回南京的道理,早在京城时就已经听说,叔叔被抄家之后,有人火烧了翠花楼,救了两个妹妹,相信她们应该就在沈府。” 听到这儿,何氏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一声“苍天保佑”!失声痛哭了起来。 此刻,吴襄还在不依不饶地讲道:“我看还是汤大官人识货,咱真得赶紧找个好买主,汤大官人,你说是不是?” 朱辉不屑地答道:“几棵山参就想换人家一座宅子,你可真会想好事。” 吴襄在心中暗骂汤景:你这个乘人之危家伙,当了几年乌龟,用人家徐鲲留在你家的银子,当年自己监工的大宅院刚刚落成,就被你小子轻而易举给买走了,自己所得的银子,几乎全被黄炳文所骗走…… 回想起这些往事,吴襄顿时有了主意,撇着嘴讲道:“我说妹夫,你还别不信,这得看卖给谁。” 何氏夫人依然哭个不停,朱辉哪有闲心跟他斗嘴,想揍他一顿也不妥,不管怎么说,他是吴莲的哥哥,自己在京城落难时,还是被他救出来的,于是,便不再理他。 沉默了片刻,汤景郁闷地问道:“吴公子,那你就说说,这山参到底应该卖给谁?” 吴襄宛然一笑,答道:“那还用说吗?既然说能把你那座老王府买下来,自然得去问问王府现在的主人,汤大官人,你说是不是?” 信国公、襄武东瓯王汤和,是当年跟随太祖打天下功臣中,唯一得以保全的开国元勋,在金陵城给汤氏后人留下了这座王府,一百六十年过去了,不肖子孙汤景,把那座王府抵押给了兴记钱庄,后来卖给了江南提学官吴学政,到了这会儿,汤景才算明白他的意思,吴襄想让自己去借钱。 对汤景来讲,他不是开不了口,而是知道开口之后,也借不到几个钱,心中不免一丝凄凉,急忙反驳道:“吴公子啊、吴公子!你还有脸说?当年,我买下你那座宅子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吴大人,给人家十万两银子的佣钱,可是你给了人家多少?后来,吴大人追到了我那儿,看你当时那落魄的可怜相,有四万两银子是我帮你还的。” 吴襄可不觉得害臊,微笑着答道:“是啊,那时候,动不动都是几万两银子的花销,如今吃口包子都得算计,汤大官人,本公子没有太大的能耐,就是脑袋活络,如今给你指条明路,走不走随你。” “唉!”汤景长叹一声,赶忙低下了头,把玩起了那些老山参。 “怎么样?汤大官人。”吴襄说着,把一棵老山参夺了过来,叹道:“瞧这仙物,不用在皇后娘娘身上,那真是可惜了!唉,可叹隆庆老儿没这福气,不过,汤大官人,你若把这些老山参卖给吴大人,我敢保证,这仙参化为雨露,还得落到皇后娘娘的身上……” 朱辉终于忍无可忍,赶快拿手捂住了他的嘴,怒道:“你可真会作死!” 被充军发配这两年间,汤景一直待在深山老林,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懵懵懂懂地问道:“吴公子,你打什么哑谜?有什么话明说吧。” 就在吴襄张口之际,忽听朱辉讲道:“不可再胡言乱语,如今,咱们都是戴罪之身,讲这些大逆不道、以讹传讹的话,万一被人听见告了官府,恐怕咱们都得斩立决。” 听罢朱辉之言,汤景顿时来了兴趣,追着吴襄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典故?你得给我讲清楚,要不然,我就告发你。” 于是,吴襄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讲道:“大官人,兄弟我跟杨公子到了京师,可真没白混,吴学政在江南贡院原地踏步很多年,早有意思到京师活动、活动,像他这种资历,要不是海瑞压着,早就弄个侍郎、尚书什么的当当,你把这些老山参卖给他,我敢保证他能出大价钱。” “言之有理!”汤景边听边点头,但他还是难以理解,接着问道:“难道说皇后娘娘看上了吴学政?” 吴襄差点把鼻子快给气歪了,答道:“如今,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当了小皇帝的老师,出入宫廷如入无人之境,呵呵,听说这位张大人的嗜好,和隆庆老儿差不多,剩下的你自己去想吧,我可什么都没说!” 汤景听罢,把脑门一拍,认真地问道:“我说好兄弟,咱说正经的,如果卖给吴学政,咱得要多少银子?” 吴襄马上伸出了一只巴掌,朝着汤景点了点头。 “五万两!”汤景惊讶地问道。 “五万两,让他做梦去吧!”吴襄不屑地答道。 朱辉觉得他们实在过分,颇为生气地问道:“你到底想要多少?” 神色严肃的吴襄答道:“五十万两,只能多不能少!” “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朱辉吃惊地问道。 吴襄不再搭理朱辉,拍着汤景的肩膀讲道:“咱们回到南京之后,你自己拿着一棵参,悄悄去找吴学政,叫价就是五万两一根,决不能松口,剩下的事情,你就什么都不用再管了,不过,得了银子,你别自个跑了就行。” “难道说,吴公子还能影响到张大学士?你能帮吴学政弄个尚书当当不成?”汤景不解地问道。 “说了你别管,你就别管了好不好!”吴襄颇为不耐烦,矜持地答道:“本公子文采飞扬、风流倜傥,在京城岂是白混的?不是吹牛,如果不是为救我这好妹夫,咱也入了翰林院,哪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既然如此,我就腆着老脸去一趟,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吴公子了。” “好!你汤大官人是见过世面的,那咱就先小人后君子,把丑化说到前头,咱们这十二棵老山参,卖十棵给吴学政,要五十万两,留下两棵送给老庞,那么,这五十万两银子,有四十万两是要花出去的,剩下十万两,咱们四人平分如何?” 听罢他们二人的对话,朱辉摆着手答道:“你们分吧,我不要。” “妹夫,我先替你保存着。”吴襄毫不客气。 汤景心中明白,就这十棵老山参,无论怎么卖,也卖不出一万两银子来,知道他这主意够损,眼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更何况,若是真能帮吴学政弄个尚书,他这些银子就算没白花,于是,拍着吴襄的肩膀讲道:“好兄弟,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吴襄本来就有心事,想多捞点银子,似笑非笑地讲道:“请大官人不必客气,这次回南京,我想把喜事办了,大官人虽然戴罪之身,不好抛头露面,给兄弟我添点箱就行,呵呵。” 当年,应天巡抚蔡德忠倒台之后,沈家立刻就和吴襄退了婚,还是汤景出面,到沈府帮他再续前缘,当时,沈老夫人误会成了汤景前来求亲,而汤景知道大家闺秀沈月瑛,那真是风华绝代、沉鱼落雁、羞花闭月、风姿卓越、倾城倾国,如果不是朱辉及时出面制止,他准备就坡下驴…… 现在又提起了沈家小姐,汤景把眼珠一转,笑呵呵地讲道:“给吴公子添箱,那是理所当然,我还想把这些虎皮、豹皮,全都送给沈家当嫁妆,不知吴公子意下如何?” 吴襄知道,他肯定没憋什么好屁,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不吃亏,便答道:“是嫂夫人救了人家小罕子,这些礼物都是答谢嫂夫人的,只要嫂夫人没意见就行。” (本章完) 第237章 海上丝路 3、再续前缘 捻转到了南京城,大家触景生情、悲痛万分,因害怕遇见熟人,直奔西安门外三条巷去投奔沈琦。 当年,吴襄被黄炳文骗得身无分文,他与汤景合谋,以搭救沈琦之名,让汤景前去拜访沈老员外,顺便重提他和月瑛小姐的婚事,想借助沈家的财力开办钱庄。 沈老员外绝没想到,这位被他退了婚的吴公子,一手的蝇头小楷,写得金陵城无人能比,不显山不露水,于落难之际,寄居在栖霞寺的茅舍之中,悬梁刺股,准备参加来年的春闱,甚至还写下了两部旷世奇书,其中有本《**》,沈老员外虽然没看过,据汤景说,书中有位西门大官人,那真是千古传奇、必将流芳后世,深得文人雅士的赞誉;但那本《西游记》,他倒是看过两眼,实在令人拍案称奇! 因此,对这位才高运蹇、不见圭角的闲婿,沈老员外赞不绝口,尤其是对他采用吴承恩为“笔名”,以示不忘沈家对其恩重如山,更让老员外深受感动,即便吴襄获罪下狱,仍不忘带上爱女前去探监,在狱中,月瑛姑娘对吴公子山盟海誓,二人情定终身…… 等到吴襄出狱后,沈老员外准备给他们办喜事,日子都已经选好了,但吴襄考虑到身无立锥之地,不想把沈家千金娶进茅舍,便找了个借口,便跟着杨公子跑京城去了。 风流倜傥的“江南才子”到了京城,果然如鱼得水,很快就结识了不少世家子弟,当然,吴公子见过大世面,很快把这伙纨绔子弟,哄得滴溜溜乱转,混得是风生水起…… 吴莲把西便门外的小院给了哥哥,于是,吴襄就想把沈月英娶进京城,选好了良辰吉日,准备下江南迎娶新人,恰遇沈老员外病故,又把喜事耽搁了。 沈老员外咽气前,对儿子沈琦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忘了祖宗沈万三的教训,沈琦也有被东厂出卖的经历,含泪答应了老父亲,今后决不结交官府。 沈琦本来就看不起吴襄,知道他在京城放荡不羁,更不敢把妹妹往火坑里送,吴襄在京城既没发财,也没考取什么功名,只图自己风流快活,就这样,和沈家的婚事又拖了两年多。 吴襄不急不躁,倒是把沈琦给急坏了,他跑到汤府找过朱辉很多次,问他这门婚事到底该怎么办?朱辉拿大舅哥一点办法也没有,汤景知道后,非常不怀好意,极力劝沈家退婚,无奈月瑛姑娘非吴公子不嫁,令神仙也无招可施。 如今吴襄再次落难,投奔到了沈家,一见到沈琦,就把汤景推到了前面,自己扮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喊了一声哥哥,红着脸便不再说话。 沈琦对汤景和朱辉怀有感恩之心,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何氏夫人本希望能见到两个女儿,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因汤景夫妇不敢见人,沈琦便将他们安排到了一处独院,并讲述了火烧翠花楼的经过: 当时,汤景夫妇被东厂爪牙抓走之后,汤琼、汤瑶被刘公公送进了翠花楼,沈琦得知后,赶忙追了过去,本打算想用钱把她们赎出来,可无论出多少银子,翠花楼的老乌龟刘保就是不答应,就在他哀求刘保的时候,翠花楼突然硝烟四起,有人惊呼:倭寇来了…… 那刘保哪里肯信?撇下了沈琦跑到门外去骂人,这时,只见一名蒙面的黑衣小子,突然从地缝里钻了出来,一刀就剁下了刘保的脑袋,差点把沈琦给吓死…… 不一会儿,一群男女光着身子,鬼哭狼嚎般地往外逃,沈琦冒火冲进了翠花楼,只见到处都是死尸,个个都没了脑袋,找到了关押汤氏姐妹的客房,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才知道:姐妹俩已被人救走了…… 汤景夫妇打算伸冤告状,但沈琦告诉他们:他也曾帮着汤家奔走呼号,无奈,因大家都知道倭寇火烧翠花楼,救走了汤氏姐妹,坐实了汤景勾结倭寇的罪状,只因太祖留给汤家的免死铁卷,刘公公才没有要他们夫妇的命,虽然现在刘公公、黄锦等人都已经倒台,但汤氏一门想要翻案,却没那么容易…… 听说两个女儿没事,汤景夫妇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沈琦千恩万谢。朱辉猜测,救人的应该是张狗儿,相信汤氏姐妹不会有事,只是不知道把她们送到了什么地方? 到了晚上,沈琦亲自给他们送来了好酒、好菜,陪着他们一起吃晚饭,汤景陪着沈琦喝了几杯,吴襄、朱辉都不喝酒,默默地看着何氏夫人,想请她帮忙说句话,于是,何氏夫人提起了月瑛姑娘,怎奈沈琦一听,马上顾盼左右而言他,不接这个话茬。 吃完饭,汤景拿出了那几张虎皮、豹皮,非要送给沈琦不可,发现他们落魄成了这个样子,但沈琦却坚辞不受。 汤景讲道:“如果沈大官人瞧不上眼,请直说,我们立刻从这儿搬出去。” 沈琦赶忙作了个揖,真诚地答道:“汤大官人言重了,令沈某无地自容,咱们两家本是君子之交,一方有难、另一方救助,自不必多言,你们带来的这些稀罕之物,沈某岂敢夺人所爱?” 汤景落下了眼泪,呜咽着讲道:“不瞒沈大官人,我们原打算到福州去求庞尚鹏,听说他现在当了福建巡抚,想请庞大人帮忙,给我们伸冤报仇。” 于是,沈琦也替他鸣不平:“汤氏一门忠烈,信国公老王爷年近七旬,仍替太祖爷出征,于江浙沿海修筑城池六十余座,抗击倭寇,沈某也到过濠州汤家祠堂,亲眼见过太祖爷亲笔题词:千年不朽勋臣府,万古长青信国祠。而大官人被倭寇掠走了多年,受尽了折磨,与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没成想,如今居然坐实了勾结倭寇的罪名,真是苍天无眼。” “让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到了阴曹地府,如何面对老祖宗襄武东瓯王……”何氏夫人说着,失声痛哭了起来。 趁着朱辉、吴襄劝慰着何氏夫人,沈琦继续讲道:“汤大官人,天无绝人之路,你们汤家的祖宗是开国功勋,我们沈家的祖宗,因给太祖爷修筑金陵城墙而获罪,吴中沈氏一门,全都充军发配到了云南,直到我的曾祖辈,才蒙获恩准重返南京,当年也是一贫如洗,如今历经三世,虽小有家财,但子孙后代仍不能出仕为官,儿女不能和有功名的人家联姻,其实与贱民无异,汤大官人如不嫌弃,将来我们一起经商如何?” 对汤景来说,这真是求之不得,马上开始套近乎:“咱们两家算是有缘分,老祖宗信国公老王爷有五个儿子,长子汤鼎为前军都督佥事,当年曾在云南戍边,我们这一脉,便是汤鼎的后人,也是从云南来到金陵。” 话入正题,却听汤景答非所问,吴襄不免有些着急,上前作了个揖,恭恭敬敬地替汤景答道:“感谢哥哥的一番好意,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琦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暗想:要说经商你也不是那块料,到现在连个秀才也考不中,认识俩字,也不好好写本正经书,只有糟蹋钱的能耐,没任何挣钱的本事,经商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襄明白大舅哥的心思,微笑着讲道:“哥哥,请不必替我操心,如今,妹夫我虽是文人,也算是半个侠士,这汤大哥、汤大嫂,还有我这锦衣卫妹夫,可都是你妹夫、我搭救出来的,论挣钱的本事咱没有,为将来的生意保驾护航,就交给妹夫我和我的妹夫朱辉了。” 瞧着吴襄那干柴般的身子骨,沈琦心道:你还侠士,像只木匣还差不多,于是,抿着嘴问道:“吴公子,大江南北流传的《**》,是不是你写的?” 吴襄丝毫也不害臊,笑道:“哎呀,我的大舅哥,可真是冤死我啦!这到底什么人以讹传讹?非要赖在我吴某的头上。”说罢,他挑起眉毛,露出一副气愤难平的神态。 “我看过,写得挺好。”沈琦微笑着答道。 于是,吴襄急忙解释道:“吴某乃是徽州府人氏,自幼长在金陵,那本书署名是兰陵笑笑生,兰陵在山东沂水河畔,那地方我连去都没去过,着实冤枉了小生。不过,哥哥,妹夫我在栖霞山茅舍之中,闲来无事,写了本《西游记》倒是真的。” 沈琦没再搭理他,转过身来讲道:“汤大官人,跟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想好了,咱哥俩再议。” 吴襄不依不饶,得意洋洋地继续讲道:“哥哥有所不知,《西游记》之所以托“承恩”之名,实乃深蒙泰山大人的恩德,感念老员外不计前嫌,对俺恩重如山,虽是志怪传奇,却表达了对佛祖的敬仰。” 沈琦心中暗想,你小子可真会作死!当年,被人捉拿到了上元县衙,你就非说这书是你写的,如果不是海瑞大人不兴文字狱,才算宽恕了你,否则,恐怕你早被砍了头。到现在还人说《西游记》是反书,我们沈家虽不再结交官府,可也不想与官府为敌,像海瑞这样的青天大老爷,那是千年难遇,你小子就烧高香吧…… 闲扯了半天,还没提到自己的婚事,吴襄暗自着急,拿胳膊肘碰了碰汤景。 于是,汤景抱起那堆虎皮、豹皮,塞进了沈琦的怀中,讲道:“请沈大官人细听我言,如今,我们的处境你非常清楚,这位锦衣卫总旗朱辉,就像我亲儿子一样,而吴公子是他的大舅哥,因此,也算是我的侄儿,在这世上,他也就我这么一个长辈,故此舍下老脸恳请沈大官人,别嫌寒酸,请收下这份聘礼,准备安排喜事吧。” 听汤景这么一说,沈琦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下子愣在了那儿。 吴襄在心中暗骂:汤景这老不要脸的,只要得着机会,就占我的便宜,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长辈? 朱辉也替这位大舅哥操心,上前深施一礼,讲道:“沈大官人,咱们都一样,除了经商别无出路,我这哥哥早已洗心革面,今后将追随月空长老,前往新大陆开疆拓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时,何氏夫人擦干了眼泪,跟着讲道:“女大不中留……” 沈琦当然清楚,他妹妹对吴襄痴心未改,没待何氏夫人把话说完,马上就坡下驴,收起了虎皮、豹皮,微笑着答道:“有道理,那就选良辰、择吉日,赶快办吧。” 吴襄顿时喜出望外,赶紧给沈琦躬身施礼,低头讲道:“请哥哥受妹婿一拜,长兄为父,今后我吴襄惟大哥之命是从,还请大哥今后对妹婿多多教诲。”说罢,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沈琦把他搀扶起来,问道:“妹婿,请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吴襄本来没有任何打算,原准备把老山参卖给吴学政,拿到银子之后,娶了沈月瑛,将来就赖在了沈府,刚刚听他这么一问,便顺口答道:“将追随月空长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于是,沈琦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好妹夫!如果不是这金陵城家大业大,我也想跟着月空长老远游四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如今,月空长老的商团被困在了日本,我知道他们非常艰难,想办法把他们接回来吧,我有一个好去处……” 闻听此言,朱辉激动地问道:“请问沈大官人,你可有他们的消息?” 沈琦答道:“当时,陈元化被抓的时候,在月港经商的松浦信盛受到了连累,被斩杀在南京城外,前几天,松浦信昌前来祭奠他的弟弟,到我这来过,谈起了月空长老的情况。” “请问沈大官人,你说的那个好去处,到底在什么地方?”汤景问道。 “福建漳州月港。” (本章完) 第238章 海上丝路 4、所托非人 沈琦和汤景一商量,就把这桩婚事定了下来,选好了良辰吉日,沈府上下便开始准备。 如今吴襄身无分文,急着想把老山参卖给吴学政,要价五十万两银子,尽管何氏夫人和朱辉都觉得不靠谱,没准把两家交情给断了,却阻止不了发财心切的汤景。 吴襄非常自信,他能帮吴学政弄个从三品干干,汤景更盼着这位老世叔手握大权,好替自己伸冤报仇,他们俩经过一番密谋,定下了行动方案,让朱辉出面找沈琦借了路费,吴襄要独自前往京城。 考虑到王冲、郭奕夫妇还滞留在日本,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于是,朱辉委托吴襄到他们家去看看。吴襄在临走前告诉汤景,不用等自己回来,先带上一颗老山参,赶紧到吴学政家去一趟。 开出五万两一根的价钱,如果遭到吴学政的拒绝,汤景将会非常尴尬,与其这么做,还不如直接开口,问这位老世叔借点银子,或许更为稳妥,因此,他犹犹豫豫拖了好几天。 或许汤景真到了穷途末路,他估摸着吴襄该回来了,这才咬咬牙、狠狠心,瞒着夫人何氏和朱辉,找沈琦借了顶小轿,拿着一根老山参,前去拜访这位老世叔。 江南提学官吴学政是汤家的世交,当然同情汤景的遭遇,却又无能为力,叔侄二人见面,立刻抱头痛哭…… 当年汤景从朝鲜逃回来的时候,尽管十分狼狈,但还能拿得出不少礼物,手中握有徐鲲留下的巨款,通过这位世叔当经纪,买下了吴襄刚建起的大宅院,让他很赚了一笔佣钱。 今非昔比,汤景这次来,只带了一根老山参,张口就要五万两银子。 吴学政接过老山参看了看,果然不是凡物,也没多想,安排下人准备银子,立刻送往三条巷。 汤景感动得热泪盈眶,趴在地上磕了仨头,知道这是人家可怜自己,即便没有这根老山参,张了这个嘴,想必老世叔也不会拒绝,如果再让他往下说,他还有九根老山参,都准备以这个价钱卖给人家,他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这时,吴学政把玩着这根老山参,望着这位可怜的老世侄,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干了这么多年从四品的提学官,早已是桃李满天下,当年,就是为了给汤景帮忙,在顶头上司海瑞的面前玩现了眼,导致自己原地踏步,京城有不少自己的学生,不时有人给他出谋划策,希望老师更上一层楼;吴学政自己也觉得,凭着这硬朗的身子骨,先混个尚书或封疆大吏干几天,再凭着自己的学问,将来入内阁也许都不算难事…… 虽然新任应天巡抚还不错,给他花点钱之后,把自己给推荐了上去,正在等着礼部侍郎的委任状,忽然听说,被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给卡住了,他暗中又花了不少钱,但无奈张大学士油盐不进,任谁也没有办法。 如今,张居正整饬吏治、推行考成法,以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从内阁到六科,从六科都到衙门层层考试,想到此处,不由得一声叹息,自己没赶上好时候,只能一等再等…… 世侄啊、世侄,你为何就拿一根仙参来,吴学政在心中暗自埋怨,早听说张大学士需要这个,这让老夫如何拿得出手? 沉默了片刻,汤景看懂了他的心思,于是,瞎话张口就来,马上告诉老世叔,这仙参确实不是等闲之物,落难到了布库里山时,他跟着一个后生上山,二人斗猛虎、战蟒蛇、斩猎豹,从万丈悬崖之上,采到了这颗千年老山参,再等几天,这个后生就会到南京来送货,争取能多买几根。 听罢这番不靠谱的话,吴学政瞪大了眼睛,暗骂汤景想钱想疯啦,直后悔给了他五万两银子,便轻轻摇了摇头起身送客。 都没留汤景吃顿饭,就把他打发走了,汤景回到三条巷,看着这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顿时难受极了,自此以后,算是断了这门世交,心中不免充满了无限惆怅。 这些日子,朱辉和何氏夫人每天到沈府帮忙,汤景的心情非常失落,闲来无事,独自呆在屋中咒骂吴襄,这日午后,风尘仆仆的吴襄回来了。 二人一见面,汤景一拳把他揍趴在地,笑嘻嘻的吴襄从地上爬起来,不急也不恼,讲起了此番进京的经历…… 原来,他到了京城先去找杨公子,认识了流落在京城的举子、临川名士汤显祖,很快就联络上了张嗣修,这位大学士家的二公子非常爽快,接受了吴襄的建议,过几天就要下南京,到时候,让吴学政前去拜访,把十根老仙参献上,就等着礼部侍郎的委任状吧。 汤景怀疑吴襄吹牛,但吴襄信誓旦旦地打包票,拍着胸脯告诉汤景,这一回卖参给吴学政,不必再让他亲自出面。 能不自己出面当然最好,难道张嗣修会亲自和吴学政做交易?汤景表示质疑,如果吴襄出面,很明显是自己给人家下的套,朱辉肯定不会帮忙干这事,沈家发誓再不与官府打交道,剩下的九根老山参,能换来四十五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参与交易之人,不管要分给他多少?但必须得可靠。那么,由谁来出面和吴学政交易?让汤景颇费一番心思。 发现汤景皱起眉头、沉思不语,吴襄放声大笑,他告诉汤景,参与交易的这个人,他已经找好了。 汤景心中暗想,就你这副德性,还能找来什么好人?与其被你们骗了,还不如舔着老脸再去一趟,哪怕被臭骂一顿,当然也比受骗强!想到这儿,急忙问这人是谁? 对汤景想当长辈,吴襄一直耿耿于怀,这时,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先说今后让我叫你哥,还是叫你叔?我便告诉你这人是谁。” “那就随你的便吧。”汤景不耐烦地答道。 “对你、对我、还有我那妹夫来说……”说着,吴襄凑到了他的近前,忽然加重了语气:“应该都能信得过!” 这人到底是谁?汤景在心中翻腾了起来,想了半天,总觉得似是而非,着急地讲道:“快告诉我吧。” “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没想到吧?” 汤景颇为震惊,急忙问道:“他不是都困在日本吗?净明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提到汤琼、汤瑶?” “到了京城,我抽空到王冲将军家去看看,见到了他家的两个丫鬟沉鱼、落雁,这是当年为教张敏儿徽州话,陈元化专门跑到歙县找来的,为了追张敏儿,她们流落到了京城,被郭千户收留当了保姆,因此,她们跟我并不陌生,谈起了净明师父从这儿刚走,我便赶紧追了出去。”吴襄认真地答道。 “净明到底为何而来?其他人现在怎么样?”汤景着急地问道。 “净明道长在王冲和郭奕的推荐下,当了锦衣卫的密使,悄悄回来办差,因有秘密任务在身,不便多言,不过,他会陪同张嗣修来南京。”吴襄认真地答道。 如此看来,净明应该最可靠,汤景点头表示认可。 吴襄接着讲道:“据净明说,张狗儿把汤琼、汤瑶救出来之后,带着她们姐妹到了日本,交给我妹妹吴莲对其照顾,你就放心吧,那边没事,再多的话,他也没说,这回你可以放心了。” 闻听此言,汤景百感交集,对于张狗儿救了他的两个女儿,本来有些不敢相信,如今,对这个海盗之子,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不一会儿,何氏夫人回来了,当她听到准信时,激动得跪在地上念起佛来…… 手中有了五万两银子,吴襄开始活跃了起来,再度打扮成富家公子哥,每天以等候张嗣修为名,溜出去到秦淮河畔逍遥自在,汤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也不敢迈出三条巷半步,只能在心中暗骂吴襄。 一连等了好几天,吴襄悄悄告诉汤景,吴学政拿着那根老山参,拜访张嗣修去了,就等着净明来配合大家演戏。 这天午后,汤景忽听外面有人敲门,还以为是吴襄回来了,打开门一看,是位手摇折扇的富家公子哥到了门前,只见他颇为优雅地把折扇收起,拱手问道:“这位相公,请问吴公子在吗?” 汤景邹起眉头打量着半天,终于认出了他就是净明,激动地讲道:“净明师父,可把你给盼来了。” “无量寿福天尊,汤大官人别来无恙!”净明说着一抱拳,矜持地讲道:“贫道俗家姓名沈惟敬,受锦衣卫北镇抚司王冲将军的委托,前来江南办事,不得不做作如此打扮,请大官人见谅。” “果然气度不凡,早就看出净明道长的雄才大略,快请进。”汤景手拉着净明进了院子,轻声问道:“吴襄都给你说了?” “汤大官人就放心吧,一切都包在贫道的身上,等办完事,我还得赶紧返回日本,如若不然,王将军和郭千户可要着急了。” “那是当然,拜托净明师父了。” 就在他们俩相互吹捧的时候,吴襄回来了,三人开始商议行动的细节…… 净明确实是跟随张嗣修而来的,就住在了他寓所的隔壁,对吴学政拜见张公子情况了如指掌。 前天,吴学政送去了一大笔礼物,其中包括那根老山参,张公子对金银珠宝、书画古玩之类,并无丝毫兴趣,非常严厉地告诉他,其父张居正当国,他绝不敢收受任何礼物,让吴学政尴尬了半天。 不过,张公子在送客时,忽然发现了那根老山参,顿时惊为神物,问吴学政这是从哪儿来的,吴学政这才如梦方醒,把这根老山参留给了张公子。 次日,据说吴学政把金陵城能买到的人参,几乎全买走了,今儿一早,他亲自带着个大箩筐,送到了张公子的寓所。 于是,张公子把那根老山参拿出来,和刚刚送来人参一一比对,顿时暴跳如雷,感觉被吴学政给耍了,让他把所有的人参全部带走,甚至把那根仙物,也扔到了他的脚下,弄得吴学政极为难堪。 捡起了这根老山参,吴学政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了,汤景所言不虚,长白山悬崖上的千年仙物,果然与众不同! 净明坚信,吴家很快就会来找人,到时候,让汤景告诉他,到朝天宫找净明真人即可,临走时,他带走了九棵老山参。 就在净明走后不久,吴学政就派人来到三条巷,打听清楚之后,次日,他亲自到朝天宫去找净明真人。于是,净明又讲述了一番斗猛虎、战蟒蛇、斩猎豹等惊险故事,从万丈悬崖之上,采集到了这些千年仙物,按五万两银子一根,这还是看在汤景的面子,才算卖给了吴学政。 吴学政明白,可能是汤景在算计他,但他并不计较,因四十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便带着净明来到了福记钱庄。 见到福记钱庄的大掌柜,吴学政拿出一张五十万两的庄票,要求兑换四十五两现银,剩下五万两转存,手续办完了,把银子装上马车,净明这才给了他九根老山参。 见此“仙物”,吴学政喜出望外,出了钱庄直奔张公子的寓所…… (本章完) 第239章 海上丝路 5、失而复得 关于净明如何脱离了商团,在本书第三卷已有详述,王冲将军遇难后,净明就暗恋郭奕,有过很多荒唐之举,故此,他逃离台湾后,跑到京城招摇撞骗来了,沉鱼、落雁不明真相,误以为他被王冲所差遣,就让他住在了家中,恰遇吴襄前来探视。 发现神神秘秘的净明讲得头头是道,吴襄对他没产生任何怀疑,考虑到他是最能被大家接受之人,便毫不隐瞒地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告诉了净明,请他到南京帮忙,接着,又把他介绍给了张嗣修。 首辅大学士张居正家有三位公子,长子张敬修性情刚烈、为人正直;三子张懋修,虽生在显贵之家,却无纨绔子弟之习,自幼积习好古、清约如寒素;唯有二公子张嗣修附庸风雅、交游甚广,非常善解人意,颇有名士之风范,深得其父的欢心。 凭着一本来历不明的《**》,吴襄曾经誉满京师,张嗣修对其早有耳闻,在杨公子等人的撺掇下,二人一见如故,先聊了些风花雪月,又聊到了朝局变革,大加赞赏“考成法”和“一条鞭”,帝国的面貌为之一新,对鞠躬尽瘁的张大学士当国,表示由衷的钦佩,同时,也提醒张嗣修,请他多加关注大学士的身体,不要过度的操劳…… 张嗣修深知其父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他的某些嗜好无人能劝,不免流露出忧郁之情,吴襄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迫不及待地讲个故事,在长白山万丈悬崖之上,有人斗猛虎、战蟒蛇、斩猎豹,弄到了几根千年不遇的老山参,如今被人带到了金陵准备出售。 听罢这个故事,张嗣修非常感兴趣,无论花什么代价,他都要收购,于是,吴襄适时提起了吴学政的事情,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只要把这件事办成了,就能得到十根千年老山参,外加十万两纹银。 这种事张嗣修可干多了,不过,看在“江南才子”的份上,银子可以不要,得能确保那些“仙物”货真价实,能被他看中就行,于是,吩咐吴襄先回去,他随后就下南京。 吴学政交付四十五万两银子,从净明手中接过那九根老山参,都没来得及仔细瞧瞧,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立刻前往张嗣修的寓所。 他前脚刚走,吴襄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拦住了马车,取走了五万两银子,才让净明把剩余的四十万两送往三条巷。 就在吴襄回到福记钱庄,办理转存手续的时候,净明已经摘下了道帽,裹上了公子巾,在一大群镖师的陪同下,出了西安门,沿着旧皇城墙一路往北而去…… 一行人出了太平门,过了神烈山,净明本打算从玄武湖登船,前往外金川门扬子江码头,转而去往宁波,正在他得意忘形之时,突然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顿时大吃一惊,刚一扭头,一下子被人拽到了马下,忽听有人大声喊道: “各位镖师,请停止前进!” 净明抬头一看,只见满脸愠怒的朱辉,正手执宝剑指着自己,他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往后倒退了几步,对镖师们吆喝道:“快点把这个劫道的山贼抓起来。” 镖师们冲过来会要和朱辉动手,于是,朱辉把手一挥,收起了宝剑,拱手讲道:“各位师父,这个道士是个骗子。” “你是什么人?按我们镖局的规矩,只负责委托人的安全,请不要与我们为难。”有位镖师说着,试图赶走朱辉。 “贵镖局的刘猛师父是在下的好友,各位如果不信,请随我到巡抚衙门去找史世用。”朱辉说罢,手指净明继续讲道:“眼前这个道士,虽然也是在下的熟人,但他的行迹非常可疑,慎重起见,咱们先到衙门去一趟吧。” 这时,众镖师对净明起了疑心,净明发现他们拨转马头,就知道不好,立刻从马背上扥下褡裢,转身往神烈山跑去。 于是,朱辉催马追了过去,净明像只猴子一样,立刻爬上了山坡,等朱辉下了马,追进山里的时候,他感觉跑不掉了,趴在一座山头上喊道:“总旗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要是再追我,我就把这九根老山参,全都撒到沟里去……” 朱辉想抓住他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才导致他招摇撞骗,竟然干出这样的荒唐事,于是,他爬上山头追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净明,只见他手握着一把老山参,哀求道:“总旗爷,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把这些参还给你,放我走吧。”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做出如此举动?”朱辉说着,停止了进攻。 净明也不答话,把那九根老山参塞进了口袋,朝着朱辉扔了过来,转身就跑,等朱辉找到了那个口袋,发现这九根老山参完好无缺,满脸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返回头来找押镖的师父,朱辉讲道:“各位镖师,委托你们的事主是个骗子,现在已经逃跑了,像遇见这样的情况,请问你们如何处理?” “按理说,我们应该把镖押运到上元县衙门,交由县老爷来处置。”有个镖师答道。 朱辉知道自己处境,不愿前去见官,也担心银子被衙役给黑了,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道:“各位师父,这些银子是从福记钱庄运出来的,咱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们看行不行?” 镖师们也担心真要去衙门,可能会惹麻烦,便同意了朱辉的请求,赶着马车回了福记钱庄。 此时,福记钱庄门外热闹非凡,正上演一出全武行:吴襄请来了一群泼皮无赖,吴学政指挥着十来个家丁,还有钱庄的保镖、护院,三方混战在了一起,转着圈互相追赶,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原来,在福记钱庄办完事之后,吴襄返回了三条巷,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他就开始害怕了,也不敢给汤景多说,悄悄到外边寻找净明去了。 吴学政拿到那九根“老山参”,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张嗣修的寓所,谁知早已被净明使了掉包计,摆在张二公子面前的,全是大个胡萝卜雕刻而成的假货。 张嗣修一开始也没看出来,和头一天见过的那一根差不多,谁知放到鼻子下一闻,再用手一掐,顿时勃然大怒,再次把吴学政臭骂了一顿,把他给哄了出去。 这时,吴学政恼羞成怒,认为汤景在算计自己,带着十来个家丁,气势汹汹地来到了三条巷,刚来到了巷子口,就遇到了鬼鬼祟祟的吴襄,立刻命人把他抓起来。 看这架势,吴襄就知道大事不好,全都上了净明的当,边跑边大声喊道:“吴老爷,千万别怪我们,咱们都受骗了,等会儿咱们福记钱庄见。”说罢,钻进了一条小巷,跑得比兔子还快。 现在就算把汤景打死也没用,于是,吴学政等人再次来到福记钱庄,找掌柜的打听那个道士的情况。 这件事与人家钱庄也没什么关系,掌柜的压根就没露面,账房先生出来应对了几句,被吴家的家丁给拖出去打了一顿;忽然,吴襄带着一群泼皮无赖也到了,钱庄的保镖护院们一看不好,先把账房先生救了出来,随后,不问青红皂白,三方就混战在了一起…… 就在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之际,镖师们赶着马车回来了,朱辉催马到了他们的近前,大喝一声:“住手!” 当他们发现镖局把银子押了回来,立刻罢手休战,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全都把目光盯向了朱辉。 这时候,最为激动的就是吴襄,大叫一声“我的亲妹夫唉……”,顿时栽倒在地。 银子回来了,还不知那些老山参在不在?吴学政哆哆嗦嗦地来到朱辉的马前,认出了这个汤景从海外带回来的后生,心中暗想,如果得不到那九根老山参,就得把银子收回来,于是,他毫不客气地讲道:“不管你们演的哪一出?这些银子还都是老夫的。” 朱辉甩镫离鞍下了马,拱手答道:“晚辈给吴老爷请安,请受晚生一拜,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便多说,请吴老爷相信我家叔叔,他绝没有骗你。”说着,把那九根老山参递给了吴学政。 吴学政确认这些都是真货,顿时热泪盈眶,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事、还、还能办得成吗?” 这时,吴襄从地上爬了起来,高声答道:“当然办得成,你赶快去办吧。” “唉,我就说么,老世侄不会害我的。”吴学政收起了老山参,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过来指着吴襄的脑袋,气势汹汹地讲道:“老夫知道,你是这件事的主谋,我马上再去见见张公子,如果出一点差错,回来要你的脑袋。” 吴襄毫不胆怯地答道:“本公子在京师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吗?你赶快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于是,吴学政去找钱庄老掌柜,提出一个要求,这些银子暂时不能交给吴襄,如果事情没办成,他还得回来退货。 这时,吴襄悄悄跟了过来,趴在吴学政的耳边,轻声问道:“你真以为是那些老山参起了作用?提学官大人,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糊涂,这些银子全都要送给张公子,人家不敢直接收你的钱,你明白吗?” 吴学政点了点头,对钱庄老掌柜讲道:“算了,银子就让吴公子运走吧。” 忽然,朱辉闯了进来,急忙讲道:“这九根老山参,本是我家叔叔送给吴老爷的,今天,半两银子也不能往外拿。”说罢,给吴学政深鞠一躬。 “你跑过来捣什么乱?”吴襄气愤地问道。 “我刚刚清点了一遍,马车上只有四十万两,还有五万两在何处?”朱辉抓住吴襄的衣领,十分生气地反问道。 气急败坏的吴襄,伸手就要殴打妹夫,骂道:“你这个小混蛋管什么闲事?” “你交出来还则罢了,如果不交,我替叔叔取消这桩买卖。”朱辉答道。 吴学政有些等不及了,也怕张公子不收自己的银子,劝道:“算了,我那老世侄有这份心就行了。” 朱辉不依不饶,把吴襄拉了出去,逼着他讲道:“你说实话,张公子到底要不要钱?” “你小子懂什么?人家当然要。” “那好,买官卖官、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不干,立刻取消这个买卖,我这就返回三条巷,把家里的五万两银子,也给人家送回来。” “你敢!” “看我敢不敢。”说着,朱辉把吴学政叫了出来,要把那九根老山参全部收回。 到了这个份上,吴学政开始担心办不成事,立刻答应了朱辉,但是吴襄不干了,如果再把家里的五万两送回去,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知道妹夫干得出来,便讲出了实话,张公子只要参、不要钱。 逼着吴襄交出了刚刚存下的五万两银子,马车上的银子全部物归原主,吴学政对朱辉千恩万谢,重新办理了存款,拿出一千两银子答谢朱辉,但他说什么也不要,算是修复了汤吴两家的关系。 到头来吴襄落得财货两空,便耍起了无赖,非要从钱庄借了一千两银子,用来打发外面的狐朋狗友,再次遭到了朱辉反对。 钱庄老掌柜对朱辉敬佩不已,愿意拿出千两纹银相送,朱辉被吴襄逼得没有办法,只接受了一百两,还给人家打了个欠条,算是打发走了外面的泼皮无赖。 张嗣修得到了十根“仙物”,赶忙给他父亲写了封信,把江南暗访的情况讲述了一番,尤其提到江南提学官吴学政,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堪比管仲、乐毅,对推行考成法、一条鞭有深度见解…… 一个月后,吴学政被任命为户部侍郎,来年春天即可赴京履新。 (本章完) 第240章 海上丝路 6、将计就计 从那五万两银子当中拿出一笔钱,在马前街租了处小院,大家一起帮忙,把新房规整好了,吴襄准备迎娶沈月瑛,吴学政送来了可观的贺礼。 挨着喜事前两天,文涛终于找到了三条巷,汤景夫妇听说,为了解救他们,月空长老、玄德真人亲自跑到辽东,感动得痛哭流涕…… 按照月空长老的嘱托,文涛想把他们全部带走,但汤景还想上访伸冤,也就没再勉强,于是,便谈起了被困在日本的众人,这时,沈琦、朱辉和吴襄一起回来了。 有客自远方来,沈琦十分激动,又是一番相互问候,便吩咐仆人开席,宴请远道而来的客人,但文涛已经出家,坚守清规戒律,也就无人给他劝酒。 吃完了晚饭,何氏夫人哀求文涛,让朱辉跟他回去一趟,把大家全都接回来,听从沈大官人的安排,将来在福建月港经商,此时,吴襄和汤景都不想去福建。 由于沈琦曾帮着汤家上访申诉,深知官场水深,如果想在短期内给汤景翻案,实话实说,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眼下朝廷又开始严厉实施禁海令,如果月空长老的商团回来,若是没有商船引票,将来再想出海可就难上加难,反倒不如大家一起到福建经商。 吴襄可不想到偏僻之地去生活,马上跟着讲道:“各位,你们都去吧,小弟我知道,虽然待在南京有危险,但我豁出去了,愿意留下来看家。” 前往福建投奔庞尚鹏,最早出自吴襄的主意,现在他却不愿走了,虽然汤景也不想去,可他现在毕竟寄人篱下,忍不住感慨道:“吴公子,你进了沈家的门,就是沈家的人,还是听你哥哥的安排吧。” 于是,沈琦接着讲道:“松浦信昌专门从日本跑来,想把他们原来在月港的生意,转让给我,为此,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办完喜事就出发,如果能接到西洋人的大买卖,来年春天还得回来备货,千头万绪,不能没个帮手,愿意去的,就跟我一起走吧。“ 刚才汤景的那句话提醒了吴襄,他的心开始活络了起来:沈老员外与原配夫人只有沈琦和月瑛,庶出的子女倒是不少,二老离世之后,他们就分了家,作为长子的沈琦,分得到六成家业,由于他们祖上有原罪,因此,家族的子孙除了一个沈茂,其他人都非常老实,倘若自己和沈琦换个位置,让他到月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自己来打理这份家业,岂不是…… 想到此处,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吴襄颇为真诚地讲道:“这些年来,沈家真是不容易,虽说泰山大人临终留言,今后再不能结交官府,可这做大买卖的,哪能分得开官商两面?别的咱不敢吹,起码帮吴学政把事办成了,哥哥去了月港,如果由我来主持这个家,不出两年,就能让沈家的子孙出仕为官,你们信不信?” “嗯,我信。”汤景马上附和道。 吴襄微微一笑,抖开手中的折扇,摆了个非常优雅的姿势,继续讲道:“相信你们都看过在下的拙作,书中的那位西门庆,不管他有多么混蛋,可人家就有敛财聚富的本事,依我看来,不外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将来为哥哥出谋划策,还得看本公子的能耐。” 不管吴襄如何吹牛,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汤景就知道沈琦对他不放心,即便让他留下来主持家务,也得有人帮忙,便讲道:“吴公子所言极是,要说在金陵做买卖,恐怕没人比得上沈大官人和在下,当年,咱也坐拥两家钱庄,十八坊一带全是汤家织坊,既然沈大官人决心要去月港经商,在下留在南京,给吴公子当个帮手吧。” 二人一唱一和,发现沈琦不为所动,吴襄赶忙起身作揖,恭恭敬敬地问道:“妹夫我有这个担当,但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冷眼旁观的朱辉忍不住了,感觉他们有些过分,刚想开口讲话,忽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于是,便跑出去开门,发现是松浦信昌前来送贺礼,他为了把月港的生意盘出去,主要目标对象就是沈琦,为此,他专门跑到了南京。 大家相互见过礼,沈琦谈起了自己的看法,如今占据了吕宋岛西班牙人,想像佛郎机人占据澳门一样,在大陆找块殖民地,把目光盯向了月港,不断地派遣马尼拉大帆船前来贸易,但是,朝廷实施商船引票制度,致使他们不能合法登陆口岸,只能在九龙江湾与私商交易,同时,盘踞在玳瑁港的林风,为了要挟庞尚鹏,也不断派海盗骚扰福建沿海,官府、西洋人和海盗三者之间相互较劲,因此,月港的买卖虽不是这么好干,却有十分丰厚的利润;如果借此机会,将来能赴海外经商,就不必再受官府的窝囊气,这才是他的初衷。 发现沈琦义无反顾要去月港,其中还提到了林风,文涛顿时有了想法,他把悄悄把朱辉叫出门外,问道:“公子,听说你因我兄嫂而获罪,贫僧先给你陪个不是,现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肯不肯答应?” 朱辉对文涛非常敬重,点头答道:“请哥哥不必客气,只要我能办到的,决不推辞。” 于是,文涛拍着他的肩膀,亲切地讲道:“好兄弟,你跟随沈大官人到月港去吧,或许有机会前往吕宋,你拿我的书信去趟玳瑁港,联络我的嫂子罗阿敏,让她必须痛下决心圈禁林风,逼他交出藏在日本的财产,否则,他必然勾结倭寇,图谋吕宋岛,将会对大陆沿海威胁更甚。” “请哥哥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办成这件事。”朱辉本来想留在南京,以便制约吴襄,不让他惹是生非,看来,不得不跟着沈琦走了。 于是,文涛颇为遗憾地讲道:“这一趟本来应该我去,但日本和琉球的事情实在太多,只能拜托兄弟你了。” 此刻,朱辉怀有一种使命感,和文涛一起回到了客房,只见吴襄正拉着沈琦的双手,声泪俱下地讲道:“哥哥啊,你只有我这一个妹夫,在这世上,只有咱俩最亲……”忽然,他发现朱辉回来了,马上伸出一只手,把朱辉也拉了过来,三人把手挽在了一起。 吴襄抹了把眼泪,继续讲道:“这是我的妹夫,也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就把他交给哥哥了,教会他经商谋生,将来也好持家立业,别再让我妹妹吴莲受苦,让他跟你到月港去吧。” “那当然再好不过。”沈琦知道朱辉是个勤勉正直的孩子,如果不是他,汤景也不可能恢复和吴学政的关系,那四十万两银子就被净明给骗走了。 “沈大官人,如今月空长老等人被困在日本,等把他们接回来……” 未等朱辉把话讲完,吴襄误以为他想等月空长老回来再去,恨不得立刻把他从身边赶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这个惹事的胚子,看在我妹妹吴莲的份上,哥哥我在京城对你施以援手,否则,恐怕你早已西市问斩;如今,大家全都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让你跟着哥哥到月港学经商,是为你好,想让你学会赚钱养家,可是你还推三阻四,让哥哥我如何放心得下?” 发现吴襄又要动手,汤景赶忙拉住了他,劝道:“朱辉毕竟是个孩子,也不是做买卖的料……” 吴襄把折扇一甩,颇为气愤地问道:“那你说说,谁是天生做生意的料?难道说,月空长老是做生意的料吗?” 朱辉赶忙答道:“哥哥误会了,我并非要等月空长老回来再去,听文涛哥哥说,如今师父在日本举步维艰,或许月港才是大家的落脚之地,又加上有福建巡抚庞大人的关照,将来远赴新大陆,宣我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与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下。” 吴襄撇着嘴讲道:“听说远赴重洋一趟,要花很多、很多钱,弄不好连本钱都回不来,更何况大海上风高浪急、极其危险,没准把小命都得赔上,这种只赔不赚的事情,依我看就别干了。” 其实,月空长老的商团算是汤景的,早年间,他也是吴襄这样的心态,对远航新大陆极为反感,只不过他被何氏夫人拿着短,大宅院又抵押给了应天巡抚衙门,才不得不表示支持月空长老的远洋计划。 不过,经历了这场生死之劫,汤景算是明白了长老的深远用意,反驳道:“吴公子所言差矣,你看人家西洋传教士,干的可不是只赔不赚的买卖,他们以传教为名,实乃开疆拓土、海外殖民,在日本堺町,他们成立的众合会,不受任何大名的管制,其终极目的,还是为了赚钱,通过金钱来统治人心,要比严刑峻法治理天下,不知高明多少倍?你再看看,哪个传教士的身后,不是跟着一大群商人?” “汤大官人言之有理。”沈琦深表赞同:“是啊,听说海外的蛮夷之地,都快被西洋人占满了,等海外的夷民全都信了基督教,那才真是咱中华之劫难,如若月空长老能够成功,起码能让海外的夷民,接受我们的诗书礼仪,认同我中华文明,商人跟进去做生意,也能得到当地人的认同。” “如此说来,咱们还得好好支持月空长老?”吴襄不解地问道。 沈家自充军发配之地回到家乡,到沈琦这辈,历经了四代人,全都是如履薄冰、苦心经营,才慢慢积累了这份家业,他们早受够了官府的窝囊气,沈老员外去世后,沈琦成了家族的当家人,一想起祖上的原罪,就算有汤景那样的家世,还不是被权势说灭就给灭了,这一年来,他连个安稳觉都没敢睡过,非常担忧沈氏一门的前途,将来再想遇到海瑞那样的清官,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于是,沈琦颇为感慨地答道:“那是当然,等长老的商团到了月港,我将把所有的买卖,全部托付给长老,将来追随他一起远赴新大陆,开拓一个新世界,总比整日里被官府欺压要好。” “哥哥,咱南京的买卖也托付给月空长老吗?”吴襄惊诧地问道。 沈琦知道,尽管吴襄混蛋,还算仗义,鬼主意虽多,但良知未泯,任凭他糟践一些浮财,倒也无所谓,更何况他还是亲妹夫。 “南京家里的事情,拜托妹夫你了。”沈琦讲到此处,拉住了汤景,接着讲道:“请汤大官人留在南京,妹夫,生意上的事情,你得听他的。” 费尽心机的吴襄,最终还是没能争来主动权,心有不甘地讲道:“既然哥哥做出了决定,妹夫我只能服从,不管怎么说,我也堂堂三尺男儿,哪能坐在家里无所事事,就在咱金陵兴办一家书院吧,多多培养一些儒生,将来让他们陪同月空长老宣化四海。” 沈琦表示赞同:“既然如此,哥哥我决不无二话,妹夫你就好好干吧。” 于是,吴襄又开始人来疯,对着朱辉指手画脚地讲道:“妹夫,别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此去月港,你一定要好好跟着大哥学经商,我们吴家,将来就看你的啦。” ****************************************** 题外话 关于马尼拉大帆船 马尼拉大帆船(themangalleon)是指十六世纪初,往来于菲律宾的马尼拉和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之间的木帆货船,普遍载重量百吨以上,高者能到二千余吨,货源主要来源于中国,以当时风靡全球的中国生丝与丝绸为主,因此,中国称之“马尼拉大帆船”,墨西哥人则称之为“中国船”。 葡萄牙人麦哲伦因不得志而投奔了西班牙国王,西班牙支持麦哲伦绕过美洲南端进入太平洋,到达菲律宾群岛以及中国沿海。 当时,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商人们都把与中国贸易当作牟取暴利的重要渠道。西班牙政府规定,殖民地只许同宗主国贸易,不能同任何其他国家进行贸易,殖民地之间的贸易也是禁止的,殖民地与宗主国之间的贸易,由王室授予少数商人来垄断,而且主要集中于塞维利亚港,在殖民地指定韦拉克鲁斯港口作为垄断港口。 关于马尼拉大帆船 马尼拉大帆船(themangalleon)是指十六世纪初,往来于菲律宾的马尼拉和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之间的木帆货船,普遍载重量百吨以上,高者能到二千余吨,货源主要来源于中国,以当时风靡全球的中国生丝与丝绸为主,因此,中国称之“马尼拉大帆船”,墨西哥人则称之为“中国船”。 葡萄牙人麦哲伦因不得志而投奔了西班牙国王,西班牙支持麦哲伦绕过美洲南端进入太平洋,到达菲律宾群岛以及中国沿海。 当时,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商人们都把与中国贸易当作牟取暴利的重要渠道。西班牙政府规定,殖民地只许同宗主国贸易,不能同任何其他国家进行贸易,殖民地之间的贸易也是禁止的,殖民地与宗主国之间的贸易,由王室授予少数商人来垄断,而且主要集中于塞维利亚港,在殖民地指定韦拉克鲁斯港口作为垄断港口。 (本章完) 第241章 海上丝路 7、前尘云烟 鞭炮齐鸣、唢呐声声,马前街热闹非凡。 一顶大花轿抬进了吴襄租住的小院,金童玉女拉开了轿帘,接着,花枝招展的伴娘迎上前来,搀扶着娇滴滴的新娘沈月瑛下了花轿,只见她身穿大红嫁衣,头顶四角缀着明珠压风的红盖头,迈着三寸金莲慢慢往前挪…… 满面春风的吴襄拉住了新娘,手挽手来到堂前,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露出了凤冠霞帔,二人一起点燃了大红香烛,在龙凤呈祥的牌匾下,把五谷杂粮装进粮斗,再帖上一幅双喜字…… 这时,唢呐班奏响了百鸟朝凤,紧接着爆竹齐鸣,在一片祝贺声中,司仪高声喊道:新郎、新娘就位跪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就在沈琦代表长辈给新人祝福时,忽听有人来报,三条巷来了几个官差,言称前来寻找汤景夫妇。 沈琦听罢,顿时大吃一惊,赶忙让汤景夫妇先藏起来,他独自出门去看看究竟,刚走到铜仁街口,就遇见了史世用等人,他们的身后正是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和宋河、婉兮。 谢过了史世用,沈琦急忙跑上前给两位老人见礼,这时,朱辉也赶到了,跪在师父近前,默默掉下了眼泪…… 于是,宋河拉起了朱辉,彼此点了点头,二人刚要拉手,忽然,史世用也把手伸了出来,三只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人逢喜事精神爽,汤景夫妇也不必再东躲西藏,大家齐聚在婚宴之上,相互诉说愁肠,不一会儿,吴襄前来给大家敬酒,见着玄德真人不禁想起了净明,说了两句风凉话。 玄德真人这才知道,他的弟子肯定惹出了大麻烦,顿时羞愧难当,差点气死,立刻起身就要走,要找这个不争气的弟子好好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朱辉和文涛赶忙劝解,他这才作罢。 汤家出事的时候,史世用已经进京当了锦衣卫,负责辽东、朝鲜等地的情报,他在办差的途中,遇到了两位老人,便陪着他们到了南京,文涛了解到史世用的情况后,主动与其结交,二人相互交流了东北的局势,英雄所见略同,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当晚全都住进了三条巷,婉兮陪伴婶娘说说知心话,汤景把大家召集到了客厅,沏上一壶茶,便开始谈天说地, 首先谈起了许灵儿,她在途经朝鲜的时候,差点被小西隆佐等人再次绑架,幸亏李舜臣大闹武科场,才算给她解了围,这时,恰好遇到了前往辽东的文涛,二人在朝鲜王京分手后,许灵儿被困京都,被前去刺杀织田信长的郭奕所救,王冲为了掩护郭奕而遇难,在郭奕的亲叔叔织田长益的庇护下,她们被卷入军中,参加了讨伐武田胜赖的长筱大战,于乱军阵前,救出了朱均旺和徐鲲,如今徐鲲已经回到了松江府…… 得知父亲已经平安,朱辉感动得热泪盈眶;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汤景,突然听说徐鲲回来了,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变得面红耳赤,低下头沉默不语,月空长老明白他的处境,也知道很多问题一时难以解决,便对他开导起了起来…… 前尘往事已成云烟,月空长老了解到沈琦的情况,大加赞赏,同时,他也十分想念南少林的师兄师弟,准备陪同他们一起到福建去看看。 在长筱之战中,三千火枪手竟然能够打败两万铁骑,令有着“风林火山”之称的武田军闻风丧胆,对文涛触动很大,心中暗想,必须得尽快解决织田信长的问题,让“天下布武”胎死腹中,而史世用对李舜臣颇感兴趣,他与文涛相约,计划三日后一起去朝鲜。 为了打破沉默的气氛,宋河侃侃而谈,给大家讲起了华山真人的故事: 当年,丘处机率弟子十八人,从莱州出发,两年后抵达西域大雪山,见到了成吉思汗,劝他不要轻易荼毒生灵,以延年益寿,返归燕京后,元太祖赐以虎符玺书,命他掌管天下道教,入住太极观,改名长春宫,加封为“长春全德神化明应真君”,宋河就是长春真人弟子的后裔,家族落户京城,已经快二百年了。 长白山的华山真人马道士,是丹阳子马钰和清净散人仙姑孙不二的后人,马钰得祖师王重阳的真传,成为全真道二世祖,东归蓬莱,仙逝于莱阳游仙宫,孙不二游历伊洛传道,羽化于洛阳,其后代追随恬然子郝大通,创立了华山派。 聊罢这些典故,追忆起了清扬、月儿和铁牛兄妹,以及他们的母亲,往日的情谊涌上心头…… 清扬为了保护汤景,惨死在东厂爪牙的刀下,月儿为保护海瑞,喋血神烈山,她的母亲在汤家鞠躬尽瘁,改邪归正后的铁牛等众弟兄,为了捍卫汤记织坊,全倒在了血泊之中…… 七月十五,在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主持下,为汤母、刘氏夫人、清扬、月儿、铁牛兄妹和他们的母亲,以及因汤家而遇难的弟兄,举办了水陆道场,给逝去的亲友添坟扫墓…… 过了中秋节,在松浦信昌的陪同下,沈琦带领大家前往漳州月港,非常顺利地接下了这家货栈。 月空长老出自天下第一名剎少林寺,当年东南沿海倭寇盛行之时,他亲率八十余少林武僧勇赴沙场,驰骋于浙江及应天一带,屡挫倭寇,期间,曾得到过金陵豪商汤景的资助,结了善缘,戚继光将军肃清海疆之后,准备南归之时,被龙兴之地的栖岩寺请去讲学。 何氏夫人为规劝放荡不羁的汤景,把月空长老请到了南京,收了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三名弟子,在海瑞和庞尚鹏等人支持下,汤景干起了织坊,经营起了钱庄,把汤家在黄渡港的码头给了月空长老,组建商团,做起了东洋的买卖,积聚资金要远赴新大陆,宣化我中华之文明,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下。 月空长老在月港住了几天,便带着玄德真人前往南少林,沈琦带着朱辉、宋河夫妇开始考察行情…… 月港港道外通海潮、内接山涧,其形似月,故得此名,因富甲繁华一方,素有“小苏杭”之美称,有诗赞曰:东接诸倭国,南连百奥疆,货物通行旅,资财聚富商。九龙江沿岸的商人,大都由此扬帆出海,故此:有闽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之说。 明沿袭前朝之制﹐设市舶司管理海外朝贡和贸易﹐隶属于布政司,置提举一人从五品﹐副提举二人从六品。 当年明太祖定都金陵,朝廷设提举市舶司于直隶太仓黄渡港﹐洪武三年,以太仓逼近京师为由,改在广州﹑泉州和宁波各设一司,其中广州专为占城(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诸国朝贡而设,宁波专为日本朝贡,泉州主要针对琉球和吕宋,不久改在了福州。 嘉靖元年﹐因倭寇猖獗,祸乱东南沿海,于是,罢去了宁波和福建二司,独存广州,直到嘉靖三十九年﹐经淮扬巡抚唐顺之请求,三司才得到恢复。 隆庆皇帝登基后,力推新政,时任福建涂巡抚以除贩夷之律,准贩货物于东西二洋,得到首辅大学士高拱的鼎力支持,海上贸易活跃了起来,朝廷最初选择诏安梅岭,作为开放海关,不久就改在了海澄县,自此以后,月港成为了明帝国唯一合法的海上贸易始发港。 这些年来,月港不仅与吕宋、爪哇、占城、勃泥、三佛齐和真里富国(柬埔寨)等各国,都有通商交往,西洋人和moslem客商日益渐多,出口以茶叶、丝绸为最大宗,技艺精湛、品类繁多,另有棉布、木材、陶瓷、彩瓷、纸张、雕版等商品也颇受外商欢迎、远销海外,交换白银、棉花、香药和毛织品等洋货。 沈琦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选定生丝作为主要贸易商品,在南京有大宗存货,交易对象主要是西洋人,可是到了月港之后,压根没见着传说中的马尼拉大帆船。 经过打听才知道,自万历二年始,无论对内还是对外,海上贸易政策逐渐收紧,没有市舶司颁发的商船引票,不得入港交易。 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听到了一个更加残酷的消息,由于西洋人和林风集团发生了战争,玳瑁港炸毁二十余条战船,近千名西洋兵沉尸海底,致使马尼拉总督大怒,调集大军在吕宋大开杀戒,残害华人、华侨,连日本人、琉球人、安南人、甚至暹罗人、马来人及moslem,全都受到了连累,滞留在巴石河口岸的商船无数,即便把生丝的价格压到最低,也难以找到买主…… 沈琦发现上了松浦信昌的当,眼下也只能自认倒霉。经过这段时间的走访,他们结识了一些本地商人,掌握了大多数商品的行情,对月港有了初步的认识,时而会有贩私船主动联系货源,但做了多年本分生意的沈琦,不敢和私商打交道,但他手中又没有船引,便想起了汤景和吴襄的主意,准备等月空长老回来后,托他到福州去求巡抚庞尚鹏,看看能不能弄到船引,主动出海前往马尼拉。 就这样,他们等到了九月底,九龙江畔突然来了两条马尼拉大帆船,持有福州市舶司颁发的引票,当地官府也不敢阻拦,他们开始入港交易。 终于盼来了马尼拉大帆船,沈琦大喜过望,眼瞅着这些红发碧眼的西洋人,因语言不通,与当地官府不熟,若想与他们交易,只能通过黑心的中间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陪同沈琦而来的朱辉,发现西洋人全被官差接走了,有很多掮客跟了上去,他也夹杂其中,由于是戴罪自身,此刻也不敢张扬,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个华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一身账房先生的打扮,便主动与他联系。 于是,朱辉拨开人群,冲上前抱拳讲道:“在下姓朱,拜见马尼拉来的朋友。” 少年微微一笑,挥手答道:“在下李旦,请多多关照!”这时,朱辉已经被挤出了人群,等他再次上前搭话时,却被官差给强行赶走了。 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朱辉像那些经纪、掮客和中间商一样,一直跟到了专门招待西洋客商的红毛馆,有不少人企图夺门而入,趁着混乱之际,他和李旦简单聊了几句,二人同时大吃一惊! 原来,罗阿敏是李旦的救命恩人,李旦的恩人的恩人就在眼前,于是,他请朱辉留下了地址,等他前去登门拜访。 *********************************** 题外话 有关李旦的来历,请参考本书第三卷《暗战》。李旦:?-1625年,福建泉州人,天主教名andreadittis,绰号为captainchina(中国船长),早年活跃在玳瑁港,颇有经商天赋。林风兵败后,他被西班牙人抓走,又被西班牙人放回了大明,在西洋人的支持下成了商人,后来,他与西洋人发生利益冲突,独自逃去日本,在九州建立了自己的武装船队,在福建、台湾、日本及东南亚各国进行商业贸易,有时也参与海盗行动。其子李国助,是当时著名的大海商、日本华侨领袖,其义子郑芝龙,更是闻名青史。 (本章完) 第242章 海上丝路 8、欺行霸市 过了三天,李旦突然夜访朱辉,带来了一张贸易清单,沈琦顿时来了兴趣,他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拿出算盘,根据月港和内地的行情,凭着多年的经验,认真测算每一项商品的成交价。 趁着这个功夫,四个年轻人谈起了玳瑁港,能说会道的李旦侃侃而谈,从林风放走了马五夫妇和许灵儿等人讲起,到罗阿敏亲自率领众乡亲,齐心协力、励精图治,在仁牙因河口岸建立一座庞大的市场,直到许灵儿、郭奕出使玳瑁港,挽救了数千名生灵,把大家听得时而热血沸腾,时而唏嘘不已,对林风的行为大加谴责,为没能保住玳瑁港而遗憾…… 一连讲了两个多时辰,沈琦也把那份贸易清单算好了,拿给李旦观瞧,李旦认为给出的价格非常合理,于是,他又仔细核算了一遍,对沈琦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讲述自己的真实来意。 原来,由于西洋客商全被官兵软禁在了红毛馆,强迫他们和当地的一名恶霸交易,商团成员都十分失望,李旦是受其雇主费利佩的委托,外出调查商品的行情,寻找合适的交易对象。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婉兮准备好了夜宵,大家边吃边聊,到目前为止,听明白了玳瑁港事件的全部经过,还不知道李旦为何跟了西洋人?于是,朱辉问起了其中的缘故。 但李旦似乎不想多提,只是简单地告诉大家,在西洋大军焚毁玳瑁港的那天,作为仁牙因河口岸市场的经纪,为了保存账簿,耽误了逃跑的最佳时机,当了俘虏,被送到马尼拉成了奴隶,因为他信仰天主教,有股子伶俐劲,因此,他的命运比其他同胞要好得多,先是在巴石河口岸当了几天苦力,凭着流利的西班牙语,加上打得一手好算盘,写得一手好字,被西洋豪商费利佩所看中,给他当了仆人。 李旦的雇主费利佩是商团的领袖,他出生在新大陆的波多西,其父亲是个财大气粗的银矿主,自幼被送到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学习,师从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神父,作为圣徒加入了圣方济修会,在他十八岁时,被其父亲的好朋友佩雷斯带到了马尼拉,在此期间,开始学习经商,拉维扎列斯总督对他恩宠有加,把刚刚得到两张商船引票,立刻送给了费利佩。 有关这两张引票的来历,在本书第三卷中有过详细交待,巡抚庞尚鹏得知月空长老被困海外,为了支持他的远洋事业,亲自找布政使要来的,让郭奕和许灵儿送给长老,只因林风大闹吕宋岛,导致西洋人疯狂的报复,从西域归来的马五和林邵琦被抓,为了挽救吕宋的同胞,就把这两张引票交给了马克和露易丝,派他们到马尼拉前去救人。 为了撬开明朝的国门,拉维扎列斯总督可谓费尽了心机,本指望借助流亡的海盗势力来要挟朝廷,差点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才痛下决心兵发玳瑁港,彻底消灭林风集团。 早在隆庆朝放开海禁,准贩东西二洋的时候,市舶司总共只发放了八十八张船引,到了隆庆四年,才增加到了一百一十张,由此可见一票难求,西班牙人多年没办成的事情,居然被小小的尼德兰传教士办成了,还一下子弄到了两张,拉维扎列斯总督欣喜若狂,决定趁此机会撬开明朝的国门。 踌躇满志的费利佩立刻组建商团,带领两艘大帆船,在西洋火枪队的保护下,从马尼拉出发前往月港。 林风集团的活动基本上消停了下来,参与“剿匪”尼德兰海上游击队,也被当局赶出了吕宋,海上航线十分安全,两艘马尼拉大帆船经彭加斯兰海湾,绕到吕宋北部的阿帕里港,直航台湾最南端的猫鼻角,再经澎湖屿、漳州外洋海角太武山,抵达九龙江畔的月港,仅仅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 马尼拉大帆船入港之后,就被当地的客商层层包围,市舶司驻月港的官员张彪,亲自查验了他们的商船引票,尽管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依然颇为谨慎,派兵把船上的商人送往红毛馆。 西洋商人入住之后,本希望迎来当地商人谈生意,却没成想,所有客商、经纪和掮客,全被官兵撵走了,已经把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直到第二天,来了一名当地豪商,带着官府指派的翻译,前来会晤费利佩等人。 这个豪商名叫刘谦,市舶司派驻月港的翻译叫贾旺,他们俩进入了红毛馆之后,趾高气昂、飞扬跋扈,看罢费利佩提供的贸易清单,二话不说,直接把价格砍掉一半。 西洋客商当然不干,立刻表示强烈抗议,要求自由贸易,双方争执了几句,导致刘谦大怒,费利佩等人十分害怕,抗议归抗议,生意还想谈,可人家刘谦却不谈了,让他们先好好考虑两天,如不按他的价格交易,就让他们有来无回,随后扬长而去。 于是,费利佩悄悄把李旦送出了红毛馆,让他设法找当地的最高长官告状,虽说李旦是泉州人,但他自幼流落江湖,哪认识什么高官?因此,他就跑来找朱辉诉苦。 沈琦看了李旦提供的贸易清单,就各类洋货的价格,他们二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李旦决定尽快给费利佩汇报,选择沈琦为主要交易对象。 次日清早,朱辉和宋河来到了红毛馆,只见四周戒备森严,外人一律不得靠近,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忽然传来铜锣开道的声音,不一会儿,两顶轿子在保镖们护送下,一前一后停了下来,这时,从前面的轿子里下来了一个书生。 书生到了后面的大轿前躬身施礼,问候了一声,上前拉开了轿帘,随后,有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下了轿子,从他那副神态来看,像是个腰缠万贯的豪商巨贾,只见他朝着书生矜持地点了点头,在保镖们的簇拥下,买着方步朝红毛馆走去。 朱辉定睛观瞧,顿时大吃一惊,急忙拉住宋河问道:“你看,他不就是兴记钱庄的刘账房吗?” “不错,肯定是他。”宋河有些不敢相信,惊奇地感慨道:“这孙子什么时候跑到这儿来了?他到底靠什么发了大财?竟然有这样的势力!” “老弟,你忘了?如今此地的巡抚大人,正是当年兴记钱庄的庞大掌柜。”朱辉答道。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行,我得去问问这孙子。”宋河说着就往前跑,有几个保镖拦住了他,别看这伙人一个个膀大腰圆,哪里是全真弟子的对手,一个扫荡腿就干翻了一大片…… 那个书生马上跑了过来,气势汹汹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找死吗?” 趁着保镖们爬起来围攻宋河之际,朱辉再次仔细观瞧,确认那个豪商就是刘账房无疑,这才上前喊道:“刘账房、刘账房!你还记得我吗?” 乐呵呵的刘账房正托着肥厚的下巴,看宋河和他的保镖们打架,发现这么多保镖都不是对手,心中暗想,要是把这小子请来,今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忽听有人喊刘账房,顿时勃然大怒,刚想开口骂人,却发现来者是个熟人,认出他是住在汤景家的锦衣卫总旗官,突然心头一震,就感觉不好。 刘账房刘谦当然不会忘记,当年的东厂掌刑官黄炳文,诬陷庞尚鹏私藏反书,派人查抄兴记钱庄,他也被带到了上元县衙门,如果不是这位年少的总旗官力挽狂澜,哪会有今日三品大员的庞巡抚,恐怕自己也得跟着倒血霉,早不知充军发配到什么地方去了? 沉思了片刻,刘谦赶忙笑脸相迎,让那个书生喝止打架的保镖,他拱手讲道:“真没料到能遇见总旗官大人,在下刘谦给你请安了。” 如今这位刘账房的派头可真是不小,朱辉微微一笑,急忙还礼:“刘大官人别来无恙,请问你何时到的月港?” 刘谦闻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最怕的就是连累庞尚鹏,误以为朱辉前来私访,谨慎地答道:“请朱总旗不必客气,叫我刘谦也就是了,自南京一别,哥哥我碾转江湖,四处漂泊流浪,辛辛苦苦赚了点小钱,落魄至此。” 得知这名少年竟然是锦衣卫,那个书生也不敢再轻狂,又发现刘大官人对他如此客气,不禁肃然起敬,到了朱辉的近前躬身施礼,讲道:“在下贾旺,是市舶司派在此地的翻译,请总旗爷多多关照。” 眼前的这俩人,验证了李旦的说法,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月港的恶霸,竟然是当年谨小慎微的刘账房,此刻,朱辉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默默摇了摇头。 发现朱辉的这个动作颇有寓意,好像是提醒自己别太嚣张,又似乎他在悲天悯人,可把刘谦给吓坏了,直觉认为他是来调查自己的,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强作欢颜地讲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乡遇故知,难得能在这儿遇见老弟,来、来、来,请上轿,随老哥哥到府中一叙。” 朱辉矜持地瞪了他一眼,故意问道:“这桩一本万利的买卖,你还谈不谈了?” “今日先不谈了。”刘谦说着,拉起朱辉便走。 “别耽误了老哥哥生意,请赶快去忙吧。”因考虑到自己的处境,朱辉也不想招惹刘谦,推开了他的手,想敲打他几句,接着讲道:“此番来到岭南,本应先去拜见庞大人,却先到了月港,呵呵,不过,老弟还会在这儿多住几天,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刘谦前来给西洋人下最后的通牒,准备强买强卖,这时,他不得不打退堂鼓,急忙吩咐贾旺打道回府,想把朱辉的来历调查清楚再说。 他们走后,朱辉、宋河也离开了红毛馆,一起来到响馆、海龙两座码头,逢人便问有关刘谦的情况,无论是商人、还是贩夫走卒,提起刘大麻子,一个个全都义愤填膺,恨得牙根直痒痒,直到这时,他们依然无法将这个欺行霸市、无恶不作的恶棍,和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刘账房联系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庞尚鹏…… 刘谦的保镖在暗中跟踪他们,一直跟到了货栈,这时,李旦又被派到了这儿,正在和沈琦谈生意,他告诉朱辉,费利佩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刘谦,准备和沈琦交易,但收到了一封恐吓信,要他们到刘府去谈,如果不去,将死无葬身之地。 沈琦和李旦谈到了深夜,总算拟定好了合约初稿,朱辉、宋河护送李旦出了门,突然,门外杀过来一伙泼皮无赖,把他们团团包围,甚至有人企图冲进货栈…… 于是,婉兮负责保护李旦,看好家门,朱辉、宋河大开杀戒,片刻的功夫,把这伙泼皮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留下宋河、婉兮看家,朱辉护送李旦到了红毛馆附近,只见馆外油松火把亮如白昼,一大群黑衣短打扮、头裹黑巾的壮汉,个个手执钢刀,与对面的十来个西洋士兵对峙了起来…… 这些西洋兵身穿红衣、下身白色吊脚裤,全都端着火绳枪,做瞄准射击的动作,口中哇哇乱叫…… 这时,李旦告诉朱辉,士兵们正在呼喊里面的商人,让大家赶快收拾了行李,今晚务必离开红毛馆,返回他们的大帆船,以免遭人暗算。 通过仔细观察,朱辉发现这伙壮汉,与刚才的泼皮无赖有所不同,他们全是官兵所扮,顿时怒火中烧,忽然想起了黄炳文的一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 被困在馆内的费利佩,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尽管李旦找来的交易对象非常合适,但他却不能自由外出,连那个欺行霸市的恶棍也不来了,决定今晚强行出逃,但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歹徒堵在了里边。 双方对峙了一个多时辰,谁都不敢先动手,突然,从海龙码头方向,传来了几声枪响,紧接着,就听哭喊声响彻云霄,费利佩决定豁出去了,立刻命令西洋人开枪射击。 于是,有人朝着天空开了几枪,这时,黑衣壮汉们也动了真格的,挥舞着钢刀冲上前去,眼看着一场血拼在所难免…… (本章完) 第243章 海上丝路 9、力挽狂澜 西洋士兵端着火绳枪开道,带着身后的客商们往外冲,与黑衣壮汉们的冲突一触即发…… 正当朱辉准备挺身而出之际,突然,不远处传来铜锣开道的声音,已经吓得半死的李旦赶忙拉住他,哆哆嗦嗦地讲道:“官府的老爷来了,咱们赶紧走。” 朱辉也大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发现铜锣声越来越远,显然不是往这儿来的,眼前的这场冲突在所难免,于是,趴在李旦的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把李旦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了地上, 这时,黑衣人即将杀到了阵前,西洋人不敢轻易动武,端着火绳枪往后倒退,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也不知道那儿来的勇气,朱辉大喝一声“住手!”眨眼之间,便站到了双方的中间…… 西洋人一看有人帮忙,全都退回到了红毛馆。 “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有个黑衣人问道。 朱辉对着他们嘿嘿一笑,毫不胆怯地答道:“刘大官人认识我,让他前来说话。” “刘大官人哪有功夫搭理你,快给爷爷闪开,不要挡了爷们的财路!” “不管你是谁,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月港的地面上,给我们爷们点面子!” …… 听罢他们这番混蛋话,朱辉怒从心头起,面对钻进了钱眼的无耻之徒,真没什么好说的,双手攥紧了拳头,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顶天立地静寂然,复归无极大道显…… 几个壮汉冲到了朱辉的近前,只见他轻轻晃动身躯,一晃无极静,二晃太极动,三晃混合气,水火济济,气存丹田,未等这伙人近身,便挥动双拳,一拳打趴下一个歹徒…… 一连打趴下好几个,歹徒全都亮出了钢刀,把朱辉给包围了起来。 浑沌初开立三清,洪钧仙祖一脉传…… 朱辉静心调息、巍然不动,周身充盈着浩然之气,心平气和地说道:“各位,看在你们都有老有小的份上,不想再出手伤人,快把刘谦找来说话。”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们财神爷的名字!”话音刚落,这伙人舞动钢刀,一齐朝朱辉劈来。 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 只见朱辉晃动腰膀、腾空而起,站在了他们的刀刃上,仿若大鹏展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双掌扫了一圈,齐刷刷倒下了一大片。 有些不服输的歹徒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摆开了阵势再次围攻,朱辉气排丹田,对他们轻轻摇了摇头,念道:生息玄妙谁参悟,太上老君留真言! 从地上爬起来的歹徒,不敢再轻易进攻,把朱辉团团围住,寻找进攻的机会,于是,朱辉大喝一声,伸出了双臂,颇有气吞山河之势,把他们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有人准备施展暗器,飞刀还没脱手,忽听上空有人高喊:“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围攻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阻拦锦衣卫办差,乃是灭门之罪!” 这伙平时欺软怕硬的家伙一听,还是本地人的口音,个个吓得抱头鼠窜,不一会儿,全都跑没影了。 过了许久,李旦从一颗大树上爬了下来,拉着朱辉进了红毛馆,把他介绍给了费利佩。 李旦和西洋人的对话,朱辉连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给他举起大拇指,不一会儿,纷纷前来和他握手…… 回到客房,费利佩认真查看李旦带回来的合约,发现对方给出的价格,和自己的预期相差不大,顿时心花怒放,正准备去感谢朱辉,忽然想起了刚才传来的枪声,十分担心货物的安全,他决定到码头上去看看。 在一队火枪手的保护下,朱辉、李旦陪着费利佩出了门,没再遇到任何麻烦,他们一路小跑到了海龙码头,发现马尼拉大帆船平安无事,但这儿已被海澄县的差役所控制,任凭李旦如何求情,也不准许他们进入。 对于刚才发生在码头上的情况,有个更夫给他们讲解了细节,当晚,突然来了一伙儿歹徒,试图冲击马尼拉大帆船,与看守货物的西洋兵发生了冲突,有不少人前来看热闹,但更多人支着架势准备浑水摸鱼,不知什么原因,相互厮打在了起来,场面极度混乱…… 西洋兵朝着天空开了几枪,吓退了几个胆小的,海澄县令听见了枪声,带着差役前来维持治安,大家都听见铜锣开道的声音,又吓跑了一拨,只剩下了那些攻打大帆船的歹徒。 趁着县太爷还未到,歹徒们杀进了码头,但西洋兵却再也不敢开枪了,就在他们准备登船之际,忽然来了一男一女,二话不说,就和歹徒们杀在了一起…… 别看歹徒人多势众,根本就不是这俩人的对手,等县太爷赶到码头时,他们已经把歹徒们给打退了。 闻听此言,朱辉暗自吃惊,急忙问道:“后来怎么样?” “这俩人被县太爷给带走了。”更夫答道。 再详细询问这一男一女的体貌特征,朱辉肯定他们就是宋河和婉兮。 离开了码头,李旦跟随费利佩等人返回红毛馆,朱辉回到货栈,发现沈琦还没睡,他问起了宋河、婉兮,沈琦说他们听见了枪声,因担心朱辉和李旦会出事,立刻就跑出去帮忙,不知他们为何还不回来? 朱辉担心吓着沈琦,没敢再多说话,把费利佩修改的合约交给了他,便催促他赶紧歇息。此刻的沈琦哪能睡得着?他也担心宋河、婉兮会出事,时而到门外张望,盼着他们能早点回来。 朱辉猜测,他们俩极有可能被官府给抓走了,发现沈琦万分焦虑,这才把码头上的经过讲给他听,沈琦顿时坐不住了,非要到县衙去保释他们,二人争执了一番,把沈琦留下来看家,朱辉前去救人。 隆庆元年设立海澄县治,寓意为“海疆澄清”之意,在原有古堡基础上扩建,县衙就设置石城正中的位置,朱辉到了衙门一打听,值班的衙役告诉他,县令正在晏海楼请客,今晚从未抓过人。 这深更半夜的,县令请哪门子的客?莫非他们请的是宋河、婉兮?朱辉觉得这事颇为蹊跷,离开衙门口,风风火火再度朝九龙江畔跑去…… 前面有座灯火通明的碉楼,只见三层楼阁外的大红灯笼下,写有“晏海楼”三个大字,朱辉到了门前,立刻停下了脚步,只听里面人声鼎沸,好像很多人在一起喝酒,便驻足倾听…… 楼上的声音过于嘈杂,分辨不出什么人在说话,由于太过集中精力,朱辉突然感觉脖颈上凉嗖嗖的,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是什么人?”有人高声问道。 “这位官爷,我是外地的客商,正在寻找我的弟弟和弟媳,人生地不熟,深更半夜迷了路。”朱辉镇静地答道。 差役收起了钢刀,继续问道:“你那弟弟和弟媳叫什么名字?” “我的弟弟来自京城、姓宋名河,弟媳蓝婉兮乃是金陵人氏。” 差役听罢,急忙抓住了朱辉的双手,十分激动地讲道:“来、来、来,我们县太爷摆下了庆功酒,正在招待这两位英雄。” “请问官差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辉边走边问道。 “今晚在海龙码头,有很多泼皮无赖寻衅闹事,企图攻打西洋大帆船,并无故殴打码头上的客商,若不是这二位从天而降,在知县翟大老爷赶来之前,还不知道得出多少人命。” “如此说来,是翟大老爷在这儿请客?” “不错,我们翟大老爷宅心仁厚,最恨奸商、恶霸和衙内,如果今晚没有这两位英雄,泼皮无赖一旦占领了西洋大帆船,那可真是天大的灾难,西洋人一定会告到朝廷那儿,翟大老爷可就倒血霉了,如果因此引起西洋鬼子来犯海疆,我的老天爷,那可真是不敢想象,没准连我都得千刀万剐……” 其实,会不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后果?朱辉也未曾想过,不用说,今晚组织人马围攻沈琦的货栈,阻击红毛馆的西洋客商,直到企图霸占马尼拉大帆船,全是刘谦在暗中指挥。 看来,这位翟大老爷为官还算清正,朱辉实在想不明白,以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到底和巡抚庞尚鹏攀上了什么关系?竟敢不顾一切后果,在朗朗乾坤之中胡作非为! 朱辉登上了晏海楼时,没有轻易去打搅大家,也端起了一个酒杯,站在一旁观看,此刻宋河与人猜拳行令,婉兮在一旁加油助威,县太爷翟大人当裁判,煞是热闹非凡。 宋河的酒量极大,接连输掉几局,一口气喝了好几杯,接下再来,他发现翟县令偏向手下人,就开始与他争执,逼得翟县令不得不与他干杯…… 由于参与喝酒的人数很多,也没人注意到朱辉的到来,这时,宋河缠着翟县令划拳,婉兮来当裁判,一连判了翟县令输掉好几局,这位县太爷可能不胜酒力,起身想要逃走,却被婉兮给揪住了耳朵…… “翟寅,不许耍赖!”没大没小的婉兮,对县太爷直呼其名,追着让他喝酒,一连转了两圈,忽然在朱辉的身后停了下来,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婉兮这才发现朱辉来了,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喝得醉醺醺的宋河,晃晃悠悠到了朱辉近前,埋怨道:“你、早、早干嘛去、去了,你、你看、我们俩、被人欺负……”话没说完,他就瘫在地。 经过婉兮的介绍,翟寅这才知道朱辉是谁,请他坐到了上首。 朱辉急忙躬身施礼,低头讲道:“在下草民朱辉,拜见翟大人。” “朱公子不必客气,刚才我们已经谈论你半天了。”翟寅示意他坐下说话。 发现这位县太爷是个性情中人,一点也没有官腔做派,也毫不矫情,朱辉也不再客气,端起酒杯来敬翟寅。 翟寅微微一笑,要求他先自罚三杯,朱辉没有二话,连干了三杯,于是,在座的县丞、师爷、捕快、班头和衙役,全都来给翟寅解围,一个接一个前来敬酒。 朱辉一连喝了十来杯,感觉不胜酒力,但也不能说不喝,便大声问道:“翟大人,你可知道,今晚有几个地方出了事?” “我知道你们的货栈也被人围攻。”翟寅答道。 “翟大人,红毛馆也差点出事。”朱辉说着,自己又喝了一杯。 翟寅颇为诧异地问道:“难道还有人攻打红毛馆不成?” “今晚有三个地方同时出事,请问翟大人及各位,你们可知道其中的缘故?”朱辉再次端起酒杯问道。 “不用说,这都是刘大麻子刘谦干的好事。” “听说刘谦强买强卖,和西洋人的生意谈崩了……” “虽说今晚我们封锁了码头,没准天一亮,就得把咱们的人给赶出去,人家刘谦可有这样的能耐。” 听着众衙役们七嘴八舌,翟寅把桌子一怕,怒道:“又是他娘的这刘大麻子,本官履任海澄以来,全是告他状的,这家伙平日里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抢占民田、逼良为娼,简直他娘的无恶不作,我就不信王法治不了他!” 若非亲眼所见,朱辉真不敢相信,当年在兴记钱庄谨小慎微的账房先生,与这位漳州府的大恶霸,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刘谦就像铜钱的两面,一面是张牙舞爪的恶魔,一面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忽然,婉兮问道:“哥哥,你也跑到红毛馆打架去了?” “朱公子,关于刘谦在南京的情况,刚才宋侠士都已经讲过,我现在心中有了底,对付刘谦这种混蛋,更加有信心,我现在需要各种证据,请问红毛馆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翟寅也问道。 朱辉看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自己作为戴罪自身,也不想再多事,辞掉锦衣卫职务之前,尽量少抛头露面,于是,便微笑着答道:“确实去了一大群泼皮无赖,不过,我站在红毛馆门前一跺脚,只听duang的一声,那伙人全都跑了。” 说着,他起身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把在座的各位逗得哄堂大笑…… (本章完) 第244章 海上丝路 10、贸易谈判 海澄知县翟寅得知红毛馆也差点出事,连夜派差役前去巡逻。 昨晚的事件,把费利佩等人吓得魂飞胆丧,尽管朱辉赶走了那些泼皮无赖,他们也不愿继续留在这儿遭人要挟,打算离开月港前往泉州。等他看罢李旦和沈琦议定的合约草案,顿时转忧为喜。 得知金陵豪商沈琦的助手朱辉,不仅有锦衣卫背景,甚至是福建巡抚庞尚鹏的救命恩人,因此,他认为找到了最合适的贸易伙伴,于是,决定留下来直接与沈琦交易,但不再以刘谦为谈判对象。 次日天刚亮,费利佩等人在李旦的带领下,出了红毛馆,直奔沈琦的货栈。这时,朱辉和宋河、婉兮正在盘点存货,个个挥汗如雨;沈琦紧皱着眉头翻着账本,拨打着算珠,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朱辉放下手中的活,急忙跑出去开门。 这时,贾旺带着一副颐指气使的派头,正在门外拦住了李旦和费利佩等人,只听他在讲道:“既然你们来月港做买卖,就得依从我们的规矩,不是你想和谁交易,就和谁交易,必须得经过我们市舶司的指定,难道你们连规矩都不懂吗?” 听罢李旦的翻译,这群西洋客商面面相觑,费利佩更是怒不可赦,手举着两张商船引票,大声质问道:“我们又不是私商,这两张执照,难道不是你们颁发的吗?为什么不能自由选择交易对象?” 让贾旺不能理解的是,他们的商船引票究竟从何而来?为此他找上司打听过,听说是巡抚大人亲自到布政司领取的,下面的人都不太知道真相,反正庞尚鹏也不会到月港来,他便有恃无恐地问道:“你们的引票到底是偷来的?还是骗来的?” 出离愤怒的费利佩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贾旺捂着脸高呼:“西洋鬼子打人啦!” 突然,从四面八方窜出来一大群泼皮无赖,围上来就要殴打西洋客商,朱辉这才挺身而出,大喊了一声:“住手!” 这伙人在昨晚上吃过亏,吓得全都退了回去,朱辉把贾旺从地上搀扶起来,问道:“贾译官,请问你来找谁?” 贾旺捂着脸,没有搭理朱辉,转身朝远方招了招手,立刻跑上来一大群锦衣卫力士,把西洋客商全部包围了起来。 这时,朱辉愤怒地问道:“刘谦现在何处?快让他出来说话。” “锦衣卫驻月港的卫所办差,和刘大官人有什么关系?”贾旺不屑地答道。 眼看着费利佩等人就要被他们带走,朱辉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拦在前面,再次问道:“请问你们的行动,知县翟大人知道吗?” “我们受巡抚衙门的直接管辖,协助福州市舶司在此办差,这跟翟寅有什么关系?”锦衣卫的头目不屑地答道。 忍无可忍的朱辉刚想要动手,宋河、婉兮突然从货栈冲了出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对这伙人一通胖揍,打得他们个个哭爹叫娘、抱头鼠窜,把贾旺吓得就想溜。 这时,朱辉一个箭步上前,把他给抓了回来,讲道:“贾译官,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不能整天干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我也不难为你,请你现在带我去见刘谦。” 贾旺知道事情办砸了,顶着一脑门的官司,低下头一声不啃。 朱辉再次催促道:“贾译官,咱们也算是有过一面之交,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请速带我去见刘谦!” “我、我只是福州市舶司指派的翻译官,和刘大官人真的没有任何关系。”贾旺辩解道。 朱辉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讲道:“刘谦是什么货色,我十分清楚,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账房先生,如果没有你们这些人给他撑腰,恐怕他整天连个屁都不敢放,又怎敢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刘大官人还、还真没强买强卖,更没干过什么坏事,这都是一些小人以讹传讹……” “够了!”朱辉打断了他的话,威胁道:“如果今天见不着刘谦,我立刻赶奔福州,到巡抚衙门去问问庞尚鹏,刘谦在月港干了些什么,他到底知还是不知?” 贾旺快给吓傻了,哀求道:“总旗爷,要见刘谦你就去吧,千万别把我捎上,我、我就是一个办事的,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小钱,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钱挣多挣少都不要紧,人生在世,要讲天地良心,请不要忘了,离地三尺有神灵,我不难为你,你回去通知刘谦一声就行,我在这儿等着他。” 贾旺平时遇到的主,多是得理不饶人,发现朱辉真没难为他,颇为有些惭愧,有气无力地答道:“那、那你就在家等着吧,我、我这就去通知他。”说罢,转身撒丫子就跑…… 费利佩等人早就被沈琦接进家中,此刻他们正在紧张地谈判,基于昨日的那份合约,把一些疑点及分歧说清楚,并重新达成一致,李旦作为翻译,忙得是不亦乐乎…… 打发走了贾旺,朱辉没敢轻易打搅他们,一直门外倾听,忽听里面一阵欢呼,知道他们把新的合约谈妥了,这才推门进来,西洋客商们齐刷刷站了起来,对他挑起了大拇指。 朱辉给大家挥了挥手,来到沈琦的身边,朱辉轻声问道:“哥哥,生意谈成了?” 颇显忧虑的沈琦感叹道:“谈成了,可是我们的压力也不小。” “什么事让哥哥作难?”朱辉接着问道。 “费利佩先生把两船的货物,全都卖给了我们,我们的人手、仓库和货款都不够使,这可怎么办?” “那就赶紧租仓库,多雇几个帮手,货款不够,回南京找钱庄去借,总之,我们在月港的局面打开了。” “你说的这些事都好办。”神色凝重的沈琦轻轻摇了摇头,颇为感慨道:“做生意讲究的是细水长流、和气生财,按理说,费利佩先生的这趟生意,能给我们能分杯羹就不错了,没成想,刘大官人的生意没做成,让我们给抢了,如此一来,今后咱们在月港还能立得住脚吗?” 朱辉顿时默默不语,眼下虽然压住了刘谦的威风,但自己毕竟是锦衣卫戴罪之身,等那刘谦明白过来,可真就把沈琦给坑了,想到这儿,忽然感觉脊梁沟发凉,赶忙站起身来,深深呼了一口气。 谈判告一段落,让李旦重新撰写文书,接下来,费利佩等人到库房去看生丝样品,从品质上来讲,比刘谦提供的样品要强很多,价格几乎下降一半,因此,大家都十分满意,西洋客商立刻做出决定,全部采购沈琦提供的生丝。 沈琦买下那两船洋货,需要纹银二百万两,同时,让沈琦提供两船生丝,他拿出账本仔细算了一遍,南京库房里的货源,基本能满足费利佩的需求,总金额差不多得三百万两纹银,就算双方以货易货,费利佩等人还需再支付百万两之巨。 早就听李旦说过,他们这一趟没多少现银,如果让他们一次性生丝全部带走,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于是,谈判到此,双方产生了分歧。 于是,费利佩建议沈琦到马尼拉去看看,顺便支付其余的货款,由此产生的费用不让沈琦承担。 而沈琦却没这个胆量,建议费利佩分期购买,先把这个价差给抹平了,等下一趟来再交易。 费利佩不想这么麻烦,拿出了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签发的照会,还有马尼拉地方法庭主席安东尼奥-德-摩尔加(antoniodemorga)颁发的贸易承诺函,试图说服沈琦。 无论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但沈琦始终不为所动,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迫切? 而费利佩则不依不饶,劝说沈琦跟他前往马尼拉,甚至提出可以合伙在新大陆开工厂。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无论费利佩如何口吐莲花,都不如最后几句话关键,联想到月空长老的远航计划,终于打动了沈琦,把这个问题先搁置下来,等月空长老回来再说。 经过一整天紧张的谈判,到了天近黄昏,沈琦请大家到外面去吃饭,却找不知朱辉跑去了何处。宋河、婉兮帮忙寻找,在门口发现了他留下的字条,说是前去拜访故交,请大家不必担心,于是,也就没再等他。 沈琦领着大家来到了一家大饭庄,摆下一桌丰盛的酒宴,热情招待西洋客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来了兴致,各自谈起了自己的经历…… 费利佩侃侃而谈,讲起了他的家族史: 故事要从马可波罗讲起,他在游记中记载,在遥远的东方,有欧罗巴人梦寐以求的香料和丝绸,遍地都是黄金,因此,到了哥伦布的时代,开启了海上冒险的旅程,他们的目的地便是香料之国印度、还有丝绸之国的中国。 哥伦布相信,从大西洋一直往西航行,就能到达印度,经过日本能到中国,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在这中间,居然还横亘着一块大陆,因此,哥伦布到死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仍以为他到达的大陆就是印度,他把当地的土著称为印第安人。 接下来,西班牙人科尔蒂斯率领一支探险队,沿着当年哥伦布的航线,只用了不足千人的力量,奇袭新大陆的阿兹特克帝国。 阿兹特克帝国灭亡后,有无数的金银珠宝,落入了殖民者之手,为此,西班牙国王派遣亲信前往新大陆,设置了新西班牙总督辖区,开始不断地开疆拓土,鼓励海外移民。 最初,殖民者以为新大陆是块贫瘠的土地,只能种植玉米、番薯和龙舌兰等农作物,没过几年,意想不到的财富从天而降,有人在里科峰(cerrorico今玻利维亚境内),发现了有史以来最丰富的银矿母脉。 讲到此处,发现沈琦等人听得有些不耐烦,费利佩急忙解释,之所以讲这个故事,是想说明他不差钱,不必担心他会欠款耍赖。 原来,普天下的银山不在别处,就在新大陆的波多西,他的家族在此地有座银矿,山上的银子永远也挖不完。 殖民者招募印第安人当苦力,在里科峰干得热火朝天,消息传到了欧罗巴,招致无数的冒险家远渡重洋,他们建起了波多西城,开始了淘金生涯,十年前,又有人在万卡韦利卡发现了水银矿,学会了利用水银,从矿砂中提取纯银,使得银子的纯度大为提升。 如今,富如波多西,已经成了欧罗巴人妇孺皆知的俗语。 费利佩的父亲是波多西最有实力的银矿主,他自幼被送往阿卡普尔科学习,十八岁那年,跟随佩雷斯大主教前往马尼拉,开始了他的商业生涯,有总督拉维扎列斯、马尼拉地方法庭主席摩尔加的支持,因此,对他来说,赚钱并不重要,他要寻找一位德才兼备的合作伙伴,一起到新大陆开设工厂,这才是他冒险此行的目的。 (本章完) 第245章 海上丝路 11、夜探虎穴 尽管知道费利佩不差钱,沈琦还是没有直接答复他,这件事必须得和月空长老商量,共同制定好了方略才能成行。 酒足饭饱之后,送走了西洋客商,沈琦等人回到了货栈,发现朱辉还没有回来。 宋河、婉兮要出去找人,沈琦急忙阻拦,考虑到他们昨晚的莽撞行为,担心他们俩还会惹出事端,而朱辉则比他们稳重得多,就在相互争执的时候,玄德真人突然回来了。 三人给玄德真人见过礼,把他请进家中,得知月空长老暂时还回不来,沈琦不免有些着急,费利佩等人还在等着答复,如果按他们的意思成交,立刻就得回趟南京。 刚一落座,就发现玄德真人似乎心事重重,宋河问起了缘故,原来,他在南少林期间闲来无事,在山门外摆起了挂摊,也不图赚钱,因此,招致很多香客都喜欢找他算命。 昨天有个香客来算挂,连抽了三根大吉大利的上上签,心中十分欢喜,二人就闲聊了起来,玄德真人这才知道,此人花重金买到了张商船引票,准备到琉球做生意,无意中遇到了沈惟敬,发现此人对琉球了如指掌,讲得头头是道,简直是上天派来的得力助手,故此,就到少林寺还愿来了。 闻听此言,玄德真人大吃一惊,不知这个沈惟敬是不是他的徒弟?就按照净明的相貌、口音及言行举止等特征,一一盘问,香客对答如流,却把沈惟敬夸得像朵花一样,对能掐会算的玄德真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知道净明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玄德真人突然大发雷霆,高声骂道:“可恶的孽障,真是赖狗扶不上墙头去!” 不明就里的香客以为是在骂自己,更不明白这位老神仙为何突然发火?吓得转身就跑,等玄德真人醒过味来去追,哪儿还能追得上?故此,他连夜赶回月港,寻找弟子净明来了。 沈琦也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正准备外出寻找朱辉,玄德真人心中暗想,刘谦仗着庞尚鹏的势力,在月港无法无天,如今沈琦挡了他的财路,朱辉独自前去找他,恐怕凶多吉少。 凭着这辈子闯荡江湖的阅历,玄德真人认为,由他出面去解决,定能摆平这件棘手的麻烦事,时不我待,这就要去“拜会”刘谦。 发现这位老人极为疲惫,不知他有没有吃饭?沈琦喊道:“婉兮,赶快去给真人师父做些吃的。” 婉兮对玄德真人可没什么好感,扭扭捏捏地答道:“我只会打架,做的饭不好吃。” 玄德真人知道他们很着急,微笑着站起身来,捋着雪白的胡须讲道:“我路上吃了不少东西,一点也不饿,再说,贫道去找刘谦,用不着打架,你们都别管了,我一个人去就行。”说罢,起身便走。 沈琦只好把他送出了院外,玄德真人发现,宋河、婉兮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急忙拦住了他们,讲道:“二位,打架你们行,降妖除怪你们不行,还是算了吧。” “想当年,俺家祖宗也是长春子的十八位弟子之一……” 未等宋河把话说完,玄德真人微笑着讲道:“刘谦到底成没成精?让贫道先去看看,要是成了精,咱有降妖除怪的法术,要是浑人一个,到时候你们再去打他不迟。” “本公子乃是呼保义宋江的弟弟,师从一清道长入云龙公孙胜,学得呼风唤雨、腾云驾雾,降妖除怪如何不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宋河的这几句话,提醒了玄德真人,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趴在他的耳边,低声交待了几句,转身飘飘然而去。 玄德真人从南少林而来,一路上懊悔不已,这么大年纪,竟然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把人家香客给吓跑了,如果此人回家见到净明,把经过一说,净明这小子还不得躲起来?再想找他可就难了。 净明自幼跟着玄德真人长大,师徒二人感情极深,当然,他身上的坏毛病,大都也是跟师父学的,玄德真人这辈子郁郁而不得志,曾经浪迹天涯、坑蒙拐骗、浑浑噩噩渡过了大半生,直到遇见了月空长老,才算走上了正途。如果说以前干过的荒唐事,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那么,净明到底出了什么事,才导致他还干那些苟且投机的勾当? 根据自己对弟子的了解,玄德真人知道,其实他的胆子很小,不由得在心中胡乱猜测,莫非他是被差遣回来的?在南京上了吴襄这小子的当,误入歧途而无脸见人,他为何无缘无故也到了月港? 莫非是净明已经打听清楚,当年兴记钱庄的刘账房,在月港发了财,试图投奔他来了?凭着玄德真人的阅历,不难猜出会是什么结果,像刘谦这样的人,恨不得早前认识他的人,全都死绝了才好,又如何能够收留净明? 不管怎么说,找到刘谦,或许就能知道净明的下落,于是,玄德真人不顾劳累,逢人便打听刘谦的府邸,跑了五十多里路,来到了漳州府。 已经过了亥时,玄德真人饿得头晕眼花,漳州府的酒肆茶坊大都已经打烊,大街上行人稀少,他围着刘府转了一圈,可比汤景在金陵的府邸大多了,只见高大的围墙外挂满大红灯笼,宽敞的牌楼下府门洞开,外面站着很多保镖,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玄德真人稍事歇息了片刻,突然发现有匹快马呼啸而来,来人在府门前甩镫离鞍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保镖,急匆匆跑进了府中,于是,他坐不住了,起身也想往里闯,被保镖拦了下来。 为了试探情况,玄德真人故意讲道:“请禀报刘大官人,有故人来访。” 门外的保镖颇为诧异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们刘大老爷有什么事?” “叙叙旧,别无他事。”玄德真人平静地答道。 保镖冷笑了一声,大声嚷道:“滚!” 立刻把玄德真人给吓了一跳,也算初步验证了他的猜测,如今这刘账房可真不得了,故人来访,手下人连问都不问,就如此无礼,顿时也来了气,于是,他紧喘了几口粗气,强压住了怒火,平静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管你是谁,一个月前,有个想骗我家老爷的小道士,才被我们打跑没几天,我家老爷见着老道就来气,如果你再不滚,小心爷爷我手中的鞭子。”说着,保镖把皮鞭甩得啪啪作响…… 不用再问,这个小道士肯定是净明无疑,这时,他发现有人进进出出、一个个都十分忙碌,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玄德真人仔细一想,莫非刘谦把朱辉困在府中,正在对其身份进行调查。 “请问贵府是否来过一位朱姓客人?”玄德真人再次问道。 这位保镖顿时一愣,斜眼打量着玄德真人,反问道:“你是老爷请来的吗?” 玄德真人点头答道:“正是,恐怕只有贫道,才知道这朱姓客人底细。” “你先等一等,我赶紧派家丁禀报。”这个保镖不敢怠慢,一溜烟跑进了刘府。 不一会儿,出来了一个管家,问道:“请问道长从何而来?” 玄德真人的底气十足,毫不犹豫地答道:“福州!” 管家听罢,找门房的看守问道:“咱们派往福州的人回来没有?” “启禀大爷,哪会这么快?明天早上能回来就不错了。”门房答道。 “前几天被撵走的那个小道士,找回来没有?”管家接着问道。 保镖头目答道:“听说找到了那小子的窝,很快就能把他抓回来。” 于是,管家来到玄德真人的近前,颇为客气地讲道:“这位道长,真不凑巧,今天府里有事,刘大官人不便见客,请你明天再来吧。” 话音刚落,忽然来了一辆马车,在刘府的门前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两个大汉,把五花大绑的净明,给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见此情形,玄德真人暗自伤怀,看来,自己的判断一点不错,便赶忙闪到了一旁。 好几个彪形大汉推推嚷嚷,要把净明押往刘府,可把他给吓坏了,哀求道:“各位爷爷,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立刻滚出漳州府,今后再也不踏进岭南半步……” 很显然,净明还不知道被绑来干什么,玄德真人听罢,心中很不是滋味,对于刘账房的心态,他早已洞若观火,他这样的暴发户,最怕的就是熟人揭短,越是熟人,越是不待见,肯定是净明投奔他的时候,说过他不爱听的话。 按理说,刘账房和庞尚鹏只是主仆关系,对于庞尚鹏的为人,玄德真人多少还算了解一些,不至于如此庇护一个曾经的仆人,既然他敢在庞尚鹏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趁着保镖把净明拖进刘府之际,玄德真人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绕开了巡逻的保镖,从后院翻墙进了刘府。 此刻,刘谦端坐在正堂之中,有两个丫鬟给他捏脚捶背,他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等待着各路消息的到来,今晚务必要搞清楚,朱辉到底还是不是锦衣卫?陪同沈琦来月港的目的何在? 自黄昏时分把朱辉请进了府来,刘谦就暗中派人外出打探,他像个谦谦君子一样,陪着朱辉喝酒叙旧,一直到了深夜,从这小子的口中,愣是没能套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同时,朱辉也试图打探庞尚鹏的情况,但刘谦也是滴水不漏,二人闲聊了一晚上,难免都觉得有些心累,不知不觉就喝到了深夜,暗中下了**,终于把朱辉给喝倒下了…… 刘谦最担心的是朱辉在调查庞尚鹏,当然,他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传到庞尚鹏的耳中,因此,派出不少爪牙外出调查,如果朱辉已经不再是锦衣卫,今晚就杀了他。 福建锦衣卫指挥使司驻月港卫所的张彪、漳州知府田有才等人,陆续都传来了消息,没人听说过朱辉这个名字,派往福州调查的人,起码得明天才能回来,刘谦担心,一旦朱辉醒来闹着要走,他可就不好办了,这才想起了刚被打走的净明,派人把他抓了回来,无论如何,今晚必须搞清楚朱辉的来历。 五花大绑的净明被扔到了刘谦的脚下,刘谦给家丁们挥了挥手,他们全都退了出去,接着,把两个丫鬟也给撵走了,这才矜持地问道:“净明,休怪我狠心,知道为何找你来吗?” 吓得筛糠的净明哀求道:“刘大老爷饶命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刘谦说着微微一笑,继续问道:“记得你曾说从京城而来?那你跟我说实话,当年住在汤景家的锦衣卫朱辉,为何也到了月港?” 净明听罢一愣神,立刻停止了哭声,有些不敢相信地讲道:“这个小王八蛋,他为何也到了月港?莫非是追我来了?” 刘谦冷笑了一声,问道:“呵呵,他为何会追你而来?” 净明也担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更不知刘谦为何打听朱辉的情况,沉默了半晌,颇为郁闷地答道:“贫道我、我犯了错。” 刘谦顿时大惊失色,似乎已经验证朱辉仍是锦衣卫,却是这个该死的净明把他给招来的,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把抓住净明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让他追到这儿来了?” 误以为因他在南京诈骗所引起,净明急忙辩解道:“冤枉啊,刘大官人,我、我冤枉,全都还给他们了,连半两银子都没得手,不知这、这小王八蛋还追我干什么?” 这番话把刘谦听得莫名其妙,闹了半天,是这该死的牛鼻子带来的灾殃,刘谦勃然大怒,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骂道:“该死的东西,你他娘的犯了错,往哪儿跑不好?偏偏跑到月港来,这就把你拖出去喂狗。” 可把净明吓傻了,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哀求饶命,忽然,他发现有些不对头,坐在太师椅上的刘谦,像着了魔一样,瞪着大眼睛、半张着嘴,一动也不动…… 这时,净明紧张到了极点,慌忙往前后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挪动身躯想逃跑,刚一转身,却发现师父正站在他的身后。 净明误以为撞见了鬼,咣当一声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开始口吐白沫…… 像个老神仙一样的玄德真人从天而降,飘然来到刘谦的近前,只见他嘴角流满了哈喇子,翻着白眼珠、浑身打着哆嗦,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极度恐惧。 于是,玄德真人点了点头,上前拍着他的脸,微笑着感慨道:“还什么刘大官人,呵呵,不过一个普通的妖孽而已,远远没有修炼成精。” (本章完) 第246章 海上丝路 12、机智脱险 刘谦已经中了玄德真人的暗器,坐在太师椅上不能动弹,净明听见了师父说话,误以为救他来了,眼泪汪汪地趴在地上,似乎有着万分的委屈。 玄德真人没有理会弟子净明,凝视着刘谦看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发现他这张老脸涨得通红,闭着眼睛浑身直发抖。 等刘谦稍微安定了一些,玄德真人微笑着讲道:“刘大官人,你现在发达了,呵呵……” 刘谦微微张了眼睛,使劲地咬着牙,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于是,玄德真人托着着的下巴,讲道:“你能说话,有什么话只管道来。” 这时,刘谦也认为玄德真人是来救他的徒弟,低声答道:“师父,我错了,不该招惹净明师弟。” “呵呵,这件事你没干错,得好好感谢你!”说着,玄德真人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认真地讲道:“贫道自福州而来……”话到此处,再仔细观察刘谦的表情,忽然发现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写在了他的脸上,就赶紧住了口,凭着多年来的行走江湖经验,以及对世间人情练达的洞悉,似乎有了答案…… 于是,玄德真人捋着雪白的胡须,发出轻蔑的一笑,接着讲道:“贫道在巡抚官邸见过了令爱,她托我给你带个好。” 刘谦听罢羞愧难当,赶忙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 玄德真人判断得果然不错! 刘账房在南京兴记钱庄跟着庞尚鹏,勤勤恳恳干了几年,六年前的一天,削职为民的庞尚鹏突然官复原职,兴记钱庄的生意不做了,卖给了汤景和陈元化,两个新掌柜对钱庄大换血,他就这么失了业。 金陵城的米价越来越贵,上有老、下有小的刘账房,不甘心到新的钱庄当伙计,干生意又没本钱,头上也没有朝廷的功名,就缠着庞尚鹏,想跟着进京当个文书,可人家老庞似乎不待见。 刘账房顿时慌了脚,内心充满了极度的恐慌,就在庞尚鹏进京的头一天,他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庞府,说是给老庞当个使唤丫头…… 年方二八、如花似玉刘家千金,就这么跟着老庞进了京,刘账房在南京打短工苦苦等待,期望有好运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这一等就是近两年,一直等到万历皇帝登基,庞尚鹏才被外放当了福建巡抚,成了二品封疆大吏,此时,刘家千金也成了巡抚老爷身边的红人。 机会来了,刘账房赶忙跑到福州,改名叫刘谦,想弄个一官半职,无奈老庞不给他面子,又萌生了经商的念头。 隆庆朝放开海禁、准贩东西二洋,福建沿海各个码头千帆林立,商人们个个腰缠万贯,于是,刘谦提出继续干钱庄生意,但庞尚鹏深知,福州比不了南京,当年的兴记钱庄之所以能赚钱,是因为依靠江南织造局丝绸采办来支撑,风险相对较小,而在福州吸储和放款的对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海的客商,加上到了万历朝以来,倭寇虽然少了,海盗依然猖獗,朝廷也收紧了海关,经营钱庄的风险极大,因此,任凭刘谦说得天花乱坠,庞尚鹏也没答应他。 在泉州、漳州等地跑了一圈,刘谦最后看上了月港,先在这儿买下了座庄园,要在这看似穷乡僻壤、却又极度繁华之地当个富家翁。 有一次到福州去办事,刘谦住在巡抚官邸,无意中遇到了福州市舶司的张提举,市舶司提举是正五品,他本来就有机会提升,起码能在三司衙门中当个从四品,却一直舍不得提举市舶司的肥差,而迟迟未能升迁。 为了兼任市舶司提举,他在庞尚鹏身上没少下功夫,无奈老庞油盐不进,直到他认识了刘谦,顿时喜出望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暗中找刘谦密谋了一番,就回家等着去了。 结果,没费吹灰之力,就升任为福建海防卫所镇抚使,继续兼任福州市舶司提举,可把他给高兴坏了,履新的当日,便到月港感谢刘谦。 四品大员张镇抚莅临月港,直接去了刘谦的庄园,将上自五品的漳州知府,下至月港没品阶的胥吏,黑白两道、官商两面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请来了,他当众给大家宣布,将来在漳州地盘上,刘谦就能代表他张镇抚。 于是,漳州府人人都知道了刘谦,尽管大多数人搞不清他的背景,但知道他的来头不小,混在月港的商人,哪能离得开提举市舶司的支持?同时,这位张大人还负责月港的驻军,那些混码头的掮客、把头们,全都把刘谦当成了月港的商界领袖。 就这样,知府田有才帮他在城里买了府邸,不用刘谦啃声,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就抬进了他的家门,他再也不用在月港管理庄园了,这才醒悟,原来权力真他大爷的就是这么好使! 有了钱,他开始不停买房子置地,漳州黑白两道势力,全都投靠在刘大官人的门下,他想买哪块地,只需给手下人打个招呼,等不了几天,就能拿到地契;他看上谁家的姑娘,递个眼神,就有人把姑娘送到他家的床上,平日里,码头上有了生意,都是先让刘大官人去谈,他扒完了一层皮,才能轮到海关征税,最后才是开埠贸易…… 刘谦在漳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坏事做多了,难免被人指指点点,要是听说谁敢背地里骂他,他是眦睚必报,同时,他还很要面子,如果有南京的亲朋好友来了,他连面都不见,心理扭曲到了极点…… 有关他干的这些坏事,有没有传到庞尚鹏的耳中,刘谦自己并不清楚,但他知道,田有才对他呵护有加,海澄知县不接告他的状子,庞尚鹏从来也没派人找过他,因此,他更加有恃无恐。 直到前些日子,海澄来了位年轻的翟知县,有些不识好歹,居然派人来传讯,当然,刘大官人没买他的账,也就不了了之。 自翟寅执掌海澄以来,从未到刘府拜过码头,当然,刘谦也没见过这位县大老爷,似乎井水不犯河水,打心里来说,也没把这位县大老爷放在眼里,但是,他对上边来的锦衣卫多有防备,怕自己干的坏事,影响到庞尚鹏的仕途。 对朱辉突然到了月港,刘谦深有忌讳,听说这小子曾经出过事,不知他现在还是不是锦衣卫总旗官?如果是,他到月港的使命是什么?如果只为做生意赚钱,倒也好说、好商量,这世上的银子永远赚不完,如果他是来调查自己的,那就得慎之又慎,因此,今夜当务之急,便是搞清楚他的身份。 刘谦听罢玄德真人的点拨,顿时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玄德真人不禁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提到嗓子眼里的那颗紧张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可算是蒙对了!看来,刘大官人还没修炼成精,只需随便施展点法术,就能将他降服。 发现刘谦低头不语,玄德真人站起来,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畜生!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给令爱丢脸!” 刘谦赶忙捂住了脸,露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玄德真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锦衣卫已经暗中调查你的恶行,好在还没有连累到庞大人,念在令爱的份上,庞大人让贫道给你带个话,望你好自为之,贫道还得回去给庞大人复命。”玄德真人说罢,起身便要往外走。 不明就里的净明抱住师父的腿,哀求道:“师父啊,救救我吧。” “无量寿福天尊,孽障,你忏悔吧!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此乃天道,不要怪为师心狠,望你好自为之。”此刻,玄德真人也顾不上了自己的弟子,站在正堂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门外有几个护院家丁发现不对,明明送进了一个小道士,为何出来个鹤发童颜的老神仙? 就在他们纳闷之时,玄德真人高声讲道:“无量寿福天尊,各位,离地三尺有神灵,不管你们穿的是哪家的衣、吃的是哪家饭,干任何事之前,先要摸摸良心还在不在?” 这伙爪牙们就知道不好,试图找刘谦问清楚,便大声喊道:“刘大老爷、刘大老爷,这、这、这怎么回事?” 这时,净明哀求道:“师父,等等我、我知错了……” 刘谦哆哆嗦嗦的也爬了出来,颤微微的声音喊道:“放他们走吧。” 于是,净明拉住了师父的手,就想赶快从这儿离开。 玄德真人把眼一瞪,怒道:“你这个孽障,给为师丢人,还不快滚!” 净明猜测师父有事还没办完,赶忙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就没再多说什么,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似的跑了。 玄德真人目送弟子出了刘府,听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转过身去,问道:“刘施主,请朱公子出来说话。” 面对数十个舞刀弄棒的彪形大汉,发现玄德真人依然神态自若,刘谦连忙喊道:“快、快、快请朱公子……” 这伙爪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朱公子在什么地方,于是,刘谦急忙招呼过来两个丫鬟,讲道:“快请朱公子。” 丫鬟知道朱辉中了**,这会儿肯定醒不了,吓得呜呜直哭,答道:“朱公子、朱公子恐怕得明日午后、才、才能醒来……” 刘谦担心丫鬟说漏了嘴,骂道:“不要脸的东西,早给你们说过,不能让朱公子喝那么多酒,还非得把他灌醉,真是该死!” 其实,玄德真人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从怀中掏出一包药,讲道:“不要紧,贫道这儿有解药。” “老神仙,这都快到了三更天,请在寒舍歇息一晚,明日再说吧。”刘谦劝道。 玄德真人担心万一天亮时,福州有人来揭穿了自己,可就跑不掉了,便矜持地看着刘谦,低声问道:“给锦衣卫特使暗中下药,该当何罪?” “老神仙、老神仙,朱公子真是喝多了。”刘谦有气无力地答道。 “就你这点伎俩,能瞒得过贫道吗?”玄德真人十分生气。 “打死我也没这个胆子……” 听他还在申辩,玄德真人把解药递到了他的手中,颇为诚恳地讲道:“若非看在令爱的份上,贫道不会救你!你想想,如果朱公子明日醒过来,发现自己中了**,不管你如何解释,怕是也逃不脱牢狱之灾。” 刘谦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急忙把解药交给丫鬟,命令道:“赶紧想办法给朱公子灌下去。” “老神仙,这得用多大的剂量?” “走,带我去。” 于是,玄德真人跟着丫鬟去走了,刘谦遣散了护院的家丁,也跟了过来。 有个丫鬟准备好了开水,玄德真人开始调剂解药,另一个丫鬟抱着昏迷中的朱辉,一连给他灌了三杯,发现他还是昏昏欲睡,刘谦也十分着急,让丫鬟加大剂量,又给他灌下两杯,这时,外面已经鸡鸣声一片。 玄德真人知道,解药喝下去之后,至少还得等上一个多时辰,便将他们打发走了,独自在这儿守着朱辉,对他又掐又揉,盼着他早点醒,以便赶紧脱离虎口。 直到天色发白,朱辉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玄德真人的怀中,似乎是在做梦,刚想说话,却被玄德真人捂住了嘴。 玄德真人知道有人偷听,朝他眨了眨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趴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跟我一起赶紧逃走吗?” 朱辉还有些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感觉问题不大,便点了点头,满怀感激之情,对玄德真人微微一笑。 客房外果然有人在监视,发现他们俩走了出来,就有人跑去通知刘谦。 刘谦也一宿没合眼,慌慌张张跑来深施一礼,客气地讲道:“给老神仙和朱公子问安,请随我到客厅用早点吧。” “请刘大官人不必客气,你应该明白,朱公子现在吃不得东西。”玄德真人知道,刘谦在等福州的消息,再决定如何处置,于是,赶紧拉着朱辉就往外走。 刘谦也不敢阻拦,慌慌张张地跟了上来,问道:“请问你们去哪里?” “贫道和朱公子都是自福州而来,你说我们去哪里?” “请等一等,我这就给你们备马。” 这时,有十来个家丁包抄过来,玄德真人一把将刘谦抓住,笑着问道:“贫道还用得着骑马?” “那你们如何回福州?” “送我们出去,你看贫道如何腾云驾雾。” 就这样,刘谦被挟持到了府门,门外护院的保镖把他们给拦了下来。 “全都闪开,贫道可是会法术的。” 这声吆喝,惹得两个保镖放声大笑,有人问道:“难道还会腾云驾雾不成?” 这时,玄德真人发现朱辉试图反抗,急忙将其紧紧拉住,仰起头来,大声喊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未落,两块大石头突然从天而降,砸在了两个保镖的脑袋上,他们顿时眼冒金星,瞬间栽倒在地,把刘谦等人全给吓傻了,眼睁睁看着玄德真人带着朱辉飘然而去…… *************************************** 题外话 有关海澄县的历史,在此给大家一个交待: 明朝时期,南京不仅是陪都,而且是金融中心,类似今天的上海,月港则是对外的桥头堡,具有今天深圳的地位,晏海楼作为月港标志性建筑,见证了当年海上贸易的兴衰,一直以来,月港吸引了文人墨客怀古,现存乾隆版本《海澄县志》记载,多有名人登晏海楼赋诗酬唱,较为著名的有,张燮的《晏海楼》七律诗、詹明章《晏海楼赋》等。 那时,因月港的繁华,导致海盗和倭寇前来侵扰,东南海疆长期不安宁,民族英雄戚继光肃清倭寇之后,于隆庆元年(1567年)在月港设海澄县,寓意“海疆澄清”,在原有古堡基础上建筑海澄石城,驻兵防守。 晏海楼又名八卦楼,初建于明万历年间,距今已有400余年。当时,为加强对海盗的监视,知县翟寅在县城东北角,兴建一座两层的了望台,与周围九都堡、溪尾铳城、大泥铳城、镇远楼等互为犄角,遥相呼应,形成一个较完整的防御系统,“以障海口东北之虚”,楼的底层设有枪眼多处,并辟一条暗道直通县衙(今党校食堂),寄寓“波平海晏”的愿望。 现存晏海楼象座宝塔一样,矗立在今天的龙海市海澄镇,高约30米,对角宽约8米,站在高处凭栏远眺,壮丽山河尽收眼底。是龙海市名胜古迹之一。 (本章完) 第247章 海上丝路 13、欲擒故纵 在宋河、婉兮的掩护下,四人一起出了漳州城,由于玄德真人连续赶路,一宿没睡觉,现在疲惫不堪,中了**的朱辉,还有些头晕眼花走不动路,担心有人到货栈捣乱,夫妻二人只好先行回了月港。 就在他们出城不久,福州方面的探马来报: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官朱辉,正在停职接受调查,于半年前从京城畏罪潜逃,现已通报各省都指挥使司衙门,一旦有该犯的下落,即刻捉拿归案。 恼羞成怒的刘谦亲自前往月港,来找都指挥使司驻月港的总旗官张彪,让他即刻派官兵缉拿逃犯朱辉、玄德真人及其同伙。 宋河、婉兮刚回到货栈,张彪的人马就到了,把他们全部抓进了锦衣卫所,并展开了全面大搜捕,而此时,玄德真人、朱辉还在从漳州返回月港的途中。 天近午时,张彪还未找到逃犯,怀疑他们没回月港,极有可能跑到福州告状去了,一旦惊动了巡抚庞尚鹏,那么,沈琦等人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于是,赶忙把刘谦找来商议对策。 刘谦也怕他们找庞尚鹏告状,但他现在知道朱辉是个逃犯,而玄德真人的名声一直不太好,据说是从宫中逃出来的妖道,因此,他现在信心十足,还想继续和西洋人交易,坚决不答应释放沈琦。 张彪不想引火烧身,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想把沈琦等人移交给海澄县。 刘谦未解其意,生气地问道:“张大人,难道你害怕了吗?” “刘年兄,你想想看,朱辉极有可能逃之夭夭,而那个牛鼻子老道,兴许真会到福州去告状,巡抚老爷过两天就会来,到时候,如果我们抓不着逃犯朱辉,却无缘无故羁押客商,这个罪名我担当不起。”张彪不无忧虑地答道。 刘谦闻言呵呵一笑,讲道:“对沈琦等人如何处置我不管,但绝不能让他们继续和西洋人交易。” “难道说,那桩买卖你还想继续干?”张彪不解地问道。 “那是当然,不但要干,还得好好干,巡抚老爷不是要来吗?咱就好好干给他看,绝对是公平交易,让那伙西洋人心服口服,为此,你得配合我演好这出戏。”刘谦答道。 “我说刘大官人,你可真糊涂,真当巡抚老爷是傻子吗?这出戏我可演不了,得翟寅帮你演才行……” 刘谦打断了张彪,气愤地问道:“翟寅这小子自履任以来,还没拜过码头,甚至还派官差传讯过我,如何才能让他配合演戏?” “待会儿我派人给翟寅下一封公函,沈琦这伙人可以让他们带走,在逃犯朱辉未归案之前,他们不得放人,这样,抓捕朱辉的任务,自然也落在了翟寅的头上,这叫欲擒故纵,再给他设个期限,如果他抓不着逃犯,到时候我连他一起抓,任凭巡抚老爷来了也没用。”张彪恶狠狠地答道。 刘谦知道朱辉曾救过庞尚鹏,极有可能也去了福州,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张大人,你想过没有,如果巡抚大人包庇朱辉,又该如何是好?” 这时,张彪得意地答道:“好办,沈琦不是在翟寅之手吗?就让翟寅给巡抚老爷解释去吧,我们尽可能脱清干系,在此期间,你尽快落实和西洋人之间的贸易,据说西洋人手中的商船引票,出自巡抚老爷之手,不知什么途径送给了西洋人,如果你真能让西洋人叫好,呵呵,那可真给巡抚老爷长了脸。” 这主意确实十分高明,都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立刻放开手脚在全城戒严,继续捉拿逃犯朱辉和玄德真人。 玄德真人和朱辉不敢走大路,一路之上躲躲闪闪,直到天近午时才到月港,正准备进城时,他们忽然发现,有无数黑衣壮汉四处游荡紧接着,成群结队的官兵进进出出,正准备戒严,二人就知道不好,就在不知所措之际,一顶八抬大轿进了城,那阵势比漳州知府出行还排场,大家都认得这位刘大官人,把附近的老百姓吓得东躲西藏。 于是,玄德真人提出,让朱辉到少林寺躲一躲,但他坚持要进城保护沈琦,因此,也就没再拦着他,凝望着朱辉远去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地赞许,这是一位敢于铁肩担道义的孩子。 玄德真人早已拿定了主意,降服刘谦这样的妖孽,只能靠其主人,于是,这位老人不顾奔波劳累之苦,即刻启程前往福州。 朱辉十分担心沈琦的安全,悄悄混入海澄县城,发现货栈已被官兵所包围,很显然,里面的人都被抓走了。此时,大街小巷已经戒严,通往红毛馆和县衙门的路上,到处都有官兵把守,黑衣壮汉们拿着画影图形,正在对路人盘查。 作为戴罪之身,朱辉知道他们都在抓自己,躲躲闪闪的进了一条小巷,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正在低着头往前走,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刚准备反抗,忽听身后有人讲道:“总旗官,翟大人派我接你来了。” 朱辉急忙转回头,发现在昊海楼和此人见过面,顿时放了心,深施一礼,低头讲道:“给翟大人添麻烦了。” 这时,有人给了他一件衙役的皂服,朱辉赶忙套在身上,头顶又裹上了皂巾,接过来一根水火棍,跟着海澄县的差役,假装沿街搜捕,就这样,算是躲过了官兵的缉拿。 此刻,万分焦虑的翟寅正在县衙等待消息,他无法判断朱辉是不是逃犯,凭直觉认为,这是个正直、善良的年轻人,决不能让他落入刘谦之手。 有人把朱辉带进了县衙,翟寅把闲杂人等打发出去,颇为严厉地问道:“朱公子,你给本县说实话,到底是不是锦衣卫逃犯?” “启禀翟大人,逃犯谈不上,但确实从京城不辞而别……” 未等朱辉把话讲完,翟寅大惊失色,急忙呼唤两个差役,把他控制了起来。 此刻的朱辉既没惊慌、也没反抗,被两个大汉架着胳膊,不卑不亢地讲道:“翟大人,实不相瞒,在下办差途中走失了疑犯,并无作奸犯科的罪状,只因直接上司出使日本,导致北镇抚司衙门无人审理,故而遭到长期关押,在此期间,因我家叔叔遭人陷害,流落到了辽东,为了救人,脱离了监管者的视线,我给指挥使刘守有大人上书请辞,关于此事,北镇抚司的同僚史世用、巡抚庞大人都可以作证。” 听罢朱辉的叙述,翟寅一边翻看都指挥使衙门送来的公函,一边不住地点头,问道:“壮士,你在南京时,是不是协助过应天巡抚海老爷办差?” “正是。” “那么,是你曾经救过巡抚庞大人?” “此乃卑职的职责所在。” “你来到月港之后,可曾拜会过乡绅刘谦?” “为了沈大官人的生意不受干扰,昨日夜晚前去刘府赴宴,被那厮下了**,幸得师父玄德真人所救。” “玄德真人现在何处?” “到福州去找庞尚鹏去了。” “庞大人和刘谦到底什么关系?” “在下不知,但真人师父却有十足的信心,请庞大人来降妖捉怪。” “刘谦在月港作恶,不是一天两天,庞大人未必不知道,但不知玄德真人为何如此有信心?” “这件事本来就十分蹊跷,刚见到刘谦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眼前的这个恶霸,和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账房先生联系在一起,思前想后,刘谦之所以有恃无恐,必然有着层层保护伞,加上海盗林风未除,不断给巡抚衙门施加压力,庞大人天天忙于军国大事,对于刘谦的罪状,还真未必知晓。” “据说这个老道是钦犯王金的师弟,到处招摇撞骗。”翟寅突然加重了语气,严厉地问道:“你和玄德真人到底什么关系?” “不错,玄德真人荒唐了大半生,自打遇见了月空长老……” 未等朱辉讲完,翟寅瞪大眼睛问道:“哪位月空长老?” “出自南少林寺的抗倭英雄。” 翟寅立刻站起身来,惊奇地问道:“那么,月空长老现在何处?” “长老随我们同行来到月港,为了不打搅官府,他便回到少林寺小住了几日。” “这么说来,你也认识月空长老?” “启禀翟大人,在下师从月空长老练武学艺,早在南京时,已经立下志愿,此生追随他老人家,远渡重洋前往新大陆,宣我华夏之文明,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下。” 翟寅听罢,双手合十、对天一拜,轻声念道:“感谢上苍,此生还能让我见到恩公一面。” “莫非翟大人也认识长老?”朱辉问道。 “月港早在正德年间(公元1506—1521年),已经富甲一方,有着东南小苏杭之称,因繁华而招致海盗和倭寇的侵扰,他们劫舟夺货、焚屋杀人,更有西洋人占据浯屿岛为据点,勾引私商秘密交易,干了不少杀人越货的勾当。戚家军在月港肃反期间,与贼寇胶着厮杀了半年多,得到了少林武僧的援助,当年,倭寇偷袭我们村庄时,如果没有月空长老等人从天而降,也就没有今日的翟寅……” 二人越说越投机,难得有这样的缘分!于是,翟寅决定把朱辉保护起来,朱辉对沈琦、宋河和婉兮等人的命运十分担忧,便派人外出打探,到了傍晚时分,有了确切的消息,他们全都被张彪抓走了。 尽管翟寅和朱辉都十分担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盼着玄德真人能早点见到庞尚鹏,除掉刘谦这个妖孽。 就在吃饭的时候,忽然有差役来报,发现有很多泼皮无赖,再次围攻红毛馆,似乎准备挟持西洋客商,这对翟寅来说可是大事,如果他们出了事,引发西洋人发动战争,作为当地的知县,翟寅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翟寅立刻升坐公堂,集合三班衙役,要亲自前往红毛馆解围,突然,海龙码头再次响起了枪声…… 朱辉发现,海澄县衙的差役人手不多,恐怕只能顾得上一头,他已经看出了门道:官兵不敢轻易围攻红毛馆,派去的多是地痞无赖,将来真出了大事,可以嫁祸给地方官翟寅;而海龙码头本来就有官兵看护,西洋火枪队和官兵发生冲突,张彪可以名正言顺前去镇压。 因此,当务之急是平息海龙码头上的冲突,至于围攻红毛馆的泼皮无赖,朱辉认为,他一个人去也就够了,根据他的判断,也许刘谦还想继续和西洋人贸易,故此,红毛馆和码头都不见得会真出事。 翟寅坚决不同意朱辉的行动,他先派出一班差役,到海龙码头维持治安,然后准备亲自前往红毛馆,就在这时,锦衣卫驻月港总旗官送来公函,他们今天抓了一伙疑犯,现在要移交给县衙门处置,让翟寅亲自前去接人,朱辉知道沈琦等人应该不会有事了,顿时放了心。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忙得焦头烂额的翟寅,也没有三头六臂,就在他撰写公函,准备前往锦衣卫所接人时,却忽然发现朱辉不知去了何处。 ********************************* 以下是紫芒果先生在《群像汇聚,善恶皆船,碧波万里洗雄心》,对第四卷前半部分的相关书评: 在《唐船》第四卷中,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抑制,主角经历事件的时间,局限性已经表现得较为明显,这也正是历史题材成长,会让原创人物所必然会遇到的情况。 正如文中所言,海盗已经式微、倭寇业已荡平,一切的危机都已经近乎化解,而在化解这些危机过程中,已经成长,已经取得相应成就的各个角色们,此时的改变已经非常大,在文中就提到一个小角色的剧变:“听了翟寅这番话,朱辉真是不敢想象,当年南京兴记钱庄那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与这位福建漳州海澄县的恶霸刘大麻子、刘谦,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 是的,当日的一个账房先生,现在已经变成如此飞扬拨扈,性情大变的人物,更何况是其他角色。 因为存在这种剧变,是作品往后发展的必然性,很多时候,一部作品,到这里就会呈现出一种失控的情况。值得庆幸的是,在《唐船》这部作品中,基于作者的阅历和创造力,把接下来这种成长所带来的弊端,都做了相应恰当的处理。 首先是合理的把会在之后作为映衬的大明剧情,做了合适的安排,在这一过程中,用机缘巧合的形式,把符合下一阶段海上历险的人物挑选出来,然后布置下相应的危机点,再谨慎的打开海上丝路。 也和文中所表达的一致,只有前往一段新的历险,才能继续延展精彩。“路漫漫其修远兮,大风大浪还在后面,未知的凶险随时降临在头上……” 在风雨之中,在惊涛骇浪之上,会有怎样的传奇书写,一切,都是在不偏离整个归拢收结剧情的情况下,进行了合理衍生。 (本章完) 第248章 海上丝路 14、话不投机 果然不出朱辉所料,海龙码头被官兵控住了起来,看守大帆船的西洋兵,因受到惊吓而对天鸣枪,没有发生真正的冲突,等翟寅等人到达时,危机已经解除,于是,他们急忙前往锦衣卫所去接人。 当晚,沈琦等人被接到了海澄县衙门,翟寅把他们全部安置在驿馆歇息。 沈琦万分沮丧,生意没做成,损失了数十万两银子的货物不说,大家全都跟着受到连累,不由得黯然泪下,难过到了极点。安顿下来之后,翟寅前来看望他们,沈琦跪倒在翟知县的面前,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问起了朱辉和玄德真人的下落,恳请翟大老爷,设法保障西洋客商和马尼拉大帆船的安全,只字未提自家的货栈,倒也让翟寅对这位金陵豪商刮目相看。 翟寅安慰了一番众人,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如今朱辉非常安全,玄德真人已经去找巡抚大人告状,请大家静心等待。 沈琦相信庞尚鹏的为人,也不再多说多问,翟寅对他们在南京的经历,颇为感兴趣,于是,宋河侃侃而谈,详细讲述了有关兴记钱庄的来历、海大人与黄炳文斗法、及汤家的变故,当他讲到张狗儿火烧翠花楼时,忽听门外有人敲门,宋河赶忙停了下来。 翟寅立刻站起身,警觉地问道:“谁?” “启禀翟大人,少林寺月空长老来访。” 喊道一声“师父”,婉兮起身就往外跑,翟寅也不敢怠慢,急忙整顿衣冠,带领大家前去迎接。 众人跪倒在月空长老的近前,只听翟寅讲道:“恩公活佛在上,请受晚生翟某一拜。” “知县大人这是要折杀老衲。”说着,月空长老急忙搀扶了翟寅,给大家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忙起来。 借助衙门口微弱的灯光,月空长老打量着这位海澄知县,颇为感动地讲道:“对知县大人的眷顾,老衲感激不尽!” 喊了一声“师父”,眼泪汪汪的翟寅凝视着月空长老,声音呜咽了起来,接着讲道:“师父是否还记得,当年倭寇夜袭翟厝村,有个少年被倭寇追杀,差点惨死在屠刀之下,危急关头,少林众僧从天而降,斩下了那些该死的倭寇,把奄奄一息的少年带往戚家军营,那少年才得以保全了性命……” 月空长老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激动地问道:“你是翟寅?” 翟寅指着头上的伤疤,鼻子一酸,眼泪掉落了下来,把头俯在了月空长老的手上,颤微微的声音答道:“正是,那时的翟寅年少无知,都没来得及给长老说声谢字,你就开赴到了泉州前线战场,此后,又听说你一直随戚家军到了浙江,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打听你的消息,只求此生能给你说声谢谢……” 讲到此处,翟寅已经涕不成声,挽着月空长老回到了驿馆,急忙给长老安排斋饭,又派人外出去寻找朱辉。 通过月空长老对朱辉的评价,验证了宋河所讲述了的往事,翟寅知道朱辉算不上逃犯,等庞尚鹏到了月港,一定能给他提供庇护。 眼看到了午夜子时,还没有朱辉的音讯,大家都十分着急,就在他们劝长老先休息时,突然从九龙江畔传来了阵阵枪响,翟寅知道码头上又出事了。 翟寅不能不管,亲自跑到衙门外击鼓升堂,紧急找来十来个差役,带上宋河、婉兮等人赶往出事现场。 这时,发现月空长老也跟了过来,翟寅急忙相劝:“师父,码头上地痞无赖闹事,不打紧的。” 婉兮知道,要出事就不是一处,喊道:“翟大人,红毛馆那边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有关前几天他们打架的事,月空长老刚听宋河讲过,顿时心头一震,对翟寅答道:“你们去吧,老衲到红毛馆去看看,如果能找到辉儿,老衲把他叫回来。” 发现月空长老实在太过疲惫,翟寅叫来几个差役,讲道:“师父,请你歇息吧,我马上派人到红毛馆去看看。” “翟大人,辉儿被他们当作逃犯,若是你把他抓到了,恐怕不好处置,还是老衲去吧。”这时,码头上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喊杀声震天,月空长老接着劝道:“看来出的事不小,你的人手本来就不够,就不要管那边的事了,老衲一定能处理好,请放心。” 于是,翟寅在马上一抱拳,道了一声:“师父保重!”便带领人马直奔海龙码头。 转回来再讲刘谦,他和张彪密谋好了之后,派出泼皮无赖盯住了西洋客商,别让他们跑了,迅速派人把贾旺找来,再次前往红毛馆谈判。 费利佩已经和沈琦达成了贸易协定,通过易货贸易,还需要补百万两银子的差价,沈琦没敢轻易答应费利佩,想等着和月空长老商议后,再做决定,却突然大祸临头,被抓进了锦衣卫所。 在费利佩看来,为人很正直,买卖做的也非常公道,鉴于他在寻找长期贸易伙伴,还想在新大陆联合投资,因此,沈琦谨慎一些,也没什么不对。 正在等待沈琦的答复,突然听说他们的货栈出事了,费利佩猜测,这有可能受到了自己的连累,虽然十分遗憾,却也帮不上忙,既然在月港受恶霸的欺凌,何不再换个地方,大家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到泉州去碰碰运气,刚想出红毛馆,被泼皮无赖给堵在了里边。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等来了刘谦和贾旺,此二人的态度和以前大为不同,非常殷勤地邀请费利佩等人来到宴会厅,要求重新谈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费利佩等人也没办法,只好又放下了行李,来到宴会厅和刘谦应酬。 双方刚一落座,贾旺提出,想看看他们与沈琦达成的贸易清单,李旦请示了费利佩,得到同意之后,便将那份清单递了过去,这时,刘谦立刻掏出了算盘,要来笔墨纸砚,开始认真地算起账来。 他毕竟是做账房先生出身的,算盘打得噼噼啪啪响,那副认真的态度及熟练的手法,比沈琦过犹不及,把费利佩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对于有疑问的地方,刘谦都没找贾旺帮忙,直接通过李旦来和费利佩沟通,达到对方满意为止。费利佩本以为刘谦是个地痞无赖,看他现在这副认真的态度,比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就这样,刘谦一直测算到了深夜,从货物的类别、价格到交货的细则,发现这个这份贸易协定毫无瑕疵,忍不住对沈琦敬佩不已。 由于前一段时间,从吕宋玳瑁港回来了不少海盗及其家眷,把庞尚鹏忙得焦头烂额,刘谦知道,有不少人安置在了月港,即便玄德真人不去告状,庞尚鹏也可能会来。 西洋人手中的商船引票,来历颇为诡秘,都没通过张提举经办,庞尚鹏直接从布政司要来的,但还不知道为何到了西洋人之手,故此,必须赶在庞尚鹏到来之前,和西洋人做一次公平买卖,让他们给帮着做个见证,给自己的脸上贴贴金,以消除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传言。 心中拿定了主意,满脸堆笑的刘谦对费利佩承诺,他完全接受这个清单上的约定,要求费利佩取消和沈琦的贸易,和他重新签订一份合约。对于刘谦的意外之举,完全出乎费利佩等人预料,眼下也无法拒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红毛馆宴会厅大摆筵宴,刘谦大度了一回,要求把账记在自己的头上。 宴会厅里斛光交错,充满了欢声笑语,费利佩也拿出了美酒、香肠,请大家品尝。 大家相互敬酒,你来我往,喝得正酣,贾旺无意间得知,沈琦和西洋人之所以还没有成交,是因为西洋人带来的银子不够,要弥补易货价差,只能跟着他们到马尼拉去取银子。 了解到这个情况,贾旺立刻给刘谦做了汇报,刘谦也没太当回事,讲道:“咱们只要求买卖公平,他们有多少现银,咱就给他们多少的生丝。” 贾旺摇头答道:“刘大官人,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听李旦说,费利佩急着要生丝运往新大陆,准备在大洋彼岸的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厂,他们这次来,实际上是想找一个既能组织货源,又能合伙投资的伙伴。呵呵,请恕我直言,那个鬼地方去一趟就得一年多,弄不好就得把命搭上,连沈琦都不愿去,你愿去吗?” 刘谦颇为不屑,端起酒杯讲道:“在咱们的地盘上,岂能容得他们胡来?” 贾旺抿着嘴答道:“大官人,你太低估了他们,这伙人拿着吕宋总督的照会,还有马尼拉地方法官的贸易承诺函,甚至巡抚衙门直接颁发了商船引票,呵呵,你如果你不答应,他们宁可多等几天,继续寻找合适的合作对象。” “他真是这么说的?”刘谦急忙问道。 “不错,他们刚才商量的那些话,一点也瞒不过我。”贾旺答道。 平时养尊处优的刘谦,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立刻扔掉手中的酒杯,猛地把桌子一拍,顿时勃然大怒,喊道:“你把那个什么‘废物’给我叫来!” 李旦在一旁洞若观火,拉上费利佩坐到了刘谦的对面,这时,费利佩乐呵呵过来给刘谦敬酒。 刘谦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矜持地打量着他们俩,慢悠悠地讲道:“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别充什么大尾巴狼!” 李旦把原话翻译给了费利佩,他一点也不生气,示意李旦做好翻译,把大嘴一咧,开始讲道: 这个故事要从马可波罗讲起…… 接下来,便是科尔蒂斯率领一支探险队,只用了不足千人,奇袭新大陆阿兹特克帝国…… 阿兹特克帝国灭亡了,西班牙国王在新大陆设置了总督区,开始不停地开疆拓土、往海外移民…… 有人在里科峰发现了银矿,欧罗巴人听说后,远渡重洋蜂拥而至,在山脚下建起了波多西城…… 后来,大家都学会了利用水银,使得银子的纯度大为提升,富如波多西,成了妇孺皆知的俗语…… 请刘谦不必担心,他的父亲在波多西有座银矿,那里的银子永远也挖不完,这次前来月港的目的,就是想找一位合适的贸易伙伴,一起到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工厂…… 讲完了这个故事,费利佩拿出了他的照会、贸易承诺函以及商船引票,非常殷勤地递到了刘谦的近前。 在此之前,这些东西刘谦都还没见过,蝌蚪文他也看不懂,忍不住撇了一眼两张引票,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引票上的船主、竟然是月空长老李定国,顿时大吃一惊,或许负责海关的锦衣卫张彪,并不知道月空长老的来历,他刘谦可是一清二楚,如此说来,西洋人和沈琦本来就是一伙的,忍不住骂道:“这他娘的一伙江湖骗子!” 骂归骂,算是弄清了沈琦为何来到月港,又为何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刘谦却咽不下这口恶气,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以沈琦伙同西洋人倒卖商船引票为由,让张彪他们速战速决,直接扣押马尼拉大帆船,把他们全部收押入监,就算庞尚鹏来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这时,费利佩拉住了贾旺,拼命地解释道:“我承诺,阿卡普尔科的丝绸工厂,交给你们管理经营,丝绸价格由你们来定,感谢上帝,我们将来有赚不完的银子……” 贾旺没再搭理费利佩,紧跟着刘谦离开了红毛馆。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海龙码头开始枪声大作,黑衣壮汉们冲进了红毛馆,开始抓人…… 早在翟寅办理接人手续的时候,朱辉已经到了红毛馆,随时准备阻止泼皮无赖们的行动,一直等到天黑,这伙人也没去捣乱,却等来了刘谦和贾旺。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朱辉,终于等到了机会,刚想杀进红毛馆去救人,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转身一看,正是师父月空长老。 朱辉惊喜地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突然,一彪人马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为首之人正是锦衣卫总旗官张彪,见此情形,月空长老劝道:“徒儿,你没有三头六臂,快跟老衲走吧。” 费利佩等人不甘心束手就擒,在红毛馆里和他们打了起来,凄惨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 月空长老——本名李定国,河南九州府南十里前李屯人,虚白禅师四大弟子之一,少林三晃膀大洪拳传人,泉州少林寺第一代方丈,亲率八十余少林武僧勇赴沙场抗击倭寇,使泉州少林寺成了民间抗倭的中心,月空长老在战场上屡挫倭寇,最终牺牲在了沙场。本书中月空长老在戚继光将军等人肃清海疆,隆庆朝开关之后,来到明太祖龙兴之地的栖岩寺讲学,被大明开国元勋汤和之后的汤家请去了南京,暂住南京栖霞寺,用智慧挫败奸佞、海盗和倭寇们的一次次阴谋,并远渡重洋到了新大陆,谱写了一段海外传奇,向这些几乎被历史埋没和遗忘的无名英雄们致敬! 因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下周才能继续更新 (本章完) 第249章 海上丝路 15、引票之祸 发现朱辉还在跃跃欲试,月空长老微微一笑,他十分清楚当前的局面,但凭翟寅等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和这些丘八相抗衡,便讲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降服刘谦这个妖怪,只能指望庞大人,或许玄德真人已经到了福州,过两天便可以见分晓。” 正在他们准备离开之时,张彪催马到了他们的近前…… “师父,现在怎么办?”朱辉问道。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待我劝劝他们。”月空长老说着,便要往红毛馆赶去。 朱辉紧紧拉住了月空长老,劝道:“师父小心!千万不要过去,他们都不会听你的。” 月空长老一转身,轻轻弹了下朱辉胳膊上的肘弯,朱辉顿感浑身酥麻,便松了手。 等朱辉追过来的时候,只见月空长老取出一根长长的绳索,在绳子的头上套了个圈,朝正在准备射击的西洋兵抛了过去,正好套在那个人的头上,使劲往后一拉,那个西洋兵倒在了地上。 月空长老收起了绳索,一个鹞子大翻身,到了西洋兵的近前,迫使他们收起了火枪。此刻,那群黑衣壮汉们手执钢刀,突然杀到了他们的近前。 这时,朱辉晃动身躯冲上前去,拦住了这群黑衣壮汉,准备想和他们讲讲理,他们有人认出了朱辉,知道他是锦衣卫衙门通缉的逃犯,哪还会再手下留情?十多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对着朱辉扑面而来,就在这危机时刻,只见月空长老俯下身来,扫堂腿如旋风般刮过,黑衣壮汉鬼哭狼嚎般地全都躺倒在地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朱辉眨了眨眼睛,如梦境中一般,再看红毛馆门前,官兵和西洋兵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孩子,咱们走吧。”月空长老说着,拉起朱辉到了十字路口。 “多亏了师父相助,真是太凶险了!”朱辉叹道。 忽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月空长老刚说了一句“快走”,就在他们一闪身的功夫,十多匹快马已经拦住了他们去路,为首之人,便是月港卫所总旗张彪。 “把这两个反贼给我拿下!”张彪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声令下,身后的校尉们催马冲上前来,把朱辉和月空长老围在了中间。 月空长老低声劝导朱辉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走上前去,双手合十,刚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发现来了一顶大轿,只见刘谦掀开轿帘,端坐在轿子里发出阵阵冷笑…… 张彪急忙催马闪身,给刘谦留出个空隙,让他对着月空长老和朱辉。 “天助我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月空长老,久违了,哈哈……”刘谦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月空长老问候道:“阿弥陀佛,刘大官人别来无恙!” 刘谦下了轿子,摇头晃脑地到了张彪的近前,颇为神秘地问道:“张将军,你可知道眼前这位何许人也?” “难道月空长老李定国就是这个野和尚?”说着,张彪嘿嘿一笑。 月空长老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朱辉也不明就里,师父刚刚抵达月港,和他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更没有利害关系,难道是因为自己牵连到了师父? 想到此处,朱辉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讲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连累我的师父!” 刘谦根本没有搭理朱辉,朝月空长老摆了摆手,带着阴森的微笑,喊道:“长老,我还正寻思着,这该到哪儿才能找到你?呵呵,没想到你自己送上了门来,来、来、来,我把轿子让给你坐。” “感谢刘大官人的好意!刘大官人,不知你要找老衲何事?”月空长老问道。 这时,朱辉也严厉地问道:“刘谦,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长老,不瞒你们说,张大人查抄两艘违禁的商船,遭到翟寅这伙贪官污吏横加阻拦,被逼无奈,张将军才把他们全都抓了起来。”刘谦答道。 朱辉知道,翟寅等人深更半夜赶往出事的码头,怎敢强行阻拦这些虎狼之兵?不用说,宋河、婉兮这次帮了倒忙,但不知他俩逃去了何处? “如此说来,那两艘马尼拉来的大帆船,已经被你们查抄了?”月空长老问道。 刘谦放声大笑,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咳嗽了几声,高声答道:“长老啊、长老!我们本来还想到红毛馆去问问,真没想到在红毛馆外居然遇上了你,不用说,你和那些红毛是一伙的,别以为有那贪官翟寅给你们做主,加上这个畏罪潜逃的小锦衣卫,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呵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包括那些红毛鬼在内,你们谁也跑不了,赶快束手就擒吧。” 这番话让月空长老有些莫名其妙,辩解道:“刘大官人、张大人,请不要误会,朱辉不是什么逃犯,如今,他已经辞去了锦衣卫的职位,即将随老衲出海远游。还请二位看在巡抚庞大人的面上,暂时不要抓我这徒儿,老衲会把他带在身边,留在月港,等你们请示了巡抚庞大人再说,如何?” 闻听此言,张彪发出了一阵冷笑,挥刀指向月空长老,骂道:“老不死的秃驴,你还有脸提庞大人?呵呵,如果庞大人知道,你把他签发的商船引票倒卖给了西洋骗子,恐怕就得把你点了天灯!呵呵,我说刘大官人,跟他们俩还费什么话,弟兄们,给我拿下!” “不要血口喷人!你们要抓我也就是了,休得栽赃我师父,他老人家刚刚抵达月港,怎么会倒卖商船引票?”朱辉大声抗议。 “刘大官人,倒卖商船引票给西洋人?你这话从何说起?”月空长老不解地问道。 “还从何说起?”刘谦又是一阵冷笑,接着讲道:“长老啊、长老!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知道你早些年率商船从太仓港出海,到东洋做生意,和庞大人的交情不浅,没想到你居然骗取庞大人的信任,把福州市舶司商船引票,倒卖给了这伙西洋红毛骗子,我看看你如何给巡抚庞大人交代?” 看来,其中必有缘故!朱辉担心眼下这个处境对师父不利,主动跑到了张彪的近前,讲道:“要抓我就来吧,不得栽赃陷害我的师父!” “就你?不过一条小虾米而已!”说着,刘谦转向月空长老,从身上掏出两张纸,朝月空长老晃了一晃,接着讲道:“呵呵,月空长老倒卖市舶司船引,勾引西洋红毛鬼招摇撞骗,在证据面前岂容抵赖?长老啊、长老!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月空长老上前一步,借助火把仔细观瞧,只见刘谦手里的两张船引,船主的名字竟然是月空长老李定国,签发的日期是今年的七月,签发人是巡抚庞尚鹏,顿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哪儿来的?呵呵,马尼拉大帆船上搜来的!”刘谦说着,拿手一指张彪,讲道:“张大人早就怀疑他们的船引来路不正,但张大人并不知道船主是谁,因船引上有巡抚庞大人的签名,算是没有慢待这些西洋商人,无奈这伙西洋人得寸进尺,居然骗到了我的头上!直到今儿晚上,我才见到这两张引票,尽管张大人不知道李定国是谁,却瞒不了在下,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辜负巡抚庞大人,把船引倒卖给这些黑心的西洋骗子!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月空长老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张引票上全是自己的名字,上面又有庞尚鹏的签名,根据自己对老庞的了解,作为巡抚,他是不会轻易签发这样的船引;那么,又是什么人,假借自己的名字骗了庞尚鹏? 这时,朱辉忽然想起了李旦曾说过,郭奕、许灵儿赴玳瑁港之前,曾到福州去找过庞尚鹏,为了搭救被扣押在马尼拉的马五等人,把这两张引票送给了马尼拉当局…… 刘谦等得不耐烦了,讲道:“张大人,既然如此,不要再说了,动手吧!” 于是,张彪下令抓人,朱辉猜到了引票的来历,心中有了底,但现在也来不及给师父解释,便试图反抗,被月空长老拦住了。 这伙官兵不由分说,把师徒二人五花大绑送往月港锦衣卫所。随后,张彪亲自带队,冲进了红毛馆,把西洋客商们全部抓了起来;同时,还派了一队士兵到海澄县衙,重新抓了沈琦等人。 张彪带着官兵折腾了一宿,直到天亮,总算把马尼拉大帆船违法的证据,全部都弄到手,可谓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刘谦才算踏实了下来,就算今天庞尚鹏派人来调查,也无须害怕。 *********************************** 题外话 关于月空长老——本名李定国,河南九州府南十里前李屯人,虚白禅师四大弟子之一,少林三晃膀大洪拳传人,泉州少林寺第一代方丈,亲率八十余少林武僧勇赴沙场抗击倭寇,使泉州少林寺成了民间抗倭的中心,月空长老在战场上屡挫倭寇,最终牺牲在了沙场。在本书第二卷中提到,月空长老在戚继光将军等人肃清海疆,隆庆朝开关之后,来到明太祖龙兴之地的栖岩寺讲学,被大明开国元勋汤和之后的汤家请去了南京,暂住南京栖霞寺,用智慧挫败奸佞、海盗和倭寇们的一次次阴谋,并远渡重洋到了新大陆,谱写了一段海外传奇,向这些几乎被历史埋没和遗忘的无名英雄们致敬! 有关两张商船引票的来历,请参考本书的第三卷《暗战》,郭奕和许灵儿为了拯救玳瑁港的数千生灵,主动到福州请缨,庞尚鹏了解到月空长老商团的困境,为他签发了两张商船引票,她们从玳瑁港回到琉球,还未见月空长老,却听说马五和林邵奇途经马尼拉被抓,就把这两张商船引票交给了传教士马克,请他帮忙到马尼拉去救人;马尼拉当局在清除林风的势力之后,为了开展对明朝的贸易活动,立刻把商船引票给了亲信费利佩。 感谢各位朋友的关心,总算好些了,浩瀚鞠躬致谢!!! (本章完) 第250章 海上丝路 16、大话西游 玄德真人到了福州,从早上就在巡抚衙门的门房里开始等待,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庞尚鹏的一丝音信,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老庞已不再是金陵城兴记钱庄的老掌柜了,如今是日理万机巡抚老爷,想见他一面真是不容易! 考虑到沈琦等人的安危,直到掌灯时分,玄德真人才从巡抚衙门出来,又急匆匆赶往庞尚鹏的官邸,递上了名刺,庞家人也没有怠慢,把他请进了府里的花厅。 在与庞府的佣人闲聊中得知,有两批从玳瑁港归来的难民,都在等着官府的安置,但也有人不服管教而四处闹事,如今衙门上上下下全都忙得焦头烂额,他们也不知道巡抚老爷今晚能不能回来。 玄德真人有些失望,但又不甘心白来一趟,便有心会一会刘氏夫人。 趁着丫鬟上茶之机,玄德真人问道:“贵府刘氏夫人的令尊,乃是贫道的故交,不知夫人可在府中?” 丫鬟道了个万福,答道:“请老神仙安坐,奴婢这就赶紧给少奶奶禀告。” 等丫鬟退了出去,玄德真人怀着恐慌不安的心情,开始准备各种措辞,默默地等待着这位刘氏夫人。 过了半个时辰,玄德真人听到外面有一阵老人的咳嗽声,应该是庞尚鹏回来了,有个嗲声嗲气的声音讲道:“老爷,这些烦心事,就交给胡守仁去干,该镇压就镇压,该杀头就杀头,你何必替这些盗贼张心?” “你懂什么!”庞尚鹏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这时,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一手搀扶着庞尚鹏,一手给他捶着背就进了花厅。玄德真人原打算先会一会这位刘氏夫人,但没料到她和庞尚鹏一起来了,急忙起身和庞氏夫妇见过礼,彼此客套了一番,分宾主落座,侍女又来奉上香茗。 早在南京的时候,庞尚鹏和海瑞、汤景等人多有往来,对玄德真人并不陌生,也知道他的底细:这老道原来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总的来说,庞尚鹏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但也知道,自从他结识了月空长老,已经弃恶从善,其弟子给汤记织坊看家护院,其本人帮着月空长老做了不少好事,在神烈山下救过海瑞,当黄炳文陷害自己、查抄兴记钱庄时,他也曾帮过忙。因此,庞氏夫妇对玄德真人还是以礼相待。 玄德真人讲了几句赞美之辞,接着就想告刘谦一状,因不清楚庞尚鹏对刘谦的态度,况且还有刘谦的女儿在场,憋在心里的话,犹豫了半天却说不出口。 其实,庞尚鹏知道他们商团的困境,聊了半天,发现玄德真人对被困在日本的情况只字未提,却又是一副愁眉苦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再多问,急忙安排下人准备客房,并表示,玄德真人在这儿愿住多久就住多久,吃喝盘缠都不用担心。 玄德真人表达了一番谢意,也看得出庞尚鹏此刻非常疲倦,想早点休息,但又怕他明天一早又走了,便问道:“庞大人,你我都到了花甲之年,今日一见,或许是此生最后一面,明日一早贫道也要外出远游,不知大人可否赏脸,贫道有些问题想跟大人请教?” 庞尚鹏知道他肯定是有事,换了一杯香茗,便打发走了刘氏夫人,决定陪他聊会儿天,好奇地问道:“听说真人追随月空长老,替汤家做起了东洋的买卖,汤府出事以后,你们全都被困在了东洋。那么,请问真人是从东洋而来吗?” “一言难尽!”玄德真人叹道,“我们的商团被困在日本,掐指算来一年有余,又加上从日本救出来的难民,数百口人坐吃山空……” “老夫已经知晓。”庞尚鹏答道。 玄德真人有些奇怪,问道:“请问庞大人如何知晓?” “呵呵,郭奕和许灵儿都到福州来过。”庞尚鹏答道。 玄德真人闻言顿时一愣,急忙问道:“请问庞大人,这二位姑娘现在何处?” 庞尚鹏苦笑一声,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答道:“她们离到吕宋去了一趟,想去劝降海盗林风,把你们的商团接到玳瑁港,但她们俩毕竟还是太年轻!上了海盗头子的当,结果,把一千多老弱病残带了回来,留在玳瑁港的全都是精兵强将,她们的大福船一走,海盗就惹出了一场弥天大祸,招致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大开杀戒,荼毒我大明子民无数,连日本、琉球、安南等地的侨民也不放过;更麻烦的是,对于回国的这些难民,虽然老夫宽恕了他们,但仍有人不服从官府的安置,散布在福州到潮州一带惹是生非。” 等着庞尚鹏倒完了这肚子苦水,玄德真人感叹道:“如今朝廷禁海越来越严厉,商团回国也没有出路,枉费了这俩孩子的一片苦心!” “老夫得知你们的处境之后,给你们签发了两张商船引票,也许她们到日本接你们去了,请问真人,你到底从何处而来?”庞尚鹏颇为疑惑地问道。 玄德真人再次感谢,望着他那副苍老疲惫的面容,知道他一天到晚日理万机,便心生怜悯之意,也不想立刻就拿刘谦的话题刺激他,便和他谈起了海瑞…… 一提起海瑞,庞尚鹏顿时脸抽搐了一下,显得烦躁不安,破口大骂当朝首辅张居正…… 玄德真人听得明白,张居正弃清正廉洁、刚直不阿的海瑞而不用,为了专权而重用循吏治国,让庞尚鹏十分反感,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等老庞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玄德真人心中有了底,跟着赞美了一番海瑞,问道:“听说海大人有个七岁的女儿,因偷吃了一块糕点,事后又诬陷家里的仆人,这件事被海大人知道了,把爱女活活给饿死,请问庞大人可有此事?” 庞尚鹏把桌子一拍,茶水撒了一地,玄德真人知道这不是冲自己来的,帮忙扶起了茶碗。 “简直是胡说八道!编造这样的荒唐事来诽谤海大人,必遭报应!”庞尚鹏问道:“真人,你可知道这是何人所编造的谎言?” “莫非是松江华亭……”玄德真人是指告老还乡的前首辅大学士徐阶。 庞尚鹏摇了摇头,叹道:“徐阁老多次搭救海大人,海大人也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他们都是老成谋国之士,彼此之间心心相印,徐家断无编造谎言污蔑海大人的嫌疑,如果不信,可以问问锦衣卫总旗朱辉。” “那么,又是何人编造谎言污蔑海大人?”玄德真人问道。 “那些害怕海大人阻挡他们升官发财的无耻之徒,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庞尚鹏气愤地答道。 本想拿这件事来类比刘谦,等讲出了刘谦的恶行,来试探庞尚鹏对此持何态度?但有关这个海瑞的传言,立刻就被庞尚鹏否定了,玄德真人仔细一想,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 沉思了片刻,玄德真人讲道:“从海大人处理《西游记》和《**》文字狱一案,贫道看得出来,海大人绝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感谢庞大人给贫道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庞尚鹏微微一笑,答道:“提起这件事来,老夫到现在还感慨万千,当时,虽然说吴襄这小子全给扛下来了,但老夫至死也不信,那两本奇书会是吴襄写的。” “请问庞大人何出此言?”玄德真人问道。 “这两本书稿老夫都看过,若说吴襄有《**》里西门大官人的阅历,老夫觉得也不算为过,至于《西游记》,这小子说什么感念沈老员外的大恩大德,故此托吴承恩之名所作,呵呵,老夫敢说,他断然写不出来。”庞尚鹏果断地答道。 这时,玄德真人的眼珠转了几圈,讲道:“那是、那是,吴襄跟着贫道在栖霞山住过一段日子,当时,贫道也看了《西游记》的手稿,正是那本西游触动了贫道,才决议追随月空长老,将来不管遇到多少艰险危难,都要坚持取得真经、修成正果。” “其实,对这位吴承恩先生,老夫多少了解一些,他此生的磨难及对人世间的洞悉,岂是吴襄之辈可比?想必真人也有这样的感触吧?”庞尚鹏问道。 玄德真人认真地点点头,讲道:“西游博大精深,凭着贫道的阅历读一遍,尚且费劲,断然不会是吴襄所作。贫道来举一例,不知庞大人是否还记得‘妖邪假设小雷音,四众皆逢大厄难’这一劫?” “当然记得。”庞尚鹏答道,“黄眉怪原本是东来佛祖笑和尚敲磬的童子,手使一根由敲磬槌变成短软狼牙棒,趁弥勒佛祖不在家,偷了金钹、人种袋两件宝贝,下界成精;此怪胆大妄为,假造了一座雷音寺,诱使唐僧师徒上当,并把孙悟空扣进了金钹,施展人种袋,数次将天兵天将收入囊中,紧急关头,东来佛祖踏云而来,教悟空诱使妖魔出洞,弥勒佛变成种瓜叟,让黄眉怪把变成西的悟空瓜吃进了肚子,黄眉怪痛苦难忍、百般求饶,这才将其彻底治服,弥勒佛也趁机收回了宝物。” 于是,玄德真人嘿嘿一笑,接着问道:“不知庞大人从中悟出了什么道理?” 庞尚鹏听罢就是一愣,皱了皱眉头,反问道:“难道我庞某的家人有什么不检点?” “呵呵,西游之途九九百十一难,所遇到的妖精不计其数,他们大都是有来头的,很多妖怪靠山很硬,连那悟空也无能为力。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他们的主人才能将其降服!”玄德真人答道。 听出了玄德真人的话外之意,庞尚鹏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气,问道:“请问真人,你们是不是拿着老夫签发船引到了月港?” 闻听此言,玄德真人判断,对于刘谦的恶行,庞尚鹏应该略知一二,便答道:“庞大人,至今没有见到郭、许二位姑娘,那两张船引自然没在我们手中。贫道和月空长老前去辽东解救汤景,又从辽东到了南京,给吴襄和沈家千金办了喜事,便随沈琦到月港来了,说实话,我们在月港遇到了麻烦。” 这时,只见庞尚鹏双手捂着脸,却掩饰不住痛苦万状的表情,哼哼直喘粗气。 玄德真人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先让他平静了一会儿,发现他紧咬牙关,便问道:“请问庞大人,可曾记不记得金平府的三个犀牛精?” 庞尚鹏闻言打了个冷颤,抬头看着玄德真人,却没有言语。 于是,玄德真人接着讲道:“金平府三个犀牛精假冒菩萨,被扒皮、抽筋、锯牛角,连肉都被人吃了,创下了西游途中妖怪最凄惨的记录……” 沉默了片刻,发现庞尚鹏依旧沉默不语,玄德真人感慨地讲道:“黄眉怪假冒弥勒佛祖,其罪过比犀牛精可恶百倍,但弥勒佛祖对黄眉怪却是打也不曾打、骂也不曾骂,把他装进袋子了事……” 庞尚鹏忽然站立起来,讲道:“真人,今天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老夫陪你到月港降妖除怪!” 安顿好了玄德真人,庞尚鹏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把最可靠的侍卫找来,命他连夜携带书信前往漳州…… (本章完) 第251章 海上丝路 17、威武不屈 把月空长老和翟寅等人关押在了卫所,尽管张彪和刘谦等人都累得够呛,因他们担心庞尚鹏有可能会来,决定立刻审理此案。 天刚朦朦亮,张彪在卫所设起了公堂,两旁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校尉,帐外大群士兵手执杀威棒,杀气腾腾地驱赶着众人来过堂…… 沈琦及其仆人、还有被抓来的海澄县两个衙役,被逼跪在了地上,十多个西洋客商和李旦等人不肯就范,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地上发出哀嚎,月空长老、翟寅和朱辉等人立而不跪,和士兵们争执了起来…… 此刻,刘谦强打精神,躲在卫所的后院,品着香茗、看着账本、拨打着算盘;刘府的仆人正在盘点从大帆船上查抄来的货物,把登记好的账册给刘谦送来,他开始便和费利佩提供的清单作比对。 日头越升越高,刘谦打起了哈赤,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活动了一会儿,这时,有个士兵跑过来,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于是,刘谦赶起了算盘,合上了账本,跟着士兵到了帅帐。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刘谦担心,张彪万一对翟寅和月空长老动了刑,如果自己不管不顾,等他们告到了庞尚鹏那儿,老庞一定会怪罪自己,这时,他发现那些虎狼之兵正准备动粗,便赶忙跑上前劝解。 “张大人,不管怎么说,月空长老也是一位抗倭的英雄,翟知县就不用说了,朱辉虽是个逃犯,但也有功名在身,只要他们能招供,他们愿意站着,就让他们站着招供吧。”刘谦劝道。 因他们跪与不跪纠缠了半天,张彪还没开始审案,见刘谦给自己台阶下,赶忙把惊堂木一怕,大声喊道:“好吧,看在刘大官人的份上,暂且由着你们,爱跪不跪吧。来人,把那个什么红毛废物给我扶起来,本官要你们几个当庭对质。” 有人把费利佩搀扶了起来,李旦也跟了上去,给费利佩做翻译。 这时,贾旺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张彪的右边,朝刘谦招了招手,刘谦也上到前台,坐到了张彪的左边。 刘谦给张彪出主意,先提审费利佩,几个彪形大汉手执杀威棒,随时准备对费利佩暴打一顿。 “你这个什么废物!我且问你,你的船引到底是哪儿弄来的?”张彪拍着惊堂木问道。 等李旦翻译给了费利佩,张彪也侧身看着贾旺,见贾旺点点头,便转过身伸长了脖子,想听李旦和费利佩说什么。 李旦抬头讲道:“这位大人,费利佩先生说,这两张船引是从马尼拉总督的手里买来的,据说来自两位锦衣卫使者,他们为了搭救被马尼拉当局扣押的商人,通过一个传教士,把这两张船引送给了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先生。” “锦衣卫使者?还有什么传教士?好啊,你们把外贼都给引到家里来了。”张彪手指着朱辉,问道:“你说说,那个锦衣卫的使者是不是他?” 李旦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是两位女的。” 虽然李旦不承认,但按照刘谦的逻辑,他知道朱辉曾救过庞尚鹏,肯定是朱辉从庞尚鹏那儿骗来的船引,写上了他师父月空长老的名字,通过传教士倒卖给了西洋人,他之所以到了月港,是因为此地有他的老熟人沈琦,而翟寅就是他们这伙人的靠山! 这一切看似非常符合逻辑,刘谦看了朱辉一眼,觉得应该先撬开这小子的嘴,信心十足地问道:“朱辉老弟,你本来就是一名逃犯,看在庞大人的份上,暂且不再深究这个了。现在,我看庞大人也救不了你,你也不要再嘴硬,你如何从庞大人那里骗来的船引?又是如何伙同你的师父倒卖给了传教士?又是准备如何与这伙西洋骗子合谋?快点老老实实给张大人招供,免得经受皮肉之苦!” 朱辉白了他一眼,问道:“完全是捕风捉影,我们都是初到月港,有什么好招供的?” “还不老实?给我大刑伺候!”张彪喊说着,又看了翟寅一眼,心道:既然和这位新来的知县彻底翻了脸,那就得坐实了他的罪状,要不然,自己将来可能会倒霉。 于是,几个大汉冲上来不由分说,把朱辉按倒在地,举起了手中的杀威棒…… “逃犯朱辉,你先说说你们是如何勾结翟知县,引来这伙西洋骗子,千里迢迢跑过来诈骗,如果没有这位翟知县给你们做主,你们敢吗?”张彪大声质问道。 眼看着要把这场灾祸引到了翟寅的头上,杀威棒也举在了朱辉的头顶,发现他们如此不讲道理,朱辉便不再犹豫,终于忍无可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掌击退了两个彪形大汉。 翟寅也不含糊,马上和朱辉联起手来,和这伙士兵战在了一起,把张彪等人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这时,忽听张彪大声喊道:“快来人,把这秃驴给我拿下!”立刻从外面冲进来一群士兵,朝着月空长老扑来…… 面对士兵手中钢刀袭来,月空长老平心静气,轻轻摇了摇头,发现一把利刃直逼面门而来,此时只见他晃动身躯,顺势往后一拉,这个士兵朗朗苍苍冲到了张彪的近前。 还未等月空长老和这伙士兵动手,只见宋河、婉兮到了大帐门口,这伙人在码头都领教他们俩的厉害,顿时吓得抱头鼠窜…… “大胆反贼,竟敢乱闯军营!快,派火枪队来,把他们都给我击毙了。”张彪跳着脚,大声地叫道。 宋河、婉兮才不管那一套,守护在月空长老的身前,眼看着朱辉、翟寅等人和官兵战得正酣,那些西洋客商和沈琦等人则趁机爬起来,全都逃出了帐外。此刻,刘谦发现形势不妙,立刻拉着张彪和贾旺,从大帐的后门逃跑了。 张彪在帐外集结了一伙官兵,把费利佩和沈琦等人赶快押走,立刻派火枪手做好准备,一旦月空长老和朱辉等人走出大帐,便将他们击毙。 大帐里的官兵被打得鬼哭狼嚎,一个个抱头鼠窜,宋河、婉兮刚一露头,突然一阵火枪袭来,吓得他俩赶紧又撤了回去。 “放火!把这些反贼给我点天灯。”随着张彪的一声令下,有人开始点燃松油火把,正在这时,远处来了两匹快马,闯进卫所高声喊道:“张大人,漳州知府田大人有令,火速释放了他们,更不得对月空长老和翟大人无礼!” 张彪闻言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回事?田大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命令?” 刘谦也很纳闷,漳州知府田有才和他们穿一条裤子的,便怀疑其中有诈,冲上前问道:“田知府为何没来?” “田知府随后便到。”差役解释道:“今日一早,巡抚衙门派人来给知府大人送信,就怕你们这边出现意外,这才让我加急来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刘谦摸了摸脑袋,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问道:“田大人还说了些什么?” “巡抚老爷要到咱漳州巡察,至于什么时候到,我们就不清楚了。”差役答道。 “刘大官人,现在该怎么收场?”惊恐万状的张彪问道。 刘谦判断,应该是玄德真人到福州告了自己的状,导致庞尚鹏先派人来给漳州知府打招呼,或许庞尚鹏今晚就能抵达月港。此刻,他已经搞清了两张引票的来历,如果真像李旦所说,两名锦衣卫从庞尚鹏那儿讨得船引,为了搭救被马尼拉当局扣押的商人,送给了马尼拉总督,那么,真有可能冤枉了月空长老等人,这祸可就惹大了。 刀斧手、火枪队和准备纵火的士兵,全都做好了准备,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彪一下子无所适从。这时,刘谦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趴在他耳边讲道:“张大人,赶紧收队,先把西洋鬼子和沈琦等人藏起来,剩下的事由我来处置。” 张彪也怕万一再惹出事端,没人给他做主,立刻押着那群西洋客商和沈琦等人走了,刘谦和贾旺等人把查抄来的货物往外运。 一切恢复了平静,刘谦正了正衣冠,走进了锦衣卫所,只见月空长老、翟寅、朱辉、宋河、婉兮等人正准备撤离,于是,他到了月空长老近前躬身施礼,皮笑肉不笑地讲道:“长老受惊了,在下给你赔个不是,或许这是一场误会,在刘某的劝导下,张大才总算收兵,现在平安无事了。” 说着,刘谦给翟寅跪了下来,低头讲道:“草民刘谦拜见翟大人,翟大人大人大量,今日我刘某有什么不敬之处,还请大人海涵!”说着,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翟寅把头转到了一旁,懒得搭理刘谦,却正好和朱辉对上了眼神,此刻,朱辉猜测,庞尚鹏该来了。 为了把刘谦稳住,朱辉问道:“刘大官人,你再看看,我朱某像不像个逃犯?” 刘谦本来就没把他太当回事,不屑地答道:“呵呵,逃犯就是逃犯,无论你逃到何处,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现在大家都没事了,就你有事!”说着,就急匆匆往外走。 朱辉突然起身抓住了刘谦,笑着讲道:“刘大官人,既然如此,我随翟大人到海澄县自首,就请你当个证人吧。” “松开。”刘谦惊慌失措地喊道。 翟寅对随从的差役讲道:“带上疑犯和证人,本县这就回衙门升堂问案。” 发现刘谦试图逃跑,却被朱辉一把给揪住了,笑着讲道:“你这个证人要是跑了,谁来证明我是个逃犯,呵呵,刘大官人,跟我们走吧。” 控制住了刘谦,大家准备回县衙,这时,漳州府来的两名差役追了过来,上前躬身施礼,讲道:“给翟大人请安,田大老爷吩咐过小的,务必不能使翟大人和月空长老受辱,小的来迟一步,让大人受委屈了。” 翟寅矜持地点了点头,答道:“多谢田大人的好意!二位官差辛苦啦!” 刘谦趁机讲道:“翟大人,过一会儿田大老爷就该到了,我看还是先等一等田大老爷,再回县衙不迟。” 翟寅大眼一瞪,厉声喝道:“本官办案,难道还要由你来做主吗?” 张彪带着西洋客商和沈琦等人逃跑后,翟寅是最高长官,卫所的校尉们有心阻拦,可就是没人敢先出头,眼看着翟寅要把刘谦带走,漳州府的差役拦住了他们,接着劝道:“翟大人、翟大人,还是等等田大老爷吧。” 翟寅担心田知府包庇刘谦,索性拉下脸来,威胁道:“请你们二位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两个小小的胥吏,难道还敢干预本县办案不成?” 两名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得无话可说。 正在这时,传来了铜锣开道的声音,随着一声“威武……”,田知府的轿子出现在了视野,于是,差役急忙跑过去给知府禀报。 漳州府的卫队拦住了翟寅,他只好来到田有才的轿前,躬身施礼,讲道:“卑职参见知府大人!” 田知府捋着胡须,矜持地下了轿子,迈着方步到了翟寅的近前,冷峻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却没有说话。 此刻,刘谦可算是见到了救星,大声喊道:“知府老爷救命啊!”田有才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言语。 翟寅担心夜长梦多,再次到了田有才的近前躬身施礼,讲道:“田大人,卑职有一桩重案,需紧急审理,待有了结论,前往漳州给大人汇报,请大人不要越级干预。”说罢,他也不再理会这位顶头上司,命人把刘谦给捆了起来,押着他直奔海澄县衙…… (本章完) 第252章 海上丝路 18、降妖捉怪 一大早,田知府就接到了巡抚衙门送来的书信,庞尚鹏在信中一再叮嘱:无论发生了何事,都不要轻易扩大事态,一定要等他到了漳州再行处置。 月港果然出了事,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海澄知县翟寅把巡抚大人爱妾之父带走了,田知府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尽管他知道,这个年轻的知县是个刺头,但绝没料到他居然如此无礼,根本没把顶头上司放在眼里,重新坐回轿子,忍不住怒火中烧…… 师爷跟在轿子旁边,小心翼翼地讲道:“大老爷,巡抚老爷的书信,写得可是十分微妙。” 不知张彪把疑犯弄到了何处,又发现翟寅抓了刘谦,听罢师爷的提醒,田知府意识到这起案子绝不简单,立刻传令:“赶快派人去阻止翟寅,先把他身上的刺拔光,再派人去找张彪来对质。” 师爷派快马去追翟寅,把他们堵在了县衙门外,双方对峙,翟寅进不了衙门,便亲自擂起了鸣冤鼓,把县丞、班头和众衙役们全都召集了过来,大家纷纷规劝,让翟寅不要轻易和上司作对。 翟寅本无意和顶头上司发生冲突,正准备带人离开县衙时,田有才的轿子就到了,漳州府的差役迅速出击,拦住了翟寅等人的去路,并试图抢回刘谦,同时还准备抓捕朱辉。 宋河、婉兮一前一后护卫着大家,朱辉和翟寅守在月空长老的身旁,县衙的差役死死控制着刘谦,这场冲突一触即发。 这时,师爷趴在田有才的耳边讲道:“现在还不知巡抚大人持何态度,不管等到什么时辰,他今晚肯定会来,请老爷一定要慎重。” 田有才回味着庞尚鹏的书信,只是派人包围了翟寅等人,却没敢轻举妄动,一直僵持到掌灯时分,只见远处一匹快马呼啸而来,有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催马到了近前,在知府轿前甩镫离鞍下了马,却直奔翟寅等人而去。 月空长老看见老伙计回来了,问候道:“真人辛苦了!” 玄德真人赶了一天路,也累得够呛,气喘吁吁地答道:“长老,让你受委屈了。”说着,他把翟寅、朱辉和月空长老拉到一起,四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天黑了下来,半个月亮升上了天空,看热闹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刘谦府上的保镖也找了过来,一见玄德真人,顿时惊恐万状,悄悄来到轿前讲道:“老爷,这个老道会妖术邪法。” “你认识他?”田有才问道。 “前天一大早,就在刘府门前,我们正准备抓捕那个锦衣卫逃犯,可这老道指着天空喊了一嗓子,天上掉下来好几块大石头,把我的几个兄弟都给砸晕了。”保镖答道。 田有才探出头来,发现翟寅等人还在商量事,似乎还发生了争执,那个老道还不时看自己,让田有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抬头仰望,只见月光如水、群星灿烂,万里无云,时而有流星划过,心中暗想,万一有颗星星掉下来,都没有朵云彩能挡一挡。 从庞尚鹏的书信可以看出,今晚不管多晚他都会来,田有才知道翟寅根本不买自己的账,他又吃不准庞尚鹏对刘谦的态度,这时候,如果张彪在就好了,但这个该死的东西却不去了何处,眼看着一僧一道指天画地,天空中流星闪闪,深怕老道施展妖术邪法,又担心庞尚鹏责备自己办事不力,最后痛下决心,在庞尚鹏到来之前,必须得把刘谦夺回来。 既想在上司面前表功,又生怕星星掉下来砸死自己,田有才命人把“肃静”、“回避”等招牌,全都堆到了轿子顶上,这时,刘谦的保镖、知府衙门的差役全都做好了准备。 衙役敲响了铜锣,有人举着水火棒,有人舞动着金瓜,还有人抖动着铁链子,乌鞘鞭噼啪作响,齐刷刷朝着翟寅等人发起攻击…… “田大人小心,这老道会妖术邪……”刘谦还没喊完,就被人给堵上了嘴。 朱辉、宋河和婉兮等人准备迎战,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赶忙把他们拦住,两位老人往当街一站,把轿子里的田有才吓得直哆嗦。 差役和保镖们都知道这个老道会妖术邪法,立刻止住了脚步,收起金瓜和水火棒,乌鞘鞭不甩了,等候知府田有才的命令。 这时,只见玄德真人口中念念有词,分开众人来到了轿前,把田有才吓得赶紧捂住乌纱帽,恨不得把头缩进官服里。 知府衙门的差役试图赶走玄德真人,只听他高声讲道:“田大人,请你稍安勿躁,作为上司,居然在县衙门前和属下闹别扭,让老百姓看笑话,这成何体统?巡抚大人很快就该到了,还不让你手下的差役,把看热闹的百姓给撵走。” 或许庞尚鹏真的快到了,要不然,这老道也没这么大的胆子,田有才把师爷叫来,让他们把看热闹的赶走,把翟寅等人包围起来,这才掀开轿帘看了一眼玄德真人,谨慎地问道:“这位道长,请问你是何方神圣?” 玄德真人微微一笑,仰头望着天空,口中念念有词,却没有答话,把田有才吓得直哆嗦。 迟疑了片刻,田有才再次问道:“这位道长,请问庞大人对刘大官人持何态度?” “无量寿福天尊,田大人,请问你是否本地人氏?在此地为官有几年了?” “本官乃是江浙杭州人,就任漳州知府不过三年,道长,看来你和庞大人交情匪浅,不管庞大人什么时辰到,也不能就这么僵持着,让老百姓看见了,该成何体统,请帮忙劝一劝翟知县,让他把刘大官人交给本官带走,如若不听本官的劝告,后果全由翟寅承担。” “怪不得你不识少林抗倭英雄月空长老。” 田有才发现玄德真人无动于衷,继续讲道:“至于那个倒卖船引的和尚,还有那个锦衣卫逃犯,可以交给翟寅处置,让他务必释放刘大官人。”说着,他掀开轿帘看了一眼玄德真人,只见他缕着长髯,轻轻摇了摇头,仰望着天空,口中念念有词,把田有才吓得把脑袋缩了回去。 就在这时,忽听轿子顶上一声闷响,似乎有一重物落了下来,田有才“唉呦”一声,顿时吓得口吐白沫…… “田大人,贫道问你,你为何与抗倭英雄月空长老为难?”玄德真人望着满天的星斗,放声大笑。 师爷听见了知府大人的呻吟声,拉开轿帘往里一看,田有才抹着嘴边的口水,哆哆嗦嗦地讲道:“告诉那个老道,本官这都是为了刘大官人,为了巡抚大人的尊严。” 还没等师爷开口,轿顶上又是一声闷响,田知府赶忙捂住了乌纱帽,身子打了个挺,吓成了一滩烂泥。 师爷害怕了,赶紧大声喊道:“田大老爷有令,全都跪下、全都跪下!” 轿夫、差役和保镖也听见了轿顶上落石头,很多人都打起了哆嗦,听见师爷的一声高呼,全都跪倒了下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玄德真人念罢咒语,接着讲道:“看你们哪个敢抬头,小心天上掉下来颗星星,砸死你们!” 此刻,仿佛有阵阵妖风刮过,一阵乱石砸到了轿顶,把知府衙门的这伙人吓得魂不附体。 师爷跪在地上,低着头喊道:“真人饶命!请真人谅解,我们田大人全是为了刘大官人,为了巡抚大人的尊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玄德真人高声问道:“贫道不知你在说什么,漳州府哪有什么刘大官人?这刘大官人又是什么个东西?” 师爷心想,你这个巡抚老爷的故交,难道还不认识刘大官人?抬起头偷眼看了看玄德真人,再朝翟寅那边望去,发现大事不妙。 现在,翟寅的身边只有月空长老和十来个衙役,其他人都不见了。 看来这老道果然会妖术邪法,眨眼的功夫,那一男一女、刘大官人和锦衣卫逃犯,全都都不见了,师爷惊慌失措地爬到了轿前,拉住了田有才的腿,喊道:“田大老爷、田大老爷,不好了……” 这会儿,天上已不再往下落石头,战战兢兢的田知府睁开了眼睛,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老爷、大老爷,刘大官人、还有那个锦衣卫逃犯全都不见了!”师爷答道。 “哪里有什么逃犯?又哪里有什么刘大官人?你们不会是做梦的吧?姓田的,贫道可是听巡抚大人说过,你打小就有羊角风,该不会是羊角风又犯了?”玄德真人问道。 田知府毕竟是官场的老油子,从玄德真人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寓意,一下子镇静了许多,抽搐着拿脚踢开了师爷,起身出了轿子,大声喊道:“翟知县,你给本官过来。” 翟寅早就和玄德真人商量好了,听到了上司的叫喊,赶忙跑到轿前躬身施礼,讲道:“卑职翟寅不知知府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听罢这句话,田知府彻底放了心,整理好官服,让自己平静了一会儿,先派人把堵在县衙的那伙人召回来,矜持地打量着翟寅,带着责备的口吻问道:“翟寅,既然你们海澄县迎接抗倭英雄月空长老,为何不通报本官一声?” 说着,田有才对玄德真人躬身施礼,接着讲道:“多谢真人指点迷津!是啊,漳州府从来就没有什么刘大官人,也没有来过什么锦衣卫的逃犯,全是总旗张彪谎报军情,借机刁难到月港来的客商,本官抓到张彪之后,定斩不饶!” 玄德真人嘿嘿一笑,答道:“姓田的,你这羊角风病好的倒是挺快。呵呵,还不赶紧快给抗倭英雄月空长老赔个不是?巡抚大人看你如此慢待老英雄,你让巡抚大人情何以堪?” 于是,翟寅带着手下人闪到了一旁,眼前只有月空长老还站在原地,田知府迈着罗圈腿,一路小跑到了月空长老近前,带着哭声喊道:“尊师在上,下官田有才有眼不识泰山,请尊师多多见谅……”说着,跪倒在月空长老的近前。 “田知府辛苦了,不知者不怪,快快请起。”月空长老说着,把田有才给搀扶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呼啸而来,老迈的庞尚鹏身着微服端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一大群卫队,眨眼之间,就到了田知府和月空长老的近前。 田知府抬头看见了庞尚鹏,吓得立刻又跪了下来,伏地喊道:“卑职田有才参见巡抚大人!” “嗯,田知府,翟寅,你们既然都来迎接我们的老英雄,都这么晚了,为何还都在衙门口,难道是在等候老夫吗?”庞尚鹏笑呵呵地问道。 翟寅也赶紧上前参见庞尚鹏,答道:“卑职翟寅正与田大人一起迎接月空长老师父,听闻巡抚大人即将驾到,故在此迎候。” 原来,这一切都是玄德真人提前到了现场,和翟寅、月空长老等人商量好的,安排出了这场好戏,此刻,朱辉、宋河和婉兮早已押着刘谦去往南少林,让那作恶多端的刘大官人,自此以后在世间消失。 看眼前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庞尚鹏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巡抚衙门卫队保镖的搀扶下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了保镖,问道:“翟寅,你们就如此这般招待我们的抗倭英雄吗?” 翟寅微微一笑,分别对月空长老和田有才各施一礼,讲道:“请师父和田大人见谅,我们总算把巡抚大人盼来了,请!” 这时,海澄县的县丞已经跑到了庞尚鹏的近前,参见礼毕,笑呵呵地讲道:“卑职在翟知县的安排下,早已在县衙驿馆备好了宴席,请各位大人和月空长老尊师一起赴宴吧。” 大家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了,正准备跟着海澄县县丞去吃饭,庞尚鹏在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陪同下,站在众人的面前,装模作样地讲道:“漳州府是好地方啊!月港更有小苏杭之称,富商巨贾遍地都是,本巡抚微服私访,想问问大家,咱漳州府哪位商人最富有啊?” 田有才当然明白庞尚鹏的意思,让刘谦自此从漳州府消失。 翟寅不失时机,高声答道:“启禀巡抚大人,要说咱漳州府的商人,当首推月港的沈琦、沈大官人。” “嗯,沈大官人,好!我听说还有什么张大官人、李大官人、刘大官人……” 没等庞尚鹏把话说完,田有才也赶紧答道:“下官只听说过有沈大官人、张大官人,哪里有过什么刘大官人?你们说说,听说过咱们漳州府,可曾有过什么刘大官人吗?” 在场的众人齐声答道:“漳州府从来就没有什么刘大官人!” (本章完) 第253章 海上丝路 19、变幻莫测 在玄德真人的策划下,巡抚庞尚鹏来到月港化解了一场危机,解决了漳州知府田有才和海澄知县翟寅之间的冲突。 当晚,海澄县县丞安排了晚宴,由于大家都十分劳累,匆匆忙忙吃完了饭,田有才邀请庞尚鹏到漳州府去过夜,却被庞尚鹏婉言谢绝,但给田有才派了个任务,让他回去之后,赶紧安排知府衙门搞个仪式,隆重迎接抗击倭寇的英雄月空长老莅临月港;同时,派管家庞福和亲兵卫队跟着田有才回了漳州,连夜把刘府改为沈府。 给庞尚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安排好了住处,翟寅过来陪着大家聊了会儿天,庞尚鹏给他派了个任务,让他根据自己的回忆,连夜撰写了一篇纪念抗倭英雄月空长老的贺表。 知府田有才已经明白了庞尚鹏的意思,带着众人返回了漳州城,连夜安排次日的活动,知府衙门的官差挑灯夜战,在衙门前的广场上搭起了礼宾台,派人给本地有头有脸的官商仕绅散发请柬。 遵照庞尚鹏的吩咐,田有才跟着巡抚衙门的卫队,悄悄来到了刘大官人的府邸,先把家丁、丫鬟和保镖给控制了起来,把刘谦的家眷交给了庞福看管,通过庞福把他们送回南京原籍,同时,把刘府的牌匾卸下,改换成了沈府。 田有才忙活了一宿,才处理完这些事务。次日清早,知府衙门的广场上彩旗飘飘、醒狮劲舞、蛟龙翻腾、唢呐声声、鞭炮齐鸣,好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把整个漳州城的百姓全都吸引过来了。 日上三竿,田有才亲率当地的官商仕绅,来到南门外九龙江畔的十里长亭,等了半个时辰,一艘官船飘然而至,只见庞尚鹏依然身着便装,在海澄知县翟寅、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陪同下,气势轩昂地下了舟船。 田有才率领众前去迎接,众官员及当地士绅上前给巡抚大人见过礼,这才请庞尚鹏上了大轿,在唢呐声中,仪仗队穿过夹道欢迎的人群,进了漳州城,直奔知府衙门而来。 天近午时,知府田有才主持欢迎月空长老的典礼,把庞尚鹏和月空长老请上了礼宾台,奉为贵宾,开始举办祭祀天、地、佛祖的仪式,并为当今圣上万历皇帝献上青词、贺表,赞美了一番当今的太平景象。 如今东南沿海喜气升平、民康物阜、河清海晏,遥想十多年前,却是人间地狱…… 巡抚庞尚鹏拿出了翟寅撰写的贺表,高声颂讼月空长老丰功伟绩: 贺表中详细回顾了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倭寇大军进犯东南沿海,先后攻陷了福宁、连江、宁德、福清和长乐等地,进而将战火扩大到了龙岩、泉州、漳州一带,来势汹汹,气焰极其嚣张。 倭寇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加直浙总督的襄懋忠公胡汝贞(胡宗宪,字汝贞,安徽绩溪人)大人总督东南兵务,急命都督佥事戚继光将军回师闽地。 在戚家军到来之前,南少林虚白禅师门下大弟子月空长老李定国,率八十少林棍僧勇赴沙场,和倭寇激战七天七夜,少林僧人牺牲大半,救下了无数的苍生,翟寅便是其中之一。 戚家军到达横屿,因四面水路险隘不通,月空长老率众百姓与戚家军将士联手,人手一束稻草填壕而进,取得了横屿岛大捷,斩首倭寇两千二百余名。 月空长老率少林武僧参加了戚家军,乘胜追击,历经无数场激战,倭寇余党慌忙逃往,戚家军马不停蹄,连破倭寇的据点六十余座大营,斩敌无数,一路狂追穷寇至福清城下,负责率军殿后的少林武僧,偶遇倭寇援军从东营澳登陆,长老率众迎敌,斩敌二百余人,戚家军破倭于平海卫,端了倭寇巢穴,彻底平定了闽粤一带的倭寇。 月空长老的英雄事迹及戚家军的功业,令在场的每个人回忆起了当年的峥嵘岁月,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哪个家庭没有亲人惨遭荼毒,又有哪个人没有财产损失,大家听到了动情之处,全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漳州府突然搞了这么个活动,早就传到了张彪的耳朵里,这小子本来还在盘算,先让刘谦糊弄住庞尚鹏,庞尚鹏必然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相信田有才还会告翟寅一状,帮自己治服这个死对头,这还意味着,不仅帮助庞尚鹏渡过了危机,还破获了一起倒卖商船引票的大案,今后再没人能挡他的财路,静等着升官发财、坐收渔翁之利! 突然听说庞尚鹏化解了田有才和翟寅之间的矛盾,“倒卖船引”的月空长老变成了抗倭英雄,一场的激烈冲突,转眼之间变成英雄表彰会,让张彪不免有些眼花缭乱。 让他更加意外的是,从漳州府传话来,刘谦的府邸已经改换了牌匾,一夜之间变成了沈府,藏在玉枕洲上的张彪及一众铁杆兄弟,全都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漳州城有哪位姓沈的商人?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势力,思虑万千,他们觉得这可能是为了安抚沈琦,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张彪方才醒悟,自己将会成为最大的倒霉蛋!看来,这里发生的一切,远在福州的庞尚鹏早已洞若观火,为了不引火烧身,用非常高明的手段,处理了这场危机。 刘谦肯定已经彻底完蛋,自此以后从人间消失,张彪一下子就慌了神,翟寅本来就和他不对付,田有才可以把责任一推二六五,那自己可怎么办?他越想不不对劲,越想越后怕,紧忙命人给西洋客商和沈琦等人松了绑,派贾旺去安抚他们。 西洋人全都被打得皮开肉绽,沈琦拿出随身携带的外伤药给他们敷伤,虽然不多,也能让他们暂时减缓痛苦,让费利佩等人颇受感动。 这时,费利佩不失时机地通过李旦劝说沈琦,跟他们到大洋彼岸的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厂,讲起了将来在新西班牙的美好前景,把前来安抚他们的贾旺都快给说动了。 沈琦没料到这次月港之行如此倒霉,尽管李旦翻译得天花乱坠,还是没有任何的心情考虑这些问题。 此刻,贾旺知道自己的靠山倒了,张彪等人前途未卜,也不失时机地给费利佩等人拍马屁,恨不得认他当干爹,令同为翻译的李旦心生反感。 他们正在憧憬着新大陆的美好未来,惶惶不可终日的张彪找来了,随他而来的还有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此人便是林风麾下的二澳主马志善! 原来,远在玳瑁港的马志善,意识到林风有可能勾结倭寇,而他们这些老澳主林道乾的部下,却与倭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因此,他在暗中和庞尚鹏取得了联系,抱着必死的决心,在郭奕和许灵儿的帮助下,带着一千多人从吕宋岛归来,得到了官府的妥善安置。 马志善早年曾在月港经商,被朝廷的禁海令所逼,不得不落草为寇,这次回来得到了庞尚鹏的宽恕,隐居在月港玉枕洲,做起了小买卖,本欲就此了却残生;可没过几天,落下残疾的李成怀带着一大批人也回来了,这些人都是准备送往到北大年将士家属,远不像马志善带回来的那批人好处置。 李成怀虽有七澳主的名分,但已经形同废人,发号施令也没人听他的,庞尚鹏也不想大开杀戒,只好紧急派人把马志善请出来,恩威并施,才算降服了这些海盗的眷属,就这样,他们全都跟着马志善在玉枕洲落了脚。 为了大家的生计,马志善结识了锦衣卫驻月港的总旗官张彪,前不久,他得知张彪缴获了马尼拉来的两艘大帆船,还曾和李成怀等人一起幸灾乐祸,打心内心来说,他们恨死了这些西洋人,更对李旦给西洋人当翻译而愤恨不已,认为这位少年没有骨气,恨不得让张彪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海澄知县翟寅为了保护客商,和当地驻军张彪发生了冲突,张彪把疑犯带到了玉枕洲看管。 李旦一见到马志善,起身过来施礼问安,但马志善却对他视而不见,让李旦感觉挺尴尬,这可算是让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逮着了机会,把西洋人和李旦狠狠羞辱了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等庞尚鹏到了月港,突然风向变了,原来的计划也得跟着变,马志善毕竟帮过庞尚鹏的大忙,为了日后能在月港立稳脚跟,想趁着这个机会去见庞尚鹏,争取能再帮张彪一把。 看见这些像鬼一样的西洋人,马志善便没有好气,小老头强忍着怒火,先是指着那些费利佩等人鼻子,挨个嬉笑怒骂,狠狠地发泄了一番,把张彪、贾旺和看守的士兵逗得哈哈大笑…… 费利佩等人虽然听不懂,还是跟着大伙呵呵笑了起来。 骂够了这伙西洋人,马志善又把沈琦当成汉奸,对他狠狠羞辱了一番,面红耳赤的沈琦低下头,倒也没敢犟嘴。 这时,费利佩看得出来,官兵的头目张彪认怂了,也知道马志善的嘴里没有好话,却也没在意,对李旦讲道:“快问问这位长官,是不是可以马上归还我们的大帆船和货物?尽快释放我们的士兵,我可以不再追究他的责任。” 李旦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绷着脸、低着头一声不语。 贾旺看准了时机,像只哈巴狗一样,媚笑着到费利佩的近前躬身施礼,用西洋话答道:“费利佩大人无需多虑,这是一场误会,请相信我们一定能处理好这场危机,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这些不高兴事,如果将来见到了我们的巡抚老爷,还请各位大人给我们美言几句。” 费利佩指着自己和同伴身上的伤口,颇为愤怒地讲道:“把我们打成了这样,让我们怎能在你们的上司面前说好话?” 贾旺把眼珠一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给张彪递了个眼神,让他把李旦和马志善带走。 此刻,机敏的李旦十分清楚,贾旺极有可能会教费利佩和沈琦说谎,借机嫁祸给马志善等人。 由于还不敢确定刘府为何变成了沈府?到底是不是为了安抚沈琦?反正他们都知道,沈琦来自南京,而庞尚鹏也曾在南京经商,二者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渊源? 贾旺对此并不知情,从表面上看,沈琦现在显得非常颓废,对于庞尚鹏的到来,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喜。 等李旦和马志善被带走之后,贾旺决定先试探沈琦,媚笑着深施一礼,讲道:“沈大官人,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唉,咱们这还不是都为了巡抚庞大人,刘谦自作自受,咱就不要再管他了,还望沈大官人不计前嫌,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将来在月港做买卖,保证不会让你吃亏,如何?” 沈琦并不清楚现在的局面,仍旧哭丧着脸,不知贾旺在表演哪一出?不过,他此刻仿佛看到了希望,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请问沈大官人,你可知那个羞辱你的老头是什么人?”贾旺接着问道。 沈琦赶忙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贾旺把眼珠一转,继续讲道:“那是刚刚从吕宋逃回来的海盗头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将来无论是见到翟知县、还是见到知府田大人,还有我们的巡抚老爷,你若想得救,一定要咬定,是这伙海盗把你劫持到了玉枕洲,如此一来,你算是给各位老爷帮了大忙,明白吗?” 懵懵懂懂的沈琦依然不明就里,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贾旺自以为搞定了沈琦,又用同样的方式去开导西洋客商,他表示,在自己的努力下,可以马上归还他们的商船和货物,请他们将来见到了巡抚大人时,就说是遇到了从吕宋岛逃回来的海盗,是海盗抢了他们的商船和货物,把他们劫持到了玉枕洲,并把他们打成了这个样子,这海盗头子,便是刚刚辱骂过他们的那个小老头,钦犯林风麾下的二澳主马志善!为了解救他们这些商人,张彪才带领官兵追杀到了玉枕洲。 同时,贾旺还不失时机地献媚,劝费利佩抛弃李旦,并表示,将来由他给费利佩等人担当专职翻译,凭着自己在月港官商两面的关系,定能让他们个个都赚得体满钵满。 费利佩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天主保佑,和同伴商量了一会儿,为了尽早脱险,他们全都表示,一切听从贾旺的安排。 八面玲珑的贾旺,用一套恶毒的谎言诱惑沈琦和西洋客商,发现他们也没人反对,自以为大功告成,兴高采烈地赶紧找张彪去了。 (本章完) 第254章 海上丝路 20、人质危机 尽管张彪对马志善等人没什么好感,但知道他们很讲究江湖义气,马志善带领归降的海盗落户在玉枕洲,从没再给官府添过什么麻烦,特别是他们听说自己陷入了困境,主动请缨帮忙,确实还让张彪挺受感动。 摸清了巡抚庞尚鹏的来意,也明白了刘府为何变成了沈府,张彪知道自己跟着刘谦做错了事,他心中十分清楚,田有才这次肯定不会替自己说话,翟寅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甚至落井下石。而他却没胆子杀人灭口,现在,西洋客商和沈琦都成了烫手的山芋。 依着马志善的主意,由他出面去找庞尚鹏解释,把责任全都推给这些西洋人,说他们涉嫌扰乱月港的商业秩序,涉嫌诈骗,倒是也能说得过去,更何况庞尚鹏自己有难言之隐,即便西洋人不认罪,庞尚鹏也不至于因此惩罚自己,相信田有才不会落井下石,让巡抚大人难堪,或许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个主意虽好,但也有一弊,大家都可以心照不宣,牺牲西洋人化解眼前的这场危机,张彪十分清楚明白,如此一来,自己的前程也就完了,没准还会降职罚俸、调离月港卫所这个肥差,将来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 思前想后,张彪认为,还是贾旺的主意更胜一筹,同样能在巡抚大人面前买着好,又能让所有的客商感恩涂地,同时还能趁机铲除流落月港的海盗,以解除了后患之忧,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马志善之所以主动帮张彪,也是有自己的难言之苦,他虽年逾花甲,膝下无儿无女,当了多年的澳主,属下还是有一些心腹之人,跟了他很多年,这些人对老头比亲儿都孝顺,有些人跟着他回来了,有的还在吕宋岛跟着林风,正在被西洋人围捕追杀,如果自己不能为他们谋条生路,将来他们回到家乡之后,还是只能继续当海盗,一旦被官府抓住,定是满门抄斩。 知道自己去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马志善诚心诚意想给张彪帮忙,期望能换取张彪投桃报李,正在他和张彪聊得火热之际,突然闯进来几个官兵,把李旦给带来了。 张彪走后,屋里只剩下李旦和马志善两人,老头依然十分憎恨这个没骨气的少年,在玳瑁港失守之后,他竟然投敌叛变,给敌人当起了翻译,便矜持地坐在那儿,不拿正眼看他。 李旦懂得二澳主马志善的心思,也没去多做解释,从门缝里朝外偷偷看去,只张彪正在和一群官兵窃窃私语,不一会儿,他们全都祟祟地走了,联想起贾旺用西班牙语和费利佩的对话,聪明伶俐的李旦已经猜出了他们的阴谋,一定是想通过这些西洋客商,嫁祸给海盗出身的马志善等人。 尽管马志善一直不待见自己,李旦还是忍不住过来躬身施礼,但马志善却假装没看见,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李旦又在门缝里观察了片刻,发现院子里的官兵正在收拾行装,还有人把费利佩和沈琦等人带了出来,似乎有准备撤离的迹象,于是,他急忙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马志善的脚下,哀求道:“二澳主,咱们也赶紧逃命吧,大事不好!” 马志善刚才和张彪谈得挺投机,误以为张彪会按照自己的主意来办,便厌恶地看了李旦一眼,撅着花白的胡须,把头昂了起来。 看这小老头冥古不化,李旦也有些生气了,站起身来拉住了马志善,趴在他的耳边讲道:“二澳主,不管你信与不信,通过翻译官贾旺和费利佩的对话,我大概猜出了他们的企图,抢劫商船、劫持人质的罪名,恐怕将会按在你们的头上,不仅能让这些狗官贼立功受赏,还能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马志善立刻瞪大了眼睛,一下推开了李旦,转身就要出门,却被李旦给死死拽住了。 李旦担心官兵对他不利。追过来低声问道:“二澳主,且慢慌张,请问你没有办法能让我先逃出去?” 本来马志善就将信将疑,听李旦这么一问,他怀疑这孩子没安什么好心,隔着门缝往外观瞧,只见那些官兵对待西洋客商和沈琦等人都很客气,眼看着他们不慌不忙地出了院门,却留下了两个士兵在此把守。 见此情形,马志善顿时傻了眼,如果张彪听从自己的主意,那么,这时候应该派人把自己送到漳州府去见庞尚鹏,状告西洋商人扰乱月港的商业秩序,并涉嫌诈骗。 看来,肯定是被张彪这混蛋给出卖了,马志善顿时怒火中烧,刚想把门打开,却被李旦猛拉一把,差点摔倒在地上。 “二澳主,你这儿到底有多少人可用?”李旦继续问道。 马志善早已放弃了和官府对抗的念头,坐回到椅子上,无奈地叹道:“唉,都怪我一时糊涂。玉枕洲上跟着我的人不少,虽然他们多有伤残,但个个能征惯战,对付这十来个官兵不在话下。不过,大家好不容易逃命回来,老朽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 “二澳主,就凭这十来个官兵,恐怕他们也不敢贸然对你们下手。我猜测,他们会先把西洋客商送走,再从卫所搬援兵来包围村庄,只要西洋人听从了贾旺的主意,状告你们劫持了马尼拉大帆船,官兵就敢放火烧了这个村子,把你们全都当成海盗杀死。”李旦答道。 马志善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徘徊了一圈,把房门打开,李旦倒也没再拦着他,而是冲到了他的身前,往外刚迈出门槛半步,就被两旁的官兵用长枪顶住了咽喉。 “快请你们的长官张彪过来说话!你们想干什么?”马志善气愤地问道。 李旦赶忙又撤回到了屋里,两个官兵用长枪顶在了马志善的胸口,逼着他退了回去,随后,他们给这间房子上了锁。 这时,马志善发现,李旦盘腿而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了起来,便不屑地问道:“你神神叨叨念些什么?西洋人的主还能保佑你不成?” 李旦祈祷完毕,睁开眼睛答道:“二澳主,我在替费利佩先生祈祷,祈祷他不要辜负主的眷顾,希望主能保佑他守住良知而不说谎!” “不说谎?”马志善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对!只要费利佩先生不说谎,相信张彪等人就不敢轻易对你们动手;即便他们敢动手,咱们就奋起反抗,也不为罪过!”李旦果断地答道。 马志善也曾信仰过妈祖菩萨,但妈祖菩萨好像从未眷顾过他,他当了半辈子二澳主,有奶便是娘,早已把信仰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昧着良知出了个馊主意,编造谎言陷害西洋客商,而现在,却要祈祷西洋客商不说谎,让这位小老头颇显尴尬。 对于费利佩和沈琦等人会不会说谎,李旦也判断不出来,只好在胸前不停地画着十字架,继续默默祈祷。 发现李旦非常虔诚,似乎受到了他的感染,马志善也不由自主祈祷了起来:“但愿那些红毛鬼别说谎,小老儿今后天天烧香上供,祈求佛祖保佑。”接着,他从释迦佛祖开始,祈求弥勒佛祖、观音菩萨、妈祖菩萨、太上老君、玉皇大帝、黄大仙等等神灵,一直到他的祖宗八代,全都求了一遍,盼着众神保佑那像鬼一样的西洋佬,可千万、千万别说谎。 张彪派给贾旺几个士兵,把费利佩和沈琦等人送到了九龙江河口码头,等他们登上了船,又悄悄派了个心腹,让他回卫所搬兵,自己带着随从返回了村庄,等着贾旺的好消息。 锦衣卫所的官船沿九龙江逆流而上,贾旺用西洋话和费利佩等人聊着天,给他们描绘将来在月港经商发财的前景,他时而也和沈琦聊几句,劝沈琦一定要听从自己的安排,把这场危机全推到海盗头子马志善身上,以便给巡抚老爷和知府大人解围,并一再给沈琦强调,千万、千万可不能再提什么刘谦、刘大官人…… 村里住着三十多个林风手下的士兵,他们在玳瑁港保卫战中身负重伤,跟随李成怀而来,如今身体大都已经康复,生活还能自理,这些人当了半辈子海盗,回来之后也没地方可去,又不愿接受官府的劳役,全都投奔了马志善。 马志善哪有能力养活这些人?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就把马志善给吃空了,逼着他想方设法为大家谋出路,好不容易搭上了张彪这层关系,却没料弄巧成拙,而被官兵当成傻子给卖了。 送走了贾旺等人,张彪带着官兵在村里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动,心中狂喜,只要贾旺的计策得逞,就能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给这些归降的海盗,等卫所援军一到,把他们这伙人一网打尽,到时候,相信上至巡抚,下至黎民百姓,都会拍手称快,也算是给官府解除了后顾之忧,可以称得上奇功一件! 正在张彪满处转悠的时候,遇见了一瘸一拐的李成怀,他听说翻译官贾旺带着西洋客商走了,还专门到码头去看了一眼,在官船上却没见到马志善,便想到马志善的家里去看看,但守门的官兵却不让他进去。 李成怀疑窦丛生,急忙问道:“张将军,既然那些红毛鬼都走了,为何还派人守着我老哥哥的家门?” 张彪知道,只要他这个瘸子一声令下,那些归降的海盗们,就能把自己扔进大海去喂鱼,现在援军未到,还得先稳住他们。 “啊!原来是七澳主。”张彪假装肃然起敬,急忙躬身还礼。 “今后请不要再提什么澳主,草民李某只想好好过日子,请张大人多多关照。”说着,李成怀颇显不经意地问道:“张大人,不知我那老哥哥现在何处?” “呵呵,七澳主不必客气,本官也是混江湖出身。”这时,张彪发现李成怀的表情极为严肃,迟疑了片刻,解释道:“你应该知道,眼前这点烂事,居然惊动了巡抚老爷,不瞒你说,本官已经依了马老爷子的主意,刚刚把西洋鬼子给押走,送到知府衙门去了,可咱也总得有个原告,现在马先生正在运笔着墨,按照本官意思写状子。” 李成怀听到此处,就已经知道张彪在说谎,因为马志善认不了几个字,不可能自己写状子,其中必有蹊跷,沉住气给张彪躬身施礼,恳切地讲道:“多谢张大人给我们出路,今后我们这些人都唯大人之命是从。” 张彪把手一摆,笑呵呵地答道:“一切都在本官的掌握之中,七澳主,回家等好去吧!” “小的在家中备下了薄酒,连日来一直盼着大人光临寒舍,借此机会,今日想敬大人一杯,请赏个脸吧。”李成怀殷勤地讲道。 张彪认为援兵马上快到了,这李成怀还是个残疾,为了稳住他们这些人,便答应了下来。 一进残垣断壁的茅草房,只见墙上贴了一张菩萨,前面摆着香炉,屋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桌子,上面放着几个大海碗,旁边还有一大桶米酒,散发出扑鼻的清香,桌子旁边有几条长凳,哪里有什么家的样子? 不过,这里倒是没有外人,张彪等人踏实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便坐在长凳上,准备开怀畅饮。 李成怀打来清水,洗干净了那几个大海碗,抱起酒坛,给大家倒酒,接着,他翻了翻家中的几个坛子、盖碗和大锅,却找不出什么吃的东西,便尴尬地笑道:“我们刚刚从海外回来,家徒四壁,让大人见笑了,小的这就去弄些下酒的菜来。” 张彪也不客气,品了一口米酒,大声喊道:“好酒!弄几条鲈鱼,来只鸭子,再配些鹅肝也就够了。” “请张大人稍等片刻。”李成怀说罢,就赶紧出了门。 张彪等人干喝了两碗米酒,等着李成怀的下酒菜,吃饱喝足之后,他的援兵也就该到了,到时候,把这伙海盗出身的家伙全部杀掉,相信无论翟寅、田有才、还有庞尚鹏,谁也说不出什么,肯定还得对自己大加表彰。 正在异想天开之际,突然听见门口有动静,还以为是李成怀回来了,张彪大声喊道:“七澳主,你家里好像没油。” 有人一脚踢开了房门,七、八个壮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将一把把亮铮铮的钢刀架在了张彪等人的脖子上…… 这时,李成怀一瘸一拐走了进来,扔到桌子上一只酱鸭子,讲道:“张将军,炒菜就别想了,等你们吃完这只鸭子,如果还见不到我那老哥哥,就让你们给这鸭子陪葬!” (本章完) 第255章 海上丝路 21、茅塞顿开 张彪手下的官兵囚禁了马志善和李旦,李成怀识破了张彪的阴谋,挟持了张彪及几个亲兵,然后,他召集了全村数十个壮丁,押着张彪等人到了马志善的家里,逼迫他们释放人质。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张彪自己也成了人质,但他知道李成怀等人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等卫所的援兵一到到,就能解除危机。 于是,张彪对大家讲道:“请各位不要误会,本官已经按马老澳主出的主意,把那些西洋奸商送到了漳州府,担当翻译的便是本官手下的贾旺,不管那些西洋奸商如何狡辩,贾旺是不会帮着他们说话的,大家全都放心好了,本官定为你们邀功请赏!” 听罢张彪的这番话,马志善知道他在说谎,虽被官兵拿刀枪相威胁,他还是挣扎着喊道:“各位弟兄们、各位乡亲,小老儿本希望替大家谋条生路,却没料到弄巧成拙,被这奸贼张彪所利用,这伙官贼想把抢劫西洋人的商船、绑架西洋人当人质的罪名,强加在我们的身上,用不了多久,漳州府的官兵就该到了。各位,他们是奔着对我们赶尽杀绝而来的,小老儿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各位兄弟们,不要再有任何顾忌,更不要心慈手软,跟这伙官贼们拼了!” 话音刚落,一群壮丁们便冲到了马志善家的屋门口,想把马志善救出来,把那两个官兵吓得一哆嗦,拉着马志善倒退了几步,把长枪顶在了他的胸口。 “放了二澳主,我给你们当人质也就够了!”李旦大声哀求道。 官兵们只知道李旦是西洋人的翻译,并不知道他和马志善等人的渊源,既然西洋人已经就范,李旦就不再是他们关注的对象,眼前的冲突一触即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马志善的身上,并没人搭理李旦。 玉枕洲的壮丁冲进屋里,逼着官兵释放马志善,马志善也不想活了,挺直了身子往枪口上撞,顿时把官兵给惊呆了,这时,只见李旦手疾眼快、扑上前来,一把将马志善推倒在地,算是没撞在枪口上。 官兵把马志善从地上拉起来,死死地把他给控制住,接着,马志善又拧着脖子往刀口上蹭,吓得那个官兵赶忙把钢刀收了起来,他们发现这老头已经疯了,继续和官兵撕扯在一起,趁着这个机会,李旦跑了出来。 来到李成怀的近前,李旦躬身施礼:“在下拜见七澳主及各位哥哥!” 对李旦投敌叛变,当了西洋人的翻译,李成怀等人依然耿耿于怀,他们立刻把李旦抓了起来,把他和张彪等人捆在了一起,任凭李旦大声哀求也没用。 正在这时,村外传来了阵阵号角声,张彪清楚,卫所的援军到了,他怕屋里的官兵把马志善打死了,自己肯定也活不成,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屋里的人听真!务必不要伤了马老澳主,这一切都是误会,现在一切听从本旗的指挥。” 此时,屋里的官兵重新控制住了马志善,押着他走了出来,立刻被李成怀等人所包围,紧接着,近百名官兵也到了,又把李成怀等人团团围住,逼迫他们释放张彪。 张彪知道,田有才不会不管他们,但眼下一旦发生冲突,自己必死无疑,于是,他扯着嗓门大声喊道:“各位将士,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这完全是一场误会!现在,巡抚庞大人就在漳州城,用不了太久,他老人家就该派人来了,我请问二澳主和七澳主,难道你们想让巡抚老爷的使者,看你们再次造反不成?” 一瘸一拐的李成怀到了张彪的面前,嘿嘿一乐,矜持地问道:“张大人,二澳主想帮你们,意在给我们这些人谋条出路,说实话,我不觉得那是什么好主意,但也没想拦着;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倒打一耙。呵呵,既然已经如此,也就无需多言。那么,我来问你,二澳主之所以有信心,敢去找庞尚鹏来替你文过饰非,你可曾想过其中的道理?” 说实话,张彪之所以答应了马志善,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一点把握也没有,甚至觉得他能不能见到庞尚鹏,都存在很大的疑问,因此,听罢贾旺的主意,便立刻改弦易辙。 发现张彪低下头沉思不语,李成怀猜透了他的心思,接着讲道:“我不是吹牛,只要二澳主和本人还想继续当海盗,登高一呼,自泉州到潮州一带,必然众山响应、四海云集,你们官府纵容有三头六臂,到时候让你们看看能不能应付?相信田有才和庞尚鹏都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对付海盗是张彪的日常工作,他当然更懂这句话的威力,说实话,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人落户他的地盘,本来就让张彪深有忌讳,因此,趁此机会把归降的海盗全部清除,以防他们将来给自己惹麻烦,但他确实不知道,马志善曾经真心实意地帮过庞尚鹏,更不理解他们为何对西洋人充满了刻骨仇恨。 张彪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让李成怀也颇为无奈,眼前的情形,官兵肯定不敢大开杀戒,只能等着庞尚鹏来派人来解决,于是,他便瘸着腿到了马志善的近前,动情地讲道:“老哥哥保重,请相信庞大人不会不管我们的,你可别再寻短见了。老哥哥,咱们的命,一点也不比这伙官贼的命贱!” 此刻,马志善仍被官兵控制在官兵之手,他看着手下这些赤胆忠心的兄弟,顿时老泪纵横,沉思了半天,问道:“七弟,那两位冒死前往吕宋岛玳瑁港的姑娘,你还可曾记得?” “当然记得,若不是这两位活菩萨,我们早就沉在海底喂了鱼鳖!”李成怀答道。 马志善抹着眼泪讲道:“七弟,老哥哥浑浑噩噩活了一辈子,到今日才算活明白,我们今日不死,便是佛祖保佑,今后,不必再跟着我受苦受难了,更不要昧着良心害别人,给自己图谋私利。那两个姑娘曾劝我们追随月空长老,到新大陆去开疆拓土,宣扬我中华之文明,如今,听说月空长老到了月港,七弟,此刻你有什么想法?” 三个多月前,郭奕和许灵儿出使玳瑁港,期望能借助她们与罗阿敏的交情,劝说林风等人把玳瑁港给月空长老当远洋基地,将来追随长老横跨重洋,到新大陆去传播中华文明,与那些西洋人在海外一比高低。 当时,上自林风、下至无名的小卒,没人不暗自嘲笑,只不过大家看在罗阿敏的面子上,没人去伤害她们,但李成怀和蔡德等人,还是五次三番把她们当傻子来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成怀没料今天会落到这个地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此刻听马志善提起了月空长老,顿时明白了老哥哥的意思。 想到此处,李成怀答道:“请老哥哥放心,如果庞大人能再次赦免我们,必将追随月空长老远赴新大陆,为长老保驾护航,老哥哥,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老了,好不容易叶落归根,哪儿也不想去了,小老儿要是再年轻几岁,那肯定当仁不让。” 此刻,尽管张彪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庞尚鹏来到月港,把知府田有才和知县翟寅之间的一场冲突,化解为抗倭英雄月空长老的表彰大会,不禁对月空长老有了兴趣。 由于张彪是从内地调来的,对当年的那场抗倭战争知之甚少,故此,他才把长老当成了倒卖船引的罪魁祸首,思前想后,忍不住大声问道:“月空长老到底是什么人?” 卫所的官兵大多是本地人,月空长老当年抗击倭寇的英雄事迹,他们从小就有所耳闻,庞尚鹏刚刚又在漳州府宣扬了一番,现在所有的老百姓全都对月空长老顶礼膜拜。 “张大人,咱们可能惹祸了。”有个校尉答道。 张彪心中大惊,忙大声问道:“惹什么祸啦?” “大人,你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倭寇当年侵犯福建的时候,戚家军到来之前,月空长老当年率八十棍僧在漳州泉州一带,救下了无数的苍生,翟知县便是被月空长老就下来的。此后,长老率众僧参加了戚家军,在浙闽一带的民间抗击倭寇,那是大大的有名!平定倭寇之祸、肃清海疆,长老放弃功名利禄,前往太祖龙兴之地的栖岩寺,为江山社稷咏经祈福,只因为听说西洋传教士极其嚣张,年逾花甲依然雄心壮志,欲组织商团远赴大洋彼岸的新大陆,与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这些都是巡抚大人在知府衙门前,颂讼长老丰功伟绩中提到的。” 闻听此言,张彪算是彻底认倒霉,看来,无论贾旺撺掇着西洋人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管庞尚鹏对西洋人信与不信,单凭自己陪着刘谦,捉拿月空长老这个罪名,就已经犯下了大忌!现在,还不知道刘谦被弄到了何处,漳州城里的刘府也变成了沈府,谁都明白其中的道理,从今往后,庞尚鹏不希望任何人再提刘谦这个名字。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如果不是这个巡抚老爷的“老丈人”刘谦,自己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此刻的张彪悔恨交加,在心中大骂刘谦和庞尚鹏,返回头想想,若不是自己附炎趋势、助纣为虐,又哪来的这场灾祸? 思前想后、茅塞顿开,张彪决定立刻释放马志善,考虑到他们这伙人也不是好惹的,也不用再考虑剪除这些归降的海盗,但他也十分清楚,即便和平解决了这场危机,自己的前程彻底完蛋了! 自小立志做一位忠心报国的将军,武举出身的张彪,也曾少年壮志、心怀致远,哪知入了官场、便是进了染缸,不知不觉也成了附炎趋势的小人,自以为搭上巡抚家的亲戚为靠山,和刘谦一起欺行霸市、残害无辜,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如果庞尚鹏是心狠手辣之人,自己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思虑万千,张彪惊出了一身冷汗,所谓人心不古、世道险恶,如果自己稀里糊涂的死了,连累手下的这些弟兄们不说,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又该如何是好?万全之策,莫过于自己一人认罪,保全大家,大不了拜月空长老为师,遁入空门一了百了,将来还有个回旋的余地。 把这一切都考虑透彻,趁着庞尚鹏的使者还没来,张彪大声喊道:“弟兄们,快点放了马老先生,全体将士回卫所待命,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张彪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任凭田大人和庞大人发落,决没有任何怨言,你们都赶紧回去吧。” 张彪平时对手下的弟兄们不错,有人问到:“张大人,这可不行?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把你一个人丢到这儿,我们于心不忍!” “谢谢弟兄们的好意!你们如不听命,全得玩完,都快点走吧,不要再管我了,我愿留下来拜月空长老为师,将来追随长老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快点放了马老先生!马老先生这么大岁数了,饿了一天哪能受得了?快点放人!” 其实,这些官兵早已听说漳州城传来的消息,个个也都提心吊胆,怕自己受到连累,既然长官下达了命令,全都如释重负般地露出了笑容,立刻释放了马志善。 在官兵撤离之前,他们发现李成怀还不释放张彪,有些铁杆兄弟不放心,缠着李成怀和马志善,让他们放人。 李成怀把张彪的随从都给放了,由于害怕被官兵报复,也怕西洋人在庞尚鹏的面前告状,因此,必须得把张彪和李旦留下当证人。 和手下的官兵告别之际,张彪讲道:“回去之后,告诉所有的兄弟们,都给我记住,漳州府、海澄县从来就没有什么刘大官人。” 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到了张彪的近前,问道:“贾旺怎么办?” 一提起贾旺,张彪颇为恼火,如果不是受了这小子的蛊惑,怎能和刘谦勾搭在一起,干了这么多的坏事! “如果我还能继续干下去,就让上司给咱们换个翻译官,现在贾旺就在漳州府,用不着我们替他操心,他的命运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大人,我明白了,如果上司来调查,我们为何查抄了马尼拉大帆船,抓了西洋人当人质,又该如何解释?” “只说我们在盘查商船时,发现商船船主与引票上的内容不符,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月空长老的来历,才犯下了如此大错,其他事情一概不提,只要诚心认错,由我一个人担待也就够了,你们大可不必庸人自忧。” 于是,全体官兵听从张彪的命令,全部撤离了玉枕洲。 (本章完) 第256章 海上丝路 22、机关算尽 朱辉、宋河和婉兮连夜把刘谦送往南少林,一路之上,刘谦痛哭流涕,表示愿意痛改前非,希望能帮他在庞尚鹏的面前求情。 这个老实巴交的前账房先生落到这个地步,也怪可怜的,朱辉等人尽量宽慰他,希望他到了少林寺之后,隐姓埋名思过忏悔,将来还有出路,到达少林寺已经是后半夜了,见到了住持宗擎长老,把他们安排在居士林居住。 次日,宗擎长老给刘谦举办了剃度仪式,取法号“渡痴”,为了看管刘谦,朱辉欲求出家,却未得衣钵,名畔头波罗沙,当了行者,暂时留在了南少林。 宋河、婉兮辞别了宗擎长老,离开少林寺回漳州复命,来到漳州知府衙门时,迎接月空长老的仪式活动刚刚结束,衙役正在清理现场,但还有很多百姓仍在膜拜月空长老,迟迟不肯离去。 正在这时,贾旺等人带着西洋客商进了知府衙门,值守的班头告诉他,巡抚大人正在和田知府、翟知县一起议事。 此刻,在衙门公堂之中,庞尚鹏正在给两名下属训话,先把二人政绩夸赞了一番,又指出了很多不足之处,语气十分平和,话也说得比较客气,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相信他们能理解这份良苦用心。 接下来,庞尚鹏讲述了那两张船引的来历,至于如何落在了西洋人之手,只能等郭奕和许灵儿回来才能弄清楚,现在,不必再继续深究。 既然西洋人手中有合法的商船引票,那么,他们来月港经商那就合理合法,因此,庞尚鹏责令田有才通知张彪,赶紧放人,发还他们的商船和货物,不得再次刁难;当务之急,还得赶紧把沈琦找回来,由他进驻“沈府”以遮人耳目。 当然,这座府邸也不是白给沈琦,庞尚鹏希望:把月空长老的商团接回来之后,就把这里作为他们的大本营,刘谦留下的钱财,全部用于支持月空长老的远洋大业,暂时由庞福保管,但不知沈琦愿不愿意追随月空长老? 田有才和翟寅都没任何异议,此刻,他们都在考虑如何处置张彪,关于这一点,恰恰庞尚鹏没有任何指示。 作为翟寅的上司,田有才认为,此事发生在翟寅的地盘上,如果西洋人和沈琦全都不依不饶地告状,那么,张彪的官位难保。 此刻,田有才打量着满脸刚毅的翟寅,越发感觉他不是个善茬,如果让张彪一人当个替死鬼,他哪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肯定会把自己拖下水,因此,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得把如何处置张彪的事情说清楚。 在翟寅看来: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对于庞尚鹏处置刘谦的手段,虽然他给予配合,但打内心来说,却并不赞同。 翟寅毕竟年轻,在两位上司面前有些拘谨,发现他们都不提张彪,自己也不想多事,但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到海澄县,就对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痛下狠手! 处置张彪,一定会牵连田有才,作为老官场油子,他看出了翟寅的心思,终于忍不住了,媚笑着对庞尚鹏讲道:“今日下官和翟知县聆听巡抚大人训政,真是受益匪浅,下官将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决不打任何折扣,敬请巡抚大人放心!” 说着,田有才又朝翟寅微微一笑,接着问道:“不知翟知县意下如何?” 这时,翟寅赶忙低下头,拱手答道:“田大人,下官遵从巡抚大人的训示,将一如既往地善待黎民百姓,秉公执法,上报皇恩,并无任何异议。” 于是,田有才切入了正题:“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闽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总旗张彪,是巡抚衙门都指挥使司张大人派来的,同时,张大人还兼任福州市舶司的提举一职,责任重大。如今,虽说肃清了海疆,但海盗之患依然存在,远的不说,就说那些从海外归降者,前些日子,可没少让巡抚大人费心。这些人将来还会不会重操旧业,谁又能说得清?哪个又能保证,他们不再和飘洋在外的海盗头子往来?翟知县,本官要求你和张总旗精诚合作,再也不能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听罢这番话,翟寅觉得好像都是自己惹是生非,心里很不舒服,好在昨天晚上,趁着庞尚鹏住在海澄县时,已经把有关刘谦勾结田有才和张彪,在漳州地界为霸一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做了汇报。 庞尚鹏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当朝首辅张居正就是他的政敌,为了不受刘谦连累,听取了翟寅的汇报之后,对他赞赏了一番,表示将来对他重点提拔,当然,也不希望他再拿刘谦说事。 田有才的用意也很明显,他在暗示翟寅放过张彪,但翟寅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刚想要强辩,这时,有个班头闯了进来。 原来,贾旺担心张彪控制不住马志善等人,急于想见田有才,他硬着头皮,嘴里磨出了水泡,班头才算答应给他帮忙。此刻,庞尚鹏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比较认可田有才的做法,这时,听说田有才有急事,就让他先出去了,继续把翟寅留下,得好好劝劝这个年轻的后生。 田有才刚一出门,班头告诉他贾旺把西洋人带来了,闻听此言,顿时惊恐万状,不知张彪这小子到底是何用意? 贾旺一直在算着时辰,或许卫所的援军已经到了玉枕洲,此刻正在杀人放火,如果不能尽快把马志善等人罪名坐实了,那将会出大事…… 一见到田有才,贾旺长舒了一口气,平静了片刻,满脸堆笑着躬身施礼,讲道:“启禀知府大人,真是可喜可贺!张总旗破获了一起大案……” 这时,田有才打量着那群伤痕累累的西洋人,以为贾旺还想继续栽赃他们,顿时火冒三丈,还未等他把话说完,骂道:“混蛋的东西!关于那两张商船引票,巡抚大人已经讲清了来历,可你们还在弄虚作假,到底意欲何为?” 贾旺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起头来望着田有才,底气十足地讲道:“请知府大人息怒!我们也已探明了船引的来历,但大人有所不知,并非张总旗抓了西洋客商,也不是张总旗把他们打成了这个样子,这都是玉枕洲上的海盗所为,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在吕宋岛的时候,就和这些西洋人结下深仇大恨,正是他们洗劫了马尼拉大帆船,抓了西洋客商当人质,是张大人解救了他们,望知府大人明鉴!” 这个说法完全出乎田有才的意料,由于还不知西洋人到底会怎么样,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谨慎地问道:“贾旺,张彪现在何处?” 贾旺以为田有才认可了这个说法,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趴在田有才的耳边讲道:“大人,马志善那些海盗本来就和西洋人有仇,如此说法顺理成章,此刻,张总旗正在对海盗实施围捕……” 闻听此言,田有才吓了一跳,骂道:“真是一群混蛋,这件事瞒得住本官,却糊弄不了庞大人。” 这时,贾旺还在自作聪明,解释道:“请大人放心,西洋人会配合我们的,他们会按照我这个说法来写供状,指认马志善、李成怀等人为海盗,把他们赶尽杀绝,以解除咱们地盘上的隐患,当然,剿匪的功劳也得算庞大人的,他还能有什么话好说?如此一来,岂不是三全其美!” 田有才点了点头,在这群人里面没看见沈琦,便问道:“沈大官人现在何处?” “沈大官人正在驿馆歇息,请知府大人放心,等录下这些西洋人的口供,我亲自把沈大官人送往沈府。”贾旺答道。 因为无法判断沈琦是不是会临阵倒戈,贾旺留了一手,对于这些西洋客商,他有办法对付,即便他们不肯就范,也只有他自己能听懂西洋话,但如果沈琦当场翻了供,可就真不好再收场,万全之策,就把沈琦留在衙门外等消息,一旦西洋人的供词到手,再看沈琦的态度,以便决定是杀、还是放? 田有才认为,贾旺还真是善解人意,满意地点了点头,讲道:“好吧,请师爷做好准备,现在就给西洋人录口供,完事之后,请他们吃个饭,送回红毛馆也就是了。” 于是,贾旺请费利佩等人按自己的说法,来叙述事件的经过,他自己担当翻译,请师爷做笔录。 费利佩知道,当着眼前这位明朝地方长官,不能再犹豫了,作为虔诚的天主教徒,他决不愿与贾旺这样的小人合谋,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突然,费利佩手指着贾旺,对他怒目而视,用西班牙语讲道:“大人,这个人是个恶魔,他在教我们说谎,请长官大人千万不要上当。” 贾旺顿时吓了一跳,好在没人能听得懂,于是,他假装镇静地点了点头,对师爷讲道:“费利佩先生说,是我和张彪将军救了他们,他们受到了海盗的虐待,让我们赶快派兵惩罚海盗。”然后,又朝着费利佩微微一笑,意思是让他接着讲。 费利佩也听不懂贾旺是如何翻译的,但他看得明白,肯定不是自己表达的意思,顿时暴跳如雷,嘴里不停地喊着刘谦、张彪和贾旺等人名字,冲上来就想揍他一顿,却被衙役拦了下来。 衙役把费利佩控制在椅子上,可怜的费利佩仍在诉说不幸的遭遇,这时,田知府也看出了倪端,这个西洋人并没有依从贾旺的计策,但贾旺却按照自己编造的谎言,继续讲述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如何抢劫商船,又是如何绑架了西洋客商,并试图通过他们在吕宋的同伙,继续向马尼拉当局索取钱财…… 师爷按照贾旺的说法,把这些一一记录在案。 费利佩谴责了半天,突然发现,现场除了贾旺一个人,其他人都听不懂,便大声呼喊道:“沈琦、沈琦……” 这时,贾旺拿起师爷撰写的那份供词,用西班牙语重新抄写了一遍,都没给费利佩等看一眼,便将这些供词全部交给了田知府。 田有才收起了供词,通过贾旺告诉费利佩等人,官府将归还他们的大帆船和货物,现在请他们去吃饭,然后把他们送去西洋驿馆,他们将来愿意和谁交易,就和谁交易,希望他们能把情绪平息下来。 贾旺认为,费利佩等人并没有吃亏,至于是不是冤枉了马志善等人,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应该接受才对,却没有料到这伙西洋人不依不饶,全都在大声呼喊“沈琦、沈琦……” 田有才也听说沈琦买卖公道,以为费利佩等人还是想继续和沈琦做交易,在这个时候,又怕惊动了庞尚鹏,问道:“贾旺,你把沈琦弄到哪儿去了?还不赶紧把沈琦叫来,让他们继续做生意,你还等什么?” 这时,贾旺认为大功已经告成,至于费利佩愿意和沈琦做生意,就让他们做去吧,反正官府也不会再有人搭理他们,便来到费利佩的面前躬身施礼,用西洋话媚笑着讲道:“先生,受官府的委托,由在下将为你和沈琦先生担任翻译,保证买卖公平,请不要再闹了。” 费利佩没有想到,这个贾旺居然如此不要脸,真是气愤到了极点,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张口啐了他一脸的唾沫…… 但贾旺似乎并不生气,拿袖子擦了擦脸,讲道:“费利佩先生,你并没有任何损失,为何还要这样?” 此刻,当着长官田有才的面,费利佩不再有任何顾忌,气愤地骂道:“你是个该死的魔鬼,我们坚决不会与魔鬼为伍,主不允许我说谎!更不需要你这样的翻译,滚!” 这些西洋人真是不识抬举,见此情景,田有才十分生气,刚想发威,忽听有人喊道:“巡抚大人到!” 田有才转身一看,面露愠怒的庞尚鹏已经到了近前,他的左边站着翟寅和月空长老,右边是伤痕累累的沈琦和玄德真人,背后是风尘仆仆的宋河和婉兮。 刚刚经历了费利佩等人的翻供,转眼又看见沈琦的眼中充满了仇恨,那目光仿佛是射出的乱箭,恨不得把贾旺给变成刺猬。 见风使舵的田有才立刻换了张脸,先庞尚鹏躬身施礼,转身对贾旺怒目而视,大声讲道:“巡抚大人来得正好,下官正要处置这个惹是生非狗东西,快把贾旺抓起来。” 贾旺吓得瘫倒在地,把眼珠一转,哭着喊道:“各位大人饶命,我冤枉,这、这都是张彪教我干的……” (本章完) 第257章 海上丝路 23、割发代首 沈琦为何会在这儿出现?原来,宋河、婉兮回到知府衙门,正好看见贾旺带着西洋客商来了,他们俩也想混进衙门,但守门的衙役死活也不让他们进去,二人来到衙门外广场上徘徊,正好遇到了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 玄德真人问道:“宋河,你刚才可曾见到了沈大官人?” 宋河摇着头答道:“我倒是看见了不少西洋人,跟着那个翻译官进了衙门,却没有发现沈大官人。” 玄德真人手指着正前方讲道:“贫道刚才在礼宾台上,看见沈大官人和西洋人到过这里,似乎沈大官人和官兵发生了争执,官兵把西洋人带走了,而沈大官人却被人押进了那条巷子。” 婉兮不解地问道:“真人师父,既然看见沈大官人被人押走了,那你为何不去追?” “这么多漳州百姓来找长老祈福,贫道哪能挤得出去?”玄德真人无奈地答道。 刚才,月空长老被冲到台上的百姓所包围,没有注意到台下的情况,听说沈琦仍被控制在官兵之手,有些放心不下,马上讲道:“走,咱们到那条巷子去看看。” 于是,宋河、婉兮头前带路,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紧紧跟随,四人进了巷子,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家客栈,跑去一打听,沈琦果然被官兵扣押在此,他这会儿正在客房休息。 尽管不知官兵为何把他带到这儿,大家一致断定,其中必有蹊跷,宋河跑到客房门前,一脚将门踹开,正好和官兵迎了个照面,这时,婉兮冲上前去,把这个官兵好一顿胖揍。 正在卧床休息的沈琦坐了起来,喊道:“婉兮小姐,别打了、别打了!” 这时,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也到了,及时制止了宋河和婉兮,那个官兵趁机爬了出去,跐溜一声就不见了踪影。 沈琦拜见了两位长者,把张彪、贾旺的阴谋讲述了一遍,众人听罢无不气愤填膺,立刻带上沈琦,到府衙去找庞尚鹏告状。 庞尚鹏和翟寅刚走出公堂,就遇到了沈琦等人,了解情况之后,急忙来找田有才,此刻,田有才正因西洋客商突然翻供而大为光火,刚想要大发雷霆,发现庞尚鹏带着沈琦等人进来了。 听罢沈琦的讲述,田有才立刻见风使舵,派人把贾旺抓了起来,可把贾旺给吓坏了,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张彪的头上。 派师爷把费利佩等人送回红毛馆,在庞尚鹏的亲兵护送下,宋河、婉兮陪同沈琦来到了“沈府”,庞尚鹏深怕玉枕洲出事,派翟寅拿着自己的手令,骑快马去找张彪,同时紧急集合漳州城的官兵,众官差押着贾旺,浩浩荡荡来到了南门外九龙江畔的码头。 在田有才的陪同下,庞尚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登上了战舰,九龙江航道的商船纷纷回避,战舰紧急启航前往玉枕洲,由于还没来得及审讯贾旺,神色肃穆的庞尚鹏站在船头,命令差役把他押解过来。 贾旺抬头一看,只见庞尚鹏的左边站着田有才,还有几名漳州守备将领,右边是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他刚想要张嘴求饶,却发现田有才正在对他不住地摇头,于是,他跪在甲板上痛哭流涕,任凭庞尚鹏如何发问,他始终保持沉默。 天色渐晚,落日余晖下的九龙江波光粼粼,入海口涌来的潮水拍打着两岸,发出阵阵呼啸…… 眼瞅着战舰就要到了玉枕洲,贾旺却发现岛上毫无动静,立刻止住了哭声,不免有些奇怪:如果卫所的官兵大开杀戒,也不至于把村里人赶尽杀绝,即便他们杀掉了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这会儿全都撤离了,那么,现在玉枕洲上空应该火光冲天才对…… 莫非马志善、李成怀等人打败了官兵,贾旺又觉得不太可能,若是如此,官兵岂能轻易撤离?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发现张彪站在玉枕洲的河滩上,光着脊梁,背后捆着稻草,其身后站着马志善和李成怀,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村民在看热闹。 此地没有大型码头,再往前走,便是浅滩了,随着领航的舵手一声号子,战舰在河道里停了下来。漳州守备官兵全部做好战斗的准备,只等着最高长官一声令下,他们跳进九龙江前去解救人。 见此情景,大家全都怀疑海盗打败了官兵,田有才急忙请示庞尚鹏,准备让官兵下水去救张彪,这时,庞尚鹏却发现,张彪并没失去自由,他和马志善、李成怀并肩而跪,村民们哭喊声连天,并没有其他官兵在场,不太像刚打过仗的样子,于是,便命令田有才停止行动。 这时,翟寅和李旦突然出现在玉枕洲滩头,二人站在张彪等人的身前,朝着官船大声呼喊,由于入海口的波涛声太响,官船离得又远,没人听见他们在喊什么。 看见了翟寅,庞尚鹏放了心,晃着老迈的身躯,隔空朝河滩喊话,这时,翟寅和李旦站在河边比手画脚,张彪、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仍跪在河滩上,凄凉的呼喊声直入云霄,其场面惊天地而泣鬼神。 庞尚鹏看明白了他们的手势,知道张彪等人并没动武,这才派了两条小船去接他们,玉枕洲上的众人见状,一起手挽手、并肩走进了九龙江。 张彪一手挽住李成怀,一手拉着年迈的马志善,淌着江水朝战舰走来,等江水快要淹没了马志善时,身材高大的张彪把他抱了起来,李成怀虽然伤残,但水性不错,游着水伴随在他们的身旁。 一条小舟游来,先把马志善搭起,放到了船上,张彪帮着李成怀上了船,自己才爬上来,另一条船去接翟寅等人。 此刻,贾旺越发感觉形势不对,看来,张彪和马志善等人讲和了,那岂不是出卖了自己?难道说,所有的坏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他越想越不能接受,就在小船靠拢之际,很多人围过去帮忙,趁此机会,贾旺猛地挣脱了两名官差,扑通一声跳进了九龙江…… 张彪等人上了甲板,正准备给各位大人请罪,忽听有人喊道:“贾旺跳江逃跑啦……” 有不少官兵下水去抓贾旺,张彪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暗自祈祷,感谢佛祖保佑!若不是趁早回头,还不知得惹出多大的灾祸?有多少无辜的生灵惨遭荼毒,有多少拖家带口的好兄弟惨遭连累,自家妻儿老小就更不用说了。 过了一会儿,贾旺被打捞了上来,随军郎中赶忙给他捶胸拍背,施救了半天,他还是没能苏醒,大家这才开始关注起张彪、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 马志善和李成怀跪在众官员的面前,对自己的荒唐行为表示忏悔,这时,他们忽然发现来了一僧一道,就知道这是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二人赶忙往前跪爬了几步,开始讲述郭奕、许灵儿出使玳瑁港的传奇往事…… 田有才到处寻找张彪,发现他光着膀子趴在甲板上,披散的长发上还沾着几根稻草,正在贾旺的尸体旁边,默默流着眼泪…… 大家都在听马志善讲故事,谁也没注意田有才,此刻,他最担心的就是,一旦张彪获罪,就有可能出卖自己,恨不得让张彪跟着贾旺一起死。 “张总旗官、张总旗官。”田有才蹲下身来,轻轻喊了两声,却发现张彪的眼珠一动也不动,还以为他吓傻了,于是,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讲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张总旗官,不瞒你说,我原打算让贾旺一个人顶罪,但现在他却死了。” 张彪心中暗想,贾旺即便死了,一样可以独自顶罪,难道你非得拉我下水不成?想听听田有才接下来怎么说,便继续装傻充愣而不言语。 “在巡抚大人面前,本官可没少给你求情,张彪,看来,你这个月港卫所的总旗官,肯定是干不成了,先回家歇几天,写一份悔过书,先拿给本官看看,我帮你润色一番,争取宽大处理,你可明白?”田有才轻声问道。 经过他和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切磋后,发现这些人挺讲义气,张彪还心存侥幸,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特别是刚才遇到了翟寅,似乎并没有落井下石之意。 此刻,张彪思索着自己的过错,他只是帮助刘谦扣押了西洋大帆船,抓了西洋客商,起因还是因为那两张商船引票,毕竟不知者不怪,按照庞尚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置方案,只要他主动认个错,大不了今后不再升官,他巴不得能在月港干上一辈子。 听罢田有才的那番话,张彪难受极了,眼睁睁看着贾旺的悲惨下场,痛苦地低下了头,又流下不少的眼泪…… 贾旺年纪不大,却擅长溜须拍马、投机钻营,虽无功名,但攀上了市舶司的张提举,被任命为市舶司驻月港的翻译官,这些年赚取的银子,少说不下几十万两,家中娶了十房妻妾,在这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方,置下了良田数百亩。 如今,贾旺死了,他昧着良心赚来的金银财宝,还有家中的娇妻美妾,将不知都留给什么人去享用…… 想到这些,张彪生怕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决定要拜月空长老为师,先把命保住,再争取宽大处理,于是,他揉着满是泪水的双眼,没再搭理田有才。 这时,马志善正在讲述彭家斯兰湾的那场海战,庞尚鹏、月空长老、玄德真人、还有数百名将士都在认真倾听…… 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以撒施洛为统帅,征集吕宋土著士兵六千余人,西洋兵近千人,集结西洋大帆船近百艘,携带洋枪洋炮,从马尼拉湾出发,前来讨伐我大明子民。郭奕、许灵儿率大福船为先锋,绕过波利瑙半岛的海角,与敌人的舰队发生了遭遇战,大福船火力凶猛,连续击沉了十艘敌舰,灵活的鹰船上有六十名明军弟兄,他们擅长海战,积极配合玳瑁港的数十艘舰艇,迎头痛击西洋舰队,经历一个多时辰的激烈战斗,敌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海面上到处漂浮着敌兵的尸体,鲜血把深蓝的海水染成了殷红色。 这场漂亮的伏击战,救下了数千名大明子民,尽管这个精彩的故事令人振奋,但众人听罢还是颇为震惊! 此刻,庞尚鹏已经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郭奕和许灵儿在玳瑁港的详细经历,之前并没人给他讲过,他难以想象,这两个女娃娃出使海外,深入虎穴之中,居然救回了数千名难民,并分化了海盗集团的众头目,彻底摧毁了林风勾结倭寇的阴谋,这才使闽粤沿海得以太平,各个口岸的生意慢慢红火了起来。 把前前后后的往事联系在一起,庞尚鹏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林风海盗集团还继续存在,或者张彪污蔑马志善、李成怀等人是海盗余党,以这些海盗余党造反为名,在玉枕洲制造惨案,那么,一旦有人深究,郭奕和许灵儿就有协助海盗的嫌疑,而自己和胡守仁都有摆脱不掉的干系…… 听罢玳瑁港的传奇,战舰全体官兵深受感动,二位尊者刚把马志善和李成怀搀扶来,这时,搭载翟寅和李旦的小船也到了。 正在大家迎接翟寅之际,突然发现张彪手拿一柄宝剑,摇摇晃晃来到了庞尚鹏的近前,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田有才深怕自己出什么意外,吓得赶紧藏在了庞尚鹏的身后。 官兵冲过来试图治服张彪,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用宝剑割自己的头发,弄得碎发乱舞…… 田有才探出半个脑袋,冷笑着问道:“张彪,本官知你罪孽深重,莫非你想学那曹操,在巡抚大人的面前,表演一番割发代首?” 这时,有人讲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张将军,你可知道,如此做法,恰恰犯下了大错。” “曹贼割发代首,实乃狡黠之举。张将军,你想那奸贼曹操不成?” 割得差不多了,张彪把宝剑扔到一旁,伏地叩首:“在下自知罪孽深重,上愧浩荡皇恩,有负各位大人的栽培,下对不住月港的各路客商和黎民百姓。恳请巡抚大人和田大人,看在我迷途知返的份上,赦免在下的罪过,此生愿在青灯之下服侍佛祖,诚心忏悔,南无阿弥陀佛。” 马志善和李成怀也都解开了头上的发髻,分别跪在了张彪的左右,三人同时喊道:“愿拜月空长老为师,恳请长老收下我们吧!” 庞尚鹏看了看身旁的月空长老,点头讲道:“长老,难得又多了几位为你保驾护航之人,就收下他们吧。” 于是,月空长老双手合十,低头念道:“感谢巡抚大人慈悲为怀,老衲就收下这几位弟子,南无阿弥陀佛。” (本章完) 第258章 海上丝路 24、走马上任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际,九龙江航道上往来商船,全都绕着这艘战舰靠边走,晚霞映红了大小船只上的桅帆,入海口宽阔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众人全都无心欣赏这绚丽的美景,很多人用手在脸前扇舞,都怕碎发粘到了脸上。 这时,田有才没料到张彪会出家,十分后悔刚才给他说的那些话,再次走到他的近前,微笑着讲道:“你能顿生悔悟,实属难得!既然如此,张将军,今后你家中若有什么难处,本官一定会给予照应,放心去吧,愿你能早日修成正果,将来好普度众生。” 张彪的心中明白,田有才八面玲珑,整天说的比唱的好听,却处处落井下石,虽然对他十分厌恶,但也不愿得罪他,便叩首答道:“感谢田大人体恤在下,在下无以为报,今后将在佛祖面前多为大人祈祷,还望大人不要忘了圣人之言,能多多善待黎民百姓,再也不要……” 田有才不知他接下来将会说些什么,便抢着讲道:“张将军无需多言,本官作为孔门弟子,定能把漳州地界治理得物阜民康、河清海晏,请月空长老为之见证。”说着,他把月空长老拉到了近前。 月空长老面对刚收下的三名弟子,讲道:“夫言忏悔业障者,菩萨自念,于过往无始劫中,由贪瞋痴,发身口意,作诸恶业,无量无边。若此恶业有体相者,尽虚空界不能容受,今以清净三业,遍于法界极微尘刹,一切诸佛菩萨众前,诚心忏悔,后不复造,恒住净戒一切功德。都起来吧,南无阿弥陀佛。” 此刻,马志善、李成怀伏地痛哭,仿佛他们活到了今天,心灵才算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张彪撇了田有才一眼,心中暗想,月港卫所驻军统领虽然品阶不高,但这个职位却非常重要,自己为保命而辞了职,翟寅虽然正直,但没有话语权,看来,田有才必然会有合适的人选,将会推荐给都指挥使司,凭着自己对田有才的了解,继任之人肯定还不如自己! 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此重要的职位,让给一个混蛋担任,张彪认为,必须得趁着庞尚鹏在的时候,把这些问题说清楚,如若不然,将来可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了。 想到这儿,张彪又跪在庞尚鹏的面前:“请问巡抚大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卫所的统领,现在可有合适的人选?” 正如张彪所想象,田有才正在盘算何人可出任这个职位,闻听此言,不由得在心中暗骂张彪,既然你已经选择出家,还何必管这件闲事? 还没待庞尚鹏答话,田有才呵斥道:“张彪,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巡抚大人问话!” 庞尚鹏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狠狠瞪了一眼田有才,这时,他也想趁着这会儿当事人都在,尽快作出决策,以免留下后患,讲道:“田知府,请掌灯!” 田有才懂得庞尚鹏的心思,赶忙吩咐手下人,在宽阔的前甲板四周挂上了提灯,又命衙役挑上两只大红灯笼,分别站在了庞尚鹏的两旁,这才谨慎地讲道:“庞大人,此职位的人选,一般是由巡抚衙门都指挥使司推荐,下官无权过问。” 庞尚鹏心中暗想,既然你无权过问,那你还何必为此着急?没再理会田有才,对着张彪问道:“你驻扎在月港多年,对此地的情况比较熟悉,那么,你来说说,卫所之中,有没有合适人选值得提拔?” 张彪顿时一愣,没料到巡抚大人会问他这个问题。 这时,田有才趁机答道:“下官可保举一人……” 本来没有翟寅说话的份,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忍不住了,赶忙给庞尚鹏深施一礼,抢过田有才的话题,高声讲道:“卑职翟寅有一名合适人选,请田大人和巡抚大人细听端详。” 田有才的话被压了下去,心中十分恼火,可当着庞尚鹏的面,他也不好发作,便对翟寅怒目而视。 “翟知县,你有什么合适人选可推荐?”庞尚鹏来了兴趣。 “此人便是玄德真人师父的弟子,侠肝义胆的勇士宋河!”翟寅答道。 田有才听罢噗嗤一乐,还没待庞尚鹏说话,抢着讲道:“我说翟寅啊、翟寅,你可真是糊涂,堂堂都指挥使司驻军的总旗官,岂能用一个白丁来当统领!” 翟寅不慌不忙地答道:“田大人,再也没有比宋侠士合适的人选了。” “胡闹!”田有才厉声怒道:“翟知县,本官现在很怀疑,你那功名是不是自己考取的?我来问你,宋侠士有何功名在身?” “在下官看来,宋侠士就是最合适的人选。”翟寅也不正面回答,像是有些强词夺理。 关于这位侠士宋河,田有才见过,怎么看也不像有功名在身,他知道,庞尚鹏在这件事上不会乱来,便讲道:“如果现在非要议此事,当由巡抚大人定夺。” 对于宋河的经历,庞尚鹏再清楚不过,知道他曾在南京协助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和朱辉一起负责管过罗阿敏,同时监视汤景和陈元化等人,多次受到应天巡抚海瑞的称赞,但不知王冲和海瑞有没有为他请过功名? 想到此处,庞尚鹏平静地问道:“翟寅,既然你推荐了宋侠士,那么,你对他可有所了解?” “启禀巡抚大人,就在前些日子,有大群歹徒在码头上闹事,企图洗劫西洋人大帆船,下官得到消息后,迅速带领差役前去办案,无奈没有卫所官兵相助,实在力不从心,就在这危急关头,宋侠士夫妇从天而降,面对人多势众的歹徒而临危不惧,仅凭一己之力打败了数十名歹徒……” 听翟寅答非所问,田有才皮笑肉不笑地讲道:“翟知县,好了、好了!一介武夫而已。你若觉得此人可用,大可以留在你自己的衙门,让他当个皂隶也就是了。”说罢,他赶紧盯着庞尚鹏,希望将此话题打住。 但庞尚鹏没有理会田有才,他知道翟寅还没说完,摆着手讲道:“翟知县,请你接着讲。” “驱散歹徒之后,下官请宋侠士夫妇在晏海楼吃饭,席间,他们给下官讲起了当年在南京的经历,据说,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王镇抚,曾为宋侠士其请过功名。”翟寅终于把话讲完了,发现庞尚鹏不住地点头,就知道已经**不离十,便赶快退到了一旁。 “此事等我回到福州,由巡抚衙门定夺。翟知县,既然你对宋侠士如此厚爱,先在你的衙门给他安排个差事。”庞尚鹏说着,忽然发现田有才正在运气,知道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便接着讲道:“既然张彪已经辞职,巡抚衙门都指挥使司驻军卫所,也不可一日无帅,翟知县,这样好了,卫所统领暂时由你代理,可有什么问题?” 翟寅大喜过望,赶忙躬身答道:“下官感谢巡抚大人的知遇之恩!” 既然巡抚大人下了指示,田有才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听之任之,他跟着忙活了一天一宿,早已累得头晕眼花,这时,天也黑透了,一场危机总算得以圆满解决,随着庞尚鹏的一声令下,战舰准备启航,沿九龙江航道返回漳州城。 在这场危机中,生怕惹火烧身的田有才,虽然没有受到任何牵连,但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甚至失去了刘谦、张彪等人对他行贿的机会,总感觉上司庞尚鹏偏袒自己的属下翟寅,心中十分别扭,一路上鼓着满肚子的气,回到漳州已经是深夜亥时,他还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强作笑脸给大家安排食宿,极力邀请庞尚鹏到他家去住,却被庞尚鹏婉言谢绝了,这又让他感觉十分不爽。 当晚,庞尚鹏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一起住进了驿站,翟寅也没有回海澄县,他和张彪、李旦、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全都住在了“沈府”,沈琦和宋河夫妇招待他们吃了份夜宵。 发现大家都没有一丝困意,沈琦将各位请进了府中的花厅,泡上一壶香茗,大家聚在一起,天南海北闲聊了起来,此刻,张彪颇有些羞愧难当,当场给沈琦赔礼道歉。 看着张彪满头的乱发像狗啃的一样,宋河、婉兮一直都在憋着笑,直到这会儿,才问起是何缘故。 于是,张彪赶忙恭喜宋河,说自己已经辞去了卫所的职务,经翟大人的推荐,将由他来出任月港卫所的总旗官,虽然还未正式任命,但也能看得出来,此事已经得到了庞尚鹏的默许。 翟寅本来也想给宋河道喜,一者将来还可能有变数,二者若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似乎有邀买人心之嫌,于是,他借着这个话题告诉宋河,请他千万不要推辞。 大大咧咧的宋河当然不会推辞,婉兮却不干了,抡起手中的茶杯,就想朝宋河砸过来,吓得他赶忙躲到了一旁。 在座的各位都十分不解,婉兮为何会阻止夫君当官?但宋河心里清楚,婉兮的祖辈就是被锦衣卫所害,她们蓝家对锦衣卫恨之入骨,因此,对于自己出任这个总旗官,有些接受不了,但不能给大家明说。 于是,宋河把大嘴一裂,给大家讲述了一个故事:当年,他和朱辉在南京秦淮河畔负责监视黄炳文,张狗儿在翠花楼救了徐阿娇而被人追杀,在危急关头,他和朱辉出手相救,四人一起逃到了白鹭洲鹫峰寺,邂逅月空长老、王世贞大人和吴承恩老先生,在三位老人的见证下,朱辉、宋河、张狗儿义结金兰,相约将来共同辅佐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远渡重洋、宣化我中华之文明,与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 这便是月空长老商团远洋计划的由来,把马志善和李成怀听得热血沸腾,二人都在内心悔恨不已,他们当了这么多年海盗,虽然也朝拜各路神仙,无非是临时抱佛脚,只期盼着别丢了小命,内心早已失去了信仰,一切以利益为重,有奶便是娘,甚至失去了做人的本分…… 此刻,马志善、李成怀对月空长老顶礼膜拜的同时,还都对郭奕和许灵儿感激不尽,他们甚至考虑南下吕宋,去劝降那些还在追随林风的弟兄。 沈琦听说西洋客商到了衙门,并没有按照贾旺编造的谎言,去陷害马志善等人,不禁对费利佩刮目相看,考虑到自己家族的“原罪”,追随月空长老远航新大陆,倒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完全可以和费利佩合作,在阿卡普尔科开设一家丝绸工厂。 张彪本来也想表表决心,忽然听说宋河要出海远洋,心里又泛起了嘀咕,打内心来说,他依然放不下曾经到手的荣华富贵,就算宋河接下了他的职务,可能用不了太久,将来这肥缺还得是自己的。 经过今天的一番较量,张彪想和田有才彻底决裂,现在心里一活络,觉得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招惹小人,又开始盘算如何与他修复关系,决定先到寺院出家几天,一旦宋河离职,自己赶紧顶上…… 大家都十分高兴,一直聊到了二更天才去歇息。 次日,翟寅辞别上司田有才和庞尚鹏,拿了一份庞尚鹏的手谕,带着宋河夫妇回海澄县去接管卫所。 翟寅发还了西班牙人的大帆船,由于刘谦早把船上的货物运回了家,如今此地成了沈琦的住所,所以,他倒是没费什么事,就和费利佩等人做完了交割。 月空长老举办了仪式,收下了张彪、马志善和李成怀为弟子。 李旦陪着沈琦来到了红毛馆,重新和费利佩等人谈合作…… 圆满地处理了这场危机,庞尚鹏对“听话的”田有才表示赞赏,因为巡抚衙门还有很多公务待办,便匆匆忙忙离开了漳州。 沈琦和费利佩初步达成了协议,决定在新大陆合办工厂,在交易完成后,就赶紧返回了南京。 沈琦走后不久,巡抚衙门都指挥使司下发了任命状,委任宋河当了月港卫所的统领。 宋河在翟寅的陪同下走马上任,就在当天晚上,一艘来自琉球的商船,悄悄抵达了月港海龙码头,林邵琦带着郭奕、马五等人下了船,来到了晏海楼…… ************************* 题外话 善恶都在一念之差!本文中的张彪犯下如此大错,只因机敏善变,得以暂时逃脱惩罚,他也拜月空长老为师,其将来命运如何,且听后半部及第五卷继续分解。 (本章完) 第259章 海上丝路 25、不期而遇 有明以来,月港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招致四海客商云集,豪商私造巨舶,扬帆海外,通过交易而谋利,官府虽严厉实施海禁,却不能阻遏民间与东、西二洋的贸易,富甲一方的月港有着“东南小苏杭”之称。 正德(公元1506—1521年)年伊始,因月港的繁华而诱,致使倭寇前来劫船夺货、焚屋杀人;西洋人以浯屿岛为据点,勾引私商搞秘密买卖,形成了很多亦商亦盗的团伙,东南海疆长期不得安宁。 自从戚继光将军肃清了倭寇之患,平定了东南海疆,于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朝廷在月港设置海澄县治,寓意为“海疆澄清”,在古城堡之上,修筑了海澄石城,驻兵防守。 当地商旅都曾深受倭寇之害,为了纪念戚家军抗倭的功绩,由月港的客商集资,于石城东北角战场的废墟上,建造了一座楼台,寄寓“波平海晏”之愿望,取名为晏海楼。 晏海楼建成后,便成了商人聚会庆典的场所,后来有人在此经营起了餐饮酒楼。翟寅出任海澄知县,他认为,把一座庄严的纪念场所,变成了商人盈利的会馆,实在有失官府的颜面,便将晏海楼收归了县衙门管理,但依然把酒楼餐饮业保留了下来,只作为官方接待而使用。那日夜晚,宋河、婉兮驱逐码头上闹事的歹徒,翟寅便是在此招待了他们。 鉴于晏海楼地处九龙江畔,便于对入海口往来船只进行侦察,官府接管后,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建了两层瞭望台,开辟了一条直通县衙的暗道,如此一来,晏海楼瞭望台与周围九都堡、溪尾铳城、大泥铳城、镇远楼等互为犄角,遥相呼应,形成了一套较完整的防御系统。 书接前文,一艘来自琉球的商船,于傍晚时分抵达海龙码头,林邵琦带着郭奕、马五等人来到了晏海楼,值守的官兵告诉他们,此地已不再对外营业。 林邵琦离家多年,对这些变化并不知情,眼看着晏海楼内外灯火辉煌,二楼大厅里人声鼎沸,还以为官兵欺生,试图塞给他们一些碎银,遭到了士兵的拒绝。 接着,林邵琦宣称自海外而来,有急事来拜见巡抚庞大人,并和漳州知府田有才的交情深厚,请官兵给行个方便;士兵或许认为,这些大官与他们隔得太远,拿大官来和他们说事,丝毫不起作用。 这时,郭奕和马五就想离开这里,但林邵琦却想打听一番,庞尚鹏因何事到了月港? 由于他们在巡抚衙门找庞尚鹏时,只听说他急匆匆去了月港,衙门里的官吏似乎忌莫如深,始终搞不清月港到底出了什么事?林邵琦知道,晏海楼是个聚集达官贵人、豪商巨贾的场所,在官场打听不出来的秘密,在此地都有可能探知内幕,在民间以讹传讹的消息,这儿也能澄清事实、解开谜底。因此,他今晚非得进晏海楼不可。 林邵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年锦衣卫驻防月港的首领名叫张彪,曾经敲诈过自己,便立刻把张彪抬出来说事。 闻听此言,士兵笑着讲道:“这位客官,不瞒你说,张彪犯了错误,已经丢官罢职,锦衣卫所来了个新统领,此刻正在楼上举办履新典礼,你最好别再继续纠缠,以免扫了这位大人的雅兴。” “我是漳州本地人,敢问这位新统领何许人也?”林邵琦问道。 士兵发现他还在纠缠不休,又不能把他用武力撵走,便生气地答道:“这位统领大人不是本地人,说了你也不认识,赶紧走吧。” “那么,请问这位统领大人何方人氏?”林邵琦继续问道。 这个士兵有些失去了耐心,一把将林邵琦推出了门外,马五和郭奕都不想惹事,便赶忙好言相劝。 这时,林邵琦也火了,大声嚷道:“当年兴建这晏海楼的时候,我林某可没少花银子,客居他乡归来,连进去吃顿饭的资格都没有吗?快去让你们的长官出来说话!” 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翟寅悄悄下了楼,林邵琦从他的服装上看得出来,这位便是海澄知县,赶忙上前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草民拜见知县大人!林某在外经商多年,刚刚回到家乡,遥想当年,兴建这座晏海楼时,在下曾经带头捐资,还亲自参与操办了奠基仪式,如今,难道却不能进去吃顿饭?真是岂有此理。” 翟寅把门外的三人仔细打量了一遍,发现他们随身携带着行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可能刚刚下船就到这儿来了,其中有个女人却不像普通商人,心中暗想,此人若不是锦衣卫高官,就可能是江洋大盗。 他们这趟回来,就是为了见一见庞尚鹏,却没想到这个知县居然如此傲慢,林邵琦不禁怒火中烧,气愤地讲道:“真没想到家乡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年我们兴建这座晏海楼,为了抗击倭寇,如今倭寇没了,倒是贪官污吏遍地,越来越没了天理!” 当年建造晏海楼时,翟寅还是个书生,曾经参与过义务劳动,此刻仔细打量着林邵琦,似乎记得在奠基仪式上有这么一位,便客气地问道:“请问客官尊姓大名?” 林邵琦在家乡的债主,简直比牛毛还多,听罢翟寅的提问,迟疑了半天,却不敢轻易回答…… 当年,他为了出海经商,募集了一大笔资金,却不曾想被海盗劫持到南澳岛,又被林风海盗集团卷走,逃亡到了吕宋,全部财产都被海盗所掠夺,就算被林风从玳瑁港释放回来,他一进家门,便被债主堵在了里边,有关这段历史,请参看本书第一卷《义憾风云动》。 后来,林邵琦跟随马五远走琉球,开辟了一条通往西域的新航线,返航时途经马尼拉,正好赶上林风大闹吕宋岛,他和马五都成了西洋人的俘虏,关于这段书,我们在本书第三卷《风云犹再起》中讲过,在此不做赘述。 郭奕和许灵儿用两张商船引票,通过传教士马克和修女露易丝的帮忙,从马尼拉救回了马五和林邵琦,当他们回到首里城时,两位姑娘再度赴日,从京都运出了陆云龙和王冲的灵柩,把滞留在秋目浦的商团成员,全部接到琉球,非常遗憾的是,在出发之前,许仪后和朱均旺被小西行长给骗走了,导致许灵儿和韩小玉留下来救人。 月空长老商团的数百口人,全部跟着郭奕到了那霸港,在马镫、马鞍兄弟的帮助下,把大家暂时安置在了林家烧酒坊。 考虑到月空长老的远洋事业,必须得有正当的贸易活动作为支撑,未来在新大陆占有一席之地,还得有大批的商人、移民能够跟进,才能实现传扬中华儒释道之文明,达到宣化四海之目的。但琉球毕竟是一块弹丸之地,属于番邦,人口又少,背后又有狼子野心的倭寇虎视眈眈。 为了琉球的长治久安,阻止琉球国相马良弼勾结倭寇,郭奕和许灵儿采取非常巧妙的手段,迫使尚永王和马王后,罢免了马良弼的一切职务,这段书请参考本书第三卷《暗战》的后半部分,为此事而得罪了以马王后为首的马氏家族,因此,对于月空长老商团的到来,琉球王室的的态度十分漠然,把琉球作为远洋基地的设想,不具任何可能性。 此时已经到了万历三年底,朝廷逐步收紧了禁海令,这个庞大的商团组织前途未卜,贸然回国面临着极大的风险,因此,马五提议,不妨先找庞尚鹏试探一番,看看这位巡抚大人,能否给大家谋条好出路? 林邵琦和马五陪同郭奕来到巡抚衙门,却听说庞尚鹏到月港办事去了,而胡守仁将军已经调到蓟门,把陆云龙和王冲的灵柩托付给巡抚衙门,请他们帮忙运往京城,三人决定到漳州去找庞尚鹏。 也许是造化弄人,就在他们前脚从巡抚衙门刚走,庞尚鹏后脚就回到了巡抚衙门,得知两位英灵魂归故里,庞尚鹏十分重视,给宋河签发委任状之后,立刻安排衙门做准备,他要亲自护送灵柩进京。 在晏海楼门外,翟寅等待了良久,发现林邵琦连姓名都不敢回答,再看马五的长相,明显就是外藩人,而随同他们而来的这个女子,肯定也是大有来历,刚刚经历过一番风雨的翟寅,忽然意识到其中必有蹊跷,便赶忙往后退了几步,使劲拍了拍手,立刻冲过来一大群差役,把他们三人给包围了起来。 团练出身的马五一看不好,赶忙护住了林邵琦和郭奕,此刻,郭奕可没心情和这些差役们动手,低声讲道:“我们撤吧。” “想走?没那么容易!”有个差役说着,便拦住了郭奕的去路。 “林大哥、郭千户,你们快走,我来掩护。”马五说着,就和差役们战在了一起…… 可把林邵琦给吓坏了,高声喊道:“这位姑娘,便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郭奕将军,有急事到月港拜见巡抚大人,都赶快住手!” 闻听此言,翟寅顿时瞪大了眼睛,立刻冲上前,拦住了手下的差役,到了郭奕近前躬身施礼,低下头讲道:“卑职翟寅拜见郭将军,不知郭将军驾到,有失礼之处,请多多见谅!” 郭奕一愣,心中暗想,难道这位知县认识自己?见他如此真诚,也赶忙还礼答道:“郭某冒失而来,给知县大人添麻烦了,请多多见谅!” 这时,马五也赶忙给翟寅见礼,翟寅发现这位年轻人气势轩昂,有一副豪商的派头,肯定不是内地的汉民,更不像琉球人,现在也不便多问,便笑了笑,对他们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跑出了百余步的林邵琦回头一看,情况发生了反转,急忙跟了进来,这时,翟寅拦住他问道:“敢问这位客商,郭将军从何处而来?” 林邵琦也不再犹豫,急忙答道:“我们自琉球而来,有急事想见巡抚庞大人。”说着,他跟在郭奕的身后,一起登上了晏海楼。 楼上摆下了几十桌宴席,宋河、婉兮夫妇和大家喝得正尽兴,突然发现郭奕上了楼,二人的酒杯不约而同掉在了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像做梦一样。 “婉兮,我是不是喝多了?”宋河问道。 婉兮揉了揉眼睛,答道:“娘啊,我不是做梦的吧!”说着,她使劲掐了掐手背,感觉生疼,便纵身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郭奕…… 郭奕没有防备,还以为被人抓了,正眼一看是婉兮,再一看还有宋河,顿时喜出望外,也紧紧地抱住婉兮,问道:“婉兮,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们为何会在这儿?” 宋河急忙拱手施礼,激动地讲道:“末将宋河拜见郭将军!” 这时,翟寅及赴宴的众官员、还有卫所的校尉们,得知传奇英雄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个震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翟寅把郭奕请到了上座,命人桌上的东西全部撤掉,重新换上桌布,他亲自给郭奕献上香茗,准备重开宴席。 得知宋河当上了月港卫所的统领,郭奕、马五和林邵琦以茶代酒,对上任的新官表示恭贺。 饮茶期间,彼此热情地问候了一番,郭奕给大家揭开了那两张商船引票之谜,宋河详细讲述了朱辉、吴襄及汤景夫妇等人遭遇,他们是如何从长白山回到了金陵城,自己和婉兮陪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又追到了南京,大家又是如何从南京到了月港,直到饭菜全部上齐了,都还没有讲完。 翟寅尽地主之谊,起身给郭奕等人敬酒,酒过三巡,大家边吃边聊,详细讲述了最近发生一段公案,却绝口没提什么刘谦、刘大官人。不过,他们三人也听得明白,那个欺行霸市的奸商,肯定与庞尚鹏有着莫名其妙的干系,验证了巡抚衙门的官员为何忌莫如深。 根据庞尚鹏处置马尼拉大帆船的态度,以及他对待马志善、李成怀等人的安置,就知道他是位开明的高官、宅心仁厚的长者,郭奕立刻决定,把月空长老商团接到月港,翟寅表示热烈欢迎。 这顿饭吃到半夜子时,翟寅在驿馆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住处,于次日中午,派官船送他们到漳州去见月空长老。 (本章完) 第260章 海上丝路 26、沈府风波 沈琦回南京去组织货源,庞尚鹏因公务繁忙返回了福州,朱辉仍在南少林看守着刘谦,宋河赴月港卫所履任,婉兮陪同而去,刚刚辞去卫所统领的张彪,虽已落发做了月空长老的弟子,他想在正式出家修行前,先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得到长老的许可后回家去了。 如今的“沈府”显得空空荡荡,刘谦的家眷被悄悄送回了南京,府里仅仅留了几个丫鬟,由庞尚鹏的心腹庞福充当临时管家,那些护院家丁全被赶了出去。 月空长老住进了沈府,每日都给马志善、李成怀等人讲解佛法,教他们如何修行;玄德真人没事的时候,便到闹市区摆个挂摊,顺便打听弟子净明的消息。 林风在吕宋岛形势堪忧,暗中派过好几拨使者,前来玉枕洲寻求援助,马志善、李成怀虽有心在此静修,但家中之事实在放心不下,深感人之善恶,都在一念之差! 马志善年事已高,李成怀已落下残疾,二人好不容易落叶归根,本不愿再多管闲事,就是担心身边的那些老属下前途未卜,怕他们重操旧业,这才有了马志善勾结张彪,希望帮助他们在生意场上谋条出路。 虽然这场风波已经过去,马志善、李成怀都成了佛家弟子,将来追随月空长老远渡重洋,到新大陆开创一片新天地,但玉枕洲上的那些人到底何去何从,可就很难说了,如果有人经不住林风的诱惑,再次冒险当了海盗也不奇怪。 因放心不下玉枕洲上的众兄弟,马志善和李成怀都想回去看看,别趁着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有人跟着林风的使者跑了。 长老得知这个情况后,也想去一趟玉枕洲,管家庞福认为,有必要给长老准备一些礼物,便亲自赶着马车到街上买礼物去了。 一直等到了午时,庞福还没有回来,马志善和李成怀有些等不及了,请月空长老在府中用斋,他们二人到府门前徘徊了起来。 这时,婉兮陪着郭奕、马五和林邵琦等人来到了沈府,正在府门外等候庞福的马志善和李成怀,突然看见了郭奕,恍如做梦一般,再看郭奕的身边还有婉兮,知道这不是在做梦,二人同时喊了声“菩萨”,立刻跪在了郭奕的面前。 郭奕也吃了一惊,仔细一看这两个“和尚”,竟是马志善和李成怀,想起了昨晚翟寅讲的那段公案,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急忙把他们搀扶了起来。就在他们彼此问候的时候,买了一大马车礼物的庞福也回来了。 就在三个多月前,庞福曾在福州接待过郭奕和许灵儿,到了近前一看,一眼便认出了郭奕,急忙躬身施礼:“郭将军别来无恙!不知你何时到了漳州?” 郭奕还是打量了半天,才认出了他是巡抚官邸的管家,赶忙还礼答道:“原来是管家大人,幸会、幸会!” 到目前为止,还没人给郭奕说过,这座宅子的主人,曾是当年兴记钱庄的账房先生刘谦,郭奕还以为此地本来就是沈家。 瞧这高墙大院、门楼上“沈府”二字的金字牌匾,院内红砖绿瓦的建筑雕梁画栋、错落有致,影壁墙前的盆栽姹紫嫣红,整座宅子的规模,跟他们沈家在南京三条巷的那座差不多,不禁赞道:“没想到沈家在岭南之地,还有这么大的产业,沈氏一门可真是经商的天才!” 婉兮一听,撇了撇嘴,颇为神秘地讲道:“姐姐,以前可不是什么沈府,至于是谁家的府邸,你可能连想都不敢想。” 庞福听见了,狠狠地瞪了婉兮一眼,急忙迎接郭奕等人进门,这时,正在用斋的月空长老听到了消息,急匆匆地迎了出来,大街在影壁墙前碰了面。 一看见月空长老,郭奕流下了眼泪,喊了一声“师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她恍恍惚惚差点栽倒,被婉兮赶紧搀扶住了。 婉兮一边照顾着郭奕,一边给马五和林邵琦介绍,这二位久闻月空长老的大名,此刻一见倒头便拜。 月空长老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众人在庞福的带领下,来到了府中的花厅落座。 正是午饭的时间,庞福忙得不亦乐乎,一边吩咐丫鬟们给客人沏茶,一边安排仆人赶紧做饭,俨然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大家谈笑之间,郭奕忽然想起了婉兮所言,对这处宅子起了兴趣,趁着庞福不在,问起了这儿到底是谁家的产业? 马志善、李成怀也不知道有何典故,瞪着眼睛等着想听下文,心直口快的婉兮刚要开口说话,月空长老赶忙朝她递了个眼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只听婉兮讲道:“姐姐,这儿以前是刘大官人的府邸……” 没待婉兮把话说完,准备招呼大家吃饭的庞福进来了,又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旁伺候的丫鬟全都吓得浑身一哆嗦,月空长老随口念了声阿弥陀佛…… 郭奕颇感有些蹊跷,刚想问问是哪个刘大官人?突然感觉气氛不对,便没再多问。 正在吃茶的林邵琦讲道:“就我所知,这座府邸以前可没这么大,倒是有位姓刘的大官人,曾住在附近,据说是前任巡抚刘尧诲大人的宗亲,如今刘大人调任两广总督,怪不得刘大官人能建造出如此辉煌的家园。” 刚刚还有些尴尬的庞福,听罢这番话,顿时就乐开了怀,赶忙就坡下驴,解释道:“是啊、是啊,林大官人说的不错!这儿确实曾是刘府,只不过刘大官人带领全家离开了漳州,把这府邸交给了巡抚衙门帮他看管,这不,巡抚大人把我派来了,各位都知道,庞大人当年在南京时,和沈家有些交情,既然沈大官人到漳州来经商,由庞大人做主,让沈大官人住进了这座府邸,故此改作了沈府。” 庞福留在漳州还有不少任务,当务之急便是消除刘谦的恶劣影响,让大家都忘了刘谦,二来是处理刘谦遗留下的未尽事宜,需要给每个当事人一个交待,以免留下后患;同时,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沈琦,庞福还要慢慢盘点刘谦留下的家财,好让庞尚鹏做到心中有数。 刘谦这么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总有些说不过去,这些天来,田有才也找过庞福,对刘府突然改为沈府一事,现在漳州老百姓说什么的都有,其中很多说法对巡抚大人不利,让庞福多多留神。 庞福明白,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有些传言越是打压,越是传得神乎其神,反倒不如用一个谎言,来掩饰另一个谎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能让人真假莫辨,这才是上策。 如果光是民间谣传,其实倒也无所谓,怕就怕郭奕这样的锦衣卫,官职虽然不高,但却是通天人物,因此,庞福对郭奕的突然到来深有忌讳。 林邵琦的说法无疑提醒了庞福,他决定以后就沿用这个说法,便笑呵呵地招呼着大家吃饭去了。 月空长老已经用过斋,等众人都出了花厅,把庞福留了下来,提醒道:“庞福啊,庞大人用这种方式处置刘谦,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刚刚那位林邵琦先生有关刘大官人的说法,若是传扬出去,必然导致两广总督刘尧诲大人和庞大人之间的隔阂,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将来想收可就收不回来了。” 庞福微微一笑,对长老的话不置可否,答道:“请长老放心,若是今后再也没人提这些事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传言的。”说罢,便辞别长老,陪大家吃饭去了。 月空长老望着庞福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念道:“福祸真乃是命中注定,南无阿弥陀佛。” 席间,庞福对林邵琦格外关照,得知管家是巡抚老爷的心腹之人,林邵琦极尽巴结逢迎之能事,把庞福哄得团团转,让一旁吃饭的马五都感觉有些吃惊。 马五想想也是,照林邵琦的说法,他早年间家徒四壁,一直到隆庆朝开关的时候才开始做生意,如果没有这点本事,如何能在短短几年间玩转官场?转眼之间就成了一名豪商。 正在他们快吃完时,府门外突然来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闹着要找马老澳主,门人赶紧往里禀报,马志善和李成怀一听,便知道大事不好,定是有人和林风接上了头,如果不赶紧回去,可要出大事! 二人急忙丢下饭碗,只给郭奕打了声招呼,马志善搀扶着李成怀急急忙忙往外跑。 此刻,庞福还在和林邵琦聊得正欢,马五在一旁侧耳倾听,郭奕急忙站起身来,跑到府门外一看,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已经没了踪影,正在她彷徨之际,发现有匹快马飞奔而来眨眼之间到了沈府门前。 这个少年甩镫离鞍下了马,郭奕还以为这是有人报信,正准备上前盘问,却发现来者是个富家公子,只见他到了郭奕近前躬身施礼,气喘吁吁地问道:“请问这儿可是沈琦、沈大官人的府邸?” 听口音,来人应该是金陵人氏,郭奕答道:“正是,不过沈大官人没在家,回家乡南京办事去了。” “那就没错。”公子说着,又施一礼,客气地问道:“请问这位姐姐,庞大管家可在府中?” 不明就里的郭奕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默默点了点头。 这位公子赶忙讲道:“这位姐姐,在下乃是沈琦的弟弟沈茂,有急事要见庞大管家。” 郭奕正在祈祷玉枕洲千万别出事,忽然遇到沈琦的弟弟独自到了漳州,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南京那边出事了?于是,她颇为吃惊地问道:“是你哥哥派你来的吗?” 沈茂把马缰交给了郭奕,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府,边走边答道:“别提啦,我们沈家被吴襄给害得家破人亡!” 一听事出在吴襄身上,郭奕昨晚听宋河讲过,如今吴襄现在是沈家的女婿,正在帮汤家打官司,紧追了几步,问道:“吴襄到底出了何事?” “唉,我哥哥真是糊涂!怎能把家业托付给一个败家子,自己跑到这岭南蛮荒之地!”沈茂叹了口气,接着讲道:“吴襄倒是没出什么事,我哥哥的家财,就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被吴襄给彻底败光了!” 闻听此言,郭奕认为,可能因为帮助汤景打官司,花干了沈家的银子,倒是没觉得意外,把那匹马交给了门房,郭奕领着沈茂到了待客的花厅,想请月空长老出面,好好开导一番沈茂: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二人来到了花厅,月空长老却不知去了何处,庞福等人还没回来,郭奕和沈茂落座,有丫鬟给他们沏上了茶水。 等沈茂歇息了片刻,喝了几口茶水,郭奕问道:“沈公子,汤景、汤大官人的官司赢了吗?你此番前来寻找庞福,是不是得请庞大人帮忙?” “唉,别提啦!汤家的世交吴学政,如今升任户部侍郎,由他出面帮汤景说话,倒是给汤景平了反,但他还不知足,想要索回他那座大宅子,吴襄帮他去求应天巡抚老爷,花了不少冤枉钱,最后才搞明白,那座宅子早已抵押给了应天巡抚衙门。当年,海大老爷在的时候,由衙门担保,汤景从兴记钱庄借了不少银子,他才兴办了汤记织坊,后来他和陈元化接管了兴记钱庄,倒是把那笔借款给抹平了,可抵押给衙门的房契、地契,却没有索回,如今,陈元化坐实了海盗身份,已被西市问斩,那你说说,那座大宅子还能不能再讨得回来?”沈茂说着,像是憋了一肚子怨气。 如此看来,吴襄帮着汤景打官司,应该花不了几个钱,那么,吴襄到底又干了什么,让沈家如此大动干戈?尽管郭奕也很好奇,但一想这是沈家的私事,便不想再问了。 等了半天庞福也没回来,郭奕问道:“沈公子,你找庞大管家所为何事?” “姐姐,别提了!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吴襄这个混蛋竟然花掉了库银百万余两,我哥哥回到南京才知道,为了继续在月港做生意,派我找庞大管家来了。”沈茂郁闷地答道。 郭奕吓了一大跳,无论如何她也想不通,就算吴襄花天酒地、天天泡在秦淮河畔,再买上一座官楼、画舫,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忍不住问道:“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可能你们谁也想不到,这吴襄买了一座书院,从京师请了个花花公子当山长,帮他来主持修书,把江南一带的落第秀才、甚至考了一辈子秀才的童生,全都召集到了书院,达数千人之多,天天做什么狗屁文章,只要那位花花公子看顺眼的,随手便是打赏,一两、二两、十两、百两、千两、万两,任着性的胡来!” 听到这儿,郭奕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解地讲道:“让天下读书人一起来做文章,总归是好事……” 没待郭奕把话说完,义愤填膺的沈茂接着讲道:“虽然我读书不多,尚知文以载道,那些蠢货作的什么文章,你们可能都想象不到,用一本鬼话连篇的《西游记》,还有一本淫词滥调的《**》,天天让那些胸无点墨、连个秀才也考不中的家伙模仿,看谁模仿得好,便给谁打赏,短短一个多月,把百万两银子愣是给花了个干干净净,他还号称要把这些文章送往京师,说什么首辅大学士张大人,想让天下人都能知书达理,哼!让天下人知书达理,难道就看他们这些狗屁文章不成?我看他真是作死!” 讲到此处,沈茂落下了眼泪…… (本章完) 第261章 海上丝路 27、招摇撞骗 大家吃完了饭,林邵琦和马五陪着庞福回到花厅,走到门口,却看见郭奕正在品着茶,对面却坐着个哭哭啼啼的年轻公子,三人都有些吃惊。 “这位公子是郭将军的什么人?”庞福低声问道。 马五看了看林邵琦,林邵琦也没听说郭奕在此地有什么亲戚。 这时,郭奕站起身来,介绍道:“庞管家,这位是沈大官人的弟弟沈茂,刚刚从南京而来,说是要找你有要事相商。” 于是,沈茂赶忙停止了哭泣,起前给庞福作了个揖,滔滔不绝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庞福示意大家就座,有丫鬟献上香茗,这才问起了沈茂来意。 沈茂先对庞福恭维了一番,又把刚才对郭奕说过的话,一五一十重新讲了一遍。 庞福听罢感觉不可思议,问道:“沈公子,如此说来,是你哥哥让你找我借钱来了?” “正是,我哥哥要采购两艘大帆船的生丝,至少还有五十多万两银子的缺口。”沈茂答道。 庞福吹着茶碗上的热气,慢悠悠地讲道:“要说你们沈家为借这点银子发愁,千里迢迢派你跑得漳州来,说出去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当然,近百万两银子让你姐夫给败干了,让谁听了也都会心疼。但我认为,吴公子还真没把钱花在歪门邪道上,让天下读书人写字拿钱,算是莫大的功德,书院里的数千人当中,没准就能再出几位百年前的罗贯中、施耐庵,实乃善莫大焉!” 沈茂一听就急了,站在庞福面前再次躬身施礼,哀求道:“救急如救火!如今月港红毛馆的西洋人,都还在等着我们,听说有个西洋人家里是开银矿的,还让我哥跟他们到马尼拉取银子,甚至邀请我哥帮他们到新大陆开设丝绸厂,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我们的生丝运不来,那将失信于人,眼下正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恳请庞大哥给帮帮忙吧。” 庞福轻轻摇摇头,表示不信他是沈琦派来的,即便沈琦真有五十万两银子的缺口,南京城里有那么多家钱庄,沈家如此大的家业就能担保,还能没人借钱给他? 迟疑了片刻,庞福答道:“五十多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即便我这儿有钱,也不是想借就能借,我还得到福州去请示庞大人,等庞大人答应了,才能把银子运到南京,你哥哥付了银子,再从南京把生丝运到月港,这来来往往,一耽搁就到年底去了,怕是红毛馆的西洋人等待不起。沈公子,你还是先回去吧,请沈大官人就地想办法。” “我哥哥要是有一点办法,也不用派我跑一趟。庞大哥有所不知,家中出了吴襄这样的妖孽,如今金陵城的老少爷们,都拿我们沈家当笑话看,想借一两银子,门都没有!就算把三条巷的家业抵押给钱庄,人家都不愿付给现银,把我哥哥难为得要上吊。”沈茂讲到此处,又落下了眼泪。 听罢他们的对话,郭奕越来越对这座“沈府”表示怀疑,肯定不会是林邵琦所讲的,这是前任巡抚刘尧诲家的宗亲,委托给巡抚衙门帮着看管的产业。那么,这座府邸的前主人到底是谁? 此刻,庞福的眼睛也在叽里咕噜乱转,时而撇嘴、时而摇头,对这位自称沈茂的年轻人表示怀疑,便给郭奕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出门来聊几句。 郭奕明白庞福的意思,和他前后脚出了门,二人到了僻静之处停了下来。 “请问郭将军,你以前可曾认识沈茂?” “庞大管家,你给我说实话,这座府邸的前主人,到底是谁?” 庞福非常忌讳这个话题,但也知道,对郭奕来说,早晚都瞒不住,只好悻悻地答道:“请郭将军见谅!这座府邸是前兴记钱庄的账房刘谦所有,因刘谦在漳州地界犯下了弥天大罪,我家老爷宅心仁厚,不忍心看着他入监下狱,便把他送进了南少林出家,其家眷全部送回原籍,恰好这个档口,发现前来月港经商的沈琦颇为艰难,便将刘府改为了沈府。” 既然庞福说出了真相,郭奕也正面答道:“不瞒庞大管家,我也并不认识沈琦的这个弟弟,但听他所讲的事由,又不太像假的,但确实有些蹊跷,你赶紧派人到南少林把朱辉找来,他倒是认识沈家不少人。” 庞福点头答道:“好!请郭将军帮个忙,你先帮我稳住沈茂,我这就派人到少林寺送信。” 郭奕再次来到花厅,只见沈茂还在伤心落泪,便对他宽慰了几句,接着,问起了当年沈家和黄炳文之间的秘密,沈茂对答如流,对沈琦为攀高枝而犯下了弥天大错,颇感心痛,为此而不住地道歉。 四个人聊了半天,沈茂不见庞福回来,有些着急,这时,郭奕告诉他,庞福必须得请示庞尚鹏,已经回福州了。 沈茂一听,差点蹦起来,急忙从身上拿出一张文书,讲道:“既然他要回福州去找庞大人,为何走前不跟我说一声?这份文书不带给庞大人,庞大人怎能借银子给我们?” “这是一份什么文书?”郭奕诧异地问道。 “唉,都是一些陈年往事。这是汤景、汤大官人托我带来的文书,他当年为了兴办汤记织坊,把大宅院抵押给了当时的应天巡抚海大老爷,由巡抚衙门出面作保,从当时庞大人所开办的兴记钱庄,借了五十万两银子。后来,庞大人官复原职,把亲手创办的兴记钱庄转手给了汤景和陈元化,虽然他们把这笔欠款抹平了,可是房契、地契却没能索要回来,这张文书,便是当年汤大官人和应天巡抚海大老爷签订的。”沈茂答道。 听罢这番话,郭奕对他的身份不再怀疑,但还是颇为奇怪,问道:“这张文书和庞大人有何关系?” “姐姐有所不知,陈元化出事之后,连累了汤家,导致汤府被抄,汤家的产业被官府罚没,如今汤家平反了,汤记织坊是租赁下来的产业,没了也就没了,反正汤大官人也不想再干,但这座宅院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么,我姐夫吴襄帮着汤景打官司,现任的应天巡抚老爷也不是不讲理,可汤景拿不出房契、地契来,那座宅子如何发还给他?如今房契、地契在衙门里也找不着,我姐夫吴襄又托人联络了海大人,据说,房契、地契可能还在庞大人之手,相信庞大人见到这张文书,应该能记得起来。”沈茂解释道。 看来,在这段日子里,汤景、吴襄可真没少办事,就算吴襄有功夫请人办书院,那么,他又有多少时间来看那些文章,短短一个多月里,怎能打赏出去百万两银子? 这时,大家都怀疑沈茂是汤景派来的,而沈茂似乎也意识到话说多了,还是忍不住讲道:“汤大官人也真不容易!他暂时借住在我哥家,也想给我哥帮忙,却有心无力,这才让何氏夫人拿出这张文书,托我来找庞大人,说起来真是可怜,当年充军发配时,那么大的家业说丢就丢了,多亏何氏夫人留了个心眼,无论走到哪里,她始终把这张文书裹在身上。” 沈茂的说法合情合理,也不像是个假货,可无论如何也不再相信,吴襄能打赏百万两银子,沈琦到了南京,再让他弟弟跑回来借钱。 于是,郭奕带着埋怨的口吻讲道:“沈公子,你说说你,这么大老远跑来,尽说那些没用的,该拿的证据不往外拿,这倒好了,庞大管家回福州去了,如果说庞大人忘了这件事,不同意借钱给你,或者同意借给你,但漳州这边根本就没钱,还得在福州那边筹集,那你说说你多耽误事!” “是啊,从哪儿借都是借,从福州借也是一样,我这就赶紧去追庞大管家。”沈茂说着,就要着急出门。 婉兮在门口拦住了他,讲道:“沈家公子,真是难为情,你骑来的那匹马可能太累了,也可能是水土不服,吃了粮草直拉稀,卧在那儿动不了啦。” “什么?”沈茂有些难以置信,扭回头看着郭奕,问道:“姐姐,救急如救火,帮我换一匹马行吗?” 婉兮把两手一摊,答道:“府中一匹马也没有。” 沈茂捏了捏肩上的行囊,自认为带的银子还够用,便咬了咬牙关,风风火火往外走,这时,郭奕给婉兮递了个眼神,于是,婉兮上前便将沈茂撂翻在地,把他疼得哇哇直叫。 婉兮蹲下身来,乐呵呵地讲道:“你哪儿都别去,老老实实等着我那朱辉哥哥。” 过了一会儿,庞福晃晃悠悠地回来了,把沈茂搀扶起来,客气地讲道:“公子,先别着急,我分别派人去请庞大人和朱公子,等他们来了咱再谈。” 沈茂以为他们怀疑自己的身份,辩解道:“朱总旗曾跟着汤景,到我家去给吴襄提亲,当时我在场,他不会不认得我,但眼下整个应天府都没人帮我们,我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既然你们不帮忙,我亲自去福州去求庞大人。” 庞福依然客气地讲道:“如果说沈大官人真有难处,要多少银子都没问题,我庞福就能做主,沈公子,你老老实实先住上几天,好好歇一歇,等朱公子来了,咱们就去联络镖局,由朱公子亲自押镖,护送银子回到南京,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茂毕竟还年轻,知道自己玩现眼了,听到这儿,捶胸顿足痛哭嚎啕…… 婉兮过来踢了他一脚,问道:“说吧,谁让你来的?” 因为汤景和吴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大家都怀疑是汤景派他来的,或者是他勾结吴襄招摇撞骗来了,婉兮毫不客气地问道:“是不是吴襄那混蛋偷了我叔叔这份文书,派你骗庞大人来的吧?” 到了这个份上,沈茂有点害怕了,抹着眼泪摇了摇头。 “那么,难道说是汤景派你来的?”郭奕问道。 婉兮在心中默默祈祷:叔叔啊,你可千万别再干那些自作聪明的糊涂事了!这时,她发现沈茂再次摇头,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于是,她就不再客气,走上前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沈茂拳打脚踢,把他打得是哭爹叫娘…… “别打啦,好姐姐,我说、我说……” 等婉兮停了下来,沈茂哆哆嗦嗦地讲道:“是、是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师父……” 沈茂的话音未落,就听玄德真人高声问道:“无量寿福天尊,净明又干了什么好事?” 转眼之间,玄德真人到了大家的近前,再次问道:“难道那个孽障又回了南京?” “净明师父先是到了松江府,后来跟我回了南京。”沈茂低着头答道。 听说又是那不争气的净明惹出事端,玄德真人颇为尴尬,厉声问道:“那孽障到松江府干什么去了?他前番试图拐走汤大官人的银子,幸亏被朱公子追了回来,你又把这孽障带往南京干什么?” “是这样,我到松江府华亭县去购买生丝,住在了徐鲲家,正好净明也在,等我准备回南京时,净明带我偷偷去见了一个人,据说此人是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徐鲲,被关押在地牢里。” 关于这件事,郭奕再清楚不过了,有关蚂蜂窝的故事,请参考本书第三卷《暗战》,徐鲲把蚂蜂窝带回了家乡,便将他囚禁了起来,他还有张苏八伪造的藏宝图。 于是,郭奕急忙问道:“这位马公子现在何处?” “要救马公子其实不难,不过,我们没那么傻,他至今还被关在徐鲲家的地牢里。”沈茂答道。 郭奕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接着问道:“那么,你和净明有何打算?” “马公子告诉我们,他有张海盗的藏宝图,出自琉球王宫,那是一笔罕见的巨额财富,能把整个松江府给买下来,只要把他救出去,再弄来几十万两银子的经费,便能到海上去寻宝。你们知道,我是沈家最小的,老员外仙逝后,分家时我也没能分到多少财产,当然,也拿不出几十万两银子,就这样,净明跟着我到了南京,经过一番谋划,我偷了何氏夫人的文书,来找庞家借点银子。” (本章完) 第262章 海上丝路 28、重返金陵 沈茂被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所误导,跑到漳州府招摇撞骗,让玄德真人很是狼狈!他在心中暗想:净明曾独自偷偷溜回京城,还大模大样在她家住了几天,有些事情,恐怕郭奕现在还蒙在鼓里,这种丑闻若是让她知道,即便她不发作,自己切腹谢罪也不为过。 灰头土脸的玄德真人偷偷看了郭奕一眼,只见她显得心事重重,低着头沉默不语,便赶紧给大家赔礼道歉,并表示,抓到净明之后,亲自活剥了他的皮,方解心头之恨! 搞清了这起诈骗案的来龙去脉,庞福和郭奕也没让玄德真人难堪,派人把沈茂关押起来,众人再次聚在花厅,丫鬟来给大家献上了香茗。 郭奕知道,净明是因心猿意马,导致他整日异想天开,干出了一系列荒唐事,最终被扫地出门,有些事情让郭奕想起来,甚至还颇感难为情,不免怀念起了王冲将军,牵挂着家中的幼子,显得身心极为疲惫,神情也有些恍惚。 马五、林邵琦陪同郭奕来到漳州,本来是找庞尚鹏来了,得知月空长老早已和庞尚鹏见过面,关于滞留在琉球的数百口人何去何从,不知是否已经做好了安排?刚踏进“沈府”,就遇到了一系列意外,直到此刻却不见月空长老,郭奕不免有些着急,想找庞福和玄德真人来问问,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开口。 这座沈府的“主人”其实就是庞福,但他却不知郭奕的来意,客气地讲道:“婉兮,请给郭将军,还有林大官人、马公子在府中安排住处,如今宋侠士在月港出仕为官,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就请留在府里陪伴郭将军吧。” 此番到了漳州,马五想帮林邵琦把所有的债务给还了,二人便辞别了庞福和郭奕,离开了沈府。 玄德真人十分尴尬,在府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月空长老,来到府门前一问才知道,长老担心玉枕洲出事,在大家还在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于是,玄德真人给守门人打了个招呼,也去了玉枕洲。 府里恢复了寂静,晚饭过后,天色黑了下来,这时,做行者打扮的朱辉回来了,匆匆忙忙地进了府门,就要急着去找郭奕。丫鬟领着他来到了一座客房,在门口正好碰见了婉兮,婉兮告诉他,郭奕可能太疲惫了,刚才吃晚饭时,叫了好几次,都没把她叫醒,这会儿就别再打搅她了。 庞福从外面办事刚刚回来,一见到朱辉,便问起刘谦的情况,朱辉将他在少林寺的表现,给庞福做了汇报。 得知刘谦在少林寺出家后,已经诚心忏悔,正在闭门思过,庞福也就放了心;随后,他便将沈茂的情况,先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才带着他去找沈茂。 沈茂被关押在后花园的一座石头房子,屋子里亮着灯光,门外上着锁,二人隔着窗户往里观瞧,只见沈茂正在摇头晃脑,在烛光下朗声阅读…… 经朱辉辨认,这位确实是南京沈家的少公子,庞福虽然对他的行为极为不齿,既然是沈大官人的亲弟弟,也不能让他饿着,便命丫鬟去给他弄些吃的。 这时,沈茂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赶紧把手中的书卷收起来,藏到了随身的褡裢里,跑到门前跪了下来。 庞福推开了房门,只见这位可气又可笑的富家公子哥,冷笑着问道:“沈公子,你刚刚读的是什么圣贤书?” 沈茂一抬头,立刻辨认出了这位行者是朱辉,就没有理会庞福,对朱辉哀求道:“哥哥啊,小弟我犯下了弥天大错,看在咱们还是亲戚的份上,哥哥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朱辉将沈茂拉了起来,看了看沈茂,又看了看庞福,问道:“大管家,你看看我们俩到底谁的岁数大?” 庞福微微一笑,答道:“那还用说,沈公子至少大你三岁有余。” 既然沈茂提起了亲戚关系,朱辉微笑着解释道:“我的大舅哥吴襄是沈公子的姐夫,既然如此,沈公子也不是外人,我得叫公子一声哥哥,小弟我跟随大哥沈琦来到漳州,算来快俩月了,现在非常关心我叔叔汤景、还有我那大舅哥吴襄,他们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沈公子,你尽管知无不言。” 于是,沈茂也不客气,问道:“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还把我关在这工房干什么?” “大管家,你看是不是……” 未等朱辉把话讲完,庞福笑道:“沈茂,老夫刚才听见你在读书,却不知这是何人所作?莫非这本书,就是出自吴公子所创办的书院?” 这时,朱辉也好奇地问道:“如此说来,吴公子还真在南京办了座书院,那么,他到底花掉多少银子?” “如今世风日下,吴公子的行为实属难得,在这醉生梦死的世道,静心修书、读书者能有几人?我观沈少公子也是读书之人,倘若这回真是江湖术士来诈骗,没准还真让他得逞了。”庞福说着,放声笑了起来。 “呵呵,书院办得如何,我不好评价,不管怎么说,江南一带的学子,无论是学富五车的泰斗,还是考了一辈子秀才的童生,对我姐夫吴襄钦佩的是五体投地!”沈茂显得颇为自豪,接着讲道,“至于办书院花了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哥回到南京之后,也亲自过问过这件事,结论便是‘随他去吧’,由此可见,兴办书院还真没太多花钱。” “书院叫什么名字?”朱辉问道。 沈茂颇显难为情,红着脸答道:“梅梦苑。” “梅梦苑、梅梦苑。”朱辉重复了两句,笑道:“这名字还挺有诗情画意。” 这时,只见庞福伸出手来,笑着讲道:“沈少公子,你刚才那本大作拿来看看,我立刻给你换地方。” 沈茂沉思了片刻,还是把那本书从褡裢里掏出来,递给了庞福。 于是,庞福摇头晃脑地念道:“呵呵,来、来、来,让我给朱公子读上一段,请朱公子听真:第一回,**时今朝演说、风月事千古传流。” 朱辉看了看沈茂,问道:“这书是吴襄写的?” “鬼知道是哪个该死的老童生写的,反正不是我姐夫。”沈茂红着脸答道。 “诗曰: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妩城作帝家;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 这段诗曰读罢,庞福呵呵一笑,问道:“听说吴公子曾悬梁刺股,写过天下奇书《**》,这种劣质伪作,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时,丫鬟给沈茂送来了晚饭,他坐在桌子前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听罢庞福评价,刚想要申辩两句,忽然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把他给急的,恨不得把手伸进喉管…… “话说唐朝李商隐题《隋宫》,讲这隋炀帝,历丽**放志,荡营东宫,显仁宫发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多实园苑……” 听到此处,朱辉的脸一红,急忙摆手讲道:“庞大管家,好了、好了。” 沈茂喉咙里的鱼刺也咽了下去,伸手去夺这本书,气愤地讲道:“庞大管家,君子不夺人所爱,快还给我。” “好一部‘浪史大观’!”说着,庞福把书本合上,递给了沈茂,朱辉这才看见封面上写着《梅梦缘》,也明白了书院名称的来历! 这时,庞福饶有兴致地问道:“少公子,莫非在吴公子的书院里,全都是这类书不成?” 沈茂抹了抹嘴上的油,裂开嘴答道:“庞大管家若是放我回南京,我回去帮你多多搜罗一些,等我大哥回漳州府时,给你捎来。” 如今刘谦已被少林住持宗擎长老严加看管,朱辉也就不用再去少林寺了,因净明又跑去了南京,不知他还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等明日见过了奕儿姐姐,我送你回南京,如何?”朱辉说着,看了一眼庞福。 庞福也有自己的心事,点头讲道:“朱公子,是得请你去一趟南京,刘谦的家眷数十口人,被匆匆送回了原籍,庞大人放心不下,早就吩咐我派人给他们送点银子,那就烦劳公子去一趟吧。” 沈茂知道可以回家了,也非常高兴,便将这本《梅梦缘》送给了庞福。 次日清早,在婉兮的陪同下,朱辉拜见了郭奕,姐弟二人泪眼相望,诉说了一番彼此思念之情,婉兮也陪着抹泪…… 接着,郭奕讲述了她和许灵儿的传奇经历,得知王冲哥哥牺牲在了京都,朱辉放声痛哭,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任凭婉兮和庞福等人如何规劝也不管用。 等朱辉平静了下来,郭奕接着讲起了月空长老商团的困境,这时,庞福才明白了她此番的来意,立刻以庞尚鹏的名义答应了下来。 原来,庞尚鹏和月空长老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早已把商团归国之事安排好了,并让翟寅在月港给他们准备一座码头,只是因为意外的事件太多,而耽误了月空长老的行程。 朱辉听说许灵儿和韩小玉留在了秋目浦,对她们的安全十分担忧,这时,郭奕表示,那里有她的舅舅郭国强,还有林文静、文涛等人,石川五右卫门时而也会帮忙,现在,又多了个最强大的助手,想请他们猜一猜,这人到底是谁? 朱辉猜测是张狗儿或者弥九郎,婉兮猜的是阿市夫人,为此,他俩还争执了起来…… 最后,郭奕憋不住了,告诉他们就是那个乞丐苏八,其真实身份乃是东厂掌刑官黄炳文!这段书我们在第三卷《暗战》里已经有过详述。 二人听罢大吃一惊,本来都以为黄炳文被海盗抓走之后,早就死了,没想到他还能改过自新,禁不住唏嘘不已…… 接着,郭奕又给朱辉派了几个任务:此番重返南京,务必要治服惹是生非的净明,把他交还给玄德真人师父;再到松江府华亭县去一趟,去见见徐鲲,请徐家务必看守好马蜂窝,不能让他跑了;同时再和徐鲲商议,要把张狗儿和徐阿娇的婚事定下来;返回月港之后,让朱辉陪同沈琦和西洋客商去吕宋,联络正在远征的张狗儿,请他们二人联手,务必要降服林风,把他送还给罗阿敏,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阿敏姐妹和文涛,迫使林风交出藏在九州外海的巨额财富,用于支持月空长老的远洋计划。 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去玉枕洲,过了一天一夜也没回来,大家都放心不下,朱辉正想去看看,这时,宋河派人送信来了,告诉大家,两位长老在玉枕洲上收下了数百名弟子。 庞福早已准备了十万两银子,亲自从镖局雇来三位镖师,请朱辉帮忙护送到南京,把这些钱交个刘谦的家眷,让他们在原籍安家。 一切安排就绪,镖师押着银子,朱辉带上了沈茂,离开了漳州城,一路上舟船车马、日夜兼程,历经五日来到了金陵城下,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茂讲道:“贤弟,咱们这一路之上鞍马舟船好几天,都没能好好吃口饭,虽说眼看就要到家了,这才刚刚后晌申时,府里的下人都歇息去了,不知我们回来,也没人给我做饭,花市大街有家熟人开的淮扬酒楼,好吃不贵、令人流连忘返,我来带你们去瞧瞧。” 朱辉本想拒绝,发现大家都比较辛苦,也不能亏待了这些脚夫和保镖,便微笑着答道:“这家酒楼我知道,那就去吧。” 神策金川仪风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应天府城门一十三座,以聚宝门(今中华门)最为雄伟。 于是,朱辉头前带路,沈茂催马紧随其后,中间有十多个脚夫赶着五辆马车,最后面是三位镖师压阵,一行人穿过了聚宝门的三座“瓮城”,四道城墙,经镇淮桥进入南门大街。 沿南门大街两旁商埠云集,周边遍布各类杂役匠坊,经习艺街、广艺街继续往前走,一眼望去,殿庙塔桥应接不暇,转眼之间,进入了花市大街,来到了江宁府学附近,此刻,脚夫们全都得累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巴不得能停下来歇会儿,好好吃顿可口的饭菜,于是,朱辉领着众人进了这家淮扬酒楼。 (本章完) 第263章 海上丝路 29、丧心病狂 进得门来,发现厅堂一个食客也没有,听有客人来了,才出几个跑堂的伙计,全都面带殷勤的笑容,请他们五人上楼进了雅间,随后,伙计又到楼下去接待那些脚夫。 众人在雅间里落座,沈茂招呼着伙计点菜,看得出来,他跟这儿的人混得很熟。 担心楼下车上的银子,趁着点菜的功夫,朱辉带着镖师跑下楼,只见伙计拿着菜谱也到了外面,让这群脚夫守着镖车吃饭,似乎也没任何异常,二人这才放心地上了酒楼。 此刻,有人送来了一坛黄泥老窖,沈茂笑着讲道:“南国汤沟,开坛十里飘香,来,来、来,先请众位闻一闻。” 伙计抱着酒坛给大家去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浓香独秀,醇厚幽雅的味道。 紧接着,四荤八素的冷热菜陆续上来,沈茂抱着酒坛,给大家把酒斟满了,相互之间也不客套,大家边吃边喝,听沈茂讲起了秦淮河畔的风流逸事,酒足饭饱,天已经过了申时。 请来店家掌柜来结账,掌柜的也特给沈茂面子,打了个八折,又给他们每人送了一坛老汤沟,众人表示了一番谢意,便出了这家酒楼,掌柜的十分热情,把他们送到门外,还不停地打着招呼,请沈公子、朱公子多来几趟。 沈茂转身和掌柜的寒暄了几句,忽听有个镖师大声喊道:“我们的镖车和脚夫都跑哪儿去了?” 朱辉还守在沈茂的身旁,听见了喊声急忙跑来一看,地下扔了一堆没吃完的饭菜,还有几个喝酒的大碗,满载着十万两银子的马车和脚夫,全都不知去向。 镖师全都慌了神,大声嚷嚷着四处寻找。这个钟点本就没什么客人,这时,朱辉发现酒楼的伙计也都不见了,便到找过路的行人打听,路人全都摇着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朱辉再次冲进酒楼时,发现酒楼空无一人,连沈茂和酒楼掌柜也跑了,便急匆匆冲进了后厨。 “客官,这儿你可不能进。”有个胖厨师拦住了朱辉。“ 朱辉意识到,这是沈茂在玩仙人跳,顿时勃然大怒,立刻亮出了钢刀,架在了胖厨师的脖颈上,问道:“让你们掌柜的出来说话。” 胖厨师哆哆嗦嗦地答道:“客官,掌柜的刚把酒楼盘给了沈公子,回泗县老家去了,我们几个本来也不干了,只因沈公子还欠着银子,老掌柜才让我们几个留下来,等收完账再走。” 三位镖师在外面找了一圈,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刚踏进酒楼,正好听见了厨师的话,全都眼前发黑,脑袋翁翁直响,相互搀扶着算是没有晕倒。 朱辉倒是十分冷静,问道:“接下你们这酒楼的沈公子,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沈茂?” “不是、不是,据说这位沈公子,以前是个道士……” 未等胖厨师说完,朱辉一听便知道是净明,看来,这都是净明和沈茂定下的连环计,让人防不胜防,接着问道:“那些跑堂的伙计是什么人?” “那几个伙计全是沈公子带来的,我们一个都不认识。”胖厨师答道。 于是,朱辉将楼下的一间间包房踹开,到了最里头一间,才发现十多个脚夫全都趴在地上,一个个烂醉如泥。 朱辉大声呼喊那三个镖师,让他们来弄醒这些脚夫,他独自从后门冲出了酒楼,试图寻找沈茂和净明等人,只见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哪还有他们的踪影…… 原来,沈茂假装和酒楼掌柜的多寒暄几句,再次进了酒楼,趁着朱辉等人去找镖车时,他们全都从后门溜之大吉。 这时,终于唤醒了一个脚夫,三个镖师才算搞明白,就在他们在楼上吃饭时,那位假掌柜亲自跑了出来,假装好心,对脚夫们讲,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客人,请他们到里边去吃饭,这些下人平时难得能进这样的酒楼,留下了俩人看着马车,便跟着掌柜的进来了。 有人给两个看守送来酒菜,他们俩才吃了一半,就发现不太对劲,刚想进去找人,只觉得双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这时,过来两个伙计,立刻把他们拖进了酒楼。 就在朱辉刚刚搞清真相时,沈茂等人已经赶着马车出了聚宝门,来到了聚宝山下的一座凉亭,净明带着一伙人正在此等待。 马蜂窝已被净明从徐鲲家弄了出来,此刻正陪伴在净明的身旁,一看见这满车的银子,兴奋地喊道:“天助我也!” 净明一看见沈茂,便乐呵呵地问道:“老弟,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我就知道,这一趟弄至少能收获十万两银子。” 沈茂挑起大拇指,赞道:“净明师父真是料事如神,太准了!我编造的那套瞎话,一上来就被他们所识破,本来以为白跑一趟,却没想到,正如道长所言,庞福让朱辉帮忙押镖,给刘家送来了十万两银子,要是早听道长的话就好啦,如果说是刘家派我来的,没准还能再多要一些。” 此时的净明已不再做道士打扮,只见他穿了一身乳白色绸缎的长衫,头戴双翅公子巾,意气风发地拍着沈茂的肩膀,讲道:“老弟,今后别再喊什么师父、道长,哥哥叫沈惟敬,也姓沈,今后咱俩才是亲兄弟!来、哥哥来给你介绍这位马公子。” 于是,净明接着讲道:“这位便是琉球国大名鼎鼎的国相、兼征夷大将军马良弼家的长子,为了我们寻宝的事业,马公子不便使用真名,今后就以‘马蜂窝’相称,老弟,还不快快拜见马公子?” 沈茂上前给马蜂窝见了礼,却发现人家十分矜持,似乎很瞧不起自己,不免有些生气,对净明讲道:“哥哥,老弟我跑这一趟可真不容易,先给我弄点银子花花。” 闻听此言,马蜂窝不屑地摇了摇头,撇着嘴讲道:“惟敬哥哥,我们若是远洋出海寻宝,仅凭这十万两银子,怕是远远不够,还有没有办法再弄一些?” 这时,净明拍着沈茂的肩膀问道:“老弟,听见了吧,光这点钱还不够,你还得再想办法帮衬点。” “还让我找钱?”沈茂一听就急了,气愤地答道:““别说我家里连丁点银子也没有,就算有,我还能回得了家吗?” “你还想不想把整个松江府都买下来?”净明笑着问道。 眼瞅着这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不给自己花不说,却发现净明还在打自己的主意,沈茂十分不爽:“有吃、有喝、有得玩就行了,我要松江府干什么?” 这时,马蜂窝把嘴一抿,摇摇头讲道:“惟敬哥哥,咱们来算个帐,购置一艘大船,至少得五万两银子,购买各种器具,也得要万儿八千的;到了平户,少不了给当地武士各种打点,没有三、五万两银子,恐怕下不来;再说海上寻宝,那得花功夫,还得考虑能安全运走,至少得招募几十个保镖,近百名水手和劳力,再算上一年的花销,就算最省,也得五、六万两。看来,没有二十万两银子,咱们出不了海。” 净明一听也犯了愁,难不成还得去打家劫舍? 马蜂窝看着净明招募来的这伙人,把目光全都盯在了这几辆马车上,恨不得立刻就把银子分了,赶紧回老家买房子置地,就知道这伙人根本不愿冒着生命危险出海寻宝。 发现净明和沈茂沉默不语,马蜂窝笑了笑,继续讲道:“惟敬哥哥,我听说是你把徐鲲从倭寇手里救出来的,可是,你千里迢迢来到了松江府,也只是让你在他家吃吃喝喝,他却不曾有任何感恩之意,如此慢待于你,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这徐鲲着实可恶!” 对于徐鲲为何羁押马蜂窝?净明十分不解,问过他好几次,发现他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这时,忍不住讲道:“马公子,你作为琉球国的名门之后,到底是因何原因,徐鲲把你关押在他家的地牢里?你给哥哥我说实话,我能把徐鲲从倭寇手里救出来,也能再把他送回去,只要咱找着合适的理由,好好收拾、收拾他奶奶的徐鲲这个王八蛋!” 马蜂窝本来以为徐鲲把他带回松江府,是让他和徐阿娇成亲的,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刚一下船,就被人给控制了起来,把他关进了徐家后花园的地窖,连徐阿娇的面都没见着。 提起这些事,马蜂窝恨得咬牙切齿,但又觉得说出来丢人,始终不愿提起,发现净明打起了徐鲲的主意,马上编造了一套谎言,说徐鲲在琉球骗了他家的银子。 大家都知道,徐鲲是前首辅大学士徐阶的亲侄儿,松江府华亭县简直就是徐家的天下,要从老虎嘴里拔牙,又谈何容易?于是,这伙人把目光从那几辆马车上移开,全都低头沉默不语。 从这个细节中,马蜂窝看得出来,净明招募的这伙人,全是那种小富则安之徒,根本没有赴海外寻宝的**,让他们坑蒙拐骗、欺压良善倒是在行,真让他们去玩命,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想到此处,心中不免产生有一丝凄凉。 沉寂了片刻,沈茂问道:“惟敬哥哥,你不会忘了徐鲲和汤景之间的恩怨吧?” 净明顿时一愣,反问道:“那又怎么样?难道说汤景会帮我们找徐鲲去算账?” “那咱们不会打着汤景的旗号,去找徐鲲算账吗?”沈茂乐呵呵地答道。 “徐鲲能欠汤景多少钱?杯水车薪,对我们来说,恐怕无济于事。”马蜂窝不解其意。 净明嘿嘿一乐,答道:“呵呵,徐鲲欠汤景的账,恐怕他这辈子也还不清,这王八蛋给人家汤景带了六年绿帽子,人家汤景回来了,还不让人进家,这倒好,徐鲲当海盗当成汤景给绑走了。” 马蜂窝还不知道徐鲲有这样的经历,立刻拍手称快,慷慨激昂地讲道:“好主意,咱就以汤景的名义去讹徐鲲,至少得要他三十万两,徐鲲这王八蛋拿得出来,走,立刻就去松江府。” 这伙人全都微微抬起了头来,又把目光集中到了那几辆马车上,马蜂窝发现无人响应,摇着头到了净明的近前,低声问道:“惟敬哥哥,既然大家辛辛苦苦跟着帮忙,眼前的这些银子,拿一些出来,给大家伙分一分,你没意见吧?” 净明历经不少磨炼,也是心比天高,但要想干事,就必须得用人,无奈地答道:“分就分吧。” “分了?我能得多少?”沈茂顿时来了精神。 从沈茂的表情看得出来,一旦分给他万两银子,这小子就会留在秦淮岸边,找一个温柔梦乡去醉生梦死,可能什么都不想干了。 马蜂窝明白,净明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对财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将来真正能成大事者,在眼前这伙人里,也只有净明。 想到此处,马蜂微着笑答道:“现在咱们总共才二十来人,依我看,先到松江府找个地方落脚,还得多多招募新人,到时候,不管招募了多少,也不管先来后到、功劳大小,今后,除了我和惟敬哥哥,给大家每十天发饷,每人二十两,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伙人一听,每十天就能领到二十两银子,立刻欢呼雀跃、拍手称快…… 沈茂听罢十分不满,把净明和马蜂窝拉到一旁,气愤地问道:“兄弟我出了这么大力,立下了如此功劳,也和他们一起领二十两银子?” 净明领悟到了马蜂窝的意图,也十分清楚沈茂的心态,微笑着答道:“将来从徐鲲家里弄来的银子,和你三七分账,至于海外寻宝,你想去便去,不去我们也不勉强,怎么样?” 马蜂窝也点了点头,跟着讲道:“沈公子,沈家和徐家有生意往来,你应该对徐家并不陌生,只要你能拿出个好主意,我同意惟敬哥哥的意见,将来从徐家弄来的银子,你三、我们七,至于海外冒险,你也可以不去,满意了吧?” 沈茂把大腿一拍,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每十天发饷,还得算我一份。” 此刻,净明看得出来,自己招募的这伙人根本没法用,要想海外寻宝,得招募林风手下的那些海盗才行,不过,去敲诈徐鲲,用这帮小子问题不大,于是,他来到众人面前,高声讲道: “各位,我知道大家都想发财,就算把这点银子全分掉,也不够咱爷糟蹋几天的;你们刚才都听清楚了,徐鲲那个混蛋欠人家汤景的债,索要多少银子都不过分,现在,咱们就去松江府,徐家有的是钱,你们敢不敢去?” “走,找他娘的徐鲲算账去。”有人先喊了一嗓子,马上应者云集,在净明和马蜂窝的带领下,立刻赶赴松江府…… (本章完) 第264章 海上丝路 30、书院之论 净明带着马蜂窝、沈茂及一大群混混,奔赴松江府准备去祸害徐鲲,淮扬酒楼里那些烂醉如泥的脚夫,也被打醒了,他们听说丢了银子,全都放声痛哭,有几位以头撞墙,想寻短见,被冷眼旁观的朱辉给拦住了。 连打带闹一番折腾,大家也累了,三位镖师也都知道,即便报了官府,那些银子也未必能追回来,一个个都坐在了地上痛不欲生,不知如何是好? 等他们平静了下来,朱辉劝慰他们,表示自己要负主要责任,这才让他们宽了心,跟随朱辉来到了西安门外的沈家,此刻天已经黑了,沈府门外高悬着大红灯笼,门人认得朱辉,请他和三位镖师进了花厅,脚夫们被安排在影壁墙外的倒座房歇息。 正在吃晚饭的沈琦得到了禀报,急忙丢下饭碗就跑了过来,这时,沈琦已经完成了生丝的收购,忙了一整天码头上的事宜,正准备返回漳州,因此,他以为朱辉带着镖师回来帮忙,表达了一番谢意,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去给他们安排食宿。 等他们四人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后厨把一桌可口的饭菜做好了,沈琦陪着他们一起吃饭,发现他们都不愿动筷子,误以为他们一路奔波劳累,一个个身心疲惫的样子,让人看着十分心疼,却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于是,沈琦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一趟,来到倒座房去找那些脚夫,发现他们脸上满是伤痕,身上布满了血污,还以为他们在途中遇到了劫匪,便关切地问了起来。 脚夫身上的伤痕,全是那三位镖师给打的,他们倒也没有隐瞒,把发生在淮扬酒楼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沈琦得知是他弟弟沈茂惹的祸,急忙派人去找他,同时,派人到梅梦缘书院,去请吴襄和汤景,随后,便赶紧去找他的夫人筹集银子。 由于这次生丝采购,几乎花掉了沈琦全部家底,夫人翻箱倒柜、七凑八凑,总算凑齐了十万两福记钱庄的庄票,交给了沈琦,颇为无奈地告诉他,如果月底没有进项,府里这么大的花销,可能撑不到这个年关。 沈琦也是没办法,就算跟着费利佩到马尼拉取银子,再运回南京,起码也是明年春天的事了,先把这些庄票让夫人收起来,留着过年用,找出了一座院子的房契、地契,准备先抵押给福记钱庄去借钱。 把这些事处理完了,沈琦再次回到餐厅,发现他们四人还在傻呆呆发愣,于是,沈琦问起了漳州那边的情况,朱辉一一作答,关于淮扬酒楼的事只字未提。 得知费利佩等人还在月港等着自己,沈琦大松了一口,接着,他面带惭愧之色,起身给三位镖师躬身施礼,讲道:“我家小弟沈茂给各位添麻烦了,都怪我这个长兄教导无方,全是我沈某的错,我已经准备好了银子作为赔偿,明日将随你们一道前往刘家赔罪。” 这三位镖师听罢,激动得热泪盈眶,赶忙起身还礼,表达了一番对沈大官人的敬意,这时,朱辉也站起身来讲道:“沈大官人,这件事我负有主要责任,当由我来赔偿……” 没等他把话说完,沈琦急忙摆着手答道:“朱公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件事到此为止。” 正在这时,吴襄和汤景到了,朱辉又赶忙拜见了叔叔汤景,给大舅哥吴襄打了个招呼。 面带微笑的汤景一进门,就拍着朱辉的肩膀讲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沈大官人说得好啊!我这侄子是你沈大官人的妹夫的妹夫,咱还真不是两家人,这几个月来,多亏了大官人的关照,也知道你的难处,这回采办生丝贸易,把家底弄干了吧?” 听了汤景这番话,沈琦发出尴尬的一笑,颇显有些难为情。 等他们二人落座,沈琦讲道:“今后,南京这边的生意,还得靠汤大官人帮小弟一把。” 这时,汤景朝吴襄递了个眼神,吴襄从怀中掏出了一堆庄票,双手递给了沈琦。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沈琦惊诧地问道。 汤景解释道:“沈大官人,朱辉和沈茂他们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这就赶紧回去筹钱,故此来迟了一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你妹夫也都知道你的难处,这是吴公子我们俩共同凑的,不多,十万零六千两,其中十万两该给人家刘家,明天咱就给人家送去,剩下的给三位镖师压压惊,今后在漳州地界上,还请各位给我们沈大官人多多帮忙。” 如今的汤景和吴襄果然今非昔比,沈琦顿时落下了眼泪,朱辉也暗自惊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沉寂了片刻,汤景发现朱辉还在张着嘴发愣,过来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讲道:“我汤某本来准备坐吃等死,如今想通了,今后力所能及多给大家帮忙,以报答月空长老和沈大官人的恩德。” 从漳州回来的路上,沈琦也曾担心过,吴襄和汤景会不会糟蹋自己的产业?到家一看,除了吴襄花了不到一万两银子,办了一家书院,帮着汤景打官司有些小开销,账目全都一清二楚,在沈月瑛和何氏夫人的帮助下,沈琦的太太也能操持家业了,家中一切井井有条,反倒是自己的几个亲兄弟,让他有些不放心,最终还是出了沈茂这样的丑事。 汤景有海外贸易的经验,又亲自开设过丝绸织坊,沈琦心想,如果汤景要是愿意到月港帮忙,或者能到海外开设工厂,还真是求之不得,但又不想自己主动提出来。 听罢汤景那番话,沈琦对他表示了一番兄弟之情,对妹夫吴襄也夸赞了几句。 这时,汤景问起了两个女儿的下落,朱辉便将郭奕带来的消息,给大家简述了一遍,商团成员已经全都转移到了琉球,不日便可将他们接到漳州。。 一想两个心爱的女儿,汤景激动得热泪盈眶,这时,他又想起了自家的大宅院,那份关键的文书,居然不小心被沈茂偷走了,自己和夫人何氏竟然还不知道,因此,他决定跟随沈琦到月港去接女儿,顺便亲自到福州去找庞尚鹏,把那份房契、地契给要回来。 于是,汤景接着讲道:“听说沈大官人不日将远赴马尼拉,将来还要在新大陆开设丝绸工厂,月港那边没人能帮着管事,若是沈大官人信得过我汤某,我愿跟随你前往月港。” 沈琦正求之不得,颇受感动地答道:“难得汤大官人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你我弟兄联手,将金陵、月港、马尼拉及新大陆连成一线,开辟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将来再有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两位师父,在新大陆教化人心,定能拓展一片新天地,那可真是开了华夏数千年文明之先河。” 可能沈琦深受费利佩等人的影响,提起这些事情就激动不已,沉默半天的吴襄终于忍不住了,高声赞道:“哥哥,将来宣化四海,可少不得你妹夫,为此,洒家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那是当然,只要妹夫有这份心意,我就领情了。” 发现沈琦未解其意,吴襄认真地讲道:“我可不是说笑,少了我,你们在新大陆可能办不成事。” “但不知妹夫做了哪些准备?” “咱家的书院培养了数百名儒生,江北有些人刚听说,每天都不断有人来,现在我都不敢轻易招人了,来者得通过我的考试……” 提起书院,朱辉想起了《**》,吴襄非得说是他写的,还有那本《梅梦缘》,没准真是他的大作,却被庞福评价为“浪史大观”。此刻,他发现这个大舅哥一点也不害臊,忍不住讲道:“哥哥,不要给大家添乱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吴襄立刻板起脸来,拿出了长辈的做派,厉声质问道:“我来问你,你才读过几天书?” “哥哥,你可知道别人对《梅梦缘》如何评价?总不能让那些‘文曲星’下凡的才子们,整日里只作些风花雪月的文章吧?”朱辉说着,就感觉脸红。 吴襄把眼一瞪,问道:“臭小子,你懂什么?《孟子告子上》,孟子与告子辩,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孔老夫子在《礼记》中也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听吴襄又讲起了之乎者也,汤景劝道:“吴公子,好了、好了,你要办书院,也没人拦着你。” 吴襄推开了汤景,不依不饶地讲道:“世人皆是俗人也!这喻世明言,是我吴夫子的千古名句。”说着,他转着圈去观察每个人,发现三位镖师表现各异,有人憋着笑,有人绷着嘴,还有人低着头。 于是,吴襄接着讲道:“好在我大明子民,经受了数千年文明的熏陶,自幼便懂得礼义廉耻,虽然不是人人都会诗词歌赋,但打小都有意无意接受了圣人的教化,多少都懂得一些礼仪。将来咱们是不是要远航新大陆?请各位不想一想,那未经开化之地的蛮夷,咱们拿什么去教化人家?天天给他们讲之乎者也?呵呵,若是这样,不被人家打出来,那才叫怪事!” 这番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沈琦、汤景和朱辉都直摇头;那三个镖师似乎都觉得十分在理,他们彼此开着玩笑,相互指着对方,有人问道:“你不是一读圣贤书就犯困吗?吴公子的书倒是适合你来读一读。” “你不是也一样?正经书看过几本?” “你们俩连私塾都没进过,也就看那种书才认识俩字,别显派了!” 他们三人的玩笑话,倒是让大家开了窍,于是,汤景问道:“吴公子,你不会想把书院办到新大陆去吧?” 吴襄底气十足地答道:“哥哥,还真让你说对了!俺来牵头办这座书院的目的,正是为了培养能赴海外教书育人的先生,儒释道、儒释道,有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现在还缺一个大儒,你们说是不是?” 这时,沈琦摇起了头来:“我可是听说梅梦缘书院的书生,全都是些落第秀才。” “你们也不想想,咱大明的子民,但凡能中了举人,谁愿意出海去冒险?所以,我只能用这些落第秀才,考了一辈子考到头发白,连个秀才也点不上的童生,也不乏其人,他们进了梅梦苑,一个个脱胎换骨,返老还童般的焕发出活力,一天能写三万字,还怎么样?难道说他们当不了先生吗?”吴襄慷慨激昂地反问道。 朱辉心中暗想,你还不能说这话没有道理,可又总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这些人将来都能跟着出海吗?”沈琦问道。 “说不准,所谓父母在不远游,越年轻的,可能越不愿去,越是对科举没有希望的老童生,越有希望跟着走,他们还想到新大陆去弄个一官半职,我尽力帮你们多培养一些人才吧!”吴襄答道。 朱辉仔细琢磨了片刻,讲道:“还有个问题,这些人只会风花雪月的文章,哪里还记得圣人之言?到了新大陆,咱不但没教好人家,反而把人家那淳朴的民风给带坏了。” “臭小子,难道就你一个明白人?”吴襄又教训起了朱辉:“这事我不是没考虑过,如果没有西洋传教士跟着捣乱,咱们到了新大陆,直接就教给他们夫子曰、圣人云,也就是了。你们别忘了,咱还有竞争者,那些西洋人传教时讲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反正如果只教人家一听了就犯困的文章,我觉得人家不见得爱听,你们自己想想吧。” 倭人在接受中华文明的过程中,也不是人人都读圣人的典籍,普通人就是喜欢志怪传奇,倒也是事实,经过长期的潜心默化,东洋倭人算是接受了儒家文化。 有关书院的话题到此为止,天已到了深夜亥时,沈琦有了汤景和吴襄给凑来的庄票,也不用再去抵押房契借钱了。 次日,朱辉陪同三个镖师去找刘谦的父母妻儿,把他们带到福记钱庄,沈琦、汤景和吴襄早已在此等候,办理了庄票转存,刘家满门感动得热泪盈眶,恳请朱辉等人照顾好刘谦。 又过了三天,沈琦把家中一切料理完毕,带领众人登上了满载生丝的大帆船,从下馆码头启航出发了…… ***************************** 明末很多**流行,但作者不详,相信大家都有所了解,有关《梅梦缘》的作者,安在了本书中吴襄的头上,特此做个解释。 (本章完) 第265章 海上丝路 31、扬帆起航 自汉末三国东吴以来,在下关江面老虎山一带,便开始兴建军用码头白石步,发展至南宋初年,龙湾渡成了长江交通漕运枢纽;洪武年间于龙江置征税机构,被称为龙江关,永乐年间,这里是郑和下西洋的造船坊,也是舰队始发地和归宿地,宣德四年于上新河设立海关,专征船舶税,这便是通涉五洲天下,朝贡商旅云集的下关码头。 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十一月底,满载生丝布匹的两艘大帆船,即将从下关码头启航,沈琦在汤景和朱辉的陪同下站在船头,与前来送行的何氏夫人、吴襄夫妇等人执手告别…… 两艘商船顺江而下,途径太仓黄渡港时,汤景迎着江面上阵阵的寒风,往岸边的码头望去,转身看了看沈琦和朱辉,心中涌现出了无限感慨,自己确实老了,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商船在黄渡港靠了岸,趁沈琦带着工人接货之机,汤景给沈琦打了声招呼,带着朱辉登岸怀古…… 黄渡港留给汤景太多的记忆,一眼望去,早已物是人非,二人来到当年自家码头转了转,又到了令朱辉刻骨铭心的悦来客栈,最后,前来缅怀汤诚等人兴建的老房子,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二人禁不住泪流满面,朱辉买来香烛、冥纸、供果点心,在老房子的屋后摆起了香案,悼念了一番忠实的汤家老人…… 回到码头时,沈琦已经装完了货物,商船再度启航沿江而下,因长江出海口多是浅滩岸流,不能直接从长江口出海,从吴淞口入黄浦江南下到了南汇,商船商船要在此歇息一晚。 受郭奕的嘱托,朱辉得到松江府华亭县徐家去一趟,因在汤景的面前忌讳谈到徐鲲,因此,他给沈琦打声招呼就走了。 发现朱辉独自一人下了船,汤景不免有些奇怪,突然何氏夫人曾找朱辉窃窃私语,似乎在说和张狗儿的婚事,因此,他怀疑朱辉要去找徐鲲。 早年间,同为世家子弟的汤景和徐鲲可算是挚友,只因当年汤景的商船被海盗掠走之后,何氏夫人带着两个幼女在家中无依无靠,又有债主逼上门来,如果不是徐鲲“仗义”帮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汤景带着老母、幼子和二房刘氏,海上失踪长达六年之久,大家谁都不知道他们的死活,徐鲲帮着汤景还完了债,他经常从松江往返京城,途径南京时就经常借住在汤家,与何氏日久生情,才有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孽缘。 后来汤景被许灵儿从朝鲜所救,徐鲲却被海盗林风当成了汤景,把他劫持到了伊歧岛,流落到东洋为奴也是六年,同时,他留在汤家的百万两银子,却被汤景霸为己有,才算让汤景心里平衡一些。 汤景刚从发配之地返回南京,就听说了徐鲲回来的消息,特别担心徐鲲来找他要债,因徐家和沈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徐鲲得知汤景的现况后,曾通过沈琦捎过信,希望一切恩怨化作了烟云,自此以后,一笔勾销。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汤景也想早点和徐鲲做个了结,若是有朱辉陪同去见徐鲲,以商谈张狗儿和徐阿娇的婚事为借口,俩人见面时或许不会太尴尬,但朱辉和沈琦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思,让汤景十分郁闷,苦苦寻思了半天,想趁着朱辉在徐家的时候,赶紧去一趟,于是,他找到正在忙碌的沈琦,随便找个借口登岸走了。 其实,从汤景的脸上,沈琦发现了一丝异样,但也没有拦着他,汤景最怕有人问他,急急忙忙出了码头,在街上雇了一辆驴车,过了半个时辰,来到了徐家庄园,仰望着高大的门楼,心中充满了无限感慨,迈步走进了牌坊群,这时,有七、八个家丁突然围了起来。 “这不是金陵的汤大官人吗?你为何到这儿来了?”有人惊呼道。 汤景尴尬地笑了笑,答道:“来拜访老友徐鲲的。” 众人听罢放声大笑,一个个笑得是东倒西歪,让汤景十分难堪,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下去。 这时,有人问道:“汤景,你的绿帽子还没带够吗?还来找我们徐大官人?” 汤景不禁双目昏花、两耳轰鸣,忽听有人厉声喝道:“这姓汤的不怀好意,肯定是敲诈来了,没准还想行刺,快快给我拿下。” “那可不能让他进去!”这伙人嚷嚷着,就把汤景包围了起来,七八个壮汉上来抹肩头、拢二背,不由分说,就把汤景给蒙上面带走了。 在徐家的地盘上,汤景也不敢大声喊叫,心里尽量往好里想,这些下人不懂事,待会能见到徐鲲和朱辉就没事了。 又有人拿布条勒住了汤景的嘴,把他给抬到了河边,扔上了一条小船,这时,有人笑道:“真他娘的走运,本来还想到南京去找这个乌龟王八蛋,没想到给老子送上门来了。” “咱们手里有了这货,何愁弄不来百万两纹银,哈哈……” 听罢这番话,汤景既吃惊,又悲哀,难道徐鲲还对那百万两银子耿耿于怀?甚至还想到南京绑架自己? 天色黑了下来,小船没走太远就靠了岸,这伙人连拉带拽,把汤景弄进了一间小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有人到了自己的近前,便深深叹了口气,问道:“徐鲲老弟,我那侄儿现在何处?” “汤景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你侄儿被扔进河里喂了王八,呵呵……”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误以为是徐鲲来了,或许是他恶作剧,便傻笑了两声,接着讲道:“老弟,冥冥之中一切皆是定数,不要再戏耍老哥哥,今天前来拜会,正是为了了结咱俩之间恩怨。” “汤景啊、汤景,你可真他娘的不要脸,人家给你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你还口口声声喊什么老弟?还要了却恩怨,你那老祖宗要是知道你活得如此窝囊,恐怕得从坟地里爬出来,狠狠抽你的大嘴巴。”说着,有人撕开他嘴上的布条,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汤景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站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误以为这是徐鲲的报复,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再也不敢吭声了。 这时,就门外有人讲道:“是不是他侄儿也来了,让我去把他抓回来。” “这小子在南京坏了我的好事,如若要不然,三十万两银子早就在手了,刚才想抓这小子来着,但他十分机警,没能抓着,算了。”说着,有人推开了房门。 汤景定睛一看,差点晕了过去,眼前正是已经还俗的净明,其身后是沈琦的亲弟弟沈茂,还有一个他不认识,只见这家伙愣头愣脑、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正是马良弼家的公子马蜂窝。 此刻,朱辉已经到了徐家,刚和徐鲲一见面,二人立刻抱头痛哭…… 朱辉在南京救过徐阿娇,而徐鲲和他父亲朱均旺,曾被人卖到了关东三河,在德川家康的军中为奴,在此期间,朱均旺得到了徐鲲的照顾,许灵儿和郭奕在长筱合战的乱军阵前,才把他们救出了火坑。 朱辉上来就讲有关净明的情况,同时也提起了马蜂窝,徐鲲这才知道净明已被扫地出门,不用说,马蜂窝是被他给救走了。他们一致判断,沈茂骗走了十万两银子,肯定是勾结净明和马蜂窝马要到海外寻宝,不过,朱辉告诉徐鲲,他们手中的那张藏宝图是假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接着,二人开始商量张狗儿和徐阿娇的婚事,把办喜事定在了来年五月节,把事说完之后,天色已晚,朱辉担心碰见徐阿娇,就急匆匆离开了徐家庄园。 朱辉回到码头,已经到了深夜,沈琦见他一个人回来了,便问起了汤景的情况,让朱辉大吃一惊,担心汤景和徐鲲再闹出什么不愉快,二人立刻前往徐家庄园,找到徐鲲说明了来意,徐鲲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给了他们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或许汤景得知朱辉前来拜访自己,汤景误以为何氏夫人给自己捎信,但他又不敢到这儿来,肯定是心生闷气,又无人能说,只好不辞而别,返回南京去接何氏,带着她再去漳州找你们。 汤琼、汤瑶两姐妹不久将到月港,要说汤景忽然回家去接何氏,似乎也合情合理,朱辉和沈琦没多停留,辞别了徐鲲,经过半个多时辰的马车颠簸,二人回到了商船,已经累得是筋疲力尽,考虑到汤景的安全,俩人几乎一夜没合眼,但汤景再也没有回来。 次日清晨,两艘载满了生丝的商船再度启航,沿江南下杭州湾,进入东海,穿越舟山群岛,沿海岸线继续南行,于十二月上旬抵达漳州月港。 海澄知县翟寅、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统领宋河、还有红毛馆的西洋人,同时得到了消息,全都来到了码头上迎接,大家一起来到了晏海楼。 当日,在晏海楼上摆了宴席,在当地文武长官的主持下,由李旦担任翻译,沈琦和费利佩签订了买卖文书,众人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祝贺这单买卖的成交。 送走了费利佩等人,宋河和翟寅把朱辉留了下来,给他讲述发生在玉枕洲上的情况:林风为了夺取马尼拉,派九澳主蔡德偷偷潜回月港,前来联络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试图招兵买马。不过,在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帮助下,玉枕洲上的众兄弟没受到蔡德的蛊惑,反而把他控制了起来。 蔡德的气焰极其嚣张,曾放出狂言,他们不日即可攻陷马尼拉,天天在玉枕洲破口大骂,村里人都烦透了,马志善和李成怀也不忍心加害于他,便将他悄悄交给了宋河看管。如今,玉枕洲上的众兄弟们,在马志善、李成怀的训导下,全都愿意将来为商团保驾护航。 林邵琦在家乡的债务问题,在庞福的帮助下,也得到了圆满解决,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处理完了玉枕洲事件,跟随在郭奕等人返回琉球,要把商团成员全部接到月港,根据庞尚鹏的指示,把两家商团合并,将来一起远渡重洋、前往新大陆开设丝绸工厂,沈琦当然没任何意见。 李成怀因双腿残疾,留在村里看家,原打算叶落归根的马志善,再度担起重任,挑了十五名“精兵强将”,准备陪同沈琦奔赴马尼拉,协同朱辉、张狗儿降服林风。 连日来,工人们在码头上忙于备货,把成捆的生丝分为优质的双股丝、上等散丝,普通散丝等三类。散丝分为白丝和色丝,缠成小把,还有大量绕成小捆的金银丝线,按类别分别包装;除了生丝之外,还有大量的天鹅绒和各色面料、锦缎,分为纯色的和饰有各种图案、颜色和款式的带刺绣的,此外,还有暗花缎、单面缎、波纹绸的各色布匹,及数量不同的色白棉布,顺带还有上等的各种瓷器,这一包包货物堆得像小山一样,分门别类贴上了标签,等待着费利佩等人前来验货。 李旦担任翻译,陪同西洋客商来到码头,拿着沈琦提供的货物清单,足足验了两天,最终分毫无差,众人全都竖起了大拇指,对沈琦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货物全部装上了两艘马尼拉大帆船。 万历三年十二月下旬,月港海龙码头热闹非凡,海澄知县翟寅、月港锦衣卫总旗官宋河及夫人蓝婉兮,专程从漳州城赶过来的庞福、还有镖局的一群镖师,纷纷前来给沈琦等人送行。 费利佩等人在李旦的陪同下,对月港文武长官表达了真挚谢意,他们表示,沈琦等人抵达马尼拉后,将由当局最高长官出面给予礼遇,明年春天再派大帆船返回月港,帮沈琦把那百万两银子的货款运回来。 沈琦、朱辉和马志善等人带着十五名随从,和费利佩等人一起登船,站在甲板上与送行的各位道别,翟寅、宋河和婉兮等人站在岸边执手相送,两艘满载生丝的马尼拉大帆船扬帆起航,驶向了茫茫的大海…… ***************************** 煮冰先生在书评《远游、疏离、乡愁》中写道: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追思久远,吾国向来不乏远游、壮游和神游精神;《穆天子》、《山海经》,可谓远游;《庄子逍遥游》、《西游记》,可谓神游;《星槎览胜》,可谓壮游;“目标星辰大海”,陆行万里可谓高远,星槎桴游可谓壮怀,坐地日行与神游八极,令我常怀游子之心。 舜帝魂归九嶷,禹王导水行迹,穆天子昆仑听歌,始皇几度封禅客死沙丘,汉祖偶然驻足云梦大泽,唐皇宋宗也不止一次规划远超他们所能涉足控制范围的路线图……帝王们出于各种各样的政治需求而不断地身体力行。 当然也有特定条件下,不得不借助于他们的梦想代言人,比如徐福,张骞苏武,法显玄奘鉴真,丘处机,郑和。 而出于职业目标或纯个人爱好的追梦人更不在少数:司马迁,李白,沈括,李时珍,徐霞客等先辈。 士子不如意,沽酒泛舟江湖。身既牵绊羁縻约束,只愿求得心灵解脱的自由;而远行却不能没有目标和航线。 煮冰先生在书评《远游、疏离、乡愁》中写道: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追思久远,吾国向来不乏远游、壮游和神游精神;《穆天子》、《山海经》,可谓远游;《庄子逍遥游》、《西游记》,可谓神游;《星槎览胜》,可谓壮游;“目标星辰大海”,陆行万里可谓高远,星槎桴游可谓壮怀,坐地日行与神游八极,令我常怀游子之心。 舜帝魂归九嶷,禹王导水行迹,穆天子昆仑听歌,始皇几度封禅客死沙丘,汉祖偶然驻足云梦大泽,唐皇宋宗也不止一次规划远超他们所能涉足控制范围的路线图……帝王们出于各种各样的政治需求而不断地身体力行。 当然也有特定条件下,不得不借助于他们的梦想代言人,比如徐福,张骞苏武,法显玄奘鉴真,丘处机,郑和。 而出于职业目标或纯个人爱好的追梦人更不在少数:司马迁,李白,沈括,李时珍,徐霞客等先辈。 士子不如意,沽酒泛舟江湖。身既牵绊羁縻约束,只愿求得心灵解脱的自由;而远行却不能没有目标和航线。 (本章完) 第266章 海上丝路 32、马尼拉城 凭着费利佩等人丰富的航海经验,屡次化解风浪的袭击,经过十天的海上航行,这艘大帆船终于抵达了马尼拉湾,此时已经到了除夕。 马志善年轻时,也曾到这儿跑过生意,此刻,他站在甲板上遥望着马尼拉城,心中突然冒出了无限感慨,便将朱辉、沈琦和李旦等人召集到了身旁,虽然这老头不识字,但记忆力极好,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吕宋的历史,追忆当年华人、华侨在此地的盛况…… 大明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内监官郑和下西洋巡莅吕宋列岛,奉永乐皇帝的诏书,委任晋江侨领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地的大权。 许柴佬苦心经营长达二十年余年,不遗余力地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建造船坊,教授吕宋人纺织、制陶、种茶等工艺技术,华夏文明在此生根发芽,直到百二十年后,西洋人麦哲伦的探险队抵达宿务岛,改变了吕宋的历史进程,在三十多年前(公元1542年),西班牙国王派遣远征队勘察性远征,此地被命名为“菲律宾群岛”。 二十年前(公元1556年),西班牙新国王即位,此人好大喜功,妄图打通欧罗巴和新大陆的连接线,想把浩淼的大东海(太平洋)变成“西班牙的内湖”,于是,他给新大陆(墨西哥)的总督写信,特别强调开拓菲律宾群岛为新殖民地的重要性,并组织远征军,占领了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的宿务岛,北上可抵吕宋、南下可达棉兰老岛,进可攻退可守,成了他们在菲律宾群岛的第一块殖民地。 大明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西班牙国王正式委派了菲律宾总督,推行殖民政策,受到了当地人激烈的反抗,于是,殖民军采取强硬镇压的手段,血洗宿务岛和棉兰老岛,开始在群岛疯狂扩张。 那个时候,马尼拉依然控制在当地人之手,每逢春节,也像大陆一样,贴春联、挂年画,爆竹声声、醒狮劲舞,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迫新岁…… 直到大明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殖民者总督亲率虎狼之师杀向马尼拉,吕宋国王苏莱曼在当地华人侨领的支持下,身先士卒,联合各地部落奋起反抗,在保卫王城的战斗中,不幸中炮身亡,自此,马尼拉陷落,成为了西班牙人的统治中心。 万历二年冬,林风集团为了躲过粤闽两地大军的追击,在台湾岛收降了原林道乾的旧部,率领百艘条大船,编制水手一千多人,士兵两千多人,加上士兵和水手的家眷一千五人,从台湾北港出发,于当年十一月底,浩浩荡荡抵达了马尼拉湾。 早在林风盘踞秋目浦时,他曾多次往来马尼拉购置火枪,马志善也曾追随前大澳主林道乾,往返南洋各地经商,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当他们携家带口再次来到马尼拉时,已是城头变幻大王旗。 林风大军突然从天而降,各种船只百余艘,一子就占满了海湾沿岸,由于不太清楚马尼拉城里的虚实,他们在岸上构筑战略工事。 此时,城里的西班牙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派人到宿务岛、棉兰老岛等地去搬救兵,是许灵儿和罗阿萍抓获了外出搬兵的奸细,通过审问得知,马尼拉的守军仅有二百人,于是,林风决定攻城,把大军分为三路:浪人庄公指挥攻打马尼拉城门,浪人萧柯率一千人沿巴石河进攻,马五带五百多人,沿海岸攻打附近的村庄。 萧柯率先沿巴石河一路攻进了城里,杀死了马尼拉城里的最高指挥官,庄公在攻打城门时中炮阵亡,经过一整天的激战,攻进城里的战士全军覆没,西班牙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幸亏在这时候,许灵儿遇到了传教士马克先生,为了众乡亲的安全,决定前往彭加丝兰湾仁牙因河口岸玳瑁港,于是,明里装作佯攻,暗中安排撤离,在玳瑁港华人神父的帮助下,众乡亲总算有了个落脚之地。 早先的“菲律宾”列岛,北至马尼拉的各个村落,南至棉兰老岛的大小岛屿,世俗文化方面深受华夏文明的熏陶,信仰方面大都饭依了******,自西班牙人占据马尼拉之后,新大陆总督派遣了一名地方官,来当马尼拉总督,全面推行天主教。 在马尼拉以外的区域,他们以村镇为基层单位,在每座村镇的中央建了壮观的石头教堂,初始目的是为了改变当地人信仰,让他们皈依天主教,结果,这些地方基层的权力,基本上都落到了教堂神父的手里。 大家在玳瑁港安顿了下来,西班牙人以帮朝廷消灭林风海盗团伙为诱饵,试图叩开帝国海关的大门,因此,他们并不急于消灭林风,这给玳瑁港带来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在罗阿敏的带领下,众乡亲禅心竭虑、苦心经营,仅用不到半年的时间,把那座荒凉的半岛,变成了一座繁华贸易港。 那时,林风以替朝廷开疆拓土为名义,以驱逐马尼拉的西洋人为条件,企图让朝廷封他为吕宋总督,无奈朝廷并无海外拓疆的野心,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他把目光重新转向了倭寇。 郭奕和许灵儿携带巡抚庞大人的书信,前来安抚众乡亲,希望能把玳瑁港当作月空长老的远洋基地,大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西洋强盗,无奈此时林风已经引狼入室,通过堺町众合会的修女露易丝,与倭寇建立了联系。 林风勾结倭寇的行径,因露易丝而暴露,彻底激怒了马尼拉当局,当时,拉维扎列斯总督已经洞若观火,知道利用海盗给朝廷施加压力不起作用,决定立刻出兵攻打玳瑁港。 马尼拉当局前后派了两路大军,郭奕和许灵儿率领大福船在海上进行阻击,把西洋海军打得落花流水,次日,又派了一路人马,沿仁牙因河走陆路悄然杀来,二百名明军兄弟面对强敌毫不畏惧,在七澳主李成怀的率领下,奋不顾身迎战在第一线,为众乡亲逃亡赢得了时间,而他们全都浴血疆场…… 就是在这场战役中,李成怀正身负重伤落下残疾,口岸陷落后,李旦成了西洋人的俘虏,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林风在玳瑁港失守之后,居然还能以退为进,假装率众从海上逃窜,停泊在码头上的战船底舱埋满了炸药,西洋兵乘胜追击时,全部葬身海底。 这场短暂的胜利,并没有给林风等人带来好运,而是招致西洋人疯狂报复,整个吕宋岛成了人间地狱,大多数华人、华侨惨遭杀害…… 马志善、李成怀等人被送回了大陆,归降的海盗也都得到了巡抚庞尚鹏的宽恕,本欲安安分分重新做人,一次次拒绝了林风派遣的使者,直到这次九澳主蔡德亲自潜回了玉枕洲,接下来,他给大家讲起了蔡德回来招兵买马的原因。 原来,林风等人在吕宋岛潜伏下来之后,基本上失去了生存的基础,只能指望外部援军,据蔡德宣称,羽柴秀吉花重金组织了两路人马,加起来共有四千人左右,春节过后即可抵达马尼拉,而他们仅仅只有三百多人,打下了吕宋岛,不能便宜了这些东洋人,故此才回来招兵买马。 如今,张狗儿当上了琉球国远征军先锋官,率领二百精锐驻扎在马尼拉郊外,他曾偷偷去找过林风,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突然见到了忠心耿耿的侄儿,顿时喜出望外,甚至都打听妻儿的下落,立刻给张狗儿派了任务,责令他配合即将抵达马尼拉的蜂须贺正胜,调转枪口对付西洋人。 一旦林风勾结倭寇夺取了吕宋,他们反手就能灭掉琉球和台湾,将来这些地方就成了倭寇的领地,不仅琉球作为属国地位不保,整个大陆沿海都将失去屏障,暴露在倭寇的铁蹄之下,华夏大地将来再无安宁之日了,谁要是干了这样的事情,谁就是奸贼,连秦桧也不如,落下千秋万世的骂名! 张狗儿渐渐长大了,除了忠诚之外,也深受朱辉、宋河和月空长老等人的影响,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深知林风所为可谓是蚍蜉撼树,就想规劝林风,如不早日回头,终将身败名裂。 知道蔡德与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为此,张狗儿私下找过蔡德,但此时的蔡德已经被即将得到的利益,完全冲昏了头脑,但他也没有出卖张狗儿,只是告诉他,现在给林风说这些,不仅达不到效果,还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就这样,张狗儿离开了林风的营地。 次日,林风准备偷袭一座西洋人的营地,突然发现援军主将竟是张狗儿,气得顿时晕了过去,幸亏蔡德等人赶忙施救,才算把他给救了过来。 因多次派往大陆的联络人无功而返,如今最亲信的侄儿也背叛了自己,林风伤心之余,产生了很强的危机感,破釜沉舟,才委派大将蔡德亲自出面,带着封官许愿状,到玉枕洲上来联络马志善和李成怀,要花重金招兵买马。 蔡德偷偷回到月港,正好马志善和李成怀没有在家,玉枕洲上的众弟兄一看九澳主回来了,还以为他过够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没料到蔡德把大家召集过来,立刻拿出来一份文书,开始封官许愿,只要招募一百名士兵去吕宋作战,将来就能得到分封,可以在吕宋岛、甚至台湾、琉球等地,任选个地方来当领主。 如果没有张彪的那场风波,或许这张委任状还能管点用,如今,大家都明白了继续当海盗的风险,即便在大陆混不下去,将来还能追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参加沈琦的商团组织,一起前往新大陆宣化四海,因此,他们都没给蔡德喝顿酒,就把他给抓了起来,并立刻派人到漳州城,去给马志善、李成怀送信。 当时,正好遇上了郭奕回来,紧接着沈茂又来招摇撞骗,马志善和李成怀吃午饭时得到的消息,没来得及给大家打声招呼,便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对于如何处置这个共患难的九弟,马志善、李成怀都有些左右为难,手下的兄弟们也吵成了一锅粥,恰在这时,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都来了,两位老人苦口婆心劝导蔡德,希望他们不要勾结倭寇,在吕宋岛继续潜伏、以待时机。 但蔡德就是不肯就范,甚至还想逃跑,迫不得已,只好把他交给宋河看管。 降服林风谈何容易?大家遥望马尼拉城越来越近,不由得紧紧锁上了眉头。 这时,费利佩正在释放出一条快艇,派兵进城去送信,接着,他来到大家的近前,热情洋溢地讲道: “尊敬的朋友们,感谢上帝对我们的眷顾!欢迎你们来到马尼拉城,各位都是贵宾,即将得到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大人,还有马尼拉大教堂佩雷斯主教大人的隆重接见……” 马尼拉湾宽阔而平坦,东西方向被两个半岛所环抱,海湾深入内地,北部连接中央平原,有丰富的热带红树林,海潮变化不大,西南部的科雷希多岛,把海湾分成了南北两支水道。 两艘大帆船也越过了科雷希多岛北部的水道,进入了马尼拉湾,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航程,繁华的巴石河口岸近在眼前,这时,岸上响起了阵阵西洋乐器,大家抬头望去,只见两列着装整齐的仪仗队迎了过来。 费利佩自豪地挥动着双手,指着前来的迎接的队伍,大声给沈琦等人做介绍,李旦在旁边当翻译,前来迎接的官员有:总督拉维扎列斯大人、马尼拉防务最高指挥官费尔南多将军、马尼拉大教堂红衣主教佩雷斯先生、驻马尼拉地方法庭主席安东尼奥摩尔加…… 沈琦作为费利佩请来的贵宾,确实受到了马尼拉当局的礼遇,费利佩陪着他一一拜见这些“大人物”,这时,马志善领着朱辉等人挤出了看热闹的人群,悄悄来到了口岸市场。 华人、马来人、印度人、阿拉伯、欧罗巴人挤满了市场,让人眼花缭乱的货物布满了商铺,有中国的丝绸、棉布、陶瓷、纸张,也有印度的织品,吕宋本地产的蔗糖,摩鹿加群岛的檀香、丁香、豆蔻等香料,苏门答腊的妗饰品和胡椒,婆罗洲的樟脑,帝汶的檀香,以及马来西部的锡箔,全部汇集在马尼拉,俨然就是世界贸易中心。 大家不免有些奇怪,前些日子,听说马尼拉当局还在封锁码头,严厉盘查各地过往的商船,为了抓捕林风,还故意制造恐怖气氛,对华人、安南人、琉球人和倭人严加防范,甚至大肆屠杀,可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似乎像是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样,马志善马上找人打听其中的缘故…… (本章完) 第267章 海上丝路 33、尊贵嘉宾 在欢迎仪式中,费利佩陪着沈琦拜见马尼拉众官员,当他开始介绍沈琦时,经过李旦翻译,沈琦才知道,之所以搞了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是因为费利佩把沈琦说成是巡抚庞尚鹏的私人代表,他们此次来到马尼拉,是为了开辟一条新航线,让大明的丝织、瓷器等货物,通过马尼拉源源不断运往世界各地…… 关于这个说法,费利佩事先没与任何人商量过,沈琦听罢,脑袋翁的一声,当场差点晕倒…… 此刻,费利佩仍在滔滔不绝的吹牛皮,李旦也不再翻译给沈琦听了,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时辰,稀里糊涂的沈琦暗自着急,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位马尼拉当局的最高长官,对年轻的费利佩倒是十分欣赏,正举着大拇指对他赞不绝口…… 拉维扎列斯总督往前迈了两步,给这位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行了个脱帽礼,这时,有人给沈琦挂上了一枚勋章,紧接着,总督大人发表了一番即兴演讲…… 与此同时,朱辉和马志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听得懂明朝官话的商人,打听起了有关马尼拉的情况…… 原来,西班牙人占据了马尼拉之后,在苏莱曼城堡的基础上扩建了高墙,根据西班牙法律规定,唯有合法的”白种人”(西班牙语:ncos)才能在王城区内居住。 “白种人”包括西班牙裔菲律宾人(在菲律宾出生的西班牙人),半岛西班牙人(在西班牙出生的西班牙人),西班牙-马来裔-汉人混血儿(西班牙语:toatras)和西班牙-马来裔混血儿(西班牙语:mestizos)。 法律之外,还有约定成俗的种族歧视:男“白种人”可以和非白种女人结婚;女“白种人”决不允许嫁给非白种人,但凡和男西班牙人结婚的非白种女人,她们就自动合法地被归为“白种人”,自然,她们也可以和丈夫居住在王城区内。 但无论是什么人,也离不开务农、打渔、搬运、缝纫、餐饮、工匠等生计,从事这些生计的大多数是华人,因此,马尼拉城离开了华人,基本上就无法运行,当然,殖民者也就无法过上舒适的生活。 因此,殖民当局不得不为了工作的原因,批准华人进入王城区,但他们必须得在日落时分,回到他们在王城区外的宾诺多(binodo)社区居所。 几个月前,林风等人就是利用了这个可乘之机,有近百名士兵混进了王城,正当他们准备里应外合暴动之际,费尔南多将军已经把宿务岛的军队,全部调回了马尼拉,为了防止不测之祸,采取了一刀切的措施,把务工的华人、华侨全部清出了宾诺多。 林风的小分队当然都在被清理之列,在没有充分把握的情况下,这支近百人的武装仓促起义,虽然赢得了不少当地土著人的支持,最终以失败而告终,全部遭到了屠杀。 这次暴动再次激怒了马尼拉当局,于是,拉维扎列斯总督下达命令,在所有的村庄、街市、客栈、酒坊、港口码头等地,到处抓捕华人、华侨,连过往的商船也不放过。 费尔南多将军手下的士兵本来就不多,对于本地土著武装的力量又信不过,迫不得已,他只好放下身段,主动与尼德兰“海上乞丐游击队”媾和,企图利用这支武装力量来对付林风。 就这样,海盗头目亨得利被招安,尼德兰人来到吕宋岛参与镇压林风集团,他们采取比西班牙殖民者更加恐怖的手段,除了针对华人、华侨之外,扩展到了安南人、琉球人、日本人和朝鲜人,甚至连马来人、印度人也都在抓捕之列,白色恐怖笼罩了整个吕宋岛。 在这种形势下,林风集团放弃了武装袭击马尼拉的计划,化整为零分布到了吕宋各地,和白种人武装势力玩起了游击战,在此过程中,逐渐壮大了队伍,特别对尼德兰海盗,给予了沉重的打击,因此,亨得利和林风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有关他们之间的故事,将在第五卷《海盗传奇》中继续演绎,敬请大家的关注。 殖民当局明白,不可能把华人、华侨全部赶出吕宋岛,更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杀绝,当尼德兰海盗势力被极大削弱之后,费尔南多将军发现,林风集团的活动渐渐消停了下来,于是,他调转枪口对准了尼德兰海盗…… 在林风攻打马尼拉失败后,对当地华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西班牙人通过不公平的税收政策,对华人进行惩罚,白种人在马尼拉被豁缴税,当地土著马来裔需要缴基本税务,华人混血儿需缴纳两倍的基本税务,华人则需缴纳四倍的基本税务。 其实,早先林风盘踞在玳瑁港,和马尼拉的西洋人分庭抗礼的时候,他们受到当地人的热情支持,如若不然,仁牙因河口岸也发展不了这么快,但大家也都知道,这种夹缝中求生存,并非长久之计! 自林风惹恼了马尼拉当局后,致使仁牙因河口岸玳瑁港也被西洋人所占据,对明朝朝廷而言,他们认为这些迁居海外的华人华侨,已经自动放弃了皇帝子民的身份,因此,朝廷对殖民者的残暴行径不闻不问,当地人和华人转而在暗中支持林风集团,在他们的心目中,林风是一位反抗殖民统治的英雄! 通过和这位本地商人的闲聊,朱辉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林风的企图绝不是普通百姓所想象的,朝廷也并非对西班牙人制造的屠杀事件不闻不问,庞尚鹏就曾派使者王望高出使马尼拉和殖民者谈判,试图出兵捕杀林风,以阻止马尼拉当局滥杀无辜,马尼拉当局却提出,只有允许他们到大陆经商传教,才能让朝廷的援兵登岛。 此后,庞尚鹏又曾派人联络马尼拉当局,马尼拉当局虽然一时难以消灭林风,更不想让大明朝廷官兵染指吕宋,全都加以拒绝。 更可怕的是,如果林风和倭寇内外勾结,凭着他现在的势力,将来在倭寇面前必占下风,那么,就有可能出现倭寇同时霸占自琉球、台湾至吕宋一线的岛链,对大明沿海形成合围之势。 这些商人可能没有想过,一旦凶残的倭寇占据了马尼拉,比起眼前这个假惺惺的西洋人,倭寇对当地人和华人的摧残,可能过犹不及,而大明帝国从沿海到内陆,恐怕也再无安宁之日,若是出现这样的局面,也许连林风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聊了这么半天,朱辉和马志善等人发现,迎接仪式还在进行,总督演讲完了,接下来是费尔南多将军的演说,费尔南多讲完了,又轮到了佩雷斯大主教在码头上举办了一场弥撒…… 发现这个仪式还没结束的意思,他们又打听起了林风的下落,眼看着巴石河口岸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莫非林风已经被抓到了? 这位华商苦笑着指着码头上的一支舰队,讲起了这些变故:一直都在传说,林风勾结倭寇攻打马尼拉,可林风没有把倭寇请来,那位正在码头上做弥撒弥撒的佩雷斯大主教,却从日本请来了一支“基督教”舰队。 这个消息让他们大吃一惊,急忙问起了原因,这位商人听说,林风从吕宋岛撤离后,在西马来皈依了******,即将出任奥斯曼帝国的远征军大将…… 随着一声ite,missaest,整个仪式终于结束了,马尼拉当局的众官员起驾回城,西洋人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准备进城,这时,朱辉和马志善等人回到了队列。 马尼拉当局以最高规格接待沈琦等人,他们被安置在了总督府会馆下榻。到了晚上,有人把他们请到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尽管没有总督大人作陪,费利佩还是请来了很多官员,有法官、税官、海关、市场主管、经纪及佩雷斯大主教等,在这里大摆筵宴,招待远方而来的尊贵客人。 沈琦等人都注意到了,担当翻译的是个西洋人,明朝官话说得磕磕绊绊,听了令人发笑,对大家来说,如果没有李旦来充当翻译,不管如何受到重视和礼遇,无异于瞎子和聋子。 晚宴十分丰盛,西洋人个个情绪高涨,邀请大家喝鸡尾酒,席间谈了些生意上的事情,但由于这个翻译实在不称职,导致双方都词不达意,彼此尴尬的相对而笑,大家都知道也谈不出什么结果。 忽然,佩雷斯劝导沈琦皈依天主教,请他们到马尼拉大教堂去洗礼,这一次,西洋翻译表达得十分清楚,却被沈琦非常客气地拒绝了。 翻译把沈琦等人的意思转告给了佩雷斯,导致这位大主教大发雷霆,让费利佩和沈琦等人都颇为难堪,也许是费利佩以为翻译错误,便大声喊起了“李旦”。 过了不一会儿,噘嘴耷拉脸的李旦来到了宴会厅,大家忽然发现,费利佩似乎也十分尴尬。 李旦过来便给大家解释:费利佩对马尼拉当局撒了谎,他说是沈琦是巡抚庞尚鹏的私人代表,在于码头迎接仪式中,他要求李旦不要按照沈琦的原话翻译,要根据他的意思进行表述,甚至提出,他有本事能撬开了明帝国的大门,让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接受天主教洗礼,等他回去之后,将要在月港建一座大教堂,发展类似堺町众合会那样的商团组织…… 这番话让沈琦、朱辉和马志善等人大吃一惊,费利佩急忙把李旦拉到了一旁,嘀嘀咕咕商量了起来,尽管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争吵,李旦似乎被说服了。 这时,李旦悄悄告诉大家,费利佩先生确实是一番好意,为了避免更可怕的事件发生,请沈琦接受洗礼。 发现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让沈琦、朱辉和马志善等人顿时目瞪口呆…… (本章完) 第268章 海上丝路 34、瞒天过海 费利佩告诉李旦,明天他就可以把百万两白银交付沈琦,但如果沈琦不肯接受洗礼,他没有义务继续帮助一个异教徒,到时候,他们在马尼拉随时会遇到可怕的麻烦,更没人能保证,那百万两白银能安全运回月港。 发出这番**裸的威胁,费利佩也讲了受洗后的好处,只有沈琦成了基督徒,将来才能和他一起前往新大陆,在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工厂,就能把新大陆的那座银山给搬回来,可以想象,那是一笔怎样的财富!当然,这完全取决于沈琦的态度,他费利佩并不勉强。 李旦也明白,费利佩在月港时受了不少委屈,现在回到了他的老巢,不搞出点事来,那才叫怪。 费利佩在码头上一直在吹牛,对马尼拉当局不遗余力的表示,他这次出使明朝非常成功,经过他的努力,把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请到了马尼拉,还要把他发展成天主教徒,这足以说明,他已经成功地帮助大西班牙帝国,撬开了明朝的国门,将来继续发展下去,就能在明朝建立众合会这样的组织,这对大西班牙帝国有着极为重大的战略意义。 沈琦听罢李旦的解释,考虑到百万两白银及自身的安全,又没什么好办法来和费利佩讲理,就准备接受洗礼,但却心有不甘为,始终下不了决心,无论怎么说,都是一种背叛列祖列宗的行为。 大家都觉得西洋人太不讲道理,一个个表现得义愤填膺。这时,朱辉忽然想起了日本基督教舰队,据说就是佩雷斯大主教通过众合会请来的,他突然有种预感,这位骄横自大的大主教极有可能上了当,不妨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顺便压下他们那嚣张的气焰。 于是,朱辉把李旦叫到身旁,低声问道:“老弟,听说因为林风主动勾结倭寇,图谋马尼拉,而招致马尼拉总督出兵灭了玳瑁港。如今,听说马尼拉湾来了一支倭寇舰队,竟然是这位佩雷斯大主教请来的,请帮我问一问这位大主教,他把倭寇舰队请来,到底意欲何为?” 对于这个问题,李旦还是刚听说,顿时吃惊不小,不过,他也感觉其中定有蹊跷,立刻把朱辉的问话翻译给了佩雷斯。 佩雷斯大主教傲慢地答道:“你们明朝的国民,只要有机会离开大陆,就没人再效忠于你们的皇帝,这是因为你们缺乏基本的信仰;流落海外的国民,都有可能会变成海盗,或者是有意无意当了海盗的帮凶。因此,对于没有经受过洗礼的华人,我们一概不予信任!” 等李旦翻译完了,朱辉愤怒地站起身来,大声讲道:“纯属无稽之谈!请他不要答非所问。” 看到朱辉等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表现,佩雷斯大主教矜持地朝他们摆了摆手,表示他还没有讲完,于是,他又继续讲道:“我们耶稣会在日本堺町,建立了众合会商团组织,把福音撒遍了日本列岛,刚刚抵达马尼拉的这支舰队,全部都是由基督徒组成,他们不同于以往所谓的倭寇,请问你们懂不懂?” 讲到此处,佩雷斯大主教停了下来,等着李旦的翻译,观察大家有何反应,以便决定再如何往下讲。 这时,只见李旦却对佩雷斯怒目而视,没有着急翻译他的这段话,而是对他讲道:“主教大人,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请日本舰队支援马尼拉,难道你不担心,他们会配合林风夺取吕宋岛?” 发现“下人”居然用如此口吻说话,佩雷斯十分生气,顿时大发雷霆,直到费利佩出面劝解,才让他消了气。 费利佩也是刚刚才听说这件事,他也十分怀疑日本舰队的动机,一旦这个消息传到明朝官府的耳中,定会招致明朝的反感,对他将来在福建做生意很不利,因此,他也决定刨根问底:“主教大人,日本基督教武装舰队,是不是和琉球远征军一样,其目的是为了镇压林风海盗集团?” 佩雷斯大主教颇为虔诚的默默祈祷了一会儿,答道:“费利佩先生,难道你不知道,奥斯曼帝国与我们大西班牙帝国的争斗,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在斯拉夫、北非、中东和远东等地,到处都有争端。” 于是,费利佩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问道:“这和日本舰队来马尼拉有什么关系?” 这时,李旦把他们两人的对话,毫无遗漏地翻译给朱辉等人。 “奥斯曼帝国和他们西班牙帝国有什么冤仇?”朱辉低声问道。 “由于信仰不同,导致moslem和基督教之间,打了好几百年仗,我所知道的就这些。”李旦答道。 忽然,又听佩雷斯大主教侃侃而谈,回答了大家共同关心的问题: “首先让我们感谢上帝对大西班牙帝国的眷顾,费利佩先生已经为我们撬开了明朝的国门,为了我们大西班牙帝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希望我们能把福音传播到明帝国腹地。因此,必须确保明帝国不被奥斯曼皇帝所征服。”佩雷斯讲到这儿,加重了语气,接着讲道:“我有确切的情报表明,明帝国即将落入moslem之手!请诸位先生想一想,如果我们不来拯救明帝国,那么,在东方将会出现第二个奥斯曼,这将是我们所有人的噩梦,西班牙商人将被永远逐出明帝国之外!” 关于这个传闻,朱辉在口岸市场就听说了,当时还以为无稽之谈,当这番话出自马尼拉大主教之口,无异于石破天惊。 “请问主教大人,你把日本舰队请来,难道是为了攻打明朝,以防止大陆落入moslem之手吗?这么大的事情,请问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知不知道?”费利佩感觉不可思议。 “我们不是为了攻打明朝,而是为了帮助他们抗击moslem,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当然也知道。”佩雷斯大主教骄傲地讲道:“根据我的情报,也许用不了太久,明朝朝廷就得来找我们求救,凭他们的海防力量,根本无法抵挡强大奥斯曼海军的进攻,他们只能依赖我们大西班牙帝国,还有这支日本基督教舰队,将与我们联手阻击奥斯曼大军,明朝皇帝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对于佩雷斯大主教的说法,费利佩吃惊不小,摇着头叹道:“我的上帝,就我所知,明朝人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件事!” 朱辉、沈琦和马志善等人听罢李旦的翻译,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哪儿来的奥斯曼帝国要侵犯明朝大陆?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佩雷斯大主教指了指费利佩,又指了指沈琦,认真地讲道:“费利佩先生,你是一位最虔诚的教徒,我对你不会有丝毫怀疑,感谢你把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请到了马尼拉,我们务必要让明朝皇帝知道,一旦他们和moslem发生了冲突,我大西班牙帝国,就是他们最忠实的朋友。因此,大陆沿海必须对我们开放,请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接受洗礼,将来让他给做个见证。” 听罢李旦的翻译,沈琦十分为难,他本来也不是庞尚鹏的“私人代表”,也知道明朝官府对待基督徒的态度,但心中放不下那百万两白银,只好抬头看着朱辉,流露出无奈而又无助的表情。朱辉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坚决不信佩雷斯的这些鬼话。 这时,李旦把朱辉的身份给佩雷斯作了介绍,这位大明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侦探,从来就没听说moslem大军将要侵犯明朝。 佩雷斯大主教听罢放声大笑,他轻蔑地看着朱辉,摇着头问道:“难道还有人能比我的消息更灵通?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打探不到,还当什么帝国的侦探?” 批评完了朱辉,佩雷斯矜持地看着李旦,等他翻译之后再接着讲,此刻,李旦把眼睛一闭,没再理会佩雷斯。 佩雷斯大主教也没在意,接着讲道:“林风海盗团伙已被打得七零八落,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但林风认为,大明朝廷也不会放过他,因此,他已经逃出了吕宋,投靠了马来半岛的moslem部落,在奥斯曼帝国皇帝的支持下,moslem部落联盟共同推举林风为远征军先锋官,他们正在西马来加紧战备,最迟不会超过今年五月,林风海盗团伙及奥斯曼帝国的联军,将会攻打粤闽沿海。” “请问主教大人,你的情报来源是谁?”费利佩问道。 “来自堺町众合会最可靠的朋友,他们途径马来半岛时,正好遇到了林风和奥斯曼帝国的使者在一起,这位朋友回到堺町,立刻通过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传来了消息,在神父的帮助下,由众合会出资,立刻组建了一支基督徒武装,前来吕宋协助我们对付奥斯曼帝国。”佩雷斯答道。 马志善认为,这是傻子都能听得出的谎言,而这位大主教居然会上当,于是,他通过李旦问道:“请问这支日本武装现在干什么?” 佩雷斯答道:“这支舰队才刚刚到了三天,就立刻投入了紧张的训练,琉球为了帮我们剿灭林风海盗团伙,也派了二百人,他们抵达马尼拉后,却整日里无所事事,来了好几个月,连一个海盗也没抓着,和这支日本基督徒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不用说,琉球远征军的首领张狗儿“消极怠工”,自有他的用意,而佩雷斯对日本人赞不绝口,说明他根本不了解倭寇的秉性,于是,朱辉问道:“请问这支舰队的首领叫什么名字?” 佩雷斯答道:“蜂须贺正胜将军,他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武士,不过,他手下的士兵多是底层浪人,目前,正在接受大西班牙帝国海军的训练。” 这支舰队将领竟是木曾川的强盗头目,猴子秀吉的家臣,听说当年林风从逃跑时,正是他把林风夫妇送往琉球,为了答谢猴子,林风给了他们三十万两白银,正是凭着这笔钱,他们才招募一大批野武士,创造了“墨俣一夜城”的奇迹,获得了武士的地位。 好一出瞒天过海之计!林风和猴子联手,居然骗过了这么多人,把一支倭寇舰队派到了马尼拉城下,于是,朱辉大声讲道:“堺町众合会里面有海盗和倭寇的奸细!” 李旦一直注视着朱辉,突然听他信心十足地做出了判断,到了他的近前,低声问道:“我在玳瑁港时,曾经听说有个修女和林风相好,据说她来自日本众合会。” 堺町众合会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根据郭奕介绍的情况,朱辉判断,露易丝、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以及小西隆佐等人,都有奸细的嫌疑。 于是,朱辉不置可否地答道:“贤弟,请不要轻易下结论,再说了,他们调查内部奸细,也不关我们的事,但可以肯定,蜂须贺小六带来的人,肯定不是所谓虔诚的基督徒,这支日本舰队所来的目的,是为了配合林风夺取马尼拉,请把这个结论告诉他们,如果不早作防范,也许用不了太久,马尼拉城必遭大祸!吕宋一旦落入倭寇之手,那么琉球和台湾不保,我们明朝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等李旦把这番话讲完,佩雷斯非常傲慢地打量着朱辉,气愤地讲道:“作为明帝国情报官,你不能正确履行自己的职责,反而质疑我们大西班牙帝国的好心,甚至强词夺理,我对你的行为感到羞耻,你好自为之吧,即便你想受洗,我都不会接受你。” 李旦没去翻译这番话,却劝起了沈琦:“大官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考虑到银子的安全,你就接受洗礼吧。” 沉思了片刻,沈琦讲道:“朱公子,我也听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西洋人似乎还是在替我们着想,既然如此,那我就答应他们吧,等你揭穿了林风和日本人的阴谋,我们再和他们理论不迟。”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让大家无所适从,为了搞清真相,朱辉答道:“哥哥说的对,佩雷斯先生确实也算是为我们着想,应该谢谢他,对我们来说,信仰是自由的,一切由你自己做主。” 于是,沈琦不再犹豫了,立刻通过李旦的翻译,答应了佩雷斯大主教。 此刻朱辉却心急如焚,不知道义弟张狗儿现在怎么样?更不知蜂须贺小六和林风何时动手? ************************* 煮冰先生在书评《远游、疏离、乡愁》中写道: 本质上,西方冒险者有冲着财富和土地等利益驱动而来的功利和现实,他们说走就走、所到之处落地生根不再回头,有着特有的勇敢果决的冒险精神。 而中国人的远行更多是出于一种寄托和情怀。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中国人的远游有着本能的回归意识和自启程伊始就如影随行、始终无法释怀的乡愁和故土情怀。 (本章完) 第269章 海上丝路 35、兄弟情深 沈琦答应接受天主教的洗礼,才算是让费利佩和佩雷斯大主教满意,晚宴结束之后,李旦本应出马尼拉王城,回到他居住的宾诺多社区,朱辉却把他留在了总督府的会馆。 朱辉、沈琦、李旦、马志善及十五名壮士,齐聚在大客房开会,分析起了当前的局势及林风的处境。 对于佛郎机人可以占据明朝的澳门,让吕宋岛的西班牙人一直眼红不已,他们本希望借助林风对明朝的威胁,以帮助朝廷剿灭林风为由,迫使明朝开放漳州月港,一年多来,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没灭掉林风,还让他越来越难对付。 奥斯曼帝国皇帝将要派林风为先锋,率领moslem大军攻打明朝的传言,对马尼拉当局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林风真这么干,图谋明朝大陆的同时,处在中间位置上吕宋,将首当其冲受到攻击,对此,马尼拉当局必须得做出响应。 综合各方面的消息,林风已经和猴子制定了夺取吕宋的作战方案,同时,他也担心将来倭寇占了上风,迫不得已才让蔡德回去招兵买马。 驻扎在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士兵毕竟太少,还得应付棉兰老岛的土著人和尼德兰海上游击队,就算把群岛上的海军全部召集起来,也才不过只有千人,因此,当众合会招募来一支日本“基督徒”舰队,无异于在给拉维扎列斯总督雪中送炭。 蜂须贺带着日本浪人组成的舰队,来到马尼拉已经三天了,朱辉判断,他们必然要想方设法与林风建立联系,因此,必须得有人盯住了巴石河口岸,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时,还得尽快联络张狗儿。 佩雷斯大主教曾说,张狗儿带来的这支琉球远征军,到吕宋岛数月来无所事事,连一个海盗都没有抓到过,但在朱辉看来,恐怕没人能比张狗儿再摸林风的底细,但不知张狗儿现在有何打算? 会议开到了子夜时分,大家分别领到了任务:马志善及十名壮士负责监视巴石河口岸,朱辉独自设法寻找张狗儿,另五名壮士和李旦,陪同沈琦找费利佩收银子。 次日凌晨,马志善等人摸着黑,来到了巴石河口岸市场。天亮之后,李旦陪着朱辉来见指挥官费尔南多将军,找他打听琉球援军的营地。 由于费利佩吹嘘,沈琦是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因此,在费尔南多将军看来,朱辉等人便是巡抚私人代表的随从官,凭着随身携带的锦衣卫腰牌,而受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礼遇。 李旦在介绍朱辉时,特意说明他除了代表福建巡抚衙门,还是明朝最高军事情报机关的官员,让费尔南多将军不禁肃然起敬。 朱辉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琉球本属于明朝的属国,他此番来前来吕宋,正是受朝廷所托,协助琉球远征军缉拿海盗林风。 提起了这支琉球远征军,费尔南多将军使劲撇了撇嘴,充满了鄙夷之情,对远征军将领张藩颇有抱怨,说他们是游山玩水来了,根本就没有主动出击抓过一次海盗,如果他们不是愚蠢,甚至还有给海盗通风报信的嫌疑,总之,对张狗儿十分不满! 朱辉心中有底,他能猜得出张狗儿此时的心态,听罢费尔南多将军的怨言,只好义正言辞地以朝廷官方的语气,对琉球远征军谴责了一番,并表示,将来由他负责监军,一定能尽快改变这个局面。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又谈起了近一个多月以来,与林风集团发生的局部冲突,他也怀疑,林风团伙主力离开了吕宋,为了全力对付即将到来的奥斯曼大军,他请朱辉接管这支琉球兵,若有必要,就把他们编入日本人的舰队。 其实,费尔南多将军也十分清楚,奥斯曼帝国皇帝是否真有攻打明朝的野心,得打个问号,但他们以远征明朝的名义,顺道灭了吕宋倒是不在话下。 根据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提供的情报,如果说奥斯曼远征军五月进攻明朝大陆,那么,最迟二月份就会率先攻打吕宋,更何况无论是吕宋岛,还是民都洛岛、宿务岛、棉兰老岛,到处都有moslem部落,因此,马尼拉当局还特别惧怕的是,若是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奥斯曼远征军未到,群岛上的moslem肯定会率先暴动。对费尔南多将军来说,他能指望得上的武装力量,当然是西班牙的海军主力,本地基督徒的战斗力极弱,对于明朝的军队,马尼拉当局深有忌讳。 通过与费尔南多将军的交流,朱辉弄明白了西洋人的心态,在他们看来,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有基督徒才是最可信的,他们甚至坚信,此时的林风正在马来半岛,攻打明朝或许是个幌子,其目标还是直指吕宋,由于西班牙人的武装力量极为有限,还得对群岛上的民众封锁消息,以免引起当地moslem暴动,如此看来,这支日本基督徒组成的远洋援军,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 这位骄傲的西洋指挥官压根就没有考虑,如果这支日本舰队,和潜伏的林风联起手来,就有可能一夜之间把他们驱逐出去,从他们的手中夺取马尼拉。 于是,朱辉把这个可能性告诉了费尔南多,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听罢放声大笑,在他看来,首先情报不会有误,其次,他亲自接见过日本基督徒,虽说这些人看起来比较龌龊,但确实都受过洗礼,因此,他们不可能与海盗合作图谋马尼拉。 把该说的都说了,这一切来龙去脉也都分析透彻,发现费尔南多将军依然如此固执,于是,朱辉闭上眼睛,心中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依从费尔南多将军的方案,把琉球远征军编入日本舰队,或许能有效地节制这伙日本浪人,但此刻还不知张狗儿持何态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倒向林风?寻思了半天,觉得还是先去见一见张狗儿再说。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派了一名士兵,带着朱辉来到了马尼拉城外,李旦因还得陪着沈琦去收银子,就没跟着他们出城。 朱辉和那个士兵出了马尼拉王城,渡过了巴石河,迎着烈日骄阳,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一个叫做帕西格的村落,这儿便是琉球远征军的营地。 西班牙士兵站在村外的椰林下,对着正在练摔跤的琉球兵大声喊了几嗓子,他们立刻停止了训练,看着朱辉和西班牙士兵哈哈大笑,有人朝他们招手,还有人给他们抱来了两个椰子。 抓住这个送椰子的琉球兵,朱辉问道:“请问你们的主将张藩将军何在?”这个士兵非常警觉,没有答话,转身便要走。 “请不要担心、少要害怕,我是张藩将军的结义兄长朱辉,从松江府华亭县而来,赶紧给他报信去吧。”朱辉这句话的意思,让张狗儿不要忘了徐阿娇。 琉球士兵听罢,神情轻松了许多,一溜烟似的跑进了军营。 这时,西班牙士兵已经喝完了一个大椰子,抹了抹嘴,又开始喝第二个,同时,他还指手画脚地告诉朱辉,这个琉球将领是个混蛋,就连费尔南多将军前来巡视,都不一定能找到他。 于是,朱辉打发走了这个西洋兵,朝琉球远征军驻地走来,士兵们听说他们主将的哥哥来了,一个个显得十分恭敬,他们过来一一见礼,把朱辉请到了村里的一座大院,此处便是他们的兵营。 由于张狗儿不在营地,有人送来了水果,请朱辉多等一会儿,这时,朱辉不免有些怀疑,张狗儿极有可能投靠了林风。 在张狗儿出征之前,郭奕和许灵儿已经有所安排,务必阻止林风勾结倭寇,如果他能回头,愿意和月空长老合作就帮他,倘若他依然执迷不悟,那么,就想办法圈禁林风,把他送往琉球,交给罗氏姐妹和马五看管。 自张狗儿等人到来后,林风集团就再也没有搞过大的军事行动,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费尔南多将军曾经多次前来巡视琉球远征军的营地,一次都没有找到过他们的主将张藩,他们这伙人驻扎在马尼拉城外,每日只顾着吃喝玩乐,让费尔南多将军看着就来气,早就想把他们逐出吕宋岛,直到从众合会传来秘密情报,费尔南多将军觉得还能用得上他们,这才作罢。 琉球国士兵集体吃完了饭,又全都跑出去了,只留下了个伙夫陪着朱辉。 朱辉焦虑地等待着张狗儿,根据狗儿的为人,以及郭奕对他的评价,相信他会越来越明白事理,不至于继续跟着林风干坏事。 朱辉等到了黄昏,依然不见张狗儿的踪影,琉球士兵邀请他一起吃饭,就在他刚端起饭碗时,有人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讲道:“请跟我走。” 于是,朱辉急忙丢下饭碗,起身出了院子,二人跑到了另一座村落,在村外的教堂前,士兵让朱辉进去。 朱辉也没犹豫,快步走进了教堂,迎面就看见了一对西洋男女,他们一看来了生人,惊呼了一声就跑进了后院,这时,张狗儿突然笑嘻嘻地冒了出来,大声叫道: “哥哥,你可想死我啦!” 朱辉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泪水夺眶而出…… “老弟,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搭理我……” “哥哥,听说来了个福建巡抚大人的特使,我就猜测是你来了,今天进王城去找你……”张狗儿说着,声音呜咽了起来。 突然,有个女人用生硬的日本话问道:“张将军,这位先生是什么人?” 张狗儿答道:“终于盼来了,这位就是我的朱辉哥哥,他能将你们安全送到漳州月港,你们今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打量起了眼前的两位西洋人,朱辉急忙问道:“老弟,是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吗?” 张狗儿点了点头,答道:“正是,他们为了帮助奕儿姐姐和灵儿姐姐,把陆云龙大人和王冲哥哥的灵柩运出堺町,得罪了众合会的小西隆佐,被人追杀逃亡到了这里,这个村子的神父也是一位华人,如果不是得到神父的庇护,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朱辉诚恳地讲道:“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辛苦了,感谢你们的帮助。” “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在马尼拉城办事,小西隆佐的商船从暹罗回日本,途径马尼拉时,他在马尼拉总督面前告了一状,说露易丝小姐替海盗传递情报,马克先生侵吞了三千支火枪的货款,他们逃出了马尼拉王城,到了巴石河北岸,被我们的士兵抓获了,我便将他们藏在了这里。” “如此说来,帮助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传递情报的,应该就是小西隆佐了?” “不错,如果小西隆佐的阴谋成功了,他儿子小西行长便是未来的吕宋总督!我那可怜的叔叔林风,不过给人做嫁衣罢了。” ************************************ 网友紫川然醉月评价:丰碑之下的血海,那些埋藏在历史深处的英雄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远离朝堂,不涉政事,身为一介布衣,却时常心系家国,忧国忧民。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游离于官方编纂的史料之外,即使在百科全书上都只能找到很小一段与之相关的文字用以记述生平,但他们的名字,却在一方百姓中一代代口耳相传,时隔数百年依然熠熠生辉。 史官和学者们为帝王著书,为名将良相立传,为忠良死节之臣讴歌咏叹,却几乎从未有人将目光投在这样一群人身上。这群深深扎根于中国地底下的平头百姓,草根英雄。 许仪后、郭国安、朱均旺、陈申、苏八……如果不是偶然间翻开了《唐船》这本书,可能大多数人依然对这些名字一无所知,更不会知道曾经还有这样一群人,在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不惧生死,以身许国。 故事从严嵩之子严世藩求医拉开序幕,以寻常村落中的清晨一景为切入点,引出了主角许灵儿一家,也掀开了斗奸佞、除叛匪、御倭寇的序幕。牵扯出在那个外忧内患的年代,大明锦衣卫所经历的一场波澜壮阔的海外传奇。 作为一部不含穿越元素的历史小说,《唐船》从细微处起笔,不落窠臼,以小见大,在将镁光灯着重聚焦在草根英雄身上的同时,也不忘寥寥几笔,勾勒出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当一个个我们所熟知、不熟知的历史人物,在字里行间逐渐丰满、树立起来以后,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明朝,也就从无到有,并最终跃然纸上了。 从明嘉靖,到隆庆帝继位,从击溃倭寇,到惩治海盗,从东南沿海,到日本、朝鲜、东南亚、欧洲……触手遍及亚洲。 很难想象如此浩如烟海的各国史料、地图地理、名人轶事,是如何被作者搜集、研究、积累、整理,并最终如此完备细致地囊括在同一本书中。 地域上的跨度已经可以说是前所未有,更不用说还有那些个性鲜明的人物。从登高野望的枭雄,到淳朴善良的乡民,从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到善恶间挣扎徘徊的罪首,无一不被信手拈来,在作者的妙笔下一一粉墨登场。 于是,就形成了《唐船》这样一部鸿篇巨著。不仅担负起历史的厚重感,更是在立足史实的基础上,兼具了演义小说的文学性和故事性。 而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的,当然还要属那些无名英雄。 他们本可以安于一隅,不问国事;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可以推脱逶迤,逃避责任。然而却为了民族大义,一次次挺身而出,投身于前仆后继的战斗中。即使被摧残,被抹杀,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被承认,就消灭于黑暗中,不为人所知。但恰恰就是这些人,用他们的血肉和筋骨,撑起了中国这艘龙船,在历史的深海中昂然远航。 苟利国家生死以,不以祸福避趋之。林则徐先生的这句诗,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诠释。 读《唐船》,很容易想到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 “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谨以此言,向那些掩埋在历史深处,被后人所遗忘的无名英雄致敬。 (本章完) 第270章 海上丝路 36、战略部署 两年前的马尼拉大教堂,是用竹子和泥砖建造的,在林风攻打马尼拉时焚于战火,如今的大教堂全称是圣奥古斯丁大教堂,这是一座高大宏伟的巴洛克风格的石料建筑,由礼拜堂和修道院组成。 沈琦在费利佩和李旦等人的陪同下,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走进了教堂,作为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要在这儿接受佩雷斯大主教的洗礼,可以说是受到了极高的“礼遇”。 礼拜堂高大的柱子,平添了几分庄重肃穆;从顶部到底座,雕刻着玫瑰形的饰物;唱诗班阁楼的顶部,装饰着吹喇叭的天使;在高高的穹顶之上,绘有栩栩如生的《圣经》人物,立体感极强。 为了沈琦的洗礼仪式,大教堂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沈琦和费利佩等人落座之后,佩雷斯大教主站在主席台上,开始朗诵了一段《圣经》。 接着,有个领会的华人教士过来,问道:“沈姓兄弟,籍着佩雷斯神父让我们听见了神的演讲,你应该明白受洗的原因和意义,现在,需要你提出真挚的申请,举起你的手来,表达你自觉加入教会的意愿。今天,请你在众人面前、在神面前,大声表达出来吧。” 一天来,沈琦经过了一番痛苦煎熬,才下决心走进了教堂,听罢这番话,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举起了手,面红耳赤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领会的教士接着讲道:“沈姓兄弟,你已经被领到了红海岸边,你的身后是埃及法老正向你们招手,邀请你加入即将焚毁的世界。现在,你可以选择过河,勇往直前,为‘主’去受承受无尽的苦难,最后你会得到神应许的荣耀;当然,你也同样可以选择转向法老,对于所有没有为未来作好准备的人,没有准备在为主受难的这条路,作最终决定的人,都可以回去。请选择吧。” 作为“贱民”籍的沈琦,尽管深谙经商之道,但却没有什么主见,当年为了高攀“权贵”,竟然结识了黄炳文,稀里糊涂为其顶罪,而坐过一年监牢,多亏遇到了海瑞这样的清官,出狱他曾深深悔过,期盼心灵有所依托,初一、十五也常到寺庙里上香拜佛,总归因为忙于生意,而从未认真考虑过信仰的问题。 面临抉择的时候了,沈琦突然想起了陈元化,据说他是海盗出身,成为虔诚的基督徒之后,主动脱离了海盗集团,开始本分经商,作为耶稣的信徒,倒也没有受过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歧视,记得长老曾对陈元化讲过:信仰都是自由的,无论是你信耶稣、还是信仰佛祖,关键就在于一个“信”字。 海瑞从应天府离任后,在江南织造局刘公公的操纵下,东厂的恶棍开始清算汤记织坊和兴记钱庄,查抄兴记钱庄之前,陈元化完全有机会卷走钱庄里的银子,继续逃出去当海盗,但他牢记了一个“信”字,而没有这么做,在出事之前,把能给储户兑现的银子,全都给兑现了,自己最终没能逃脱,被东厂太监押赴京城西市问斩。 如果当时陈元化卷走了银子,别人的他不知道,光沈琦一个人的,就高达五十万两之巨,而陈元化送走他儿子陈学文时,仅仅只给了他十两纹银。 若是那笔钱被陈元化拐走,可以说他沈家也就彻底的完了,想到这儿,沈琦高声答道:“我愿意!” “你愿意遵守一个基督徒所有的操守吗?”领会的教士问道。 “我愿意!” 于是,领会的教士牵着沈琦的手,走上了主席台,这时,唱诗班的修女们集体唱起了《快乐日》…… 作为主礼者的佩雷斯大主教,站在沈琦的面前开始念道: “主啊,为教会舍命的救主,感谢你!今天我们在你和众位见证人的面前,为着听信福音而作你儿女的朋友,举行施洗的仪式,求主垂临并祝福我们!主啊,是你感动了你的仆人,通过传道使人相信。主啊,你爱他们,你既然感动他有此意念加入教会,就求你坚固他的信仰、直到永远。照你的应许,保守今天的施洗仪式,使施洗的人与受洗的人都在你面前蒙福。我们如此祷告,是奉我主耶稣基督可爱的名字,阿门!” 领会的教士把祈祷词做完翻译,沈琦低头答道:“感谢主!” 这时,佩雷斯大主教把“圣水”洒在沈琦的额头上,他安静地闭上了双目…… 仪式结束后,教堂准备了一顿“圣餐”,吃饭时,费利佩请李旦将来给沈琦做老师,教授沈琦西班牙文;同时,他还对沈琦表示,经过今日的见证,他们之间就像亲兄弟一样,将来要做到相助、相爱、相顾。 洗礼后的次日,费利佩把百万两银子准备好了,请沈琦到他的库房去验收,这时,沈琦才发现不是他想要的银锭,而是西班牙铸造的雷阿尔银币。 经过清点,折算成银锭倒是一点不少,但沈琦对这种银币有些吃不准,准备等朱辉回来,拿到外面去做个鉴定。 朱辉在营地呆了一天,张狗儿讲述了他的经历,远征军刚刚抵达吕宋,他就立刻化妆去找林风,当时,林风并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还跟他打听琉球远征军的情况,被狗儿搪塞了过去,接下来,林风逼他去日本投靠羽柴秀吉。狗儿发现,林风连问都没问罗阿敏母女,知道他确实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就假装答应了他,趁机赶紧离开了。 次日,林风突然袭击琉球国远征军的营地,这时,张狗儿想躲也躲不了,只得披挂上阵、正面接招。 当林风发觉,张狗儿就是琉球远征军的首领张藩,顿时恼羞成怒,准备狠狠给他个教训,吓得狗儿带着二百名士兵望风而逃。 在追击张狗儿的过程中,林风等人中了西班牙人的埋伏,眼看陷入重围之际,张狗儿带人回转身来,假装帮着西班牙人打击林风,实则打开了一道缺口,林风这才带着残兵败将得以逃脱。 这次事件令费尔南多将军异常恼火,把他们从巴石河口岸的营地赶了出去,张狗儿也不争辩,带着自己的士兵迁移到了帕西格村。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张狗儿也害怕林风报复,又怕西班牙人逼迫他们打仗,于是,他以练兵为由,让这二百名琉球兵在村外练摔跤,自己每天神出鬼没、东躲西藏,神龙见首不见尾,任谁也找不到他,自此以后,就和林风也失去了联系。 自从林风追击张狗儿中了埋伏,他们再也没有搞过军事行动,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后来听说林风皈依了moslem,当了奥斯曼帝国的将领。 费利佩的商船归来之日,当局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欢迎仪式,消息传到帕西格村,张狗儿判断,可能是郭奕和许灵儿回来了,却没料到等来的是朱辉。 朱辉把月港的情况简述了一遍,又把徐鲲的意思告诉,今年五月节给他和徐阿娇办喜事。 张狗儿谢过朱辉,不禁感慨万千,此时离五月节还有四个来月,但一想起作为琉球国远征军先锋官,到吕宋岛不知不觉已经仨月有余,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干,那么剩下的时间里,不知能否让林风回心转意? 不管怎么说,朱辉的到来,让他有了主心骨,他们一致判断,林风团伙依然藏在马尼拉周边地区,这伙日本浪人才来了三天,应该还没有和林风取得联系。 二人商议了一宿,初步达成了共识,也许用不了太久,群岛的某地必然会出现一场骚乱,当局将会从马尼拉撤走一部分驻军前去平叛,等到外部群岛上硝烟四起时,蜂须贺就会和林风联手图谋马尼拉王城。 蔡德赴大陆招兵买马,大家就知道林风手下的将领不多了,全部加起来或许不会超过五百人,即便他们占据了马尼拉,必然也是倭寇来主持政局,用不了太久,他们将会给这块新领地派来总督。 按照“天下布武”的战略,吕宋一旦被日本人占据,台湾、琉球肯定不保,到那时候,大批的日本浪人、野武士,就会遍布在包围大陆沿海的岛链上,林风等人就成为了倭寇的走狗,只能继续替他们卖命,成为千古骂名的汉奸。就算林风等人继续留在马尼拉城,甘当日本人的附庸,那么,倭寇能否容得下他,也很难说,到时候,他连身家性命可能都难以保全。 从张狗儿的角度,一切都替林风考虑,因此,在林风和蜂须贺动手之前,有必要再去见见林风,能劝其回头当然是再好不过,若是林风孤掷一注,他宁肯以死相谏。 朱辉当然明白他的心情,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表示由自己出面去劝降林风,效果可能会更好,一者自己可以代表“朝廷”,给林风指出一条明路;二是朱辉保护过罗阿敏姐妹和林风的女儿,长达五年之久,没有让她们受过丁点儿委屈,从林风的角度来讲,他应该感恩;三是朱家父子曾得到过林风“恩惠”,前来劝降全是为了谢恩,林风想听就听,不听便罢,也不至于惹怒于他。 尽管这些理由很充分,张狗儿还是觉得有些太冒险,二人为此争执了起来,他们忽然发现面临着一道难题,那就是如何才能找到林风?这时,朱辉提出了费尔南多将军的方案,把琉球远征军编入日本舰队,张狗儿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朱辉以锦衣卫衙门监军之名,命琉球远征军先锋官张藩,带领人马编入日本基督徒舰队,统一听从费尔南多将军的指挥,这样就能获得有关林风的情报,还能制约蜂须贺小六,如果能趁早让林风回头,那么图谋马尼拉的武装力量,也就剩下这一千多浪人,马尼拉当局自身的武装力量,也足以能够对付他们,就没有必要让琉球士兵去送死。 张狗儿完全同意这个建议,立刻给费尔南多将军写了封信,请朱辉带回马尼拉,明日即可从这座营地撤走,加入日本“基督徒”的战队。 朱辉在帕西格村呆了一天一宿,为了不让沈琦和马志善等人担心,拿到了书信之后,又去见了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一面,劝他们耐心等待,沈琦的商船返回福建时,把他们带回漳州月港,将来陪同月空长老一起远航新大陆。 他们听罢承诺,都非常兴奋,露易丝知道林风在马尼拉附近,也知道郭奕和许灵儿到玳瑁港曾试图劝降林风,更了解现在的局面对林风完全不利,趁机哀求朱辉和张狗儿,将来抓到林风之后,不要杀了他,最好让林风来做远洋舰队的司令官。 张狗儿明白她的心思,露易丝和林风有过一腿,居然还在惦记着,便下意识地看了看马克。 马克显得挺尴尬,马上问起了许灵儿,不知她将来会不会参加远洋探险队?并一再表示:他是柳下惠、他是柳下惠! 朱辉对这些典故还不是很清楚,他还以为马克和露易丝是夫妻,听罢他们二人之言,悄悄问起了张狗儿。 张狗儿神秘一笑,手指着露易丝表示:你的责任重大,如果你不能把司令官救回来,阿敏婶婶不说,这只母老虎就得把你给吃了。 这时,朱辉方才明白什么意思,顿时吃了一惊,咋了咋舌,与大家挥手告别。 望着朱辉的背景,马克先生还在大声喊道:我已经学会了数百首唐诗,我谨记孔圣人的格言,我是柳下惠、我是柳下惠…… *********************************** 网友燕回书评《小人物,大情怀》 书名《唐船》,指的并非唐代的船,而是指在德川幕府时代,日本对中国开去的进行贸易往来的商船的称呼。 而本书描写的也不是唐代的历史,而是明朝嘉靖年间,一群草根英雄抗倭的故事。 如何评价一部小说是否是好作品?娱乐性和商业性无疑是很重要的两条。 如果从这两方面来看《唐船》这部作品的话,无疑还是有欠缺的,尤其在娱乐性上还不够“爽”,缺乏高低起伏,所以导致其在网站上的成绩也很一般。 但评判一本书的标准只有娱乐性和商业性吗?显然不是! 本文并不是一本主流的网络历史小说,没有穿越,也没有遵循某些套路化的写作定律,更没有什么主角虎躯一震,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 作者文风厚重,沉稳的描绘出一个架构庞大的故事,在历史的真实性和文学的创造性相结合的方面做得很好,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很有特点,也真实的反映出了那个时代的特征。 说英雄,谁是英雄?然而本书却另辟蹊径,从小人物入手,展开一副绚丽的历史画卷,刻画了人物成长和心路历程,更真实的描绘出一个普通的草根人物的那份爱国和思乡的情怀。这是一本适合静下心来慢慢品味的书。 (本章完) 第271章 海上丝路 37、单刀直入 朱辉、马志善陪着沈琦来到巴石河口岸市场,发现来自各国的客商,都使用这种雷阿尔银币,又找了个华商问了问,才知道这种银币比银锭的纯度还高,但拿回到了国内,却不被官府所接受,在民间也难以流通,只能再次回炉熔化成银锭。 在月港时,费利佩等人连一点这种银币都没带,用的全是银锭,说明他很明白其中的缘故,跟他到了马尼拉,交付的却全是雷阿尔银币,沈琦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如此巨额的银币回炉熔化,火耗的损失就不是个小数目,看来,他是为了牢牢拴住自己,把自己和他紧紧绑在一起,将来陪他到新大陆去开设丝绸工厂。 在各路客商云集的口岸市场转悠了半天,朱辉发现,马尼拉当局已不再盘查来自各地的商船,没有大战之前的任何恐慌气氛,站在巴石河岸边,能看到成群结队的西洋战舰在海湾里游弋,八幡菩萨船就停靠在口岸北侧的码头。 马志善等人已经做了一番调查,目前在马尼拉的西班牙军人大概有一千多,其中海军八百,另有两百人驻防在王城,当地人组成的武装六百余人,主要驻防在周边地区,近两千名日本浪人在抵达马尼拉当日,便全部被接到城南军营接受集训。 出了巴石河口岸市场,马志善带着大家前往南部的维托科鲁兹,约莫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了一座高墙围护的兵营,远远就能听见浪人操练时高亢的喊叫声。 这座军营戒备森严,有西班牙火枪队把守,围墙外挖有很深的壕沟,到处都有西洋兵在巡逻,他们忽然发现,有几个日本浪人试图走出营地,却被火枪队给拦住了,看来,费尔南多将军对待这伙日本浪人有所戒备,决不允许浪人们踏出营地半步,如果他们有任何异动,都能将他们就地歼灭。 这伙日本“援军”的人数比马尼拉驻军还要多,全是亡命之徒,其目的十分明显,那便是等着和林风里应外合夺取马尼拉,根据马志善对林风的了解,他应该就在附近潜伏,蜂须贺必然会想方设法与他取得联系。 根据朱辉对倭寇的了解,他们往往能干出常人无法预料的举动,既然蜂须贺千里迢迢带来了这么多亡命徒,又岂能轻易善罢甘休?至于他是否已经和林风取得了联系,又有什么样的行动计划,现在还不好判断。 于是,朱辉在李旦的陪同下,前去找费尔南多将军,把张狗儿的书信递交了上去,通过将军府的翻译官讲述了一遍,信中表示,琉球远征军全部人马愿意编入日本战队,但只接受大明锦衣卫特使的朱辉指挥。 其实,在张狗儿等人刚刚抵达吕宋时,马尼拉当局对琉球远征军抱有无比的希望,想让他们冲在前面当炮灰,才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却渐渐发现,这伙人油滑无比、贪生怕死、甚至非常愚蠢,根本就不听从指挥、但也从不惹是生非,想撵他们又撵不走,又不能派兵灭了他们,令费尔南多将军非常头疼,只好任由张藩逍遥自在了好几个月。 自从张狗儿到了吕宋,从来就不买费尔南多将军的账,对于朱辉能否说服琉球远征军,其实他压根没报多大的希望,却没有料到,这个小小的锦衣卫出马,立刻能让那个刺头如此听话。 通过这封书信来看,费尔南多将军认为,琉球作为明朝的属国,做出这个反应并不难理解,对眼前这位“锦衣卫衙门特使”不禁肃然起敬,考虑到琉球人只接受他的指挥,便希望把朱辉留在身边当军事顾问。 这对朱辉来说,是一件意料之中而又求之不得的好事,立刻答应了下来,辞别费尔南多回到总督府会馆,马上召集马志善等人一起开会。 此刻的朱辉十分担心,马志善的手下会有人私通林风,就想让他们陪同沈琦回国,只把马志善留下来,和自己一起到马尼拉驻防司令部办差。跟着沈琦能有钱挣,总比冒险好,这十五名壮士倒没什么怨言。 次日,朱辉在费尔南多将军特使的陪同下,前往帕西格村,张狗儿早已做好了拔寨起程的准备。 出发之前,张狗儿又带着朱辉到教堂去了一趟,对马克和露易丝安慰了一番,并告诉他们,如果愿意去月港,等几天就会有人来接他们,要是愿意继续留在马尼拉,也许用不了太久,就能揭穿倭寇的阴谋,给他们俩洗刷冤屈。 马克希望去月港,而露易丝想继续留在马尼拉,二人为此争执了一番,张狗儿笑了,让他们俩慢慢商量,反正目前还只能继续等待。 张狗儿带着琉球远征军的兵马,在朱辉和费尔南多将军的特使陪同下,来到了维托科鲁兹军营,守将冈萨雷斯和蜂须贺早已接到了命令,他们举办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把琉球远征军将领张藩介绍给大家,又请他来做个演讲。 于是,张狗儿用流利的东洋话,直接告诉蜂须贺等人,他是“织田信伊”的手下,战胜了琉球国相马良弼,才得以出任了远征军先锋官。 蜂须贺听罢,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对猴子秀吉佩服得五体投地,却又不免疑虑重重,不知张藩为何带来了一个明朝锦衣卫? 冈萨雷斯给琉球士兵安排营房,让他们和浪人混住在一起,并要求他们今后必须接受训练。 等西洋人离开之后,蜂须贺邀请朱辉和张狗儿来到他的大帐,三人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忍不住放声大笑…… “请问蜂须贺将军,听说林风逃亡到了西马来半岛,这个情报是否确切?”朱辉故意问道。 发现这位锦衣卫衙门特使提出质疑,蜂须贺顿时咆哮如雷,质问道:“林风在吕宋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莫非阁下以为他死了不成?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佩雷斯大主教大人、费尔南多将军,他们不曾对这个情报表示怀疑,难道阁下比他们还高明?” “请蜂须贺将军不要如此激动。”朱辉劝道。 由于搞不清织田信伊的手下为何带来了一个锦衣卫,蜂须贺谨慎地讲道:“这个情报来自堺町耶稣会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请阁下不必质疑。你们可能不知道日本的局势,如果情报有误,不可能派我到此出征。” 朱辉问道:“如此说来,莫非蜂须贺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 “阁下作为明朝的锦衣卫,东洋话却讲得如此之好,想必阁下对于日本列岛上的战国纷争有所了解。”蜂须贺说着,把朱辉详详细细打量了一遍。 “有所耳闻,但不知织田权大纳言能否打破二次围网?”说着,朱辉目光炯炯地盯住了蜂须贺。 “不瞒阁下,就在我出征之前,以北国的上杉谦信为盟主,与西国大名毛利辉元遥相呼应,由甲府的武田胜赖、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丹波的波多野秀治、纪州杂贺众等叛匪,正在对织田权大纳言大人构筑‘二次围网’,明智光秀、荒木村重、原田直政等尾张国大将正要前往大坂征战,如此危难的时刻,织田权大纳言大人接到了堺町众合会的求救信,以天为己任的权大纳言大人,立刻做出了组织援军,支援马尼拉的决定,羽柴筑前守大人亲自招募将士,小西隆佐先生献出自家的钱财作为军费,才有了这支‘基督徒’组成的远征军,如果众合会的情报有误,那么,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在自身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必要派我远征吕宋?” 有关日本战局,早已听郭奕讲过,对羽柴秀吉和织田信长之间的微妙关系,朱辉也洞若观火,无论是小西隆佐还是这位蜂须贺小六,实质上都是羽柴秀吉的家臣,他们的命运完全和足轻出身的猴子连在一起。 猴子作为织田信长麾下的大将,虽足智多谋、战功显赫,立下了汗马功劳,打下小谷城之后,信长却把他的妹妹阿市嫁给了柴田胜家,这让猴子有了很深的危机感,无论是前田利家、明智光秀还是柴田胜家,他们在信长心目中的地位,远远在自己之上。 早在石山本愿寺时,朱辉就曾听说,猴子得到一个能预测未来的国宝,神镜曾经显过灵,织田信长死在熊熊的烈火之中,而猴子却像一轮冉冉初升的太阳,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让猴子有了取而代之的念想,在暗中施展了一系列手段。 目前,如果织田信长在二次围网中失败,被熊熊烈火烧死,那么,猴子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基础,其属下的家臣只能成为浪人,在日本列岛再无立锥之地。对“高瞻远瞩”的猴子而言,未雨绸缪要考虑这个万一,朝鲜、琉球距离日本太近,又都是明朝的属国,图之不易,台湾岛距离大陆更近,又有明军驻防,不敢轻易招惹,最终看来,吕宋是他最理想的逃亡之地,更何况此地还有与他遥相呼应的林风。 若是织田信长反“二次围网”成功,可以说日本回归了统一,无论织田氏废天皇、罢幕府,还是自任“征夷大将军”,那么,他将是日本独一无二的霸主,接下来必然是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到佛郎机,实现“天下布武”的战略,这也是织田氏诸多将领的夙愿。 对织田信长麾下的诸将而言,谁率先在海外拓展了自己的势力,谁将来就是大日本帝国远征军大元帅! 通过马克和露易丝佐证,猴子本希望通过“织田信伊”的帮忙,铲除暗中投靠织田信长的琉球国相马良弼,图谋在琉球建立自己的势力,马良弼虽然被罢免,但织田信伊并没再继续搭理他,他也不再抱什么指望,暗中通过小西隆佐编造一套谎言,并搞定了西门阿尔梅达,让他给佩雷斯大主教传递消息,才派出了这支远征军。 于是,朱辉准备单刀直入,来试探蜂须贺到底有何反应?便矜持地讲道:“作为天朝上邦锦衣卫衙门的特使,有缘来到这天涯海角,与蜂须贺将军萍水相逢,如今我们合兵一处、将和一家,共同对敌,那么,请问我们共同的敌人到底是谁?” 闻听此言,蜂须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憋得像猪肝一样,气愤地问道:“你们前来马尼拉助战,难道不是为了对付将要征服明朝的moslem大军吗?如果不是,请问明朝派你到这儿意欲何为?”说着,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恨不得立刻与朱辉展开决斗。 矜持的朱辉把蜂须贺打量了一遍,从他那副做作的表情中,能看得出一丝的胆怯,于是,便微笑着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不紧不慢地讲道:“请蜂须贺将军息怒,坦诚地说,我和张藩将军都来自九州岛川边郡的秋目浦,林大澳主的城堡被毁之后,大家各奔前程。多年后,我成了明朝锦衣卫,张藩当上了琉球国的前部正印先锋官,我们兄弟二人相约来到吕宋,名义上是为明朝廷剿灭海盗林风,实则暗中帮助林大澳主,不知道这样的身份,在你蜂须贺将军的面前有没有问题?” 蜂须贺听罢面无表情,盘腿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朱辉。 四目相对,朱辉此刻的表情也十分严肃,把一直没吭声的张狗儿给看呆了,生怕他们俩打起来而不好收场。 双方足足对视了一刻钟,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蜂须贺伸出一只手,朱辉把手和他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们都是秋目浦的后人?”蜂须贺问道。 朱辉点头答道:“不错,这位张藩将军,便是当年三澳主张三官之子,在下姓朱名辉,也是林一官看着长大的,请问蜂须贺将军,你还有什么疑问?” 于是,蜂须贺同时拉住两人的手,激动地讲道:“同心协力,共同效忠羽柴筑前守大人!” *************************************** (1)关于“织田信伊”的来历,请参考本书第三卷《暗战》,是指郭奕 (2)我们经常听说,林则徐是“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其实不然,除清朝外,中国历朝都是开放的,林则徐不过是清朝看世界的第一人。当然这没有任何贬低林则徐之意,对满清统治的时代,林则徐是我们民族的脊梁,至今令我们仰望。 万历年间的很多大事,证明明朝绝不是后世所修的明史那么不堪,援朝逐倭的三大战争全胜,利玛窦进京传教建立教堂等,得以顺利进行,东西方文明得以交流,在明末,传教士利玛窦的《中国札记》这样记载中国:这里物质生产极大丰富,无所不有,糖比欧洲白,布比欧洲精美……人们衣饰华美,风度翩翩,百姓精神愉快,彬彬有礼,谈吐文雅。 而乾隆时来访的英国使者马戛尔尼则说:华夏遍地都是惊人的贫困,很多人没有衣服穿,军队象叫花子一样破破烂烂…… 我们经常听说,林则徐是“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其实不然,除清朝外,中国历朝都是开放的,林则徐不过是清朝看世界的第一人。当然这没有任何贬低林则徐之意,对满清统治的时代,林则徐是我们民族的脊梁,至今令我们仰望。 万历年间的很多大事,说明明朝绝不是后世所修的明史那么不堪,援朝逐倭的三大战争全胜,利玛窦进京传教建立教堂等,得以顺利进行,东西方文明得以交流,在明末,传教士利玛窦的《中国札记》这样记载中国:这里物质生产极大丰富,无所不有,糖比欧洲白,布比欧洲精美……人们衣饰华美,风度翩翩,百姓精神愉快,彬彬有礼,谈吐文雅。 而乾隆时来访的英国使者马戛尔尼则说:华夏遍地都是惊人的贫困,很多人没有衣服穿,军队象叫花子一样破破烂烂…… (本章完) 第272章 海上丝路 38、迷雾重重 朱辉和张狗儿挑明了身份,作为秋目浦的后人前来给林风帮忙,基本上消除了蜂须贺的戒心,那么,现在如何联络林风才是关键。 于是,张狗儿问道:“请问蜂须贺将军,现在是否和我叔叔取得了联系?” 蜂须贺顿时一愣,反问道:“你说什么?你们琉球援军来到马尼拉,至少已经仨月有余,难道你们不知道林风去了西马来半岛?”这时,他发现张狗儿和朱辉都在摇头。 沉默了片刻,张藩答道:“蜂须贺将军,明人之间不说暗话,我们刚刚到来时,林大澳主曾组织了一次军事行动,深陷西洋人的重围而差点被擒,正是在下以援助西洋人为名,暗中放走了林大澳主,他显然知道我们的目的,正是为了配合他夺取马尼拉,因此,我判断,他肯定仍在马尼拉周边地区,之所以蛰伏了这么久,正是为了等待你们的援军,如今万事俱备,只须一个合适时机,我们一起联手拿下马尼拉、控制吕宋岛。” 这时,蜂须贺仍在盯着朱辉而不动声色。 于是,张狗儿接着讲道:“或许大澳主对我担任琉球远征军将领有所误解,我也没有机会能给他细说端详,请问蜂须贺将军,现在如何才能联系大澳主?” “不瞒蜂须贺将军,或许林大澳主对我有所误解,导致最近没有联络。”朱辉解释道。 蜂须贺小六微微低下头,此刻眼珠子乱转,慢悠悠地答道:“根据众合会传来的情报,林风在那次兵败突围后,因损兵折将而无心恋战,逃亡到了暹罗,企图投靠他的叔叔林道乾先生,虽说林道乾在北大年做了暹罗王的驸马,但暹罗王迫于明朝皇帝的压力,导致他在北大年失去了自由,因此,林风阁下被逼无奈,在西马来半岛皈依了moslem。这时,野心勃勃的奥斯曼帝国皇帝征服了莫斯科大公国,继续支持克里米亚可汗远征东方大地,在南方,奥斯曼皇帝组建了一支南洋moslem联军,企图征服明朝大陆,由林风阁下出任这支远征军先锋官。” 说了半天,蜂须贺依然在强调众合会情报的准确性,朱辉忍不住问道:“请问蜂须贺将军,你们千里迢迢跑过来,难道是为了对付羽柴筑前守的盟友不成?” 蜂须贺毫不含糊,认真地答道:“二位将军,恕我坦诚直言,对于我们japan援军来讲,实在没有必要和林风取得联系,吕宋是moslem舰队进攻明朝本土的必经之路,只要他们在吕宋把战火燃起,我们就能趁机赶走红毛鬼,占领马尼拉。” 听起来双方都很“坦诚”,实则都在试探对方,蜂须贺的这番话再明白不过,他们打着众合会的名义来支援马尼拉,无非想坐收渔翁之利,如果真是这样,moslem大军到来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张狗儿和朱辉对视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他们显然不相信所谓moslem远征明朝的鬼话,继续和他争辩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朱辉问道:“如果赶走了西洋人,占据了马尼拉,将来吕宋岛由谁来统治?” 蜂须贺听罢放声大笑,非常痛快地答道:“这将有林风阁下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共同商议,或许由你们两个中的一人出任吕宋总督,或者是小西隆佐大人的公子小西行长阁下,我们还是不要妄谈此事为好。” “照你的说法,林大澳主还要继续攻打大明,而羽柴筑前守在japan,他们二人如何见面商议?”朱辉问道。 蜂须贺矜持的一笑,反问道:“难道你们不知道林大澳主和羽柴筑前守大人有约?呵呵,你们也不想一想,如果他们二人见不着面,就说明战争还远远没有打完,即便将马尼拉交到你们之手,恐怕你们也守不住,更别谈什么统治吕宋岛!” “秋目浦城堡被焚时,我们还小,真不知道我叔叔和羽柴筑前守有什么相约?”张狗儿问道。 这时,蜂须贺突然拿出了一副长者的做派,往前挪了一步,轻轻拍着他们二人的肩膀,微笑着答道:“小娃娃,你们都还太嫩!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所想象,你们懂不懂?” 于是,朱辉假装十分生气,颇有情绪地问道:“不懂!如此说来,将来是不是由你来统治吕宋?” 闻听此言,蜂须贺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差点背过气,只听他使劲咳嗽了两声才忍住,态度和蔼地答道:“别说你们两个娃娃,羽柴筑前守大人和林大澳主的鸿鹄之志,连前田利家、明智光秀那些匹夫都望尘莫及!现在我可以正式告诉你们,我蜂须贺已经得到了羽柴筑前守大人允诺,将来担任朝鲜国王,但那也是在天下大势定局之后;至于吕宋岛到底有谁来管辖?现在还真说不好,但你们要明白,吕宋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马尼拉更是世界的贸易中心。” “那么,请问蜂须贺将军,现在到底有什么战略方案,请不妨明说。”朱辉显得有些不耐烦。 于是,蜂须贺清了清嗓子,又拿出一副武士的派头,接着讲道:“你们二位务必听从我的指挥!等着林风阁下的moslem大军在吕宋点燃战火,我们以静制动,趁着西班牙人与moslem作战之机,以维护马尼拉的治安为由,强行占据马尼拉王城,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特别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西班牙人发生正面冲突。” “不和他们发生冲突?”这个说法倒是出乎朱辉的意外,马上问道:“西班牙军人岂能轻易让我们进驻王城?那么,我们又如何以维护治安为由占据马尼拉?” 蜂须贺微笑着答道:“呵呵,这你们不懂了吧?正是因为费尔南多将军对我们深有忌讳,所以,他一定要我们冲到前线当炮灰,请你们一定要相信众合会的情报,到时候,林大澳主会让我们打几个大胜仗,我们先取得西洋人的信任。与此同时,将会有强大的moslem部落趁乱袭击马尼拉,但凭西班牙军人,肯定防守不住,这时,我们要把握好最佳战机,等待他们双方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坐收渔翁之利。” 无论蜂须贺怎么说,可以肯定的是,他和林风早已制定好了作战计划,那么,现在他所说的这些鬼话,是在给朱辉和张狗儿设置重重迷雾,以掩盖他们联手对马尼拉城下手的时机。 如果今天打听不到林风的下落,或许明日蜂须贺就能消息传递给林风,那么,面对近两千名倭寇,张狗儿和琉球兵可就太危险了…… 于是,朱辉假装信服的样子,认真点了点头,讲道:“作为秋目浦的后人,我们很久都没有林大澳主的消息了,为了林大澳主和羽柴筑前守的宏图大业,我们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在下和张藩将军联名写一封投名状,请帮我们送给大澳主,越快越好。” “根本就没这个必要!眼下,你们只有完全服从我的指挥,便是对林大澳主最大的忠心。”蜂须贺果断地答道。 朱辉和张狗儿对视了一眼,起身给蜂须贺躬身施礼,高声答道:“惟蜂须贺将军之命是从!” 蜂须贺认为,自己占据了主动地位,便拍了拍他们二人的肩膀,继续拿出长者的姿态,讲道:“年轻人,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林风阁下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彼此心心相印。当年,林风阁下离开japan远走南洋,是我亲自派人把他送往琉球,为此,林大澳主捐出了三十万两白银。请你们想一想,当时有多少大名贪图那笔巨额财富,到处搜捕林大澳主,如果羽柴筑前守大人没有雄才大略,如果我蜂须贺贪财,恐怕林大澳主早已沉尸海底。” 提起了林风手中的那笔巨额财富,朱辉忽然想起了沈茂等人的寻宝行动。 听郭奕介绍,王翠翘之女当了琉球国王妃娘娘,突然得到了一张海盗徐海的藏宝图,却被改名为苏八的黄炳文使个掉包计,把那张真图给了郭奕,买了一张japan九州外海的地图,造了一张假的,给了马良弼之子马蜂窝。当时,为了治服马良弼,就让徐鲲把马蜂窝带去了松江府,把他圈禁了起来,却没想到净明和沈茂这两个混蛋,经受不住那张藏宝图的诱惑,救走了马蜂窝,骗了庞福送给刘家的十万两银子,他们三人正准备凭着那张假图前去寻宝。 尽管徐海没把财宝藏在那里,但严世蕃偷运出去的数百万两金银,却被林风藏在了那片海域,万一被这三个混蛋给找着了,那可如何是好? 联想到此,朱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请问蜂须贺将军,林大澳主在九州外海藏有多少财宝?” “至少还有五、六百万两白银,还有黄金及价值连城的宝物无数。”说罢,蜂须贺露出了狡黠的一笑。 张狗儿也十分震惊,既然猴子和蜂须贺都知道藏宝的秘密,那么,他们为何不去寻宝? 这时,蜂须贺仿佛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微笑着讲道:“作为秋目浦的后人,你们都知道,当年,如果不是有人传说,秋目浦城堡藏有无数金银财宝,哪会遭受如此惨祸?” 尽管当时朱辉和张狗儿年龄还小,那些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张狗儿情不自禁地问道:“羽柴筑前守对这笔财富持何态度?” “请不要把羽柴筑前守大人和三好三人众、朝仓义景、武田信玄、石山本愿寺、岛津贵久等人相提并论!当年,那些人惦记上了这笔财富,一夜之间风云际会,林风阁下苦心经营十余年的城堡,顷刻之间化为灰烬。不过,在羽柴筑前守大人看来,财宝并非成就霸业所必须的,在霸业成就之前,如果手里握有太多的财富,或许让人变得腐朽堕落、妄自尊大而不堪一击。因此,羽柴筑前守大人看得非常明白,他绝不会去抢夺这笔财富,将来留给林大澳主亲自处置。” 蜂须贺想表达的是,他作为猴子的家臣,与林风的交情匪浅,这正是猴子派他来吕宋的深远用意。其实,尽管他说得天花乱坠,他和猴子曾多次组织野武士前去寻宝,只不过得了徐海真传的林风,在藏宝方面确实有一套,以至于岛津义久、松浦隆信等人煞费心机寻找多年,全部铩羽而归。就连秋目浦出身的胡九官等人,带着黄炳文曾在那片海域寻找了三年,最终也是一无所获。 到目前为止,发现蜂须贺只强调他们和林风的关系,依然不肯透露他和林风的计划,朱辉继续假装驯服的样子,躬身讲道:“请将军对我们下命令吧!” 于是,蜂须贺装模作样地讲道:“马尼拉如今是世界各国的贸易中心,即便我们占领了马尼拉,依然不能和西洋人撕破脸,你们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朱辉和张狗儿对视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这时,只见他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三人的面前,先指着大明京师讲道:“再告诉你们一个惊天秘密,林大澳主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多年未曾见面,他们二人相约再次见面的地方,便是大明京师紫禁城!” 果然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接着,蜂须贺指向大洋彼岸的一座山峰,手舞足蹈地讲道: “你们可知道西洋人为何这么有钱?据说全世界的银子都在这座山上,这座银山现在被西洋人所占据,他们把山上淘出的银子,源源不断地运往马尼拉,和世界各地的商人做贸易,因此,我们占领马尼拉之后,只是赶走那些西洋军队,对耶稣会和商人得采取绥靖政策,才能保持马尼拉的繁荣,才能把大洋彼岸的银子,源源不断地交到我们之手,请问二位,如果把马尼拉交给你们管辖,你们能做到吗?” 果然又是一番高见,二人不禁对这个木曾川的强盗刮目相看。 (本章完) 第273章 海上丝路 39、疑邻盗斧 蜂须贺真真假假的一番高论,对他们企图染指马尼拉城,没有丝毫的隐瞒,但核心观点只有一个,要求朱辉和张狗儿完全听从他的指挥。 辞别了蜂须贺,朱辉准备返回王城,当他和张狗儿一起出门时,张狗儿却被军营守将冈萨雷拦住了,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出去。很显然,若是没有费尔南多将军的命令,无论是日本浪人还是琉球兵,谁都别想再迈出兵营半步。 看得出来,马尼拉当局对这两支援军都有所防范,蜂须贺应该对此心知肚明,但不知他对夺取马尼拉的信心是哪来的?那么,难道说林风真的投靠了奥斯曼帝国?会亲率muslim大军前来攻打吕宋?倘若真是这样,他还何必煞费心机,把这伙日本浪人请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朱辉回到了总督府会馆,发现马志善等人都不在,一打听才知道,他们都陪着沈琦兑换银锭去了,此刻,他十分担心蜂须贺有办法能联络林风,更加担心林风对张狗儿失去信任,一旦林风下起狠手,张狗儿及二百名琉球兵,将在劫难逃。 想到此处,朱辉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去找费尔南多将军,先把有关蜂须贺的老底揭穿,并提出自己的见解。 费尔南多将军在翻译和副官的陪同下,在官邸中接见了朱辉,简单询问了琉球国兵入驻军营的情况,得知双方并没发生任何的冲突,也就放了心。 接着,朱辉谈起了日本远征军将领蜂须贺正胜,先对他的武士风范夸赞了几句,接着又以锦衣卫驻海外情报官的身份,把蜂须贺和羽柴秀吉的出身情况、在日本的地位,以及他们与林风之间的渊源,毫无保留地讲述了一遍,请他们严加监控军营里的动向,以防止蜂须贺与林风有所勾结。 听罢这番介绍,费尔南多将军似乎并没有受到触动,也没有做任何评价,更没有提起奥斯曼帝国来犯的军情,只是非常严肃地告知朱辉,他会认真地考虑朱辉的建议,今后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再次靠近那座兵营。 从他那副矜持的表情来看,朱辉十分清楚,费尔南多将军对谁都不信任,他似乎有稳坐钓鱼台的把握,这时,有些后悔不已,不由得对张狗儿等人的命运担忧了起来。 临别之际,费尔南多将军忽然讲道,他听说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正在为那笔巨额雷阿尔银币而犯愁,让朱辉回去告诉沈琦,不必到处到市场上去兑换,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帮忙解决,颇让朱辉感到意外。 于是,朱辉谢过了费尔南多,急忙离开了将军官邸,回到总督府会馆天已经快黑了,正在吃晚饭时,沈琦、李旦和马志善等人回来了。 原来,沈琦请费利佩帮忙,先把雷阿尔银币兑换成银锭,能换多少换多少,他要运回国内备货,剩余的部分,可以帮他在马尼拉买座宅子,以便将来有个落脚之地,但他们实在没想到,就算将整个市场流通的银锭全部收下,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万两,况且你这么做,显然会抬高银锭的兑换比例,比把银币运回去熔化产生的火耗还要高。 可以想象沈琦等人是多么沮丧!如果真的想把南京、月港、马尼拉和新大陆之间的生意干起来,一个买卖的周期,至少得两年的时间,在四个地方需要周转的银子,分别得有五十万两左右,在马尼拉和阿卡普尔科可以使用雷阿尔银币,但在南京和月港只能使用银锭,如果没有解决办法,贸易产生的利润,就会被火耗损失掉一大半,这其中还得考虑海上航运的风险。 此刻,沈琦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十分后悔轻信了费利佩,便萌生出一个念头,吃了这次哑巴亏,赶紧回家算了。 但马志善等人可是都还火着心,准备将来追随月空长老和沈琦,远洋渡海前往新大陆,开拓一片新天地,打造精彩的下半生,一听沈琦打起了退堂鼓,全都十分失望。 这时,十五位壮士纷纷出主意,他们全都是海盗出身,知道在台湾、澳门、澎湖屿、洋海角、太武山等地,有人专门做银币换银锭的买卖,甚至能做到一比一的兑换。 作为本分的商人,沈琦不想和私商、海盗打交道,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马志善暗自着急,如果今后沈琦不用他们,他们随时可能溜出去投奔林风,继续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这时,朱辉却沉住气没说话,他发现,沈琦越是沮丧,那十五个壮士越是着急,不一会儿,便吵成了一团,核心目标仍在帮着想办法,甚至有人提出,如果这生意沈琦不干了,他们想把生意接下来,但问题是哪来这么多本钱? 有人忽然提出:林风手中藏有一大笔巨款,想抓林风其实并不难,他应该就在马尼拉郊外的某个地方。 听到此处,马志善实在忍无可忍,急忙告诫他们立刻打住,任何人不得私自行动! 马志善十分担心他们走回头路,此刻,朱辉却在仔细观察,在这十五个人当中,到底谁有本事能联络到林风?于是,便朝马志善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管。 马志善误解了朱辉的意思,顿时火冒三丈,就近给了陈植一记耳光,狠狠地骂道:“一群不争气的东西,到现在还贼心不死!” 大家全都不敢再吭气,一个个跪倒在马志善的近前。 这时,朱辉讲道:“林风确实藏有一笔巨额财富,但我们的目标是治服林风,让他将来为商团保驾护航。我们都知道,林风兵败后已经逃离了吕宋,据说是投奔暹罗国的老澳主林道乾不成,在西马来皈依了im,当上了奥斯曼帝国的远征军先锋官,现在,即便我们有心联络他,恐怕一时也联络不上。” 陈植等人听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摇起了脑袋。 发现他们全都不信林风离开了吕宋,马志善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说说,你们到底谁还与林风有联系?” 这句话问罢,大家把目光全都转向了李瑞奇,这时,只听李瑞奇诚惶诚恐地讲道:“我、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没有答应九澳主,这些天来,我天天和大家一起忙前忙后,绝对没想过去找林风。” 于是,朱辉蹲在了他的面前,轻声讲道:“请不要紧张,如果你现在能联络到林风,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明白吗?” 李瑞奇顿时面如土色,惊恐地摇着头答道:“我、我绝没私下联络过林风!” “没人说你私下联络林风。”朱辉讲道:“各位,请你们帮个忙,谁若是有办法能联络到林风,便是大功一件!” “公子,老朽和李成怀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安抚好了,如今大家都希望能走正道,眼下我们是在做生意,这个仗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为何让他们现在联络林风?”马志善谨慎地问道。 “近的来说,林风所藏的那笔财宝,马上就有人拿着徐海的秘籍下手了,如果林风还敢大意,这次可就完了;再说,我们将来远航新大陆,说实话,官府我们指望不上,西洋海军更是靠不住,有能力担任远洋舰队指挥官的,恐怕只有林风阁下。”说罢,朱辉微微一笑。 “林风和倭寇暗中勾结,绝不值得信任!”没人比马志善更了解林风,以前,他作为林风团伙的二把手,凡事皆为大家着想,因得到郭奕和许灵儿的帮助,才带领老弱病残的众乡亲回到家乡,福建巡抚庞尚鹏宽大为怀,赦免了他们以前的罪过,让他们重新做人,加上玉枕洲一场风波过后,他们拜了月空长老为师,才有了追随沈琦赴海外做生意的职业,更有了将来远赴新大陆开疆拓土的目标,希望活出个精彩的下半生…… 感受到了马志善这种弃恶从善的心态,朱辉更加坚信,他们一定有办法联络林风,于是,决定暂时停止这个话题,转而讲道:“沈大哥,马老先生及各位,请你们都不必灰心丧气,银币换银锭的事情,完全有办法解决。” 在场的众人听罢,全都是一愣,马志善甚至在心中猜测,或许又是指望林风来解决这个问题,不禁暗自摇头。 沈琦仔细打量着每个人,发现大家都希望把这生意干下去,忍不住讲道:“朱公子,这趟买卖亏就亏了,我认栽。请各位壮士放心,跟着我沈某做买卖,亏是亏我一个人的,该给诸位的银子,我一厘也不会少。” 这时,有人对费利佩破口大骂,准备找他算账去,也有人表示,即便沈琦不给钱,他们也愿意效力,最终,大家一致表决心,就算今后饿死,也不会再去当海盗…… 到了这个时候,朱辉确实看到了他们改邪归正的决心,等他们安静了下来,才认真地讲道:“感谢各位,大家同心协力帮助沈大哥,真是非常难得,这生意我们一定要干下去,至于费利佩先生给我们出的这个难题,费尔南多将军可以帮我们解决。” 大家先是一愣,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缘故,所谓大西班牙海军,其实就是活跃在大明沿海的“私商海盗”! 原来,朝廷一直拒绝和西洋人直接贸易,就算是隆庆朝开关这五年,尽管开放了不少口岸,但只允许有市舶司颁发的引票才能交易,直到万历元年,福州市舶司只发了八十八张船引,对西洋人来说,可谓一票难求。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郭奕把那两张引票让给了马克和露易丝,让他们去救马五和林邵琦,本来深受马尼拉当局猜忌的两个人,献上了商船引票,立刻就重新获得了信任。 尽管西班牙人和明朝的贸易不畅,但他们的海军可都没有闲着,成群结队的西洋客商,在海军的掩护下,偷着在大陆沿海做生意,当然,明朝的私商用的是银锭,西洋私商用的雷阿尔银币,这些私商贸易双方都能获利,交易完成之后,西班牙海军得到了不少的好处,因此,费尔南多将军手中的银锭,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搞清了这些来龙去脉,尽管费尔南多将军答应给兑换,但还不知道他会提什么样的条件?有人分析他将来想收保护费,也有人觉得这些丘八想趁机大捞一笔,甚至有人猜测,马尼拉军方不愿意看着费利佩一个人发财,想在其中横插一杠子…… 不管怎么说,有了费尔南多将军提供的机会,解决了眼前不少问题。 次日,朱辉带着沈琦和马志善,在李旦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官邸,受到了将军的热情接待,对待这位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更是礼遇有加。 寒暄过后,费尔南多将军直截了当地告诉沈琦,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同为佩雷斯大主教的弟子,他有义务提供帮助,军方完全有能力完成百万两银锭的兑换,而且不用多加火耗的费用,当然,考虑到沈琦将来还得继续使用银币,因此,请他认真算一算,他到底需要兑换多少? 沈琦没有料到,受洗之后还有这样的好处,也没有想到费尔南多将军如此大度,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便和李旦一起算起账来。 这时,费尔南多将军走了出去,他先派侍卫打开了一间密室,从外面找来了一个翻译,以有重要军情为由,派副官去请朱辉和马志善。 二人进得门来,卫兵急忙把门锁上,只见费尔南多将军坐在了高脚椅上,对着朱辉直点头,示意他赶快坐下,马志善也准备落座,忽然,副官上前一把抓住了这个小老头,把他给摁倒在地。 朱辉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起身去拉这个副官,忽听翻译在他身后问道:“作为大明锦衣卫衙门的特使,难道你和海盗是一伙的?” 费尔南多将军起身走了过来,拿脚踢了踢马志善,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就听翻译讲道: “朱辉阁下,关于这个人,费尔南多将军认识他,他曾是玳瑁港的二号海盗头目,是海盗的高级指挥官,而阁下作为锦衣卫,陪同福建巡抚私人代表到访马尼拉,将军对你完全信任,令人费解的是,这个海盗头目为何会和你在一起,请你马上作出解释!” (本章完) 第274章 海上丝路 40、引蛇出洞 眼看着马志善就要被捆绑起来,朱辉赶忙讲道:“不错,马老先生以前确实是玳瑁港的二澳主,但现在已经归顺了我大明朝廷,之所以带着这位老先生来到马尼拉,正是为了平息林风团伙的叛乱。” 听罢翻译的讲述,费尔南多将军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这时,朱辉一把推开了那个副官,把马志善搀扶了起来。 “请问阁下,这个海盗能帮我们干什么?”费尔南多将军问道。 “将军阁下,难道你真认为林风已经离开了吕宋?”朱辉反问道。 “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费尔南多将军说着,示意副官把马志善带出去。 朱辉赶忙拦住了他们,和马志善对了个眼神,这才讲道:“费尔南多将军,我们知道你也在寻找林风,一直以来毫无头绪,但马老先生将会为我们提供林风的线索。”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朝副官摆了摆手,示意马志善和朱辉坐下,神情严肃地讲道:“请你们不要耍花样!我当然知道,林风海盗集团并没离开吕宋岛,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蛰伏了三个多月,相信他们并没有闲着,一定是在暗中扩充军备、积蓄力量,准备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不知你们能提供什么情报?” 对于费尔南多将军的判断,朱辉暗自钦佩,忍不住问道:”既然你根本不信林风担任奥斯曼大军的先锋官,那么,为何还要允许日本浪人登岛增援?” “他们是众合会派来的,得到了佩雷斯大主教的允许,本将军和拉维扎列斯总督都不便反对。你们已经看到了,他们一下船便被我控制了起来。” “我判断,蜂须贺已经和林风取到了联系,请问将军阁下,你为何不把蜂须贺抓起来审讯?” “这件事不劳你操心,本将军自有主张。现在我很非常关心,如何才能验证日本浪人和林风有所勾结?林风的主力到底又在何处?他们下一步究竟有何行动计划?” 今天的这位翻译官还算称职,听到此处,马志善对朱辉点了点头。 于是,朱辉讲道:“尊敬的费尔南多将军,今天之所以把这位老先生带来,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你所关心的这些问题,很快就能给你找到答案。” 林风是明朝通缉的海盗头子,费尔南多将军心知肚明,朱辉身为锦衣卫,作为巡抚私人代表的陪同官,带着这个林风团伙的“叛徒”来到马尼拉,一定和追捕林风有关,因此,对他们的身份不用太多怀疑,或许他们已经掌握了林风的动向。 想到此处,费尔南多将军问道:“阁下,如果抓到了寇首林风,请问你们准备如何处置?“ “当然是把他押赴大明,交给巡抚庞尚鹏大人处置,难道将军阁下还有什么异议?” “当然可以!那么,请问巡抚大人将拿什么来回报我们?” “巡抚大人将会派他的私人代表,陪同费利佩先生到新大陆开设丝绸工厂,大力发展月港、马尼拉和阿卡普尔科之间的贸易作为回报。” 费尔南多将军听罢十分不满,摇着头讲道:“明朝应该像日本一样,开放你们的海禁、实现自由贸易,允许耶稣会自由传教,像你们对待澳门岛的佛郎机人一样,把月港租给我们管理……” 这时,他忽然发现朱辉带着一副矜持的笑容,对着他直乐,顿时醒悟自己找错了发泄对象,也不想再费口舌了,站起身来准备送客。 临出门之前,朱辉讲道:“感谢将军对我们的信任,也请你记住,我的使命是抓获海盗林风,将军的职责是保卫吕宋的安全,我们应该可以精诚合作才对。” “好!我希望你们能拿出最大诚意来。”费尔南多将军说着,把朱辉和马志善送出了密室,他接着劝道:“朱辉阁下,福音即将传播全世界,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沈琦先生,已经接受了洗礼,他正在蒙受主的关爱,请你们也要认清形势,早日皈依天主。” 朱辉和马志善不置可否,转身给费尔南多将军躬身施礼,回到客厅找沈琦去了。 这时,沈琦和李旦早已经算完了账,只需找费尔南多将军兑换六十万两银锭。 在朱辉和马志善等人的帮助下,当日便完成了这宗交易,回到总督府会馆,朱辉把马志善叫到了自己的客房,问起了如何才能找到林风? 马志善实话实说,他也没有能够联络的渠道,不过,前天在维托科鲁兹军营附近,发现有一群信鸽,引起了他的怀疑,被困在军营的蜂须贺之所以信心十足,那么,信鸽便是他与林风之间的沟通工具。 李瑞奇曾经在玳瑁港饲养过信鸽,蔡德前往月港招兵买马,被马志善和李成怀给控制了起来,他曾暗示过很多人,如果谁要想去吕宋参战,可以找李瑞奇帮忙,当时,把李瑞奇差点吓死,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自己和林风有联络。 了解到这个情况,朱辉恍然大悟,只要能控制那些信鸽,便能得到一切答案,一旦揭穿了蜂须贺和林风的阴谋,费尔南多将军会毫不留情,把那座军营化为灰烬,现在十分后悔的是,张狗儿带着队伍也送进了那座兵营。 费利佩得知沈琦已经解决了银币兑换的问题,次日便又找上了门来,说是在巴石河口岸市场附近,帮沈琦买到了一座房子,请他们现在去看看。 于是,马志善让陈植带着手下的弟兄,陪沈琦和李旦跟费利佩去看房子,随后,他带着李瑞奇和朱辉出了马尼拉王城,前往军营附近观察信鸽的活动。 李瑞奇介绍,信鸽的活动范围很大,在数千里之外都能归巢,林风早在秋目浦时,就非常重视信鸽的养殖,信鸽曾为林风立下过“汗马功劳”。 三人转悠了一天,发现确实有鸽子在军营内外飞进飞出,李瑞奇甚至可以分辨出,哪些是他曾经饲养过的信鸽,只是现在很难抓到它们,也无法判断鸽子腿上是否绑有情报,于是,朱辉决定去找费尔南多将军,设法把李瑞奇送进军营。 就在他们准备返回马尼拉城时,突然被一群西洋兵给拦住了,在军营的守将冈萨雷斯的指挥下,不由分说就把他们给抓了起来,派人把他们送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衙门。 三人被囚禁到黄昏,费尔南多将军带着副官和翻译来了,立刻释放了他们,并赔礼道歉。 正好吃饭的时间,费尔南多将军把他们请到了宴会厅,对于今天发生的误会,也无人再提,在沉闷的气氛中随便吃了几口,他们三人就准备离开。 这时,费尔南多将军极力挽留他们,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堺町众合会的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今天抵达马尼拉,宣称马上还有一支日本基督教援军即将到来…… 接着,他给大家讲述了一个故事:原来,自去年春天开始,耶稣会神父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和日本“新国王”织田信长达成了一项贸易协定,每年从欧洲购买两万支新式西洋火绳枪,第一次是在堺町交货,收货人是众合会商人小西隆佐先生,成交非常顺利;第二次,织田信长把交货地点改到了伊势湾,结果,恰恰这次贸易出了大事,商船船长马克在这次事故中失踪。 由于这位日本“新国王”不能及时付款,贸易协定引起了众合会极大的争议,恰在这时,而那位失踪的马克船长,还有众合会派出寻找商船的露易丝,一起回到了马尼拉,他们宣称,商船在台湾附近海域被明军所缴获,但明朝官府并没有惩罚他们,还送给他们两张福州市舶司的商船引票,希望他们联合月空长老商团,发展马尼拉与福建之间的贸易,但坚决不能给倭寇贩运火绳枪。 如此一来,因惧怕明朝水师在海上拦截,除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弟子马克之外,西班牙客商和教会都不愿承接这个生意,因此,这项贸易陷入了中断。迫不得已,西门阿尔梅达神父重新找织田信长谈判,准备通过琉球客商重启贸易,这中间不知又出了什么问题,始终也不见琉球客商的到来。 恰好在这时,大西班牙帝国皇帝也传来消息,奥斯曼帝国在北部已经攻陷了莫斯科大公国,野心勃勃的奥斯曼皇帝,在南洋组建了一支muslim部落联军,将要攻打东方的中国,企图征服全世界。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又有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传来,大闹吕宋岛的林风已经出逃,他们到暹罗国投奔林道乾不成,在西马来半岛皈依了im,当上了奥斯曼帝国的远征军先锋官,目前正在加紧战备,把目标直接锁定了明朝大陆,不过,他们征途中的第一个军事目标,便是吕宋岛,这便是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组建日本基督徒远征军的背景。 此后不久,来了一个堺町众合会的客商,据说是全日本“最善良”的基督徒,他揭露了马克和露易丝坑壑一气,在堺町教堂盗取财物,侵吞了明朝官府所支付的那笔火绳枪货款,露易丝甚至成了海盗巨头林风的夫人,他们在暗中替海盗传递情报,佩雷斯大主教通过调查认为,这个日本基督徒所言,基本上都是事实,因此,对马克和露易丝下了追杀令。 这位日本客商回去之后,织田信长就了解到了这个情况,此时他正在为收不到新式火绳枪而烦恼,以致于处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为了能尽快打通马尼拉与日本的航线,他亲自组建了一支武装舰队,主帅就是他最为器重的女婿。 听到此处,朱辉等人震惊不已,那个全日本“最善良”的基督徒,无疑就是小西隆佐,而被织田信长所器重的女婿,肯定是丹羽长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织田信长认为,经过一番火并,蜂须贺和西洋人两败俱伤,丹羽长秀正好可以渔翁得利,为所谓“天下布武”提前布局。如此看来,猴子秀吉的一举一动,也难以逃脱织田信长的眼睛,大家全都在拼命厮杀,却不知都是在替他人卖命,给人做了嫁衣。 于是,朱辉问道:“请问费尔南多将军,当局方面是否已经制定了迎敌方案?” 费尔南多将军显得非常无奈,有气无力地答道:“拉维扎列斯总督完全听从耶稣会的摆布,他们坚信奥斯曼帝国即将来犯,把所谓日本基督徒舰队看作援军,我作为一名帝国的军人,只能听从上司的指挥。” 马志善讲道:“蜂须贺的这支所谓基督徒援军非常可疑,一旦让他们走出那座军营,无异于放虎归山。” “相信阁下一定明白,我把这支所谓援军圈禁起来的用意,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果拉维扎列斯总督下达了命令,我必须服从。”费尔南多将军无奈地答道。 朱辉问道:“如果我们拿出蜂须贺勾结林风的证据,能否立刻消灭了他们?” 这时,费尔南多将军失去了往日的矜持,急忙站起身来,满怀感激之情,像东方人一样拱手讲道:“求之不得!为了阻止即将到来的所谓日本援军,我今天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费了一天口舌,尽管拉维扎列斯总督没表态,但看得出来,他也正在等着我的证据,如果不能证明这支援军是奸细,一旦出现暴动,我就得给他们发放枪炮,把他们从那座军营里放出来。现在请问各位,你们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拿到蜂须贺勾结林风的证据?” “费尔南多将军,请立刻把这位壮士送进那座军营。”朱辉不想讲出飞鸽传书的秘密,便微笑着答道:“在那伙倭寇来到吕宋之前,我们来个引蛇出洞,如果不出意外,林风先生会自己先跳出来的,只要他一出现,我便有办法治服他,蜂须贺得到消息后,必然按耐不住,到时候就看将军阁下的了。” 费尔南多将军简直不敢相信,问道:“他进了那座军营,便能让蛰伏的林风跳出来?请问这位壮士有何本领?” “这正是我们东方人神秘的通灵术,将军难道没有看出来?蜂须贺在军营里稳坐钓鱼台,那是因为他也有个通灵之人,可以和林风手下的通灵人暗中来往,一直保持着紧密联系。”讲到此处,朱辉呵呵一乐,指着李瑞奇讲道,“今日夜晚,就由这位哥哥来取代蜂须贺手下的通灵人,去和林风的那个通灵人沟通,让林风明日约个地点和我见面,我自有办法降服林风。” “果然有如此神奇之事?”费尔南多将军惊奇地问道。 “还请将军不要食言,等抓到了林风,由我们带他回国,交给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处置,马尼拉当局不得干预。”朱辉答道。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笑了笑,接着问道:“请问巡抚大人将拿什么来回报我们?” “关于这个话题,昨日已经谈过了。” *********************************** 关于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与织田信长之间的贸易协定,在马克的商船出事后,为何迟迟不能恢复这条贩运军火的航线,琉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张狗儿获得了远征军先锋官的资格,露易丝为何成了林风的夫人,猴子和他的主公织田信长之间是怎么样的一种微妙关系,请参考本书第三卷《暗战》。 (本章完) 第275章 海上丝路 41、飞鸽传书 吃完饭之后,费尔南多将军写了封亲笔信,交给了自己的翻译官,派他把李瑞奇送进军营。于是,三人赶忙辞别费尔南多将军,想回去商议行动细节。 费尔南多将军把他们送到了门外,正在告别之际,衙门里突然蹿出了一条恶犬,扑上来咬住了朱辉。 大狼狗趴在了朱辉的小腿上,倒是也没真咬,这时,他表现得十分镇静,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微笑着给大家摆了摆手,却对这只狗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派副官赶紧去找人来帮忙,并不住地给朱辉道歉。 等待了片刻,从衙门里出来了一个士兵,只听他吹了声口哨,那只狗就松开了朱辉,摇着尾巴跟那个士兵跑了。 费尔南多将军气得咆哮如雷,对着那个士兵的背影破口大骂,这时,翻译官告诉朱辉,这个士兵马上就该倒霉了。 朱辉本来还担心,费尔南多将军会干涉他们的行动,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意外,蹲下身来查看,只见小腿上被咬出几个牙印,倒是没有血迹,也就放了心,于是,他通过翻译官告诉费尔南多将军,自己没什么大碍,请不要惩罚那个士兵。 他们回到总督府会馆时,沈琦等人都已经急坏了,发现费尔南多将军派了个翻译官,就知道可能有重要事情要办。 请沈琦和李旦陪着翻译官喝茶,朱辉把李瑞奇带进自己的客房,大家制订了一个周密的行动计划,他以蜂须贺的名义,给林风写了封书信,这才把李瑞奇送往维托科鲁兹军营。 冈萨雷斯看罢费尔南多将军的书信,又对翻译官询问了一番,带着惊奇的目光打量着李瑞奇,似乎对他的通灵能力表示怀疑。 于是,李瑞奇通过翻译告诉冈萨雷斯,他需要住上几天,但不需要给他安排营房,更不要干涉他在里边走动,他得寻找个适合通灵的场所露宿,以便代替军营里另外一个通灵人,在梦中与林风取得联系,在此过程当中,请冈萨雷斯吩咐手下的巡逻兵,千万不能跟着他,更不允许任何人打搅。 尽管冈萨雷斯对此持怀疑态度,但他必须得服从费尔南多将军的命令,便答应了李瑞奇的要求,给他换了一身西班牙士兵的服装,把他送进了军营,就不再管他了。 军营四周的围墙足有三人多高,四角设有岗哨,里边配备有火枪、火炮和弓弩。看守这座军营的士兵,大约有五十人,他们全部居住在军营之外;日本浪人和琉球远征军住在里边,但没有任何武器装备,甚至**都被冈萨雷斯给没收了。他们在白天接受西班牙教官的训练,一到晚上,必须得回营房休息,决不许他们到处乱走,与其说这里是座军营,不如说更像一座大监狱。 一开始,冈萨雷斯还担心日本人和琉球兵闹矛盾,这几天下来,双方相安无事,也没有产生过任何纠纷。 正月十五这天,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把这座军营照得如白昼一般,李瑞奇进来后,先沿着演兵场慢跑了好几圈,又在围墙附近的树林里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好几处鸽子窝,但他也发现,高墙外哨所里的士兵,始终都在监视着自己。 于是,李瑞奇假装跑累了,在一丛棕榈树下盘腿打坐…… 对所谓的通灵之术,哨所里的士兵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们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李瑞奇,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足足两个时辰,负责监视的士兵都有些不耐烦了,就在他们准备休息时,突然发现李瑞奇身上冒出了耀眼的亮光,还以为通灵人的灵魂出了窍,重新让他们打起了精神。 这时,他们发现通灵人如涅槃一般,一动也没不再动,身上的亮光闪了又闪,突然从地上冒出了一股白烟,平地腾空而起,浓烟把他笼罩住了,惊起了一群树上的飞鸟。 于是,李瑞奇模仿鸽子的咕咕声,不一会儿,他曾饲养过的几只信鸽,全都扑到了他的怀里,趁着烟雾还没散去,他迅速把一封书信绑在了鸽子腿上,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它的翅膀,咕咕叫了几声,便撒了手。 哨所里的士兵突然发现,通灵人手执一根木棒腾空跳起,耍了一套梅花棍,惊起了草丛里的一群飞鸟,绑有密信的这只鸽子,也随着受惊的鸟儿窜上了天空…… 等到烟雾全部散去,只见通灵人把木棒一扔,仰面朝天往地上一趟,一动也不动了,把监视他的士兵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一个个伸着脖子等到天亮,这时,日本浪人和琉球兵来到了演兵场上开始训练。 李瑞奇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灼热的骄阳把脸给晒疼了,他才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晃着膀子到门外找冈萨雷斯吃饭去了。 一看见冈萨雷斯,李瑞奇开始手舞足蹈,张开嘴、嚼一嚼,表示由于自己用力过猛,在通灵之后,现在已是饥饿难耐。 关于通灵人在昨晚的表现,早已有人给冈萨雷斯做过汇报,他本想问一问有没有联络到林风,由于没有翻译,便矜持地打量着李瑞奇,半天没有说话。 这时,李瑞奇明白他的意思,他微笑着给冈萨雷斯点了点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并举起了大拇指,表示他已经联络到了林风。 见此情景,冈萨雷斯惊讶地点了点头,对李瑞奇举起了大拇指,立刻命人带他到食堂去吃饭。 就在冈萨雷斯热情地招待李瑞奇时,朱辉和沈琦、马志善和陈植等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大家一致反对他独自一人去见林风。 尽管朱辉能给出无数个理由,来说明林风不会伤害他,但大家坚决不肯相让,因不知道和林风约在何处见面,大家全都心急如焚,却不肯让他独自离开会馆。 还在他们争执之际,费尔南多将军派人来了,问朱辉需不需帮忙,如果需要,他将派一支卫队在暗中保护;如果朱辉觉得不需要,他们也不勉强。 大家都知道,林风给拉维扎列斯总督带来多少麻烦,也明白西班牙军人对他有多大的仇恨,为了确保抓获林风之后,还能把他安全送出吕宋,就决不能让费尔南多将军插手。 众人谢过了费尔南多将军的使者,马志善突然改变了主意,对朱辉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放他一个人走了。 于是,朱辉独自离开了会馆,先在大街小巷游荡了一番,这才来到了巴石河口岸市场,随着大群客商乘小船渡河到了北岸,确信无人跟踪的情况下,悄悄来到了张狗儿曾经驻防的帕西格村。 按照飞鸽传书中与林风约定的地方,朱辉用白布条裹在头上,盘腿坐在村口芭蕉树下,耐心地等待着林风的使者。 一直等到日头偏西,忽然来了三名壮汉,用约好的暗语询问朱辉,算是接上了头,于是,他们也不再废话,立刻拿出了一个头套,罩住朱辉的脑袋,捆住了他的双手。 走过一片片丛林,越过长长的海滩,他们把朱辉塞进了一条小船,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转入了一条内河,又沿着内河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夜深人寂,三个壮汉押着朱辉到了一座村庄,又经过七拐八拐,把他交到了另一群人之手,由于他们之间也不说话,朱辉也始终没问过一句。 进了一所院落,有人把朱辉的头罩取走了,这时,他朝四周看去,只见院墙很高,眼前有座低矮的石头房子,却不见一个人影,正在他纳闷之际,忽听有人用日本话讲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不能用飞鸽传书解决?” 这声音听起来很近,也很像林风,却不知从何而来,朱辉原地转了一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忽然,那个声音又开始问道:“难道军营里出现了什么变故?” 朱辉赶忙抬头一看,只见林风就在自己的头顶,伸着双腿坐在老榕树的树杈上,于是,他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深深鞠了个躬,果断地答道:“情况有变!” 这时,林风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把石头房子的门推开,里面有人点起了蜡烛,朱辉低下了头偷偷看了林风一眼,发现他的大模样没怎么变,却有些弓腰驼背、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不少。 当年,朱辉在秋目浦跟着父亲打更时,还是一个孩子,跟随汤景到了南京,负责看管罗氏姐妹和林风的女儿,长达五年之久,没曾让她们受过丁点委屈。在此期间,一直没再见过林风,因此,林风也没有认出已经长大成人的朱辉。 二人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有人给他们献上了茶水,发现林风一直在打量着自己,但也没有怀疑自己,朱辉的心里坦然了许多。 林风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阁下可知我是谁?” 朱辉赶忙低头答道:“林大澳主别来无恙,给大澳主问安!” 林风微微一笑,接着问道:“既然阁下从蜂须贺的军营而来,一定清楚我们的详细计划,现在请你讲一讲,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看来,林风还是十分审慎,好在朱辉基本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但也吃不准会不会出纰漏,如果不能取得他的信任,接下来的行动就无法实施,单凭三寸不烂之舌想劝降林风,绝不可行,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想到此处,朱辉答道:“启禀林大澳主,不瞒你说,行动计划必须得提前进行。” “请你先讲述原有的行动计划,否则,我我立刻杀掉你!”林风讲罢,双目死死地盯着朱辉。 于是,朱辉不慌不忙地答道:“首先,请林大澳主联络吕宋及诸岛屿的部落,以奥斯曼帝国皇帝之名,在诸岛屿上掀起暴动,烧教堂、杀教士,整个群岛上硝烟四起之时,西洋鬼子一定应接不暇,趁他们到各地平叛之机,蜂须贺将军便可直接带兵控制马尼拉。” 发现林风听罢点了点头,验证了朱辉等人的判断十分正确,这时,只听他继续问道:“那么,军营里到底出了何事?” 朱辉毫不犹豫地答道:“林大澳主应该知道,有一支帮助红毛鬼的琉球远征军,三天前突然进驻了军营,我们即将失去联系,只好派在下前来找大澳主,把暴动的时间提前。” “这件事情我早已知道,但不知为何会失去联系?”说着,林风轻轻摇了摇头,矜持地讲道:“他们这支队伍只有两百人,请蜂须贺将军把他们灭掉就行了,根本不必派你前来冒险,更不必把起义的时间提前。” “林大澳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琉球将领张藩,居然暗中图谋不轨,好在蜂须贺将军十分警觉,躲过了一难;昨天开始,他们在军营里捕杀各种鸟类,很显然,他们是不想让蜂须贺将军继续与你保持联系,也许明天那些信鸽就全都没了,请大澳主想一想,在这个节骨眼出了这种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朱辉问罢,也死死地盯着林风。 这时,林风突然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拔出随身的佩刀,咬牙切齿地骂道:“叛徒张狗儿误我大事!气死我了,我要亲手宰了这个混蛋!” 朱辉讲道:“请林大澳主息怒,这位琉球将领的行为如此古怪,却并没在西洋人的面前出卖我们。” 林风听罢眼珠一转,重新坐了下来,问道:“这个小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由于琉球人不和我们沟通,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却发现西洋人对他们极为放纵,他才敢有恃无恐地捕杀那些鸽子,因此,蜂须贺将军怀疑,西洋人可能要对我们动手了。”朱辉答道。 “那么,你们为何不杀掉这些可恶的琉球人?”林风气愤地问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朱辉忽然显得十分无奈,颇有抱怨地答道:“这位张藩将军自我介绍,他曾是大澳主的手下,因此,蜂须贺将军认为,可能是你把他派进那座军营的,故此才派在下冒险来问一问阁下。” 林风果断地讲道:“经过了好几个月的精心准备,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实在没想到,这个小混蛋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请回去给蜂须贺将军带个话,立刻杀掉这个张狗儿。” 朱辉沉默了片刻,摇着头讲道:“这个时候杀掉张藩似乎不妥,琉球兵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西班牙人也不见得信任蜂须贺将军,还是请林大澳主拿个主意吧。” 闻听此言,林风先是一愣神,顿时泛起了猜想…… ******************************* 如果没有看过本书前三卷的朋友,再次做个解释,关于朱辉负责看管罗氏姐妹及林风的女儿,请参考本书的第二卷《金陵金梦》,至于罗氏姐妹如何逃离了南京,又如何再次与林风相会,请参照本书的第一卷《锦衣卫海外传奇》,第七十四回“马良弼犯浑”。 (本章完) 第276章 海上丝路 42、斗智斗勇 林风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突然意识到,此人不见得是蜂须贺派来的,而极有可能是张狗儿的手下! 此刻,朱辉也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林风,双方都在猜测着对手的心思…… 林风往好处想,如果他是张狗儿派来的,说明他早已洞悉各方的意图,西班牙人对蜂须贺已经产生了怀疑,如果他们提前在军营下手,把日本援军给灭掉,起义将胎死腹中;假如蜂须贺提前采取行动,他们一夜之间夺取了马尼拉,而自己的兵力过于分散,琉球兵又少,那么,吕宋将落入日本人之手。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性,林风知道,福建巡抚庞尚鹏的“私人代表”到了马尼拉,陪同而来的还有个锦衣卫,他已经收到蜂须贺的飞鸽传书,这个锦衣卫便是当年秋目浦的更夫之子朱辉,莫非张狗儿与朱辉沆瀣一气,他们联手干掉了蜂须贺,让自己立刻掀起暴动,他们趁机引来明军,由明朝派官员控制马尼拉,进而统治南洋群岛。 对林风来说,他对朱辉并不陌生,当年曾在南京负责看管自己的妻儿,从良知来说,没让他的妻儿受过丁点委屈,他应该对朱辉感恩;但朱辉和张狗儿毕竟当了朝廷的“鹰犬”,从这个角度来讲,此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林风对待张狗儿,如同对待亲儿子一般,而如今,其身份却变成了明朝属国的远征军指挥官,很难说他能得到这个职位,不是朱辉替他争取来的,即便张狗儿有心帮自己,但他的屁股已经坐在了官府的那边。近两月来,他没有再和张狗儿保持联络,此刻有些追悔莫及。 双方对视了一刻钟,朱辉忽然注意到,林风的脸上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怀疑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心中不禁砰砰直跳…… 这时,只听林风叹道:“可惜!张狗儿已经不再听从我的指挥,请你回去告诉蜂须贺将军见机行事,不必再有任何顾忌。” 朱辉判断,可能林风把自己当成了张狗儿派来的,必须得拿出日本人那样的执着,继续固执起见,才能让林风入套,于是,他突然在榻榻米上往前挪了一步,非常严肃地低下头,认真地讲道:“请林大澳主不要见死不救,如果起义不能提前,请你想一定要想办法遏制张藩,不要误了我们的大事!” 林风把双手一摊,表示他也无能为力,就在他放松警惕的刹那间,朱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拔出了他身上的佩刀,把他吓得急忙往后挪了几步,差点从榻榻米上摔下去。 于是,朱辉手执弯刀对准了自己的腹部,狠狠地讲道:“林大澳主,如果我辱了使命,当在你的面前切腹谢罪!” 林风顿时镇静了许多,摆着手答道:“大战在即,真正的武士岂能呈匹夫之勇?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这样吧,我这就给张藩和蜂须贺写封书信,请阁下带走,相信张藩看罢,不会再和你们为难。” 此刻朱辉已经解开了衣带,随时做出切腹的准备,听罢这番话,摇着头答道:“我此番偷出军营来给林大澳主送信,已经是被逼无奈之举,哪里还能再回去?既然起义不能提前进行,一旦事有不密,或者张藩将军是明军的奸细,那么我们两千多人必遭毒手,请林大澳主仔细斟酌。” “那你能让我怎么办?难道让我进军营去找张狗儿吗?”林风无奈地问道。 朱辉知道,他们的军事行动已经箭在弦上,林风绝不会坐视不管。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讲道:“这倒不必!如果你和张藩存在误会,那么,有一位你和张藩将军共同信任之人,可以帮忙消除你们之间的误解,或者她可以帮你给张藩下达命令,请林大澳主猜一猜,这个人是谁?” 这时,林风的眼珠滴溜溜乱转,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朱辉,试探着问道:“难道是让我去联络那个更夫之子?” 朱辉立刻摇了摇头,答道:“这倒算是一个渠道。” 闻听此言,林风的眼中闪烁着惊诧的目光,把头往前伸了伸,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急忙问道:“除此之外,还有谁能担当这个角色?” 感觉林风即将入套,朱辉系上衣带,把佩刀还给了林风,不慌不忙地喝了几口水,这才问道:“林大澳主,请你想一想,为何把你约在帕西格村?” “那儿曾经是张狗儿的营地,难道他还有什么人留在那里?”林风问道。 “对,有人,但不是琉球国的官兵,也不是你曾经的手下,我希望你能认真地想想,帮我们做个判断,看看此人到底能否帮忙?”朱辉继续卖起了关子。 沉思了片刻,林风想起了善良的传教士马克,还有玳瑁港那位恩重如山的华人神父,便试探着问道:“莫非是教堂里的人?” “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朱辉答道。 难道说,郭奕和许灵儿这两个不知死的又来了,她们会有如此好心来拯救自己?林风还真是泛起了含糊,如果说是她们俩,眼前的这个人必是张狗儿所派无疑,那么,这也说明朝廷正在企图染指吕宋! 想到此处,林风露出诡秘的一笑,摇摇头叹道:“我林某浪迹天涯多年,一直以来还算是讲究道义,结交天下豪杰数不胜数,在这危难之际,想帮我的人也不算少,既然你知道此人是谁,也知道他在何处,拿我的书信找他去吧。” 朱辉摇着头答道:“若请此人帮忙,非你亲自出马不可!” 说实话,林风十分瞧不起日本浪人,到目前为止,他甚至都没问过对方姓字名谁?此刻,他忽然感觉眼前之人绝不简单,拔出佩刀指向对方,厉声问道:“请问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朱辉还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继续凝视着林风,没有丝毫的惊恐,朝他摆了摆手,绷着双唇不再答话。 双方僵持了许久,林风显得心力憔悴,继续问道:“你此行的目的何在?” “我们已经试探过张藩,他只听从你一个人的指挥,信鸽都被杀掉了,因此,必须得有个你们共同信任之人,来保持我们之间的联系,我此番冒险前来,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刻的林风显得极不耐烦,气愤地问道:“那么,此人到底是谁?” “此人便是堺町众合会的一位女士,她曾在马尼拉帮你送过信。” 闻听此言,林风瞪大了眼睛,面部的肌肉抖动了几下,把佩刀扔到了榻榻米上,顿时变得沉默了起来。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发白,经过了半宿的斗智斗勇,林风感觉十分疲惫,他揉了揉眼睛,居然掉下了几滴眼泪。 “林大澳主,请不要让露易丝小姐失望,她还在等着成为总督夫人!”朱辉适时地劝道。 林风当然知道,正是露易丝对自己如此的痴情,为了返回玳瑁港和自己幽会,没有亲自把那封书信交给可信赖之人,而是藏在了马尼拉大教堂,落在了佩雷斯大主教之手,最终导致玳瑁港的覆灭。 关于这件事情,林风丝毫没有怪罪过露易丝,他听说,露易丝和马克还曾来过马尼拉,救出了自己的连襟兄弟马五,这说明他们依然深受马尼拉当局的信任,同时也表明,此二人依然在帮助自己…… 最近几个月,林风率部蛰伏下来,因忙于部署各地的暴动,对露易丝的情况知之不详,听说她居住在张狗儿的营地,说明他们之间肯定有密切的联系,请她来当联络人,让张狗儿听从自己的指挥,那真是再好不过。 权衡了一切利弊,林风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最终下定决心去见一见露易丝,但又不愿意对眼前之人再多说什么。 双方沉默了许久,天已经快亮了,林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房门打开,走进了一个仆人。 “老爷,请问有什么吩咐?”仆人问道。 “请好好招待这位壮士,我马上要出去办点事。”林风说着,便下了榻榻米。 这时,朱辉讲道:“请大澳主不可轻举妄动,你还不知道露易丝小姐在什么地方。” 林风听罢顿时一愣,问道:“你不是说,她就在帕西格村的教堂吗?” “是邻村的教堂,请不要搞错了。”朱辉答道。 “到底是那座教堂?”林风极其不耐烦地问道。 “带我一起前去,方能知道是哪座教堂。” 林风又开始犹豫不觉,为了保守据点的秘密,本想把他困在这儿,现在却发现此人极其狡猾,如果不带他一起去,可能还真找不到露易丝。 为了确保起义成功,必须得让张狗儿听从指挥,思量了半天,林风命人重新给朱辉带上头罩,捆绑住了他的双手,才带着他登上了一条小船。 正在这时,村里突然枪炮声大作,有人拼命往村外跑,一群疯狗撕咬着逃命的村民,男女老幼的哭喊声响彻天际…… 刚刚登船的林风等人全都大吃一惊,有人把刀架在了朱辉的脖子上。 “这个可恶的奸细,杀了他!”林风命令道。 林风话音刚落,一条恶犬从岸边一跃而起,瞬间窜到了船上,扑上来就要撕咬了朱辉,那个准备杀人的壮汉吓得急忙闪身,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朱辉趁机也跳进了河,在水中扑腾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有人在割断了捆绑自己的绳子,摘掉了他的头罩,他定睛一看,却是马志善! 那条大狼狗像疯了一样,在船上逮谁咬谁,林风等人也不得不跳下河,这时,西班牙军人也冲到了岸边。 马志善一手拉着朱辉、一手推着林风,他们顺流而下,拼命地往前游…… 对于马志善的突然出现,林风并不感到意外,游到他的身边,笑着问道:“九弟终于把老先生又给请来了,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马志善还没来得及答话,西班牙士兵开始往河里开枪,林风的部下倒真是十分忠诚,他们爬上岸来,和西班牙士兵厮打在了一起…… 这时,朱辉忽然醒过味来,怪不得那条恶犬咬了自己一口,也难怪费尔南多将军对这次行动不闻不问,看来,他们压根就没有闲着,不禁对大家的命运担忧了起来。 本来还想在后面抵挡敌人的朱辉,发现并没有西班牙人来追,拼命地游到了马志善的身旁,问道:“老先生,都准备好了吗?” “公子,放心吧,全都准备好了。”马志善答道。 刚才朱辉还是一口纯正的日本话,这时,却发现他和马志善相当熟悉,林风就知道他是张狗儿派来的,便游到他们的身旁,假装生气地骂道:“狗儿这个臭小子!既然知道洋鬼子发现了我们这个据点,还不早点给我通风报信,居然给老子玩这么一手,再晚一步,我们都成了洋鬼子的枪下之鬼!” 朱辉转身观瞧,只见整座村庄火光四起,男女老幼的哭喊声连绵不绝,林风手下的壮士全部牺牲殆尽,西洋人才得以登上渔船,沿河追了过来…… 那么,马志善为何会出现在此? 其实,他早已明白那只恶犬撕咬朱辉的用意,一天多来,独自在暗中观察将军衙门的行动,直到有人带着那只恶犬跑出来,便一直尾随着他们…… 为了迷惑朱辉,林风的手下人带着他在海里、河里游走了半天,其实一直都在马尼拉城外转圈,并在沿途换过好几次交通工具,让那只恶犬费了一宿的功夫,直到天亮,才算找到林风的据点。 马志善早就躲在这条小河里,他发现,这只狗一直在村庄附近转悠,本想去通风报信,又怕打草惊蛇,当林风押着朱辉走出村庄时,西班牙军人才开始袭击这座村庄。 林风等人上了船,马志善判断朱辉已经成功了,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想突然去招惹林风,便潜伏在另一条小船上,却没有料到,他们的船还未走,那只恶犬就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沈琦花重金雇佣了一艘商船,早已停靠在帕西格村外的海里,以陈植为首十四名壮士,在座教堂里做好了准备,只等着朱辉把林风弄来,立刻把他和露易丝、马克等人送往大陆。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在他们的身后,西班牙士兵驾驶着小船紧追不舍,就在这紧急关头,为了掩护马志善和林风,朱辉再次挺身而出,反向朝着小船游来,突然爬到了他们的船上。 西班牙士兵全都吓了一跳,立刻把他摁倒在船舱,数把长刀指向了他的后背。 朱辉转过身来,抹了抹脸上的河水,指着船上的西班牙指挥官骂道:“蠢猪!坏了我和费尔南多将军的大事!” 这个西班牙指挥官认出了朱辉,顿时大吃一惊,从附近的船上找来一个懂华语的士兵,这才问道:“海盗头子林风跑去了何处?” 朱辉一把推开了眼前的长刀,从甲板上站起身来,狠狠地给了这个指挥官一记耳光,气愤地骂道:“你这个蠢猪!海盗头子林风已经上了我的当,由于你们的突然出现,现在让他跑了,看你回去如何给费尔南多将军交待?” 指挥官摸着火辣辣的脸,没敢和这位明朝的情报官较劲,抬头往前望去,只见几条空船在水里摇曳,哪还有半个人影…… *********************** 关于林风和露易丝的关系,请参考第三卷《暗战》。 (本章完) 第277章 海上丝路 43、暗下毒手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从日本归来,给大家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为了尽快打通马尼拉至日本的航线,日本“新国王”织田信长亲自组建了一支武装舰队,交给了他十分器重的女婿负责指挥,以支援马尼拉当局之名,正在朝吕宋而来。 不管奥斯曼帝国是否远征明朝,也不论林风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吕宋,总之,如果两支日本“援军”兵合一处,再加上琉球远征军及明朝可能会干预,西班牙人将会失去马尼拉湾的控制权,因此,费尔南多将军随时准备炮轰维托科鲁兹军营。 作为马尼拉最高长官,拉维扎列斯总督认为,即便没有奥斯曼帝国远征军,依然要严加戒备,以防本岛土著部落的集体暴动,同时,要严加防范已经登岛的“日本援军”,在真相没有搞清之前,不得对他们无故发难。 对于费尔南多将军来说,林风始终是西班牙人的心腹大患,把希望寄托在了朱辉的身上,希望他能引蛇出洞,先把林风的问题解决掉,维托科鲁兹军营里的日本浪人就成了瓮中之鳖,即将来犯的那支倭寇必然不战而退。故此,当听说通灵人已经联系上了林风时,顿时喜出望外,立刻派出精锐人马,跟着猎犬寻找了一宿,终于找到了林风的据点。 大战在即,日本浪人每天都在进行训练,蜂须贺内心也十分紧张,当他和张狗儿联合训练时,总是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就在朱辉被林风的手下带走的同时,李瑞奇在军营吃罢晚饭,穿着一身西班牙士兵的服装,跑到演兵场附近四处闲逛,立刻引起了蜂须贺的警觉,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便悄悄来到了张狗儿的身旁。 这时,张狗儿已经认出了李瑞奇,很显然,这是朱辉派来的,立刻醒悟到他进来想干什么,也侧面证明了蜂须贺早已和林风取得了联系。 根据蜂须贺和林风约定的时间,再过几天,林风将会首先在吕宋北部掀起暴动,陆续往南部发展,直逼马尼拉王城,当数十个部落起义的同时,还将有一支海上武装袭来,趁着西班牙军队应接不暇之际,不管费尔南多将军是否给他们发放武器,也不管当局允不允许他们参与平叛,浪人大军将冲出军营,控制巴石河口岸…… 本来打算过几天再给张狗儿摊牌,李瑞奇的突然出现,让蜂须贺起了疑心,于是,他来到张狗儿的身旁,悄声问道:“这个人你可认识?” 张狗儿假装仔细辨认,神秘兮兮地答道:“这是费尔南多将军花重金请来的巫师,据说此人精通鸟语。” “精通鸟语?你怎么知道?”蜂须贺顿时大吃一惊,显然他不信这些鬼话,心中暗想,即便鸟儿会说话,也不会知晓信中的内容。 于是,张藩指着上空的飞鸟讲道:“自古以来,便有飞鸽传书一说,说实话,我还没有见过。但不知道你和林风的联络,是不是通过这些鸽子?尽管鸽子不识字,它们从何处来、再到何处去,还是有脉络可循的。” 这时,李瑞奇耍着手中的木棍,正冲着飞翔的小鸟吆三喝四,仿佛在和鸟儿对话,让蜂须贺异常惊骇,立刻跑进了演兵场,揪出来一个正在训练的浪人,提溜着耳朵把他拉了出来。 “今日可有消息传来?”蜂须贺低声问道。 这个浪人摇摇头,指着营房上的一个鸟窝,答道:“禀报大人,今天早上我又检查了一遍,暂时还没有消息。” 蜂须贺指着围墙下的一片棕榈林,问道:“你有没到那儿去看看?” 这个浪人知道,棕榈林上也有个鸽子窝,到那儿去取情报,就有可能被岗哨上的士兵发现,所以他从来没敢去过,突然听长官问起,惊恐地摇了摇头。 “有人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赶快把树上的鸽子引过来,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送来情报?”蜂须贺命令道。 这个浪人二话没说,便朝棕榈林跑了过去,在树下学着鸽子的咕咕声,想把信鸽引向营房的那个窝,就在这时,李瑞奇突然冲过来,把手中的木棒掷向树丛,把鸟儿全都吓得飞出了军营。 就在蜂须贺准备找李瑞奇发难时,张狗儿跑过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个混蛋!”蜂须贺大骂了一声,试图拔出佩刀,只见他的手在腰间晃了晃,才意识到佩刀早已被收走了,气急败坏地跺着脚骂道:“快来人,把这个该死的混蛋杀掉!” 张狗儿微笑着问道:“你在命令何人?” 这时,蜂须贺变得怒目圆睁,手指着张狗儿高声答道:“包括你!” 张狗儿顿时翻了脸,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恶狠狠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命令起老子来了。” 蜂须贺绝没料到张狗儿会打自己,愣了愣神,哇呀呀一通咆哮,便朝张狗儿扑了过来…… 张狗儿也不示弱,他早有所防备,施展擒拿手把蜂须贺给摔倒在地。 正在训练的士兵突然发现两位长官打起来了,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在比武,再仔细一瞧,这两位可是拼了命…… 张狗儿渐渐有所不支,琉球兵率先跑来帮忙,蜂须贺一看事态不好,赶紧往演兵场跑去,这时,日本浪人追着琉球兵厮打在了一起…… 忽然,军营围墙外传来了几声枪响,得到了消息的冈萨雷斯,也带着火枪队赶到了现场。 于是,张狗儿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我和蜂须贺将军在比武,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蜂须贺也急忙命令手下人停止攻击,双方又厮打了一阵儿,琉球兵毕竟势单力薄,全都朝着西洋火枪队靠拢。 有些杀红了眼的浪人,奔跑着朝西班牙士兵冲了过来,这时,冈萨雷斯立刻下令,火枪手做好射击的准备。 蜂须贺一看不好,跑到了冈萨雷斯的面前来做解释,比手画脚说了半天,但冈萨雷斯一个字也听不懂。 看热闹的李瑞奇到了冈萨雷斯的面前,指了指张狗儿,又指了指蜂须贺小六,把双手往两边一掰,意思是让他们两方分开。 由于费尔南多将军非常自信,通过跟踪朱辉就能抓到林风,因此,他已经给冈萨雷斯下达了命令,在军营外部署三门重炮,火枪队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好消息传来,别管是日本浪人还是琉球兵,谁也别想再踏出军营半步。 西班牙军人还没有部署完毕,军营里的日本浪人和琉球兵就打了起来,让冈萨雷斯感到颇为棘手,为了稳住双方,他只好依从李瑞奇的主意,把双方分开安置。 在这个关键时刻,蜂须贺也不想惹事,马上命令浪人回去继续操练,并对冈萨雷斯点头哈腰地表示道歉。 张狗儿带着手下人想离开军营,但冈萨雷斯坚决不答应,这时,李瑞奇朝他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到围墙附近的那片棕榈林下安营。 在接到命令之前,冈萨雷斯也怕再次出现变故,但由于他没有翻译,无法了解双方冲突的真相,便赶忙派人去给费尔南多将军送信,然后,他关闭了军营,继续加紧部署兵力,随时准备对这座军营动手。 军营里突然冒出个精通鸟语的巫师,蜂须贺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再次把养鸽子的浪人找来询问,确信那些信鸽很正常,或许今晚就能接到林风的情报,这才放了心。 如果这个巫师是朱辉派来的,其目的是为了寻找林风的下落,以便将来在军事行动中把握主动权,蜂须贺倒是不担心;要是这个巫师是西洋人所派,那可就危险了,说明他们已经怀疑自己和林风有联系。 一场冲突过后,琉球兵控制了棕榈林上的鸽子窝,让蜂须贺感觉非常被动,他安抚了好了手下人,便带着两人浪人,来主动找张狗儿修好。 虽然还没有机会和李瑞奇接触,但张狗儿看得出来,李瑞奇已经成功截获了情报,并设法让朱辉和林风取得了联系,因此,得尽快离开这座军营,以免给这伙日本浪人陪葬。 冈萨雷斯一直在暗中观察军营里的动静,忽然发现蜂须贺去找张藩道歉,张藩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但双方的士兵都支着架势,时刻准备着先下手为强,只要一言不合,立刻就得打起来。 这时,陪伴在冈萨雷斯身旁的李瑞奇暗自着急,他坚信,用不了太久,就能抓到林风,因此,必须要想个办法,让张狗儿等人撤离军营。 就在送信的西洋兵抵达将军衙门时,费尔南多将军刚从总督府回来,他现在也无法判断能否抓到林风,在掌握蜂须贺勾结林风的证据之前,拉维扎列斯总督和佩雷斯大主教一再重申,不得对日本基督教“援军”妄下结论。 因此,费尔南多将军需要找个可靠的翻译,来协调冈萨雷斯、蜂须贺、张藩及李瑞奇的关系,以免他们掀起军营暴动,而遭到教会的干预。可是,既懂西班牙语,又懂日本话和明朝官话翻译不好找,就在他为难之际,已经完成兑换银锭的沈琦,带着李旦前来拜谢,让他眼前突然一亮。 就算找到了林风的下落,能否抓到林风以及朱辉对他如何处置,现在都还是未知数,不过,费尔南多将军有预感,这次行动一定会有所收获,于是,他在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不妨把沈琦留在官邸当人质,请李旦帮忙,前往维托科鲁兹军营,协助冈萨雷斯处理这场危机。 尽管朱辉一再强调,作为明朝的属国,琉球远征军可以信赖,但费尔南多将军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即便在这次行动中抓到了林风,群岛土著部落依然存在暴动的可能,明朝是否会以索要朝廷钦犯的名义,派大军前来干预,两方里应外合,吕宋的控制权可就丢给了大明朝廷。因此,不管今天是否抓到林风,坚决还是不能让琉球兵全身而退,费尔南多将军打定了主意,尽快对维托科鲁兹军营暗下毒手。 其实,在李旦的帮助下,沈琦花重金雇佣了一艘快船,今日若能抓到林风,朱辉和马志善等人将把他送往月港,他们这次登门拜访,对费尔南多将军献上了一份厚礼,对他的帮忙表示感谢,回去之后就准备返航。 费尔南多将军对沈琦十分客气,派人把费利佩等商人请来,要在官邸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趁着商人聊天之机,费尔南多将军悄悄把李旦叫进了密室,先对他夸赞了一番,才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有项重要任务需要李旦的配合,事成之后,大西班牙帝国国王,将给他颁发一枚骑士勋章,他还将成为马尼拉城最有权势的华人,今后,再也不用帮着唯利是图的商人打杂了…… 与此同时,在维托科鲁兹军营外,部署了三门红夷大炮和十多门轻火炮,所有的西班牙士兵严阵以待,只等着费尔南多将军的一声令下,将会把整座军营变成一片火海,日本浪人和琉球远征军都将插翅难逃。 费尔南多将军用一番花言巧语,把李旦骗进了维托科鲁兹军营,自己坐镇官邸等着来自各方的消息。 李旦来到了维托科鲁兹军营,按照费尔南多将军的吩咐,先是对蜂须贺做了一番安抚,强调了将军对他们的信任,远远超出琉球远征军,一旦奥斯曼帝国的大军来犯,就立刻给他们发放武器,请他们负责防卫巴石河口岸市场。 按预期的计划,再有十天左右,林风从西马来购买的火枪、弹药,将送往发起暴动的各个据点,另有一支武装力量,打着奥斯曼帝国远征军的旗号从海上而来,西班牙海军必然出海迎战,到时候,趁着城防空虚之际,蜂须贺都将率部冲出军营,以最快的速度夺取马尼拉…… 这伙日本浪人美梦未醒,费尔南多将军已经动了杀机,一场弥天大祸,将要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本章完) 第278章 海上丝路 44、军营暴动 对于李旦的说辞,心急火燎的蜂须贺不置可否,他现在迫切希望,让张狗儿等人赶紧移出那片棕榈林,别在这关键的时刻,信鸽送来的情报落在他们之手。 张狗儿以安全为由,决定不再返回营房居住,就在那片棕榈林下安营扎寨,琉球兵也想逮几只鸽子,想尽了各种办法也不管用,却把鸟儿都给吓跑了。 这时,李旦安抚好了蜂须贺,立刻跑来找张狗儿,言简意赅地讲述了可能面临的凶险,大家共同想办法,最迟明天早上,一定要撤离这座军营,让他们见机行事,且不可轻举妄动。 李旦在认真地观察着天上的鸟儿,发现除了棕榈林里有个鸽子窝,营房那面应该还会有,因此,必须得让张狗儿搬出那片棕榈林,按照事先制定好的方案,让李瑞奇想办法把信鸽全部抓走。 于是,张狗儿听从了李旦的建议,立刻带人撤离了棕榈林,搬到了另一片空地上,蜂须贺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成功地安抚了各方,李旦来给冈萨雷斯汇报,再次趁机接触李瑞奇,悄悄地告诉他,今晚务必得把鸽子全部逮住,并设法离开这座军营,把鸽子全都送到帕西格村,交给等在那儿的陈植等人。 遵照费尔南多将军的嘱咐,冈萨雷斯把李瑞奇给保护起来,以免日本浪人和琉球兵发生冲突时,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因此,他事实上已失去了自由。 于是,冈萨雷斯把蜂须贺和张狗儿叫到了一起,经过李旦从中调停,二人“重归于好”,双方算是消除了“误会”。 在此之前,琉球兵和日本浪人的营房是混着住的,现在发生了冲突,蜂须贺提出要和琉球兵分开居住,冈萨雷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再出意外,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蜂须贺让出了一部分营房,并划了一条警戒线,等换完房之后,就不再让琉球兵靠近自己的地盘。 在冈萨雷斯的监督下,琉球兵和日本浪人开始换营房,李旦趁机把一包火石、两把尖刀悄悄交给了张狗儿。 张狗儿心领神会,他悄悄告诉李旦,今晚三更天,将会想办法控制住蜂须贺,并挑起军营暴动,到时候配合李瑞奇抓捕信鸽,再想设法掩护他逃离军营。 李旦和李瑞奇都被安排在军营外住宿,吃罢晚饭,冈萨雷斯带着巡逻队进了军营,他们巡视了一圈,没再发现任何异常,就在他们走出军营时,遇到了李瑞奇和李旦正在门外徘徊。 冈萨雷斯上前盘问,李旦急忙上前给出解释:遵照费尔南多将军的指示,今晚猎犬队正在搜捕林风,在这关键时刻,不能让里边的“通灵人”给林风报信,否则,将会功亏一篑。因此,李瑞奇必须得在军营里居住,抢在那个“通灵人”之前,尽快与林风建立联系,只有这样才能稳住林风,让他在秘密据点“坐以待毙”。 冈萨雷斯知道,猎犬队此刻正在展开大搜捕,闻听此言深以为然,便放李瑞奇进了军营。 到了三更天,军营里突然传出来阵阵哀嚎,琉球兵和日本浪人再次起了冲突…… 冈萨雷斯从梦中惊醒,急忙集合火枪队采取行动,为了能有效地处理这场危机,派人把李旦给叫了起来。 等西班牙火枪队到了营房附近时,双方正在激烈地厮打,却不见张狗儿和蜂须贺小六,于是,李旦大声呼唤他们俩的名字。 这时,有座营房突然窜出了一股火苗,冈萨雷斯一看不好,急忙命火枪队往后撤,但那些杀红了眼的日本浪人,个个如豺狼一般,嚎叫着一起冲过来,企图抢夺火绳枪。 于是,冈萨雷斯下令开枪射击,打死了不少日本浪人,由于人数实在太多,排山倒海一般压来,火枪队不得不往后撤…… 正在这危急关头,被五花大绑的蜂须贺发出哇哇乱叫,突然出现浪人们的近前,在他的身后,张狗儿手执一把利刃,顶在了他的后心。 玩命的日本浪人忽然发现,他们的主帅遭到绑架,立刻停止了行动,这时,冈萨雷斯却命令火枪队再度开火,日本浪人瞬间又倒下了一片。 随着火势蔓延,整座营房像是一片火海,琉球兵和日本浪人还在相互搏杀,双方边打边往大门附近靠拢,这时,各个哨所里的士兵全都做好射击的准备,压根就没人关注棕榈林下的李瑞奇。 此刻,李瑞奇早就捕获了那十多只信鸽,正躲在棕榈林下的灌木丛里,随时准备着逃出军营…… 尽管日本浪人人多势众,但其主帅被控制在张狗儿之手,投鼠忌器,在这场火并中他们并不占优势。 张狗儿指挥手下人边打边撤,到了军营大门附近,他通过李旦来和冈萨雷斯谈判,以交出蜂须贺为条件,换取琉球士兵撤离军营,遭到了冈萨雷斯的拒绝。 为了安全起见,张狗儿再次押着蜂须贺到了浪人们的近前,希望能阻止浪人对琉球兵的屠杀,这时,冈萨雷斯派出一支卫队,把张狗儿和蜂须贺全都控制了起来,命令火枪队再次射击,日本浪人和琉球士兵又倒下了一片。 冈萨雷斯害怕他们集体冲出军营,紧急集合队伍,调集十门火炮,对准了军营的大门,哨所里的士兵全体出动,五十多个西班牙士兵高度戒备,只要有人敢出军营,一律格杀勿论。 李瑞奇观察到哨所里没人了,一座座营房还在烈火中燃烧,浓烟弥漫在整座军营的上空,趁着这个机会,他身背着那一兜子信鸽,悄悄爬上了一颗大树,纵身一跃上了围墙,发现围墙外无人看守,便跳上了围墙外的椰子树,顺着树干迅速滑落下来,旋即钻进了一丛芭蕉林…… 面对西班牙人的火枪、火炮,双方停止了搏杀,这时,琉球士兵已经死伤了大半。 冈萨雷斯已经起了杀心,但由于日本浪人太多,担心再次发生冲突的时候,谁也控制不住,只能请李旦当翻译,先对他们进行一番安抚,告诉他们今天是礼拜日,将会派人去请佩雷斯大主教,先打消他们的戒心,营房虽然烧掉了,可以给他们分发帐篷,天一亮就给大家提供食物。 日本浪人全都明白,最迟也不过十天左右,林风的武装将会掀起各地的暴动,并有一支海上武装,以奥斯曼帝国皇帝的名义,前来讨伐吕宋岛,到那时,应该是他们来收拾这伙趾高气昂的西洋人,却不曾想被这些可恶的琉球兵给搅了局,因此,他们依然不依不饶,要求释放他们的主帅蜂须贺,并严惩琉球士兵及他们的将领张藩。 到目前为止,冈萨雷斯还没有收到费尔南多将军的消息,也不知猎犬队能否抓到林风?故此,他也不敢立刻屠杀这些日本人,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派人把蜂须贺和张狗儿都给押了过来。 二人在西班牙士兵的控制下,各自下达了命令,日本浪人才把包围圈里的琉球兵给放了,为了不让琉球兵继续跟着捣乱,坚决拒绝和他们住在一起。 张狗儿正求之不得,巴不得立刻带人离开军营,但冈萨雷斯却坚决不答应。 这时,天也快亮了,有人送来了帐篷,冈萨雷斯让他们分开居住,日本人在演兵场的东边,琉球兵在演兵场的西边,分别扎营起灶,算是暂时消停了下来。 西班牙火枪队陆续撤离了军营,又把蜂须贺和张狗儿押进了指挥所,只见满脸疲惫的冈萨雷斯端坐在椅子上,丝毫不敢大意;李旦也累了,站在那儿就打起了瞌睡;被捆着双手的蜂须贺咆哮如雷,跺着脚责骂张狗儿…… 张狗儿尽量躲避着蜂须贺,他心里十分清楚,冈萨雷斯在等着费尔南多将军的消息,只要证明林风还在吕宋岛,并没去投靠奥斯曼帝国,那么,必定是众合会出了叛徒,到时候,就把这些可疑的援军全部屠杀殆尽。 天亮之后,依然没有消息传来,蜂须贺也闹腾够了,他通过李旦提出要求,现在是礼拜日,他要去见佩雷斯大主教表示忏悔,冈萨雷斯对此严加拒绝。 此刻,费尔南多将军早已知道军营暴动的消息,紧急派了一个信使,前去告诉冈萨雷斯,猎犬队已经找到了林风所在的村庄,暂时还没抓到林风,但足以证明李瑞奇的情报十分准确,因此,要求他们对李瑞奇和李旦严加保护。 这时,冈萨雷斯已经把李瑞奇给忘了,立刻派人把张狗儿和蜂须贺带走,并分开关押,他带着李旦到军营里寻找人去了。 西洋士兵找遍了整个军营,甚至把烧焦的尸体都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李瑞奇,冈萨雷斯吓得脸色突变,神情十分紧张,想派人到军营外去寻找,但毕竟西班牙士兵只有五十来人,还要对这些如狼似虎般的日本浪人,让他感觉非常棘手。趁此机会,李旦给他出了个主意,不如派琉球兵外出寻找,也省得他们再和日本人打起来。 于是,冈萨雷斯派人把张狗儿押过来,狠狠地训诫了一番,要求他带着手下人外出寻找李瑞奇,不管是否找到,天黑以前必须返回军营,如果有人未归,将把他们军法从事。 张狗儿深深舒了一口气,立刻答应了下来,李旦陪着他召集手下的士兵,经过昨晚的一场恶战,死了一百多人,还有近六十人严重伤残,能跑出去找人的仅仅只有三十多个。 把伤残士兵交给李旦,请求冈萨雷斯给他们救治,张狗儿立刻带人逃出了军营。这时,正在扎帐篷的日本浪人发现琉球兵走了,他们担心会有什么变故,全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冲到了军营门口要见蜂须贺。 到目前为止,冈萨雷斯还没收到屠杀的命令,只好派人把蜂须贺带过来,并给他松了绑,这时,群情义愤的日本浪人要求面见佩雷斯大主教,可把冈萨雷斯给吓坏了,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只好答应他们,把蜂须贺送往马尼拉大教堂。 蜂须贺上来一把拉住了李旦,让他陪自己一起去,李旦躲闪不及,被他控制在手,看那架势,若是敢不答应,立刻就得被他掐死。 冈萨雷斯投鼠忌器,只好派几个士兵陪着他们一起去,但蜂须贺坚决不答应,他和冈萨雷斯争执了半天,又把军营里的浪人给激怒了…… 眼看着日本浪人又要冲击军营,冈萨雷斯只好答应了蜂须贺的要求,这时,日本浪人开始索要食物,派人来给他们送来了数十包熏鱼和火腿,蜂须贺又开始得寸进尺,索要一把指挥刀和一根绳子,把李旦给五花大绑捆了起来,挥舞着指挥刀,押解着李旦大摇大摆地走了,这伙日本浪人才算消停了下来。 在这段日子里,可把这些日本浪人给憋坏了,他们相信,只要蜂须贺见到了佩雷斯大主教,在主的面前好好忏悔,就能把他们给放出来,一个个狞笑着吃起了熏鱼,准备在吃饱喝足后得到自由…… ******************************************* 当年,西班牙殖民者为了叩开明朝的大门,除了依赖对海盗姑息养奸的办法,确实曾派人到福建巡抚衙门,甚至还想派人去京城面见万历皇帝,宣称奥斯曼帝国的大军将要征伐明朝大陆,唯有大西班牙帝国才能保护明朝,长期和西洋人做贸易的松浦隆信,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组建了一个浪人舰队,想趁机浑水摸鱼,以支援明朝抗击奥斯曼为由,把这支浪人舰队派往吕宋,并得到了耶稣会的支持,他们想以此为据点,想长期滞留下去,将来派遣倭寇偷袭大陆,最终却被西班牙人把他们消灭在了吕宋北部海湾。 在本书中,通过这些史实的演绎,虚构了还未成气候的丰臣秀吉,为了所谓“天下布武”的大业,暗中勾结逃亡到吕宋的林风,通过秀吉的好友小西隆佐制造了奥斯曼帝国攻打明朝的谎言,让日本堺町众合会的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传递给马尼拉当局,派遣他手下的武士蜂须贺正胜,亲率舰队前来配合林风夺取吕宋岛,以便将来征大明、降印度时,让他出任远征军大将,由此引出这段故事,特此给以说明。 (本章完) 第279章 海上丝路 45、拯救苍生 马志善和林风甩掉了西班牙人的追击,从河里爬了出来,还没走多远,就发现沿途有巡逻队盘查。 林风非常机警,拉起马志善钻进了一片丛林,等那巡逻队过去之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感慨地讲道:“真没想到老先生还能回来,为何不让李瑞奇放只鸽子来通个气?九弟现在何处?” 马志善不知该如何回答,苦笑了一声,问道:“此地离帕西格村还有多远?” 这时,林风发现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刚才来见我的那个臭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大澳主,你可真糊涂!”马志善埋怨道:“你不想想,狗儿这孩子怎么可能会背叛你呢?我们到了吕宋,就联络上了狗儿,他说再过几天该起事了,却和你联络不上,他只能听从军营里的倭寇指挥,可是倭寇压根就没安好心,你知道吗?” 林风心中当然明白,浪人的势力比自己的人马要多很多,即便打下了马尼拉、控制了吕宋岛,最终还是落到了他们之手,但心比天高的林风认为,他的志向绝不仅仅当个吕宋总督,他和猴子相约的地点是大明京师紫禁城,放眼望去,要征服整个明朝大陆、还有印度、波斯、欧罗巴…… 对于手下这些“鼠目寸光”之辈,林风也不想多解释,忽然想起了昨晚的谈话,依然有些担心,接着问道:“难道说狗儿和蜂须贺产生什么误会?” “那伙狼子野心的浪人绝不可靠!”马志善果断地答道。 可别让张狗儿坏了自己的宏图大业!林风不由得担忧了起来,他立刻板起了面孔质问道:“狗儿是不是想谋害蜂须贺?既然有你老先生在,我就不用去见露易丝了,你回去之后,传我的话,让狗儿好自为之,不要误了我们的大事。” 估计得有这么一出,马志善早已想好了托词,顺口答道:“不敢耽误大澳主,小老儿尽力而为,只是……” 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风谨慎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露易丝小姐性命难保,你藏在九州南部海域的千万两纹银,恐怕也将落在一伙蟊贼之手。”马志善答道。 “请问老先生何出此言?” “大澳主,你可能不知道,露易丝小姐为何会藏在那座教堂?” “到底是何原因?” 马志善气愤不平地答道:“堺町众合会商人小西隆佐这个混蛋,在马尼拉把她给出卖了,现在到处被人追杀,是狗儿救了她!还有,据说有两伙人都惦记上了你的金银财宝,一伙是琉球国国相的儿子,还有一伙便是蜂须贺小六。大澳主,你好好想想,在危难关头谁最可靠?” 林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道:“这都是狗儿告诉你的?” “不错,狗儿煞费心机,当上了琉球平叛远征军先锋官,就是为了帮你,露易丝小姐冒着生命危险帮你送信,导致自己有家难归,现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到底你应该相信谁?你自己来判断,顺便给你说一声,如果今日见不到露易丝小姐,恐怕你今后永远也见不到她了。”马志善答道。 林风沉思了片刻,继续问道:“狗儿的这个先锋官到底怎么当上的?昨晚见我的那个臭小子,东洋话讲得这么好,他到底又是什么人?” “不瞒大澳主,昨晚的后生乃是夫人和令爱的恩人朱辉,也是你们当年秋目浦的更夫朱均旺之子,他是一位心地良善、敢于担当、文武双全的少年,和狗儿是结拜兄弟,在郭奕、许灵儿等人的帮助下,狗儿才得到琉球国尚永王的重用,当上了远征军平叛先锋官,也正是他们,获悉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妄图寻找你的财宝,该何去何从?现在你自己来定。” 听罢马志善之言,林风对寻宝一事倒是不太担心,对于张狗儿投靠了追杀自己的锦衣卫,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原谅,他现在最为担忧的是,一旦与蜂须贺失去了联络,到了起义的那一天,极有可能会孤军奋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现在,林风还真判断不清张狗儿和朱辉等人有何打算,赶走了西洋人,就算蜂须贺占领了马尼拉、控制了吕宋岛,按照他和猴子的密谋,即便自己当不上什么吕宋总督,也没关系;将来,一旦织田信长开始“天下布武”,猴子和蜂须贺会从朝鲜攻打辽东,吕宋将会成为自己反攻大明的基地。但是,如果张狗儿听从锦衣卫的唆使,抢先对蜂须贺等人发难,那么,自己出生入死打下来的吕宋,可就落在了朝廷之手,羽柴秀吉极有可能还会和自己反目为仇。 思前想后,林风还是觉得应该跟马志善走一趟,一者见一见那个风骚的西洋尤物,顺便把她接走;二来想亲自对张狗儿严加约束,决不能让这小子上了锦衣卫的当,务必让他配合自己拿下马尼拉。 二人出了丛林,沿着乡间小道漫无目的往前走,晌午的阳光十分毒辣,不一会儿,他们身上的衣服就干了。天近午时,他们攀上了一道高坡,便能望到城墙,往左面走越过巴石河,绕过马尼拉王城,便能到达维托科鲁兹军营,往右边走,则是去往帕西格村。 站在高坡之上,林风遥望了前方问道:“马老先生,你和九弟带来的援军,是不是都住在帕西格村?既然露易丝被西洋人追杀,与狗儿的联络人肯定不是她,那么,到底是何人能联络狗儿?” “朱公子冒死前来见你,难道你还不了解大家的良苦用心?” “真是该死!他这一趟导致指挥所被西洋人给端了,牺牲了十多个好兄弟,待会儿接上露易丝,我就得走,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到了起义的那一天,你们都得听从九弟的指挥,如果狗儿和朱辉跟着捣乱,千万不要心慈手软,替我宰了他们!” 马志善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想:想劝降林风谈何容易?为了迷惑林风,他故意讲道:“大澳主,弟兄们都知道你的宏图大业,当然都会听从你的命令,你和大家也多日不见,到时候,这些弟兄们有什么请求,你可不能让大家失望。” 于是,气势轩昂的林风把手一挥,铿锵有力地答道:“那当然没得说,跟我出生入死打天下,哪个不想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我林某决不会像那叫花子朱元璋,一人独坐金銮殿,火烧庆功楼、诛杀功臣贤良。” 说着,他指向远方大声讲道:“大明一十三省府道州县,北有蒙古草原,南有天涯海角,看到海的那边了吗?那是安南,安南过去是真腊,真腊过去是暹罗,暹罗的那边有印度,印度过去还有波斯,波斯过去就是欧罗巴大陆,咱这吕宋岛的南边,还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天下之大都将是我林家之天下,夺得天下,我也要学那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现在的这些弟兄哪够用?谁想要哪块地盘,待会儿就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马志善不禁嘿嘿一笑,答道:“可惜,我老了,活不到看见大澳主得天下的那一天,为人君者,驱驾英材,推心待士,别忘了建一座凌烟阁……” 没待他把话说完,林风放声大笑:“那还用说,马老先生当为凌烟阁功臣之首!走,带我去见见九弟,待会儿我要狠狠教训这些混账,你千万不要拦着我,他们全都躲在营地睡大觉,却烦劳你老先生跑来给我送信,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马志善头前带路,绕过马尼拉城的东北角,二人一路上小心翼翼,专门走丛林小路,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帕西格村,把林风领进了张狗儿以前那座营地,他们一进门,迎面就看见了李瑞奇。 凌晨时分,李瑞奇逃出了维托科鲁兹军营,此刻,他正在院子里玩弄鸽子,突然看见了林风,把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群鸽子咕咕地叫着走向林风,他倒是没看出来,这些就是他和蜂须贺通信用的信鸽,当他走到李瑞奇的近前时,鸽子全都飞上了天空…… “你们这些混小子,放只鸽子给我报信不就行了,也省得马老先生冒死跑一趟。”林风说着,上前拉起了李瑞奇。 李瑞奇吓得噤若寒蝉,道了一声“拜见大澳主”,起身就跑进了屋里,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九弟、九弟,难道你还在睡觉?”林风喊着就推开了屋门。 以陈植为首的五名壮士同时拱手齐眉,低下头异口同声地喊道:“拜见大澳主!” “不必客气,各位远道而来,辛苦啦!”林风矜持地摆了摆手,这时,他朝屋里望去,没有发现蔡德,转身一看,马志善也不知去了何处,于是,他接着问道:“就来了你们五个吗?” 沉寂了片刻,林风忽然发现他们全都绷着脸,有的人面部青筋乱跳,立刻意识到不好,转身便想出门,却被他们同时给抓住了。 林风从身上摸出一把利刃,甩手朝陈植刺了过来,高声质问:“难道你们想造反不成?” 灵敏的陈植闪身躲过了利刃,另一个壮士飞起一脚,踢掉了林风手中的尖刀,这时,林风趁机甩开了他们,迅速跑到了院落的门口,发现大门已被人给锁上了。于是,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用坏了的长枪,摆开姿势准备和他们五人决斗。 此刻,林风后悔不已,他确信马志善等人投靠了朝廷,这是前来捉拿自己的,不用说,蔡德已被他们当成投名状交给了朝廷,他们妄想坐收渔翁之利,宁死也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与陈植等五名壮士对峙了片刻,林风朝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此处只有这五个人,便主动出击,或许这五个小子还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 于是,林风舞动手中的长枪,朝着五名壮士杀将过去,陈植等人迅速分散开来,只躲避而不接招。 长枪如流星赶月、夜叉探海,仿佛刘海戏金蟾,把他们五人追得团团转,不到一刻钟,就把林风累得满头大汗…… “大澳主,别再疯了,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忽听马志善的一声高喊,林风立刻停止进攻,转过身来,只见他身后站着西洋传教士马克和三名壮士。 这时,陈植等五名壮士也不跑了,对林风躬身施礼,齐声高呼:“请大澳主恕罪!” 就在林风一愣神的片刻,露易丝不知从何处突然窜了出来,上前一把抱住林风,流着眼泪讲道:“亲爱的,你可想死我了……” 此时的林风追悔莫及,当年因舍不得罗阿敏,为了她错失了很多机会,导致后来浪迹天涯,如今发现露易丝如此痴情,反而一点感觉也没了,把她从身边轻轻地推开。 “阿弥陀佛。”自皈依在月空长老的门下,马志善经常在心里念佛,不知不觉念出了声来。 “别给我装神弄鬼!”义愤填膺的林风一把抓住马志善,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大澳主,我等实在不愿替倭寇火中取栗。就在此刻,狗儿率领众兄弟,已经逃出了维托科鲁兹军营,费尔南多将军正在屠杀不怀好意的倭寇,我等冒死把你救出火坑,全是为了报答对我等有恩的罗氏夫人,为了拯救吕宋岛上的数百名忠勇兄弟,也算拯救了数十个部落的苍生,土著部落一旦落入倭寇之手,比起现在西洋人的统治,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还望大澳主三思!阿弥陀佛。” 闻听马志善之言,再看陈植等人的行为,发现他们并无恶意,顿时又有了底气,跺着脚指着骂道:“一群混蛋!九弟在何处?快让他出来见我。” “九弟仍在玉枕洲,他没有回来。”马志善答道。 “既然如此,快放我走,还有数百名弟兄都在等我的消息,即便没有浪人帮忙,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你们替谁卖命?武装起义照常进行。”这时,林风又摆出了大澳主的姿态。 “大澳主,你不必回去了。”马志善劝道。 “就让我来帮你们火中取栗吧。”林风转身就往外走,气愤地讲道:“数百名弟兄及各部落联盟,散布在自棉兰老岛、宿务岛至吕宋之间,他们都在等待着我命令,即便你们杀了我,他们依然会按计划行事,烧教堂、杀洋人、武装夺取马尼拉,如果我不回去,谁来指挥?难道你们真想把大家都害死不成?” 这时,陈植跑过来递给林风一把纸条,他从中抽出来一张,只见上面写道:事有变故,暴动取消,就地遣散。下面是模仿林风的签名。 “什么意思?莫非朱辉、张狗儿带来的明军,都是游山玩水来了?难道他们不想夺取马尼拉?”林风不解地问道。 “大澳主,你错了。我们没有带来什么明军,朝廷似乎并无海外扩张的野心,但我们这么做,确实都是为了拯救你和吕宋岛上的忠勇弟兄。”马志善答道。 林风攥着这张字条,悻悻地讲道:“就算你们把我扣押在此,想阻止武装暴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陈植等人把信鸽带了过来,他们当着林风的面,把这些字条绑在鸽子腿上,数十多只信鸽发出咕咕的叫声,随着李瑞奇的一个手势,全都展翅冲上了云霄…… “那些信鸽哪儿来的?”林风吃惊地问道。 马志善微笑着答道:“维托科鲁兹军营里抓来的,倭寇全部完蛋了。” 林风听罢翻了个白眼,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颇为尴尬的露易丝惊叫了一声,扑在了他的身上…… (本章完) 第280章 海上丝路 46、化解危机 趁着林风昏迷不醒,陈植等人把他塞进了一顶小轿,让露易丝在轿子里看护林风,众人在马志善的指挥下,抬起轿子一路小跑来到了村外的海滩,一艘海船已经在此等候,于是,大家淌着水把林风送到了船上。 此时,朱辉早已被西班牙士兵送回了将军官邸,一直等到晚上,费尔南多将军在翻译官的陪同下才回来。 一见到朱辉,费尔南多将军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林风现在什么地方?” 朱辉矜持地答道:“请将军阁下放心,已经把林风送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现已经查明,林风准备与日本浪人联手,十天后在菲律宾群岛掀起暴动,在这关键时刻,你务必要把这个罪魁祸首交给我,否则,本将军将拿你问罪!” “请将军阁下不必担忧,你们只要牢牢控制维托科鲁兹军营,我可以保证暴动不会发生。” “混蛋!”费尔南多将军顿时咆哮如雷,上来给了朱辉一记耳光,讲道:“日本浪人已经招供,十天后,群岛上将会有数百个据点同时起义,就算让林风现在挨个通知,恐怕都来不及,更何况还有一支日本浪人的舰队即将来犯,如果我们不能控制林风,到时候将应接不暇。” “请将军阁下不必动怒,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和我都在马尼拉王城,难道我们会把城池献给海盗吗?”朱辉争辩道。 这时,费利佩把沈琦也带来了,他和朱辉四目相对,彼此深深点了点头。 “费尔南多将军,马尼拉城里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出城逃难,总督大人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都在教堂等着你,你能把真实情况给他们解释清楚吗?”费利佩问道。 沉思了片刻,费尔南多也搞不清将会会发生什么事,但可以肯定,并没有奥斯曼帝国大军来犯,如果现在抓到林风,那么,一切终将真相大白,现在谁又能解释清楚?难道是明朝军队想染指吕宋不成? 想到此处,费尔南多将军一把抓住沈琦,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带来了多少明军?他们都潜伏在何处?要是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杀掉你!” 皈依了天主教的沈琦闭上了眼睛,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慢悠悠地答道:“请将军阁下千万不要误会,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并无任何明朝军队藏在吕宋岛。” 朱辉讲道:“将军阁下,也许你还没搞明白,我们的那位巫师,其实就是信鸽饲养员,林风和日本浪人、以及各据点之间的联络,都是靠这些信鸽,昨天晚上,趁日本浪人和琉球兵打架之际,他把信鸽全都抓走了。今天,用信鸽传书的方式,通知各个据点取消暴动计划,你大可以放心,重新制定作战计划,迎击即将来犯的日本舰队。” 费尔南多将军听罢顿时一愣,赶忙问道:“那个巫师现在何处?” “他和马志善老先生押着林风回国了。”朱辉答道。 这时,费利佩在一旁提醒:“尊敬的费尔南多将军,总督大人和主教大人都还在大教堂等你。”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下令,把朱辉和沈琦给捆了起来,带着他们一起去,一路之上,他发现沈琦和朱辉没有丝毫恐慌,这才深深舒了一口气。 此时已到了深夜,马尼拉大教堂里灯火通明,当局所有的官员和教士们齐聚在此,都等着费尔南多将军的到来。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听罢情况介绍,怒气冲冲地来到朱辉的近前,质问道:“明朝锦衣卫阁下,我知道你们企图利用林风和日本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但你们没能想到,奥斯曼帝国将要大举侵犯明朝大陆,所谓唇亡齿寒,是我们请来援军帮助你们,但你们却恩将仇报,造成现在的局面扑朔迷离,这都是因为你擅自行动的结果,本该立刻用火刑烧死你们,看在上帝的份上,暂且饶你们几天,等抓到了海盗林风,再对你们公开审判,阿门。” 听罢翻译官的转述,朱辉微微一笑,问道:“阁下应该就是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吧?听说你和日本新国王达成了贸易协定,那么,你可知道那个疯子的野心?” “你不用狡辩,织田信长还没有统一日本,即便他有什么野心,将来我们也有能力对其遏制。但现在,他是我们的朋友,得知吕宋岛即将有难,织田信长阁下不顾自己的安危,花重金组建了一支基督徒舰队,不远千里前来支援,却没有料到,费尔南多将军居然听信你这个奸细的谗言,对维托科鲁兹军营的基督徒暗下毒手,指挥官蜂须贺将军失踪,两千名战士惨遭屠杀。”说着,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像疯了一样,挥舞着拳头朝朱辉打来。 朱辉既没躲、也没闪,眼睛都没眨一眨,这一拳打在了他的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他依然镇静自若地讲道:“神父,请你说实话,蜂须贺的这支所谓援军,恐怕不是织田信长派来的吧?应该说林风和蜂须贺都是在帮他火中取栗,即将到来的这支舰队才是织田信长所派,前来坐收渔翁之利,为他所谓‘天下布武’提前布局,由此看来,不知神父到底安的什么心?” 实在没料到,这个小小锦衣卫居然对整个局势洞若观火,西门阿尔梅达恼羞成怒,突然转到了沈琦的近前,把沈琦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这时,费利佩先生赶忙拦住了他们的中间,解释道:“神父大人,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已经接受了洗礼,他是位虔诚的教徒。” 说实话,费尔南多将军对西门阿尔梅达并不认可,把他拉到了一旁,劝道:“请神父息怒,现在,把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全都给汇报总督大人,请总督大人裁决。” 就在马尼拉当局的众官员议论纷纷之际,拉维扎列斯总督趴在佩雷斯大主教的耳边,低声商量了几句,他便站起身来,对大家摆着手讲道:“请安静,维托科鲁兹军营里跑出了近百名日本将士,海盗头目林风还未抓到,注定今晚是个不眠之夜,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命运将会是什么,不过,仁慈的天父会保佑我们,大西班牙帝国的海军正在严阵以待,我们有能力消灭来犯的一切敌人,现在让我们一切祈祷吧,阿门。” 忽然,钢琴声想起,圣女唱诗班在烛光前唱起了赞美诗,大家全都微闭着双目低声祈祷…… 马尼拉大教堂的钟声响起,到了午夜子时,圣女唱诗班离开了教堂,当局的官员和教士们也陆续散去,最后,只剩下了拉维扎列斯总督、佩雷斯大主教、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费尔南多将军,还有一名翻译在陪着朱辉和沈琦。 “各位,如果在未来的十天里,菲律宾群岛没有发生武装起义,我将给大家道歉。”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说着,踱步到了朱辉和沈琦的近前,拍着他们的肩膀讲道:“在这半个月里,你们只能在这座教堂待着,哪里都不能去。” “费利佩先生,神父的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我们到新大陆开办工厂。”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朱辉坚信,即便西门阿尔梅达再蠢,也不可能看不出猴子和蜂须贺的阴谋,从他不惜代价给织田信长贩运火绳枪来看,说他和织田信长之间有着某种幕后交易,绝不是为了赚取贸易利润这点蝇头小利。 但作为商人的费利佩则不然,将来在新大陆开设丝绸工厂,他还需要沈等人琦的帮助,此刻他也觉得,神父实在有些过分,刚想对拉维扎列斯总督求情,却听西门阿尔梅达讲道: “费利佩先生,在新大陆开设丝绸工厂,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对我们大西班牙帝国来说,都是一件影响深远、意义重大的决策,远航新大陆,将会由我们帝国舰队保驾护航,但首当其冲要做的,是敲开明朝的国门,目前来看,取决于这二位的态度。”说着,他踱步到沈琦的身旁,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站在朱辉的身后,突然提高声音讲道:“至于这个锦衣卫,他的立场非常重要,到底是敌是友?全凭他现在的表现。” 朱辉不解地问道:“请问你想看什么表现?” “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像沈先生一样,接受洗礼便可,请佩雷斯大主教亲自为你洗礼,将是你莫大的荣耀。”西门阿尔梅达答道。 朱辉听罢微微一笑,讲道:“记得曾听马克先生说过,信仰是不可以被强迫的,再说了,我们将来远赴大洋彼岸经商,也用不着贵国海军的保护。” 西门阿尔梅达不再理会朱辉,他拍着沈琦的肩膀,微笑着讲道:“沈先生作为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又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那么,我们希望你回到月港之后,帮忙建设一座大教堂,所有的经费由我们来出,帝国海军依然可以为你们保驾护航。” 听罢西门阿尔梅达的这句话,差点把沈琦给吓死,沈家的先祖是有原罪的,就他接受洗礼这件事来说,回到国内可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倘若由他出面建教堂的话,朝廷还不得把沈家灭门九族? 对于如何与明朝打交道,拉维扎列斯总督再清楚不过,看在费利佩的份上,他不想再难为沈琦,神情严肃地讲道:“去年,本督曾派遣使者前往福建,希望能和明朝朝廷谈判,却没有料到被福建巡抚给耍了,耽误了我们剿灭玳瑁港海盗的大好时机,讲这些话,本督并没有怪罪之意,最终我们还是把林风海盗集团给剿灭了;今年,当我们听说奥斯曼帝国大军侵犯明朝时,也是在第一时间组织力量进行阻击,全是为了和明朝官方建立良好的关系,希望能在福建沿海建一座大西班牙帝国的贸易基地,同时,允许我们的传教士自由传教。” 关于他讲的那些往事,朱辉十分清楚,于是,他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总督大人,记得林风曾私下写信给日本的羽柴秀吉,希望他派遣浪人配合海盗攻打马尼拉城,你们在马尼拉大教堂搜到了这封书信,才导致了玳瑁港的覆灭;那么,时隔一年,你们又请羽柴秀吉派遣浪人支援你们攻打海盗,这种前后矛盾的行为实在令人费解。” 未等拉维扎列斯总督答话,西门阿尔梅达放声大笑,答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共同的信仰。当有人说林风投奔了奥斯曼帝国,那么,他便是与堺町众合会为敌,而羽柴秀吉的朋友小西隆佐先生,就是众合会的会首,我们相信有共同信仰的人,因此,希望情报官先生皈依耶稣会,这样,我们也可以成为永远的朋友,将来,在大西班牙帝国任何殖民地,我们都将优先保护你们的利益。” “呵呵,恐怕这世上的毒蛇,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人类的朋友吧?”朱辉微笑着问道。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佩雷斯大主教解释道:“万能的主,万物都是神所创造,神看所造之物都是好的,毒蛇也是神所创造的,这是一种敏锐、灵巧而又聪明的动物,它能随机应变,在恶劣的环境中也能生存,其实,那些日本浪人也是一样的,得到上帝的指引,便是我们的朋友,受到魔鬼撒旦的召唤,就是最邪恶的敌人。” 朱辉准备追随月空长老横渡重洋,就是为了和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岂能接受他们的宗教?刚才听他们重提与朝廷谈判,便微微一乐,认真地讲道:“总督大人、主教先生、将军阁下,实话告诉你们,我这次回过,将辞去锦衣卫的职务,将来追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横渡重洋,远赴新大陆传扬我们华夏儒释道之文明,请各位不要强人所难,我更没有任何权利代表朝廷,请原谅,将来我们即便不是敌人,但也可能会是对手。” 这番坦诚之言,令他们颇为震惊,沉默了片刻,费尔南多将军忍不住问道:“你们到新大陆探险,会有多少明军随行?明朝朝廷持何态度?” “这是我们民间的行为,与朝廷无关。”朱辉答道。 “那么,你们舰队会有多少人?有什么武装力量保驾护航?”费尔南多将军继续问道。 “或许林风阁下能为我们护航,不过,这也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朱辉淡淡地答道。 于是,拉维扎列斯总督、佩雷斯大主教、费尔南多将军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全都站起身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起动手,重新把朱辉给绑起来…… “林风就是一条毒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游离在华夏儒释道文明之外,受到邪恶魔鬼的召唤,曾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而如今,他将得到我华夏儒释道文明所指引,不久的将来,他将会是我们的朋友,等他再次来到马尼拉的时候,请各位千万不要吃惊。”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禀报,费利佩的翻译李旦来了…… (本章完) 第281章 海上丝路 47、握手言和 根据李旦的回忆,朱辉大概明白了维托科鲁兹军营出了什么事,大约就在他放走林风的同时,由于营房被烧,日本“援军”主帅蜂须贺挟持李旦出逃,就连琉球远征军也全部撤离了,日本浪人就感觉不好,他们吃饱喝足之后,企图抢夺兵器,遭到了冈萨雷斯的残酷镇压,在十多门大炮和数百支火绳枪的袭击下,绝大多数浪人都横尸军营,翻墙逃跑的大约有三十多人。 这伙浪人逃出营地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蜂须贺,此刻,他们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便前往帕西格村找张狗儿报仇,不过,他们没找到琉球远征军,却在这儿等着了林风,由于势单力薄而没敢轻举妄动,直到午后,他们忽然发现,林风被人抬上了一艘大海船,于是,他们决定立刻展开行动…… 十五名壮士手执钢刀看守着林风,露易丝陪在他的身旁,不停地劝他吃饭,此刻,气急败坏的林风哪还有心情?抬手给了露易丝一记耳光,骂道:“你给我滚,快让马志善、陈植前来见我!” 眼泪汪汪的露易丝捂着半边脸,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突然,林风端起桌上的饭菜,朝着站在舱门的壮士扔了过去,起身便要走出船舱,立刻被一堵人墙把他给挡住了。 昔日玳瑁港的这些手下,与当年秋目浦的海盗完全不同,他们全是因为被倭寇毁了家园,才被迫追随林道乾海的商集团,林道乾在潮州被朝廷剿灭之后,他们才开始当海盗,继而被林风在南澳岛所收编,此刻,当他们知道林风勾结倭寇,已没人再认他这位大澳主了。 这时,大船驶入了马尼拉湾,无奈的林风重新坐回在椅子上,沉默了半天才开始服软:“陈植,我平时待你不薄,现在也不求你帮我做什么,只想问问,咱们现在这是要去往何处?” 等待了片刻,林风发现大家全都低头不语,他也不再问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突然,舱外传来了一声惨叫,林风急忙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这十五名壮士依然纹丝不动,直到兵刃的交错声响起,才有人跑了出去,于是,他便放声大笑,讲道:“洋鬼子杀进来了,咱们谁也别想活。”说着,他把露易丝抱进了怀中。 留下两名壮士看守着林风,陈植等人全都冲了出来,只见马志善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马克先生已被控制在浪人之手,沈琦雇佣来的水手们纷纷跳进了大海,于是,十二名壮士挥刀便和蜂须贺等人战在了一起…… “林风阁下,我们救你来了。”随着蜂须贺的一声高喊,好几个浪人杀进了船舱,看守林风的壮士顿时傻了眼,不知是该迎战?还是该把林风控制在手?就在他俩一愣神的功夫,蜂须贺抛给了林风一把弯刀。 于是,林风手执弯刀到了这两名壮士的近前,高声问道:“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这两名壮士哀求道:“大澳主,我们宁死也不勾结倭寇。” 这时,舱外战得正酣,暂时还没分出胜负,此刻的林风把蜂须贺当成了救星,手起刀落杀掉了这两名壮士,忽然,他听见陈植在高喊:“大澳主,不用担心,我们来了。” 蜂须贺突然感觉不好,便率人急忙出了船舱,只见二十多个浪人已经成了俘虏,陈植的手下也战死了六名壮士,此刻,他正趴在马志善的身上失声痛哭…… 林风刚想走出船舱,立刻被两个浪人给控制住了,这时,只听蜂须贺冷笑了一声,转身对他讲道:“林风阁下,快命令他们放下屠刀,我便饶你性命。” 没有料到蜂须贺变脸如此之快,也没想到陈植等人如此勇猛,此刻,林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坐回到那张椅子上。 “林风,快命令他们放人,如若不然,我立刻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蜂须贺像疯了一样,一连喊了三声,却发现林风依然没有反应,这下把他给激怒了,于是,他挥舞着弯刀冲向林风,这时,露易丝企图拦住这只野兽,却不料他把目标对准了露易丝,随着一声惨叫,待林风转过身去,只见露易丝的胸口喷出一股热血,洒了他一身…… 于是,林风蹲下身来抱起了露易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蜂须贺,这时,有个浪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在陈植等人不知所措之际,忽听林风喊道:“陈植,蜂须贺先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高举‘天下布武’的旗帜,一起征服天下,将来我封你为福建总督,还不快放了他们!” 听罢这番话,众壮士全都落下了眼泪,全体跪倒在了舱门外,陈植高声讲道: “大澳主,本打算带你回月港和罗氏夫人团聚,五澳主是你的连襟兄弟,他正在月港打造大宝船,集体追随月空长老师父横渡重洋,请你继续来当我们的首领,弟兄们依然听从你的指挥,我们到大洋彼岸,共同开辟一片新天地,传扬我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与西洋人一比高低,金陵的汤大官人、沈大官人要开辟一条海上丝路,在新大陆开设丝绸织坊,吴襄公子将会在那里开一家书院,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二位师父一起教化人心,我等愿跟着马老先生去开荒种地,但宁死也不愿与倭寇为伍……” 话音未落,被释放的日本浪人杀了过来,壮士们忽然站起身来,举起了手中的钢刀,把他们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眼看大势已去,陈植等人齐声高呼:“大澳主保重,罗氏夫人保重!”接着,他们把手中的钢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一滩热血洒在了林风的面前,浪人们集体涌进了船舱,林风再次昏死了过去…… 这时,只有李旦和马克还在了甲板上,隐隐约约听见蜂须贺唤醒了林风,质问道:“你把我们骗到了吕宋,却又放弃了起义,到底是为了什么?” “实在没有料到……” “你没料到什么?你这个混蛋,为了组织这次行动,羽柴筑前守大人花费了十万两白银,现在他们都惨死在了维托科鲁兹军营。我问你,现在我们该何去何从?” “请把我送回琉球,我还能卷土重来,等到‘天下布武’的那一天,羽柴筑前守经朝鲜杀往辽东,我从沿海杀进大陆,将来在大明京师紫禁城会师,蜂须贺先生,这个朝鲜国王你坐定了!” 蜂须贺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这个混蛋必须跟我返回日本,听候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发落,把你手里的那笔财富全部交出来。” 听到这儿,李旦悄悄来到了马克的身旁,劝他和自己一起逃走,但马克表示自己不会游泳,他只要独自爬上了船舷,一头扎进了大海,历经生死逃回了马尼拉王城,他发现巴石河口岸依然戒备森严。 到了总督府会馆,得知沈琦等人都在大教堂,就赶忙跑来给大家报信。 通过李旦的经历,证明了朱辉和费尔南多将军这次行动,彻底挫败了林风勾结倭寇图谋马尼拉的阴谋;也侧面验证,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情报”不靠谱,因此,为了面子问题,西门阿尔梅达不肯善罢甘休,以朱辉放走了寇首林风为由,要再次把他抓起来。 这时,费尔南多将军、费利佩和沈琦等人一致表示反对,请拉维扎列斯总督裁决。 未等总督开口说话,西门阿尔梅达急不可耐地讲道:“各位,请相信我,众合会的情报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能说明寇首林风极端狡诈,我相信蜂须贺是被冤枉的,正如李旦所言,他将把这个罪魁祸首交给羽柴筑前守、或者是交给新国王织田信长处置,相信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海盗,但我们依然面临着奥斯曼帝国的威胁。” 拉维扎列斯总督始终都没有表态,朱辉看得出来,在军方和耶稣会之间存在着矛盾,现在只能寻求军方的支持,于是,他请李旦来当翻译,单独找费尔南多将军谈一谈,得到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同意。 于是,三人去了一间密室,朱辉开门见山地问道:“尊敬的费尔南多将军,关于林风、蜂须贺率领的这支基督徒援军,以及即将到了的另一支所谓日本援军,你可知他们之间的关系?” “请阁下相信我,总督大人站在我们这边,有什么话请直接讲,不必绕弯。”这时,费尔南多将军显得颇为谦虚。 朱辉正色讲道:“多余的话我不必再说了,需要说明的是,林风的盟友是羽柴秀吉,蜂须贺和堺町众合会的小西隆佐,都是秀吉的手下,他们背着那个所谓日本‘新国王’织田信长,干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你应该看得出来,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合作对象是‘新国王’织田信长,他们正在派来一支更加强大的舰队,等贵军和林风、蜂须贺火并之后,他们将到马尼拉坐享其成,我们坏了神父的大事。” “难道说西门阿尔梅达背叛了耶稣会?背叛了大西班牙帝国?”费尔南多将军惊诧地问道。 “关于这件事我无法判断,请将军阁下好自为之。” “那么,日本人会不会杀掉林风?他还有没有可能在吕宋卷土重来?” “正如佩雷斯主教大人所言,毒蛇得到上帝的指引,它便是一种敏锐、灵巧而又聪明的动物,能随机应变,在恶劣的环境中也能生存,便是我们的朋友,若是受到魔鬼撒旦的召唤,就会是最邪恶的敌人,想必将军阁下应该知道,倭寇祸乱我大明沿海多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死心,西门阿尔梅达先生所讲的那位日本‘新国王’,更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邪恶之徒,他所作的是废天皇、罢幕府、攻大明、取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实现他天下布武的野心,林风手中确实一笔巨额财富,如果他们二人合流,将会给天下人造成无尽的灾难。” 听罢朱辉的这番话,费尔南多将军深有感触,客气地讲道:“感谢你们的帮助,为了总督的面子,我不得不这么做,请多多谅解。” 朱辉宛然一笑,答道:“将军阁下不必客气,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费尔南多将军也笑了,他拍着朱辉的肩膀,认真地讲道:“今后你们往返马尼拉做生意,无论你是需要的银锭,还是需要雷阿尔银币,全部找我来换,上帝可以作证,我将不会短你一丝一毫,绝对的公平交易。” 显然,费尔南多将军误会了朱辉的意思,但得到他的这个保证也不错,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教堂后面的休息室,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将安排朱辉、沈琦和李旦在此居住,以证明不会再有奥斯曼帝国的大军来袭。 费尔南多将军临出门时,被李旦叫住了,这时,只听朱辉讲道:“将军阁下,请你们今后善待吕宋的华人,并允许他们在马尼拉城居住和经商,拜托了。” “华人是我们的朋友,我一定会说服总督大人,请情报官先生放心。” 朱辉听罢微微一笑,接着讲道:“将军阁下,等我获得自由,我将赶赴日本,把林风从魔鬼撒旦的身边带走,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父一定将其感化,将来,我们的远洋舰队离不开他,请将军阁下谅解。” “可以,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我不希望在吕宋岛再见到他。” 于是,朱辉上前握住了费尔南多将军的双手,认真地讲道:“好!那就一言为定,明朝有句谚语: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林风必须得来一趟吕宋岛,但我们可以保证他不在这儿停留,让他召集自己的旧部,陪我们一起前往阿卡普尔科。” 通过李旦的翻译,费尔南多将军微微一笑,点头答道:“呵呵,我答应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听说大洋彼岸的阿卡普尔科是你们的领地,到了那里,还望你们不要为难于他,我们的目的地是新西班牙北部的大陆,你们传播你们的基督教,我们宣扬我们的儒释道,好好试一试,在那些未开化的原住民的心中,看看谁更受欢迎。” 费尔南多将军握住朱辉的双手,猛一使劲,笑道:“那就试一试吧。” (本章完) 第282章 海上丝路 48、国宝再现 朱辉和沈琦被扣押在马尼拉大教堂半个多月,吕宋岛一切风平浪静,根本就没有奥斯曼帝国的大军来犯,林风的余部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急匆匆返回了日本,当然,那支所谓日本“新国王”的援军也没来。 万历四年春(公元1576年),在费利佩和李旦的陪同下,沈琦的商队从马尼拉返航,而朱辉独自搭乘商船前往日本平户,继续追踪被蜂须贺绑架的林风。 商船驶进了平户海峡,建在丘陵之上的平户城近在眼前,朱辉在纽差町码头随着商人们下了船,准备前往堺町,他判断,蜂须贺极有可能把林风交给了小西隆佐。 平户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教堂、寺院和神社交错参差邻立,十字架以瓦片屋顶交映生辉,落日的余晖下,朱辉走在平户的大街上,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越看越像汤景,正在被一群人推推嚷嚷往前走,于是,他急忙追了过去。 这伙人携带着刚刚购买的各种器具,像是刚从集市上购物回来,正在匆匆忙忙去往一座寺院,为首之人居然是净明,还有沈琦的弟弟沈茂,由于他们人多势众,汤景又在他们之手,投鼠忌器,朱辉不敢轻举妄动,便暗中跟踪他们到了瑞云寺。 看得出来,他们这座在寺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朱辉知道,沈茂、净明和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有勾结,他们怀揣着一张所谓徐海的藏宝图,肯定是筹足经费寻宝来了,但不知汤景是被他们绑架来的,还是徐鲲出卖了汤景? 于是,朱辉也扮作游方僧人住进了瑞云寺,正当他准备解救汤景时,忽然有只手把他给拉住了。他误以为有人认出了自己,抓住这只手往前使劲一拉,把一个脏兮兮的和尚摔倒在地,定睛一看,却有几分面熟,再仔细一瞧,顿时大吃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自己的死对头、威震金陵的东厂掌刑官黄炳文! 关于黄炳文现在的情况,朱辉已经听郭奕讲过,知道他现在诚心忏悔,曾在琉球国首里城做了不少好事,听说他被小西行长又带去了日本,没想到在这儿遇着了。 已更名为苏八的黄炳文双手合十,眯缝着的眼睛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师弟,请随我来。”说着,拖着一条腿站起来,把朱辉引进了一间禅房。 关上了房门,苏八趴在地上失声痛哭,朱辉记得,他上次见到黄炳文,是在南京狮子山脚下的那座出租院,宋河杀进去救人时掉进了陷阱,史世用为了掩护自己,身负重伤而被抓…… 回想起韩小玉差点惨遭他们的毒手,月儿死在了他们的刀下,清扬被东厂番役所逼拔剑自刎,大舅哥吴襄被他骗得倾家荡产,望着黄炳文这张狰狞的面孔,朱辉顿时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将他踩死在脚下。 微闭着双目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但少年朱辉毕竟血气方刚,忍不住踩住了苏八的脸,半天没有言语。 苏八哭得像泪人一样,一直也没说话,等朱辉冷静了下来,顿生恻隐之心,不由得蹲下身来,双手拉住了苏八,不禁落下了眼泪…… 沉默了片刻,朱辉讲道:“哥哥,你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苏八依然没有答话,把头埋在了二人的双手之上,泪水刷刷往下流…… 朱辉动情地讲道:“哥哥,请不要过度悲伤,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小弟替两位姐姐谢谢你!” 苏八松开了朱辉的双手,趴在地上连续磕了十多个响头,懦懦地讲道:“鄙人对不起海大人、对不起清扬小姐,对不起月儿姑娘、对不起陈掌柜、庞掌柜、吴公子,更对不起成国公老王爷的栽培之恩,也对不起贤弟和王冲将军……”说着,已是涕不成声。 “老哥哥,汤大官人就关在隔壁,你知道吗?”朱辉问道。 苏八低声答道:“我当然知道,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道士净明等人筹集了一笔银子,凭着他们手中的张所谓藏宝图,到日本寻宝来了。我本来以为汤大官人和他们一伙的,就没敢轻举妄动,一直在暗中观察,直到他们把寻宝的器具买齐了,准备下海之际才知道,汤大官人是被他们绑架来的。” “你觉得净明他们会成功吗?”朱辉问道。 “老弟,我给你说实话,那张图是我在琉球伪造的,真图在郭奕将军之手,,藏宝图上所标注之处,全是我瞎画的,这伙人在平户藩人生地不熟我认为他们肯定是一无所获。” 朱辉听罢摇了摇头,认真地讲道:“老哥哥,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那张藏宝图,而是担心他们到处乱找,有可能把林风藏匿的那笔财宝找出来。” “老弟多虑了,你应该知道,我被胡九官挟持到了伊岐岛,那时候,我为了保命,谎称知晓林风藏宝之地,被那伙海盗押着,从一座孤岛到另一座孤岛,把肥前、萨摩和大隅附近海域的岛屿全都寻遍了,压根就找着任何财宝。如果说你是为这件事而来,真是大可不必,由着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我从吕宋而来,本来是为了追踪企图染指马尼拉的一伙浪人,无意中发现净明绑架了汤大官人,就怀疑是徐鲲出卖了他,现在我得把他救出来。” “老弟,你又误会了,我已经问过了汤大官人,这件事和徐鲲无关,坏主意全是净明出的,徐鲲看在玄德真人师父的份上,在松江收留了他,当时,马良弼之子马蜂窝就关押在徐家,净明偷偷带着马蜂窝回了南京,勾结沈大官人的弟弟沈茂……” “老哥哥,你不要再说了,剩下的事情我都知道,眼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救出汤大官人?” “没问题,今晚就能放你和汤大官人一起走。” “请问老哥哥,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苏八立刻流露出悲哀的眼神,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可有好的去处?” “说实话,待在平户的这段日子,我就是为了等着马蜂窝,现在使命已经完成,据说许仪后老先生被困在岐阜城,许灵儿姑娘正在设法营救,我准备到那儿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对于黄炳文的变化,确实令人吃惊,朱辉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目的?便试探道:“南京一别,至今已八年有余,老哥哥是否与家里人还有联络?” 提起京城的家人,苏八不禁又落下了眼泪,动情地讲道:“当年,多亏了王冲、郭奕二位将军和许灵儿姑娘没有落井下石,可能成国公老王爷也知道我回不去了,以我在海外办差期间因公身亡的名义,报给了朝廷,这么多年来,家人一直受到朝廷的优待,总而言之,任何人都不负于我,我却是犯了弥天大罪,此生再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今后为大家尽点微薄之力,以不负苍天对我的恩典。” 理解了苏八现在的心态,朱辉放了心。在他的掩护下,当晚把汤景从瑞云寺救了出来,他们一起跑进了平户城,找到了陈元化的儿子陈学文,在此住了一宿,次日,陈学文把他们送上了驶往堺町的商船。 他们在陈申留下的绸缎铺遇到了许灵儿、韩小玉、许仪后和朱均旺等人,原来,许仪后和朱均旺被小西行长骗走之后,把他们关押在了岐阜城。 许灵儿和韩小玉先到北庄去找阿市夫人,这时,北庄城主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的联军,正在和越后的上衫兼信打仗,在阿市夫人的干预下,秀吉不敢造次,就把两位老先生给放了。 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朱均旺激动得热泪盈眶,离别多年的父子抱头失声痛哭…… 林文静热情地招待了大家,吃完了饭,便分头去打听消息,到了晚上,有消息从教堂传来,蜂须贺并没有把林风交给小西隆佐,而是把他直接送到了清州城。 于是,把苏八和汤景留在了堺町,许灵儿、韩小玉和朱辉前去搭救林风,当他们来到木曾川码头,正准备渡河之际,忽听有人高声喊道:“朱辉公子请等等我!” 三人站在船头翘首瞭望,只见远处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苏八。此时,渡船已经离开了码头,于是,许灵儿请船家等一等。 渡船重新靠了岸,朱辉过来帮忙牵马上船,拖着一条腿的苏八慢慢往船上爬,突然,这艘船被准备靠岸的渡船给撞了一下,此刻,刚爬上来的苏八,在船头站立不稳而掉进了河里。 朱辉将马缰交给了韩小玉,立即跳进河里前去营救,许灵儿看得出苏八不会水,拉着朱辉在河中扑腾了起来,就在他们靠近渡船之际,河中突然起了漩涡,把二人卷到下游去了。 韩小玉不太会游泳,牵着马急得团团转,许灵儿一看不好,急忙也跳进了河中。 河面上起了狂风,低沉的乌云压顶,顿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朱辉紧紧地拖住苏八,在漩涡中打着转往下游漂去,时而被巨浪所淹没,许灵儿追着漩涡游了过来。 突然,天空一道蓝光闪过,响起了一声炸雷,激起了河面上层层巨浪,此刻,朱辉不得不松开了手,苏八被漩涡卷进了河底,许灵儿和朱辉同时扎进水里去营救,忽然发现,一只大乌龟从河床的淤泥里冒了出来,这时,又一道强烈的闪电像光柱一样穿透了河水,乌龟身上顿时冒出了缤纷的光芒,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把乌黑的河水照耀得清澈透亮。 朱辉趁机拉住了苏八,使劲把他往上拖,此刻,许灵儿发现乌龟壳上的光芒,竟然是那面被猴子在墨俣城头掉进河里的铜镜,于是,她往下猛的一扎,试图把铜镜取下来,无奈镜子却像粘在了乌龟的身上…… 这时,苏八已经爬上了船,朱辉发现许灵儿还没有出来,急忙又跳进了河中,只见水里的光芒还没有散去,许灵儿正在拽着那只大乌龟,非常吃力地往上游,于是,他迅速游了过来,一把将许灵儿推上了水面。 这时,河面上风小了,瓢泼大雨还在下,朱辉抱住了这只乌龟,许灵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算把这面镜子取了下来,二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顿时露出了笑容。 “姐姐,既然这只乌龟和神镜有缘,我们干脆把它也给带走吧?”朱辉问道。 此刻,许灵儿忽然发现乌龟在流泪,便微微一笑,答道:“这么大一只活物,我们又不能带着它去办事,还是放生吧。”于是,朱辉又将它放进了河中。 怀揣着这面神镜上了船,许灵儿的心中激动不已,这时,船家责备他们耽误了大家的行程,韩小玉只好又多给了他一些碎银,并从行囊中取出鱼干和饭团,给船上的众人分享。 船到河心,雨停了,大家纷纷走出了船舱,苏八轻声问道:“许小姐,乌龟身上的那面镜子,是不是先帝让你们寻找的那一面?” 朱辉一听不免有些紧张,难道说这个前东厂掌刑官,在日本、琉球等地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这面神镜? 但许灵儿却没有在意,点头答道:“正是。” “请问你可知道这面神镜的来历?”苏八接着问道。 “听闻那是国师蓝道行入宫时,作为见面礼献给先帝的国宝,乃东晋葛洪真人所炼制,据说颇有灵性。”许灵儿答道。 这时,朱辉发现苏八微笑着摇了摇头,便讲道:“一面普通的镜子而已。” “朱公子,此物非同寻常。”苏八说着,伸手想借来看看,却被朱辉给拦住了,于是,他便将手缩了回去,这时,渡船也靠了岸。 四人牵马下了船,朱辉劝道:“老哥哥,看你现在行动不便,就不要跟着我们去了,赶快乘渡船回去吧。” 许灵儿问道:“苏大哥,你有好的去处?” “呵呵,我想像南光坊天海法师一样云游四海,串联各地的大名,但却没那个本事,不过,请你们放心,饿不死的,今后你们也不要找我,当我该出现时,就一定会出现,南无阿弥陀佛。” 此刻的朱辉也颇受感动,找许灵儿要过来那面铜镜,交到了苏八的手中,讲道:“看看吧,这就是先帝要寻找的国宝,陆云龙大人为此而失去了生命。” 仔细查看着这面铜镜,苏八漫不经心地讲道:“公子,看得出来,你对我还是不放心,此番前来,我本来想到岐阜城帮忙,却没有料到令尊和许老先生已经安全归来,现在,遵照郭国强大人和郭千户的嘱托,我准备在尾张国找一座寺院落脚,给石川五右卫门打个下手。” 石川五右卫门在干什么,许灵儿十分清楚,颇为感动地讲道:“请苏大哥多加小心。” 这时,苏八却指着铜镜的背面,微笑着讲道:“此物并非东晋葛洪真人炼制,鄙人行走江湖多年,平心而论,对道家之术深恶痛绝。你们看看,这面镜子后边的点点滴滴,有无数的丝线相连,历经千年而不锈,就知道这不是所谓的铜镜,而是一种我们不知何物的金属,闪电照射下来,尽管隔着河水,仍能激起千变万化的光芒,说明它本身蓄藏着能量,粘在乌龟的身上而难取,可以证明这些斑点颇有磁性,我只能说,这并非人间之物,应该是来自上天所赐。” 说着,苏八便将镜子递给了许灵儿,却发现他们全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于是,他接着讲道:“为了寻找被严世蕃运往海外的财宝,我细心阅读各类典籍野史,得知这面镜子最早出现在大禹治水时期,应该还有个外壳套在上面,每三百年左右显一次灵,因此一直被宫廷巫师所用,后来,武王伐纣打进了朝哥城,殷纣王和妲己匆匆逃难,把镜座与镜面摔断了,镜面被宫女捡到,流落在民间,镜座则被宫中的卫士带走了,据说他们逃亡海外而不知所终。” 朱辉微笑着答道:“老哥哥见多识广,领教了。” 当苏八发现许灵儿把镜子揣入怀中时,赶忙提醒道:“千万不要近身而藏,此物可能会伤身。” 于是,许灵儿便将镜子装进了行囊,四人一起上了马,苏八和他们拱手道别。 (本章完) 第283章 海上丝路 49、兵戈无用 三人快马加鞭来到了清州城,前来打探蜂须贺的消息,得知他从吕宋岛回来后,立刻赶赴北陆,前去支援与越后上杉家作战的羽柴秀吉,为了保守秘密,暂时把林风关在了自己的家中。 对于羽柴秀吉来讲,或许已不再指望林风配合他海外出征,因此,林风就失去了战略合作的价值,但其手中还拥有一笔巨额财富,这无论对谁,都充满着无比的诱惑。 蜂须贺对那面神镜的预言深信不疑,不管织田信长的命运将来如何?羽柴秀吉都是“天下布武”的坚定执行者,而如今,织田氏统一列岛已没有什么悬念,接下来将要废天皇、罢幕府、攻大明、取印度、征波斯,一直打进欧罗巴,这是既定的方向和目标。那么,秀吉必将出任远征军大将,自己得到的承诺是当朝鲜国王,对于强盗出身的蜂须贺来讲,他非常明白,打仗打的是钱,必须得把林风控制在自己之手,才能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因此,不能让织田信长或秀吉手下的其他家臣知道,他把富可敌国的林风给绑架来了。 虽然织田信长把居城迁到了岐阜,但清州城依然戒备森严,蜂须贺家更是如临大敌一般,朱辉等人通过反复侦查,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又陷入了困境。 这时,许灵儿探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柴田胜家在和上衫兼信的作战中失利,织田信长派秀吉前去支援,但秀吉一直记恨柴田胜家得到了阿市夫人,故意磨磨蹭蹭不肯主动出击,导致北庄危在旦夕,为了阿市夫人的安全,柴田胜家要把她送回娘家,但阿市夫人坚决不愿再见他的哥哥,于是,只好把她送到了清州城。 羽柴秀吉的行径被人告发,不得不主动应战,结果,柴田和羽柴的联军却被上衫兼信打得落花流水,史称“手取川之战”。 织田信长大怒,派长子信忠亲自挂帅,以雪手取川之耻,看来,这场仗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许灵儿认为,可以请阿市夫人帮忙,趁着这个机会,把林风从蜂须贺家接走。 对于这个计划,朱辉充满了忧虑,如果说要不回林风,再想营救将比登天还难。 经过仔细的分析,大家认为胜算有八成的把握,于是,他们定下了一个计策,让朱辉扮作僧人,韩小玉扮作追捕逃犯的大明锦衣卫,许灵儿带着他们去见阿市夫人。 小谷城沦陷已过去了三年多,在织田信长的操纵下,失去了丈夫、儿子和居城的阿市夫人,嫁给了北庄大名柴田胜家,虽然现任丈夫对她们母女非常好,但阿市夫人似乎还活在往日的岁月,沉侵在与浅井长政的恩爱中难以自拔…… 在危难关头,阿市夫人曾三次放走了她的私人医生许仪后,对许灵儿来说,可谓是恩重如山,这次又来请她帮忙,许灵儿不想欺骗阿市夫人,也不希望让她过分为难。 三人带着一份厚礼,来到了织田长益的家中,阿市夫人本以为他们是来此行的,在家中热情地接待了许灵儿等人。 吃完了午饭,大家来到茶室,许灵儿介绍了朱辉和韩小玉的来意,得知锦衣卫前来抓捕海盗时,阿市夫人表示愿意帮忙,于是,便问起了海盗的下落。 朱辉讲道:“夫人,这个海盗非同寻常,他从吕宋岛跑来投靠羽柴筑前守,是为了让右近卫大臣帮他攻打大明沿海,请夫人想一想,尚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打得赢。就算他们打赢了,又将有多少家庭承受小谷城沦陷的悲剧,如果他们打输了,右近卫大臣在rb的地位将一落千丈,又会有多少野心勃勃之徒,企图取而代之,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提起小谷城的悲剧,阿市夫人黯然伤神,抹去眼角的泪水,无奈地答道:“作为女流之辈,没有办法能约束我的哥哥。” “在下非常理解夫人,也知道你现在已皈依了佛门。”说着,朱辉便解开了头巾,露出了他在平户剃下的光头,接着讲道:“贫僧也是佛祖的弟子,知道信长公曾火烧比叡山延历寺,恐怕天下没人能劝得动他,我等所作所为,不是要干预他天下布武,而是为了拯救苍生,以德而服天下,希望刀戈入库、马放南山。” 这时,许灵儿讲道:“小谷城沦陷之时,我曾问过夫人,信长公为何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记得夫人是这样说的,长政君选择和我兄长对抗,是因为长政君的信念是兵戈无用,我的兄长却是要天下布武,为了长政君的信念,能不战则不战、能不杀就不杀,我们把这个海盗带回去,也不会杀他,希望他能在佛祖面前忏悔,还请夫人谅解。” 提起了长政君“兵戈无用”的信念,阿市夫人再次掉下了眼泪,问道:“请问我如何帮助你们?” “夫人,蜂须贺将军把这个海盗从吕宋岛带回来,他就到北陆打仗去了,这个海盗目前仍在蜂须贺家做客,看能否请夫人出面,我们一起去见一见他,如果他愿意跟我们走,那么,我们就把他带走;若是他不想走,我们也不强人所难,到时候再想办法不迟,请问夫人意下如何?”朱辉问道。 发现阿市夫人依然犹豫不决,许灵儿讲道:“夫人对我恩重如山,真是无以为报。不过,就这件事而言,确实让夫人为难了,真是十分抱歉。” “灵儿姑娘言重了,作为佛门弟子,以行善念拯救苍生,何须言报?若说要感谢,长政君和我都应该感谢令尊,给浅井氏留下了后代烟火。”阿市夫人答道。 朱辉接着讲道:“贫僧深深理解夫人的难处,为天下苍生计,愿涅槃而规劝这个海盗,只可惜,如果见不到他,一切都是枉然。” 沉思了片刻,阿市夫人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如此,我陪你们去一趟,蜂须贺家能不能让我们见到这个海盗,我不敢保证。” 于是,在阿市夫人的带领下,大家一起来到了蜂须贺家,听说阿市夫人来访,蜂须贺夫人急忙迎接了出来。 对于林风的态度,蜂须贺既不愿得罪他,又怕他跑了,从吕宋回来刚落脚,正好赶上织田信忠在手取川督战,作为秀吉麾下的大将,一刻也没敢停歇,立刻带兵赶赴战场,对家里人声称,林风是他远道请来的客人,留下了十来个亲兵负责帮忙“照顾”,不得让他私自出门,却没说不能见客。 织田信长的妹妹来访,对野武士出身的蜂须贺家来讲,是一件大事,更何况蜂须贺在北陆和柴田胜家联合作战,因此,蜂须贺夫人把众人请进家中,热情地招待他们饮茶。 阿市夫人首先对蜂须贺支援北陆表示感谢,又以柴田胜家的名义,送给他们一份礼物,令蜂须贺夫人感动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阿市夫人提起了蜂须贺率领三千野武士,在木曾川河畔,一夜之间筑起了墨俣城,大破美浓斋藤龙兴的往事,对其功绩大大赞扬了一番,并问起了他们的封地,蜂须贺夫人答复,目前只有三千二百石。 相比其他武士,蜂须贺的封地实在太少了,于是,阿市夫人提议,让其兄长给他们增加封地,让蜂须贺夫人大为感动,立刻召集全家人前来拜谢。 最后进来的这位便是客人林风,曾几何时,在秋目浦城堡被毁之际,他和罗阿敏逃难到了尾张,那时,他只认识还是个足轻的猴子,有心投靠织田信长,帮他们贩运火枪,但心比天高的猴子耍尽各种的小心眼儿,就是不让他和织田信长见面,最后被猴子送回了琉球。 眼下,终于逮着了机会,林风一睹织田信长之妹的风采,借机巴结一番这位“权倾天下”的美人,以实现心中的夙愿,就在他刚想开口说话时,却一眼看见了许灵儿和朱辉,顿时瘫坐在地。 蜂须贺夫人大惊,急忙命侍女把他给搀扶了起来,解释道:“请夫人莫怪,这位是我们家的客人,前些日子刚从海外回来,可能是晕病又犯了,送客人回去休息吧。” 这时,朱辉急忙上前帮忙,趴在林风的耳边讲道:“叔叔,我们救你来了。” 林风的脸色煞白,深深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一旦蜂须贺回来,便会逼迫他交出那笔巨额财富,对他来说,除此之外,几乎失去了一切筹码,尽管他对朱辉和许灵儿等人恨之入骨,此刻却忍不住问道:“你如何救我?” “南无阿弥陀佛。”朱辉指着自己的光头,微笑着答道:“我和狗儿都不忍心看你落入豺狼之手,叔叔,跟我一起出家吧。” 这时,蜂须贺夫人发现,这个小和尚和客人聊得起兴,便劝道:“请上来说话吧。” 于是,朱辉把林风搀扶上了榻榻米上,双手合十讲道:“贫僧和这位施主同来自明朝,今日有缘在此见面,有些话要说,请二位夫人见谅,阿弥陀佛。” 得到阿市夫人和蜂须贺夫人的点头应许,面无表情的林风用明朝官话问道:“不要跟我装神弄鬼,更不用给我卖关子,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朱辉答道:“我们朱家被海盗掠到了海外,因不愿做贼,流落到了秋目浦而无依无靠,那时,你还没有成气候,平心而论,你对我们父子颇有关照,让我父亲当了更夫,一家人总算没饿死,在此表示由衷的感谢,称你一声叔叔也是应该的。后来,你有了钱,开始招兵买马,在秋目浦建造城堡,企图步王直、徐海等人的后尘,被自己的亲弟弟前后关押五年之久,而如今,又落得如此下场,叔叔,请问你有没有真正忏悔过?” 听罢这番话,林风微微一笑,接着问道:“你婶婶在什么地方?狗儿又在何处?” “如今婶婶和莹儿妹妹都在首里城,你大可以放心,狗儿兄弟也回去了,他将辞去琉球王封他的官职,我们一起追随月空长老横渡重洋,前往新大陆宣化我中华之文明。” 林风听罢吃惊不小,急忙问道:“那个东厂的死太监,在琉球国岂能容下我的家眷?” “请叔叔放心。在郭、许二位姐姐的帮助下,王公公在临终前,放弃了争夺林家烧酒坊,他暗中保护的那位小姐,如今当了琉球国正妃娘娘,你应该能猜出此人是谁,她和郭、许二位姐姐结为干姊妹,帮狗儿兄弟争取到了琉球远征军先锋官,让他到吕宋去解救你,但大家都没料到,你居然与狼子野心的倭寇还有勾结,再这么下去,实乃天理不容!” 这时,林风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许灵儿,只见她神情肃穆,不停地点头,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是准备放我回琉球,还是要把我交给朝廷?” 朱辉摇头答道:“都不是,如今马五哥哥正在月港造船,等我们打造一支远洋舰队,一起前往新大陆,与西洋人一比高低,这样的雄心壮志,不知你是否还有?” 林风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到新大陆宣中华之文明,又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还用得着我吗?” “用得着,西洋人在吕宋岛所作所为,你已经见识了,我们希望与原住民和平相处,像当年许柴佬在吕宋一样,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传播农渔工商,教授当地人工艺技术,来实现天下大治,少不了与西洋人发生冲突。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希望和平竞争,没有一支武装力量做保障,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因此,希望你能保驾护航,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如此说来,我还得重召旧部?” “如今,在吕宋、粤、闽等地,还有你不少旧部,他们因无以谋生,极有可能再次落草为寇,请叔叔不要学那王直、徐海之辈,不要忘记张三官、李四官、马老先生等忠勇之士,将来在新大陆给他们谋条生路吧。” 林风本以为他可能提起那笔财富,闹了半天是来请自己出山的,但还是放心不下,不客气地讲道:“横渡重洋,与西洋人一比高低,可不是嘴里说着玩的,你们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我们知道,当年,严世蕃为了给自己留后路,以捐赠石山本愿寺之名,运来了很多财物,希望叔叔把这笔钱捐出来,用作远洋的川资路费。” “呵呵,如此说来,将来由我做国王?” “殷纣不仁,武王取而代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逆天命而为,乃覆灭之道,请叔叔明鉴。” 林风终于动了心,问道:“现在就带我走吗?” 这时,朱辉、许灵儿和韩小玉同时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市夫人本来还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发现他们很快就谈拢了,趁此机会,便辞别蜂须贺夫人。 因蜂须贺临走时有交待,不得让客人出门,发现林风要跟阿市夫人一起走,蜂须贺夫人慌慌张张地问道:“林风阁下,请问你要去哪里?” 林风双手合十,颇显轻松地答道:“阿弥陀佛,夫人知道我是个杀人如麻的海盗,听罢这位小禅师的一番警世之言,心中懊悔不已,阿市夫人和这位禅师要带我去拜佛,消除我的罪孽。” 蜂须贺夫人也不便阻拦,只好把他们送出了府邸,等他们刚刚拐过一条街,突然,负责看守林风的那伙野武士冲了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伙人之所以没在府里拦截林风,是因为忌讳阿市夫人,怕将来给蜂须贺家惹麻烦,此时,他们可不管那一套了,非要强行把林风抓走。 许灵儿保护着阿市夫人,朱辉、韩小玉就准备和他们动手,大家都知道,一旦出了人命,想出清州城恐怕就难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匹快马呼啸而来,马上之人大声喊道:“不得对客人无礼。” “你是什么人?”有个野武士问道。 “我奉命从手取川战场而来,就怕你们惹是生非,大人派我监督你们,还不赶紧退下。” 此刻,这伙人误以为走漏了风声,让织田家得到了消息,阿市夫人来接这位神秘的客人,于是,只好放了林风。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苏八。 (本章完) 第284章 海上丝路 50、新仇旧恨 在阿市夫人的帮助下,四人一起离开了清州城,回到堺町,接上了许仪后、朱均旺和汤景等人,准备立刻前往萨摩,这时,林风忽然提出想去一趟教堂,以缅怀惨死在吕宋的露易丝小姐。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从林风遭遇来看,他应该不会再去招惹小西隆佐,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还认真乔装打扮了一番,朱辉陪着他前往堺町众合会大教堂。 这天正是礼拜日,二人走进教堂,站在做弥撒的人群之后,此刻,唱诗班刚咏罢一首圣曲,信友们齐声高呼: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神父在台上高声讲道:“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林风也随着教徒呼道:“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愿天父和基督,赐给你们恩宠及平安。” “也赐给你。” “愿主与你们同在。” “各位教友,现在我们大家认罪,虔诚地举行圣祭。” 于是,全体信徒一起捶胸,有人甚至失声痛哭,大家一齐答道:“我向全能的天主和各位教友,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我罪深重,为此,恳请终身童贞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和你们各位教友,为我祈求上主、我们的天主。” 神父接着讲道:“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我们,赦免我们的罪,使我们得到永生。” 林风随着众信徒高呼“阿门”,忽然,他趁着朱辉不备,起身跑上了圣台讲道:“求上主垂怜我们吧,愿主与你同在,阿门。” 朱辉顿时大惊失色,也跟着跑了过去,只见林风跪在神父的面前失声痛哭,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呈了上去,这时,就算跑上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神父,这是众合会露易丝小姐在吕宋留下的遗物,请天主替她保管吧。”说着,林风从脖子上取下那条粗粗的金十字架,交给了神父。 “愿露易丝小姐与仁慈的主同在,愿她在天堂中安息吧。” 等神父把话讲完,林风起身趴在他的耳边,悄悄讲了几句,便转身下了圣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堂。 朱辉追上来讲道:“叔叔,为了好心的罗家姐妹,为了你的女儿阿莹,也为了文涛哥哥的一片苦心,我们诚心对你,但愿你别再耍什么花样。” “呵呵,你小子想多了。”林风微笑着指了指脖子,问道:“难道说我带着十字架去追随月空长老吗?” “你对神父讲了些什么?” “那条金项链是露易丝小姐送给我的,算是他们西洋人的神物,露易丝小姐为我而死,我不能对不住她,现将此物先给神父大人,让它保佑露易丝小姐在天堂中永生吧。”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教堂的弥撒结束了,神父从锦囊中取出一只蜡丸,看罢之后,立刻派人送往萨摩龟山城。 这时,萨摩领主岛津义久正当意气风发,自隆庆二年夏((公元1569年),他派其弟岛津义弘前往宁波“朝贡”,在市舶司嘉宾堂受到了“国宾”的待遇,这一趟也赚取了不少的银子,岛津义弘回来后,他们就开始和邻居打仗,天正元年(公元1573年)征服了大隅,又历经三年征战,赶走了日向的伊东义祐,实现了九州南部三州的统一。 这时,雄心勃勃的岛津义久,准备再次派遣朝贡船前往宁波,把郭国强找来商议,但郭国强却说,如今时过境迁,明朝已经到了万历年间,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原和岛津家“交好”钦差大臣王冲将军,去年夏天在京都落难,如今已经没人买他们的账了。 岛津义久恼羞成怒,把郭国强给骂了一顿,刚把他撵回秋目浦,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堺町众合会的密信。 尽管岛津义久不知这封信是谁写的,看罢之后如获至宝,原来,林风告诉他,如果还想继续到明朝朝贡,务必近日在秋目浦下手,把许仪后、朱均旺等人扣为人质。 于是,岛津义久没敢怠慢,立刻派岛津义弘前往秋目浦抓人。这时,朱辉等人刚刚见到郭国强,一行人受到了热情款待,准备在此歇息一天,从津坊町登船前往琉球那霸港。 重返秋目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记忆,林风最为伤感,悄悄前往城堡的废墟仰天长啸,口中念念有词,呼唤着每个失去的兄弟们,满脸挂面了泪珠,并跪在地上燃起了冥纸,让躲在一旁的朱辉和汤景颇为动容。 许灵儿和韩小玉去看望那些似曾相识的乡民,郭国强陪着两位老人,来到天神鼻和正面岬之间的海湾,回顾此地的沧海桑田…… 大家聚在郭国强家中吃晚饭时,林风借口闹肚子,躲进房间睡觉去了,正在郭国强洒泪端起酒杯,挨个敬酒之际,岛津义弘突然带人闯了进来,他本想玩横的,要把屋里的人全部抓起来,却一眼就认出了“金陵豪商”汤景,曾和他在宁波做过交易,立刻明白了众合会送来那封信的“意图”。 不知岛津义弘为何而来?郭国强等人顿时目瞪口呆,沉默了片刻,全体起身给他问安。 这时,岛津义弘颇显有些尴尬,朝身后摆了摆手,让打手们先退下,他走到汤景的近前,端起一杯酒讲道:“不知汤先生到了萨摩,请多多恕罪,来,我敬你一杯。” 唯唯诺诺的汤景不知所措,和他碰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岛津义弘给许仪后、朱均旺斟满了两杯酒,颇为客气地讲道:“二位先生,我家兄长突发疾病,喝了这杯酒,陪我到龟山城去一趟。” 郭国强就感觉不对劲,上前躬身施礼,答道:“请义弘大人见谅,他们明日就要回国,请不要再难为二位老先生,我认识一位妙手回春的郎中,明日带他去龟山城给义久大人问诊。” 岛津义弘听罢勃然大怒,手指着郭国强的鼻子骂道:“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既然你在此宴请金陵豪商汤先生,为何不通知我们?如果你还想继续在萨摩当武士,就给我老实点,否则,我把你的头砍下来喂狗。” “金陵豪商汤先生亲自来接二位老先生回国,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到龟山城前去拜见,还请义弘大人见谅。”郭国强答道。 岛津义弘强忍着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讲道:“汤先生,你是我们岛津家的贵客,不知先生前来而有失远迎,请不要见怪,我们今年准备派遣朝贡船前往宁波,希望在市舶司嘉宾堂再见。” 汤景微微一笑,答道:“既然如此,请岛津义弘大人放过二位老先生,今年宁波朝贡,我可以出更好的价钱。” 这时,岛津义弘想起了往事,前几年,就在他们连年征战时,听说汤景派了个商团,一直在和堺町、地内町做生意,而从没搭理过他们岛津家,而如今这位“金陵豪商”到了萨摩,居然都不到龟山城来一趟,其中必有缘故!如此看来,不把这二位老人控制在手,恐怕难以迫使汤景就范。 于是,岛津义弘站起身来,对许仪后和朱均旺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烦劳二位先生,跟在下到龟山城去一趟,救治好了我的哥哥再走不迟。” 许仪后和朱均旺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岛津义弘没怀好心,为了不耽误朱辉等人把林风送走,决定去一趟龟山城。 但许灵儿、朱辉和韩小玉却不干了,他们全都明白其中的凶险,同时拔出了佩刀…… 郭国强害怕局面失控,哀求道:“义弘大人,时辰不早了,二位老先生刚从堺町回来,等他们歇息一晚,明日前往龟山城不迟。” “人命关天,岂能再等?”岛津义弘拔出佩刀对准了郭国强,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少跟我废话!” 忽然,冲进来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武士,大家都非常担心岛津义弘犯浑,让他误打误撞把林风给抓走了,全都无奈地落下了眼泪…… 许仪后微微一笑,劝道:“灵儿、朱辉,你们不用担心,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乃是我们的天职,我们这就到龟山城去一趟,你们明日该走就走吧。” “孩子,这儿有郭大叔和南光坊先生,不用替我们操心,你们回去之后,心无旁骛地追随月空长老,在天地间大展一番宏图,再也不要回来了。”朱均旺动情地讲道。 历经磨难、费尽心机,仍没能救回两位老人,许灵儿和朱辉忍不住失声痛哭,趁此机会,岛津义弘带着满脸诡秘的笑容,把两位老人拉出了客厅,便吩咐手下人准备轿子。 两顶小轿抬走了许仪后和朱均旺,郭国强领着大家洒泪送出了秋目浦,直到他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朱辉一路小跑回到了郭家,一把将林风从床上拉起来,手执短刀对准了他的胸口,质问道:“是谁给岛津家报的信?” “贤侄,真是冤枉。”林风假装一脸迷茫的样子,接着讲道:“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如果不是势单力孤,我都想去找他们拼命。” “你似乎知道他们今晚要来!”朱辉说着,恨不得把这个魔头给撕碎了。 这时,郭国强讲道:“今日之事虽然蹊跷,不见得与林风阁下无关,自踏进萨摩,他确实没有接触任何外人,大家应该还记得,岛津义弘曾在锦江湾烧毁了他的商船,试图将他置于死地,相信他断不会主动联络岛津家。” 朱辉越来越怀疑,林风在教堂使了绊子,就算现在揭穿他也没用,沉默了片刻,红着脸来给林风道歉。 一夜无话,次日,郭国强把他们五人送上了驶往琉球的商船,临登船之前,朱辉请郭国强帮忙调查,是不是堺町众合会给岛津家送的信? 商船从津坊町出发,经过两天的航行,在首里那霸港靠了岸,他们下了船,便直奔林家酒坊而来。 如今,罗阿萍夫妇继承了这家烧酒坊,生意却不是太红火,为了月空长老的远洋探险计划,受郭奕之托,马五和张狗儿都去了月港,此刻,只有罗氏姐妹留在家中。 得知林风回来了,罗阿敏一点也不激动,她和妹妹带着孩子迎出了府门,把大家请进了家中,谢过了汤景和朱辉,便陪着许灵儿和韩小玉聊天去了。 罗氏姐妹把汤景、朱辉、许灵儿和韩小玉当作上宾,每日设宴热情招待,陪着他们走遍了安里河畔,但罗阿敏和女儿始终也没搭理过林风。 时过境迁,首里城也早已物是人非,但林风依然是朝廷的钦犯,因此,他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哪儿也不敢去,就这么过了十天左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月港,他这辈子还从没有如此轻松过。 这一日傍晚,郭国强派人给朱辉送信来了,正是堺町众合会的神父给岛津义久传递了消息,说是岛津家若想继续赴宁波朝贡,就赶快派人到秋目浦去抓许神医。 新仇旧恨顿时涌上了心头,但朱辉没再告诉任何人,暗下决心,对待林风这条毒蛇,不用再有任何仁慈之心。 夜深人静,朱辉去找林风,讲道:“叔叔,我曾听狗儿兄弟说过,当年首里官府前来抓你,你躺在一只巨大的河灯里,飘过了安里河,实乃是大命之人!” 林风微笑着答道:“不错,这附近十里八村都是咱们的同胞,按江南的习俗,每年七月十四放河灯,再等几个月,你就能看到那动人的盛况。” “叔叔,陪我去走走,我想看看安里河畔的夜景。” 这些天来,林风快给郁闷坏了,难得朱辉能来陪着他聊几句,于是,二人出了府邸,迎着那若隐若现的渔火,沿着安里河畔边走边聊…… 月明星稀,河面上的凉风让人神清气爽,翻过河堤来到了僻静之处,朱辉放慢脚步,突然抛出一根绳索,使劲往后一拉,把林风摔倒在地,接着,他抖动绳索,却也不想勒死他,林风却不得不跟着翻身,很快那条绳子就缠住了他的双臂。 把林风捆在一根粗藤之上,朱辉亮出了一把利刃,拉住了他的一只手,情绪颇为激动地讲道:“先替许老伯父和我的父亲断你一只手!” 林风的脖子被紧紧地勒住,用微弱的声音答道:“休得冤枉好人。” 朱辉也不再和他废话,捋直了他的胳膊,举起钢刀仔细观瞧,只听林风哆哆嗦嗦地问道:“难道你不想要那笔财宝了?” “留给你陪葬吧!”说罢,朱辉就想砍断他的一只手,再慢慢将其折磨致死,突然,一个黑衣人夺过了他的利刃。 “你是谁?”朱辉转身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是贫僧从津坊町来给施主送的信。” 听得出来这是文涛,朱辉深深叹了口气,急忙给他躬身施礼,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文涛蹲在他哥哥的身旁,轻声问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洪真人的下落?” “文涛,你说什么?”林风闻言大吃一惊。 “洪真人来信了。” “他现在何处?” “兄长,只要你不再对倭寇报有幻想,我便告诉你洪真人的情况。” (本章完) 第285章 海上丝路 51、藏宝之谜 有关洪真人的来历,朱辉曾经听许灵儿谈起过,林风曾派李成怀等人打探他的消息,这个神秘的道士是林风和严世蕃、罗文龙的联络人,就在许仪后被送回秋目浦不久,洪真人就率领近千名壮士,驾驶三十余艘大船出海走了,大家都以为他们回了大陆,直到秋目浦城堡被毁、将士被杀,村民大多回了国,而洪真人早已被人遗忘。 但林风知道,神秘的洪真人肩负着某种的秘密使命。当年,严氏奸党就是通过他,把无数金银财宝运往海外,名义上捐给了石山本愿寺,希望将来留条退路,在罗文龙的唆使下,却把这笔巨额财宝扣押在了林风之手。 林风和严世蕃并未谋过面,他一切听从罗文龙的指挥,二人都是一向宗信徒,当时,石山本愿寺法王显如的年纪尚小,又加上列岛战乱不断,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因此,罗文龙以显如不能自保为由,拿出一笔经费交给了洪真人,让他去寻找结匈国,剩下的那笔巨额财富,则让林风藏在了九州外海的孤岛上。 随着朝廷政局的诡秘变幻,严世蕃十分着急,为了医治眼疾,寻找得神仙真传的许仪后长达一年多,在此期间,他企图引入一向宗到大陆谋反,无奈没能得到罗文龙和林风的响应,许灵儿和李如松迅速抓获了罗文龙,坐实了严世蕃的罪名,致使严氏奸党树倒猢狲散。 三人盘坐在安里河畔,在朦胧的月光下各有所思,朱辉忍不住问道:“文涛哥哥,请问洪真人到底去了何处?” “就在我这次从朝鲜回来,前去缅怀秋目浦城堡时,忽然发现了有只苍老的信鸽,卧在废墟之上不停的哀鸣,等我靠近它时,居然扑进了我的怀中,我在鸽子的腿上,发现了这张航海图。”文涛说着,便将一张兽皮递给了朱辉。 借助月光观瞧,薄薄的兽皮之上刺有一段文字,字迹如米粒般大小,一点也看不清楚,下面则用不同颜色的染料,刺制出的一副航海图。 这时,忽听林风问道:“难道说真有什么结匈国?”他简直不敢相信,洪真人还活在世上。 文涛并没有立刻回答,开始讲述了一段离奇的故事: 南宋祥兴二年春节(公元1279年),珠江口西崖门银洲湖的海面上风雨交加,宋元两军展开了一场生死存亡的大决战,海水全被鲜血所染红,水中漂满了浮尸,场面极为惨烈,近二十万南宋军民或战死、或投海,几乎全部壮烈殉国…… 一代沧桑洗不尽,幸存三烈尚流芳。 指挥官张世杰战死沙场,右丞相文天祥被俘,左丞相陆秀夫身背卫王赵昺,率皇家成员集体跳海,其气节惊天地而涕鬼神。经此一役,汉家江山损失殆尽…… 据说洪真人乃是陆秀夫之后裔,当年左丞相跳海之后,上苍感念其忠烈,派南海龙王前来搭救,将他和卫王请进了龙宫,他们在龙王的神镜中发现山河破碎,汉人惨遭奴役,怒发冲冠的卫王一头撞死在宫廷的柱子上,陆秀夫也不愿苟且偷生,随即也跟着撞了上去,却被虾兵蟹将给拦住了,南海广利王敖明深受感动,在神镜中给他展现了百年后的华夏大地。 陆秀夫看到百年后洪武皇帝登基,汉家江山得以恢复,其疆域比宋大了好几倍,于是,信心大增,以漢去中土而为洪,更名洪真人,被广利王敖明送到了《山海经》海外南经中所说的结匈国,其后代在那里得以繁衍。 百年之后,洪真人之后裔历经艰辛,得以返回华夏,寄居在终南山传道收徒,直至先帝世宗(嘉靖)引蓝道行入宫,将其拜为国师,才有不少弟子忍不住寂寞而出山。 当时,严氏父子权倾天下,无奈严嵩老迈,其子世藩因眼疾而不得入内阁,随着老奸贼致仕的日子越来越近,严世蕃时刻面临清算,为了给自己留后路,他做了多种准备。 医治好眼疾入内阁为首选之目标,才引出大江南北寻找神医许仪后的故事;如若来不及、或医治不好,则引一向宗信徒赴大陆造反,趁机夺取大位;如事有不密,则准备逃亡日本,勾结倭寇卷土重来;倘日本国战乱不断而无立足之地,那么,最后的选择是,在这位洪真人的带领下,前往那荒无人烟的结匈国,乐得个逍遥自在。 《海外南经》云:地之所载,**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海外自西南陬至东南陬者,结匈国在其西南,其为人结匈。 《海外东经》又说:黑齿国在其北,为人黑齿,食稻啖蛇,一赤一青,在其旁。 自古以来,黑齿乃是指古倭国,也就在是现在的日本,上自天皇家族、下至各地的大名、仕女,当时都还有染黑齿的习俗,严世蕃唆使其死党罗文龙在九州南部建立基地,武装力量由朝廷锦衣卫右千户林文俊负责,当时他被称为林一官,后来改名为林风,同时,罗文龙单独招募了一批水手,交给洪真人负责训练,让他将来率船队南下寻找结匈国。 听罢文涛所述,林风认为这都是道听途说,而产生的无端猜测,而真相如何,或许只有罗文龙知晓其中的秘密,到目前为止,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洪真人为何要冒死寻找结匈国? 早在林风盘踞在秋目浦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接到罗文龙的指示,让他和洪真人把城堡里的巨额财富尽快藏起来,为此,二人秘密准备了半年多,在二十余座岛上建造了藏宝洞,采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把财宝全部转移了出去,按超级大海盗徐海传授的藏宝术,设置秘密机关,以五行八卦来定方位,参与工程建设和运输的壮士们,全都被洪真人远航时带走了。 当传出秋目浦城堡藏有巨额财富时,招致三好三人众、武田信赖、朝仓义景等人攻打,林风闻风而逃,守护城堡的张三官、李四官、陈五官等人,到死都不知这笔巨额财宝藏在何处。后来,岛津氏兄弟还在秋目浦挖地三尺,审讯了无数个村民,想找几个参与运送和藏宝的知情人,无论是动之以刑、还是诱之以利,居然没一个人知道,这么大一笔财富,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因此,秋目浦的很多人认为,可能被洪真人给运走了,但熟悉林风的人都知道,那笔巨额财富都还在他的手里,于是,文涛忍不住问道:“哥哥,你能否告诉我洪真人远航的真实意图?” 这时,林风试图阅读航海图上的文字,因月光昏暗、字迹太小,实在看不清,抬头问道:“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详细记述了他们在海上多次迷航,行程达两万余里,经历岛屿无数,在第六个年头,终于抵达了荒无人烟的结匈国,为了与我们取得联系,他一共放回了五十多只鸽子,托佛祖的保佑,终于有一只活着飞到了秋目浦。”文涛答道。 “难道真有什么结匈国?”林风颇为惊奇地问道。 “尽管洪真人在信上说,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我估计他凶多吉少。”文涛不无遗憾地答道:“结匈国乃是一片荒漠、了无人烟之地,陆上生活着一种直立行走,胸前结着口袋的活物,但却是一种鼠类,千名壮士无法在此地繁衍生息,金银财宝更是毫无用途,彻底陷入了绝境。月空长老即将远航新大陆,或许你们能有机会把他接回来,看看洪真人到底负有什么秘密使命?” 手握着这张航海图,林风泛起了猜想,在罗文龙和洪真人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或许和王直、徐海有关,而知晓这个秘密之人大都已经作古,如果想要揭开谜底,除了生死未卜的洪真人之外,那位正妃娘娘或许得到王公公的真传,应该略知一二。 对于远航寻找洪真人,林风不抱希望,他想先接触一次正妃娘娘再说,于是,抹着眼泪讲道:“贤弟,我知错了。为月空长老保驾护航之心,实乃一泻万里,岁月不饶人,被你前后关押了五年,身子骨早就垮了,恐怕我活不到这一天,最近以来,时常胸闷气短、四肢乏力,经不起这么折腾,如今,琉球国已经没人再与我为敌,我哪里都不想再去了,只希望在家中了却残生,请贤弟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饶过可怜的哥哥吧。” 文涛和朱辉听罢,彼此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沈琦和汤景即将赴新大陆开丝绸织坊,大家全都走了,把他独自留在琉球,他依然有勾结倭寇、卷土重来的可能。 沉默了片刻,文涛讲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嫂子和侄女都愿跟着走,你还留在家里干什么?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咱娘、去见三叔?死在海上是你的福分。”于是,他和朱辉把林风给架了起来,拖着他爬上了河堤。 回到林家烧酒坊时,已经快半夜了,文涛辞别了朱辉,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由于担心出意外,家里人都还没有歇息,阿萍关切地问道:“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歹人了?” 朱辉顿时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被毒蛇咬了一口!”林风气哼哼地说着,对朱辉怒目而视。 “姐夫,你等会儿,文涛哥哥留有医治毒蛇撕咬的药,我去取来。”阿萍说着,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罗阿敏看得出来,林风是在说谎,拉起了许灵儿和韩小玉转身就走,对阿萍大声喊道:“妹妹,不必了,毒蛇心肠任何药物也医治不好的。” 发现林风和朱辉尴尬地站在花厅门外,彼此对视着,汤景赶忙跑了过来,劝道:“反正也睡不着,咱仨难得能一起聊聊天,我也有好些话想给你们说说。” 说实话,林风非常瞧不起汤景,这些天来,从未没搭理过他,此刻,倒是愿意找个人说说话,以解心中的愤懑,于是,便推开了花厅的门,迈步走了进来。 三人俯身落座,只听林风大声喊道:“你这更夫之子,在两位长辈面前,哪有你坐的地方?快不快去给我们烧水沏茶!” 朱辉顿时一愣,但也没有反驳,起身到外面给他们烧水去了。 这时,林风对汤景一拱手,客气地讲道:“汤大官人,咱俩算是故交,为弟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兄长海涵。” “林大澳主客气了。” “你我兄弟之间,不要如此称呼,小弟我如今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舍哥哥而用了陈元化,倘若当时把哥哥你派往宁波,相信决不会是今日之局面,哥哥你也不用受那充军发配之苦,如今你我难兄难弟流落天涯,心中可有什么感慨?” 汤景知道,林风没憋什么好屁,他真要是把自己派往宁波,和黄炳文那样的人勾结在一起,全家可能就不是充军发配了,而是满门抄斩,再说,回顾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了片刻,汤景问道:“贤弟,你可听说过?当年秋目浦的胡九官等人,把东厂掌刑官黄炳文挟持到平户,到处在寻找你留下的金银财宝。” “胡九官这等鼠辈何足挂齿,累死他们也找不着。”林风微微一笑,问道:“难道说,汤大官人寻宝来了?” “一言难尽!”汤景说着深深叹了口气,骂道:“我是被三个小乌龟王八蛋绑架来的。” “难道说他们想拥你为首领,重整旗鼓、再现当年王直、徐海的威风?”林风说着,带着满脸的不屑。 “呵呵,林大澳主说笑了,他们绑架我之后,敲诈了徐鲲一笔钱财,购置了各类器具,四处招兵买马,目前正在九州外海,寻找徐海藏在那里的一笔财宝。” “这些王八羔子!哪有什么徐海藏在那里的财宝?”林风骂了一句,转而放声大笑,在他看来,胡九官找了三年都一无所获,就算他们有钱、有人、有工具,若想定出藏宝洞的方位,再破解藏宝的秘密机关,简直比登天还难! 汤景神情严肃地答道:“不错,他们有张徐海留下的藏宝图,正在寻找徐海藏在那里的一笔财宝。” “这三个小乌龟王八蛋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何如此有信心?”林风不免有些奇怪。 “一个是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被赶出师门之后,恢复了俗家姓名沈惟敬,另一个是沈大官人的亲弟弟沈茂,还有这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马蜂窝,那张藏宝秘籍来自琉球王宫,据说是徐海留下的……” 没等汤景把话讲完,林风哎呀一声,吐了一口鲜血,瘫倒在了太师椅上…… (本章完) 第286章 海上丝路 52、趁火打劫 沈琦曾给大家算过一笔账,如果以南京、月港、马尼拉和阿卡普尔科这条航线,开辟一条新丝绸之路,往返一个周期,需要长达四年之久,其中必要的周转货款,将高达三百万两之巨,加上打造远洋航运大宝船、及其他人工等费用,至少还得两百万两白银。 就算把沈琦和月空长老的家底加起来,尚不足两百万,这还没算在阿卡普尔科建设丝绸织坊,开设学堂等经费,更没考虑商船横渡重洋时,所面临的巨大风险。因此,如果没有林风手里的这笔钱,这项宏伟计划可能就会夭折。 林风被关押在比叡山延历寺期间,文涛曾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逼出他手中的那笔巨款,因此,朱辉等人也不想再逼迫林风,只要借助净明等人的寻宝行动,就有机会迫使他主动交出那笔财富。 去月港之前,罗氏姐妹想把这座烧酒坊卖掉,林风表示,当初酒坊的开办经费,就是她们的父亲罗文龙出的,算不得林家的产业,她们姐妹俩想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 琉球国商人主要从事对日、朝、南洋及明朝的转口贸易,富商主要集中在那霸港的那霸埠头、泊埠头和安谢埠头,这三个埠头分别由那霸士族、首里士族、泊士族、久米士族等势力所把持,因此,能拿得出现银购购买这家酒坊的,无非来自这四家士族。 消息传出后,前来洽谈购买这家酒坊的络绎不绝,给出的价钱也大同小异,和阿萍估算的差不太多,最终,她决定以六十万两现银的成交价,选择了一家那霸士族的商人。 就在准备成交之际,马良弼突然出现了,进得门来,他对许灵儿和罗阿敏视而不见,直奔着罗阿萍问道:“罗家二小姐,生意做不下去了吧?你们这是多少银子成交的?” “原来是马相国驾到,失敬、失敬!”罗阿萍起身答道。 马良弼点了点头,大大咧咧地站在买家的近前,问道:“经营一家酒坊,和经营你们那霸埠头大不相同,你可知道,为何以前这家酒坊的生意如此红火,而如今却门可罗雀?” 未等买家答话,罗阿萍红着脸讲道:“自我家公公过世后,生意确实不如从前了,这都怪奴家不会做买卖,所以,想找个行家来经营。” 马良弼听罢放声大笑,以不屑的口吻答道:“二小姐真会巧言令色,但却瞒不过老夫,以前,这家酒坊有王宫里的那个死太监罩着,上自琉球王、下至各路客商,大家都给留点情面,所以,那时的生意看起来红红火火,其实早已经败落,现在,那个老太监也死了,你们这生意一落千丈,也在意料之中,呵呵,今后不管谁来经营,要是还能赚到一文钱,我这马字倒着写!” 买家一看这位前国相、尚永王的亲舅舅来者不善,赶忙起身拱手作揖,客气地讲道:“鄙人拜见相国老爷……” 马良弼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严肃地讲道:“咱们俩家在那霸港为邻,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夫不能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你非要买,我也拦不住你,今后若是还想和我们马家来往,现在就给我出去!” 这位那霸士族的商人,可不敢轻易得罪首里士族的马良弼,唯唯诺诺地给他深施一礼,都没再给罗阿萍等人打声招呼,就急匆匆离开了。 这时,许灵儿气愤地讲道:“马良弼,没想到至今你还如此嚣张,不要忘了,这家酒坊还有正妃娘娘的一份。” 马良弼依然底气十足,笑着问道:“呵呵,老夫就是想来问问,你们擅自处置这家酒坊,可曾问过娘娘千岁?” “请马大人息怒,遵照我家公公的遗嘱,奴家已经写好了文书,卖掉这座烧酒坊,我们和娘娘千岁平分……” 未等罗阿萍把话讲完,只见马良弼把手一摆,高声答道:“娘娘千岁不缺这点银子!” “相国老爷请坐,咱们有话好好说。”罗阿敏说着,上前道了个万福。 “不必了,老夫现在也不是什么相国,和你们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就得走,先给你们撂句话,这座酒坊老夫买定了,最高出价十万两银子,还得是分三年付清!”说着,马良弼转身就走。 马良弼垂涎这座烧酒坊,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郭奕在场,以成国公老王爷的干女儿、正妃娘娘的干姊妹、朝廷锦衣卫左千户的身份,或许还能压他一头。 忍无可忍的许灵儿亮出了底牌:“不要欺人太甚!你现在跟我到王宫去一趟,请娘娘千岁来主持个公道,如何?” “呵呵,竟然还跟老夫玩这一套?”马良弼似乎也不想惹事,转身来到了罗氏姐妹的近前,沉着脸问道:“你们知道老夫平生以来,最后悔的是什么?” 姐妹二人不明就里,神情慌张地摇了摇头。 “告诉你们,最后悔的就是在朝鲜通度寺,放走了朝廷钦犯、海盗头子林风。”马良弼说着,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姐妹二人,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可是听说他回来了,应该就在府里,咱们要不要到永王千岁的驾前去说说?” 众人听罢全都大惊失色,看得出他是有备而来,现在不想再卖也得卖,罗阿萍不想让大家为难,毫不犹豫地讲道:“相国老爷,就按你你的办。” 马良弼回头一笑,转身出了会客厅,带着两名仆人离开了林家酒坊,三人有说有笑,骑马出了村庄。 突然飞来三支冷箭,射中了他们的坐骑,仆人乘坐的那两匹马腾空跃起,把他俩甩出了十丈开外,马良弼的这匹坐骑直接趴在了地上,就在他刚倒地的一刹那,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马良弼快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地问道:“大爷,你、你可是那、那传奇英雄林风大人?” 身穿一身黑衣的汤景答道:“少给我废话,你不是捉拿林风、威胁他的家眷吗?嘿嘿,我这就带你去见林风。” 马良弼本以为马五改行后,村里的团练已经散伙了,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于是,他对着那两个仆人喊道:“你们先回去吧,给家里报个平安,我、我没事。” 仆人想走又不敢走,救人也没法救,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把马良弼押往安里河畔,把他塞进了一条渔船。 这时,林风钻出船舱,举起大拇指赞道:“汤大官人,在伊岐岛上待了六年,你算没有白混,看你刚才这箭法,可比小李广花荣。” 汤景赶忙一拱手,恭恭敬敬地答道:“还望大澳主多多提携。” 马良弼定睛观瞧,果然是海盗头目林风,在他身上已经栽过不少跟头,尽管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得妥协,闭目安静了片刻,问候道:“山海关一别,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三年多,林大澳主别来无恙!” “呵呵,你少给我废话,本澳主如今身患重恙。”说着,林风甩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马良弼摸着火辣辣的脸,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海盗头子,知道落在他手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于是,便可怜巴巴的哀求道:“林大澳主,小人知错了,我这就写封书信,让家里拿七十万两现银,来买下你家的酒坊,成交之后,饶我一命吧。” 林风冷笑了一声,反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混蛋的东西,刚才那一巴掌,是因为你搅合了我家的买卖,这一巴掌你是替你那狗儿子挨的。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让老子替你爹再教训你一回。”说着,一脚将他踢翻在了船舱。 马良弼一听,不知为何扯上了马峰?他不是跟徐鲲去了松江府吗?这一去将近一年音信全无,难道这小子出了什么意外?怪不得徐鲲再也不到琉球来了,给他写信也是石沉大海…… 船家摇动桨撸朝下游而去,马良弼也不知要去往何处,沉默了许久,哀求道:“犬子若是有得罪林大澳主之处,亦或是出了什么误会,敬请大澳主海涵,老夫给你赔罪了,看在咱俩在朝鲜通度寺结下的缘分,求大澳主大人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林风平静地答道:“汤大官人,给他笔墨纸砚,先让他给家中写封信,把七十万两现银发往月港,等马五签收之后,将酒坊移交给他们马家,到时候再放了他不迟,这买卖还算公平吧?” 于是,汤景把笔墨纸砚拿给马良弼,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趴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拿起笔来刷刷点点、一口呵成,写了好多页,双手呈给林风和汤景观瞧。 发现马良弼还挺有文采,汤景忍不住认真地看了起来,这时,林风却在一旁提醒道:“看仔细了,别让他给我们使绊子。” 一连看了两遍,汤景把这封信交给了林风,讲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这粗人就不看了。”说着,林风微微一笑,把这封信还给了汤景,忽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这落第秀才也是个草包,本来两句话就说清楚的事情,他为何啰啰嗦嗦地写了这么多?我看其中必有缘故。” 这时,汤景偷偷看了一眼马良弼,发现他打了个哆嗦,于是,便将这篇洋洋洒洒的雄文撕了个粉碎,扔到了他的脸上,讲道:“写的什么狗屁文章,三句话写完,懂吗?” 马良弼不敢耍花样了,赶忙磕头如捣蒜,哭着讲道:“就算你们打死我,家中也拿不出七十万两现银来,干脆,你们杀了我吧,只可怜我儿马峰年少无知,还望二位大人放他条生路……” 汤景不禁暗自佩服林风,朝他举起了大拇指。 林风微微一乐,拍着马良弼的脸,矜持地讲道:“既然如此,这封信就不必写了,跟我们到平户城去一趟,我想看看你是如何教训儿子的,倘若你们马家还有家教,不失为孔门弟子,本澳主将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并报答通度寺救命之恩,马老相国,不要再有任何疑虑,愿佛祖保佑,希望我们这一路之上平平安安。” 听罢这番话,马良弼吃了颗定心丸,知道灾祸出在了儿子身上,想来应该是与寻宝有关,难道说这小王八蛋从徐鲲家跑了?但他又不敢多问,只好听天由命。 就在他们从那霸港码头登船之际,林家酒坊沉侵在一片悲哀之中…… 买卖没谈成,被琉球国权贵马良弼威胁一番,罗氏姐妹委屈地抱头痛哭,许灵儿、朱辉和韩小玉在一旁不停相劝,忽听有人来报,刚才汤大官人在村外把马良弼给抓走了,罗氏姐妹知道惹下了弥天大祸,顿时昏厥了过去…… 这时,许灵儿就想进宫找正妃娘娘解决,被朱辉给劝住了,他已经意识到,林风极有可能把马良弼劫持到平户,以阻止蚂蜂窝等人的疯狂行动。 ********************************************** 有关马良弼为何放走林风,请参考本书的第一卷《锦衣卫海外传奇》第七十四章“马良弼犯浑”,关于马良弼为何丢官罢职,以及他织田信长、正妃娘娘、林家烧酒坊的关系,请参考第三卷《暗战》的后半部分。 马良弼简介:1609年日本侵略琉球,主和派马良弼与主战派的郑迥针锋相对,在侵略大军兵临城下之际,马良弼前去敌营议和,遭到扣留,首里城被占领后,尚宁王被虏至鹿儿岛,马良弼投降了萨摩藩岛津家,被释放回了琉球,同另一主和派大臣毛继祖,共同管理首里城。1611年尚宁王归国,马良弼出任三司官,自此,琉球国沦为萨摩藩的傀儡政权。 (本章完) 第287章 海上丝路 53、妖术邪法 因为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汤景和林风没来得及通知大家,就把马良弼绑架到了平户,朱辉独自前去追赶他们,这时,文涛来了,为了防止大家在琉球遭遇不测,他留下来看家,让许灵儿、韩小玉带着罗氏姐妹等人立刻前往月港。 朱辉到了平户城,立刻联系陈学文,得知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早就开始了寻宝行动,这伙人本指望能够得到汤景的帮助,以免惊动了海盗和松浦家族,但汤景跑了,从大陆来的这些人,对此地也不熟悉,净明便亲自来请陈学文帮忙,并承诺,将来挖出的财宝分给他一成。 陈学文动了心,他们从五岛列岛开始,跑遍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岛屿,到了福江岛,依然没有任何头绪,而他们的行动,引起了不少渔民的关注,最终有人把这件事告知了松浦隆信。 松浦家族的武士暗中跟踪了他们一段时间,知道他们是来寻宝的,却没有干涉,但陈学文看得明白,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旦他们发现了藏宝洞,恐怕也就危险了。 看出了其中的凶险,陈学文也不敢明说,只好把自己给弄病了,趁机脱离了寻宝队,当朱辉找到他时,他刚刚回到家中。 朱辉判断,汤景和林风劫持了马良弼,肯定是为了制止净明等人,于是,便对陈学文讲明了来意。 当年,陈元化在应天府经商期间,陈学文也曾在南京生活过,和朱辉、净明等人都不陌生,虽说陈家父子是海盗出身,但却非常守信,算得上是本分的生意人。 海瑞刚从应天府离任,刘公公就诬陷他们父子勾结海盗和倭寇,说实话,这还真冤枉他们,当时来讲,尽管陈元化的雇主马五是林风的连襟,在林风失踪后他们已经改邪归正,尽管如此,陈元化还是义无反顾地脱离了商团,也断绝了和松浦家的往来,专心在南京经营钱庄。 就在东厂准备动手前,陈元化就听到了风声,他本有逃跑的机会,为了报答海瑞的知遇之恩,不仅没有卷款而逃,还把钱庄里的银子,连本带息全部归还给了储户,送他儿子逃命时,仅仅给了十两银子,并千叮咛、万嘱咐,劝儿子今后可别再走错了路…… 回首这些往事,二人感慨万千,陈学文听罢朱辉的经历,立刻表示将来追随月空长老。 朱辉微微一笑,指着他脖子上的十字架问道:“我们此去新大陆,是为了和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下,如果连自己人都宣化不了,何谈让他人接受我们中华文明?” 陈学文听罢面红耳赤,立刻把十字架取下来,转身就要扔掉,却被朱辉拉住了。 这时,朱辉微笑着讲道:“老弟,刚才开了个玩笑,请不必这样。我们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允许信仰自由,还记得曾在伊岐岛传教的马克吗?他为了追求灵儿姐姐,也曾准备放弃信仰,后来,他认真研读圣人的典籍,算是搞明白了,儒家文明非常伟大,不仅能与释、道相交融,甚至也不排斥基督教,四海之内皆兄弟,才是天下大同的基本含义。” “何为大同?” “有容乃大、天下归心。” 听罢朱辉之言,陈学文释然了,拱手讲道:“哥哥,虽说我等长在番邦,却也没少读圣贤书。《礼记礼运》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西洋人太过于看重利益,按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奸猾而不厚道,也许能得逞一时,长远来看,势必会遭受天谴。” “不错,希望我们将来在新大陆履行圣人之言,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以和为贵、亲仁善邻、协和万邦,建一个理想之国。” 就在他们高谈阔论之时,忽听一声女人的尖叫,陈学文以为家里来了强盗,或者是松浦家派人抓自己来了,马上操起佩刀冲了出来,差点把她母亲给撞倒。 女人带着惊恐的表情,拦在了儿子的身前,对着门外大声讲道:“你们不要进来,文儿不会跟你们去当海盗,汤景、林一官,你们两个乱臣贼子,赶紧从我家滚出去,我再也不愿看到你们!” 知道是汤景带人来了,朱辉躲在屋里暂时没出来,趴在窗前往外观瞧,只见汤景流着眼泪躬身施礼,林风押着被捆着双手的马良弼,就站在他的身后。 林风和汤景之所以比朱辉晚到一步,是因为他们先到伊岐岛去了一趟,在那里召集了三十多名旧部,让他们在平户纽差町码头附近等候。 “嫂夫人别来无恙!汤某对不起元化大哥,对不起你们母子,在此给嫂子赔罪了。”说着,汤景抹着满脸的泪水,跪倒在了陈学文母亲的面前。 “你用不着跑来演这出苦肉计,我们全家被你害得够惨了,学文决不会再跟你去当海盗,快滚吧。” “娘,朱公子刚才告诉我,汤大叔不是来劝我当海盗,他绑来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浑小子马蜂窝之父,他们这次来平户,就是想把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弄走,将来大家全都追随月空长老远赴新大陆,请母亲放心吧。” 陈学文的母亲对此将信将疑,问道:“那么,海盗头子林一官为何也来了?” 这时,朱辉推门走了出来,微笑着答道:“婶婶请放心,这位大叔不是什么林一官,他是来自琉球的豪商,如果没有他的资助,恐怕这趟远洋计划就得泡汤,可不要轻易得罪于他。” 陈学文的母亲点点头:“如今,我们有家难回,每天提心吊胆活在平户,日子过得难以为继,将来能带我们母子一起走吧。” 汤景起身来拱手讲道:“当然没问题,为弟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接上你们母子,把你们先送往月港,那儿有我们的远航基地,请嫂子放心吧,今后文儿和朱辉等人,将会在这天地之间,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陈学文的母亲感恩流涕,激动得跪了下来,汤景急忙将她搀起,这时,林风押着马良弼进了门。 吃过晚饭,汤景把朱辉和陈学文叫在一起,大家盘坐在榻榻米上饮茶,林风问起了那三个浑小子的情况,得知他们到目前为止,仍是一无所获,不免嘲笑起了净明:拿着徐海留下的藏宝秘籍,居然还找不着藏宝洞,只能说明玄德真人师徒都是饭桶! 明知道那张藏宝图是假的,朱辉故意问道:“林大叔,现在怎么办?” 其实,林风误以为净明等人得到了徐海的秘籍,让他们继续折腾下去,藏宝洞早晚会被他们发现,他有些沉不住气了,果断地答道:“先把那马蜂窝给我找来,老子教他如何寻宝。” 被捆在一旁的马良弼听罢,顿时心头一震,急忙讲道:“等把这个蠢小子找来,让我先拿家法处置,一切听从林大澳主的安排。” 林风没有搭理马良弼,问道:“学文贤侄,就你所知,他们准备如何对待这笔财宝?今后又会有何打算?” 陈学文沉思了片刻,认真地答道:“那净明心比天高,想开山收徒、自立门户;沈茂想分一笔钱回南京,今后摆脱自己的家族,做个富家翁足矣;但马峰却不认同,一直在规劝他们俩,带着财宝跟着他回琉球,有了这笔巨额财富,他将来不仅仅能呼风唤雨,甚至有可能夺得尚氏家族的江山。” 马良弼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喊道:“贤侄,休得听他胡言乱语,这小子自小就有疯病,要不然,如何得了个马蜂窝的绰号?”但依然没人搭理他。 突然,林风拿出了大澳主的作派,盘腿坐在大家的对面,神情严肃地讲道:“汤大舵主听令,命你和朱公子在家看管马良弼,请陈贤侄明日带洒家去见马峰,不得有误!” 朱辉刚想反驳,被汤景给拉住了,只见他双手伏地,低下头高声答道:“谨遵大澳主之命!” 林风满意地点点头,忽然问道:“朱公子,你为何突然到了平户?” 此刻的朱辉对汤景完全信任,跟着低下头高声答道:“受六官文涛大人之托,前来保护二位叔叔。” 林风顿时一愣,接着问道:“那么,六官现在何处?” “为防止琉球国马家对林家酒坊不利,他留下来帮婶婶看家。” “好!朱公子,为了令尊和许神医的安全,你最好还是按本澳主的命令行事。今日大家都累了,就先这样吧。” 次日,道士打扮的林风带着陈学文出发了,他们花了整两天的时间,终于在上甑岛附近找到了净明等人,陈学文十分兴奋地告诉他们,请来了一位世外高人,有办法能找到海盗的藏宝洞。 这伙人没人认识林风,自踏上了寻宝之途,可算受够了“洋罪”,眼看着盘缠钱都快花光了,仍旧一无所获,全都失去了信心,甚至都有人准备去当海盗。 净明等人全都半信半疑,围着这位“世外高人”仔细打量了半天,没发现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倒是有几分邪气,说他是从古墓中爬出的僵尸,似乎也不为过。 这时,只见林风取出一支判官笔,微闭着双目朝天上一指,口中念念有词:“我今把笔对天庭,二十四山化圣灵,孔圣赐我文章笔,万事有我能做成;点天天清、点地地灵,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众神恶煞低头拜,分金定穴看分明。无量寿福天尊。” “天灵灵、地灵灵,六甲六丁听号令,金男玉女领天兵,铁符令咒除妖精,何神不服、何鬼不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念到这儿,净明微微一乐,不屑地讲道:“别他娘的给我装神弄鬼,我比你会的可是多多了。” 林风没有搭理他,继续念道:“左居南斗、右居七星,真龙天子、或为蚂蜂。” 这句话讲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马蜂窝乐呵呵地走了过来,嬉皮笑脸地问道:“神棍,你是在说小爷我吗?” 林风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严肃地答道:“天命如此!惟神正直、德可配天,主守土地、护卫山渊,古今奠定、神体延绵。观阁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浑身上下金光护体,似大罗的金仙,做个藩王屈才了,实乃真龙天子也。” 马蜂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顶天了也就想当个琉球王,那还得是寻到了这笔财宝,用于哄骗宫中的那位正妃娘娘,让其父马良弼掌管军政大权,似乎还有可能性,可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不由得气哼哼地讲道:“少他娘说这些没用的,有本事你给来个分金定穴,也让小爷我见识、见识如何?”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口中念着咒语,林风闭上了双目,舞动着手中的判官笔,像下神一样转了好几圈,突然睁开了眼睛,指着正前方的一座野岛,大声讲道:“沿着大礁石往前走百二十步,直接挖地三尺半,下面有三道石板,石板之下便是藏宝洞,快去吧。” 这时,马蜂窝看了看净明和沈茂,问道:“二位哥哥,要不咱们去试试?” 净明表示怀疑,使劲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这骗人的鬼把戏,我比他会的多多了。 沈茂则跃跃欲试,手指着林风,痞气十足地讲道:“我说死老道,要是挖不成银子来,我把你变成僵尸。” 于是,马蜂窝和沈茂带着二十多个壮汉,手执各种器具,乘小船到那座荒岛上去挖银子,忽听林风问道:“你们这些人当中,到底谁是主心骨?” 沈茂和马蜂窝转过身来,朝着净明指了指,异口同声地答道:“他。” “那好!大家伙听清楚了,贫道虽乃化外之人,但仍未脱离三道之苦,还得为黎民苍生尽点力,以答谢三清天尊对贫道的眷顾,若挖得出银子,今后你们就听我来号令行事,将会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等着你们,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等林风话音刚落,大家齐声欢呼了起来,马蜂窝也都来了兴致,答道:“若是能挖出银子,你就是我的亲爹,将来拜你为琉球国师。” 这伙人走后,林风发现,净明的神态极不自然,他想和陈学文答茬,而陈学文并不理他,他非常无趣地躲在了一旁,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地图,低头看了起来…… 林风悄悄走到他的身后,仔细看了一会儿,把陈学文拉到了个僻静之处,轻声问道:“贤侄,你见过他们的寻宝秘籍没有?” 陈学文点头:“净明正在看。” “难道说他们凭着那张地图就敢来寻宝?” “说实话,他们凭的就是那张地图。” 林风听罢眼前一黑,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288章 海上丝路 54、海上寻宝 林风从地上爬起来,长叹了一声,深感造化弄人,倘若知道这群浑小子弄了张假图就来寻宝,还何苦来与他们废话? 思前想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林风,决定好好利用这些人,他把陈学文叫到身旁,无奈地问道:“贤侄,叔叔答应你将来当江南总督,绝不会反悔。你现在跟他们过去一趟,把马蜂窝悄悄叫回来,告诉他那里有危险。” 不明就里的陈学文没有答话,这两天来,尽管林风对他做出不少承诺,但他对这个海盗头子始终敬而远之,更不敢轻易接下茬。 净明手搭凉棚往前遥望,只见以马蜂窝和沈茂等人干得热火朝天,他身边的几个人有些沉不住气,纷纷跳上小船想去帮忙…… 陈学文遥望着前方的岛屿,忽然发现危险已经来临,原来,这座岛是岛津家的地盘,好几艘萨摩船正在驶来,他这才对林风点了点头,起身登上了那条待发的小船。 等陈学文走后,林风朝着净明摆了摆手,喊道:“这位道友,请过来说话。” 这时,净明身边已经没人了,在他看来,这个神棍就是个骗子,不屑地问道:“你是从哪座古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待会儿要是挖不出银子,不要小爷我动手,那俩混蛋就得扒你的皮,把你刮骨熬油点天灯。” 林风听罢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说话,而净明抬腿就是一脚,却被林风躲闪开来,只见他就地打了个盘旋,一个扫堂腿把净明撂翻在地。 净明这下子摔倒不轻,刚想翻身,就被林风用判官笔指住了咽喉,他只好摆手求饶。 这时,林风微笑着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咱俩都是一路人。”净明撇着嘴答道。 “放你的狗屁!”林风骂着,拿判官笔狠狠地敲了下他的脑袋,气哼哼地讲道:“让我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这混蛋!” “唉呦,别打啦,饶了我吧,你、你比我师父强多了,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啊、不、不、是学富五车、才高运蹇……” 林风也懒得和他斗嘴,严肃地讲道:“我就是当年秋目浦的林一官,朝廷锦衣卫北镇抚司右千户林文俊,威震粤闽沿海及南洋各地的大澳主林风是也!” 净明赶忙揉了揉眼睛,捏着自己的耳朵垂,把嘴巴张圆了,轻声问道:“我、我没听错吧?” 此时,林风收起了判官笔,一本正经地问道:“本澳主问你,你平生的志向是什么?” 净明叹道:“唉,我本盼着师父能像国师蓝道行一样,将来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人前人后能显派、显派,也就心满意足了,只可惜我师父受了那个老和尚的蛊惑,非要到那什么蛮荒之地,传授什么文明,呵呵,贫道愤然出走师门,准备自立门户,等有了这笔钱,我将前往京师,替我师父实现这个夙愿。” “只要你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便好。等本澳主得了天下,启用你当国师,希望你能像那诸葛亮、李靖、刘基一样忠心事主,起来吧,今后听我号令。” 听罢林风之言,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净明感动得五体投地,伏地磕头如捣蒜…… 过了一会儿,陈学文把马蜂窝和沈茂带回来了,他们发现净明匍匐在林风的脚下,尽管不知是何缘故,但也二话没说,跟着就趴在地上磕头。 林风讲道:“都起来吧,快跟我走。” “去哪里?”马蜂窝不解地问道。 “上我的船,这儿有危险。”林风答道。 沈茂感觉莫名其妙,问道:“他们还在那边挖银子,你说有危险,我们回来了,你还说有危险,到底想干什么?” “二位贤弟,你们挖到青石板了吗?”净明也有些怀疑。 马蜂窝点头答道:“石板是挖到了,马上就能揭开。” 就在这时,大家突然发现,前面的那座荒岛上一阵大乱,所有人都像中了魔,鬼哭狼嚎般地往大海里跳,净明等人以为上了当,拔出了佩刀,把林风和陈学文给包围了起来。 这时,林风问道:“你们以为寻宝很容易吗?告诉你们,青石板下是个毒蛇窝,这伙人谁也活不了,快随我上船吧,晚上带你们进藏宝洞。” 遥望着那座荒岛,发现岛上的人要么被毒蛇咬死,要么跳进了大海淹死,那两艘萨摩船也到了,下来了一伙岛津家的武士,开始斩杀岛上的毒蛇,于是,这三个浑小子再次把钢刀指向了林风。 林风不慌不忙地讲道:“不是已经告诉了你们?有三道石板,这才第一道,你们放心吧,现在登岛的这伙人,一个也活不了。不过,很快就会有人来抓我们,快跟我走。” 净明倒是没再怀疑林风的身份,担心跟着他走会有危险,继续把钢刀指向林风,摇着头讲道:“再等等。” “实话告你们,第二道石板下,是一具棺木,那些陪藏品全是毒物,手摸烂手、脚碰烂脚,只要粘身,必将暴毙而亡。” 听罢林风之言,马蜂窝问道:“那么,第三道石板下,是不是真有藏宝洞?” “不错,第三道石板,非得炸药才能崩开,非人力能所为。”林风答道。 “如此说来,我们还得回去准备炸药?”沈茂问罢,叹了口气,摇着头讲道:“等我们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沈公子,休得担心,听从本澳主的安排,今日夜晚,咱们就能取出洞里的财宝。”林风说着,手指远方的一艘渔船讲道:“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马蜂窝顿时一愣,傻乎乎地问道:“你说什么?本澳主?你是哪家的澳主?” 净明朝林风一拱手,答道:“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大澳主林风是也。” 沈茂一听,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而马蜂窝则瞪圆了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风的近前。于是,陈学文拉起了马蜂窝,净明搀扶着沈茂,一起登上了林风的帆船。 岛津家的武士发现有人在岛上乱挖一气,知道这是有人在寻宝,只是没有料到,他们还没登岛,地下冒出来一窝毒蛇,把寻宝人全给咬死了,于是,他们下船之后,开始把毒蛇斩杀殆尽,跳进那个坑里继续往下挖,直到又挖出以一层石板。 撬开了这一层,借助油松火把往洞中观瞧,发现是座古墓,周围还有不少陪葬品,他们惊喜地大声喊叫了起来,揭开这道青石板,有些人跳了下来,围着这口巨大的棺材,用寻宝人遗留下的器具来开棺。 数十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撬开了棺材盖,有人迫不及待地伸手往里摸,发现这口巨棺之中满满当当,似乎有数不清的珍珠、玛瑙、玉石等物,也别管什么东西了,抓起来就往怀里揣,很快把棺材里的东西抢光了。 等他们满怀喜悦地出了洞,又来了一伙人要求分赃,双方话不投机,展开了一场械斗,突然,他们都感觉不对劲,不管有没受伤,身上开始燥热发痒、还往外流血流脓,不少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双方只好罢兵,再看从棺木中抢得的那些物件,无非是一些沾满了毒物的鹅卵石、贝壳和碎石渣而已。 大家全都傻了眼,把这些毒物扔进了大海,但为时已晚,一个个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发出嘶声裂肺般的哀嚎,很可惜,没人能听得见了呼声。 落日的余晖下,一群海鸟掠过岛上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层层海浪袭来,发出阵阵的吼声,海潮拍打着礁石,卷起了层层浪花,等林风的大船靠近这座荒岛时,望着眼前的这幅惨状,那三个浑小子全都吓傻了。 在林风的指挥下,帆船靠近那块竖立的大礁石,有人跳下水游了过去,用缆绳把船给固定下来,于是,林风把绳子拴在腰间,携带着工具,亲自跳进海里,时而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又继续潜入水下,去寻找设置的机关,花了足有半个时辰,终于在水下的礁石上开启了一个洞,海水开始咕咚、咕咚的往里灌…… 等林风回到了船上,把十多个水手召集起来,教给他们搬运的方法,派他们携带着绳索和钩子下了水。 水手们钻进洞里,浮出水面时,正好到了第三层石板下的藏宝洞,尽管摸着黑,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箱箱财宝,花了足有三个多时辰,把这三百只大木箱从水里运走,装上了大帆船。 在林风的指挥下,他们迅速离开了这座荒岛,趁着夜色往肥前方向驶去。通过这次行动,那三个浑小子对林风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场就拜他为师,愿在林大澳主的麾下惟命是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林风在桅杆下正襟危坐,接受他们的跪拜,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只要他们听话,将来就封他们当舵主,共同携手打天下,把这三个家伙高兴坏了,非得认林风做干爹。 沈茂本来没什么野心,他败干了分得的家财,既吃不得苦,又没有经商的天分,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无非想分一些银子,回南京当个富家翁,当不当什么舵主,他并不在意,同时,也怕这个名头招灾惹祸。于是,他急切地问道:“干爹,这船上有多少金子?多少银子?” 未等林风搭话,马蜂窝不屑地答道:“这还用问?千两一箱,应该是三十万两,但不知徐海埋下的是金子、还是银子?” 直到现在,这些混蛋还以为是徐海的财宝,让林风非常愤怒,但他又不便明说,沉默了片刻,大声讲道:“不管是金是银,到此为止。” 净明心有不甘地讲道:“要全是金子,这一趟还值,若只是银锭,大家一分,也落不下几个钱,我们留在松江府,把该死的徐鲲给榨干了,也比这多。” 这时,马蜂窝从净明的手中要回了那张“藏宝图”,对林风讲道:“干爹,你看,按照藏宝图上的标注,至少还得有十倍的金银财宝,咱们还得继续干。” 林风也不知道,他们这张图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又是什么混蛋所绘制?与他藏宝的位置相比,虽说标注的不是很精确,但也大差不离,听他们还想再找下去,生气地讲道:“够了,欲成大事者,在心,而不在乎手里有多少金银,你们懂不懂?” 三个浑小子听罢直摇头,齐声答道:“不懂。” 于是,林风把眼一瞪,严厉地讲道:“手里有了钱财,就会贪图享乐而丧失斗志,更会招致无端的灾祸,自古以来,玩物丧志者,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你们是愿意跟我打天下,还想分些钱财回家?赶快做个决定,这舵主的权位,不是谁想得、就能得到,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对沈茂来讲,他没什么野心,本来干的就是无本买卖,便口没遮拦地答道:“干爹,这样吧,回到平户之后,分我三成,让我先回南京,等干爹你将来到南京时,小的也好孝敬你不是?” 这可惹恼了林风,突然拔出二尺多长的判官笔,朝着沈茂的心窝就刺了过来,把这小子吓得急忙闪身,还是扎进肩胛骨,一股鲜血顺着衣服流了下来…… 沈茂惨叫一声坐在了甲板上,众人全都大惊失色,这时,林风又把判官笔对准了马蜂窝,把他吓得身子一软,跪在了林风的近前。 “本来是希望拿你老子来规劝你,看来用不着了,你如果还要打这些财宝的主意,本澳主替你爹来行家法……” 没等林风把话讲完,马蜂窝伏地磕头如捣蒜,哭着喊道:“爷爷,你是我的亲爷爷,我们马家父子今后唯爷爷的马首是瞻,饶了我吧。” 于是,林风拿判官笔指着马蜂窝的脑袋,恶恨恨地讲道:“饶了你没问题,回琉球之后,动用你们马家的势力,让马王后封我为琉球兵马大元帅,你们全在本澳主帐下听令,胆敢有异心,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打死净明也不敢再提分钱的事,他听马蜂窝改口叫爷爷,于是,也跟着跪了下来,高声讲道:“愿在琉球给爷爷效犬马之劳,还望爷爷委以重用。” 林风拍着他的脑袋放声大笑,答道:“帮我看管好马家父子,本元帅委任你为琉球国师。” “谢爷爷!” 净明话音刚落,林风指着沈茂,命令道:“把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扔进大海。” 可把沈茂给吓坏了,跪爬到林风的脚下,哭着喊道:“爷爷,惟敬大哥看不住他们父子俩,我帮忙看管马蜂窝,保证不让这小子耍花样,我、我最会收拾他了。” “用得着他帮忙吗?”林风问道。 净明也不想落井下石,答道:“我们在琉球人生地不熟,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跟随本澳主打天下,你们愿不愿意?” “惟爷爷之命是从!” (本章完) 第289章 海上丝路 55、得道多助 林风本打算挟持马良弼,以迫使马蜂窝等人放弃寻宝行动,现在变成了要拿马家父子,来要挟琉球国王后马娘娘,委任他为琉球国大元帅,若能实现这个愿望,夺得琉球大权近在眼前。 满载着三十万两白银的大帆船,在纽差町码头靠了岸,林风不敢下船,派陈学文去把汤景、朱辉和马良弼等人叫来。陈学文回到家中,把这次寻宝的经过,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 既然林风已经挖出了一部分银子,朱辉不想就此罢手,最好趁此机会,让他把所有的银子全部挖出来,并设法运回月港,于是,他们便背着马良弼,一起商量对策。 从林风亲自下水来看,可能除了他之外,没人懂得藏宝洞的秘密,因此,必须得先把他稳住,结合他现在的诉求,有必要好好利用一番马良弼。 把马良弼押过来,朱辉讲道:“马相国,有件大事需请你帮忙,这事关琉球国安危,更是关系到马王后及你全家的命运,请你务必要慎之又慎。” 马良弼知道肯定和林风有关,把大嘴一咧,笑着答道:“这还不简单,给我一把利刃藏在身上,等他来找老夫时,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不就完事了?” 汤景微微一乐,讲道:“你这主意不错,他从伊岐岛上召集来了一伙亡命之徒,到时候恐怕谁也控制不住局面,别忘了,你儿子还在他们之手,恐怕我们都得死在他们的刀下,又该如何是好?” “这小王八蛋尽给我招灾惹祸,儿子也不缺他一个,让他死了算啦。老夫认为,请学文贤侄帮忙,咱也招募一批敢死之士,和林风等人火拼一场,到时候再分点银子遣散了他们,岂不是皆大欢喜?” 听马良弼把话题引偏了,朱辉急忙纠正道:“马相国,现在讨论的不是如何干掉林风,而是如何诱惑他,让他把全部财宝挖出来,再设法将其控制在手,你明白么?” 马良弼顿时一愣,急忙问道:“刚才听你们说,他已经挖出了三十万两,那么,到底还有多少?” “具体数目不太清楚,应该还有十倍不止。”朱辉答道。 马良弼立刻瞪大了眼睛,感叹道:“如此说来,林风真是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和掌控一国大权完全不同,林风的野心很大,之所以还不想动用这笔钱,他可能认为时机还未成熟,倘若你能让他相信时机已到,他必然不会再让金银财宝沉睡海底,马相国,请问你可有良策?”朱辉问道。 马良弼沉思了片刻,答道:“朱公子,想必你也知道,老夫被那郭、许两个姑娘害得不浅,如今已经丢官罢职,刚才听学文公子所言,他林风想当琉球国兵马大元帅,在老夫看来,只要舍得花银子,这件事并不难办,不过嘛……” 看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卖起了关子,汤景急忙问道:“你不过什么?死到临头还敢耍花样?不如现在就杀掉你好了!” “你杀掉老夫又有何用?相信你们也不想让那海盗头子出任琉球国大元帅,现在关键是能让林风相信才行,汤大官人、朱公子,老夫说的对不对?”马良弼颇显不屑地问道。 “言之有理。”朱辉点头答道:“马相国,在你看来,如何才能让林风相信?” 马良弼顿时来了精神,趾高气昂地讲道:“这就得看你们如何配合老夫。” 朱辉、汤景和陈学文互相对了个眼神,异口同声地答道:“愿闻其详。” “你们当中,林风最信任何人?”马良弼问道。 汤景答道:“通过这次行动的表现,应该说林风最信任我。” 于是,马良弼按照自己的设想讲道:“林风作为朝廷的钦犯,由老夫来说服他,暂时不要回琉球,把三十万两银子交给我,留下老夫那犬子、陈、朱二位公子当人质,由汤大官人陪着老夫回去,先让尚永王赦免他的罪名,再委任他为琉球国大元帅,尔等以为如何?” 大家都明白,这三十万两银子经马良弼之手运往琉球,肯定是要不回来了,陈学文忧虑地问道:“你真能让尚永王赦免他的罪过,再给他争取来委任状吗?” 马良弼放声大笑,答道:“当然,这都是骗林风的,你们不是还惦记着剩下的那笔巨额财宝吗?把委任状给他拿来,林风会不会相信,能不能继续把那些财宝全都挖出来,就看二位公子的能耐了。” “学文老弟,能否招募一批忠勇之士?”朱辉问道。 陈学文面露为难之色,他看得出来,马良弼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便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时,有些得意忘形的马良弼继续讲道:“二位公子,相信凭你们的智慧,一定有办法对付林风,让他把所有的财宝交出来,老夫和汤大官人全力配合你们,至于将来如何处置林风,把剩下的那笔钱运往何处?由你们自己做主。” 大家都知道马良弼这主意包藏祸心,他得了三十万两银子,连亲儿子都可以不要,哪还再管别人的死活?更何况,林风会不会轻易上当还未可知,顿时陷入了僵局,全都沉默了起来。 这件事不能惊动岛津家,也不敢找郭国强帮忙,就算现在去找林文静也来不及,正在大家为难之际,陈学文的母亲跑来敲门,言称外面有个乞丐,已经纠缠了半天,非得要见朱公子。 朱辉顿时眼睛一亮,他猜测来人必是苏八,立刻跟着陈学文的母亲走了出来。 果然是苏八,只见他拖着一条残废的腿,浑身破衣烂衫如乞丐一般,知道他没事不会来找自己,心中颇为感动,一把握住他的双手,激动地问道:“老哥哥,请问你从何处而来?” 如今瘦成了皮包骨的苏八,却显得双目有神、精气神十足,他对着朱辉微微一乐,吹了声口哨,转眼之间来了一名大汉。 朱辉问道:“老哥哥,请问这位年兄何许人也?” 苏八微笑着介绍道:“此人乃南光坊天海法师和郭国强大人的好友,和那猴子秀吉、蜂须贺小六、岛津义久和岛津义弘等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曾在锦江湾救过罗阿敏,帮助汤家老小离开秋目浦,非常值得大家的信赖。我知道你们遇到了难处,这位年兄能给大家帮忙,只不过,到时候你们得给他留下些钱财做报答。” “石川五右卫门先生?”朱辉吃惊地问道。 “不错,我从尾张回来有几天了,对你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听罢苏八之言,朱辉不得不对这位前锦衣卫镇抚、东厂掌刑官暗自佩服,心中也颇为纳闷,凭着他的精明才干,为何在南京输给了自己? 或许苏八也猜出了朱辉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微笑着讲道:“老弟,往事不堪回首,就不要再多想了,其实上天很公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佛祖只保佑行善之人,一切修行只为来世。呵呵,老弟,还不让哥哥我进去说话?” “老哥哥,辛苦你了,请。” 有石川五右卫门和苏八帮忙,一切都好办了,于是,陈学文带着大家去见林风。 登上了林风的大帆船,石川五右卫门直奔林风就冲了过来,一拳将他打翻在地,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立刻拔刀,危情一触即发…… 这时,陈学文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趴在林风的身边放声痛哭,悲哀地讲道:“叔叔、大澳主,救救我的全家吧,跟你出海的这几天,尾张国蜂须贺大人找上了门,好在汤大官人和朱公子十分机警,带着马大人躲了出去,但尾张国的武士绑架了我全家当人质,逼着我带着他们来抓你,侄儿我宁死不从,只能让他们派了个武士来找你谈谈,这位便是蜂须贺大人麾下的石川先生。” 林风从甲板上爬了起来,拉起了陈学文,急忙问道:“贤侄,马良弼答应了吗?” 未等陈学文答话,马良弼急忙上前一抱拳,高声答道:“请林大澳主放心,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不过……” 林风把眼一瞪,问道:“你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林大澳主志在‘天下布武’,似乎并不满足当个琉球国大元帅、甚至琉球国王,老夫还有个请求,将来‘天下布武’之时,废了琉球王,由老夫来当国王如何?” 听罢马良弼之言,马蜂窝这才给他爹鞠了个躬,兴奋地答道:“爹,爷爷的志向大得很,他刚才还在给我们讲,将来以琉球为基地,从南方攻打大陆,羽柴秀吉将从朝鲜攻打辽东,南北夹击直取大明京师,大家在紫禁城会师,接下来还要取印度、征波斯,一直打进红毛鬼的老窝欧罗巴,呵呵,只当个琉球王岂能满足?” 马良弼对这番“宏图伟业”一点也没动心,他所谓的“不过”,无非是骗取林风的信任,听儿子说什么“爷爷的志向大得很”,带着满脸的愠怒,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问道:“混蛋,谁是你的爷爷?” 发现马蜂窝捂着脸偷偷地指着自己,林风微微一乐,他也用不着占这样的便宜,便拱手对马良弼讲道:“马年兄,小孩子家说话,不必在意。” 马蜂窝这才红着脸喊了声“干爹。”净明和沈茂也都收起了佩刀,跟着他改了口。 因将来还想继续和猴子合作,对于这位尾张来的武士,林风有些拿不准,首先不好判断是真是假;即便是真,也不知他来者何意?于是,他决定先会会这位石川先生,再找马良弼和汤景商议,便把他请进了前舱的密室,让净明等人在门外看守。 林风首先关心手取川战场的情况,石川五右卫门毫不隐瞒地告诉他,上杉谦信在加贺一向宗的支持下,于七尾城大破织田信忠所指挥的四万大军,因相互驰援的问题,导致很多织田军投降,于是,在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之间,再次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织田信长对秀吉大加谴责,并将他调往阻击松永久秀的战场,蜂须贺也跟着撤了兵,他回家后,发现林风被阿市夫人给带走了,误以为阿市夫人是受了柴田胜家的唆使,便跑到秀吉那儿告了一状。秀吉问明情况之后,既不敢声张,又不敢在这件事上,找柴田胜家夫妇的麻烦。于是,他让蜂须贺自己处理,就这样,蜂须贺派石川等人到处打听,最终找到了平户。 如日中天的织田信长,已经出任右近卫大将,把京都控制在手,改稻叶山城为岐阜,如今正在修筑安土城,实现“天下布武”近在眼前,在这个当口,秀吉却吃了败仗,与柴田胜家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让林风颇为忧虑,如果将来秀吉不能出任远征军大将,谁人与他南北夹击夺取明朝的大好河山? 想到这儿,林风出了身冷汗,情不自禁地讲道:“石川阁下,请你回去禀报羽柴筑前守,就说我林风即将出任琉球国大元帅,今后可以源源不断给他运送火绳枪,只待他出任远征军大将的那一天,我与他南北同时起兵,夺取大明的江山社稷。” “林风阁下和羽柴筑前守大人惺惺相惜,实在令人羡慕,二位大人的雄心壮志,更是惊天地而动鬼神,让在下敬佩不已!不过,听筑前守大人说,你乃琉球国的钦犯,那么,请问阁下如何出任大元帅一职?”石川五右卫门不解地问道。 于是,林风把马良弼叫了进来,微笑着答道:“这位便是琉球国前国相马大人,他的姐姐就是掌控实权的马王后,尚永王是他的亲外甥,难道没人给你介绍吗?” 石川五右卫门假装不以为然,看了看马良弼,摇着头表示怀疑。 林风猜测,可能是汤景等人考虑到安全问题,隐瞒了马良弼的真实身份。这时,忽听汤景高声讲道:“马大人,告诉石川阁下,你有何办法能让我当上大元帅。” 于是,马良弼把事先设计好的脚本和盘托出,这个方案颇让林风感到左右为难。 首先,林风不放心汤景和马良弼带着银子回琉球,他想跟着一起回去,但石川五右卫门不让他走,而且态度非常强硬,并强调:除非琉球王的委任状发到林风之手,他才好回去交差,若是一个月之内,见不到这张委任状,就把林风押回尾张国,交给蜂须贺处置。 (本章完) 第290章 海上丝路 56、黄雀伺蝉 林风权衡了再三,最后决定,让汤景、净明和沈茂带走一半银子,陪着马良弼回琉球帮他办事,把马蜂窝、朱辉等人留在身边当人质。 于是,把净明、沈茂和汤景叫到了一起,林风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带回去的银子,可以让马家人拿走,但一定得把马良弼控制在林家烧酒坊,即便得到尚永王的委任状,也不能轻易释放他,这三位表了一番忠心,便准备启程返回琉球。 把他们送走之后,林风想去见一见秀吉,遭到了石川五右卫门的拒绝,回到了平户城的陈家,刚一进门,石川五右卫门手下的强盗就控制了林风,把剩下的银子全给抢走了。 在等待消息的这些日子,朱辉发现,林风从不搭理自己,为了取得林风的信任,他和陈学文买来香烛祭品,在小院里搭起了座祭台,祭奠逝去的亲人,不停地焚烧冥纸,直到把林风给吸引了过来。 林风站在他的身后讲道:“臭小子,听说你已经丢官罢职,还被朝廷的狗官关押了一年多,难道你至今还不明事理?欲出人头地、封妻荫子,别像你那不开窍的爹一样,你得投奔明主,将来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朱辉转过身来,抹去脸上的泪水,给林风深施一礼,叹道:“历经沧桑、终有所悟,穷居闹市耍得百样花枪引不来亲朋骨肉,富居深山无事垂钓闲游打不散无义宾朋,蛟龙戏水犟不过穷困饿,虎跃平川绕不开吃住行,好汉至此未必英雄,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更何况我乃一更夫之子?” “孺子可教也!” “叔叔,被困至此你有何打算?” “再等等琉球的消息,如果一个月没有音信,你们替我把那石川给杀掉,叔叔带你们回琉球扯旗造反,以待将来攻取大明,实现天下布武,你们意下如何?” “可是,我父和许老伯伯还在萨摩受苦……” “这有何可担忧的?信长公得了天下,岛津贵久也不过就是一个家臣,羽柴筑前守出任远征军大将,我当上琉球王,你来当我的兵马大元帅,让秀吉把岛津贵久派到你的帐下听令,他们还不得把你父亲和许神医当成祖宗供着,呵呵,又有何惧哉?” “惟叔叔之命是从。” 这时,他们发现石川五右卫门过来了,便停止了谈话。 石川五右卫门一把抓住了林风的衣领,恶恨恨地问道:“都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那马良弼到底何时才能来信?” 未等林风说话,朱辉赶忙躬身答道:“石川大人息怒,办如此大事,肯定得花一番功夫,切莫着急。” “蜂须贺大人在前敌立下了功勋,而我却在这儿伺候你们,气死我了,再等三天没有音信,我把你们全给杀掉!”说着,石川五右卫门假装气得哇呀呀咆哮。 “石川阁下,如果你很着急,我可以陪着你,去见见羽柴筑前守如何?”林风问道。 石川五右卫门底气十足地答道:“要去可以,必须得拿出三百万两纹银当见面礼,我知道你能拿得出来,这是蜂须贺大人的命令。” 发现林风有些紧张,于是,朱辉趁机把他拉到了一旁,轻声问道:“叔叔,三百万两纹银你应该拿得出来?” 林风狠狠地瞪了朱辉一眼,转身走开了。 又过了十来天,马良弼终于来信了,言称花了十万两银子,算是免了林风的罪名,如果要想得到大元帅的头衔,在宫里就得再花纹银百万两,其实,光有这个头衔还远远不够,若想真正获得兵权,至少还得再拿出百万两银子,用来收买王琦等官兵,除此之外,还有前首里所司代、当朝的国相陈平,长史郑迥等等老臣,少说也得百万两银子才能办成事。 林风看罢这封书信,顿时勃然大怒,气愤地骂道:“真是一群狗官!这大元帅不当也罢,等我到了琉球,马上扯旗造反,让这伙饭桶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朱辉适时劝道:“叔叔,就算造反,那也得有兵马才行,你手下的精兵强将被困在吕宋,如今在萨摩和平户已经很难招募人马,你在琉球也没有号召力,依在下看来,你把手里的这笔巨款拿去给秀吉当见面礼,还不如花给琉球国的权贵,等你夺得了兵权,他们还不得老老实实还给你。” 林风明白,如今不比从前,自己已成了孤家寡人,如果让那笔财富继续沉睡在荒岛,不知将来会便宜了什么人,认真权衡了再三,感叹道:“如今我近知天命之年,膝下尚无男儿,就算将来得了天下,还不知何人继承?如果没有长生不老之术,我这是何苦?” “叔叔,你和狗儿兄弟情同父子,我与他交往多年,深知他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是将来你膝下无子,他可以当你的继承人,若是将来林家有了男丁,我与狗儿等众兄弟誓死效忠少主,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请叔叔不必过于忧虑。” 听罢朱辉之言,林风微微一笑,他十分清楚,从西班牙人对付蜂须贺的态度来看,他在吕宋岛所策划的那场暴动,成功夺取马尼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时,若非朱辉和张狗儿在暗中鼎力相助,不是死在西洋人之手,也得被前后两股倭寇所胁迫,一旦织田信长占据了吕宋,自己将失去战略价值。 就眼下来说,若非朱辉、汤景和许灵儿等人不顾生命危险,把自己从清州城带走,还不知会是何结局?看来,若想取得秀吉和织田信长等人的信任,将来兵合一处征服天下,就得把自己的价值充分体现出来,占据吕宋暂时不再指望,如果朱辉、张狗儿等人真心相助,先得琉球不在话下。 想到此处,林风拍着朱辉的肩膀,动情地讲道:“你和狗儿都老大不小了,听你在南京桃花运当头、好事连连,但不知狗儿可曾有了意中人?” 朱辉点头答道:“他和徐鲲家的女儿订了亲。” 打内心来讲,林风本来有意把女儿许配给狗儿,听罢朱辉之言,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想把张狗儿当义子,又担心将来像刘备一样老来得子,那么,狗儿岂不是落得刘封那种命运? 看出了林风的忧虑,朱辉埋怨道:“叔叔真是糊涂,想那浅井长政和阿市夫人多年不能生育,是许老伯伯治愈了他们的不孕之症,一连产下了三女二男,如果说许老伯伯在身边,何愁对这件事担忧?” “呵呵,如果有长生不老之术,即便膝下无子,又有何妨?” “俗话说,有钱难买老来俏,或许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师父会有高招。” “这二位已到了耄耋之年,还要到化外之地宣扬什么中华文明,若是没有长生不老之术,何苦干这种枉费心机、吃力不讨好之事?贤侄,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到底有什么长寿秘诀?” 为了把这出戏演得逼真一些,朱辉建议道:“叔叔,我有个设想,如果你能出任琉球国大元帅,可废掉尚氏王朝自立为王,把二位师父请来拜为国师,若有这样的秘诀,定会传授于你。” “他们二位不是准备横渡重洋,与那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吗?”林风故作惊讶地问道。 “要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其实在哪儿都能比,如果能在琉球、吕宋等地和他们比一比,还何必舍近求远?” “说的是,只可惜你和狗儿坏了我大事,若是夺得马尼拉,现在何至于此?” 这时,朱辉对林风的处境十分清楚,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让他把那笔巨款挖出来,以免落在倭寇之手,打内心来说,他绝不希望林风继续勾结倭寇,更担心他们染指琉球或吕宋,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大明东南半壁江山危矣。 想到此处,朱辉问道:“叔叔,回到琉球扯旗造反,你有几分胜算?” “如果我当上琉球王,将封你为远征军大元帅,狗儿继续充当先锋官,还有不少忠勇之士潜伏在吕宋,我们把西洋鬼子从吕宋赶出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林风答非所问,似乎已有十足的把握,朱辉不无忧虑地讲道:“叔叔,不知你想过没有,尚氏王朝对朝廷可谓是忠心不二,如今能赦免你的过失,已实属不易,尚永王和马王后算得上宅心仁厚之辈,如果我们冒然起兵,对王室无罪而罚,会不会招致明军的报复暂且不说,如果我们这么做,人心必将会损失殆尽,少不了就得大开杀戒,鉴于那霸港和津坊町往来非常频繁,不少商人都和岛津家有瓜葛,一旦萨摩出兵,他们比明军要快得多,岂不是给人做了嫁衣?” 一想起在锦江湾被岛津义弘火烧商船的往事,全家人差点葬身鱼腹,林风早就发誓,再也不和一根筋的萨摩人打交道,而如今朱辉和许灵儿的父亲都在萨摩,自己还可以再利用他们一回,于是,心中有了底气。 “言之有理。”林风微笑着拍着朱辉的肩膀,认真地讲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贤侄让我豁然开朗,不管琉球落入何人之手?坚决不能让岛津家染指,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我将没有立锥之地。” “叔叔,我父亲和许老伯现在还在岛津家之手,又该怎么办?” “呵呵,这你不必担心,只要我当了琉球王,必然和织田信长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你身为琉球国兵马大元帅,到时候让岛津义久在你的帐下听令。” “这全拜托叔叔你了。” “给马良弼和汤景传话,就按他们说的办,让他们派船来,我把银子全部运往琉球,不过,我得先拿到琉球大元帅的委任状,必须让张狗儿亲自给我送来。” “可是,能不能得到委任状暂且不说,狗儿兄弟现在月港,而石川先生只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否则,他将把你交给蜂须贺小六处置,又该如何是好?”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羽柴筑前守大人胸怀广阔、志向远大,在当前的局面下,因他仍不具备把控全局的能力,深知过多的钱财在手,容易让自己和麾下的将士滋生骄横的心态,还极有可能会导致无端之祸,因此,这么做对他没有丁点的好处,反而可能会成全了他人。但只要我占据了琉球,相信他会比任何人都高兴,如果说这位石川先生真是他们派来的,讲出这些道理,让他派人去找秀吉沟通,我相信,就算多等几天,他们不会难为我们。” 果然一切不出意外,林风勾结倭寇之心不死!朱辉也知道,林风异常奸诈,最善于信口开河、两面三刀、随机应变,干任何事情,先算计好自己的得失,因此,不到最后一刻,还不能算是成功。 过了几天,石川五右卫门假装派人去给秀吉送信,并且很快得到了的答复,只要林风有能耐占据琉球,秀吉将不惜一切代价给予支持。 于是,林风心中有了底,立刻给马良弼写了回信,由于石川等人把他看得非常紧,迫于无奈,他只好在平户耐心等待。 朱辉的心中暗自着急,眼看着马上到了八月,天气开始转凉,如果再不动手,再过些日子就不适宜下海了。 一直等到重阳节,终于把张狗儿给盼来了,他以琉球国远征军先锋官的名义,亲率领三艘大商船,由三百名官兵充当水手,在净明、沈茂等人的陪同下,全都扮作成了客商,携带尚永王颁发的“委任状”到了平户,石川五右卫门等人见证之后,便“释放”了林风等人。 林风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张狗儿和朱辉,立刻组织大家挖掘那笔宝藏,以无人居住的男女群岛为基地,花了半个月的功夫,悄悄在男岛的真浦湾,修建了一座码头,由他亲自培训,教给净明和沈茂寻找藏宝洞的方法,琉球来的官兵负责在海里搬运。 他们从黑岛开始挖掘,经宇治群岛、甑岛列岛、男女群岛至嵯峨岛,忙活了近两个月,从大大小小二十余座岛屿上,挖出了四百万多两白银和十万两黄金,为了不惊动岛津家和松浦家,行动大多在夜晚进行,可把那两个傻小子给冻坏了。 初冬的海面上弥漫着轻纱般的晨雾,呼啸的寒风使人瑟瑟发抖,一轮红日从海面上冉冉升起,三艘大船从真浦湾启航,突然,他们发现数十条战船封锁了港湾,有人高呼:奉松浦隆信大人之命,前来搜查船上的货物。 于是,林风立刻下令,派张狗儿和朱辉率琉球官兵前去迎战…… (本章完) 第291章 海上丝路 57、棋高一着 林风等人的行动,早已引起了松浦隆信的察觉,为了让他们安心寻宝,松浦隆信没轻易打搅他们,只等他们要走时,发动突然袭击,抢夺他们的大船。 松浦家的战船杀进了真浦湾,林风、朱辉和张狗儿分别在三条船上指挥,琉球国官兵同仇敌忾迎击敌人,双方展开了一场恶战,由于势均力敌,一直杀到日上三竿,鲜血染红了海水,终于消灭了来犯的敌军,但琉球官兵也几乎全部阵亡。 知道松浦隆信绝不会善罢甘休,大家希望尽快离开这里,但此时却没了水手,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全都一筹莫展…… 忽然,数十条渔船驶入了港湾,惊慌失措的张狗儿问道:“哥哥,现在怎么办?” 朱辉沉着地答道:“这不过是一伙海盗而已,我们以一当十,与我们的商船共存亡,好兄弟,准备主动出击。” 就在他们率领残余的几个士兵,准备前去迎敌之际,只听林风放声大笑,高声喊道:“你们两个傻小子,快抬头看看,来者何许人也。” 这时,前方的小船之上站着一个人,正在大声高呼:“当家大澳主别来无恙,对马岛的众兄弟盼望你多时了!” 朱辉定睛观瞧,只见为首之人,正是在朝鲜绑架自己的王掌柜,忍不住问道:“狗儿兄弟,你可知此人的来历?” “据说他在朝鲜出事后,不敢再回伊岐岛了,逃难到了对马,被宗义纯所收留,本以为他已改邪归正,没想到他又干起了老本行。”张狗儿答道。 于是,朱辉感叹道:“真是冤家路窄!听汤大官人说,早在开城的时候,就准备杀掉他,只因灵儿姐姐慈悲为怀,才饶他一命。” 发现王掌柜带来了数百名海盗,张狗儿微笑着讲道:“哥哥,总算有水手帮忙了,咱们准备起航吧,到了琉球再说。” 当年正是因为朱辉,王掌柜差点被汤景杀掉,之后他又被马五逐出门庭,待会儿他见到自己持何态度?朱辉有些拿不准,为了避免和他发生冲突,便主动躲了起来。 王掌柜率三百多个乌合之众下了渔船,一路小跑到了林风的近前,匍匐在他的近前痛哭流涕…… 林风把他搀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讲道:“长发,你的情况本澳主都已知晓,你放心,开城事件我不怪你,咱们这次到了琉球,还指望你手下的这些弟兄们帮忙,等我当了国王,任命你当琉球国大元帅。” 于是,王长发振臂一呼,领着海盗们齐声高喊:“林大澳主万寿无疆!” 听着这此起彼伏的口号声,林风颇受感动,此刻,因担心松浦家的战船追来,等大家稍微安静了,便命王长发等人登船启航。 三艘大帆船冲开了漂在海面上的浮尸,离开了真浦湾,神情肃穆朱辉和张狗儿站在船舷边上,为牺牲的琉球官兵默哀。随后,他们把陈学文找来,三人躲进了后船舱的密室。 面带愠怒的张狗儿突然拔出了宝剑,问道:“学文兄弟,你要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暗中把王长发等人找来的?” “请二位哥哥原谅,确实是我把他们招来的。我知道松浦隆信肯定得对我们下手,没了水手我们也无法启航,能用之人也就是他们了。”面无表情的陈学文低头答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找我们商议?”朱辉问道。 战战兢兢的陈学文扑通一声跪在地,哀求道:“二位哥哥息怒,实在是迫不得已,就在我们海上寻宝的这段日子,王长发等人绑架了我的母亲……” “你母亲现在何处?”张狗儿问道。 陈学文答道:“在林风的那条船上。” 这时,张狗儿趴在门缝往外观瞧,只见以净明为首的海盗,已经堵在了门外。 于是,朱辉打开舱门问道:“你们要想干什么?” 净明没有理会,对着陈学文挥了挥手,把他给叫走了,随后,命人把张狗儿和朱辉锁在了船舱,就听朱辉在无奈的感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狗儿兄弟,我们只好听天由命了。” 三艘大船已经完全被林风所控制,他们摆脱了松浦家战船的追击,经过两天多的航程,沿东海来到了奄美岛,在名濑码头靠了岸,此地有他贩运火绳枪时留下的据点。 驻防奄美岛的琉球官兵只有三十多人,他们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王长发等人给缴了械,就在海盗准备杀死这些俘虏时,朱辉和张狗儿正好被押下船,二人见此情景,奋不顾身地冲到了刑场,于是,净明领着一群海盗追了过来。 为了救人,张狗儿跪在王长发的面前,抹着泪讲道:“大叔,我是琉球国前部正印先锋官,你们要想杀人,就先杀掉我吧。” 朱辉手执宝剑,对王长发等人怒目而视,二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时,净明等人把他和张狗儿给围了起来。 愤怒的朱辉把宝剑指向净明,高声讲道:“你知道,尊师如今就在首里城,看在玄德真人师父的份上,我不杀你,还望你能迷途知返。” 净明听罢放声大笑,伸手把宝剑推到了一旁,答道:“我师父老糊涂了,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受了你们蛊惑,我们早就进宫当了国师,还何至于迎着大风大浪东奔西走?” “那我就替你师父收了你这个败类!”说着,朱辉挥动宝剑,直奔净明的面门而来。 净明的轻功确实了得,闪身躲过这一剑,脚踩脚施展梯云纵转,一记双风贯耳朝朱辉的太阳穴袭来,张狗儿突然平地跃起,直击一拳正中他的腹部,只听净明一声嚎叫,摔了个大马趴。 众海盗想要帮忙,他们全都看着王长发,等待命令,这时,就听陈学文高声喊道:“大澳主在此,大家休得动手!” 林风踱步来到朱辉和张狗儿的近前,满脸阴笑地讲道:“二位贤侄,你们不是准备跟随我扯旗造反吗?何不杀掉这些官府的鹰犬来祭旗?我们明日即可杀进琉球王宫,废掉那黄口小儿尚永王,本王封你们二人正副大元帅,净明道长为护法国师,还望你们三位精诚合作,一起联手征服天下。” 净明从地上爬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污泥,跟着劝道:“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二位贤弟,贫道不怪你们,给你们说实话,马良弼已经正式投靠了大澳主,被封为国相,只要我们不杀马王后,他将与我们里应外合,明日我便可以在王宫里摆下庆功宴。” 马蜂窝也跟着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讲道:“瞧瞧,这是多好的事!琉球国区区弹丸之地,岂能容下林大澳主、啊,不,是林老王爷这样的蛟龙,将来,你们谁要是想当琉球王,就让你们来当,反正,我和我爹这辈子是跟定了大澳主,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把那些金发碧眼的小妖精尽收后宫,哈哈、哈哈……” 就在他们聊天之际,被俘的琉球官兵有人解开了绑绳,开始奋起反抗,朱辉和张狗儿见状,准备上前绑架林风,这时,海盗们一拥而上,把他们摁倒在地给绑了起来。 三十多名琉球官兵经过一番鏖战,全都战死在了海盗的刀下,朱辉和张狗儿被关押进了一座仓库。 如果说真像马蜂窝所言,马良弼暗中投靠了林风,委派净明给送信来了,那么,随张狗儿从月港一起来的玄德真人、沈琦、许灵儿和郭奕等人,全都面临凶险,朱辉心中暗想,不管林风有多少花招,但眼下却不能听天由命。 深夜午时,岛上突然来了一伙人,从他们的呼喊声听得出来,应该是从首里来的,好像是林家烧酒坊的团练,他们见到林风之后,齐声高呼大澳主万岁…… 现在算来,奄美岛上有了能征惯战的士兵近五百人,而琉球国全体官兵不多三千多人,还分布在不同的岛屿,林风知道,兵贵神速,决定立刻发兵直取首里城。 次日,把陈学文的母亲当作人质,留下净明、沈茂、马蜂窝和五十名团练看守银子,林风挂帅出征,由陈学文等人看管朱辉和张狗儿,把他们带在身边,率领四百多名士兵,分乘两艘大船朝那霸港进发。 三个月前,罗氏姐妹回到月港之后,张狗儿陪着许灵儿、郭奕、玄德真人和沈琦等人就来了,郭、许二人进宫拜见了马王后,奏明了此番来意,林风作为朝廷的钦犯,琉球王室并没有权力赦免他,更不会任命他来当兵马大元帅,但为了稳住林风,也是为了马良弼父子的安全,由马王后做主,写了一封委任状交给了张狗儿。 马良弼仍被文涛和汤景看管在林家烧酒坊,净明和沈茂分别在师父和哥哥面前认了罪,“赦免”了他们的罪过,当他们再次见到马良弼时,又受到了蛊惑,他们都希望借助林风的势力,让马良弼夺取尚氏王朝的江山,让净明来当国师。 他们三人的密谋瞒不过大家,考虑到马家的势力在首里很大大,琉球国实权人物又是马良弼的亲姐姐,为了防止净明和沈茂替马家办事,便委派他们俩跟随张狗儿接林风去了。 当时,这二位一听还很高兴,如此一来,无论是林风获胜、还是马良弼成功,亦或是琉球官兵灭了这两股势力,他们都能顺水推舟、游刃有余。 临出发前,马良弼悄悄告诉净明,让他给二儿子马庆捎个信,让他联络本家马鞍、马蹬兄弟做准备,一旦林风到了那霸港,便以捉拿朝廷钦犯为由,夺取首里城的控制权,逼迫他的外甥尚永王下台。 在净明和沈茂的陪同下,张狗儿率领三百琉球官兵,扮作客商去接林风,许、郭二人陪同正妃娘娘住段日子,等待着张狗儿等人回来,哪曾想琉球官兵全体葬身平户,如今朱辉和张狗儿成了林风的俘虏,林风亲率四百多名海盗前去攻打首里城。 良知未泯的马蹬拒绝了马庆要求,但马鞍却没能经受住诱惑,马氏家族的壮丁加上马鞍及其手下,足有千人之多,提前埋伏在了那霸港,一旦张狗儿把林风押回来,就让马鞍以尚永王特使的身份,把林风给收监入狱,再派人前往京师报信,诬告琉球王室勾结海盗和倭寇,彻底推翻尚氏王朝。 在此期间,马镫曾劝说他的哥哥,不要替马良弼火中取栗,但马鞍不以为然,迫于无奈,马蹬只好把他们的计划悄悄告知了郭奕。 于是,郭奕把情况如实地给马王后做了汇报,马王后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十分无奈,一面暗中加强宫中的防卫,另一方面请郭奕和许灵儿帮忙,务必要管住马家父子。 林风率领的两艘大船在那霸港靠了岸,马庆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马氏家族的壮丁全部埋伏在码头,派马鞍以尚永王的名义登船,找张狗儿索要林风,同时,准备派人赶往京师,状告尚永王和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郭奕等人,勾结海盗林风,企图在大明沿海造反。 此刻,马庆并不知道张狗儿已经成了俘虏,这两艘船上也没有琉球官兵,全部都是王长发手下的海盗,林风有备而来,准备直取王宫,捉拿马王后和尚永王。就在他们准备下船之际,马庆和马鞍各自带领十多名亲兵,分别登上了这两艘大船。 马鞍上了王长发的商船,发现船上根本就没有琉球官兵,立刻意识到不对头,转身就要逃跑,而王长发等着林风的命令,要带兵杀进王宫,此刻也不想在码头上惹麻烦,急忙命令手下的海盗不可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马庆等人耀武扬威地登上林风的船,边走边喊道:“张藩将军辛苦,我乃是尚永王千岁的表弟马庆,受王后娘娘千岁和永王千岁之托,前来迎接将军,请把那海盗林风……” 话没讲完,马庆突然发现不太对劲,此时的林风也十分紧张,他站在众海盗的背后,正准备命人把这位王爷的表弟抓起来当人质,忽然感觉说不出话来,低头一看,一条绳索正套在他的脖子上,这时,明显能感觉到陈学文手拿利刃顶着自己的后背。 马庆和马鞍下了船,彼此对了个眼神,二人都没来得及商量,就意识到大事不好,各自带人准备开溜,但此时码头的大门,已经被郭奕和许灵儿带领琉球官兵给封死了。 此刻,陈学文早已割断了朱辉和张狗儿身上的绑绳,百密一疏的林风绝没料到阴沟里翻了船,心中悔恨不已,由于自己的小命掌握在朱辉之手,在这种场合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张狗儿趴在林风的耳边,轻声讲道:“叔叔,还不快命令弟兄们赶快下船,灭掉码头上的叛贼,你立下了大功一件,还等什么?” 于是,陈学文轻轻松了松绳子,林风这才喊道:“弟兄们,立功受赏的机会来了,冲下船去,杀掉码头上的乱臣贼子。”随着这声令下,两艘船上的海盗挥舞着兵器下了船,在码头上和马氏家丁展开了一场混战…… (本章完) 第292章 海上丝路 58、意外变局 双方火拼了足有一个时辰,等郭奕和许灵儿率官兵进入了码头,朱辉、张狗儿和陈学文才把林风押下船,打扫战场时发现,海盗和马氏家丁几乎全部战死,那霸港市舶司提举马鞍、马良弼的次子马庆全都倒在血泊之中,却没有找着王长发的尸体。 林风意识到大事不好!于是,他大声喊道:“郭千户、许千户,在下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右千户林文俊,早知国舅马良弼有不轨之心,妄图推翻琉球尚氏王朝,故此,本千户率忠勇之士前来护驾,于码头之上全歼马氏叛匪,请奏明尚永王和马王后为在下表功,林某深表谢意!” 对于林风的信口雌黄,大家习以为常,郭奕等人没有搭理他,命朱辉、张狗儿和陈学文赶快把他送往林家烧酒坊。 出了码头,林风被塞进了一辆马车,朱辉和陈学文坐在他的一左一右,张狗儿挥动马鞭赶车上路,这时,只听林风气愤不平地问道:“你们为何如此对我?” “叔叔,请不要怪我。你对我们张家恩重如山,侄儿不能眼睁睁看你在炼狱中受折磨,你就安心地跟我们走吧。”张狗儿答道。 林风深叹了一口气,义愤填膺地讲道:“狗儿,你也当过琉球远征军先锋官,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你叔叔我是当年劝降海盗徐海的功臣,经历无数磨难和生死之劫,为朝廷保存了被奸贼严世蕃运往海外的巨款,并严厉约束手下人不得侵犯大陆,为此不惜和岛津义久、松浦隆信等人翻脸,为了给众兄弟谋条生路,组建商团武装,远赴吕宋,替朝廷征讨不讲理的西洋人,只因和朝廷沟通不畅,才屡屡遭人陷害,我且问你们,此等功绩何人能比?” 朱辉微微一笑,答道:“叔叔,既然如此,那就把你交给朝廷吧。” “不忙,总有在朝堂上理论的这一天。”林风说着,朝外面望了一眼,急忙问道:“咱们这是去往何处?” “叔叔,你不用装糊涂,回家之后,先好好反省,等你能彻底忏悔,再把你送往月港和婶婶团聚,将来为月空长老保驾护航,非你莫属。”张狗儿答道。 “放肆!”林风甩气愤地骂道:“就你们这些小混蛋,哪里懂得朝廷的大事?立刻送我进王宫,我要面见尚永王、马王后和正妃娘娘。” 在林风的面前,张狗儿永远都感觉短口气,只好劝道:“叔叔,不要再闹了,我们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滞留在吕宋的那些勇士,不愿再看大家重蹈汉奸王直、徐海等人的覆辙。” 这时,朱辉发现林风满脸的不服气,跟着劝道:“叔叔,现在悔过还来得及,千万不要像那马良弼一样,聪明总被聪明误。” 话音刚落,林风突然推开朱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着首里城南大门跑去,只听他大声高呼:“守城的将领听真,我乃大明锦衣卫北镇抚司右千户林文俊,因遭人陷害,被迫更名林风,当了海上商团武装的大澳主,请速速禀告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下官要进宫见驾……” 朱辉和陈学文在后面紧紧追赶,张狗儿急忙将马车停了下来,这时,他们看见城门里走出一员大将,把林风拦了下来。 不明就里的林风双手抱拳,高声讲道:“这位将军,请速速送我进宫,本千户有要事要向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禀报。” 张狗儿一看,来者正是琉球副帅王琦,急忙拉着朱辉和陈学文一起上前见礼,四人一见如故,王琦请他们到帅帐叙旧,并摆下酒宴热情地招待大家。 酒席宴前,通过他们的谈话,林风听得明白,掌管实权的马王后既不敢得罪朝廷,又不甘心给亲弟弟治罪,只好把马良弼继续囚禁在林家烧酒坊,一直等到郭奕和许灵儿等人的到来。 为了解决净明等人的问题,把玄德真人和沈琦也带来了,大家一起进宫拜见了马王后和尚永王,慎重起见,决定采用缓兵之计,假装赦免了林风的罪过,封他为琉球国大元帅,才派张狗儿率三艘大船、三百多名士兵前往平户,诱惑林风把他所藏财宝交出来。 马良弼在林家酒坊苦苦等待,误以为自己被姐姐所抛弃,暗中收买了看管他的一名官兵,让他联络儿子马庆和马蹬、马鞍兄弟,等林风一回到琉球,就让马氏家族的子弟兵,以尚永王的名义把林风带走,进宫去胁迫尚永王,并控制王宫,同时派人赶赴大陆联络朝廷,告发琉球王室勾结海盗和倭寇,企图谋朝篡位。 他们的行动被马镫告诉了郭奕,于是,郭奕决定将计就计,趁机通过马庆给马良弼传递消息,告诉他马峰手里的藏宝图是假的,所寻找的财宝也不是徐海留下的,而是林风在秋目浦时所埋,故此招惹了林风。不过,好像徐海确实有张“藏宝图”想留给正妃娘娘,却被乞丐苏八使了个调包计,那张真图落在了郭奕之手。 为了更好地控制净明和沈茂,让这二位死心塌地配合马庆办事,马良弼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并谎称自己有徐海的藏宝图,让他们俩跟随着张狗儿去了平户。 净明和沈茂本以为林风大势已去,却没料到琉球兵全部战死,而林风暗中召唤来数百个海盗,重新夺回了这笔巨款,他们俩本来就是墙头草,当然知道马良弼、马庆等人计划,就留在奄美岛没敢跟来。 林风想打着张狗儿的名义,带领数百名海盗奇袭首里城,满有把握能控制琉球王室,兵不血刃地夺取琉球大权,却没料到阴沟里翻了船,导致他们和马氏家族发生火并,让郭奕等人捡了便宜。 思前想后,林风只能破釜沉舟,争取尽快能进宫见驾,重新编造一套说辞,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粉饰为精忠报国之举,只因受到东厂太监王公公的陷害,才遭此不幸,以此做文章,肯定能博取尚永王的同情,再以进献财宝之名,以保全马氏家族为诱饵,进而得到马王后的庇护,争取先在琉球谋个一官半职。 吃完了饭,王琦把他们送到了南门外,失望的林风当着众官兵大声讲道:“各位,请你们尽快给宫里传个话,在下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右千户林文俊,怀着一颗赤胆忠心为国效劳,冒着生命危险,把奸贼严世蕃运往海外的将数百万两纹银,全部押运到了奄美岛,下船伊始,在码头上歼灭了一伙叛贼,这笔财富是我林某舍命保护下来的,如果今日不能觐见永王千岁,我将一头撞死在城墙之下。” 林风的这番豪言壮语,把守城的官兵给听傻了,弄得朱辉等人不知所措,但他们也知道,林风不可能会撞死,因此,也没有搭理他。 王琦紧张地问道:“各位贤弟,现在该怎么办?” “请等一等,让我来劝劝他。”张狗儿说着,便朝林风走来。 “你不要过来,再往前走,我立刻撞死在你的面前。”说罢,林风做好了撞墙的准备。 张狗儿接着劝道:“叔叔,我知道你很苦闷,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演这么一出又是何苦?咱们还是回家吧。” “不要再靠前半步!”林风摆好了撞墙的架势,大声讲道:“你不要再说了,那座烧酒坊根本不是我们林家的,该还给谁就还给谁,不要逼我揭露王宫的黑幕。” 这句话非常有震撼力,王琦决定,以送他进宫为由,先把他送往国驿馆,不再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等待郭奕回来处置。 于是,王琦往前走了几步,问道:“林大澳主,请问你想去何处?” “立刻进宫去见永王千岁。” “好!本帅这就送你去。” 林风之所以不愿再回烧酒坊,其实是惧怕他的弟弟文涛,他曾被文涛关押在比叡山延历寺和朝鲜的通度寺,合计长达五年之久。前一次是因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文涛怕他被大火烧死,便释放了他;后一次是因马良弼想霸占烧酒坊,迫使敬岑长老把他交给了琉球使团,以便回到琉球对他治罪,却不料他从山海关跑掉了,却没再返回琉球。 听说要送他住进宫,林风赶忙躬身施礼,问道:“请问王副帅大人何方人氏?” “祖籍宁波,旅居琉球已历三代。”王琦答道。 “王大人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既然你和我侄儿是结拜兄弟,那也得称呼我一声叔叔,呵呵。”说到这儿,林风突然把脸一绷,命令道:“狗儿,还不快把马车赶来,送你叔叔进城。” 就在张狗儿和陈学文去赶马车时,警觉的林风忽然发现,朱辉的表情不太对劲,似乎想要对自己动手,于是,他赶忙站在了王琦身旁,手指着朱辉大声骂道:“你这可恶的更夫之子,把我杀掉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说奄美岛上的银子,就能交给你这败家子去糟蹋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休想!请王大人为我作证,奄美岛上的银子,我将替朝廷捐赠给永王千岁,建立一支强大的武装,用以抵御倭寇。” 这时,张狗儿和陈学文也回来了,听见了林风最后这句义正言辞的话,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叔叔,你不再惦记着和猴子在紫禁城相会了?”半开玩笑似的张狗儿问道。 林风拍着狗儿的肩膀,认真地答道:“孩子,你误会了,叔叔我怎能如此糊涂?倭寇想吞并天下,无异于蚍蜉撼树,我岂能不知?当年,徐海如若听我之言,先不急于招安,而是以琉球为基地,趁着倭国的幕府将军大权旁落、群雄四起之际,一举攻陷九州,继而占领日本列岛,再联络朝廷招安,驱使倭人替我们卖命,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外武装,替朝廷征服南洋诸岛,赶走那些西洋人,你们想一想,天下何人能敌?” 此刻,朱辉也不想再和他争辩,在王琦的帮助下,把林风送进了国驿馆。 与此同时,郭奕和许灵儿等人打扫完战场,就被王宫派来的使者叫走了,她们一踏进宫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王长发也没有战死,他带领几个贴身护卫跳海逃走了,正在返回奄美岛的途中,准备把那笔巨款全部带走…… ****************************** 历史上有关林风的传说很多,比较流行的说法是,他又名林阿凤,年轻时参加了海上绿林泰老翁队伍,后继其业,以澎湖为基地,开拓海上贸易,最盛时辖舰300余艘,人员4万以上。隆庆元年(1567年)率部攻占惠来神泉港。万历元年(1573年)屯南澳岛的钱澳,十二月进攻澄海,大败官兵。二年二月攻打潮州、惠来,四月攻入清澜(今海南文昌),六月在粤兵败,退至粤闽沿海,十月遭总兵胡守仁官军袭击,转移到魍洪(台湾)的鸡笼(基隆)驻扎。十一月先后进攻潮阳踏头埠(今汕头达濠区)、饶平县柘林、惠来靖海、陆丰碣石等沿海港埠。明朝被迫集中水陆主力围剿林凤。林凤以南澳岛为根据地,相持不下,后曾修书议和求抚,两广提督殷正茂不予接纳。为避官兵进剿,林凤率战舰62艘,5500余人,扬帆向吕宋进发。当月二十九日抵达马尼拉湾的马里斯。首次进攻马尼拉获胜,击毙西班牙驻菲律宾总指挥戈尹特(maytlngoiti)。后在邦阿西楠(panggsinan,provof)的林加延湾(lingayeng)建立都城,自称国王,与当地居民关系融洽。三年三月,西班牙派兵进攻林凤,明朝政府乘机联合围攻。林凤苦战4个月,因粮械不继,于八月四日,一夜之间,率40余艘战舰巧妙突围,直抵台湾,后返潮州,出没于柘林、靖海和碣石之间,船舰又增至150余艘,势力复振。后林凤离开潮州,不知所终。 根据《万历实录》卷81记载:近日剧贼林道乾、林风等浦逃岛外,尚漏天诛。有关林风的占据南澳岛、逃亡台湾和吕宋,征战马尼拉,困守玳瑁港等相关事迹,更多见于各类地方志。如《泉州府志》卷30记载:吕宋迫逐林凤,有所俘获,上献,因请得入贡,比于暹、腊诸国。《湖州府志》载:隆庆二年戊辰冬十月,林凤从神泉镇走广州。《天下郡国利病书卷九十三》载:万历初年海盗林风入澎湖,与倭寇交通。《万历武功录卷三林风传》记载“吕宋非贡夷,乃击破林风,壮矣哉!” (本章完) 第293章 海上丝路 59、以逸待劳 刚把林风安置在琉球国驿馆,王宫的使者也到了,命令他们带上林风火速进宫。 自得知马蜂窝等人正在寻宝,马良弼被林风挟持到了平户,正妃娘娘就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担心的是张狗儿把马蜂窝给抓回来,如果这小子为了活命,把她儿时的往事给抖搂出来,自己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原来,尚永王接到奄美岛传来的消息,林风率众海盗带着数百万两金银,突然登上了奄美岛,这才知道,张狗儿带走的士兵已经全部战死,数百名海盗正在往那霸港而来;与此同时,他还接到了马镫的密报,马庆集合马氏家丁数百人,准备联合海盗攻打王宫,就没敢去找马王后和其他大臣,把郭奕等人紧急召进宫来商议对策。 得知这个情况,郭奕一点也没有惊慌,制定了一个关门打狗之计,由郭奕带领禁卫军封锁码头,让马氏家丁和海盗在里边火并,等他们两败俱伤时,禁卫军再收拾残局,既消除了隐患,还能维护马王后家族的荣誉。 听说娘家的壮丁战死无数,而郭奕率禁卫军袖手旁观,见死不救,马王后十分气愤,却拿这个颇有背景的锦衣卫毫无办法。现在,她既不知该如何处置奄美岛上的那笔巨款,又不知如何处置她弟弟一家?还担心郭奕给朝廷告状,把她给急得团团转…… 正妃娘娘得知消息后,思前想后,赶忙去见马王后,由她出面和郭奕谈判,以其母亲留下的那张“藏宝图”,和郭奕等人做个交易,就能把奄美岛上巨款留给王室;把林风交给郭奕来处置,扔掉了这个烫手的山芋,让他们继续到海外寻宝,换取马良弼父子的安全。 王翠翘捐给上帝的财宝能不能找到,恐怕没人敢保证,奄美岛上的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因此,马王后动了心,她知道,如果郭奕非要运走,琉球王室也不便干预,更加担心的是,一旦让朝廷知道真相,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她娘家弟弟也得因此获罪,因此,这条计策正中其下怀,派人把郭奕召进王宫。 侍卫把郭奕和许灵儿带进了正妃娘娘的寝宫,王妃带着满脸的威仪,屏退了宫女和太监,坐在她们的对面,客气地讲道:“二位姐姐辛苦了,请你们前来有要事相商,还望二位姐姐能谅解小妹的苦衷。”说着,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讲来,请不必客气。”郭奕答道。 许灵儿猜出了她的心思,赶忙讲道:“妹妹,林风虽被我们控制了起来,但那笔巨款还在海盗之手,当务之急,应该立刻发兵前往奄美岛。” “这我知道,永王千岁正准备亲自带兵前去平叛,小妹有个心腹大患,只怕千岁抓到了马峰之后,这个混蛋胡说八道,必然将我置于死地,我有心劝阻永王,却没有可用之人,请二位帮帮我吧,小妹我要死在临头了……” “由张藩率军前去平叛,可保万无一失。”郭奕讲道。 悲伤的正妃娘娘赶忙摇头答道:“不管谁去我都不放心,那该死的马峰定会拿我相要挟,而母后投鼠忌器,肯定不会向着我说话,到那时,小妹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许灵儿微笑着讲道:“也好,那就让我们出征吧,直接把那笔银子运往月港。” 正妃娘娘沉默了片刻,抹着眼泪讲道:“姐姐,这正是我的为难之处,永王千岁之所以亲自出马,就是希望把这笔巨款留在琉球,但他又不敢得罪朝廷,让我问问二位姐姐,你们能给永王千岁留下多少?” 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了一眼,她们知道,如果把这笔巨款全部运走,也说不过去。 “是啊,见到这么多金银财宝谁人不动心?请问妹妹,你说留给永王千岁多少合适?”郭奕问道。 于是,正妃娘娘认真地答道:“姐姐,有件事让我非常为难。你们知道,我母亲也留下来一大笔财宝,而藏宝图就在你们之手,何时能找到这座宝藏?你我心中都没数,小妹有个请求,能否把奄美岛上的银子全都留下来,将来寻到我母亲的那笔巨款,全部捐给月空长老,用作远航新大陆的川资路费。” 尽管王翠翘在那张图上写道:把所有的财宝捐赠给了上帝,谁若想得到,就让他付出同等的代价。但据马克说,那不过是一张航海图,除非绘制这张图的船长,但凭着那张图,很难辨认出这是什么地方,也从未有人听说过徐海留下了什么宝藏,听罢正妃娘娘的请求,确实让她们俩非常为难,彼此对望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忽听宫门外有人喊道:“娘娘千岁,张藩将军等人到了。” 正妃娘娘猜出了她们的难处,没急于让张狗儿等人进来,继续讲道:“二位姐姐,不瞒你们说,对于我母亲留下的财宝,以前,我没报多大的希望,直到听说你们把林风抓来了,我才有了信心,他应该能找到那座宝藏。” 面对正妃娘娘的这道难题,郭奕正色答道:“妹妹,奄美岛上的那笔钱,不能全部留在琉球,我们要用来打造一座远洋基地,这样对朝廷也算有个交待。” 于是,正妃娘娘再次落泪,哀求道:“请二位姐姐见谅!若非如此,永王千岁必将此事禀明朝廷,朝廷到底如何处理这笔巨款?恐怕你们无法左右,到那时,林风和马良弼等人都得押赴京师问斩,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永王千岁、母后娘娘都将迁怒于我,恐怕你私自窝藏海盗的藏宝图,也会被揭发出来,相信朝廷也不会轻饶了你,大家死到临头,这该如何是好?” 听得出来,正妃娘娘要豁出去了,许灵儿劝道:“请妹妹不必太激动,如果林风识得这张航海图,咱们再做商议不迟。” 看来,现在不得不按照她的意思办,郭奕问道:“妹妹,待会儿把林风叫来,你不要说话,由我来审讯,你没意见吧?” “好,就依姐姐之言。”说着,正妃娘娘站起身来,亲自打开殿门,只见朱辉、张狗儿和陈学文押着林风正在殿外等候。 “卑职拜见娘娘千岁!”张狗儿赶忙躬身施礼,指着身旁的一左一右,讲道:“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弟兄,这位哥哥是前锦衣卫总旗官朱辉,这位小弟乃是名震金陵的豪商之子陈学文,身后的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林大澳主。” 接着,朱辉和陈学文拜见了正妃娘娘,面无表情的林风盯着她仔细打量,突然放声大笑:“果然不失翠翘夫人的风采!呵呵,按辈分,我乃是你的大姐夫,你这黄毛丫头,见到了姐夫为何不拜?” 正妃娘娘没料到林风来了这么一句,顿时面露愠怒,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未等郭、许二人审问林风,他却搬着椅子,毫不客气地坐在正妃娘娘的身旁,先发制人地讲道:“郭奕妹妹,虽说你是锦衣卫左千户,高卑职半级,现在我们按辈分说话,我是正妃娘娘的大姐夫,你得喊我一声哥哥。” 朱辉不吃他这一套,把他从椅子上拽了下来,林风甩手就要殴打朱辉,却被张狗儿和陈学文给拉住了,郭奕和许灵儿看着如此嚣张的林风,不知他为何如此底气十足? 重新坐回到正妃娘娘的身旁,林风讲道:“现在这个场合,我有资格坐在这儿,你们知不知道?若是没有我林某,正妃娘娘早就成了刀下之鬼。” “林风,你休得嚣张!若非看在罗氏姐妹的份上,你也造成了刀下之鬼。”郭奕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张航海图,在他的面前晃了一晃,接着问道:“这是王翠翘夫人留下来的,不知你能不能看得懂?” “不必看了。”林风指着正妃娘娘讲道:“当时,翠翘姨娘受那该死的王公公所蛊惑,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冤死在官兵之手,他们把年幼的女儿,托付给了我的叔叔,并留下一笔钱,开设了那座烧酒坊,王公公为了把那份产业留给你,把林姓子弟全部赶出了琉球。或许那该死的老太监并不知道,娘娘千岁和罗氏姐妹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我作为徐海的嫡传弟子、罗文龙大人的亲信,娶了罗家的长女,因此,我就是你的亲哥哥。” 有关王翠翘夫妇受招安的故事,这段书在第三卷《暗战》中已有详述,徐海及其同党数千人,被胡宗宪斩杀于平湖城外,罗文龙迎娶王翠翘为妻,洞房花烛之夜,王翠翘自尽身亡,导致罗文龙愤而出走琉球,他在严世蕃的帮助下,给林风弄了个锦衣卫右千户的头衔,培植他来当徐海的接班人。 罗文龙等人的行为惹怒了王公公,迫使他们跑到九州南部的秋目浦,才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此后,他们就成了奸贼严世蕃的走狗。 在座的各位除了陈学文,全都明白这段典故,因此,当林风耍起长辈的派头,朱辉等人也不再和他较劲。 正妃娘娘起身给林风道了个万福,客气地讲道:“这么多年来,让大姐夫受委屈了,小妹我对阿敏姐姐和阿萍妹妹视为亲人,就请姐夫放心吧。” “好妹妹果然不负众望,你在王宫安心享福就是了,哥哥我运回来的银子,全部献给你和永王千岁,等我写封奏章,请永王千岁帮我呈递万历皇帝陛下,今后,我就在琉球出仕为官,满琉球群岛的任何人,把马王后也算上,谁敢让妹妹你受丁点委屈,我这当姐夫的宁可掉脑袋,也决不答应!” 听罢林风慷慨其词,他和正妃娘娘真就成了一家人,形势急转直下,让郭奕等人猝不及防。 朱辉气愤地讲道:“林风,看在罗氏姐妹的份上,本想挽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才把你救回来,但你不要忘了,到目前为止,你仍是朝廷的钦犯,永王千岁也得按朝廷的旨意办事。” “叔叔,看在婶婶和莹儿妹妹的份上,歇歇吧。”张狗儿也跟着劝道。 机警的林风始终在对正妃娘娘察言观色,他坚信,这个女人不会让到手的钱财溜走,便不咸不淡地答道:“我被文涛前后关押过五年之久,娑婆世界修行一日一夜,胜于他方佛国为善千岁,早已看破了红尘,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狂魔,也已经悟道成佛,只要能有一丝活路,便不会与世人相争。” 如果按林风的意图,通过尚永王的渠道,真给朝廷上一道奏章,朝廷对这孤悬海外的番邦鞭长莫及,或许就能赦免他的罪名,让他在琉球出仕为官,他肯定是要把琉球变成倭寇的跳板,真到了那时,可就没人再拦得住他。 想到此处,朱辉立刻拔出了宝剑,准备一刀结束了林风的性命,以免再节外生枝。 这个行动非常突然,张狗儿想去阻拦,却被许灵儿和陈学文给拽住了,只见朱辉手执宝剑,朝着林风杀了过来,正妃娘娘吓得一声惊叫…… 林风也十分机敏,他把身子往后一仰,就势摔倒在了地上,让朱辉扑了个空,怒目圆睁的朱辉站稳了身子,把手中的宝剑高高举起…… 这时,正妃娘娘匍匐在地,抱住了他的腿,哀求道:“公子,真要把他杀了,如何对得起我那可怜姐姐的阿敏,请看在本宫的份上饶他一命,你们拿着那张航海图寻宝去吧,也不枉费我母亲的一片苦心。” 朱辉转身看了看郭奕和许灵儿,只见她们都在默默地摇头,再看张狗儿,他刚刚掏出了一根绳索,正在对陈学文讲道:“来,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把他给捆起来。” 等他们俩捆绑起了林风,正妃娘娘哀求道:“请二位姐姐放心,小妹我不是不懂事,即便林大澳主算是我的姐夫,我也不能在琉球收留于他;至于我母亲留下的宝藏,我全部捐给了月空长老,你们带着他赶紧走吧,在大姐夫的帮助下,你们一定能够找得到的。” “走。”朱辉一把抓住五花大绑的林风,讲道:“二位姐姐,我们现在就去奄美岛,带上那笔银子一起回月港。” (本章完) 第294章 海上丝路 60、再树权威 “如果你们非要带走了那笔钱,我可就死定了,将来马氏父子再勾结倭寇,整个琉球将无人能节制于他。二位姐姐,看在王公公的份上,救救小妹吧。”正妃娘娘哀求道。 花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费尽了心机,终于让林风交出了那笔巨款,却不得不留给正妃娘娘,朱辉和张狗儿都不甘心,彼此对视了一眼。 于是,张狗儿劝道:“请娘娘千岁见谅,虽说在下辞去了远征军先锋官的职务,但仍不失为永王千岁殿下的臣子,依在下看来,令尊留下的宝藏,远比奄美岛上的那笔钱多得多,如此置换,娘娘千岁可就吃了大亏。再说,郭千户已经答应,奄美岛上的那笔钱可以留下一些,实在没有必要置换。” “张藩将军所言极是……” 未等朱辉把话说完,正妃娘娘正色讲道:“请二位壮士切莫乱说,今日之所以把你们全都请来,说句私心话是为了我自己,因为除了各位,外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世,还望各位替我保守秘密,因此,我母亲留下的宝藏,就算你们送给我,我也不敢要。再说句公心话,各位都知道,王公公不在了,如果将来琉球出现权臣勾结倭寇,只能靠本宫来节制,如果我在宫里的地位不稳,如何对得起王公公的栽培和各位的苦心?又如何再为朝廷效力?” 听罢这番动情的话,朱辉发现大家全都看着林风,于是,便转身问道:“叔叔,只要你不再有勾结倭寇的野心,我们依然可以合作,以吕宋岛潜伏下来的壮士为班底,由你来出任远航舰队的军事长官,为商团保驾护航,咱们同心协力,开辟一条新的丝绸之路,与那些西洋人一比高低,请问你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林风高声答道:“沈大官人的生意算我一份,将来在新大陆建国立业,由我来当国王,我便答应你们。”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朱辉紧盯着林风问道:“你能不能当国王?没人敢保证,这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先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现在担心,净明等人得到了消息,就把岛上的银子运走了。”林风说罢放声大笑,接着问道:“还不快给我松绑?” 于是,正妃娘娘给马王后和尚永王做了汇报,在目前的形势下,他们不得不依赖郭奕,为了尽快运回奄美岛上的那笔钱,尚永王颁发了一道旨意,让王琦准备了三艘大型战舰,集结了一支精锐武装,交给了郭奕指挥,于黄昏之际,浩浩荡荡离开了那霸港。 这时,王长发等人早已逃离码头,他们劫持一条渔船,五百多里的海路,他们走了一天一宿,于次日凌晨登上了奄美岛。 净明见他们回来了,就知道林风已经失败,守着四百多万两纹银、十万两黄金,谁也不想困死在岛上,于是,大家共同推举王长发为首领,全都愿意跟着他逃亡,开始往那艘商船上装银子…… 十万两黄金先运上船,船上本来就有不少银子没卸,他们陆陆续续又运上来一些,二者加起来,足有百万两之多,天刚朦朦亮,有巡逻船来报,三艘琉球战舰开来了,王长发等人也不敢贪多,仓皇登上了商船,迅速离开了奄美岛。 与此同时,三艘战舰在郭奕的指挥下,正在加速行进,于黎明时分,就望见了奄美岛。一路上悠悠哉哉的林风也睡不着,发现大家全都起了床,大声喊道:“臭小子们,快不快先派几条快艇登岛,如果让净明等人得到消息,他们肯定驾驶着那艘商船逃跑了。” 大家都知道,奄美岛上有一艘商船、五十多名海盗及不少林家团练,听罢林风的提醒,郭奕深以为是,马上发布命令,从每条战舰的底舱各拖出两艘快艇,携带近六十名士兵提前登岛。 沈琦和玄德真人都在郭奕的这艘舰上,他们也想搭乘快艇,以便尽早劝降净明和沈茂,郭奕担心他们的安全,劝他们不要冒险,而他们非要一起走,不依不饶地纠缠了起来…… 在另一艘战舰上,林风追在朱辉和张狗儿的身后,高声喊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如果不带着我一起去,少不了又是一场恶战,再说,我怀疑王长发已经回来了,他们现在已经逃跑,你们可知道往何处去追?” “叔叔,看你一宿没睡成觉,你就老老实实歇息会吧。”张狗儿劝道。 “如果不带上我,你们走了,我就跳海!”林风耍起了无赖。 朱辉认为,若是不带上他,登岛之后肯定要有一场恶战,于是,便不再犹豫,让林风登上了快艇。 在马蹬指挥的那艘战舰上,放出的快艇已经出发,朱辉和张狗儿押着林风,乘快艇紧紧相随,郭奕作为最高长官,留在舰艇上坐镇指挥,玄德真人和沈琦跟着许灵儿登上快艇,六条快艇加速驶往奄美岛,此刻,那艘商船早已驶入了大海深处…… 这时,海面上的晨雾还未散去,忧心忡忡的林风讲道:“咱们无需登岛,赶快驶往西北海域,我敢肯定,王长发和净明等人已经跑了。” 张狗儿看着朱辉,惊诧地问道:“哥哥,现在怎么办?” 朱辉毫不犹豫地答道:“听他指挥。” 于是,他们这艘快艇沿西部海岸驶往外海,许灵儿等人跟在最后,忽然发现朱辉改变了航向,也跟了上来,这时,太阳升了起来,迷雾正在渐渐散开,就在正前方的海域,果然发现了那艘商船。 朱辉手搭凉棚站在船头,感叹道:“叔叔,将来远航新大陆还真离开你。” 张狗儿兴奋地讲道:“果然不出叔叔所料!再晚一步,我们可就追不上了。叔叔,追上那艘船,王长发、净明等人会听你的吗?” 满脸严肃的林风不无忧虑地答道:“见机行事,有你们听我指挥就行!” 朱辉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跑了?” “早知马良弼不怀好心,他们以为是琉球官兵把我押回来了,企图把我控制在手,拿我当筹码来向王室施压,但他却没能料到,郭千户在码头上来了个关门打狗。”讲到此处,林风微微一乐,接着解释道:“你们真以为是净明把银子运走了?不,这是王长发干的!其实,我也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结果。” 朱辉十分担心落入林风的圈套,想先把他治服,再登船与王长发等人决战;这时,林风突然把眼一瞪,厉声讲道:“臭小子,如果你拜我为师,我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还不快跪下磕头!” 就在林风得意之时,朱辉劝道:“快看看你的身后,又来了一艘快艇,叔叔,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林风扭身一看,发现许灵儿等人追了过来,船上还有玄德真人和沈琦,顿时放声大笑,讲道:“有他们在,就好办多了。我告诉你们,在前面的船上,应该有七十多人,除了净明、沈茂和马蜂窝,还有学文的母亲,如果你们乱来,极有可能会同归于尽。狗儿,给我一把短刀,我有大用。” 张狗儿判断,林风现在就想留在琉球做官,不至于乱来,只要他能降得住王长发,一切都好办,否则,极有可能同归于尽,于是,便给了他一把匕首。 把匕首藏在身上,林风命令道:“给后面的快艇喊话,让他们停止前进,以白旗为号,等候我的命令。” “叔叔,你想干什么?”张狗儿问道。 “干什么?为了大家的安全!”林风说着,发现朱辉和张狗儿手不离剑,便大声喝道:“臭小子,把你们的宝剑扔进大海,让所有士兵剥去外衣,不许带任何兵器登船。” 这时,商船上火枪手和弓箭手做好了准备,都在等着王长发的命令…… 在快艇上,林风发现大家无动于衷,生气地讲道:“不听我的指挥,只有死路一条,狗儿、辉儿,快给后面的快艇喊话,让士兵扒去外衣、扔掉兵器,我才能给王长发喊话。” 这两条快艇无法拦截前面的商船,即便强行登船,恐怕也不是海盗的对手,于是,大家只好听从林风的指挥,把兵器和军装扔进了大海。 林风这才站在快艇的船头喊道:“长发贤弟,本澳主回来了。” 商船放慢了速度,王长发站在船尾往下观瞧,发现快艇已经到了船下,便大声问道:“大澳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林风笑呵呵地指着朱辉和张狗儿,高声答道:“还是咱秋目浦的子弟最可靠,关键时刻,他们俩忠心护主,我们在那霸港抢了好几条快艇,奔波了一天一宿,这才撵上了你们。” 就凭这几条快艇,不可能在大海上航行五百里,尽管王长发明白他在胡说八道,发现他们都没携带兵器,便命人往下搭了一条绳梯,林风等人爬上了这艘商船。 看得出来,林家团练都在充当水手,甲板上全是王长发手下的海盗,他们簇拥着王长发,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躲在后面。 等林风走到近前,王长发分开众人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讲道:“请林大澳主谅解,听说来了三艘琉球战舰,这才迫不得已离开了奄美岛,小弟我就知道大澳主吉人天相,一定会追上来的,在此海域等候……” 未等他把话讲完,林风把手一摆,底气十足地答道:“贤弟,请问你准备去往何处?” “回对马岛。” “好!对马领主宗义纯和羽柴筑前守有着良好的关系,正是我们落脚的好地方。”林风说着,往前快走了几步,把王长发吓得直往人群里扎,这时,忽听林风接着问道:“各位弟兄,你们可知道,本澳主为何翩翩来迟?” 众人听罢,没任何人敢吭声。 “呵呵,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本澳主冒着生命危险,从烧酒坊取来了一张藏宝图,这是徐海留下的,前辈们积攒了几十年的财宝,全都藏在里边,堪称富可敌国,世间稀奇之物应有尽有……” 没等林风把话讲完,众海盗齐声欢呼“大澳主万岁”…… 林风微笑着给大家摆了摆手,接着问道:“各位,你们想不想跟本澳主去寻宝?” 众人齐呼“想去!” 见此情形,王长发撇了下嘴,问道:“大澳主,可否把藏宝图拿出来看看?” 林风把眼一瞪,命令道:“长发,派人打出白旗,让后面快艇上的兄弟们登船。” 王长发误以为,藏宝图可能在另一条快艇上,命人打出了白旗、放下了软梯,让许灵儿等人上了船。 林家团练的头目林水官,前来给林风问安,许灵儿等人也都上了甲板,王长发认识许灵儿,突然感觉不好,刚要开口讲话,这时,林风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插进了林水官的心窝,气愤地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尽管林风杀掉的是自己人,还是王长发及众海盗吓得够呛,而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吓得四处流窜,于是,朱辉和张狗儿急忙带领琉球官兵,护卫在林风的身前…… “灵儿姑娘,还不快拿下叛徒王长发,更待何时?” 听罢林风的命令,许灵儿一个箭步上前,当场刺死了王长发,紧接着,琉球官兵抬起尸体扔进了大海。 这伙海盗群龙无首,却又不敢造次,顿时乱成了一团,不知所措的马蜂窝,跑回到了林风的近前,磕头如捣蒜…… 这时,林风把马蜂窝给提溜了起来,高声讲道:“各位弟兄们看好了,此人便是尚永王的表弟、马王后的内侄、琉球国前国相马良弼的长子。”说着,一刀捅进了他的咽喉,鲜血溅了一地,众海盗吓得全都跪在了甲板上…… 净明一见了他的师父玄德真人,马上趴地上磕头,眼泪汪汪的沈茂见了他的哥哥,扑进了沈琦的怀中…… 林风恩威并施,降服了这些曾经的手下,朝他们摆着手讲道:“各位弟兄,都起来吧,咱们去挖掘徐海留下的宝藏。” “惟林大澳主之命是从!” ****************************** 关于王长发的来历,请参考本书第一卷《锦衣卫海外传奇》,第57章“朝鲜救汤景”、第62章“铲除邓碧川”。当时,小西隆佐暗下绊子,在朝鲜抓了许家父女和朱家父子,许灵儿被李舜臣所救,又遭汤景的追杀,在搏斗的过程中,汤景装死投降,希望锦衣卫能救出他在伊歧岛的家眷,就这样,在汤景的帮助下,许灵儿和李舜臣返回开城,杀掉了小西隆佐的姘头,解救朱辉时遇到了开旅馆的王掌柜,此人便是本书中的王长发,当时,汤景想杀掉他,由于朱辉已经逃走,许灵儿便饶他一命。 王长发逃跑后,惶惶如丧家之犬,脱离了海盗集团,流落到了对马岛,遇到了小西隆佐,前来帮羽柴秀吉联络对马宗氏,投奔了时任家督宗义纯,不久后,郭国强从岛津家借兵,铲除了伊歧岛的邓碧川,有不少海盗流落到了对马,就这样,王长发建立了自己的武装。 林风这次回来,之所以比朱辉晚到平户,就是因为他带着汤景先去了一趟伊歧岛,把王长发等人找来,定下了一套连环计,等琉球兵全部战死后,才让王长发最后接应。 《唐船》全书的故事和人物,全都一脉相承,重塑明代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忠君爱国的文臣名将、才子佳人、绿林好汉等,一个个粉墨登场,世界各国的风土人情也尽在其中,让我们璀璨的民族文化,昂扬于世界文明的前列。 (本章完) 第295章 海上丝路 61、上屋抽梯 林风降服了众海盗,陈学文在船舱里找到了母亲,把她带到了许灵儿的身旁,心里踏实多了;心有余悸的净明和沈茂各自躲在亲人的身后,都不敢再正眼去看林风;朱辉等人再次陷入了困境,不知他要把满船的银子运往何处? 这时,许灵儿所率领的琉球士兵,准备屠杀那些海盗,双方拔剑弩张对峙了起来,朱辉来到了许灵儿的近前,低声劝道:“姐姐,先不要激动,且看他如何行事。” 张狗儿给林风深施一礼,问道:“叔叔,请问你现在何去何从?” 说实话,如果把吕宋岛上的兄弟们召集起来,这一船银子,恐怕还不够大家分的,林风早已盘算好了,若想成就大业,必须得有个立足之地,如今他的死对头王公公已经过世,他的“小姨子”成了宫中之主,善于揣摩人心的林风早已看出,这位正妃娘娘正是他可以依靠之人。 正妃娘娘最忌讳的马蜂窝,已经被林风亲手杀掉,马良弼失去了两个成年的儿子,已不足为虑,为了稳定正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把奄美岛上的那笔银子运回琉球,就能获得尚永王的信任,琉球将来就是他林风的天下。 想到此处,林风放声大笑,他没有搭理张狗儿,往前走了几步,到朱辉和许灵儿的近前,高声讲道:“许千户、朱总旗,咱们都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同僚,也都被朝廷所误解,如今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应该惺惺相惜才对,虽然我林某干过一些错事,那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在下非常敬重二位少年英雄,你们也在下的恩人,林某这厢有礼了!”说着,他给二人深鞠一躬。 不明白林风要耍什么花样,许灵儿问道:“林风,请问你现在有何打算?” “许千户,这艘船就交给你了,你就不必再琉球,直接返回月港吧。”说着,林风微微一笑,给玄德真人深鞠一躬,客气地讲道:“真人师父,请把净明师弟给我留下,这里有百万两纹银和十万两黄金,是在下冒死保存下来的,现在正式捐赠给真人师父和月空长老,为你们将来远航新大陆,尽点微薄之力。” 搁在以往,见到这么多金银,玄德真人得高兴死,而如今,却是心静如水,道了一声“无量寿福天尊”,微闭着双目答道:“林居士客气了,净明这个孽障被恶魔迷住了心窍,为师得把他带回月港医治。” 这时,林风注意到,净明在他师父的面前,像个犯错的孩子,一声也不敢言语,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也成不了大事,那沈茂就更别提啦,一直趴在他哥哥的肩上痛哭流涕,也就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了。 于是,林风讲道:“许千户,把岛上的银子运往首里城,进献给正妃娘娘千岁,让永王千岁帮我们上奏朝廷,为我们平反昭雪,请你就放心地回去吧。” 众海盗一听,全都不干了,马上把林风给包围了起来,有人问道:“大澳主,我们怎么办?” “难道说让我们回月港去送死?” …… 听着他们义愤填膺的质问,林风微笑着摆着手讲道:“各位稍安勿躁,实话告诉你们,本澳主将在琉球出仕为官,等条件成熟时,一定带你们去寻找徐海的宝藏,但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这时,众海盗面面相觑,都怕枪打出头鸟,也就没人敢反抗…… 但琉球士兵都不愿意去月港,和许灵儿等人闹了起来,林风赶忙出来解围,让他们返回奄美岛,这才平息了他们的愤怒。 水手全都是林家的团练,林风把他们召集起来训话,让张狗儿负责他们的安全,把这艘船驶往月港。 玄德真人师徒、沈琦和沈茂兄弟,以及陈学文和他的母亲,全都跟着商船走了,朱辉和大家一一告别。 琉球士兵和朱辉挤上了一条船上,众海盗簇拥着林风登上了另一条快艇,他们要返回奄美岛,当两条船到了大海的深处,海盗突然发动袭击。 朱辉早有准备,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就在两条快艇相撞的一刹那,他立刻跳进了大海…… 琉球官兵和海盗们在大海里拼命厮杀,这时,林风不知从何处弄了一条木筏,朝着朱辉漂了过来,只见朱辉在波涛中时隐时现、拼命地往前游…… 在海浪的冲击下,摇摇晃晃的木筏随波逐流,转眼之间不见了朱辉,林风坐在木筏上大声呼喊…… 这时,交战的双方势均力敌,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都想置对方于死地,似乎忘了朱辉和林风的存在。 朱辉突然从水中冒了出来,迅速爬上木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林风…… 林风果然善于随机应变,一把将他推开,大笑着讲道:“贤侄,跟着叔叔好好干,将来定能成大器!” 假如朱辉有把刀,肯定要结束他的性命,这时,林风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问道:“贤侄,你可理解我的苦心?” “叔叔,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样。” 林风顿时严肃了起来,解释道:“贤侄误会了,你可知这是上屋抽梯、借刀杀人之计?为了掩护许灵儿运走船上的银子,不得不先稳住琉球官兵和海盗,既不能让他们捣乱,也不能让他们告密,故此,决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你明白吗?” 少年朱辉哪是林风的对手?便不再和他争辩,眼瞅着海面上片片浮尸飘来,,他们这才划动木筏返回了奄美岛。 郭奕率领官兵早就到了,找到了提前乘快艇登岛的马蹬等人,这才知道朱辉和许灵儿的那两艘快艇改变了航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官兵查抄了林风的据点,发现海盗全早跑了,便意识到朱辉和许灵儿等人可能会出事,安排马蹬负责往战舰上搬运银子,她立刻点了百余名士兵,驾战舰到外海去寻找,在潮仁湾海域正好遇上了他们。 二人一起跳下木筏,登上了战舰,当着琉球众官兵,林风流着泪讲道:“郭千户,王长发那伙海盗跑了,许灵儿姑娘、狗儿等人成了俘虏,快艇上的官兵全部为国尽忠,只有在下和朱公子逃了出来……”讲到此处,他已是涕不成声。 郭奕的心头猛然一震,刚要发作,忽然发现朱辉似乎并不悲伤,不得不佩服林风的演技,急忙安排他们进船舱歇息。 朱辉搀扶林风进了船舱歇息,不一会儿,郭奕也来了,这时,林风赶忙起身讲道:“郭将军,这下你可以放心了,那百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已经让许灵儿运往月港,岛上的这些银子运回首里城,交给正妃娘娘处置,总算是皆大欢喜。” 让人难以想象,林风竟然如此大度?郭奕和朱辉对视了一眼,都没接他的话茬。 沉默了片刻,林风接着讲道:“我老了,哪也去不了啦,我对不起阿敏母女,对比起所有帮助我的人,你们回月港之后,我就在安里河畔搭建一座草庵,当个渔夫安度晚年,至于给月空长老保驾护航,实在有心无力,你们就不要再勉强我了。” 如果不是林风施展诡计,许仪后和朱均旺早已回到了月港,听罢林风之言,就知道他又开始耍阴谋,朱辉顿时怒从心头起,抓住他的衣领讲道:“叔叔,让你一个人留下来,我们都不忍心,干脆把你交给文涛哥哥好了。” 林风微微一笑,答道:“见到正妃娘娘之前,或许还有这个可能,现在,再想把我弄走关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你们二位给我听真,加上许灵儿姑娘,咱们四人全都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同僚,除了郭千户之外,我们三人全都被朝廷所误解,丢官罢职不说,还承受着或多或少的罪名,眼下只有正妃娘娘能救我们。” 所有的变局,都在朝着对林风有利的一面发展,朱辉和郭奕对视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 战舰在名濑码头靠了岸,朱辉和林风都没有下船,郭奕和马蹬指挥官兵,把所有的银子全部装上船,经过一天多的航行,又回到了那霸港。 王室已提前得到了消息,在马王后和正妃娘娘的陪同下,尚永王率文武官员到码头迎接,宫中卫队做好了收银子的准备。 这座码头属于马王后家族的势力范围,三天前,此地发生了一场恶战,马氏家族和海盗战死了五、六百人,马良弼仍被看管在林家酒坊,让大权在握的马王后深感灰头土脸。 如今,这场危机已彻底解决,还从海盗的手中夺回了三百多万两白银,马王后一扫心中的阴霾,对她一向瞧不起的儿媳妇刮目相看。 那霸港排满了銮驾,步辇仪仗队打着五色旌旗,当郭奕、马蹬、朱辉和林风等人步出码头时,一曲唢呐声响起,在鞭炮轰鸣声中,年少英武的尚永王下了御撵,雍拥华贵的马王后、妩媚风雅的正妃娘娘陪伴在他的身旁,文武官员迎上前来,举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欢迎仪式。 郭奕等人凯旋归来,被马王后请进了宫中,尚永王传令,立刻在林家烧酒坊释放了他的舅舅,把他也请进宫来,马王后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一顿呵斥,告诫他今后不得再惹是生非,经正妃娘娘求情,这次的功劳应该算他一份,得到了马王后和尚永王的认可,大家谁也不便反对。马良弼拿两个儿子和数百名家丁的性命,换得这个结果,他也只好认命。 林风进宫之后,先给尚永王和马王后请罪,要来笔墨纸砚,他要给朝廷写封条陈,按照他的逻辑,把他多年来的劣迹,都被粉饰为功勋,还把许灵儿、朱辉和郭奕等人的行动,和他死死绑在一起,宣称大家全是为了精忠报国,虽然产生过不少误会,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正妃娘娘认为,眼下得到的这笔银子,是拿她母亲留下的“藏宝图”换来的,十分担心朝廷知道了会来索要,她将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她又不能明说,眼看着尚永王答应了林风,顿时变得不知所措。 尚永王和马王后都很清楚,这件事瞒不过朝廷,况且,这是琉球国替朝廷出力卖命,消灭了海盗,并夺回的一笔财产,故此,朝廷不仅不会索要,还会给予恩赏。 看罢这封条陈,尚永王按照林风的逻辑,继续顺杆爬,也写了一篇夸大其词的贺表,彰显自己的卓越功勋,立刻派使者把两份奏章送往了京城。 在朝廷的圣旨下达之前,因担心林风耍花样,郭奕和朱辉都不敢走,把他看管在林家烧酒坊,汤景着急回月港,去给大家报个平安,文涛也准备要走了。 等候朝廷圣旨的这段日子,林风有些惶恐不安,因拿不准朝廷会如何对待他,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去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尽管如此,朱辉还是不敢离其左右。 郭奕经常被正妃娘娘召进王宫,林风判断,肯定和寻找徐海的宝藏有关,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有些怀疑,作为徐海的关门弟子,这么多年来,为何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难道说是罗文龙勾结王翠翘,偷走了徐海的财宝? 一连等了俩月,朝廷那边音信皆无,林风的感觉越来越不好。正妃娘娘对他也不放心,派人时刻盯着林家烧酒坊,一者是怕林风跑了,二是想单独与他会面,又怕被人知晓,终于有一天,趁着朱辉和郭奕都不在家,她便悄悄出了王宫,独自前来私会林风。 得知正妃娘娘一个人来了,未等她开言,林风客气地讲道:“娘娘千岁,一直想派人给你送个信,只是没有机会,还让亲自跑一趟,真是罪过!” “姐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妹妹,我想知道,那张所谓的藏宝图,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是王公公留下的吗?” “实不相瞒,进宫之前,我过继给了长史郑大人,不久,有个白发老人突然找到我,讲了一些我听不懂的故事,给我留了个地址,没过几天我就入宫了,当时,我也只能委托马蜂窝去找他,谁知道那个老人对马蜂窝并不信任,把我母亲留下的东西交给了乞丐苏八,就这样,那张藏宝图落在了郭千户之手。” “你可知那个老人的下落?” 正妃娘娘摇了摇头,无奈地答道:“我们曾找画师画过像,包括郭千户、阿敏姐姐、那霸港的马镫、马鞍兄弟,没人知道他是谁,在我母亲的日记里,也没提过什么人,更没提过有这么一笔宝藏。” “既然如此,那张藏宝图可能是假的,大家都不必指望了。妹妹,姐夫我提醒你一句,无论朝廷如何对待我们,但我们已经严重伤害了马王后,恐怕日后马家将会对我们打击报复,你目前根基尚浅,唯一能指望的娘家人,就是姐夫我了。” 听到此处,正妃娘娘落下了眼泪,起身给林风道了个万福,哭着问道:“既然如此,小妹我怎么办?” “好妹妹,你帮哥哥听着点消息,若是朝廷赦免了我的罪过,那就请你帮忙,让我出任琉球国征夷大将军;如若朝廷仍不放过于我,你赶快想办法,赶走郭奕和朱辉等人,把这座烧酒坊卖掉,帮我筹集百万两银子,我有办法降服马王后为你撑腰,将来由咱们兄妹把控琉球的朝政。” 正妃娘娘听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 有关那张藏宝图如何了郭奕之手,请参考本书的第三卷《暗战》第51章“穷则善其身”,由于王公公不理会那位老人,而王翠翘之女即将入宫当娘娘,那位老人想把王翠翘留下的遗物,交给王翠翘之女最信任的人,却不料想她竟然选择马蜂窝去讨要,遭到了那位老人的拒绝,当乞丐苏八出现时,他误以为这是王公公的人,欣然把那些东西给了苏八。 至于这位老人和王公公、王翠翘等人到底是何关系?请看本书的第五卷,感谢各位书友。 (本章完) 第296章 海上丝路 62、诡诈奸猾 忽然,林风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扭头一看,是文涛站在他的身后,顿时惊得呆若木鸡。 正妃娘娘看着身穿黑色袈裟的文涛,吓得捂住脸尖叫了起来,这时,郭奕和朱辉分别从两边的厢房里走了过来。 林风站起身讲道:“文涛,哥哥我把你带大不容易,而你却恩将仇报,把我关押了长达五年之久。我知道,你心里面还放不下阿敏,这件事是哥哥我错了,听说你和许灵儿姑娘两情相依,只不过你们俩谁都不愿开口,呵呵,那就由哥哥我和郭千户来给你们做媒,今后就别再装神弄鬼了,还不快把你这身黑皮扒掉?” 文涛没理他,掏出了一根绳索,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捆了起来,失望的林风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 这时,郭奕讲道:“林风,明白告诉你,永王千岁给朝廷上疏的同时,本千户和许灵儿姑娘也上了一道奏章,朝廷不可能让你在琉球出仕为官,劝你跟从南光坊天海法师再修行几年,等你彻底洗心革面,再放你不迟。” 朱辉把林风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推着他就要往外走,正妃娘娘赶忙拦住了他们,哀求道:“朱公子且慢,本宫有话要说。” 郭奕过来拉住了正妃娘娘,轻声讲道:“琉球国有我在,请妹妹不必担忧,今后不要再掺合这些事了,我现在陪你回宫。” “姐姐有所不知,收获了三百万两纹银,虽说永王千岁对我赞赏有加,我依然无法掌握宫中的实权,因马王后损失了两个娘家侄儿,对我恨之入骨,趁着这次给朝廷上奏章,借机给他弟弟马良弼邀功请赏,准备再次让他出任琉球国相。前两天,那马良弼到王宫给我请安,我听得出来,他把两个儿子之死,赖在了我的头上。姐姐,王宫大内凶险无比,尽管妹妹我贵为王妃,可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离死已经不远了,我不愿再回王宫,请姐姐带我一起走吧。”说着,正妃娘娘忍不住失声痛哭…… 听罢这番悲凉凄苦之言,押着林风要出门的朱辉也停了下来。 郭奕十分清楚,虽然马家的势力有所消弱,一旦马良弼重掌大权,琉球国可就危险了,尽管马蹬很忠诚,但资历尚浅、能力有限,狗儿的结拜兄长王琦倒是可用,也仅仅只能制约马良弼,却救不了正妃娘娘,想到这儿,她拉住正妃娘娘的手,动情地讲道:“请妹妹不必担心,我已经上奏朝廷,准备辞掉锦衣卫的职务,接替马鞍的那霸港市舶司提举之位。” 正妃娘娘听罢激动万分,赶忙道了个万福,还未开口说话,三本书从怀中掉了出来,郭奕捡起来一看,正是王翠翘留下《周髀算经》、《奇门遁甲》和她的日记。 这时,林风讲道:“各位,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夫,有话请讲吧。”正妃娘娘答道。 早在吕宋时林风见过小西隆佐,知道马良弼和织田信长有所勾结,试图通过派遣远征军的方式,打通马尼拉的火枪贸易通道,在将来“天下布武”的时候,借道琉球攻打大陆及南洋诸岛,事成之后,封马良弼当“南洋国王”,这场美梦却被郭奕和许灵儿所打碎,并迫使马王后罢免了他的一切职务。 既然出仕为官无望,林风想到了联合马良弼,把潜伏在吕宋的那支队伍召回琉球,重打锣鼓另开张,直接建立和织田信长的关系。 于是,林风问道:“郭千户,请问阿敏姐妹准备如何处置这座烧酒坊?” “找到合适的买主,能卖就卖吧,多少银子都无所谓,她们今后都不打算回来了。”郭奕答道。 “那好,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做主,把这座烧酒坊卖给马良弼,让娘娘千岁修好婆媳关系,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听罢林风之言,大家全都大吃一惊,正妃娘娘寻思了片刻,立刻答应了下来。 知道心怀鬼胎的林风赖在琉球不走,还想卷土重来,郭奕举起王翠翘的那本日记,问道:“还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那张航海图就在这儿,难道你不想试一试?” “王翠翘夫人把大笔钱财都捐给了穷人,徐海本来就没什么钱,当年他们接受招安时,我就在他们身边,从来不知有这么回事,谁想试就让他去试吧。”林风答道。 于是,郭奕拿出了那张航海图,指着上面的几行西洋文字,在林风的眼前晃了晃,大声讲道:“皈依了天主教的王翠翘夫人,把一笔巨额财宝捐赠给了上帝,如果谁想得到,便去取吧。” 尽管林风嘴里不承认有这么回事,但他心中明白:当年,就在王直接受招安之际,听说他所有的财产都被人所劫持,就把这件事赖在了徐海的头上,吓得徐海立刻从战场上跑回萨摩来紧急处理,但徐海死不承认,因担心王直找他的麻烦,跑到奄美岛躲避了些时日,不久,也被迫接受了招安。 难道说那是王直的财宝?想到此处,林风的心里砰砰直跳,却又不敢形而于色,心中暗想,若是拿到那三本书和这张航海图,凭自己的本事,找到这笔财宝并非难事。 想到此处,林风微微一笑,似乎颇为无奈地讲道:“既然翠翘姨娘说有,那就让我试试吧,寻到这笔财宝,应该物归原主,请问郭千户可有异议?” “那是当然!”郭奕答道。 “娘娘千岁,请问那位老人又找过你吗?”林风问道。 正妃娘娘摇了摇头,答道:“没有,他可能已经离开了琉球,没人认识他,更不知他现在去往何处,好在苏八把他的像画下来了。” “看来,大家都不希望我继续留在琉球,那好,寻宝这件事我担着,不过,我的身子骨真的不行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老了,必须得有个帮手,既然如此,那就请朱公子当我的住手吧。”说着,他十分严厉地瞪了朱辉一眼,底气十足地喊道:“还不快给我松绑!” 这时,朱辉看着郭奕和文涛,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他还面临着远航新大陆的任务,况且这次出海远行,和西洋海军发生武装冲突在所难免,由于他们的行动并不能得到朝廷的支持,还必须得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本打算降服林风,把吕宋岛上潜伏的那批人组织起来,为商队保驾护航,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件事。 “寻宝这件事无需再议。”文涛说着,便收起了那张藏宝图和两本书,问道:“郭将军、娘娘千岁,请问你们可信任在下?” 林风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反问道:“文涛,你想干什么?” 郭奕对文涛和正妃娘娘点了点头,正妃娘娘则吃惊地望着文涛,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是,文涛解释道:“这件事根本不用如此费力,交给贫僧和马克先生就行了。” 林风又枉费了一番心机,气急败坏地讲道:“文涛,别把事情想简单了,就算你们找到了这些岛屿,如果没有我来指导,我看你们全得死在藏宝洞里。” “南无阿弥陀佛。”文涛念罢,深深叹了口气,劝道:“哥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为弟我没让你死,并苦心修行以消除你的罪孽,是因没有忘记慈母临终之言。” “你、你真能找到这笔财宝吗?”正妃娘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请娘娘千岁放心,我相信马克先生能找到这片海域,至于测算藏宝洞的方位和结构,有这两本书帮忙,我也能做到。”讲到这儿,文涛把眼一瞪,厉声喝道:“你把朱公子留下来寻宝,便是想加害于他,为弟最后劝你一句:朱公子是你的恩人,你若敢这么做,或对他有任何不敬,休怪我翻脸无情!” 奸猾诡诈的林风没牌出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只能跟他们返回月港,重召吕宋岛上的那些旧部,跟着那两个昏了头的和尚和老道去冒险,那么,和羽柴秀吉的约定怎么办? 于是,他又生出了一个主意,假装浑身打起了哆嗦,战战兢兢地坐回到了椅子上,用颤微微的声音讲道:“各位,我被文涛关押长达五年之久,身子骨垮了,真不能陪同两位长老远渡重洋,留下来帮忙寻宝吧。等我来修书一封,交给你们带回月港,让德高望重的九澳主蔡德出面,召回吕宋岛上的旧部,组建一支海上武装,如果你们不放心,我任命朱公子来当大澳主,大家全听他的指挥,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看来他确实不愿赴新大陆去冒险,文涛忍不住问道:“如今,这座烧酒坊被你送给了马家,就算嫂子和侄女回到琉球,也没有立足之地。嫂子作为朝廷犯官的后人,不愿继续留在月港,听郭千户说,马五夫妇要去新大陆,而嫂子却又舍不得和妹妹分开,你不陪同她们母女,放得下心吗?” 林风沉思了片刻,答道:“言之有理,这些日子我也在悔过反思,若能年轻几岁,或者这身子骨还行,保护两位师父远渡重洋、宣化四海,我是当仁不让。现在说这些没用,请郭千户、朱公子回琉球之后劝劝阿敏,我们一家人就不去了,等将来郭千户当了那霸港市舶司提举,我们就留在首里城经商,请郭千户好好关照、关照我们,没事的时候,让阿敏陪你说说话,我就不信,自己没有沈琦那样的经商之才。” “如此甚好!”正妃娘娘赞道:“有郭千户、阿敏姐姐和姐夫都在我的身边,今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除了正妃娘娘之外,三人全都担心林风再次勾结倭寇,眼看他耍起了无赖,又有这位王妃的支持,却拿他没任何办法,但他们也知道,夜郎自大、狼子野心的织田信长,现在还没成气候,只要把他杀掉,换个没野心的,倭寇就不会再有蚍蜉撼树之心,量他林风也没用武之地。 为了给郭奕报仇,抑制那宣称“天下布武”的狂徒,以有天皇家族血脉的斯波氏后人郭国强为核心,由苏八、陈申等人负责情报,联合了石川五右卫门等人,准备行刺织田信长,文涛负责暗中考核各地的大名,将来找一位德高望重、宅心仁厚之辈,让取代室町幕府的将军足利义辉。 郭奕本想问问那项“秘密活动”的进展,当着林风的面,也不便去问,便眼巴巴地看着文涛。 文涛明白郭奕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他知道,尽管狂妄自大的织田信长正在修筑安土城,大有气吐山河之势,就在这时,在石山本愿寺的策反下,丹波的波多野秀治举起了叛旗,已经投靠了信长的松永久秀也起兵反叛,与西国大名毛利辉元、东海道的武田胜赖遥相呼应,共同推举越后之龙上衫兼信为盟主,已经对织田氏构筑了二次围网,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能找到那位有资格取代足利氏家族的大名。 于是,郭奕和朱辉、文涛对了个眼神,决定不再和林风、正妃娘娘再纠缠下去。 文涛收起了那份航海图和两本书,和朱辉一起留下来陪着林风,郭奕陪同正妃娘娘返回首里城,住进了琉球国驿馆,为了尽快修复正妃娘娘和马王后的关系,决定把林家烧酒坊送给马良弼,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万历五年五月(公元1577年),大明朝廷的钦差在琉球使者的陪同下,来到了首里城宣旨。 尚永王并没把林风的上疏转交给朝廷,在他的奏章及贺表中,隐瞒了林风的真实身份,只说得到了一位前锦衣卫右千户的帮助,从倭寇手中夺回了被严世蕃运往海外的白银三百万两,内阁也没深究此人是谁,决定对尚永王剿灭海盗、抵御倭寇的功绩,给予大力表彰。 同时,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也收到了郭奕的奏报,知道这个所谓的前锦衣卫,极有可能就是海盗林风,至于如何对待这件事,他和内阁发生了争执,不过,当朝首辅张居正独揽大权,正准备推行内政革新,对孤悬海外的琉球鞭长莫及,只好把那三百万两白银当成朝廷的恩赏,让他们把这个前锦衣卫右千户严加看管。 马良弼在这次行动中剿匪有功,可委任为琉球国相;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郭奕本属外藩臣民,对于她辞职的请求予以批准,准许她在琉球国出仕为官。 前锦衣卫左千户许灵儿、总旗朱辉所犯下的过错,朝廷给予谅解,等将来再立新功,可官复原职。 但对于另一位前锦衣卫右千户“无名氏”,因无法判断其身份的真伪,以及他以前有无叛逆行为,朝廷不能为其平反,但也没再深究。 ************************* 关于那项“秘密活动”,指的是郭国强、文涛和石川五右卫门等人,准备先找个宅心仁厚、又具备实力的大名尽力辅佐,再杀掉想要“天下布武”的织田信长,来结束日本列岛长期以来的“战国纷争”。关于这段书的描述,请参考本书的第一卷《锦衣卫海外传奇》第71章“小谷城沦陷”,当时,许灵儿在京都帮林文静做生意。 (本章完) 第297章 海上丝路 63、骇人听闻 马良弼得以官复原职,还得到了这座梦寐以求的烧酒坊,成了最大的赢家,为此,他对林风表现的还算客气,让他继续在此居住,二人甚至成了“好朋友”,让朱辉、郭奕和文涛等人都很尴尬,却又无可奈何。 郭奕被尚永王封为那霸港市舶司提举,履新之日,大家聚在国驿馆为她祝贺,正妃娘娘也来了,如今她被朝廷封为一等国夫人,风头大过了马王后,她带来了永王千岁的贺词,在贵宾厅大摆筵宴,琉球国能来的权贵和官吏都来了,其规模一点也亚于当年给马良弼做寿。 贺宴一直进行到午后申时,众官员才陆续散去,正妃娘娘因喝醉了酒,郭奕搀扶着她到客房歇息。这时,忽听有人来报,有个西洋传教士突然闯了进来,朱辉和文涛赶忙外出观瞧,发现来者正是马克,便将他请到了客房。 原来,马克被蜂须贺劫持到了堺町,遭到了众合会的严厉审查,不久,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也回来了,他为了继续给织田信长贩运火绳枪,原谅了他的这个弟子,但马克却不愿继续给这位神父卖命,其心中还挂念着许灵儿,逮着机会就逃了出来。 趁此机会,文涛拿出了那张神秘的航海图,请这位有着丰富航海经验的马克来辨认,其实,马克早在去年就见过,据他猜测,这可能是一片未知的海域、群岛和大陆,或者根本就不存在,而是根据历史神话《山海经》所绘制。 这番话提醒了文涛,他立刻找来洪真人飞鸽传书送来的那张图,把二者放在一起仔细比对,发现有几分相似之处,反倒是洪真人的那张图更详细一些,大家看罢非常震惊,忍不住发出一阵唏嘘,就在这时,林风突然推门闯了进来。 对于这张神秘的航海图,林风还是头一次看见,此刻,他更加坚信,传说徐海抢走了王直的财宝,绝非空穴来风。特别是写在上面的西洋文字:皈依了天主教的王翠翘夫人,把这笔巨额财宝捐赠了上帝,如果你想要,便去取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对等的代价!难道说王翠翘也曾到过“结匈国”? 此刻,林风首先想到了罗文龙,现在他才意识到,为了洪真人寻找所谓“结匈国”,罗文龙可谓禅心竭虑,一步步设下圈套,诱使严世蕃把大笔钱财运往海外,他甚至还把两个女儿接到了秋目浦。如此看来,这件事可能连王公公都蒙在鼓里,或许只有罗文龙知晓这个秘密。 那么,多年之后,又是何人拿着那本笔记和航海图,跑到琉球来找王翠翘的女儿? 尽管有些谜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两张航海图的相似之处,说明洪真人和那个老人都曾到过同一个地方。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结匈国是否存在时,马克忽然问道:“请问你们可知道一位叫白海山的圣徒?” 林风闻言顿时大吃一惊,虽未见过其人,关于这个名字,他曾不止一次听过,据说此人是个航海家,曾当过大西班牙帝国探险队的船长,也有人传说他是个独行侠,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在大海上神出鬼没,专门暗杀海盗和倭寇头目。 马克接着讲道:“据说这位白先生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有位众合会的长老认识他,他曾开辟了平户至阿卡普尔科的航线,听这位长老说,白先生最近到过平户、萨摩和堺町等地,搜集有关王翠翘夫人的传说。” “那么,白海山现在何处?”林风顿时来了精神。 “现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在我逃出堺町前,西门阿尔梅达先生曾对我说,让我暗中留心寻找白先生。”马克答道。 “西门阿尔梅达找白海山干什么?”林风颇为好奇地问道。 “他怀疑,白先生可能到过传说中的南部大陆。” 于是,林风要来王翠翘夫人留下的那本笔记,只见扉页上写道: 多情自古伤离别,别离今日何足悲;欲问苍天归何处,明日相伴行者谁?本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孩儿懊悔见识短,兄言未信父言违。 沉默了片刻,林风问道:“郭千户,你们去年见到王公公的时候,他可曾提过这位白海山?” “莫非王公公口中的那个老混蛋,指的是白老先生?”郭奕记得,净明劫持了黄炳文到钓鱼列岛去寻宝,王公公误以为她们来帮助尚康伯复辟的,用**香把她们熏倒,好在许灵儿有文涛给她的解药,这才治服了王公公,当时,曾听他讲道:只因洒家突然遇到了点意外,耽误了他们的行程,事有凑巧,正好昨日刚把一个老混蛋打发走。 这时,林风依然不动声色,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正在心中猜测白海山、罗文龙、王公公和王翠翘等人,与这位正妃娘娘之间的关系,看来,王直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宝,全都被这个白海山给运到结匈国去了。 于是,林风问道:“马克先生,你还知道多少关于白海山的传说?” 就在西门阿尔梅达找过他之后,马克倒是主动找众合会的长老打听过,其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当年,白海山跑到南洋宿务岛去追杀一个海盗头目,他所搭乘的商船滞留在了安汶岛,据说他绝望到了极点,就在他准备自杀时,遇到了耶稣会圣方济各-沙勿略。 沙勿略奉罗马教廷之命,曾前往东方传教,在印度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于是,他把眼光转向了马可波罗笔下的黄金之国——中国,他们的船队途经安汶岛补充淡水,遇到了绝望中白海山。 白海山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士,在平户时就和西洋人打过交道,能讲流利的西洋话,当他得知沙勿略的意图后,十分清楚传教士到明朝不会有任何作为,又加上当时倭寇作乱,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于是,就把他们带到了平户,并正式受洗加入基督教,成了圣徒沙勿略的弟子。 那时,自称“萨摩徽王”的王直也在平户,他勾结其领主松浦隆信,自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开始,雇佣大批浪人从瑞安登陆,攻占了台州、杭州等地,大陆东南沿海陷入了倭寇之乱…… 公元1550年春(嘉靖二十九年),耶稣会受大西班牙帝国皇帝之命,派了一支探险队来到平户,希希望借助黑潮与亲潮相遇汇入东向的洋流,打通东方至新大陆的航线,白海山担任大副,经过近八个月的海上航行,于当年的十一月抵达阿卡普尔科;次年,他们返航时白海山升为船长,船队刚驶过火鲁奴奴群岛,大海上突然起了飓风,据说船队成员全部遇难,谁也没有想到,二十八年后,白海山居然还活着。 听罢这个典故,林风不禁想起了当年海盗王直招安时的情况,据说,接受招安时的王直,对手下的任何人都不信任,为了把他积攒四十多年的财产运往大陆,请西洋传教士组建了一支舰队,悄悄驶往舟山群岛,途径东海时,遇到了一伙强悍的倭寇,把舰队劫持到了琉球国奄美岛。 虽然王直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徐海的气焰依然十分嚣张,在陈东和麻叶两伙势力的配合下,驱使大批倭寇在浙江沿海登陆,倭寇在前面杀人放火,他们在后边抢掠,正准备南下福建时,突然传来了让他不敢相信的消息,他的夫人生下了个女儿。 徐海自知没有生育能力,立刻返回萨摩打算狠狠惩罚王翠翘,正好遇到王直来找他算账,由于奄美岛是徐海的地盘,无论如何解释,他也脱不清干系;与此同时,在罗文龙的离间下,陈东、麻叶全都和他翻了脸,加上王直的死亡威胁,戴了绿帽子的徐海几乎被逼上了绝路。 林风知道,后来,被逼无奈的徐海夫妇从奄美岛去了首里城,压根就没再搭理王直,立刻通过罗文龙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委托林风的叔叔把幼女交给了王公公,为此,他们拿出一大笔钱,让林风的叔叔出面,在郊外开建了这座烧酒坊。 在罗文龙的帮助下,徐海夫妇率部投奔了胡宗宪,驻扎在平湖城外,不久,官兵杀降,徐海投水而死,本以为罗文龙和王翠翘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料想,洞房花烛之夜,王翠翘吊死在三尺白绫之上。 王翠翘的女儿被王公公悄悄地养在了民间,林风早就怀疑,这应该是罗文龙的亲生女儿,直到刚刚看见王翠翘夫人在《无题》写道:孩儿懊悔见识短,兄言未信父言违。他这才意识到,王公公竟然会是王翠翘的亲哥哥。 徐海、王翠翘死后,余党大多逃到了琉球,罗文龙为了收买人心,找到了夫妇二人的尸首,将其埋葬在钓鱼列岛,开始培养林文俊,并以参与招安海盗的名义,给他请了功名,被封为锦衣卫北镇抚司右千户,也就是今日的林风。 不久,王公公得知罗、林二人成了严氏奸党,便设法将他们赶出了琉球,林文俊改名林一官,盘踞在徐海留下的秋目浦基地,妄图东山再起。 王翠翘的女儿在琉球民间快乐地长大,曾被琉球国王亲国戚马公子看中,如果不是马良弼认为门不当、户不对,可能早被马蜂窝娶回家去了,或许她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浙闽总督胡宗宪大人采用招安计,瓦解了王直、徐海两大海盗集团,戚继光、俞大猷、谭纶和刘显等爱国将领,在东南沿海荡平了倭寇,和王公公私交甚笃的商人林道巽,被举荐当了锦衣卫密使,留在堺町继续监视海盗残匪,因罗文龙和他的侄儿林一官投靠了严世藩,试图勾结一向宗赴大明造反,被林道巽所告发,这才有了《唐船》第一卷之“锦衣卫海外传奇”所讲述的故事。 当年,林一官因私藏被奸贼严世藩运往海外的财宝,导致秋目浦城堡被三好三人众、武田胜赖等人所灭,迫使他到尾张国去投奔织田信长,猴子不但不帮他,反而劝他回琉球继续贩运火绳枪;当他一踏进琉球,就被王公公所告发,王冲、郭奕夫妇追到首里城对其抓捕,曾被困在这家国驿馆长达数月之久。 直到琉球国尚元王找朝廷调查清楚,林文俊就是林一官、实乃严氏奸党,他才被迫改名林风,再也不敢踏进琉球国半步。 王公公的这个举措,得罪了林家酒坊的老掌柜,二人为此翻了脸,苦心积虑的王公公为了给外甥女寻个好的前程,找到了忠厚的长史郑迥,请他认这位可怜的女孩当养女。关于这段书,我们在第三卷《暗战》中曾经讲过。 失势的王室继承人尚康伯为了复辟,居然暗中勾结倭寇,被曾经支持他的王公公所抛弃,于是,王公公转而支持尚永王,稳定了琉球国的政局,由于王宫之中的太监、侍卫和宫女们大都是他的势力,连马王后也不得不买他的账,这才把郑迥家的千金嫁给尚永王,就这样,王翠翘之女进宫成了正妃娘娘。 正妃娘娘进宫前还不知自己的身世,有关那位老人的情况,入宫后曾找王公公问过,但王公公拒绝回答,于是,她把多年的积怨发泄在王公公的头上,逼迫王公公讲述了她的身世。 得知自己是海盗的女儿,正妃娘娘大吃一惊,这时,王公公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亲舅舅,其母王翠翘夫人,是招安海盗的大功臣,而她也不是海盗徐海的女儿。至于是不是罗文龙的女儿,不可置否的王公公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这才让她多少安心了一些,为了保守这些秘密,她快要疯掉了,最终逼死了王公公。 那么,正妃娘娘到底是不是罗文龙的女儿?王直的财宝有没有被徐海抢走?王翠翘有没有去过结匈国?徐海、王翠翘和白海山又是什么关系?那位神秘的白海山为何会突然出现?对于这些诸多的谜团,连林风都难以解开,看来,若想知道内幕,只有找到白海山或者洪真人…… 正在林风苦思冥想之际,正妃娘娘的酒醒了,郭奕陪着她要返回王宫,众人赶忙起身相送…… 但林风却没动,他翻看了一会儿王翠翘的那本笔记,仔细品味着那首《无题》,终于痛下决心召集旧部,为沈琦的商队和月空长老保驾护航…… **************************** 圣方济各沙勿略,耶稣会创始人之一,奉罗马教廷之命,多次到东方传教,曾在印度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于是,他把眼光转向了马可波罗笔下的“黄金之国”,准备经马六甲前往明朝,在安汶岛补充淡水时,救了白海山。 由于明朝禁止传教,加上倭寇作乱,白海山就把他带到了日本平户,受到了藩主松浦隆信的热情款待,并留在日本传教,但他并没放弃去中国的念头。 公元1552年8月,沙勿略登上了广州上川岛,当时,该岛是葡萄牙人与中国人走私贸易的据点。 离开中国后,沙勿略去了印度,因染上疟疾而去世。 本书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将以对精神之更深层次人性的探讨为脉络,来进行下一步的故事拓展。当海啸风暴来临,当精神信仰存疑,人性之善恶,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体现为对于生的执念,对于财富的痴迷,以各种更深刻的观点,展现在《唐船》今后的海上历险之中。 (本章完) 第298章 海上丝路 64、九大护法 朱辉和郭奕终于把林风带回了月港,使他和罗阿敏母女得以团聚,而郭奕却不能在月港停留,接上两个儿子就要回琉球,许灵儿放心不下,陪同她一起前往,让专程前来求婚的马克非常失望。 月空长老的远航计划,得到了巡抚庞尚鹏和知县翟寅的大力支持,在县城外的普贤村圈起了一块地,修建了造船工厂和一座大型码头,从琉球回来的数百口人,全部都生活在普贤村,奄美岛运回来的百万两白银和十万两黄金,将用于远航新大陆的费用,极大缓解了沈琦的压力。 净明和沈茂分别接受了师父和哥哥的惩罚,二人痛心悔过,被派到造船厂做工去了。负责造船的马五,乃是郑和的后人,郑和不仅是著名航海家,还是一位造船的能工巧匠,在下西洋之前,他曾在南京负责监造远洋宝船,其造船方面的造诣,令鲁班也难望其项背。 当年,从玳瑁港返航的途中,许灵儿曾和马五谈起过打造大宝船的事宜,现在终于梦想成真,有了充足的经费,马五开始大显身手、一展宏图。 朱辉和张狗儿等人在吕宋岛的军事行动,赢得看西班牙殖民当局的信任,一开春,沈琦就率领船队往返马尼拉,与西洋商人费利佩的合作也非常顺畅,通过费尔南多将军帮忙,解决了银元和银锭兑换的问题,生意做得如鱼得水。 万历五年七月,沈琦准备再次前往马尼拉,为了和费利佩谈判前往新大陆的事宜,汤景、朱辉、张狗儿、净空、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等人也要随同前往。沈茂和净明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俩可受不了造船厂的苦日子,也闹着要去,但沈琦和玄德真人坚决不答应,于是,二人便来找林风诉苦。 九澳主蔡德被拘禁在玉枕洲,听说林风回来了,他不顾李成怀等人的阻拦,跑到普贤村来见林风,此时的林风刚被被朝廷赦免了罪过,平时深居短出,表现得十分谨慎,任凭蔡德跑来好几趟,林风一直对他不理不睬。 这一日夜晚,沈茂和净明偷偷来找林风,蔡德也悄悄跟来了,林风一看他们三位来访,非常警觉地问道:“你们都来干什么?快给我出去!” 他们三人都知道,罗阿敏母女平时住在阿萍家,这儿并没有外人,一起到林风的近前躬身施礼,齐声讲道:“拜见大澳主!”没等他有任何反应,便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林风竖起了耳朵,听了听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把手一摆,讲道:“起来吧,进屋说话。” 四人一起来到一间密室,蔡德哭着问道:“大澳主,难道你真要带着大家,到那漫无边际的大洋里去冒险吗?” 发现林风认真地点了点头,净明开始表决心:“这辈子我跟定了大澳主,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能去。” “只要有大澳主在,点天灯、下油锅我都不怕。”沈茂也不甘落后,说着,他眨了眨眼睛,心有不甘地问道:“大澳主,咱们拼着命弄到手的那一船银子,怎么着也得给大家分点吧?你要是不说句话,我们谁也不敢提,难道说就这么算了?” 林风听罢微微一笑,低声答道:“你们跟着马五做工,还有月钱领,知足吧。” 净明想问而不敢问的话,被沈茂提了出来,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讲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守着二十多万两银子,在松江府当个富家翁算了。” 林风之所以回月港,是希望把吕宋岛的兄弟们重新组织起来,名义上为远洋舰队保驾护航,其实想去寻找洪真人。他坚信,王直积攒了一辈子的财产,被白海山给运走了,只要能得到这笔财宝,就能具备面南背北的实力。不过,还得做好另一手准备,如果寻找洪真人失败,或者根本就没有那笔巨额财宝,那就得重返吕宋,设法赶走西洋人,割据称雄以待时机。 听罢净明和沈茂之言,林风正色讲道:“有人曾经借过我三十万两银子,如果没人去要,恐怕也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请问你们哪个愿意跑一趟?收到手全部算你们的。” “这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欠账不还?”净明吃惊地问道。 林风微笑着答道:“日本尾张国大名羽柴秀吉。” 净明和沈茂对视了一眼,发现蔡德在不住地摇头,二人便齐声答道:“我愿前往。”于是,缠着林风要借据,希望能要回多少算多少。 这时,林风却假装大度,表示不愿再提这笔陈年老账,但架不住这二位死磨活缠,他便提笔运墨,给羽柴秀吉写了封书信,并提醒净明和沈茂,由于不便在信中直接索要,只能以委婉的语气提醒秀吉还账,至于能不能要到这笔钱,还得看你们俩的本事。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林风还以为是阿敏母女回来了,便开口讲道:“进来吧,门没锁。” 发现是李旦推门闯进了进来,蔡德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这个小汉奸来干什么?” 大家全都大吃一惊,怀疑李旦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净明和沈茂立刻把他给捆了起来,就听李旦挣扎着讲道:“启禀林大澳主,今晚全都在沈大官人家议事,在下奉命前来邀请大澳主参加。” “不得如此无礼!”满脸狐疑的林风亲自释放了李旦,接着问道:“李旦阁下,但不知今晚所议何事?” 早在玳瑁港的时候,聪明伶俐的李旦被罗阿敏选中,让他在仁牙因口岸的市场当经纪,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和语言方面的天分,在海内外商人之间如鱼得水,因此,他对林风夫妇怀有感恩之心。 于是,李旦恭恭敬敬深施一礼,答道:“得知大澳主来了月港,到今日才前来拜见,是在下的过失,还望大澳主见谅!沈大官人这次前往马尼拉,准备和西洋人谈判,率领大家前往新大陆,需要请你参加。” “好!咱们走吧。”林风领着大家出了门,和那三个人分手时,把一张字条悄悄塞到了净明的手中,让他带着沈茂连夜离开月港。 李旦陪着林风来到了沈琦家,这时,有关生意上的事情,大家已经商量完了,只等着把林风请来,和他谈谈如何建立一支海上武装,并准备请他出山,把滞留在吕宋岛上的战士召集起来。 林风表示遵从大家的意见,他愿意冒险到吕宋去一趟,并特别强调,那些战士和当年的海盗完全不同,这是林道乾商团留下的班底,还有不少在南澳岛上被挟持的商人,他们对西洋人和倭寇全都怀有刻骨的仇恨,这支武装一定能为远洋舰队保驾护航。 听罢林风的介绍,大家全都放了心。但他却故作姿态,表示在出航之前必须搞个仪式,以纪念马志善、陈植等人,并重新排座次,由于李成怀已经出家,蔡德不堪大用,自己的年纪大了,他想把大澳主之位让贤给朱辉。 朱辉自然不敢轻易接受,经不住他一再恳求,最终在两位长老的支持下,算是接受了这顶“桂冠”,在他之下,依次排序为蔡德、宋河、刘猛、马献、张狗儿、净空、净明和沈茂等人。 大家一直聊到了深夜,把该办的事情商量完了,林风一家三口随着众人散去,这时,他发现李旦并没走,由于担心他会告密,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站在沈家门外,林风高声咳嗽了几声,手捂着胸口,露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罗阿敏认为,尽管他说的比唱的好听,因惧怕西洋人不会放过他,现在假装生病,而不愿前往马尼拉去冒险,便冷眼看着他没有言语。 朱辉、宋河和张狗儿等人见此情景,问他是否需要请郎中,林风假装疼痛难忍,若没人搀扶着,可能就得满地打滚了。 沈琦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带着李旦赶忙跑了出来,发现林风满脸通红,额头上大汗淋漓,应该病得不轻,赶紧派李旦去请郎中,把林风接进自己家中歇息,接着,便开始劝慰罗阿敏母女…… 李旦跑到普贤村口,净明突然蹿出来把他拦住,沈茂手执尖刀杀将过来,却被机敏的李旦一脚踢翻在地。 沈茂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李旦仍在净明的怀中拼命挣扎,便到了他的近前,轻声讲道:“别害怕,我们就想借点银子花花。” 李旦刚才听见了他们和林风的谈话,知道他们今晚要逃跑,此刻非常紧张,拨开净明的手,赶忙答道:“我、我身上没有银子,都放在沈大官人的家里了。” 净明卡着他的脖子,恶恨恨地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发现神情紧张的李旦不住地点头,沈茂也问道:“既然想活,那就得听我们,我问你,家里有多少钱?放在了什么地方?” “跟着沈大官人做买卖,攒下了点银子,二位若是需要,跟我去取吧。”李旦颇为自然地答道。 “你给我放老实点,快把你房门的钥匙交出来。”净明说着,便点中了他脐窝正中的神阙穴,此处属于任脉,被点中之后肋胯间疼痛难忍,李旦立刻摔倒在地。 害怕这两个浑小子杀了自己,李旦也不敢撒谎,便将房门钥匙给了他们。 “我把他押往村外的龙王庙,你去取了银子,咱们连夜离开月港。”说着,沈茂掏出了一根绳子,把李旦给捆了起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净明施展轻功,翻墙进了沈家,这时,林风还在这儿装病,众人全都心急火燎,等着去请郎中的李旦,朱辉、宋河等人时而出门观望…… 净明悄悄打开了李旦的住房,找到了五百多两银子和两根金条,迅速翻墙出了沈家,像只猫一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一直等到了午夜子时,去请郎中的李旦还没有回来,沈琦等人全都十分担心,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也都坐不住了,刚想要外出寻找李旦,这时,林风的病突然好了,闹着要回家,在大家的搀扶下,林风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把林风送回家中,大家陪他待会儿,和罗阿敏说了会儿话,三人这才离去,来到沈家门外,发现沈琦还在翘首以盼,就知道李旦肯定出了事,于是,大家到村外分头寻找。 刘猛、马献两位镖师白天训练水手,夜晚负责普贤村的治安,在他们的协助下,大家在村里村外找了一宿,不仅没有找着李旦,发现净明和沈茂也不见了。 次日清早,蔡德派人前来举报,声称今日凌晨见过李旦,他伙同净明、沈茂离开了月港。 但沈琦和罗阿敏等人坚信,李旦的人品绝不会有问题,或许他发现了净明和沈茂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而遭遇了不测,于是,便赶紧报了官。 知县翟寅非常重视,一面派出巡捕调查此案,又将案情报给了田知府,在漳州地界全面搜捕净明和沈茂,这就耽误了沈琦等人的行程。 官差一连调查了半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有个刚从琉球回来的商人说,他曾在首里城见到了李旦,大家这才停止寻找。 于是,朱辉托人给郭奕和许灵儿捎信,请她们协助寻找李旦,并抓捕净明和沈茂归案。与此同时,费利佩也捎信来了,让沈琦尽快前往马尼拉城,以免误了商机。 失去了李旦这个得力助手,沈琦深感力不从心。这时,马克自报奋勇,愿意担任这个角色,大家对他也非常认可,他本人就是西洋人,现在正在学习诸子百家,唐诗宋词张口就来,当翻译没有问题,况且他对马尼拉城非常熟悉,总算解除了这个后顾之忧。 林风的“病”渐渐好了,临出发之前,他要“禅让”大澳主之位,以彰显一代新人换旧人,让新澳主“统领”吕宋岛上战士,以免西洋人揪住他不放。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料到,他对这件事非常认真,如若不答应,他就不去马尼拉。 于是,大家便依了他,请来了知县翟寅作见证,在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主持下,抛弃了草莽英雄聚义的模式,于晏海楼上举办了一场商人结社的典礼。 费利佩早就提议,让沈琦的商团改个字号,以上分规和下曲尺为标志,表示无规矩不成方圆,辅以六角芒星,象征着互助和友爱,取名“共济社商团”,设立九大护法澳主,原来提名的净明和沈茂逃跑了,将来宣化四海,少不了文人和翻译,因此,新的排序为:朱辉、张藩、宋河、蔡德、刘猛、马献、净空、马克、吴襄。 (本章完) 第299章 海上丝路 65、危急关头 深褐色的商船携带着满舱的货物,扬起了三道桅杆,在阵阵鞭炮声中,船长林风亲自指挥起锚,这时,甲板上的月空长老率领众人,正在给前来送行的人们挥手告别…… 商船刚刚驶离码头,忽然来了一彪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海澄知县翟寅,就听他大声呼喊:“请等一等!” 总旗官宋河率领众乡亲还未离开码头,看翟寅他这架势,不像是来送行的,顿时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施礼,谨慎地讲道:“翟大人,知道你公务繁忙,就没敢麻烦你……” 未等宋河把话讲完,翟寅抹着汗水答道:“贤弟,我本要来送行的,还未出门,衙门外突然响起了惊闻鼓。” 这时,商船在林风的指挥下重新靠岸,翟寅对着船上的月空长老大声喊道:“师父,请恕弟子无礼,没能前来送行,实乃罪过。” 虽然翟寅这么说,月空长老认为,他不可能为送行而耽误航程,看他们这幅全副武装的架势,似乎有案子要办,便陪同沈琦和朱辉等人下了船。 翟寅上前深施一礼,先给大家客气了一番,这才问起船上有没有一个叫陈学文的后生。 朱辉闻听吃惊不小,急忙问道:“翟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贤弟,有个刚刚从琉球来的老人,今天早上去了趟衙门,他告发陈学文蛊惑净明、沈茂和李旦等人潜逃,现在,我要把陈学文带回去对质。”翟寅答道。 听罢翟寅的这番话,大家全都大吃一惊,把目光齐刷刷转向了陈学文,这时,就算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但心中明白,晏海楼上结社聚义,本该让自己来当九澳主,却被林风把这个位置给了吴襄,莫非这是林风对他的报复?此刻,他也不想多加解释。 于是,陈学文来到翟寅的近前作了个揖,恭恭敬敬地讲道:“翟大老爷,鄙人就是陈某,身正不怕影子斜,愿意回衙门对质。” 这时,朱辉问道:“翟大人,请问这位老人姓甚名谁?受何人所派?他又有何证据?” “此人不愿通报姓名,但他讲得却头头是道,我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自然不敢怠慢。”翟寅答道。 朱辉接着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据这位老人讲,他在琉球国驿馆听说,是陈学文撺掇李旦、净明和沈茂,让他们跑到琉球找正妃娘娘告密,说林风拿着那张航海图将去寻宝;同时,陈学文把他父亲之死,赖在了你和汤大官人的头上,对你们二人恨之入骨。得知这个消息后,这位老人非常震惊,立刻从琉球赶了过来。” 朱辉认为,这决不可能是陈学文所为,深感此事十分蹊跷。不过,就算他们三人逃到了琉球,正妃娘娘应该不会庇护他们,郭奕和许灵儿定会将其缉拿归案。 这时,就听林风大声喊道:“各位,我们该启航了,不要误了吉日良辰。”其实,这件事就是他指使的,主要是因他十分痛恨陈学文,其次是为了验证,净明和沈茂是否联络上了正妃娘娘。 尽管朱辉等人都不肯相信,但翟寅则不敢有丝毫大意,为了大家的安全,执意要把陈学文带走,临别之际,兄弟二人把双手握在一起,异口同声道了声“保重”! 眼看陈学文被官差抓走了,前来送行的陈母放声痛哭,罗阿敏姐妹、韩小玉、张敏儿和吴莲等人在一旁好言相劝…… 商船再次启航,很快就驶离了九龙江湾,船上的客商和空闲的水手聚在甲板上,围着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打听起了有关新大陆的情况…… 这时,朱辉和张狗儿陪着担任大副的蔡德巡查商船,日头落西时,来到甲板上招呼大家到餐厅吃饭。 夜幕降临,朱辉把两位长老送回顶层的客舱,当他回到自己的舱室时,突然发现里面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般来讲,船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而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并没见过;这时,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苏八画的那副画像,和这位老人有几分相似,莫非他就是那个来历不明的白海山?难道说是他告发了陈学文? 老人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问道:“后生,我岁数大了,能否让我住个好点的舱位?” 朱辉往后退了一步,赶忙躬身施礼,惊奇地问道:“请问可是白老先生?” “难道你认识老朽?” “晚辈朱辉拜见白老前辈!” 说话间,张狗儿也回来了,朱辉也没做解释,给老人腾出来一张床,他和张狗儿挤在了一起。 二人闲来无事,便找白海山打听有关传说,老人倒也没有隐瞒,直言自己是个虔诚的的基督徒,曾在日本平户追随圣方济各-沙勿略,也曾参加大西班牙帝国的探险队,首航平户至新大陆,次年返航时,在火鲁奴奴群岛附近遭遇飓风,漂泊到了大洋南部的群岛。 海盗王直同意接受朝廷的招安时,他正带着一群新几内亚的土著人在平户做生意,被王直选中,帮他秘密运送一批货物,却被劫持到了琉球国奄美岛,后来,徐海夫妇被王直所逼,前来处理这场纠纷,在王翠翘夫人的劝说下,徐海决定放了他,前提条件是,船上的货物不能还给王直,可以运到一个秘密岛屿,将来留给他们的女儿。 就这样,徐海夫妇也接受了朝廷的招安,白海山再次率领这支秘密舰队从奄美岛启航,这时,却遭到了西洋海军及海盗船的围追堵截。 王直手下有个大将程冠中,率领一批强悍的海盗紧追不舍,迫不得已,白海山冒着生命危险前往大洋深处,来到了一座神秘的群岛,才算甩掉了海盗的追击,却不曾想,在岛上被食人族所俘虏,历经生死劫难才逃了出去,为了自身的安全,他开始隐姓埋名,躲在菲律宾的乡间当了传教士,再也不敢踏进大陆半步。 由于林风突然袭击马尼拉,在菲律宾群岛上掀起了一场风波,他才决定要离开,为了答谢王翠翘夫人,他始终保留着那本笔记和航海图,于是,便跑到首里城去王公公,打听有关王翠翘之女的下落。历经周折,直到由王公公亲自出面,把她过继给长史郑迥时,这才算逮着了机会,把王翠翘夫人的遗物交给了她的女儿。 后来,他走遍了琉球、萨摩、平户等地,搜集有关王翠翘夫人的传说,再次回到首里城,准备撰写一部有关王翠翘夫人的传奇,这时,他在琉球国驿馆遇到了李旦、净明和沈茂,他们三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联络上了正妃娘娘,并且把娘娘千岁哄得心花怒放,得意之中讲起了沈大官人在马尼拉的生意,以及他们从月港潜逃的原因,由于当时对陈学文不了解,担心此人是个倭寇的卧底,便赶紧跑到月港来报信,由于人生地不熟,便直接跑到了衙门击鼓告官,并趁机悄悄登上了这艘商船。 对于白海山所述,朱辉和张狗儿仍觉得疑点重重。当年,在奄美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徐海和王翠翘放走了白海山,那可是王直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白海山为了躲避西洋海军和海盗们的追击,跑到大洋深处的神秘群岛,误入食人族部落,他又是如何逃出来的?这是否意味着,那笔巨额财富落在了食人族之手?那么他为何还要费尽心机,把航海图交给正妃娘娘? 能说的,似乎白海山都说完了,具体细节他不愿过多解释,朱辉和张狗儿也不再多问,然而,既然他始终保存着那张神秘的航海图,并设法要将它交给王翠翘的女儿,甚至当他发现,正妃娘娘委托马蜂窝去找他时,直接遭到了他的拒绝,直到乞丐苏八出手,他认为这是王公公所安排,才把王翠翘的那几件遗物给了苏八,想来其中必有缘故! 或许现在白海山还不知道,王公公已经去世了,那张神秘的航海图先是落在了郭奕之手,而现在就在这艘船上。 商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两天,白海山也不出门,除了他们二人,没人知道他在这艘船上。 第三日凌晨时分,海上突然起了飓风,掀起了数丈高的巨浪,伴随着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整条船都快要散架了,朱辉和张狗儿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只听水手们惊恐的呼叫声、满船客商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那位老人非常有经验,只见他从床上爬起来,拉起了朱辉和张狗儿,随着船体的剧烈摇动,仿佛这艘船马上就要侧翻了,可他始终都能保持平衡,搀扶着二人出了船舱。 这时,争吵声越来越高,很快就要打起来了,听得出来,这是汤景、沈琦等人,正在和林风和蔡德发生争执,前者要求商船尽快寻找避风港,最佳方案是退回到海南岛,等台风过后再出发,而林风则指挥蔡德等人逆风前往西沙…… “朱公子,请问谁是船长?”白海山问道。 “林风!” 白海山真不敢相信,有着多年航海经验的大澳主林风,居然会如此无知!如果说他昨晚夜观天象,没能发现“风暴眼”,导致天将破晓之时,突然遇到飓风,这还能原谅;但在万分危急的关头,他竟然还在指挥水手去冒险,除非他想让大家全都去送死,否则,不可能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我们必须得阻止林大澳主!”说着,白海山奋不顾身地冲出了船舱,朱辉和张狗儿紧随其后。 这次带着林风出航,是为了招抚滞留在吕宋岛的战士,水手中有不少蔡德的手下,正在他们争执不下之际,白海山等人连滚带爬地到了指挥舱,眼看着这艘大船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朱辉和张狗儿都明白,必须得阻止林风等人的疯狂举动。 此刻,林风已经让蔡德等人做好了翻船后逃亡的准备,白海山一看这阵营分明的架势,就知道林风这伙人没安好心,便大声问道:“林大澳主,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林风迟疑了片刻,马上意识到此人可能就是白海山,顿时大吃一惊。 还没等林风开口搭话,态度蛮横的蔡德跑上来骂道:“管你是谁,该死的东西,给我滚!” 蔡德的言行暴露了他们的阴谋,也把白海山气得哑口无言,聪颖的朱辉判明了形势,立刻拔出了宝剑,把蔡德刺死在了林风的脚下。 气急败坏的林风也拔出了佩刀,挥刀砍向朱辉,口中骂道:“臭小子,你疯了?” 手疾眼快的朱辉闪过了这一刀,就势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治服之后,让张狗儿把他押走了。 “各位,现在大家听我的指挥。”随着白海山的一声高喊,所有人全都不明就里,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似乎忘了正处在飘摇欲坠的船上,死神正在一步步逼来…… “我以共济社护法大澳主的身份宣布,现在,白海山老先生是我们的船长,请各位全都听他的指挥!” 众水手听罢大澳主的宣告,眼看着白海山亲自掌舵,就知道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船长,在白海山的指挥下,商船迎风调整航向,几经迂回,终于避开了风暴眼,当太阳升起时,大海变得风平浪静…… *********************** 在这段书中,有关白海山的回忆语焉不详,有很多疑点,那么他究竟隐瞒了什么?他和王直、徐海、王公公、以及王翠翘和她的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徐海为何会轻易放他走?那笔巨额财宝藏在了何处?他又为何登上了这艘商船?关于这一系列谜团,将在本书的第五卷详细交代。 紫芒果先生在《群像汇聚,善恶皆船,碧波万里洗雄心》中,对本书的评介如下: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唐船》第四卷海上丝路,对于大明和之前提及的琉球、日本、朝鲜等地都做了一定的回落和相关的剧情归拢;当唐船扬帆起航时,能看到前方关于新大陆的曙光,也能看到船后巨大阴影所覆遮的地方。 到这里,之前诸卷中的人物,以朱辉为首偏向于善,以林风为首偏向于恶,都因为各种原因的不同,而做出了共同的选择,登船驶向汪洋。这是一个归结,也是一个开始,与之相关的人物就此踏上另一段海外征途。 从文中所透露的信息来看,前行的方向应该是美洲大陆和欧洲大陆,随着新的地图打开,这些彼此之间充满矛盾冲突的人物,也等同于登上一个新的舞台。 在格局不断扩大的同时,也让处在其中人物的命运,有了更多迥异不同的选择。 碧波万顷之中,是对远方的期望,这种期望也会随着离开之地的行程渐远而变得眷念非常。 在这里不得不提及的是,作为以时间为相应剧情基准线开展的剧情,到了这个时候,随着时间的延伸,地域的扩大,不可避免的会带来人物成长过度的问题,当那些已经成为传奇的人物,该怎样再演绎新的传奇,这是非常有难度的。 针对这种情况,也有相应的作品做过相关的尝试,在历史题材经典作品《乱世铜炉》中,缓解这个成长的时间跨度,所用的处理方式是以父子承接的方式来进行,这样不仅是拉大了整个历史时间段,还把此类作品所最难表现的情感渗透到了其中。 因为时间的压制,在《唐船》第四卷中,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抑制,主角经历事件的时间,局限性已经表现得较为明显,这也正是历史题材成长,会让原创人物所必然会遇到的情况。 正如文中所言,海盗已经式微、倭寇业已荡平,一切的危机都已经近乎化解,而在化解这些危机过程中,已经成长,已经取得相应成就的各个角色们,此时的改变已经非常大,在文中就提到一个小角色的剧变:“听了翟寅这番话,朱辉真是不敢想象,当年南京兴记钱庄那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与这位福建漳州海澄县的恶霸刘大麻子、刘谦,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 是的,当日的一个账房先生,现在已经变成如此飞扬拨扈,性情大变的人物,更何况是其他角色。 因为存在这种剧变,是作品往后发展的必然性,很多时候,一部作品,到这里就会呈现出一种失控的情况。值得庆幸的是,在《唐船》这部作品中,基于作者的阅历和创造力,把接下来这种成长所带来的弊端,都做了相应恰当的处理。 首先是合理的把会在之后作为映衬的大明剧情,做了合适的安排,在这一过程中,用机缘巧合的形式,把符合下一阶段海上历险的人物挑选出来,然后布置下相应的危机点,再谨慎的打开海上丝路。 也和文中所表达的一致,只有前往一段新的历险,才能继续延展精彩。“路漫漫其修远兮,大风大浪还在后面,未知的凶险随时降临在头上……” 在风雨之中,在惊涛骇浪之上,会有怎样的传奇书写,一切,都是在不偏离整个归拢收结剧情的情况下,进行了合理衍生。 甚至这一部分内容,还将《唐船》这部作品,做了精神上的提升。 这里列举一下的话,可以将《唐船》四卷总结为:第一卷诉诸武力,第二卷侧重解密,第三卷偏向心力;那么第四卷则是强调精神,不管是在大明剧情内对各个人物的总结,还是对于人物在处理切身事务方面的方式方法,都不难看出,这些已经具备群像特质的人物,都开始以精神的导向,来进一步完善自我。 精神,更多的还体现在对于信仰的解说上。 其中关于信仰的一段阐释,深邃而触目惊心:如果你周围的伙伴全是无信仰、无良知、行为无底线的逆天狂徒,如王直、徐海这等人渣;抑或是那种有奶便是娘的无耻之辈,像那林风之流,在这样的环境下,纵然你才高运蹇、学富五车,胸怀凌云之志,你也只能在这种罪恶的世界里沉沦,慢慢越陷越深,直到彻底迷失了方向,老朽便是前车之鉴啊!为了生存,为了自己不做恶魔的帮凶,才不得不选择基督教为信仰,以求心灵上的寄托。 《唐船》这部作品,是这样先刻画角色,在逐渐一步步加深对于人性的探讨,从外而内的审视,而这也契合了《唐船》整体故事架构的地域背景,从大明作为开始的契机,扩展到海外。 地域的逐渐扩展,带来的是对于角色刻画的圆满。 从这里也不难得出《唐船》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应该是以对精神之更深层次人性的探讨为脉络,来进行下一步的故事拓展。 人性之善恶,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体现为对于生的执念,对于财富的痴迷这些都肯定会以各种深刻的特点,展现在《唐船》接下来的海上历险之中。 当海啸风暴来临,当精神信仰存疑,那么人性就会以绝对毫无遮掩的形式,直白纯粹的呈现出来,也必然会带来越来越多的精彩纷呈。 祝福各位书友阖家团聚、春节愉快!幸福安康!给大家拜年啦! 在这段书中,大家能看得出来,白海山的有关回忆语焉不详,有很多疑点,那么他究竟想隐瞒些什么?他和王直、徐海、王公公、以及王翠翘和她的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徐海为何会轻易放他走?那笔巨额财宝藏在了何处?他又为何登上了这艘商船?关于这一系列谜团,将在本书的第五卷详细交代。 (本章完) 第300章 海上丝路 66、风云际会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马尼拉湾,一艘艘大帆船泛着淡红色的光影,伴随着涛声的诗韵,在海面上嫣红的光晕中粼粼晃动,仿若人间仙境。此刻,迎着柔和而凉爽的海风,陪着白海山站立在船头的朱辉,遥望着远方婆娑多姿的椰影,对这趟马尼拉之行,心中充满了忧虑。 “朱公子,请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林风?”白海山问道。 “白老先生,我们下一趟远航,将是大洋彼岸的阿卡普尔科,如果没有一支武装力量护航,恐怕没那么容易,请问老人家可否愿意帮我们?” 在无法返回南部群岛的情况下,为了保守秘密,白海山隐姓埋名漂泊十年,现在,机会似乎来了,便微笑着答道:“我老了,实乃有心无力。不过,请朱公子放心,老朽一定把你培养成一名航海家。” “承蒙老先生的栽培,晚生感激不尽!”说着,朱辉给白海山深施一礼,接着讲道:“此去马尼拉本希望借助林风的威望,杀一杀那些西洋人的威风,为我们华商在此争得一席之地,如今看来,林风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但眼下却又不得不与他合作。” 要不是张狗儿一直看守着林风,恐怕早有人把他给杀了,虽然朱辉也痛恨林风,但如果没有他,谁又能联络吕宋岛上的数百名战士? 仔细打量着这位彬彬有礼、儒雅俊秀的年轻人,白海山感慨万千,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功,他有资格担当商团的首领;为了大明海商争取利益,一再挽救林风及那些可怜的海盗,说明他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回想起那位海上霸主的王直,一辈子亦商亦盗,四十余年来,积攒下的财产富可敌国,但又有何用? 于是,白海山伸出那双满是裂痕的双手,抚在朱辉的肩头,动情地讲道:“孩子,咱们去会一会林风。” 此刻,林风正在月空长老的近前痛哭流涕,也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在忏悔? 发现朱辉和白海山过来了,林风转身到了二人的近前,抹着眼泪讲道:“为了数百名兄弟们的性命,恳请朱公子和白老前辈放我一马!” 白海山问道:“你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 “白老前辈,养鸽子的李瑞奇死了,已经不能用信鸽传书,让我提前下船去找他们吧。”林风答道。 玄德真人叹息了一声,问道:“登岛之后放你不迟,何必如此心急?” “不瞒各位前辈,我与西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不会放过我,赶快给我一条快艇,现在放我下船,十日之后,我一定带着众弟兄来找你们,将来陪同长老出海远游。”说着,林风指着舱外的港湾,大声讲道:“你们快看,西洋巡逻艇就快到啦,再不放我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时,朱辉劝道:“叔叔,费尔南多将军和拉维扎列斯总督总督,已经和我达成了共识,他们不会难为你的,有你在,可以加重和西洋人的谈判筹码,要为我们在吕宋争得一席之地,请叔叔一定要服从大局。” 林风一听,顿时翻了脸,手指着朱辉和张狗儿骂道:“你们两个小混蛋,是不是非得把我卖给西洋鬼佬?我如果死了,吕宋岛上的数百名弟兄,一定会杀回月港、血洗普贤村,你们信不信?” 发现林风又耍起了无赖,面色铁青的张狗儿也动了怒,立刻拔出了宝剑,厉声讲道:“叔叔,请你自重!” “南无阿弥陀佛,既然林施主要走,就让他走吧。”月空长老说着,拨开了张狗儿的宝剑。 “晚辈林风感谢二位长老慈悲为怀,此去召集旧部,不日便会在吕宋北部等着你们,为二位长老宣化四海保驾护航。”说罢,林风深鞠一躬,转身就往外走。 “去吧,请林大澳主不要忘记,月港还有你的妻儿。”玄德真人高声讲道。 两位师父发了话,张狗儿和朱辉都闪在了一旁,此刻,白海山明白,林风这一去,绝不可能再回来,他一定会纠集旧部,凭着洪真人的航海图前去寻宝。 于是,林风从水手当中,挑选了十来个人,从底舱拖出了一条快艇,急匆匆驶往马尼拉湾外海方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此人无情无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让他去吧。”遥望着苍茫的大海,白海山叹道:“真是世道浇漓,人心不古。” 沉思了片刻,朱辉无奈地讲道:“也是,或许我过于相信西洋人,他不愿登岛也在情理之中,况且他憋着劲要去寻宝,我们又如何能拦得住他?” “如果他去招兵买马、勾结倭寇,祸乱咱大明东南沿海,又该如何是好?”张狗儿问道。 白海山突然出现,搅动了沉默已久的的江湖,是他运走了王直的巨额财产,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尤其那两张指向同一个地方的航海图,除了林风之外,不知还将唤醒了多少野心勃勃的狂徒,而他对此似乎并无忧虑。 玄德真人看了一眼白海山,摇着头讲道:“凭林风现在的力量,想去寻宝并不容易,贫道看来,不出俩月,马尼拉湾必将风云际会,各路寻宝的队伍蜂拥而至,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不贪不义之财便是福报,谁要去寻,就让他去吧。”月空长老双手合十,道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便带着玄德真人回了客舱。 听罢两位长老之言,白海山顿感十分失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似乎王翠翘正站在他的近前,从怀中掏出一本笔记递给了他,凄惨地讲道:“海山哥哥,拜托了,奴家被迫为匪,实乃迫不得已,此去招安凶多吉少,若是还有机缘,我们就在那世外桃源之地相见吧;如若奴家不被朝廷所容,或者因被逼无奈而死,将来,请你把这本笔记交给我的女儿,一定要告诉她,她的父母都不是海盗……” 说着,闭月羞花之容、沉鱼雁落之貌的王翠翘,已是涕不成声…… “请妹妹放心,令尊因白家而遭横祸,连累了你卖身救父,最终流落海外嫁给了海盗,我这辈子只能以死相报,不如我现在就杀掉徐海,跟我到那世外桃源之地去吧。” “徐海手下的海盗千千万,杀了他一个人,反而群龙无首,更加不可收拾,为了让徐海接受招安,奴家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发现都不管用,只有这个办法,算是把他逼上了绝路,除了接受招安,他只有死路一条,趁他现在还没反悔,王直的大军未到,你赶紧走吧。” “这张航海图留给你,将来若有机会,到这里来找我。”白海山指着地图上的一大片岛屿,忍不住泪如雨下。 于是,王翠翘接过来那张航海图,用西洋文写下了一句话:我愿将这笔财宝捐赠上帝,如果谁要想取,你便来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对等的代价! 翠翘,你兄长对我的误解不浅,至死都没原谅我,他把你的女儿送进了王宫,如今当了永王千岁的正妃娘娘,九泉之下你可以瞑目了…… 白海山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忽然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发现朱辉和张狗儿正站在他的近前,便点头讲道:“二位公子,你们的师父说的对,不贪不义之财便是福报,谁要去寻,就让他去吧,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白老先生,看来,林大澳主是指望不上了,我们俩都还年轻,即将远航新大陆,和西洋鬼子打交道,大家都没经验,不知老先生能否陪我们走一遭?”说着,张狗儿深施一礼。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就算豁出命来,老朽也得陪着你们去一趟,咱们和西洋人一比高低。”白海山伸出双手,和两个年轻人紧紧握在了一起。 商船已经驶入了巴石河口岸,突然,十多条巡逻船把他们给包围了,西班牙士兵要登船检查,白海山不敢怠慢,立刻找来沈琦和汤景、朱辉和张狗儿等人,请马克来当翻译。 登船检查的正是费尔南多将军,原来,通过在月港的耳目,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林风就在这艘船上。 这位威风凛凛的西洋将军,带领手执火绳枪的士兵登上船,根本没把曾帮助过他的朱辉和张狗儿放在眼里,气势汹汹地来到沈琦的近前,命令道:“沈先生,听说你们把海盗林风给带来了,快把他给我交出来!” 听罢马克的翻译,还未等沈琦答话,朱辉上前一步拦住了费尔南多,问道:“将军阁下,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费尔南多将军矜持地答道:“即便如此,林风也得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听得出来,费尔南多将军确实没打算放过林风,看来,两位师父放走林风是对的,这时,登船检查的西班牙士兵越来越多,船上的油松火把亮如白昼。 白海山和朱辉等人的抗议根本不管用,只能任凭他们肆无忌惮地搜查,大有不抓到林风势不罢休之势。此刻,沈琦和汤景等人急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禁失声痛哭……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折腾,一直到午夜子时,马尼拉大教堂的钟声传来,他们也没抓到林风,却把翻译马克抓走了,朱辉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幼稚。 商船终于在巴石河口岸码头靠了岸,费利佩等人前来迎接,这时,沈琦在马尼拉的住宅已经建好了,足以容纳数百人居住。 费尔南多将军也没闲着,通过对马克的审讯,得知商船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对那张航海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次日,他便来到沈家,索要那张航海图。 面对这些不讲理的西洋人,朱辉等人和他们据理力争,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费尔南多将军发出**裸的威胁,最终在费利佩的调停下,白海山让朱辉把那张航海图交给了他们。 费尔南多将军手捧着这张航海图,看到王翠翘夫人所写的那句话,露出了会心的一笑,有关这个群岛及南部新大陆的传说,他曾听说过,却没有想到,当年超级大海盗王直的财产,居然就埋在那个像乌龟一样的群岛上。这时,他换了一副尊容,对沈琦表示,将来拿雷阿尔银币来兑换银锭,保证给予最优惠的待遇。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由白海山担任翻译,沈琦开始和费利佩做交易,大家都算是老熟人,这场交易非常顺畅,费利佩收货之后重新装船,把这些货物运往欧罗巴。 接着,沈琦和费利佩再次展开谈判,共同商讨在新大陆开设丝绸工厂的事宜,在佩雷斯大主教和马尼拉地方法官的见证下,双方签了一份合约,由费利佩负责在阿科普儿科提供土地,沈琦组建舰队往新大陆运送生丝,委托汤景来负责生产和加工,交付给费利佩销售。 既然指望不上林风,就得回月港组织一支武装力量,因马克被军方抓走了,不能抛下他不管。于是,沈琦拿出一大笔钱,想把他保释出来,便请费利佩出面去找费尔南多将军,却遭到了军方的严词拒绝。 就在大家还在想办法的时候,突然听说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回来了,他亲自去找费尔南多将军,要把马克交给马尼拉地方法庭审判,为了马克的安全,大家只能留下来继续等待。 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林风正在召集旧部,三百多人聚集在马尼拉郊外,仔细研究洪真人的那张航海图,准备前去寻宝…… 与此同时,盘踞在群岛南部的尼德兰海上游击队也得到了消息。当年,他们曾被费尔南多将军所招安,负责围剿林风集团;为了保存实力,林风把队伍化整为零潜伏了下来,于是,费尔南多将军调转枪口对付尼德兰人,因此,这三股势力形同水火。 得知林风再次返回吕宋,尼德兰海上游击队的头目亨得利准备杀掉他,忽然听说林风即将率领队伍前去寻宝,他们便停止了行动,派人始终盯着林风的动向…… 远在琉球首里城的正妃娘娘,听罢净明带来的消息,担心被“大姐夫”给甩了,便背着郭奕和许灵儿,私下里找了个那霸港的船主,匆匆组建一支探险队,派他们南下吕宋,打听林风的下落…… 净明和沈茂去找猴子要账,把林风寻宝的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引起了诸多大名豪强蠢蠢欲动…… 当年奉王直之命追击白海山的程瞎子,差点就追到了新几内亚海湾,而且在菲律宾附近海域等了好几年,如今他就生活在泉州,忽听传闻白海山跟随商船去了马尼拉,顿时激动得浑身发抖…… 正如玄德真人所预测,一场风云际会即将展开…… (本章完) 第301章 海上丝路 67、惊天奇案 为了寻找海盗巨头王直的宝藏,费尔南多将军对神秘的东方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把马克拘禁在自己的官邸,拿出他搜集的各类中国典籍,让马克给他讲解,希望能对海上寻宝有所帮助。 这些年来,为了追求许灵儿,马克确实下了一番苦功,讲起经史子集、唐诗宋词头头是道,但费尔南多将军对圣人的经典和诗词并不感兴趣,想通过《易经》演习九宫八卦和奇门遁甲。 马克也不懂《易经》,只能望文生义,让费尔南多将军哭笑不得,就在这时,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找上门来,要把他的徒弟马克给带走。 由于费尔南多将军对这位神父大人颇有成见,西门阿尔梅达一连去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心中十分恼火,最后,在佩雷斯大主教和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干预下,费尔南多将军才不得不交出了马克。 西门阿尔梅达本希望马克帮他运送火绳枪,因此,对于马克从堺町出走而大为光火,他指控马克犯下了五重罪,马尼拉地方法庭接到起诉书,准备开庭审判马克。 法庭设在圣地亚哥城堡,由安东尼奥德摩尔迦(antoniodemorga)**官亲自审理,沈琦和费利佩等人通过白海山担任翻译,前来出庭作证。 首先,西门阿尔梅达指控马克背叛耶稣会,应该为林风海盗集团占据玳瑁港、进而祸乱吕宋岛承担责任;其次,马克欺骗了堺町众合会,他负责押运的三千余支火绳枪,本应运往伊势湾,却被他中途倒卖给了明朝军队;另外,他还涉嫌非法倒卖市舶司颁发的商船引票,私自偷走了保存在堺町大教堂的两具棺木,同时,对于修女露易丝之死,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马克在法庭上竭力为自己申辩。对于第一条指控,他辩称:林风率领数千名将士突然攻打马尼拉,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帝国守将高梯将军战死,在拉维扎列斯总督困守孤城情况下,如果让海盗继续围城,那么,如今的吕宋将会是林风的天下。他带着林风前往玳瑁港,当时来说是最正确的选择,因此,他不仅无罪,而且有功。 对于非法倒卖市舶司商船引票的指控,通过费利佩出面为其辩护,证明那张商船引票没有问题;同时,朱辉也出庭作证,揭露了堺町商人小西隆佐利用众合会的关系,勾结倭寇头目蜂须贺正胜,企图配合林风夺取吕宋岛的阴谋,露易丝小姐是死在了倭寇的刀下。 朱辉的辩护词,得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佐证,接下来又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法官摩尔迦最终认定了马克犯下了两宗罪:判他偿还三千支火绳枪的货款,折合约三百万雷阿尔银币;因私自偷走了保存在堺町大教堂的两具棺木,判他两年的劳役,或者支付一百万雷阿尔银币。 雷阿尔银币分为一、二、四和八等面值,一两明朝的纹银,差不多能换二十枚面值为八的雷阿尔,这意味着马克要支付两万五千两纹银,否则,将面临更加严厉的处罚。 对马克来讲,这可是一笔巨款,当他听到摩尔迦宣判时,他急得放声痛哭,此刻,西门阿尔梅达朝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这时,沈琦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他愿意替马克支付这笔罚款,于是,便派朱辉等人赶快回去,在费尔南多将军将军的帮助下,把刚刚兑换的纹银,重新换成面值为八的雷阿尔银币,运过来交给法庭,才算把马克保释出来。 对于沈琦等人的义举,费尔南多将军大加赞赏,庭审结束后,他邀请大家前往将军官邸赴宴。 宴席之上,大家彼此客气了一番,对朱辉和张狗儿的功绩,费尔南多将军表达了一番谢意,接着,他热情地给大家敬酒祝福,并问起了即将远航阿卡普尔科的计划。 关于这条航线,沈琦等人都知道,从马尼拉出发,先乘着西南季风到达日本的东部,再借助洋流横渡大洋,顺风而行,也得近八个月之久,如果没有经验,很可能会被大风吹到阿拉斯加;但从阿卡普尔科往西行回来,相对容易一些,一般只需三个月的航程。 随着明朝的海禁越来越严厉,指望从私商的手里收取保护费,已经很难满足费尔南多将军的胃口,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得到这笔足以买下半个欧罗巴的宝藏,费尔南多将军打着费利佩的名义,亲自去求拉维扎列斯总督,要求派舰队护送商团前往新大陆,得到了总督的批准。 如果回月港组织一支武装力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弄不好会被朝廷当成海盗给办了,如果费尔南多将军能为商团护航,当然求之不得,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他的目的是为了寻宝。 于是,沈琦等人就不必再返回月港了,他派人回去送信,把已经准备好的生丝和织造器具等运往马尼拉。 一个月后,宋河辞去了福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总旗官,带领五艘大帆船从月港启航,随同而来的还有陈学文、婉兮、韩小玉、罗阿敏母女、吴襄姐妹、张敏儿以及近千名匠人和工人,经过十天的航行,来到了巴石河口岸码头。 “共济社”商团齐聚马尼拉,重新做了分工: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是商团的精神领袖,沈琦作为大掌柜总理一切事务,费利佩和汤景为副手,任命白海山为护法总澳主,因林风的出走和蔡德之死,九大护法重新排座次:前三位澳主分别是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他们负责保护两位师父和三名掌柜的安全;四澳主刘猛、五澳主马献担任船长,管理六艘商船上近千名水手,六澳主净空、七澳主陈学文负责保护众家眷,八澳主马克担任翻译,九澳主吴襄总揽一切文书。 经过总督的批准,费尔南多将军征用了两艘西班牙帝国的军舰,亲自出任舰队司令官,精心挑选了一支火枪队,为远航新大陆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良辰吉日出发,他们将开辟一条海上丝路新航线。 正当大家踌躇满志之际,各种神秘案件却接踵而来…… 首先是费尔南多将军家中被盗,那些有关阴阳八卦、奇门遁甲的书籍和笔记,还有那张珍贵的航海图,全都不翼而飞,他怀疑这是西门阿尔梅达对自己的报复,便在拉维扎列斯总督的面前告了一状。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反应异常强烈,立刻写信给大西班牙帝国菲利普二世国王,并撺掇佩雷斯大主教出面去找拉维扎列斯总督,在得到国王的许可之前,费尔南多将军不得擅自离开吕宋岛。 西洋人的这场官司,耽误了商团的行程,也错过了玄德真人算出的黄道吉日,让沈琦和费利佩等人一筹莫展。 这一日,正在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玄德真人因肠胃不舒服而闹肚子,便起身上了趟厕所,不一会儿,机警的韩小玉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立刻呼唤朱辉去看看,待朱辉跑去一看,玄德真人已经不见了。 当日夜晚,沈琦的家中连续发生了十多起盗窃事件,幸亏被巡逻的净空、陈学文等人及时赶走了,却没能抓到一个窃贼,次日清早才发现,白海山也神秘失踪了。 天刚朦朦亮,住在马尼拉王城的商人齐聚在总督府告状,纷纷表示家中失窃,令人震惊的是,费利佩居然也在家中遭人绑架! 一夜之间,马尼拉王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导致拉维扎列斯总督震怒,他判断,这全是来自明朝的商团成员惹的祸,因此,命令沈琦等人立刻从王城搬出去,并准备撤了费尔南多的将军之职。 但费尔南多将军却认为,这些案子应该就是林风海盗集团所为,立刻往群岛各地下达命令令,让全体官兵行动起来,一定要捉拿寇首林风归案。 朱辉等人也认为,林风肯定脱离不了干系,便和张狗儿等人一起外出打探消息,找到了一个曾在玳瑁港经商的华人,得知林风已经出发寻宝去了。 对于林风来说,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组织起来相对很容易,况且他手中握有洪真人提供的航海图,因担心别人捷足先登,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吕宋,那么,这些大案又是何人所为? 马尼拉当局通过调查,确认林风集团已经离开了菲律宾,于是,便将怨气全都撒在了沈琦的头上,拉维扎列斯总督给出了三天的时间,命令他们必须离开吕宋岛。 这简直是要了大家的命,朱辉把各位澳主请来一起商议,务必要抓到真凶,尽快解救被抓的人质。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朱辉等人仍旧没有一丝线索,第四日凌晨,数千名西洋火枪手和本地人的武装,包围了沈琦的府邸和水手、工匠们居住的寓所,当局要强行把他们赶进大海,并没收他们的财产。 突如其来的灾祸临头,很多人放声痛哭,朱辉等人准备组织力量反抗,这时,月空长老阻止了他们的盲动。 于是,长老把朱辉、沈琦和汤景等人叫进了一间密室,道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沉着地讲道:“万法皆因果相续而不空,循环往复。有因才会有果,果便是下一个因,一切皆是因果,这世上没有偶然和巧合之事。请各位不必紧张,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些案件到底是何人所为?”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顿时懵了,不知该从何处想起,汤景着急地讲道:“师父,都到这个份上,还谈什么因果关系,现在,西洋鬼子要没收我们的货物,把我们赶入大海!” 月空长老微笑着答道:“没那么简单,案子的幕后主使人,肯定也不想便宜了西洋人,也许他们已经派人到了码头,正在和总督大人谈判,以我们大明官府之名,前来接收沈大官人的财物。朱辉,你立刻到码头去一趟,看看是否有巡抚衙门的官船到了。” 朱辉顿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师父,难道说是庞尚鹏在算计我们?” “南无阿弥陀佛,真是愚钝。”说着,月空长老瞪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沈琦,接着问道:“沈大官人,这世上最恨你的人是谁?” 沈琦丝毫也没犹豫,果断地答道:“刘谦。” 发现朱辉还没走,月空长老急了,命令道:“徒儿,还不速去码头看看,是不是刘谦来了?尽快回来报信。” 等朱辉走了之后,沈琦不解地问道:“师父,刘谦不是被看管在南少林吗?” “白海山的突然出现,搅动了沉寂多年的江湖,当年的那些海盗还没死绝,老衲判断,肯定有人了解内幕,但真要想出海寻宝,却没那么容易,必须得另辟蹊径。请你们仔细想想,如此知根知底、又怀有深仇大恨之人,只有刘谦和张彪。” 说到这儿,月空长老发现沈琦和汤景全都傻了眼,便微微一笑,接着讲道:“刘谦和张彪不过被人利用而已,到底谁是幕后元凶,还未可知。老衲猜测,策划这件事的一定是个高人,他利用张彪等人在马尼拉制造事端,想把我们置于死地,再让刘谦以巡抚衙门的名义,前来接收我们的财物,这便是因果。即便我们今天赢了他,以后千万也不可大意,他若想去寻宝,我们不必阻拦,只要不再跟我们捣乱,就随他去吧。” (本章完) 第302章 海上丝路 68、百密一疏 朱辉遵照师父的命令,独自从沈琦的家中逃了出来,前往巴石河口岸去侦查,果然来了一艘巡抚衙门的官船,找码头上的华商打听才知道,庞尚鹏派了个刘大人前来办案,天亮时才抵达码头,现在,这位刘大人已被接进了总督府。 眼下的形势万分危急,朱辉正想去总督府找他们理论,忽然想起了师父的话,于是,他在码头上侦察了一番,发现武将打扮的张彪带来了不少“明军”,正在官船上等候。 月空长老判断的果然不错,所谓的“刘大人”定是刘谦无疑,想必是他打着庞尚鹏的旗号,正在和拉维扎列斯总督进行谈判,妄图吞没“共济社”商团财物,并将商团成员赶出吕宋岛。如今,白海山、玄德真人和费利佩等人,应该都被控制在他们之手,一旦得逞,或许他们就没打算回去,极有可能也要去寻宝。 能谋划出这样的计策,绝不会是刘谦之辈所为,幕后之人一定是个老奸巨猾的高人,于是,朱辉赶紧回去给师父报信。 来到沈家门外,发现前来执行公务的军官是冈萨雷斯,张狗儿等人让马克充当翻译,正在和他交涉。看得出来,冈萨雷斯并不买张狗儿和马克的账,似乎准备动手抓人了。 面对“恩将仇报”的冈萨雷斯,朱辉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想冲上来把他打一顿,转念一想,不能如此莽撞。 就在这时,忽然又来了一拨总督府的官差,给冈萨雷斯传达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命令,宣读了一串长长的名单,派士兵闯进去抓人。 张狗儿听罢奋起反抗,引来了宋河和月空长老,不一会儿,沈琦、汤景、陈学文和吴襄等人也出来了,于是,冈萨雷斯开始点着人数,忍无可忍的朱辉不再沉默,冲到了冈萨雷斯的近前,抓住了他的衣领…… 马克惊呼道:“朱公子,他们正准备抓你,你为何又回来了?” 此刻,朱辉的心中有了底气,他对着大家点了点头,表示已经验证了月空长老的判断,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松开了冈萨雷斯,抱拳讲道:“请阁下且慢,所谓巡抚巡抚衙门的使者是假冒的,码头上的官差也是假的,就是这伙人偷走费尔南多将军的航海图,绑架费利佩先生、玄德真人师父,还有我们的船长白海山,他们到四处行窃、故意制造事端,目的是为了激怒当局,借机对我们发难,请阁下千万不要上当。” 听罢马克的翻译,冈萨雷斯问道:“你如何证明他们是假冒的?” “当然可以证明。”朱辉不慌不忙地答道:“现在总督府和拉维扎列斯总督谈判的那个人,正是月港的地头蛇,他企图对费利佩先生强买强卖,去过月港的商人都认识他,至于官船上的武官,正是把费利佩等人抓进大牢的张彪,如今他已被免了官职。虽说费利佩先生遭到了绑架,但还有其他证人,如若不信,把去过月港的那几位商人找来,他们可以证明。” “你敢能肯定?”冈萨雷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于是,朱辉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答道:“在维托科鲁兹军营,我们曾经共同对付过倭寇,请相信你的战友,这次还能让你再立奇功。” 马克翻译完了这句话,就要去找那几个到过月港的商人,带他们到总督府衙门去作证。因抓捕名单上有马克的名字,冈萨雷斯没让他走,但也不再抓人了,派火枪队看守着这座院子,决定把情况调查清楚再说。 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刘谦和张彪受何人所指使,但可以肯定,幕后指使者绝非等闲之辈,从这一系列行动来看,此人不仅对月港和马尼拉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还能影响到拉维扎列斯总督,其行动计划相当的缜密。 于是,朱辉请马克当翻译,询问那位总督府来的官差,是何人陪同拉维扎列斯总督和明朝使者谈判? 总督府官差声称,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正在总督府,让大家全都大吃一惊,马克觉得很不可思议,很难让人相信,这位神父竟然和刘谦、张彪有牵连。 形势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若是耶稣会从中作梗,西门阿尔梅达给刘谦撑腰,即便商人指控刘谦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却否认不了他是巡抚大人的“岳丈”,除非庞尚鹏亲自到马尼拉来一趟,否则,可能还真拿这刘谦没什么办法。 现在可以断定,从费尔南多将军家偷走航海图的,应该是刘谦、张彪等人所为,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有着脱不清的干系,他们内外勾结,除了想吞并商团在马尼拉的财产,其下一个目标或许也要去寻宝。 把这些问题考虑清楚了,朱辉趴在马克的近前,低声耳语了几句,让他转告冈萨雷斯。 总督府的官差有些不耐烦了,要把名单上的人带走,让冈萨雷斯左右为难,这时,马克悄悄告诉他,如果费尔南多将军想要找回那张航海图,现在就得赶紧来一趟。 大约过了一刻钟,停职反省的费尔南多来了,作为大西班牙帝国在殖民地的军事长官,拉维扎列斯总督只能让他停职反省,却没有权力撤他的职务,因此,无论是冈萨雷斯及其手下,还是总督府的官差,无不立正敬礼。 矜持的费尔南多身穿一身戎装,对冈萨雷斯等人微微点了点头,把马克叫到一旁仔细盘问,忽然意识到,所有的案件全是西门阿尔梅达在暗中指使。于是,他下达命令,立刻释放沈琦等人,把总督府的官差暂时控制起来,让冈萨雷斯确保这里的安全,他带着朱辉和马克到费利佩家去调查情况。 没费什么事,就把陪同费利佩去过月港的商人找到了,费尔南多将军问起了有关刘谦和张彪的情况,这几个商人对此二人恨得咬牙切齿,听说这他俩假冒官差到了马尼拉,纷纷表示愿意到总督府去作证。 此刻,刘谦以明朝使者的身份,正在和拉维扎列斯总督进行谈判,呈上了巡抚衙门的正式文书,拿出了巡抚庞尚鹏的“亲笔”书信,并郑重承诺:只要马尼拉当局好好配合明朝官方办案,参照佛郎机人在澳门的待遇,允许西班牙人在月港建立租界,并开放漳州、泉州等口岸,允许他们自由贸易和传教。 拉维扎列斯曾经两次接待过明朝使者王望高,对官方文书和庞尚鹏的手迹并不陌生,通过总督府的师爷验证,加上西门阿尔梅达在暗中帮忙,便认可了刘谦的身份,谈判继续进行…… 于是,刘谦给拉维扎列斯总督也开出了条件,请马尼拉当局帮忙,拘捕朝廷钦犯沈琦、汤景、月空长老及所谓九大护法,送到官船之上,交给明朝官府处置,其余人等全部赶进大海,任其自生自灭;拿出沈琦财产的三成,给拉维扎列斯总督作为报酬,其余的财物得让他们带走。 对于庞尚鹏的“承诺”和刘谦开出的条件,大大出乎拉维扎列斯总督的意料,他立刻全都答应了下来,因此,这场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双方达成了协议之后,刘谦在总督府官差的陪同下,前往巴石河口岸码头去接管货场和商船,只等着西洋兵把那十二名“钦犯”送来,他们就可以溜之大吉。 当费尔南多将军带着证人来到了总督府时,刘谦等人早已经走了。不过,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还在和总督聊天,一看见气势汹汹的费尔南多等人,他忽然意识到百密一疏,没能及时把这几个商人给抓走,于是,便起身和拉维扎列斯告别,急匆匆离开了总督府。 拉维扎列斯总督听罢商人的哭诉,顿时大吃一惊,作为帝国派驻在殖民地的总督,他不敢乱来,立刻派人到码头去抓刘谦;与此同时,西门阿尔梅达回到寓所,就让仆人帮他收拾行装,他偷来的几本书和航海图藏在身上,带着仆人赶往巴石河口岸,发现军方已经把那艘“明朝官船”给控制了,于是,他们慌忙跑进一座船坞,租了一条快艇,仓皇逃出了马尼拉。 在那艘“明朝官船”上,被吓成一滩烂泥的刘谦,倒在甲板上痛哭嚎啕,朱辉把俘虏查了一遍,发现张彪不见了,于是,便蹲下身来,对刘谦好言劝慰,他这才讲了实话…… 原来,被囚禁在南少林的刘谦静心修行,期待着庞尚鹏能早日把他放出来,一等就是一年多,渐渐地失去了耐心,忽然有一天,落发为僧的张彪来找他,把他悄悄送到了玉枕洲,这时,他才知道,沈琦在月港的生意越做越大,开辟了一条从月港、马尼拉至新大陆的丝绸之路。 见此情景,万分失落的刘谦心中后悔不已,想去给沈琦当个账房先生,却遭到了张彪的耻笑,接着,他给刘谦出了个主意,如此这般、这般,便能重新索回失去的家产,并借机夺取沈琦在月港和马尼拉两地的生意。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刘谦早已不是唯唯诺诺的账房先生,听罢张彪之言,他立刻就动了心,经过张彪的一番精心设计,制定了一整套看似滴水不漏的行动方案,这才登上巡抚衙门的“官船”到了马尼拉。 听罢刘谦之言,似乎张彪是主谋,让朱辉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于是,便问起了玄德真人、白海山和费利佩等人关押在何处? 刘谦顿时一愣,立刻停止了哭泣,摆着手表示,他和张彪刚刚抵达马尼拉,除了想报复沈琦,对绑架人质的事情一无所知,现在,只想回去找庞尚鹏请罪。 费尔南多将军判断,如果刘谦等人在马尼拉没有内应,断然不敢如此操作,因此,他坚信西门阿尔梅达就是幕后指使人,让朱辉颇为不解的是,这位神父和张彪之间,八竿子也打不着,又是如何建立的联系? 西班牙士兵在码头附近四处搜捕,最终抓到了张彪,让冈萨雷斯把他押到维托科鲁兹军营,由马克担任翻译,经过一番严厉的审讯,这才让他招了供…… 原来,张彪辞官之后,知道接替他的宋河干不长,把家里的事处理完了,主动到少林寺落发为僧,期待着田有才让他官复原职。 忽然有一天,有个商人悄悄来找到张彪,他误以为田有才要让他复职,便高高兴兴地到了厦门,田有才没急着见他,而是给了他一封书信,张彪看罢,就按照信中所述,就把刘谦接到了玉枕洲,使尽各种方法刺激他,再假装和他商量,最终制定了这个行动计划。 没过太久,来了一艘号称是巡抚衙门的官船,来接刘谦和张彪。当时,对于刘谦来说,他恨死了沈琦和朱辉等人,倘若借助西洋人之力,在海外干掉他们俩,重新夺回漳州月港等地的家产,就算把那些海外的财物全都送给西洋人,他都不会心疼;至于对西洋人的承诺,那还不是跟放屁一样,回来之后,就不必再当真,就算西洋人告到庞尚鹏那里,老庞还能拿自己的老丈人如何? 尽管张彪和刘谦的这两份供词,并不涉及西门阿尔梅达,但根据这位神父在谈判时的表现,拉维扎列斯总督对他产生了怀疑,想找他继续调查,却发现他突然不辞而别,招致了总督大人勃然大怒,于是,便恢复了费尔南多的职权,派他负责侦破那三起失踪案,征得了佩雷斯大主教的同意,正式启动对西门阿尔梅达的调查…… (本章完) 第303章 海上丝路 69、调虎离山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作为耶稣会的高级神职人员,是堺町众合会的创始人之一,早在西班牙人统治菲律宾群岛之前,他就经常往来于宿务岛、马尼拉、堺町和平户等地,各地的传教士无不知其大名,连拉维扎列斯总督、佩雷斯大主教都让他三分。 前年,他和如日中天的“新国王”织田信长达成了协议,帮助织田氏从欧洲购买新式火绳枪,在琉球、吕宋等地,郭奕和许灵儿展开一系列行动,粉碎了他们的阴谋,这段书在第三卷《暗战》中已经讲过。 林风通过众合会商人小西隆佐,和织田信长麾下的大将羽柴秀吉取得了联系,收买了两千名浪人,组织了一支所谓“基督教”舰队,在蜂须贺的率领下,到马尼拉协助殖民当局“平叛”,其实是为了配合林风夺取吕宋岛,西门阿尔梅达得知这个消息后,也让织田信长组织了一支舰队,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目的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最终由他来主政菲律宾,建立一个“天国世界”。 朱辉和张狗儿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迫使林风取消了在吕宋岛上的暴动,蜂须贺军团被费尔南多将军所消灭,间接打碎了西门阿尔梅达的美梦。 过了不久,西门阿尔梅达听到了有关白海山的消息,似乎验证了传说中的南部新大陆的存在,立刻动了心思,希望通过控制白海山,挖掘海盗巨头王直的财宝,继而在“南部新大陆”建立新的殖民地,来实现他所谓“天国世界”的梦想。 至于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为何会有这样的梦想?还得从殖民地的划分谈起。 早在公元1492年(明弘治六年),深受马可波罗游记所影响的哥伦布,受西班牙国王的派遣,携带着给中国皇帝的国书,率领三艘大帆船横渡大西洋,误打误撞“发现”了所谓“新大陆”,证明了地圆之说,开启了周游全球的大航海时代。后来,经过不少航海家证实,大洋南部还有一片神秘的“新大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可能除了白海山之外,还没人从那里活着回来。 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大帝国在这个星球上“圈地”时,曾闹出了不少纠纷,经罗马教皇调停,西班牙人享有西经46度以西每一块新发现的土地,而葡萄牙则享有该线以东新开拓的“领土”,而欧洲其他国家对新发现地区不享有管辖权或贸易权。 于是,西、葡两国重新修订《托德西利亚斯条约》(treatyoftordesis),确定了一条“教皇子午线”。遵照教皇的指示,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葡萄牙人往西走印度洋去探险,而西班牙人越过太平洋,开始了他们的冒险生涯。 到了公元1521年(明正德十六年),探险家麦哲伦在大西班牙帝国菲利普亲王的支持下,率舰队从新大陆横渡太平洋来到了宿务岛,“发现”了这片群岛,以上帝的名义宣称,把群岛“献给”他的恩主菲利普亲王,将其命名为为菲律宾。但他们因传播天主教也激起了当地人的反感,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据说,麦哲伦是被当地土著人给吃掉了,此后的五十年中,来自新大陆的西班牙人因海上迷航,而失去了这条航线。 直到公元1556年(明嘉靖三十五年),菲利浦亲王继承了王位,这就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好大喜功的新国王想把殖民地从美洲扩张到亚洲,妄图把太平洋变成“西班牙的内湖”,于公元1564年(明嘉靖四十三年),派出奥古斯丁教会神父乌达内塔和洛佩斯将军组织远征队,黎牙实比担任总指挥,从新西班牙(今墨西哥)出发再度登上了宿务岛。 西班牙殖民者经过一番征战,击败了当地的部落联盟,要求当地人必须服从西班牙法律,在宿务岛构筑了圣佩特罗堡,为当地部落首领们洗礼,在班乃岛(pa今roxas地区)建立了大本营,开始北上谋取吕宋。 公元1569年(明隆庆三年),菲利普二世任命黎牙实比为菲律宾总督,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四月,黎牙实比亲率远征军乘快艇杀向了马尼拉。 其实,早在大明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郑和统率舰队下西洋之时,曾奉永乐皇帝诏书,委任晋江侨领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地的大权,许柴佬在吕宋岛苦心经营长达二十年余年,不遗余力地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华夏文明对吕宋岛有着深远的影响,马尼拉城内的主要居民是华商,更多无数的华人在吕宋岛从事农渔工商,教授当地人纺织、制陶、种茶等工农技术。 统治马尼拉的摩洛王苏莱曼,在当地华人侨领的支持下,联合吕宋岛各地的部落首领奋起反抗,排除投降派的干扰,苏莱曼国王更是身先士卒与殖民军作战,直至不幸中炮牺牲,自此,马尼拉城落入了西班牙人之手。 明隆庆六年,西班牙殖民者在马尼拉开设总督府,这儿成了菲律宾的统治中心,把华人及反抗殖民统治的当地人全都驱逐出了马尼拉王城,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黎牙实比在马尼拉病死,作为耶稣会的神职人员,西门阿尔梅达提出,要在菲律宾建立一个“天国世界”,遭到了国王菲利普二世的拒绝,自此以后,这位神父大人为了自己的理想,开始了他的冒险生涯。 白海山的突然出现,让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把目光转向了“南部新大陆”,这时,他的恩主织田信长却自顾不暇,各方的寻宝势力此起彼伏,为了建立一支自己的武装力量,他只能舍近求远,悄悄到泉州去了一趟。 至于西门阿尔梅达如何与张彪、刘谦建立的联系,现在还是一个谜。不过,当刘谦的阴谋败露之后,这位神父惶惶如丧家之犬,又不知跑去了何处? 复职之后的费尔南多将军,向群岛各地发出通缉令,捉拿西门阿尔梅达,派士兵竭尽全力寻找玄德真人、白海山和费利佩,与此同时,朱辉率人也不遗余力的展开调查,就这样,首航新大陆的计划暂时搁浅了。 海上寻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信西门阿尔梅达也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仍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大家着急上火之际,巴石河港口来了一支琉球商队,他们没有带任何货物,也不采购任何商品,却四处打探有关林风的消息,显然,这也是冲着寻宝来的。 了解到了这个情况,朱辉和张狗儿一起去见他们的首领,这位那霸港的船主叶明山是个直爽人,毫不隐晦地告诉朱辉,他们奉了正妃娘娘之命,前来协助林风和白海山前去寻宝,当他们得知白海山遭人绑架、林风等人已经展开了行动,表现得十分着急,恨不得立刻飞越大洋追赶林风。 任凭朱辉如何规劝,叶明山也听不进去,他们采购了足够一年的补给,便急匆匆离开了马尼拉,驶向了茫茫大海……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又来了十多艘平户的商船,船主正是曾在月港经商的松浦信昌,随船而来的还有李旦,忙了两天的买卖,李旦便悄悄去找朱辉,给他讲述了自己离奇的经历。 原来,净明和沈茂受林风的唆使,先到了琉球联络上了正妃娘娘,然后再到长滨城去找羽柴秀吉,两个莽撞的混小子自称是帮林风要账来了,张口就要三十万两银子,秀吉倒是没有否认,对他们还算客气,但他们俩天天追着秀吉死缠烂打,当时,荒木村重因背叛了织田信长,秀吉正奉命准备出征,哪有功夫搭理他们?蜂须贺等人把他们给打了出来,不久,秀吉被任命为播磨国主,搬到姬路城去了。 眼看要债无望,三人的盘缠也花光了,准备去找正妃娘娘混口饭吃,途经平户时,李旦趁机脱离了他们。 如今,李旦成了松浦信昌的账房先生,船队经过那霸港时,得以拜见了郭奕和许灵儿,把有关林风、净明和沈茂等人的情况,给她们做了汇报。 沈琦希望李旦回来跟着自己干,但李旦却有自己的苦衷,他流落到了平户时差点饿死,是松浦信昌救了他,看他精通各国的语言,既能说会道、又擅长算术,便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这种知遇之恩他不能不报,因此,沈琦等人也不再为难于他。 又过了几天,李旦带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随商船而来的有个松浦隆信的亲信,名叫治部次郎,据说此人是个老倭寇头目,曾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一路之上,他表现得非常神秘,连松浦信昌都敬他三分,似乎领有特殊使命,就在今天早上,他独自一人去了宿务岛。 于是,朱辉等人陪同沈琦前去拜会老友松浦信昌,想了解这个老倭寇头子的情况,故人见面少不了一番客套,得知“共济社商团”即将远航新大陆时,松浦信昌顿生敬意,希望将来想与沈琦合作,双方谈得非常投机。 众人来到一家华人开的大饭庄,沈琦请大家吃饭,酒过三巡,又开始闲聊,这时,朱辉谈起了当年的往事,自称随父亲流落在平户时,曾认识一个叫治部次郎的人。 未等朱辉把话讲完,松浦信昌面露愠怒,突然站起身来,朝着李旦狠狠地瞪了一眼,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紧张。这时,李旦倒是没介意,赶忙起身打圆场,讲起了他早年间在吕宋的趣闻,总算恢复了友好的氛围。 朱辉记得,马克曾在伊岐岛传教,他认为,西门阿尔梅达和松浦隆信应该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说西门阿尔梅达得到了航海图,又绑走了白海山等人,按道理来讲,他们肯定得做准备,而到目前为止,整个菲律宾群岛都没动静,或许他们正是在等着治部次郎的到来。 如果这个推论能够成立,那么,三名人质可能都被绑架到了宿务岛,西门阿尔梅达应该也在那儿,于是,朱辉去找费尔南多将军商议。 早年间,西班牙人刚在宿务岛立住脚,西门阿尔梅达就在那里传教,在当地有很深的根基,得知这个情况后,费尔南多将军深以为然,决定立刻在宿务岛展开行动。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率大军亲自前往宿务岛,展开了铺天盖地的搜捕;朱辉带着宋河、张狗儿、净空和陈学文等人协助调查,但宿务岛居住的全是西班牙人,他们五人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一连忙活了十来天,依然是一无所获。 为了搭救玄德真人、白海山和费利佩,朱辉等人跑遍了附近的岛屿,就在他们累得筋疲力尽时,马克突然找来了,带给了他们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负责监控松浦信昌的刘猛等人发现,松浦信昌只带着几名亲信和李旦,搭乘别人的商船走了,而他们带来的那支船队,来了很多明朝的水手,装满了各种的生活用品,足够在海上生活一年有余,于昨日悄悄离开了巴石河口岸。 这时,朱辉忽然意识到上了当,从刘谦和张彪的供词里看出,这二人不过是被人所利用,那些来自明朝的水手,才是多起盗窃案和绑架案的元凶,指使他们的幕后黑手,应该是西门阿尔梅达,如果刘谦的阴谋能够得逞,可以用沈琦的商船前去寻宝,只因这二人失算被抓,导致他不得不向松浦隆信求助。 老倭寇头目治部次郎送来了船只和路费,巧妙地借李旦之口,施展调虎离山之计,为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创造了条件,看来,他们已经联手开始行动了。 得知真相后,费尔南多将军差点气昏了,他带领大家急匆匆返回了马尼拉,征得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同意,把吕宋岛的防务暂时交给了冈萨雷斯,便到沈琦家前来辞行。 费尔南多将军声称:为了不让那笔巨额财宝落入海盗和倭寇之手,将亲自组织一支海军前去追击,因此,不能继续再为商团保驾护航了。 ********************************* 海上乞丐游击队:尼德兰人为反抗西班牙帝国的统治,砸教堂、冲监狱,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当时,西班牙贵族辱骂造反的尼德兰人为“乞丐”,起义者则喊出了“乞丐万岁”的口号,嘲讽西班牙统治者。公元1572年,24只战船组成的“海上乞丐游击队”,向西兰省的港口布里尔发起攻击,建立了尼德兰人起义的据点。 (本章完) 第304章 海上丝路 70、罪魁祸首 自绑架案发生后,马尼拉当局十分重视,经过长时间的调查,居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直到费尔南多将军从宿务岛回来,拉维扎列斯总督才知道,费利佩等人遭到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绑架。 费利佩之父在波多西有座银矿,是西班牙帝国名望很高的富商,他和拉维扎列斯总督、佩雷斯大主教的私交都非常好,如果没有这样的关系,恐怕他也得不到那两张商船引票。 根据海军巡逻艇汇聚来的情报,有支东洋关船舰队即将驶入巴士海峡,当局决定立刻出动海军前去拦截。费尔南多将军认为,吕宋北部海域属于大浪区,受季风的影响,尤其是秋冬季节,东北浪频发,浪头高达一丈有余,从台湾前往吕宋的商船,一般都不从此地经过。因此,追上他们并非难事,他却不敢保证人质的安全。 为了营救费利佩、玄德真人和白海山,朱辉等人要参加西班牙海军的行动,遭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拒绝,当朱辉提出了营救人质的方案时,才算得到了当局的认可。 根据朱辉等人的判断,无论是西门阿尔梅达、还是治部次郎,都不可能与刘谦、张彪有什么关联,想必有当年的海盗头目参与其中,才把这件事搅合在一起,若想保障人质的安全,首先得摸清三者不同的诉求,找出他们之间的破绽,联合对人质有利的一方,方能保障人质的安全。 要打开这个缺口,还得从刘谦、张彪的身上下功夫。尽管当局对他们审讯过很多次,而他们只承认出于对沈琦的怨恨,才打着巡抚庞尚鹏的旗号,越洋过海前来复仇,并借机夺取沈琦的财产,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目的。 如果说被囚禁在少林寺的刘谦是个傀儡,他不知内幕尚有情可原,但要说在月港混了半辈子的张彪不知道,很难让人相信。 临出发之前,宋河提议,把张彪和刘谦都带上,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摸清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意欲何为,征得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同意,有人带领他们来到了巡捕房。 通过狱卒之口得知,此二人被抓之后,立刻就招了供,问什么、说什么,但坚决不承认想去寻宝,被关押期间,他们既不吵、也不闹,非常有耐心地等着有人来救。 了解到这个情况,朱辉和宋河等人都不便出面,找了个水手来扮作庞尚鹏的使者,进监狱来见刘谦和张彪。 西洋狱卒打开了牢门,有个头戴乌沙、身着红袍的“使者”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披枷带锁、卧在地上的两名囚犯,满脸矜持地高声讲道:“本官奉巡抚庞大人之命,已经接洽了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前来接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回家,还不赶快爬起来?” 本以为他们会满心欢喜,却发现他们面露恐惧之色,二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全都低下了头。 “难道说,你们还不想走吗?”使者假装生气地问道。 这时,无地自容的刘谦双手抱头,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张彪则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迟疑了片刻,不解地问道:“如此说来,巡抚老爷已经知道了?” “嗯,知道了,都已经知道了。”使者点头答道。 张彪转过身来,对刘谦讲道:“大官人,既然巡抚老爷接你来了,你就走吧。” 刘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哆哆嗦嗦地讲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唉,难道你不想走?” “呵呵,”张彪冷笑了一声答道:“老兄,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巡抚老爷的庇护,回到之后死不了,而我横竖都是死,死在这儿算了,你走吧。” 于是,刘谦赶忙往前跪爬了两步,抱住了使者的大腿,失声痛哭了起来…… 在暗中观察的朱辉等人见状,确信刘谦真不知情,而张彪一定知道勾结西门阿尔梅达的幕后黑手,他飞起一脚踹开了牢门,这时,张彪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朱辉等人也不答话,上来就把张彪给拖走了,这时,刘谦似乎已经意识到,这位使者也不是来接他的,吓得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张彪被押上了西班牙海军的战舰,两艘舰艇在费尔南多将军的指挥下,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抵达了巴士海峡,尽管这一路之上,没有任何人来提审他,反而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当他得知海军是在追击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时,内心彻底崩溃,主动跑到朱辉和宋河的面前主动招供,讲述了一段离奇的故事: 去年,庞尚鹏亲自来到玉枕洲,前去解救费利佩和沈琦等人,在返回漳州府的途中,助纣为虐的贾旺跳进九龙江淹死了,在官船上,月空长老的一番话,挽救了马志善和李成怀,使他们的心灵找到了真正的归宿。当然,这番话也“感化”了张彪,他割发代首承认错误,表示辞去官职、落发为僧,才算得到了庞尚鹏的谅解。 贾旺跳江自杀后,官府还是把他的家给抄了,作为市舶司派驻在月港的翻译官,昧心钱可真没少赚,尽管他岁数不大,积攒了家财可不少,如今大都尽归田知府的名下,府里的一群女眷更是美若天仙,田知府有心把她们全都给收下,但又怕人说闲话,卖进青楼又觉得可惜,于是,这位知府大人在厦门岛建了座庄园,成了他金屋藏娇的安乐窝。 丢官罢职的张彪处理完了家务事,得知老伙计贾旺家中的变故,他首先为自己没死,而深感庆幸,这些年来,贾旺帮田知府赚钱无数,却落得如此结局,张彪深感世态炎凉,出家之前去见了一趟田有才,话里话外把他给损了一顿。 田知府自知理亏,担心张彪告状,答应过两年就让他官复原职;张彪自己也知道,宋河干不了太久,可能就要追随月空长老远渡重洋,因此,复职的可能性极大,为了在庞尚鹏的面前买好,他在少林寺出家期间,尽心尽力地照顾刘谦。 月空长老即将远航新大陆的消息,月港尽人皆知,自然也传到了张彪的耳中,看来,张彪官复原职的机会,终于来到了,他想先去找田有才,还未动身,田有才就派人找他来了。 张彪被带到了厦门岛,住进了田有才金屋藏娇的庄园,误以为来商议复职的事宜,可一连等了两天,也没见着田有才,不免有些失望,就在这时,发现又来了不少神秘的客人,找贾旺的老婆一打听,才知道来了个西洋传教士,还有个响当当的风云人物,此人便是当年萨摩徽王、五峰船主王直麾下的大头目程冠中,外号程瞎子。 混迹江湖多年的张彪当然知道,如今的程瞎子是泉州摩尼教会的会首,听说田有才把他们找来,正在商议一件大事。 直到田有才等人制定好了行动方案,他才去找张彪,上来就问起了刘谦情况,不明就里的张彪实话实说,在少林寺静心修行的刘谦,倒没什么出格的行为,只是内心充满了对沈琦和玄德真人的仇恨。 田有才听罢点了点头,拿出一份书信交给了张彪,让他赶快回少林寺,把刘谦悄悄接出来,按照信中所述照办,不仅能让刘谦报仇雪恨,还能夺回其失去的家产,这件事办成了,张彪就能官复原职,而庞尚鹏对此肯定保持沉默。 张彪看罢书信,对此将信将疑,便问起了其中的缘故,田有才这才给他道出实情,海盗头子王直的巨额财产有了下落,当然,远赴海外寻宝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也没打算上报朝廷,不得不依赖西洋传教士,想“借用”沈琦在海外的财力物力,设法把这笔财宝追回来,让他尽快带着刘谦去一趟马尼拉,到西洋人那儿告沈琦一状,其他的事情,他和刘谦都不用再管了,不过,有关寻宝的事,事先得瞒着刘谦。 思前想后,张彪动了心,跑回少林寺极力劝说刘谦,假冒庞尚鹏的使者前去报复沈琦,刘谦答应了,与此同时,程瞎子等人在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配合下,开始在马尼拉制造事端…… 那么,程瞎子和西门阿尔梅达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原来,这位奉罗马教皇之命,负责在东亚地区传教的神父,尽管始终没能叩开中国的大门,却收买了不少基督徒海盗,让他们潜伏在东南沿海等地,其中就有居住在泉州的程瞎子。 关于海盗当中的基督徒,不得不从王直说起,最早来东亚传教士,始终没能找到传说的中国,他们的船在琉球附近种子岛搁浅了,正是王直把他们带到了伊歧岛,才让平户藩主松浦隆信改信了天主教,传教士在平户立稳了脚跟,他们趁着室町幕府瘫痪之际,把耶稣会发展到了堺町,成立了众合会商团组织,不再依附任何地方豪强。 耶稣会不甘心在中国传教的失败,想尽各种办法在大陆沿海发展教徒,特别是王直、徐海两大海盗集团覆灭后,有不少漏网之鱼,深受松浦隆信的影响,纷纷成了“基督徒”,但他们却没有真正的信仰,潜伏在各地等待时机。 程瞎子早就认识西门阿尔梅达,从这位神父手里拿到过不少经费,声称要开办教堂。 可是,当这位神父来到泉州,却没能找着教堂在何处,好不容易联络到了程瞎子,才发现这座所谓的“教堂”,把耶稣、妈祖菩萨、释迦如来、甚至摩尼光佛供在一起,就知道给他的经费打了水漂,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有关白海山还活着的消息,程瞎子也听说了,作为王直手下的海盗头目,他记得十分清楚,早在二十多年前,接受招安的王直对手下人信不过,请耶稣会帮忙,把他积攒四十年的财产运往舟山群岛,船长就是这位基督徒白海山。 后来,白海山失踪、王直被杀,程瞎子侥幸得以逃脱,藏在了泉州,从没放弃过寻宝的念头,为此而加入了天主教,和西门阿尔梅达早就有预谋,只不过他们一直不知那些财宝藏在何处。 直到白海山的突然出现,让程瞎子看到了寻宝的希望,而西门阿尔梅达除了寻宝之外,似乎对那片神秘的群岛、以及传说中南部大陆更感兴趣,还未等程瞎子去联络他,他就找到了泉州。 二人一拍即合,考虑到寻宝得有一大笔费用,程瞎子希望能得到西洋人的帮助,尽但西门阿尔梅达却不想告知耶稣会和马尼拉当局,于是,他们又陷入了困境。 最终,还是程瞎子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带着徒子徒孙来到漳州,找知府田有才汇报了情况,请其帮忙在月港筹集经费前去寻宝。 自当朝首辅张居正整饬吏治、推行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以来,禁海令越来越严厉,田知府不敢胡来,这时,有关发现海盗宝藏的消息,已经在漳州悄悄传开了,他作为当地的长官,却又不能装聋作哑,于是,便欣然接受了程瞎子的这个坏主意。 西门阿尔梅达带着程瞎子等人提前到了马尼拉,却发现费尔南多将军不仅知道宝藏的消息,还得到了那张神秘的航海图,自知这件事瞒不过马尼拉当局,他一边状告自己的弟子马克,一边让程瞎子等人暗中下手,偷走了航海图,绑架了费利佩和白海山;至于绑架玄德真人,纯属刘谦发泄私愤,他们故意制造事端,嫁祸给沈琦等人;同时,他还紧急给菲利普国王写信,要求撤销费尔南多将军的职务,等待着刘谦和张彪的到来。 接下来的故事,我们已经知道,刘谦和张彪的到来,没能给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带来任何帮助,还让他立刻露了马脚,迫使他不得不东躲西藏,暗中向松浦隆信求助。 听罢张彪的讲述,朱辉和宋河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本章完) 第305章 海上丝路 71、暗藏深意 两艘西班牙海军的大帆船渡过巴士海峡,借助落潮时流向东北的潮流,很快就到了台湾附近的海域,通过向明朝的渔民打探得知,前两天这里起了台风,伴随着雷雨交加,今天才开始风平浪静,因此,他们没人发现东洋人的舰队。 巴士海峡地处南中国海和太平洋的分界线,是黑潮暖流的发源地,如果西门阿尔梅达的船队不是遇到台风,借助流向极快的黑潮,恐怕他们现在已经过了琉球,再想追赶也就不可能了。 马克曾经常往来于这片水域,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根据他的判断,那支船队应该还在巴坦群岛附近,或许再有一天的时间,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次日午时,在巴坦岛以东的洋面上,果然发现了六艘东洋船,这种船有五十只浆划行,其护板比一般船只轻薄很多,当然速度也很快,其设计的初衷,是为了偷逃关税闯关卡用的,因此被称之为“关船”。 费尔南多将军恨透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那些倭寇,他命令西洋海军架起了大炮,准备追上去偷袭。这时,马克带着朱辉、宋河、张狗儿和净空等人找来了,他们宣称,遵照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命令,一定要确保人质的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武。 依据张彪的供述,朱辉等人判断:寻宝的关船上有三股势力,实力最强的肯定是倭寇治部次郎,其次是程瞎子等人,最弱的是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虽然他们的目标一致,但各自的期望肯定有所不同。 这件事的发起者是西门阿尔梅达,他首先与程瞎子不谋而合,骗取田有才的信任要去寻宝,因不具备实力,才想到了谋害沈琦等人,夺取他们在马尼拉的舰队及财物。 只可惜这个阴谋被月空长老所识破,导致西门阿尔梅达仓皇出逃,迫不得已,他才与松浦隆信联系,松浦隆信当然明白寻宝的意义,立刻派人给他们送来了船只及经费,故此,他们不得不依赖倭寇治部次郎。 在马克看来,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并不想背叛耶稣会,只不过因为失去了先机,才不得不向倭寇求助,凭着他多年来对倭寇的了解,占据了优势的治部次郎,定会反客为主。 程瞎子肯定会觉得,被白海山运往大海深处的巨额财宝,本来就应该属于他的,他之所以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合作,本属无奈,肯定不希望让倭寇凭空插上一脚,如果能有机会,帮他夺回控制权,他绝不会便宜了倭寇。 因此,朱辉等人认为,若能巧妙地挑起三者之间的矛盾,就能阻止他们的这次行动,迫使他们释放人质。 如果不是朱辉等人跟着,费尔南多将军根本不会考虑人质的安全,直接就用大炮把他们给消灭了,还能少一伙竞争对手,他将直接率领海军去追赶林风,再把他们干掉,直奔那片神秘的群岛,挖出海盗的宝藏,再占领那片神秘的南部大陆,菲利普二世国王将会封他为那里的总督。 对于要不要直接动武,朱辉等人和费尔南多将军发生了争执,马克宣称,如果海军贸然动武,他将状告费尔南多企图迫害费利佩,迫使这位将军大人投鼠忌器,答应了朱辉等人的请求。 于是,朱辉等人找渔民租了一艘渔船,带上宋河、张狗儿、净空、马克和张彪等人,在巴坦群岛附近,找到了正在休整的关船舰队。 六勇士登上了主舰,立刻被倭寇给控制了起来,治部次郎瞪着眼睛哇呀呀咆哮,要把他们给砍了,这时,马克大声呼叫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张彪也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死,对着程瞎子破口大骂…… 倭寇的弯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只等着治部次郎的一声命令,六颗人头就得落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程瞎子带着一伙壮汉走了过来,他对着治部次郎一摆手,用东洋话讲道:“且慢,待我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治部次郎根本不买账,刚想下令行刑,却发现一排火绳枪对准了自己,他不得不摆着手讲道:“先让程大澳主来问问这伙人的来历,再杀掉他们不迟。” 有程瞎子的火枪队控制住局面,六名勇士有了底气,按照事先商议好的计策,务必要挑起程瞎子与倭寇的矛盾。 这时,程瞎子转过脸来,仔细打量这几位不速之客,发现除张彪之外,竟然有接替了月港的总旗官宋河,还有个西洋年轻人,此刻正闭着眼睛祈祷,看样子是个传教士,另外三个人全是沈琦的帮手,不知他们几个为何追来了? 程瞎子等人跟随西门阿尔梅达离开月港时,宋河还没有辞职,因此,程瞎子误以为他们是受官府的委派,于是,他看了一眼宋河,轻声叹了口气,问道:“总旗官大人,是何人派你们追来的?” “呵呵,程老前辈,大家都是吃海里的这碗饭,晚辈担心你再误入歧途。”宋河矜持地答道。 陈瞎子摇了摇头,接着问道:“张彪,你不是被西洋人抓走了?又是如何出来的?” “是宋总旗官把我保释出来的。”说着,张彪突然变得怒目圆睁,吐了程瞎子一脸唾沫,骂道:“你这个该死的海盗!没想到你不顾刘大官人的死活,竟然还勾结倭寇,你如何对得起赦免你罪过的胡宗宪大人?如何对得起让泉州活下去的庞巡抚?如何对得起田知府对你的期望?百年之后,你如何面对你的列祖列宗?” 程瞎子倒是没生气,拿袖子擦了擦脸,答道:“张彪,这事你还真怪不得我,只能说田有才的主意实在太损,刘谦的阴谋败露之后,恐怕他巴不得你和刘谦死在海外,他哪还会再帮我?” “你找什么样的人帮忙不好,非得把倭寇给招来,难道你忘了王直、徐海等人的教训?”张彪质问道。 这时,宋河矜持地讲道:“程老前辈,如果让朝廷知道你私自勾结倭寇,恐怕你全家老幼都活不成,回头是岸,现在还来得及。” 治部次郎等人到来之后,立刻反客为主,连西门阿尔梅达都让他三分,早已令程瞎子心生厌恶,打量着眼前的这六个人,颇有见着亲人的感觉,于是,他亲自动手、连笑带骂,把那些挥舞着弯刀的倭寇给撵走了,让朱辉等人站在了自己的这边。 当倭寇多年的治部次郎,能听得懂明朝的官话,此刻,只见他正在紧咬牙关,脸憋得像猪肝一样,发现程瞎子把这六个人庇护了起来,气得哇呀呀咆哮。 程瞎子微微一乐,问道:“治部阁下,你想干什么?” “你们这群混蛋,凭什么骂我们是倭寇?”说着,治部次郎挥舞着弯刀冲了过来。 见主将动了手,好几十个倭寇也不甘落后,一起举起了弯刀,恨不得把程瞎子这边的人给剁了,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等人冲在最前面,摆出了迎战的姿势,程瞎子的手下时刻准备点燃火绳枪,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 忽然,附近传来了好几声火器的闷响,对峙的双方这才罢手,这时,一直在暗中旁观的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走了出来。 马克一看师父来了,赶忙劝道:“看在我主耶稣的份上,神父大人,请跟我回去吧,只要你能保证费利佩先生的安全,拉维扎列斯总督可以原谅你。” 西门阿尔梅达朝着大家点了点头,发现来人之中,不仅有自己的弟子马克,还有被巡捕房抓走的张彪,朱辉和张狗儿都是老相识,这个道士应该是玄德真人的弟子,还有一名魁梧的大汉,他似乎以前没有见过。 于是,西门阿尔梅达把目光停留在了宋河的身上,用东洋话问道:“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知道宋河听不懂,朱辉上前解释道:“神父大人,我们受沈大官人之托,前来寻找他的合伙人费利佩先生,还有玄德真人师父以及我们的老船长白海山;你面前的这位,便是都指挥使司衙门驻月港的总旗官,是他在马尼拉救下了你的合伙人张彪先生。” 西门阿尔梅达听罢,根本不屑一顾,只见他耸了耸肩,却没再搭话。 这时,马克哀求道:“师父,拉维扎列斯总督十分担心费利佩先生的安危,请把人质放了吧。” 话音刚落,忽然发现满脸笑容的费利佩到了近前,他对着马克等人摆了摆手,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他现在很安全。 净空沉不住气了,对着程瞎子大声问道:“我师父现在何处?你们这些混蛋,为何要绑架他老人家?” 程瞎子苦笑着答道:“玄德真人在庞尚鹏的面前,告了刘谦一状,才导致漳州城里的刘府变成了沈府,因此,小肚鸡肠的刘谦,暗中吩咐老夫对他报复,我们既想在马尼拉城闹出动静,又不伤害无辜,只好让你师父受点委屈。” 这番颇为狗血的话,差点把大家都给气死,净空继续问道:“可否让我师父出来见一面?” 程瞎子显露出满脸的尴尬,抬头看了治部次郎一眼,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轻功极好的净空像只狸猫一样,眨眼之间,就到了治部次郎的近前,一记铁砂掌下来,准备要了他的性命。 治部次郎躲过这一掌,数十个倭寇挥舞着弯刀,开始围攻净空。这时,朱辉挺身而出前去解围,施展三晃膀大洪拳,与敌人战在一起;宋河是全真教的传人,只见他双臂一挥,看似平淡无奇,却犹如八臂的哪吒腾云驾雾,双掌诡谲而刚猛、千变万化,有着神出鬼没之妙;张狗儿以宝剑迎战弯刀,刀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把西门阿尔梅达、费利佩和马克等人都给看傻了…… 由于净空和治部次郎之间近身交手,倭寇们投鼠忌器,害怕误伤了他们的主人而不敢强攻;当然,作为老倭寇头子,治部次郎也不是吃素的,但毕竟岁数大了,十几招下来,就被净空给摁在了甲板上。 这时,西门阿尔梅达和程瞎子同时喝令双方罢手,于是,大家开始了谈判,由于治部次郎只同意放了玄德真人,坚决不放白海山,不用说,这肯定是西门阿尔梅达的意思,但朱辉等人不肯罢休,顿时又陷入了僵局。 马克来到他师父的身旁,低声劝道:“神父,你还记得小西隆佐把倭寇请到吕宋,咱们差一点上了倭寇的当,这次你又把他们请来,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样子,难道你就不担心死在他们手里?我看还是算了,你来出面把白老先生要过来,我们一起回去吧。”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懂什么?”西门阿尔梅达骂道。 这时,费利佩却答道:“马克,可能我们对神父都有所误解。” “费利佩先生,你在说什么?就算你们找到了那座宝藏,还不是便宜了倭寇?”马克不解地问道。 “不,这不仅仅是一次寻宝行动,而是去探索那片神奇的南部新大陆,我们得好好利用这些倭寇,以寻宝的名义,让他们去和那里的食人族厮杀,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如果我们能够成功,鄙人将成为南部新大陆的第一任总督,你是否明白?”费利佩微笑着问道。 这两年来,朱辉一直和这些西洋人打交道,尽管他们的对话声音很低,还是能听明白了大概的意思,怪不得遭受绑架的费利佩,现在看来却像没事人一样。 显然,马克还是不太明白,接着问道:“费利佩先生,请问是谁答应你来当总督?” 费利佩点头答道:“是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不过,我也对神父承诺,等我当上了南部大陆的总督,将配合神父,在那里建立一个完美的‘天国世界’。” 就在他们聊天的功夫,谈判的双方又起了变化,由于净空正在控制了治部次郎的小命,看来,如果不释放白海山,他也活不了,于是,治部次郎提出了一个条件:要释放白海山可以,但程瞎子等人必须一起离开。 这些天来,程瞎子受够了窝囊气,听罢治部次郎提出的条件,立刻表示同意。 但西门阿尔梅达却不放心,如果放走了白海山和程瞎子,这二人极有可能会与费尔南多合作,就这样,他和程瞎子之间又产生了分歧。 费利佩那句令人颇为玩味之言,让聪颖的朱辉醍醐灌顶,看来,西门阿尔梅达还真没背叛耶稣会,他只是为了与费尔南多将军一争高下,除了寻宝之外,都还惦记着率先寻找神奇的南部新大陆,以便谋求总督、大主教等职位,以及新大陆的控制权。 如果让费尔南多将军知道,南方新大陆总督之位,已经被西门阿尔梅许给了费利佩,那么,他将会孤注一掷,让这六艘关船永沉海底。 想到这儿,朱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走到了西门阿尔梅达的身旁,趴在他的耳边,用不太熟练的西洋话讲道:“你最好跟随我们一起离开,否则,你将非常危险。” 此刻,西门阿尔梅达突然意识到,或许费尔南多将军的军舰就在附近,于是,他拍着朱辉的肩膀,客气地答道:“谢谢你!请原谅我曾经对你的无礼。” (本章完) 第306章 海上丝路 72、脱离虎口 成群结队的海鸥逐水嬉戏,若隐若现的岛屿宛如海市蜃楼,湛蓝的海面上,时而有明朝的渔船浮现,方圆可见的范围内,并没有发现西班牙帝国的战舰。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绕着甲板转了一圈,发现程瞎子还在和治部次郎交涉,他悄悄把马克叫到一旁,低声问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送你们来的?” “为了搭救费利佩先生、玄德真人和白老船长,是沈大官人用渔船把我们给送来的……” 未等马克把话说完,西门阿尔梅达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差点把马克的门牙给打掉,这时,只听他气愤地骂道:“你这个尼德兰混蛋,如此危机的关头,竟然还在骗我,枉费了为师对你的一片苦心!” 马克颇显委屈地看着师父,含着眼泪劝道:“神父大人,弟子不敢忘记你的恩德,更不愿再看你被倭寇所欺骗,才冒死劝谏……” “你懂个屁!”西门阿尔梅达打断了他的话,颇为激动地讲道:“你真以为我是为了寻宝吗?不,马克,你错了!根据我的判断,在那片生活着食人族的群岛南部,可能还存在一片未知大陆,按照《托德西利亚斯条约》,这片陆地属于西班牙帝国所有,我本希望带你一起去探险,将来让你当新大陆的总督,支持我在那里建立一个‘天国世界’,而你、你实在令我失望……” 闻听此言,马克转身看了一眼费利佩,吃惊地问道:“莫非你现在已经有了新大陆总督的人选?” “不错,我现在选择了费利佩先生,由我来扶植他,在新大陆建立一个‘天国世界’。”西门阿尔梅达颇为自豪地答道。 “神父,如此看来,你并没有背叛耶稣会?” “马克,你实在太幼稚了!” “神父,对不起。”马克红着脸讲道:“是、是费尔南多将军送我们来的。” 闻听此言,西门阿尔梅达意识到了自己身处险境,遥望着茫茫的大海,慌忙问道:“费尔南多的军舰在何处?” 这时,朱辉走过来催促道:“马克,快带上神父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倭寇会放我们走吗?”马克似乎有些担心。 朱辉来到马克的近前,低声答道:“那张航海图在你师父的手里,只要把那张图交给治部次郎,应该会放我们走的。” 那张航海图是西门阿尔梅达偷来的,马克红着脸问道:“即便如此,我师父和费尔南多将军水火不容,倘若他跟我们回去,费尔南多岂能饶过他?” “马克你看,那艘船上的水手,全是程瞎子的手下。”朱辉手指着旁边的一艘关船,接着讲道:“只要他愿意跟我们走,我们全都乘坐那艘船,可保安全返航。” “难道程瞎子会跟我们返回马尼拉?”马克有些不敢相信。 “马克,不要再犹豫了,你带上费利佩到那艘船上去。”朱辉说着,拔出宝剑指向西门阿尔梅达,接着讲道:“神父大人,请你跟我去解救玄德真人师父和白老船长。” 由于治部次郎还不肯放人,宋河、张狗儿和净空等人还在倭寇对峙,这时,朱辉带着西门阿尔梅达过来了。 眼看这六艘关船就要靠近那片孤岛,西门阿尔梅达怀疑,帝国海军就埋伏在孤岛的后面,这才真正意识到了危险性,但他也不便明说,走到治部次郎的近前,拿出了那张航海图,矜持地讲道:“阁下请看,王翠翘夫人说:她把这笔巨额财宝捐赠了上帝。连日来,我都在深深忏悔,不应该组织这次寻宝行动,现在,我决定退出,治部次郎先生,咱们返航吧。” “你这个混蛋,既然你知道自己会反悔,何必还招惹我们来帮你?”治部次郎勃然大怒,把手中的弯刀指向了西门阿尔梅…… “治部次郎先生,你胆敢威胁我,我就把这张航海图毁掉,若是没有这张图,你们将会在海上迷航,永远也找不着藏宝之地。”说罢,西门阿尔梅把航海图握成一团,随时准备扔进大海。 治部次郎马上换了副面孔,伸着手笑道:“神父大人,请把这张图交给我,我送给你们一艘船,你们愿去哪儿就去哪。” “此话当真?”西门阿尔梅达问道。 治部次郎手指着旁边的那艘船,认真地答道:“当然,那艘船就送给你们了。” 这时,朱辉大声喊道:“先释放那两个人质,神父就会把航海图给你。” 于是,治部次郎派人把玄德真人和白海山押过来,这些天来,两位老人宁死不屈,被他们折磨的够呛。 净空等人见状,心疼得掉下了眼泪,两位老人也激动得老泪纵横,白海山抹去眼中的泪水,挑起了大拇指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些后生,胜过王直、徐海之流千倍、万倍,老朽可以死而瞑目了。” 因担心再起什么变故,西门阿尔梅达把航海图给了朱辉,出于安全的考虑,要求朱辉等人留下来当人质,他和程瞎子等人换乘另一艘关船,等他们离开了这片海域,再把航海图交给治部次郎。 费尔南多将军没能料到,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竟然脱离了倭寇,带着白海山等人换了艘船逃跑了,便立刻指挥军舰发动袭击。 倭寇把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和张彪等人团团围住,这时,突然听见两声炮响,海面上顿时掀起了数丈高的巨浪…… 倭寇们全都吓得不知所措,朱辉等人却早有心理准备,他迅速把航海图扔了出去,就在治部次郎转身去捡那张航海图时,趁此机会,五名勇士联手杀出重围,跳进了大海…… 西班牙海军连续击沉了两艘关船,快把治部次郎吓傻了,指挥剩下的三艘关船,躲避着炮弹的袭击,迅速逃离了这片海域,这时,他发现军舰朝着程瞎子等人追去,这才松了口气,手捧着航海图仰天大笑,现在已没人再拖他的后腿,带着其手下的倭寇继续寻宝去了…… 军舰很快就追上了程瞎子的关船,到了大炮的射程之内,正在费尔南多将军下令开炮时,有个海军校官忽然发现费利佩站在船尾,只见他摇动着手中的衣服,对着军舰大声呼喊。 “将军大人,难道我们不是来解救费利佩先生的吗?你看,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正在朝着我们招手。”这名海军校官急忙制止。 费尔南多将军质问道:“你懂什么?那是倭寇的关船,他依然是倭寇的人质,如果不主动打击,你如何营救费利佩先生?” “可是,如果他们杀掉费利佩先生,这样的责任,我、我可承担不起。”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费尔南多将军把这个校官推到一旁,直接给炮兵下达命令:“快点点火,开炮、开炮、开炮!” 发现这些炮兵还是犹豫不决,费尔南多将军跑过来,朝他们每人踢了一脚,亲自来操作这三门火炮…… 可把这名校官吓坏了,他跟在费尔南多将军的身后,劝道:“将军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费利佩先生不仅是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的红人,还是新西班牙总督大人的亲戚,我们一直躲在孤岛后面,不敢轻易发动袭击,就是怕他出什么意外。将军大人请看,他们在往巴士海峡方向行驶,说明他们正在返航,我们不能轻易开炮。” “你这个蠢猪,西门阿尔梅达也在那艘船上,难道你没看见吗?”说着,费尔南多将军就准备点火开炮。 这名校官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费尔南多将军,答道:“出发前,我在马尼拉大教堂祷告上帝,佩雷斯大主教曾对我说,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绝不会背叛耶稣会……” 没等他把话讲完,费尔南多将军转过身来,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混蛋,难道你不知道?勾结倭寇偷袭马尼拉的,就是这个该死的神父!”当他再次抡起拳头,准备殴打这名校官时,突然感觉有人扭住了他的胳膊。 “你们还想造反吗?”费尔南多将军转身看去,却是满面笑容的朱辉,这时,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怯生生地问道:“你、你是如何上来的?” 尽管朱辉能听懂一些西洋话,没有马克当翻译,沟通起来还是有些困难,于是,他连说带比划,赞同那名校官的举措。 当着这么多战士的面,费尔南多将军不得不有所妥协,问道:“请问他们这是驶往何处?” “不知道。”朱辉摇着头答道:“有可能驶往吕宋,也可能先到台湾。” 这时,费尔南多将军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拔出佩刀指向朱辉,大声喊道:“快把这个混蛋给我抓起来。” 还未等海军靠近朱辉,净空突然从天而降,夺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佩刀,张彪、宋河和张狗儿一起上前,把他给控制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船上的西洋海军全给吓傻了,朱辉等人也不想得罪马尼拉当局,用憋足的西洋话,和费尔南多将军重新谈判,只要军舰不再开炮,他们去接被救出的人质,跟随军舰返回马尼拉,至于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则不敢保证他能回来。 尽管费尔南多将军答应了,但朱辉等人知道,在前面的那艘船上,全是急于寻宝的亡命之徒,程瞎子等人岂能轻易放人?于是,便和费尔南商议,制定了一套行动方案。 两艘军舰前后夹击,经过一昼夜的航行,逼迫那艘关船到了巴坦群岛附近,这时,海上忽然起了风浪,三艘大帆船躲进海湾停了下来,费尔南多将军留下张彪当人质,让朱辉等人去解救费利佩。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明白,如果就这样回到马尼拉,即便佩雷斯大主教信任他,替他开脱罪责,拉维扎列斯总督也会找他的麻烦,于是,他便来找程瞎子商量,到底该何去何从? 程瞎子早就复制了好几张航海图,又把白海山控制在手,对他来说,寻宝是第一要务,绝不甘心回到马尼拉,等着西洋人给他判罪,因此,他建议趁着夜色驶往台湾,重新组织探险队前去寻宝。 对这个计划,费利佩坚决不同意,为此,他和西门阿尔梅达争吵了起来…… 正当他们吵得面红耳赤之际,忽听舱外有人敲门,西门阿尔梅达警觉地问道:“什么人?” “师父,是我。” “马克,你有什么事?” “海上好像起了风暴,我们得到巴坦岛去躲一躲。” 听着海上的风暴声,西门阿尔梅达不敢大意,便打开了舱门,却发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抵住了他的胸口…… 他被朱辉给推进了船舱,张狗儿和净空的动作非常麻利,把钢刀架在了程瞎子的脖子上,宋河和马克像两个门神一样,守住了舱门。 这时,费利佩大喊一声不好,瘫倒在地板上打起了哆嗦…… 这声惊叫,引来了好几个海盗,有人跑过来问道:“宋总旗,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出了什么事?” 宋河微笑着指了指马克,答道:“这洋鬼子的师父犯贱,得好好收拾、收拾他,没事,都回去歇着吧。” 由于白海山和玄德真人都还在海盗之手,这时,船舱里的气氛非常紧张,程瞎子却一点也不胆怯,低声问道:“三位壮士,你们想怎么样?是想把我弄到马尼拉去送死吗?” “只要你放了费利佩先生、还有玄德真人师父和白老前辈,随你们去哪儿,都与我们无关,否则,这就送你上西天!”张狗儿厉声答道。 “各位壮士,好说!”程瞎子微笑着问道:“是把你们送到西洋人的船上吗?” 朱辉摇头答道:“对面是台湾的兰屿,那里有我们明朝的渔民,把我们送到那里就行了。” “天助我也!”程瞎子一听乐了,答应得非常爽快。 西门阿尔梅达和费利佩都没什么可说的,就这样,朱辉等人控制了局面,把玄德真人和白海山接进了这间船舱,趁着夜黑风高,这艘关船朝兰屿岛方向驶去。 黎明时分,费尔南多将军发现那艘关船跑了,立刻启航追击,眼看着他们准备在兰屿岛靠岸,再次命令士兵架起火炮将其击沉。 这时,忽然传来了西洋海军的惊叫声:将军大人,我们被明军水师包围了! (本章完) 第307章 海上丝路 73、巧作安排 听见了士兵的呼喊声,费尔南多将军不敢怠慢,他早已见识过明军大福船的威力,发生在波利瑙海角的那场遭遇战,至今仍历历在目,此刻,他仿佛看见了一具具尸体漂来,鲜血染红了彭加丝兰湾海面……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急忙把张彪叫来,让他对明军将领喊话。 这时,飒爽英姿的冯安屹立在大福船头,听罢张彪的讲述,喝令西洋战舰不得靠近兰屿岛,她立刻命令快艇去追赶那艘商船,接着,派小船去接回张彪,但张彪说什么也不敢回国。 眼看着朱辉等人登上了兰屿岛,却没发现西门阿尔梅达,他应该跟着那艘船逃走了,费尔南多将军不敢造次,逃出了明军水师的包围,急匆匆朝着东北海域追去。 把朱辉等人接上了大福船,听罢他们的经历,冯安将军唏嘘不已。不过,既然有了海盗巨头藏宝的下落,那么,这件事必须得上报给朝廷。 冯安将军陪同他们来到了福州,在巡抚衙门见到了庞尚鹏,老庞在官邸设宴热情接待了大家。宴罢,朱辉把有关刘谦、张彪的情况,以及马尼拉发生的那些事,给庞尚鹏做了一番汇报。 刘谦和张彪在南少林失踪,早已引起了庞尚鹏的注意,他却没有想到,此二人依旧贼心不死,更不曾料到漳州知府田有才牵连其中,如何惩罚了这该死的田知府,又能给沈琦等人提供帮助,同时还能挽救下刘谦,成了摆在庞尚鹏面前的一道难题。 由于白海山的突然出现,搅动了沉默已久的的江湖,不管是徐海的宝藏、还是王直的家产,被白海山运往大洋深处的传说,似乎得到了验证,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而如今,这位神秘的基督徒白海山就在眼前,庞尚鹏便打听起了这笔宝藏的下落,对此传说,白海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一再强调,那些船上的“货物”,已经被王翠翘夫人捐赠给了“上帝”,谁若想取,只能付出同等的代价。 当然,根据白海山的讲述,他在大洋深处的群岛上遇到了食人族,那些所谓的财宝已经沉没在海底,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巡抚的庞尚鹏不能装聋作哑,更不能置若罔闻,他必须得上报给朝廷,寻宝这项艰巨的任务,肯定落在自己的头上,经过慎重的思考,庞尚鹏终于拿定了主意。 于是,庞尚鹏派了一艘官船,先把费利佩和马克送回马尼拉,顺带把刘谦的家眷也送了过去,拜托沈琦在海外照顾他们,别让这个狐假虎威的冤家再回来了,把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玄德真人和白海山等人留在官邸,等着他处理一些紧急政务,他将陪着大家一起去月港。 如今,朝廷正在以闽浙为试点,大张旗鼓清丈土地,编制鱼鳞图册,为在全国推行“一条鞭法”积极创造条件,田知府在漳州干得非常卖力,深得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器重。 恰在这个时候,张居正的父亲去世了,按规矩,他应该回家乡为父守孝三年,因年幼的万历皇帝尚不能亲自理政,朝廷上下整肃吏治、力推经济与制度上的革新,正进展到如火如荼之际,自然离不开这位内阁首辅大臣。 因张居正在丁忧期间不回家乡守孝,遭到了六部官员及御史们的弹劾,当然,这些官员也受到了朝廷的严厉处分,庞尚鹏极力援救被处分的廷臣,实际上已经得罪了位极人臣的内阁首辅,若是在此关头,他亲自出面严肃处理田知府,有些勉为其难。 庞尚鹏带着大家到了月港,悄悄把田知府找来,对他的施政能力大加赞扬了一番,却绝口没提有关刘谦、张彪之事。 “有才,这些年来你尽心尽力,给老夫帮了大忙,朝廷内阁对你也十分赞赏,如今,我年事已高,在这任上待不了几天,就该致仕还乡了,因此,老夫一定得把你提拔起来。” 田有才有自己的升迁之道,他以为老庞是买好来了,颇显谦逊地答道:“巡抚大人老当益壮、领导有方,下官不过是出点苦力罢了。” 这时,庞尚鹏突然把脸一绷,不阴不阳地讲道:“漳州、泉州乃富庶之地,也招致了不少残余的海盗流落至此,你可要小心为妙。” 听到此处,田有才就知道话中有话,他之所以撺掇刘谦到马尼拉招摇撞骗,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盘,如果刘谦得逞了,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不说,还相当于在庞尚鹏的面前买了好;如果刘谦、张彪等人失了手,可就给老庞惹出了天大的麻烦,不过,因中间还隔着张彪这道防火墙,而刘谦却不知内幕,他反而抓住顶头上司的致命把柄。因此,对于庞尚鹏的这趟来访,他并不担心。 对于当前的朝局,田有才自然是洞若观火,深知庞尚鹏眼前的处境,因此,他丝毫也不胆怯,满脸堆笑地讲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下官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张彪跑了,你知不知道?”庞尚鹏咄咄逼人地问道。 田有才把嘴一抿,轻轻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 “说的也是,他是从泉州南少林跑掉的,与你这个漳州知府无关。”庞尚鹏讲到此处,忽然露出了微笑,接着问道:“知道我为何来月港吗?” 田有才赶忙摇了摇头。 庞尚鹏叹了口气,讲道:“前些日子,台湾守军将领冯安,突然接到了张彪的密报,反正老夫是没有想到,海盗巨头王直居然在大洋深处藏有巨额财产,如此重要的情报,本官已经千里加急送往京城,相信朝廷很快就有旨意下来,务必把这些民脂民膏追回来,不能让这笔财富再次落入海盗之手。” 田有才假装十分纳闷,瞪着眼睛问道:“巡抚大人,这件事与下官有何关系?” “呵呵,当然有莫大的关系。”庞尚鹏轻声咳嗽了两声,微笑着答道:“张彪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得来这如此重要的情报,你和那张彪交情甚厚,他又是你派出去的,因此,他在给朝廷的密报中反复强调,务必派遣漳州知府田大人出海寻宝,他才愿意把藏宝图交出来,本官岂敢不从?老夫已经向朝廷举荐你为巡海按察使,全力负责出海寻宝之要务,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相信朝廷的圣旨不日即可降到漳州,你赶快回家准备、准备吧,老夫在月港等着给你送行。” 田有才顿时傻了眼,结结巴巴地讲道:“这、这、这、下官怎有这样的本事?庞大人啊、庞大人,可、可千万不能因张彪之言,而误了朝廷的大事!” “有才,你在漳州确实帮了老夫的大忙,凭你的本事,深受朝廷内阁所器重,首辅张大人一直觉得老夫委屈了你、埋没了你的大才,纵然老夫舍不得你,却不能因此而误了你的前程,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庞尚鹏问罢,顿时严肃了起来。 “我、我要给朝廷上疏……” “已经来不及了,海外藏有海盗巨额财宝的消息,已经在民间扩散开来,为了不使宝藏落入海盗之手,务必要派个得力之人出海寻宝,除了你田知府,朝廷再也找不出有这个能力的人选,难道你还想抗旨不遵?有才,多说无益,老夫劝你不必再强行推辞。” “难道派翟寅去不行吗?” “区区七品知县,岂能连升三级就任巡海按察使?再说了,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张彪也不会买他的账,他又怎能担此重任?” 田有才抹了抹满脸的冷汗,有气无力地问道:“庞大人,我、我还能回得来么?” “这就看你和张彪的了,如今内阁革新朝局,正是用人、用钱之际,本官希望你们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张彪现在到底在何处?” “张彪在何处?我怎么会知道?”庞尚鹏冷笑了一声,厉声讲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派他出去的、谁知道,问我作甚!” “那、那,如果找不着那笔财宝怎么办?” “如果找不着的话,你永远都不要回来!”说罢,庞尚鹏起身离开了会客厅。 打发走了狼狈不堪的田有才,在海澄知县翟寅的陪同下,庞尚鹏巡视了马五和林邵琦主办的普贤村造船坊。 有了许灵儿从奄美岛运来的十万两黄金、百万两纹银,造船坊得以雇佣了更多的工匠;造船用的木料,全部采自浙闽等地上好的油松;船板之间的缝隙,由丝绒碎布泡在桐油、石灰水中浸透了才开始使用,工艺上有了很大的提高;在设计方面,分为尖底和平底两种,尖底大帆船的底部如刀锋一般,以便于劈开海浪快速行进,平底大帆船用于载货,船上有四桅九帆,长约五十余丈、宽有十多丈,载重可达两百万斤。 这时,新打造的六艘大宝船正在试水,其中四艘平底商船,被庞尚鹏分别命名为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沈琦驶往马尼拉的那一艘,被称为中岳嵩山,两艘尖底护卫舰被命名为长江号和黄河号,这支舰队将往来于月港、马尼拉和阿卡普尔科,开辟一条新的丝绸之路。 这六艘大宝船试水成功后不久,朱辉等人准备率舰队前往马尼拉,就在这时,圣旨到了漳州,朝廷接受了庞尚鹏的建议,“提拔”漳州知府田有才出任巡海按察使,派给他一百名水手,拨付了白银两万两,命令他务必追回海盗的财宝,事成之后,朝廷再另加封赏。 这点钱别说出洋寻宝了,购置一艘大海船都不够,但圣旨中讲的很明白,全国正在丈量田亩、整饬吏治,国库开支巨大,朝廷能拨付的钱只有这么多,不足的部分,让田有才找巡抚衙门去要。 田有才知道这是庞尚鹏在阴自己,如今有苦说不出,上吊的心都有…… 按照朝廷推行的考成法,由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从内阁到六科、从六科到各个衙门,层层考核,责任明确,赏罚严厉,田有才断无申诉的可能。因此,接罢这道圣旨,田府的男女老幼抱头哭成了一团,倒霉的田有才自作自受,把自己关在书房准备上吊,这时,受庞尚鹏差遣的朱辉来了。 田府的老家人知道朱辉的来历,像捡到了救命稻草,拉着他跑到了书房,哭着喊道:“老爷、老爷,可千万不要走绝路,你看,朱总旗救你来了。” 此时,田有才已把三尺白绫套在了脖子上,听罢老家人之言,他并不认为朱辉是来救他的,应该是看他的笑话来了,顿时有种难以名状的心酸,轻轻摇了摇头,索性把眼睛一闭,就准备踢掉脚下的板凳…… 朱辉正趴在门缝往里观瞧,见此情形,他一脚把门踹开,跑进来抱住了田有才。 “不要拦着我,你也不必看我的笑话,士可杀、不可辱……” “知府大人,没人来看你的笑话!” “那你来此作甚?” “庞大人不愿看你屈死在房梁之上!” “庞尚鹏啊、庞尚鹏,你这老贼,我死了变成厉鬼,也忘不了找你算账……” “田大人,如果沈大官人和我们都死在了马尼拉,又该找谁来算账?” 闻听此言,田有才认为,朱辉是来找自己算账来了,哭着答道:“你用不着黄鼠狼给鸡拜年,士可杀、不可辱,快滚出我的家门!” 于是,朱辉把他抱下来扔在了地上,厉声问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庞大人不忍心看你愁死,更不愿眼睁睁看着那笔巨额财富,将来落入贼人之手,这才派我来问你,你想不想完成朝廷派给你的任务?” “该死的张彪不知去了何处?我、我到哪儿去寻宝?” “不要紧,只要你有心改邪归正,苍天可保佑你成功!” “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现、现在我该怎么办?” “跟我走。” 就这样,田有才升职为正四品,当上了“巡海按察使”,全职负责海外寻宝的任务;庞尚鹏可没落井下石,除了朝廷派的一百名水手,巡抚衙门拿出二十万两银子,购置了长江号和黄河号,拨付给田有才寻宝所用,又从省都指挥使司衙门,精挑细选三百名士兵,让驻防月港的总旗官宋河官复原职,派他节制这支水师,听候田有才的调遣,朝廷拨下来的两万两银子,作为他们的经费。 在巡抚衙门的精心关照下,“巡海按察使”的寻宝探险队成立了,到了这时,田有才方才明白,“共济社商团”第一次远航新大陆,不仅要面对海上难以预料的风险,还面临着海盗和西洋海军的双重威胁,庞尚鹏是真心支持沈琦和月空长老,却不能因此而向朝廷张口要兵、要钱,故此,做出了如此巧妙的安排。 临行之前,庞尚鹏找田有才吃了顿饭,二人推心置腹地深谈了一番,明白了庞尚鹏的良苦用心,而不是想害自己,田有才坦然多了。 万历五年秋(公元1577年),这支名义上以田有才为首的舰队,做好了出海远洋前的一切准备。 月港海龙码头旌旗招展、号角齐鸣,长江号和黄河号作为护卫舰,载着三百多名明军水师,泰山号、华山号、衡山号和恒山号装满了各类货物,田有才、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玄德真人和白海山等人站在泰山号的船尾,与前来相送的庞尚鹏、翟寅及众乡亲执手告别…… 舰队从九龙江口出海,浩浩荡荡开赴马尼拉…… (本章完) 第308章 海上丝路 74、坐而论道 六艘大宝船扬起风帆,航行在南海东沙附近的海域…… 夕阳下,老船长白海山站在主桅杆旁,仰望着宽阔的风帆,口中念念有词,当朱辉来到他的近前时,他低头微微一笑,问道:“公子,你对出海远航有何感受?” “白老前辈,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风浪,我们都得坚持下去。”朱辉坦然答道。 “是啊,大海上波涛汹涌、海盗出没,时刻面临着凶险,所以,只要得点功夫,我都会在这桅杆下祈祷几句,祈求上帝保佑我们平安抵达。”白海山拍着朱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讲道:“像你这么大,我也是个书生,然时运不济,不得不背井离乡,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辈子会与大海打交道,现在我老了,今后就得靠你们这些后生。” 朱辉拱手答道:“老人家,晚辈愚钝,今后我们朝夕相处,还请先生多多指教为盼。” 看得出来,尽管白海山的气色不错,但确实老了,伴随着阵阵咳嗽声、时而紧喘几口粗气,这时,他故意挺一挺佝偻的身躯…… 见此情景,朱辉开始琢磨:这位老人年轻时读的圣贤书,为何现在却成了虔诚的基督徒?是他把海盗巨头王直积攒一辈子的财产,冒死运到了大洋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又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九死一生逃回琉球,却被王公公骂作“老混蛋”,甚至拒绝与他见面,二人之间有何渊源?他费尽心机把王翠翘的笔记带回来,难道是只为兑现曾经许下的诺言?这些谜团一直困扰着朱辉,很想刨根问底打听一番,却又怕触及老人的痛楚,而始终难以启齿。 天快要黑了,负责观测天象的火长,拿着牵星板走了过来,他把这面板与海平面垂直立起,再让其下边缘与海天交界线垂直,上边沿与紫微星(北极星)所在的方位相接。 紫微星方位定下来之后,火长拉起板上一根长绳,正好拉到了白海山的近前,讲道:“白老前辈,请你来观测吧。” 牵星板采用优质乌木所制,其上的罗盘刻有八个方位,十二块方形木板代表地支,最大的一块每边长七寸二(约24厘米左右),以下每块递减半寸(2厘米多一点),最小的一块每边长半寸,另有四角缺刻的方形象牙块代表卦位,四边长度分别是上面最小一块边长的四分之一、二分之一、四分之三和八分之一,组成二十四针位,每个针位间隔均等,可实现四十八个方向的导航。 于是,白海山手拉长绳开始观测,在他的指导下,火长按照《顺风相送罗盘经》传授的方法,调整象牙块上的十二块木板,根据其上下高低的位置,来定出紫微星与水平面的高度,再通过罗盘计算出所在海域的地理纬度,以便夜晚行船时,根据风向来调整航线。 发现朱辉在一旁认真观摩,白海山讲道:“虽然现在满天星斗、晴空万里,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海上的天气变化多端,随时会有风暴来临。孩子,走,咱们吃完饭就去歇息,没准半夜大家还得起来干活。” 二人爬上了泰山号的顶层,正好碰见了宋河和张狗儿,他们已经吃完了晚饭,准备到甲板上去看星星。 走进餐厅,发现田有才正在独自喝酒,玄德真人看见白海山来了,想起身打个招呼,不小心把桌子上的汤碗碰倒了,洒了自己一身,净空见状赶忙帮师父擦洗…… 朱辉急忙扶住玄德真人,发现他面色发黑、浑身颤抖,问道:“师父,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没事。”玄德真人强作笑颜,对白海山点了点头,颤抖的声音讲道:“连日来多亏了贤弟的关照,如若不然,贫道早死在了倭寇之手。不过,这趟航程下来,贫道也许就该撒手人寰了,还请贤弟对这些后生多多指教,九泉之下贫道为贤弟祈福。” 净空拱手齐眉,低头讲道:“感谢白老前辈!” “真人休要担心,将来在新大陆建功立业,怎能少了你这位国师,苍天会保佑你的。”白海山说着,显得也有几分伤感,对着净空讲道:“早点歇息去吧,照顾好你的师父,今晚不管有什么风暴,你都不要管。” 田有才听罢,顿时打起了哆嗦,放下酒杯起身问道:“今晚会有什么样的风暴?” 等净空带着师父走了,白海山放声大笑,答道:“田知府大、啊,不对,如今是你正四品巡海按察使,天有不测风云,老夫也不是诸葛亮,怎会未卜先知?” 田有才知道,大家对自己有成见,承担着朝廷派给他寻宝的任务,当然离不开白海山,在月港的时候,他还有意拿一拿官架子,上了船之后,想和大家套套近乎,却依然放不下身段。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皮笑肉不笑的田有才接上了话茬,摇头晃脑地讲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盖闻: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 这时,刚做好的饭菜摆上了桌,白海山连忙给田有才摆了摆手,笑着讲道:“好了、好了,不用背诵这篇《寒窑赋》,俺也知道你田大人有状元宰相吕蒙正之才,只可惜没遇到伯乐,屈了你这块好材料。” 田有才依然不肯罢休,坐到了朱辉的身旁,对着正吃饭的白海山继续唠叨:“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晏子身无五尺,封作齐国宰相;孔明卧居草庐,能作蜀汉军师。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悬三尺玉印,一旦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阴人之手”四字的语气特别加重,仿佛他就是那让皇帝难以加封的李广、怀才不遇的冯唐、时运转衰的韩信,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田有才将会死于庞尚鹏之手。 白海山继续埋头吃饭,没再搭他的话茬。 歇息了片刻,慷慨激昂的田有才继续讲道:“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妓娼,时来配作夫人。” 最后这句话惹恼了白海山,他忽然想起了王翠翘,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满脸愠色地问道:“按察使大人,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明就里的田有才顿时一愣,赶忙低头答道:“白年兄,田某无能,今后可全指望你了,等时来运转之时,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呵呵,按察使大人客气了,你看老朽已经这把年纪,膝下无儿无女,用得着图人报答吗?”讲到此处,白海山看着田有才,颇为不屑地讲道:“俗话说,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需凭良心办事。” “是啊、是啊,人都得凭良心办事。”忽然,田有才发现白海山的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就知道他和程瞎子一样,是个基督徒,便试探着问道:“白年兄,如果我们能顺利找到那座宝藏,咱们二一添作五,给朝廷运回去一半就行,剩下的由本官做主,用于支持你的传教大业,请问你意下如何?” 朱辉听罢暗自吃惊,不由得转身看了看田有才,作为朝廷命官,这样的话他也敢说? “你就死了那份心吧,不管传说如何,我白某却不知哪里有什么宝藏。”白海山说着,把十字架掏出了出来,笑着问道:“按察使大人,请问你可知道,我为何信仰耶稣基督?” 田有才结结巴巴地答道:“这、这,也许耶稣基督能保佑你……” “呵呵,我本孔门弟子,只因家中变故,深陷海盗、倭寇的魔窟之中,方才明白,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为何不信道?” “多是妖术邪法,实乃自欺欺人。” “为何不信佛?” “只可惜没有遇到月空长老这样的师父,我所见的多是顶着佛家之名,干得鸡鸣狗盗之事,寺院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对待善男信女,他们不是劝人诚心忏悔过失,反让人用香火钱来给佛祖行贿,而和尚们却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三武一宗灭佛’不是没有道理。” (三武一宗:指的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及后周世宗。) 听到此处,田有才把眼睛一闭,失去了往日的矜持,显得颇为沮丧,叹息道:“唉,说的也是,人总得有个心灵寄托才好。” 这时,白海山也叹息了一声,接着讲道:“如果你周围的伙伴,全是无信仰、无良知、行为无底线的逆天狂徒,如王直、徐海这等人渣;抑或是那种有奶便是娘的无耻之辈,像那林风之流;在这样的环境下,纵然你才高运蹇、学富五车,胸怀凌云之志,你也只能在这罪恶的世界里沉沦,慢慢越陷越深,直到彻底迷失了方向,老朽便是前车之鉴!为了生存,为了不当恶魔的帮凶,才不得不选择基督教为信仰,以求心灵上的寄托。” 海盗勾结倭寇祸乱明朝半壁江山,有多少良家子弟被迫为寇,作为开国元勋后裔的汤景也不例外,更有甚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熏天的严氏父子,都把勾结倭寇造反、若造反不成便潜逃海外,当成了最后的出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于是,朱辉忍不住问道:“白老前辈,在你看来,耶稣基督真能救世吗?” 白海山吃完了饭,把脖子里的十字架摘了下来,放到了饭桌上,微笑着答道:“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罗马皇帝凯撒统治圣城耶路撒冷,法利赛人想利用基督教义陷害正在传教的耶稣,就派了个门徒对耶稣说:‘夫子,我们都知道你是诚实人,并且非常虔诚地替上帝布道,不看任何人的情面,只按照真理来教导世人,现在我有个问题,我们该不该给皇帝纳丁税呢?’” “耶稣看出这个人的恶意,知道他是个伪善之人,要拿这种两难的事情来为难自己,便讲道:‘请你拿出个上税的钱给我看看”,于是,这个法利赛人就拿一个银钱来给他看。” “这时,耶稣问道:‘这银钱之上是谁的像?’法利赛人答道:‘是凯撒。’于是耶稣笑道:‘好,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上帝的物当归给上帝。’法利赛人没有料到耶稣如此机智,吓得赶紧跑了。” 田有才听罢若有所悟,试探着讲道:“这意思是说,世俗归世俗,信仰归信仰,世俗与信仰并不矛盾,二者不必相争。太祖高皇帝开儒释道三教合流之先河,世人多不解其意,儒、释、道三家更是争长论短,此起彼伏,导致世人无所适从,只能以功利来判好歹,实乃大谬也。儒学为治国之道,在于学问,佛家宣教世人,以来世为寄托,亦辅儒者之不逮,道家精于术,抛开被奸人所用的妖术邪法、修仙炼丹之类的骗术,有禅宗来弥补道术的缺失,给人以心灵上的终极关怀,三者互补合一、缺一不可。” “田大人高见,不愧为我大明朝的三甲进士!”白海山赞道。 “说来惭愧,为官这些年来,荒芜了学问,善心尽失。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整日里忙于算计,倒是精通各种‘术’类,到头来还不是作茧自束,害人害己。打今日起,田某恢复人之初的本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践行儒释道之本意立于世,请白年兄见证!” “你若能做到这一点,白某就把这十字架扔进大海。” “现在击掌打赌,请朱公子给我们作证。” “好!自今日起,老朽就不再佩戴十字架,和你田大人一起,共同践行儒释道之教义。”说罢,白海山和田有才打赌击掌,并将十字架给了朱辉,讲道:“请公子帮我保管,监督我们的言行举止。” 这番论道,让朱辉长了不少学问,他笑着讲道:“月空长老师父本欲宣化四海,前往新大陆与传教士一比高低,尚未出师征战,白老前辈已经主动诏安了。” “公子,你赶上了好时候,如今海盗式微、倭寇业已荡平,有月空长老、玄德真人二位师父,给你们指引方向,你是幸运的。至于老朽的遭遇,实在不堪回首、一言难尽,等我们远航新大陆时,再详细讲给你听。”说着,白海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伤感,沉默了片刻,他接着讲道:“不过,我们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路漫漫其修远兮,大风大浪都还在后面,未知的凶险,随时会降临在我们的头上。公子,作为商团的护法大澳主,将来就看你的了!” 话音刚落,宋河和张狗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异口同声地喊道:“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场大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这点风浪算什么?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走,老朽教你们如何调整航向,让我们的大帆船乘风破浪、在逆风中继续前进。”白海山说罢放声大笑…… 等他们离开了餐厅,田有才来到甲板上抬头仰望,只见乌云滚滚、时而雷电交加,肆虐的海风吹得风帆飒飒作响,此刻,他已不再有丝毫的胆怯。 白海山登上了指挥塔,高声指导大家在船上作业,朱辉、宋河、张狗儿和水手们一起忙碌了起来…… (本章完) 第309章 海上丝路 75、丝路之歌 马克和费利佩早已回到了马尼拉,拉维扎列斯总督得知了事件的真相,对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表示极为愤慨。 鉴于西门阿尔梅达急于“发现”新大陆,甚至把未来总督的职位许给了费利佩,费尔南多将军心有不甘,返回马尼拉之后主动请辞,谢绝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挽留,拿出他多年的积蓄,匆匆组建了一支探险队,朝着大洋深处出发了。 万历五年九月(公元1577年),六艘来自月港的大帆船抵达了巴石河口岸,在沈琦和费利佩等人的陪同下,拉维扎列斯总督亲率当局的众官员前往码头迎接,将他们隆重迎进了马尼拉王城。 明朝官方的友善及朱辉、张狗儿等人的义举,感化了拉维扎列斯总督,以前不允许华人居住的马尼拉城,如今迎来了一大批华商,他们在这里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至此,前往新大陆的大帆船已达七艘,备有生丝百万斤之巨(500吨左右),各类生产、生活的装备俱齐,随行海员多达一千二百余人,织工巧匠有三千人之多,巡海按察使田有才带来了明军三百名将士,为远洋舰队保驾护航,巴石河口岸俨然成了沈氏商团的中转站。 赴新大陆经商离不开费利佩的支持,共济社商团成员齐聚在沈琦的家中,把费利佩先生请来,共商远洋新大陆的大计,由于错过了最佳启航的时机,费利佩有些犹豫不决,他知道,现在海上的黑潮已经结束了。 早在嘉靖四十四年四月(公元1565年),奥古斯丁教会神父乌达内塔率探险队抵达宿务岛,两个月后,他们派出了满载香料的圣巴布洛号大帆船,借助起源于群岛东部洋面的黑潮,沿着台湾东部海域,顺洋流往东北方向航行(北纬42°~45°),这时,黑潮与亲潮相遇,汇成东向的洋流,可直抵今天的墨西哥湾,开启了这条菲律宾至新大陆的航线。 此后,每年的六月,马尼拉大帆船乘西南季风北上,行至日本海域以东的洋面,再顺着北太平洋潮流东行,行程近两万余里(约一万多海里),历时约六个月,便可抵达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 一般从八月份起,黑潮便结束了,现在海上迎来了西北季风,如果贸然远航,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测的风险。 其实,早在明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麦哲伦探险队首次环球航海时,西班牙人就到达了棉兰老岛,明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西班牙国王查理一世派遣远征队,对群岛进行了勘察性远征,船长德维拉洛博斯为了表示对当王子菲利普的敬意,将其命名为“菲律宾群岛”。那时,就是因为没有掌握洋流及风向的规律,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牺牲了无数的探险队,居然再也没人找到菲律宾至新大陆的航线,导致西班牙大规模移民菲律宾晚了数十年。 在西洋人探索这条航线时,受严世蕃之托,寻找“海外仙境”的洪真人,率领三十多艘大红船,从萨摩南部的津坊町出发,前去传说中的结匈国,到达了今天的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西南部海岸。 直到今天,澳大利亚还有个“红木船委员会”,一支由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及科学家组成的考古队,在瓦南布尔沿海进行科学考察,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红木船”,并挖出了很多神秘的遗物。 公元2015年,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考古队,也到瓦南布尔去考古,他们试图寻找与本国有关联的证据,以证明他们最早到过澳大利亚,直到2016年38节,“红木船委员会”正式对全世界宣布,通过放射性碳素进行断代,没有发现西、葡两国殖民者的任何痕迹,却证实了红木船来自于嘉靖年间的中国南京。当然,如果早点把《唐船》发布出来,让那些鬼佬们订阅查看,也许他们就不必如此费劲了。 希望全世界类似“红木船委员会”这样的机构,都得汲取经验教训,把你们的经费拿出来,全部订阅我们的小说文献,认真研读之后,再去做探秘考察,可保事半功倍、万无一失,希望看到这个章节的朋友们广为宣传,在此躬身感谢!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其实,在洪真人之前,我们的老船长白海山,已经到过今日的澳大利亚,当然,船上有不少西洋人,只不过他们比较倒霉,遇海难死在了苍茫的大洋之中…… 如果乘西北季风从马尼拉往东南方向走,要途经大大小小的无数个岛屿,不仅面临着海盗的威胁、传说中的食人族就让人望而生畏,费利佩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再说,费尔南多的探险队早已出发,他认为,自己失去了第一个“发现”南部新大陆的机会,也就不再做什么“总督”梦了,因此,他坚持要等黑潮到来时再出发。 如果再等上半年,运往新大陆的生丝全得发霉,数千人滞留在马尼拉,巨大的开销也让沈琦受不了,为了说服费利佩,白海山可谓是费尽了口舌,但始终也没有奏效,直到拉维扎列斯总督得到密报,盘踞在莱特岛的尼德兰人也寻宝去了,这支海上游击队居然追上了费尔南多的舰队,他们在海上打了一仗,导致两败俱伤,现在,费尔南多的探险队正在返航的途中。 这个消息令费利佩欣喜若狂,重新燃起了希望,他请拉维扎列斯总督给国王写信,等他第一个登上南部新大陆时,让菲利普国王封他为南部新大陆的第一任总督。 万历五年十月底,商团舰队从巴石河口岸码头启航出发,在老船长白海山的指挥下,从巴士海峡往东行驶,顺着西北季风航行,半个月后,抵达了马里亚纳(今日的塞班岛)。 费利佩知道,早在麦哲伦的时代,这座群岛就已被宣布为西班牙的永久领地,七年前,来了几位探险家,他们用西班牙皇后的名字,将其改名为“马里亚纳”。 在岛上补充淡水时,他们没有碰到任何西班牙殖民者,却遇到了几个琉球人,朱辉等人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来自琉球国的探险队,因他们的大帆船触礁沉没,那霸港船主叶明山身亡,活下来了十几个海员流落到了岛上,他们见到来自明朝的商旅,宛若见到了亲人一般,全都愿意追随商船当水手,再也不愿冒险寻宝去了。 费利佩通过马克当翻译,找琉球人打探起了南部新大陆的消息,这时,有个水手拿出了一张航海图,正是洪真人飞鸽传书送来的复制品,清楚地描绘了群岛南部有片陆地。 于是,费利佩去找老船长白海山,要求改变航线,先把他送到南部大陆去看一眼,以实现他的“总督梦”,遭到了白海山的断然拒绝。 费利佩的这番胡闹,让大家在这座岛上耽误了两天,恰在这时,有一艘破旧的海盗船从南部海域飘了过来,船上有十来个水手,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被救上岛后全都奄奄一息,经过月空长老等人的一番抢救,这伙人才算活了下来。 原来,他们都是林风的手下,凭着洪真人的那张航海图,早就到了那片像只大乌龟一样的群岛,林风本来以为能找到洪真人,却遇到了岛上原住民的袭击,尽管他们的海上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却经不起持久战,最终弹尽粮绝,为了生存只能各自觅食,最终被打散了,如今林风不知所终。 罗阿敏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丝毫的悲伤,林阿莹也已经十岁了,林风虽坏,却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尽管父女之间相处不过两年,却感情至深,一听说她爹爹可能已不在人世,她放声痛哭,恨不得跳进大海去寻找,被汤琼、汤瑶两姐妹给拉住了。 见此情景,张敏儿、吴莲、韩小玉和徐阿娇等人也过来相劝,她们踏过开着野花的灌木丛,一起跑到了海滩上,这里的沙滩又白又细,且十分柔软,湛蓝的天空和大海融为一体,时而有朵朵白云从头上飘过,仿若一群仙女在梦境中游戏一般。 这时,一大群海鸟从汤瑶的头上飞过,有只淘气的鸟儿抓破了她的小脸,疼得她嘤嘤痛哭…… 汤琼和韩小玉、徐阿娇都不停地安慰她,但小汤瑶怕自己毁了容貌嫁不出去,是越哭越伤心,负责保护她们的张狗儿等人见状,急忙跑了过来,有个琉球水手拿过一面铜镜,笑着讲道:“小妹妹,你来照一照,被小鸟抓一下没事的。” 小汤瑶接过铜镜照了又照,发现没什么伤痕,也就不哭了,惊奇地喊道:“快看、快看,我头上有个皇冠!” 张狗儿仔细观察这面铜镜,顿时大吃一惊,难道这就是许灵儿寻找的那面“神镜”?于是,他一把将镜子夺了过来,转身对那个琉球水手问道:“这面镜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水手答道:“叶明山船长在遇难前,拼了老命才把这面镜子交给我们,据说,这是王妃娘娘的镜子。” 看来,叶明山应该知道这面镜子的来历,不必再问,这就是那面“神镜”无疑,或许是那正妃娘娘从许灵儿手中盗走的,为了她的寻宝“大业”,将此宝贝给了叶明山。 于是,张狗儿赶紧把这群女子从沙滩上带走,拿着这面镜子去找朱辉,经过朱辉仔细辨认,就是他们在木曾川打捞出来的那面“神镜”。 林风和叶明山的遭遇,吓到了费利佩,现在,他绝口不提到南部新大陆探险了,船队离开了马里亚纳群岛继续前行,天慢慢黑了下来。 大帆船航行在漆黑的海面上,夜深了,朱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独自来到甲板上,仰望着漫天繁星点点,为远在萨摩的老父亲和许老伯伯祈祷,从怀中掏出那面铜镜,不禁又替许灵儿和郭奕等人担忧,往日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时而在脑海中掠过,此刻,忍不住黯然泪下…… 突然,他感觉手里像拿了个火球,急忙将铜镜扔在了地上,这时,奇迹出现了,只见镜子发出一道直立的光柱,直冲天上的一颗星星,经过仔细辨认,正是二十八宿的天狼星,朱辉知道,这颗星星只有冬季和早春才能看见。 镜子里的光柱慢慢消失了,这时,天狼星突然一闪,又变成了暗红色,出现了更加令人惊奇的情况,朱辉发现,大海上忽然泛起了层层红光,正在执勤的水手全都惊呼了起来…… 朱辉拣起了铜镜,跑到船舷处往下观瞧,只见大海下面有条巨深的海沟,里面有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正在阴冷的海水里闪闪发光,当他把铜镜对着大海时,海里的红光也消失了,一切恢复了平静。 (注:这里正是地球上的最深处马里亚纳海沟。) 令人奇怪的是,水手们的惊呼声,居然没有惊动船上熟睡的任何人,到了次日清晨,水手开始换班,竟然无一人提起昨晚的奇遇,一宿没有合眼的朱辉,这才感觉有些倦意,他恍恍惚惚的觉得,这一切都似做梦一般。 白海山非常有经验,这条航线他也很熟悉,船队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抵达了火鲁奴奴群岛(今日的夏威夷),在这座群岛上休整了三日,继续往前航行,仿佛有神灵保佑,一路上顺风顺水、风平浪静,他们在船上过了春节,于万历六年一月底(公元1578年2月),大家在船上望见了传说中的新大陆。 憧憬着新大陆美好的新生活,所有的人都十分兴奋,有些人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时,费利佩突然出现在指挥塔上,要给大家发表演讲,让马克来替他做翻译: 这个故事要从马可波罗讲起…… 科尔蒂斯率领一支探险队,只用了不足千人,奇袭阿兹特克帝国…… 阿兹特克帝国灭亡了,西班牙国王在新大陆设置了总督区,开始不停地开疆拓土…… 在里科峰,发现了有史以来最丰富的银矿母脉,欧罗巴人听说后,远渡重洋蜂拥而至,建起了一座波多西城…… 后来,开始利用水银从矿砂里提取纯银,使得银子的质量大为提升,富如波多西,成了妇孺皆知的俗语…… 还未等费利佩刚讲完,宋河、张狗儿、净空和陈学文等人,簇拥着朱辉的登上了指挥塔台,只见他微笑着朝费利佩摆了摆手,讲道:“我们开辟了一条丝绸之路新航线,以后的故事,该由我们来唱主角了。” 于是,马克急忙拉走了费利佩,对朱辉讲道:“公子,请你来说几句吧。” “阿卡普尔科、波多西、新大陆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这是一次不平凡的旅程,华夏子弟们来了,带来了我们数千年历史的中华文明,我们将珍惜这片热土,在这里生根发芽,大家和睦相处,开启一个新时代……” 朱辉的话音未落,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接着,由韩小玉开了个头,众姐妹唱响了金陵名曲《鲜花调》,歌声响彻云霄: 好一朵**,好一朵**, 满园花开,比也比不过它; 我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来年不发芽…… 第四卷结文了,留下了很多的悬念,休整两天,开始写第五卷《海盗传奇》,这是一部寻宝的故事,各种各样的海盗都会出现、航海、寻宝、冒险、探奇、艳遇等等,还将揭开那个神秘铜镜的来历,敬请期待,浩瀚躬身致谢! (本章完) 第310章 海盗传奇 1、殷地安 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六月,满载着来自印度的香料、明朝的丝绸和瓷器等商品大帆船,在耶稣会神父乌尔达内塔的率领下,借助起源于巴士海峡的黑潮、乘西南季风北上日本列岛东部,历经半年的颠簸跋涉,最终抵达了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就此拉开了大洋两岸贸易往来的序幕。 自此以后,每年西洋历法的十一月,是新大陆的商人们喜迎大帆船的季节,来自新西班牙总督辖区各地的人们,手举着神像,唱着“德-德乌恩”的圣歌,争相涌进码头祝福大帆船的平安抵达,由于船上的货物大多是产自于中国,因此,他们把这样的商船称之为“唐船”,并将十一月十七日这天被定为“唐船节”,煞是热闹非凡。 当年,西班牙殖民军打败了阿兹特克帝国,将其首都特诺奇提特兰夷为平地,在废墟之上,重新兴建了西班牙总督辖区的首府,也就是今天的墨西哥城,总督由国王信任的贵族充任,是大西班牙帝国在殖民地的全权代表,根据国王的训令掌管殖民地的行政、军事、财政和宗教事宜,有权任命管区内的官吏和教会负责人。 新西班牙总督管辖的范围,包括今天的墨西哥、中美洲(不包括巴拿马)、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内华达、犹他州、科罗拉多、亚利桑那、新墨西哥、得克萨斯、佛罗里达以及亚洲东南部的菲律宾,由于所辖区域太过辽阔,在新西班牙下另设有省级行政区和都督辖区。 费利佩出生在“新西班牙”的豪商巨贾之家,其父在波多西(今玻利维亚南部)开办银矿,和历任总督都有很深厚的交情,出于望子成龙的心切,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其父送到了都督辖区的菲律宾,在当地总督的关照下学习经商。 十年之后,小费利佩果然不孚众望,带领“唐船”舰队回到了阿卡普尔科,此时正是万历六年(公元1578年)的二月,不是商人们迎接唐船到来的季节。 商团登岸之后,只见高高灯塔之下的码头显得冷冷清清,这座天然良港除了西洋人的战舰之外,并无大型的商船停泊,尽管长满了棕榈树的海湾风光显得分外迷人,却并非想象中的繁华都市,沈琦不免有些失望。 前来迎接商团是费利佩的好朋友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神父,他出生在西班牙的多莱西亚-德加麦罗斯,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精通神学和艺术,在他十七岁的那年来到了新大陆,足迹踏遍了除菲律宾之外的新西班牙总督辖区,十年后(公元1564年),在墨西哥城参与创办了奥古斯丁教会,对神秘的印第安文化了如指掌,并对玛雅人的传说有着浓厚的兴趣。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 沈氏商团近五千人到了阿卡普尔科,千头万绪、一切从零开始,暂时在圣迭戈村安顿了下来,由费利佩出面经办,从当地的长官手中买下了一片荒地,开始建设自己的村庄和工厂。 虽然沈氏商团的生意有费利佩的一份,他却没有兴趣管这些杂务,急于想回波多西去看望他的父母,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他委托马克来给沈琦、汤景等人担当翻译,有关本地事务的料理,请他的好朋友门多萨神父帮忙,临出发之前,又单独会晤了护法大澳主朱辉。 由于当地的治安非常差,朱辉及各位澳主排班执勤,率领明军士兵日夜巡逻。一千二百多名水手和有三千多名织工巧匠,不分男女老幼,一齐动手兴建自己的家园,就这样,阿卡普尔科城的郊外,成了中国人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与此同时,在门多萨神父和马克的帮助下,商团开始做起了买卖,没过几天,沈琦就吃惊地发现:同样的雷阿尔银币,在马尼拉的购买力,要比在阿卡普尔科高三倍之多,和福州、南京等地相比,那利差就更大了,此地的生意简直是暴利!怪不得西洋人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而从事海上贸易。 三个多月后,一座东方风采的小镇落成了,商团有了栖身之地,经过大家共同商讨,将其命名为建业村,一者是因为大家都十分怀念故乡南京,二来表示此地虎踞龙蟠、地势险要,大有一番“建功立业”的决心与寓意。 在建业村后的高岗上,左边是为月空长老兴建的普渡寺,有宣化四海、普度众生之意,右边是为玄德真人建造的玉虚宫,吴襄在山脚下开办了一家“应天书院”,由来自金陵的儒生们充当先生,在此传授四书五经,编撰经史子集以流传后世。 丝绸织坊建在了村外,汤景协助沈琦经营本地的生意,何氏夫人和罗阿敏带领数百名女工负责生产,数百名工匠们开设了烧窑、制陶、木器、造纸、打铁、炼制银器等手工作坊,建业村呈现出了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当然,也经常招致窃贼的光顾。 吴襄出任应天书院的山长,首先把工匠们召集起来,给他们讲授诗书礼仪。儒生们身穿光滑细腻的丝绸,手持玲珑剔透的瓷器,喝着沁人心脾的香茗,招致了门多萨神父的好奇之心,尽管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仍然带着仆人每天来书院听课,对于东方文化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儒生的优雅仪式活动更让他流连忘返。 门多萨神父的仆人是个本地的印第安人,有着令人震惊的语言天赋,像三字经、百家姓这样的简单文字,他一学就会,不久,神父也开始会念“人之初、性本善”了。 虽然阿卡普尔科的气候非常宜人,不过,转眼就到了仲夏的雨季。负责海外寻宝的田有才,可不想在这“蛮夷之地”住一辈子,这好几个月来,他曾多次找过老船长白海山和沈琦,想尽快展开寻宝行动,沈琦有心帮忙,但每次都被白海山给一口回绝。 白海山知道,本地有很多高产的农作物,劝沈琦派人到乡下去收购,准备把这些高产的玉米、番薯、土豆、花生等物种引进中国,必将能解决东南沿海人多地少之苦。 朝廷派给田有才的这三百名士兵,基本上全是贫苦家庭出身,但凡有一丝办法,谁也不想到海上去送死,很难得的是,他们全都跟随商船到了新大陆,有人开始在织坊女工里找对象,准备在此地成家立业;有人跟着白海山等人忙于农作物的收购,准备在秋季装船运回国;整个建业村无人对海上寻宝有任何响应,让这位有家难回的朝廷四品大员颇为无奈。于是,田有才闲来无事,不是在刘谦家里喝酒消愁,就是到普渡寺和太虚宫找两位长老聊天,把自己的苦闷发泄出来。 在门多萨神父的劝说下,吴襄准备在书院开设一门算术,想请账房先生出身的刘谦帮忙,这一日,他带着神父刚踏进刘家的院门,正好和田有才迎了个照面。 进士出身的田有才十分鄙视吴襄,开口问道:“吴公子,你这书院的名字取得不错!只是不知公子可曾在应天书院读过书?” “巡海按察使大人见笑了,俺吴某虽然没有考取过功名,却在应天府大大小小的数十家书院里留下过墨迹。”吴襄认真地答道。 田有才听罢放声大笑,笑得弯下腰来,都快踹不过气了,嘲笑着问道:“吴公子啊、吴公子,难道说你连八大书院都没有听说过?” 吴襄顿时一愣,他只听说过四大书院,分别是应天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和白鹿洞书院,至于还有哪四大?他确实不知道。 这时,田有才突然绷起了脸,矜持地讲道:“古之八大书院分别是应天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茅山书院、龙门书院和徂徕书院。其中应天书院为之首。只不过这应天,乃是指宋之应天,非金陵也!应天书院在今日河南归德府(今河南商丘),也被称之为睢阳书院。本官进京赶考时,曾在书院的南湖之畔,得恩师万先生的指点,才得以高中三甲进士。” “在下学识浅薄、孤陋寡闻,看来这书院的山长当不得了,请你田大人来当吧,以免在下误人子弟。”吴襄说罢,对着田有才宛然一笑。 “你、你说什么?”田有才不屑地问道。 发现当地颇有势力的神父也在场,刘谦急忙出来规劝,把众人请进家中上座,给每个人都泡上了一杯香茗。 吴襄知道田有才的底细,对他的人品颇为不屑,品了口茶,慢悠悠地问道:“听说你和白老前辈打赌,让我那妹夫来给你们作证,你要恢复人之初的本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何还时时刻刻不忘到海上寻宝?” “海上寻宝是奉圣旨所差,实乃迫不得已。”田有才答道。 “听白老前辈所言,海盗王直的财宝被人施加了魔咒,不会有任何人能得到,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吴襄微笑着讲道。 “我倒是无所谓,只怕来年朝廷怪罪下来,我、我在漳州府的全家老小可就没命了……”这时,田有才忽然发现,那个印第安仆人正在给神父当翻译,于是,他便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吴公子,这么快你就把我们的语言教会给了本地人?” 吴襄非常自信地点了点头,高声答道:“不错,这位名叫切-罗伊的后生,已经学会了我们的语言,正在教他读书认字。” 印第安小伙儿切-罗伊闪着清澈的晶眸,点头讲道:“你们的语言非常好学,我听一遍就会。” 听他说话的语气,和南方客家方言差不多,仔细一品味,田有才差点蹦起来,瞪大眼睛问道:“这、这怎么可能?” “通过这些天的学习,我发现,我们部落的方言,和你们说的话有很多相似之处……” 未等切-罗伊把话讲完,三甲进士出身的田有才连喊了三声“印第安”,突然站起身来,把脑门一拍,大声讲道:“我懂了,应该叫作‘殷-地-安’,你们是来于自我中华的殷地之安——阳!” ************************************ 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墨西哥城加入了奥斯丁会,成为一名修道士,潜心研究神学、语法和艺术,在当地热心传教,奉教皇之命,于公元1585年出版了《大中华帝国史》,问世后引起很大反响,是西方第一部详细介绍中国历史文化的巨著。 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墨西哥城加入了奥斯丁会,成为一名修道士,潜心研究神学、语法和艺术,在当地热心传教,奉教皇之命,于公元1585年出版了《大中华帝国史》,问世后引起很大反响,是西方第一部详细介绍中国历史文化的巨著。 (本章完) 第311章 海盗传奇 2、水晶骨 “田大人,是不是太牵强附会了?”颇显不屑的吴襄摇着头问道,他好像听马克说过,在八十多年前(公元1492年),航海家哥伦布第一次踏上新大陆,当时,误以为是到了东印度群岛,因此,就将此地的土著部落称为印度人,不过,后来的航海家发现这个称呼不对,但已经是积习难改了。 “吴公子,不是本官在你面前显派,就算你头悬梁、锥刺股学到头发白,想达到老夫的水平,呵呵,等下辈子吧。”田有才自负地答道。 吴襄对此表示不屑一顾,讲道:“请田大人不要自负,切-罗伊在语言方面的天赋,咱俩谁也比不了,我敢肯定,他决不是来自于什么殷地之安阳。” 这时,田有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印第安人,只见他光着上身,头上插着几根赤色的羽毛,脖子上挂着一串贝壳做的项链,一张麻片包裹在腰间,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其他的饰物了,此刻,他正呆呆地坐在神父的身旁,显着一副十分憨厚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天赋。 微闭双目做沉思状的门多萨神父,忽然睁开了眼睛,颇显激动万分,他通过切-罗伊谈了自己的看法:当年,他曾冒着生命危险,走遍了总督辖区的各个部落发现,尽管每个土著部落的语言各不相同,但彼此见面问候时,都会说一句“殷地安”,或类似这句短语的方言。不过,那时候他还没有关于大中华帝国的历史知识,最近听了“周出岐山讨伐殷商”的故事,结合田有才的说法,让他顿时悟出了其中的奥妙。 虽说切-罗伊能够很快掌握各种语言,但他毕竟没有系统学习过任何知识,对于门多萨神父和田有才的观点,他表示十分不解,也不知道殷地之安阳到底在何处? 田有才不信邪,更不相信这个傻瓜一样的仆人会有什么天赋,他认为其中必有蹊跷,再次通过认真细致地观察,顿时让他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心中暗想:如果真有灵验的“神物”,把这宝贝带回去,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寻宝去了,也能给朝廷有个交待,于是,便急忙起身和大家告别。 此刻,刘谦的夫人已准备好了饭菜,尽管大家一致挽留,田有才还是急匆匆地离开了刘家。 门多萨神父倒是不客气,席间,他和吴襄都极力劝说刘谦,请他出任书院的算术老师,刘谦自谦了几句,最终还是答应了。 吃饭时大家谈起了田有才,门多萨神父得知此人乃三甲进士出身、当朝四品大员,顿生敬仰之情,出于对中华文化的仰慕之心,吃完饭之后,他表示要找田大人拜师。 田有才回到了寓所,取了个布包踹在怀中,就开始到处寻找其手下的心腹,得知士兵们全都在村外训练,于是,他便马不停蹄跑到了山后的棕榈林,只见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和陈学文等人带队,分成了五组,每个队列站着二十名扎着红腰带的士兵,正在练习少林拳,招致很多本地人的围观。 一直等到天黑才散场,田有才把一个名叫麻三的士兵叫走了,二人一路上嘀嘀咕咕聊着天,趁着夜色来到了圣迭戈大教堂附近。 麻三手握着一把利刃,恶狠狠地问道:“田大人,你是想要他的左手、还是右手?” 田有才微微一笑,平静地答道:“我判断,他左手的那根指头,是后安上去的。用不着拿刀,给我拔下来就行,我得好好看看到底是何宝贝。” “那好!田大人你就回去等好吧。”说着,麻三一闪身就不见了。 潜伏到了切-罗伊住的房间之后,一直等到深夜他才回来,等他睡着了,麻三才从床底下钻出来,将**药喷洒在床头,急忙又躲了出去,直到四更天又爬了进来,拉住切-罗伊的左手摸了摸,攥住他的那根食指猛的一扥,居然取了下来。 像只猫一样的麻三溜出了教堂,当他闪动轻盈的身躯,经过一大颗龙舌兰附近时,田有才突然从针状叶子底下露出个脑袋,轻声问道:“得手了吧?” 麻三差点被吓趴下,看了一眼那片肥厚叶子下面的田有才,吃惊地问道:“田大人,你、你为何不回去等着?” 田有才怕麻三施展调包计,急忙伸出手来,赞道:“果然身手不凡,等咱们回去之后,本官保你当个参将。快拿给我看看,他这手指到底是拿什么做的?” “是、是个石头做的。”麻三答道。 担心麻三随便拿个什么东西骗自己,田有才笑着问道:“呵呵,让我看看是什么石头?” 麻三极不情愿地把那根手指掏出来,解释道:“田大人,确实是石头做的,外面套着一层皮,里面包着三节石块,没费什么力气就给拔下来了。” 田有才把这根石头手指收好了,又把手伸了过来,问道:“那包**药还剩了多少?拿来吧。” “田大人,咱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你小子还留着它干什么?” “田大人,这你就别管了。” 由于建业村周边有人日夜巡逻,二人没敢轻易回村,晃晃悠悠朝着海边走去,躺在细软的沙滩上睡着了。 明媚的阳光洒在平静的海湾,椰林摇曳,海风习习,田有才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无心欣赏这迷人的风光,把身边的麻三给摇晃醒了,喊道:“咱们该回去了。” 麻三非常麻利地站起来,二话没说,跟着田有才就走,绕开了圣迭戈大教堂,刚回到村口附近,他们就被张狗儿给拦住了,不过,巡逻队全都是明军士兵,田有才倒也没有惊慌。 “田大人,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张狗儿问道。 “唉,一言难尽!”田有才假装非常气愤的样子,手指着麻三骂道:“这个该死的东西想家了,偷偷跑出去想游回月港,你说这不是傻子能这么干吗?昨晚我在海滩上找到他,劝了一宿,终于把他给劝回来了。” 张狗儿知道,织工巧匠和水手们都是自愿跟来的,但这三百个士兵不一样,除了有几个在女工中找到了对象,还有一些人将来准备做生意,其他人都盼着早日回家。但从田有才的角度来讲,如果不能完成朝廷派给他的寻宝任务,恐怕他也不敢轻易回去。 于是,张狗儿劝道:“田大人、麻三兄弟,请不必着急,白老前辈购置了玉米、番薯,快把咱们的船给装满了,再等几天,可以让想家的弟兄们跟着回去。” 这番话引起了明军士兵的一阵欢呼,有人表示回去之后,把家里的事安顿好了再回来,也有人表示回去筹集本钱,将来追随沈大官人做生意,总之,没人愿意再吃粮当兵了。 “各位,你们的想法都很好,可我怎么办?”田有才气愤地问道。 “好办,吴公子说他不配当应天书院的山长,还是你田大人更合适,下一趟你就把家眷都给接来,全都在这儿落地生根算了。”张狗儿微笑着答道。 正在他们聊天之际,忽然发现门多萨神父带着一群西洋兵,急匆匆跑了过来,切-罗伊就像一头暴怒的雄狮,边跑边大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群白人强盗?” 田有才顿时吓得打起了哆嗦,麻三拔腿就想跑,不过,听罢这句问话,心中踏实了许多,看来,他们认准了是白人强盗偷了切-罗伊的手指。 “切,出什么事了?”张狗儿吃惊地问道。 “昨晚上有人偷了我的手指。”说着,切-罗伊举起了左手。 张狗儿发现他左手的食指没了,忍不住扫了两眼田有才和麻三。 这时,门多萨神父也跑来了,他劝了几句切-罗伊,学着儒生的样子给田有才一拱手,讲道:“田大人,你让我找得好苦。” 听罢切-罗伊的翻译,田有才差点吓趴下,不过,通过这句话的语气判断,应该是找自己有别的事情,于是,他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赶忙躬身还礼,问道:“神父大人,不知找在下有何吩咐?” “我要拜你为师,学习中华文化,将来写一本有关中华文明的著作。”说着,门多萨神父拱手作了个揖。 “神父大人客气了,在下学识浅薄、孤陋寡闻,担不起这样的重任。”田有才边说边还礼,趁着切-罗伊当翻译时,看了一眼他的左手,假装吃惊而又气愤地问道:“这是什么人丧尽天良?居然把人家的手给剁了!” “是那伙北欧来的海盗!”切-罗伊咬牙切齿地答道。 饶有兴致的田有才接着问道:“为何非得说是北欧来的海盗?” “我为部落作战时断了根手指,我们部族的长老为了表彰我,把神庙里保存了数千年的水晶骨,装在了我的手上,自此以后,我时刻都能与神灵通话。那些北欧来的海盗,到处在寻找传说中的水晶人,听我们部族的人说,他们最近得到了一个水晶头骨,通过神灵的指引,就能知道水晶人的其他部件在何处,最终让水晶人复活,有关这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难道不是被北欧海盗偷走了,我的手指还会自己飞走不成?” 听罢切-罗伊之言,大家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多萨,很显然,刚才的那番话他没听懂,应该不知道水晶手骨的秘密,只是因为教堂被偷了,才带着官兵大动干戈。于是,田有才便撒了个谎,讲道:“哎呀,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今天早上在海边漫步时,遇到了一伙高大的白人,他们穿得破破烂烂,一个个显得神色憔悴,乘一叶扁舟从海湾逃跑了。” 话音刚落,切-罗伊发出一声怒吼,顺着田有才指引的方向撒腿就跑,这时,门多萨神父喊了一声“拜师”,带着西洋士兵跟着跑了过去…… 等他们走后,张狗儿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命令道:“把麻三兄弟给我看管好了,可不能让他下海游泳时给淹死,怪可惜的。” 一群士兵上来就要把麻三给带走,田有才慌了,上前劝道:“别、别这样,他、他肯定不会再干傻事了。” 张狗儿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讲道:“田大人,你们昨日在刘家的谈话,我听吴公子讲过了,你是不是发现了切-罗伊的什么秘密?昨晚上派麻三把人家的东西给偷走了?交出来吧,别让我动手,怪丢人的。” 田有才急忙躲开了张狗儿,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公子,你、你看,不是说北欧海盗……” 这时,朱辉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近前,笑着讲道:“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田大人,这件事也许还真不怪你。” 把麻三押走之后,发现田有才还想耍赖,张狗儿把手伸了出来,讲道:“切-罗伊先生说的不错,北欧海盗能得到神的指引,通过水晶头骨能判断这根手指的下落,你是不是真想把北欧海盗引到咱们村来?” 闻听此言,田有才的脸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磨磨唧唧地掏出了水晶手骨,闭上眼睛叹道:果然后生可畏! (本章完) 第312章 海盗传奇 3、连环案 盼着回家的士兵全部算起来大约有七十人左右,但谁也不知道白海山什么时候返航,有些人实在等不及了,便开始在暗中蠢蠢欲动,好在田有才还算比较明智,始终压制着他们不得胡作非为。 现在,田有才和麻三惹出了麻烦,朱辉和张狗儿都觉得,这件事说出去实在丢人,就没敢对任何人声张,悄悄把他们二人给关进了护法堂。 拿出这根晶莹剔透的三节水晶,张狗儿放在手上一比,几乎和真手指没什么两样,关节还能伸屈自如,至于有没有什么灵性,暂时不得而知。 张狗儿和朱辉深受月空长老的教诲,决不贪念不义之财,想把它送回去,却又不敢面对门多萨神父,尽管田有才知错了,但他也拉不下这张老脸。 如果说水晶手骨真有什么灵性,没准真就把北欧海盗给招来了;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石头,留在手里也没用,还不如主动还给人家。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家给麻三讲清了道理,他答应送回去,因害怕被教堂的人发现,准备到三更天再去,就这样,朱辉和张狗儿一直陪着他们。 到了二更天时,大家都有一丝困意,麻三打来了洗脸水,却把**药洒在了水里,等他们三人洗过脸,立刻晕倒在地。 在此之前,麻三曾不断撺掇田有才尽快去寻宝,但田有才却不敢轻易冒险,于是,他暗中与那些想家的士兵们谋划妥当,早就偷了商团不少金银,随时准备偷走“长江号”,今天得了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再不走更待何时? 当日后晌,在麻三被押进护法堂的途中,他已经给同伙做了暗示,行动就在今晚。此刻,他跑出护法堂,轻轻吹了声口哨,立刻闯进来一伙士兵,非常麻利地扛起田有才便往外走。 “这俩人怎么办?”有人问道。 另一伙人已经绑架了白海山,但麻三知道,远航好几个月不是儿戏,光靠这老头肯定不行,必须得有几个好帮手,便答道:“全都装进麻袋一起带走。” 当晚负责巡逻的九澳洲陈学文,早就被他们给打昏了过去,六十多个士兵里应外合,早已在码头备好了食物和淡水,偷来的钱财也都运来了,麻三指挥大家往“长江号”上搬东西,忽然发现有五个装人的麻袋,急忙问道:“我们就绑了四个人,为何多了一个?” 有个士兵笑嘻嘻地答道:“麻大人,小的我、我看上了韩小玉小姐,怕、怕她不跟我走,就、就用**香把她也绑来了。” 把麻三气得甩手给了这小子一记耳光,骂道:“混蛋的东西,你居然敢打韩小姐的主意!现在朱辉和张狗儿都在船上,小心他们扒了你的皮。” 可把这小子给吓坏了,急忙往前跑了几步,从一个士兵的肩上要过来那个麻袋,当场就想把韩小玉给放出来。这时,码头上值班的水手发现了他们,有人呼喊着朝“长江号”大帆船跑来,于是,他们顾不上丢在地上的麻袋了,连滚带爬上了船,迅速砍断了缆绳,趁着夜色驶离了阿卡普尔科港口。 值班水手解开了丢在岸上的麻袋,里面装着的却是田有才,这时,他已经被折腾醒了,揉了揉眼睛,望着夜幕下苍茫无边的大海,失去了往日的矜持,跺着脚骂道:“麻三,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去死吧!” “田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在码头上值班的刘猛问道。 “刘镖师啊,你应该知道,麻三这群混蛋早就想偷了船逃跑,如果不是老夫管着……”田有才说着,抹下了一把眼泪。 “田大人,‘长江号’和‘黄河号’本来就属官府,麻三等人开走,除了你和宋总旗,恐怕没人拦得住他。不过,我有些纳闷,既然把你装进了麻袋,又为何给扔下不管了?”刘镖师好奇地问道。 “这……”田有才捶胸顿足地答道:“他们把朱公子、张公子、白老船长和韩小玉姑娘都给绑走了……” 刘猛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带人登上快艇出海追击。 过了一刻多钟,突然来了一伙西洋水手,个个手拿油松火把到了岸边,田有才暗中数了数,足有五十人之多,为首的是个小个子,只见他满头蓬松的乱发,满嘴的胡须遮住了半边脸,左眼罩着块黑布,身背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上身穿露着胸的齐腰短褂,斜挎着一个黑乎乎的皮袋子,显得鼓鼓囊囊,里边应该装了不少东西,下身的裤腿打着绷带,脚上一双尖头皮靴,手拿一只明晃晃的圆球,对着大海驻足观望,口中念念有词…… 田有才立刻意识到,这伙人就是北欧海盗,吓得他连滚带爬逃离了码头。这时,马献带着几名水手和翻译来找这伙西洋人问话,为首的那个独眼龙自称叫杰克船长,扔过来几枚银币,非常傲慢的要求借船一用。 马献哪会答应他们的无礼要求?双方话不投机,就在码头上起了冲突,尽管这伙北欧海盗十分生猛,要拼刀枪的话,他们还真不是对手。忽然,只听杰克船长大喊了一声,众海盗们一齐往后退,迅速包围了马献等人,端起了火绳枪开始射击,顷刻之间,马献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于是,这伙北欧海盗登上了“黄河号”大帆船,在杰克船长的指挥下,朝着茫茫大海的深处驶去…… 乘快艇追击的刘猛在海上盘旋了半天,天已经亮了,依然没能找到“长江号”的踪迹,忽然,他发现“黄河号”行驶过来,误以为这是马献等人前来援助,便冲着黄河号摇晃手中的旗子,并起身大声呼喊…… 随着“黄河号”越来越近,刘猛忽然发现船头挂着一面骷髅旗,水手全部都是西洋人,立刻意识到了码头上又出事了,急忙驾驶快艇闪开“黄河号”,率领快艇船队加速返航。 刘猛等人登上码头时,月空长老、玄德真人、沈琦和汤景等人都到了,头上包着绷带的陈学文、还有宋河、净空、马克正带着一大群水手们打扫战场、收殓马献等人遗体。 见此情景,刘猛顿时眼冒金星,一头栽进了那片血污之中,这时,哭得像泪人一样的张敏儿、吴莲和徐阿娇等人,也都跑了过来…… 忽然,有人把田有才给推到了人群中央,人们义愤填膺地高喊:“打死他、打死他!” 满脸委屈的田有才跪爬了几步,到了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近前,哀求道:“二位长老,求求你们快给我作证吧。” “南无阿弥陀佛,这件事是老衲大意了。”月空长老一开口,大家全都安静了下来,就听他接着讲道:“麻三等人的谋划潜逃,不是一天、两天了,全赖田大人安抚他们,才算没出意外,老衲和玄德真人长老都可以作证。” “那为何今天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有人高声问道。 这时,沈琦走上前开始检讨,他讲道:“田大人率军随行,本就是帮我们的。我们都知道,田大人有自己的任务在身,我早就应该为田大人提供便利条件,无奈,白老前辈说不想看着他们前去送死,拖到了现在,才惹出了这弥天大祸,大家要想出气,就打我沈琦一顿吧。” 吴襄发现妹妹吴莲哭得像泪人一样,便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动情地讲道:“大舅哥,我是你的妹夫,知道你平时是如何疼我的;如今我的妹夫被人绑走了,我不能不管,派给我两百名水手,我去把他们救回来。” 宋河、婉兮、净空、陈学文和马克等人一起跟了过来,纷纷上前请缨。 汤景问道:“宋总旗,你们都走了,家里再出事怎么办?” 这时,刘猛已经清醒了许多,有气无力地讲道:“根据我多年来航海的经验,但凭麻三那伙人,他们连火奴鲁鲁都到不了,相信他们不会轻易去送死,肯定得让白老前辈和朱公子等人掌舵,请相信白老前辈的经验,用不了几天,或许就把他们送回来的。” “可是,为何又有一伙西洋海盗抢走了我们的船?”宋河大声问道。 刘猛一愣神,高声问道:“那伙西洋海盗是从哪儿来的?” 现在除了田有才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因为切-罗伊的那根水晶手指惹出的祸,就在刚才,田有才亲眼目睹了那伙西洋海盗的凶悍劲,相信他们不把那个水晶手骨抢到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便麻三听从白海山的指挥,再想回头,除非和那伙海盗干一仗,就他对麻三那伙人的了解,胜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看来,他们都得死在海里。 自踏上了这条不归路,田有才就明白已经失去了对命运的把控,十分懊悔当初不该自作聪明,给程瞎子和张彪等人出了那么个馊主意,更不该撺掇麻三去偷人家的水晶手指,如若不然,再等上一段日子,也许就能跟随白海山的货船回家了。 就在大家毫无主张之际,门多萨神父陪同当地的督军,带着数百名官兵来到了码头。 这位督军名叫胡安-卡洛斯,他让切-罗伊来担任翻译,经过一番详细的盘问,对于这起连环案,他却判断是两起独立的案子:一是共济社商团起内讧,继而发生了绑架人质案;另一起是北欧海盗的盗窃案,自从这伙海盗得到了水晶头骨,他们似乎得到了魔鬼的协助,开始连续作案,谁也没想到,切-罗伊的手指竟然被他们给偷走了,或许他们在大海上又有什么新的发现,才导致他们抢走了这艘“黄河号”。 基于这个判断,卡洛斯将军决定立刻行动,他要亲自率帝国的军舰出海追捕,务必要把北欧海盗手中水晶头骨夺回来,顺便救出被绑架的商团成员。 于是,西班牙海军开始忙活了,紧张地做出征战前的准备。卡洛斯将军对共济社商团非常感兴趣,因商团有自己的武装保护,他始终也插不上手,趁此机会和沈琦开始套近乎。 马克为沈琦担任翻译,对卡洛斯将军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在这个交流的过程中,田有才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没人怀疑他和麻三偷了人家的手指,这时,门多萨神父来到了他的近前,躬身施礼喊了一声“先生”…… 到了中午时分,十多艘大西班牙帝国的军舰出发了…… (本章完) 第313章 海盗传奇 4、争夺战 “长江号”大帆船在麻三的指挥下,驶入了茫茫大海,全部士兵充当水手,迎着风浪加速前进,一直等到了天色发亮,发现并无追兵,大家才算松了一口气。 麻三检查了一遍船上的食物和淡水,认为足以够用一个月的,抵达火奴鲁鲁问题不大,便命人把那四个麻袋抬到了甲板上,他想先把田有才放出来,希望得到他的支持,让他来说服白海山、朱辉和张狗儿等人,大家齐心协力去寻宝。 围着这四个麻袋转悠了一圈,分不清到底是谁是谁,麻三轻声讲道:“田大人、田大人,小的委屈你了,你老可千万别跟我计较,这不都是为你好么!请你老想一想,咱不这么干,那沈琦、汤景什么时候才放我们走?你说是不是?是的话、就答应小的一声。” 一群手握钢刀的官兵围住了这四个麻袋,不知道把田有才放出来之后会出什么事,全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了片刻,发现四个麻袋都没有任何动静,麻三不免有些紧张,心中暗想,别是都给憋死了吧。于是,他摇着头无奈地讲道:“各位弟兄,田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把责任推到我一个人的身上。” “放心吧,咱们这些人当中,连个带官衔的都没有,一路上都是听总旗官宋河的指挥。田大人若是不在了,你是就是我们的指挥官,不管我们能不能寻到宝,船上不是还有这么多银子么?对,你还有个价值连城的水晶手指,回去之后,一并上交给朝廷,咱们这差事不就完成了?” “对!他娘的,除了咱们田大人和宋总旗,这趟苦差全是我们这帮穷困潦倒的苦弟兄,但凡家里有点钱的,都能设法逃避,如果不是惦记着家中还有老母,我看待在新大陆挺好。”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也让咱也长了不少见识,回去之后咱也做买卖,这还真得感谢田大人给咱的机会!” “寻不寻宝都没所谓,我看,将来恐怕朝廷再也不会派人出海寻宝去了,只要能安全回去,咱们说什么都是对的,田大人若是活着的话,保证连升三级。” 这时,麻三给大家摆了摆手,着急地问道:“田大人、田大人,你都听见了吗?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弟兄们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家中,你听见了,就快答应一声。”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麻三不得不解开了近前的这个麻袋,张狗儿从里边出来了,一把就卡住了他的脖子,恨不能把他给掐死。 麻三惊慌失措地讲道:“狗儿兄弟,事已至此,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可别、别再内讧了……” “你们这些人真是作死!”张狗儿说着,拿眼睛扫了一圈,发现这些官兵弟兄虽然看起来都很凶,但脸上仿佛挂满了无辜的神情,便松开了麻三,起身把朱辉给放了出来。 朱辉刚一出来便气愤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寻宝吗?” “去不去都行。”麻三答道。 “那你为何还绑架白老前辈?你们知不知道?他就是不愿看你们去送死,才拒绝了田大人的要求。只要你们再多等上个把月,大家就能满载着玉米、番薯回国了,这些农作物产量很高,适合在我们内陆种植,单凭这一件大功,就能让你们个个光宗耀祖,现在却弄成了这个样子!”朱辉说着,把白海山也给放了出来。 剩下的应该就是田有才了,麻三跪在地上去解这个麻袋,被张狗儿一脚给踢翻在地。张狗儿转身在人群中转了一圈,逮着一个士兵扇了个大耳光,把这小子吓得赶紧跪在了甲板上。 张狗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旁士兵的手中夺过来一把钢刀,大喝一声,砍下了这小子的脑袋。 朱辉想拦都来不及了,只见张狗儿飞起一脚,将人头踢进了大海,这些官兵全都吓傻了,赶忙扔下手中的兵器,齐刷刷跪在那个麻袋的近前,呼喊着田大人饶命。 哆哆嗦嗦的麻三上来把麻袋解开,一看却是韩小玉,捂着脸叹道:“天哪!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差错?”众官兵见此情景,明白了张狗儿为何要杀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白海山讲道:“田大人被你们给扔到岸上了,咱们返航吧。” 朱辉也劝道:“麻三,还不赶快召集大家训话?让弟兄们放心,再等个把月,白老前辈的货船还指望着大家保驾护航,不会追究你们的。” 于是,“长江号”在海上停了下来,麻三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商议该何去何从?正在这时,有人来报,“黄河号”已经追上来了。 看来是走不掉了,迫于无奈,麻三接受了朱辉等人的建议,回去之后再等一个来月,并提出了一个要求:那枚水晶手骨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不能再还给切-罗伊,他会把这宝贝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至于招致北欧海盗来袭,将来他还想带回国。 在白海山的指挥下,“长江号”掉头返航,很快和“黄河号”船拉近了距离,他们误以为这是刘猛、马献追来了,朱辉、张狗儿和韩小玉等人站在船头和他们招手…… 突然,一阵火枪袭来,大家全都趴到了甲板上,张狗儿讲道:“这肯定是门多萨神父发现了麻三偷走了水晶手指,带着阿卡普尔科的官兵抓我们来了。” “不错,我发现‘黄河号’上的水手全是西洋人,现在怎么办?”韩小玉附和道。 朱辉趴在甲板上仔细观瞧,希望能在“黄河号”的船头上找到刘猛、马献,以便告诉他们事件的真相,随着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不仅没看见一个熟人,西洋人的枪火反倒是越来越密集…… “不好,我得去通知白老前辈,那艘船上没有我们的人,必须得绕开他们返航。”朱辉说着,冒着枪林弹雨到指挥舱来找白海山。 此刻,白海山已经命人调整了航线,继续往大海深处驶去,一看见朱辉,急忙讲道:“公子,这下完了,你看那艘船上的骷髅旗,表明船上之人乃是北欧海盗,我们回不去了。” 这时,朱辉才注意到了那面迎风飘摆的旗子,颇为感慨地讲道:“切-罗伊说的不错,北欧海盗能准确找到水晶手指所在的位置,值得庆幸的是,昨晚把它带走了,如若不然,海盗夜袭建业村,恐怕我们也无力反抗,还不知得死多少人。” 张狗儿和韩小玉回到了指挥舱,麻三也惊慌失措地跑来了,大家全都看着镇定自若的白海山,只见他亲自掌舵,很快又和“黄河号”拉开了距离。 “还不赶紧把那水晶手指扔进大海?想让海盗把我们都给杀掉吗?”张狗儿问道。 麻三都已经吓傻了,手捧着这个宝贝十分舍不得,哆哆嗦嗦地问道:“朱公子、张公子,我、我这就、把、把它给、给扔了?” 朱辉看了一眼白海山,讲道:“老前辈,你来定夺吧。” 白海山宛然一笑,果断地答道:“不必!早就听闻北欧海盗的厉害,今日和他们周旋一番,把他们手里的水晶头骨也给夺过来,你们有没有这个胆识?” “别、别把大家都给害了,我们……” 未等麻三把话讲完,白海山命令道:“去,拿着牵星板,好好接受朱公子的训练,今晚咱们给他来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我们可、可都不想死。”麻三说罢,又接着问道:“那、那到底谁是猫?谁是老鼠?” 白海山朝着麻三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不长脑子的东西,有把自己比作老鼠的吗?” 发现白海山如此自信,麻三也有了信心,这时,“长江号”已经到了安全海域,此刻,大海上风平浪静,士兵们开始接受训练,很快就掌握了使用牵星板的技巧。 杰克船长不太会驾驶这艘东方制造的大帆船,空有一身航海的本领,总是感觉使不上劲,完全凭借着手中的圆球,来寻找“长江号”的位置,而那艘船似乎专门和他们捉迷藏,时而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 到了傍晚时分,两艘船又拉近了距离,为了尽快得到那根水晶手指,杰克船长恨不得立刻将其击沉,但船上也没有大炮,经过几番追逐之后,他们携带的弹药用完了,便制定了一个偷袭的作战方案,希望毕其功于一役、速战速决,得到了那枚手骨之后,还得返航前往圣弗朗西斯科,根据他们的判断,那里应该有两根粗壮的水晶腿。 杰克船长以为“长江号”胆怯而不敢正面交锋,始终对其紧追不舍,天渐渐黑了下来,随着风向的改变,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于是,他命令海盗们驾驶“黄河号”加速前进,趁着疾风暴雨来临之际,尽快登上“长江号”,务必要把那个水晶手指弄到手。 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在杰克船长的指挥下,“黄河号”贴了上来,北欧海盗抛来带钩子的绳索,准备爬上“长江号”杀人抢劫…… 一道火龙般的闪电划过天际,响起了一声劈裂般的炸雷,两艘船连在了一起,众海盗一拥而上跳进了“长江号”,这时,呼啸的狂风把两艘船吹得东倒西歪,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站在“黄河号”船头上的杰克船长,亲眼看着“长江号”的灯光全都熄灭了,顿时激动万分,发出一阵狂笑…… 过了半个时辰,狂风暴雨下的两艘船又拉开了距离,忽然,杰克船长发现,对面的船上又亮起了灯光,只见北欧海盗们全都在上蹿下跳,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杰克船长以为他们成功了,抿着嘴道了一声上帝保佑!流露出了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 风渐渐的小了,暴雨也停了下来,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远,杰克船长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本章完) 第314章 海盗传奇 5、忆往事 杰克船长突然意识到不好,高声喊道:“史密斯、史密斯,尼尔森、埃里克森……” 这时,老船长白海山率领众官兵走了过来,只听他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讲道:“史密斯、尼尔森和埃里克森等人,已经秉承上帝的旨意归降了。请问杰克船长,你该何去何从?” 这些东方人突然从天而降,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船上,听说剩下的手下人全都投降了,杰克船长顿时吓得手足无措,手中的水晶头骨差点掉在了地上,麻三见状,上前一把给抢了过来。 失去了水晶头骨的杰克船长躺在了甲板上,慢慢往船舷处爬去,想一头扎进大海,就在这时,他惊奇地发现,“黄河号”像幽灵一样浮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于是,他又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讲道:“你们不要得意的太早,我们的人又回来了。” “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返航吧。”白海山说罢,放声大笑,朝着指挥塔上喊道:“朱公子,按牵星板的提示,返航阿卡普尔科。” 忽然,远方传来了一声炮响,白海山立刻止住了笑声,朝着漆黑一片的大海望去,只见“长江号”的风帆起了火,有两艘军舰正在对其围攻。这时,杰克船长也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长江号”沉入了海底,军舰又朝着“黄河号”追了过来…… “我的银子、我的金子!”麻三大喊了一声,跪在甲板上痛哭流涕。 “你偷了沈大官人多少金子?”朱辉蹲下来问道。 麻三只顾着放声大哭而没有理会,张狗儿过来一脚将其踢翻在地,把水晶头骨夺过来,又从他身上摸出了那根水晶手指。 “我的金子没了,我、我不能再没了这些宝贝……”麻三大喊大叫,像疯子一般朝着张狗儿扑去,被朱辉用扫堂腿给放趴下了。 军舰击沉了“长江号”之后,开始追着“黄河号”不停地开炮,老船长白海山的经验非常丰富,马上指挥士兵们灭掉船上的灯火,调整桅帆的方向,绕开了军舰的追击开始返航。 “黄河号”像幽灵一般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大家也都筋疲力尽了,张狗儿负责看管俘虏,朱辉让白海山去休息,他来指挥水手们的操作,想在天亮时回到阿卡普尔科。 韩小玉给朱辉等人送来了夜宵,这是她难得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机会,于是,便陪伴在朱辉的左右帮忙,却始终羞答答而默默无语。 看着身边的韩小玉,朱辉不禁想起了清扬,那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个冷艳的一流杀手,忠诚而又倔强;美若天仙的张敏儿很守妇道,整日里谨小慎微,天天都盼着给自己生个儿子,却一直也没有怀上;尽管冰清玉洁的吴莲也很贤惠,自己也非常疼爱她,但毕竟给那老棺材瓢子蔡德忠做过三年小妾,虽说蔡德忠是个老太监,想起这事来心里总是很膈应…… 忽然,韩小玉惊叫了一声,一下子扑进了朱辉的怀抱,喊道:“公子,前面又来了好多军舰。” 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正在心中默默为清扬祈福的朱辉,不忍心耽误了韩小玉的一生,轻轻将她从怀中推开,安慰道:“小玉,不用怕,没准这些军舰是来接我们的。” 于是,韩小玉继续趴在朱辉的肩膀上,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可是我们的‘长江号’为何会受到军舰的攻击?” “或许是把我们当成了北欧海盗。” 发现军舰群越来越近,朱辉说罢便站起身来,用不太熟练的西洋话给对面打招呼,突然,一阵猛烈的炮火袭来,差点把“黄河号”给掀翻了…… 看来,对方的敌意十足,朱辉推开了韩小玉,急忙跑上指挥塔,命令士兵们尽快改变航向,这时,白海山也醒来了,站在甲板上看着沉稳的朱辉,正有条不紊地指挥若定,便默默点了点头,知道他已经可以当船长了。 “黄河号”很快就摆脱了军舰的追踪,朝着西方快速行驶,前方出现了一片岛屿,朱辉担心可能会触礁,急忙调整航向,这时,他发现有两艘军舰依然紧追不舍,迫不得已,只能继续往大海深处驶去…… 被五花大绑的杰克船长一觉醒来,首先关心他的那个水晶头骨,扭动着身躯像疯了一样扑向张狗儿。 狗儿急忙闪身,杰克船长扑了个空,趴在了甲板上,眼睛正好对着水晶头骨,像只大虫子一样往前蠕动了两步,突然瞪大了眼睛,直到天亮了,他仍趴在头骨近前呆呆发愣。这时,白海山来到了他们的船舱,用西洋话问道:“杰克船长,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不错,我刚刚得到了神的启示,在西南海域的某个岛屿上,或许会有水晶人的躯体,将其复原之后,我的灵魂将能依附在水晶人的身上,我将统治这个世界,我将冲上这茫茫的宇宙,成为人世间真正的主宰,上帝啊,我才是这个宇宙的上帝……” 未等杰克船长过完上帝的瘾,朱辉踢了他一下屁股,用颇显生硬的西洋话问道:“关于水晶人的传说,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们得到了圣母玛利亚的启示,不远千里来到阿兹特克帝国神庙的废墟,冒着生命危险,从深不见底的洞穴中找到了这个头骨,半个月前,根据神谕的指引,得知有个水晶手指藏在了圣迭戈大教堂,很可惜,我们晚到了一步,水晶手指却被你们给抢走了,实在可恶!” 杰克船长的这番话,令人颇为感慨,如果不是田有才自作聪明,派麻三盗走了切-罗伊身上的这根手指,这伙海盗岂不是要血洗圣迭戈大教堂,切-罗伊和门多萨神父全都凶多吉少。 不过,让朱辉不解的是,既然西班牙殖民当局知道水晶头骨的魔力,派军舰前来追讨,为何还要开炮把“长江号”击沉?难道他们想让这个神奇的水晶头骨永沉海底吗? 于是,朱辉继续问道:“追击你们的海军难道不知道水晶人的传说吗?难道他们就不想得到水晶头骨?” “这一群蠢猪!”骂完了,杰克船长坐起身来,仰面放声大笑,稍息片刻,接着讲道:“我们本不希望与大西班牙帝国为敌,得到了水晶头骨之后,便禀报给了新西班牙辖区总督,他们把我骗到了奥古斯丁教会,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些愚蠢的神父和传教士们一致认为,这是魔鬼的头骨,下令要毁掉它,我们迫于无奈,才带着这个头骨走上了反抗之路。这些愚不可及的西班牙海军,就是想让水晶头骨永沉海底!” 在一旁认真倾听的白海山顿时流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用双手捂着脸悄悄地走开了,独自站在船舷处遥望着大海,久久不能平静…… 大西班牙帝国的军舰又追来了,“黄河号”正在加速往西方行驶,已经过了克利翁岛海域,白海山不禁感叹了一声:莫非这是天意? 这时,朱辉来到了他的身旁,轻声问道:“白老前辈,那些军舰只要看见我们就开炮,我们越走越远,该如何是好?” “朱公子,你去看看,这艘船上的食物和水够用几天的,快回来告诉我。”白海山说罢,发出了一声长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辉在韩小玉的陪下回来了,讲道:“白老前辈,省着点用,支撑十来天没有问题。” 白海山听罢,闭上了眼睛扬起了头,流露出一副十分痛苦和无奈的表情,沉思了片刻,讲道:“朱公子,我答应你在来阿卡普尔科的途中,给你讲一些往事,很抱歉,我食言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陪我到新几内亚湾去一趟吧,一切你都会明白的。” “白老前辈,莫非我们要去寻找王直的那笔财宝?”朱辉惊奇地问道。 “我们暂时回不去了,你看,只要那些军舰靠近我们就开炮,回阿卡普尔科恐怕也是死路一条,没准还会给沈大官人带来麻烦,现在我们直奔火奴鲁鲁,相信这些军舰再追我们两天,他们就得返航了。”白海山答道。 能和朱辉在一起,是韩小玉求之不得的,不过,此刻她也心存顾虑,问道:“白老前辈,到了火奴鲁鲁之后怎么办?” “加满了补给,就像杰克船长说的那样,在新几内亚湾的群岛上,还有一具水晶身躯,我们把它找回来,看看能不能拼成一个水晶人?令人遗憾的是,从新大陆购买的那些玉米、番薯,运回中国恐怕得晚一年,这些高产的农作物在咱们内地推广种植,能大大解决灾年饥荒的问题,在老朽看来,可比王直的那些金银财宝珍贵多了。”白海山答道。 “莫非那具水晶身躯曾落入了海盗王直之手?”朱辉惊奇地问道。 白海山摇头答道:“非也,老朽年轻时,在日本加入了耶稣会,受圣方济各-沙勿略的委托,参与了传教士组建的一个探险队,曾经到过新大陆,那一次,我们不仅到了阿卡普尔科,还到过南部的危地马拉,从当地人的手中买走了那个水晶身躯。在返航的途中,我们的大帆船被飓风吹到了传说中的南部大陆,那里非常辽阔,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深入腹地,因此,也没有见到有人在那里生存,却看见到了很多神奇的动物,离开南部大陆之后,又漂泊了半个月,过了一道海峡(今托雷斯海峡),我们遇上了食人族,战败后集体被俘。后来我才知道,因为白人曾想占领他们的家园,当晚,他们就把白人给吃掉了,或许因为我的长相与白人不同,这才逃过一劫……” 当听到吃人时,朱辉和韩小玉都忍不住双手捂住了嘴…… “呵呵,不用怕,食人族也不是不讲道理。”白海山微微一笑,接着讲道:“我趁着夜色逃了出来,回到了我们的那艘船上,发现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唯一剩下了被藏得严严实实的水晶身躯,反正也走不了啦,于是,我便带着水晶身躯去找他们的首领,作为礼物送给他,开始和他讲道理……” “白老前辈,他们能听懂你说的话吗?”韩小玉问道。 “当然听不懂,但我也不胆怯,好在咱们老祖宗给留下来的是象形文字,不能用语言沟通,咱就画,他们的头领终于弄明白了,我和那些传教士们不一样,对他们的领地没有任何野心。趁热打铁,我用孔孟之道给他们讲道理,呵呵,看来,‘仁者爱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他们的头领不仅没杀我,还要把我招为女婿……” “白老前辈,你、你娶了个食、人族?”朱辉吃惊地问道。 “食人族也是人。以前我总是说,我们在那次旅途中翻了船,同行的传教士全部遇难身亡,从不敢提及这段心酸的往事。”白海山说罢,黯然泪下…… **************************************** 番外:关于巴布亚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的“发现” 公元前8000年新几内亚高地已有人定居,新几内亚及其邻近岛屿,一直是亚洲东南部向太平洋地区航海或迁移的跳板,1511年葡萄牙人发现新几内亚岛。1545年葡萄牙人奥尔蒂斯德雷特斯到达该岛北部,见当地居民肤色和头发和西非几内亚湾沿岸的黑人相似,两地的自然景色和气候亦大致相仿,故取名新几内亚。 对于澳大利亚的“发现”,历史上出现了不同的说法,除了当地的土著人之外,谁最先抵达的澳大利亚成了谜团。传统的说法是:在公元1606年,西班牙人托雷斯航海经过了澳大利亚与巴布亚新几内亚之间的海峡,也就是本篇中老船长白海山渡过的那道海峡,因此,今日被称为“托雷斯海峡”。 此后,据说是尼德兰人(荷兰)绘制了澳洲北部和西部的海岸图,也就是本书中的“海上游击队”(关于他们的传说,请参考第四卷“海上丝路”)。英国人威廉丹皮尔于公元1688年才在澳大利亚西北海岸登陆,直到大清乾隆三十五年(公元1770年),才有另一位英国人詹姆斯库克船长绘制了一张曾被称为“新荷兰“的东海岸图,并宣布此地为不列颠的土地。 (本章完) 第315章 海盗传奇 6、谈条件 “黄河号”继续往西航行了一个昼夜,终于摆脱了卡洛斯将军的追击,当杰克船长听说即将赶赴新几内亚湾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说带比划,给看管他的张狗儿提议,他想拿几个神秘的礼物作为交换条件,哀求大家放了他。 张狗儿心生好奇,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宝贝,于是,便押着他进了船舱,找到了一个脏兮兮的羊皮袋子,杰克从中取出一尊神像和两块青石板,拿在手中仔细观瞧,发现这尊神像不一般,看着像是彩陶制作,但却很重,既不是观世音菩萨也不像妈祖。 再看那两块青石板,其中一块上面画有个四角不相连的方块,中间还要有个小方块;另一块像是一座大院敞着门,每条线都连着一些小圆圈,有黑有白、黑白相间。张狗儿看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便跑去找白海山帮忙。 此刻,朱辉正在操纵舵柄,韩小玉在一旁仔细观摩,看见张狗儿急匆匆上了甲板,便问道:“那几个西洋人老实吗?” “史密斯,尼尔森、埃里克森几个人都还算老实,他们的航海经验也比较丰富,一直在给兄弟们帮忙,但这个杰克船长总是耍花样想逃跑,为了让我们放了他,他交出来了几个宝贝,请哥哥和白老先生来看看吧。”张狗儿答道。 “什么样的宝贝?”白海山惊异地问道。 “我看不出来。” “走,咱们看看去。”白海山说着,带领大家来到了后舱。 杰克船长一看见白海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口中开始滔滔不绝: “请你们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什么北欧海盗,也不是维京人的后裔,我们是虔诚的基督徒,为了生存,我们通过冰岛到了格林兰岛,经格陵兰来到了新大陆。上帝非常眷顾我们,赐给了我们一尊圣母玛利亚的塑像,我们通过占星术,得到了圣母玛利亚的神谕……” 这时,白海山拿起那两块石板仔细端详,摇着头问道:“圣母玛利亚给了你什么样的启示?” 杰克船长扭动着身躯往前凑了凑,笑着答道:“快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我便告诉你这个的秘密。” 白海山朝着朱辉递了个眼神,朱辉上前解开了杰克身上的绳索。 杰克船长急忙揉了揉眼睛,把脸上的眼罩摘下来搓了一把,又给戴上了,斜着一只眼睛沉思了片刻,却抿着嘴没说话。 “杰克船长,请问你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朱辉问道。 发现他的独眼始终盯在那两张青石板上,白海山把朱辉、张狗儿和韩小玉叫到了近前,问道:“你们来看看,认识这上面的图案吗?” 朱辉和张狗儿彼此对视了一眼,全都摇起了头来。 “白老前辈,这是河图洛书,为何会出现在西洋人的手中?”韩小玉惊奇地问道。 “小玉姑娘果然是学识渊博!”白海山赞道:“不错,这正是河图洛书。听说那田有才牵强附会,说什么印第安人是来自殷地之安阳,虽有谬误,但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白老前辈,这尊神像是菩萨吗?”张狗儿问道。 正在默默祈祷的杰克船长上来就夺这尊神像,却被张狗儿给踢趴下了,只听他生气地讲道:“那两块石板归你们,圣母玛利亚不能当礼物的,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而你们却不是,请不要玷污了圣母的塑像。” “我也是基督徒,你看着像不像?”说着,白海山背诵了一段《圣经》。 得知白海山也是个基督徒,杰克船长变得十分紧张,大声问道:“我的水晶头骨哪去了?你不会像那些愚蠢的神父一样,把它给毁了吧?” “请放心,我们会细心保管好那个水晶头骨,更不会像耶稣会的神父一样把它给毁了。”白海山答道。 杰克船长听罢点点头,认真地讲道:“那就好!既然你和我一样是新教徒,我就放心了。白先生,我们谈一个合作的条件吧:如果你们给了我自由,我不会食言,这两块石板和圣母玛利亚的塑像归你们了,做弥撒的时候,我去找你,把水晶头骨和手指还给我,千万不能落入愚蠢的神父之手。” 这时,朱辉手捧着那尊神像低声讲道:“白老前辈,这肯定不是圣母玛利亚,我看着像是妈祖菩萨。” “小玉姑娘,你来看看这尊神像是谁?”白海山微笑着问道。 韩小玉抿着嘴,恭恭敬敬的给神像行过礼,将其捧在手中,很明显这不是泥陶,而应该是用坚硬无比的玉石雕成,寻思了片刻,认真地答道:“白老前辈,这是娲皇娘娘像。” “小玉姑娘果然见识非凡!”说着,白海山挑起了大拇指。 见此情景,朱辉和张狗儿对韩小玉顿生仰慕之情,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白海山把娲皇娘娘像和河图洛书摆在一起,带着船舱里的众人焚香顶礼膜拜,自豪地对大家讲道:“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这位圣人便是我们的始祖伏羲,女娲就是伏羲的妻子,她被后世人称为娲皇娘娘,这是一位补天救世、抟土造人的女神,是她创造了万物,因此,也被称为大地之母,是我们中华的创世神和始母神。” 尽管杰克连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他看的明白,白海山否定了那尊雕像是圣母玛利亚,于是,便起身提出抗议,却发现没有人搭理他。 这几日来,白海山始终没能搞不明白:阿兹特克帝国神庙的废墟中有个水晶头骨,这伙北欧海盗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又是通过什么样途径,得知切-罗伊有个水晶手指?拼出来的水晶人到底能干什么?以至于值得他们如此玩命?莫非这些秘密,藏在了娲皇神像和河图洛书之中? 带着这些问题,白海山对这尊娲皇娘娘拜了又拜,小心谨慎地用快白布包起来,朱辉拿着河图、韩小玉带上洛书,让张狗儿押着杰克船长,一起进了前舱的船长室。 五人在宽敞舒适的船舱中落座,韩小玉给大家烧水泡茶,白海山面对着杰克船长,矜持地讲道:“作为战败者,你本来没有谈判的余地,不过,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还是决定和你谈一谈。” “看得出来,你是一位非常有见识的老船长,相信我们两人合作,一定能颠覆那残暴而愚蠢的罗马教廷,重新构建一个天国世界,不知你意下如何?”杰克船长问道。 白海山听罢,顿时心头一震,急忙问道:“请问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斜着一只眼睛的杰克望着舱顶眨了又眨,终于落下了眼泪,呜咽着讲道:“我的妻子安娜是英格兰人,她温柔、贤惠、善良而又美丽,只因救了一个被罗马教廷通缉的修道士,被教会判为女巫,她、她遭侮辱之后,被活活烧死了……” 讲到伤心处,杰克船长已是涕不成声,白海山急忙安慰道:“愿仁慈的圣母玛利亚保佑她的魂灵,愿仁慈的父保佑她在天堂中安息吧,阿门。” “感谢你的好意!”杰克船长接着讲道:“后来,我们村庄遭到了教廷的焚毁,我们穿过挪威海到了冰岛,又从冰岛进入了格陵兰继续渡海逃亡,就这样,来到了爱基斯摩人的领地,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们,有威廉、史密斯、尼尔森等等,我们在爱基斯摩人那里传教时,从他们手中买到了这尊圣母玛利亚的塑像……” 白海山摇了摇头,不客气地问道:“应该你是偷来的吧?” 杰克船长一愣神,颇显不好意思地答道:“请不要这么说。这些神器摆在爱基斯摩人的祭坛里可惜了,他们根本就不懂占星术。” “这么说来,应该还有个占星罗盘才对?”白海山微笑着问道。 杰克船长急忙摆着手答道:“啊,不,根本用不着什么罗盘,那两块石板可以用来占星……” 白海山岂能相信他的鬼话,微笑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侧过身讲道:“二位公子,你去问问那位诚实的埃里克森先生,我们的杰克船长到底还有什么宝贝?” 过了一会儿,朱辉和张狗儿一起回来了,各自抱来了个木匣子。 把其中一只木匣的盖子打开,里面装了个粗长的圆筒,像火枪的样子,但又没那么长,也没有枪托、扳机和准星,张狗儿对着圆筒往外观瞧,吓得赶紧扔在了甲板上。 “你看见了什么?”朱辉急忙问道。 惊慌失措的张狗儿答道:“我、我都快贴到你的脸上了,而且你的脸变得很大、很大……” 韩小玉拣起来这根圆筒走出了船舱,站在船舷处往远处观望…… 这时,发现朱辉正要打开另一只木匣,杰克船长见状,像疯了一样扑上前来,把朱辉给推到了一旁,大声嚷道:“这里面的东西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不能动。” “我们保证不会要你的私人物品。”白海山说着,指着这只木匣讲道:“看一看总可以吧。” 揭开木匣的盖子,有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映入眼帘,定睛观瞧,里面似乎有两条鱼儿在翻动,一黑一白交互旋转,四周布满了星星点点,时而排成断线、时而排成长线,围着黑白双鱼有序的排列…… “伏羲八卦图,还是立体的。”白海山惊异地喊道。 看来,这才是杰克船长真正的秘密! 朱辉拍着杰克船长的脸,问道:“这个球不会是你爷爷的传家宝吧?船长,希望你能像埃里克森先生那样,对上帝多一些虔诚,说吧,哪儿来的?” 到了这个地步,杰克船长知道瞒不住了,于是,便提出了最后一个条件:“白老船长,这个水晶球、还有圣母玛利亚、那两块青石板我都送给你们了,但水晶头骨和那枚手指你得还给我,我要把水晶人给拼起来。” “暂时都交给张公子保管吧,水晶人被拆解的零零散散,恐怕很难能找齐,想重新拼起来并不容易。”白海山不置可否地答道。 这时,舱外传来了韩小玉的惊呼声:“真是神奇!我能看见遥远的鸟儿在眼前飞。” (本章完) 第316章 海盗传奇 7、天狼星 看来,杰克船长的宝贝还真不少,白海山来到舱外,从韩小玉的手中接过那个圆筒往远方观瞧,只见夕阳下一大群海鸟近在眼前…… “真是太神奇了!今后这将是航海中必备的工具。”白海山说着,急忙又跑进船舱,为了杰克船长的尊严,白海山没有使用偷字,问道:“这也是你从爱基斯摩人手中得来的吧?” 这句话仿佛勾起了杰克船长的伤心之处,只见他揉着那只独眼,声音呜咽着答道:“啊,不,有一位意大利那不勒斯的修道士流亡时,到了我们村子,他差点饿死,被我的妻子安娜所救,作为报答,他送给了我好几副透镜,我偶然间发现,把两个透镜叠加在一起,能把远方的物体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我就制作了这个望远镜,用来看星星、看月亮,但我在看太阳的时候,被炽热的光芒烁瞎了一只眼睛……” 白海山把这番话翻译给大家伙听,把那些士兵们差点给乐趴下…… 朱辉呵斥道:“不许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杰克船长这个发现太伟大了,他为此还损失了一个眼睛,他的妻子安娜也为此付出了生命!” 白海山默默地点了点头,把玩着这个望远镜若有所思,继续问道:“杰克船长,请问这位那不勒斯的修道士为何流亡?” “听说他看罢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对神学产生了怀疑,写了一些批判《圣经》的文章,因此触怒了教廷,宗教裁判所指控他为异端,革除了他的教籍。但他却坚持自己的观点毫不动摇地。为了逃避审判,他离开了修道院,宗教裁判所四处通缉他,他在整个意大利都没有立锥之地,于是,他越过了阿尔卑斯山流亡到了日内瓦,在那里又遭到了加尔文教派的迫害,这才捻转到了尼德兰的阿姆斯特丹……” 未等杰克船长讲完,白海山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这位修道士叫什么名字?” “乔尔丹诺-布鲁诺。”杰克船长答道。 白海山听罢拍起了巴掌,大声讲道:“二位公子、韩小姐,请你们记住乔尔丹诺布鲁诺这个名字。将来若是有机会前往欧罗巴,你们一定要去拜会这位值得尊敬的先生。” 有人来给大家送来了晚饭,吃饭的时候,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张狗儿起身要去点灯,白海山赶忙给他递了个眼神,杰克船长见状,急忙脱下了身上的披风盖盖住了水晶球。 吃完饭,杰克讲道:“白老船长,既然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我保障不会再惹是生非,这水晶球还是由我来保管吧。”说着,他用衣服兜起水晶球就要往外走。 白海山站起身拦住了他,讲道:“慢着,杰克船长,天已经黑了,我想跟你学习占星术,请你千万不要推辞。” 杰克知道自己斗不过白海山,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呵呵,这、这一时半会也教不会你,等有功夫再说吧。” 这时,张狗儿毫不客气地从杰克手中要走了水晶球,和朱辉、韩小玉一起到了甲板上,遥望着漫天的星斗,期待着奇迹能够出现……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水晶球里的黑白双鱼泛起了蓝光,四周有很多气泡一样的星星点点排成了线,其中条长线指向了朱辉,于是,朱辉就抱着水晶头骨四处游动,那根线始终指向水晶头骨所在的位置。 仔细观察水晶球,朱辉发现,好像还有一根短线,在随着韩小玉的位置变动而变化,经过一番测试,发现那根短线始终在指向水晶手指。看来,这个水晶球还真有“灵性”,三人便开始仔细观察线条的变幻,一致认为,被拆散了的水晶人遍布世界各地,关于杰克船长所掌握的“秘密”,完全依赖于这个水晶球的指引,而他根本不会什么占星术。 搞清楚了水晶球的秘密,三人又回到了船舱,发现杰克船长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快要睡着了。 “白老前辈,你问问这个洋鬼子,如果不是我把那根手指从切-罗伊的身上弄走,这个独眼龙会不会杀掉他?”麻三问道。 于是,白海山便问道:“请问杰克船长,你是如何知道水晶手指在我们这儿的?如果那个手指还在圣迭戈大教堂会,你会怎么样?” “根据水晶球的指引,就能发现水晶人所在的位置。那天晚上,我们本来是奔着圣迭戈大教堂来的,却突然发现这件“水晶体”到了码头,还以为被愚蠢的神父给扔进了大海,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一根接在印第安人手上的手指,被你们给偷走了,算那个印第安人走运,要不然,我们会杀掉他,然后放火烧掉教堂,让那些愚蠢的神父去死吧。”杰克船长颇显有些愤怒,看来,他虽然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却和天主教的神父结下了深仇大恨。 一切都不出乎意料,白海山也十分感慨,对麻三讲道:“你这个混蛋误打误撞,救了切-罗伊和门多萨神父一命,不过,今天我来提醒你,再有小偷小摸的行为,就剁掉你的手!” 麻三显得诚惶诚恐,低头答道:“请白老前辈就放心,我今后再也不敢偷东西了。” “好!二位护法澳主听真,今后麻三再出差错,就剁了他的手!” 夜深了,张狗儿押着杰克船长去休息,白海山打发走了麻三等人,把水晶头骨和手指收藏好了,让朱辉和韩小玉拿着水晶球和望远镜,三人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白老前辈,杰克船长十分狡猾,他想用女娲娘娘像和两块河图洛书青石板蒙混过关,以掩饰水晶球的秘密,差点让他得逞了。”朱辉讲道。 “不错,有了这个水晶球,便能把水晶人的各个部件找到,杰克认为,把水晶人复原之后,他就能得到统治宇宙的魔力。”白海山答道。 正在仔细观察水晶球的韩小玉,忽然看见来自天空的一丝光线进入了水晶球,急忙拿起了望远镜往天空中观瞧,惊奇地讲道:“那颗暗红色的天狼星好像变亮了,正在朝我们这儿投射一道光柱。” 这时,朱辉突然想起了在马里亚纳海域发生的往事,当时,铜镜曾发出一条直立的光柱对着天狼星,很可惜,那面铜镜现在没带在身边。由于那晚发生的经历太过神奇,特别是看见大海里发出红光的水手们,仿佛都失去了记忆,让朱辉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是真,因此,憋在心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韩小玉把望远镜递给了朱辉,指着天空讲道:“公子,你来看看。” 朱辉接过望远镜,往天狼星的位置观望,仔细看了半天,只是平时暗红色的星星变大了。 韩小玉往他的身边凑了凑,把头上的发髻贴在了朱辉的脖子上,伸出手来,顺着镜筒指过去,轻声问道:“公子,还能看得见那道光柱吗?” 一阵少女特有的芬芳袭来,朱辉顿时打了个哆嗦,望远镜差点从他手中滑落,韩小玉急忙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望远镜,另只手揽在了他的腰间…… “公子,你、你还看到了什么?”韩小玉问道。 朱辉屏住了呼吸,高举着的望远镜放了下来,本以为韩小玉会把揽在他腰间的手松开,忽然感觉被她抱得更紧了,脸上顿时感觉火辣辣的,侧身看了一眼白海山,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泛着蓝光的水晶球。 “小玉,我们别、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朱辉轻声劝道。 韩小玉也臊得满脸通红,心中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鼻子一酸,落下了眼泪…… “公子,还记得我们一起过江,去请月空长老师父吗?”韩小玉呜咽着问道。 “小玉,我不能害了你,不能耽误了你的终身……” “不要再说了,逃出翠花楼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经死了,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公子,我真的不骗你,就在见到你之前的那个夜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名少年骑着白龙马,呼喊着我的名字,从东方的大海上奔腾而来……” “小玉,已经听你说过了,不过一个梦而已。” “没有这么简单。”韩小玉说着,把头趴在了朱辉的背上,接着讲道:“你骑着白龙马飘然而至,大海上还有无数个海盗船追来,你呼叫着我的名字,把我拉上马,那匹马变成了一条巨龙腾空而起,飞上了星空,就像现在这样,我紧紧地抱着你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一起飞到了、飞到了、飞到了……” 朱辉忍不住问道:“飞到了哪里?” “天狼星!”韩小玉非常肯定。 朱辉顿时打了个激灵,双手按在韩小玉的肩上,刚要开口,发现白海山到了他的近前,差点把他吓趴下…… “后生,你们的路还很长,且行且珍惜,不要像我一样辜负了……” 忽然听见白海山的声音,韩小玉也急忙松开了朱辉,羞答答闪在一旁。 “白老前辈,请问你、你辜、辜负了谁?”朱辉结结巴巴地问道。 “后生,不要着急,等我们到了新几内亚湾,再讲给你听不迟。”白海山说着,把水晶球递给了朱辉,接着讲道:“快看,根据杰克的理论,按水晶球里的光线提示,我判断在这世上至少有十三个水晶人,他们散落在世界各地,应该有十个在新大陆,另外三个可能在我们明朝。” “这些水晶人到底是人、还是神?他们有没有生命?为何会被拆散了?”韩小玉惊奇地问道。 “说不好,我越来越怀疑,水晶人和我们一样也是人,他们或许就来自于那颗星星。”朝着白海山所指的方向望去,正是那颗暗红色的天狼星! (本章完) 第317章 海盗传奇 8、幽灵船 韩小玉凑到了他们的近前,满脸疑惑地问道:“那么,娲黄娘娘的塑像、还有河图洛书和这个水晶球,为何会出现在爱基斯摩人的祭坛里?” “这正是我们需要探索的奥秘,在传说中的洪荒时代,一定有更为神奇的故事发生!”白海山点头答道。 “莫非爱基斯摩人和印第安人都来自于我们中华?难道说田有才猜对了?”朱辉惊奇地问道。 “在我看来,田有才还是牵强附会。也许在那洪荒时代,这些陆地都是连在一起的,或者当时有更为快捷的交通工具,能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但不一定是在殷商时代,或许年代更早。” 就在他们返回船舱休息时,忽听一个西洋人的惊呼,白海山听得出来,这是“诚实的埃里克森”;紧接着,众水手全都跟着喊叫起来,朱辉和韩小玉赶忙跑到船头观望,只见正前方有个黑影,顺风朝着“黄河号”而来,却没有看见它扬起风帆…… 这时,埃里克森等人跑到甲板上来找白海山,慌慌张张地大声喊道:“船长先生,幽灵船、幽灵船追来了!” “他在说什么?”韩小玉趴在朱辉的身旁轻声问道。 朱辉指着那个迎着船头、快速冲过来的黑影,迟疑了片刻,答道:“他们好像在说,那艘船上有鬼。” 自幼熟读圣贤书的韩小玉,自然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但刚才却见证了水晶球的“奇迹”,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紧张,放眼望去,没有看见白海山,赶忙闭上了眼睛,迅速扑进了朱辉的怀中…… “小玉,不用怕。”一边安慰着瑟瑟发抖的韩小玉,迎着呼啸而来的海风,朱辉用西洋话问道:“埃里克森先生,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幽灵船追来了……”接着,埃里克森、尼尔森和史密斯开始滔滔不绝,讲述有关幽灵船的来历,以及为何要追杰克船长的原因,很可惜,由于他们交叉着讲话,朱辉没能听明白。 那个黑影在大海上飞速前进,马上就和“黄河号”撞了在一起,这时,站在船头朱辉看清楚了这个“幽灵”,其实是个很大的快艇,在狂风的吹动下,正在顺着洋流贴过来,和“黄河号”贴在了一起。很显然,这是在白海山的指挥下完成的这个动作。 可把埃里克森、尼尔森和史密斯给吓坏了,三个西洋人在甲板上上蹿下跳,对着那艘幽灵船大呼小叫…… 埃里克森大声喊道:“我们赶快逃吧,这是爱基斯摩人的幽灵船,萨满的鬼魂找杰克索命来了,我们曾在圣弗朗西斯科和他战斗过,死掉一百多人才甩掉它,这都是杰克惹出的麻烦,我们都受到了他的连累!” 这时,尼尔森开始摩拳擦掌,无奈地讲道:“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让我们一起和幽灵战斗吧,上帝保佑我们!” 史密斯叹息了一声,喊道:“不、不,我不想死,杰克,你这个混蛋快出来,萨满找你算账来了!” 朱辉和韩小玉都在仔细观瞧,幽灵船上没有任何动静,仔细想来,应该是有商船遇到了海难,但不知快艇上会是什么人? 这时,白海山率领众水手们来到了甲板上,指挥大家抛出带钩子的缆绳,要把这艘快艇固定住。 发现有个水手准备下去,埃里克森急忙摆着手拦住了他,惊恐地喊道:“不要、不要下去,萨满会把你吃掉,我们全都会被吃掉……” 尽管这个水手不知他在说什么,但看得出他脸上的那副恐惧的神情,吓得赶紧往后退,不管白海山如何招呼大家,再也没人敢下了。 史密斯喊道:“快把杰克船长找来吧,这都是他惹出的祸,应该让他一个人承担。” 发现史密斯还算沉稳,白海山来到了他的近前,问道:“萨满是什么人?” “他是爱基斯摩人的头领,像个幽灵一样,会使用魔法,他在临死的时候,曾说要变成魔鬼,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找杰克船长索命……” 未等史密斯把话讲完,张狗儿和麻三押着杰克船长过来了,把他推到了船舷处,只听白海山用西洋话问道:“杰克先生,你看仔细了,这是不是追踪你们的幽灵船?” 杰克船长捂着独眼不敢往下看,嘴里低声念叨着:“萨满、萨满,你这个撒旦的使者,就算你的魂灵追到了这儿,仍然逃不过上帝的惩罚,请不要再追赶我们了,愿上帝在天堂保佑你吧。” 狗儿使劲踢了杰克一脚,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不是什么幽灵船,而只是一条快艇。” 这时,白海山走过来问道:“杰克船长,爱基斯摩人的萨满为何要追你?” 杰克借助火光把往下观瞧,这才看清楚不是爱基斯摩人的幽灵船,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转身朝着白海山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诚实的埃里克森先生,请问你们对萨满干了些什么?”白海山大声问道。 “为了那个水晶球,杰克船长杀掉了爱基斯摩人的萨满,于是,萨满的魂灵就一直在追踪我们……” 本以为他们只是偷了人家的东西,没料到他们还会图财害命,这是一伙比林风还要残忍的海盗,白海山的心头顿时一震,看来今后得小心点了。 “张公子,把杰克船长给押走吧。”说着,白海山过来安慰埃里克森等人,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先默默地祈祷了一会儿,接着讲道:“愿仁慈的天父、万能的主,庇护那个可怜之人的魂灵吧。不知你们三位有没有参与杀害萨满?如果有,请跟着我一起忏悔,愿仁慈的天父赦免你的罪过,如果没有参与,说明你们是善良的人,万能的主与你同在,阿门。” 埃里克森和尼尔森都摇了摇头,向上帝保证:自己没有参与杀人放火;而史密斯则开始低声哭泣…… “史密斯先生,你就是那迷途的羔羊,现在忏悔还来得及……” 未等白海山把话讲完,史密斯赶忙摆起了双手,颇显委屈地讲道:“尊敬的白先生,你误会了,你应该知道,姓史密斯的都是铁匠出身,他们杀人用的刀,全都是出自我手,我有罪、我忏悔。” 看来,他比埃里克森更加诚实,白海山微微一笑,客气地讲道:“史密斯先生是一位诚实、善良而又虔诚的基督徒……” “尊敬的白先生,恐怕你又误会了,你是我遇到过最勇敢、聪明、而又最善良的人,在你面前我不敢撒谎,我、我不算是最虔诚的基督徒,其实我是‘共济会’的成员。” 听罢史密斯的这句话,白海山十分震惊,他几乎走遍了全世界,对于这个颇为神秘的组织早有耳闻,但其成员还是第一次碰到。 白海山曾经问过沈琦,为何给商团取名为“共济社”,沈琦的解释是费利佩给取的名字,其含义是要求大家在新大陆精诚合作,有“同舟共济”之意。 此后,白海山也没多想,以为仅仅是依据西洋话的寓意翻译出来的,今日却碰上了一个“共济会”的成员,于是,他打发走了甲板上的众水手,派朱辉和韩小玉到快艇上去看看,他要和史密斯好好聊一聊。 甲板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白海山问道:“请问史密斯先生,‘共济会’是像耶稣会、众合会、奥古斯丁会这样的组织吗?” “不一样,‘共济会’成员不仅有基督徒、也有印度教徒、甚至还有犹太人和muslim,只要是‘有神论者’者,都可以才能加入,不过,据我所知,参加这个组织的,大多数是‘匠人’出身。”史密斯答道。 闻听此言,白海山不禁想起了费利佩的父亲,他是石匠出身,现在波多西开银矿,费利佩把沈琦的商团组织取名为“共济社”,看来是大有一番寓意! 与此同时,朱辉和韩小玉顺着缆绳上了幽灵船,发现船舱里空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就在二人准备离开时,一只雪白的猫咪突然蹿了出来,喵的一声跳到了韩小玉的肩上,眼睛里闪着绿光,盯着朱辉叫个不停…… 韩小玉打了个哆嗦,把猫咪抱在怀中,娇声地喊道:“公子,我好害怕。”说着,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 在“黄河号”的甲板上,白海山仍在和史密斯聊天,搞明白了“共济会”的真面目: 在上古希腊城邦时代,欧罗巴人也是多神论者,自基督教在罗马帝国传播以来,地中海东部沿岸出现了许多神秘主义的教派,四世纪,受罗马教廷的压力而分崩离析,但保留了“共济会”这个神秘组织。 公元十三世纪,犹太教的喀巴拉神秘主义体系独领风骚,这期间,有人开始推崇拉丁炼金术,他们根据柏拉图的《理想国》中对造物主的阐述,认为“神”是一位理性人格化的“工匠”,而宇宙则是这位“伟大建筑者”所创作的手工品,宇宙的秩序来自“神”赋予的理性,这个外在的宇宙,被称为大宇宙(ma),而人类全部都是“宇宙”的影子,也就是“神”的复制品,被称为“小宇宙”(mi)。然而,“神”创造人类所使用的材料,却存在先天性的缺陷,因此,人类并不是“完美”。 如果人类能够以理性为准绳、以道德为工具,不断修正自身所存在的缺陷,那么,最终人类将凭借自身的努力,在精神上得以完美。基于这样的理论,“共济会”的会员被称为“石工”,通过奉行这样的“理神论”,每个“石工”都需要修建“所罗门神殿”,完成了“内在神殿”的建造,就能成为完美的“石工导师”,继而进入“神”的领域。“石工”们所做的这一切,象征着人类追求理性和自身的完善。 神秘组织“共济会”的成员不必是基督徒,只要是有神论者都可以加入,因此,吸引了基督教、犹太教、印度教、拜火神教和muslim的参与,从职业上来讲,石匠、铁匠和木匠是这个组织的主力军,他们用分规、曲尺和书本组成的象征符号,代表着“三重伟大之光”。 随着多年的发展,进入十六世纪以来(也就是本书所讲述的年代),“共济会”用了不到五十年的时间,扩散到了欧洲、中东和美洲,形成了一个匹敌天主教廷的秘密体系。 白海山记得,他见过费利佩的书中绘有“共济会”标志,显然,他和他父亲都是“共济会”秘密成员…… (本章完) 第318章 海盗传奇 9、救公主 韩小玉贴在朱辉的怀中,把玩着这只可怜的猫咪,轻声讲道:“公子,船板下面应该有人。” “你怎么知道?”朱辉问道。 “如果没有人的话,这只猫咪不会守候在船上的。”说着,韩小玉使劲跺了跺甲板,接着讲道:“这下面是空的。” 于是,二人一起揭开了船板,发现下层的舱底有个奄奄一息的少女,朱辉讲道:“小玉,你快去看看她还有救吗?” 韩小玉跳下船舱,把手指放在少女的鼻孔处,能感觉到一丝呼吸,又给她把了脉,这才答道:“应该没什么大碍。” 朱辉深深地舒了口气,讲道:“有救就好!你先把她送到我们的船上吧。我钻进去再看看是不是还有人。” “公子多加小心!”说着,韩小玉抱起了那个少女出了船舱,呼喊白海山等人前来帮忙,把她送到了船上,又返回幽灵船去找朱辉。 二人把快艇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连一具尸首都没再发现,倒是有不少饭团、熏鱼之类的食物,甚至还有两**米酒和一大包活着的黄鳝,把这些东西装好了,一起带回了“黄河号”。 这时,被救的那名少女已经在船长室里苏醒了过来,只见她怀抱着那只猫咪,半坐在床上瑟瑟发抖,从其衣着判断,应该是出身于日本京都的贵族。 朱辉用日本话盘问了她半天,少女一句话也没说,看得出来,她的戒备心很强,白海山不禁叹道:“统治日本二百多年的室町幕府彻底倒台了。” 直到她看见了韩小玉,少女才把猫咪放到一旁,准备起身施礼,韩小玉见状,赶忙将她搀住,让她平躺在了床上。 “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只可惜我已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了,请帮我照顾好樱子,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吧。”少女说着,把那只叫樱子的猫咪交给了韩小玉,泪水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发现樱子在韩小玉的怀中叫个不停,知道它认生,少女呜咽着讲道:“姐姐,给它喂两条黄鳝吧,樱子也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韩小玉点了点头,抱着猫咪喂食去了。 朱辉问道:“请问小姐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为何流落到了海外?” “请阁下不要再问了。”说着,她止住了哭声,坐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吟道:“祇园送瘟为苍生,葵花伴舞香溢浓,往昔梅花傲雪立,今朝不见大明宫;愿作樱花随梦舞,残荷落败平安京,白雾茫茫风影翠,广陵悠悠觅仙踪。” 诗中描述了日本京都的三大节日,祇园节送瘟神每年的七月下旬在八坂神社举办;葵节是在每年的五月中旬,京都贵族们从幕府将军御所出发,经过下鸭神社至上贺茂神社,举办的一场以葵叶为装饰的游园典礼;北野天满宫供奉的是红白梅花,每年二月都会在两千多株梅树下举办舞艺茶会。 尽管朱辉没去过京都,却听许灵儿和林文静都讲起过,盛况空前的三大节日自不必说,还有那仿长安兴建的大明宫,更是巍峨壮观,如今在群雄争霸中全都败落了…… 野心勃勃的“傻子”织田信长,一天到晚都在叫嚷着废天皇、罢幕府、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进而征服天下,林风始终都没放弃勾结其麾下的猴子秀吉,一旦让他们得势,恐怕人世间再无一天的太平! 联想到此处,朱辉给这个姑娘深鞠一躬,用十分坚毅的语气,认真地讲道:“请小姐不必过于伤感,逆天而行的织田氏不得善终!” “公子,诅咒是没用的。今年三月,越后大名上衫兼信病逝,西国大名毛利辉元、安国寺惠琼等人首鼠两端,石山本愿寺的显如在羽才秀吉的劝说下,也渐渐放弃了抵抗,织田氏正在打破二次围网,室町幕府足利家族在日本已无立锥之地,用不了太久,这个尾张国的疯子就要废天皇了……” “小姐莫非是室町幕府将军家族的后人?”朱辉问道。 发现朱辉都没有任何恶意,无论是日本话、还是明朝的官话讲得都非常好,少女便不再有顾虑,矜持地答道:“第十三代征夷大将军讳字足利义辉,乃是我的家父。” 没想到这还是一位日本的公主,朱辉顿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赶忙问道:“那你一定认识许灵儿姐姐了?”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这苍茫的大海上居然也能遇到“熟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少女挪动着娇柔的身躯下了床,把双手垂下,搭在小腹前躬身施礼,客气地答道:“许灵儿姑姑是我的生母广寿院主的救命恩人。” “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攻打幕府将军御所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朱辉接着问道。 这时,少女又落下了眼泪,呜咽着答道:“我叫稚子,叛逆攻打幕府将军御所时,我住在外公近卫稙家的家中,虽然那时我还小,但始终没有忘记救了我母亲的许灵儿姑姑,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陆云龙将军。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在下朱辉,是许灵儿姑娘的义弟,我们之间的情义,比亲姐弟还要亲。请问稚子公主,你为何独自一人漂泊在大海之上?” “真是一言难尽!”稚子揉搓着满脸的泪花,带着异常痛苦的表情答道:“羽柴秀吉就任京都奉行期间,逼迫我的外公与他联姻,要把我下嫁给秀吉的养子孙七郎,这是一个无耻之徒,我宁死也不会嫁给他!” “既然稚子小姐不同意这门婚事,作为室町幕府将军家的后人,第十五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昭是你的亲叔叔,难道他没有能力帮你吗?”朱辉颇显有些纳闷。 “我叔叔早已被织田信长赶出了京都,各地的大名没人敢收留他,如今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就在孙七郎娶我的前一天晚上,幕府将军家忠诚的侍卫把我偷偷接了出来,我们从堺町码头出海,准备前往新大陆避难,再也不要在那个龌龊的国度里被人欺负了。”稚子说着,流露出了一副坚毅的表情。 朱辉和白海山等人都颇为感慨,这时,韩小玉喂好了猫咪,又给她抱了回来。 “稚子小姐,你们在海上漂泊了多久?”白海山问道。 稚子紧邹着眉头做沉思状,过了良久才答道:“我也不记得在海上漂泊了多少天,只知道我们从堺町出发时,从越后传来了上衫兼信大人去世的消息,对织田氏二次围网失败,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大人的日子更加难过了。因此,我们只有从海上逃命一条路,很遗憾,苍天不佑,我们的船触礁沉没了,船上的侍卫们把我送上了那条快艇,而他们全都落难尽了忠……” 随着稚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朱辉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早就听远征吕宋的蜂须贺小六说过:以越后大名上杉谦信为盟主,与西国大名毛利辉元遥相呼应,联合甲府的武田胜赖、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丹波的波多野秀治、纪州杂贺众等各地的大名,对织田信长构筑了“二次围网”。 如今,“甲斐之虎”、“越后之龙”全都去世了,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忽然,稚子小姐太高了声音讲道:“我不要活在这个世上了,请给我一把短刀,我要追随我的母亲而去,韩小玉姐姐,你来帮我介错吧。” 这时,麻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讲道:“白老前辈、朱公子,不好了,那个憨厚的史密斯真他娘的该死,他、他竟然偷袭了张公子,和那个独眼龙杰克一起逃跑了。” 众人听罢全都大惊失色,白海山急忙问道:“他们逃跑多久了?” “我哪里知道。”这时,麻三注意到了床上躺着个美艳的姑娘,立刻探身凑到了近前,问道:“这、这就是那船上的幽灵,呵呵,长得还不赖。” 韩小玉立刻拿起了望远镜,和朱辉一起跑到了甲板上,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见大海上迷雾重重,哪里还能看见快艇的影子? 稚子一看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吓得赶紧钻进了被窝。 “麻三,张公子没事吧?”白海山问道。 “他们只是把狗儿兄弟给打昏了,应该没什么大碍。”麻三说着,往床前凑了凑,假装对这个妙龄女子十分感兴趣,但眼睛却盯着床头上那个上了锁的柜子。 白海山看在了眼里,却没有做声,转身出了船长室,但却没有到后舱去看张狗儿,而是躲在了拐角处,不一会儿,便发现探头探脑的麻三往外观望…… 麻三以为白海山走远了,迅速爬上了床,用一把铁钳子撬开了柜子门,这时,稚子已经明白他不是来调戏自己的,而是偷东西来了,吓得缩成了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朱辉和韩小玉从船头找到船尾,问了好多水手,没人发现杰克船长和史密斯跑了,他们这才跑进后舱去找张狗儿,只见他的额头上还在流着血…… 把张狗儿抱在怀中,朱辉轻声呼喊道:“好兄弟,你醒醒、你快醒醒!” 发现张狗儿还在流血不止,船上也没有准备任何药物,快把朱辉给急疯了,大声喊道:“好兄弟,你一定要坚持住,好兄弟,你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小玉,你快想想办法……” 于是,韩小玉飞快跑了出去,她把剩下的那几条黄鳝给杀掉,收集了半小碗鳝血,均匀的涂抹在干纸上,又扯了块白布做绷带,急匆匆返回到了后舱。 这时,白海山已经把麻三押到了这儿,朱辉拿着一把宝剑正指着他的胸口,韩小玉顾不得这杀气腾腾的场面,急忙用鳝血纸来给张狗儿止血…… “快说,杰克和史密斯藏在了什么地方?”朱辉问道。 跪在地上的麻三磕头如捣蒜,嘶声裂肺地喊道:“冤枉啊、冤枉!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海山厉声喝道:“麻三,别给我装了,凭你偷东西这一条,就得剁掉你一只手!” “我、我又不会说他们的话,又如何与他们有勾结?白老前辈,可千万不要冤枉好人啊!” “如果说切-罗伊依赖水晶手指开了窍,之前我还不太相信。”发现麻三的嘴还挺硬,白海山微笑着讲道:“麻三,现在我信了。” 麻三赶忙摆着手答道:“白老前辈,我、我可真没开什么窍,到现在为止,真听不懂那些洋鬼子说的话。”忽然,他发现张狗儿快醒来了,似乎找到了救星,接着讲道:“如果你们不信,赶快问问张公子。” ******************************* 孙七郎,秀吉的亲外甥,后收为养子,改名丰臣秀次,就任日本关白。 有关“织田氏二次围网”,请参考前一、三卷的描述。 (本章完) 第319章 海盗传奇 10、收门徒 张狗儿一睁开眼睛,开口就问:“那个可恶的史密斯跑哪儿去了?” 麻三赶忙凑了过来,帮着张狗儿整理了一下绷带,讲道:“好兄弟,你快给白老前辈说说,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讲不清楚,我可就冤死了。” “史密斯假装来给我送水喝,趁我不备,用榔头把我打晕了过去,然后,他就和杰克船长一起跑掉了。”张狗儿答道。 “麻三,你是不是亲眼看见了史密斯和杰克登上了幽灵船?”朱辉问道。 “我、我听见了动静,就赶紧跑过来了,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你们想想,这么多天来,他们一直都很老实,如果不是漂来了那艘幽灵船,恐怕他们还不会心生歹意,因此,我、我判断他们偷了幽灵船逃跑了……” 未等麻三把话讲完,白海山把眼一瞪,命令道:“共济社商团护法大澳主听令,本总澳主命你剁掉这个‘梁上君子’一只手,现在开始执法吧。”说着,递给了朱辉一把锋利的短刀。 朱辉一手接过这把利刃,另只手把麻三拉到了近前,撸直了他的胳膊就准备行刑,本以为麻三会哀求饶命,却发现他一点也不在乎。 就在朱辉举起钢刀时,麻三深吸了一口气,讲道:“且慢,听我来说两句。” 白海山给朱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必着急,问道:“麻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如果说我和杰克船长有什么勾结,还真是冤枉了我。”麻三翻了个白眼,接着讲道:“跑到白老前辈的舱室偷东西,确实是我错了,因此,我的这只手该剁。不过,我毕竟没能得手,更何况我还给大家通风报信,算是立了功,如若不然,狗儿兄弟可能就没命了,恳请白老前辈饶了这只手,把我这根指头剁掉算了。” 说着,麻三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先攥了个拳头,伸直了那根食指,讲道:“护法大澳主,把我这根指头剁了吧,再把那个水晶手指帮我装上,咱们也试一试,带上这个水晶手指,看看是不是能让我开了窍。” 朱辉把钢刀放了下来,转身看着白海山,问道:“白老前辈,你看该如何是好?” 白海山掏出了那根水晶手指,果断地答道:“行刑,把这个水晶手指给他安上。” 于是,朱辉不再迟疑,一把抓过麻三的手放到了案子上,先拿水晶手指和他左手的食指比了比,找准了位置,手起刀落,溅起了一股鲜血…… 只见麻三紧闭双目,发出了“哇呀”一声嚎叫,马上咬紧了牙关,这时,韩小玉赶紧拿鳝血纸给他包上,用绷带给裹紧了。 “朱公子,天快亮了,多带几个人前去搜查,我判断史密斯和杰克还在船上。”白海山毕竟年纪大了,边说边打起了哈赤,接着讲道:“以后我和张公子、麻三就住在这个船舱,小玉姑娘陪着稚子小姐到船长室去住吧,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于是,朱辉把韩小玉送回了船长室,让她陪着稚子小姐休息;然后,他带着十来名士兵开始搜查,没费吹灰之力,就在甲板下的底舱里找到了史密斯和杰克。 把这两个像老鼠一样的家伙押上了甲板,只见东方的海面上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晴空万里无云,和暖的海风迎面吹来,让人生出一阵倦意。 杰克船长被士兵们给捆起来押走了,朱辉把灰头土脸的史密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发现他低着头喘着粗气,一副万分无辜的样子。 围着史密斯转了一圈,朱辉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史密斯低下了头,翻了个白眼,颇显委屈地答道:“杰克船长让我去偷那个水晶球,我一直都没有答应他,昨晚漂来了一艘幽灵船,你们都在忙着救人,他认为机会来了,就逼着我去袭击张公子,发现水晶球没在他那儿,我们俩又跑到船长室,发现白老船长抓住了偷水晶球的麻三,吓得我们掉头就跑,迫不得已躲进了底舱。” 看来,麻三还真没和他们有什么勾结,朱辉问道:“史密斯先生,你可真糊涂,杰克让你干坏事你就干?” “我们急于寻找tyler,也就是光明神殿的守门人,如果没有这个水晶球,tyler是不会搭理我们的。”史密斯支支吾吾地答道。 tyler是守门人的意思,但不知他要找的这个tyler是谁,于是,朱辉接着问道:“这个水晶球在你们手里有段时间了,你们为何不先去寻找tyler?” “杰克船长判断,波多西的金矿主老菲力先生就是tyler,他是新大陆最有势力的商人,只要他愿意帮助我们,就能把水晶人拼起来,我们就能获得非凡的神力。”史密斯解释道。 听到此处,朱辉顿时心头一震,马上联想到了费利佩的父亲,急忙问道:“史密斯先生,难道波多西的菲力先生也是‘共济会’的成员?” “根据我们的调查,他肯定是‘共济会’的尊者,只可惜离的太远了,还没能见到老菲力先生,我们就成了你们的俘虏。” 这时,朱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因急于赴波多西去见他的父母,费利佩把生意上的事情,全都委托给了他的朋友门多萨神父,在临走之前,他曾悄悄找过自己,赠送了一把短剑,那剑柄上的花纹,好像就是分规、曲尺和书本组成的。 费利佩神秘兮兮地告诉朱辉,在阿卡普尔科,如果说有门多萨神父和卡洛斯将军都搞不定的事情,就让朱辉亲自出面,把这把短剑亮给对手,或许有些难题会迎刃而解。 由于沈琦和门多萨神父在合作的过程中,并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因此,这把短剑始终也没派上过用场,不过,朱辉始终把它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想到此处,朱辉微微一乐,矜持地讲道:“史密斯先生,我来问你,你可知我在‘共济会’是什么级别?” 史密斯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昨日我和白老船长谈话,他对‘共济会’还一知半解,关于‘共济会’的来历,还是我告诉他的。难道说,你会是‘共济会’的成员?” “既然共济会是个神秘组织,那么,其成员的身份岂能轻易对外透露?”朱辉说着,便冷笑了一声,颇为严厉地讲道:“因此,我判断你和杰克都不是‘共济会’的正式成员!” 史密斯马上承认,他和杰克都还是“学徒”,只因找不到“守门人”,到现在还没能成为“共济会”的正式成员。 “走,带你去看看我的信物。”说着,朱辉拉起史密斯来到了自己的船舱。 等朱辉把这带鞘的短刀展现在他的面前时,史密斯惊恐地大声喊道:“tyler、tyler,请带领我们迈进光明神殿之门吧……”紧接着,就低下了头跪在了朱辉的近前。 tyler作为秘密组织“共济会”的守卫者,其责是持锋利的出鞘之剑,对外把守大门,保证有资格入会的人参加组织,将不合格的成员清理出门户。 但朱辉并不清楚“共济会”的组织架构和规矩,此刻,他面带愠色盯着史密斯等待下文。 过了一会儿,只见史密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闭上眼睛祈祷完了,才开口讲道:“尼尔森、埃里克森、杰克和我,都受够了罗马教廷的欺凌,为了寻找tyler,我们可谓费尽了千辛万苦,如今终于找到组织了。朱公子,你今后就是我们的督导,请带领我们入会吧。”说着,便抱着朱辉的大腿失声痛哭…… 良久,发现朱辉并没有任何反应,史密斯十分失望,哭着叹息道:“这都是该死的杰克惹出来的祸!如果我们不能踏入光明之门,就算拼出水晶人来也没用,现在、现在我们该、该怎么办?” “作为泰勒,我有资格选择让符合条件的兄弟入会,也有义务帮助尊者尊主清理门户。从我的直觉判断,你和尼尔森、埃里克森先生,都可以踏进光明之门,至于杰克船长么,呵呵,似乎不具备条件……” 未等朱辉把话说完,史密斯赶忙摆着手讲道:“不、不,杰克船长自有他的过人之处,正是他发现了水晶球的秘密,我们才开始了寻找水晶人之旅,杰克船长很聪明、也很能干,是他发明了望远镜,为此,他还损失了一只眼睛,他的妻子更加不幸,请督导先生一定要公平对待杰克船长!” 朱辉听罢点点头,矜持地答道:“史密斯先生,你打伤了我们的弟兄,就是因为受到了杰克的蛊惑,因此,我并没有怪罪于你,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至于杰克先生能不能入会,得看他自己的表现,你不必替他开脱。” 史密斯赶忙低下了头,诚惶诚恐地答道:“多谢督导先生给我们的机会。” “去把杰克、尼尔森和埃里克森找来,你们要在我的面前发誓,一定要管教好杰克船长,让他好好为组织服务,一切行动听从我的指挥,方能让你们踏进光明之门,明白吗?”朱辉问道。 史密斯急忙站起身来,点头答道:“惟督导之命是从。” “去吧。”手持短剑的朱辉命令道。 异常兴奋的史密斯跑到了舱门口,又转回身问道:“督导先生,请问你的尊者是谁?” 朱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微笑着答道:“呵呵,波多西的银矿主老菲力先生家的公子,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起从菲律宾来到了阿卡普尔科。” 此刻,对这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史密斯佩服得五体投地,给他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飞速跑出了船舱,大声喊道:“尼尔森、埃里克森、杰克,你们都在哪里?我、我已经找到了光明之门的引路人!” 不一会儿,士兵们把这四个西洋人带进了舱室,他们齐刷刷跪在了朱辉的身前,学着中国人的样子,拱手齐眉,异口同声地讲道:“我们都是‘自由石匠’,请‘守门人’引领我们进来吧。” “免礼平身。”朱辉说着,把短剑举到了他们的近前,客气地讲道:“入会便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请你们按照规矩举行仪式吧。” 杰克船长道了歉,朱辉“原谅”了他,于是,四个西洋人在舱室外挂上了一道黑布,以台案为祭坛,摆放了三根白蜡烛,代表这儿就是圣殿会堂。 在朱辉的主持下,让三名士兵分别扮作叛徒朱比拉(jub)、朱比罗(jubelo)、朱比伦(jubelun),张狗儿来演“西贡-阿比夫”,这是《圣经》列王记、第七章中所记载的一位圣殿建筑师。 四个西洋人全都用布条蒙住了双眼,他们脱去了上衣,在脖子里套上了根绳子,这叫“牵引绳”,象征着被三个叛徒带往会堂,以刻有“共济会”标识的短剑为踏板往前行进,在途中,三个叛徒依次向“西贡-阿比夫”索要秘诀,“西贡-阿比夫”西说,只有在圣殿完工后才能告诉他们。 当他们进入圣殿会堂时,“西贡-阿比夫”被这三个叛徒杀害,他们将遗体抬到了祭坛前,这时,朱辉把三盏蜡烛被点亮了,象征着三大光明的降临。 于是,这四名西洋人一起围着“遗体”咏唱祈祷文,接着,“西贡-阿比夫”复活了,去掉他们眼睛上的蒙布,当他们看到三盏烛光时,“西贡-阿比夫”念道:“伟大的是真理的主人,伟大的是公正的灵魂,我们追求世间的正义、真理和公正。” 经历了这个启蒙仪式,杰克、史密斯、尼尔森和埃里克森算是成为了“共济会”的正式会员。 (本章完) 第320章 海盗传奇 11、听秘闻 通过这四个西洋人在启蒙仪式上的表演,可以看出他们满脸的虔诚和期望,只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守门人”,便以“共济会”学徒的身份,游离在组织之外。 老船长白海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听得外面人声鼎沸、欢呼雀跃,急忙跑出来看热闹,只见士兵们把朱辉高高抬起,正在接受四个西洋人的顶礼膜拜…… 一看见白海山,朱辉急忙让他们把自己放下来,搀扶着老人来到四个西洋人的近前,对他们宣布:白老先生就是共济社商团的总澳主,自己和张狗儿都是其麾下的护法,他是这艘船上的尊者尊主,因此,这艘船上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听从尊者尊主的指挥。 这可比什么都管用!于是,杰克船长、史密斯、尼尔森和埃里克森马上跪倒在地,口呼“尊者尊主”,按东方的礼仪,给白海山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头上打着绷带的张狗儿、吊着一只手的麻三等人也都来了,发现这四名西洋人已经彻底臣服,二人一起冲上前去,把杰克船长和史密斯给摁倒在地,狠狠臭揍一顿…… “我们已经承认了错误,请不要再打了,大家都是‘共济会’的弟兄,今后再也不要起内讧了。”史密斯大声哀求道。 尽管史密斯一个劲给张狗儿道歉,但狗儿一个字也听不懂,继续追着杰克船长连踢带打,这家伙只好用双手护着眼罩满地乱滚,哀求白海山对他给予保护。 这时,麻三突然发现,尽管自己不会说西洋话,但似乎已经能够听懂了他们的语言,赶忙用一只手拉住了张狗儿,讲道:“张公子,请住手,听起来这个杰克船长的来历不凡,不妨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张狗儿顿时一愣,急忙问道:“他在说什么?” 麻三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微笑着给张狗儿解释:“呵呵,他说他的家族是该隐的后人,通晓天地之间及宇宙的秘密。” 张狗儿盯着麻三的那个被吊着的左手,吃惊地问道:“这么说来,那个水晶手指真有魔力?” “田大人判断的不错,切-罗伊的天赋,确实来自这根水晶手指。”麻三说着,把手伸给了张狗儿,微笑着讲道:“老弟,如果你愿意把左手的食指剁掉,这根水晶手指就送给你了。” “别废话,快给我翻译。”张狗儿催促道。 正式加入了“共济会”的杰克十分兴奋,这时,他注意到白海山、朱辉等人都在矜持地看着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以及加入“共济会”之后的追求,他坐在甲板上嗮着太阳,口中开始滔滔不绝…… “麻三,你来给我当翻译,听听这小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张狗儿讲道。 于是,麻三一边聚精会神的听,一边给大家高声翻译,无论杰克船长的语速快慢,他都能非常流畅的把意思表达出来: 我的先祖是该隐,他是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的长子,有个弟弟名叫亚伯。在给上帝献祭的时候,该隐发现,上帝只喜欢亚伯献祭的羔羊,而不喜欢他奉献的果子,于是,他就和亚伯发生了争执,失手打死了自己的亲弟弟,把死亡带到了人世间。 该隐也因此受到了上帝的惩罚,便对上帝产生了怀疑,他的心思被上帝的敌人路西法知道了,于是,路西法就带着该隐观看了宇宙的秘密、以及人类的前世今生,就这样,这些秘密被该隐的后人流传了下来。 那么,这些秘密到底是什么?原来,早在大洪水之前,该隐的后裔拉麦完成了这个使命,他有两个妻子,一个叫亚大,一个叫奇拉。亚大生了两个男孩,分别叫雅八和犹八;奇拉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名字唤作土巴该隐和拿玛。 基于家族神秘的传说,兄妹四人对人世间的大自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根据自己的喜爱开始探索:雅八喜欢研究地理、驯养家畜,他第一次使用石材和木材建造房屋;犹八喜欢音乐,制造了各种乐器;土巴该隐发明了冶炼术,能够煅制各种金属器具;最小的妹妹拿玛发明了纺织。 这便是人类的智慧和学问的起源,以上这个故事,在《创世记》第四章中有记载,然而,《圣经》里没有讲述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通过先辈们的口述流传了下来,这些便是该隐后人的秘密。 有一天,四兄妹忽然意识到,他们对自然的探索,触犯了神的尊严,进而引发神的震怒,神作为宇宙的伟大建筑者,必将以水火来惩罚窥视秘密的人类。 在大洪水来临之际,他们为了让伟大的智慧和学问流传人间,特意将他们所掌握的知识,镌刻在了两根石柱之上。其中一根称为‘亚伯’,这根柱子用特殊材料制成,不会因火烧而焚毁;另一根被称为‘拉特拉斯’,即使淹没在大洪水之中,也不会毁坏。 大洪水过后,其中有根柱子被人所发现,他就是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hermesmercuriustrismegistus),他将这些伟大学问里的一小部分传授给了人类。 赫尔墨斯就是埃及的神明透特,在欧罗巴被称为赫尔墨斯,他是埃及人的智慧神,通过学习了石柱上的文字,掌握了自然科学和哲学,而最终成了一代宗师。 根据《创世记》的第十章和第十一章的记载,大洪水消退之后,神因挪亚的虔诚而喜悦,并且决定不再毁灭人类了,然而,人类却并没有忘记对“神之领域”的探索。 人类复兴之后,大多数仍旧处于蒙昧状态,只有石工们掌握着自然科学和几何学的秘密,他们根据这些知识,渐渐地觉悟出:人只不过是神的“不完善的复制品”,因此,人类并不是完美的,只有通过不懈的努力探索,才能克服自身精神和**上的缺陷,从而回归神的领域。 于是,我们的石工们从自身做起、开始探索实践…… 挪亚的不孝之子当中,有个儿子叫古实,古实有个儿子叫宁录,传说他是一个十分强悍的猎人,后来,宁录当上了巴比伦的国王,建立了一个富裕而又浮躁的王国。 于是,石工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巴比伦,他们开始建造一座通天塔,这就是传说中的巴别塔(turrisbabel)。 神作为宇宙的伟大建筑者,尽管对人类的行径异常愤怒,但这一次,却没有再制造灾难,而是采用了一种幽默的方式进行惩罚。 有一天,石工们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谁也听不懂对方说的话,彼此无法用语言进行交流,他们全都十分慌张,甚至为此而发生冲突,就这样,巴别塔建造工程荒废了,石工们散落到了世界各地…… 从此以后,流亡的石工们不再将伟大的学问外传,他们暗中结社,采用口令、暗号和秘密握手的方式,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讲到此处,杰克船长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拉起了朱辉的手,并做了一个优雅的动作,这意思是说,尽管你是我的督导,但我的身份是古巴比伦国王宁录之后裔,虽然我在组织里的地位低下,但出身却比你要高贵的多! 公元前四千年,自由石工们在耶路撒冷建造所罗门王的神殿,在古希腊时,他们被称为丢尼修建筑团,经常在建筑工地旁进行秘密聚会,全都信奉“神”是宇宙的伟大建筑者,通晓宇宙天文、人体解剖学、几何学等的知识,在聚会时彼此交流学习,互相称为“兄弟”,奉行兄弟友爱和同舟共济的精神。 因此,这一年被称为“光明之年”(al即annolucis),一个伟大而又神秘的组织诞生了,这便是遍布全世界的“共济会”。 纵观杰克船长的大半生,他一直都在寻找能介绍他入会的tyler,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今天,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共济会”成员,作为该隐的后裔,他感到万分荣幸。 接着,杰克又谈起了他的始祖。他认为,路西法带着该隐所观看了宇宙和前生今世的秘密,全都在这个水晶球当中,而路西法则是那十三个水晶人之一;另外,他还坚信,远在波多西的尊者尊主老菲力的手中,或许也有个水晶头骨! 这个石破天惊的论断,让白海山大吃一惊,首先他对麻三的翻译感到震惊,无论是作为基督徒、还是作为孔孟的门生,起初他并不太认可有关水晶人的传说;对于水晶人到底是不是路西法,现在不得不重新认识,不过,在《圣经》里确实没有关于路西法到底是天使、或是撒旦的记载。 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如果“共济会”的尊者老菲力的手中也有水晶头骨,还不知将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人类的探索不能故步自封,更不可妄自尊大,浩瀚的宇宙是无止境的,这时,白海山不禁想起了改变自己一生的往事: 当年,家中突遭横祸的白海山流亡到了日本平户,为了不被海盗和倭寇团伙所胁迫,他开始认真学习西洋文,受到了耶稣会的庇护,从而成了一名基督徒,得以看到了一本《海上旅行故事集》。 这本书的作者是意大利的航海家亚美利哥-维斯普奇,公元1499年,他随同葡萄牙人奥赫达率领的船队,沿着哥伦布所走过的航线,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到达了新大陆。 亚美利哥对新大陆沿岸进行了详细考察,编制一副全新的地图,于公元1507年出版了这本书,引起了全世界的轰动。 欧罗巴的学者们根据这本书,修改和补充了普多列米的名著《宇宙学》,并以“亚美利哥”的名字,为新大陆重新命名,以表彰他对人类认识世界所做的杰出贡献。如今,整个新大陆分为了三部分,分别被称为北美洲、中美洲和南美洲。 在亚美利哥的这本书中,讲述了“发现”新大陆的经过,其引人入胜的细节描述,及对大陆绘声绘色的渲染,使白海山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之心,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跟随传教士前往新大陆,那一次,他们先到达了阿卡普尔科,然后到了南美洲的哥伦比亚、秘鲁、危地马拉和玻利维亚等地进行考察,得以了解到当地有很多高产的农作物。 早就有心把这些农作物引入大明,无奈王直海盗集团只知道杀人放火、抢劫不义之财,而对此毫无兴趣;当他再次来到阿卡普尔科,白海山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说服沈琦,让他到南美洲各地采购那些高产农作物,要不惜一切代价运回国。 前去采购高产农作物的那段日子里,白海山曾跑遍了中南美各地区,并借机到波多西去看望过老菲力父子;不过,并没有见到他们,听说他们正在准备船只、征集水手,很多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当时,白海山认为,可能是因为在前往阿卡普尔科的途中,年轻的费利佩想到南部大陆去看一看,并以此为理由,让大西班牙帝国国王封他为南部大陆的总督,只因没能满足他的愿望,从而在波多西受到了冷遇。 或许老菲力父子正在前往传说中的南部大陆,以实现他们的总督梦,或许他们也把目光关注到了奥塞亚…… (本章完) 第321章 海盗传奇 12、遇怪物 稚子公主怀抱着猫咪,在韩小玉的陪同下也来看热闹,她听着麻三口若悬河般的翻译,惊讶地感叹道:“这位先生的学问真是太厉害了。” 韩小玉微微一笑,答道:“这位先生还是我们明朝的将官。” 尽管稚子公主对麻三偷东西的行为比较反感,但对其“学问”却十分钦佩,听说他还是一名“武士”,便踱着碎步来到了他的近前,讲道:“先生,请多多关照。” 麻三现在听得懂日本话,立刻跳将起来,激动得浑身发抖,似乎又有些不敢相信,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稚子,把小姑娘看得羞愧难当,转身扑进了韩小玉的怀中,那只猫咪掉在了地上。 “我的娘啊,我、我得到了神灵的保佑,这简直太神奇了!”麻三大喊了一声,就地翻了个跟头,抱起了那只猫咪,到了白海山和朱辉的近前,哀求道:“这根水晶手指以后就归我了,今、今后你、你们可不能再找我要了,将来、若是能再找到其他的水晶手指,你们再还给切-罗伊不迟。” 通过麻三的表现,验证了水晶手指来历不凡,眼下也回不了阿卡普尔科,白海山暂时答应了他。 忽然,那只猫咪瞪起了大眼睛,对着麻三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叫声,其声音分外凄凉,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麻三把它抱到了自己的眼前,眯缝着小眼睛与猫咪四目相对,这时,它的“喵喵”声才放缓了下来,但仍旧叫个不停…… 沉默了片刻,麻三神色严肃地讲道:“这只猫咪告诉我,在前面有一片海岛上,好像、好像有什么离奇的事件发生过……” 又停顿了一会儿,麻三无奈地接着讲道:“这只傻猫猫也说不清楚,似乎在说,在那座岛上有个怪物想杀掉稚子公主。” 猫咪似乎被麻三给气着了,伸出爪子挠破了他的脸,把他疼得一呲牙,当场就想把猫咪摔死。 这时,稚子公主哆哆嗦嗦的赶忙跑了过来,躬身讲道:“先生,真是对不起,请多多原谅!”说着,伸手来接她的猫咪。 但小猫却愿不走,用后爪的指甲勾住了麻三的衣服,瞪着大眼睛,冲他再次发出嘶声裂肺般的嚎叫,似乎在骂这个家伙为何如此愚蠢?我已经说的够详细了,你为何还听不懂呢? 稚子公主伸出柔软的纤纤细手,抹去麻三脸上的血迹,颇为尴尬地讲道:“先生,樱子认生,实在对不起。” 麻三顿时翻起了白眼,像是定了格,一动不动的任由稚子公主帮他擦脸,那只猫咪仍旧不依不饶,恶狠狠地瞪着他“喵喵”不停,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白海山也颇为奇怪,难道说带上这个水晶手骨之后,连猫的语言都能听得懂?于是,他过来拍了拍麻三的肩膀,问道:“小子,你不会是神魂颠倒了吧?” 这时,稚子公主赶忙躲到了一旁,只见麻三微微张着嘴,口中开始窃窃私语,仿佛正在尝试着翻译猫咪的语言。 于是,大家都不再吭声了,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麻三,看他和猫咪进行交流,过了足有半个时辰,麻三的眼神活络了起来,显然,他已经学会了猫咪的语言。 这时,猫咪已不再发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哀,盯着麻三不住地点头,继续发出喵喵的低吟…… 麻三亲了猫咪一口,把它交给了稚子小姐,突然发现稚子两颊绯红,娇滴滴的眼神满含热泪,正在深情地望着自己,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幸,这时,那只猫咪从稚子的怀中探出小脑袋,又发出两声凄凉的喵叫,顿时让麻三发了疯,只听他义愤填膺地喊道:“沈茂,你这个招天杀的混蛋,我要杀了你!” 朱辉和张狗儿对了个眼神,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们知道,麻三和沈茂之间并无交集。 船上的士兵们开始相互打听:“沈茂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没听说过。” “听说沈大官人有个弟弟叫沈茂……” 朱辉、张狗儿同时跑上前来,异口同声地问道:“沈茂怎么了?” “沈茂这个混蛋乘人之危,他、他、他竟然……”麻三有些说不出口了。 张狗儿惊奇地问道:“沈茂到底怎么了?” “沈茂这个混蛋!他、他竟然糟蹋了……”麻三说着,瞥了稚子小姐一眼,发现她的神色非常尴尬,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这都是猫咪告诉你的?”朱辉看得出来,麻三似乎对稚子小姐有好感,便对士兵们大声喊道:“各位,开饭了,都散了吧。” 看热闹的全都离开了甲板,韩小玉陪着稚子公主也回了船舱。白海山把麻三、朱辉和张狗儿等人领进了后舱,讲道:“沈大官人一直惦记着他这个弟弟,委托我将来把他送到新大陆。麻三,那只猫有没有告诉你,沈茂到底干了些什么?” “那只猫咪告诉我,稚子公主流亡到了一个叫堺町的地方,在那里遇到了两个人,一个叫沈茂、一个叫沈惟敬,他们两个人因为稚子公主而闹翻了。” “稚子小姐从京都逃走的时候,不是有幕府将军家忠勇的侍卫所保护吗?这两个混蛋又如何能接近稚子小姐?”张狗儿不解地问道。 麻三认真地讲道:“当时,他们两个并不知道稚子小姐的身份,但知道她想要逃出日本。于是,沈惟敬建议她逃亡到明朝,用一个名叫织田信伊的人为例,试图说服稚子小姐,他有办法让稚子当上朝廷的锦衣卫,将来再返回日本报仇雪恨。” 朱辉和张狗儿都明白,沈惟敬就是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而“织田信伊”就是曾经赴日本和琉球等地剿匪、如今在琉球国那霸港为官的郭奕。 这时,只听麻三继续讲道:“沈茂说他的哥哥沈琦是个富可敌国的豪商巨贾,建议稚子小姐跟他前往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就这样,他和沈惟敬发生了冲突,导致二人决裂,稚子小姐最终选择了跟随沈茂前往新大陆。” 看在玄德真人和净空师兄的份上,朱辉对净明很不放心,急忙问道:“那个沈惟敬干什么去了?” “沈惟敬自称掌握了海盗王直藏宝的秘密,他结识不少朝廷权贵,想先混个一官半职,再独自组建寻宝探险队。因他十分惧怕玄德真人师父,不敢到新大陆去,为此不惜和沈茂翻了脸,就在他准备劫持稚子小姐之际,沈茂这个混蛋假装仗义,其行为俘获了稚子姑娘的芳心……” 讲到此处,麻三似乎十分痛心,发现大家都还等着听,便继续讲道:“当时,对于是否逃亡新大陆,稚子小姐有些犹豫不决,她本期望支持幕府将军的联盟军队,能够尽快打败织田信长,使她的叔叔足利义昭再次坐上征夷大将军的宝座,光复室町幕府的辉煌,直到听说联军盟主上衫兼信去世了,对织田氏二次围网失败,才决定跟随沈茂离开日本。” “他们在大海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白海山问道。 “记得稚子小姐说,是在前往新大陆的途中,因触礁而引发海难。但这只猫咪却告诉我,沈茂这个混蛋擅自改变了航线,那艘船到过了另外一个地方,在那里遇到了一个魔鬼,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情,刚才,猫咪得到了稚子小姐的暗示,就没再多讲了。” 张狗儿瞪大眼睛,颇为诧异地问道:“魔鬼?” “对,应该是个喝人血的魔鬼,在那座岛上杀掉了很多、很多人。”麻三答道。 “那么,沈茂等人现在还活着吗?”朱辉问道。 “不知道,但能感觉出来,无论是稚子小姐、还是那只猫咪,都不愿再提及那些恐怖的往事。” 听罢麻三的讲述,白海山的神色显得异常严峻,他悄悄对朱辉交待了几句,让韩小玉找找稚子小姐打探,问问她到底去过哪里?都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接着,他亲自指挥水手们加速前进,要尽快到达火奴鲁鲁。 一连过去了六天,无论韩小玉如何试探,对旅途中的往事,稚子小姐闭口不谈,但她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发出惊恐的喊叫…… “黄河号”抵达了火奴鲁鲁,在岛上补充了食物和淡水,继续往西南方向行驶,到了第三日午时,就在白海山、朱辉和张狗儿等人议事的时候,忽见麻三捂着脸跑了进来。 “麻三,又发生了什么事?”白海山问道。 “别提了,被那只可恶的猫咪把脸给挠破了,他娘的,这权贵人家养的猫都这么叼,稚子公主说,樱子只爱吃活着的黄鳝,仅有的几只,全都被韩小玉做成了鳝血纸,在这茫茫的大海上,到哪里去给它捞黄鳝去?” 话音刚落,那只猫咪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喵”的一声又扑向了麻三…… 麻三被吓得趴在了地板上,那只猫咪扑了个空,被白海山一把抱住,此刻,这只猫咪却显得非常温顺,只见它躺在老人的怀中,眼巴巴的看着麻三,叫声变得分外凄凉。 忽然发现麻三变得大汗淋漓、浑身颤抖,朱辉忍不住问道:“你生病了吗?” “朱公子、朱公子,我们大祸临头了!” “麻三,何出此言?”张狗儿问道。 “唉,一言难尽,这只猫所说的那些话,必须得过一会儿,我才能反应过来,它刚才挠了我一把,又不停地追着我咬,是想告诉我马上就要遇到危险,可能是它嫌我听不懂,出于恐惧之心,就拿我来出气,你看我这儿被它给抓的。”说着,麻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那么,到底会有什么危险?”白海山好奇地问道。 “这个畜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麻三的话音刚落,那只猫咪伸出了爪子,企图去抓白海山,被张狗儿看见了,一把将这个猫咪抱起。 这时,稚子公主也像疯了一样,跑了进来大声呼道:“大家赶快躲起来,那个魔鬼追来了!” 突然,甲板上传来了一阵阵水手们的惊呼声,大帆船开始剧烈的抖动,白海山急忙领着大家跑出船舱,他登上指挥塔台往前方观望,只见海面上有个闪闪发光的怪物,迎着“黄河号”飞速而来…… (本章完) 第322章 海盗传奇 13、吸血鬼 水手们发出了恐怖的叫声,引起大帆船上一阵骚动,杰克船长也跑了过来,神情慌张地讲道:“白老船长请看,这就是拼起来的水晶人,爱基斯摩萨满的灵魂附着在他的身体上,变成了一只魔鬼!”那三个西洋人应声附和。 派朱辉和张狗儿稳住这四个西洋人,然后,白海山独自登上了指挥塔,拿着望远镜瞩目观瞧,高声讲道:“官兵兄弟们都不必惊慌,水晶人不过拼接起来的,把他拆散也就是了,弓箭手准备射击。” 有人惊慌失措地质问道:“白老前辈,你看他在大海上如履平川,分明是个妖怪,弓箭管用吗?” 接着,很多人也跟着开始嚷嚷: “是妖怪就会吃人,赶紧藏起来吧。” “要是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父在船上就好了,念念咒语没准能把他撵走,白老前辈,你会施展法术吗?” …… 面对迎面而来的怪物,士兵们没敢开弓放箭,但也很少有人逃跑,稚子公主的表现倒是非常沉稳,只见她怀抱着樱子来到甲板上,口中像念咒一样叨叨个不停,不管韩小玉和麻三如何劝她,她都不走。 有人问道:“韩小姐,这个日本公主在说什么?” 发现韩小玉没理会,又有人喊道:“麻三赶快来,给我们当翻译。” …… 眼看着怪物踏水而来,白海山放下望远镜开始祈祷,很快就晕倒在了塔台之上,随着怪物越来越近,士兵们开始害怕了,不一会儿,全都逃离了甲板。 朱辉和张狗儿发现不好,没工夫再理会这几个西洋人,马上亮出了兵刃,准备和这怪物展开搏斗…… 独眼龙杰克船长好像也不示弱,大声讲道:“史密斯、尼尔森、埃里克森,我们早晚得和萨满有一场决战,那就赶快做好决战的准备吧!” “我将和我的引路人并肩战斗到底。”史密斯说着,手握长矛站到了朱辉的身旁。 “愿上帝保佑!”尼尔森和埃里克森异口同声地喊道。 眼看着怪物就要跳上“黄河号”,朱辉大声喊道:“小玉,快把稚子公主带走!” “麻三,你这个混蛋还等什么,快把稚子公主和韩小姐送回船舱!”张狗儿说着也亮出了兵刃。 尽管稚子浑身打着哆嗦,但任凭麻三和韩小玉使劲地拉扯,她怀抱着猫咪,就是不肯离开。 朱辉、张狗儿和四个西洋人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准备和怪物展开一场血拼,麻三为了在稚子公主面前表现自己,把绑在左胳膊上的吊带扔到了地上,就地捡起了士兵丢下的钢刀,张牙舞爪跟在大家的身后。 危机就在眼前,朱辉大声喊道:“小玉,快到塔台上去保护白老前辈。”韩小玉道了一声多保重,拉起稚子公主就往后撤,这时,怪物已经站在了船头。 突然,稚子公主挣脱开了韩小玉,使劲拍了拍樱子的脑袋,双手把它往前扔了出去…… 猫咪发出一声怪叫,往前猛的一窜,跳将了起来扑向怪物,奇迹出现了…… 怪物发现樱子突然袭击,掉头又跳进了大海,樱子也跟着跳了下来,这只猫咪像只小精灵一样,在海面上围着怪物展开了撕咬…… 大家围在船舷处往下观瞧,只见樱子上蹿下跳、活动自如,不停地向怪物发起攻击,只要逮着机会,就绕到他的背后,用利爪去撕他的脖颈,身材魁梧的大怪物却毫无办法,被这只猫咪追得团团转…… 小猫咪在海上大战怪物,且越战越勇,把逃跑的士兵们全给吸引来了,这时,白海山也醒了过来,他在韩小玉的陪同下来到了稚子的近前,问道:“公主,这个怪物为何对你紧追不舍?” “是、是沈茂骗了我们,他并没有带我们前往新大陆,而是听从一个西洋传教士的教唆,把我们带到了一大片群岛,那是食人族和魔鬼的领地。危机关头,侍卫们在战死之前,把我送上了快艇,这个魔鬼就开始在大海上跟踪我,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魔鬼惧怕樱子,就这样,在樱子的保护下,我们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漂泊了好多天,终于遇到了你们……” 听着稚子小姐的这番话,白海山不住地摇头,忽然,他发现稚子的手腕上带着一只玉手镯,而在此之前,并没见她带过,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顿时若有所悟,便问道:“稚子公主,请你说实话,单凭一条快艇,你如何能在这风高浪急的大海上漂泊数千里?” 稚子低下头若有所思,谨慎地答道:“那条快艇确实与众不同。” “我想知道,这条快艇哪来的?到底是谁把你送上了快艇?”白海山显得有些生气。 稚子显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捂着嘴拼命地摇头…… 白海山继续问道:“那只猫咪真的会说话?” “樱子很通人性,我们在大海上漂流的时候,它一直在守候着我,陪我聊天,麻先生翻译的那些话,全是我讲给它的,我非常感谢樱子……” 白海山再次看了一眼那只玉手镯,脸色显得十分难看,讲道:“小玉姑娘,保护好稚子公主,送她回船舱歇息吧。” “可是、樱子还在和那个魔鬼战斗,我、我不能扔下樱子不管……” 机警的樱子围着大怪物活蹦乱跳,只要逮着机会,就用利爪挠他的后脑勺,这个怪物空有一身力气而使不上,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双方大战了好几十个回合。 樱子的精彩表演,赢得了阵阵喝彩,大怪物彻底被激怒了,只见他纵身一跳,企图登船来袭击众人,把看热闹的士兵吓得抱头鼠窜…… 大怪物刚刚踏上船头,樱子已经趴在了他的背上,这一次,不知利爪触动了什么机关,导致怪物的头颅突然掉落,瞬间滚进了大海,其身躯倒在了甲板上,一动也不动了,大家围过来观瞧,果然是一副水晶躯体。 趁着大家欢呼雀跃之际,冷眼旁观的杰克船长使劲拉了一把史密斯,二人悄悄溜出了人群…… “杰克,你想干什么?”史密斯问道。 “用日本公主乘坐的那个快艇逃走,现在,我到底舱去把快艇准备好,你赶快把我们的水晶球和水晶头骨偷出来……” “可是、我们不能背叛尊者尊主和我们的守门人,这么做不太好吧。” “傻瓜,我是该隐的后裔,他们算的了什么?少废话,快去!” 尽管杰克一再催促,但史密斯还是犹豫不决,杰克只好让他去准备快艇,自己去偷水晶球和水晶头骨。 这时,甲板上的众人围着水晶身躯观瞧,发现这个怪物可不简单,从掉了脑袋的脖颈处竟然往外渗出血液,不知谁喊了一声“吸血鬼”,吓得士兵们一哄而散。 忽然不见了杰克和史密斯,朱辉和张狗儿赶紧分头去寻找,韩小玉也陪着稚子返回了船舱,白海山独自一人守候着这幅身躯,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韩小玉和稚子回到舱室,发现柜子门又被撬开了,不用说,肯定还是那几个西洋人干的,二人大声呼喊着跑了出去,怀抱着猫咪的稚子跟在韩小玉的身后,逢人便问有没有看见杰克,“黄河号”上一片混乱,埃里克森和尼尔森也跟着寻找。 此刻,朱辉和张狗儿一起追到了底舱,只见史密斯正在拖着那条快艇,试图把它弄下海。 张狗儿冲上前来,一个扫堂腿把高大的史密斯干翻在地,只听他大声喊道:“这都是那个该死的杰克逼我干的。” “你为什么这么怕杰克?”朱辉蹲在他的身旁问道。 “杰、杰克是该隐的后裔,我、我是他的仆人……” 未等史密斯讲完,朱辉摇着头问道:“你们是不是疯了?凭着这条快艇,你们俩就能想逃离大海?” “杰克说的对,这、这可不是普通的快艇,它不是木质材料做的,不管遇到多大的风浪,永远都不会沉下去,你们来看看,它是多么精巧、又是多么完美,人类造不出这样的神物,我怀疑这是上帝所造,要不然,那个日本公主早就死在大海里了……” 就在朱辉和张狗儿研究这条快艇之时,韩小玉和稚子找来了,得知有人偷走了水晶球和水晶头骨,便赶忙把史密斯绑起来,押着他去寻找杰克,留下韩小玉和几个士兵看守这个快艇。 大家在船舱里四处寻找杰克,这时有人发现,白海山独自躺在甲板上,而那具水晶躯体却不见了,朱辉和张狗儿听说后,抬起昏迷不醒的白海山进了船舱,急忙派人去请懂医术的韩小玉。 此刻,杰克正趴在一间堆满杂物的底舱里,拿着那个水晶头骨,对着这幅水晶躯体比划来、比划去,不知把这颗头颅装上之后,会出现什么危险,带着惊恐的表情显得迟疑不决,这时,摆脱了控制的史密斯钻了进来。 史密斯哭着抱住了杰克的腿,哀求道:“杰克、杰克,千万不要犯傻,水晶人会把我们杀掉的……” “你这个蠢货,我们费尽心机,历经多少生死,难道不就是为了把水晶人拼起来吗?”杰克冷笑着问道。 “杰克,万一我们失去对水晶人的控制,可就全完了,求求你杰克,千万不要鲁莽……” “你相信人类的灵魂能脱离躯体吗?”说着,杰克亮出了手中的钢刀,把史密斯吓得缩成了一团。 听着外面的喧哗声,士兵们马上就要找来了,杰克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他举起钢刀砍向史密斯,随着人头的滚落,一股血柱喷了出来…… 就在这一刹那,杰克把水晶头颅和水晶躯干合为一体,把史密斯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往水晶人的口中灌,并大声呼喊:“史密斯、史密斯,求求你,赶紧复活吧。” 发现水晶人仍没任何反应,杰克急了,伸开双臂抱住水晶人,试图让它站起来,无奈这个杂货间十分低矮…… 朱辉等人几乎把船舱找遍了,终于找到这个低矮的杂货间,拉开舱门一看,只见杰克卧在水晶人的怀中拼命挣扎,浑身上下满是鲜血…… (本章完) 第323章 海盗传奇 14、路西法 面对眼前的血腥场面,朱辉和张狗儿毫不犹豫冲上前,想把杰克给拉出来,没想到那具水晶躯体也出来了,发现它竟然还长出了头颅,那些士兵全都吓得撒腿就跑。 杰克整理好了眼罩,摇晃着脑袋,蹲在水晶人的近前发出阵阵狂笑,不一会儿,张狗儿从杂货间里拖出了史密斯的尸体。 “史密斯、史密斯。”杰克边大声喊叫着,边拍打着水晶人的头颅,这时,朱辉也找到了史密斯的首级,出来后,二人一起动手,准备把可怜的史密斯装进裹尸袋。 “快来人,把这个可恶的独眼龙给抓起来。”随着张狗儿的一声高喊,奇迹突然出现了,只见躺在地上的水晶人抖动了几下,深陷的眼窝里冒出了一道绿光,把杰克吓得像只老鼠一样乱窜,朱辉紧跑几步,把他给逮住了。 埃里克森和尼尔森听见了喊声,急忙跑了过来,见此情景他们二人义愤填膺,把杰克给摁在地上暴打了一顿,直到水晶人摇摇晃晃的站立起身,他们才吓得离开了这儿。 面对高大威猛的水晶人,朱辉和张狗儿亮出了兵刃,杰克趁机跑到了水晶人的身后,此刻,韩小玉和稚子带着那只猫咪赶来了,只见猫咪樱子一个箭步扑上去,就要抓挠水晶人的后脑勺,却被突然窜过来的杰克吓跑了,水晶人则趁机抓住了杰克,把他吓得哇呀呀乱叫…… 水晶人活动了一下身躯,使劲摇晃了一会儿脑袋,似乎没什么不适应,两只绿眼睛把四周扫了一遍,朝大家点着头,想要开口说话。尽管水晶人没发出任何声音,每个人仿佛都明白了它想说什么,发现它没什么恶意,稚子便收起了她的猫咪,朱辉和张狗儿也都放下了兵刃,大家全都跟在水晶人的身后上了甲板。此刻,白海山手托着水晶球,麻三等人陪伴在他的身旁,正在等着水晶人的到来。 晃晃悠悠的水晶人朝着白海山走去,白海山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于是,众人全都屏住呼吸,看得出来,水晶人正在用“心”与白海山沟通…… 当水晶人伸出双臂,准备接那个水晶球时,它忽然发现左手少了一根手指,顿时停了下来,把那只手放在眼前来回晃了晃,立刻把目光投向了麻三。 麻三见状,吓得惨叫了一声,赶紧拔掉了那根水晶手指,扔到了水晶人的近前,迅速逃离了现场。 这时,杰克赶忙把那这根手指捡起来,颇为殷勤的给水晶人装上,皮笑肉不笑地讲道:“尊敬的阁下,你的头颅和这根手指都是我帮你找到的,也是我让你得以重生……”说着,他便来到白海山的近前,把那个水晶球夺了过来。 大家都以为杰克要把水晶球还给水晶人,哪知道他却把水晶球高高举起,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趾高气昂地对着水晶人讲道:“明亮之星、清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你这攻败列国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你心里曾说:我要升天,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众神以上;我要坐在聚会的山顶,在北方的极处;我要升到高云之巅、我要与至上者同等。然而,你必坠落阴间,到坑中极深之处。” 白海山知道,这是《圣经》第二十三卷“以赛亚书”中的一段话:撒旦因为拒绝臣服于圣子基督,率天众三分之一的天使,于天界北境举起反旗。经过三天的天界激战,撒旦的叛军被基督击溃,在浑沌中坠落了九个晨昏才落到地狱。此后,神创造了新天地和人类,撒旦为了复仇,并企图夺取新天地,化作蛇身潜入伊甸园,引诱夏娃食用了禁断的知识之树上的果实,再利用她“引诱”了亚当,导致二人犯下了“罪孽”。就这样,撒旦如愿使神的新造物一同堕落,而且为诸魔神开启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自此罪、病、死终于遍布人间。 自命不凡的杰克本以为得到水晶球,便能找到水晶人身体的各个部件,把水晶人重新拼起来,便能使它复活,水晶人就能把他带到天国世界,从而使他获得神力得以永生。此刻,杰克却发现水晶人根本不理会自己,显得十分生气,他对着水晶人吼道:“我、来自尼德兰的杰克-范-德-尼尔斯,是人类祖先亚当和夏娃的长子该隐的后裔……” 未等杰克把话讲完,水晶人摇晃着大脑袋,尽管没发出任何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话,在场的每个人都仿佛听见:我和你们始祖是老朋友,知道《圣经》里的那些传说,你们大多数人,都是该隐的后裔,这没什么了不起,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其中最渺小的一个罢了。 杰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非常气愤的质问道:“如此说来,莫非你就是那个诱惑该隐背叛上帝的路西法?” “路西法、路西法?”水晶人仿佛在自言自语,顿时全场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它继续讲道:“不,我们不过是执行工具,并没有背叛我们的宿主。” “请问你们的宿主在何处?”白海山问道。 这时,水晶人指着杰克手里的水晶球,用心灵感应解释道:“这便是给我们发号施令的指挥者,而我们的宿主,在非常遥远的宇宙,他们根本到不了这个星球。” “请问你现在是否接到了水晶球的指令?”白海山问道。 “必须得把水晶球带回指挥所,连接上系统才能与宿主通话,现在,我要把它带回圣殿,请还给我吧。”说着,水晶人就从杰克的手中夺回了水晶球,这时它忽然想起,腕上应该还有个手镯,便瞪着绿眼睛在人群中搜索…… “稚子公主,请把那只镯子还给人家。” 听到白海山的命令,稚子在韩小玉的陪同下,非常不情愿的把镯子还给了水晶人。 于是,水晶人对大家表示感谢,指着茫茫的大海告诉大家,他们的圣殿就在海底,现在要回圣殿去了。这时,朱辉不禁想起了前往阿卡普尔科的途中的奇遇,在马里亚纳群岛(塞班)不远处,有条巨深无比的海沟,里面有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阴冷的海水里闪闪发光,当他把铜镜对着大海时,海里的红光也消失了,一切恢复了平静…… 如此看来,那面铜镜也和水晶人有着某种联系,但不知背后有着什么样的神秘故事。 发现水晶人真的要走了,杰克可不甘心,只见他拦住了水晶人,高声喊道:“路西法、路西法,你不能如此对待你的恩人,你必须得带我走,去往那天国世界。” “根本没有什么天国世界,如果你非要跟我走,你将会淹死在冰冷的大海里。” 就在水晶人跳进大海的一刹那,杰克冲到了船舷处,埃里克森、尼尔森、朱辉和张狗儿等人想要拦住他,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他纵身一跳,趴在了水晶人的背上,消失在海水的漩涡之中…… “杰克、杰克,你这个傻瓜,你这么做对不起可怜的安娜。” “愿主保佑你,可怜的杰克……” 埃里克森和尼尔森在胸前画着十字架,流着眼泪给杰克祈祷。 一场恐怖而又离奇的风波已经过去,众人陆续散去,朱辉和张狗儿陪同白海山回船舱歇息,这时,韩小玉风风火火地跑来说,麻三和几个士兵劫持了稚子,乘坐那条快艇逃跑了。 于是,朱辉等人赶忙跑上甲板,迎着落日的余晖朝茫茫大海望去,哪还有快艇的踪影? 有个士兵前来汇报:麻三得到那枚水晶手指之后,早就和独眼龙杰克有所勾结,他曾目睹过有几个人秘密聚会,好像是想绑架稚子公主。朱辉判断,他们应该是林风手下的寻宝队员,漂流到马里亚纳时,加入到了商船水手的行列。 得知这个情况,白海山验证了他所有的判断,心情变得异常沉重,看来,这次被逼无奈的远航,似乎就是天意! 原来,稚子乘坐的那条快艇里有道“机关”,只要将机关开启,便能以飞快的速度前进,不知这条船用什么材料做的,不仅不会翻船,而且密封舱做的非常好,永远也不会渗水。 对此,那几个海盗十分清楚,洪真人曾陪同一个西洋人乘坐过这条快艇,但不知现在为何落在了日本公主的手里? 搞清楚了这条快艇的威力,麻三有了那枚水晶手指后,便试探着勾结稚子一起逃走,稚子哪敢轻易答应他们?但也没敢轻易揭发,天天提心吊胆的跟着韩小玉,生怕出什么差错,直到刚才“这个水晶人”要走了手镯,稚子方才明白“那个水晶人”追踪自己的意图,根据这两个“水晶人”的表现,看得出他们有着本质的差别! 麻三交出水晶手指后,他就立刻跑去召唤要逃跑的同伴…… 在白海山的劝说下,稚子也交出了手镯,顿时感觉坠入了万丈深渊,哭着就跑开了,因不知会出现什么危险,韩小玉留在甲板上帮忙,没再继续陪着她,就这样,她被那几个海盗绑架到了底舱,这时,快艇已经下了水。 与此同时,“水晶人”跳下大海,杰克跟着跳了下去,趴在了他的背上,使劲拧那颗水晶头颅,刚刚沉下水的水晶人怀抱着水晶球,对杰克奈何不得,不得不浮出水面,正好和准备逃跑的快艇撞在了一起。 麻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那个水晶球,与此同时,杰克也拧下了水晶人的脑袋,并顺势抢走了水晶手镯,水晶人沉进了大海,他和麻三带着战利品登上了快艇,打开船上的机关,以飞快的速度离开了“黄河号”…… 杰克把手镯戴在了手腕上,似乎获得了超能力,只见他双手高高举起那个水晶球,竟然用明朝官话得意地喊道: “让罗马教皇、耶稣会长老、‘共济会’尊者、耶稣基督统统去见鬼吧,我是路西法,是这个宇宙的主宰!” (本章完) 第324章 海盗传奇 15、洪真人 首航阿卡普尔科的途中,舰队在马里亚纳补充淡水时,费利佩非要闹着把他送往神秘的南部大陆,直到有林风手下的海盗船漂来,大家才知道,急于寻宝的林风等人被“食人族”打败了,幸存的几个海盗留下来当了水手。 当时,对于他们所讲述的际遇,谁也没有怀疑,没想到他们在阿卡普尔科竟然和麻三勾结在了一起,怪不得麻三对寻宝有如此信心! 经张狗儿仔细辨认,打报告的这个人正是林风的手下,顿时显得怒不可赦,甩手给了这家伙一记耳光,骂道:“混蛋!你没来得及跟着一起逃走,现在跑来假装好人,既然你早知道会出事,为何早不来报告?” 这个水手捂着脸颇显委屈,喊道:“冤枉、实在冤枉啊!事先并没有这样的计划,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不必狡辩,现在带你去见白老前辈,讲实话还则罢了,若是再有半句谎言,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张狗儿说着,便和朱辉一起,押着这个家伙去见白海山。 躺在床上的白海山正大汗淋漓,有韩小玉等人在一旁照顾他。此刻,他显得十分焦虑,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把王翠翘夫人的遗物送回琉球,却掀起了一场寻宝的**。不过,他一直都很有信心,不管什么样的寻宝队前往,无论有多大的能耐,想找到宝藏恐怕比登天还难,这正是了解内情的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绑架自己的原因,至于西班牙海军、尼德兰海上游击队、倭寇和海盗,全都不足挂齿,或许他们连新几内亚海湾都到不了,就得被群岛上的部落所消灭。 当洪真人所绘制的航海图出现时,白海山才开始有些不安,让人难以置信,在十多年前,严世蕃所差遣这支探险队,极有可能是以寻找“结匈国”为名,前去暗中调查海盗遗产的下落,他们竟然跑遍了南部大陆及周边所有的群岛。 由于严世蕃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竟然连林风都不知情,根据洪真人这份航海图的标注,他们真就到达过那片神秘海域,倘若洪真人和林风联起手来,假借自己的名义来欺骗当地部落首领,兴许就能找到宝藏。不过,在白海山看来,洪真人可能早就死了。 想到此处,白海山从床上坐起来,径直问道:“请你讲实话,林风到底有没有找到洪真人?” 这家伙先是摇了摇头,抬头发现白海山的目光咄咄逼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便点头答道:“找、找是找到了,不过,洪真人惨死在了新几内亚海湾。” 闻听此言,白海山猛然站起身,抓住这个水手的衣领,继续问道:“你们是不是到过奥塞亚部落?是否在那里见过稚子?她到底是什么人?” “稚子不是逃亡的日本公主吗?在此之前,我们压根就没见过她。不过,从她乘坐的快艇来看,最起码她曾到过奥塞亚部落,但不知她为何独自漂泊?麻三曾经问过她,但她什么都不肯说。” 白海山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到这个水手并没有撒谎,便客气地讲道:“看来,在这之前你们几个人骗了大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老朽都可以原谅你。现在请你讲一讲,洪真人是怎么死的?林风现在到底在何处?奥塞亚部落究竟出了什么事?越详细越好,千万不要拿谎言骗我,拜托了。” 于是,这水手开始讲述他的经历:原来,朱辉和白海山在马尼拉湾放走林风之后,他火速赶往棉兰老岛,在那里召集旧部,很快就聚拢了四百多人,他们拿出看家的本领,从三宝颜港口偷走了两艘西班牙商人的大帆船,加上他们自己的三艘海盗船,按照洪真人飞鸽传书送来的航海图,历经一个多月的航程抵达了南部大陆。 但他们并没有急于去寻宝,而是沿着北部海岸到处寻找洪真人,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一连找了好几个月也没能找着,只好穿过托雷斯海峡继续往东走,在新几内亚海湾遇到了一伙日本船队。 很显然,这正是受到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蛊惑,日本平户藩治部次郎所率领的“寻宝队”。 当时,由于林风船上的食物准备的不足,便决定袭击日本人的船只,哪料想,那三艘大关船上的日本浪人十分凶悍,在还未遇到土著食人族之前,他们在海上展开了一场大战…… 林风抢来的大帆船上备有精良的火绳枪,在他的指挥下,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但治部次郎这伙人也都玩了命,他们驾驶两艘关船冲撞林风的主舰,导致三艘船同时沉没,直接造成林风损失了近三百人,他本人在一伙亲兵的保护下,带着剩下的海盗船逃跑了。 这时,群岛上的土著部落追来了,那些日本关船速度极快而得以逃脱;林风等人成了俘虏,大家曾经听闻有关食人族的传说,此刻全都吓得要死。 这些土著人浑身涂着油彩,头上带着恐怖的面具、插着赤色的羽毛,手执各式长矛、大刀,把他们全都押上了海岸。 在海上被俘后,几经周折来到了一个叫奥塞亚的部落,当林风等人等着受死之际,忽听一声高喊:“无量寿福天尊,林大澳主别来无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来着竟然是仙风道骨的洪真人,林风顿时惊喜万分,这时,赤面獠牙的土著人也都变得十分友善。 有关洪真人的来历,在场的都听说过他的传说。 当年宋元在南海崖山决战,南宋左丞相陆秀夫身背幼帝赵昺投海,其忠烈感天动地,玉皇大帝指派南海龙王敖明前来搭救,把他们二人请进了龙宫,在龙宫的神镜中,他们目睹了汉家的山河破碎、黎民百姓惨遭蒙古人的奴役,怒发冲冠的幼帝赵昺,一头撞死在了龙宫柱上,陆秀夫也不愿苟且偷生,随即也跟着撞了上去,却被虾兵蟹将给拦住了。 南海龙王敖明深受感动,又在神镜中给陆秀夫展现了百年后的华夏大地:洪武皇帝登基,汉家江山得以恢复,其疆域比宋大了好几倍。于是,陆秀夫的信心大增,以漢去中土而为洪,改为洪姓,被南海龙王送到了《山海经-海外南经》中所载的结匈国,其后代在那里得以繁衍,传说在洪武年间,他们漂洋过海回到了明朝,但家乡早已物是人非,他们就在道家圣地终南山修仙练道,至今也有一百多年了。 洪真人的父亲在临终前,给他讲述了家族的历史和荣誉,希望他像先祖一样,为朝廷建功立业。怎奈他既无经天纬地之才,又无济世安邦之策,当他走出终南山来到京城时,正好赶上了嘉靖皇帝崇尚修真的大好时机,却被道士王金、申士恩等人排挤在外,在穷困潦倒之际,萌生了赴海外寻根问祖的念头。 人一旦有了梦想和执着,总是会有机会的。他这疯子般的想法,遭到了众多道友们的耻笑,但有个人却慧眼识珠,将他介绍给了当朝权贵严世蕃,此人便是翰林院太学生、曾帮助胡宗宪招安海盗的罗文龙。 当朝首辅严嵩之子、号称小阁老的严世蕃知道,其父即将至仕还乡,他本人瞎了一只眼睛,而不能入阁拜相,鉴于他们父子作恶多端、树敌甚多,必须得给自己寻条后路,以免遭朝廷的清算。 就这样,他一边积极医治眼睛,引出了本书第一卷的故事,一边通过罗文龙遥控滞留在日本的海盗残匪林一官(本名林文俊,后改名为林风),勾结一向宗赴大陆造反,若造反不成则流亡日本;无奈日本国战乱不止,倘若日本也无立足之地,就只有寻找“海上仙境”一条路了,这项任务秘密便委托给了洪真人。 洪真人虽然知道严氏父子心怀不轨、罪大恶极,怎奈自己也没有好的出路,于是便答应了严世蕃。在罗文龙的精心安排下,把巨额财产以捐赠给石山本愿寺一向宗法王为名,通过洪真人运往日本九州岛的秋目浦,交给盘踞在此地的海盗头目林一官“暂时保管”,就这样,洪真人结识了林风。 如今二人在此场合下见面,立刻拥抱在了一起,彼此抱头失声痛哭…… 过了许久,林风才松开了洪真人,颇为感慨地讲道:“年兄,你的飞鸽传书我收到了,真为你担心啊!感谢苍天还能我们兄弟重逢。” “贤弟,实在是一言难尽!”洪真人抹着脸上的泪花答道:“当年,我带着三十余艘红木船悄然辞别贤弟,算来至今已有十五年了。我们从津坊町码头启航,曾多次在海上迷失方向,行程多达两万余里,经历的岛屿无数,在第六个年头,我们才抵达那荒无人烟的‘结匈国’,但却没能找到我的先祖曾经生活过的任何痕迹。” “多亏年兄帮我们找到了一条退路,如若不然,天下之大,竟没有我林某的立足之地。” 听罢林风之言,洪真人就知道严氏父子倒台了,便客气地讲道:“请贤弟不必悲伤,这里便是你的栖身之地。” “实不相瞒,年兄从秋目浦走后不久,就传来了严世蕃倒台的消息。在这节骨眼上,我那可恶的叔叔却勾结东厂的王公公,诬告我继承了海盗王直、徐海的衣钵,致使朝廷派了大批锦衣卫前来征讨,他们捣毁了秋目浦的据点,我的亲弟弟文涛背叛了我,他把我关押过两次,前后加起来长达五年之久,天下之大已没有我的栖身之地,只好带领弟兄们逃亡到了南澳岛和吕宋,一直以来倍受西洋鬼子的欺凌,迫不得已返回了琉球,这时,我才收到了年兄的飞鸽传书,于是,就带着众兄弟投奔你来了。”林风答道。 不论严氏父子有多么可恶,也不管资助他们海外冒险出于何种动机,对于草根出身的洪真人来说,终归是难得的机遇,忍不住叹道:“可惜了小阁老的才华……” 林风不无惋惜地讲道:“更加令人痛心疾首的是,严世蕃运往日本的那数百万两纹银、还有数十万两黄金,全都被追杀我的锦衣卫和琉球王给瓜分了,如今我一无所有,只好冒死前来投奔年兄。” “既然天意如此,林贤弟,在这里也能大有一番作为。” 感觉洪真人似乎非常自信,林风忍不住问道:“年兄,这么快你就把野人给驯化了?” “这个功劳我可不敢争。贤弟,你可能想不到,此地的奥塞亚部落大都会说汉语,他们已经进化成了礼仪之邦。”洪真人说着,对一名黝黑的汉子招了招手,只见他扛着标枪走了过来。 土著大汉拱手齐眉,用生硬的汉话问道:“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当时,我们听着洪真人和土著大汉的对话,全都目瞪口呆。 洪真人后来解释:当年,按照严世蕃提供的线索,他率领红木船舰队走遍了周边群岛,不无例外的遭遇了食人族的袭击,准备返航时,才到达新几内亚海湾,可惜绝大多数人都战死了,他所幸被奥塞亚部族所救,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部落能讲明朝官话,后来才知道,老酋长的女儿嫁给了一位举人。 (本章完) 第325章 海盗传奇 16、奥塞亚 或许只有朱辉和韩小玉知道,那个娶了奥塞亚公主的举人,就是眼前的白老前辈。眼看着白海山开始浑身颤抖、大汗淋漓,韩小玉判断他得了风寒,赶忙给他端来一碗滚烫的生姜水,让他喝下之后,最好能睡一觉。 此刻,白海山哪能睡得着?他在反复思考很多问题:林风邂逅洪真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他为何突然杀掉了洪真人?尽管稚子什么也不肯说,从她携带的那只“玉手镯”判断,她应该从奥塞亚部落而来;那么,新几内亚半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稚子独自逃亡?莫非这些事都和林风有关? “奥塞亚、我回来了……”此刻,白海山的心中无比的悲伤,开始默默祈祷:“愿天上慈祥的父,保佑爱妻玛利亚……” 一直等到白海山的情绪稳定下来,这个水手继续讲述奥塞亚部落的往事: 通过洪真人摸清了奥塞亚部落酋长的身世,林风明白了白海山当年的所作所为。不过,他始终认为洪真人远航海外,是为了寻找《山海经》里的“结匈国”,作为严世蕃的最终退路。那么,不知洪真人是否知道?当年海盗王直的巨额财宝,就埋在这座岛上! 为了摸清洪真人的底细,林风试探着问道:“你可知这个举人是谁?他为何会流落至此?因何能娶到酋长的女儿?有没有在此地见过他?” 洪真人回答:“关于此人,我当然知道他的来历。他虽有举人的功名,却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据说,他跟随西洋传教士远航新大陆,返航的途中遇到海难,流落到了此地,深得奥塞亚老酋长的器重,而他却突然不辞而别,之后,也曾回来过两趟,全都来去匆匆,直到老酋长去世,其妻子玛利亚公主继承了酋长之位,他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玛利亚公主因思夫而悲伤过度,导致她英年早逝,如今的酋长是他的儿子奥雷托。” “那么,奥雷托酋长对其父亲是什么态度?”林风接着问道。 洪真人点头答道:“虽心有怨恨,仍对其十分敬重。奥雷托酋长自幼受其母亲的教导,以华夏先贤孔孟为尊,希望行圣人之道,统一新几内亚群岛各个部族,践圣人之言,建立一个理想国。” 这番话宛如醍醐灌顶,让林风恍然大悟,此前他还十分纳闷,不知这个被王公公骂作“老混蛋”的白海山,到底搞什么鬼?如今看来,这件事背后大有寓意,白海山与王翠翘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蓝道行被嘉靖皇帝尊为“国师”,为道士树立了很好的榜样,以“道”为最高信仰,承袭黄、老的思想,用历代神仙方术为手段,通过修炼对“信仰”人格化,使人相信长生不老、得道成仙的理论,这种“现世报”的修仙途经,很容易俘获人心。因此,历代帝王痴迷其中而不能自拔,林风曾经非常后悔没去当道士。 眼前的这位洪真人为了能圆“国师梦”,曾积极投靠权贵严世蕃,无论严氏父子是忠是奸、口碑如何都无关紧要,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幸运的是,因对航海的痴迷而受到重用,林风因此认为,洪真人应该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主。 就这样,登上新几内亚半岛的当晚,林风把洪真人找来,背着酋长奥雷托开了个秘密会议,希望在洪真人的帮助下,把这笔巨额财宝运走。 其实,当年被招安的海盗头目王直、徐海被杀,很大程度是因无钱贿赂当朝权贵,导致严世蕃十分不解,经过明察暗访,严世蕃认为,海盗积攒了一辈子的巨额财宝,极有可能被人运到了茫茫大洋深处。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才启用有着航海情结的洪真人,因此,洪真人除了帮严世蕃寻找退路,还有这个秘密任务在身。 这是林风没有料到的,早年间非常低调的洪真人,竟然还身负着海外寻宝这项重任,把大家全都给欺骗了。现在,他肯定已经掌握了藏宝的秘密,既然有机会把这笔巨额财宝运走,洪真人应该积极帮助自己才对。 让林风费解的是,洪真人得知林风的来意后,显得非常失望,对他们寻宝计划表示坚决反对。 这大大出乎林风的意料。究其原因,竟是因洪真人被前任酋长玛利亚所感化,他有义务辅佐其子奥雷托,并希望把年少的部落酋长,将来培养成一代“明君”。故此,洪真人宁死也要守护奥塞亚的财富,以便建立一个天下为公的“理想国”,他甚至劝林风留下来等待白海山,用孔孟之道教化人心,统一新几内亚群岛,进而开拓南部新大陆。 说实话,对这大洋深处的荒蛮之地,林风没有丝毫兴趣,他的理想和抱负依然是征服明朝,配合织田信长实现“天下布武”,进而征服天下,而不是偏安于这片孤岛之上。 为了说服洪真人,林风他宣称:海盗王直和徐海的财宝藏在奥塞亚部落,这个秘密在琉球国被泄露后,招致无数豪强前来寻宝,有马尼拉驻军将领费尔南多将军、耶稣会的神父西门阿尔梅达、盘踞在菲律宾盘莱特岛的尼德兰海上游击队、平户藩松浦隆信派出的寻宝船,据说,海盗头子王直、徐海手下的残余势力,也全都蠢蠢欲动,当然,手握寻宝图的琉球国正妃娘娘也不甘落后…… 洪真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他都要信守对玛利亚酋长的承诺,辅佐“少主”等候白海山。于是,林风便准备暗中动手,对奥塞亚部落大开杀戒。这个阴谋瞒得过奥雷托,却瞒不过洪真人,鉴于林风当时还没找到藏宝洞,屡次遭到洪真人的警告,他才不得不罢手。 于是,林风等人假装臣服了奥雷托酋长,甚至制定了一个征服群岛的计划,对如何改造其他部落的食人族,也给出了很好的建议,很快就取得了奥雷托的信任。 在此后的一个多月里,林风等人以出海打渔为名,暗中寻找宝藏的下落,得海盗徐海真传的林风果然厉害,很快就在半岛附近的海域,找到了洞穴的入口。 即便找到了这笔巨额财宝,想要把它们全部运出去也不容易,于是,他们开始在岛上打造大型船只,再次引起了洪真人和酋长奥雷托的关注。 对于林风不听劝阻的行为,洪真人非常恼火,由于担心岛上引发冲突,而招致“食人族”部落的偷袭,他也不敢把林风的真实意图告知奥雷托。林风以备战为由,开始在新几内亚海湾排兵布阵,直到准备动手行动时,无论洪真人如何阻拦已经没用了。 就在林风起事的当天,发生了一场意外,有两艘西洋大帆船突然抵达新几内亚海湾。 当时,林风认为这也是一支寻宝队,为了避免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便暂时停止了行动,却鼓动奥雷托酋长与西洋人决战。 在洪真人的劝说下,奥塞亚酋长决定先搞清对方的来意再说,于是,洪真人主动请缨,前去找西洋人谈判。 原来,这是来自新大陆波多西的商船,银矿主老菲力先生想要购买藏在奥塞亚的“水晶躯体”,洪真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奥雷托酋长,林风得知这个情况后,心中窃喜,决定等西洋人走后再下手。 可问题是,不管西洋人出多高的价钱,奥雷托酋长就是不卖,谈判僵持了下去,而西洋人不达到目的,似乎不肯罢休。 于是,林风以帮助奥雷托酋长为由,准备率先向西洋人发难,希望奥塞亚部落和西洋人两败俱伤,他再从中渔利。洪真人为了阻止林风,二人到了拔剑弩张的地步。 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林风决定再等一等,他坚信,西洋人向奥塞亚部落开战是早晚的事,可他没有想到,迫不得已的洪真人再次担当重任,冒着生命危险去和西洋人继续协商。 为了得到水晶人,西洋人也是下了血本,他们提出:无论出多少金银都行,甚至可以加上一千支西洋新式火绳枪,依然没能打动奥雷托酋长。 当时,洪真人深为奥塞亚部落的命运担忧,不得不揭穿林风的阴谋,奥雷托酋长得知真相后十分震惊,为了部族的命运、为了其父母留下的“遗产”,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决定用这副“水晶身躯”和西洋人做交易。 经过洪真人与西洋人反复沟通,这个交易终于达成了。当然,这都是背着林风干的,交易当天,林风得知真相后大为光火,立刻出动战船袭击西洋人,他的如意算盘是,挑起战争之后,他将率领自己的舰队躲起来,西洋人一定会血洗奥塞亚部落,反正他们早晚得走,不可能在这儿长期逗留,等他们走后再去挖掘宝藏也不迟。 陪同洪真人前来交易的是个西洋传教士,他们一同乘坐快艇回到了奥塞亚,大家被这艘超凡能力的快艇惊呆了,只要拧开驾驶舱的几个“机关”,便能以不同的速度迎风前进,更加奇妙的是,无论如何撞击、无论多大的风浪和漩涡,这艘快艇永不沉没。 面对这样的神物,林风开始撺掇奥雷托,把这个传教士杀掉,留下这条神奇快艇,取消和西洋人的交易,但奥雷托酋长坚守其母亲的教诲,断然拒绝了林风,为了安全起见,他亲自陪同传教士返回西洋大帆船。 当奥雷托酋长登上了西洋大帆船时,林风决定率领舰队发动突然袭击,他想借西洋人之手,把奥雷托酋长给杀掉,怎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洪真人对此早有防备,还未等林风的舰队靠近西洋大帆船,奥塞亚部落的战船主动出击,与林风的舰队展开一场生死之战。 然而,洪真人终究不是林风的对手,最终战死疆场。 此刻,泪流满面的白海山伸开双臂高呼:苍天保佑! 这时,张狗儿一把抓住这个水手,气愤地问道:“这些往事为何不早说?” “我们在马里亚纳得救之后,得知总澳主是白老前辈,船长之一西洋商人费利佩,是波多西银矿主老菲力的儿子,因此,对新几内亚海湾的那些遭遇,打死我们也不敢说啊……” “那么,林风到底死没死?那条快艇为何会在稚子之手?”朱辉问道。 “得知洪真人战死的消息,奥雷托酋长快要疯了,他们的勇猛和凶残程度,让我们不敢想象。船队被打散后,我们几个人借助洋流,漂泊到了马里亚纳;至于林大澳主的结局,我就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 第326章 海盗传奇 17、不畏死 快艇激荡起了一道奔腾的骇浪,远方的海鸥展翅相迎,阴云密布的天空仿佛遮挡住了视线,独眼龙杰克拼命地拍打着快艇上的“机关”,口中发出哇呀呀的咆哮,恨不得一步迈进新几内亚海湾。 在正前方的海面上,突然冒出一艘六桅大帆船,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麻三近乎绝望的大声喊道:“你这个该死的独眼龙!快点拐弯、避开它。”这时,杰克想调整方向已经来不及了,让他颇感意外的是,这条快艇就像有灵性一样,自己放慢了速度…… 很显然,前方的那艘大帆船上的众人也都吓坏了,他们在甲板上忙碌着调整桅杆,试图躲避快艇的撞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由于担心船会被快艇撞破,便簇拥着他们的首领跑下底舱,这时,已经有水手拖出了救生艇。而那艘快艇却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贴着大帆船停了下来,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发现大帆船上近乎全是月带头的日本武士,麻三和杰克吓得趴在了快艇的舱底不敢出来。那几个水手忽然发现,这艘日本船上的首领竟然是林风,顿时喜出望外,就听有人大声喊道:“林大澳主别来无恙,没想到此生我们还能见面。真是托妈祖菩萨保佑!” 一看见这艘神奇的快艇,林风就知道稚子回来了,赶忙从救生艇上站起身来,朝着这几个失散的伙计一拱手,高声问道:“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这时,在那几个水手的搀扶下,稚子率先登上了大帆船;麻三把望远镜跨在脖子上、顺手抢过那个水晶球,狠狠地踢了杰克一脚,喊道:“还不快爬起来拜见林大澳主!” 杰克立刻亮出了弯刀,低声答道:“把水晶球留下来,你赶快滚蛋,要不然我杀了你!” 麻三赶紧把水晶球扔给林风,与此同时,杰克手执弯刀已朝他砍来,把他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纵身一跳上了大帆船。 林风等人这才发现,快艇上竟然还有个西洋人,就在他们企图抓捕杰克时,快艇已经调整了方向,风驰电掣般的驶向了大海深处…… 这些天来,麻三时刻都在打稚子的“主意”,发现这儿全是日本人,不用说,这些人肯定都是稚子的家臣,也不知道林风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只好暗自庆幸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当林风得知麻三的身份后,对他毫不客气,立刻打发他做苦力去了。 稚子公主为何出逃?林风为何会突然出现?让麻三颇为纳闷,经过一番打听才弄明白:早在去年林风被打败之后,率领残兵败将返航琉球,“恰巧”在途中遇到了逃难的稚子和沈茂。 就这样,沈茂和林风一拍即合,劝说稚子南下寻宝,以便将来帮助她光复室町幕府。为此,他们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让稚子嫁给奥塞亚部落酋长奥雷托,用那笔富可敌国的宝藏,依托奥塞亚部落的战士为班底,再广招天下敢死之士,首先征服琉球、继而统一日本,扶植稚子出任女将军,如此一来,连那心比天高的织田信长都得俯首称臣,“天下布武”将是林风之天下! 自洪真人去世后,奥雷托酋长对林风恨之入骨,却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他居然回来了,于是,一边部署战船封锁码头,一边假装和林风谈判,准备把这伙人一网打尽,拿林风的人头祭奠洪真人。 就在奥雷托准备对林风发难时,稚子公主突然出现了,她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的家世,深深博得了酋长的同情;接着,她毫无顾忌地扑进了奥雷托的怀中,开始给林风求情,把林风在日本和琉球的地位,大大渲染了一番,当奥雷托弄清楚所谓“天下布武”的计划时,立刻激起了心中的雄心壮志…… 这一切并不出乎林风的意料,发现奥雷托酋长动了心,林风主动为他做媒,给奥雷托酋长和稚子公主举办了婚礼,就这样,他现在成了奥塞亚部落的“国师”。 天有不测之云,就在奥塞亚部落踌躇满志的练兵时,突然有个“怪物”从天而降,打破了新几内亚海湾的宁静…… 这个“怪物”似乎也不愿乱伤无辜,却直奔稚子公主而来,可把奥雷托酋长给吓坏了,无论他把妻子藏在何处,这个“怪物”都能找到,大家都怀疑这是室町幕府的仇人前来斩草除根。 就在大家惊慌失措之际,那个西洋传教士驾驶着快艇回来了。原来,他好不容易把“水晶人”拼了起来,却没料到复活后的“水晶人”立刻逃走了,重新回到奥塞亚,似乎想要了稚子的命。 因为大家对这“水晶怪物”没任何办法,奥雷托为了妻子的安全,征得西洋传教士的同意,决定让她驾驶着快艇出去躲一躲,那料到这个“水晶怪物”紧追不舍,快艇一口气跑出了数千里,若不是猫咪樱子保驾护航,恐怕稚子早被抓走了。 直到快艇遇上了“黄河号”,稚子才算获救,当白海山让她交出“水晶手镯”时,这才闹明白什么原因。 原来,这只手镯正是白海山从水晶躯体上取下来的,在他和玛利亚公主成亲时,亲自给她戴在了手腕上…… 林风等人终于找回了稚子,便准备返航新几内亚海湾,与此同时,“黄河号”也正在朝他们靠近。 这段航程历经生死之劫难,特别是在危急时刻,尼尔森和埃里克森仍可坚守良知,听从“共济会”尊者尊主的号令,赢得了大家的信任,麻三带人逃跑后,明军士兵也全都老实了,纷纷跪在白海山的近前痛哭流涕,赌咒发誓,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凶险都能有难同当…… 根据罗盘针和航海图的提示,至少还得两天才能抵达奥塞亚部落,而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几乎消耗殆尽,于是,白海山亲自掌舵,“黄河号”加速驶往新几内亚海湾。 傍晚时分,暴风雨即将来临,白海山来到塔台之上指挥若定,心中却如滚滚翻腾的大海,久久不能平静,该来的暴风雨一定会来的,首当其冲的依然还是林风,他肯定不会放弃任何寻宝的机会;尽管治部次郎的队伍被林风给打得落荒而逃,相信他也一定也会卷土重来;专门和西班牙海军作对的尼德兰海上游击队更不能小瞧,还有装备精良的费尔南多将军,门徒遍天下的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超级大海盗王直的传人程瞎子,甚至可能还有琉球国…… 新几内亚海湾风云际会,一场不可避免的大决战即将展开,无论鹿死谁手,奥塞亚部落都是最大的受害者,想到此处,他在心中开始为奥雷托祈祷…… 如果老菲力父子也来寻宝可怎么办?他们可是把控着建邺村商团的命脉!想到此处,白海山突然感觉手脚冰凉、天旋地转…… 既然下定了决心,大家只能同仇敌忾、勇往直前,“黄河号”迎着暴风雨航行了一宿,次日清晨,便能望见新几内亚东北方向的岛链。 朝霞映红了半边天际,成群结队的海鸟时而掠过风帆竞相翱翔,就在“黄河号”驶进新几内亚海湾时,猫咪樱子却像发疯了一样,发出异常恐怖的叫声,在甲板上上蹿下跳,任凭韩小玉想尽各种办法,也无法使它安静下来。 连日来,白海山、朱辉和张狗儿等人日夜操劳,为了避免船舶触礁,白海山更是异常的小心,一直熬到日出才去睡觉,这会儿没人想去打搅他。 听着樱子那嘶声裂肺般的嚎叫,朱辉和张狗儿一起从梦中惊醒,他们就知道有情况,为了能让年迈体弱的白海山好好休息,他们两个悄悄起了床,来到甲板上试图逮住那只猫咪,樱子顺着桅杆爬到了风帆的顶部,朝着正西的方向定住了神,突然变得安静了。 于是,大家全都顺着猫咪遥望的方向观瞧,由于海上的晨雾仍未散去,只看见前方灰蒙蒙的一片,却分不清岛屿还是船只,令人遗憾的是,望眼镜被麻三给偷走了。 大家对这片海域都不熟悉,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朱辉命令“黄河号”停止前进,一直等到太阳升上天空,樱子才从桅杆上爬下来,此刻,正仰着头对韩小玉发出温顺的喵叫,很可惜,谁也听不懂它到底在说什么。 晨雾散去、骄阳当头,在劲风的吹动下,“黄河号”正往西漂去,新几内亚半岛上的椰林渐渐落在身后,此刻,白海山仍旧没有醒来,到底该在海湾的什么地方靠岸?谁也不清楚。 这时,在正西方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六桅大帆船,猫咪樱子立刻扑进了韩小玉的怀中,继续发出惊恐的叫声…… 由于分辨不出这艘船来自何处?朱辉和张狗儿无法判断是敌是友?但从这只猫咪的表现来看,或许与稚子有关,随着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六桅大帆船头上的一门火炮清晰可见,炮台旁站着一个知天命之年的男子,只见他佝偻着身躯,一手托着个晶莹剔透的圆球,另只手拿着个圆筒望远镜,其身后站满了半秃月代头的日本武士。 很显然,此人便是林风,此刻他正手执望远镜往前方观望,看清了对面船上的朱辉和张狗儿,立刻把望眼镜斜跨在身上,双手捧着水晶球仰天大笑…… 猫咪樱子在韩小玉的怀中又开始嘶鸣,其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哥哥,看到了吗?那个蛇血心肠的人就在近前,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狗儿悄声问道。 朱辉镇静地答道:“我们曾经费尽心机、不畏生死地帮助他,希望他能像文涛哥哥一样改邪归正,怎奈天不遂人愿,又总是冤家路窄。贤弟,我们的船虽小,但比他们灵活,快速绕到他们的身后,和他们的船靠在一起,让他们的大炮派不上用场,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杀将过去,对付那些日本浪人绰绰有余,务必要设法控制林风,不能再让他跑了,这场生死之战,我们未必不能取胜。” “哥哥言之有理,悍不畏死,其奈我何!那就请小玉姐姐协助白老前辈掌舵,我们来动员士兵弟兄们前去杀敌吧。”张狗儿说着,从韩小玉的手中要过来了那只猫咪,接着讲道:“请姐姐速去唤醒白老前辈,我们准备和林风开战。” 韩小玉默默地点了点头,临走之前,拍了拍猫咪的脑袋,猫咪樱子已经知道马上要干什么,这会儿它一声也不叫了,神情非常严肃,瞪着大眼睛颇显一丝悲壮,静静等待着神圣的时刻来临…… 明军战士都被樱子的精神所感染,无需朱辉再多费口舌,全都慷慨激昂地做好了参战的准备…… 在白海山的指挥下,韩小玉协助他来掌舵,“黄河号”立刻显露出了机动灵活的本色,这时,林风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意图,调转炮口来不及了,便命令日本浪人用火绳枪袭击…… 两艘大船挨得很近,不时有士兵被流弹击中,但丝毫不影响士气,明军士兵们随时准备冲锋陷阵,跳上那艘六桅大帆船奋勇杀敌…… 尽管火绳枪的威力凶猛,但朱辉和张狗儿等人毫不胆怯,只等着靠近敌船,带领官兵弟兄们杀个痛快,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本章完) 第327章 海盗传奇 18、人则敬 明军战士开始摩拳擦掌,在朱辉和张狗儿的带领下,准备冲到六桅大帆船上前去杀敌,这时,从大海上突然腾空跃起一个人来,只见他头戴瓜皮帽、身着黑黝黝的鱼鳞甲,浑身上下油光闪闪,眨眼之间就站在了林风的近前。 正在甲板上作业的尼尔森和埃里克森见状,吓得大呼一声摔倒在地,朱辉和张狗儿蹲下身来,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脸,发现这二位已经昏厥了过去…… 半秃月代头的日本浪人也停止了射击,转而和这个怪人战在了一起,保护着手托水晶球、斜跨望远镜的林风往后撤,这个怪人跃起一人多高,直奔林风而来,目标非常明确,他挥拳打翻了林风近前的一群保镖,上来就夺走了水晶球。 此刻,稚子公主躲在大群日本浪人的身后,呼喊着麻三和沈茂前去保护林风,沈茂早已吓成了烂泥,而麻三为了在林风面前表现自己,也不知他从哪儿来的勇气,分开日本浪人组成的人墙,趁着那个怪人不备,抢起他手中的水晶球就跑,这下子把怪人给彻底激怒了,只见他挥动双臂腾空而起,一掌劈下,想要结束麻三的性命。 麻三也非常机警,立刻钻到了人群之中,怪人的这一掌下来,好几个日本浪人当场毙命。 此刻,麻三已经把水晶球还给了林风,躲在了他的身后;面对强敌,这些日本浪人只能豁出去了,不得不与这怪人展开了一场混战…… 六桅大帆船上的战斗正酣,朱辉和张狗儿等人也没有急于参战,这时,忽听苏醒过来的尼尔森惊恐地喊道:“大祭司萨满终于追来了、大祭司萨满是不会饶了我们的……” “这都是杰克那个混蛋惹的祸,愿上帝保佑我们吧!”埃里克森说着,用颤微微的手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架。 让这伙北欧海盗们一直惶恐不安的萨满终于追来了,但作为罪魁祸首的杰克却不知去了哪里,如今水晶球落在了林风之手,只能说他活该倒霉! “哥哥,现在怎么办?”张狗儿问道。 “稍安勿躁,萨满只是来索取被偷走的祭物来了,如果我们贸然杀过去,会被他当成林风的援军。”朱辉答道。 张狗儿至今仍对林风怀有感恩之心,不想见死不救,心中急得惶惶直跳,却又无可奈何。 此刻,朱辉十分清楚张狗儿的心情,沉思了片刻,沉着地讲道:“兄弟,请不用替林风操心,待会儿我们去救他。” 其实,他们全都深知林风的为人,相信林风能牺牲掉所有的日本浪人、甚至稚子公主,自己也得想办法保全性命。 当萨满大开杀戒之际,只见水晶球在甲板上滚来滚去,林风现在也不敢要了,他和沈茂、稚子等人早就没了踪影。 萨满时而腾空飞跃泰山压顶、时而伏在地上横扫千军,把那些日本浪人们杀得是血肉横飞,麻三的脑袋也被揪了下来,鲜血像天女散花一样,瞬间喷向了半空中…… 发现张狗儿有些按捺不住了,朱辉讲道:“好兄弟,快去把女娲娘娘像和那两块青石板取来,物归原主,我们应该还给这位千里迢迢追来的大祭司。” 张狗儿这才恍然大悟,飞速跑回船长室取来了那三件祭物,把女娲娘娘像双手交给了朱辉,自己拿了两块青石板。 “去通知白老前辈,向那艘六桅大帆船靠拢。”朱辉对身边的士兵命令道。 这名士兵飞速跑进了指挥舱,不一会儿,“黄河号”缓缓前行,靠近了六桅大帆船,只等着朱辉一声令下,明军士兵做好了参战的准备。 这时,一根筋的日本浪人全部冲上了甲板,身穿鱼鳞甲、头戴兽皮帽的萨满似乎刀枪不入、且力大无穷,只见他越战越勇,但船上的浪人实在是太多了,倘若林风指挥得当,这场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一个、杀一个,上来俩、杀一双,只要发现有活口,萨满绝不留情,这场肉搏战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甲板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再也没有人出来送死了。 感觉时机已到,士兵们抛出缆绳勾住了对方的船帮,两艘大船聚拢在了一起。朱辉讲道:“弟兄们,不劳你们参战了。不过,若是我们俩有个三长两短,请你们一定要保护好白老前辈和韩小姐,把他们安全送到奥塞亚部落。”说着,便和张狗儿一起跳上了六桅大帆船。 明军战士“呼啦”一下全都跪倒在甲板上,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异口同声的高呼:“请二位公子多多保重!” 朱辉和张狗儿蹚着“血河”,并肩缓步朝着萨满而来,这时,满身是血的萨满发现还有人活着,跃身到了他们俩的近前,挥拳就要出击…… 面对早已杀红了眼萨满,二人既没躲、也没闪,朱辉用双手将女娲娘娘的圣象高高举起,张狗儿也把两块青石板递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祖先的圣象,为何会在你们的手中?”萨满急忙收住手,边问、边用脚踩死了一个仍在挣扎的日本浪人。 好像能听懂萨满在说什么,二人不免有些惊奇,朱辉答道:“我们来自华夏中国,大祭司,请问你认识这几件‘圣物’吗?” 满脸狐疑的萨满接过这三件圣物,不解的反问道:“年轻人,不管你们来从哪里,难道就不怕我杀掉你们吗?” 朱辉双手拱起、深鞠一躬,不卑不亢地答道:“尊敬的大祭司,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相信你应该能看得出我们的好意,这是我们从北欧海盗手中夺回来的。此圣象也是我们的祖先,我们不容忍任何人玷污,现在物归原主,请你收好吧。” “从这三件圣物来看,或许我们还是同祖同宗。”张狗儿附和道。 接过来这三件圣物,萨满迟疑了片刻,听懂了他们二人的话,点头答道:“你说的不错,这不仅是我们部落的圣母,也是我们人类的始祖,只有魔鬼的后代才不承认。”于是,他踢开了身边的尸体,蹲下身抹去甲板上的血迹,将女娲娘娘像放在身前,伏地失声痛哭,接着,按照他们的习俗跳起了舞…… 趁着这功夫,通过朱辉和张狗儿的细心观察,终于看出萨满的秘密:原来,他失去了双脚,把一双水晶人的脚接在了腿上。 仪式结束后,萨满从身上掏出来个大口袋,把女娲娘娘像、两块青石板和水晶球装好了,起身问道:“后生,莫非你们部落也有这样的神像?” “我们来自华夏中原,在我们那儿,这尊圣像被称为娲皇娘娘,青石板上绘制的是河图洛书,我们的始祖伏羲氏正是依据河图洛书,演绎出了八卦图。”朱辉答道。 萨满从没听说过娲皇娘娘与河图洛书,颇显有些迷茫,仔细观察二位英俊少年,发现他们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坚毅的英气,眼神中闪烁着友善的光芒,不禁肃然起敬,自我介绍道:“我来自北方寒冷的阿留申(后来被称为alyeska,今美国的阿拉斯加州),是因纽皮特(inupiat)部落的大祭司,名叫艾玛。” 于是,朱辉和张狗儿也分别通报了籍贯和姓名,三人就像老朋友一样,把六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沉默了良久,朱辉问道:“请问大祭司是如何追到这儿来的?” “感谢二位后生的帮忙!我们的部落生活在北方沿海,忽然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伙可恶的北欧海盗,他们从祭坛中偷走了我们的圣物,我凭着祖先留给我们的一条独木舟,从遥远的阿留申一路追到海边,尽管出了不少的差错,但大方向还是正确的,只是没有想到,北欧海盗败在了你们的手下。”萨满讲到此处,指着躺在血泊之中的半秃月代头,不解地问道:“我还有个问题,既然圣母像得到了你们的保护,那么,水晶球又为何落到了这伙人之手?” 三个人近距离接触,非常亲切的手握着手,朱辉和张狗儿这才注意到,萨满的声音其实含糊不清,而且说话非常快,传到耳中时,总是迟缓半拍,才能变成了彼此听得懂的语言。 为了能让萨满听明白,朱辉放慢了语速,把如何遭遇到了北欧海盗,又是如何战胜了他们,在航海途中,救了日本幕府将军家的公主等等故事,毫不隐瞒地讲给了萨满;对于有关细节问题,张狗儿时而插嘴补充,把萨满听得是唏嘘不已,为他们的正直、勇敢和智慧赞不绝口。 爱基斯摩人把女娲娘娘像和河图洛书当作祭坛之神,说明他们的先祖或许来自中原的河洛地区,朱辉顿生好奇之心,问道:“大祭司,可不可以给我们讲一讲这个圣象的来历?” 萨满迟疑了片刻,带着崇敬的口吻答道:“这是神的妻子,是我们部族的圣母,也是人类的祖先,所有的人都是她按照神的模样,用泥土捏出来的,神又赐给了人类两块青石板,用这上面的符号,教会了我们说话、算数、捕鱼、打猎、刀耕火种、定居生活。” 看来,伏羲氏或许就是他们传说中的神,娲皇娘娘被他们称之为圣母,有关抟土造人的传说也是类似的,接着,朱辉开始给他讲述有关河图洛书的来历,把萨满给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他忍不住讲道:“有生之年,我定要到洛水之滨去祭拜先祖。” “请问大祭司,水晶球和圣母之间有什么关系?”朱辉问道。 萨满颇为严肃地答道:“根据祖先留下的传说:圣母按照神的旨意,用泥土造出的人越来越多,散布到了世界各地,他们的后代风俗、语言也各不相同,神为了便于管理人类,就给了圣母一个水晶球,同时派了十来个水晶人下凡,他们能听得懂任何部落的语言,圣母则用水晶球来指挥和管理他们,直到有一天,魔鬼试图用火来焚毁这个世界,于是,水晶人便与之展开决战,他们灭掉了世上的大火,最终却被魔鬼给肢解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洪水,把原本连在一起的陆地冲垮了,就这样,水晶人的躯体散落到了世界各地。” “大祭司学识渊博,晚辈受教了。”朱辉说着,和张狗儿一起拱手作揖。 这时,前来打扫战场的明军士兵把水晶球送来了,萨满十分满意,客气地讲道:“谢谢你们!我离家快一年了,近年来,北欧海盗经常骚扰我们的部落,我得走了,欢迎你们到我们的部落去作客。” “大祭司,请问你如何回去?”张狗儿好奇地问道。 萨满背起了口袋,指了指大海深处的那艘快艇,笑着答道:“北欧海盗窃取了我们祭坛里的‘圣物’,却没有发现这艘祖先留给我们的神奇快艇,这伙强盗追杀我的时候,我就是靠着这条在大海上行走如飞的快艇,才得以逃命。” 看得出来,萨满的“幽灵船”和稚子出逃的那艘一样,朱辉和张狗儿彼此对望了一眼,不禁为这神奇的世界唏嘘不已…… 萨满要走了,朱辉和张狗儿来到船头给他送行,异口同声地讲道:“请大祭司多多保重!” “请你们也多多保重!再见吧。”说着,萨满纵身一跃,跳进了大海,朝着那条神奇的快艇游去…… 在乱尸丛中找到了麻三的遗体,把他的脑袋给按上之后,装进了裹尸袋,并送回到了“黄河号”,随后,大家开始寻找林风、沈茂和稚子公主…… 除了几个仍在作业的日本水手之外,几乎所有的浪人全部战死,他们找了足足三个多时辰,把所有能看得见的尸体扒拉一遍,仍没有找着这三个人的下落。 黄昏时分,在白海山的主持下,大家站在甲板上低头默哀,为日本浪人举行庄严肃穆的海葬,忽然,猫咪樱子跑了过来,它围着甲板转了一圈,发出一声喵叫,直奔底舱而去…… (本章完) 第328章 海盗传奇 19、断肠泪 猫咪在底舱转了一圈,在一排柜子前停了下来,大家赶忙挪开这些柜子,撬开了一块木板,张狗儿趴在洞口处喊道:“叔叔,你快出来吧。” 众人等候了半天,仍旧不见里边的动静,突然,猫咪樱子一头跳进了洞里,过了一会儿,忽听里边传来一声嚎叫,正是沈茂的声音。 于是,朱辉和张狗儿就准备下去抓人,这时,被猫咪咬了一口的沈茂迅速从里边爬了出来,其身后是身心疲惫的稚子公主,最后出来的是林风。 只见林风强打精神、使劲挺了挺身板,拿出一副气势轩昂的派头,高声问道:“大澳主、三澳主,在总澳主的面前立而不跪,这成何体统?” 韩小玉上来抱住了快要虚脱的稚子,那只猫咪爬到了她们二人的肩上,喵喵叫个不停…… 朱辉没去理会林风,他把沈茂拉到了一旁讲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哥哥为你操碎了心,你知不知道?”这时,沈茂跪下来放声痛哭…… 此刻,张狗儿正在拿眼睛死死盯着林风,迟疑了一会儿,气愤地讲道:“二官大伯受你的蒙骗,被岛津家砍去了首级;我的父亲和四官叔叔因你而自尽身亡,五官叔叔为了保护秋目浦而喋血沙场,六官哥哥弃暗投明为大家操碎了心,只有你苟且偷生、贼心不死,晚辈为你感到丢人!” 底气十足的林风训斥道:“小小年纪你懂什么?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们的总澳主!” “呸,去死吧!”说着,张狗儿将手中的钢刀对准了林风。 林风一点也不慌张,推开张狗儿手中的钢刀,恭恭敬敬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对刚刚进来的白海山双手抱拳、躬身施礼,低声问候道:“晚生拜见尊翁大人!” 不怒自威的白海山紧绷着双唇,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并没有搭理他。 别看林风的能耐不大,却生就了一副铁齿铜牙,只听他接着讲道:“作为罗文龙的女婿,在名义上,王翠翘夫人算是晚辈的岳母,琉球国尚永王千岁的正妃娘娘是在下的亲妹妹,只不过,据晚辈猜测,我这位妹妹的生身之父,既不是徐海、也不是罗文龙、而是……” 这番话激怒了白海山,他厉声喝道:“林风,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够了!” “请恕在下叫你一声尊翁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林风说着,像个孩子一样变得有些腼腆。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不许污蔑王翠翘夫人!”白海山厉声喝道。 “尊翁大人有所不知,王翠翘夫人劝说徐海招安成功,传说罗文龙向其求婚,被浙闽总督胡宗宪所拒;就在下所知的真实情况却是,徐海被杀后,在胡宗宪的主持下,要把王夫人嫁给立下功勋的罗文龙,但在新婚当晚,王夫人自尽身亡,其中的缘由颇有蹊跷。” 大家倾听林风讲到此处,全都把目光转向了白海山,把他看得十分尴尬。 “我的岳母王夫人自尽前,曾留下了一首绝唱,诗中写道: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请问尊翁大人,徐海一直被压在王直之下,他能独称尊吗?投诚拜戟门又是为了谁?是为了徐海吗?显然不是,那么是为了罗文龙?如果这个说法成立,又为何会在洞房花烛之夜,她把自己吊在了三尺白绫之上?” 此刻,全场变得鸦雀无声,白海山的眼眶湿润了,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 “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请问尊翁大人,从王夫人的遭遇来看,诗中的英魂,显然不是罗文龙;那么,刚愎自用、杀人如麻,甘当大海盗王直的走卒,替倭寇岛津家卖命的徐海,他也配称得上是英魂?那么,王夫人到底是为谁而死?” 听罢林风的问话,老泪纵横的白海山忍不住失声痛哭…… 林风依然没完没了,继续讲道:“王夫人过世之后,正是晚辈和我的岳丈大人罗文龙,冒死把她和徐海的尸骨从湖州运走,安葬在了台湾外海的孤岛之上……” 听到此处,颤颤微微的白海山差点晕倒,林风上前一步将其搀扶住,轻声讲道:“请看在晚辈冒死安葬王夫人的份上,让我叫你一声尊翁大人。” 他这似是而非的论辈方式,令心如刀绞的白海山哭笑不得,非常无奈地摇了摇头,依然没有搭理他。 沉默了片刻,林风接着讲道:“朱辉、张狗儿,请你们二人作证,当年奸贼严世蕃运往日本的巨额财产,全部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把这笔钱从日本运到了琉球,分两成给了对我恩重如山的汤大官人和沈大官人,才有了你们前往新大陆经商的本钱;剩下的八成,我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就直接给了永王千岁的正妃娘娘,可能你们两个小辈不知其中的缘由,现在,我告诉你们,在我的心目中,自小孤苦伶仃的娘娘千岁,不管她到底是谁的女儿,她都是我的亲妹妹!你们两个小子可曾明白?” 朱辉和张狗儿都没料到,走投无路的林风总能剑走偏锋、逢凶化吉,他的这番慷慨陈词,似乎打动了白海山,二人不免有些紧张。 但白海山并不糊涂,也十分清楚林风的为人,对着朱辉和张狗儿递了个眼神,示意赶快把他押走,以免他继续胡说八道。 林风也十分警觉,一把将朱辉和张狗儿推开,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黄口小儿,这儿没你们小辈的什么事,快走开,我有千言万语,需要对尊翁大人表白。”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白海山问道。 “号称海上霸主、天下无敌的王直,可能至死他也想不明白,他积攒了一辈子财富,到底被运去了何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或许就在这里。这可是一笔足以买下半个世界的财富!拥有这笔钱财,建立一个与朱氏王朝相匹敌的大国绰绰有余,难怪有无数只豺狼的眼睛都盯向此地。那么,又谁在守护这笔财宝?呵呵,现在我来告诉大家,是我林风!是我在帮助我的好兄弟奥雷托,日夜守护着宝藏。” 朱辉不想再听他的信口开河了,转而抓住了沈茂,问道:“你不是想到新大陆投奔你的哥哥去吗?为何跑到这儿来了?” 发现沈茂浑身打起了哆嗦,林风劝道:“沈茂,朱公子问你话,你要如实地告诉他真相。” “是、是的,因净明对落难的稚子公主图谋不轨,是我见义勇为、舍命救下了稚子公主,就这样,我们从堺町出发,准备赴新大陆去投奔我哥哥,不料想却在海上迷航,无意间在一座孤岛上遇到了林大澳主,当稚子公主得知林大澳主的身份后,为了光复室町幕府,就萌生了来新几内亚海湾寻宝的念头。”沈茂答道。 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多巧合!朱辉来到林风的近前,问道:“叔叔,请问你为何会流落到了孤岛之上?” 林风狡辩道:“臭小子,你这是明知故问!真是幼稚,你叔叔我见过大世面,严世蕃运往日本的数百万两纹银,在我的手中全部捐了出去,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难道你们真以为,我把吕宋岛的弟兄们召集起来,是为了抢夺尊翁大人的宝藏吗?” “那你这是干什么来了?”朱辉继续问道。 林风非常严肃地答道:“我早已料到,企图寻宝的队伍多如牛毛,为了尊翁大人那笔财产的安全,我必须得早点过来。果不其然,我们刚到托雷斯海峡,就遇到了日本平户藩的寻宝舰队,虽说我们冒死赶走了这伙倭寇,但自己也损失惨重,弟兄们大都战死了,我乘一叶孤舟,漂流到了那座孤岛之上,感谢苍天保佑,如果不是遇到沈茂,我真的就会死在那儿。” “那么,洪真人是怎么死的?”张狗儿忍不住问道。 提起了洪真人,林风的心头猛然一震,却一点也不脸红,顺口答道:“洪真人乃是我的生死之交,他是奥塞亚部落的守护神,我们二人联手,打退了前来寻宝的治部次郎和波多西寻宝队,无奈苍天不佑,我这位老哥哥不幸命丧黄泉,愿妈祖菩萨保佑他的在天之灵。”说着,竟然挤出了几滴眼泪。 “今日傍晚,你拿着望远镜观瞧,明知道我们来了,还为何让日本浪人对我们开枪射击?”朱辉继续逼问道。 林风毫不犹豫地答道:“贤侄,你误会了。那些日本浪人受命于他人,并不听从我的指挥。当然,你们也不要轻易责怪稚子公主,这事关尊翁大人的家事,待会儿再说吧。” 张狗儿不想再听他的狡辩了,立刻跑回“黄河号”上,把林风的那个手下人给拽了过来,让他来和林风对质,揭穿他谋害洪真人经过。 林风本以为那几个人都被萨满杀掉了,没有料到还一个留在了“黄河号”上,事到如今,他只好破釜沉舟,决定提前揭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尊翁大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有资格如此称呼你。因为你的亲生女儿,是我夫人罗阿敏的妹妹;你的亲生儿子,是我的结拜兄弟。尊翁大人与王夫人合谋,把王直积攒一辈子的财富运往海外,无奈当时有徐海陪在身边,王夫人不能随同。尊翁把那笔巨额财富藏在新几内亚海湾之后,委托玛利亚夫人看管,你就返航接王夫人去了,虽说当时我的好兄弟奥雷托还年幼,仍记得那令人心痛的情景,却至今不解你的所作所为。” 讲到此处,林风停顿了片刻,留心观察白海山的反应,发现已经击中要害,还需再烧一把火,就能使他明白,自己就是那个灭火之人。 于是,林风继续讲道:“当年,王直得知你从奄美岛逃离,紧急派遣手下的大将程冠中率军追击,差点就追到了新几内亚海湾。目标失踪后,因担心被王直惩罚,程冠中在大海上等了你两年;当你返航接王夫人时,终于被他们给截住了,在宿务岛附近海域,打了一场遭遇战,导致两败俱伤,从俘虏的口中,你得知王夫人已不在人世,不过,你也不再有返回奥塞亚的可能,因担心被人抓到,便隐姓埋名在菲律宾乡间当了传教士,十年过去了,奥雷尔酋长已经过世,玛利亚夫人终日郁郁寡欢、盼夫归来、久思成疾,在风华正茂之年去世了,只可怜我那好兄弟奥雷托,小小年纪担负起了部落酋长的重任。” 听着林风所讲的每句话,都让白海山心如刀绞一般,忍不住大声喝道:“不要再说了,当初在首里城的时候,我确实想拿你当亲人看待,希望你将来有所作为,怎奈你蛇血心肠、狼心狗肺,你的所作所为,让老朽失望至极。二位公子,杀掉这个无耻之徒。” 就在朱辉和张狗儿准备动手时,林风突然放声大笑,激动地讲道:“尊翁大人,在我的好兄弟白奥雷托的眼里,你我二人之中、确实有个蛇血心肠之人,你杀掉我容易,除了晚辈之外,恐怕没人能修复你们父子关系。事到如今,悉听尊便吧。” (本章完) 第329章 海盗传奇 20、父子情 天色渐渐变黑了,有人点起了鱼油灯笼,白海山转身观瞧,发现林风的脸上挂着一丝诡秘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知他林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本来就在大病之中的白海山心急如焚,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朱辉和韩小玉赶忙把他搀扶住了,这时的白海山强忍悲痛,恨不得立刻把林风给杀掉,但还有很多疑问没有答案。 如果说稚子公主前往新大陆的途中,救下了漂泊到孤岛上的林风纯属偶然,那么,林风蛊惑沈茂和稚子南下寻宝,年少的奥雷托经不住美色的诱惑,经林风的撮合而娶了稚子,这些事尚在情理之中,那么,这个害死洪真人的林风,为何还能获得奥雷托的信任?奥雷托对稚子到底持何态度?而作为奥雷托的生身之父,白海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儿子的谅解? 能言善辩、诡诈奸猾、而又老于世故的林风,实在非常难对付,白海山在朱辉和张狗儿的搀扶下,闭上了眼睛稍事歇息,打着哆嗦低声讲道:“二位公子,替老朽好好照顾你们的叔叔,去吧。” “老前辈……”朱辉犹豫了片刻,接着问道:“我们今晚要不要在新几内亚半岛登陆?” “容我再好好想想。”白海山说话的声音十分虚弱,趁机给朱辉递了个眼神,让他去安排韩小玉去盘问稚子,一定要搞清楚奥塞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狗儿兄弟,请送白老前辈回我们的船上歇息,这儿就交给我了。”朱辉说着,给白海山躬身施礼,转身对林风讲道:“叔叔,请吧。” 善于察言观色的林风并没有理会朱辉,而是往前快走了两步,到了白海山的近前拱手抱拳、低头讲道:“请尊翁大人保重!晚辈还有件大事,没来得及给你禀报……”说着,他又卖起了关子。 张狗儿非常气愤,催促道:“叔叔,你到底还有什么事?快说!” 林风也没有理会张狗儿,接着给白海山躬身施礼,慢悠悠地讲道:“晚辈未经尊翁大人的允许,替尊翁大人做主,办了一件大事,还得容我慢慢道来。” 朱辉认为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上前一把抓住了他衣领,却被林风甩手给推到了一旁。 发现白海山似乎有兴趣想听,林风恭恭敬敬地讲道:“尊翁大人,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的好兄弟白奥雷托、岁数不小了,他自幼失去了母亲,生身之父也不在他的身边,就由晚辈来给他做媒,如今他和稚子公主已经喜结良缘,不知尊翁大人是否会介意?” 白海山忍不住看了稚子一眼,发现她面带羞涩之情,正把头伏在韩小玉的肩上,那只猫咪仍在喵喵叫个不停…… 在张狗儿的搀扶下,白海山来到了稚子的近前,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问道:“公主,你在‘黄河号’的时候,为何不给我们说实话?” 这会儿,稚子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就是奥雷托的父亲、自己的公公,顿时双颊绯红,眼眶里闪烁着泪花,迈着碎步走上前道了个万福,颇显惭愧之色,诺诺地问候道:“奴家给父亲大人请安!” 此时的白海山不知是忧是喜,只感觉一阵眩晕,把眼睛一闭,瘫坐在了甲板上。 稚子赶忙扑上前去搀扶白海山,惊慌失措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父亲大人,请醒一醒。”韩小玉、朱辉和张狗儿也都吓坏了,一起围在他们身旁轻声呼唤…… 过了一会儿,发现白海山醒了,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稚子忍不住问道:“父亲大人,莫非你早就知道我是您的儿媳?” “不错,当我看到那只手镯时,已经猜测到了,看得出来,奥雷托非常爱你……”讲到此处,白海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林风。 “父亲大人,奴家也非常爱我的夫君……” 往事不堪回首,当年,白海山和奥塞亚公主成婚时,亲口给她取名玛利亚,并将那只手镯在了她手腕上,那时,如果不是为了青梅竹马的王翠翘,留在新几内亚群岛安静的生活,该是多么美好啊! 为了把王翠翘接来,白海山再次远航日本,正好遇上准备诏安的王直,对于接受朝廷的诏安,海盗内部的意见并不一致,而财大气粗、拥有足以买下半个欧罗巴的王直却非常有信心,因为他有足够的财富可以和朝廷周旋,为了防备手下人趁火打劫,他需要把这笔巨额财富悄悄运往舟山群岛,但绞尽了脑汁也没能想出周全的方案,最后,在耶稣会神父的保荐下,选用了诚实、可靠而又拥有丰富航海经验的华人基督徒白海山…… 在王翠翘的帮助下,白海山巧借徐海的势力,终于把王直积攒一辈子的财富给运走了,使得海盗集团没了继续叛乱的筹码,甚至也失去了和官员“谈判”的余地,算是彻底结束了东南沿海多年来的倭寇之乱。 凭空消失的这笔巨额财富成了一个谜团,甚至渐渐被世人所遗忘,如果不是因为白海山再次出现,恐怕没人知道会埋在大洋深处,由此而给奥塞亚部落带来的风险,让白海山感到十分内疚,不过,他对于藏宝地的安全却非常有信心,即便是林风和王直的手下来了,奥塞亚人对他们不闻不问,任凭寻宝者绞尽脑汁,要想找到这笔财富恐怕比登天还难。 让白海山意外的是,现在的林风竟然获得了奥雷托酋长的信任,如果这笔财富落在他的手里,还不知要给天下人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想到此处,白海山忍不住问道:“稚子公主,奥塞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你速速讲来。” “我们在前往新大陆的途中,托天皇的洪福,在一座岛上救下了林大澳主,在他的劝说下,我们改变了航向到了奥塞亚部落,由林大澳主做媒,奴家有幸嫁给了奥雷托酋长大人,奴家非常爱我的夫君,他答应奴家,将组织一直庞大的舰队征讨日本,重新夺回室町幕府的大权,将来,由他来当征夷大将军,于是,我们就在半岛上征兵、造船、打造兵器……” 白海山立刻打断了稚子的话,讲道:“据说在日本时,你就和沈茂公子情投意合,正是在他的劝说下,才决定前往新大陆去投奔他的哥哥,你为何要欺骗奥雷托?胆敢再有半句谎言,老夫将以家法对你惩处!” “父亲大人息怒!”稚子公主流露出万分委屈的神情,果断地答道:“不、不,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作为幕府将军家的公主,可以切腹自尽、杀身成仁,断无与平民联姻的可能。” 听了稚子的解释,似乎仍在情理之中,白海山颇显无奈,便继续问道:“稚子,即便你不知老夫的真实身份,但‘黄河号’上的众人,都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令人遗憾的是,当你看见‘黄河号’大帆船来了,为何你还纵容手下的侍卫对我们开枪射击?” 稚子闻听打了个哆嗦,赶忙跪倒在地,颤微微的声音答道:“请父亲大人多多原谅!实不相瞒,那些武士都成了奥塞亚酋长大人的禁卫军,他们全部听从奴家夫君的指挥,林大澳主和奴家都无法节制他们……” 白海山哎呀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如此看来,阴毒的林风利用他所掌握的情报,把稚子公主嫁给了儿子白奥雷托,再以帮助稚子征讨日本、恢复室町幕府为诱饵,让年少无知的奥雷托开始野心膨胀,在此期间,或许还会编造有关王翠翘的谎言,诱发儿子对自己的仇恨。 想到这儿,白海山不得不有所妥协,低声讲道:“小玉姑娘,请善待我的儿媳,你们下去歇息吧。” “儿媳不孝,让父亲大人受委屈了。”稚子公主说着,行了个礼,就跟着韩小玉退了出去。 万分无奈的白海山深叹了口气,讲道:“林大澳主,今晚你陪老夫好好聊聊吧。” 这时,林风却端起了架子,但还算客气地答道:“该说的,晚辈都已经说完了,请尊翁大人今晚好好想想吧。不过,还有件事情得让你知晓,你留给正妃娘娘的那本王夫人的笔记,起初她并没能看懂,但嫁进琉球王宫之后,通过其亲舅舅王公公的提醒,她才搞清楚自己的身世,由于王公公至死也不肯原谅你,这又导致正妃娘娘最终逼死了王公公。尊翁大人,晚辈一直在帮你,希望你的子女将来都能成为叱咤风云的天下霸主,不知你是否能理解晚辈的这份苦心?” 此时的白海山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置可否的瞥了一眼林风,在张狗儿的搀扶下,返回了“黄河号”。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蒙蒙亮,两艘大帆船驶入了新几内亚海湾,中午时分,靠近在半岛西海岸的一座码头,从岸上跑过来一群布满了纹身的汉子,用缆绳将两艘大帆船给栓好了,他们开始载歌载舞迎接大难不死的酋长夫人。 稚子在韩小玉的陪同下登上了码头,这时,一名身材魁伟、面色红润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只见他头戴半月形羽毛装饰的头盔、后面还拖着三条华丽的羽饰,垂肩的双耳上挂着两只大耳环,鼻正口方、浓眉细眼、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扎着赤色羽毛的短裙,手执一柄长矛,这便是奥塞亚的酋长白奥雷托,在其身后跟着一群脸上涂满了椰油的汉子。 白奥雷托扔下手中的长矛,快步走向前去,与踱着碎步跑来的稚子拥抱在了一起…… 正准备下船的白海山见状,双手抹着脸上的泪水,急忙甩开了搀扶着他的朱辉和张狗儿,踉踉仓仓地跑上前,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顿时晕倒在了小夫妻二人的近前…… 白奥雷托这才看见他的父亲,立刻发出“哎呀”一声惊叫,便去拣地上的长矛,却被跪在地上的稚子给抱住了双腿,于是,他气喘吁吁地讲道:“爱妻,请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人,他欺骗了外祖公、抛弃了我们的部落、抛弃了我那可怜的母亲、抛弃了我……” “夫君,请不要这样,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父亲大人!”稚子公主哭着劝道。 这时,林风被朱辉和张狗儿押出了船舱,这个场面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意外,只听他冷笑了一声,上前拉住了白奥雷托,劝道:“好兄弟,尊翁大人自有他的难处,请你一定要听哥哥我的话,你将来还得当征服天下的大将军,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白奥雷托面带惊讶的表情看了看林风,于是,林风弯腰抱起了白海山,轻声喊道:“尊翁大人、尊翁大人,快睁开眼睛,看看你这苦命的儿子吧。” 过了足有一刻钟,白奥雷托的脸上也挂满了泪花,当他发现其父亲微微睁开眼睛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人的面前…… (本章完) 第330章 海盗传奇 21、人之初 奥塞亚部落的王城位于两面环水的山顶上,站在酋长的宫殿往山下观瞧,蔚蓝的大海尽收眼底,青山碧水相依,港湾套港湾的旖旎风光美不胜收。 王城的山体被改造成了“梯田式”的平面,每一层都布满了木栅栏和塔楼等防御工事,旋转式的梯下,挖有很深的壕沟,在其上方是一道道陡峭的土垒,用于保护后面的建筑,为了防止土垒上的沙石塌陷,用了大量的亚麻植物纤维来加固。 被防御工事所包围的平台里面,各种生活和战备设施一应俱全,所建造的房屋,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居住,每户人家的庭院前后设置着栅栏,作为防御工事和生活居住的场所,即保障了家庭的私密性,又能起到扰乱敌人进攻路线的作用。 这种筑城方式是白海山发明的。白奥雷托酋长带领大家到了山下王城大门,心潮澎湃的白海山不禁回忆起了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当年,奥塞亚人刚刚在部落之间的争斗中,取得了一次难得的胜利,当耶稣会的探险队漂泊到了新几内亚海湾时,酋长奥雷尔发现,那些白人都在闭着眼睛祈祷,当时误以为他们在施展什么魔法,便怀疑这是敌人请来的巫师,于是,就把他们全部抓走了。 回到奥塞亚部落,那些西洋人就开始反抗,白海山居中调解,却没人听他的,忽然,他发现酋长肩上有个伤口正流着脓血,就从怀中取出一包草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挣扎着来到酋长的近前,比手画脚的教他如何使用。 按白海山教的方法,酋长把草药在抹了伤口上,不一会儿,脓血就消失了,顿时感觉十分舒服,于是,便将白海山留在了身边帮忙换药,那些西洋传教士和水手们则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奥塞亚的武士们押上祭坛,对于这些敌人请来的“巫师”,必须得食其肉、饮其血,方能解心头之恨。 给奥雷尔酋长治愈好了的伤口,白海山前去寻找他的同伴,只见血流成河、白骨累累,那惨不忍睹的场面,让其呕吐不止…… 由于不能和奥塞亚人用语言沟通,白海山被关押在了一座尖顶的茅草房里,当时他在想,如果还能继续活下去,今生只能生活在这座岛上了。于是,他偷偷返回自己的大帆船,想把书籍和笔记取回来,船上所有的物品都被搬空了,只有那个藏得严严实实的水晶身躯还在。 次日清晨,白海山携带水晶身躯来见奥雷尔酋长,他连说带比划,提出想用这个“神物”换回书籍和笔记。 奥雷尔酋长却不解其意,于是,白海山就在沙滩上写了两个字,分别是“人”和“心”,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膛,并拿出一包草药,表示“人”只有靠用“心”来做事,才能医治好创伤。 酋长大概猜出了他意思,欣然接受了白海山的要求,收下了这个神奇的礼物,把所有的书籍和笔记还给了他,白海山取出本《三字经》,指着上面的前六句话,大声朗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他扮作婴儿的形状给大家表演,演绎了幼儿在成长的过程中,如果不对其管教,可能就会变成恶人,把奥雷尔和他的亲兵给逗得哈哈大笑…… 接着,白海山在沙滩上写下了“仁义”二字,请奥雷尔酋长和他一起表演,说明人与人之间应该如何相处,顺便解释了“仁”的含义;对于“义”,白海山以奥雷尔酋长为例,用表演来说明,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绝非只靠武力而侥幸成功,正是因为他心中有“仁”,使得部族里的每个人都能得到公平合理的待遇,才换取了神灵的庇护,这便是“义谓天下合宜之理,道通天下平等之路”。 解释清楚了“仁义”之理,白海山以管子的“右国颂”解释四维的含义: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通过其形象的表演,令奥雷尔酋长心服口服。 白海山累的满头大汗,盘坐在沙滩上歇息时,忽然发现一名身材硕长的少女朝他走来,只见这名少女身穿麻布连身短裙、垂着满头的发辫,长着一副红润的漫长脸、高高的额头下两道弯弯柳叶眉、晶莹透彻的丹凤眼、笔直的鼻梁下,抿着厚厚的嘴唇,流露出令人心醉的腼腆。 少女给他抱来了一只开口的大椰子,满怀笑容的示意他喝下去解解暑。 一股特有的幽香令白海山心旷神怡,他赶忙站起身来,拱手齐眉给姑娘道谢,双手接过来这个大椰子,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少女带着一种青涩的目光,看着他喝完了,便飞快跑回到奥雷尔的近前,索来一串贝壳项链,再次来找白海山,满怀深情地把项链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受宠若惊的白海山有一种无以为报的感觉,他突然想起昨晚搬运水晶身躯时,从水晶人的腕上取下了一只手镯,便毫不犹豫地掏出来给少女戴上,却被她一把抓住了双手,就势依偎在了怀中。 这时,忽听奥雷尔酋长一声高呼,沉浸在温柔梦乡里的姑娘轻轻答应了一声,在白海山的脸上亲了一口,身为基督徒的白海山忍不住念道:愿圣母玛利亚保佑…… 少女一把搂住了白海山的腰,也跟着念起了“玛利亚”,眼眶里充满了激动的热泪,她俯下身来,把灼热的脸颊依偎在了这张宽阔的胸膛上…… 奥雷尔酋长及奥塞亚的武士们沸腾了,他们围住这对痴情的男女跳起了舞,直到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全都躺在了沙滩上…… 当晚,奥雷尔酋长给他们举办了热情而隆重的婚礼,新婚燕尔之夜,美丽聪慧的玛利亚学会了“人之初、性本善……” 由于群岛上的资源有限,对食物和水源地的争夺,导致部落之间经常发生残酷的战争;实物交换带来的贸易纠纷,更是家常便饭;加上不可治愈的流行性疾病,使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经常处于极度惶恐之中。 白海山的到来,使奥塞亚部落的局面大为改观,不仅打了几次漂亮的伏击战,彻底征服了周边的部落,他还悬壶济世,带领大家配制各种中草药,不到一年的时间,臣服在奥雷尔酋长的人口多达近万人,有了安定的局面,他们开始在山上修筑王城。 这座王城的每一处,都凝聚着白海山和玛利亚的心血,热泪盈眶的白海山在朱辉和张狗儿搀扶下,每走一道旋梯,他都能感受到爱妻的存在,好几次都差点昏厥了过去…… 看得出来,奥雷托酋长对父亲怀有刻骨铭心的痛恨,他在林风和稚子的陪同下,一路上都没有搭理白海山,直到登上了顶层平台,一座高大的城堡出现在了眼前,四周散落着很多石砌的建筑,有祠堂、聚会厅、粮仓、兵器库、蓄水池和一片大广场,这都是当年白海山和玛利亚亲手建造的。 自幼跟着白海山长大的奥雷托,汉话讲得非常好,出于心中的怨恨,他大声讲道:“林大澳主,把他们全都关进祠堂里,让那个失去良知的人好好反省吧。” 林风站在白海山等人的近前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尊翁大人,实在抱歉,稚子公主已经给大家讲过了,任何人在这儿都得听从酋长大人的指挥,请吧。” 白海山什么都没说,带着韩小玉、朱辉和张狗儿踏进了祠堂,映入眼帘的是老酋长奥雷尔和爱妻玛利亚的画像,祠堂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供桌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供果,祭品都很新鲜,体现出了白奥雷托的那份孝心。 “扑通”一声跪在供桌下的垫子上,白海山立刻就昏厥了过去,朱辉和张狗儿跟着跪了下来,抱着老人轻声呼唤,韩小玉赶忙掐住了他的人中……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老人仍没苏醒,三人的哭声惊动了白奥雷托,他不顾林风的阻拦,带着稚子公主走了进来。 挣扎在奈何桥边上的白海山,恍恍惚惚地看见了美丽的爱妻,正在从桥的那边缓步走来,朝他伸出了双手,饱含热泪地问道:“夫君,请问可曾接回了王夫人?你运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我都帮你藏得好好的……” 拉住了爱妻的双手,心酸无比的白海山说不出半句话来…… “夫君,请相信我,奴家一定会对翠翘姐姐以礼相待,等你继承了酋长之位,我们姐妹二人辅佐夫君,定能感化群岛上各个部落,我们和世界各地的商人做贸易,一定能把这里变成人间天堂,夫君,你让奴家等得太久、太久了……”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走……” “夫君不必难过,奴家知道你心中的苦,更为王夫人的身世所感动,你应该把她接过来,夫君,请问翠翘姐姐现在何处?” “玛利亚、玛利亚,实在对不起,为夫无能,在返航的途中遇到了海盗,我们战败了,被西洋人所俘虏,为了保守那笔财富的秘密,为了奥塞亚部落的安全,为夫隐姓埋名,在菲律宾当了传教士,却没能救得出翠翘,这都是我的错,为夫对不起你、对不起岳父大人、对不起奥塞亚部落的每个人……” “夫君,请不必自责,善待我们的孩子,在奥雷托的心中,你永远都是一座大山!” “玛利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在你们母子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走了,一去而不回头……” “夫君,你曾答应过奥雷托,要给他带来一个美丽的公主,他一直在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婚配的年龄,他也不愿娶部落的女子为妻;为妻我也在等啊、等啊,误以为翠翘姐姐不让你回来了,奴家的心中苦闷不已,免不了在儿子的面前唠叨几句,如果他对你有怨,那是为妻的错,请夫君原谅奴家吧。”说着,温顺的玛利亚深情地抱住了白海山。 泪流满面的白海山轻轻抚摸着爱妻的脸颊,轻声答道:“奥雷托正在学习写字的时候,我走了,却再也没能回来,不知他的书法练得如何?” “夫君,你抬头看看吧,祠堂的墙上贴的有。”玛利亚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将白海山从身边推开,把他推到了奈何桥的另一侧,她才转身飘然而去…… “夫君,好好保重,孩子离不开你。” 白海山爬起来追过奈何桥,满脸泪水的玛利亚又把他给推了回去,问道:“夫君,你是否还记得儿子学会的第一句话?” “人之初、性本善……” “夫君,赶快睁眼看看,墙上写的什么?” 白海山猛一睁眼,只见奥雷托在稚子公主的陪同下,泪流满面地跪倒在了他的近前,夫妻二人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赫然写道:人之初、性本善。 (本章完) 第331章 海盗传奇 22、性本善 虚弱的白海山抚摸着儿子强壮的身躯,不禁老泪纵横,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沉默了良久,奥雷托那双包含泪花的眼里,忍不住滚落下了一串泪珠,依然满怀怨气地问道:“爹爹,你为何抛弃了我们?如果不是林大澳主来到我们奥塞亚,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活着!” “儿啊,一言难尽!” “今日我一定要知道详情!” 缕着花白的胡须,颤微微的白海山看了一眼众人,除了颇显有些紧张的林风,大家全都带着期待的目光,等着他来讲述那段伤心的往事…… “儿啊,你的祖籍在山东潍县,曾祖、祖父都是颇有名望的乡绅,为父我十六岁就乡试中了秀才,只因年少轻狂,荒废了几年的光阴,直到二十六岁才中举人,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在你曾祖、祖父的一再催促下,这才与本县父母官王大人家的千金订了亲,就在为父进京考进士的时候,王家却出了大事……” 王大人家的千金,自然是指王翠翘。白海山讲到此处,呜咽的声音已是涕不成声,大家也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下文。 “母亲去世前,经常提起过王夫人,误以为你们都已不在人世,我谨记母亲之言,祭祀的时候,仍不忘给你和王夫人上一炷香……”白奥雷托说着,指了指供桌旁立着的两个灵位,上面果然写着“先考白海山”和“先妣王翠翘”。 这是白海山没有想到的,此刻,他的眼睛变得有些模糊,仿佛回到了四十多年前山东潍县的白家大院…… 早在嘉靖十二年(公元1533年),世宗皇帝根据兵部关于大船贩海,招致海盗的奏陈说:海贼为患,皆由居民违禁贸易,有司既轻忽,漫不加察,而沿海兵巡等官又不驻守信地,因循养寇,贻害地方。兵部亟檄浙江、福建、两广各官督兵防剿,一切违禁大船,尽数烧毁。自后沿海军民,私与市贼,其邻舍不举的连坐。各巡按御史速查连年纵寇及纵造海船官,具以名闻。 以前的禁海令时张时弛,从此以后,朝廷开始严厉执行。 四十年前,也就是嘉靖十七年(公元1538年),进京赶考的白海山正可谓春风得意,梦想着金榜题名后,再回乡迎娶娇妻,就在这时候,王知县却因禁海令被人告发。 世宗皇帝的这道禁令,致使海盗和海商、渔民不分,以至于像张狗儿的祖父晒张渔网,都会导致全家获罪。事有凑巧,白家的一个亲属和海商做买卖,被人告到了衙门,作为潍县县令的王翠翘之父断案时,替这白家人主持了公道,被包藏祸心的同僚抓住了把柄。 由于朝廷的禁令刚刚颁布,私通海商是重罪,王知县因此差点被满门抄斩,白家为这场官司耗尽了家财,最终王知县仍被判了个秋后问斩,全家老小充军发配,豆蔻年华的王翠翘姑娘性情刚烈,咽不下这口气,在发配的途中,逃到了金陵要卖身救父…… 听到这儿,韩小玉忍不住触景生情,她没想到王翠翘和自己有同样的经历,只可惜她没遇到好心的何氏夫人、没遇到青天大老爷海瑞,更没遇到自己的意中人,于是,她忍不住失声痛哭,一头扑进了朱辉的怀中…… 白海山刚刚抵达京师,突然得到家乡传来的消息,便立刻返回了潍县,只可惜,王知县已被押赴到了省城,其家眷充军发配去往岭南,也早已不知到了何处。 悲痛欲绝的白海山自知无力营救王知县,一路南下追赶王家的家眷,直追到南昌府才得知,王家兄妹在金陵得以逃脱,目前不知去向。于是,他急忙来到应天府,寻遍了秦淮两岸,到处打听王翠翘兄妹的消息。一年后才得知:救父心切的王翠翘自卖自身,被一名富商给买走了;其兄北上进京告状,据说入宫当了太监,前些日子还曾托人在南京寻过其妹。 当时,倭寇已经开始祸乱东南沿海,买走王翠翘的富家公子,是大海商徐乾学的侄子,徽州歙县人,年少时曾在杭州虎跑寺当过和尚,法名“普净”,后来还俗改名叫徐海。 根据这个线索,白海山又来到了黄山脚下,找到了徐海的家乡,但叔侄二人并没在家,据说到南海做买卖去了。 于是,白海山马不停蹄来到了广州,找到了徐家货栈,很可惜,就在前不久,徐乾学的商船在南海出了事,导致血本无归,欠下了合伙人王直一笔巨款。 虽说这王直本是徐乾学的同乡,但他一点情面也不讲,派手下人夺走了徐家所有的财产;而这徐乾学也不是个东西,为了继续巴结王直,他居然把亲侄子徐海和王翠翘当作人质,将他们送到了王直在日本的老巢平户城。 一些系列的变故让白海山应接不暇,了解到这个情况后,他立刻搭乘商船前往日本。 到了平户才发现,此地居然聚居着数万名亦盗亦商的大明子民,白海山没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王翠翘和徐海的消息。 王直逼迫徐海下海为盗,而当时的徐海却没这个胆量,被海盗打得死去活来,这伙丧心病狂之徒甚至以王翠翘相威胁,逼迫徐海就范。徐海深知翠翘是个刚烈的女子,到了这个地步才算妥协,但为时已晚,与王翠翘成亲时才发现,已经几乎成了“残废”。 丧失男人尊严的徐海为了面子,对王翠翘还算不错。令人意外的是,下海为盗的徐海比任何人都狠,很快就在海盗窝子里崭露头角,成了王直手下的一员大将,他后来结识了陈东、麻叶等海盗头目,翅膀越来越硬,以至于王直都无法节制于他。 由于白海山不愿与海盗为伍,而徐海带着王翠翘飘忽不定,转眼之间两年多过去了,白海山只好返回潍县,家乡早已物是人非,白、王两家都没人了,王知县坟头上的蒿草长出了两尺多高。 祭奠一番逝去的亲人,白海山前往京城去打听王翠翘哥哥的消息。 王翠翘的哥哥早已入宫当了太监,还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此时的王公公正在谋划报仇雪恨,因不方便接见白海山,只好托人给白海山捎话,让他赶快去日本、琉球或者台湾等地,如果不能从苦海中救出王翠翘,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白海山离开京城南下,途经济南府时,本想去杀掉陷害王知县的那几名无耻的官员,突然发现官兵正在抄他们的家,细一打听才知道,这伙欺上瞒下的邪恶之徒,如今全都落得满门抄斩。 不用多想,这肯定是王公公的“杰作”,了却了一桩心事,白海山开始全力以赴营救王翠翘,但徐海这伙人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来去无踪,虽然多次与他们擦肩而过,却总是把握不住合适的时机。 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大海盗王直定居在了日本平户城,勾结其领主松浦隆信,雇佣大批日本浪人从浙江瑞安登陆,不久就攻占了台州、杭州等人,东南沿海的倭寇之乱,就此拉开了帷幕…… 大海盗汪直、许栋等人导引倭寇聚于浙江境内,肆意烧杀抢掠,很快又扩散到了山东、南直隶、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江浙一带民众被杀者达数十万人之多,其罪行罄竹难书,激起朝野上下及各阶层人民的愤怒反抗,这时的白海山也成了抗击倭寇的独行侠。 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白海山打听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徐海亲自到南洋宿务岛去购置火枪,他便孤身一人追了过去,很可惜,他所搭乘的商船却去了马六甲,只好中途下船,滞留在了安汶岛。 此时的白海山绝望到了极点,就在他准备自杀的时候,遇到了耶稣会传教士圣方济各-沙勿略。 沙勿略奉罗马教廷之命,多次来到东方传教,曾在印度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于是,他把眼光转向了马可波罗笔下的黄金之国,正准备经马六甲前往明朝,在安汶岛补充淡水时,救下了绝望之中的白海山。 这些年来,白海山没少和西洋人打交道,对他们的语言和宗教多有了解,当他得知沙勿略的意图后,十分清楚他们到了明朝不会有任何作为,又加上倭寇作乱,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白海山到过日本的平户,知道当地基督教兴起的原因。当年,正是王直把种子岛遇难的传教士送到了伊歧岛,才使得基督教在当地开始传播,平户藩主松浦隆信为了和西洋人做买卖,也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于是,便心生一计,准备把他们带到日本,为此,他正式受洗加入了基督教,成了沙勿略的弟子。 沙勿略并不想放弃到中国传教,白海山则暗中打定了主意,只有再次返回日本,才能营救王翠翘,在他们从安汶岛前往福建的途中,故意误导他们沿黑潮往前走,当水手发现航线不对时,已经晚了。 当年八月,圣方济各-沙勿略等人来到了平户城,受到了藩主松浦隆信的热情款待,有了这个便利条件,白海山才弄清楚有关王翠翘的情况。 这时候的徐海,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倭寇首领,他和陈东、麻叶、邓碧川、陈栋等人早已单飞,名义上仍奉王直为五峰船主、遵其为萨摩徽王,但行动上并不听从王直的指挥,这伙凶残的海盗在茫茫大海上行踪不定,时而出现在南洋等地购置火枪、时而又跑到台湾、琉球建立窝点,他们在九州萨摩藩主岛津贵久的支持下,经常带着倭寇跑到了浙江、福建等地杀人越货。 在谭纶、戚继光和俞大猷等爱国将领的领导下,东南沿海军民浴血奋战抗击倭寇;已经报了大仇的王公公悄悄离开京城,来到琉球王宫当了太监头目,暗中为抗倭将领提供情报,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解救其妹王翠翘。 那时的白海山并不知道王公公去了琉球,他作为圣方济各-沙勿略的弟子,在平户暗中组织了一支正义的武装,希望干掉那些勾结倭寇的海盗头目,以终结中国大陆东南沿海的倭寇之患。 因无法掌握徐海等人的行踪,擒贼先擒王,白海山决定率先对五峰船主王直下手,若能控制这个罪魁祸首,便可以他的名义,召唤那些飘忽不定的海盗头目,对他们逐个进行清洗,经过一番精心策划,给王直等人备下了鸿门宴。 这时,突然来了一支西洋探险队,他们受大西班牙帝国国王的委托,希望借助黑潮与亲潮相遇汇入东向的洋流,打通东方至新大陆的航线,由于缺少水手,沙勿略亲自来找白海山等人帮忙,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白海山明白,沙勿略不会雇佣海盗,松浦隆信知道这次远航的风险,也不会派自己的家臣,这份无奈的差事算是逃不掉了。 (本章完) 第332章 海盗传奇 23、逢乱世 嘉靖二十九年(公元1550年)春,耶稣会探险队从日本平户纽差町港出发,经过近八个月的海上航行,于当年十一月抵达阿卡普尔科,这是白海山第一次登上新大陆。 探险队从中美洲一路南下,途经危地马拉、萨尔瓦多、哥斯达黎加、巴拿马等地,最终到达了位于南美洲大陆的波多西(今玻利维亚),拜访了此地的银矿主老菲力,因此,白海山与费利佩的父亲有过一面之交。 当地高产的农作物,引起了白海山的极大兴趣,为了弄清楚这些作物的耕种情况,他经常陪同印第安人到农田考查,在危地马拉的土著部落挖番薯时,意外发现了一具水晶骨架,白海山便花巨资将其买了下来。 尽管西洋殖民者给新大陆带来了残酷镇压与杀戮,但也给不少人带来了发财的机会,陪同而来的很多水手,都不愿再回去了,但白海山却不能不走。 为了重新打通麦哲伦当年所走过的航线,这次返航由西班牙海军充当水手。嘉靖三十年(公元1551年)冬,探险队从阿卡普尔科出发往西航行,在火鲁奴奴群岛附近,突然遇到了飓风,舰队被驱散了,白海山所在的那艘大帆船迷失了航向,顺着海风和洋流,漂到了今日澳大利亚东海岸,他们算是“最早”到达“神奇南部大陆”的一批人。 在“南部大陆”东海岸登陆之后,他们没敢进入腹地,补充了淡水和食物,沿着海岸往北方行驶,在新几内亚海湾,遇到了奥塞亚人的袭击。 当时,奥塞亚人和其他部落刚刚打完一场战争,并取得了胜利,有传言说,敌对部落从海外请来了很多巫师,就这样,奥雷尔酋长就把他们当成敌人的巫师给抓了起来。 因帮助酋长奥雷尔疗伤,白海山得以幸存,那些傲慢的西洋兵则十分不幸,尽管奥塞亚人并非食人族部落,但士兵们出于对敌人巫师的憎恨,把他们都给吃掉了。 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离开,白海山用水晶身躯换回了书籍和笔记,并俘获了玛利亚公主的芳心,被奥雷尔酋长招为女婿,结束了十二年的流浪生涯,留在了新几内亚群岛,和玛利亚公主开始了新生活,一年后,有了儿子白奥雷托。 自玛利亚公主带上了水晶手镯,很快就学会了汉语及西班牙语,在老酋长的支持下,白海山和玛利亚公主夫唱妇随,使得原始部落很快走向了文明,他们筑起了这座王城,打造大型船只,准备开启对明朝、日本和南洋等地的贸易。 在奥雷托刚满周岁时,白海山决定率领船队去日本做趟买卖,一者为了把王翠翘救出火坑,二是尝试着发展远洋贸易,尽管玛利亚公主十分舍不得,当她发现夫君已下定了决心,也就没再阻拦。 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白海山率领奥塞亚土著突然出现在平户城,引起了一时轰动,消息传到了王翠翘的耳中。 当时,在谭纶、戚继光和俞大猷等爱国将领的打击下,祸乱明朝沿海的倭寇,已呈现出了颓废之势,亦商亦盗的王直正在暗中与朝廷谈判,而徐海却成了倭寇巨头,仍在收买日本浪人为祸大陆沿海。 为招降王直,浙闽总督胡宗宪在琉球国王公公的建议下,让官府把王直的老母妻儿放出监狱、优裕供养,暗中派遣蒋州和陈可去日本,和王直的养子毛海峰谈判,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王直最终答应招安,暗中计划把他的全部财产秘密运往舟山群岛,他绝不满足于招安后当个普通官僚,一旦将来有变故,可以收买朝廷权贵,甚至招兵买马割地称雄。 徐海早已不受王直的控制,若想劝其投降可没那么容易,在琉球国王公公的帮助下,胡宗宪决定施展美男计,在京城找了一个徐海的同村人,派他去“勾引”徐海的夫人王翠翘,此人便是翰林院太学生罗文龙。 罗文龙本不愿赴海外办这趟差事,而他的主子严世蕃却十分积极,当时,老迈的内阁首辅严嵩面临着至仕还乡,有着小阁老之称的严世蕃因眼疾而不能入阁,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让罗文龙在海外给他找一条退路。 就这样,负有“神圣使命”的罗文龙来到琉球,先与王公公取得了联络,在王公公的精心安排下,他到了日本萨摩南部的秋目浦,得以有机会接触王翠翘,很快就取到了她的“信任”。 一见到王翠翘,罗文龙就惊其为天仙,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定得让徐海接受招安受死,他才能得到这个美人,于是,便在王翠翘的身上费尽了心机。 在王直准备接受招安期间,徐海仍在率领倭寇在浙江沿海作乱,他对招安没什么兴趣,也知道招安可能不会有好下场,因此,罗文龙想完成这项任务并不容易。 就在罗文龙对王翠翘示爱之际,白海山突然出现在了平户城!王翠翘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未婚夫居然还活着。 尽管徐海安插在她身边的探子,始终不离其左右,王翠翘作为虔诚的基督徒,听说圣徒沙勿略的弟子来了,立刻跑到平户前去“膜拜”,倒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王翠翘在基督堂密会白海山,当了多年海盗头子的“压寨夫人”,让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当场就要自杀,被白海山拦住了,二人以泪洗面,彼此诉说多年来各自的遭遇,在圣母玛利亚的见证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在平户城与松浦隆信做完买卖,白海山准备接上王翠翘,悄悄返回奥塞亚部落,就在这时,王直启动了那个秘密计划,由于其手下的大小头目似乎都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导致人心惶惶。对王直来说,越是熟人越不可信任,派谁来把自己积攒了一辈子的财产运走?成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难题。 思前想后,王直决定找个可靠之人,便想到了极具人格魅力的圣方济各-沙勿略,很遗憾,这位西方“圣人”早已在印度去世,通过耶稣会神父鼎力推荐,沙勿略的弟子、虔诚的基督徒白海山,成了王直唯一的人选。 于是,王直对白海山许以重利,请他率领“番外土著人”帮忙,把那笔巨额财富悄悄运往舟山群岛,遭到了白海山的断然拒绝。 令人意外的是,王翠翘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力劝白海山接受这个任务,这时,白海山才明白,王家兄妹在海外这么多年,还肩负着朝廷的特殊使命。 无需多言,白海山答应了王直,始终被他控制在身边,前后准备了一年之久,王翠翘刚刚在秋目浦产下了女儿,这支秘密船队也该出发了,由于在此期间,罗文龙对王翠翘纠缠不休,很多人误以为这是罗文龙的孩子。 王翠翘深知,已经失去了人性的徐海,自从入伙海盗集团以来,比任何人都狠,很快就成了王直手下的海盗头领,经常带着凶残的倭寇骚扰大陆沿海。后来,他和陈东、麻叶等几股势力合流,翅膀越来越硬,尽管名义上仍遵王直为共主,实际上早已经单干了。 在萨摩领主岛津贵久的支持下,徐海收编了很多日本浪人,把这些倭寇派去打头阵、当炮灰,沿海的百姓闻声色变,也让围剿他们的官兵颇为棘手,等官兵走后,神出鬼没的徐海、陈东和麻叶等人再出来“摘果子”。 虽然王直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徐海的气焰依然十分嚣张,在陈东和麻叶两伙势力的配合下,驱使大批倭寇在浙江沿海登陆,倭寇在前面杀人放火,他们在后边抢掠,正准备南下福建时,突然传来了让他不敢相信的消息,他的“夫人”生下了个女儿。 徐海不知是该惩罚王翠翘?还是该庆幸自己老来得子!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刻撇下了陈东和麻叶,带领手下回萨摩去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这两股倭寇势力连战连败,致使他们和徐海之间产生了隔阂,实际上达到了离间海盗的目的。 这时,王翠翘正在设法与白海山取得联系,让白海山把那支秘密船队驶往奥塞亚,一旦这笔巨额财富转移到舟山群岛,王直极有可能收买朝廷权贵,割据东南沿海继续作乱,而只知道杀人放火的海盗徐海,依然是王直所利用的对象,眼下,必须得让这两个海盗巨头分别接受招安,方能彻底瓦解海盗团伙,解除内忧外患。 作为“压寨夫人”的王翠翘,也有自己的心腹之人,按照计划,她将派一股海盗,假装在海上劫持这支秘密船队;白海山将计就计、假戏真做,把船队驶往琉球国奄美岛,他们两人在此汇合,便可悄无声息返回奥塞亚。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徐海突然回到秋目浦,打算狠狠惩罚王翠翘,致使她无法从秋目浦脱身。 就在徐海逼迫“夫人”做解释之际,白海山率领的秘密船队遭到了“劫持”,恼羞成怒的王直怀疑这是徐海干的,便立刻跑来找他算账,弄得徐海莫名其妙。 由于奄美岛是徐海的地盘,无论他如何解释,他也脱不清干系;与此同时,在罗文龙的离间下,陈东、麻叶全都和他翻了脸,加上王直的死亡威胁,戴了绿帽子的徐海几乎被逼上了绝路。 白海山在奄美岛等不着王翠翘,心中十分着急,正当他派人前往秋目浦接人时,徐海决定亲自处理这场“意外”的纠纷,以缓解他和王直之间的矛盾。 (本章完) 第333章 海盗传奇 24、梦难圆 由于王直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出色,没有人知道这几艘船上装的是什么,徐海更没料到,因为这么点“小事”,竟然导致这位海上霸主大发雷霆。 来到岛上一看,徐海当时就傻了眼,他也算见过大世面,却从未见过如此巨额的财富。 更加让他意外的是,岛上到处都是黑黝黝的新几内亚土著人,有限的几个海盗,并不听从自己的指挥,尽管他也带了一支凶残的卫队,如果与这些“野蛮人”发生冲突,还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 得知徐海夫妇来了,白海山立刻来见他们,开门见山地问道:“徐将军,王直正在调集大军,很快就要包围这座岛屿,我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作为圣方济各-沙勿略的弟子,白海山曾参加过西班牙帝国的探险队,尽管徐海不认识白海山,多少对其有所耳闻。 发现王直请这位虔诚的基督徒承担这项秘密任务,徐海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反问道:“阁下,你是王直雇来的,现在王直正在调集大军前来征讨,请问你该何去何从?” 这时,白海山注意到王翠翘正在默默点头,便果断地答道:“徐将军,请你放我们走吧。” 沉默了片刻,徐海把桌子一拍,厉声讲道:“若是想走,你早就应该走了,为何迟迟不走?莫非你在等什么人?” 白海山沉着地答道:“我在等着徐将军的消息。” “这是为何?”徐海听罢十分不解。 “徐将军应该全都看见了,王直积攒了一辈子的钱财,足以能买下整个东南沿海,拥有如此财富,你认为王直接受招安之后,会干些什么?”白海山问道。 徐海想了想,答道:“想那王直贼心不死,一定还会让朝廷封他‘净海王’。” “那么,朝廷会不会封他?”白海山接着问道。 徐海非常肯定:“断无可能!” 对于亦商亦盗的王直等人,倘若不是他们勾结倭寇侵犯大陆,白海山甚至对他们有所同情。当年,尽管太祖高皇帝立国之初,就制定了禁海令,在执行过程中却时张时弛。嘉靖二年,日本朝贡使团在宁波发生了“争贡之役”,导致倭寇在东南沿海一带肆意作乱,世宗皇帝根据兵部的“关于大船贩海招致海盗的奏陈说”,要求严格执行禁海令,朝廷内部却存在“严禁派”和“弛禁派”,时任翰林院大学士夏言,深知禁海之弊,因此,“驰禁派”略占上风。 如果“驰禁派”当政,白、王两家断不至于遭遇惨祸;王直和其同乡徐乾学、叶宗满等人也不会轻易落草为寇,当年,他们在广东从事海外贸易,因购买佛郎机商人的违禁之物牟取暴利,被官府所不容,迫使他们离开广东,跑到宁波投靠了海盗头子许栋。 这个海盗团伙盘踞在双屿岛,依靠极其强大的军事武装,为海外贸易保驾护航,抗拒朝廷缉捕和围剿,势焰极其嚣张。 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王直把佛郎机商人介绍给了日本平户藩主松浦隆信,并将西洋传教士带去了伊歧岛。当时的日本,因“争贡之役”导致室町幕府将军大权旁落,各地大名群起争雄,王直、许栋等人在日本贩运西洋火枪,得以大发横财,并且和很多大名领主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就在这一年,王直在平户城建立了自己的武装基地,许栋在宁波双屿岛兴建了大型港口,但好景不长,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苏松巡抚朱纨率大军前来围剿,当时王直也在岛上,他因提前得到了消息,得以侥幸逃脱,许栋却被官兵所擒获。 许栋被杀之后,大家共同推举王直当了首领,使得徽商集团的势力得以迅速膨胀,他们放弃了双屿岛,全部盘踞到了日本,自此以后,绰号“五峰船主”的王直,开始自称“萨摩徽王”。 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福建的海盗头目陈思盼投靠了王直,当地的治安局面突然变得十分安定,让官府看到了王直的影响力;这时,颇有头脑的王直适时抓住了时机,开始主动联络沿海各地官员,要挟官府开港通市,他承诺,只要官府默许海上贸易,他有能力保障沿海百姓的安全。 于是,官府便默许了他们在舟山沥港开埠贸易,王直大喜过望,他想重振当年在双屿港的威风,积极主动维持沿海秩序,确立了“海上霸主”的地位,这时,他开始给朝廷提条件,要求封他为“净海王”。 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闰三月,俞大猷总兵率官军突然夜袭沥港,王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忙之中,派徐海、陈东、萧显、麻叶等人仓促应战,由于事先防备不足,致使沥港基地被毁,这场战争过后,徐海就与王直彻底分道扬镳,形成了两大海盗集团。 野心勃勃的王直在招安之后,绝不仅仅满足当个官僚,而徐海的实力远远弱于王直,甚至没有足够的筹码能和朝廷谈判,他更不敢轻易得罪这个海上霸主,无论他接受招安与否,始终处于被动的配角地位,因此,就在王直接受招安的同时,他依然在浙闽沿海继续作乱,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考虑清楚了徐海的处境,白海山问道:“如果把这笔巨额财富还给王直,又会怎么样?” 徐海一点也不含糊,非常肯定地答道:“王直一定会再次扯旗造反!” “那谁能制约于他?”白海山继续问道。 “若是论打仗,恐怕我们都不是戚家军的对手。倘若王直当了大官,他以财富为诱饵,兴许就能在东南沿海割据半壁江山。呵呵,如果出现这种局面,除了本帅之外,恐怕没人能制约于他。”讲到此处,徐海显得颇为自豪。 “那么,请问徐将军愿不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以便将来封妻荫子!” 听罢白海山的这句问话,徐海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开始怀疑这是罗文龙策划的一场好戏,这个同乡小白脸以朝廷的名义,前来对自己招安,却整天对王翠翘纠缠不休,让他非常反感。现如今,莫名其妙戴了顶绿帽子,让他对罗文龙恨之入骨。 此刻,徐海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王翠翘,腾地一下站立起来,高声质问:“莫非你在帮那个招天杀的罗文龙办事?” “徐将军,请不要误会,这里没人帮罗文龙办事。之所以想帮你,是因为我也看穿了王直的阴谋,王直接受招安是假,割据分裂是真,只有将军你才是朝廷可以倚重的栋梁。” “莫非你这个所谓虔诚的基督徒,竟然也是朝廷的走狗?” 发现徐海说着就拔出了佩刀,王翠翘害怕白海山出事,赶忙讲道:“不要再说了,徐将军自有主张。” 白海山无奈地摇着头走了,其实,他知道王翠翘的难处,派遣罗文龙前来策反徐海投降,是她哥哥王公公的主意,通过这次劫持王直的财宝,让王直怀疑到徐海的头上,已经把他逼上了绝路,可以肯定,他一定会接受招安。 但王公公并不知道,他的妹妹想跟随白海山前往奥塞亚,为了改变王翠翘那悲惨的命运,他甚至以东厂的名义,给王翠翘和罗文龙在皇帝面前请了功名,一旦对徐海招安成功,朝廷定然不会饶过这个可恶的海盗头目,可以顺理成章的让她改嫁给罗文龙,如此一来,她将会被朝廷封为诰命夫人,继而还能对心猿意马的罗文龙有所约束。 如果不是因为白海山的突然出现,王翠翘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不过,随着她对罗文龙的深入了解,越发感觉此人的心术不正,始终对其十分冷淡。但罗文龙却特别会巴结王公公,导致王翠翘左右为难。 由于徐海误以为这都是罗文龙所为,等白海山走后,王翠翘颇显委屈地讲道:“夫君,如果你对奴家有所怀疑,不妨现在就杀掉我吧。” 此刻,徐海陷入了沉思,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其实,他在王翠翘身边安插不少探子,一直防着罗文龙,二人不可能有过肌肤之亲,人算不如天算,却没能在基督堂防住王翠翘密会白海山。 看出了徐海的疑虑,王翠翘提醒道:“夫君,不知你是否还记得,罗文龙曾经帮你请过一位医生?” 徐海不知找过多少个大夫给自己治病,却从来没有效果,于是,他仔细想了想,问道:“莫非是那位据说得神仙真传的许郎中?” “不错,许郎中曾在海上遇到过神仙,正是他的药方,医治好了你的难言之隐。” 到了这种地步,徐海免不了会朝好处想,忍不住问道:“夫人,请问你对招安之事怎么看?” “白海山作为圣徒的弟子,其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将军若接受招安,必被朝廷所重用,以便牵制怀有不轨之心的王直。” 徐海当了一辈子的强盗,抢来的钱财大都挥霍掉了,眼看着王直这么一大笔财产落在了自己之手,忍不住放声大笑:“好!就以夫人之言!洒家被王直压制了半辈子,这回咱们也看看他的笑话。” 王翠翘谨慎地问道:“那么,这么一大笔钱财,我们应该藏在何处?” “是啊?到底应该藏在何处?”徐海和王直一样,深知其手下的秉性,全部都是有奶便是娘的主儿,不敢托付他们任何人。 “夫君,在我们到来之前,白先生完全有机会逃走,他之所以留下来等你,一定有自己的主张,不妨问问他吧。” “言之有理!走,咱们再去会一会这位圣徒弟子。” 当徐海夫妇来找白海山时,发现他正在虔诚祈祷,就没轻易打搅他,等了好久,徐海忍不住问道:“白海山阁下,你劫持了王直所有的家产,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莫非徐将军想让我还给王直?”白海山说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与不还,他都不可能饶过你,但不知你把我给拖下水,到底是何居心?”徐海显得颇为愤怒。 “徐将军,在大洋深处有片新大陆,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 “简直是放屁,老子冒险发财,难道是为了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生活?”当了一辈子海盗的徐海,从没想过冒险探索什么新大陆,未等白海山把话讲完,就立刻打断了他。 白海山摇了摇头,问道:“徐将军,就算我把这笔钱财全部交给你,你敢要吗?” 徐海明白,决不能让王直抓住把柄,必须得在大军到来之前赶紧运走,却又不想失去对这笔财富的控制,便转身来问王翠翘:“夫人,你怎么看?” “这次行动,算是对王直釜底抽薪,如果将军愿意接受招安,完全可以和王直平起平坐,此等好事令人意想不到!” 于是,白海山拿出一副航海图,指着一座岛屿讲道:“如果让我运走,这笔财富将会藏在此处,将来可以留给王夫人的女儿,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时,徐海已经不再怀疑那个孩子了,忍不住放声大笑…… 王翠翘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强忍着悲痛,在这张航海图用西洋文写道:我以基督徒的名义,把这笔财富捐给了上帝,如果将来谁要索取,那就去取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对等的代价! 白海山率领船队走了,赶在王直的大军到来之前,王翠翘陪同徐海立刻前往琉球,在王公公的帮助下,徐海海盗集团接受了招安,不久,他们就被斩杀在浙江平湖城外。 浙闽总督胡宗宪受人所托,让王翠翘嫁给了罗文龙,洞房花烛之夜,她把自己悬挂在了三尺白绫之上…… (本章完) 第334章 海盗传奇 25、所罗门 有关白海山和王翠翘的传奇,的确让人唏嘘不已。就在白氏父子抱头痛哭之际,忽听林风讲道:“尊翁大人,海盗王直遗失的那笔巨额财富,有人宣称被你运到了大洋深处,可是,在下却听闻还有另一种说法。” 众人闻言,不禁全都朝林风看去,只见他往祠堂外摆了摆手,立刻走进了一个西洋传教士,此人来到白海山的近前,深深鞠了个躬,开口讲道:“尊敬的白海山先生,我来自新大陆的波多西,名叫特里达尼。听说先生乃是圣方济各-沙勿略的弟子,今日在此相遇不胜荣幸!耶稣在《马太福音》里说:这天国的福音要传遍天下,对万民作见证。在下有件事想向前辈请教。” 于是,白海山放开了儿子奥雷托,起身问道:“但不知阁下所言何事?” “传说有一笔巨额财宝,埋在了新几内亚岛的奥塞亚部落,由此吸引了不少贪婪的海盗前来冒险,这位日本公主甚至幻想,将来用这些财宝帮助她复国。于是,我们征得了奥雷托酋长的同意,在林风船长的帮助下,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宝藏入口。但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当年跟随你到日本做买卖的船员,全都已经不在了,奥雷托酋长就把部落里的老人找来询问,得知你们确实运来了一大批布匹和食物,并没有任何金银珠宝之类的物品……” 未等特里达尼把话讲完,白海山点头答道:“阁下所言不虚,奥塞亚并无任何宝藏,那个所谓的藏宝洞,其实是一座避难所。” “那么,请问白海山先生,当年,你们是否征服过奥塞亚东边的所罗门群岛?”特里达尼问道。 闻听此言,白海山的脸色突变,急忙讲道:“阁下,我并不知道什么所罗门群岛!” “没关系,我不知道你们如何称呼那片群岛,而所罗门群岛这个名字,是十年前才被大西班牙帝国命名的。”特里达尼说着,朝着奥雷托微微一笑,接着讲道:“酋长大人和稚子公主都希望得到这笔宝藏,以便打造船只、招兵买马、购置火器,首先征服日本和琉球,继而打进中东,将来统一天下。” 这时,奥雷托朝父亲点了点头,讲道:“爹爹,母亲在去世之前曾对我说,上天赐给了我们一笔巨额财富,只有你才能开启那座宝藏。如果今生你回不到奥塞亚,就当这笔财富捐赠给了上帝;若是你还能再回来,那么,这笔财富就能重见天日,实现你达则兼济天下的梦想。” 这个西洋传教士所掌握的情况,让白海山颇为困惑,忍不住问道:“特里达尼阁下,请问这个所罗门群岛,到底在什么位置?” 特里达尼答道:“就在奥塞亚半岛以东的洋面,若是顺风,只需一天的航程便能到达。我和老菲力先生都十分奇怪,不知你是如何知道了所罗门王的秘密?” “你说什么?所罗门王?”白海山十分不解。 “不错,这可能要追溯到两千多年前……”接着,特里达尼开始讲述所罗门王的故事…… 在耶稣降生前的一千一百多年,当时的犹太部落首领大卫攻占了耶路撒冷,建立了犹太王国,大卫去世后,他的儿子所罗门继承了王位。 所罗门王拥有非凡的才智,并且英勇善战,让周边国家既恐惧又尊敬,因此,这些国家每年都会用大量的金银珠宝和名贵香料给他进贡,犹太王国商旅云集、富甲一方,被后世人称为“黄金时代”。 为了彰显丰功伟绩,所罗门王下令,在锡安山上建造一座雄伟的宫殿,《旧约--列王纪上》中有记载,被称为“第一圣殿”,也就是后世闻名的耶和华神庙。这座神庙结构严谨、造型美观,耗费了七年之久才建成,教徒们可以在那里朝觐和祭祀。后来,他又花了十三年的时间,建造法老女儿宫、黎巴嫩宫、圆柱长廊、宝座厅等华丽的建筑群。 在神殿中央,有一块巨大的“亚伯拉罕圣岩”,正下方修了一条秘密隧道,可通往地下宫殿,那里存放着所罗门王所搜集的无数奇珍异宝,犹太教最为珍贵的圣物“金约柜”和“西奈法典”,都放在圣殿的圣堂里,这便是举世闻名的“所罗门宝藏”。 传说,在西奈山顶上,上帝授予了摩西一道圣谕和法典,要求以色列人时时事事必须遵守照办。于是,摩西就让两个能工巧匠,把圣谕刻在石碑上,用黄金特制了一个金柜,用于保存石碑和法典,作为以色列人与上帝耶和华之间的见证,这便是“金约柜”和“西奈法典”的来历。 五百多年过去了,犹太王国走向衰落。新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攻陷了耶路撒冷,他对所罗门宝藏垂涎三尺,命令手下打开了“亚伯拉罕圣岩”的地下宫殿,由于地下结构十分复杂,简直就像迷宫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找到,全都铩羽而归。 巴比伦大军从耶路撒冷撤离时,尼布甲尼撒二世恼羞成怒,于是,放了一把大火,把整个神庙付之一炬,王宫和圣殿全部被烧毁,大批犹太人被俘虏,成了“巴比伦之囚”。 在《出埃及记》里,上帝对摩西说:“我会让你知道我就在那里,就在柜盖上两个小天使之间与你讲话,在见证之柜的上面。” 千百年来,人们都在寻找“金约柜”、“西奈法典”以及“所罗门宝藏”,似乎已经成了千古之谜。 直到十年前(公元1568年),航海家门德纳先生率领一支探险队,偶然来到新几内亚半岛东边的一片岛屿,他惊奇地发现,此地的土著人全都佩戴着精美的黄金首饰,便意识到在这片岛屿上,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经过暗中细致的调查,门德纳先生确信,所罗门王的宝藏就埋在了这里!便将这片岛屿命名为“所罗门群岛”。 此后,他们去了波多西,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银矿主老菲力,希望借助他的财力,让“所罗门宝藏”、“金约柜”和“西奈法典”重见天日。 老菲力先生曾多次派遣人前往所罗门群岛,始终测算不出宝藏的位置,他后来得到了一个水晶头颅,根据玛雅人的传说,“水晶人”是天神派往人间的使者,用玛雅人的法术可以让“水晶人”复活,便可探索未知世界的奥秘,甚至可以统治这个世界,通过调查得知,在新几内亚半岛的藏有一个水晶身躯,便不惜一切代价前来购买。 有关特里达尼与洪真人多次谈判,最终购得了水晶身躯的故事,在前文书已经言表。他们依靠那个玛雅人的帮助,终于让“水晶人”复活了,却没有料到,这个“水晶人”竟然从波多西跑了,老菲力非常生气,让特里达尼扮作神父跨海追击,一直追到奥塞亚部落,才知道“水晶怪物”已经闹翻了天。 一年后,这个“水晶怪物”重新回到奥塞亚,目标直指稚子而来,当时误以为日本方面对其追杀,为了保护她还死了不少人。 整天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特里达尼追来后,便将快艇借给了奥雷托,给稚子准备好充足的食物,把她藏在了底舱,用玛雅人所传授的“法术”,准备诱捕这个“水晶人”,却没想到这条快艇一跑就是数千里! 稚子一去杳无音信,特里达尼陪同大家四处开始寻找,无意中讲出了“所罗门群岛”命名的原因。 得知这个情况,林风十分震惊,他不知这个神父的话是真是假,便暗中告诉奥雷托一个“秘密”,在奥塞亚部落南部海滨,有一个神秘的洞穴,或许此处就是宝藏所在地。 凭着海盗传授的秘诀,林风早已找到了神秘洞穴的入口,为了得到白海山运来的财宝,他和洪真人展开了生死之战,最终战败而逃,巧遇逃难的稚子公主,并将她带到了奥塞亚。稚子的美色吸引了奥雷托,使他有了征服世界的野心,当然也就有了挖掘宝藏的意愿。 为了稳住特里达尼,他们决定开启这个神秘的洞穴,最终全都大失所望。 这时,林风开始对特里达尼所言坚信不疑:王直的那笔巨额财宝,或许就是特里达尼所说的“所罗门宝藏”! 听罢荒诞而又离奇的故事,白海山不禁感慨万千,无论是爱妻玛利亚还是王翠翘,她们的判断都十分正确,这笔诱人的财富,足以让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疯狂! 王翠翘在那张航海图上表示,要将这笔巨额财富捐赠给上帝;而玛利亚认为,这笔财富会给奥塞亚带来灾难,甚至让儿子误入歧途,征得了白海山同意,暗中将这笔财富转移到了“所罗门群岛”,为了保守秘密,把参与这件事的奥塞亚人,全部都留在了岛上,并赏赐了他们很多精美的金银饰品。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身配金银饰品的奥塞亚人,竟然被航海家门德纳所发现,让他误以为找到了“所罗门宝藏”,当时,白海山早已经离开了奥塞亚。 就在门德纳的探险队离开后没多久,作为酋长的玛利亚得到了消息,立刻命令“所罗门群岛”的岛民转移,重新填充了一批新移民,所以,当老菲力派人来群岛调查宝藏的下落时,已经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在玛利亚当政期间,前去营救王翠翘的白海山一去而不回头,九死一生的洪真人流落到了此地,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凭着精湛的学问,被奥塞亚部落聘为“国师”。 漂泊多年的洪真人没有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白海山,竟然在蛮夷之地娶妻生子,把中华文明传授给了“野蛮人”,对此他非常震惊,发誓永远效忠奥塞亚部落,就在白海山流落菲律宾期间,他尽力辅佐玛利亚母子,使部落的势力越来越强大;而玛利亚酋长因思夫心切、寝食难安,最终积劳成疾而英年早逝。 临终前,玛利亚给儿子讲述了其父的经历,并表示,如果王翠翘夫人来到奥塞亚,让儿子把她当作亲生母亲看待。最后,她还告诉了儿子一个秘密:其父白海山掌握着一笔财富,足以买下半个世界,只有等他回来才能开启这座宝藏;如果其父亲回不来,就不要多想了,以免招惹海盗前来冒险。 玛利亚撒手人寰,尚未成人的白奥雷托继承了酋长之位,遵照母亲的遗嘱,在洪真人的帮助下,修建了这座祠堂。 **************************** 关于“所罗门群岛”的来历 公元1568年,西班牙航海家门德纳率领一支探险队,到了新几内亚半岛东部的岛屿,他发现此地土著人全都佩戴着精美的黄金首饰,便意识到这片岛屿可能埋有所罗门的宝藏,将其命名为“所罗门群岛”。 声明:由于本人的水平有限,前期写作当中,存在一些问题,为提升阅读体验,使故事更具合理性,本书在断更期间,全面修改了一遍。但由于渠道不能及时同步,会造成除了阅文集团旗下的网站之外,其他渠道没能得到更新,特此道歉。恳请订阅本书的朋友们,关注阅文旗下的网站,谢谢! 关于“所罗门群岛”的来历 公元1568年,西班牙航海家门德纳率领一支探险队,到了新几内亚半岛东部的岛屿,他发现此地土著人全都佩戴着精美的黄金首饰,便意识到这片岛屿可能埋有所罗门的宝藏,将其命名为“所罗门群岛”。 (本章完) 第335章 海盗传奇 26、金约柜 由于特里达尼坚信“所罗门宝藏”的存在,就着这个话题,林风还想继续和白海山纠缠下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亥时,奥雷托发现他父亲已经筋疲力尽,赶忙让卫队把林风和特里达尼给轰走了。 白海山仍盘坐在祠堂的中央,仰望着条几上的神位,想想自己流浪了一生毫无作为,眼泪刷刷往下流…… 这时,稚子上前劝道:“父亲,请保重身体!跟我们到家里歇息吧。”见此情景,奥雷托也开始给韩小玉、朱辉和张狗儿等人安排住宿。 当晚,沈茂来到了朱辉等人的住处,哭诉自己不幸的遭遇,前文书我们已经提到,猫咪樱子透过麻三之口,讲述了他们从日本逃亡的大致经过,与沈茂所言并无太大的出入,唯一令人惊奇的是猫咪樱子的来历。 谈起了“樱子”,沈茂开始眉飞色舞,到了这个地步,有很多事情已经不必再隐瞒了,于是,便开始讲述来自猫咪樱子的传说与经历: 其实,这只勇敢而又可爱的猫咪,是他和净明在堺町码头救下的,并因此而结识了稚子公主,…… 原来,自足利义昭被织田信长赶出京都之后,室町幕府将军御所被强行霸占,作为前任将军足利义辉的女儿,稚子失去了家园,在侍卫的保护下逃难到了堺町。当时,被林风派往日本找秀吉讨债的净明和沈茂,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正在堺町码头靠卖苦力为生。 有一日清晨,堺町码头来了一艘“三角大帆船”,净明和沈茂挤在一大群苦力当中,抢着前去卸货,令人意外的是,这艘船上并没有任何货物,而是搭载了满船的黑人。 这是一艘来自亚丁湾的黑奴贸易船,船长哈基姆是个大胡子犹太人,他听说西非海岸往新大陆贩卖黑奴,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商人全都发了大财,便跑到埃塞俄比亚,花言巧语“招募”了一批黑人青壮年,准备把他们贩卖到新大陆。他原来计划的航线是,从亚丁湾经莫桑比克海峡绕过好望角,再横穿大西洋抵达新大陆,却遇到了葡萄牙帝国海军的袭击,迫使他冒着被海盗打劫的风险,横穿印度洋抵达了马六甲前往马来半岛,准备把这些人卖给当地的种植园。 由于他的船上发生了瘟疫,遭到马来种植园主的拒绝,哈基姆只好继续前行到了马尼拉,当时,菲律宾群岛平息了“尼德兰海上游击队”和林风团伙的暴动,而这些黑人大多有muslim背景,极有可能会给当地带来不安定因素,西班牙殖民当局坚决不允许哈基姆上岸,就这样,在一些日本商人的帮助下,他们最终来到了堺町,船上的黑奴已经死去了一大半。 净明和沈茂正在失望之际,堺町众合会的火枪队到了,立刻封锁了堺町码头,登船逮捕了哈基姆等人,缴获了这艘三角大帆船,据说教会将派了一支武装,将其驶往新大陆。 从三角大帆船搬下来很多的黑奴尸体,有不少教徒在路边替这些可怜之人祈祷…… 当哈基姆等人被押出码头时,他们全都拧着脖子大声抗议,有一只猫咪跟在他身后叫个不停,被传教士给逮着了,当时谁都没有太在意,大家都在关注众合会如何处置这个犹太人。 不一会儿,净明发现有个神父在港口外搭起了一座“法坛”,并在高台之上立起来一根十字架,有人往法坛上运送木材,误以为这是准备判处犹太人火刑,有很多人围过来看热闹,等待了许久大家才发现,神父准备烧死那只从船上跑出来的小猫。 后来沈茂才知道:神父认为,“三角大帆船”的瘟疫,来自这只可怜的小猫,怀疑它是女巫的化身,它和撒旦一起诅咒上帝,就会把疾病和瘟疫带给人间,必须对它施以火刑,方能避免这些灾难的发生。 猫咪被绑上了十字架,发出凄惨的嚎叫,身着黑袍的神父手捧《圣经》,在“法坛”上虔诚的祈祷,信徒们在“法坛”下挥舞着拳头,一个个义愤填膺,似乎正在声讨魔鬼撒旦…… 忽然,“法坛”之上燃起了火苗,信徒们开始欢呼雀跃,就在大火将要烧到这只小猫时,一个中年日本武士飞身上了十字架,解开了捆绑小猫的绳索,惊慌失措的神父立刻与其厮打在了一起…… 刚刚摆脱死神召唤的小猫像疯了一样,跳下“法坛”消失在了大街之上,那些信徒们开始四处寻找…… 这场突发的意外,让净明和沈茂失去了当日挣钱吃饭的机会,正蹲在街边唉声叹气,眼看日上三竿、腹中饥饿难忍,二人共凑了五个铜板,买了一包鱼片果腹,吃的正兴时,那只猫咪窜到他们的近前,“喵喵”叫个不停…… 不管他们俩平时有多么混蛋,同情心还是有的,便主动将鱼片喂到小猫的口中,不一会儿,身穿和服的稚子迈着碎步跑来了,给他们二人深深鞠了一躬,便上前抱住了这只猫咪,将脸贴在了它的背上…… 就这样,净明和沈茂结识了稚子公主,并主动帮她设计逃亡路线图。 得知稚子的身份后,净明立刻就想到了郭奕,他表示,自己在明朝朝廷有广泛的人脉,想把稚子带往京城,让她像郭奕一样成为锦衣卫,以便将来返回日本报仇雪恨。 而沈茂则提出,他的哥哥是富甲一方的豪商,目前在新大陆做生意,可以搭乘西洋人的大帆船前往新大陆,将来在那里招兵买马,再回来光复室町幕府。 为此,二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不过,在稚子看来,他们两人都不靠谱,在幕府侍卫们的保护下,准备逃亡到北方的越后投奔上衫兼信,期望支持幕府将军的联盟军队,能够尽快打败织田信长。 不巧的是,上杉谦信突然死了,他两个养子上杉景胜和上杉景虎发生了争斗,为了争夺家督继承人的地位,越后爆发了内部战争,被人称作“御馆之乱”。 正在稚子进退两难之际,从众合会的监狱里刚被放出来的哈基姆,突然找上了门来,想要领回自己的小猫。令人意外的是,这只小猫坚决不愿跟他走,并发出凄惨的嚎叫。无可奈何的哈基姆只能和稚子商量,请她帮忙取下小猫左前腿的脚环。 这时,奇迹突然发生了,小猫竟然能与稚子进行心灵沟通,当场就让她目瞪口呆,接下来的故事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在《圣经-旧约》第九章记载,在锡安山之巅,所罗门王建造了一座辉煌的圣殿,埃塞俄比亚女王示巴听说后仰慕不已,主动前来耶路撒冷朝拜,受到了所罗门王的热情接待,二人一见钟情,很快就有了爱的结晶。 示巴女王回国之前,已经身怀六甲,所罗门王给她一个指环,对她说:“如果你生下一个儿子,就给他带上,作为见证,将来让他到耶路撒冷来见我。” 回国后,示巴女王生了个儿子,取名为埃布纳-哈基姆,意思是为“智者之子”。 埃布纳-哈基姆长大后,示巴女王就把指环给他戴上,让他到耶路撒冷觐去见父王,所罗门一见到这个儿子,就想让他留下来继承王位,将来统治整个以色列。 但哈基姆却执意不肯,所罗门给他涂上继承王权的圣油,把他放回故乡,并暗中让他带走了金约柜,立下约法,只有哈基姆的子孙后代才能统治埃塞俄比亚。 于是,埃布纳-哈基姆便成了埃塞俄比亚国王,被称为“门涅利克”,此后,历代国王继位时,都要举行庄严的仪式,宣誓他们的王统来自所罗门。 以色列被灭国后,埃塞俄比亚经历了努比亚、阿克苏姆、札格维和阿比西尼亚等王朝,两千六百多年过去了,“门涅利克”王权早已不复存在,其家族得以延续,郑和下西洋时,和哈基姆的后裔打过交道,使他们对明朝“天威”仰慕不已。 千百年来,人们都在四处寻找所罗门宝藏、以及传说中“金约柜”和“西奈法典”,特别是埃塞俄比亚,相继遭到葡萄牙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入侵,哈基姆的后裔已经不敢再佩戴“所罗门指环”,就戴在了他们祖祖辈辈饲养的家猫腿上,以遮人耳目。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人们都在传说:埃布纳-哈基姆在朝觐所罗门王时,从锡安山下的圣殿偷走了“金约柜”,并在他们家族的神庙里保存了下来;甚至有人说,所罗门王的宝藏也被运到了埃塞俄比亚,于是,很多人暗中追查“门涅利克”家族的下落。 “门涅利克”家族出了叛徒,就是这个用了祖先名字的哈基姆,把“金约柜”倒卖给了商人,几经碾转,最终到了海盗王直之手! 看来,那个西班牙航海家门德纳的判断十分正确,“金约柜”就在被他命名的“所罗门群岛”! 这只神奇的小猫拒绝了原主人,并称哈基姆是个骗子,让稚子把他撵走了,还不忘提醒新主人,不要轻信净明和沈茂! 稚子给猫咪起了个名字叫“樱子”,让它高兴得喵喵叫个不停,问起它将来该何去何从?樱子便请她帮忙找回“金约柜”,并最终送回到“门涅利克”家族的神庙,到那时候,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就这样,稚子最终选择听从沈茂的“建议”。 *********************** 声明:本人水平有限,前期写作中,存在一些问题,为提升阅读体验,使故事更具合理性,在断更期间,全面修改了一遍。由于渠道不能及时同步,会造成除阅文集团旗下的网站之外,其他渠道没能得到更新,特此道歉。恳请订阅本书的朋友们,关注阅文旗下的网站,谢谢! 由于本人水平有限,前期写作时存在一些问题,为提升阅读体验,使故事更具合理性,在断更期间,全面修改了一遍。由于渠道不能及时同步,会造成除阅文集团旗下的网站之外,其他渠道没能得到更新,特此道歉。恳请订阅本书的朋友们,关注阅文旗下的网站,谢谢! (本章完) 第336章 海盗传奇 27、失乐园 讲到了稚子同意前往新大陆,沈茂意犹未尽,忍不住对净明破口大骂,又演绎出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 大家听得出来,他曾对稚子垂涎三尺,作为幕府将军家的长女,稚子对沈茂并无任何好感。 朱辉忍不住问道:“沈少公子,既然你们想去新大陆投奔你的哥哥,为何会中途改变了航向?” “这、这……”沈茂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这件事归结于遇到了林风。 “呵呵,少公子,如果你们不改变航线,也许压根就遇不到林风,难道不是吗?”张狗儿也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躺在韩小玉怀中睡觉的樱子忽然醒了,发出嘶声裂肺般的嚎叫,把沈茂吓得打起了哆嗦,赶忙答道:“南下寻宝不是我的主意,现在我怀疑是、是……” “是谁?难道说是樱子?”无论是稚子、还是樱子透过麻三之口所讲述的经历,朱辉认为他们都没说实话。 沈茂答道:“很有可能,我们从堺町出发,始终都是怀抱着樱子的稚子在指挥航线,之所以能救出林大澳主,其实也是樱子的功劳!” “此话怎讲?”韩小玉说着,悄悄取下了小猫左前腿上的“玉环”,她立刻就停止了叫声,躺在韩小玉的怀里继续呼呼大睡。 当所谓“玉环”摆在大家面前时,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戴在大拇指上的扳指,磨得有些发暗,上面斑斑点点,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玉”,沈茂拿起来就想戴上,被张狗儿给推到了一旁。 面对这个所罗门王送给示巴女王的指环,大家充满了好奇,纷纷拿起来观瞧,这时,听说了“所罗门宝藏”和“金约柜”传说的尼尔森和埃里克森也跑来了。 “尊敬的光明神殿守门人,这是上帝赐给王者的指环,只有你才可佩戴,请赶忙把它戴上吧。”埃里克森说着,便按东方人的规矩,给朱辉跪了下来。 “对!哥哥,你是商团护法大澳主,这王者的指环你必须戴上。”张狗儿也应声附和。 此刻,韩小玉显得非常激动,一把抓住了朱辉的左手,将这枚扳指戴在他的大拇指上。 朱辉赶忙伸手往下取,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腾空而起,升到了九霄云外,…… 身边的同伴一个也不见了,他来到了一个雾气腾腾的世界,到处都是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不远处有一座白雪皑皑的高山,这时,他忽然感觉有些寒冷,于是,便往山下走。 尽管自己身轻如燕,可下山时也不是很顺利,首先他发现并没有路,因此,必须披荆斩棘往前闯,时而会惊起一群飞鸟,时而会遇到凶猛的野兽,却也没来攻击自己,就这样,他一口气跑到半山腰,脚下依然是云海翻腾…… 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便对着山下大声呼喊,阵阵回声传来,却无一人响应。 于是,他看了看手上的这个扳指,想立刻把它取下来,可这扳指好像和拇指融合在一体,急得他闭上了绝望的眼睛。 沉思片刻,他决定继续下山,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云海之下,分不清现在什么时辰,手搭凉棚往下观瞧,发现山下一马平川,仿佛像一座繁花似锦的园林,四条相隔并不太远的大河往东流淌,汇入茫茫无际的大海。 遥望着远方的那座雪山,让他想起了许仪后老伯伯讲述的《山海经》,其中“大荒西经”有这样的描述: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莫非我来到了洪荒时代的不周山?”朱辉有些不敢相信,盯着手上的这个扳指呆呆发愣…… 他不敢再往下走了,阵阵山风吹来,让他有了一丝倦意,便盘坐在一颗开满鲜花的大树下打起了嘴…… 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赶忙睁开了眼睛,转身观瞧,发一个满身黑衣的人影从山上下来,于是,便赶忙趴在了地上。 等这个黑影走远了,朱辉就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跑起来身轻如燕,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然也没引起黑衣人的注意。等他们都到了山脚下,那个黑衣人突然就不见了。 正当朱辉四处张望时,忽然发现在他的正前方有条粗壮的大蛇,只见这条蛇居然生出了长长的翅膀,昂着黑黝黝的脑袋,眼睛里透着绿光,眨眼的功夫,就飞进了这片芬芳浓郁的花园…… 朱辉也跟了进来,不知往前走了多远,发现有个长发披肩的少女一丝不挂,正唱着歌在果园里劳作,似乎是想把摘下的果子做成果酱,见此情形,他马上转过身来闭上了眼睛。 四周格外的寂静,不一会儿,有个声音传来:“夏娃,你的这些果子是不是都能吃?” “不是的,上帝曾经吩咐过我们,园子里各样树上的果子虽然都能随意吃,但有的果子却是不能尝的。”夏娃答道。 “为什么?你们的上帝是不是真的说过,不许你们吃园中所有树上的果子吗?!” 朱辉这才听清楚,这竟然是来自蛇的声音。 “是的,我们必须得分清楚,善恶树上的果子不能吃,因为吃了之后,将来就会死去。”夏娃说着,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条蛇抖动着翅膀,身子越升越高,盘在地上的身躯变成了半圆形,摇晃着脑袋似乎在发出疑问…… 夏娃指着身边的一棵大树,认真地讲道:“我和亚当确实得到了上帝的训诫,园中树上的果子我们可以吃,唯有那棵树上的果子,上帝说:‘不可以吃,也不能摸,免得你们死。’” 蛇发出阵阵狂笑,答道:“这是你们的主人在骗你,吃了这棵树上的果子,你们不一定死,因为他知道,如果你们吃了这种果子,眼睛就变亮了,就能和你们的主人一样,知道什么叫善恶。” 园子里撒满了金子、珍珠、红玛瑙,开满各种奇花异卉,她与伙伴亚当生活在一起,悠闲自在而又幸福,履行着上帝分配的工作,或辛勤劳作,或悠然躺卧,每天品尝着甘美的果实,在花园里款款散步,信口给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取名:无论地上的走兽、天空的飞鸟、园中的嘉树、田野的鲜花…… 善恶树的果子是那么鲜嫩光洁,悦人眼目、惹人心爱。听说吃了它,就能像主人一样拥有智慧,夏娃不免动了心,犹豫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摘下来一颗,放在鼻孔下闻了闻,一股新鲜的奇香沁人心脾,她那纯洁天真的心,把主的告诫忘得干干净净,终于咬下了第一口。 善恶树上的果子实在太好吃了!比她吃过的任何果子都要好,于是,她便大声呼喊亚当,让他一起来分享。 确实是无比的美味!他们很快就吃上瘾,相互看着对方,变得十分羞涩,不自觉的用树叶掩饰住了下体。 等他们吃饱了,二人紧紧拥抱了在一起,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经历了一番巫山**…… 这时,天空吹来一股寒流,把朱辉冻得瑟瑟发抖,再看亚当和夏娃,他们燃起了篝火,正在用无花果的叶子编制衣服…… 突然,有个声音从天际间传来:“亚当,你在干什么?夏娃,你在哪里?” 这时的亚当和夏娃已经穿上了草裙,听见了上帝的呼唤,二人全都面红耳赤,大气也不敢喘,出于负罪感,他们开始在树林里奔跑,企图躲避他们的主人。 “亚当、夏娃,你们不用怕我,因为你们是我造出来的,不该与我有任何间隙。” 上帝越是这么说,亚当越有负罪感,答道:“主啊,因为我和夏娃平时都是裸露着身子,现在听到你的声音就害怕。” “你们是不是吃了善恶树的果子?” “您所赐给我与我同居的女人,她把那树上的果子给我,我就吃了。” “夏娃,你都干了些什么?”上帝变得非常愤怒。 “有条蛇引诱我,没经住诱惑我就吃了。” 就在亚当和夏娃东躲西藏时,天色开始昏暗,人间分出了阴阳,似乎很快就黑下来…… “人的僭越已经无法挽回,既然你们有了智慧,就应承担与智慧相称的责任。”为此,上帝开始责罚罪魁祸首:“你这可恶的魔鬼,既然作了这事,就必受咒诅,你比一切的牲畜禽兽更甚,今后必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我还要让你和夏娃彼此为仇,你的后裔和她的后裔也要彼此为仇。她的后裔要伤你的头,而你的后裔会伤他的脚跟。” 这条蛇立刻失去了翅膀,变成了一根弯弯曲曲的长虫,今后只能用肚子爬行、钻洞吃土,再也无法变成人的形状。 接着,上帝要责罚率先堕落的女人:“我必多多加增你怀胎的苦楚,你生产儿女必多受痛苦。你必恋慕你丈夫,你丈夫必管辖你。” 最后,上帝对亚当讲道:“你既听从了妻子的话,吃了我所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树上的果子。土地必因为你的缘故受咒诅,你必须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获得粮食。土地必给你长出荆棘和蒺黎。你也要吃田问长出的蔬菜,你必汗流满面才能糊口,直至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里创造出来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于是,上帝把亚当和夏娃逐出了这片乐园…… (本章完) 第337章 海盗传奇 28、大洪水 由于受基督徒白海山的影响,有关《圣经》里的故事,朱辉并不陌生,不过对他来说,这本书和《山海经》没多大差别,仅仅是个神话传说而已。 而眼前却见证了“人类始祖”的亚当和夏娃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让他不免有些难以接受。正在感慨万千之际,天突然黑了下来,他再次腾空而起,站在云端往下观瞧,只见大地一片漆黑,狂风肆虐、暴雨下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繁花似锦、果实累累的伊甸园不见了,很多黑黝黝的农夫正在田间劳作,远方尘土飞扬,似乎有两支军队正在打仗,四条河流污浊不堪…… 见此情形,朱辉忍不住大声呼喊:“上帝啊,你为何要把灾祸降临在人间……” 话音未落,耳边有个声音传来:“人类的始祖不仅仅只有亚当和夏娃,还有伏羲和女娲……” “我就是来自东方的华夏神州,根据我们的传说,创世主率先开创了三界,盘古奉创世主之命,开天辟地创造了我们这个世界,娲皇娘娘用泥土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龙马献河图,白龟献洛书,才有了伏羲演绎八卦、神农尝百草、燧人钻木取火、仓颉造字,圣人降世教化人类、神佛下凡传法度人……” “年轻人,你所佩戴的这个指环,来自遥远宇宙的星球,我是它曾经的主人,如今我的**已经不在了,由于我没能及时制止那场冲突,导致大洪水在这个星球上肆虐了数千年,而我的灵魂,最终也被锁在了大海的最深处,现在只有靠这个指环,人类才能与我的灵魂进行沟通。千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这个有缘人,虽然这个指环曾戴在不少权势熏天之人的手上,但他们都不是我的合适人选,只有你像一张白纸一样纯洁、善良且又诚实,现在,我选择了你来当人类的王,但不知你是否会重蹈所罗门王的覆辙?” 若非为保护两位师父、帮沈琦开拓新大陆,他才不会当什么护法大澳主,阴差阳错还成了神秘组织共济会“光明神殿的守门人”,如今“上帝”又来让他当什么“人类的王”,闻听此言,差点把朱辉给吓死。 忽然,他想起了前往新大陆的途中,大帆船航行在漆黑的海面上,夜深了,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独自来到甲板上,仰望着漫天繁星点点,为远在萨摩的老父亲和许老伯伯祈祷,从怀中掏出那面“铜镜”,不禁又替许灵儿和郭奕等人担忧,往日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时而在脑海中掠过,忍不住黯然泪下…… 突然,他感觉手里像拿了个火球,急忙将铜镜扔在了地上,这时,奇迹出现了,只见镜子发出一道直立的光柱,直冲天上的一颗星星,经过仔细辨认,正是二十八宿的天狼星,朱辉知道,这颗星星只有冬季和早春才能看见。 镜子里的光柱慢慢消失了,这时,天狼星突然一闪,又变成了暗红色,出现了更加令人惊奇的情况,朱辉发现,大海上忽然泛起了层层红光,正在执勤的水手全都惊呼了起来…… 朱辉拣起了铜镜,跑到船舷处往下观瞧,只见大海下面有条巨深的海沟,里面有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正在阴冷的海水里闪闪发光,当他把铜镜对着大海时,海里的红光也消失了,一切恢复了平静。 想到此处,朱辉问道:“尊敬的造物主、我的上帝,请问你是否来自天狼星?你的灵魂是否被锁在了大东海马里亚纳海沟的宫殿里?” 这时,一切恢复了平静,静的让他有些害怕,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忽然发现有好几个“水晶人”从身边飞过,再往脚下看去,两列阵营分明的战队已经排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已不可避免。 朱辉仔细观瞧,赤面獠牙的野兽全都举着火把,守卫着一座辉煌的宫殿;另一方则是水里的虾兵蟹将,他们试图用水把这座宫殿四周的大火扑灭,但宫殿里依然灯火通明…… 经过一番激烈鏖战,火基本上被扑灭了,大地变得一片漆黑,这时,突然有条火龙腾空而起,炙热的烈焰所到之处云雾廓清、雨水齐收,黑暗悄悄退去,大地重现光明。 有个“水晶人”似乎被激怒了,只见他释放出九龙青龙腾空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喷射出滔滔洪水,刹时间长空中浊浪飞泻,黑涛翻腾,白云被淹没,宫殿里的火终于被浇熄了。 洪水很快退去,宫殿四周又烧起了大火,这个“水晶人”似乎会施展魔法,顿时刮起了狂风,风助火威、火乘风势,炽炽烈焰直扑虾兵蟹将…… 九条青龙翻江倒海,想留住大水用来御火,可是水泻千里、哪里留得住?熊熊火焰像长舌般卷来,虾兵蟹将被烧得焦头烂额、东倒西歪,在“水晶人”的率领下且战且退,最终全部撤回了大海…… 看到此处,朱辉不禁想起了共工大战祝融的故事,难道那是一场“水晶人”之间的战争? 共工率领虾兵蟹将逃回大海,他可能以为祝融遇到大水,肯定会知难而退,不免在水晶宫里得意洋洋,却不料想,祝融这次下了必胜的决心,命令野兽全速追击,火龙所到之处,海水滚滚向两旁翻转,竟然开出了一条大路,直逼水晶宫…… 代表火神的“水晶人”祝融大获全胜,共工狼狈不堪逃出了水晶宫,腾空到了天边,朝着那座白皑皑的雪山飞去…… 当共工从朱辉的身边经过时,立刻醒过了味来,他这是要撞倒不周山,几乎要灭绝人类的滔滔洪水即将来临…… 不周山倒下了,裂天劈地,苍穹漆黑一团,不再有繁星点点,大洪水淹没了人间,原来的陆地彻底不见了,隐隐约约只有几座孤岛漂在水面上,站在高高的云端之上,朱辉见证了这一切,忍不住喊道:“尊敬的造物主、我的上帝,你到底在哪里?” 伏羲继天而王、为百王先、号羲皇,建寅孟春、东封泰山,开创了泰山封禅之先河;共工撞倒不周山,天地发生巨变,大洪水几乎毁灭了人类文明,尧、舜、禹承前启后,开始了再创世的历程…… 发现朱辉突然睁开了眼睛,尼尔森和埃里克森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口中不停的祈祷,张狗儿忍不住问道:“哥哥,哪来的造物主?莫非你信了西洋基督教?” “你可吓死我们了!”韩小玉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泪痕。 这时,沈茂一把抓住了朱辉的左手,试图把这枚指环取下,狠呆呆地嚷道:“怎么这么紧,好像和你的肉粘在一起了。” “哥哥,你不会生病了吧?”张狗儿接着讲道:“你昏迷了两个多时辰,把我们都给吓着了,小玉给你把了脉,说没什么大碍,让我们等一等,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我刚才见证了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还见证了共工大战祝融,最终撞倒了不周山,引发了传说中的大洪水……” “难道说娲皇娘娘炼五彩石补天的故事是真的?”韩小玉插嘴问道。 朱辉认真答道:“以前,我认为不过是个传说,但现在我可以肯定,是真的!” “我的上帝,这不是真的!应该听从上帝的安排。”尼尔森显得十分惊讶。 韩小玉微笑着讲道:“天塌下来,娲皇娘娘炼五彩石补天;因为太阳太热,夸父追日把自己累死了;突然出现了九个太阳,后羿射日让人间有了春夏秋冬;一个名叫精卫的女孩掉进了大海,她化作一只鸟复活,想要把海给填平;挑战天帝的刑天,被砍下了首级,他依然挥舞着斧子要和天帝拼命。我们华夏的子民一直都在和天地抗争,他们的事迹被当做英雄所传颂。” “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埃里克森也大声嚷道。 “你懂什么!”张狗儿接着讲道:“听你们西洋人说,火是上帝赐予的,而我们的火,则是燧人氏钻木取来的;面对末日的大洪水,你们躲在诺亚方舟逃难,而我们的祖先大禹,却带领大家积极治水;有一座大山挡住了家门,你们肯定会搬家,而我们的祖先愚公,则要把山移走,并且子子孙孙干下去,我们就是这么不自量力。” “不、不!上帝爱人,这一切应该听从上帝的安排,尊敬的光明神殿守门人,难道你不觉得吗?”埃里克森满脸疑虑地看着朱辉。 也许你还不知道,上帝的指环现在就戴在我的手上,让我来当人类之王。尽管朱辉这么想着,却不能这么说,沉思了片刻,答道:“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数千年来我们不怕输、也从未服过输,不靠苍天鬼神,完全依赖自己创造奇迹,这便是我们信仰的烙印。”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沈茂伸了伸拦腰,准备先回去睡觉,他刚刚出门就发出凄惨的嚎叫:“救命啊!” 此刻,尼尔森和埃里克森正要出门,见此情况,便异口同声地喊道:“杰克!你这个混蛋……” (本章完) 第338章 海盗传奇 29、启示录 杰克突然来到了奥塞亚,让朱辉等人大吃一惊,只见他手执明晃晃的钢刀,挟持了浑身筛糠的沈茂。 朱辉走出了门外,对着他一挥手,面带着微笑问道:“船长阁下,请进来吧,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时,尼尔森和埃里克森上去要殴打杰克,被朱辉和张狗儿给制止了。于是,脱离危险的沈茂吓得抱头鼠窜。 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镯,杰克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撇着嘴讲道:“或许你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手环已经和我连在了一起,它把我带进了天堂,证实了我的身份,我就是光明使者路西法!” 闻听此言,朱辉忍不住也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指环,决定要和他单独谈一谈,便朝张狗儿和韩小玉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先回去歇息。 把杰克请进这间茅草棚,朱辉十分客气,对他拱手讲道:“请坐。” “不必了。”杰克突然显得有些狂躁,指着朱辉厉声讲道:“你!光明神殿的守门人,今后必须要听从我的指挥,我就是神殿的主人、光明使者路西法!” “杰克船长,难道你不为杀死无辜的同伴史密斯而内疚吗?请不要再胡闹了。”朱辉轻声答道。 “史密斯让我验证了水晶人可以复活,他死得其所!我在天堂见到了他,他现在很幸福……” “请问你如何上了天堂?又是如何验证了你是光明使者路西法?” “作为光明神殿的守门人,今后你就是我的奴仆,且听我细细道来。”于是,杰克便开始讲述他得到的启示和见证…… 原来,杰克驾驶着那艘神奇的快艇逃走后,本想返回阿留申重新招兵买马,忽然发现萨满大祭司还活着,吓得他赶紧返航,当他来到奥塞亚的海滨时,正好遇上奥雷托酋长迎接白海山等人。 杰克害怕奥塞亚人发现自己,便驾着快艇往东方行驶,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一片群岛,决定登岛找一些吃的,这里到处都是绿色植被和茂密的森林,人烟非常稀少,不一会儿,下起了瓢泼大雨…… 饥饿难耐的杰克躲避在一颗大树下,盘算着能在这岛上找到什么美味,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在他的头上响起来一颗炸雷,一条淡蓝色的巨龙沿着树干下来了,杰克就觉得浑身麻木,顿时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轻飘飘的,仿佛升上了天空,这里充满了光明,充满了温馨,有着黄金铺就的大道,到处是鲜花、蝴蝶和蜜蜂,人们是那么的慈祥和优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显得是多么圣洁和善良,这里肯定没有暴力、欺诈和战争,没有自私、卑鄙与龌龊,这里充满了荣耀,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天使或圣徒! 杰克仿佛“得救”一般,大声喊道:“至尊的圣父、圣子、圣灵,我终于来到了天堂,请接收我的赞美、颂扬、敬拜!” 这时,他忽然发现妻子安娜走来了,从他身边走过,却并没搭理自己,过了一会儿,被他砍掉脑袋的史密斯朝他迎面走来,还有很多、很多他所熟知的人,如今见到他,全都像陌生人一样…… 见此情景,他想起了《圣经》约翰启示录里的一段话:若不藉着我,没人能到父那里去。在天国,有着各国、各族、各民、各方来的人,因为他们信仰耶稣,他们就都有永生,拒绝上帝的人,则不会与他同在。 “主啊、亲爱的天父!求你启示我,赐我恩典使我能接近你,为了你的圣灵和慈爱,请让我迈入天堂之门吧。全能至高的神,愿一切的赞美、荣耀、称颂,全归于你的圣名……” 正在杰克默默祈祷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不是耶稣的圣徒,你是路西法的继承人!” “那我为何来到了天堂?”杰克迷茫地问道。 “你错了,这里不是什么天堂,而是我曾经修建的‘空中花园’,要通过‘巴别塔’才能来到这里。” 闻听此言,杰克吃惊不小,急忙问道:“莫非你就是巴比伦王?” “说了你可能不信,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也是我的仆人,是他征服了耶路撒冷,你往下看,他正在指挥大军火烧耶路撒冷的神殿,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找到金约柜,也没有找到任何财宝,实在让我失望至极!” 于是,杰克站在“天堂之门”往下观瞧,只见锡安山上雄伟的宫殿浓烟滚滚,耶路撒冷城里充满了杀戮,在城外,一群群囚徒穿在锁链上,被押往巴比伦…… “看到了吗?这就是见证!修建巴别塔的工匠们,因彼此不能沟通而被迫放弃,凡人通往天国之路被堵死了,我那美丽的空中花园,成了敌人的天堂。这里本是属于我的世界,数千年来,我都在寻找合适的有缘人,让他戴上我的手环,心中充满征服世界的野心,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帮助我夺回所失去的一切。” 尽管杰克很邪恶,也很贪婪,但还真没有“征服世界的野心”,便忍不住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你,那又会怎么样?” “带上了这只手环,若在心灵上和我对抗,不会有任何好结果。曾经有个女人戴上了它,也得到了手环的帮忙,可她却企图不接受和我通话,我便让她在痛苦中死去。后来,又有一个女人戴上了,她也曾得到了不少帮助,就在她按照我的启示,正准备征服世界的时候,不知为何这个手环却到了你的身上,这几天我一直在对你考验,发现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赶快离开这里吧。” “我的队伍全完蛋了,如今孤身一人,到处都是我的敌人,那么,我能帮你做些什么?”杰克似乎十分无奈。 “你要马上行动起来,帮我寻找一个金柜。” “莫非是传说中金约柜?据说上帝授予摩西的圣谕和法典,被刻在石碑上,并装在了那个用纯金打造的柜子里。”杰克忽然想起了这个传说,兴奋地问道:“难道还有所罗门王的宝藏?” “所罗门的宝藏,将是你未来征服世界的资本!” 尽管杰克自称该隐的后人,把自己当作路西法,妄想重新构建一个天国世界,说实话,那不过是他欺骗别人的手段;即便拼出了“水晶人”,那也不过是他当“海盗王”的工具而已,真让他去征服世界,成为世界的王,或许他还没真正考虑过。 当这个机会即将来临时,杰克既激动又后怕,如果真能得到所罗门的宝藏,当个富家翁该有多好,还何必在海上冒险?为了能上天堂,不如去行善…… “你这凡夫俗子,甚至不如一个女人,如果你不愿去冒险,赶紧把这只手环脱下来!” 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严厉,杰克赶忙讲道:“至尊无上的主啊,请给予我启示吧。” “我是光明神殿之主,遵我的启示,你将成为路西法的继承人、世界的王。” 杰克顿时吓了一跳,难道说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便兴奋地讲道:“光明神殿的主啊,我甘心接受你的启示,永世当你的仆人。” “你要先找到所罗门的指环,才能找到金约柜以及那笔巨额宝藏。” 接着,任凭杰克再如何发问,那个声音再也听不到了,这时天黑的令人恐怖,他感觉到全身酸麻,晃晃悠悠的从泥水里站立起来,腹中已经不再感觉饥饿,摸着黑来到海边,很庆幸,那条神奇的快艇还在。 他知道,这只手环曾经戴在日本公主稚子的手上,激起了她征服世界的野心,那么何不现在就去找她? 就这样,当杰克悄悄来到奥塞亚时,天已经快亮了,他把自己的见证讲给了朱辉,得意地问道:“光明神殿的守门人,我得到光明神殿之主的启示,现在是你的主人,是共济会的首领,难道你还不服?” “莫非想让我跟着你当海盗?”朱辉忍不住笑道。 “再给你重复一遍,我是路西法、世界的王!而你这个守门人,必须当我的仆人,否则,我有权力把你清除出共济会。”杰克非常生气。 “那么,我应该为你做什么?”朱辉好奇地问道。 “务必记下我的启示录,讲述给世人。”杰克开始安排任务:“首先,你要让这个部落里所有人以我共主;其次,帮我暗中查访有没有叛徒,并将其消灭掉;最后,你要对我绝对忠诚,与我同心协力,建立一支勇敢的、纯洁的武装力量,帮我寻找所罗门的指环,我们便能找到金约柜以及那笔神秘的宝藏,有光明神殿之主给我们的启示,何愁不能征服世界?”杰克说罢,非常得意地看着对方。 这时,朱辉故意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微笑着问道:“既然光明神殿之主如此神通,你何不找他问问,那个指环到底在何处?” 杰克顿时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答道:“这、这个么、也、也许他、在、在考验我的智慧。” “你的启示录很不错,不过,神殿之主应该先好好考验你的智慧,再把如此重任托付给你!” “既然你不愿合作,那就不要怪我了!”说着,杰克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本章完) 第339章 海盗传奇 30、解纠纷 独眼龙杰克手起刀落,眼看就要砍在朱辉的脸上,这时,只见朱辉晃动轻盈的身躯,瞬间到了杰克的背后,对其腰间便是一拳,差点把他揍趴下,就在他扭头之际,伸手卡住了他的脖颈,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钢刀。 “杰克船长,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世界之王?”朱辉微笑着问道。 “我是路西法的继承者,神殿之主让我来当这个世界之王,你这个下等的守门人,竟然侵犯王者的尊严!快放开我,你听见了吗?”杰克依然十分嚣张。 “你不过是个卑鄙的海盗,不要侮辱了王者的荣耀!”朱辉正色答道。 杰克的嚎叫声引来了张狗儿、尼尔森和埃里克森,一看来了两个曾经的同伙,他便大声喊道:“快来帮帮我,杀掉这个臭小子!” 但两个昔日的同伴并未帮他,埃里克森问道:“杰克,我们的守门人为什么要打你?” “杰克,作为共济会的学徒,你说实话,为何招惹了我们的守门人?”尼尔森也跟着问道。 “可恶!朱比拉、朱比罗、朱比伦,你们三个叛徒!我是神殿之主任命的世界之王……” 未等杰克把话讲完,张狗儿上去给了他一记耳光,差点把他的眼罩给打下来,这时,韩小玉也来了,赶忙捡起了地上的钢刀,见此情景,朱辉便放开了杰克。 门外挤满了明军士兵和看热闹的奥塞亚人,林风和特里达尼挤了进来,发现人越来越多,竟然还有个黑袍传教士,于是,杰克抖擞精神,撇开大嘴又要重复他得到的神谕和启示…… 带着神殿之主的手环,无论杰克用什么语言演讲,大家都能听得懂,他边讲边问,想让大家承认自己是世界之王,却发现全都摇起了头,不免有些失落,最后,他大声问道:“那位日本公主在哪里?我可以帮她征服日本,让她重新当上日本的国王,快把她叫来。” 话音未落,白海山带着儿子、儿媳到了他的近前,问道:“杰克船上,你不是自称路西法,跟着‘水晶人’投奔天国去了,为何跑到这儿来撒野?” 杰克并未理会白海山,独眼的目光盯着稚子看个不停,一直把她看得面红耳赤,突然举起了左手,指着腕上的手镯讲道:“看见了吗?这是神殿之主赐我的荣誉!主告诉我,有两个颇有权势的女人,曾经得到过它,其中一个人不遵从主的安排,空守着巨额财富而不愿征服世界,主便让她在痛苦中死去;而另一个女人,和我一样有征服世界的雄心壮志,可她却没有这个福分,失去了这只手环,她现在若想复国,只能依靠我的帮助。神殿之主最终选择了我,给我神谕和启示,你们大多都是共济会的门徒,今后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说着,杰克出其不意,从身上突然拔出一把短刀,左右开弓刺进了尼尔森和埃里克森的心窝,并大声喊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叛徒朱比拉、朱比罗、朱比伦的下场。”与此同时,他又把短刀刺向了张狗儿…… “杰克,你必然下地狱……” “可怜的安娜为你感到羞耻……” 尼尔森和埃里克森的话未说完,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朱辉和张狗儿都被激怒了,二人一齐动手,眼看就要了杰克的小命,就在这时,林风和特里达尼上前紧紧抱住了他们俩,稚子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我是奥古斯丁教会的特里达尼,来自波多西。尊敬的杰克阁下,你作为圣徒,却自称神殿之主敕封的世界之王,请问你有何为证?姑且承认你得到了神谕的启示,那么,你现在的目标想干什么?要达到什么样的终极目的?” 这时,杰克仿佛找到了知音,认真地答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所罗门的指环,有了它,便能帮神殿之主找到金约柜,神殿之主将会把所罗门宝藏赐予给我,我将以此为资本征服整个世界,完成主的嘱托。” 此刻的白海山悔恨无比,作为有信仰的基督徒,难道自己就没有想过?“水晶手镯”竟然是“魔鬼”的礼物!若考虑到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该把它送给爱妻,更不能让这个“魔鬼”的礼物激起儿子、儿媳的野心!更加后悔的是没有听从王翠翘之言,直接把那笔罪恶的财富沉入海底,算是捐给上帝的礼物,现如今却给奥塞亚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祸。 想到这儿,白海山只感觉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 一直冷眼旁观的奥雷尔酋长见此情景,马上抱起了父亲大声呼喊,韩小玉赶快帮忙把脉,让稚子去准备药物和开水。 发现父亲一直昏迷不醒,奥雷尔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留下几个侍卫给朱辉和张狗儿帮忙,派卫队暗中监视这座院落,赶忙派人把父亲抬回家。 趁着杰克和特里达尼窃窃私语之机,沈茂悄悄叫走了林风,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林大澳主,那个独眼龙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神色黯然的林风点了点头,他本是奔着王直的财宝来的,却没料到事到如今错综复杂,现在都不知到底该跟谁合作? “林大澳主,世界之王和人类之王谁大?”沈茂接着问道。 林风沉思了片刻,答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界可大可小,当然是人类之王大。” “还是林大澳主高明!”沈茂笑着朝他挑起了大拇指。 “你什么意思?”林风不解地问道。 “看到了没,独眼龙的世界之王,比不了咱朱公子的人类之王,小弟劝你一声,千万不要站错队。” 林风顿时清醒了许多,忽然发现沈茂一溜烟似的往外跑,就知道他惦记上了独眼龙的快艇,也赶快跟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稚子这次回来后,已经不再有光复室町幕府的野心,只想当个相夫教子的好“王后”,此刻,她正和韩小玉一起精心照顾着公公…… “韩小姐,我父亲怎么样了?”奥雷尔问道。 “酋长大人,老人家没什么大碍,只是心里有火,需要安静,即便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也不要让外人打搅他。”韩小玉正说着,忽然看见朱辉和张狗儿走了进来,便接着问道:“二位公子,那两个西洋人怎么样了?” “面对这个穷凶极恶的独眼龙,也只有那个神父有本事治他,现在已经说服了独眼龙不再称王称霸,他们二人到海边散步去了。”朱辉答道。 “哥哥,你太善良了,照我说,一刀把他捅死算了。你看看他有多狠,他的三个同伴,全都死在了他的手里。”张狗儿显得愤愤不平。 “如果我们学他,岂不是和他一样?”朱辉不以为然。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未等张狗儿继续往下说,朱辉忽然显得十分悲哀,抢着讲道:“曾经有件事,一直寝食难安,这么多年过去了,清扬惨遭毒手的场面历历在目,这都怨我、怨我没能在汤家老王府拦住她,这件事我闷在心里,几乎快把我给憋死了,我对不住清扬、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张狗儿不知他在说什么,而韩小玉则十分清楚,三个找徐鲲要债的锦衣卫,因找不着徐鲲,便欺负起了汤景,被清扬斩杀在汤家老王府,当时,是朱辉把他们三人的尸体扔进了秦淮河,这才招来黄炳文南下金陵办案…… 一直以来,朱辉对那件事懊悔不已,自清扬去世后,始终都处在自责之中。 眼看着朱辉的眼泪快要掉下来,韩小玉安慰道:“公子,请不要太内疚,师父知道你的心事,经常在佛祖面前超度清扬姐姐的亡灵,也时常替你祈祷赎罪。” 这时,有侍卫来报:两个西洋人和林风、沈茂在海边打起来了。 原来,沈茂和林风费了半天劲,才找着杰克藏在海滨的那条快艇,就在他们准备弄走时,杰克带着特里达尼也到了,四人见面不由分说,就因为这条快艇发生了冲突…… 由于林风岁数大了,沈茂是个草包,他们俩连杰克一个人都对付不了,就在特里达尼准备驾驶快艇逃跑时,被奥塞亚士兵所发现,把他们四人一起押了回来。 作为奥古斯丁教会的神父、波多西银矿主老菲力的使者,特里达尼返回奥塞亚寻找“水晶人”,把这条快艇借给了稚子,他滞留在这里回不去了,奥雷尔一直对其以礼相待。 孤家寡人杰克得到了这位神父的庇护,继续飞扬跋扈,大声嚷嚷着让酋长处置林风和沈茂。 “神父先生,请问你现在何去何从?”奥雷尔岂能受他的摆布。 “杰克愿意皈依天主的名下,请原谅他吧。尊敬的酋长大人,为了发展我们之间贸易,我必须回去,请把这条快艇还给我,我们要走了。” 在这段日子里,对于特里达尼这个“贸易伙伴”,大家对他印象不错,尽管林风等人还想阻挠,奥雷尔还是决定把快艇还给他,派人送来食物和淡水,亲自把他们送往码头。 特里达尼和杰克登上快艇出发了,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就在大家返回酋长的“王庭”时,又有侍卫来报:数十艘西洋战船于昨日夜晚登陆所罗门群岛! (本章完) 第340章 海盗传奇 31、指环王 制止了杰克的一番胡闹,除了他和特里达尼之外,全都离开了奥塞亚王庭,那么,他们俩到底说了些什么…… 得知杰克的“奇遇”,特里达尼吃惊不小,再次验证了“所罗门宝藏”就埋在那片群岛! 于是,特里达尼便和杰克商议。他表示:既然杰克得到“光明神殿之主”的神谕,将来肯定能当上“世界之王”;不过,这件事不能让奥古斯丁教会知道,以免引起那些愚蠢而又无知的神父恐慌,而他将陪同杰克一起返回新大陆,请波多西的银矿主老菲力帮忙,前往所罗门群岛寻找“金约柜”。 根据“神殿之主”的启示,杰克必须要先找到所罗门送给示巴女王的指环,才能找到“金约柜”,即便老菲力坐拥银山,也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更何况,自己因水晶头颅的问题,已经彻底激怒了奥古斯丁教会,门多萨神父和卡洛斯将军正在抓捕他,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返回新大陆。 这时,特里达尼问道:“杰克,你可知道,门德纳为何能准确找到了‘所罗门宝藏’的所在地?” “你刚才不是说,他发现群岛上的土著人穿金戴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便猜测所罗门王的宝藏埋在岛上。”讲到此处,杰克似乎有些不屑:“那些金银饰品,也许是过往的商旅送岛民的礼物,他不过胡乱猜测罢了。” 特里达尼继续问道:“如果说你对门德纳先生有所怀疑,这不难理解。那么,精明睿智的老菲力先生为何对其深信不疑?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派我们前来购买奥塞亚这具水晶躯体,让复活的‘水晶人’提供帮助。” 在新大陆冒险时,杰克一直在暗中寻找“光明神殿的守门人”,经过一番打探得知:波多西的银矿主老菲力就是!通过进一步了解,更让他感到万分吃惊,听说老菲力也得到了一个水晶头颅,如果不是为了追那枚藏在圣迭戈大教堂的水晶手指,一直追到茫茫的大海之上,最终却被白海山所俘虏,恐怕现在已经到了波多西…… 想到这儿,杰克再次问道:“门德纳先生究竟有何神通?竟然能探知所罗门的秘密?” 特里达尼顿时露出了矜持的微笑,答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便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一只墨绿色的指环,正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你的启示录很不错,不过,神殿之主应该先好好考验你的智慧,再把如此重任托付给你!这句话突然在杰克的耳畔响起,让他深感羞辱!这时,他恨不得狠狠揍朱辉一顿,转身看去,发现朱辉和张狗儿已经离开了这儿。 “怪不得那个臭小子如此骂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示巴女王的魔戒在你的手上!”杰克顿时大悟。 特里达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颇为矜持地讲道:“杰克,请你不要轻易自称什么世界之王。你、我、还有老菲力先生都是共济会成员,尽管你自称得到了光明神殿之主的启示,别忘了,神殿之主为何还让你继续寻找这枚魔戒?实话告诉你,起码现在你什么都不是!而我,则是当之无愧的指环王,你今后必须以我的马首是瞻。” “凭什么?”杰克似乎十分生气。 “就凭魔戒发现了所罗门宝藏,就凭我比你先入共济会,就凭神殿之主让你来找我,就凭我比你具备寻宝的实力……” “够了!”杰克不解地问道:“既然你发现了所罗门宝藏,又具备寻宝的能力,那还依靠‘水晶人’帮忙干什么?” 特里达尼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激动,心平气和地讲道:“我作为门德纳船长的朋友,和他一起登上了所罗门群岛,看见那些穿金戴银的土著人,大家都十分惊奇。当时,我们并未意识到,这是所罗门宝藏的所在地,就去找岛民打探,无奈语言不通,就准备用雷阿尔银币,把他们的金银饰品买下来,以便带回新大陆仔细研究,可他们说什么也不卖,最终好说歹说,总算用大价钱买下了这枚戒指。门德纳船长便将它戴在了手上,当晚,他就做了个梦,有个天使告诉他,传说中的‘金约柜’就在这片岛屿!” “既然这枚戒指如此神奇,门德纳先生为何舍得送给了你?”杰克有些不敢相信。 于是,特里达尼陪着杰克来到海滨,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得到启示后,我们在岛上开始探险,受到了岛民的攻击,不得不离开了那里。就这样,门德纳船长给那片群岛取名为所罗门,并将此事告知了老菲力先生。 其实,对于老菲力先生来讲,他最大的愿望是想让儿子成为总督,急需探索人所未知的神奇南部大陆,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就这样,我们和老菲力先生达成协议,由他出资继续前往那片群岛去探险,并开始寻找传说中的南部神奇大陆。将来,所罗门的宝藏归我们,而新大陆的“发现权”,归属他的儿子费利佩。 从十年前开始,我们几乎每年都要到所罗门群岛去寻宝,当第二年来到这片群岛时,发现岛上的居民换了一批人,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我们悄悄抓了几个俘虏,对他们施以酷刑,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到了第三年,门德纳先生去世了,这枚戒指就转到了我的手中,令人惊奇的是,自从带上它,任何语言我都能听得懂,不得不让我相信“所罗门宝藏”的真实存在! 当我们第八次从所罗门群岛返回波多西时,全都失去了耐心,老菲力先生对我们十分失望,我们不仅没能找到宝藏,也没能找到传说中的南部神奇大陆,而此时,他儿子费利佩先生就快要从菲律宾回来了,便决定停止对我们的资助。 你可以想象,当时我是多么的沮丧!我花掉了老菲力先生很多、很多钱,却没能帮他办成事,只好灰溜溜离开了波多西。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墨西哥城外,我遇到了一个玛雅人的后裔,他在深山神庙里得到了一个水晶头颅,拿到繁华的墨西哥城来卖,却被奥古斯丁教会当作魔鬼,要把他抓起来施以火刑,吓得他连夜出逃,正好遇上了我。 杰克,请不要误会,其实我并不是奥古斯丁神父,所以我不会把那水晶头颅当魔鬼看待,当时就想把这个头骨买下来。无奈我出不起那个玛雅人要的价钱,不瞒你说,我想杀掉他,就对他说:在波多西有个银矿主,能出得起这个价钱。想让他放松警惕,以便取得他的信任,再寻找机会对他下手。 这个玛雅人听罢非常激动,让我带他去波多西;但我告诉他,从墨西哥城到波多西非常遥远,得走好几个月。那时,我们俩都没钱,走到波多西非得饿死不可,但没有难倒这个玛雅人。 让我意外的是,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条快艇,竟然不用依赖任何人力和风力,不管遇到多大风浪都不怕,在茫茫大海上行驶如飞,仅仅半天的功夫,我们便到了波多西。 得到这么两件神物,老菲力非常高兴,立刻出大价钱买下来,这个玛雅人就成了波多西的富翁。 有了这个行驶如飞的快艇,再次燃起了老菲力探索南部神奇大陆的**。我们再次启航前往所罗门群岛,这一次,我们又抓了不少岛民,对他们严刑逼供,希望能找到所罗门宝藏,依然没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却无意中得知,在新几内亚半岛有个水晶人的身躯,总算没白跑一趟。 我们回到了波多西,把这个重要情报讲给了老菲力,于是,就把那个玛雅人找来,打听有关“水晶人”的传说。 据说:在远古时代,人类被十三个“天使”所统治,后来,这十三个“天使”产生了矛盾,造物主派羽蛇神库库尔坎来到人间,希望他能制止“天使”之间的争斗。 然而,战争已经发生了,这些“天使”都有自己的“坐骑”,他们都能上天入地,来无踪、去无影,从雪山之巅、一直打到万丈深渊,造成了几乎毁灭人类的大洪水。 库库尔坎只好依据造物主的旨意,把他们给肢解了,等大洪水过后,在群山峻岭之中建造神庙,把“天使”的躯体和“坐骑”,埋在了神庙的地下,让他们不能再伤害人类。 数千年过去了,大西班牙帝国派总督来到新大陆,打破了土著部落的统治,基督教神父把那些神庙视为异端,很多印第安神庙被焚毁,被深埋在地底的各种“神物”不断涌现。 那条神奇的快艇,便是“天使”的交通工具之一,传说已经得到了验证! 这个玛雅人还透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若是把“水晶天使”重新拼起来,就能使它复活,由于它不具备任何主观意识,按照玛雅人祖先传下的秘诀,便可驱动它为人卖命,甚至有可能统治这个世界。 得知这个消息,老菲力欣喜若狂,亲自率领一支庞大的舰队,我们第十次出海远航,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水晶躯体,途经所罗门群岛,我们不想再浪费时间,便直接前往新几内亚海湾,决定灭掉奥塞亚部落。 让我们意外的是,这个部落的军队战备精良、训练有素,真要开战,恐怕我们不是对手。于是,老菲力先生派我和他们的国师谈判,最终用一千支火枪和不少金银,换得了那具水晶身躯。 回到波多西,我们选定良辰吉日,在那个玛雅人的主持下,举行了一场非常庄严而又隆重的仪式,终于让“水晶人”复活了,却没有料到,复活的“水晶人”二话没说,竟然直奔大海而去,老菲力先生恼羞成怒,派我乘坐这条快艇前去追击,就这样,我又回到了这里。 杰克,你应该明白了,那条神奇快艇本是属于我的,我就是你寻找的“指环王”,现在,我命令你用快艇带我一起走。 听罢这个曲折离奇的故事,杰克问道:“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奥古斯丁神父?” “作为光明神殿的守门人、超越所罗门的指环王,我发誓,对待你这位得神殿之主启示的同门兄弟,没讲任何谎言。” “好,我可以带你一起走,但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将来找到所罗门宝藏,‘金约柜’归我。” 就这样,他们前脚刚走,奥雷托酋长就得了情报,一支来历不明的舰队,已经占领了所罗门群岛! (本章完) 第341章 海盗传奇 32、半兽人 闻听“所罗门群岛”被外敌霸占,奥雷托酋长怒不可赦,立刻召集大军前去讨伐;此时,白海山已经恢复了体力,在韩小玉、朱辉和张狗儿的陪同下来到码头。 一千支火绳枪分发完毕,三千多名奥塞亚战士整装待发,奥雷托酋长在稚子和林风的陪同下,正在给大家训话,见此情景,白海山快步跑来,高声问道:“孩子,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我们要征伐前来入侵的敌寇。”奥雷托答道:“爹爹,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好保重身体,等待我凯旋归来。” 白海山拉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讲道:“孩子,东部海域的那片群岛,本不属于奥塞亚的势力范围,更何况那里并没有什么财宝,用不了几天,那支海军就会自行离去。保护好自己的家乡,不要轻易跨海出征。” “爹爹,现在臣服我们的部落多达三万余人,战士六千人左右,有什么好怕的!”奥雷托显得信心十足。 “虽说周边部落表示臣服,但他们并不可靠,一旦遇到外部势力的介入,必然人心不稳。孩子,如果我没猜错,还会有很多寻宝队前来冒险,如果战事一起,到时候我们应接不暇。”白海山解释道。 “请爹爹放心,此去一战必能旗开得胜,将来我们还要打回到日本,帮稚子公主恢复室町幕府。” 这时,白海山忍不住看了看林风和稚子,对于没有一兵一卒的林风,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而稚子的影响力就不好说了,便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儿媳,但不知你现在还有没有复国的念头?” 自从摘下来那只手镯,稚子开始心静如水,她现在对丈夫有着严重的依赖感,朝着白海山摇了摇头,仰面看着奥雷托,平和地讲道:“夫君,父亲言之有理,今后不用再替我考虑了,保护好我们的部落最要紧。” “小玉,请把我的儿媳接走。”白海山颇感欣慰,接着讲道:“二位公子,保护好林大澳主,你们先回去。” 本以为白海山运来的财宝埋藏在奥塞亚,如此看来,极有可能被转移到了“所罗门群岛”。于是,林风便开始打起了小算盘:白海山说的不错,那支海军不见得能找到宝藏,也许他们待不了几天,就会自行离开,但费尔南多、西门阿尔梅达、治部次郎、程瞎子、甚至还有那支可恶的海上乞丐,极有可能很快接踵而来,自己必须得找一支同盟军,而眼下,首先必须取得白氏父子的信任,才有可能探知宝藏的秘密。 想到此处,林风忍不住往后看去,只见奥雷托还在和他父亲争执,便对挟持他的朱辉和张狗儿嚷道:“你们俩个不懂事的娃娃,快放开我!” “叔叔,你最好老实点。”张狗儿劝道。 “你们懂什么!快让我回去,作为奥塞亚的国师,让我来劝劝酋长大人,不要让白老前辈为难了。”林风答道。 “那你刚才为何不劝?”朱辉问道。 “我刚才没劝么?你怎么知道我没劝?” 发现奥雷托依然固执己见,把老人都快急哭了,朱辉和张狗儿对视了一眼,便松开了林风。 只见林风快步跑回到白氏父子的近前,双手拉住父子二人,朝向左右窃窃私语,不一会儿,便说服了奥雷托,取消了这次跨海出征的行动。 这时,沈茂忽然跑来,低声讲道:“朱公子,你得小心点了,林大澳主极有可能惦记上了你那枚扳指。” 与此同时,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神奇快艇正在飞速驶往所罗门群岛,特里达尼问道:“杰克,你在哪座岛上得到了神殿之主启示?还记得么?” “就是正前方的那个圆形小岛。”杰克答道。 “一直以来,我们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些狭长的大岛。近十年的时间,我考察过不少于二十座,恰恰忽略了那些小岛。”特里达尼接着问道:“杰克,神殿之主有没有告诉你,他要金约柜干什么?” “这是神的秘密,岂能轻易泄露给人类!”杰克想了想,也问道:“特里达尼先生,你凭着手上的所罗门魔戒,除了感知到金约柜埋在这片海域,难道神就没有给过你什么启示?” 特里达尼不免有些沮丧:“这还真没有。也许是神在考验我的智慧,不过,老菲力先生相信,一旦获得‘水晶天使’的帮助,将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哈哈,‘水晶天使’并非没有自己的意识,绝不会任人摆布,那个混蛋玛雅人骗了你们。实话告诉你,你们拼出的那个‘水晶怪物’,并不承认我是该隐的后裔,也不承认我是路西法,他号称要回海底找自己的宿主。我被逼无奈,只好再次把他给肢解了,他现在身首分离,掉进了大海。” “杰克,你这个笨蛋,那可是老菲力先生花掉半座银山买下的……” “你们才是笨蛋,竟然听信玛雅人的鬼话!‘水晶天使’只接受水晶球的控制,凡人岂能操纵于他?” “哪来的什么水晶球?” “阿留申爱基斯摩人的神庙里就有,那个水晶球曾经到过我的手里,在这次航行中,又被爱基斯摩人的萨满给抢走了。” 就在这时,忽然发现前方海域出现两艘大帆船,特里达尼大声惊叫道:“完蛋了!帝国海军占领了这片群岛,说明所罗门宝藏的秘密已经泄露,奥古斯丁教会的那些愚蠢的神父来了。” 杰克知道,无论卡洛斯将军还是门多萨神父,一旦抓到自己,必然逃脱不了火刑。见此情景,他心生歹念,趁着特里达尼不注意,从身上的“百宝囊”中悄悄取出一把锥子,猛的刺向了特里达尼的后心…… 特里达尼惨叫了一声,立刻跌倒在快艇的舱底,骂道:“杰克,你这个招天杀的魔鬼,你一定会下地狱……” “我是世界之王,我不会下地狱的。”杰克说着,便拉起了他的胳膊,伸手抢夺那枚墨绿色的戒指,狞笑着问道:“特里达尼先生,请问你现在是否到了天堂之门?” 无论杰克使多大劲,就是拔不出这枚戒指。于是,他开始在百宝囊中乱翻,希望能找出一把刀来,切掉这根的手指。 这给了特里达尼反抗的机会,他强忍着背部的疼痛,猛的一翻身,一拳打中了杰克面部,鼻孔喷出的鲜血,洒了特里达尼一脸,再看杰克,他的半边脸扭作一团。 特里达尼晃晃悠悠站立起来,挥拳直奔杰克的面门,只见他像只猫一样,迅速爬到了特里达尼的背后,把锥子刺向了特里达尼的大腿…… 由于无人操纵这条快艇,此刻,它正以惊人的速度往前行驶,眼看就要撞在一艘军舰上,把站在甲板上的士兵吓得齐声尖叫…… 令人惊奇的是,快艇到了军舰的近前,自动放慢了速度,并未给军舰带来任何撞击,船上的官兵全都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杰克朝着军舰大声喊道:“尊敬的先生们,我是大西班牙帝国波多西的商人,遇海难而逃生,我的船上有个伤员,他现在很危险。请放下一根绳索,先把他先拉上去。” 军舰上的官兵不明底细,对这艘速度极快的小船充满了恐惧,没敢贸然派人去接触,就抛下一根绳索,准备先救助这个伤员。 杰克把特里达尼给捆好了,双手紧紧拉住他的那根无名指,朝着军舰高声讲道:“朋友们,谢谢你们!请帮我把这位朋友先拉上去。” 不明就里的士兵使劲往上拉,昏迷中的特里达尼被拖到半空中,杰克死死地拽住那枚戒指往下一坠,这枚神奇的“魔戒”终于到手了!于是,他迅速开启快艇的机关,瞬间驶离了这艘军舰,消失在了苍茫的大海之上…… 驾驶着这艘快艇,杰克一口气跑出了一天一宿,穿过了无数的岛屿都没敢停留,实在累的受不了了,找到一座孤岛才停下来,他把那枚墨绿色的戒指戴在手上,开始在心中祈祷:“光明神殿之主啊,我是你的仆人,遵您的命令,我已经找到了所罗门送给示巴女王的戒指,请给我启示,如何才能找到‘金约柜’?如何才能得到所罗门宝藏?为了征服这个罪恶的世界,我应该到哪里去招募战士?” 发出这一连串疑问,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杰克不免有些失望,眼看着落日映红了水面,只感觉腹中饥肠辘辘,想登岛去找些吃的,于是,他把快艇藏在一片礁石下,给牢牢固定好了,悄悄爬上了这座孤岛。 这是一座很小的珊瑚岛,杰克登岛之后,便摔倒在了葱郁的绿色植被上,惊起了一群飞鸟,他摸着那张扭曲的脸,心中不免有些发虚,于是,便爬进了一片树林,期盼着天上往下掉椰子…… 不知不觉,杰克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四周一片漆黑,空气污浊不堪,仿佛到了一个山洞。 “光明神殿之主啊!救救我吧……”等待了片刻,发现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鼓足最后的一丝力气,杰克再次喊道:“我是神殿之主敕封的世界之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对我!” 这时,杰克只感觉头昏眼花,实在没力气了,口中喃喃地讲道:“我是世界之主,光明神殿之主的使者,无论你们是野兽、魔鬼、还是人,应该都能听得懂,你们必将臣服在我的脚下,跟随我一起征服这个罪恶的世界……” 话音未落,山洞里突然亮起了强光,一个浑身闪着绿光的人影,晃动着身躯出现在了杰克的面前,吓得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遭到神的抛弃,我们在这儿等了上万年,终于等来了神的使者,哈哈哈……” 杰克睁大那只独眼仔细观瞧,原来这是个半人半兽的怪物! (本章完) 第342章 海盗传奇 33、圣骑士 特里达尼被救上军舰,卡洛斯将军赶快派人给他疗伤,经过一番抢救,终于让他睁开了眼睛,张口便诅咒道:“该死的海盗杰克,你这个魔鬼的化身,终将坠入地狱,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是不是那个带着魔鬼的头骨、盗走水晶手指的杰克?”卡洛斯将军问道。 “不错,就是他,这个该死的海盗!” “这里是大西班牙帝国的‘所罗门群岛’,我们是新西班牙总督辖区的海军,正在奉命调查一宗要案,你所在的这艘军舰,是‘菲利普国王’号。”卡洛斯将军接着问道:“如此说来,你也是北欧海盗的一员?” “不、不,我是航海家特里达尼,正是我和门德纳船长一起发现了这片岛屿,并将其命名为‘所罗门群岛’,请将军不要误会……” “听说老菲力先生受玛雅人的蛊惑,用魔法使一个‘水晶人’复活了,那个怪物逃进了大海,老菲力先生派你去追查,那么,你追查的结果如何?你和海盗头目杰克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会伤害你?现在他又逃去了何处?” 听罢卡洛斯将军的一连串问题,特里达尼不知该如何回答,反问道:“请问将军阁下在调查什么案子?” “正在调查老菲力先生的失踪案。”卡洛斯将军接着问道:“特里达尼阁下,请你说实话,老菲力先生和海盗杰克有没有关联?” 特里达尼强忍住疼痛,半坐起身来,摆着手答道:“我发誓,老菲力先生、还有我、我们和海盗杰克决没有任何关系。” 卡洛斯将军微微一笑,矜持地讲道:“你不要忙着辩解,是海盗杰克救了你的命。我可知道,这是个非常残忍的家伙,那么,他对你为什么如此好心?” 这个问题确实让特里达尼很难解释,如果说杰克为了那枚“魔戒”,恐怕还得解释“魔戒”的来历,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往腰间摸了摸,还好,这枚真正的“魔戒”并没丢,被杰克抢走的那枚墨绿色的戒指是假的。 沉默了片刻,特里达尼答道:“尊敬的卡洛斯将军,请相信我,我和海盗杰克相识在新几内亚半岛,也就是那个‘水晶人’出土的地方。作为奥古斯丁神父、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决不容忍魔鬼的化身存在世间,就把那个‘水晶人’给肢解后抛进了大海,因此得罪了自称‘世界之王’的杰克,如果不是遇到了帝国的海军,恐怕我早已死在了那个海盗之手。” 对于特里达尼的狡辩,卡洛斯将军不可置否,盯着他使劲看了一会儿,把特里达尼看得毛骨悚然,这才转身对卫兵命令道:“快到‘马里亚纳皇后号’去请费利佩先生。” “将军阁下,请相信我,我是奥古斯丁神父、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未等特里达尼把话讲完,卡洛斯将军微微一笑,掏出了一把随身的短剑,发现那剑柄上的花纹由分规、曲尺和书本组成的,顿时明白了他的身份。 “尊敬的将军阁下,请原谅我。其实,‘水晶人’是被海盗杰克给肢解的,不过,他抢走了‘水晶人’身上的手镯,据此而宣称得到光明神殿之主的启示,如今成了路西法的继承人,他好像真的拥有神力,在新几内亚半岛,他还抢走了我的那条神奇快艇,企图把我挟持到新大陆,来要挟老菲力先生……” 卡洛斯将军立刻瞪大了眼睛,问道:“在新几内亚半岛,你有没有见到过一只雪白的波斯猫?” “对,有个日本公主整天携带着这只雪白的波斯猫……” “这个日本公主还在新几内亚半岛吗?” “当然,他嫁给了奥塞亚部落的酋长。” “你在哪里还遇到了什么人?” “有一艘来自阿卡普尔科的大帆船,刚刚抵达奥塞亚部落,费利佩先生正是这艘大帆船的雇主,船长白海山是圣方济各沙勿略的弟子,是奥塞亚部落酋长的父亲,正是他们在大海上打败了海盗杰克。” 不一会儿,费利佩来了,一看见特里达尼,顿时怒从心头起,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竟然串通玛雅人,勾结海盗绑架了我的父亲!” 卡洛斯将军急忙把他们分开,微笑着讲道:“费利佩先生,请不要激动,这起事件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所关心的那只波斯猫,就在前方的新几内亚半岛。” 特里达尼如获大赦一般,对费利佩表示了一番道歉,承认自己辜负了老菲力先生的期望,一直到现在还有找到那片神奇的南方大陆,并将那个不靠谱的玛雅人介绍给老菲力先生,如今人财两空的局面,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祈求费利佩的原谅。 费利佩不想听他扯这些没用的,问道:“将军大人,现在到底有没有我父亲的线索?” “请不要着急,费利佩先生。”卡洛斯将军解释道:“我刚知道,你们商团失踪的那艘商船,确实到了新几内亚的奥塞亚部落;西门阿尔梅达先生追踪的那只波斯猫,也被日本公主带去了那里;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令尊的消息。” 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对于特里达尼一直在愚弄自己的父亲,费利佩依然不肯原谅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可恶的恶棍,从始至终你都在用谎言欺骗大家,把这些荒无人烟的野岛命名为‘所罗门群岛’,亏你能想得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所罗门的宝藏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请费利佩先生息怒。”特里达尼答道:“就这件事而言,我敢说绝没有欺骗令尊,‘所罗门宝藏’、‘金约柜’和‘西奈法典’肯定藏在这片这群岛,我有神物为证。” 费利佩显得非常愤怒:“你这个无耻的骗子!如果真有什么财宝,也不是什么‘所罗门宝藏’,更不可能有什么‘金约柜’和‘西奈法典’!据我所知,大约在二十多年前,有个中国海盗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宝神秘失踪了,直到去年大家才知道,运走这笔财富的人,竟然是我们商团的白老船长,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绘制过一张航海图,表明他确实到过南部新大陆和新几内亚海湾。这个传闻立刻在菲律宾掀起了寻宝的热潮,为这件事,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甚至把我和他一起绑架了,但他死活也不肯承认,并且他对无数支寻宝队熟视无睹。因此,我判断在这些岛屿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 为了证明宝藏的存在,特里达尼把手伸进腰间的褡裢里,摸出了一枚脏兮兮的戒指,接着讲道:“这便是老船长门德纳先生留给我的,据说是所罗门送给示巴女王的信物,正是这枚法力无边的戒指,让门德纳先生在这片群岛上得到神的启示。关于这个说法,将来老菲力先生可以作证,海盗杰克正是为了得到它,才企图杀害我,不过,他抢走了一枚假的。” 卡洛斯将军立刻把手伸了过来,严肃地讲道:“特里达尼阁下,不管这枚戒指是不是所罗门送给示巴女王的信物,既然是门德纳先生留下的,就应该交给我来保管。” 这时,特里达尼似乎有些后悔,只好把这枚戒指交给了卡洛斯将军。 “特里达尼先生,如果不是你串通玛雅人绑架了我的父亲,那么,你在奥塞亚部落可曾听说过我父亲的消息?那只雪白的波斯猫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有什么关系?”费利佩问道。 “我被你们说糊涂了,在奥塞亚部落,我既没有关于令尊的消息,更没听说过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也搞不清这只波斯猫和神父有什么关系。”特里达尼答道。 费利佩接着讲道:“今年年初,众合会委托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把一船的黑奴运到波多西卖给了我父亲,让这些黑奴去开采银矿。他和我一见面便问,是否有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在我的商团,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不知他为何对波斯猫有兴趣……” 听到这儿,特里达尼若有所悟:“如果没有那只波斯猫,恐怕日本公主稚子小姐早已死在了‘水晶人’之手。” “到过奥塞亚部落的都有那些人?”费利佩问道。 “我听说在去年,奥塞亚部落已经打退了一支寻宝队,后来有个来自中国的海盗林风,陪同日本公主稚子小姐到了那里,他把稚子公主嫁给了酋长,他自己当了奥塞亚的国师;就在前几天,你们商团的老船长白海山带来了一支队伍,他们在海上击败了海盗杰克,并救了被‘水晶人’追杀的稚子。看得出来,白海山和海盗林风是老相识,但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在他们到达奥塞亚的次日,海盗杰克突然找来了,试图说服白海山的一名手下,但没有成功。为了索回那条被杰克抢走的快艇,由我出面说服了杰克……” “不要再啰嗦了!请问你们二人愿不愿意加入‘圣骑士军团’?”说着,卡洛斯将军戴上了那枚戒指。 不等他们二人答复,此刻,卡洛斯将军已经有了判断,老菲力的失踪,一定和西门阿尔梅达有干系!便接着讲道:“无论这里有没有宝藏,这里都是大西班牙帝国的领土,我作为海军指挥官守土有责,决定把军部建在这座岛上,现在我将其命名为‘圣骑士岛’,对周边岛屿进行全面的调查,同时准备对新几内亚群岛开战,对胆敢前来寻宝的海盗格杀勿论!” (本章完) 第343章 海盗传奇 34、藏宝洞 “圣骑士”军团开始全面调查“所罗门群岛”,消息传到了奥塞亚,白海山对此并不吃惊。根据他的判断,西班牙人的调查不会有任何结果,也许用不了太久,西班牙人就会把战舰开进新几内亚,为此,他亲自出马,帮助儿子奥雷托制定了作战方案。 自从白海山回来之后,林风失去了“国师”的资格,变得十分失落;沈茂则显得比较超然,流落到这座蛮荒的小岛上,只能主动找朱辉和张狗儿等人套近乎,由于大家都在忙于备战,并没人搭理他。 闲来无事,林风经常独自来到半岛南部海滨,可以肯定,挖掘这么一个地下洞穴非常不容易,不用来藏宝真有些说不过去,那么,白海山到底把那笔巨额财宝藏在了何处? 当时,在洪真人的陪同下,林风来到这片面向大海的茂密森林,靠近海湾有一颗高达百尺的大树,其上生有一种长长的坚果,外壳有五纵裂条纹,果实呈灰褐色,他还品尝过一颗,感觉果仁味又苦又涩,一点也不好吃。据洪真人介绍,白海山曾用这种果子当药材,并将其命名“向天果”。 通过仔细观察,林风发现,向天果树的树干上有斧头砍伐过的痕迹,头顶上方的枝桠被磨破了皮,看起来好像要断,很明显,有人用绳索从这里吊过沉重的东西。 树荫下坑坑洼洼,尽管已经被绿色植被所覆盖,依然能看出这里曾经有过数十颗大树,好像被人连根刨了。等洪真人走后,林风划定好区域,让手下人在这里开始挖,没挖太久,就碰到了几块大石板,把石板搬开后继续挖,发现有两根交叉的圆木,见此情景他喜出望外,认为下面必是白海山的藏宝洞无疑! 就这样,林风瞒着洪真人和奥雷托,每天派人悄悄往下挖,一连挖出三层交叉圆木,却依然一无所获,就在他们万分失望之际,忽然发现下面有补船用的密封油灰,还有刻着神秘符号的砂岩石板。无法形容当时有多么兴奋,于是,他们决定继续往下挖,正干得热火朝天时,探子前来禀报:奥雷托酋长带人来了。 既然行动已经暴露,林风等人决定和奥雷托酋长摊牌,甚至做好了杀死他的准备。 在洪真人及卫队的陪同下,奥雷托酋长来到了这个大坑前,立刻表现出掩饰不住的愤怒,手指着林风要大发雷霆,这时,深坑里突然冒出一股浪花,瞬间把里面的人全给淹没了…… 见此情景,把林风吓得跪倒在地,向奥雷托酋长陈述:他想在此修建一座码头,用于侦探敌情,只因事先没有禀告酋长,看来是得罪了海神,对此表示深深忏悔。 深知林风所为的洪真人听罢,对他怒目而视,自此以后,二人开始拔剑弩张。 林风第二次来到奥塞亚,只因“献出”稚子公主的功劳,而取代逝去的洪真人成了奥塞亚的“国师”,他利用日本浪人,暗中从坑里往外排水,希望继续挖掘,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阻止海水倒灌。为此,他们筑了一道水坝,试图彻底隔断海水,由于这里经常有暴风雨光顾,再加上时而有几个大浪袭来,这道隔水坝没几天就被摧毁。 直到追踪“水晶人”的特里达尼再次返回奥塞亚,无意中透露出“所罗门宝藏”的秘密,受所罗门王的启发,林风站在坑边往上观瞧,只见在不远处林木郁葱的山峰之上,竖立着一座高高的灯塔,很显然,这也是白海山所建。 林风常在海边徘徊,此处的沙滩银白柔和,海水碧绿通透,从礁石纵横的海滨登岸,沿着蜿蜒的林间幽径深入腹地,那形似小屋的天然溪涧,常年流淌着甘甜清澈的泉水,来到这座怪石嶙峋、壁崖陡峭的山峰近前,群鸟惊起后环岛翱翔,场面蔚为壮观。 登碣石远眺大洋,“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颇有魏武挥鞭的感慨,站在这座犹如天空手杖的灯塔下,经过一番细致的考察,林风终于找到了“密道”的入口,点燃油松火把深入隧道,就在海水倒灌的大坑下方,找到了一道木质大门,里面应该是一座地宫。 那些十字圆木正是当年构建这项工程留下的,为了防止知情人挖掘,设计了海水倒灌的防盗措施,通过另一条秘密隧道通往地宫,由于不清楚开门的办法,经过奥雷托酋长的同意,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这道门打开,只见里边有个足以容纳百人的地下宫殿,令人遗憾的是,这里竟然空空如也。在宫殿的最里头,又有一条曲曲弯弯的小道,其尽头应该是通往海滩的出口。 根据潮汐变化、随月升衰的规律,这个出口就在退潮后的沙滩上,由于不敢轻易打开这个出口,而无法判断出口在海滩上的方位,更不知设置这个出口的目的何在。 前几天,特里达尼和杰克离开了奥塞亚,整个部落都在积极备战,失去“国师”资格的林风百无聊赖,这日清晨,他再次悄悄爬上到灯塔远眺,只见海滩左右造型奇异、横竖排列的礁岩就像两扇大门,波涛扑来、激起一道冲天浪柱,海浪自空中跌落,“卷起千堆雪”,化作浪花朵朵。 面对这浩瀚碧海,目睹排巨浪变的潮来潮去,让人立刻就能明白,什么叫“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突然战争来临,若想从避难所逃出去其实很简单,只需等海水退潮后,通往海滩的出口就能打开,而不远处就是礁岩构成的遮浪半岛,自然鬼斧神工造就了一座隐蔽的码头。 这个“避难所”极为实用,林风不禁对白海山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他现在纵有豪情万丈,眼下却并无一兵一卒。 正当林风哀叹之际,忽然发现沈茂也来了,对于这个纨绔子弟,历来没什么好感,就想训斥他几句,还未等开口,就听沈茂笑呵呵地问道:“大澳主,你说下一个来寻宝的会是谁?” “我怎么知道!”林风有些不耐烦,反问道:“你小子跑来干什么?” “大澳主,我估摸着,那白老头不至于这么傻吧,能让一笔巨额财宝永沉海底?你说说他最想留给谁?” 闻听此言,林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白海山跑到琉球去找他女儿时,带去了三件王翠翘的遗物,一张写有把财宝献给上帝的航海图、一本她身怀六甲时的日常笔记,还有一本莫名其妙的《周髀算经》…… 想到此处,林风把沈茂和吴襄对比了一番,感觉此二人确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吴襄毕竟出身市井,字写的倒是很漂亮,其实年少时并没读过几本书;这位沈少公子则不然,豪商巨贾出身,因祖上的原罪而不能参加科举,也许沈老员外为了让他继承衣钵,应该会教他不少算术之类。 于是,林风便问道:“少公子,本澳主问你,你都读过些什么书?” 沈茂微笑着反问:“大澳主,你怎么想起读书来了?” “少废话,《周髀算经》你有没学过?” 对于这句莫名其妙的发问,有些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茂答道:“学过,不过都忘掉了。你问这干什么?” “给本澳主说说,这《周髀算经》到底怎么回事?” 沉思了片刻,沈茂在口中开始嘀嘀咕咕:“周髀算经、周髀算经,髀、代表股,立杆为表,表的影子为勾,勾股、勾股,勾三股四玄五……” 林风看了看天,太阳才刚升起不久,应该刚到巳时(早上九点钟),竖立在山顶上的这座灯塔,在下面的海滩上留下了一个长长的倒影,也跟着沈茂念起了口诀:勾股、勾股,勾三股四玄五…… 这座建在山顶的灯塔高达千尺,在某个时辰,灯塔倒影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地宫在海滩的出口。 到底应该在什么时辰,林风不好确定,便离开灯塔来到向天果树下,这时,他惊奇地发现,向天果树的倒影正好与那个大坑完全重叠。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近午时,灼热的太阳就在头顶上,此刻塔尖的倒影,正好落在向天果的树冠,在向树的正下方,就是那个地宫大门,尽管还用不上勾三股四玄五的理论,林风判断,藏宝的秘密或许与这座塔的倒影有关联。 按照特里达尼的说法,在新几内亚半岛以东的洋面上,有数不清的岛屿构成了所罗门群岛,他们依赖神的启示,得知所罗门王的“金约柜”就埋在某座岛上,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王直的那笔财富会不会真被运到了那里? 过了午饭的时间,沈茂饿的不行,就先走了,林风独自待在灯塔下苦苦思索,即便掌握了白海山所设计洞穴的结构,但如果不能确定藏宝地的范围,还是没有任何用,于是,他打开了白海山所绘制的那张航海图,首先确定灯塔所在的位置,一直等到日落海面,再次登上了这座灯塔。 站在高高的灯塔之巅观瞧,整个西方的天空全部变成了橘红色,而太阳则像个橙黄的大圆盘,正好悬在海面上,从圆盘下方铺设出一道闪着金光的“大道”,把蔚蓝的大海分割成两半,橘红的光芒投射过来,一道灯塔长长的倒影无限延长,跨越了半岛以东的洋面…… 林风聚精会神盯着这张航海图,顺着落日倒影的方向,用手指在图上往东延伸,直到一条狭长的岛链。他使劲拍拍脑门,把目光落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岛上,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赶忙走下灯塔,一口气跑向海滩,仿佛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 天慢慢变黑了,奥塞亚士兵点燃了灯塔上的鱼油灯…… (本章完) 第344章 海盗传奇 35、遭挟持 在奥塞亚生活的这段日子,林风发现,这里的昼夜几乎等长,卯时(早上六点)一到太阳准时升起,申时与酉时交替准时日落,气候也不像菲律宾和日本等地,海上几乎没什么大的风浪,也感觉不出冷暖的变化。 站在沙滩上朝着苍茫无边的大海望去,林风不免有些洋洋自得,凭着自己所掌握的“奇门遁甲术”,白海山费尽心机所藏匿的那笔财宝,似乎变得唾手可得,刚才的那种神清气爽劲突然消失了,心中不免有些满腹惆怅。 这里的天气就像此刻的心情,说变就变,感觉天马上要下雨了,林风决定返回奥塞亚王城,这时,突然发现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借着微弱的光线定睛观瞧,顿时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逃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个黑影一个箭步扑上前,把林风给按倒在地,低声讲道:“林大澳主,你最好老实点。” 闻听此人乃是粤闽一带的口音,林风不再反抗,心中踏实了许多,轻声问道:“敢问阁下来自何方、尊姓大名?” “福建都指挥使司衙门驻漳州月港总旗官张彪是也!” “张将军别来无恙!你为何到这儿来了?”林风知道,该来的各路“神仙”都会来的,但不知这个张彪追随何人而来? “林大澳主,咱废话少说,跟我去见程老澳主。” 得知程瞎子来了,林风不免有些紧张,相对其他的寻宝队而言,他和白海山的认识一样,压根就不用把他们放在眼里,唯有这个程瞎子需格外小心,自己会的这点把戏他全会,更何况他还是个受西洋人庇护的“基督徒”,想到这儿,他忍不住问道:“请问张将军,程老澳主现在何处?” 未等张彪搭话,突然冒出了两个西洋人,架起林风直奔大海,把他扔上一条小船,悄然离开了奥塞亚部落,往西航行不到一个时辰,只见一艘大帆船停在静静的洋面上。 把林风送上了大帆船,程瞎子率领众海盗正在此等候,发现林风被五花大绑,厉声骂道:“张彪,瞎了你的狗眼,竟然如此对待林大澳主!” 唯唯诺诺的张彪吓得打了个哆嗦,翻了个白眼没敢言语。 当年,林风作为徐海的手下,因不服从“萨摩徽王”王直的命令,曾遭到程瞎子等人四处追杀,逃亡到了琉球,才遇到他的“恩主”罗文龙;如今,那些老一辈的海盗大都已经作古,而程瞎子因追击白海山出征海外而得以活了下来,如今二人在此见面,彼此之间不胜感慨。 有人给林风解开了绑绳,只见他双手一抱拳,恭恭敬敬地讲道:“拜见程老前辈!晚辈不才,不敢妄称澳主。” “林大澳主过谦了!”程瞎子起身上前,紧紧拉住林风的双手,颇显激动地答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听说西洋人在新大陆开疆拓土,当了一辈子不服输的海盗,无奈天不饶人,老朽蹦跶不了几天了,只是不甘心败在那无名之辈的白海山之手,如今有林大澳主继往开来,咱们爷们也到新大陆弄个皇上当当,呵呵……” 程瞎子所言大大出乎林风的预料,他和郭奕、许灵儿等人在玳瑁港的那番对话,顿时在耳边回响…… “西洋人用我们华夏传过去的司南罗盘,尚且能横渡大洋,到处寻找新大陆开疆拓土。难道你们只会在家门口窝里斗,让西洋人跟着渔翁得利吗?” “郭千户言之有理。若是能得此宝地,何必再向明朝皇帝称臣?我要让我的国民信仰自由,还能随便出海做生意,任何人不得横加阻拦。” “呵呵,就算你们仿紫禁城造金銮殿,也没人管得着。” “林大澳主果然气度不凡……” 考虑到借助稚子公主的“威望”,将来有征服日本的可能,对于当年他和猴子的约定,林风早已不再当回事,此刻,他也极为动情:“今后请程老前辈多多栽培,晚辈曾有不敬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大澳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就在二人惺惺相惜之际,老菲力先生在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陪同下到了甲板,只听他急切地问道:“哈基姆先生的那只雪白的波斯猫可曾找到?” 在翻译的帮助下,张彪怯生生地答道:“尊敬的老菲力先生,我们在奥塞亚部落潜伏了一段日子,你要找的那个传教士,被一个独眼龙西洋海盗弄走了,我们根本追不上那艘快艇,现在不知他们去了哪里?那只雪白的波斯猫也找到了,不过,套在小猫腿上的那个玉环已被取走,现在戴在共济社商团护法大澳主朱公子的手上。” “为何不把那个小混蛋一起捆来?”西门阿尔梅达神父颇为气愤。 “听说大西班牙帝国的海军打来了,奥塞亚部落正在积极备战、防卫森严,在下不敢再等了,趁着林大澳主独自在海滩散步,才算逮着机会……” 闻听此言,船上的众人全都吃惊不小,未等张彪把话讲完,西门阿尔梅达显得怒不可赦,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程瞎子不以为然,急忙制止了西门阿尔梅达,问道:“神父,难道你不想要那个‘金约柜’了?” 对于“所罗门群岛”藏宝的传说,老菲力深信不疑,他不敢轻易招惹程瞎子,也把张彪当成了软柿子,开口骂道:“你这个可恶的混蛋,抓来一个海盗有什么用?如此打草惊蛇,怕是永远也得不到那枚所罗门王的指环了,没有这个的指环,如何找到金约柜?”说着,他深深叹了口气。 西门阿尔梅达颇显紧张地问道:“大西班牙帝国的海军现在何处?” “据说在奥塞亚部落东部海域,也就是所谓所罗门群岛。”张彪答道。 老菲力很清楚,他曾花了十年时间探索那片群岛,最终一无所获。由于西门阿尔梅达的到来,他才明白,“所罗门宝藏”极有可能就是中国海盗的遗产,并不在门德纳所发现的那片群岛上,而是埋在新几内亚的奥塞亚部落,开启那座宝藏的钥匙,应该就是犹太人哈基姆家族的“传家宝”——那枚所罗门王赠送给示巴女王的魔戒。 联想至此,老菲力恶狠狠地讲道:“张彪,你再去一趟奥塞亚部落,务必把那枚所罗门王的指环弄到手,如果你再失败了,我将把你扔进大海里去喂鱼。” 听罢两个西洋人发出**裸的威胁,张彪顿时愣在了那里,眼泪汪汪的看着程瞎子,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当时,他没敢在台湾兰屿岛投靠冯安将军,为了逃避马尼拉当局对自己的审判,开始和费尔南多将军谈条件,只要能放他走,他将来愿意给费尔南多将军当细作。 为了寻找那片神奇的南部新大陆,以及那笔买下半个世界的财宝,费尔南多将军考虑到,将来肯定得和西门阿尔梅达有一场决战,便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只要他干得出色,将来找到那笔财宝,可以任他挑选,甚至许愿说,让他在南部新大陆当将军,并立刻把他送往日本堺町,让他设法去投奔西门阿尔梅达。 就这样,张彪在堺町找到了程瞎子,当时,他们在马尼拉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到了众合会,无论西门阿尔梅达如何解释,众合会的长老也不支持他们出海远航,一直等到犹太人哈希姆弄来一船黑奴,众合会长老想差人把这些黑奴贩运到新大陆,西门阿尔梅达才算找到机会。 在第四卷里我们曾经讲过,为了寻宝和探索南部新大陆,西门阿尔梅达“绑架”了费利佩,把南部新大陆总督之位都许给了他,因此,费利佩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甚至还给他远在波多西的父亲写了封书信,对这位立志建立一个“天国世界”的神父表示感谢。 正是凭着费利佩的这封信,西门阿尔梅达算是得到了众合会长老们的谅解,派他把那些“黑奴”运往波多西,卖给在那里开银矿的老菲力,他才得以率领程瞎子等一众海盗去了新大陆。 费利佩早就从阿卡普尔科回来了,他们正在打造战船、招兵买马,忙的不亦乐乎。西门阿尔梅达等人到了波多西,极力撺掇老菲力父子去探索新大陆,以便将来让费利佩来当上总督,同时寻找海盗王直的那笔财宝,老菲力却有些犹豫不决,当时,他已经派出特里达尼前往奥塞亚去追“水晶人”,期望能得到神通广大的“水晶人”协助,在这世上将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但等了许久,也不见特里达尼回来。 这时,费利佩突然听说,他在阿卡普尔科的生意出了问题,便着急回去看看。 关于“所罗门宝藏”的传说,西门阿尔梅达一到波多西就听说了,他十分清楚,那是海盗王直遗留的财富,不过,根据哈希姆在日本给他传递的信息,他判断那个神秘的“金约柜”,应该是落在了王直之手,而那只带着所罗门指环的雪白波斯猫,极有可能跟随沈琦的弟弟去了阿卡普尔科。 得知阿卡普尔科方面已经有所行动,西门阿尔梅达等不及了,因担心有人凭着那个指环找到“金约柜”,甚至会有人抢先抵达南部新大陆,费利佩刚走,他们便强行带着老菲力出发了。 不久,这个消息传到了阿卡普尔科,“新西班牙总督”闻讯勃然大怒,立刻命令卡洛斯将军率大西班牙帝国海军前去“救人”,就这样,费利佩也跟了过来,同时跟来的还有宋河、张狗儿和吴襄。 只不过,在卡洛斯将军救了特里达尼的那天,他只把费利佩叫来和特里达尼对质,而宋河等人在另一艘军舰上。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挟持了老菲力,匆匆忙忙到了新几内亚海湾,由于担心遇到“食人族”而不敢轻易靠岸,派人前往奥塞亚部落暗中打探,得知白海山等人回来了,他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便在群岛西部海域海域徘徊,逼迫张彪等人去偷那只雪白的波斯猫,听说那个“所罗门王的指环”已经从猫腿上取了下来,现在戴在朱辉的手上,张彪等人正担心回去无法交差,恰好遇上了“百无聊赖”的林风。 这次“胁迫”老菲力出海,随从大多是程瞎子的手下,对于程瞎子这个老海盗,张彪作为曾经的锦衣卫总旗官,打心眼里瞧他不起。这些日子,奥塞亚部落所发生的一切,张彪基本上摸得一清二楚,他也早受够了西门阿尔梅达和老菲力的欺负,作为费尔南多将军的“卧底”,现在只盼着将军的寻宝队赶快来。 发现傻愣愣的张彪依然无动于衷,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生气了,命令那两个西洋人押着张彪再次前往奥塞亚去抓朱辉,而张彪则向程瞎子投去期盼的目光,希望他能阻止西洋人的无礼。 林风看得出来,这伙乌合之众各有所图,很明显程瞎子占优势,但程瞎子压根不想替张彪说话,船上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眼看着张彪被西洋人带走了,突然来了几个西洋人要抓林风,这时,程瞎子不干了,立刻与西门阿尔梅达翻了脸,把老菲力等人吓得够呛。 光棍不吃眼前亏,西门阿尔梅达也不再较真,对林风发出尴尬的一笑,急忙带着老菲力走了。 “程老前辈,在这艘船上,你们双方的力量势均力敌,若发生火并,恐怕大家全都同归于尽。” “知道我为何不管张彪吗?把这小子逼到份上,他自然会把西门阿尔梅达的敌人引来,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呵呵……” “你是说费尔南多将军就快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你的死对头亨得利先生、治部次郎阁下!” (本章完) 第345章 海盗传奇 36、起内讧 在白海山的领导下,奥塞亚部落同仇敌忾、积极备战…… 一连两天不见林风的踪影,大家意识到,该来的风波一定会来的,全都提高了警惕,加强了沿海的巡逻,并派遣快艇赴外海侦察敌情。 在两个西洋人的胁迫下,张彪想再次登岛去绑架朱辉,这一回可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的小船刚刚抵达半岛南部的海湾,就被巡逻的明军战士遇上了。两个西洋人负隅顽抗,被击毙在海里;张彪投降被抓,立刻被送往奥塞亚王城。 张彪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当年,他上过贾旺的当,因非法拘禁费利佩等商人而面临危机,曾割发代首“痛心悔过”而得到庞尚鹏的谅解,丢官罢职之后,躲进南少林“庇护”刘谦,试图东山再起,最终还是因刘谦而流落海外。如今,再回明朝当官已经不可能了,费尔南多许给他的“南部新大陆”将军一职,依然让他想入非非。 由于张彪基本上掌握了奥塞亚部落发生的一切,被抓之后倒也非常坦然,直言他有要事相商,着急要见白海山和朱辉等人。 当张彪被押进庄严肃穆的奥塞亚王庭时,朱辉和张狗儿上来劈头盖脸打了他一顿,白海山见状,急忙上前制止,知道他曾是福建都指挥使司衙门驻漳州月港总旗官,便以礼相待,命人给他解开绑绳,请他坐下说话。 张彪受此礼遇,有些羞愧难当,趁着低头之际,瞟了一眼戴在朱辉手上的那枚扳指,这个动作没能逃不过白海山的眼睛。 众人沉默了片刻,白海山开口问道:“张将军,兰屿岛一别一年有余,记得你当时在费尔南多将军的船上,但不知你后来去了何处?又因何漂洋过海到了这座荒岛?” 此刻的张彪低着头,心中坎坷不安,但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些同胞肯定不会原谅自己,倒是那位颇有实力的费尔南多将军比较可信,思前想后,决定暂时留在奥塞亚,等候费尔南多的大军到来。 发现大家都在等着自己,沉默了片刻,张彪仰起头,挤出了几滴泪水,颇显诚意地讲道:“白老前辈,各位同胞兄弟,罪人张某给各位谢罪了。”说着,便离开了座椅,跪倒在白海山的近前。 韩小玉似乎看穿了张彪的心思,拿胳膊肘轻轻碰了朱辉一下,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张彪未必可信。 “林风是不是被你抓走的?讲实话还则罢了,胆敢半句谎言,砍下你的狗头祭旗!”张狗儿大声喝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彪,这里也没外人,把你有什么要事相商,快点讲出来吧,白老前辈悲天悯人,定能谅解你的难处。”朱辉也跟着劝道。 张彪接着讲道:“不瞒各位,鄙人这次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白老前辈商议……” “你又想绑架谁来了?”白海山不动声色地问道。 “鄙人不敢!没、没这样的打算。”说着,张彪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张将军,你不必如此,坐回你的座位上去吧。”白海山接着问道:“到目前为止,你还没说你是随同何人而来?受何人所差遣?” “莫非是费尔南多将军来了?”朱辉忍不住问道。 张彪毫不犹豫地答道:“是,就在下所知,来自马尼拉和新大陆的西洋海军倾巢而动,在费尔南多将军的指挥下,很快就要对这座半岛形成包围圈。” 白奥雷托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厉声讲道:“我们有一千支火绳枪,奥塞亚六千多名战士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让他们来吧,新几内亚海湾就是他们的坟场!” 陪同老菲力而来的张彪很清楚,特里达尼确实卖给了奥塞亚的那一千支火绳枪,却没卖给他们太多火药,便忍不住冷笑一声问道:“恐怕你们的火药不够使吧?” “你怎么知道?”朱辉连忙问道。 “波多西的老菲力也来了,不过,他是在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胁迫下来的,岛上有多少火药,他很清楚。如今,西洋人结成联盟,他们的海军船坚炮利,大有踏平新几内亚半岛之势,若是没有外援,恐怕难以坚守。”说着,张彪顿时变得十分严肃。 “如此说来,我们应该弃岛而逃了?”白海山问道。 “废话少说。”张狗儿冲到张彪的近前,指着他的鼻子问道:“谓的外援有何所指?” 张彪立刻站起身来,显得不卑不亢,开口答道:“不瞒白老前辈,你的老对头程老澳主也来了。不过,今非昔比,所谓非我同类、其心必异,道不同不相为谋。程老澳主的队伍编制在费尔南多将军的麾下备受欺凌,看看我的遭遇你们就知道了,包藏祸心的西洋人一直逼着程老澳主前来打前站、当炮灰,他们好收渔翁之利。其实,程老澳主心知肚明,私下里对我讲,他与白老前辈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因当年败在白老前辈之手而不甘心,之所以派我绑走了林大澳主,也是想摸摸底,看看联手对付西洋人有多少胜算。鄙人这次前来,正是为了就这件事来请教白老前辈。” “这么说来,是程冠中派你来的?那么,林风现在也在他的手里?”白海山问道。 张彪点头答道:“不错,林风失踪后,这里肯定防卫森严,请白老前辈想一想,晚辈若无诚意,难道会来送死吗?” “言之有理。”白海山也点了点头。 朱辉接着问道:“既然程老前辈有此诚意,相信林大澳主绝不会反对,为何不带他一起回来?” “如果把林大澳主送回来,在西洋人的面前,岂不是暴露了程老前辈的企图?鄙人自知罪孽深重,自报奋勇冒死前来谈判,希望将功补过,能得到各位的谅解。”张彪的回答似乎无懈可击。 “好,老朽愿意和程大奥主冰释前嫌,那么,现在放你回去如何?”白海山依然不动声色。 张彪早就想好了对策,赶忙应道:“有两个方案可选,如果白老前辈及各位不嫌弃,鄙人愿意留下来帮忙,等待配合程老澳主对西洋人反戈一击;若是非得派在下回去和程老澳主商议,可派朱总旗随从前往……” 听到这儿,张狗儿立刻就不干了,上前揪住张彪的头发,破口骂道:“你这个有奶便是娘的混蛋,跑来糊弄谁呢?” 使劲推开身边的张狗儿,张彪到了朱辉的近前一抱拳,躬身讲道:“朱总旗,为了给程老澳主表示诚意、为了同心协力对付西洋人、为了奥塞亚部落的安全,但不知阁下是否愿意陪鄙人走一遭?” 张彪所言扑朔迷离,大家谁也猜不透,就局势而言,奥塞亚部落早晚会陷入一场恶战,正如张彪所言,若无外援支持,定会腹背受敌,大敌当前,如果真能联络程冠**同御敌,当然最好不过,若张彪是个骗子,就算送死也值得…… 想到此处,朱辉就准备答应他,刚要开口说话,只听张狗儿抢着答道:“我愿随你前往!” 张彪笑着摇了摇头,把嘴一撇,颇有些不屑地讲道:“恐怕阁下还不够格,只能是朱总旗前去才能表示诚意。” 这时,白海山发现,张彪时不时便瞄一眼朱辉手上的扳指,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便起身讲道:“关于程大奥主的情况,你今晚和朱公子好好聊聊,看看是否有派他去的必要。张将军你也辛苦了!略备一席薄宴给将军接风洗尘,大家来个一醉方休。”说着,便带领大家前去赴宴。 酒席宴前大家开怀畅饮,张狗儿也不再找事了,他和朱辉轮着给张彪敬酒,张彪的酒量确实很大,来者不拒,最后把朱辉给喝趴下了,于是,白海山安排张彪和朱辉住在一起,让他们俩好好谈一谈,是否有必要去见程冠中。 月朔之夜、万籁俱寂,朱辉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无论张彪说什么他也不醒,到了三更天,张彪溜出草庵侦察,发现并无士兵巡夜,踩好点之后,回来便取下了朱辉手上的扳指,趁着夜色翻墙笆出了王城,沿着盘山路悄悄往下走,不远处看见了一群巡逻的士兵,便急忙躲在了灌木丛后。 等那些士兵过去了,张彪继续赶路,一路上躲避了好几次,最终顺利地到了一座码头,此时正值四更天,值守的士兵全都睡着了。 张彪摸着黑登上一条小船,悄悄解开缆绳离开了海岸,在茫茫的大海上一直找到黄昏,才回到了老菲力的大帆船上,这次迎接他的不是程瞎子,而是一伙西洋兵。 发现随同而去的两个西洋兵没回来,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勃然大怒,逼问张彪是如何逃脱的?张彪也不敢说实话,被打得死去活来,林风倒是想去劝解,但程瞎子却不让他管,最后,连老菲力都看不下去了,才算饶了张彪。 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张彪被程瞎子的手下弄走了,林风跑进底舱去问他:“张彪,你是否见过白老前辈?又到底是如何跑回来的?” “林大澳主,别问了,我、我们根本就没到过奥塞亚,翻船了,那两个西洋人淹死了,我、我夺了一条渔船、才、才逃命回来……” 这时,程瞎子也进来了,乐呵呵地问道:“小子,你蒙谁呢?敢说你没去见过白老前辈?” “没、没去见过,要是到了奥塞亚,我、我也许就不回来了。” “呵呵,你小子说的不错,如果东西没到手,你肯定不愿回来。”说着,程瞎子就开始在他身上乱摸,终于在衣衫的角上摸到了一个死疙瘩,解开一看,竟然是一枚大拇指上的扳指! 林风凑过来一看,果然是那枚“所罗门王的指环”,顿时落下了眼泪,立刻从程瞎子的腰间抢过钢刀,高高举在手中,恨不得把张彪劈成两半…… 程瞎子急忙拉住林风,问道:“你想干什么?” “张彪,你这狗娘养的东西,到底对我那好侄儿干了些什么?快说!”林风像疯了一样大喝一声,把程瞎子也给吓了一跳,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林风,已不再是盘踞在玳瑁港的大澳主了。 “两位大澳主饶命!”张彪已经被吓破了胆,哀求道:“饶了我吧,我、我用三寸不烂之舌,骗过了白老前辈,本来想让朱总旗陪我来一趟的,就安排我和他好好谈谈,朱总旗喝醉了酒,我、我偷了这枚扳指就跑了。” 闻听此言,林风和程瞎子一点也不糊涂,同时意识到了这是一场“蒋干盗书”之计,彼此对望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舱门突然被人踢开了,一群手执火器的西洋人把他们给堵在了里边。 程瞎子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手握钢刀包围了这伙西洋兵,还有人冲进二层去抓西门阿尔梅达和老菲力,双方展开了一场火并…… (本章完) 第346章 海盗传奇 37、解心结 如果真闹翻脸,林风和程瞎子定死无疑,于是,他们决定交出“所罗门王的指环”,这场内讧暂时才算平息。 西门阿尔梅达如愿以偿,手捧着这枚“所罗门王的指环”闭目祈祷,那笔足以买下半个欧罗巴的金银财宝,仿佛正在他的眼前闪闪发光…… 林风问道:“张彪那个混蛋跑哪儿去了?” “没看见,可能吓跑了。”程瞎子往四处看看,提醒道:“我怀疑费尔南多的舰队就在附近,一定得看住张彪这小子,不能让他把我们给卖了。” 说罢,二人便离开了甲板。 老菲力站在神父的身旁,问道:“请问你有没有得到上帝的启示?” 连问三声,西门阿尔梅达也不答话,只见他紧闭双目像入定一般,老菲力有些急了,上前拍打着他的肩膀,再次高声问道:“神父,你怎么样?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这枚指环是假的!”西门阿尔梅达冷冷地答道。 老菲力似乎有些意外,急忙问道:“神父,你、你如何判断这是假的?” “据说,带上这枚戒指,任何语言都能听得懂,可是,刚才那两个海盗在说些什么,我连一句也听不明白。” 正在这时,他们突然感觉眼前亮堂许多,紧接着就听有人高喊:“着火了!” 二人抬头观瞧,只见大帆船尾部着起大火,火借风势顺着桅杆往上爬,船帆就像一条火龙,在风中呼呼作响、直冲云霄,染红了半边天际…… 林风和程瞎子等人一看大帆船不保,连滚带爬下来到底舱,为了争夺逃生的小船,他们和西洋兵展开一场激战,等西门阿尔梅达和老菲力下来时,双方还未能分出胜负。 就在双方拼死搏杀之际,这艘大帆船开始摇摇欲坠,见此情形,程瞎子和老菲力都喝令手下人停战,有人从舱底拖出十来条救生艇,大家全都抢着逃命…… 老菲力第一个跳进小船,西门阿尔梅达等人跟着往上挤;紧接着,程瞎子和林风刚爬上第二条船,二人就被西洋兵给推进了大海…… 林风和程瞎子毕竟都上了岁数,在大海里几经沉浮,很快就被波涛给卷走了,就在这万分危机时刻,朱辉等人驾驶着快艇,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将其二人救上船舱,林风问道:“是你们放的火吗?” 张狗儿答道:“我们跟随张彪赶来的,始终不敢靠近这艘大船,怎么能是我们放的火?” 程瞎子一见朱辉,便朗声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讲道:“好小子,果然后生可畏,很可惜,你们晚生了几十年,要不然,定能成为海上一代霸主。” “程老前辈过奖了,晚辈知道,你和白老前辈争斗一辈子,始终不甘心败在他的手下,现在你们都老了,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讲到此处,朱辉问道:“听那张彪说,你有心联合白老前辈共同对付西洋人,可有此事?” “沧海桑田,老朽年轻时迫不得已,追随五峰船主干过不少荒唐事,白海山夺走他积攒一辈子的财富,搁在任何人头上都不会甘心,这笔钱足以买下半个世界,谁见了会不眼红?去年,那白海山落在我的手中,我曾在逼问他宝藏的下落,但他宁死也不肯承认。其实,在此之前,我们俩并未谋过面,我在想,可能有些传说未必是真,当时差点被他糊弄过去。直到我从那神父的口中得知,有关他和王翠翘夫人的故事,才弄清楚整个事件的真相,暗自敬佩白海山是条汉子,如今我老了,不再有年轻时的野心,看着你们这些后生,才明白当年自己有多么狭隘,如今想来无地自容。” 解开埋在心中一辈子的纠结,程瞎子感觉轻松多了,此刻,望着那艘帆船上的熊熊烈火,他知道,自己带来的那些手下人,全得葬身大海,又忍不住泪如雨下…… 张狗儿问道:“到底是谁放的火?” “这一定是张彪那小子干的,可以肯定,费尔南多的舰队就在附近。” 程瞎子的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炮响,西门阿尔梅达和老菲力乘坐的小船,被炮火激起的海浪给掀翻了。 猛烈的炮火袭来,大帆船船上的所有人都在逃命,朱辉本想搭救老菲力等人,在这种形势下只好赶紧撤离。 大帆船缓缓下沉,海面上人头攒动,费尔南多站在军舰的指挥塔上放声大笑,直到张彪把老菲力和西门阿尔梅达扔在他的脚下,他才敛起笑容,一把抓住满身湿漉漉的神父,甩手就给他两记耳光。 “你这个可恶的混蛋,是你坏了老子的大事!” 西门阿尔梅达奋力将其推开,扑上来也给他一记耳光,骂道:“你这个帝国的叛徒,见钱眼开的恶魔,如果不是你在菲律宾姑息养奸,用银元和海盗兑换纹银,海盗林风岂能成气候?你妄图吞没海盗王直的财富,甚至梦想当南部新大陆的总督,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 费尔南多不再废话,高高举起拳头,一拳打向他的面门,西门阿尔梅达应声倒下,一伙西洋兵挥动钢刀,就想把他杀掉。 这时,老菲力赶忙用身体护住他,摆着手高声求饶。 “各位,切不可鲁莽,他可是教皇任命的使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圣人,他为了建立天国世界的理想而奋斗终身……” 费尔南多喝退手下的士兵,给老菲力行了个脱帽礼,讲道:“尊敬的老菲力先生,你不必为这个恶魔辩护,我不会杀他,他的盟友快到了,留着他还有大用。” 为了能让儿子当上南部新大陆的总督,老菲力可谓下足血本、费尽心机,而眼前这位帝国殖民地的将军,是他儿子费利佩的唯一竞争对手,如今自己落在他的手中,恐怕凶多吉少。 想到此处,老菲力谨慎地问道:“费尔南多将军,请问你要攻打奥塞亚部落吗?” 费尔南多忍不住呵呵一笑,命人把西门阿尔梅达捆起来,这才答道:“尊敬的老菲力先生,我们无需和奥塞亚开战,现在卡洛斯率领帝国海军已经占据所罗门群岛,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海盗王直的所有财产全都藏在那里。请不要误会,我依然还是大西班牙帝国国王陛下的忠诚子民,因此,不会和卡洛斯将军开战。” 老菲力有些不太理解,继续问道:“那么,你们不远万里而来的目的何在?” “西门阿尔梅达的盟友治部次郎快到了,这些日本倭寇非常凶残,让他们先去和卡洛斯将军开战吧,请老先生留在我们的船上坐山观虎斗,到关键时刻,还需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费尔南多将军,这里天气炎热,船上容易闹瘟疫,但不知还需要等多久?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说的不错,确实每天都有人患病,不过,请老先生放心,我一定会保障你的安全,如果卡洛斯将军能够取胜……” 老菲力连忙摆手,立刻打断他的话,解释道:“不、不,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和卡洛斯将军并无交情。” “据我所知,你家公子费利佩就在他的船上……” 闻听此言,老菲力轻声喊一句“上帝保佑”,瞬间摔倒在甲板上…… 手中握有这两个人质,此刻的费尔南多颇为壮志满怀,派人照顾好老菲力,把西门阿尔梅达关进底舱,因担心这位“德高望重”的神父蛊惑人心,让没有宗教信仰的张彪负责看管,他就回舱睡觉去了。 就在他刚入睡不久,忽听得很多船员都在高声惊叫,吓得他连衣服也没穿,急忙跑出船舱询问,才知道从水中冒出来一只怪物,把西门阿尔梅达给抢走了。 “倭寇来了,迅速通知各战舰准备迎战!” 费尔南多连滚带爬地登上指挥塔,命令他所率领的四艘战舰全都点亮鱼油灯,架起大炮严阵以待,在附近海域搜索治部次郎的船队…… 他们一直搜索到次日午时,在这苍茫大海上连个帆影也没见着,让费尔南多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治部次郎来了,不可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张彪,莫非是这个混蛋搞的鬼? 张彪被押上指挥塔,早已吓得腿肚子转筋,跪在费尔南多的近前,解释道:“将军大人,是我烧毁他们的帆船,给大人通风报信,我早就受够了他的欺凌,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我、我怎么可能放他走?” 通过翻译的帮忙,费尔南多点点头,但是,如果不是张彪在搞鬼,根据自己多年的航海经验,不可能找不到对手。 于是,费尔南多问道:“张彪,你当时看见过什么?” “我、我看见有个像蛤蟆一样的家伙,突然闯进底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家伙背起神父就跑了,等他们跳进大海的那一瞬间,咱们船上的水手才发现,大家全都高声尖叫,而我已经吓得昏死过去了。” 费尔南多很难相信,接着问道:“张彪,你跟随西门阿尔梅达的整个航程中,这样的怪物,你以前可曾见过?” “没见过,从来就没见过。” “如此说来,西门阿尔梅达真就是撒旦的化身,这个恶魔骗取教皇和皇帝陛下的信任,欺骗大家很多年,今后我们可要当心了,务必不能让撒旦的阴谋得逞。” 这时,老菲力也跑来了,在他看来,肯定是张彪编造谎言,害死了西门阿尔梅达,并抛尸大海,如果继续留着这家伙,自己的小命也得玩完,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挥动钢刀,把张彪斩杀在费尔南多的近前。 “老菲力先生,你是不是疯了!”费尔南多大喝一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冲冲地质问道:“莫非你忘了自己的处境?” “费尔南多,你这个帝国的叛徒,即便你是登上南部新大陆的第一人,你也不可能成为新大陆的总督,我劝你死掉那份心吧!” “你这该死的老东西,信不信我把你扔进大海里喂鱼。” 老菲力冷笑一声,望着苍茫的大海,低声祈祷:“万能的主、仁慈的上帝,保佑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灵魂升入天堂,保佑我的儿子费利佩成为新大陆总督……” (本章完) 第347章 海盗传奇 38、逢冤家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洁白如玉的小船上,眼前有个戴着眼罩的海盗,只见他面带狡黠的微笑,摆弄着一枚墨绿色的戒指。 “你是什么人?”西门阿尔梅达挺起身,看看张彪盗来的那枚戒指还在。 “尊敬的神父,是我手上的这枚戒指提醒我,把你从苦海中救出来。”独眼龙杰克反问道:“请问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有什么来历?” 西门阿尔梅达有些不敢相信,刚带上这枚戒指的时候,给他的直觉是张彪上当了,从奥塞亚弄来的这枚戒指是假的,而此刻,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用来寻找金约柜的密钥可能不止一枚,不禁回忆起他和哈基姆在日本的谈话…… 那时,黑奴船被堺町众合会所扣押,哈基姆被关进监狱;西门阿尔梅达在台湾兰屿岛被费尔南多赶跑后,他不敢返回马尼拉,就带着程瞎子等人来到堺町,得以在监狱里见到哈基姆。 由于三角大帆船上天天都在死人,众合会不敢让黑奴下船,经过西门阿尔梅达的说合,决定把这船黑奴运往新大陆,卖给开银矿的老菲力,在出发之前,他想带上哈基姆,而哈基姆却担心染上瘟疫,坚决不肯去。 哈基姆出狱后,四处寻找自己的那只波斯猫,曾经见过稚子小姐,波斯猫通过脚上的指环告诉稚子,此人是个骗子,坚决不同意跟他走,不久,稚子小姐就跟着沈茂前往新大陆了。 得知这个情况,哈基姆立刻去找西门阿尔梅达,让他在新大陆寻找那只波斯猫,并告诉他一个秘密,绑在猫腿上的那个指环,正是当年所罗门送给示巴女王的戒指,通过它的指引,便能找到传说中的金约柜,开启天国之门…… “哈基姆先生,如此说来,示巴女王的戒指在你手中很久了,你可知金约柜的下落?” “这枚戒指确实是‘门涅利克’家族留下来的,我早就感知到金约柜的存在,已经被运往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要找到它,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就这样,我希望通过贩卖黑奴弄到一笔钱,再去寻找金约柜。” “哈基姆先生,你感知到金约柜到底在什么方位?” “应该就在日本以东方向的大洋里。” 听到此处,西门阿尔梅达立刻瞪大眼睛,其实他就有所怀疑,传说中的金约柜曾经落在海盗王直之手,后来被那个该死的白海山不知弄到哪里去了,但此时他还不敢肯定,于是,便接着问道:“哈基姆先生,关于金约柜的传说,你还知道多少?” 哈基姆沉思片刻,谨慎地答道:“当年,示巴女王和所罗门的儿子门涅利克当上埃塞俄比亚的国王,他从耶路撒冷取走金约柜,在北部阿克苏姆的岩石深坑里,修建一座拉利贝拉大教堂,就把金约柜藏在其中,多年来,这座教堂被橄榄树所掩盖,直到一千年后才被人所发现,当时的国王为遮人耳目,又在那里修建十座大教堂,并派重兵把守,大约五十年前,埃塞俄比亚受到佛郎机和奥斯曼帝国的入侵,金约柜被人抢走了,于是,便出现很多传说,有人趁机假冒门涅利克家族的后裔,宣称自己知道金约柜的下落。” “你到底是不是门涅利克家族的后裔?”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父亲说是。” “混蛋,你到底是不是?那只波斯猫为何落在你的手中?” 发现西门阿尔梅达发怒了,哈基姆这才承认自己不是。 “其实,我父亲是个海盗头目。他率领海盗团伙盗取金约柜,希望打开天堂之门,获得宇宙中神奇的力量,成为人类的主宰。就在他准备开启时,突然窜出一只雪白的波斯猫,用一种难以抗拒的眼神盯着他,靠心灵感应告诉我父亲,不要轻举妄动,我父亲害怕了,就让手下人动手,这时,天空中响起一颗炸雷,那几个海盗当场毙命,见证过这个神迹,我父亲便收养了波斯猫,再也不敢开了。” “那么,金约柜为何会流落到东方?” “我父亲发现,波斯猫腿上绑有一枚指环,就想把他取下来,那只猫便给出启示,这就是所罗门送给示巴女王的魔戒,只能戴在它的身上,后来,在它的启示下,我父亲真就找到了门涅利克家族的后裔,从他们那里获知一个秘密:主在西奈山赐给摩西金约柜之前,早在大洪水时代,在遥远的东方,主将一面神镜赐给治水的国王大禹,后来传给国王盘庚之手,他曾六次迁都,都是在这面神镜的指引下完成的,这面神镜被宫廷巫师所用,和金约柜一样,都是主赐给人类的礼物,只有依赖神镜的光芒,才能解开金约柜的密码。就这样,我父亲就把金约柜卖给了他们,那只波斯猫自己留下了。” 听着这么复杂的一个故事,西门阿尔梅达有些不耐烦了,追问道:“金约柜为何最终被海盗王直所收藏?” “门涅利克家族的王权已经不再了,当时,他们已经成为富可敌国的海商,曾通过一个叫郑和的航海家,到过明朝朝觐中国皇帝陛下,和中国皇家做过生意,后来,中国人禁海,他们的生意就断了。他们买下金约柜之后,试图联络中国皇帝寻找那面神镜,阴差阳错就找到那个自称海上霸王的王直,此人声称那面神镜就在他的手中,让门涅利克家族把金约柜运往东方,门涅利克家族上当了,就这样,金约柜落在海盗王直之手。” 西门阿尔梅达游走东方几十年,对很多传言和秘密了如指掌,闻听此言,顿时打个激灵,想那富可敌国、数十万精兵强将的王直为何轻易招安,心中有了答案,当时,王直急于与明朝朝廷和解,以便获得那面可以开启金约柜的神镜,尽管他对招安之事安排得很周到,他的所有财产最终还是被运往大洋深处。 对于落难的哈基姆所言,西门阿尔梅达判断他没有说谎,还有个问题让他比较困惑。 “哈基姆先生,既然那只猫身上的指环如此珍贵,但不知你为何不戴在自己的身上?” “尊敬的神父,我又何尝不想,你有所不知,那枚指环在我父亲手上戴了不到一天,他便暴毙而亡,我也曾尝试着带上它,却是有神迹出现,它能让我听见各种声音,无论哪个部落的方言我都能听得懂,可是,戴不了一个时辰就会头晕眼花,那种要死的感觉你可能无法想象,只能绑在那只猫的腿上,如今那只猫已经繁衍好几代了。” 至此,有关金约柜、示巴女王的魔戒来历都清楚了,关于那面神镜还有些疑问,在出发之前,他通过众合会找到小西隆佐,证实了羽柴秀吉曾经拥有过,却不小心调进木曾川,据说被人打捞出来后,最终落在锦衣卫朱辉之手,那么,很有可能已经被他带往新大陆。 于是,西门阿尔梅达不再犹豫,暗中害死哈基姆,率领那艘三角大帆船出发了。 在阿卡普尔科,他听说朱辉和白海山等人被挟持寻宝去了,便迅速赶往波多西…… 与此同时,费利佩听说商团出事了,立刻从波多西返回阿卡普尔科,因此,他们二人并未谋面。 老菲力得到这些廉价劳动力非常高兴,得知西门阿尔梅达支持费利佩成为南部新大陆的总督,对这位神父更是礼遇有加,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然而西门阿尔梅达却没心情在此享乐,他极力鼓动老菲力前往奥塞亚。 这时,由于水晶人逃跑事件刚刚发生,老菲力刚把特里达尼派往奥塞亚,希望在家等待消息。 西门阿尔梅达听说,有人把奥塞亚附近的群岛命名为“所罗门群岛”,意识到他所掌握的秘密近乎广为人知,在程瞎子等人的帮助下,以近乎绑架的性质,强行把老菲力带走了,他们企图利用张彪来盗取那面神镜,以及那枚波斯猫身上的指环,并对老菲力承诺,获得这些神奇的力量,一定能让费利佩成为南部新大陆的总督,而自己将辅佐费利佩,在南部新大陆建立一个“天国世界”。 关于“所罗门群岛”的得名,西门阿尔梅达曾问过老菲力,得到的解释却是航海家门德纳看见岛上的居民穿金戴银,就随便取了个名,直到听罢独眼龙杰克的反问,看着他手上的那枚戒指,终于领悟到能感知金约柜存在的魔戒绝不止一枚。 抚摸着自己手上的这个指环,西门阿尔梅达发出会心的一笑。 “我叫西门阿尔梅达,是受教皇保罗三世册封的耶稣会神父,奉大西班牙帝国菲利普二世之命,负责在东方传教,请问阁下,你是何人?” 杰克发现他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他吓傻了,忽听他是耶稣会的神父,顿时勃然大怒,一拳就把西门阿尔梅达打了个乌眼青。 “你这个可恶的混蛋,为什么打我?”说着,西门阿尔梅达爬起来就和杰克厮打在一起…… 杰克躲过他的攻击,甩手又给他两拳,把西门阿尔梅达的门牙打掉好几颗,趁着他趴在船舱拣牙时,扑在他身上一顿乱揍…… “你们这些可恶的神父,先替我那美丽可爱的妻子安娜出出气,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送往地狱,去死吧,混蛋!” (本章完) 第348章 海盗传奇 39、叙旧情 西门阿尔梅达快被杰克打死了,始终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挨打。 “尊敬的独眼龙先生,我求求你别打了,咱们俩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是你救了我,我会感谢你一辈子,愿主保佑你那美丽可爱的妻子安娜……” 也可能是杰克打累了,听到这儿便停住手,问道:“你这该死的东西,你手上的戒指是哪来的?没事跑到这茫茫大海上干什么?” 西门阿尔梅达抹着满脸血污,气喘吁吁地答道:“我、我是波多西老菲力先生的朋友,和他一起来海上探险,希望能找到传说中的新大陆。” 杰克闻听放声大笑,只见他摆弄一会儿船舱里的机关,西门阿尔梅达才发现这艘快艇行驶如飞,竟然让人没任何知觉,抬头观瞧,远远便能看见洁白的沙滩,还有在风中摇曳的一片片椰林,朝南北望去,看不见这片大陆的尽头…… 于是,西门阿尔梅达站起身,在胸前花了个十字架,口中喃喃地讲道:“万能的主,我们手里有《圣经》,这里有主赐给我们的神奇大陆,让我们祈祷吧……” 这时,杰克突然把机关关掉,快艇停住了,从海里突然冒出一群半人半兽的怪物,又立刻潜伏在大海里。 西门阿尔梅达见状,吓得浑身战栗…… “撒旦,你终将被米迦勒天使所打败,然后将你们投入硫磺火湖,因为你们是罪恶的根源,所以要让你们在火湖里承受最大的痛苦。” 海面上忽然一个脑袋,有着像灯笼一样的眼睛,它把头伸出水面,却长出水桶般大龙虾的身子,只见它那橘红色的身子弯曲着,背后仿佛披着披着紫色的盔甲,拉开进攻的架势,用细长的大钳子砸向西门阿尔梅达,把他吓得四仰八叉倒在船舱,就势把杰克也给坠趴下了。 “尊敬的独眼龙先生,求求你不要这样……” “我的名字叫杰克-范-德-尼尔斯,是人类祖先亚当和夏娃的长子该隐之后裔,因得到‘光明神殿之主’的神谕,我将成为‘世界之王’,你这个该死的耶稣会神父,如果你愿意当我的仆人,从今以后在鞍前马后为我效劳,我可以免你不死。” 话音刚落,一个满头绿发的肉球脑袋伸进船舱,西门阿尔梅达定睛观瞧,原来是一条巨蟒,其满身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我们本以为被‘神’所抛弃,在大洋深处的洞中等待不知多少个春秋,终于等来了神的使者——我们的主人杰克先生,我们将会在他的率领下,砸碎这个罪恶的世界,重建光明神殿!” 紧接着,一个梳着满头发辫的大章鱼跳进船舱,用触角推开西门阿尔梅达的手臂,把杰克从舱底拉起来,面带微笑地问道:“尊敬的主人,我饿了,可不可把这个家伙吃掉?” 杰克趴在船帮上问道:“小的们,还有谁饿了?” 快艇周边顿时人头攒动,虾兵蟹将、虎豹豺狼、乌贼巨蟒、鲨鱼海象等等半兽人全部现身,放眼望去,数百名不止,全都伸着脑袋等待即将到口的美味。 见此情形,这位信仰坚定的神父不禁三观尽毁,赶紧爬起身跪倒在杰克的脚下,哭着哀求道:“尊敬的主人,请放过我吧,今后愿在鞍前马后为你效劳,尊你为光明神殿之主、世界之王。” 杰克露出满意的微笑,拉住他的手,抚摸着那枚戒指,问道:“你这个混蛋,快告诉我这是哪来的?” 此刻,西门阿尔梅达非常虚弱,断断续续地答道:“是、是刚刚从、奥塞亚、部、部落偷来的,不过,我、我不是小偷……” 很显然,这不是戴在朱辉手上的那一枚,据说,那才是所罗门送给示巴女王的礼物,也只有依赖它才能找到所罗门宝藏。 杰克自己手上戴着的,是他从特里达尼手上抢来的,而他并不知道,其实特里达尼还有一枚藏在身上,被卡洛斯将军没收了,那才是门德纳从岛民手中买下的戒指,通过它才感知到,所罗门宝藏埋藏在那附近海域,因此而将其命名为“所罗门群岛”。 杰克驾驶着那艘神奇快艇,找到大洋深处的神秘岛,遇到这群遭抛弃的半兽人,以“光明神殿之主”的名义将他们降服,希望凭借从特里达尼那里抢来戒指,去寻找金约柜,遗憾的是,水晶手镯提示他这枚戒指是假的,让杰克非常失望,当时就想把它扔掉,最后还是没舍得扔,忽然有一天,这枚墨绿色戒指显奇迹了。 就在张彪和朱辉一起喝酒时,杰克感觉这枚墨绿色戒指有些发烫,这在以前从来没遇到过,于是,他静下心来感受这枚戒指发出的信号,没多久,这个信号就断了。 直到次日夜晚,某种信号传入杰克的脑海,并不断加强,让他意识到,这枚戒指有个伴侣,此刻正承受着某种伤害…… 当时,正是费尔南多派张彪把西门阿尔梅达押进船舱,这位神父受到张彪几乎非人的虐待…… 于是,在这枚墨绿色戒指的指引下,杰克驾驶快艇展开行动,派那人面蛙身的家伙爬上费尔南多军舰,闯进底舱把这位神父抢走了。 至此,已经同时有四枚戒指现世,让人有些眼花缭乱,而此时,杰克并不知情,那么,张彪偷来的这枚戒指到底有何来历? 原来,这枚戒指同样来自特里达尼,在他登岛寻找水晶人时,作为见面礼送给了酋长,奥雷托曾经戴过几天,导致经常头晕眼花、四肢乏力,似乎是个不祥之物,就这样,把它用于“蒋干盗书”之计,故意让张彪盗走了。 而特里达尼的那枚墨绿色戒指,却不会让人感觉不适,尽管不是用来寻找金约柜的密钥,但也有灵性,杰克从西门阿尔梅达的手上拔出这枚戒指,立刻将其戴在左手中指上,想感知两枚戒指之间的通信…… 等待许久,什么奇迹也没出现,杰克显得很失望,再看西门阿尔梅达,似乎已经死了,快艇四周趴满了半兽人的脑袋,全都在等候杰克的命令,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位可怜的神父就会成为一顿美味。 根据西门阿尔梅达的说法,这枚戒指是从奥塞亚偷来的,刚戴在他手上不久,就立刻让自己感知到了,莫非那枚戒指之前没人戴着?或许只有戴在某人的身上,才能让两枚戒指之间通信? 想到这儿,杰克把那枚戒指取下来,重新给西门阿尔梅达戴上,平心静气地闭上双目,奇迹终于出现了…… 西门阿尔梅达缓缓睁开眼睛,一看见那些奇形怪状的半兽人,吓得赶紧翻个身,趴在船舱里连声哀求。 “尊敬的神殿之主、我亲爱的范-德-尼尔斯,原来,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求求你放过我,让我来当你的情人……” 杰克差点给气趴下,咧着大嘴笑得前仰后合,那些半兽人也听见了,笑声响彻云霄…… “你、你配做我的情人?” “这是主的旨意,只有我才能让你那骚动的心安静下来,你将不会再受到撒旦的蛊惑,我们两人联手开启金约柜,打开通往天堂之门。” 蛙人趴在船梆上笑道:“神父,你的胡须太多了,哈哈……” 蟒蛇鼓着腮帮子嘲笑道:“你长得太丑了,根本配不上我们神殿之主!” …… 此刻,这位道貌岸然、刻板冷漠的神父抚摸着手上的戒指,像只小绵羊一样,把头依附在杰克的大腿上,柔声讲道:“亲爱的杰克,我有些饿了。” 杰克带着不屑的神情,丢给他一块腥臭的鱼肉,西门阿尔梅达毫不犹豫地塞入口中,边吃边唠叨个不停。 “亲爱的,此刻你有没有感受到巴比伦的奢华,有没有看见那通天的巴别塔即将落成,那些石匠们因语言不通而争吵不休,他们开始离开工地,进行秘密结社……” 听到此处,杰克盯着自己的这枚戒指,感知这两枚戒指正在通信,忍不住闭上双目,灵魂仿佛飘上九霄云外,置身于巴比伦阿芙洛蒂忒神庙,被一大群妖艳的圣妓所包围…… 这时,王后森美拉密斯出现了,只见她拨开人群,来到自己的近前,甩手打来一记耳光,她手上的那枚戒指,和西门阿尔梅达所戴着非常相似…… 杰克猛一睁眼,发现西门阿尔梅达正扭动着身躯,快要把手伸到自己的脸上了,令人震惊的是,那枚戒指和刚才幻觉中所见的,竟然一模一样! “我亲爱的范-德-尼尔斯,你来闻一闻,让我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杰克都快惊呆了,心中暗自猜测,如果人有前世,那么,自己应该就是挪亚孙子、人间第一王者——宁录,不过,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难道这个大胡子神父的前世、会是美艳的王后森美拉密斯? 根据《圣经》所载,宁录死后,森美拉密斯王后继承王位,其**暴行比宁录过犹不及,后来,这位女王在十二月二十五日生下儿子塔莫斯,寓意“公牛”,此人长大后贪色嗜洒、**为乐,最为荒诞的是,他竟然娶生母为后,对外宣称伟大的宁录大帝复活了,让世人尊其为“太阳神”,如今在华尔街还有这样的公牛塑像,实乃太阳神崇拜之遗风。 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天,被定为“太阳神”圣诞日,和耶稣的诞辰是为巧合。 主耶和华因此而震怒,开始诅咒巴比伦…… (本章完) 第349章 海盗传奇 40、论神话 程瞎子等人朱辉回到奥塞亚,受到白海山父子的隆重接待,两位老人再次见面一笑泯恩仇,让野心勃勃的林风无地自容。 “圣骑士军团”在所罗门群岛展开寻宝行动,费利佩看得出来,卡洛斯压根就想帮忙寻找他父亲,让他感到既失望又愤怒。 特里达尼从奥塞亚逃回来,他的那枚戒指被卡洛斯没收了,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由于他“欺骗”老菲力很多年,遭到费利佩的严厉痛斥,走投无路的特里达尼深深忏悔,把奥塞亚的情况毫不隐瞒地告诉了菲利普。 在费利佩看来,指望卡洛斯将军,还不如依靠白海山,于是,他暗中联络宋河,准备在特里达尼的帮助下,悄悄前往奥塞亚。 宋河此番跟随大西班牙帝国海军出征,带来五十名明军战士,希望能救回被麻三劫持的白海山等人,因此,二人一拍即合;但是,从所罗门群岛到奥塞亚隔着茫茫大海,那艘神奇快艇被该死的杰克抢走了,在这片海域根本不会遇到任何商船,卡洛斯也不见得派军舰送他们过去,尽管他们拿定了主意,却全都一筹莫展。 卡洛斯及那些海军将士全都嗜酒如命,他们特别爱喝印第安人酿制的龙舌兰酒,随船带来的酒很快就被他们喝光了;附庸风雅的吴襄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俗话说“李白斗酒诗百篇”,自称写过《**》和《西游记》的吴襄,作为应天书院的山长,为了在那些金陵儒生面前展现才华,在甘冽的龙舌兰酒的刺激下,还真写下不少诗句,让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潜心研究艺术的门多萨神父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次出征,所有人都劝吴襄别来,可朱辉是他的妹夫,而他又是沈琦的妹夫,为给沈琦长脸,需要表现出大舅哥是多么爱妹夫,他拿出惊人的勇气,非要参加这个行动不可。 为了给宋河等勇士助威,沈琦、汤景等人给他们准备几十坛子米酒,而吴襄却偏爱龙舌兰,为此,门多萨神父送给他两大木桶,平时吴襄舍不得喝,宋河等人也喝不惯,眼下派上用场了。 西班牙海军一天没酒就无精打采,可他们还没找到“所罗门宝藏”的任何蛛丝马迹,因此,卡洛斯将军每天都会大发雷霆,这时,有些将领开始闹着要返航,这支“圣骑士”军团快坚持不住了。 趁这机会,吴襄给费利佩出个主意,让他带上龙色兰酒去找卡洛斯,希望借一艘战舰前往奥塞亚,请白海山帮忙寻找他父亲。 明知道这主意不见得管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就这样,由费利佩出面,特里达尼和吴襄作陪,抬着一桶龙舌兰酒,悄悄敲开卡洛斯将军的船舱。 前几天,“圣骑士”军团为了争夺最后的一点龙舌兰,好几次差点闹出人命,在坚持寻宝还是返航这个问题上,卡洛斯犹豫不定,一想起那金灿灿的所罗门宝藏,他就鼓足勇气留下来,可一旦嗓子眼发痒,恨不得立刻返回阿卡普尔科。 此刻,卡洛斯将军正在烦闷之中,一看他们三位来了,柿子专拣软的捏,只见他手指特里达尼,劈头盖脸大骂一通,费利佩赶忙关上舱门,吴襄掏出焦糖、盐巴和柠檬,揭开木桶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顿时让卡洛斯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手拉吴襄放声大笑…… 吴襄矜持地甩开他的手,掏出刀片来切柠檬,费利佩从木桶里盛出两小杯,端起一杯交给吴襄,只见吴襄不慌不忙,把盐巴撒在手背虎口上,用拇指和食指握住小杯,在无名指、中指之间放一片柠檬,先舔一口盐巴,猛地把酒一饮而尽,迅速咬一口柠檬片,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惹得卡洛斯将军拍手称快。 特里达尼作为奥古斯丁神父而不喝酒,虽然费利佩是个商人,一般情况下仍坚守清规戒律,在这种场合下他更不会喝,他们二人一人伺候一个,吴襄和卡洛斯将军斗起酒来…… 喝到兴头上,费利佩提出请将军帮忙,派一艘军舰送他们去奥塞亚,他急于寻找自己的父亲,而卡洛斯将军根本就不知道,所谓“所罗门宝藏”,其实就是白海山运来的,因此,他只把目光盯在“所罗门群岛”,从未想过要去奥塞亚。 听罢这个请求,看在龙舌兰酒的份上,卡洛斯将军满口答应。 费利佩也明白,或许明天他一清醒就变卦了,只能趁此机会立刻行动才是上策,于是,他急忙跑出船舱,把将军的副官萨佩洛喊来,让卡洛斯将军当面下达命令,借给他一艘小型舰艇,他要率领明军士兵去寻找老菲力。 萨佩洛吃惊地瞪大眼睛,这时,特里达尼立刻给他奉上一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执行这个命令;费利佩急了,马上安排随行的明军士兵,回去再抬一桶,顺便把剩下的米酒全带来。 一看还有这么多酒,卡洛斯将军喜出望外,让萨佩洛立刻执行命令,先派一艘军舰回阿卡普尔科取酒,反正周边也没有敌人,就把那艘巡逻侦察舰借给费利佩。 大功告成,吴襄和费利佩就准备撤,而特里达尼盯着卡洛斯手上的那枚戒指,恨得咬牙切齿,然而卡洛斯只有七成醉意,特里达尼想把他彻底灌趴下再走,于是,又连续给他盛出好几杯,结果全都被这位副官给喝了。 费利佩明白,还真不能让卡洛斯将军喝趴下,若是他烂醉如泥,刚刚下达的命令可能就不作数了。 由于船舱里有些闷热,费利佩搀扶起卡洛斯将军,要带他到甲板上透透风,让他监督手下人执行命令,特里达尼趁机过来帮忙,把卡洛斯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伸手摸住那枚戒指…… 此刻,特里达尼万分紧张,时刻关注着卡洛斯的表情,只要他一闭眼,就能拔掉那枚戒指,也可能这位将军的酒量太大了,他趴在两人的肩上仰起头,居然高歌一曲,还来一段美声唱法…… 副官萨佩洛开始执行将军的命令,好几艘战舰都忙活起来了,有人给宋河等明军将士腾出那艘巡逻舰,回去拉酒的军舰也准备天亮出发,就在费利佩等人要走时,卡洛斯将军突然摔倒在地,喝得东倒西歪的吴襄被他给绊倒了。 这可让特里达尼逮着了机会,赶忙伸手去拉卡洛斯,而他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却被吴襄死死拉住。 特里达尼可管不了这么多,一把推开吴襄,上去就拔卡洛斯手上的戒指…… 与此同时,吴襄就地打个滚,那面铜镜从怀里掉出来,正好镜面朝天,对准了那颗暗红色的天狼星…… 可能卡洛斯将军的手指比较粗,特里达尼使劲再大的劲也拔下来,突然,镜面闪出一道光芒,直射那枚戒指,就听卡洛斯高喊一声:“好烫!”吓得特里达尼抱头鼠窜…… 卡洛斯将军坐在甲板上,被凉风一吹,仿佛清醒了许多,抚摸着这枚戒指,似乎若有所悟…… “特里达尼,你这个混蛋快过来。” 特里达尼以为卡洛斯要找自己算账,跑得比兔子还快,萨佩洛只好派人把他抓回来,可把他给吓死了…… “你这个混蛋跑什么?我问你,这枚戒指戴在你手上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过很烫?” 听罢卡洛斯这句问话,特里达尼立刻镇静下来,答道:“将军,你知道,这枚戒指一直藏在我的衣服里,我、我没敢轻易戴过。” “废话!我问你戴没戴过?有没有很烫的感觉?” “戴过、戴过,但没有任何感觉。这是老船长门德纳爵士留下来的,正是凭着这枚戒指,才感知到‘所罗门宝藏’就在这里,我一直放在身边当宝贝,不敢轻易拿出来示人。” “那么,门德纳爵士有没有感觉过很烫?”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可能烫得有些难受,卡洛斯不得不拔下那枚戒指,因手指太粗而不好拔…… “这枚戒指好像说,我是埃塞俄比亚国王,继承伟大的所罗门王的血脉。”说着,卡洛斯将军站起身,把双手高高举起,仰望着漫天繁星,高声呼道:“邪恶的巴比伦大军正在袭击耶路撒冷,伟大的父王此刻正遭受磨难,锡安山上的耶和华圣殿即将被焚毁,不、不!你们这些恶魔,我要替伟大的父王报仇雪恨!” 由于这枚戒指恢复了灵性,卡洛斯将军的每句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懂。 冷眼旁观的费利佩似乎看明白了,他蹲下身,伸手要拿那面铜镜,吴襄见状,赶忙把铜镜收起来,卡洛斯将军慢慢消停下来,就不再往下拔戒指了。 宋河悄声问道:“吴公子,你信神吗?” 吴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摆着手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管是咱中国还是外国,上古神话多了去了,谁能证明那个是真的?” “可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记得前几天特里达尼来找费利佩先生诉苦,说西门阿尔梅达寻找的那只波斯猫,被日本公主带到了奥塞亚,猫身上捆绑的那枚戒指,就是所罗门送给埃塞俄比亚女王的,现如今,戴在朱公子的手上……” 未等宋河把话讲完,吴襄顿时落下眼泪…… “我那可怜的妹夫,你等等我……” (本章完) 第350章 海盗传奇 41、布罗网 白海山和程瞎子相逢一笑泯恩仇,这次回来林风也老实多了,主动要求值守那座灯塔,朱辉和张狗儿承担起外海巡逻的任务,昼夜轮流执勤,奥塞亚部落严阵以待,严防外敌的入侵。 救回程瞎子的次日,朱辉率领巡逻队深夜归来,在码头和张狗儿换班。 朱辉提醒道:“好兄弟,今天周边海域发生很多怪事,到现在还没闹明白,海里的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 张狗儿心中明白,大帆船上的生活枯燥,炎热的天气很容易使人生病,费尔南多的大军既然来了,肯定想速战速决,随时可能对奥塞亚发起进攻。 “哥哥,请问有没遇见费尔南多的军舰?” “没遇到,也许他们也奔着所罗门群岛去了。今天海里有成群结队的怪我在活动,时而掀起层层巨浪,我们就不回去休息了,等在码头上好有个照应。” 自从跟踪张彪去救林风和程瞎子等人,张狗儿回来后还休息一天,朱辉两昼夜都没合眼了,为防万一,只好把巡逻队留在码头,让朱辉回去好好吃顿饭,先歇息半天。 朱辉巡逻时在海上所见,正是那些半兽人在活动,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放弃信仰,归顺自称“神殿之主”、“世界之王”的杰克,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给杰克讲述一遍。 因为金约柜在所罗门群岛,杰克并无攻打奥塞亚的企图,况且他也没有庞大的舰队及枪炮等武装,但他有一艘神奇快艇,一日之内随时可达任何地点,半兽人大多害怕阳光,不敢在白天露头,此刻,他们已经做好准备,派蛙人抢夺朱辉手上的那枚指环,只有依靠它才能感知金约柜的存在。 就在朱辉返回奥塞亚王城的途中,吴襄正在和卡洛斯将军拼酒量,还教会他用“老虎、杠子、鸡”来猜拳行令…… 路过灯塔,朱辉仰面观瞧,在那盏明亮的鱼油灯下,有个黑影在晃动,于是,他悄悄爬上去,想和林风聊会天。 此刻,林风正端着那只圆通望眼镜,趴在瞭望塔上往四周观瞧,感觉到有人来了,头也回地讲道:“快回去禀告白老前辈,今晚必有外敌入侵。” “叔叔,你看见什么了?” 听出是朱辉的声音,林风这才转身答道:“天太黑,看不太清楚,你小子巡逻时应该也看见了,海里好像有很多怪物,也许他们白天不敢出来,这会儿全都浮出水面了。” 朱辉闻听大惊失色,掉头就往下跑。 “叔叔你多加小心,我这就回去禀报白老前辈。” “告诉白老前辈,我怀疑有怪物已经登岸了,小子,你也小心点!” 朱辉一路快跑,前往奥塞亚王城,突然感觉被一双黏糊糊的双臂抱住了,后背好像贴在一面冰凉的墙上,刹那间就升到半空中,他便开始高声呼喊…… 不一会儿,蛙人抱着朱辉就跳进大海,他就感觉一阵眩晕,恍恍惚惚,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本是第一个诞生的天使,让很多女人都为之倾倒,然而,你自负而骄傲,这便成为你的原罪,或许你因堕落而成为恶魔,变得危险而又凶残,尽管如此,其实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懦夫,作为堕落天使,你情愿在地狱里苟且偷生,冀望耶和华忘记你的罪行;可是,你却又显得如此高洁,即便沦落在地狱之中,依然拥有优雅高贵的气质…… 关于何为“堕落天使”,朱辉曾请教过白海山,传说就是那独眼龙杰克自称的路西法,撒旦第一个诞生的天使,因骄傲自负而被逐出天堂,他化名路西法挑战上帝,率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反叛,于天界北境举起反旗,最终被基督所击溃,神创造新天地和人类,路西法只能化作蛇的模样在地上行走,直到审判日的到来,会将他扔进硫磺湖中受难。 不过,《圣经》里并没有明确记载,路西法是撒旦的化身。此刻,朱辉也搞不清这其中的关系,只能在心中默默念道:不错,我确实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懦夫,我一直都在地狱里苟且偷生,但我不是撒旦、也不是路西法…… 你确实不是撒旦、也不是路西法,作为第一个天使,你拥有光明、真理和荣誉,因此骄傲而自负,还记得你和所罗门签过的合约么? 不记得,但不知和所罗门签过什么合约? 所罗门想得到指挥地狱里所有恶魔的力量,于是,就用魔法戒指,在每个恶魔的脖颈打上印记,驱使它们为自己服务;作为回报,他将在死后把灵魂献给你,让你来替他在上帝面前赎罪,你就答应,和他签下契约,自此以后,所罗门得到地狱七大君王、三十二天罡、七十二地煞的支持,直到他死后,上帝才发现,原来你和所罗门其实是一体的…… 这时,朱辉忍不住亮出手上的指环,你看,是不是这个魔法戒指? 不,不是它!地狱的恶魔被你所驱使,你为了遮人耳目,用卑劣的手段,霸占了对你怀有仰慕之心的示巴女王,并将这枚指环戒指送给她,让世人都以为这是“所罗门指环”,当然,这枚指环并不能降服恶魔,那些恶魔被你所利用之后,惨遭抛弃在南极之地的荒岛上,你老了,想把真正的魔法戒指留给你和女王的后代,让你意想不到的是,他并没有继承你的王位,反而把上帝赐给摩西的金约柜带走了…… 闻听此言,朱辉膛目结舌,怪不得带着这枚指环,却一直不能感知金约柜的存在,那么,真正的魔法戒指又在何处? 也不知过去多久,朱辉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那个神奇快艇里,只见独眼龙杰克显得容光焕发,而昔日那位狡诈、阴险、不拘言笑的神父,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不堪! 西门阿尔梅达已经剃光胡须,把脸蛋涂抹的像个又老又丑的娼妓,他扭动着肥胖的腰肢,希望让自己更妖艳一些,抿着大嘴却做出妩媚之态,尽可能用娇柔的语气讲道:“尊敬的范-德-尼尔斯,你看怎么样?绑在雪白波斯猫腿上的戒指,就在你的眼前,亲爱的杰克,快动手取下来吧。” 与此同时,在“圣骑士”军团的指挥舰上,从吴襄身上掉下的那面铜镜,射出一道神秘的光芒,正好照在卡洛斯将军佩戴的那枚戒指上…… 朱辉趴在船舱里直呕吐,杰克发出一声冷笑,伸手就要来摘取这枚指环…… 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朱辉一记直拳,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疼得直咧嘴。 西门阿尔梅达见状,把拳头高高举起,却轻轻落在朱辉的腿上,口中扭扭捏捏地讲道:“真可恶,你还真打人啊,把我亲爱的给打坏了……” “走开,你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渊源。”杰克摸摸火辣辣的脸颊,把西门阿尔梅达推到一旁。 “亲爱的杰克,难道你有了他,就不要我了?” 朱辉实在听不下去了,用双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目,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朱公子,虽然你是我的引路人,带领我踏进光明圣殿,但如今,我们之间的地位发生了变化,我是路西法、世界之王!你真是一个圣殿守门人,必须听我指挥,当我的仆人,否则,我有权力把你清除出共济会。” “亲爱的,你还和他费什么话,让我来剁掉他的手指,取下那枚戒指,把他抛进大海算了。”西门阿尔梅达说着,开始扒拉杰克的皮囊,在里面找刀子。 朱辉刚才已经得到“启示”,知道自己手上的指环,并不能感知金约柜的存在,但也不想交给他们。 “杰克船长,你要这枚指环干什么?” “寻找金约柜,开启天堂之门,重建光明圣殿!” “很遗憾,这枚指环不是你需要的。” “呵呵,你休想骗我,我亲爱的西门阿尔梅达,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了。” 这时,西门阿尔梅达已经找到利刃,他用屁股把杰克顶在身后,上来就想切朱辉的手指。 此刻的朱辉对他厌恶到了极点,让他碰一下都觉得恶心,可西门阿尔梅达毕竟是个壮汉,他突然面露凶相,一把拉住朱辉的胳膊,就在他挥刀的一瞬间,忽听一声炮响,激起三丈多高的波浪,尽管快艇里溅满了海上,随着波涛摇晃半天,仍然没有翻船。 杰克趴在船边观瞧,不远处驶来一群军舰,看得出来,正是大西班牙帝国的海军,不知他们如何找到自己的,又为何对自己开炮? 原来,由于吴襄等人献出美酒,卡洛斯将军喜出望外,这足以能让他多坚守几天,就答应借给费利佩一艘小型舰艇,让他们去寻找老菲力,并立刻派军舰返回阿卡普尔科,继续运送补给,一定要把所罗门宝藏挖出来。 把这一切安排妥当,卡洛斯将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仿佛那个声音还在耳边呼唤…… 伟大的所罗门王正在遭受磨难,而你作为门涅利克,却毫无作为…… 卡洛斯将军的脑仁越来越疼,就在他爬起来喝酒时,有人前来禀告,在附近海域出现很多怪现象,不知是人还是鱼,他们潜伏在水中,朝附近岛屿集结。 卡洛斯将军闻听,一下子就清醒了,立刻下达作战命令,十多艘军舰及数十条巡逻艇一起行动,很快就找到了那条神奇快艇…… 有人报告卡洛斯,特里达尼正是从那艘快艇上救出来的,不用说,是那海盗独眼龙杰克来了,他们都知道神奇快艇的速度,卡洛斯将军用巡逻艇组成包围圈,军舰在四周布防,把杰克的快艇给堵得严严实实,这才命人点火开炮…… (本章完) 第351章 海盗传奇 42、降魔族 那艘神奇快艇实在太快了,半兽人被它远远甩在后面,直到卡洛斯将军对杰克形成包围圈,才只有一部分刚刚游到附近海域。 西班牙海军军舰不停地开炮,杰克驾驶着那艘神奇快艇,在波涛翻滚的大海里横冲直撞,仍没能闯出巡逻艇组成的包围圈。 很多半兽人被锁定在包围圈里,他们试图对巡逻艇发动袭击,却遭到西班牙海军用火绳枪残酷绞杀,不时有人面兽身的巨型动物浮尸水面,见此情形,也把海军吓坏了,把这消息传递给指挥舰上的卡洛斯将军。 此刻,卡洛斯将军受魔戒所驱使,要救出落难的所罗门王,让他拿不准的是,难道所罗门王会是海盗杰克? 不、应该不会是他!肯定是所罗门王落在杰克的手里,这个混蛋带着所罗门王寻宝来了。 卡洛斯深知那神奇快艇的威力,为此,他也对奥古斯丁教会的神父深恶痛绝,后悔没能从玛雅人手中得到这艘快艇,更痛恨老菲力没将这艘快艇献给自己。 如果将这艘神奇快艇抢到手,那可真是如虎添翼,再加上有所罗门王的鼎力相助,就一定能挖出宝藏,征服天下近在眼前,想到这儿,卡洛斯将军忍不住放声大笑,于是,他命令巡逻艇缩小包围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缴获这艘神奇快艇,并解救其上的人质。 军舰上的大炮和巡逻艇上的火绳枪齐发,只要哪里发现有半兽人的踪影,就往哪里打,为了人质的安全,海军不敢轻易朝杰克开火。 在密集的战火下,西门阿尔梅达都快吓死了,其实他很明白,眼下已经成为瓮中之鳖,很难逃出包围圈,因此,他也就不再逼迫朱辉了,趁着杰克在操纵快艇上的机关,趴在朱辉的耳边讲道:“如果我们落在帝国海军之手,希望你能为我作证,我、我并没有背叛上帝,为了实现我的理想,在南部新大陆建立一个天国世界,我、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船舱里已经灌满海水,朱辉紧贴着舱壁,看着令人作呕的神父,浑身再度鼓起鸡皮疙瘩。 “你这个上帝的叛徒,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人,快给我滚!”说着,朱辉一脚将他踢开,扑上去和杰克厮打在一起…… 西门阿尔梅达看得出来,朱辉明显占上风,他赶忙用海水洗去脸上的油彩,从船舱里摸出一条绳索,想过来给朱辉帮忙,只见他抖动着绳索,要套住杰克的脑袋,突然,从海面上浮出一条巨蟒,摇动着大肉球喷出一口浓液,全都落在西门阿尔梅达的脑袋上。 那肉球脑袋伸进船舱,把朱辉顶到一旁,朝着他龇牙咧嘴,发出一阵怒吼…… 杰克转身讲道:“朱公子,尽管你是我的引路人,如果你胆敢与我为敌,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西门阿尔梅达也很犹豫,从内心来讲,他不愿跟着杰克受辱,但他也不是杰克的对手,此时,便故作姿态地问道:“尊敬的范-德-尼尔斯,要不要我来杀掉他?” “你给我放老实点,在圣殿守门人面前,你连狗屁都不是。” 听见杰克亮明对自己的态度,西门阿尔梅达那心凉下半截,有力无气地强作柔情,嗲声嗲气地答道:“亲爱的杰克,你这话真让人伤心。”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那墨绿色的戒指,杰克早把这位可恶的神父给杀了,他发现,只有西门阿尔梅达戴上另一枚戒指,两枚戒指之间立刻就会通信,让他感知到自己是伟大的太阳神宁录,而佩戴另一枚戒指的,则是巴比伦艳后森美拉密斯。 “蟒蛇先生,你给我看好他们俩,我们很快就能逃出去。” 杰克他清醒地感知到,他腕上的那只水晶手镯,正在指挥半兽人在作战,战局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了,尽管炮火依然很猛烈,但包围圈有望能被打破;他也不再横冲直撞了,而是凭着水晶手镯的启示,希望半兽人能够撕裂一道缺口,他好驾驶这艘神奇快艇尽快逃跑。 大蟒蛇就在朱辉的眼前,尽管天色黑暗,借着西班牙军舰上传来的微弱光芒,他发现在那颗肉球的左下方,有个明显的印记,其上的花纹,竟然和自己手上的那枚指环很类似。 于是,朱辉把指环放在眼前仔细观瞧,顿时大吃一惊…… 所罗门想得到指挥地狱里所有恶魔的力量,于是,就用魔法戒指,在每个恶魔的脖颈打上印记,驱使它们为自己服务…… 回想起昏迷状态的经历,朱辉立刻举起手上的指环,把它对准那颗肉球脑袋,期望着会有奇迹发生…… 然后,一刻钟过去了,大蟒蛇毫无反应,而此时海上的战局又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半兽人赶来,猛烈袭击西班牙军舰,已经有两艘沉没了,眼看巡逻艇组成的包围圈即将被打破,独眼龙杰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卡洛斯将军被逼无奈,命令海军对快艇进行强攻,包围圈里的半兽人害怕火绳枪,本来还不敢轻易露头,随着包围圈的再度缩小,他们在水晶手镯的指挥下,全都开始玩命……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这艘神奇快艇几经沉浮,让朱辉和西门阿尔梅达全都呕吐不止,连那条大蟒蛇都有些坚持不住了,只有杰克还算镇静自若,他趴在快艇的操作台上,瞪着那只独眼寻找机会…… 海军和半兽人短兵相接,有些已经展开肉搏战,大炮和火绳枪仍在朝这片海域扫射,巡逻艇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剩下还有八艘军舰也在逼近,最终迫使杰克趴操作台上不敢抬头。 西门阿尔梅达再度靠近朱辉的身旁,在他耳边讲道:“如果我们能够得救,求求你不要揭穿我,我、我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真是迫不得已……” 未等他把话讲完,朱辉甩手要把他推开,大蟒蛇也听见了,立刻用那肉球脑袋顶向西门阿尔梅达…… 那枚指环不偏不斜,正好打在大蟒蛇的面部,瞬间闪出一道亮光,在那肉球脸上留下一道印记,奇迹立刻就出现了…… 受惊的蟒蛇全身窜出水面,口中喊道:“伟大的王,你终于回来了!” 话音刚落,大蟒蛇跳进船舱,迅速吸干里面的海水,扬起脑袋喷入大海,盘在朱辉面前低下头,讲道:“伟大的王,你把我们征服后去了哪里?为何要把我们交给恶魔?让我们被恶魔所利用,试图消灭人类,最终我们全被打败了。” 杰克闻听,吓得浑身战栗,朝大海望去,好在半兽人还在拼命突围,顿时大松一口气,朝那蟒蛇很踢一脚,问道:“你这可恶的家伙,难道你想违背神殿之主、世界之王的命令吗?” 大蟒蛇转过身,苦着脸答道:“伟大的王用魔戒降服我们魔族,他就不知所终,后来,有一个魔王找到我们,虽然他没有魔戒,却能用你所佩戴的那只手镯,让我们惟命是从,那时,刚刚兴起的人类学会使用火,他试图利用我们把人间的火全部扑灭,让洪水在人间泛滥,可最终我们还是失败了,那魔王为了销毁罪证,骗我们来到一座寒冷的孤岛,把我们锁在山洞里,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也许那魔王没想到,我们世世代代繁衍下来,至今已有上万年,每个魔族人一出生,面部下便留有魔戒的印记,这个传说在我们魔族世代相传……” 朱辉不免有个疑问,《圣经》所记载的所罗门王,距今不过三千年左右,而伟大的王降服魔族,已经有上万年了,莫非在上古时代,发生过更为神奇的故事,只不过被人类以讹传讹,有些传说被张冠李戴…… 不管这么多了,看来,所谓魔族也和人类一样,都是人世间的生灵,朱辉起身观瞧,只见那些半兽人仍在海里拼命厮杀,急忙讲道:“那你还不快告诉你的同类,伟大的王回来了,你们不必再受魔鬼所驱使。” “伟大的王回来了,你们都不要再打了……” 大蟒蛇趴在船梆上放声高呼,迫使杰克挥刀朝它砍去,朱辉抱住他的腰,怎奈无法阻止疯狂的杰克,眼睁睁看着他连砍数刀,终于把大蟒蛇的身子斩断,西门阿尔梅达吓得昏死过去了。 此刻,朱辉已经心中有底,急忙松开杰克,奋不顾身地跳进大海…… 杰克喘息片刻,斜着一只眼睛,静心感受那水晶手镯的暗示:没事的,让他去吧,魔族一定能杀出一条血路,你要随时做好逃走的准备…… 冒着枪林弹雨,朱辉在大海里几经沉浮,贴近一只大海龟,便迅速朝它游过去,用指环使劲敲击它的面部,这只海龟停下来了,朝朱辉点点头,便迅速将王者归来的消息,告知它的同伴。 于是,一大群半兽人围住朱辉,等待着接受魔戒的训示…… 被降服的半兽人停止突围,巡逻艇再度缩小包围圈,眼看那神奇快艇已经插翅难逃,枪炮声渐渐停止了。 西班牙海军登上那条神奇快艇,独眼龙杰克只好束手就擒,奄奄一息的西门阿尔梅达被抬上军舰,只见卡洛斯将军率领众将士,站在担架的近前,齐刷刷行着军礼,口中高呼“王者万岁”! 此刻,朱辉在半兽人的掩护下,悄悄离开这片水域,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352章 海盗传奇 43、起怨恨 在被俘之前,杰克把水晶手镯藏在裤裆里,使劲勒紧腰带,以防止掉出来。当他被押上海军指挥舰,立刻给卡洛斯将军亮出墨绿色的戒指,想以此证想明他是太阳神宁录的化身,是神殿之主、世界之王。 当然,他那枚戒指被卡洛斯将军给没收了。早在阿卡普尔科,卡洛斯将军已经对他调查的很清楚,知道他曾带着水晶头骨去找奥古斯丁教会,又见证他如何欺骗特里达尼,相信他一定藏有很多秘密,立刻派人去搜查那条神奇快艇。 关于奥塞亚的相关情况,以及萨满来找杰克索命,特里达尼并没有告诉卡洛斯,因此,海军把那条神奇快艇搜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不过,让卡洛斯将军意外的是,让感知到的“所罗门王”,竟然是来自菲律宾殖民地的神父、那位贩卖黑奴的西门阿尔梅达,他仔细一想,又觉得全在情理之中,如若不然,老菲力也不会陪着他前来寻宝。 卡洛斯没找到水晶头骨和水晶球,他怀疑那些神秘之物,被杰克藏起来了,便再次对他进行提审。 杰克并未隐瞒他欺骗特里达尼的过程,他告诉卡洛斯将军,正是那天夺走特里达尼那枚墨绿色的戒指,才感知到西门阿尔梅达的存在,派半兽人悄悄将其抓获,而那艘大帆船根本就没沉没,老菲力至今还在船上,漂浮在奥塞亚以西的洋面上。 当然,他们两人都没有提起朱辉的存在,出于求生的**,杰克指控西门阿尔梅达是个恶魔,其手上的那枚戒指,代表巴比伦艳后森美拉密斯,而自己作为神殿之主、世界之王,在幻觉中被那艳后所迷惑,用生动的语言来描述,这位神父是如何丑态百出,把在场的海军将士听得目瞪口呆,继而放声大笑…… 杰克讲得越细致,卡洛斯将军等人越当成笑话听,谁都不肯信这位矜持的神父,竟然如此不堪。 西门阿尔梅达很聪明,从登上军舰的那刻起,他就看出来了,卡洛斯将军把自己当成所罗门王,至于什么原因还不是很清楚。 他装出一副很尊贵的样子,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所罗门王的化身,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老菲力才邀请他前去寻找特里达尼,还没抵达奥塞亚,就遇上一伙海盗,他坚持秉承上帝的旨意,拒绝替海盗寻宝而受虐待,并指着脸上的伤疤,和那被打掉的门牙,声泪俱下地讲述自己遭遇的磨难…… 当然,关于张彪烧毁他们的波多西大帆船,他赖在杰克的头上,导致老菲力都落在费尔南多之手,他劝卡洛斯将军前去找费尔南多决战,只有把这只帝国的叛军赶走,救出老菲力,他才能说出“所罗门宝藏”秘密。 自从卡洛斯将军戴上特里达尼藏在身上的戒指,自己似乎也能感知宝藏的存在,让他更为惊奇的是,在西门阿尔梅达登上军舰的那一刻,他就不再头疼了,手上的那枚戒指也不再发烫,似乎彻底恢复了平静,鉴于这样的事实,他经过一番思量,对西门阿尔梅达的说法表示信服。 就这样,西门阿尔梅达被尊为“所罗门王”,受到帝国海军的全体将士的尊敬,其实,他有自己的打算,按照从堺町出发前,他和治部次郎有过约定,相信那伙凶残的倭寇该来了,必须得让卡洛斯和费尔南多火并,自己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由于还没找到水晶头骨及那水晶球,卡洛斯将军没轻易杀掉杰克,把他关进底舱,每天都对其施以酷刑。 尽管西门阿尔梅达装得很高傲,一想起自己干过的那些羞耻之事,就感觉无地自容,他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仿佛自己真的就是那美艳的巴比伦王后,经常会有替杰克求情的冲动,故此,他不得不把那枚戒指取下来,想方设法让卡洛斯将军对杰克下狠手,只有对其施以火刑,方解心头之恨。 返回头再说朱辉,半兽人把送群岛南部的荒野上,开始给他讲述有关魔族的传说…… 原来,这些半兽人是这个星球最早的居民,大多生活在海里,“伟大的王”用魔戒在他们的脖颈上打上印记,用魔咒将他们降服,用一艘蝶型船,把他们全部送往海底,让他们守护一个神秘的宫殿。 宫殿里没有海水,环境非常适宜,还有享用不尽的美味,很多年过去了,他们繁衍好几代,活的无忧无虑,但是,“伟大的王”再也没有再出现过。 忽然有一天,那艘蝶型船回来了,来者自称是“伟大的王”的兄弟,其实他是个魔王,他从宫殿里找到一个水晶球,开始施展魔法,来解除魔戒对半兽人的控制,宣称要把他们带出海底,让他们去享受自由生活。 半兽人乘坐蝶型船回到海面,此时大陆已经成为人类的家园,不过他们大多生活在水里,双方倒也相安无事,不久,他们发现人类都在使用火,这让很多两栖类的半兽人很害怕。 那魔王告诉他们,只有消灭人类,才能让世间不再有火,于是,半兽人和人类争斗好几百年,双方都没取胜。 最后,那魔王施展法力,掀起一场滔天大洪水,几乎把人类给灭绝了,不幸的是,这场洪水泥沙俱下,导致昏天黑日,甚至鱼类都无法生存,半兽人无法得到足够的食物,差不多也都饿死了。 多年后,“伟大的王”再度现身,委托一位东方首领,率领幸存的人类治理大洪水,而那魔王担心被“伟大的王”所惩罚,把魔族骗上一座孤岛,将其圈禁在山洞里,直到那个独眼龙杰克的到来。 提起那海底宫殿,朱辉马上联想到马里亚纳群岛海沟,魔族是那座海底宫殿的守护者,根据传说,伟大的王与那魔王都有着晶莹剔透的身躯,应该就是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水晶人”。 看来,水晶人有好也有坏,朱辉猜测,伟大的王降服魔族,让他们在海底守护宫殿,应该是个好人。 而后来出现的魔王,肯定邪恶无比,不知他想在那座宫殿里干什么,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把魔族骗出海底,挑起他们与人类的战争。 那只水晶手镯,肯定是属于魔王的,怪不得谁带上它,谁就会有邪恶的念想,一旦与之对抗,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已经在奥塞亚公主玛利亚身上得到了应验。 波多西的老菲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拼起一个水晶人,却没想到它刚刚“复活”,二话不说就跑,一直跑回奥塞亚,要夺回戴在稚子公主腕上的水晶手镯,在大海上飞奔数千里,最后被猫咪樱子给抓掉脑袋,如今来看,那个水晶头骨便是魔王。 后来,杰克把那具水晶身躯偷走了,把他的那个水晶头骨装上,竟然也能让水晶人复活,说明水晶人的思想全在脑袋里,身躯不过用于提供动力和能量,任何部件都可以拼装在一起。 复活的水晶人甚至可以用意念和任何人对话,它曾告诉白海山,自己不过只是执行工具,并没有背叛其宿主,而其宿主在那非常遥远的宇宙,根本来不到这个星球,它们把指挥所建在海底,通过水晶球对水晶人进行遥控指挥。 那杰克自称该隐的后人、是路西法的化身,他自认为帮助水晶人“复活”,从而会能得到水晶人的帮助,却被嗤之以鼻,导致他恼羞成怒,在水晶人跳进大海的瞬间,失望的杰克也跟着跳下去,再次扭下水晶人的脑袋,导致水晶头骨和身躯同时掉进大海,他重新夺回水晶球和那手镯,正好遇上麻三偷走那神奇快艇而得以逃脱。 看来,再想找回那“伟大的王”,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能否再度降服半兽人,只能靠用自己的指环试试了,关于这些秘密,恐怕只有朱辉一个人知道。 眼下,朱辉没能力把这些半兽人送回海底,只能用指环给他们逐个打上烙印,使半兽人不再受那水晶手镯的控制,今后不再与人类为敌。 半兽人不再惧怕阳光,可以和朱辉友好相处,但他们依然很会怕火。 为了解除他们对火的恐惧,朱辉在岛上钻木取火,把烤熟的鱼儿分给他们吃…… 原来火会有这样的作用,让大多数半兽人震惊不已!不过,由于他们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要想用好火并不容易,比如那蟒蛇,只要沾上火,就有可能烧到自己。 于是,朱辉教给他们用胶泥制作火炉,这样,火就会在一个可控制的范围内,而不至于烧伤,但是,没长四肢的蟒蛇坚持不肯用火,依然喜欢吃冰冷的东西,看着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炉,蟒蛇开始产生怨恨。 由于蟒蛇是第一个感知到“伟大的王”回来了,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同伴,甚至为此付出生命,到头来,“伟大的王”却不能带领他们返回海底宫殿,反而教会那些同伴学会使用火,好几十条蟒蛇都开始心生怨恨。 虽然朱辉的那枚指环来自“伟大的王”,但并非最初降魔的那一枚,打在蟒蛇脸上的那个印记,虽能起作用,但效果并不好,它们很快就感受到水晶手镯在召唤…… (本章完) 第353章 海盗传奇 44、中埋伏 宋河、吴襄等人来到奥塞亚,受到白海山的热烈欢迎,自然少不了一番盛情款待,席间,费利佩打听到他父亲的遭遇,吴襄一听说他妹夫失踪了,二人同时放声痛哭…… 于是,费利佩要求立刻返回所罗门群岛,去请卡洛斯将军来和费尔南多开战,尽快营救他父亲;对于朱辉的失踪,大家普遍认为是费尔南多干的。因此,营救朱辉和老菲力,成为奥塞亚部落的当务之急。 由于张彪还没来得及给费尔南多汇报情况,就死在老菲力的刀下;而老菲力误以为西门阿尔梅达被虐待致死,一直不肯原谅费尔南多,什么话也不说,导致消息闭塞的费尔南多做出很多误判。 费尔南多始终认为,海盗王直的财宝肯定藏在奥塞亚,他的舰队徘徊洋面上等待时机,不信卡洛斯将军不来开战,只要他们双方打成两败俱伤,自己就能渔翁得利。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新西班牙殖民地的海军就是不来! 一天天过去了,战舰上每天都在死人,可怕的瘟疫正在传播,直到他老菲力发现,如果再不说出真相,继续在大海上漂泊下去,自己也得玩完,这才向费尔南多低下头。 老菲力坚信南部新大陆的存在,很可惜特里达尼等人欺骗他十年,只顾着在所罗门群岛上寻宝,而没去帮忙寻找新大陆,以至于耽误了他儿子费利佩的前程。 特里达尼等人寻宝十年一无所获,让老菲力很怀疑门德纳爵士的判断,直到西门阿尔梅达的到来,他才算搞清楚,所谓“所罗门宝藏”,其实是东方大海盗王直的财产,由于那传说的中金约柜落在王直之手,才导致门德纳爵士做出误判。 其实,作为菲律宾殖民地的统帅,费尔南多当然知道那笔巨额财宝的来历,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金约柜”,更没料到会在奥塞亚以东近千里的群岛上,看来,卡洛斯将军还不见得来攻打奥塞亚,那么,兵强马壮的奥塞亚部落,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人家寻宝而不管不问吗? 四艘战舰天天在海上漂泊,确实也不是办法,在整个新几内亚湾的群岛,除了奥塞亚部落,大多是未开化的食人族,迫于无奈,费尔南多要么主动攻打奥塞亚,要么向白海山投降,绝不敢轻易去找卡洛斯决战,眼看瘟疫闹得越来越厉害,再拿不定主意可全都完了。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宋河、张狗儿分别指挥十多艘小船,居然找上门来了,尽管费尔南多试图讲和,而对方显然是来开战的,作为曾经大西班牙帝国殖民地的统帅,他也不甘心不战而降,立刻下达命令,吹响开战的号角…… 战火一开,奥塞亚部落的小船便落荒而逃,费尔南多乘胜追击,却并不敢轻易开炮,一来弹药十分珍贵,二者怕真伤着对方,再想和谈恐怕就不容易了。 就这样,宋河和张狗儿边打边退,很快就来到半岛最南部的水域,由于这里没有大型码头,费尔南多的战舰无法停靠,双方就在浅水里展开战斗…… 既然已经开战,最好先把对手打趴下,以便握有讲和的筹码,费尔南多取胜的心情特别迫切。 宋河、张狗儿等人也很顽强,双方你来我往,从浅水打到海滩,继而从海滩登上半岛,眼看奥塞亚的“乌合之众”被打得落花流水,费尔南多站在指挥舰头,忍不住放声大笑…… 费尔南多手下共有千名将士,尽管他们有不少人患病,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们越战越勇,照着这个打法,很快就能直捣奥塞亚部落的老巢。 大家很久没有登陆了,这场仗打得比较顺,所有的水手也都积极参战,每艘军舰只留下二、三十个士兵,反正军舰上火绳枪和大炮俱齐,费尔南多下达命令,只要发现附近有任何船只,便毫不犹豫将其击沉,他亲率士卒登上半岛,希望一举拿下奥塞亚。 西洋士兵深入腹地,很快就陷入迷茫,他们看见在那高高的灯塔上,有人手执一个长筒,摇晃着不同颜色的旗子在指挥,而刚刚逃上岸的奥塞亚士兵,转眼就不见了,在他们面前只有郁郁葱葱的密林、还有那高矮不平的山丘。 费尔南多担心中埋伏,决定在半岛南部的平地上安营扎寨,这里离他们的战舰很近,只要占据此地,进可攻、退可守,早晚可以拿下这片半岛。 他们的营帐刚搭建完毕,天色已近黄昏,费尔南多正准备派人去军舰换防,只见那四艘军舰正在驶往外海,任他们在沙滩上喊破嗓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慢慢消失了…… 费尔南多想破脑瓜也不明白,到底是自己人反水,还是奥塞亚人的偷袭?就在他跺着脚破口大骂时,在那高高的灯塔之上,忽然吹响反攻的军号…… 此刻,费尔南多已经完全丧失谈判的资格,在这种形势下,他们只好乖乖投降。 原来,宋河、张狗儿等人诱敌深入,他们很快全都钻进那个避难所,这时,西洋兵看见有人在灯塔上居中指挥,吓得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费尔南多自以为有强大的军舰护航,希望在海滩站稳脚跟,却不料想,那避难所可通往海底,就在他们热火朝天搭帐篷时,张狗儿、宋河等人已经悄悄爬上战舰…… 战舰上的西洋兵全都把精力集中在海上,没人想到对手会从海底冒出来,每艘船上都悄悄爬进近百人,他们兵不血刃就把船上的西洋兵干掉了,等费尔南多反应过来,他花掉毕生积蓄打造的这支舰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投无路的费尔南多吓坏了,提出要和白海山谈判,此时,再谈还有什么价值? 为了不做无谓的牺牲,白海山对这近千人围而不攻,把他们全都困在沙滩上,不仅给他们提供淡水和食物,还送来很多用“向天果”配制的药品。 四艘西洋战舰绕到西海岸,停靠在奥塞亚大型码头,老菲力终于得救了,一见到儿子费利佩,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通过审讯被抓的俘虏、以及老菲力作证,得知朱辉并没在费尔南多之手,那么他为何不翼而飞?让大家都十分费解。 这时,有个俘虏给老菲力讲述一件事,西门阿尔梅达确实不是被张彪杀害的,而是有一只像青蛙似的怪物,把他给抓走了,大家联想到前些日子在海里所见,不得不信确实有海怪出没,全都替朱辉捏把汗,不知他是否被海怪抓走了,导致吴襄、韩小玉等人大哭一场…… 就这个问题,白海山派人去找费尔南多询问,如今成为瓮中捉鳖的前殖民地统帅,自认为逮住了机会,他编造一套谎言,说是曾经横扫欧罗巴的维京海盗来了,甚至承诺,只要把船上的那些葡萄酒还给他,他们来负责对付维京海盗。 白海山听罢莞尔一笑,为了这伙西洋兵不至于造反,每天都给他们送一些葡萄酒,至于是否有维京海盗来袭,现在很难说得清,也许那独眼龙杰克就是维京人后裔,如今那艘神奇快艇落在他的手中,恐怕也只有他有这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朱辉给劫走了。 特里达尼指出,那独眼龙杰克想金约柜已经想疯了,为抢躲那枚墨绿色的戒指,自己就差点被他害死,或许他意识到抢到手的是假货,才跑来悄悄绑架朱公子,如今,他们肯定都在所罗门群岛。 奥雷托酋长年轻气盛,早就想亲自挂帅,前往所罗门群岛找卡洛斯决战,刚刚缴获四艘西洋战舰,他更加忍不住了,这回是他撺掇林风陪同出征;而林风早就能看出来,对任何人前去寻宝,白海山全都无动于衷,因此,他坚信卡洛斯肯定白忙活一场,不过,为了营救他那好侄儿,确实有必要到所罗门群岛去一趟。 于是,在林风的建议下,以护送老菲力父子为名,派张狗儿、宋河等人陪同前往,起码不会与西洋海军发生冲突,如果能抓到独眼龙杰克、救出朱辉当然最好;如若不然,可以请老菲力出面,让卡洛斯将军帮忙,务必要完成这项任务。 这个提案得到白海山等人的认同,费利佩答应得很痛快,但老菲力却不愿意,他知道,白海山、林风都到过南部新大陆,他这么大岁数,坐拥一座银山的超级富翁,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出海远航,就是为实现让儿子当总督的梦想,如果不能实现这个愿望,他宁可死在奥塞亚。 老菲力不想回去,也不让他儿子走,只盼着在白海山的帮助下,让费利佩成为大西班牙帝国登上南部新大陆的第一人,真是好事多磨,迫不得已,只好请特里达尼出山。 其实,特里达尼早就在心中跃跃欲试,他还惦记着那枚被没收的戒指,由于老菲力父子不肯走,这好事终于落在自己头上了。 于是,特里达尼提议,为能更好完成任务,他要把费尔南多船上的葡萄酒全部带走,而且吴襄必须陪同。 吴襄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白海山却不能让他把酒全部带走,只给了他十来桶,这让特里达尼有些气愤不平,在临出发前,韩小玉突然提出要跟着一起去,几乎所有人都不答应,把她给急得痛哭流涕…… 最后,林风把望眼镜交给韩小玉,并且明确提出,由她来当指挥官,统帅张狗儿、宋河等人,白海山和程瞎子交换一下意见,全都点头同意了。 (本章完) 第354章 海盗传奇 45、施火刑 特里达尼率领众人再次回到所罗门群岛,又给卡洛斯将军送来不少葡萄酒,由于阿卡普尔科的补给还没到,吴襄送的龙舌兰已经喝完了,因此,看在这些美酒的份上,卡洛斯将军对他们还算以礼相待。 听说他们来寻找朱辉,由于西门阿尔梅达和杰克对此人只字未提,让卡洛斯将军有些莫名其妙。 这让韩小玉等人也很困惑,不过,他们打听到了,在西班牙海军围剿杰克快艇时,确实有很多人面兽身的怪物出现。 杰克对此解释说,这是西门阿尔梅达捣的鬼,是他骗走自己的水晶头骨和水晶球,换取维京海盗的支持,那些怪物都是维京海盗训练出来的,也许不会太久,当年横扫欧罗巴的维京海盗就会来临。 把西门阿尔梅达找来对质,由于这位神父干出不少令人恶心无比的往事,为了证明杰克满口谎言,他倒是说出一半实话,半兽人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听命于杰克的指挥,因此,必须对这魔鬼施以火刑,其灵魂经过炼狱的煎熬,方能得到净化。 卡洛斯将军早就听过水晶人的传说,本来还对杰克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通过他能找到水晶球,却发现他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说辞,很多话都前后矛盾,记得他曾说凭着手上的魔戒,才感知西门阿尔梅达的存在,派遣半兽人将其抓获,现在又变成西门阿尔梅达招来的半兽人,可见他彻底没救了。 维京海盗来没来,谁也不知道,反正连影子都没见着,但海里出现人面兽身的水怪倒是事实,由于那晚卡洛斯将军得到启示,误以为西门阿尔梅达是所罗门王的化身,听罢他的建议,决定处死这个满口谎言的海盗。 韩小玉判断,朱辉应该落在杰克的手中,如果把他处死了,就会失去这个线索,于是,赶忙召集大家商议对策。 吴襄对特里达尼一顿臭骂,说他不该一登岛,就把酒全部交给卡洛斯,到这时候去求人家,恐怕人家不会买账。 张狗儿、宋河都没什么好主意,也不能为救这个海盗,与帝国海军发生冲突,就在大家都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韩小玉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她认为,杰克身上应该有某种力量,可以操纵那些怪兽,至于是不是维京海盗训练出来的,现在说不好,如果杰克真遇到危险,怪兽应该会来营救他,如果能抓一个活的,或许就能找到线索了。 黎明时分,指挥舰里的临时教堂,敲响了召唤的钟声,杰克仍戴着那只黑眼罩,浑身只穿一条短裤,他那被捆的双手上,灌满绿色的蜡烛油,脖子里套着一根绳索,被连个士兵牵着走下船,要把他押上一座岛屿,举办一场隆重的火刑仪式。 两名强壮的海军抬着火刑柱,还有不少士兵举着缤纷的彩旗,口中唱着圣歌,更多人捡起地上的沙石,往杰克身上投掷…… 宣判仪式正式开始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首先作一场弥撒,然后向教皇及大西班牙帝国皇帝宣誓,代表罗马宗教裁判所,当众宣读判词…… 接着,由随军神父作为宗教裁判员,进行冗长的布道活动…… 刑场上早已堆满干柴,好几个士兵围住杰克,准备用楔子贯穿他的手掌、脚掌,然后把他钉在火刑柱的十字上,大家本来都以为,这个狡猾的海盗会耍花样,然而,杰克只是平静地躺着,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口中更没有胡言乱语。 与此同时,那些对朱辉产生怨恨的蟒蛇,已经聚集在附近水域,只等着那水晶手镯的召唤,他们随时从大海中腾空而起,把这位“神殿之王”、“世界之主”给救走。 对于这个该死的海盗,在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心中,充满着无比的仇恨,就在即将把杰克钉上十字架的这一刻,这位身着黑袍、黑纱蒙面的神父来了,只见他手捧《圣经》来到杰克身边,微闭着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那几个士兵知道,必须得等神父祷告完了才能动手,而杰克正在感受裤裆里的骚动,通过水晶手镯来召唤半兽人…… 怀着无比愤恨之心,西门阿尔梅达对杰克偷眼观瞧,发现他的裤裆在蠕动,顿时勾起那痛苦的回忆…… 这时的海滩上,韩小玉、张狗儿和宋河各自率领数十人,全部分散在岛屿的海岸线,期盼能抓到前来营救杰克的怪兽。 在火刑现场,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终于忍无可忍,本想朝杰克那话儿狠踢几脚,不过,如此一来,就会让自己很丢份儿,恐怕杰克所说的“那件事”,也会被人给当真,可他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想把杰克那话儿给揪下来。 杰克知道蟒蛇快要行动了,他同时还在惦记着神奇快艇,由于这些蟒蛇没有四肢而无法操作,盼望能有长四肢半兽人前来帮忙,想到这儿,忽然露出得意的微笑…… 这笑容让西门阿尔梅达非常难堪,不禁让他想起,杰克挺在他身体背后的感觉,把他气得颤栗不止,只感觉头脑发胀、血往头上涌,突然大喊一声“魔鬼”,瞬间倒在杰克的身旁…… 此刻,两个海军刚刚摊平杰克的双手,正准备在他手心里打楔子,再把他钉在十字架上,忽听神父在身边高喊一声,再看这位倒在地上的神父,正在浑身打哆嗦,好似着魔一般,吓得他们连忙扔掉锤子,起身就跑…… 杰克猛一睁眼,看见昏厥的西门阿尔梅达,忍不住放声大笑…… 等他笑够了,用调戏的语气问道:“我亲爱的森美拉密斯,难道你要陪伴我一起受难吗?” 这起突发事件让,大家都很震惊,有人把卡洛斯将军请来了,他刚刚蹲下身,想把西门阿尔梅达拉起来,却看见让他意想不到、而又极为震惊的一幕…… 听罢杰克的问话,西门阿尔梅达连眼睛都没睁,迅速出手,一把抓住杰克的那话儿,顿时让他惊呆了,和他的亲历有所不同,不知那话儿为何变得如此坚硬? 就在此时,数十条大蟒蛇突然从海里窜出来,引起人们一阵阵惊呼,那些西洋海军吓得掉头就跑,只见韩小玉、张狗儿和宋河身先士卒,率领明军战士和半兽人展开一场激战…… 在刑场上,面对这位神父的荒唐行为,卡洛斯将军彻底惊呆了,他已经心无旁骛,根本无心关注其他事,一把拉住西门阿尔梅达,厉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既然到这个份上,就顾不得这么多了,西门阿尔梅达猛一使劲,一下就扯掉杰克的短裤,只见有个亮晶晶的手镯,套着杰克的那话儿,展现在他的眼前…… 杰克有一枚魔法戒指,已经被卡洛斯没收,知道他腕上戴着个这玩意,之前,西门阿尔梅达并不知道有什么用,杰克被俘后,他也没再见过,还以为被抓他的士兵抢走了。 见此情形,西门阿尔梅达就知道,这手镯必是非凡之物,便毫不犹豫地抓在手中。 得知海里出现很多大蟒蛇,把卡洛斯将军吓得魂飞魄散,更对这位神父失望透顶,他顾不上眼前这一摊了,立刻组织士兵,前去参与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韩小玉等人奋勇阻击,本想抓几条活的,在西洋海军参与战斗之后,几乎全被火绳枪打死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条行走如飞的大蟒蛇,最终闯进刑场…… 这时,西门阿尔梅达手捧水晶手镯,正在仰面大笑,似乎感知到一股神秘的力量…… 准备给杰克行刑的士兵全都吓跑了,由于杰克已经失去水晶手镯,而无法操纵那条大蟒蛇,他想跑、被捆着身子也跑不掉。 就在他着急万分之际,只见那条大蟒蛇从天而降,甩动身躯,卷起得意忘形的西门阿尔梅达,瞬间便窜入云霄…… 多亏明军将士及时对大蟒蛇进行阻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为此,卡洛斯将军对韩小玉等人表示由衷感谢! 由于主持仪式的神父被那蟒蛇卷走,这场火刑进行不下去了,杰克晃动着被捆绑的身躯,怒冲冲跑到卡洛斯将军的面前,质问道:“到底谁才是恶魔的化身,难道你还不明白?” 由于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都没有提及朱辉,让卡洛斯将军误以为西门阿尔梅达就是所罗门王的化身,此刻,他终于醒过味来,此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那位明军将士寻找的朱公子,有可能是所罗门王! 对于杰克的来历,卡洛斯将军再清楚不过,无论他如何巧言善辩,仍把他当作海盗抓起来,继续逼问他那水晶球的下落。 除了逃走的那一条,其余的大蟒蛇全部被杀,这位神父迫于无奈,只好把水晶手镯戴在腕上,用于对其他半兽人的召唤,他准备好好利用这支力量,打败所有的敌人,最终实现自己的梦想…… 然而,西门阿尔梅达很失望,朱辉已经和半兽人在和睦相处,并教会他们很多人类的知识,希望他们摆脱魔咒的约束,早日进化成真正的人类。 其实,由于半兽人的进化还不完备,外形与人类不同,但也是有头有脑、有血有肉,只要用卡洛斯手上的那枚魔戒,就能彻底解除施加在他们头上的魔咒,断绝他们受那水晶手镯的控制,教会他们使用火,再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完全会与人类一样,在这个星球上快乐生活。 (本章完) 第355章 海盗传奇 46、落陷阱 “魔戒”被铜镜激活后,卡洛斯将军在冥冥之中,自认为是所罗门和示巴女王的后代,导致他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把遭杰克挟持的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当成是所罗门王的化身,通过在火刑现场对此二人的观察,认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卡洛斯能感知到金约柜的存在,但就是无从下手,应该还需要其他什么工具来配合,才能准备找到所罗门宝藏,因此,他把水晶头骨、或者水晶球当成开启宝藏的密钥,不再处死杰克了,每天对他进行残酷折磨,想迫使他交出那两件宝贝。 杰克已经失去所有的筹码,他十分清醒,自己的小命如草芥一般,抢夺特里达尼的那神秘快艇,如今落在卡洛斯之手,象征太阳神的“魔戒”已被没收,水晶手镯让西门阿尔梅达抢走了,水晶头骨掉进大海,而那水晶球、圣母玛利亚塑像及占星版,全都物归原主,如果让卡洛斯知道自己一无所有,自己必死无疑。 特里达尼返回所罗门群岛,想得到卡洛斯将军的重用,若有机会,就索回自己的魔戒,而卡洛斯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杰克身上,看着每天受尽酷刑的杰克,对其心态洞若观火。 大家都知道,特里达尼作为奥古斯丁神父,之前追随老航海家门德纳爵士,正是他们“发现”了“所罗门宝藏”,门德纳去世后,他一直在替老菲力先生效力,以探索南部新大陆为名,来此地寻宝十年,最终铩羽而归,最终把老菲力给惹火了,因此,在卡洛斯将军的眼里,此人就是个废物。 无论特里达尼如何表现,也得不到这位帝国将军的青睐,他思前想后,觉得可以应该利用那该死的杰克,让卡洛斯对自己另眼相看。 于是,特里达尼灵机一动,主动去找卡洛斯“坦白”,首先,他毫不隐瞒地讲述他十年来寻宝的经历,尽可能把自己说的比较笨,趁机规劝卡洛斯,这么找下去肯定毫无收获。 由于卡洛斯并不知道宝藏的来历,特里达尼对奥塞亚、朱辉和白海山等人,也只字未提,却把很多线索牵强附会,引到杰克的头上,接着,他编造一个谎言,告诉卡洛斯,若想找到宝藏准确的位置,只有依赖杰克所藏匿的水晶球,正好暗合卡洛斯的判断。 最后,特里达尼表示,为了获得杰克的秘密,他愿意做出牺牲,让卡洛斯把他和杰克关在一起,来设法打探水晶球的下落,卡洛斯将军同意了。 吴襄对特里达尼耿耿于怀,二人一见面就掐架,趁此机会,卡洛斯让人把特里达尼打个乌眼青,然后把他绑起来,派人将其送进牢房。 杰克一看,进来一个难兄难弟,强忍伤痛,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来今后不再寂寞了。 就在杰克戏耍特里达尼时,明军将士正在和卡洛斯将军谈判…… 韩小玉等人此行的目的,是要寻找朱辉,由于西门阿尔梅达被蟒蛇抓走了,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那独眼龙杰克,但他们却没有能与之接触的机会,因此,想参与对杰克的审讯。 在监狱里,特里达尼遭到杰克一通嘲讽,不仅没生气,反而对这个独眼龙海盗特别尊敬,弄得杰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难兄难弟“惺惺相惜”,特里达尼拉着遍体鳞伤的杰克,忍不住黯然泪下,低声问道:“好兄弟,知道我为什么进来吗?” “你这作死的家伙,谁让你没事跑回来的。” “杰克,别看我是奥古斯丁教会的神父,其实我是共济会成员,我知道你也是,不管你以前如何对待我,作为共济会兄弟,我是因你而落难,希望我们二人今后同舟共济、相濡以沫。” 杰克闻听很吃惊,连忙问道:“到底什么情况,快讲给我听。” “好兄弟,我知道卡洛斯不杀你,是因为你始终不肯说出水晶球的下落,可如今大事不好,水晶球的秘密被人揭穿了。” “请问你何出此言?” “我正是为你保守秘密,才和人打架,结果被卡洛斯抓进监牢。” 杰克惊诧地问道:“你为什么与人打架?” “那吴襄和卡洛斯一起喝酒,谈起了那个水晶球,说是被爱基斯摩萨满夺走了,水晶人被拆散而掉进大海;为了你的安全,不能让卡洛斯知道真相,我就和他发生冲突,但卡洛斯将军宁可相信他,而不相信我,还把我给揍一顿,如此看来,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杰克那只独眼冒出凶光,恶狠狠地讲道:“这个可恶的明朝人,我要把他给杀掉!” 与此同时,在军舰指挥舱,谈判还在继续…… 由于明军将士最先发现蟒蛇的袭击,如果不是他们奋起反抗,后果不堪设想,他们的英勇行为,让卡洛斯将军刮目相看,尽管如此,还是对韩小玉等人不信任,绝不允许他们接触杰克。 监狱里,特里达尼正在给杰克出主意…… 如果卡洛斯再次提审杰克,就让他一口咬定,水晶球在奥塞亚酋长白海山之手,并教给他一套说辞,用于主动“坦白”:所谓“所罗门宝藏”,其实是东方大海盗王直积攒一辈子的财产,被那白海山给悄悄运往奥塞亚,后来才将其埋藏在这个群岛,只因那金约柜也在其中,让世人误以为这是所罗门宝藏。 因此,只要抓住白海山,有没有水晶球都能找到宝藏,务必要让帝国海军对奥塞亚开战,如此一来,杰克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其实,特里达尼的如意算盘是,如果杰克按此说法来招供,那么,在对奥塞亚开战之前,卡洛斯不敢不管老菲力父子的死活,到时候再给他出个主意,只有自己对奥塞亚很熟悉,以接回老菲力父子为名,没准就能把神奇快艇骗到手。 在军舰指挥舱,虽然卡洛斯将军拒绝韩小玉等人的请求,对他们依然很客气,招待他们吃饭时,谈起杰克盗取圣迭戈大教堂的往事,张狗儿无意间说出那水晶球的来历,以及被爱基斯摩萨满夺走的经过,让卡洛斯将军大为震惊。 特里达尼教给杰克一套谎言,就准备在牢房里住一天,等待卡洛斯来找自己了解情况,到时候,自己把那套谎言讲出来,卡洛斯必然还会审讯杰克,只要他的说法和自己一致,就算成功了,卡洛斯将军必将对自己另眼相看。 只要帝国海军兵发奥塞亚,就有希望把神奇快艇骗到手,即便行骗不成功,得不到卡洛斯的信任,也能见机行事,就算奥塞亚获胜,对特里达尼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可以趁机投奔老菲力;至于杰克的命运,只能听天由命了。 特里达尼认为,也许卡洛斯会找明军将士盘问,显而易见,韩小玉等人肯定会讲出真相,但不会承认“所罗门宝藏”是白海山运来的;不过,只要自己和杰克一口咬定,相信帝国海军就不可能放他们走,定会将其集体杀戮,他们这些人命运如何,眼下管不那么多。 就在特里达尼暗自得意,杰克刚刚熟背那套谎言时,对明军将士的招待宴也结束了。 卡洛斯将军得知水晶球的下落,决定对杰克进行最后一次审讯,如果这个该死的海盗继续满口谎言,就对他施以火刑。 人算不如天算!还没轮到特里达尼先“告密”,杰克就被押出牢房,一进审讯室,先挨一顿皮鞭,卡洛斯这才晃晃悠悠走进来,看一眼这个皮开肉绽的独眼龙,发出一声轻蔑的微笑。 自从那水晶手镯被西门阿尔梅达抢走后,杰克明白,再也指望不上半兽人帮忙了,心中暗自庆幸,如果不是特里达尼给自己出主意,真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于是,杰克决定“招供”,一口咬定水晶球被奥塞亚酋长夺走了,只有对奥塞亚开战,才有可能重新抢回来,但他也留个心眼,并没说“所罗门宝藏”是白海山运来的,想先看看卡洛斯对此持何态度,再慢慢与其周旋…… 杰克所言与张狗儿的说法大相径庭,让卡洛斯将军真假难辨,立刻把韩小玉等人找来对质。 张狗儿、宋河等人听罢杰克的谎言,恨不得立刻把这独眼龙给杀掉,同时也意识到自身的危险,更加为奥塞亚的命运担忧,一个个着急上火,不知该如何给卡洛斯将军解释。 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形势万分危急…… 卡洛斯率先退出指挥舱,安排副官萨佩洛留下,他担心外面的明军倒反连营,立刻调兵遣将,要先下手为强。 关键时刻,还是韩小玉比较沉着,他们是为救朱辉而来的,独眼龙杰克是个关键人,连日来,他始终都保持沉默,为什么特里达尼一进监狱,他就开始对奥塞亚进行栽赃陷害?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暗示张狗儿、宋河等人沉住气,韩小玉冷眼打量着杰克,直把他看得有些心虚,这时,她突然掏出一把短剑,伸手摆在杰克的眼前。 杰克定睛观瞧,剑鞘绘有上分规、下曲尺、辅以六角芒星,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我等奉尊主之命,前来寻找光明神殿守门人;而你,还并未成为神殿之主,就已经违背对尊主及守门人的誓言,凭此圣物,我代表共济会尊主,现在开始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杰克立刻跪倒在地。 “请不要如此对待我,我、我并没有诬陷尊主,也没有对守门人有任何不敬。” “你那水晶球明明被爱基斯摩萨满要走了,为何要用谎言欺骗卡洛斯将军?” “这都是那该死的神父、特里达尼让我说的。” (本章完) 第356章 海盗传奇 47、鸡尾酒 在当时,共济会作为一个秘密组织,被罗马教廷视为异端,遭到严厉排斥,没人敢轻易承认自己是共济会成员。 危急关头,韩小玉亮出共济会尊者的信物,迫使杰克出卖特里达尼,副官萨佩洛立刻把这些情况汇报给将军。 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卡洛斯虽然不像奥古斯丁神父那么古板,但也不会容忍共济会在他眼前出现,对于那些东方异教徒,尚有情可原,而这个海盗杰克真是该死,还有那妄图欺骗自己的特里达尼,简直都没救了,立刻下达命令,对此二人施以火刑,遣返那些东方人,没收他们的共济会信物,并将其沉入大海。 萨佩洛开始执行命令,和韩小玉等人又产生冲突,就在双方即将兵戎相见时,吴襄掏出一包细盐巴和几个青柠檬,还有他最后私藏的五小**酒,请求卡洛斯将军和自己对饮两杯,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这次带来的葡萄酒,当天就被海军将士喝完了,而阿卡普尔科的酒还没到,卡洛斯将军这几天嗓子有些发痒,总想没事找出点事干干,听罢吴襄的请求,他认为并不过分。 于是,萨佩洛拿来两个杯子,吴襄拔出那把短剑,开始切柠檬,让很多帝国海军馋的直流口水。 这里有费尔南多“烧糊了”的葡萄酒,被他们称为白兰地,有老菲力送给吴襄的罗姆酒,据说是用甘蔗汁榨制而成,性情刚烈,上次没喝完的龙舌兰,他还悄悄留下一小**,稚子公主带来的日本烧酒,几乎被林风等人喝干净了,就剩下不到两大口,米酒还有那么一点点,这些酒全部混在一起,可能也就两大杯,还不够卡洛斯将军一个人喝的。 吴襄拿出金陵公子哥的派头,只见他不慌不忙,先把罗姆酒倒在最下面,放进去一片青柠檬,撒一层细细的盐巴,盖上一层龙舌兰,接着如法炮制,杯子里五种酒颜色各异、层次分明,让卡洛斯将军兴奋地鼓起掌…… 发现萨佩洛等人全都流出哈喇子,无人和他一起喝彩,卡洛斯将军不免有些扫兴。 这时,吴襄先端起一杯,眯上眼睛,放在鼻子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把头来回摆动,这才递给卡洛斯。 然后,吴襄再端起一杯,来到杰克的近前,问道:“只要告诉我,你的tyler在哪里?这就是你的了。” 卡洛斯猛喝几口,挑起大拇指赞赏有加,马上表示,希望把吴襄留在身边,将来给他调酒,如果韩小玉愿意交出那柄短剑,现在就能放他们走。 吴襄端着这杯酒转到萨佩洛的近前,让他闻一闻,立刻就端走了…… 接着,他让那些海军士兵都闻一下,卡洛斯将军那杯酒也喝完了,误以为这一杯还是给他留的,上来就要抢,吓得吴襄赶忙闪身…… “将军大人,你已经喝过一杯了,这杯酒应该是我们几个轮着喝。” 萨佩洛说着,就把手伸过来,吴襄来回一晃,眼看杯中酒要洒了,宋河赶忙把杯子接过去,惊得吴襄闪身摔个大马趴,怀中的那面铜镜掉了出来。 韩小玉赶忙伸手去拣,正好把镜面对准卡洛斯的那枚戒指…… 在韩小玉把镜子揣起来的一刹那,寒光一闪,也许只有她自己注意到了,就在此时,忽听卡洛斯将军大喊一声“不好”! 吴襄爬起来,要回那杯酒,再次来到杰克的近前,很有耐心地讲道:“告诉我,你的tyler在哪里,我将用这杯酒,请求将军大人饶你一命。” 杰克眨巴一下那只独眼,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先告诉我,这里面都是些什么酒?” 吴襄忽然一件事,《**》里清河县有个典史夏恭基,当时就觉得这名字取得好,看一眼这杯子里层次分明的颜色,很像那公鸡尾巴,便随口答道:“此乃鸡尾酒是也。” 卡洛斯的戒指又开始发烫了,让他顿时感觉心神不宁,似乎有个声音在提示他,伟大的所罗门王又要遭受磨难…… 直到此刻,他才开始把朱辉和所罗门王联系在一起,尽管在此之前他也曾想过,但无论如何从内心不能接受,一个来自东方的小屁孩,怎能与伟大的所罗门王相提并论? 感觉这戒指烫得有些难受,但就是拔不下来,卡洛斯跑到杰克的近前,狠狠给他一记耳光,问道:“你把那个tyler藏到哪里去了?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这个该死的混蛋,还不赶快放开我,如果再对我不敬,等我当上神殿之王、世界之主,我会毫不犹豫地剥下你的皮,把你放进油锅里炸着吃。” 独眼龙杰克到任何时候都不肯服软,把卡洛斯将军气得浑身战栗,见此情形,韩小玉决定交出那柄短剑,换取卡洛斯释放杰克,尽快去营救朱辉。 杰克却不干了,大声喊道:“韩小姐,如果你敢把尊主的信物交给那愚蠢的将军,我宁死也不会答应你。” 看来,这杰克还真是条汉子,不由得让吴襄挑起大拇指,他把酒端到卡洛斯将军的近前,讲道:“放了他吧,如果将军大人需要,我可以留下来当人质,只要韩小玉小姐救出朱公子,就会把这该死的海盗给你送回来,不知将军大人意下如何?” 由于那枚戒指烫得难受,脑袋里懵懵懂懂,卡洛斯最终答应了,要过来这杯鸡尾酒就要喝…… 这时,就听杰克大声喊道:“你这该死的混蛋,那杯酒属于我的!” 卡洛斯将军感觉戒指不那么烫了,朝杰克举起杯,发出轻蔑的一笑,然后,把酒杯交给萨佩洛,让海军战士每人都喝上一口。 眼看那杯酒被喝完了,杰克勃然大怒,开始给卡洛斯将军提条件,如果不把那神奇快艇借给他,他宁可死在“菲利普国王”号上。 韩小玉等人倒没这个奢望,从萨佩洛手中接过遍体鳞伤的杰克,他还在不依不饶,并表示,如果没有那艘神奇快艇,不可能救出tyler。 得知半兽人的老窝在数千里之外,大家这才意识到杰克是对的,如果不没有那神奇快艇,跑上一年恐怕也到不了那里,于是,吴襄继续央求卡洛斯将军,看他能否再网开一面。 吴襄猜测,只要卡洛斯开始头疼,那一定是朱辉正在面临凶险,或许被蟒蛇卷走的西门阿尔梅达,此刻正在威胁他;同时,卡洛斯将军也想明白了,神奇快艇本来是人家老菲力的,如果这老头突然过来,肯定会被他要走,自己却不敢得罪这位新大陆最有势力的人。 卡洛斯那枚戒指发烫的规律,吴襄基本摸透了,把那面铜镜从韩小玉手中要回来,卡洛斯经受不起这份折磨,只好同意借给他们。 明军战士有五十多人,那艘神奇快艇也坐不下,张狗儿和宋河提议,他们挑几个战士和杰克一起去,让韩小玉带着其他人返回奥塞亚。 考虑到自己是个女流之辈,留在快艇上多有不便,韩小玉把望远镜和短剑交给出来,含泪送别张狗儿、宋河等人,并叮嘱他们对杰克多加小心。 在所罗门群岛南部的半兽人,经受不住那水晶手镯对他们的控制,又加上那条蟒蛇的蛊惑,很多半兽人抹去朱辉打上的印记,重新离经叛道,把西门阿尔梅达尊为神殿之主、世界之王,并逐渐拒绝使用火,为此而与朱辉发生冲突,导致卡洛斯的魔戒又开始发烫。 其实,杰克并不知道朱辉在哪里,在他的指挥下,经过一天多的行程,来到那个半兽人居住的小岛,大家分头寻找,杰克悄悄用一种很有弹性的藤条,砍下一段小树丫,勒出一个弹弓,拿块石子一试,居然能打出近千步之遥,遗憾的是,这种藤条容易断,只好多多收割一些。 这座荒岛空空如也,也许半兽人不回来了,考虑到他们被控制在西门阿尔梅达之手,这个没节操的神父也在寻找金约柜,便赶快离开这里,一天后,再次返回所罗门群岛。 在西门阿尔梅达的撺掇下,连日来,半兽人分成两派开始辩论,毕竟他们大多数还未开化,兽性最终战胜理性,以蟒蛇为首的这一伙,赢得投票的胜利,开始拒绝使用火,接受西门阿尔梅达的统治。 此时,他们聚集在海滩附近,把朱辉绑在一颗高大的椰子树上,要用最后一把火将他烧死。 这一回,西门阿尔梅达没搞什么火刑仪式,连一场弥撒都没做,给半兽人匆匆发表一通演讲,发誓要灭掉世间所有的火,重新建立一个半兽人的世界。 西门阿尔梅达手中高举着火把,狞笑着朝朱辉走来…… 与此同时,在吴襄那面铜镜的影响下,卡洛斯将军的脑仁都快裂开了,疼得他躺在甲板上直打滚,没收杰克的那枚戒指掉出来了…… 还未等神奇快艇冲上沙滩,张狗儿、宋河等人早已按捺不住,跳进水中往前飞奔…… 形势万分危急,西门阿尔梅达马上就要弯下腰,去点燃那堆干柴,只要火苗燃起来,朱辉肯定在劫难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却发现西门阿尔梅达突然捂一下脑袋,火把差点烧到他头发,这时,张狗儿、宋河等人已经冲上沙滩,和那颗椰子树也就数百步的距离…… 就在西门阿尔梅达伸手点火之际,忽听他“哎呦”一声、应声倒在那堆干柴的近前,众人转身观瞧,只见独眼龙杰克手握弹弓,站在浅海里放声大笑…… *********************** 关于鸡尾酒传说太多了,产生的年代都说是18世纪上半叶,关于这些传说,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本书中鸡尾酒出现提前近200年,是咱金陵大文豪吴公子发明的,至于到底是不是,反正百度词条没收录,看哪位热心的朋友愿意帮忙,给加进百科词条,对此不胜感激! 关于鸡尾酒传说太多了,产生的年代都说是18世纪上半叶,关于这些传说,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本书中鸡尾酒出现提前近200年,是咱金陵大文豪吴公子发明的,至于到底是不是,反正百度词条没收录,看哪位热心的朋友愿意帮忙,给加进百科词条,对此不胜感激! (本章完) 第357章 海盗传奇 48、水晶球 由于半兽人怕火,在西门阿尔梅达对朱辉施以火刑时,它们全都吓跑了。 张狗儿、宋河等人抓到西门阿尔梅达,当时就要把他给杀掉,朱辉担心那个水晶手镯继续害人,自己把它收起来,准备抛进大海。 这时,杰克跑来了,大家都以为他要复仇,连忙给他闪出一条道。 杰克不仅不让杀这位神父,还做出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只见他从上到下在西门阿尔梅达身上摸一边,终于找到那枚象征森美拉密斯的戒指。 把戒指收入怀中,杰克把朱辉推到西门阿尔梅达的近前,讲道:“神父,如果你愿意成为共济会的一员,这位守门人可以把你带进光明之门,若是不答应,只好让你像那撒旦一样,在浑沌中坠落九个晨昏,最终落入地狱,赶快选择吧。” 西门阿尔梅达思虑良久,迫于无奈而答应了。 于是,杰克堆起乱石,象征光明神殿,让朱辉坐在上面当守门人,派三个士兵分别扮作朱比拉、朱比罗和朱比伦,他自己来演西贡-阿比夫。 给西门阿尔梅达蒙上双眼,用藤条拴住他的脖子,那三个士兵牵着他往前走,以那柄短剑为踏板,让他刚进入光明圣殿。 那三个士兵围住杰克索要“秘诀”,接下来,杰克拒绝这三个“叛徒”的要求,而被他们杀害,然后,让西门阿尔梅达给杰克唱祈祷文…… 杰克“复活”了,张狗儿手举三根象征蜡烛的木棍,宋河扯掉西门阿尔梅达脸上的布条,由朱辉把木棍点亮,让入会成员感受“三大光明”的降临。 就听杰克大声念道:“伟大的是真理的主人,伟大的是公正的灵魂,我们追求世间的正义、真理和公正。” 于是,一个共济会新成员诞生了。 看出西门阿尔梅达仍有很多顾虑,朱辉趴在他耳边讲道:“你现在依然还是让人尊敬的神父,至于你和独眼龙杰克的那些勾当,打死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这点请你放心。” 西门阿尔梅达点点头,尽可能恢复往日的矜持,他把手伸向杰克,颇有些严厉地讲道:“你刚才拿走的那枚戒指,是魔鬼撒旦的礼物,还不赶快交出来?否则,就让tyler把你清出门户。” “不、尊敬的神父,我留着还有用。”杰克答道。 朱辉狠狠瞪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用?” “等将来我要给卡洛斯这个混蛋戴上,让他尝尝太阳神宁录大帝的味道。” 这句话差点把朱辉气趴下,看看他那双手光光,想必他那戒指已被卡洛斯没收了,而他现在还自称太阳神宁录。 作为共济会尊主的使者和守门人,朱辉忽然变得很严厉,拉下脸命令杰克,把西门阿尔梅达身上搜出的戒指交出来。 杰克还算给面子,真把那枚戒指交出来了,让朱辉大有信心,考虑到半兽人分裂成两派,需要给那些不服管教的重新打上印记,便请他们几个帮忙,一起去寻找半兽人。 张狗儿、宋河担心会有危险,坚决不同意朱辉来干这件事,强行取下他手上的指环,把这枚它交给杰克,派他带着西门阿尔梅达,去执行这个任务,考验他们对守门人的态度。 杰克很听话,戴上那梦寐以求的“所罗门指环”就要走,但西门阿尔梅达说什么也不愿去,恰在此时,那些略通人性的半兽人来了。 原来,那水晶手镯被朱辉没收后,愿意使用火的半兽人开始占优势,以蟒蛇为首的半兽人仍旧兽性十足,双方再次展开论战,冲突一触即发…… 略通人性的半兽人希望“伟大的王”能主持公道,当它们看见“邪恶”的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时,跑过来就想把他们俩给撕碎。 于是,杰克立刻亮出手上的“魔戒”,开始在它们的脖颈下重新打烙印,西门阿尔梅达紧紧躲在他身后,吓得不敢不睁眼。 那些兽性十足的半兽人追来了,见此情形,张狗儿、宋河等人簇拥着朱辉就跑,这伙半兽人倒是没去追他们,而是和刚刚打上印记的半兽人拼命厮杀,最后把杰克、西门阿尔梅达都吓跑了。 半兽人之间发生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杀得天昏地暗,朱辉紧闭双目,好几次都想把那水晶手镯带上,以便可以控制它们,从而阻止这场屠杀,忽然,他想起那天被蛙人抓走时的经历…… 你自负而骄傲,这便成为你的原罪,或许你因堕落而成为恶魔,变得危险而又凶残…… 一旦带上这个手镯,自己会不会变成危险而又凶残的恶魔?朱辉自信有意志,便毫不犹豫地把手镯戴在腕上…… 奇迹出现了,略通人性的半兽人本来还占据上风,就在这一刹那,以蟒蛇为首的那伙半兽人,顿时象得到神助一样,把朱辉吓得赶紧取下手镯,悄悄闭了上眼睛…… 其实你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懦夫,作为堕落天使,你情愿在地狱里苟且偷生,冀望耶和华忘记你的罪行…… 想到此处,朱辉立刻拔出短剑,朝那条蟒蛇冲过去,张狗儿、宋河飞身上前将他拽住,急得他原地直蹦…… “好兄弟,这些半兽人也是人,不能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张狗儿急了,狠狠给他两拳,厉声喝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它们火并吧,它们留在这世上,人间将无一天之宁日。” “狗儿兄弟说的对,这不关我们的事。” 宋河的话音刚落,忽听一片火绳枪响起,顿时硝烟弥漫,不知什么时候,西班牙海军已经登岸杀来了…… 眼睁睁看着半兽人全部死在火绳枪下,朱辉等人也变成卡洛斯将军的俘虏,杰克担心“所罗门指环”被没收,悄悄把它戴在小脚趾上,一看见西班牙海军,他第一个跑出来投降,宣称今后效忠国王陛下及卡洛斯将军。 尽管如此,海军还是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带上那艘神奇快艇,得胜返回“菲利普国王”号。 此时,卡洛斯将军已把朱辉当成“所罗门王”的化身,对他礼遇有加,对于已经归顺的杰克,这次没再难为他,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则惨了,他在那场火刑仪式上出格的行为,让卡洛斯将军对其厌恶至极,把他和特里达尼关押在一起。 经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件,所罗门群岛寻宝还没一点眉目,卡洛斯将军敢非常肯定,金约柜就在某座小岛上,尽管传说宝藏是白海山运来的,就算抓到那个老头,他也不见得会说,况且老菲力父子还在他那里,投鼠忌器,暂时还不能攻打奥塞亚,正好把朱辉等人扣下当人质。 卡洛斯和老菲力一样,相信水晶人的魔力,再拼出一个水晶人不容易,但如果得到那个水晶球,自信一定能找到宝藏。 这一日,卡洛斯将军把杰克找来,问起爱基斯摩萨满的情况,杰克很聪明,立刻明白他什么意思,马上自报奋勇,要把那水晶球偷回来。 用那神奇快艇跑一趟北极之地,也不过就两天时间,卡洛斯将军派三十名士兵陪同杰克去偷水晶球,朱辉等人倒也没搭理他们,神奇快艇也还给他们了,这就准备带上吴襄返回奥塞亚。 卡洛斯将军哪会放他们走?就这样,连同吴襄一起,把他们软禁起来。 再说那独眼龙杰克,对爱基斯摩人的领地,实在太熟悉不过,很快就在神庙里找到水晶球,让那些西洋海军给他放哨,得手之后,他却从狗洞里爬走了,悄悄回到神奇快艇,告诉那留守的西洋兵赶快走,其余人等为掩护自己,全都死在爱基斯摩人的刀下。 这两个西洋兵吓得够呛,立刻驾驶快艇连夜逃跑,在途中,他们都被杰克所杀害…… 神秘的水晶球失而复得,真正的“所罗门指环”也在自己脚上,此刻的杰克春风得意、壮志满怀,令人遗憾的是,从欧罗巴一起出来的同伴全没了。 作为一名共济会成员,杰克已经得到“神”的启示,早晚会成为神殿之主、世界之王,如今,西班牙海军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想回尼德兰重新招募同乡,可那些天主教徒个个愚不可及,都是猪一样的队友,思前想后,还是那位圣殿守门人比较可爱,他的那些兄弟及手下虽然都是异教徒,起码全都身手不凡,一旦与之结盟,定会天下无敌。 把这一切盘算好了,杰克驾驶快艇直奔奥塞亚,在途中他忽然意识到,卡洛斯将军不见得放他们走,决定先到所罗门群岛去看看,就这样,他在“马里亚纳皇后”号上看见了朱辉,于是,就决定把他们救出来。 想搭救朱辉等人并不容易,这日夜晚、月黑风高,杰克先把快艇藏好了,潜水爬上“马里亚纳皇后”号,悄悄联络上朱辉等人,让他们做好准备,他回去驾驶快艇过来接人,可保万无一失,但提出一个条件,让朱辉把那枚象征森美拉密斯的戒指还给他。 朱辉答应了,杰克也没食言,驾驶快艇很快就回来了。 张狗儿、宋河及明军战士登上快艇,朱辉带着吴襄才赶来,这时,他们的行动已经引起西班牙海军的注意,就在朱辉刚跳进快艇时,吴襄却被闻风追来的海军抓住了,杰克担心陷入巡逻艇的重围而无法逃脱,从朱辉手中要过那枚戒指,迅速驾驶快艇离开“马里亚纳皇后”号。 就在他们在大海上飞奔之际,迎面忽然出现同样一艘快艇,眼看双方就要撞在一起,吓得杰克拼命高呼…… 萨满、萨满,我把水晶球还给你,饶了我吧…… (本章完) 第358章 海盗传奇 49、套中套 两艘快艇并未相撞,而是同时放慢速度,自然贴在一起;令人意外的是,来者并非爱基斯摩萨满,而是十来个西班牙海军。 原来,杰克逃走后,有两个海军被萨满抓住了,立刻招认是杰克带他们来的,为了索回水晶球,萨满决定让他们带路,亲自去抓杰克。 萨满带领数十个爱基斯摩勇士,押着两个西班牙海军,要驾驶他那神奇快艇前往所罗门群岛,正准备出发时,却遭到一阵火绳枪的袭击,吓得他们赶紧跳进大海,那些未被抓的西班牙海军抢过这艘快艇,迅速逃离爱基斯摩人的领地。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所罗门群岛时,正好遇上杰克等人,两艘快艇贴在一起,西班牙海军端起火绳枪,逼迫朱辉交出水晶球和杰克。 关键时刻,这独眼龙杰克还挺仗义,先把戴在脚上的那枚指环还给朱辉,带上那枚象征森美拉密斯的戒指,这才举起双手从船舱里站起来,对西班牙海军喊话,宣称只要放走朱辉等人,让他们驾驶神奇快艇离开,他愿意带上水晶球投降。 杰克的这个决定,免去不少麻烦,就这样,他被西班牙海军带走了,一回到“菲利普国王”号,他就发现海军士兵有酒喝了。 卡洛斯将军如愿以偿得到水晶球,通过对杰克一番审讯,似乎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决定把他投进监狱。 临进监狱之前,杰克故意亮出手上的那枚戒指,卡洛斯怀疑,也许这枚就是那只波斯猫身上的戒指,两眼立刻放出光芒…… 杰克恼羞成怒,对来抓他的士兵连踢带抓,直到有人取下他那枚戒指,将他五花大绑时,他仍伸长脖子,朝对士兵的胳膊上咬一口…… “你这枚戒指哪来的?”卡洛斯将军问道。 “你这个笨蛋,朱公子手上的戒指,其实就是那只波斯猫身上的,是所罗门送给示巴女王的信物;你把他圈禁这么多天,为何就没想到把这枚戒指取下来?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把这枚戒指给你带来了,水晶球也给你偷来了,你却如此对待我,真是岂有此理。” 看着杰克这幅义愤填膺的样子,卡洛斯将军发出得意的微笑,在他看来,这该死的独眼龙海盗已经毫无价值,就想立刻把他扔进大海。 杰克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继续骂道:“你这该死的恶棍,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实话告诉你,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想找到金约柜比登天还难,我敢和你打赌,待会儿你就得来求我。” “你这么有信心?”卡洛斯有些不解。 “你这笨蛋,光要水晶球有什么用,必须得有那水晶手镯才行,我把那手镯藏起来了,如果你不释放我,休想得到它。” “你少给我耍花样,暂且饶你两天,把这恶棍扔进监狱!” 说着,卡洛斯将军转身就走,只见杰克被两个士兵押着,还在一蹦多高,跳着脚高声痛骂…… “你这该死的混蛋,给我听着,如果你敢把老子关进监狱,就永远不要再来找我了。” 如今,特里达尼、西门阿尔梅达、吴襄和杰克都被关进牢房。趁着看守不在,杰克趴在西门阿尔梅达耳边讲道:“尊敬的神父,你想不想看看卡洛斯那混蛋的笑话?” 对于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背叛上帝而加入共济会,西门阿尔梅达难免很纠结,如果自己不想殉道,那就只能忍耐,更何况他和杰克还干过难以启齿的事情,如今只能惟命是从。 “杰克,你想干什么?” “我判断,卡洛斯这个混蛋会来找你询问,你要一口咬定,那个水晶手镯被我藏起来了,其他什么都不要多说。” 特里达尼听见他俩的对话,嘴角上不免露出一丝笑容,对他来说,似乎好机会来了;不过,他那这细微的动作,哪能逃得过杰克那只独眼? 果然不出杰克所料,不一会儿,西门阿尔梅达就被士兵押走了。 这里只有杰克被捆着,就在特里达尼暗自得意时,杰克拿脑袋狠狠顶他一下,轻声问道:“你恨卡洛斯吗?” 发现特里达尼低头不语,杰克接着讲道:“你帮我解开双手,我告诉你一件好事。” 唯唯诺诺的特里达尼不敢应声,吴襄认为杰克很仗义,主动给他解绑绳,问道:“我妹夫他们都安全吗?” “你放心,他们都很安全,今后我们结成同盟,必将天下无敌,实现我成为神殿之王、世界之主的梦想。” 吴襄很受感动,解开他的绳索后,和杰克握握手,拍着他的手背,深深点点头,似乎对他寄以极大的厚望。 “我发现他现在有酒喝了,卡洛斯这混蛋肯定会把我放出去。”杰克手握着吴襄的手,问道:“鸡尾酒是怎么做的?” 就在吴襄教给杰克如何调酒时,卡洛斯亲自把西门阿尔梅达押回来了,杰克注意到,他已经戴上那枚象征征森美拉密斯的戒指。 重新把西门阿尔梅达关进监狱,卡洛斯站在门口,对于是否释放杰克还比较犹豫。 此刻,特里达尼想告密,一直给卡洛斯递眼神,哪知道,他却盯着吴襄看个不停,那眼神和平时都不一样! 卡洛斯知道,象征宁录的戒指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杰克手中没收后,从未敢戴上手,在他疼得打滚时,从口袋里掉出来,被吴襄拣到了。 那枚象征宁录的戒指在吴襄身上,杰克也不知道,他还在等着卡洛斯释放自己,以帮他寻找水晶手镯条件,在卡洛斯身边当个调酒师,顺便把那枚象征宁录的戒指偷走,嘿嘿,我的将军大人,到时候就有你的好看! 卡洛斯没注意到特里达尼的暗示,也没纠结谁给杰克解开的绑绳?把吴襄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杰克手指着吴襄,殷勤地讲道:“将军,如果你需要调酒师,我敢说我比他的水平高,能调出最美味的鸡尾酒,你要不要马上试一试?” 而卡洛斯对此不置可否,抿着嘴朝吴襄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去。 “卡洛斯,你这混蛋,还不快放了我。” 卡洛斯往后一扭头,很明显,又把目光投向吴襄,让杰克很失望。 “给你一晚上考虑时间,你再不释放我,到时候让你跪下来哀求,还得看看老子的心情好不好,你这混蛋听见了吗?” 卡洛斯没搭理他,拐个弯就不见了,杰克沉思片刻,顿时恍然大悟,立刻把吴襄扑倒在地,在他身上仔细摸一遍,终于找到那枚象宁录的戒指,立刻把它戴上手指上,对于那面铜镜他倒没动,因此,吴襄也没反抗。 不知自己的暗示有没成功,特里达尼也在等待告密的机会,一直到午夜都没合上眼。 此时,只有吴襄在呼呼大睡,杰克戴着那枚象征宁录的戒指,也在想“好事”,等着卡洛斯来找他,由于他这些天没休息好,到底还是没熬过特里达尼,不知不觉就把眼睛闭上了…… 特里达尼悄悄拔下杰克手上的戒指,毫不犹豫地戴在自己手上,就在他暗自得意时,监狱的铁门忽然被打开了。 萨佩洛上来就带走吴襄,却被卡洛斯拦住了,只见他站在监狱门口,手摸着那枚象征征森美拉密斯的戒指,微闭双目细心体会…… 突然,卡洛斯睁开眼睛,把手指向特里达尼,转身就走了。 两位海军最高长官亲自来接,让特里达尼不胜感激,临走时,他还朝杰克的屁股上狠狠踢一脚,这才愤愤不平地离去…… 当特里达尼被送进卡洛斯的船舱时,只见这位将军近乎**地躺在床上,把他惊得目瞪口呆,站在床前诺诺地讲道:“尊敬的将军大人,那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串通起来在骗你……” 这时,卡洛斯转个身,慢慢睁开双目,挑起眼皮故作妩媚状,盯着特里达尼手上的戒指,用手半掩着唇上的胡须,扭扭捏捏地打断他的话。 “他们并没骗我,带上这枚所罗门送给示巴女王的戒指,能让我深切感觉到,我就是那美丽的王后,请先满足我的愿望吧……” 说着,卡洛斯迫不及待地拉他上床,这时,特里达尼还不知因何缘故,就听他仍在絮絮叨叨…… “尊敬的将军大人,我、我们、不、不必如此亲密吧,其实,我想告诉你,杰克根本就没有那水晶手镯,他、他和西门阿尔梅达串通起来欺骗你……” 感觉这家伙真不上道,把卡洛斯惹急了,趴在床上去拉他的手,吓得特里达尼连忙闪身,正好拽住他戴戒指的那根指头…… 那枚戒指从特里达尼手指上脱落,被卡洛斯握在手中,一下子让他清醒许多,急忙揉揉那迷离的双眼,再想想刚才那无耻的行为,把卡洛斯气得浑身战栗,立刻穿上军装,高声喊道:“快来人!” 萨佩洛等人忽听将军的召唤,还以为他遇到什么危险,马上率领一群士兵跑来了…… 此刻,特里达尼还在拼命解释,卡洛斯将军哪还听得进去?立刻命人把这该死的混蛋,连同两枚害人的戒指,全部扔进大海。 (本章完) 第359章 海盗传奇 50、歼灭战 朱辉等人途经新几内亚海湾,在半岛最南部,看见被困在此地的费尔南多军团,他们不全都是西洋人,其中有不少菲律宾殖民地土著,因为闹瘟疫死去将近一半,如今加上水手仍有六百多人,他们学会了编制草裙,使用独木舟下海捕鱼。 费尔南多天天盼望有人来袭击奥塞亚,他们好趁火打劫,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一个多月过去了,丝毫不见有任何动静,让他颇为疑惑的是,既然西门阿尔梅达已经来了,那么,治部次郎的寻宝队为何还不来? 老菲力父子仍在奥塞亚王庭,得知朱辉把神奇快艇弄来了,就开始天天纠缠白海山,请求他带上儿子费利佩去一趟南部新大陆,在那里设置标志物以昭告天下,证明这块殖民地是他儿子第一个发现的,为此,他甚至已经写好给菲利普二世的奏章,请求封他儿子为新殖民地总督。 为了远在阿卡普尔科的同胞,白海山对这对父子一直都很尊重,鉴于眼下的形势极为严峻,恐怕途中会有危险,更何况自己也不便出门远行,请他们耐心等待,将来一定会践行诺言,让年轻有为的费利佩实现梦想,这份承诺让老菲力父子很感动。 白海山心中很清楚,卡洛斯的大军早晚会来攻打奥塞亚,该来的寻宝团伙一个都不会少,甚至还有意想不到的什么人也会来,贫瘠的半岛一下多出这么多人,让本来就紧张的食物供给捉襟见肘,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后果会更加不堪设想。 其实,费尔南多也在做着南部大陆的总督梦,对老菲力父子为何不走心知肚明,他判断,白海山绝不会答应他们的请求,要是再没有其他寻宝队给自己带来机会,他决定铤而走险,派人去偷那条神奇快艇,然后悄悄把老菲力父子接过来,联合卡洛斯将军,彻底灭掉奥塞亚再说。 这伙人被圈定在特定区域,受到奥塞亚士兵的严密监视,只要发现他们有任何异常行为,都会通知白海山,自从费尔南多打定主意后,他派菲律宾土著以狩猎为名,逐步深入半岛复地,他们的行动虽然引起白海山的关注,由于能给他们提供的食物逐步减少,倒也没有过分干预。 费尔南多得寸进尺,终于派人潜伏到奥塞亚王城附近,企图去偷神奇快艇,同时借机接触老菲力父子,而此时,几乎绝望的老菲力父子正在闹着回家,让白海山把那艘神奇快艇还给他。 这艘神奇快艇本来就是人家的,白海山答应得很痛快,而以林风为首的众人全都不答应,他们知道,卡洛斯现在也有一艘快艇,如果老菲力父子把这艘带去,必将使对手如虎添翼,连一点对抗的希望都没有了,到这个时候,老菲力后悔的要死,还不如上次陪同韩小玉等人去投奔卡洛斯。 混进奥塞亚王廷的这个奸细发现,偷那艘神奇快艇根本没有希望,想接触到老菲力父子更加困难,不过,他却打探到一个很有价值的消息,如今卡洛斯也有一艘神奇快艇。 得到这个消息后,费尔南多兴奋不已,他判断,卡洛斯一定不会让他那艘快艇闲着,必将会来骚扰奥塞亚,如果他们发现自己被困在这里,或许会来与自己接触,只要有那神奇快艇帮忙,他就能与卡洛斯联手,消灭奥塞亚根本不再话下。 费尔南多的判断很正确,不久,就在海边发现神奇快艇的踪迹,不过,人家并不愿搭理他们,让他不免很失望。 特里达尼及两枚害人的戒指被扔进大海,卡洛斯每天派出数十名海军押着杰克,到处寻找那个能“指挥”水晶球的手镯,当然,这是杰克编造的谎言,他知道那手镯在守门人朱辉之手,肯定不能跑到奥塞亚来找他要,于是,便带着这些海军每天奔波近千里,行踪飘忽不定,费尔南多很难有机会接触他们。 然而,西洋海军在奥塞亚南部海滩发现有“自己人”,就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卡洛斯将军,通过提审吴襄,卡洛斯摸清费尔南多的处境后,便定下一条计策,派人给费尔南多送一封书信,他将派遣一支舰队攻打奥塞亚,让他们做好准备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新几内亚半岛。 这一日,费尔南多发现,那艘神奇快艇有意来接触他们,顿时喜出望外,亲自率领大家跑进浅海,对那快艇招手示意,让他们失望的是,对方用弓箭射来一封书信,就迅速离开了。 费尔南多等人拼命往前游,就在他们快要触及那支箭时,朱辉等人驾驶神奇快艇,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眼睁睁看着那书信被拿走了。 得知卡洛斯将军的阴谋,大家都劝白海山,尽快消灭费尔南多等人,以免引起后患;然而,白海山认为,留着他们还大有用途,不肯接受大家的建议,他判断治部次郎该来了,想利用他们和那伙凶残的倭寇去火并。 在那封书信中,卡洛斯和费尔南多约定,十日后联手攻打奥塞亚,于是,白海山开始排兵布阵,他和程瞎子坚守王庭,由林风亲自挂帅,派张狗儿严密监视费尔南多等人、宋河率领机动部队出面迎敌,朱辉、韩小玉驾驶神奇快艇,继续沿海巡逻…… 林风早已掌握那个避难所的用途,在那鬼斧神工般的遮浪半岛下,早已构建一座隐蔽码头,悄悄把费尔南多的战舰驶往该处,时刻提供警惕,等待来犯的敌军…… 得知卡洛斯将军即将打来了,老菲力父子很害怕,主动找白海山谈判,希望能由他们出面,与卡洛斯讲和,可以用他们把吴襄换回来,至于那艘神奇快艇,他们都可以不要了。 白海山经过深思熟虑,为了新大陆同胞的安全,决不能让老菲力认为自己是人质,明确告诉老菲力,自己并无冒犯帝国海军的意图,但如果卡洛斯将军来犯,就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 不管双方谁获胜,老菲力父子都会有危险,尽管白海山一再承诺,无论战况如何都会保障他们父子的安全,但战火一开,谁还能管得了那么多,故此,每天愁容满面、度日如年…… 该来的总是会来,这日清晨,老菲力父子还未醒,就听见远方号角齐鸣,紧接着,就传来一阵火炮的轰鸣声,吓得他们立刻跳下床,跑到王庭去找白海山,此刻,只见他和程瞎子分坐在奥雷托左右,似乎稳坐钓鱼台…… 卡洛斯派遣四艘军舰前来袭击奥塞亚,指挥官正是副将萨佩洛,他们早已侦察到,半岛上大型码头都建在西海岸,布防主力也都在西边,东海岸只有几个渔港,虽然不便大型船只停靠,但港湾的海水比较深,军舰只要占据渔港,便可以用炮火做掩护,由费尔南多从内部率先发起进攻,他们趁机登陆,里应外合、一鼓作气,拿下奥塞亚部落就在眼前。 西班牙海军出动数十艘巡逻艇,很快就攻下两处渔港,就算奥塞亚人从西海岸调集大船前来作战,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军舰驶入渔港后,用猛烈的炮火封锁海岸线,直到奥塞亚人不敢露头,这才派出近千名海军开始登岸,如果此时费尔南多军团能积极响应,定能一举消灭奥塞亚人的主力。 令人失望的是,费尔南多军团并未参战,已经登陆的海军很快就被打回渔港,迫使他们只能不停地朝海滩开炮,以阻挡奥塞亚人的反攻。 来自东海岸的炮火一响,费尔南多就知道卡洛斯打来了,但他却没人任何准备,联想到前些日子的那封书信,他立刻集合队伍,要配合卡洛斯进攻奥塞亚王庭,却遭到张狗儿等人迎头痛击…… 宋河率领战斗主力,借助有利地形,很快就把登陆的海军全部赶下水,并开始攻打渔港,却遭到火绳枪和大炮的猛烈封锁…… 萨佩洛一看,这次行动可能要失败,为保存实力,决定鸣金收兵,就在他们调转船头要走时,从那那鬼斧神工的遮浪半岛后面,突然驶出四艘战舰,对着他们就开炮…… 面对猛烈的炮火封锁退路,四艘西班牙军舰开始玩命反击,不一会儿,他们的桅帆全部起火,萨佩洛豁出去了,命令战士加入到水手行列,在沉船之前,想要撞翻林风那四艘大帆船。 林风还是相当有经验,迅速指挥战舰返回遮浪半岛,只有一艘船被撞而沉没,这时,朱辉率领那艘神奇快艇,同时带来数百条独木舟,让沉船落水的士兵爬上去,再次拦住西洋人的去路。 在另一艘神奇快艇上,杰克一看萨佩洛几乎全军覆没,高兴得手舞足蹈,很快被西班牙海军给打晕了…… 林风指挥的这场战役大获全胜,费尔南多军团损失二百多人,重新回到他们被圈禁之地,西班牙海军指挥官萨佩洛被擒,数百名俘虏被困在沙滩,落得与费尔南多同样的下场。 老菲力得知这个消息后,跑到王庭来见白海山,极力来给萨佩洛及俘虏求情,甚至拿沈琦商团相要挟,希望放他们父子能陪同萨佩洛一起走,换取卡洛斯将军释放吴襄,白海山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本章完) 第360章 海盗传奇 51、换人质 在得到白海山的许可后,老菲力单独会晤指挥官萨佩洛,得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卡洛斯也有意问鼎南部新大陆总督的宝座,只是暂时还没有采取行动,在那位手握重兵的将军看来,谁是第一个登上新大陆的人并不重要,能有足够的资本立住脚才是关键,因此,他必须要找到“所罗门宝藏”,将来才有资格统治南部新大陆。 而老菲力就不一样了,他在波多西坐拥银山,自然有足够的资本,这是卡洛斯比不了的;老菲力老了,他知道,一座银山也有开采完的时候,这才费尽心机寻找南部新大陆,作为留给儿孙的基业。 得知卡洛斯的意图,老菲力深感侥幸,留在奥塞亚就对了,如果父子二人落入他人之手,还不知会是什么结局? 老菲力决定不走了,现在,他把卡洛斯将军看作最危险的敌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想出一条计策,让萨佩洛加入“共济会”。 对于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来说,要是冒然和他谈这些,可能效果会适得其反。那时,共济会作为一个神秘组织,主要以工匠为主,只要是有神论者都能参加,入会后等级森严,在外界看来深不可测,然而,所有会员必须崇尚“正义、真理和公正”,这在学术和神学观点上,与罗马教廷的教义有所不同,但这套理论对深受神权压迫的人来说,极有吸引力和诱惑性,故此,天主教会将其成员与魔鬼撒旦相提并论,不过在那时,教皇并没有强行禁止天主教徒加入共济会。 这一日,朱辉、白海山陪同老菲力来见萨佩洛,开门见山,老菲力就让朱辉亮出那把上分规、下曲尺,中间刻有六角芒星的短剑,问他知不知道此为何物? 萨佩洛当然记得,韩小玉为了营救朱辉,冒着巨大的风险,正是用这把短剑,逼迫独眼龙海盗杰克说实话,可见,朱辉和杰克都是共济会成员,由此而带来的后果,他们都有可能被看作异端或撒旦,而遭到随军神父代表宗教裁判所,对这些“共济会成员”施以火刑,基本如此,那诡诈奸猾的海盗头目,竟然在这短剑面前毕恭毕敬,面对危险临危不惧,一点都没再耍花样,那个场景,当时就让萨佩洛非常震撼。 鉴于韩小玉等人都是东方异教徒,加上吴襄及时调出可口的鸡尾酒,卡洛斯将军也再继续深究,其实真正的原因,萨佩洛并不知道。 让萨佩洛更想不到的是,白海山竟是圣方济各-沙勿略的关门弟子,他和新大陆最有权势的老菲力先生一样,二人同为共济会的“尊者尊主”。 作为败军之将,萨佩洛并被未受到任何虐待,本来就对白海山心存感激,了解到他和老菲力先生的秘密身份后,立刻明白他们什么意思,于是,由朱辉作为光明圣殿守门人,让费利佩扮演西贡-阿比夫,又表演一场共济会成员的入会仪式。 为了让萨佩洛心悦诚服,老菲力把众人打发走,单独留下与他谈心,给他出个主意,让他回去之后,设法干掉卡洛斯,将来费利佩当上南部新大陆总督,把三军统帅之位留给他,总比他现在给人家当小弟要强得多。 萨佩洛欣然接受老菲力的建议,请求白海山把他放回所罗门群岛,同时还要带走被俘的士兵,遭到林风等人的坚决反对。 白海山提出个折中的办法,先把萨佩洛放回去,然后让卡洛斯将军用吴襄、西门阿尔梅达和杰克来交换俘虏,最后终于达成一致。 为安全起见,朱辉等人驾驶神奇快艇,悄悄把萨佩洛送到“圣骑士岛”,让他独自返回“费利佩国王”号;得知这位战败的副将回来了,卡洛斯将军并没打算追究他的责任,可是,当他听罢交换俘虏的建议,马上附加一个条件,那就是老菲力父子必须回到所罗门群岛。 没几天,又有人把萨佩洛送来了,老菲力听罢卡洛斯的要求,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决定让朱辉把自己送回阿卡普尔科,前往墨西哥城去面见总督大人,把这该死的将军给撤走。 萨佩洛再次回到所罗门群岛,借老菲力之口,把情况讲述一遍,本想趁机威胁卡洛斯,没想到他却嘿嘿一笑,根本就没当回事。 卡洛斯也不是白混的,通过萨佩洛的言语和神态判断,这位副将极有可能和老菲力有勾结,就以他战败为由,把他也关进了监狱。 事已至此,卡洛斯更加坚定寻找宝的决心,然后他要率军登上南部新大陆,因此,坚决不能让老菲力父子返回阿卡普尔科,如今他也有一艘神奇快艇,暂时不再寻找那水晶手镯了,派人那驾驶神奇快艇严密监视奥塞亚,只要老菲力父子有任何异动,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干掉。 由于神奇快艇的速度太快,飞速行驶起来怕老菲力受不了,白海山就劝他要慎重,派朱辉等兄弟把费利佩送回去,而老菲力一者担心卡洛斯恶人先告状,二来不放心波多西的生意,最终还是坚持要走。 这日清晨,白海山等人亲自把老菲力父子送上船,派朱辉、宋河等人护送他们返回阿卡普尔科,而宋河就不必回来了,他还要负责“建业村”的安全。 由于老菲力年纪大了,真跑起来怕他身体吃不消,朱辉驾驶那神奇快艇不敢太快,刚刚离开新几内亚东海岸不到半个时辰,宋河手执望远镜观瞧,顿时吓一跳,只见另一艘神奇快艇追来了,西洋海军全都端着火绳枪,正在朝他们瞄准…… 朱辉知道,两艘神奇快艇跑起来,速度不相上下,一旦让他们追上,两条船就会自动放慢速度靠在一起,到时候可就危险了,于是,派人把老菲力送进底舱,首先保障他安全,这才开始在茫茫大海上飞速前进…… 两艘神奇快艇基本保持恒定的距离,在海上连续飞奔近三个昼夜,终于能看见阿卡普尔科的灯塔了,朱辉等人大松一口气,就在准备放慢速度时,忽然发现前面有舰艇布下的埋伏圈,两艘军舰正在严阵以待,只要朱辉他们敢靠近,就会朝他们开火…… 前有十面埋伏,后有敌军紧追不舍,为了确保老菲力不出事,朱辉紧急调转船头往南走,在危地马拉找个渔港停下来,费利佩在宋河的搀扶下刚刚登岸,还没等朱辉等人反应过来,突然一阵火绳枪响起,吓得朱辉立刻操作快艇离开海岸,双方正好保持着火绳枪射不到的距离,再也甩不开追击了…… 迫不得已,只能在海上继续飞奔,朱辉试图把追兵甩掉,而对手的驾驶技术毫不逊色,如果没有岸上作掩护,想要停下来靠岸几乎没有可能,就这样,又经过三天三夜重新回到奥塞亚,对手一直追到那鬼斧神工般的遮浪半岛,这时,在林风、张狗儿等人率领军舰的掩护下,才迫使对手离开新几内亚海域。 回到奥塞亚王庭,老菲力已经奄奄一息,经过这番折腾,就算没人追杀他,他不敢回去了,盼着萨佩洛能把卡洛斯干掉,以解除后患。 白海山决定释放一部分战俘,让他们给卡洛斯捎信,要用剩下的三百多西班牙海军,来交换吴襄、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同时,通过老菲力暗中收买几个人,如果卡洛斯不同意交换,让他们设法来通风报信,以便能掌握卡洛斯的动向。 为了让这几个细作卖命,老菲力对他们许以重利,并收下他们加入共济会当门徒,甚至做出承诺,将来让他们在南部新大陆当大官;但这几位细作全都答应了,而他们并不傻,由于萨佩洛第二次回去后杳无音信,卡洛斯对老菲力父子围追堵截,就知道卡洛斯早已把战俘放弃了,想用他们来交换人质、或当细作,无异于自投罗网,他们还不如留在奥塞亚好吃好喝,乐得个逍遥自在。 被俘的西班牙海军由林风亲自负责看管,用篱笆把他们圈禁在东海岸一片沙滩上,不远处就有一个渔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平时没有船只。 一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林风用望远镜朝远方观瞧,透过晨雾发现敌方的神奇快艇又来了,这时,大多数俘虏还在帐篷里睡觉,有几个起得早的,来不及给同伴打招呼就跳进海中,朱辉等人驾驶小船及时出现,一看连一个细作都没有,只能用弓箭将他们射杀。 不一会儿,数百人冒着被射杀的危险,争先恐后地涌入大海,都想登上那艘神奇快艇获救,趁着这功夫,林风把那几个细作引入渔港,那里正好停放着一艘巡逻艇。 浅海里浮尸片片,那艘神奇快艇因担心中埋伏,始终没敢靠近,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忽然发现有一艘巡逻艇追来了,就在他们瞄准射击时,就听有人在高声呼喊他们的名字…… 在那艘巡逻艇的后方,奥塞亚人追来了,乱箭朝他们射来,逼着他们跳进大海拼命往前游,终于被那神奇快艇给救走了…… 这几位冒险逃回来的战俘,受到卡洛斯将军的隆重表彰,对他们进行一番考验后,开始对他们予以重用。 (本章完) 第361章 海盗传奇 52、临终前 自从那几个愿当细作的战俘逃走后,朱辉等人在巡逻时发现,敌方的神奇快艇最近不来了。 又过去两天,有两个细作偷偷跑到奥塞亚,来找汇报卡洛斯的情况。 原来,卡洛斯派人驾驶神奇快艇前往马德里,他要控告新西班牙总督,故意隐瞒门德纳爵士发现“所罗门宝藏”一事,却纵容波多西的商人暗中寻宝,甚至不对所罗门群岛宣誓主权,总之,新西班牙总督和老菲力坏透了。 如今,萨佩洛已被关进监狱,特里达尼连同两枚戒指被扔进大海,吴襄、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仍在监禁中,滞留在新几内亚半岛的俘虏,卡洛斯已经放弃了,但仍在从阿卡普尔科调兵谴将,大有不找到宝藏誓不罢休之势,即便费利佩在新西班牙总督面前去告状,他也不怕。 卡洛斯已经学会调制鸡尾酒,连吴襄也用不着了,西门阿尔梅达被他们深深鄙视,吃的苦头最多,杰克还在拿水晶手镯的事相要挟,迫使卡洛斯不敢对他们几个人怎么样,不过,恐怕杰克很快就会失去价值,听说卡洛斯已经派人前往波多西,要把会巫术的玛雅人弄过来。 自从费利佩回去后,对于波多西和阿卡普尔科的生意,老菲力倒不太担心,了解到卡洛斯的动向,他首先为特里达尼感到惋惜,对那海盗杰克产生一定的好感,他最担心的事情终将发生了,那玛雅人自称“库库尔坎”,这个名字据说是域外的神祇,被描绘成长羽毛的蛇,谁知道这个神秘的巫师到底会什么法术?他手中还藏有什么宝贝? 于是,老菲力去找白海山,就他所关心的三个问题,进行一番深谈…… 首先是所谓“所罗门宝藏”,到底是不是白海山运来的? 对此,白海山给出明确的答案,至于他为何藏在“所罗门群岛”,自有目前不可告人的机密,不过,宝藏已被施加魔咒,除非有超凡的力量出现,任何人都别想再得到它。 其次,有超凡能力的玛雅人出现了,那么卡洛斯能否找到宝藏?对于这个问题,白海山已有对策,不日将派朱辉返回阿卡普尔科,将会接来一位更加神奇的老人,来对付这个自称“库库尔坎”的玛雅人。 最后,老菲力问白海山何时兑现承诺,把他们父子带往南部新大陆,话到此处,白海山忍不住老泪纵横…… “老先生,如果我能活到费利佩回来的那一天,自当践行诺言,至于他能否当上总督,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你我都到该见上帝的岁数了,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顺其自然吧。” 老菲力最近身体恢复的还不错,一听他提起见上帝,也忍不住暗自叹息。 “白先生,你是难得的一位智者,我听从你的建议。我知道,部落酋长是你儿子,你就是一位真正的殖民地总督,未来肯定能统一新几内亚群岛,在这里建立一个‘理想国’,但不知你为何不将宝藏留作己用?”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那不仅仅只是金银财宝,你们不是看到了,很多金银财宝已被分给岛民,要不是他们穿金戴银,岂能引起门德纳爵士的关注,这个问题就不要再谈了。” 白海山越是这么说,越是勾起老菲力的好奇心。 “说实话,我已经放弃波多西所有的财富,准备陪伴你死在这座岛上,因此,如果不能对我揭秘,我死不瞑目。” 白海山不由得仔细打量老菲力,感觉他也去日无多了,忍不住拉住他的手,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你我都已经历尽沧桑,如今都到了风烛残年,老先生在奥塞亚住过不少日子了,有个问题请你先回答我,除酋长奥雷托之外,这里有谁最值得信赖,又有谁是野心勃勃的狂妄之徒?” 老菲力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少年朱辉值得信赖,程冠中是个野心勃勃的狂妄之徒,只不过他在韬光养晦,一旦你去世之后,或有外部势力介入,他必然兴风作浪,而那林风纵然历经风雨、诡计多端、能征惯战,但眼光相对狭隘,善于见风使舵,而当不起大用,务必将此人派回阿卡普尔科,或许能承担更多的担当。” 白海山点点头,沉思良久抬头问道:“那朱辉为何值得信赖?” “我们把水晶人拼好后,那人二话不说,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水晶手镯,说明此物必有非凡的魔力,特里达尼曾经告诉我,这手镯戴在谁身上,便能勾起谁的野心,据我所知,如今这手镯就在朱辉之手,我曾细心观察,并托人暗中打探,他从未往自己的手上戴过一次,故此做出这个判断。” 听罢这番话,白海山深以为是,接着问道:“老菲力先生,你那水晶头骨是哪来的?为何你相信水晶人能复活?并不惜一切代价,前来奥塞亚购买那副水晶身躯?” “作为共济会的成员,其实我并非尊者尊主,而只是新大陆的一个高级督导,我的尊者来自波斯高原,却是一个神秘的婆罗门教徒,是《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史诗中所载的王者后裔,反正相当神秘,他同时在耶路撒冷担任司库,能随时跑到世界任何地方,我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有一次他来找我要银子,正好遇上特里达尼从玛雅人手中买到那水晶头骨,当时他想带走,我没答应,他说如果能找到身躯,就能让这个有无限魔力的水晶人复活,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后来,特里达尼这个混蛋以寻找南部新大陆知名,悄悄在所罗门群岛上寻宝,才得知奥塞亚部落有个水晶身躯,为验证我的尊者所言,这才不惜一切代价,从你儿子手中买到了。” 白海山早有判断,在老菲力身边,绝不仅仅只有特里达尼、玛雅人这样的骗子,一定会有绝世高人,但没料到竟然如此之高!看来,如果那位高人现身,恐怕就连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都无能为力,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请问老菲力先生,那位尊者后来有没有再来过?” “没有,可能上次从我这儿要走的钱太多了,到现在他还没花完。” “那么,你为何不请他带领你们父子去往南部新大陆?” “当时费利佩还在菲律宾,我想把这个荣誉留给儿子,不过,我确实问过他,能否去趟马尼拉,把我儿子送到南部新大陆,他说,你看到的我,不过是个幻象,幻象又怎能带动实物?他让我把那些银子用船运往马六甲,他已经派人在那儿等着了,我想和他握握手、留他吃顿饭,转眼之间,他就不见了。” “你们一共见过多少次面?” “以往,我和尊者都是通过信使传递文书,来参与共济会的事物。那一次,我刚刚接到文书一天,说是尊者要来,还没来得及做好接待的准备,他就到了,我还很奇怪,他说因为事情太急,要的钱太多,故此才现身一次,直到一年后,我才接到信使的来函,得知那笔钱已经运到耶路撒冷。” 看来,老菲力虽然身在新大陆,却非常热心共济会的内部事务,不禁勾起白海山的好奇心。 “他们用那笔钱准备干什么?” “据那位尊者预测,会有一颗超级大彗星接近我们的星球,就算二者不相撞,所引起的海潮,就有可能造成第二次大洪水,将会有八成以上的人类会死于这场灾难,因此,他们需要一大笔钱,来保护这个世上的精英人士及家族得以延续,为此,我们在波多西做好准备,来应对这场人类的危机。” “那么,这场人类的危机是否还存在?” “为了费利佩的安全,我急忙给他写信,让他尽快返回波多西,可又不能明说,以免引起世人的恐慌,可他一年后才从马尼拉回来,我是天天提心吊胆,好在那场危机已经过去了,去年,欧罗巴几乎所有人都看到过这颗红色大彗星,拉着长长的尾巴、燃烧着红红的火焰,最终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在布拉格,有些艺术家甚至做出大胆的想象,画出很多惊世之作,而在罗马教廷引起一场大轰动,在天文学方面颇有成就的意大利人伽利略、丹麦人第谷都参与过这场辩论,为不保持共济会不受罗马教廷的控制,很多人隐瞒自己的身份,因此,我并不知道伽利略、第谷等人是不是共济会成员。” 关于老菲力的秘密,基本上交待完了,可白海山为何把金约柜藏在所罗门群岛,还是一个谜,在老菲力的一再追问下,二人先达成共同保守秘密的契约,这才把谜底揭开。 原来,那海盗王直骗取金约柜之后,得知那是“神”对人类的约束,里面存有人类必须遵守的戒律,需要借助“神”的光芒才能开启,一旦掌握开启金约柜的密钥,便能更改其中的律条,那么,他就能与“神”同在,开启所谓“天国之门”,从而成为人类的主宰。 “神”在西奈山上把人类的戒律传给摩西,并刻在石碑上,然而摩西的族人并不遵守“十诫”,摩西一怒之下把石碑砸烂,“神”命令他制作一个金柜,把对人与神之间的契约放入柜中,并加以封存,为了保守这些戒律不被打破,那开启金约柜的密钥,被“神”赐给率领人类治理大洪水的禹,关于这个秘密,两千八百多年来一直不被外人所知晓。 这面铜镜流落到东方神州大地,据说一直保存在皇宫里而不为人知,因此,那王直希望通过接受朝廷招安,来获得这面神秘的铜镜,故此,白海山才将那金约柜永沉海底。 那么,王直为何会知道铜镜与金约柜之间的秘密?白海山又如何识能破他的阴谋?关于这个谜团白海山并未给出解释。 **************************** 1577年,超大彗星c/1577v1光临地球,在天空给人类开个玩笑,不过,它的出现引起全人类的关注,使得彗星的本质及相关科学理论,受到重视而被重新评估。正如书中所述,在1577年11月12日这天,全欧洲人都看见了这颗彗星,著名的丹麦天文学家第谷布拉赫,对这颗彗星进行详细观测和计算,伽利略据此提出光学理论,jiridaschitzky等艺术家创作出惊世的画作,可以看作是中世纪一次“大事件”。 1577年,超大彗星c/1577v1光临地球,在天空给人类开个玩笑,不过,它的出现引起全人类的关注,使得彗星的本质及相关科学理论,受到重视而被重新评估。正如书中所述,在1577年11月12日这天,全欧洲人都看见了这颗彗星,著名的丹麦天文学家第谷布拉赫,对这颗彗星进行详细观测和计算,伽利略据此提出光学理论,jiridaschitzky等艺术家创作出惊世的画作,可以看作是中世纪一次“大事件”。 (本章完) 第362章 海盗传奇 53、搬救兵 白海山和老菲力都感觉去日无多了,二人推心置腹、彼此交底,揭开很多他们藏在心底的谜团。 卡洛斯派神奇快艇跑到去马德里告状,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白海山安排朱辉、张狗儿等人设法营救吴襄,由韩小玉驾驶神奇快艇负责接应,在那几个细作的帮助下,没费吹灰之力,就把吴襄、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救回奥塞亚,当然,那几个细作也都不敢回去了。 紧接着,白海山派朱辉驾驶神奇快艇,把林风、吴襄及韩小玉等人送回阿卡普尔科,但韩小玉说什么也不走,这不禁让朱辉想起一件事…… 当年,他在秦淮河畔邂逅韩小玉,曾经听她说起过一个梦,有个公子骑白马从东方海上而来,呼喊着她的名字,前来搭救她,那公子就是朱辉的模样,冥冥之中还有人提醒她,这是他们前世的缘分…… 当时朱辉认为,她为了逃出翠花楼而胡说八道,后来也就不再提了,这次前往奥塞亚的途中,又听她再次谈起:朱辉骑着白龙马飘然而至,呼喊着她的名字把她拉上马,身后有无数个海盗船在追他们,就在危机关头,那匹马变成一条巨龙腾空而起、飞上星空…… 想到此处,朱辉不免有些面红耳赤,他无意决定韩小玉的去留,把目光紧紧盯住白海山。 韩小玉的身世和经历,与王翠翘极为类似,而她的命运可比王翠翘强多了,她不仅遇到海瑞那样的清官,还遇上善良的何氏夫人,尽管她一直深爱着朱辉,知道人家已经有三房爱妻,虽然清扬去世了,张敏儿、吴莲都跟着来到阿卡普尔科,白海山对此洞若观火,一直拿她当作亲女儿看待,为了不使韩小玉后悔终身,也曾促使他们的美好姻缘,然而,朱辉这孩子却只把小玉当成红颜知己,从未敢越雷池一步,这也是让白海山信任朱辉原因之一。 为了考验朱辉的意志到底有多强,白海山没提韩小玉的事,却让他把那水晶手镯交出来,朱辉不明就里,立刻跑回宿舍,把那手镯交出来了。 “此物拥有非凡的魔力,能让那海盗杰克能感知到,他是神殿之主、世界之王,稚子公主戴上它,宣称能光复室町幕府,我那爱妻玛利亚因拒绝魔力的召唤,竟然英年早逝,老菲力先生也说过,那水晶人复活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这个手镯,杰克复活的那个水晶人,宣称要它送回海底神殿,以免误导世人。朱公子,现在我来问你,如果我让你把这手镯戴上,你会作何反应?” 朱辉闻听,立刻亮出那把短剑,毫不犹豫地答道:“请白老前辈不要勉为其难,若真如此,我将用此剑切腹谢罪,请狗儿兄弟等着给我介错吧。” 白海山立刻挑起大拇指高声赞叹:“好!真君子。” “既然如此,请问白老前辈,此物应该置于何处?”朱辉问道。 “把它送往它应该去的地方。” “可是,我们无人能进入那海底神殿。” “也许再也不会有人能踏进神殿了,既然此物如此邪恶无比,务必将其永沉大海。” 讲道此处,白海山用眼睛的余光扫描众人,只见程瞎子眯着那双小绿豆眼,让人看不出他任何表情,而那林风的眼神飘忽不定,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想的,正所谓引导他向善便是善,误导他从恶便是恶。 这时,就听朱辉讲道:“遵白老前辈之言,请狗儿兄弟、林风大叔,还有程老前辈,见证我将此物沉入海底。” 此小儿果然意志坚定,说明老菲力和自己都没看错人,白海山彻底放心了,对于韩小玉是走是留,随她自己的心意。 由于白海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不再方便出海远行,就让朱辉驾驶那神奇快艇,带着张狗儿、韩小玉、杰克、西门阿尔梅达及十来个明军战士,专门跑到外海水域,通过程瞎子和林风两人之手,把那水晶手镯郑重其事地交到朱辉的手中,把这象征“邪恶”之物抛进大海,让大家来共同见证。 一回到奥塞亚,白海山就安排朱辉等人,把林风和吴襄送回新大陆,这时,程瞎子、西门阿尔梅达、还有那几个西洋细作,全都闹着要走。 如果放走程瞎子,无异于放虎归山,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如果回到阿卡普尔科,极有可能通过殖民地当局构陷沈琦等人,而那几个西洋细作,现在还看不出他们的忠诚度,还没准是被卡洛斯用作反间计,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他们困在奥塞亚,让白海山颇为意外的是,杰克却没跟着他们胡闹。 由于费利佩在新墨西哥总督面前,狠狠告上卡洛斯一状,这次回到阿卡普尔科,他们没遇到军方找麻烦;尽管如此,未来还是潜伏着很多问题,如果卡洛斯能在国王面前成功弹劾总督和老菲力,那么,这里的生意肯定干不下去了,就算卡洛斯弹劾失败,他一定会起兵造反,到时候奥塞亚不知会是什么结局。 刘猛最先得到消息,立刻派人回村通知大家,于是,田有才、宋河、马克、沈琦和汤景等人全都跑来迎接,门多萨神父听说后,在切-罗伊的陪同下也来了,此时,大家都在传说,卡洛斯将军为寻宝而背叛国王,白海山在奥塞亚击败卡洛斯,因此,都把朱辉当作凯旋而归的英雄。 在门多萨神父的帮助下,这里的生意做起来了,不仅丝绸打开销路,从明朝带来的手工艺,也很受当地人的欢迎,建业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让第一次踏进新大陆的林风震惊不已。 众人一起来到建业村,又一番热热闹闹的庆贺,林风一看这座落成不久的小镇,自然想起他在玳瑁港的那段日子,忽然回忆起他和许灵儿、郭奕等人的对话,以及他曾发下的誓言…… “若能得此大陆,就把京师建在这儿吧,要让我的国民信仰自由,还能随便出海做生意,任何人不得横加阻拦。” “呵呵,就算你们仿紫禁城造金銮殿,也没人管得着。” 林风在人群中寻找妻女及马五夫妇,发现她们都没在,经过询问才知道,她们都有自己的工作,也不知道林风会回来。 在一片欢庆的氛围中,林风仍在暗自悲伤,不由得闭上双目,忆起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弟弟文涛背着他逃到芬芳谷的往事…… “请问阁下准备去往何处?” “宁波!” “小西隆佐先生会安排。再请问阁下,我们下次应该在何地见面?” “大明京师紫禁城!” “果然气度不凡!” 当年的九大护法,四澳主蔡德、六澳主马献都已去世,大澳主朱辉、二澳主张狗儿在奥塞亚;五澳主刘猛负责码头上的事务;九澳主吴襄是应天书院的山长;八澳主马克给沈琦、汤景当翻译,平时忙得不可开交;七澳主净空陪同两位师尊修炼,基本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三澳主宋河、还有被林风罢免澳主之位的陈学文,他们两人负责团练,执守护法堂、保家安民。 这场盛宴从中午连续到晚上,张敏儿、吴莲一直陪着朱辉,流露出恋恋不舍之情,看得出来,沈月瑛和吴襄相当恩爱,可是,罗阿敏仍对刚刚回来的林风爱答不理…… 因朱辉次日一早就要走,有不少事情需要和大家商议,晚宴一结束,在沈琦、汤景的带领下,两位长老及九大澳主齐聚护法堂议事,而林风则被他连襟兄弟马五接走了。 众人在护法堂落坐,朱辉简要介绍奥塞亚的情况及面临的问题,当月空长老得知白海山的困境,立刻表示愿意去一趟,当然,净空也不甘落后。 见玄德真人始终沉默不语,大家都认为他年纪确实大了,肯定经不起风浪,在前往阿卡普尔科的旅途中,他就差点就羽化成仙。 沉思良久,玄德真人突然发话:“辉儿,如果是为对付那个玛雅人,就不必折腾月空长老了。净空,你也不必去,留下来保护好长老,协助宋总旗看家护院,就让贫道一个人就行。” “南无阿弥陀佛,真人,你那身子骨还不如贫僧,怎能经得起惊涛骇浪?就不必勉强了,降妖除怪老衲有信心。” “长老,你曾许给过贫道,让我将来在海外成为一代国师,眼看这新大陆是人家基督教的领地,咱们建国谈何容易?而在那奥塞亚部落,早有洪真人辅佐酋长中兴,如今道友洪真人不再了,正是贫道大展宏图之际,请长老千万不要与我争这国师之位,等将来贫道坐缸而化,仍会在另个空间追随长老,还望长老莫要食言。” “师父言之有理,建业村确实离不开月空长老,就由弟子陪你去吧。” “净空,你不必为难。月空长老是大家的主心骨,对内来说,恐怕只有长老才能对某人有所掣肘,对外而言,无人可取代长老与门多萨神父的沟通,无论缘起内部还是外部,该来的风浪一定会来,徒儿,你务必听从宋总旗的调遣,不敢有丝毫大意,大家不必再争执了,我相信那白海山也知道,对付妖术邪法,贫道一人就行。” 玄德真人所指的某人,当然是指林风,不知他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如果没有门多萨神父的支持,以及仰仗老菲力父子的地位,恐怕难以在此地立足,但是,就眼下而言,如果不能打败卡洛斯,必将连累建业村,故此,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都坚持要去,最后把玄德真人惹急了。 “长老,佛祖以轮回劝善而教化人心,贫道知道你越来越心软;可是,与敌方请来的妖孽对决,对手根本就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唯五行斗法、以毒攻毒,方为取胜之道,贫道出马、一个顶俩,不要和我争了。” (本章完) 第363章 海盗传奇 54、现元婴 奥雷托和稚子率众把玄德真人请到王庭,一路之上,程瞎子显得非常活跃,看得出他在代表白海山,虽然说不上颐指气使,但那倚老卖老的做派,让那些年轻人都难以抗拒,他俨然就像这里的主人。 白海山已经进入弥留之际,老菲力也没几天日子了,可能怕林风和程瞎子有所勾结,这才把林风支走,杰克、西门阿尔梅达肯定指望不上,奥雷托虽是酋长,毕竟没什么见识,如果不对程瞎子有所约束,后果不堪设想。 玄德真人见到这种情况,心中极为愤慨,他和白海山都曾被程瞎子抓过,知道此人善于见风使舵、软硬兼施,更为蹊跷的是,据说他和王直的岁数相当,但根本看不出他是年近古稀的老人,身子骨相当硬朗,那双让人看不清的绿豆眼,时刻都在滴溜溜乱转,只有那张黝黑的脸上,写有岁月难以抹去的沧桑,他明面上显得相当谦逊,暗中狡黠诡诈的手段,让人永远捉摸不透。 在韩小玉、朱辉和张狗儿等人的陪同下,玄德真人去见白海山,两位老人把手紧紧握在一起,四目相对、老泪纵横…… 白海山抖着双手给真人施礼,用颤微微的声音讲道:“真人师父辛苦了,如今奥塞亚部落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不知能支撑多久,老朽邀请真人前来,实乃迫不得已,恐怕连累真人……” 玄德真人立刻打断他的话,纠正道:“白先生,不是奥塞亚部落,而应该是王国,贫道能来给国王陛下效力,实属三生有幸,哪来连累之说?” 朱辉讲道:“当年晚辈奉师尊之命,在舟山群岛接真人师父回南京,就曾转述师尊所言,他老人家早已看出,真人师父志向远大,只可惜在明朝却没有用武之地,如若出海远游、拓荒布道,在那世外桃源之地,建无量之功业,成为一代令人仰慕的国师,蓝道行之辈岂能与你相比? “那些丢人现眼的往事,不提也罢;如今,贫道有了用武之地,反而不再有当什么国师的奢望。”讲到此处,玄德真人忽然问道:“辉儿,我且问你,那水晶手镯可是被你亲手扔进大海?” 大家闻听,全都一愣神,张狗儿、韩小玉马上作证,林风和程瞎子同时把手镯交给朱辉,他们亲眼所见,朱辉亲手把手镯扔进大海,难道这还有什么问题? 这时,玄德真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让韩小玉去找一块布,由张狗儿把玉放在布上,他和张狗儿一起兜着,把布上的玉交给朱辉,朱辉拿起来把它扔出去…… 玄德真人讲道:“狗儿,你把那玉捡回来看看。” 王庭虽然开阔,但这块玉没扔多远,张狗儿亲眼看见它落在一仗之外,但捡起来观瞧,分明是块鹅卵石。 看着目瞪口呆的张狗儿,玄德真人喊道:“狗儿,来看看我手心里的是什么?” 大家一起围过来,那块玉果然还在玄德真人的手中。 “你们都被程瞎子的幻术给骗了,白老先生一生都在海外,西洋人的那些鬼把戏,逃不出他的手心,对付程瞎子这样的妖术邪法,还不知贫道这点招数够不够使。” 白海山沉重地点点头,尽管他也有所怀疑,但苦于没任何证据,也怕冤枉好人,尽管如此,也不能断定程瞎子真干过这种事,他更为恐惧的还是那个玛雅人。 于是,派人把老菲力抬过来,好好了解这玛雅人到底都有什么手段? 老菲力先生为儿子可谓禅心竭虑,眼看即将到手的南部新大陆总督之位,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卡洛斯之手,为击溃这个可恶的对手,他知无不言,把这玛雅人的来历详述一遍。 原来,特里达尼以寻找南部新大陆为名,跑到所罗门群岛悄悄寻宝,欺骗老菲力近十年才被揭穿,他被老菲力赶走,狼狈不堪地跑到墨西哥城,在奥古斯丁教堂当神父,恰巧遇见这个自称“库库尔坎”的玛雅人,带卖掉那个水晶头骨。 听罢玛雅人讲述如何复活“水晶人”,特里达尼异常激动,终于找到开启宝藏的帮手了,他很清楚,这头骨要是被别的神父看见,定会当成恶魔给毁掉,不过,他也没钱买,只好带着玛雅人找求老菲力,可是,从墨西哥城到波多西太遥远,这也难不倒玛雅人,他不知从何处弄来那神奇快艇,陪同特里达尼就来了。 当时,发现这个玛雅人傻乎乎的,说话总是颠三倒四,老菲力对“水晶人”的传说,难免将信将疑,不过,见证那神奇快艇,也不敢说不可信,便通过共济会信使,把这消息告诉尊者。 不久,尊者回信了,他告诉老菲力,所谓“水晶人”,其实是远古时代“神”在人间制造的工具,根本不是人,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被“使用者”赋予不同的理念,因为“使用者”也有恶人,导致“水晶人”失控,最终被“神”给肢解了,因此,决不能违背“神”的旨意,再让它们复活。 这给老菲力带来一个疑问,“神”造出“水晶人”交给使用者,那么这使用者又是谁?于是,他开始对玛雅人进行调查…… 调查的结果很让人吃惊,此人来自危地马拉,被一个世代耕种的农民拣来的,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户农家每隔三十年,就会在自家田地里拣到一个幼儿,养大后总是疯疯癫癫,一般三十岁就死去,然后循环往复,都不知有多少代了,直到这个自称“库库尔坎”的家伙出现,终于熬过三十岁。 如今“库库尔坎”快五十岁了,尽管大家都说他爱吹牛,而他确实能做出很多惊人之举,尤其是他不知疲倦地在田间耕作,经常很晚才休息,却不计较报酬,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却时常对人说,不用太久,他将会是南美洲最富有的人,这个牛被他吹了几十年,终于在遇到特里达尼之后实现了。 老菲力也曾问过“库库尔坎”,当年为何如此拼命工作?这个玛雅人已经成为波多西的富翁,对早年的往事绝口不提。 后来,老菲力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他以前都在以工作之名,暗中寻找那水晶头骨。 这个玛雅人如今妻妾成群,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老菲力也没想到,他简直像活腻歪似的,卡洛斯派人一找他,他就来了,还宣称能把海水分开一道裂缝,让他们下去寻宝,简直像疯子一样的胡言乱语,竟然也能让人相信。 听罢老菲力讲完玛雅人的故事,玄德真人微微一笑,问道:“白先生,你可知此人在道家眼中叫什么?” 对道家所谓的“法术”,白海山历来非常反感,如果不是自己真的不行了,他绝不会去请这个名声并不好的老道。 “真人师父,老朽孤陋寡闻,对道家之术知之甚少,还请真人师父解惑。” “这个玛雅人是个‘元婴’,不过被一世外高人附体而已。” 朱辉立刻瞪大眼睛问道:“难道真鬼魂附体这等事?”说着,他立刻想起了清扬…… “呵呵,能附体的不见得是鬼魂,小子,不要让自己的无知,蒙住自己的双目。” 朱辉赶忙低下头答道:“愿听师父教诲。” 韩小玉讲道:“古书所载,修道之人依天理而修炼,达到炼气化神的境界,就能做到阳神出窍,最终化作婴儿的模样,神游身外而通灵。” “小玉姑娘果然学识非凡,贫道修炼一辈子,也可能太顽固不化,而不通天理;但是,贫道也曾推心置腹、问过很多道友,甚至在师尊弥留之际时问过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所有的修道者,恐怕无一人能有这样的修为。” 张狗儿不解地问道:“真人师父,既然如此,那又何来元婴一说?” “贫道也是刚刚才醒过味来。自古得道者传说无数,但**之身靠修炼而成仙得道,完全没任何可能,因为‘道’者,可能就是‘神’的使者,他们的**是不存在的。‘水晶人’作为神制造的工具,由‘使用者’来掌控,那么,这些‘水晶人’的‘使用者’,也就是所谓‘道者’,他们无形无影,在‘水晶人’被肢解之后,‘道’者不得不化作元婴,使灵魂不至于消散。一般情况下,元婴会通过所谓‘投胎’的方式重返人间,而那‘库库尔坎’太心急了,为了寻找水晶头骨,才使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故意装疯卖傻,以此来掩饰自己。” 白海山把这番话翻译给老菲力,他认为非常有道理,如果用这个理论来认识世界,无论古埃及、以色列、巴比伦、印度教、中华古文明及印第安、玛雅人的各类传说和神话,都可以讲得通。 朱辉听罢若有所悟,问道:“真人师父,仅仅依靠法术,是不是难以对付那个玛雅人? “真人师父,你就直说吧,用得上我们兄弟,请尽管吩咐。”张狗儿应声附和。 其实,玄德真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姑且认为那玛雅人就是“元婴”化身,那么他如何能做到分开海水?又该用什么“法术”来对付他,成为悬在心头的一道难题。 (本章完) 第364章 海盗传奇 55、反间计 看罢卡洛斯不远万里送来的弹劾状,菲利普二世对新西班牙总督极大为光火,还有那波多西的富商老菲力,竟然是神秘组织共济会的首领,这无异于谋反。 菲利普二世想见见这位卡洛斯的使者,却被告知使者压根就没到马德里,他把书信送到直布罗陀海峡,驾驶一艘行走如飞的舰艇回去了。 有如此“神物”却不献给国王,让菲利普二世很不满,在他看来,卡洛斯如此作为,和他弹劾别人的罪名一样,决定先把事实调查清楚再说,因此,这次告状的目的并未实现。 使者回到所罗门群岛时,卡洛斯将军把玛雅人接来了,同时还运来很多补给,大有不寻到宝藏不罢休之势。 在一群妻妾的陪同下,玛雅人住在“菲利普国王”号上,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惹得很多海军将士妒火中烧,一连好多天过去了,他只看过一眼水晶球,从未见他施展过任何法术,更未登岛探索过宝藏所在地。 大家都不明白,将军请这个废物干什么,就有几个将士想使坏,他们准备趁着玛雅人喝醉酒时,把他推进大海,以便让他那群妻妾充当军妓。 卡洛斯似乎对玛雅人很有信心,一日夜晚,他们两人在一起喝酒,一直喝到深夜午时,最后全都喝得快不省人事了,玛雅人这才晃晃悠悠回去休息,来到无人之处,就遇上那几个将士,他们二话不说,把他抬起来就扔进了大海…… 次日,有人在海里捞出玛雅人的尸体,卡洛斯气得咆哮如雷,他不信玛雅人会自己掉进海里,开始追查此事,就在他逐个排查凶手时,有人跑来禀报,说萨佩洛突然昏死过去了。 起初,卡洛斯将军并未在意,继续盘查凶手,过一会儿,又有个看守慌慌张张地跑来说,萨佩洛终于醒了,他开始痛哭流涕,已经彻底认罪,承认自己被老菲力所收买,有关于奥塞亚的机密,他要单独给将军汇报。 卡洛斯将军将信将疑,决定到监狱去看看,就在他偷眼观瞧时,萨佩洛有个明显的动作,让他大吃一惊,那分明是玛雅人在献祭,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萨佩洛有这个习惯。 于是,卡洛斯决定独自提审萨佩洛,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二人独自躲进船舱,让其他人全都回避,卡洛斯的目光显得咄咄逼人,沉默良久都没说话,而萨佩洛显得不亢不卑,也在矜持地打量着对方,根本不是平常那唯唯诺诺的样子…… 到底还是卡洛斯坚持不住了,骂道:“你这该死的叛徒,死到临头还找我干什么?” “将军,你错了,萨佩洛那废物已经死去,我是库库尔坎,你亲密的朋友、也是你的合伙人,我知道,只有咱俩联手,才能天下无敌……” 卡洛斯并未太吃惊,平静地问道:“如何证明你是库库尔坎?” 只见萨佩洛微微一笑,除长相之外,言行举止与那玛雅人像极了,用带有调侃的语气答道:“将军,那废物萨佩洛已经死了,我借用他的皮囊,欣赏水平有所提高,对我带来的那些女人已经失去兴趣,把她们全都留给你来享用,我告诉你几个**,这是其他人都不会知道的,你不妨问问她们再做判断。” 卡洛斯点点头,如果说以前他没见证过“神迹”,还不会轻易相信灵魂“附体”的鬼话,但自从拥有那神奇快艇,见识过水晶手镯召唤“半兽人”,还被手上的戒指折磨得不轻,现在,他不得不对这个世界重新认识。 沉思片刻,卡洛斯问道:“那么,我现在应该如何对待你?” 萨佩洛趴在他耳边答道:“将军,你要如此这般、这般……” “对于杀你的那几个混蛋如何处置?” “你看,我并没死,因此,他们几个不算凶手。不过,你要惩罚他们也可以,今晚你带着那几个女人睡觉,就让这几个士兵帮你在舱外站岗,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卡洛斯听罢呵呵一笑,突然,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大声喊道:“快来人,把这该死的废物拉出去。” 不一会儿,跑来几个士兵,久把萨佩洛重新关进监狱。 当晚,卡洛斯通过那几个女人做过验证,倍感信心十足,他坚信,自己不仅能找到所罗门宝藏,开启金约柜打开天堂之门,还能成为南部新大陆总督。 次日,把那几个逃回来的战俘找来,卡洛斯问道:“你们把那些没用的东西救回去,可曾打听到水晶手镯的下落?” 有人答道:“将军大人,我们一回来,不就告诉你了,那水晶手镯已被扔进大海。” 卡洛斯顿时勃然大怒,骂道:“真是一群废物,你们也不用头脑好好想想,如此神物怎么可能被扔进大海?” 又有人争辩道:“可是,我们都是亲眼所见……” “不要再说了,你们都上了老菲力和白海山的当!那是他们做的局,专门表演就是给你们几个看的。如果不是萨佩洛诚心悔过,我差点就被他们给骗了,现在派你们几个和萨佩洛一起回去,务必把那水晶手镯给抢回来。” “那么,请问将军大人,萨佩洛是如何知道的?” 卡洛斯答道:“都不要再问了,我会马上下命令,把萨佩洛送到圣骑士岛上,惩罚他做苦役,你们在送他的途中把他劫走,把他安全送到奥塞亚,明白吗?” “明白!” “不过,请你们务必当心,会有人真向你们开炮,因此,你们要跑得快一点。” “那么,请问将军大人,我们执行任务时,可不可以用那神奇快艇?” 卡洛斯生气地骂道:“你这该死的笨蛋,难道你想把那神物送给敌人吗?” “可是、万一我们不幸中炮……” “还在啰里啰嗦,还不立刻执行命令!” 就这样,这几位把萨佩洛押出牢房,要惩罚他去当苦役,当他们的巡逻艇驶往送往圣骑士岛时,有人发现他们正在往西偏离航线,便赶忙给卡洛斯将军汇报。 此刻,卡洛斯正在寻欢作乐,故意延迟一会儿,才决定去看看,眼瞅着那条巡逻艇快要消失了,他才下令军舰去追…… 萨佩洛亲自掌舵,命令那几个士兵拼命加速前进,在炮火轰鸣声中,终于甩掉军舰的追击,经过两天多的航行,快把他们都给累死了,终于再次登上新几内亚半岛。 当时,在老菲力的说服下,萨佩洛曾经答应,暗中杀掉卡洛斯,由自己取而代之,正是这几个士兵把他出卖了,才导致他被关进监狱;于是,卡洛斯决定施展反间计,为了让这几个士兵能得到奥塞亚方面的绝对信任,才策划出让他们帮忙,把那废物吴襄给救回奥塞亚,同时,也把惹是生非的杰克、西门阿尔梅达送给对手,让他们俩去给敌人制造麻烦,故此,才把萨佩洛单独关押。 这次,那几个战俘终于也把萨佩洛救出来了,老菲力和白海山都很感动,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盛情招待一番,对他进行好好安抚,将来还指望他能取代卡洛斯。 吃完饭之后,萨佩洛不顾劳累,单独来见老菲力,颇显有些惭愧地讲道:“尊敬的老菲力先生,在下有辱尊主的使命,甘愿认打认罚。” 老菲力拉住萨佩洛的双手,顿时老泪纵横,讲道:“将军,让你受委屈了……” “尊敬的尊主,请放心,或许不会太久,总督大人就会罢免卡洛斯,到时候,将会由在下执掌圣骑士军团,我发誓,将来一定尽心尽力辅佐费利佩先生,让他成为最伟大的总督。” “萨佩洛将军,也许明天就会去见上帝,费利佩会为你提供足够的经费,包括游说新大陆总督和国王陛下,希望你们将来精诚合作,一切都拜托了……” “非常感谢尊主大人的支持,不过,若想让费利佩先生当上南部新大陆总督,在下看来,除了卡洛斯这个竞争对手之外,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防……” 老菲力通过和白海山的交往,认为他们没有这样的野心,就立刻打断他,问道:“莫非你是指白先生、还有他那几个徒儿?” 萨佩洛非常肯定地答道:“或许他们没这个野心,可那个老海盗程冠中,绝不会甘居人下。” “你这是如何判断出来的?”老菲力有些不解地问道。 萨佩洛沉默半晌,想说似乎又有些犹豫,最后,吞吞吐吐地讲道:“他是个骗子,你们所有人都被他欺骗了。” 老菲力对此不可置否,他知道,程冠中带来的海盗全都死绝了,有可能与其结盟的林风,已经被送到阿卡普尔科,据说此人已年过七十,肯定蹦跶不了几天了,难道他还会有什么野心? 看他半天没搭话,萨佩洛似乎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开始给他讲述自己的讲解。 “关于这件事,请尊主大人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程冠中此人定非等闲之辈,今天吃饭时,我也看出来了,白海山对此人疑心重重,他的那些弟子、甚至还有个‘东方神父’,好像大家都称呼他玄德真人,他们都对程冠中颇有成见,也许不需我们动手,便可将此人拿下。不过,在此人被除掉之前,我需要和他有一次正面接触,但我看得出来,此人对我的戒备心极强,还需尊主大人给我创造一次机会。” (本章完) 第365章 海盗传奇 56、辨神明 玄德真人参加过接待萨佩洛的活动后,每天开始“闭关修炼”,派几个人看住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奥雷托、张狗儿分别负责两处俘虏圈禁地,朱辉、韩小玉沿半岛海岸线巡逻,奥塞亚重新回归于风平浪静。 程瞎子明显感觉到,自玄德真人到来后,大家都开始疏远自己,为此,他似乎并不介意,经常在病榻前陪伴白海山,给他讲述很多当年的往事,白海山根据自己的经历判断,这些话有真有假,让他真假难辨…… 当年,王直为何不信任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让程瞎子依然耿耿于怀,讲述那段往事的时候,他始终强调自己对王直的忠诚,并不理解王直为何对白海山如此信任? 关于那段往事,一直深深埋在白海山的心里,在他和老菲力相互交底时,也没对其中的隐情进行解释,王直为何会知道铜镜与金约柜之间的秘密?白海山又如何识能破他的阴谋? 尽管程瞎子也号称是虔诚的基督徒,按岁数来讲,已被黄土埋下半截身子,都已经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白海山的进食日益减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有心试探着暗示程瞎子,让他交出那水晶手镯,而他对此置若罔闻,只闲扯那些过去的往事,时常勾起白海山痛苦的回忆…… 因苦于没有任何证据,白海山也不想冤枉好人,就算把他抓起来,倘若他死不承认,还真拿他没办法,除非直接把他杀掉。 自当年拦截白海山失败后,程瞎子一直躲在泉州,当时,负责在东方传教的西门阿尔梅达苦于敲不开明朝的国门,便暗中收买程瞎子,在民间发展教会,他们两人相识的时间可不短,因此,彼此之间应该知道对方不少秘密。 白海山忽然想到,当年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王直积攒的财产中,竟然藏有金约柜,但不知程瞎子是否早就知道?于是,他决定单独见见西门阿尔梅达,详细了解这个隐情,如果说程瞎子早已知晓,那么,或许他也是被元婴“附体”,而真的程瞎子或许早就死了。 经过启蒙仪式加入“共济会”的西门阿尔梅达,如今变得非常老实,更何况他还被杰克拿着“短处”,整天羞死的心都有,他和程瞎子确实是老相识了,经过白海山的一番盘问,就立刻给这位“尊者尊者”交出实底,他正是被程瞎子用金约柜所诱惑,这才不顾一切要寻宝,想要在人间建立一个天国世界,来实现自己的“伟大理想”。 西门阿尔梅达的回答,让白海山震惊不已,看来,被玄德真人所说的“道者”附体的,不止那玛雅人一个,那宣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联合自己对付西洋人的程瞎子,正是“恶魔”的化身,怪不得他会私藏那象征邪恶势力的水晶手镯,再要把他留在身边,可就把大家都害了! 于是,他把朱辉、张狗儿和玄德真人找来,在自己断气之前,要把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好揭穿程瞎子的真面目。 当时,王直要把他在海外的巨额财产运往舟山群岛,那金约柜就在其中,不过白海山并不知道,是王翠翘一再提醒他,务必要将一个巨大的木箱永沉海底,白海山便问其中的缘故,一开始,王翠翘并不愿说,直到她认为,自己彻底没机会跟白海山走了,才讲出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原来,那王直的势力早已延伸到马六甲,他本有希望把那些刚开始在南洋殖民的西洋人赶走,却因为在泉州结识一个商人而误入歧途,正是通过此人的介绍,才得以认识“门涅利克”家族的后人。 “门涅利克”的后人刚从海盗哈基姆的手中买下不久,金约柜藏在埃塞俄比亚的消息,就被传得沸沸扬扬,阿赫迈德甚至宣布,要对埃塞俄比亚发动圣战,他们知道,祖宗留下的“宝物”,在他们手中留不住了,这才通过这个商人,想把那些“宝物”转卖给王直,一旦风声过去,他们还要赎回来。 王直虽然号称是“基督徒”,而他并不认为金约柜是什么“圣物”,让他付出极大的代价买这些没用的,他还是比较在意。 为达成这个交易,那商人不得不说实话,他自己就是一个“得道的真人”,数千年来化作“元婴”而长大,其目的是为了寻找一面“神镜”,而在那金约柜里,藏着“真神”与人类的契约,只有用“神镜”开启金约柜,就能“得道成仙”,进而修改“神”对人的戒律,成为人类真正的王者,这正是那秦皇汉武梦寐以求实现的愿望。 “金约柜”和“神镜”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这个秘密数千年不为外人所知,作为“元婴”长大的**之身,那商人并无任何法术,想同时得到这两件东西着实不易,最终将在这个大海盗的帮助下,马上就要实现了。 那王直虽然自称信仰“基督教”,其实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赌徒,眼前即将得到的巨大利益,怎能与他人分享?不管是真是假,他决定赌一把,花下巨资来买下金约柜,除了被哈基姆藏在猫身上的那枚戒指,还有其他很多“圣物”全部落在王直之手。 接着,王直便托人打听“神镜”的下落,其所托之人,就是正在拼命追求王翠翘的罗文龙,很快就有消息了,那面“神镜”自从武王伐纣从朝歌流失民间,曾经在东晋年间落入葛洪的手中,他写下《抱朴子》对其有过详述,历代以来作为道家的法器,直到蓝道行进宫时,才将其进献给嘉靖皇帝。 这位整天想靠修炼而成仙的无知皇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那严世蕃青词写得好,竟然明珠暗投,将此物赐给严世蕃。 既然落在严世蕃的手里,想弄到手简直太容易了,正巧赶上胡宗宪派蒋洲、陈可对其招安,王直立刻做出响应,并毫不犹豫地杀掉那个商人。 王直并没给罗文龙说过,他寻找那面“神镜”干什么,也就是说,除王直之外,表面上只有罗文龙、严世蕃知道这个秘密,其实还有王翠翘;王直深知手下人的德性,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他的如意算盘是,招安成功后,凭着他势力不仅能出仕为官,还能用金钱彻底收买严嵩之类的权臣,连秦始皇、汉武帝都实现不了的梦想,自己马上就能实现了! 当罗文龙把王直寻找“神镜”消息告诉王翠翘时,她敏感地意识到,在王直托白海山所运送的货物当中,一定有和“神镜”相关的“神物”,于是,她便在白海山那副航海图上写下誓言,让白海山把王直的财物永沉海底,但她和白海山都不知道金约柜就在其中。 当白海山把王直的财务运往奥塞亚之后,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仅仅就是王直积攒半辈子的浮财,至于能不能买下半个欧罗巴,恐怕没人能说得清,既然无人知道运往何处,时间一长,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但程瞎子却不一样,他自称受王直的委托,在白海山前来接王翠翘时,还率领海盗余党在海上拦截,双方打成两败俱伤,导致白海山再也回不去了,听说王翠翘早已自尽身亡后,白海山隐姓埋名,以传教士的身份,躲在菲律宾乡下十几年。 萨佩洛等人的归来,老菲力不再寂寞了,他们经常在一起做弥撒,谈论一些新大陆的奇闻异事,让弥留之际的老人深感欣慰,但始终没有机会接触程瞎子,让玛雅人“附体”的萨佩洛等着急了。 在萨佩洛的催促下,二人一起去拜会白海山,正巧程瞎子也在这里,见客人来了,程瞎子就准备告退,却被萨佩洛把他拦住了。 “先生,请不必回避,我今天正好想和你谈谈。” 程瞎子自从结识西门阿尔梅达后,就在泉州暗中发展耶稣会,不过,在他的教堂里,不仅有耶稣和圣母玛利亚,还有妈祖菩萨、释迦如来、甚至还有摩尼光佛,尽管他的教会帮的不伦不类,但他和西洋鬼子打起交道,还是相当有经验。 “尊敬的将军,我知道你们每天都在做弥撒,其实,你们应该叫上我,在下也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萨佩洛闻听一愣神,似乎并没看出他对“主”有多么虔诚,刚要开口说话,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只见玄德真人手执桃木剑,站在大门正中。 “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玄德真人讲到此处,把桃木剑指向程瞎子,再往前迈几步,这才问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贫道问你,作为炎黄子孙,你到底是信奉三清祖师,还是真信旁门左道?” 程瞎子微微一笑,反问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不知所谓三教、到底有何所指?” 玄德真人掷地有声地答道:“儒、释、道。” 程瞎子发出轻蔑的一笑,毫不含糊地讲道:“大错特错!这三教是指婆罗门、犹太教和拜火教,像佛教、道教、基督教、还有im,都是后来才演化出来的,你不必和我争执,在这方面的修为,我比你这不学无术的伪道士,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萨佩洛跟着帮腔,解释道:“根据各地的宗教起源和发展历史,依在下看来,程先生言之有理。就这个问题,我在加入共济会的时候,专门请教过老菲力先生,因为‘神’派往各地的使者不同,演变出不同的原始宗教,因为后世的教派掌门人都不再是‘神’的使者,才产生出很的差异,出现很多赞美祖先的神话,让后世人难辨真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出现‘共济会’组织,任何有神论者都可以参加,因此,我认为,程先生的论断是正确的。” 老菲力闻听也跟着点头,这时,大家谁也没怀疑萨佩洛的身份,很明显,他和萨佩洛都在站在共济会的立场上,表示完全同意程瞎子的论断。 而白海山却紧皱双眉,他本想通过玄德真人来揭穿程瞎子,忽然变成一场有关宗教起源的大辩论,很可能要“贻误战机”。 (本章完) 第366章 海盗传奇 57、鬼附体 按照玄德真人的理论,通过西门阿尔梅达的验证,程瞎子可能和玛雅人一样,都是被灵魂“附体”的怪物,一旦和程瞎子闹翻脸,白海山担心朱辉等人都对付不了他,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为了逼迫程瞎子交出那水晶手镯,白海山和老菲力都认为,可以把这项任务交给忠诚的萨佩洛,在玄德真人的监督下,将那象征邪恶的不祥之物永沉大海。 玄德真人把桃木剑指向程瞎子,本希望用道家理论,先把他的真面目先揭穿,萨佩洛趁机配合,逼迫他交出那邪恶之物,却发现萨佩洛把话题跑歪了,白海山不由得双眉紧锁,暗示玄德真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萨佩洛本应对程瞎子发难,趁机把他控制住,逼迫他交出水晶手镯,哪知道他却对玄德真人咆哮如雷,一把将其推出门外。 “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不要打搅我们谈论关于宗教的秘密。” 玄德真人摔个仰面朝天,拖着老迈的身躯想站起来,试了几试,只感觉腰酸腿麻,刚刚挺起身,立刻就栽倒在地。 就在此刻,韩小玉闻讯跑来了,上前搀扶起这位老人,怀揣在他身上的铜镜忽然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白海山显得非常愤怒,把目光投向老菲力,这位老人尴尬万分,对萨佩洛的行为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萨佩洛将军,你实在太鲁莽了,还不快去给那位老人道歉,不要给大西班牙帝国的军人丢脸。” 萨佩洛似乎已经恢复平静,给两位尊者一鞠躬,转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讲道:“二位尊者尊主,实在对不起,我正准备和程先生谈论有关婆罗门的问题,那个中国道士太没有礼貌了,他不仅打断我们的话题,还试图使用武力……” 话音未落,就听韩小玉发出一声惊叫,程瞎子马上跑出来问道:“韩小姐,你怎么了?玄德真人师父没事吧?” 仍坐在地上的玄德真人拉住韩小玉,吃惊地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看一眼已经离去的萨佩洛,韩小玉惊魂未定,她把铜镜悄悄对准着程瞎子,发现并无异常,这才把铜镜揣进怀中。 面对二人的发问,韩小玉都没回答,急忙跑进屋,趴在白海山的耳边轻声讲道:“白老前辈,铜镜里显示,萨佩洛将军和那个半兽人无异,是条蟒蛇精。” 白海山沉重地点点头,问道:“那个人在镜子里是什么?” “并无任何变化。”韩小玉答道。 白海山派韩小玉去照顾好玄德真人,这才对老菲力讲道:“先生,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那些帮我们救人的西班牙海军,很有可能是卡洛斯将军对我们实施反间计,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赖,但不知有没有真正可靠之人,我有个问题想知道?” “我认为,萨佩洛将军就是可靠之人,但不知你想问什么问题?” “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请先生好好想一想,还有没有值得你所真正信赖的?” “有。” 于是,派人把那值得信赖的西洋海军找来,白海山问他:“请你说实话,卡洛斯请来的那个玛雅神棍是不是死了?” 这个西洋海军顿时一愣,盯着老菲力看了半天,低下头没言语。 老菲力显得很吃惊,问道:“白先生,你是如何判断的?” 白海山没予理会,继续盯着那西洋海军,问道:“萨佩洛是不是让你们封锁消息?不要透露那玛雅人的情况。” 老菲力意识到问题所在,劝道:“你要给白先生说实话,这很重要。” “是的,二位尊者尊主,我们把萨佩洛将军救出来,他确实说过。” “老菲力先生,不管你信不信,这位萨佩洛将军已不再是他自己了,而是被那玛雅人附体……” 未等白海山把话说完,老菲力对那西洋海军讲道:“我将留下遗书,将来任命你为南部新大陆三军统帅,现在,请你拿出勇气,去把萨佩洛杀掉……” 这时,玄德真人突然闯进来,把他酒葫芦放在大家的近前,神态显得极为肃穆。 “光把他杀掉还不够,必须得用大火将其烧成灰烬,然后装进这个葫芦里,充满砂石,再用火漆封口,将其永沉大海,只有这么做,才能保证他的灵魂不再附体。” “你敢肯定?”那西洋海军有些不敢相信。 玄德真人掏出一叠黄纸,认真地讲道:“贫道早有准备,如果你们觉得不保险,焚化他的尸骨时,连同这些灵符一起焚烧。” 老菲力立刻下命令:“快去,把萨佩洛这个混蛋干掉。” 当这个西洋海军准备行动时,发现已经晚了,萨佩洛伙同其他几个俘虏,避开奥塞亚人的监视,已把程瞎子控制在手。 其实,韩小玉已经觉察到他们的阴谋,之所以没去阻拦,也想利用他们,逼迫程瞎子交出水晶手镯,省得再去和这个海盗废话,反正他们谁也跑不掉。 令人意外的是,程瞎子宁死也不承认,被这伙西洋人折磨得死去活来,韩小玉都有些看不去了,此时,她不免对玄德真人有所怀疑,这件事可能会冤枉人家,终于让她忍无可忍…… 就在韩小玉率领奥塞亚士兵出手相救时,那个西洋海军突然跑过去,挥刀砍向萨佩洛,其他几个西洋人一看架势不好,他们先杀掉程瞎子,保护萨佩洛往海边撤离…… 韩小玉见状,马上率军把他们团团包围…… 在白海山的卧室,玄德真人正在讲解道家的法术,忽然倒在了地上…… 就像朱辉把他救出舟山群岛那次一样,灵魂仿佛飘上九霄云外,不过,这次他见的不是三清天尊,而是程瞎子…… 玄德真人意识到,程瞎子可能被那蟒蛇精给杀了,但不知他找自己干什么? 颠簸流离一生的玄德真人,在认识月空长老之前,从未能实现过自己的任何愿望,他很清楚自己来奥塞亚的目的,如果白海山去世,按照中国人尊老的传统,程瞎子就是奥塞亚理所当然的国师,自己也要这个名分,以便与那海盗出身的程瞎子相抗衡。 把能征惯战的林风弄走,以对付玛雅人的法术为名,请来这个名声并不好的老道,程瞎子就知道,白海山要用他来对付自己,为表现出二人同心协力、肝胆相照,将来共同辅佐奥雷托,明知道这老道是来找事的,依然对他表现出最大的尊重。 程瞎子曾经抓过玄德真人,深知这是个窝囊废,也没几天活头了,以往的德行可能还不如自己,因此,玄德真人的到来,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压力,当然,他更未把这老道当成对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程瞎子万没想到,为实现自己的目的,却不得不把“灵魂”附在他的身体上。 只见程瞎子脚踩云朵,朝玄德真人深深作个揖,笑呵呵地讲道:“道兄,别看我明面上信奉基督教,其实我早已得道成仙了,你和我相比,差的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如今,我把灵魂附着在你的皮囊之上,不嫌弃你腥臊恶臭,就算看得起你了。” 玄德真人思前想后,纵然自己并无什么好名声,也不能替海盗头子助纣为虐,但是,为弄清水晶手镯的下落,只能不动声色问道:“无量寿福天尊,不知贫道能为你做些什么?” “等我找到化身的元婴,自然离你而去,在此期间,我能让你实现任何愿望,只盼你眼下不要揭穿我。” “也好,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你要给贫道交个底,首先告诉我,那水晶手镯藏在什么地方?” “这件事你不必问,到时候我该用的时候,自然会拿出来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玄德真人意识到,对方的“功力”太厉害了,很快就会“喧宾夺主”,一旦用自己的身体做出自己不想干的事情,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思前想后,决不能让他侮辱自己的清白。 “没什么了,如果你不把这件事说出来,我宁死也不会答应你,你该找谁就找谁去吧。” “呵呵,没想到你这贼老道还挺难缠,实话告诉你,朱辉、张狗儿、甚至韩小玉和稚子这俩那小妮子,我可以附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体上,他们都不足以影响整个奥塞亚部落,如果我变成白海山那个傻儿子酋长,必然被他们那些人所掣肘,可时光不等人,白海山马上该死了,只有利用你这国师的名分,同卡洛斯那个混蛋尽快开战,否则,就会被对方抢到先手。最终的结局,也许大家会同归于尽,但我向你保证,等打开金约柜的那一刻,你这皮囊至少还能延绵十年以上,让你享不尽世间的荣华富贵,再把灵魂还给我,我再化作元婴转世,给你说的够明白的吧。” 玄德真人恍然大悟,白海山去世后,自己肯定是影响力最大的国师,他是想利用自己,牺牲掉所有人,以实现他那罪恶的目的;现在,必须要骗着他说出水晶手镯的下落,然后尽快摆脱他,若是被他利用自己的身体,干任何一件坏事,那可真就有嘴说不清了,今后只能把自己真实的灵魂,献给这个恶魔。 想到此处,玄德真人微微一笑,讲道:“英雄所见略同,贫道这把年纪,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此地,仅仅以为只能混个国师当当,没想到,还能有十年以上的荣华富贵,真是太好了,当然不想枉活一世,速速告诉我水晶手镯在何处,贫道尽快保存好,以免落入敌手。” “这你不用担心,就在王妃稚子的手里。” (本章完) 第367章 海盗传奇 58、殉道场 韩小玉率领奥塞亚士兵困住萨佩洛等人,朱辉、张狗儿闻讯后也都赶来了,此时,那个奉老菲力之命,前来刺杀萨佩洛的西洋海军,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经过一番惨烈的激战,那些西洋海军全部战死,萨佩洛举手投降,杰克、西门阿尔梅达都曾吃尽他的苦头,终于迎来打击报复的机会…… 朱辉、韩小玉等人都知道,萨佩洛已被玛雅人“附体”,其原型竟然和那半兽蟒蛇不无两样,生怕他会施展什么魔法而逃遁,更不敢将他打死,以免其灵魂出窍,“附体”在他人身上,便提醒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适合而止。 就这样,萨佩洛被折腾得求生不能、求**,最后,杰克把他五花大绑,要将他交给“东方神父”玄德真人来处置。 与此同时,玄德真人已经苏醒过来了,剧烈的头疼让他难以忍受,他正在双手抱住脑袋,躺在白海山和老菲力的近前直打滚…… 白海山问道:“真人师父,你现在怎么样?” “速去找稚子王妃,水晶手镯在她、她那……” 这句话还未说完,只见玄德真人紧攥双拳、怒目圆睁,刚想挺起身,瞬间又晕倒在地…… 白海山和老菲力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程瞎子已经死了,灵魂已经“附在”玄德真人的身上。 于是,白海山立刻喊来奥雷托,让他把稚子带过来,并派出王庭侍卫去抓萨佩洛等人。 不一会儿,稚子迈着碎步进来了,上前道个万福,双手捧起水晶手镯,哆哆嗦嗦跪倒在地。 “父亲大人在上,那程冠中以光复室町幕府为诱饵,试图误导儿媳,等父亲大人过世后,想让奴家对酋长殿下施加影响,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西班牙海军,夺取所罗门群岛……” 闻听此言,把奥雷托气得火冒三丈,连扇稚子好几个耳光,骂道:“贱货,为何不把早点对我说?” “夫君休怪,这件事刚刚发生不到三个时辰,当时,你正在瞭望塔值守,贱妾在等夫君回来……” 这时,玄德真人突然翻个身,有气无力地讲道:“不再争执这件事了,稚子王妃没说谎。贫道快受不了啦,宁死也不能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立刻把我绑在高杆之上,堆起木材,放火把我焚化,那妖孽被贫道困在体内,一时半会儿他出不来,你们可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奥雷托面对这个场面,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稚子比较理性,急忙安排侍卫去做准备,见此情形,白海山和老菲力都忍不住落下眼泪…… 萨佩洛被押回王庭的途中,他一直在给西门阿尔梅达递眼神,一开始,这位神父却不解其意,后来渐渐明白了,这是在暗示自己赶快杀掉他。 西门阿尔梅达确实想杀掉萨佩洛,但他并不知道萨佩洛的目的何在,何况在众人面前,他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奥塞亚王城修建在两面环水的山顶上,沿着旋转式的阶梯上行,共有六级梯田式的平台,阶梯下挖有很深的壕沟,一般情况下,掉进壕沟摔不死人,平台上布满民居、塔楼及防御工事,在悬崖峭壁上堆砌一道墙,趴在墙头往下观瞧,港湾里的旖旎美景尽收眼底。 当他们爬到第五层阶梯时,萨佩洛忽然发现,有一处年久失修的土垒塌陷,用来加固墙体的亚麻植物纤维裸露在外,很容易把人绊倒,这时,西门阿尔梅达正好避开众人,独自躲进灌木丛里方便,他认为机会来了。 于是,萨佩洛以腿疼为借口,提出要歇息片刻,足足过去一刻钟,无论张狗儿等人如何催促,他靠在墙边耍起无赖不走了,直到他发现西门阿尔梅达在提裤子,这才挪到那道塌陷的缺口,突然纵身跳下悬崖…… 大家全都大吃一惊,立刻往山下跑,而此刻,西门阿尔梅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韩小玉、朱辉和张狗儿等人跑到山下,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丛里找到萨佩洛,不知他有没摔死,便开始对他进行抢救…… 与此同时,正好走出灌木丛西门阿尔梅达突然倒在地上,仿佛正在天堂门外徘徊,忽听有个声音对他讲道:“神父,我要借助你的臭皮囊,实现我伟大的理想,今后,你继续当你的神父,但你的任何行为,都由我来做主了,还望你不必太在意。” 西门阿尔梅达惊恐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也无需知道,总而言之,你已经不再是你自己了,只要不在心灵上与我对抗,我来帮你实现你的理想。” 尽管西门阿尔梅达已经加盟共济会,但他在杰克面前始终抬不起头,不敢给这个狡猾的海盗耍花样,老菲力也不待见他,深感孤立无援,作为一个被教皇册封的神父,并深受大西班牙帝国陛下器重,颠簸流离一生,传教大业未酬,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哪能让人心甘? 想到此事,西门阿尔梅达忍不住问道:“那么,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由于韩小玉的施救措施很有效,萨佩洛快要苏醒了,那个声音似乎很着急,答道:“我是神的使者,附体在萨佩洛的身上,但是,已经暴露了;萨佩洛这个混蛋的命大,没摔死,因此,大家不会怀疑我离开他的身体,他们会把萨佩洛这个混蛋当成恶魔给焚化,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沉住气,不要任何人怀疑你。” 在韩小玉的指导下,经过一番施救,终于让萨佩洛睁开眼睛,当西门阿尔梅达苏醒时,只见有人用担架抬着萨佩洛,正好经过第五层平台。 来到奥塞亚王庭,韩小玉立刻去见白海山,朱辉、张狗儿等人忽然发现,有人正在广场上堆木材,玄德真人被捆在高杆之上,似乎要对他施以火刑,见此情形,他们急忙跑过去,把那些侍卫打得抱头鼠窜…… 二人率众一起跪倒在高杆前,齐声呼唤“师父”…… 玄德真人强忍头疼,仰起头放声大笑,众人立刻停止呼喊,把目光朝他投去,就见他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韩小玉出来了,悄悄来到朱辉身旁,流着眼泪讲道:“白老前辈和老菲力先生都升天了,他们留下遗书,遗体要和师父一起火化,酋长和王妃正在守灵……” 朱辉当时就跳起来了,问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张狗儿跟着问道:“到底是谁想害死师父?” “请你们不要误会,刚才已经说过了,程瞎子被妖孽附体,他被西洋人杀掉之后,那妖孽附体在真人师父身上,这正是应师父所托,迫不得已而为之。”说着,韩小玉已是涕不成声…… “徒儿,你们不必难过,为师走了,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众人淌着眼泪,异口同声高喊“师父……” “徒儿们,为师有几句话,望你们切记心中,辉儿、狗儿、玉儿,今后的重担,全都落在你们身上了……” 三人同时跪爬到高杆下,双手抱拳,仰头望着这位老人,眼泪刷刷往下流,口中却讲不出一句话…… “圣人说的好,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为师一生犯下错误无数,临终之际深表忏悔。徒儿们,在无知的情况下犯错误,是人就在所难免,但如果故意作恶,将天理不容,只要干过一次再小的恶行,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你的灵魂将会出卖给恶魔……” 讲到此处,玄德真人又晕过去了,他仿佛被抓进地狱,程瞎子隔着铁窗对其大发雷霆…… “你这该死的老道,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你以为这么做就能得救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早年间穷困潦倒、勾引良家妇女不成,被逼无奈才出家,在紫禁城助纣为虐,协助王金、申士恩等恶徒拆迁仙人巷,导致多少良民无家可归;你试图用假罗阿敏欺骗皇帝,在太仓黄渡港,甚至对那张敏儿图谋不轨,你自己扪心自问,主动干过的恶行还少吗?” “不管你使出任何手段,你休想再从贫道体内出来,贫道一生懵懵懂懂,误以为修仙练道就是信仰,早就知错了,如今后悔不已,就算堕入无间地狱,那是贫道我自作自受、毫无怨言,不过,你休想借贫道的身躯……” “你可要想好了,自此以后,你我都不能再转世投胎……” “这正是贫道修得的正果!” “你……” “哈哈、哈哈……” 在一阵狂笑声中,玄德真人再次睁开双目,讲道:“徒儿们,你们一定要记住为师的话,不枉为师殉道一场。”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全都流着眼泪,默默地点头…… “时辰不早了,辉儿、狗儿、玉儿,你们把贫道的灵符拿来,放在这干柴上一起烧掉。” 杰克忽然站起身问道:“听说萨佩洛被一条蟒蛇附体,他刚才摔死了,是不是连同他也一起烧掉?” “什么?他摔死了?”玄德真人闻听大吃一惊,如果当真如此,不知那蟒蛇会附在何人的身体上。 韩小玉答道:“请师父放心,萨佩洛并没摔死,已经把他抢救过来了,正要请示师父,对他应该如何处置?” “辉儿、狗儿,快快将此人绑在我下面,不要让那蟒蛇精跑了。” 随着玄德真人一声高呼,跑来几个奥塞亚士兵,驾着萨佩洛就来了…… “你们不要冤枉我,在我昏死的一瞬间,那妖孽从我身上跑了,在上帝面前发誓,我现在不是什么妖孽,你们赶快放开我,赶快寻找那真正的妖孽去吧。” 萨佩洛拼命挣扎,无论他如何辩解,最终仍被绑在高杆上,这时,玄德真人催促朱辉等人赶快点火…… (本章完) 第368章 海盗传奇 59、壮歌行 杰克忽然想到,火烧萨佩洛时,那妖孽会不会跑?又会落在谁的身上?同时,他也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刚才亲眼看见萨佩洛昏死过去,那么,妖孽会不会已经跑了? 想到此处,杰克悄悄来到韩小玉近前,讲道:“你不妨用那镜子再照一照。” 悲伤过度的韩小玉等人醒过神来,马上掏出铜镜一照,发现萨佩洛身上不再有蟒蛇的踪影,但在玄德真人的身后,还能看见程瞎子清晰的背影…… “不好!那恶魔已经跑了。”杰克大喊一声,从韩小玉手中夺过铜镜,立刻把镜面对准西门阿尔梅达。 众人围过来观瞧,全都大吃一惊,就见镜子里有个人面蛇身的家伙,正在龇牙咧嘴…… 此刻,西门阿尔梅达也正在经受着煎熬,他一直忍着没敢吭声,由于有过被杰克耍弄的经历,深知背叛信仰的痛苦,在他内心深处,不愿和“魔鬼”达成契约,而他又担心遭受火刑…… 朱辉、张狗儿见此情形,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本以为会遭到激烈的反抗,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位神父安静地盘坐在地上,一动也没动。 西门阿尔梅达微闭双目,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讲道:“在点火之前,你务必要咬舌自尽,否则,你将与那撒旦一样,在浑沌中坠落九个晨昏,最终落入地狱,等审判日到来,将会把你扔进硫磺湖里受难……” “不,如果我把灵魂出卖给你,我才是罪恶的撒旦。” “在你咬舌自尽的那一刻,我将脱离你的躯体,把灵魂附在杰克、卡洛斯、或者费利佩、甚至重新回到萨佩洛的身上,他们肯定不会让你这么死了,仍会设法抢救你,如此一来,你就像现在的萨佩洛,彻底得救了。” “不、不,我是一个合格的神父,决不再承受任何屈辱,我宁可放弃这罪恶的**之身,让我来替世人受难吧……”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看来这场灾难是逃不过去了,西门阿尔梅达回顾自己的一生,深感辜负教皇的栽培、国王陛下的信任,颠簸流离一生,被程瞎子欺骗半辈子,始终也未等敲开明朝的国门,致使“传教大业”严重受挫,转而把希望寄托在宣称“天下布武”的织田信长身上,却差点导致菲律宾殖民地遭“沦陷”,为实现自己胸中的“伟大理想”,这才把目光转向南部新大陆,想借助倭寇的势力铤而走险,却遭受海盗杰克的侮辱而无脸见人,自此踏上不归路…… 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一个“合格”的神父,正在亲眼见证伟大的“东方神父”,就像受难的耶稣一样,为了不与魔鬼为伍,而被自己人钉在十字架上,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世人“赎罪”而受难,他对弟子谆谆教导的每句话,都让这个在东方游走一生的神父而发抖,如果不是被“魔鬼”占据躯体,他会亲自为这位“东方神父”主持一场弥撒,今后将遵循这位东方圣人的教诲: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被玄德真人所震撼,下决心不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他彻底想通了,不再留恋自己的**之身,就在朱辉、张狗儿一愣神的功夫,他突然站起身来,伸出双臂、仰天长啸…… “杰克,我亲爱的朋友,你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 听见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召唤,杰克明白,他要效仿耶稣,于是,赶忙让人送来一碗醋。 玄德真人也明白,这位神父也要殉道,内心极为感动,大声讲道:“无量寿福天尊,神父,干得好!九泉之下,贫道为你祈福……” 西门阿尔梅达让朱辉、张狗儿等人把自己捆上,低下头讲道:“尊敬的各位先生、各位女士,现在由你们代表上帝,对魔鬼进行审判吧,我作为神父,谢谢你们,等大火烧到我的身体时,你们一定要拿出那面神镜照着我,让大家一起见证,是我把魔鬼锁在躯体里,让他烟消云散,再也不能为害人间。” 这时,杰克突然拉住张狗儿,问道:“小子,听说你也是海盗出身?” 张狗儿顿时一愣,答道:“不错,我父亲是海盗,我是吃海盗饭长大的,出身无法改变,时时刻刻都在忏悔。” “好小子,来吧,让我们俩扮成强盗,陪伴受难的耶稣基督走上刑场。” 有人象征性地把杰克、张狗儿捆起来,让他们一左一右,陪伴背负十字架的西门阿尔梅达,据《圣经-马太福音》记载,在耶稣受难时,曾受到那两个强盗的冷嘲热讽。 “你这拆毁圣殿的,三日又建造起来的家伙,可以救自己吧!你如果你真是神的儿子,就从十字架上下来吧!” “他救得了别人,却不能拯救自己。他是以色列的王,现在可以从十字架上下来,我们就信他。他倚靠神,神若喜悦他,现在可以救他;因为他曾说:‘我是神的儿子。’” 西门阿尔梅达走到那堆干柴前停住了,杰克和张狗儿上前对他拥抱…… “以利!以利!拉马撒巴各大尼?” 听见西门阿尔梅达的发问,杰克指着韩小玉,对他讲道:“看,这是你的母亲!” 西门阿尔梅达转过身,微笑着答道:“母亲,看看你的儿子吧!”说着,他便扑向那堆干柴…… 杰克一把将其拉过来,西门阿尔梅达这才想起,还有一件什么事没干。 “我渴了。” 于是,杰克把一碗醋送到他的嘴边,眼看着他一口、一口喝下去…… “父啊!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你的手里。” 西门阿尔梅达被捆在十字架上,下面架起干柴,有人过来点燃朱辉手中的火把…… 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下,只有低沉的呜咽声,也有人在低声祈祷,在落日的余晖下,朱辉流淌着眼泪,手执火把,却迟迟不愿动手…… 被释放的萨佩洛过来讲道:“快点火,你看他们多么痛苦,我也曾经受过这份煎熬……” “被烧死的应该是你,你已经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过魔鬼,我要打死你这个该死的混蛋。”说着,杰克对萨佩洛一顿暴揍,把他打得满脸是血。 玄德真人再次提醒道:“玉儿,大火燃起来的时候,一定要用铜镜照着我们,不要再让那为害人间的妖孽逃跑了。” 西门阿尔梅达笑着问道:“杰克,你这混蛋,如果你有来世的话,你愿意当男人、还是当女人?” “我亲爱的神父,如果让你当女人,你会不会太严肃了?” “下辈子你当女人吧。” “不,我要当男人!我已经很对不起美丽而温顺的安娜,希望你下辈子当女人时,性格不要太强悍,不要和我的安娜争风吃醋。” 就在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还在调侃之际,不知是谁已经悄悄点燃干柴…… 熊熊的火焰升起,韩小玉猛然站起身,把铜镜对着两位受难者,朱辉、张狗儿和杰克等人全都定睛观瞧…… “徒儿们,千万记住为师的话: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亲爱的杰克,是你让我修成正果,不过,我要提醒你,你下辈子最好不要当海盗……” “徒儿们,回去告诉月空长老、沈大官人、汤大官人、还有田大人及各位父老乡亲,我玄德真人不是孬种,终于修成正果、得以羽化成仙了……” “先生们、女士们,请你们转告我的弟子马克,还有拉维扎列斯总督、费利佩先生、以及堺町众合会各位长老,我曾走过一遍耶稣基督的受难之路,将会在天国中永生……” “不,我亲爱的西门阿尔梅达,你一定要转世当一回女人……” “我亲爱的杰克,如果你见到我的弟子马克,你一定要提醒他,我早看出来了,他追不上许灵儿小姐,让他死掉那份心吧,愿主保佑他,让他能找到幸福……” 烈火染红半边天际,马上就要烧到两位殉道者的身上了,群星为之颤抖…… 玄德真人透过眼前的浓雾,发现奥雷托和稚子也来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喊道:“贫道是个不合格的国师,有愧白老前辈的嘱托,辉儿、狗儿、玉儿,务必要尊圣君万历皇帝陛下为正朔,依朝鲜、琉球、安南等属国的礼制,给白奥雷托举办国王登基大典;国王殿下、王妃娘娘,奥塞亚还将会面临风风雨雨,今后就托付给贫道这三个徒儿了,你们务必不能让为师、洪真人和白老前辈失望,用你们的智慧和勇气辅佐国王陛下,保家安民、赶走一切来犯者。” 泪流满面的奥雷托和稚子跑过来,一起跪倒在烈火前,伸出双手、不住地摇头…… 在劲风的吹拂下,烈火已将两位殉道者吞没,韩小玉把铜镜对准熊熊的火焰,奇迹真的出现了…… 朱辉等人在镜子里看见,烈焰里,程瞎子企图逃跑,却被玄德真人紧紧拽住,只见他耍起无赖,对真人又抓又咬,但就是无法脱身;而那条半兽蟒蛇翻腾着身躯,想要腾云驾雾,西门阿尔梅达一跃而起,骑在他的身上,抡起拳头狠揍它的脑袋,直到把它彻底打晕过去…… 不一会儿,玄德真人准备的灵符飘起来了,把他们团团包围,程瞎子和那半兽蟒蛇陷入“**阵”似的,任凭他们如何挣扎,最终全都变成燃烧的火焰…… 杰克揉着那只独眼,呜咽着讲道:“可怜的神父,你不能就这么消失了,天主一定会保佑你,还会让你重返人间的。” 朱辉也低声叹道:“真人师父,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师父、永远都是奥塞亚的国师!” 趁着烈火还在燃烧,遵照白海山和老菲力的遗嘱,由奥雷托带队,朱辉等人一起帮忙,把两位老人的遗体抬出来进行火化,直到他们全部化为灰烬…… (本章完) 第369章 海盗传奇 60、心飞扬 白海山和老菲力同时去世了,程瞎子死在萨佩洛等人之手,为驱逐恶魔和妖孽,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国师玄德真人而殉道,西班牙海军副将萨佩洛被关进战俘营;海盗杰克所有的宝贝全没了,如今只剩下孤家寡人,不过,作为“共济会”成员,他对守门人朱辉特别尊敬。 白奥雷托酋长遵中原汉人的礼制,给他父亲和玄德真人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把他们安葬在国师洪真人所在的陵园,仿洪真人祠堂,给他们分别建造社庙,由此可见,洪真人在奥塞亚的地位是多么崇高;同时,为了表示对老菲力和西门阿尔梅达的尊敬,专门请杰克帮忙,按照天主教的礼仪将他们下葬,并给他们搭建一座教堂。 接着,遵玄德真人的遗嘱,要给白奥雷托举行国王登基大典,由韩小玉选良辰、择吉日,撰写国王殿下登基诏书,祭拜天地神明,尊圣君万历皇帝陛下为正朔,采用明朝年号纪元,正式“昭告天下”。 奥雷托国王登基后,首先册封先考白海山为先王、先妣册玛利亚及王翠翘同为圣后,再封洪真人为道德先天师、玄德真人为真君后天师,西门阿尔梅达为镇国神父,封稚子为王后,封朱辉为大将军、张狗儿为副将、韩小玉为军师,随同而来的明军战士还有六十多人,设为将军仪仗队,奥塞亚部落六千多名将士,原军事建制保持不变,统一交给大将军指挥。 卡洛斯将军率领来自阿卡普尔科的帝国海军,继续在所罗门群岛上寻宝,在他看来,墨西哥城的新大陆总督很快就会倒台,波多西的银矿主老菲力也得完蛋,玛雅人“附体”的萨佩洛将会盗取水晶手镯、还有那枚所罗门王的魔戒,自己已经拥有水晶球和神奇快艇,应该很快就能寻得宝藏,继而开拓南部新大陆,实现把太平洋变成帝国内湖的梦想,他将是这个世界上疆域最大的领主。 令人意外的是,卡洛斯突然收到一封新大陆总督的训令,让他立刻结束寻宝行动,把那艘神奇快艇献给菲利普二世国王,尽快返回阿卡普尔科等待接受调查。 两个多月来,萨佩洛等人音信皆无,卡洛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完成任务,每天都派神奇快艇前往新几内亚半岛,希望能与他取得联络。 时不我待,卡洛斯认为不能再等了,派人乘坐神奇快艇悄悄登陆,分别与帝国海军战俘及费尔南多取得联系,他决定倾巢而出,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拿下奥塞亚部落,作为自己的霸业基地,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金约柜和“所罗门宝藏”,目标直指传说中的南部新大陆,用具备“超能力”的萨佩洛当国师统帅三军,何必再向那狂妄自大的菲利普小儿称臣? 然而,他没想到这个萨佩洛居然如此废物,不仅没盗取到任何宝物,连自己都被关进战俘营,让他颇为欣慰的是,费尔南多还算识趣,对其作战方案积极响应。 三方约定五日后同时起事,而朱辉等人还一点都不知道,由于奥塞亚的食物供给越来越困难,白奥雷托决定杀掉所有的战俘,却遭到朱辉、张狗儿等人的坚决反对。 按照白海山的预测,治部次郎、亨得利等人可能会接憧而来,他们全都是奔着王直的财产而来的,目标全都集中在奥塞亚部落,况且还有卡洛斯陈兵所罗门群岛虎视眈眈,如果不能利用好这些战俘做缓冲,迫使他们背水一战,奥塞亚很难抵挡这种腹背受敌的打击。 一直以来,白海山一直都在和费尔南多保持沟通,老菲力甚至对其有过承诺,如果他愿意支持费利佩当南部新大陆总督,依然可以任用他来当将军,费尔南多自知已经不具备称雄的实力,愿意退而求其次,这才使数百名战俘从未闹过事。 两位帝国殖民地的将军心照不宣,都想得到这笔足以买下半个欧罗巴的宝藏,继而占据南部新大陆,成为大西班牙帝国的一方诸侯,不过,二者不一样的是,费尔南多知道所谓“所罗门宝藏”,其实就是海盗王直的财富,被白海山藏在奥塞亚部落,因此,他的目标压根就不在所罗门群岛。 萨佩洛再次成为俘虏,导致“反间计”压根没派上用场,还损失好几个海军战士,让卡洛斯将军非常恼火,如果不是这个窝囊废被玛雅人“附体”,宰了他的心都有,为了充分利用好玛雅人的“鬼魂”,不得不第二次派人把他接回去。 其实,卡洛斯这几次的活动,都在朱辉、张狗儿等人的监控范围内,只所以没有采取行动,一者是因为那神奇快艇太快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根本无法追踪,二来是怕打草惊蛇,希望摸清卡洛斯的阴谋之后,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当卡洛斯派人来接萨佩洛时,朱辉等人没费吹灰之力,就把那艘神奇快艇缴获了,通过审讯萨佩洛,弄清了卡洛斯的阴谋,立刻派人到战俘营去抓费尔南多,把他囚禁在奥塞亚王庭。 萨佩洛表示,由于卡洛斯仍把自己当成玛雅人的化身,只要老菲力当初对他的承诺还算数,他愿意回去当内应,甚至可以干掉卡洛斯,以副将的名义从所罗门群岛退兵。 这个建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但那艘神奇快艇不能再让他带走,萨佩洛又不干了,经过一番商讨,杰克提出一个好注意,派人把萨佩洛送到所罗门群岛附近,假装爱斯基摩萨满追来了,借机把卡洛斯的使者全部干掉,让萨佩洛一个登岸,然后,由自己人再把神奇快艇开回来。 就这样,由张狗儿率领十来个奥塞亚勇士,押着萨佩洛和卡洛斯的使者登上快艇,趁着夜色返回所罗门群岛,黎明时分来到“圣骑士岛”附近,在无人处悄悄登岸,杀掉几个使者,把他们的尸体仍在海滩上。 破衣烂衫的萨佩洛爬上岸,便大声呼叫:“萨满、萨满,请饶恕我们吧。”他边喊边跑,等值守的西班牙海军赶来时,张狗儿等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 回到新几内亚半岛东海岸,天色已经黑了,张狗儿把神奇快艇驶入渔港,正在他们下船之际,忽然从海中窜出一个黑影,吓得张狗儿等人纵身跳进水中…… 张狗儿抹去脸上的海水定睛观瞧,眼前这位正是爱斯基摩萨满艾玛。 眼看他挥动双臂要动武,张狗儿喊道:“老前辈请住手,我是来自中原河洛的张藩,并非我们盗取你的圣物。” 艾玛闻听及时收手,认出这位献出水晶球和青石板的少年,颇为疑惑地问道:“这艘快艇为何会在你的手里?我那水晶球哪去了?” “老前辈息怒,这艘快艇自当物归原主,请随我到奥塞亚王庭,晚辈详细给你讲述所发生的一切。” “嗯,谅你们也不敢耍花样,我记得还有个少年,他在哪里?” 这时,朱辉正站在渔港码头上,拱手齐眉,朗声答道:“晚辈拜见萨满大人,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长辈海涵。” “呵呵,果然是你们俩,我想知道,这艘快艇为何会在你们手里?如果你们的答复不能让我满意,休怪我翻脸无情。” 朱辉急忙跑上前去,搀扶着艾玛登上岸,顺手从水中拉起张狗儿,口中讲道:“老前辈,请恕晚辈礼待不周之处,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让你把这艘快艇开走。” 萨满随同众人来到王庭,受到奥雷托酋长的热情款待,酒席宴前,朱辉把发生在奥塞亚的一切,毫不隐瞒地讲述一遍。 这个纷繁复杂的故事太长了,萨满艾玛并没全部听明白,当他得知水晶球落在西班牙海军的手里时,决定暂时不走了,他一定要夺回水晶球,亲手杀掉海盗杰克、还有那可恶的卡洛斯,替死去的族人报仇。 听说萨满来了,杰克吓得魂飞魄散,当晚就想逃跑,对于一无所有的他来说,面对苍茫大海,不知何处才是他的立足之地,不过,让他欣慰的是,他知道那水晶手镯还藏在朱辉的住处,在他看来,这件曾经给过他启示的神物,或许将是自己的救命的稻草。 这段时间,朱辉一直想把水晶手镯永沉大海,但奥雷托不同意,趁着大家都在招待萨满,杰克悄悄潜入朱辉的住处,正在他准备动手时,突然闯进来几个明军侍卫,把他抓个正着。 杰克担心萨满要他的性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要让萨满知道他在这儿,这几个士兵只好把他五花大绑先关起来,然后带着水晶手镯去找朱辉。 此时,这场宴席快该结束了,萨满见到这个水晶手镯,惊奇地问道:“这是海神伊努阿佩戴的首饰,为何也落在你们之手?” 朱辉纠正道:“不,经过很多人验证,这是引人邪念的不祥之物,我们准备将其永沉海底。” 稚子王妃用胳膊肘轻轻一碰奥雷托,他立刻站起身,拿出国王的派头下达命令。 “将军,本王让你戴上它。” “国王殿下,先王早已有过嘱托,不能再将此物留在人间……” 奥雷托马上拉下脸,显得底气十足,质问道:“难道你还想抗命不遵?” 见此情形,韩小玉、张狗儿等人全都跪倒在国王驾前,朱辉拿着水晶手镯,无奈地闭上眼睛…… 你自负而骄傲,这便成为你的原罪,或许你因堕落而成为恶魔,变得危险而又凶残,尽管如此,其实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懦夫,作为堕落天使,你情愿在地狱里苟且偷生,冀望耶和华忘记你的罪行;可是,你却又显得如此高洁,即便沦落在地狱之中,依然拥有优雅高贵的气质…… “将军,你就把它戴上吧……” 听得出这是张狗儿的声音,朱辉轻轻摇摇头,忽然,就听数十个明军侍卫齐声喊道:“将军,你就把它戴上吧……” 于是,朱辉睁开双目,把这水晶手镯戴在腕上,深深吸口气,又把眼睛闭上了,只感觉灵魂飘上云霄…… (本章完) 第370章 海盗传奇 61、起变局 玛雅人的“灵魂”已经离开萨佩洛的躯体,但卡洛斯将军并不知道,尽管这个窝囊废的行动又失败了,甚至还把神奇快艇弄丢了,不仅没受到任何责备和惩罚,反而被卡洛斯将军敬为上宾。 除卡洛斯之外,西班牙海军将士都不知道玛雅人“附体”这件事,误当成这是因为卡洛斯受到新大陆总督的申饬,让他们尽快退兵,卡洛斯才有意讨好这位贵族出身的副将,因此,萨佩洛目前的地位似乎凌驾在将军之上。 那个水晶球一直在卡洛斯的手里,从未发挥过任何作用,记得玛雅人曾经说过,只有把那水晶手镯佩戴在手腕上,才能与水晶球建立联系,不知是那玛雅人太笨了,还是萨佩洛过于懦弱,卡洛斯突然萌生一个念头,从士兵里找个精干之人,让玛雅人“附体”在他的身上,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由于失去那神奇快艇,卡洛斯无法继续联络奥塞亚的战俘,他不得不暂时休战;可是,总督使者仍在不停地催他撤军,弄得他整天心神不宁,以往,那个风趣的玛雅人经常与他喝酒聊天,自从“附体”在萨佩洛的身上,就不怎么搭理自己了,这更加坚定卡洛斯杀掉萨佩洛的念头,那么,究竟用谁来当玛雅人的替身合?那玛雅人又是否愿意?让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 卡洛斯曾经嘲笑过特里达尼是个笨蛋,然而,自己亲率数千名将士开始寻宝,每天都在各个群岛上奔波,但所有的寻宝行动,依然没有任何进展,让他不得不怀疑“所罗门宝藏”是否真实存在,为此,他决定好好审问“通灵”的萨佩洛,以便决定是否有必要坚持下去。 萨佩洛一点也不傻,他已早猜出卡洛斯的心思。 二人一起来到将军的指挥舱,卡洛斯微笑着讲道:“尊敬的库库尔坎,如今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必再绕任何弯子,我只想知道,咱们能否得到所罗门王的宝藏?” 玛雅人“附体”时,任何秘密也没告诉过萨佩洛,他只记得玛雅人好像说过,可以用那水晶手镯,把海里的什么怪兽召唤出来,就能分开海水,取出那沉入海底的金约柜。 既然卡洛斯问到这儿了,萨佩洛毫不犹豫地答道:“所有的宝藏都在海底。” “库库尔坎先生,现在问你的是,除了用那水晶手镯召唤海怪,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尊敬的将军,恐怕没、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如果不是新大陆总督的推荐,卡洛斯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蠢货当副手,此刻,他打量着萨佩洛,发出矜持的一笑,问道:“我不知你现在是代表库库尔坎,还是代表我那英俊的副将?如果现在我想换人……” 萨佩洛早有准备,听到此处,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刀…… “你这混蛋想干什么?” 萨佩洛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手起刀落,卡洛斯的人头滚落在地…… 于是,他不慌不忙地打开舱门,高声喊道:“来人,先把这个抗拒总督大人的命令,还想拉我一起造反的家伙拖出去。” 这支“圣骑士“军团,是卡洛斯一手打造的,算是他的铁血班底,副将萨佩洛虽然是贵族出身,毕竟不具备任何军事才能,好几次行动都在他手中失败了,他在众将士的心目中,不过是个花**,而眼下他却把主将给杀了,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好在催促他们撤军的总督使者还没走,便赶紧把他请来处理这场危机,这位使者本来就对卡洛斯非常恼火,眼前这个局面,正是他乐意看到的,就顺着萨佩洛的说法,宣布卡洛斯谋反,现在有萨佩洛来担任临时主将。 应该说,这是萨佩洛算计好的,接下来,使者便提出撤军的要求,希望新晋的将军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 派人打扫干净将军的指挥舱,顺便把玛雅人的妻妾纳为后宫,萨佩洛先好好享受两天,这才把使者找来,和他商谈撤军的事宜。 “特使大人,据我所知,该死的卡洛斯恶人先告状,前些日子,他曾派人到马德里……” 未等萨佩洛把话说完,使者为表示自己的消息灵通,抢着讲道:“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卡洛斯自以为抓住总督大人的把柄,诬告总督大人隐瞒所罗门群岛的秘密,甚至不对群岛宣示主权,可能他没有想到,我们的国王陛下非常睿智,一眼就看出他的阴谋。” 萨佩洛有点想不通,也怕连累自己的前程,吃惊地问道:“看出他有什么阴谋?” “将军,你也不好好想一想,那所罗门宝藏本来就很虚无缥缈,到底能不能找到恐怕谁也不敢保证,而卡洛斯拥有一艘日行千里的神奇快艇,被他用来告恶状,而不把这件神器献给国王陛下,如此明显的不臣之心,还用别人揭发吗?” “原来如此。”萨佩洛忍不住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接着讲道:“不错,虽说教皇已经划定我们和佛郎机人的殖民地区域,但我们大西班牙帝国仍面临着佛郎机人、尼德兰人、瑞典人、法国人、英格兰人甚至意大利人的竞争,为了大西班牙帝国的利益,我一定要把两艘神奇快艇全部夺过来,亲自献给国王陛下。” “那么,请问萨佩洛将军,你准备何时撤军?” 萨佩洛微微一笑,摆着手答道:“尊敬的特使,请你回去禀报总督大人,我暂时不能撤军……” “你、你竟然出尔反尔……” “不、不、我尊敬的特使大人,我留下来不是为了寻宝,而是要征服奥塞亚部落,将巴布亚新几内亚群岛纳入帝国版图,同时还有夺回那两艘神奇快艇,继而开拓南部新大陆,让我们大西班牙帝国彻底打败一切竞争者,不仅要把太平洋变成帝国的内湖,包括大西洋、印度洋也一样,请你回去禀报总督大人,继续调兵遣将,为实现这位宏大的理想,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特使傻眼了,懵懵懂懂地问道:“但不知这场战争要打多久?” “请转告总督大人,快则一个月,慢的话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大家都说萨佩洛是个草包,特使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信心,便怀疑他在吹牛。 “萨佩洛将军,请不要把话说的太满,如果你失败了怎么办?” “感谢特使大人的提醒,尽管我们的军事优势非常明显,但战争的胜败不仅仅只看军事实力,政治所起的作用往往非常关键……” 这位特使恍然大悟,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试探着问道:“莫非从阿卡普尔科的华人商团下手?” “非常正确!”萨佩洛非常激动,起身和这位特使拥抱在一起…… “太好了,萨佩洛将军,你比那自作聪明、狂傲粗鲁的卡洛斯强多了,相信总督大人、国王陛下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不管萨佩洛的军事才能如何,他这一招算是给朱辉等人来个釜底抽薪,比卡洛斯阴毒多了。 朱辉被封为奥塞亚王国的将军,从报答白海山的恩情上来讲,他愿意给奥雷托国王卖命,不过,他深知自己性格上有弱点,当初,汤景派蓝氏姐妹刺杀三名锦衣卫,他亲眼看见清扬行凶而不敢阻拦,引来黄炳文在南京犯下滔天罪行,后来,他和宋河前去刺杀黄炳文,导致锦衣卫在南京展开大搜捕,差点连累汤家毁在自己之手,甚至应天巡抚海瑞为此而遭弹劾。 直到清扬被东厂番役所杀,他这才幡然醒悟,懂得什么叫人命关天,为年少无知而懊恼终身,后来,无论是对待吴襄、黄炳文、陈元化、林风、马志善、李成怀、刘谦、还是杰克和西门阿尔梅达等人,他都以师父月空长老为榜样,用大慈大悲的心态对待一切,最终这些恶人总算全都改邪归正了。 当然,以前有许灵儿、郭奕、月空长老、沈琦和白海山等人给他做主,如今,他要独自掌控大权,心里却没一点底气,怕当不好这个将军,主动找奥雷托国王辞职,但这位国王的心气很高,劝他不要辜负先王和国师的委托,为实现未来的宏图大业,决不能轻易言退,弄得朱辉不知如何是好。 自带上那水晶手镯之后,他开始变得不再有任何顾忌,首先拿费尔南多开刀,为考验他的忠诚度,同时也是给自己树立威望,派他们去屠杀东海岸西班牙战俘,毕竟这伙人都是卡洛斯的手下,战事一起,最有可能出麻烦。 费尔南多亲自带队,挥起屠刀丝毫也不手软,把他的同胞杀得干干净净。 朱辉继续把费尔南多扣为人质,将他手下的五百多人,分散编制在奥塞亚的战队里,一旦有战争发生,就派他们去打头阵。 如今两艘神奇快艇都在朱辉之手,可以很方便地与沈琦、门多萨等人保持沟通;其间,费利佩到奥塞亚来祭奠他父亲,对奥雷托国王和朱辉等人表示感谢,由于波多西的银矿对他更重要,因此,他只能放弃与沈琦的合作,把阿卡普尔科的生意全部转让给沈琦。 这时,朱辉还没去想费利佩的退出意味着什么,为了保护白海山运来的宝藏,同时要帮爱斯基摩萨满夺回水晶球,他决定兵发所罗门群岛,对违抗新大陆总督之命的卡洛斯开战。 (本章完) 第371章 海盗传奇 62、展雄心 为了逼迫奥塞亚王国投降,萨佩洛决定拿沈氏商团相要挟,由于他没有那艘神奇快艇,在通信方面多有不便,只能让总督特使先回去,由殖民地当局出面,尽快查封阿卡普尔科的华人商团。 朱辉收拾完奥塞亚的战俘后,决定向所罗门群岛开战,得到奥雷托国王和王后稚子的鼎力支持;但韩小玉认为,一旦彻底和新大陆殖民当局闹翻脸,必将连累沈琦等人,不如坚持以静制动的策略,派遣快艇前往阿卡普尔科,和月空长老和门多萨等人商议对策,张狗儿对此建议表示认可。 凭着奥塞亚现有的实力,击败所罗门群岛上的西班牙海军,应该问题不大,朱辉决定孤注一掷,先打败西班牙海军再说,这时,他还不知道“圣骑士”军团的主将,已经换成比卡洛斯还要狡诈的萨佩洛。 为能出奇制胜,把搜集来的铁器重新冶炼成生铁皮,做成身粗口小的圆球状,在里边填满火药,加上引信,经过多次试验,终于制作出三十多枚“震天雷”,同时,加紧制造投石机和火弓弩;派神奇快艇和沈琦保持沟通的同时,另一艘快艇负责侦察敌情。 杰克之所以和朱辉结盟,无非是想借助奥塞亚的势力东山再起,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表现得非常活跃,争当先锋、要打头阵,张狗儿、韩小玉等人对他终究不放心,甚至奥雷托国王也不建议用他。 但朱辉力排众议,任命杰克为先锋官、费尔南多为突击队长,出动两艘主力舰,攻击西班牙海军王牌——菲利普国王号,留下张狗儿守护奥塞亚,韩小玉负责后勤,他在萨满艾玛的陪同下,以“黄河号”为中军,率领五艘战舰对西班牙海军进行围剿。 天刚蒙蒙亮,奥塞亚王庭的广场上彩旗飞舞、号角齐鸣,众将士全部裹上红头巾、腰扎红丝带,战鼓轰鸣声中,在大将军朱辉的陪同下,国王和王妃一起检阅奥塞亚军队,给众将士送来壮行酒,等时辰一到,三千多名将士在朱辉的率领下,前往在东海岸遮浪码头。 就在即将出征时,一艘神奇快艇从阿卡普尔科回来了,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萨佩洛已经取代犯有叛国罪的卡洛斯,仍驻防在所罗门群岛,友善的门多萨神父,被奥古斯丁教会派往其他教区,新任主教对沈琦等人下达驱逐令,建业村已被殖民军所包围,沈氏商团五千多人面临极大的威胁。 前来送行的张狗儿、韩小玉等人闻讯,全都大惊失色,萨佩洛虽然不具备什么军事才能,却比卡洛斯狡猾多了,力劝朱辉终止军事行动,马上返回阿卡普尔科,和月空长老和沈琦等人商议对策。 朱辉却认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消灭“圣骑士”军团,活捉这位贵族出身的萨佩洛,才能迫使殖民当局停止迫害,于是,他开始调整策略,尽可能速战速决。 鉴于眼下形势急迫,在出征的同时,派遣两艘神奇快艇同时出动,二十多名奥塞亚士兵组成敢死队,用震天雷把西班牙海军两艘主力舰炸沉,就能对剩下的战舰一举歼灭,逃生的敌人必然全部集中在“圣骑士”岛上,只需把这座荒岛团团围住,把他们全都困死在岛上。 两艘神奇快艇各携带十多枚震天雷,分别负责攻击“菲利普国王号”和“马里亚纳王后号”,黄昏时分,他们抵达所罗门群岛附近,准备等天黑后,对目标展开袭击。 卡洛斯死后,萨佩洛担心军心不稳,送走总督特使,就忙着安抚人心,下达动员令,此时,他们刚刚做好远征奥塞亚的准备。 十多艘帝国战舰整装待发,萨佩洛知道,那两艘神奇快艇都在朱辉手里,他一定会与阿卡普尔科方面保持联络,在征战奥塞亚的同时,让殖民地海军对华人商团发难,必能逼迫奥塞亚投降。 当日深夜,萨佩洛正在和几个女人鬼混,忽听得传来几声巨响,把他吓得连衣服都没穿,急忙跑出舱外询问,这时,“菲利普国王号”上已经乱套了,所有人都开始忙碌,“马里亚纳王后号”上火光冲天,似乎正在往下沉…… 由于侦察快艇并未发现敌情,萨佩洛误以为,这是“马里亚纳王后号”上的海军玩忽职守,导致火药库爆炸,只见他上蹿下跳、不停地骂人,让大家不必过于紧张,不一会儿,他所在战舰底舱也传来了爆炸声,差点把他吓趴下…… 奥塞亚敢死队成功炸沉“马里亚纳王后号”,而“菲利普国王号”上的敢死队员,刚引爆一颗震天雷,却未能炸裂底板,就被值守的海军发现了,他们被逼无奈,只能点燃震天雷上的引信,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种偷袭令人防不胜防,萨佩洛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刻下达作战指令,所有海军将士全体行动,数百艘巡逻艇驶入大海,希望能抓获那两艘神奇快艇。 此刻,在两艘神奇快艇上,都是只有一个人,停在不远处水域里等待接应,忽然发现敌军倾巢而动,他们就准备紧急撤离…… 有人把战情汇报给萨佩洛,他毫不犹豫地做出决断,命令附近的几艘战舰立刻开火,宁可毁掉这两艘神奇快艇,也不能再让他们前来偷袭。 两艘神奇快艇刚刚启动不久,一颗炮弹就落在他们正前方的水域,顿时掀起一层巨浪,这一阵颠簸,把里面的人全都卷进大海,致使快艇全都失去控制,漫无目的在海上盘旋…… 被吓破胆的萨佩洛并不知情,继续命令所有的军舰对其开火,他们自己的那些巡逻艇躲闪不及,全都毁在自己人的炮火下,而那神奇快艇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在大海上横冲直撞,直到炮火将其掀翻,底部朝天后继续遭受炮火的猛轰,终于将其打个稀巴烂…… 这场围剿历经一个多时辰,萨佩洛这才派人下海,去捞取那神奇快艇的残骸,令人遗憾的是,神奇快艇的所有部件,已经全部沉入大海。 尽管如此,萨佩洛还是很高兴,虽然自己没能得到,但敌人已经失去两件最可怕的神器,他现在还有神奇的水晶球在手,门德纳神父的那枚戒指,如今正戴在他的手上,这会让他不时产生莫名其妙的冲动:一定要攻占奥塞亚,夺得水晶手镯和所罗门指环,继而找到金约柜和所罗门宝藏,然后再干点什么,眼下他似乎并未想好…… 神奇快艇袭击事件,迫使萨佩洛不得不重整旗鼓,此时,杰克和费尔南多在明军战士的监控下,各自率领一艘战舰报打先锋,已经来到“圣骑士岛”附近…… 以“黄河号”为中军的五艘战舰紧随其后,朱辉手执望远镜望眼欲穿,一连三天过去了,那两艘神奇快艇杳无音信,不由得让他紧皱双眉…… 杰克指挥的战舰率先与敌军对阵,遭到多艘西班牙海军战舰的围攻,而在他不远处,费尔南多指挥的那艘战舰却见死不救,气得杰克在甲板上高声痛骂…… 其实,费尔南多相当有经验,他看得出来,杰克应该能对付那几艘战舰,只有“菲利普国王号”上的重炮,才是致命的威胁,主力舰队就快要到了,到那时,只需要自己来引开“菲利普国王号”,不仅可以给杰克解围,还将使敌方的这艘主力舰陷入包围圈。 杰克那艘战舰上的火力不足,被敌舰追的东奔西逃,这时,奥塞亚的主力舰队出现了,见此情形,费尔南多立刻下达命令,众水手加速前进,对“菲利普国王号”发起进攻,引来作战经验不足的萨佩洛上当了。 就在“菲利普国王号”和费尔南多的战舰对阵时,奥塞亚主力舰队发起猛烈攻势,围攻杰克的那几艘战舰不得不回防,“菲利普国王号”追着费尔南多的战舰狂轰乱炸,却始终未能伤到对方一丝一毫。 就这样,萨佩洛则被费尔南多玩的滴溜溜乱转,半个时辰后,奥塞亚主力舰队已经击沉三艘西班牙军舰,剩下的军舰上全都火光四起,西班牙海军纷纷跳进大海,朝圣骑士岛游去…… 杰克指挥的战舰也转为攻势,七艘奥塞亚战舰把“菲利普国王号”团团包围,萨佩洛吓傻了,命令大炮停火,所有人都到甲板上集合,挂起白旗集体投降。 由于敌军失去一艘重量级主力战舰,又加上朱辉用人得当、指挥有方,这场战役毫无悬念地取得了胜利,朱辉派人把战俘全部押上“圣骑士岛”,这才得知卡洛斯死了,敌方的指挥官竟然是萨佩洛,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通过审讯战俘得知,那两艘神奇快艇全部被打烂了,把朱辉气得暴跳如雷,一把抓住萨佩洛的衣领,先啐他一口唾沫,甩手给他一阵耳光,只打的他两耳轰鸣、跪地求饶…… “尊贵的公子、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击沉它们的,天太黑,我、我们没看清楚,不知道里边已经没人了。” “你这蠢猪,去死吧!”朱辉懒得再和他废话,举起钢刀就要取他性命,忽然被人抓住胳膊而动惮不得…… “公子,祖先给我们留下的神物没了,我也很伤心,请先等一等,让这个废物把水晶球还给我,你再杀他不迟。” 听罢萨满艾玛之言,朱辉恍然大悟,马上派人押着萨佩洛去寻找水晶球,迎面正好碰上杰克,他先对败军之将调戏一番,上来就摘掉他手上的戒指。 朱辉见状,后悔刚才没想到这件事,急忙跑过来讲道:“杰克,你应该把这枚戒指交出来。” “不,我尊敬的守门人,你不仅已经拥有所罗门指环,还有那曾经给过我启示的水晶手镯,除非你用其中一件来交换,否则,你就打死我吧。” “难道我不敢杀你?”说着,朱辉立刻亮出钢刀…… 费尔南多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朱辉,劝道:“公子,如果你连盟友都要杀,上帝将会抛弃你,请你不要忘了,你还有很多、很多敌人……” (本章完) 第372章 海盗传奇 63、破困境 虽然萨佩洛交出水晶球,但神奇快艇没了,爱斯基摩萨满艾玛没办法回家,只好继续留在军中,把独眼龙杰克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面对“圣骑士岛”上的数千名战俘,朱辉一下子就陷入困境,当前局势下,他不敢妄动杀机,真把他们全部逼急了,这伙人必然会玩命,也不能把他们押回奥塞亚,留在岛上又没有足够的补给,要是三天没酒,就会有人无事生非,如果放他们回新大陆,无异于放虎归山,甚至可能会给沈氏商团带来更大的伤害。 费尔南多看出朱辉的难处,也看到自己即将来临的机会。 卡洛斯将军背着“造反”的罪名死了,毫无军事才能的萨佩洛战败被俘,费尔南多作为菲律宾殖民地的前将军,不仅成功“剿灭”吕宋岛上的海盗,还把“海上乞丐游击队”打得落花流水,如此显赫的战功,在拉维扎列斯总督门下升职无望,又不甘心在那弹丸之地憋屈一辈子,这才拿出他和海盗做银元交易赚的钱,挂印辞职、拉起一支私家队伍前来寻宝,把目光投向传说中的南部新大陆。 “圣骑士岛”上的冲突一触即发,费尔南多好几次想主动请缨,帮朱辉应对这场危机,都被他忍住了,他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顺势接管这支海军,换取向新大陆总督讨价还价的筹码。 所罗门群岛大捷的消息传到奥塞亚,王国上下一片沸腾,张狗儿、韩小玉等人的心也都放下来了,奥雷托派使者前来犒赏三军,同时下达命令,让朱辉把所有的战俘全部杀掉。 国王的命令让主帅朱辉勉为其难,正在他焦虑万分之际,有个亲兵侍卫来报,因争夺淡水和食物,奥塞亚士兵打死好几个战俘,极有可能造成哗变,形势万分危急…… 此时,朱辉盯着腕上的水晶手镯,沉默半天没有言语,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战俘中已经有人挑头了,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关键时刻,费尔南多来了,他一进中军大帐,便发出朗声一笑,问道:“公子,记得当年在吕宋岛上,你为了拯救那海盗林风那伙人人,不惜冒死前去劝降,还记得当时我是如何对待你的吗?” “费尔南多先生,对眼下的局面,请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如果你信得过我……” 朱辉拿出主帅的派头,把手一挥,立刻打断他的话。 “废话少说,如果本帅不信任你,能派你当先锋官吗?” “那就好,请你把所有的战俘交给我来管理,保证让他们服服帖帖听从指挥,给我们一艘大船,我把他们带回新大陆,交给总督大人处置,你留下一支军队驻守所罗门群岛,就可以胜利班师了。” 对于费尔南多的建议,朱辉表示认可,同时也心存疑虑,怕费尔南多把战俘带走后,殖民地当局会毫无顾忌地打击沈氏商团,甚至对奥塞亚发起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想到此处,朱辉问道:“费尔南多先生,如果你将来出任新大陆的军事长官,请问你会如何对待我们?” “呵呵,公子,你多虑了。其实,你们根本就称不上大西班牙帝国的敌人,现在帝国面临的问题,不是佛郎机人与我们争夺殖民地,更不是在所罗门群岛上寻宝,还记得我为何不让你对杰克发难吗?” 朱辉答道:“萨满艾玛早晚会杀掉这个混蛋。” “公子,你应该知道,杰克是尼德兰人,不能轻易杀掉他。” 朱辉顿时一愣,问道:“尼德兰人又怎么样?” “公子,你应该知道,惦记着海盗王直那笔遗产的,至少还有两拨人没来,日本人为何还没到,我不知为什么,亨得利的“海上乞丐游击队”全部都是尼德兰人,我的这个昔日老对手非常难缠,他和我一样,并不相信什么‘所罗门宝藏’的存在,一定会把目标放在奥塞亚,实话告诉你,你不是他的对手。” 朱辉忙问:“亨得利为何还没来?你能确定他一定会来吗?” “尼德兰人大多数是新教徒,已经受够帝国政府对他们的盘剥,更加难以忍受罗马教廷对他们的迫害,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反抗,不管是茫茫大海上、还是在那低洼的森林里,到处都是自称‘乞丐’的游击队。请相信我,我的消息是很灵通的,现在,大西班牙帝国北方七省的尼德兰人、比利时人、还有卢森堡人,他们正在密谋成立‘乌得勒支联盟’,亨得利之所以还没来,我猜测他一定是回欧罗巴了,当他再次出现时,应该是经大西洋先到达加勒比,或许他会在那里建立基地,对抗帝国殖民地当局的同时,他会把魔掌伸向波多西和奥塞亚……” 闻听此言,朱辉大吃一惊,老菲力死了,费利佩退出沈氏商团,回到波多西去当银矿主,也许他不再有当南部新大陆总督的野心,对费尔南多来说,少了个竞争对手,却没想到,野心勃勃的亨得利会盯上他的银矿。 “你是说,尼德兰海上乞丐游击队会从东边过来?他们甚至会对费利佩下手?” “不错,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们,他们确实是乞丐,因此,钱对他们来说最重要;他们不仅是游击队,还被成为‘海上马车夫’,将来的加勒比海域,一定会成为这伙海盗的天堂。公子,如果允许我把这些战俘带回去,总督大人必然会任命我来当阿卡普尔科的督军,那么,我会帮你对付那些可恶的尼德兰海盗,你在奥塞亚只需对付可能来犯的倭寇就行了。” 听罢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朱辉深以为然,马上做出决定,授权费尔南多和杰克两人,全权负责对战俘的处置。 费尔南多成功说服朱辉,马上去找杰克,他们并没有立刻处理正在发生的冲突,而是把萨佩洛找来,对其进行突击审讯。 杰克蹲监狱时,吃过萨佩洛不少苦头,他是逮着机会就对其报复。 “你这个混蛋,是你害死我那森美拉密斯王后,他替你承受火刑的痛苦,自己说吧,让我如何惩罚你?” 萨佩洛是个典型的公子哥,总想出人头地,却没什么真本事,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他特别贪生怕死,被这独眼龙海盗戏耍一番倒也无所谓,如果真要折磨他,那真受不了。 “尊敬的杰克阁下,对此我表示非常遗憾,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殉道,使我非常难过,我每天都在忏悔、祷告,为他祈福,愿上帝保佑他进入天堂。不过,责任不在我,是那可恶的玛雅人库库尔坎,非要‘附体’在神父的身上……” 费尔南多讲道:“你不必在为此辩解,作为败军之将,我想问你,如果我把你带回墨西哥城,你如何面对总督大人?” 萨佩洛很吃惊,难以相信他敢去见新大陆总督,答道:“尊敬的费尔南多将军,如果你真想见总督大人,在下倒是可以效劳,但不敢保证总督大人能原谅你。” 杰克狠狠给他一记耳光,骂道:“该死的蠢猪,难道你没听明白吗?将军在问你,是你如何面对那劳什子总督,而不是我们祈求这王八蛋原谅。” 摸着火辣辣的脸颊,萨佩洛发出尴尬的一笑。 “请原谅,是在下误会了。或许你们不知道,卡洛斯这个混蛋竟然派人跑到马德里,诬告总督大人隐瞒所罗门宝藏,甚至不对群岛宣示主权,总督大人对其恨之入骨,是我当机立断,把这个阴谋家给杀掉了,相信总督大人一定会对我进行嘉奖。” 费尔南多问道:“难道你不承担战败的责任吗?” 萨佩洛沉思良久,终于想出一个好主意,微笑着答道:“尊敬的费尔南多将军,请你判断一下,如果我这么说行不行?” 杰克朝他脑袋上很击一拳,骂道:“蠢猪,有什么好屁快点放。” 萨佩洛露出满脸的坏笑,讲道:“照我的建议,还得委屈杰克阁下……” 杰克担心他阴自己,未等他说完,立刻把他打断:“最好不要把我牵连在里面。” 萨佩洛接着讲道:“我会对总督大人说,费尔南多将军率领来自菲律宾殖民地的探险队,为国王陛下寻找南部新大陆,无意间遇上尼德兰海上乞丐游击队长杰克先生,从他那里得知一个天大的秘密,卡洛斯将军在所罗门群岛上谋反了,就这样,将军你放弃成为南部新大陆总督的机会,立刻赶赴所罗门群岛平叛,当然,你并不知道我已经把造反的卡洛斯给杀了,以至于闹出一些误会……” 杰克不干了,抢着讲道:“你这该死的东西,如此一来,总督岂不是要把我抓起来?” 这正是费尔南多想说的,看来这个萨佩洛不是个草包,显然,他非常聪明。 “杰克,你不必担心……” 未等费尔南多说完,杰克跳起身高声痛骂:“你们这些西班牙混蛋,最后你们都能加官进爵,却想把我送进牢房,去死吧,我们尼德兰人已经受够你们的欺凌,老子不干了。” 费尔南多赶忙将其拦下,笑着劝道:“杰克,请你不必如此激动,等我当上阿卡普尔科的督军,你和萨佩洛先生都将是我的左膀右臂。” 杰克斜着那只独眼,颇为困惑地问道:“左膀右臂?难道说替你坐牢也算?” “不、不,我亲爱的杰克,我判断,海上乞丐游击队很快就会光顾加勒比,能对付那海盗头子亨得利的,唯有阁下。” (本章完) 第373章 海盗传奇 64、阴风紧 征得主帅朱辉的同意,费尔南多对战俘进行收编,在萨佩洛的积极配合下,这支圣骑士军团彻底臣服,准备从所罗门群岛撤军,失去神奇快艇的萨满艾玛,也将随军前往新大陆,目前他只能从陆路返回家乡。 就在这时,奥雷托国王的使者来了,随船而来的有三百名王庭精锐禁卫军、还有韩小玉和张狗儿。 原来,在朱辉出征期间,虽然治部次郎的寻宝队没来,但有一艘日本的商船突然来了,船主很神秘,他们俩都没弄清来者何人,通过稚子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室町幕府的家臣,至于来奥塞亚干什么,国王连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这位使者名叫拉巴尼,是个满头卷发的粗壮汉子,据说他来自被白海山所征服的“食人族”部落,奥塞亚经过白海山、洪真人的长期调教,基本上全都成为正常人,而拉巴尼则不同,他是食人族部落酋长的后人,尽管早已臣服,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 如果朱辉还没有取胜,奥雷托就准备让拉巴尼率领禁卫军参战,务必要把西班牙海军赶走;让这位使者吃惊的是,短短几天功夫,数千名装备精良的西洋海军全部成为俘虏,于是,拉巴尼只好执行第二套方案,向朱辉颁布国王诏书。 宣告大军胜利班师的同时,对主帅朱辉给与嘉奖,册封他为所罗门群岛总督,张狗儿担任副职,韩小玉、拉巴尼负责提供后勤保障,命令他们率领明军战士及三百名禁卫军,继续驻扎在所罗门群岛,务必要打捞出沉入海底的宝藏。 在整个所罗门群岛上,分布着数百个部落,虽然每个部落的人数不多,但他们生性凶猛,部落之间经常冲突不断,这里终年炎热、没有旱季,日常降水量很大,普通农作物较少,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猛兽毒蛇随处可见,卡洛斯在这里驻扎好几个月,始终不敢轻易登岛居住。 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朱辉、张狗儿怒从心头起,恨不得把拉巴尼等人给杀掉,韩小玉及时把他们给劝住了,当前,无论奥塞亚还是阿卡普尔科,都是阴风四起,面临着严峻的威胁,即便放弃效忠奥雷托,看在白老前辈的份上,也没必要和他闹翻脸。 此刻,在战俘营里,杰克正遭受艾玛的威胁,吓得他跑来找朱辉求救。 考虑到阿卡普尔科数千人的命运,目前全都寄托在费尔南多的身上,而费尔南多将来还希望用杰克来对付亨得利,他们二人正打得火热,于是,朱辉二话没说,便跟着杰克来到战俘营,去给艾玛打招呼,请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艾玛早就对杰克恨之入骨,随时准备要他的小命,听罢朱辉的请求,提出一个条件,让杰克交出手中的戒指,算作他曾经伤害自己的赔偿。 这个提议按说毫不过分,但杰克坚决不答应,费尔南多对此冷眼旁观,既不帮杰克说话,也不对其施加压力,艾玛则不依不饶,甚至放出狠话,如果杰克再不交出来,他就要屠杀西班牙海军战俘。 艾玛独自一人横扫千军的场面,杰克和朱辉都见识过,事情闹到这个份上,谁也不肯让步,新的危机随时会爆发,如果再死一个西班牙海军,费尔南多给总督准备的那套说辞,也就不成立了。 张狗儿、韩小玉担心朱辉的安全,一起找到费尔南多,这时,费尔南多才得知奥塞亚国王的命令,对他们表示极大的同情,这位前帝国殖民地将领考虑到自己的前程,希望将来能借助沈琦的财力,在新大陆好好发展,便力劝朱辉等人,暗中跟他一起走,彻底抛弃奥塞亚。 张狗儿、韩小玉都认为,不管奥雷托是否受到稚子的影响,只看他在白海山死后的一系列表现,实在不值得继续对其效忠,有意接受费尔南多的邀请,但朱辉作为主帅,难免要表现出一些矜持,没有轻易表态,其实他已经动心了,不过,如此一来,六十多名明军战士将惨遭抛弃。 回到中军帅帐,张狗儿便开始做准备,他们三人乔装打扮,等天一黑,就提前登上西班牙海军战舰,次日一早跟随费尔南多返回新大陆。 眼看张狗儿、韩小玉已经换好衣服,朱辉越想越来气,按他的性格,搁在以往,宁死也不会背叛奥雷托,此刻,他盯着腕上的水晶手镯,内心突然激昂澎湃,仔细一想,有多少人都为寻宝而舍生忘死,而自己完全具备寻宝的条件,为何还要受那么多掣肘? 心中打定主意,朱辉悄悄离开帅帐,把拉巴尼找来,告诉他一个秘密,独眼龙杰克手上的那枚戒指,正是发现所罗门宝藏的神物。 拉巴尼立刻叫上十来个禁卫军,跑进战俘营就把杰克抓走了,吓得费尔南多、萨佩洛等人紧急来找朱辉帮忙…… 在萨满艾玛面前,杰克还能胡搅蛮缠、强词夺理,面对这位凶残的食人族,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杰克知道,胆敢说一个不字,或许就会成为人家口中的大餐,于是,他乖乖地把戒指取下来…… 就在这时,萨满艾玛突然出现,只见他一个箭步扑过去,从杰克手中把戒指抢走了…… 这场意外让拉巴尼吃惊不小,他才不管艾玛是什么人,有什么能耐,二人顿时展开厮杀,很快就抱在一起,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奥塞亚禁卫军投鼠忌器,干瞪眼而没法帮忙,就试图先把他们分开,而他们两人实在过于生猛,直到双方上半身的血肉模糊不堪,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展开对决…… 三百名禁卫军挥舞着大刀、长矛,经过一番较量,终于把艾玛团团包围…… 艾玛突然腾空而起,大家这才看清,他的双足是用水晶人脚接上去的,只见他展开双臂、宛如大鹏展翅,从半空中俯身落下,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把这伙精锐之师打得鬼哭狼嚎…… 拉巴尼立刻冲过来,继续与艾玛决斗,这时,奥塞亚数千将士一齐帮忙,他们大声喊叫着,让拉巴尼赶快撤,有人端着火绳枪、有人手执弓箭,随时准备着射杀艾玛。 艾玛毫不畏惧,闪展腾挪、宛如脱兔,就准备大开杀戒…… 在这危急关头,朱辉带着张狗儿、韩小玉适时赶来,他以王国大将军的身份,首先命令奥塞亚战士收起兵器,再喝令艾玛停止厮杀,尽管拉巴尼很不服气,但他的禁卫军大多数都被打残了,眼下只好执行朱辉的命令。 就在艾玛对朱辉表示感谢时,有个奥塞亚士兵把水晶球抱来了,当众递给拉巴尼,艾玛一看,杀心再起…… 拉巴尼刚刚把水晶球接到手,却不料想,艾玛瞬间变窜到他的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天灵盖上猛击一掌,他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倒在地上暴毙而亡。 这下子可不得了,奥塞亚士兵近乎全体出动,想把艾玛给剁成肉酱,突然之间,从朱辉身后闪出六十多名明军战士,抢先把艾玛给五花大绑。 张狗儿、韩小玉立刻吹响口中的军哨,命令全体士兵列队集结…… 接着,朱辉等人开始安抚那些禁卫军,对全体将士训话,把责任全部推到拉巴尼的头上,并特别强调,他会矢志不渝地贯彻国王的指示,率领自己的卫队及王室禁卫军继续寻宝,让副将张藩带领大家次日撤军。 朱辉的此番表态,让圣骑士岛上一片欢腾,这整个过程,被费尔南多等人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对朱辉的手段暗自钦佩,把那趾高气昂的国王特使给收拾了。 当晚,朱辉把艾玛交给明军战士看管,算是把他释放了,一再给他强调,那水晶球依然属于他的,那神奇快艇被打烂了,愿意用这枚发现宝藏的“神奇戒指”做补偿,问他现在想何去何从? 从艾玛的角度来看,不管任何时候,这个少年从未有任何贪念,他对朱辉等人表示衷心感谢,愿意留下来继续帮忙。 次日天刚蒙蒙亮,朱辉以主帅的名义发布命令,让西班牙帝国海军战俘先撤离,为配合萨佩洛和费尔南多的说辞,他对战俘发表一番演说,并特别强调,自己是费尔南多将军的盟军,兵发所罗门群岛,是为了剿灭叛匪卡洛斯。 接着,独眼龙杰克发表演说,他表示,自己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是波多西富商老菲力的好朋友,是帝国海军最值得信赖的伙伴;然而,由于卡洛斯、特里达尼等人背叛大西班牙帝国,作为国王陛下的忠实臣民,不得不拆穿叛匪的阴谋,故而遭到卡洛斯的严重迫害,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听说菲律宾殖民地海军来了,这才联合费尔南多将军进行平叛,却不知道,萨佩洛将军已经把叛匪卡洛斯杀掉了,以至于闹出一场巨大的误会,希望全体将士回到新大陆后,将此事禀告总督大人、主教大人及**官,集体拥立费尔南多将军。 帝国海军全部撤走了,奥塞亚将士得胜而归,朱辉等人在萨满的陪伴下,率领明军战士及王庭禁卫军,继续留在所罗门群岛,开始新的寻宝生涯…… (本章完) 第374章 海盗传奇 65、请河童 张狗儿率领大军凯旋而归,遵照奥雷托国王的命令,把主帅朱辉留在所罗门群岛上继续寻宝,留给他一艘“黄河号”,其余的战舰全部返回奥塞亚。 朱辉巧借爱斯基摩萨满艾玛之手,解决掉奥雷托国王派来的“监军”,但那三百名禁卫军极力要求惩办艾玛,由于他们没人敢挑头闹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既然被国王封为所罗门群岛总督,朱辉做出长期打算的准备,派三百名禁卫军在圣骑士岛上安营扎寨,由韩小玉进行监工,要给自己建造总督府,为避免艾玛和禁卫军的冲突,把艾玛藏在“黄河号”上。 不久,张狗儿从奥塞亚回来了,随船给他们送来不少补给,还有一位名叫伊势祯的日本人,是奥雷托国王的特别使者,此人是室町幕府将军家的管领、细川家族的家臣,和石山本愿寺也有着密切的关系,在生意上和林文静多有往来。 伊势祯前来看望朱辉,给他带来了其父朱均旺的消息,目前,幕府旧臣已经与稚子建立联系,同时,在织田信长的阵营中,也有人暗中倒向幕府,已经构筑对织田信长第三次“围网”,不日便可打败这个号称天下布武的狂徒,迎接稚子的叔叔足利义昭“上洛”。 稚子代表奥雷托国王,给朱辉写一封亲笔信,如今光复室町幕府的辉煌指日可待,为报答陆云龙、许灵儿等人的救命之恩,幕府旧臣必将善待许仪后和朱均旺,让朱辉安心在岛上寻宝,今后不必挂念远方的亲人;同时,她还表示,由于其叔叔没有后代,等光复室町幕府的那一天,将由奥雷托担任第十六任幕府将军,到那时,请朱辉继任奥塞亚王国的国王。 这封书信写得声情并茂,朱辉边看边落泪…… 往事不堪回首,未来的前途如何,朱辉不敢去想,他隐隐感觉到,稚子对奥雷托并非真心,如果不是为了这里的宝藏,或许伊势祯已经把她接走了。 大海盗王直的这笔遗产,足以买下半个世界,任谁见了不眼红,然而,却绝大部分却被白海山扔进大海,在奥雷托内心深处,一定对其父亲怨气冲天。 伊势祯这次来到所罗门群岛,就没准备再回去,这位特使持有国王的密令,全盘掌控那三百名禁卫军,实则是来监控朱辉等人的,担心他们遵循白海山的遗嘱,让那笔诱人的宝藏永沉海底。 白海山和老菲力之间彼此交过底,把很金约柜的来龙去脉都搞清了,他把朱辉、韩小玉、张狗儿、奥雷托和稚子等人召集在一起,把这笔财宝的来历,以及为何沉入大海,讲得清清楚楚…… 当年,王翠翘通过罗文龙得知,王直运往舟山群岛的财物当中,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她在那张航海图上写下的谶语,要把这笔财宝献给上帝,谁若想得到,就让他付出同等的代价。这笔巨额财宝被白海山运到奥塞亚时,善良的玛利亚佩戴着水晶手镯,正在承受痛苦的煎熬,似乎有个“魔鬼”占据她的脑海,唆使她用这笔财宝征服世界,白海山问她如何对待这笔钱财,她做出一个和王翠翘同样的决定,仅留下少量的黄金白银藏在奥塞亚王庭,把一些金银饰物赏赐给有功之臣,其余的全部抛进大海,因担心被知情人打捞,这才舍近求远运往所罗门群岛附近的海域。 白海山希望他们坚守奥塞亚,建立与沈琦、费利佩之间的商贸往来,将来把奥塞亚作为菲律宾、日本、明朝和新大陆之间的中转站,逐步教化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土著人,将来把群岛变成人间天堂。 为了不使奥雷托和稚子起疑心,朱辉对伊势祯以礼相待,凡事都和他商量,给国王的奏章及稚子王后的回信,全都在他的“指导”下写出来的,让伊势祯感到很满意。 张狗儿作为信使返回奥塞亚,朱辉就开始积极寻宝,命令圣骑士岛上的禁卫军停工,派他们潜水去寻找宝藏的位置,这些奥塞亚人水性虽好,但耐不住海水太深,加上他们个个都有些死心眼,一天下来就淹死好几个。 伊势祯对此不置与否,劝朱辉不必太心急,以免做出无谓的牺牲,他知道,稚子压根就不相信,就算白海山怀疑王直的财物中有不祥之物,也不会把那笔诱人的财富全部沉入海底,或许白海山担心宝藏给奥塞亚带来凶险,才不远千里运往所罗门群岛,应该藏在某座岛上才对。 来所罗门群岛之前,伊势祯听稚子说过,卡洛斯佩戴着门德纳的那枚戒指,能感受到金约柜的存在,就是不能确定在哪片水域,率领数千名海军忙活好几个月,依然一无所获;特里达尼等人以寻找南部新大陆之名,瞒着他的金主前来寻宝十年,甚至把当年押运宝藏的岛民都找到了,最终还是铩羽而归,导致老菲力失去为其儿子谋求总督之位的机会。 对于所罗门指环、水晶人、水晶手镯及水晶球的传说,伊势祯都不以为然,这一日闲来无事,借着谈论都有哪些人还会来寻宝时,忽然打听起叶明山的消息,顿时让朱辉有所警觉。 当年,朱辉、许灵儿和韩小玉等人,为搭救被蜂须贺小六劫持到日本的林风,他们一起乘渡船前往尾张清州城,改名苏八的黄炳文想跟着帮忙,他拖着一条断腿,登船时不小心掉进木曾川,他们一起跳进河里搭救苏八时,意外地找回被猴子掉进河里的铜镜,后来,苏八指着那面镜子的背面,给他们讲述过一段话…… 此物并非东晋葛洪真人炼制,鄙人行走江湖多年,平心而论,对道家之术深恶痛绝。你们看,这面镜子后边的点点滴滴,有无数丝线相连,历经千年而不锈,就知道这不是所谓‘铜镜’,而是一种我们不知何物的金属,闪电照射下来,尽管隔着河水,仍能激起千变万化的光芒,说明它本身蓄藏着能量,粘在乌龟身上而难取,可以证明这些斑点有磁性,我只能说,这并非人间之物,应该是来自上天所赐。 这面铜镜后来由郭奕保管,她和许灵儿斗垮琉球奸臣马良弼,扶植白海山和王翠翘之女,成为主导琉球后宫的正妃娘娘,促使年少的尚永王抵制倭寇的威胁,拒绝他们的诱惑,确保琉球王室效忠明朝,就这样,郭奕辞去锦衣卫之后,便留在琉球那霸港,接替马镫当上市舶司提举,后来不知为何落入正妃娘娘之手。 白海山突现江湖,引来海内外一阵寻宝热潮,正妃娘娘爷组建一支寻宝队,把这面铜镜交给寻宝队长叶明山,他们还未能抵达马里亚纳,就惨遭不幸,叶明山遇难之前,拼命把那面铜镜交给一个水手,后来,这个水手遇上沈琦商团而得救,铜镜才算再次回到朱辉等人的手中。 这些往事在朱辉的心中历历在目,能全面掌握这些情况的,这世上恐怕只有他一个人,对于日暮西山的室町幕府,足利家族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竟然还有心情调查这件事,朱辉越发感觉到,这个伊势祯绝不简单,来奥塞亚之前,他肯定做出详细调查。 朱辉假装不知情,问道:“伊势阁下,但不知这位叶明山是何方神圣?” “朱将军,莫非你连琉球国寻宝队都没听说过吗?”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拨人,不过,听说他们不幸遭遇海难,大都淹死了。” 伊势祯闻听呵呵一乐,摇着头问道:“你能确定?” 朱辉点点头,答道:“不瞒你说,应该可以肯定,我们前往新大陆时,在马里亚纳群岛上见过几个琉球人,才听说此事,并不知道其中有个叶明山。” “这就对啦,朱将军,实话告诉你,其实叶明山并没死……” 未等伊势祯把话讲完,朱辉似乎有些急不可耐,问道:“你怎么知道?” 伊势祯一愣,立刻把话题一转,微笑着讲道:“朱将军,今后不必再逼着国王陛下的精锐禁卫军下海了,我们再等几天,有人能够潜水完成这个任务。” 朱辉有些不以为然,连忙问道:“何人有这样的能耐?” “呵呵,说来你可能不信,就是这位叶-明-山!” 朱辉的心头猛然一震,接着问道:“他、他不是已经淹死了,怎么可能会回来?” “朱将军,你判断的果然不错,叶明山确实淹死了,他在临死之前,拼着老命把一面铜镜交给同伴,可能是他的忠诚感动上苍,如今,他已经变成一个河童,可以在水中自由生活,无论多深的大海,他都能出入自如,相信等他一到,那所罗门宝藏到底在何处,定会水落石出。” “河童?” “朱将军在日本长大,难道连河童都没听说过?” 闻听此言,朱辉的心头猛然一震,顿时目瞪口呆…… (本章完) 第375章 海盗传奇 66、拜天地 虽然朱辉没见过“河童”,但他听说过,一般是指人淹死后,变成的一种长得像猿猴似的的妖怪,又被称为“水鬼”,外表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能够水陆两栖生活,中国民间有很多传说,在日本更是随处可见。 得知叶明山被淹死后变成“河童”,朱辉震惊不已,他看得出来,伊势祯为寻宝做出的准备相当充分,并得到国王和王后的支持,因此,韩小玉力劝朱辉不必再效忠奥塞亚,尽快脱离所罗门群岛,谁愿意寻宝就让他们来吧。 如今,朱辉佩戴着那水晶手镯,似乎不再是他自己了,开始变得“野心勃勃”,如果自己真能把那笔财富控制在手,还何必再费尽心机经商做买卖? 在“河童”到来之前,朱辉希望提前探测藏宝的秘密,这一日深夜,乘着明媚的月光,他怀抱着那个水晶球,和韩小玉一起登上一条小船,悄悄离开黄河号,朝大海深处驶去 这些日子,韩小玉明显感觉到,朱辉与她有隔阂,尽管她一直都把朱辉当成意中人,可人家毕竟已经“三妻四妾”,有很多话都让她难以开口。 二人对视而坐,同时划动着船桨,月光下的海水波光粼粼,小船在波涛和劲风的推动下起伏颠簸,好几次都差点让两个脑袋撞在一起,圆圆的月亮穿过一缕缕轻纱似的彩云,慢慢越升越高,而云彩似乎越来越低。 眼看离“黄河号”越来越远,韩小玉有些忍不住了,劝道:“公子,我担心一会儿可能有风暴,不要走太远了。 朱辉面无表情地答道:“小玉,暴风雨早晚都会来,而我们却不能不面对。” “公子,我们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冒险了,阿卡普尔科数千口同胞,还在等着我们,白老前辈购置的农作物,还期待我们运往家乡,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因为麻三惹出的麻烦,从新大陆购买的那些玉米、番薯,运回中国恐怕得晚一年,这些高产的农作物在咱们内地推广种植,能大大解决灾年饥荒的问题,在他看来,可比王直的那些金银财宝珍贵多了,现在来看,晚两年都不止。” “不,这些高产的农作物,不过只能满足无知的愚民,给他们填饱肚子罢了,他们像野草一样,在这世上生生死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而王直的那笔遗产,对我实在太重要了。” 韩小玉没有料到,从朱辉口中竟然说出这种话,顿时气得膛目结舌,这时,她朝远方望去,已经看不见“黄河号”上的鱼油灯。 朱辉继续往前划动船桨,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本是第一个诞生的天使,让很多女人都为之倾倒,然而,你自负而骄傲,这便成为你的原罪 此刻,朱辉抬头看一眼韩小玉,顿时变得满脸通红 心仪你的女人就在你身边,你这懦夫还等什么? 他赶忙闭上眼睛,扔掉手中的船桨,用双手捂住胸口,仿佛第一次走进清扬的房间,一股特有的清香气息袭来,他的心醉了,浑身开始颤抖 于是,他在心中默默念道:不,小玉是圣洁的,我不能这样! 韩小玉看着他那失态的样子,问道:“公子,你怎么啦?” 朱辉就像喝醉酒似的,感觉自己躺在太仓黄渡港悦来客栈,妩媚的张敏儿赤条条钻进自己的被窝,又好似在京城西便门外的那座小院里,醉眼迷离的吴莲拥抱着他,一起爬上那暖暖的芙蓉帐 “公子你看,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咱们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白老前辈都不担心有人来寻宝,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朱辉突然睁开眼睛,扑过来一把抱住韩小玉,把炙热的双唇压在她的那樱桃小口上,二人热吻足足一刻钟,终于把身体叠在一起,同时进入天堂 海面上劲风起舞,卷起的巨浪被月光照得雪白,后浪推前浪、前浪引后浪,海水被波涛和狂风蹂躏着,发出阵阵呻吟,浪拍云、云吞浪,云海绞织成一团你撞我、我碰你,化作水烟细沫 两个人同时躺在舱底,仰望着天上的星星,彼此默默无语,但他们心中都知道,自这刻起,二人的关系将会彻底发生变化 海上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就在他们刚刚变得心静如水时,大海突然狂风肆虐,变成一个万马奔腾、金鼓齐鸣的战场,韩小玉一下子扑进朱辉的怀中,就势握住那水晶手镯,顺手就给他取了下来。 朱辉变得有些狂躁,他连忙推开韩小玉,急着要穿衣服,这时,那面铜镜从口袋里掉出来了,镜面正好朝天 小船在巨浪的颠簸下,似乎要被掀翻了,不一会儿,天空下起瓢泼大雨,韩小玉的水性不太好,心中开始惶恐不安,但如果朱辉不说走,她宁肯与其死在一起 雨越下越大,天上的云层越来越近,一道道雷电交织闪烁,宛若群龙闹天空,阵阵炸雷不绝于耳,被摘掉水晶手镯的朱辉,忽然变得心静如水,瞬间冷静了许多 “小玉,对不起,我、我不该” 韩小玉悄悄把水晶手镯戴在腕上,再次扑进他的怀中,把脸贴在他那湿漉漉的胸膛上,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雨水从他的胸前滑落 “小玉,把水晶手镯扔进大海吧,我、我悔不该不听白老前辈之言” “不要再说了,我要重新给你戴上,无论你将来就像那猴儿闹天空,我也陪你一起去。” “不,小玉,我错了” 韩小玉悄悄把水晶手镯取下来,抓住他的手腕,再次戴在朱辉的腕上,猛地往上一挺身,两人炙热的嘴唇又合在一起 朱辉这次悄悄出海,本想用水晶球的黑白双鱼、及里面的气泡似的星星点点,通过排列组合的方式,试图探测金约柜所在的位置,到目前为止,水晶球里似乎没什么变化,或者起过变化他也看不懂,但门德纳的那枚戒指一直提醒他,金约柜就在附近 然而,即便探测出金约柜的准确位置,要想下海打捞无异于大海捞针,可那个玛雅人到底有何异能?能够分开海水来捞取金约柜。 雨慢慢变小了,风也不刮了,大雨把船舱快灌满了,韩小玉默默地往舱外盛水,一瓢、一瓢地往外泼 朱辉看在眼里,心中豁然开朗,即便天兵天将来了,恐怕也难以把海水分开,这时,他突发奇想,莫非是那玛雅人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否则,他本来活得好好的,为何非要自己找死,“附体”在萨佩洛身上,借机来到奥塞亚,如果不是用铜镜把他揭穿,他应该是在等待伊势祯,甚至等待即将到来的“河童”叶明山,到那时,他只需害死萨佩洛,就能“附体”此二人之一的身体上,如此一来,“河童”从海底捞出的金约柜,毫无疑问就是他的了。 玛雅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在萨佩洛被揭穿后,他再次“附体”的对象西门阿尔梅达,竟然对信仰如此虔诚,又加上玄德真人做榜样,宁死也不把自己的心灵出卖给魔鬼。 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朱辉突然意识到:信仰的力量居然如此巨大,榜样的力量更是力大无穷! 海瑞这样的榜样,能感化曾经作恶多端的黄炳文,甚至影响到海盗陈元化、异域客商松浦氏兄弟,还有那糊涂一辈子的玄德真人而玄德真人作为道德真君的信徒,在关键时刻,用信仰的力量深深感化西方传教士,他那舍生忘死的精神,宁死也不出卖灵魂的态度,让那为活命而“**”的神父,最终做出与稣同样的选择 想到此处,朱辉取下水晶手镯,想把它抛进大海,却被韩小玉紧紧抓住了 “公子,你想干什么?” “玄德真人师父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都在劝我,决不能把心灵出卖给魔鬼,小玉,我现在想通了,等狗儿兄弟回来,我们带上萨满一起走” “不,公子,现在我这么想了,希望你带上它,等奥雷托和稚子回日本,你来继任奥塞亚国王,我要当你的王后,我们一起来实现白老前辈心里的夙愿。” 朱辉闻听吃惊不不知韩小玉的态度转变为何如此之快,简直就像大海上的天气,心中立刻想起清扬、张敏儿和吴莲 韩小玉猜出他的心思,颇显有些羞涩地讲道:“公子,我知道还有她们俩,可是,你并未和她们拜过天地。”说着,她拉着朱辉并肩跪在水中 “一拜天地” 韩小玉话音刚落,天空中瞬间拨云见月。 “二拜父母” 这时,镜面朝天的铜镜突然射出一道光柱,不过,他们俩谁也没注意到。 “夫妻对拜” 二人对拜着同时低下头,朱辉伸手捡起这面铜镜。 “夫君,我在日本时就听说,铜镜里不仅记载着过去,还能预测未来,为了我们的前途,来问问它吧。” 于是,朱辉手执铜镜把胳膊伸开,将镜面对准夫妻二人,恰在这时,一层厚厚的乌云把月亮挡住了,只见镜子里漆黑一团 海面上风平浪静,月亮半天也没钻出云层,漆黑的夜空中,有个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 年轻人,过去的一切无法改变,未来是不可预测的,希望你们不要轻易堕落,不要投机取巧,不许作弊,这世界很公平 第376章 海盗传奇 67、走为上 萨满发现多一个半秃月代头,不禁想起在林风船上的那些人,对他表现出极大的敌意,水晶球本来保管在朱辉之手,担心水晶球被那月代头偷走了,赶紧要回自己的手中 其实,人家伊势祯对什么水晶球、水晶手镯、戒指之类的“法器”,完全不在意,他坚信,等叶明山一到,就能下海捞出金约柜及那些财宝,由于萨满平时显得很粗野,对他始终存在着威胁,就想让朱辉把他赶紧弄走。 水晶手镯戴在韩小玉的腕上,她和朱辉拜过天地之后,一切都为夫君着想,如今看来,若想得到那笔财宝,恐怕只能指望伊势祯了,能对付那三百禁卫军的,还得靠萨满艾玛,韩小玉坚决不同意赶走他。 朱辉对萨满一直很尊敬,考虑到他现在也没地方可去,就劝说伊势祯多多忍耐。 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张狗儿还没来给提供补养,萨满天天闲的无聊,经常抱着水晶球望着大海发呆,伊势祯平时不敢单独见他,为给朱辉示好,主动到圣骑士岛上,率领禁卫军建设军营和总督府,忙得不亦乐乎。 伊势祯等人在岛上的活动,引起原住民部落的强烈不满,时常有人来偷偷摸的工料,甚至组织他们在此施工,大规模冲突没有,小范围摩擦不断,把情况汇报给主帅朱辉,他总是呵呵一乐,对此一点也不在意,明军战士有人想帮忙,他也不让人家去,似乎那个总督府与他无关。 萨满吃鱼吃腻了,登上圣骑士岛,想寻点野味尝尝,朱辉担心他和伊势祯等人发生冲突,赶紧带上明军战士,随后跟来了,只见他抱着水晶球跑进密林,试图用弓箭射杀几只鸟儿,这时,在他脚下忽然冒出好几条毒蛇,吐着芯子朝他扑去 朱辉等人全都吓得面如土色,他们想叫又不敢乱叫,想帮忙却怕促使毒蛇发起进攻,就在他们紧张不安之际,一道强烈的阳光照在萨满的脚上,那双水晶足发出万道光芒,那群毒蛇像是受到强烈刺激,顿时四散奔逃 此刻,萨满正在张弓搭箭,射下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鸟,把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忙扔下手中的弓箭,跑上前去拣猎物 躲在远处的朱辉见状,无奈地摇摇头,突然,在他眼前出现几个穿草裙的土著人,趁着萨满不在,悄悄抱起水晶球就跑,于是,朱辉带着人急忙冲上前去,把这几个土著人拦阻了。 土著人不想放弃到手的神物,摆开架势要和朱辉等人决斗,正好萨满抱着那只大鸟儿回来了,一见这种情况,他马上腾空跃起,要对土著人开杀戒 “尊敬的萨满,请不要滥杀无辜!” 闻听朱辉一声断喝,萨满立刻收掌,轻轻地落在那土著人的近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你们为何要偷我的东西?” 几个土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良久,有人用长矛指了指头顶的太阳,再指着那个水晶球,口中发出哇哇怪叫 萨满明白他们的意思,摇着头喊道:“这不是你们的太阳神,这是我们神庙祭坛的圣物,是祖先给我们留下来的,快点还给我。” 担心土著人激怒萨满,朱辉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碎银,跑到土著人的近前,想用银子换回水晶球,他把手伸给怀抱水晶球的这个人,意外发生了 这个土著人扔掉水晶球,却没去接银子,而是揪住朱辉手上的戒指,瞪大眼睛发出阵阵怒吼 朱辉急忙往后退,碎银撒落在地,而自己的手却被抓得更紧 明军战士不知因何缘故,吓得全都不知所措,萨满却听明白了,那土著人在说,朱辉手上的这枚戒指,原本是人家的,那个球他可以不要,这枚戒指必须得交出来。 在朱辉的手上,除了波斯猫携带的“所罗门指环”,中指上还有一枚门德纳神父的戒指,这是从杰克手里抢来的,神奇快艇没了,要拿这枚戒指给萨满当补偿,昨晚他带着韩小玉出海时,才从萨满手里借过来。 眼看这枚戒指要被土著人抢走了,萨满坚决不答应,弄得朱辉左右为难,于是,他开始和双方谈条件,先希望萨满做出让步,将来用更好的礼物做替代。 萨满犹豫半天,最终说出心里话,他听说过这枚戒指能感受到宝藏的存在,这才答应用它来替代神奇快艇,等他回到领地,准备率领勇士前来寻宝。 朱辉听罢微微一笑,讲道:“尊敬的萨满,恐怕等不到你来寻宝的那一天,海底的宝藏就被人捞走了。” “除了我们纽因特人,我不相信其他人有这样的本事。” “请问你为何如此自信?” “你表示怀疑我能理解,独眼龙杰克应该见识过,我们生活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下,无论海里的蓝鲸、白鲨、海豹,还是凶残无比的**、斑斓猛虎,都是我们的驯服物,印第安人打不过我们,嘲笑我们吃生肉,就给我们起一个绰号,叫我们爱斯基摩人,其实我们才是这世界上最早的居民,是真正的人类,以后请称我们纽因特人,我可以毫不夸张地告诉你,等我再次回来,将率领一支由蓝鲸、白鲨组成的寻宝队,任何人也别想争锋。” 平时看不出来,萨满居然也有寻宝的心思,若不是已经取下水晶手镯,朱辉肯定会动杀机。 既然萨满不肯让步,朱辉转回头和土著人商量,由于他听不懂对方的方言,还得依赖萨满来当翻译,好在萨满还算实诚,不至于欺骗自己。 这个肤色黝黑、满头金色卷发的土著汉子名叫阿巴特,是这座岛上某个部落的首领,他宣称朱辉手上的那枚戒指,是他的“传家宝”,被外来的商人从他父亲手中骗走了,如果不把“传家宝”还给他,就让他把代表太阳神的水晶球抱走。 当然,这些话都是通过萨满传递的,把该说的话说完了,萨满抱起水晶球就走,留下朱辉被土著人团团包围。 韩小玉躲在丛林里观瞧,基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她马上拦住萨满问道:“阁下,你这么走了?” “我担心水晶球被他们捡走,韩小姐,你来的很及时,帮我把它保管好,我去收拾那些野蛮人。” 韩小玉把水晶球抛给明军士兵,跑得比萨满还快,她现在的那股狠劲,比清扬还过犹不及,只见她撒娇似的拉开那几个土著人,示意朱辉赶紧走,随后便拔出宝剑 感觉到韩小玉已经动起杀心,朱辉连忙将其抱住,跑来帮忙的土著人越来越多,二人同时陷入重围 明军战士都快吓死了,有人大声呼喊,让朱辉把戒指还给人家,有人跑上前想给他们解围,还有人跑回去找伊势祯求救 烈日当空,他们和这些土著人无法交流,急的全都满头大汗,陷入重围之中而无法脱身,韩小玉紧紧抓住朱辉的左手,怕那两枚戒指被抢走了。 在这危机关头,朱辉想出个主意,让韩小玉取下水晶手镯,给阿巴特示意,希望用此物来换取和解。 这个晶莹剔透的手镯,明显比那灰不溜秋的戒指要“值钱”,阿巴特认真考虑半天,又加上其他人的劝说,他最终同意了。 这场危机圆满解决后,朱辉和韩小玉就要走,阿巴特依然不愿意放人,只好把萨满叫来才弄明白,他们不希望外来者在岛上大兴土木,以免惊动神灵,如果不听劝阻,必然会遭神灵的惩罚。 摘掉那水晶手镯,韩小玉逐渐恢复理智,再次规劝朱辉,等张狗儿一回来,大家一起返回阿卡普尔科。 就在这时,伊势祯率领禁卫军来了,随同而来的还有张狗儿,他们是来给朱辉解围的,既然危机已经过去,全都皆大欢喜。 张狗儿这次回来,运来不少稚子王后亲自做出的美食,大家回到“黄河号”上,好好庆贺一番。 朱辉、韩小玉已经打定主意,带上明军战士和萨满离开这里,张狗儿立刻表示同意,这一次,奥雷托国王委托他传达一个的命令,让朱辉交出水晶球、水晶手镯和两枚戒指,安心在岛上做总督,等将来打捞出宝藏,分给朱辉等人一半。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看来,人家寻宝压根就没指望这些“法宝”,用“河童”叶明山一个人就够了,好在这个命令是通过张狗儿传达的,朱辉担心夜长梦多,紧急部署出走的事宜,尽可能地把所有奥塞亚人赶出“黄河号”,让他们去岛上施工,同时准备好充足的淡水和食物,恨不得立刻就走。 当晚的夜空月明星稀,大海上风平浪静,好不容易把奥塞亚全都打发走了,六十多明军士兵吃饱喝足,由张狗儿担任大副,率领他们充当水手,朱辉带上望远镜亲自掌舵,驾驶“黄河号”悄悄离开圣骑士岛 “黄河号”刚刚驶入大海深处,忽然出现两艘幽灵般的大帆船,一前一后将其堵在中间,朱辉端起望远镜仔细观瞧,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这两艘船上几乎全是月代头,只有极少数奥塞亚士兵,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伊势祯就在前面那艘船上,“黄河号”胆敢再往前一步,必将遭受猛烈的炮火袭击 第377章 海盗传奇 68、难放弃 伊势祯知道“河童”叶明山快到了,本来想找朱辉商议寻宝的事宜,借助那枚戒指来确定宝藏的位置,发现“黄河号”上有异动,没敢轻易惊动他们。 等到深夜,“黄河号”忽然启航离开码头,伊势祯就知道朱辉等人想溜,好在这时巡逻艇来报,发现两艘挂有“卐”徽标的大帆船,伊势祯不敢怠慢,立刻跟随巡逻艇出海,迅速登上其中一艘“关船”,见到“河童”叶明山及数百名日本浪人,顿时喜出望外。 张狗儿刚刚抵达所罗门群岛,两艘大型“关船”就到了,“河童”叶明山等人根本就没去奥塞亚,伊势祯明白,这是在石山本愿寺的资助下,幕府将军足利义昭花巨资组建的寻宝队,这次行动要是失败了,就没有足够的资本来维持反信长联盟,如果让织田信长打破第三次“围网”,恐怕连“法王”显如都会投降,再想光复室町幕府,恐怕比登天还难。 在伊势祯的指挥下,两艘关船前后夹击,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黄河号”,日本浪人朝天鸣放一阵火绳枪,伊势祯这才站在甲板上喊话。 “朱将军,如果你们想走,我不阻拦,但你们要把水晶球、水晶手镯、还有那两枚戒指留下,不要逼我对你们动武……” 有个像只猿猴一样的家伙提醒道:“别忘了,还有那面铜镜。” 伊势祯点点头,继续讲道:“对,还有那面铜镜你们不能带走,这是琉球王妃赏赐给叶明山船长的国宝。” 在“黄河号“上,朱辉、张狗儿和韩小玉并肩站在一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情,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萨满艾玛找来了,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讲道:“年轻人,不必害怕,朝前面的船撞过去,大不了同时翻船,后面的那一艘我们抢来用。” 三人都知道,如果真把这几件宝贝交出去,立时就得死在艾玛之手,既然眼下根本无法满足伊势祯的要求,或许艾玛是对的,除非如此拼死一搏,一旦成为这些日本人的俘虏可就惨了,神情严峻的朱辉紧咬牙关,朝张狗儿和韩小玉,发现他们毫不畏惧,于是,他大踏步走上船头,要和伊势祯对话。 “伊势阁下,你作为奥雷托国王的使者,本将军有话请你转告国王陛下,请你不要误解,我们谨记奥塞亚先王白老前辈之托,奉命保卫奥塞亚王国的安全,守护先王埋葬这里的珍宝,从未有过挖掘宝藏的意图,先王已经不在了,如今国王陛下有新的考虑,本将军对此无可厚非,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现在封金挂印辞去奥塞亚大将军一职,请允许我靠近你们的船只,将这几件东西亲手交给你,还望阁下在国王面前,替我解释清楚,以免闹出误会,让先王和诸位国师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朱大将军,请不必误会,在下从未怀疑过你对国王陛下的忠诚,如果你真要走,我也不会拦着你们,定会给国王陛下解释清楚。不过,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叶明山此番前来寻宝,你可知是何人所指使?” 朱辉闻听顿时一愣,顺口答道:“难道不是室町幕府第十五代大将军足利义昭吗。” 伊势祯发出一阵狂笑,接着讲道:“你继续猜。” 朱辉忽然想起伊势祯和林文静认识,看着月光下那面“卐”字旗幡,谨慎地问道:“莫非是石山本愿寺的法王权僧正显如?” “他们算是法王权僧正大人出资招募来的,真正的主使人你还没猜着。” 这时,张狗儿提醒道:“难道会是郭奕姐姐?抑或还有正妃娘娘?” 朱辉讲道:“我坚信不会是奕儿姐姐,自王冲哥哥去世后,她知道无法阻止其大伯的恶行,早已变得心静如水,如今守住那霸港,只为断绝倭寇勾结琉球王室,不可能去帮稚子联络石山本愿寺。” 韩小玉感叹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哥哥,奕儿姐姐终归是日本人,她对织田信长可谓恨之入骨,况且林文静就在地内町跟着显如混,通过她来联络石山本愿寺不是没有可能。”张狗儿讲出了自己的判断。 韩小玉有些想不通,问道:“即便如此,郭奕姐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想起来了。”朱辉顿时恍然大悟,答道:“在我们出征之前的那段时间,两艘神奇快艇每天都在活动,其中有一条快艇,曾经失踪好几天,当时我还以为在侦察所罗门群岛,就没有细问,现在我怀疑那条快艇去过琉球和日本,奥雷托会去联系他的姐姐,稚子派人去联络石山本愿寺,这些行动都是瞒着我们在进行,说明人家压根就没把我们当成自己人。” “如果不是看在白老前辈的份上,我真想杀掉这个奥雷托白眼狼。”张狗儿非常气愤,问道:“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朱辉沉思片刻,转身看看萨满艾玛,果断地答道:“无乱这些日本人是谁派来的,此刻都是我们的敌人,杀掉他们,一个都不留。” 于是,按照萨满艾玛出的主意,朱辉也不再和伊势祯打哑谜了,他把水晶球、铜镜什么的亮给他看,装在一个袋子里,要求“黄河号”贴近他们的关船,要把这些宝贝,亲自交到伊势祯的手中。 “黄河号”加速前进的同时,艾玛悄悄跳进大海,潜伏到后面的那艘关船上,一旦“黄河号”撞上前面的关船,他要配合朱辉在后方大开杀戒…… 伊势祯一看“黄河号”势头不对,严重警告朱辉不要玩火**,突然,他发现朱辉等人全都不见了,两艘船马上就要撞在一起,便立刻命令浪人点火开炮,与此同时,近百名浪人端起火绳枪,一齐朝“黄河号”射击…… 火炮声轰鸣,火绳枪响成一片,“黄河号”的桅杆起火了,但速度一点也没减,伊势祯吓坏了,急忙命令关船躲避,两艘船瞬间拉开一定的距离,他才大松一口气。 眼看“黄河号”即将沉没了,伊势祯不无惋惜地叹道:“这些不要命的狂徒,真是不知好歹,只是那些宝贝太可惜了。” 话音刚落,伊势祯就听得舱底传来几声巨响,气急败坏地就往底舱跑,正好和刚跑上来的浪人撞个满怀…… 伊势祯一把抓住这个浪人,恶狠狠地讲道:“要是把火药库弄炸了,我宰了你们这些混蛋。” “伊势大人,不、不是我们干的,有人往舱底投下几颗炸雷,已经把舱底炸、炸漏了……” 伊势祯这才感觉到船在往下沉,数十名水手和浪人全都惊慌失措,纷纷跳进大海,他想拦也拦不住…… 见势不妙,伊势祯跑回甲板去找“河童”叶明山,大声喊道:“阁下,快救救我吧。” “船还没沉下去呢,你着什么急?”这个猴子般的家伙跟没事人一样。 伊势祯不无忧虑地问道:“你能保证咱俩没事?” “连这点事都不敢保证,如何去捞取海底的宝物?” 惊魂未定的伊势祯呵呵一笑,答道:“言之有理,不过,没必要在这里冒险,请把我送到后面的船上。” “你这个笨蛋快起来看看,后面船上的浪人都快被杀干净了。” 由于大海上涛声太大,还有那些跳海的浪人大呼小叫,伊势祯刚才没听见,现在隐隐约约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他起身定睛观瞧,在明媚的月光下,只见后面的那艘关船上,有个黑影突然跃起好几丈高,其身上的鱼鳞在半空中甲闪闪发光,眼看他一掌披下来,就有十来个月代头倒地…… 两艘船都在慢慢往下沉,朱辉等人全都转移到救生艇上,张弓搭箭、瞄准一个个跳水的浪人,这一百多号人几乎被他们绞杀殆尽。 萨满艾玛大展神威,像上次在林风的那艘船上一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一个、杀一个,上来俩、杀一双,只要发现有人还能喘气,他就绝不留情,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屠杀,关船上躺满横七竖八的尸体,这时,朱辉等人这才把救生艇划过来。 众人登上关船,萨满带着他们到处搜索,直到确认月代头不再有一个活口。 这艘关船在明军士兵的操纵下,很快就回到圣骑士岛,就在他们准备下船时,忽然发现大事不好,原来,伊势祯已被那“河童”刚刚救回来,此刻,他率领那近三百名禁卫军,正在严阵以待…… 张狗儿问道:“哥哥,现在怎么办?” “好兄弟,就算我们想放弃,但老天都不让我们走,那就只好留下吧,从今往后,我命由我不由天!” “夫君,切不可大意。”韩小玉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讲道:“狗儿哥哥,快把咱们水手全叫上来。” “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说罢,朱辉缓步走上船头,高声讲道:“各位不必紧张,奥塞亚王国大将军还活着,我们刚刚击溃前来寻宝的敌人,‘黄河号’虽然沉没了,但我们缴获一艘敌军的舰船,算是得胜而归,诸位都是国王陛下的忠实勇士,是国师洪真人培养出来的,你们全都是中华武士,个个英武神勇,像对付这种鸡鸣狗盗之徒,杀鸡焉用牛刀,由我们来战斗就可以,未来我们还将会面对更可怕的敌人,到那时本将军还指望众位助我一臂之力。” 作为洪真人培养起来的班底,这番话让禁卫军很受用,他们根本不知道朱辉打败的是谁,有人悄悄问伊势祯:“特使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伊势祯虽然是国王特使,但毕竟刚刚才来奥塞亚,从资历上来讲,他和朱辉相比差的太远,更何况朱辉还是王国的大将军,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造次。 “本特使恭贺大将军凯旋而归!” 找来叶明山寻宝队唯一活下来的水手,朱辉指着岸上的那只猿猴般的家伙,悄声问道:“你看,此人可是叶明山?” “叶船长是位高大威猛的汉子,此人如此龌龊,不知是哪儿来的乞丐,怎能和他相比?”水手连忙摇头。 朱辉心里有底了,往前迈上一步,拱手讲道:“伊势特使,卑职只顾对敌开战,而没顾忌阁下的安全,对此深表歉意,请多多谅解。” (本章完) 第378章 海盗传奇 69、再要挟 , 面部长得像只猿猴、身子像个倭瓜的“河童”,自称是已经淹死的叶明山,追着朱辉索要铜镜,只好当着伊势祯的面,让琉球水手将其揭穿,那“河童”依然不死心,韩小玉悄悄取出铜镜一照,此人在镜子里倒没什么异样,不过,他能从深海中救出伊势祯,说明他必有异于常人之处。 水晶球本来就是人家萨满的,伊势祯不敢强行索取,水晶手镯已经送给当地部落首领阿巴特,也不再去管它了,他拿出国王的诏书,强令朱辉交出两枚戒指,用来确定宝藏所在的水域,尽快让“河童”下海寻宝。 通过“河童”来验证,这两艘“关船”都没去过奥塞亚,朱辉判断,伊势祯和稚子王后必有阴谋,为搞清真相,继续对他礼遇有加,但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 于是,朱辉把那枚能探知金约柜的戒指还给萨满,波斯猫身上的“所罗门指环”交给伊势祯,并特意说明,这本是属于稚子王后的,现在把它还回去,至于其他的几件宝贝,自己没有权力支配,如果伊势祯非要不可,就让他自己找萨满和阿巴特去要。 伊势祯气得哑口无言,决定动用禁卫军制服萨满,朱辉看在眼里,却没干预。 这天中午,刚刚下完一场暴雨,天气非常炎热,萨满抱着水晶球在甲板上睡着了,忽然感觉背部一阵酸痛,转身观瞧,发现有几个禁卫军正端着火绳枪,半蹲在地上朝自己瞄准射击 好在这身鱼鳞甲救他的命,萨满顿时怒火中烧,把手中的水晶球丢在地上,平地跃起一仗多高,挥动双臂、宛若大鹏展翅,朝着那几个禁卫军就扑来了,瞬间扫到一大片,就在他准备像对待月代头那样,要一个个结束他们的性命,朱辉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晃动身躯将他拦住了 “朱将军,你快闪开,这不关你的事,他们想暗杀我,我必须要对他们进行报复。” 朱辉双手抱拳,诚恳地答道:“尊敬的萨满,请给我一个面子,在下知道,这不关他们的事,是有人假借国王的名义狐假虎威,他们是无辜的,请原谅他们吧。” “不关他们的事?如果没这身鱼鳞甲,我已经被他们杀掉了。”萨满显得很愤怒,质问道:“那你说说,这到底关谁的事?” 朱辉往四下观瞧,伊势祯吓得跑没影了,但现在还不能让萨满杀掉这家伙,否则,将来给奥雷托国王没法交待,只好解释道:“其实,这谁都不怪,是这些忠勇之士寻宝心切太强,想让你交给手上的戒指” 萨满立刻打断他的话,气愤地讲道:“你不必替坏人开脱,我知道是谁,现在我就去找他算账。” “且慢,尊敬的萨满,凡事都要有证据,不能空口无凭。” “你说什么?空口无凭!” 朱辉点点头,答道:“不错,仅凭别人一句话,或者凭空自己的臆想判断,就让人家来承担责任,这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萨满有些想不通,问道:“我知道你和那个混蛋的矛盾,难道你还要给自己的敌人辩护?” 朱辉摇摇头,微笑着答道:“我不为任何人辩护,尊敬的萨满,你知道,本将军奉先王和国王之命,在这里守护一笔宝藏。对我来说,不管谁来寻宝,他都将是我的敌人,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曾亲口对我说过,等你回到自己的领地,将会率领海里的蓝鲸、白鲨前来寻宝,难道说我你说过这句话,就找借口把你杀掉?” 萨满发出一声怒吼,接着问道:“或许将来我会是你的敌人,莫非这一次是你指使的?” 和这些“野蛮人”说话,总是有理说不清,朱辉把禁卫军一个个拉起来,对他们讲道:“你们这些无事生非的家伙,对本将军可有一丝尊重?” 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挂满愧意,呼啦一声跪倒在朱辉的脚下。 有人低声答道:“请将军大人原谅,是我们错了,今后愿听将军大人的指挥。” 朱辉厉声问道:“你们错在哪里?” “我们误以为国王陛下要寻宝” 朱辉紧接着再问:“那么,国王陛下可曾下过寻宝的密令?” “确实让拉巴尼监督将军大人寻宝” “不,拉巴尼是个笨蛋,他错误理解陛下的意思,由于前来寻宝的人太多,陛下认为,这笔宝藏早晚会被人捞出来,怕将军大人打不过敌人,派我们前来帮忙的,并不是要我们来监视将军大人,更不是让我们来寻宝。” “陛下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意思非常明显,宝藏与其让别人捞出来,不如自己主动打捞”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还在争论,朱辉心中有底了,立刻拿出主帅的派头,矜持地讲道:“好了,本将军知道你们对国王的忠诚,快回去把大家召集起来,听本将军训话。” 借着得胜归来的余威,朱辉对禁卫军进行调教 禁卫军都是洪真人挑选出来的,自幼受到中华文明的熏陶,对忠孝尤为看重,他们接受国王的密令,前来监视朱辉等人,尽管有些死心眼,其实个个都不笨,伊势祯想干什么,大家全都心知肚明,就算是国王和王后的本意,因有背先王及国师的嘱托,谁也没有明说要寻宝。 伊势祯本以为作为国王的使者,又加上“河童”带来的数百名浪人,对付这几个毛孩子还不容易?最后到弄成这个样子,让他有苦说不出,内心焦虑如焚。 降服这批精锐的禁卫军,朱辉开始履行总督的职责,想派张狗儿返回奥塞亚,把最近发生的情况禀告国王,自己坐镇所罗门群岛,等待来犯的敌军。 在张狗儿临出发之前,伊势祯找来了,问道:“张将军,如果没有本特使给国王陛下的奏章,你就这么回去,难道不怕遭受处罚吗?” “为何还需要你的奏章?”朱辉闻听顿时一愣。 张狗儿提醒道:“哥哥,别忘了,我这次的使命,是要把水晶球、水晶手镯和两枚戒指带回去,现在只有波斯猫身上的这一件,其他的都没有,如果这位特使不说明原因,不管我如何解释,恐怕都会受到最严重的处罚。” “原来如此。”朱辉问道:“伊势特使,你准备如何给国王解释?” 伊势祯呵呵一笑,答道:“好办,只需把萨满手里的戒指借我一用,我会给国王写封奏章,可保张将军万事无忧,继续运来更多的补给,给朱总督建造一座辉煌无比的总督府,你就这里安心当总督吧。” 注意到张狗儿想发怒,朱辉及时给他递个眼神,问道:“伊势阁下,不管那河童是不是叶明山,他的本领我们算是见识过了,相信他一定能捞出海底的宝藏,难道说国王和王后都将带着宝藏返回日本,光复室町幕府之后,会由奥雷托国王来继任幕府将军吗?” “不错,这消息我早就告诉你们了,还有什么可质疑的。”伊势祯答道。 张狗儿摇着头讲道:“不必再骗我们了,如果说没有河童带来的两艘关船,你这话还能让人信一半,我敢保证,国王陛下根本就不知道河童的到来,要是那两船日本浪人没死,这里将是你们的天下,捞取宝藏之后,你们就会抛弃奥塞亚,悄悄接上稚子回日本,你敢说不是如此打算的?” 伊势祯显得很自信,答道:“随你任意猜测,但本特使知道,没有我的奏章,你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张狗儿指着身边的几个禁卫军,不屑地讲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些忠勇之士会替我们作证,揭穿你和稚子的阴谋,到时候看死的是谁。” “你们真是太天真了!”伊势祯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张狗儿摇着头讲道:“那天晚上你们想逃跑,我并没拦着,看在你们都还是孩子的份上,也没想对你们置于死地,还让你们猜,这是谁派来的,没想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竟然如此对我,看来,我不得不说了” 张狗儿讲道:“别再装神弄鬼,不需要你写什么奏章,有什么屁赶快放,别耽误我的行程,这次一定要把你们的阴谋揭穿。” “本特使再问你们一遍,河童到底是何人所派?” 朱辉和张狗儿全都沉默了,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那好,实话告诉你们,是琉球王妃娘娘、那霸港市舶司提举郭奕联合派来的。” 张狗儿答道:“即便如此,那又怎么样?你们事前并未给国王打过招呼,别说我们,就连国王和王后都不知情。”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你怎么知道国王和王后都不知情?琉球王妃是国王陛下的亲妹妹,他们兄妹二人已经建立联络,只等运回这批珍宝,第十五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大人,就能号令日本列岛的豪强,对织田信长群起而攻之,光复室町幕府近在眼前,到那时,琉球、日本连为一体,奥雷托国王陛下出任第十六代幕府将军,难道只允许织田信长这个混蛋天下布武,我们也一样可以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 未等伊势祯把话说完,怒不可赦的张狗儿甩手给他两记耳光 “倭寇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虽说奥雷托陛下、正妃娘娘都是白老前辈之后,就算他们当上日本天皇,胆敢学那狂徒织田信长搞什么天下布武,便是与我中华作对。” 伊势祯拧着脑袋质问道:“莫非你还敢造反不成?” 朱辉早已按耐不住了,上前就把伊势祯按倒在地,掐着他的脖子问道:“到底谁在造反?” “小子,不要得意的太早了,实话告诉你,许仪后、朱均旺都在我们的手里。” 第379章 海盗传奇 70、等不及 朱辉、张狗儿都很难相信,郭奕居然帮助正妃娘娘做出这样的事情,加上伊势祯拿许仪后、朱均旺两位老人相要挟,不得不暂时与他达成和解,静等局势的变化。 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奥塞亚禁卫军都难以理解,明显分为两派,不知道到底应该站在哪一头,他们也不愿意多事,由于最近没有寻宝队的出现,全都回到“圣骑士岛”上继续盖房子去了。 考虑到张狗儿的安全,不再让他回去了;伊势祯势单力薄,就算朱辉不杀他,他还时刻面临着萨满的威胁,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天下布武”是不敢再提了,装作幡然醒悟的样子,一再给朱辉强调,等将来回到日本,一定会规劝足利义昭,向万历皇帝陛下臣服,以中华为尊,好好发展与明朝的朝贡贸易,不可再有蛇吞象的念头。 “河童”平时谁也不理,天天泡在海里玩耍,就算他在海底找到宝藏,凭他那倭瓜似的身子骨,没有打捞工具也运不出来,因此,朱辉等人拿他也不当回事。 岛上的总督府即将落成,引来很多原住民的围攻,伊势祯试图出兵镇压,每次都被朱辉强行劝止,最后,阿巴特成了这座府邸的主人,尽管如此,朱辉似乎也并不在意。 现在这里只有两艘大帆船,一艘是张狗儿运送补给带来的,还有一艘就是缴获日本浪人的“关船”,禁卫军被原住民赶出“圣骑士岛”,分别住进这两艘船上,以前伊势祯比较自由,在禁卫军的保护下,经常住在岛上,要是搬到“关船”来住,害怕萨满会杀他;在奥塞亚补给船上,张狗儿对他极不友好,他现在他没地儿呆了,就来和朱辉商量,让张狗儿回关船,把那艘补给船交给他。 考虑到伊势祯不会有任何作为,朱辉就答应了,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奥雷托国王没再派人来过,阿卡普尔科方面也没有任何消息,寻宝队一个都没见着,虽然大家相安无事,但一个个闲得发慌,萨满天天闹着要走,苦于碰不到一条商船。 船上的食物越来越少,好在那“河童”每天下海,竟然能捕获数百斤大鱼,让士兵用网子捞出来,算是船上的唯一乐趣,不过,盐巴几乎快用光了,必须得到“圣骑士岛”上去晒盐。 为了不与原住民发生冲突,朱辉决定派韩小玉承担这个任务,考虑到安全问题,安排萨满带领十几个明军战士一起登岛,由于萨满随身带着水晶球,引起岛上的原住民的关注,阿巴特再次打上水晶球的主意。 韩小玉熟读经史子集,懂得古法晒盐的原理,要经过建滩、整滩、纳潮、制卤、测卤、结晶和归坨等七道工序,在她的指导下,十来个明军士兵将海水引入蒸发池,经过长时间日晒蒸发,等水分到一定浓度时,将其倒入结晶池里继续暴晒,海水就会成为食盐的饱和液,按流程处理,就会逐渐析出食盐,整个过程一般需要五天的时间,好在原住民没来干涉过,也没搞过破坏。 忙碌三天后,接下来就到测卤这道工序了,古法测卤使用莲子,韩小玉不得不找原住民求助,阿巴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以莲花是岛上的“圣物”为由,坚决不允许他们到池塘里采集。 如果不通过测卤后结晶的盐巴,人吃了会生病,因此,必须要找到莲子用于测试,只有等卤水达到十成的时候,才能飘花结晶。 萨满想闯进丛林深处,找池塘去捞取莲子,被韩小玉劝住了,她知道,尽管海水是咸的,但海里的鱼虾却不咸,如果没有盐做调料,吃起来味道很腥,相信阿巴特等人,还没吃过撒盐的烤鱼,便决定做顿美味给他们尝尝。 专门让“河童”抓一些容易烤熟的刀鱼,韩小玉等人带着盐巴登上“圣骑士岛”,让明军战士架起木材开始烤鱼,在烤的过程中,她用利刃在鱼身上划开很多口子,再撒上盐巴,把一排排刀鱼烤熟后,亲自送到那座还未竣工的总督府,让阿巴特全家来品尝。 他们都吃出与以往不一样的味道,一个个震惊得目瞪口呆,这种从未尝过的美味,让他们放开肚子使劲吃,阿巴特的几个孩子边吃边往外跑,要把这好东西拿给小伙伴们尝个新鲜…… 接着,又有人运来一大筐刀鱼,韩小玉和明军士兵继续给他们烤,萨满凭着一双“水晶足”,说出的话谁都听得懂,就让他来给岛民解释,阿巴特终于弄明白要莲子干什么了,于是,他立刻派人送来一大筐,并跟着韩小玉学习如何晒盐。 经过与原住民的深入接触,双方建立起友好的关系,“河童”每天都能抓来数百斤海鱼,可以用来和他们交换蔬菜、番薯,岛民学会了如何晒盐、用带壳的植物果实榨油,双方皆大欢喜,但阿巴特始终保持高度戒心,怕朱辉来找他要房子。 虽然奥雷托不再给提供补养,两艘船上的生活基本能自给自足,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没等朱辉等人先急,伊势祯早就受不了了。 在稚子出逃之前,室町幕府已经名存实亡,上衫兼信作为总盟主从关东起兵,讨伐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织田信长,怎奈天不遂人愿,出师未捷身先死,家族内讧陷入纷争,对织田信长来说,关东地区已不足为虑,如今,他可以全力以赴对付关西盟主毛利辉元,就在伊势祯出使奥塞亚之际,明智光秀正率军转战山阴地区,羽柴秀吉已经攻占播磨上月城…… 自长筱合战之后,在织田信长的军中,开始大规模普及佛郎机新式火绳枪,战争开始迈进热兵器时代,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堺町众的西洋商人不会赊账给你的,关西地区的反信长联盟,正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据说,宇喜多直家、石山本愿寺都在暗中与猴子秀吉眉来眼去,而伊势祯的主子足利义昭惶惶如丧家之犬,正在等待自己的消息…… 时不我待,“河童”每天下海捕鱼,并非没去寻宝,那枚戒指只能确定宝藏所在的海域,而无法确定保藏准确的位置,纵容他有天大的能耐,也得慢慢在海底寻找,把伊势祯都快急死了,如果这么找下去,等到织田信长废黜天皇的那一天,恐怕也找不着。 为能给“河童”提供帮助,伊势祯想借铜镜一用,朱辉并未拒绝,带上韩小玉、张狗儿等人,驾驶一条小船驶入茫茫大海,一路上用这面镜子照来照去,直到夜幕来临,也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接着,伊势祯仍以两位老人相要挟,让朱辉找萨满去借水晶球,他认为,借助球里的“太极双鱼”及诸多气泡,或许能演变出宝藏所在的方位。 朱辉来找萨满商量,他也很爽快,决定用水晶球来试试,于是,大家再次来到苍茫大海之上…… 海上风平浪静,他们漂泊一整天,水晶球里的黑白双鱼和平时一样,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就连萨满都不免有些失望,眼看天就快黑了,便决定返航。 根据指南针所示,水手们加速往“圣骑士岛”方向行驶,然而,持续行驶好几个时辰,上玄月越升越高,朱辉手执望远镜往前方观瞧,依然没能发现岛屿的踪影,就连平时常见的珊瑚礁也不见了…… 张狗儿怀疑遇见了“鬼打墙”,估计得等到日出才能辨清方向,伊势祯表示认同,由于老天爷很给面子,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朵,凉爽的夜风令人舒畅无比,要不是担心突然会起飓风,就这么待一晚上,还是很懈意的…… 头顶的月光越来越明亮,大家全都没有一丝困意,萨满背靠船帮仰望天空,口中哼起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伊势祯用那失望的眼神盯着水晶球,不住地发出阵阵叹息…… 就这样,小船继续漂泊好几个时辰,劳累一天的水手们全都睡着了,伊势祯拍拍“河童”的脑袋,讲道:“这些天光看你捕鱼了,还没见识过你在海底捞东西的本事,我现在把这个球扔下去,你能捡得回来吗?” 未等“河童”搭话,萨满突然睁开眼睛,厉声答道:“你敢!信不信我先把你扔下去。” 担心他们在船上打起来,朱辉连忙制止。 “好了、好了。这一回伊势特使可以死心了,水晶球真没什么特别的,不用再指望它来寻宝了,话虽这么说,你也不能把它扔在海里,这可是纽因特部落神庙里的圣物,万一‘河童’捡不回来,就算你把命抵上,恐怕萨满也不能原谅你。” “河童”很不服气,争辩道:“谁说我捡不回来,这就表演一个给你们看看。” 话音刚落,只见他一把抢过水晶球,瞬间便扔进大海,可把伊势祯给吓死了,哆哆嗦嗦跪在萨满的近前…… “萨满大人、萨满大人,请原谅,刚才我不过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真这么干,不过,请你不必紧张,我知道这小东西的本领,他、他一定会把水晶球捞出来的。” 萨满气得怒目圆睁,挥动扇面般的巴掌要拍死他,被朱辉和张狗儿及时拦住了…… 朱辉也很生气,问道:“伊势特使,这‘河童’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就听“河童”讲道:“既然如此不信任我,还找我来寻宝干什么?”说罢,他便一头扎进大海…… (本章完) 第380章 海盗传奇 71、探真相 “河童”跳进海里去捡水晶球,等待许久他也没出来,萨满艾玛怒不可赦,要把伊势祯扔进大海。 可把伊势祯给吓死了,他打着哆嗦藏在朱辉的背后,张狗儿、韩小玉拼命地拦着萨满,趁这功夫,朱辉转过身去,将一把利刃顶在他的胸前…… “给我说实话,这所谓‘河童’到底是什么人?” 浑身筛糠的伊势祯瘫倒在船底,战战兢兢地答道:“请不要杀我,我、我说实话,其实他、他是个忍者……” 朱辉接着问道:“忍者?从哪儿找来的?” “朱大将军,他确实是个忍者,石川五右卫门你应该知道吧?” 当年,严世蕃运往日本的金银财宝,全都被盘踞在秋目浦的林风扣下了,因机密泄露,招来三好三人众、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等人的袭击,由于林风早已把财宝转移,只有三好三人众抢到一口袋古物,他们逃到筑前码头时,被朝仓义景派来的忍者盯上了,忍者偷走宝物返回比叡山,中途遭到蜂须贺小六的暗算,只有石川五右卫门没死,这袋子宝物最终竟然落在猴子秀吉之手,其中就包括现在韩小玉手里的铜镜。 石川五右卫门不敢再返回忍者训练营,悄悄返回家乡自立门户,六官文涛和许灵儿分别打听到这个消息,不约而同地找上门来,最终将他降服。 关于这段往事,在第一卷里有详细讲述,朱辉当然石川五右卫门是谁,于是,他继续威胁道:“你接着说,胆敢有半句谎言,就算今天不杀你,等回到日本,也会要你的狗命!” 伊势祯被逼无奈,开始讲述所谓“河童”的真相…… 这位长得像只猿猴的倭瓜,正是石川五右卫门的四大门徒之一,是个来自日本北海道的虾夷人,自幼被卖到越前当奴隶,朝仓义景从伊贺请来三太夫,暗中在比叡山训练“忍者”,这个虾夷人想拜师学艺,好几次来到这座秘密训练营,都被朝仓氏的家臣打跑了,后来流落到琵琶湖、木曾川等地当乞丐,后来投奔在石川门下。 因比叡山的那场杀戮,石川及其门下弟子毕生都把织田信长、羽柴秀吉和蜂须贺小六当敌人,他们先在木曾川流域活动,实在混不下去了,流窜到九州萨摩秋目浦,被郭国强所擒获,得知他们曾经帮助过许灵儿和文涛,就对他们网开一面,允许他们在此地谋生,在许灵儿、郭奕护送汤景一家及罗氏姐妹回南京时,他们全都帮过大忙。 这“河童”不同于其他“忍者”,比如,他不需要任何工具,能在水中、水面活动自如,其皮肤异于常人,一般刀子都划不破,能够承受大海深处的强压,且力大无穷,只是脑袋瓜不太灵光。 日本人大多有膜拜河神的习俗,一般认为,“河童”是水里的精灵、河神的使者,后来人们普遍相信,水中遇难者会变成“河童”,此人经常被石川五右卫门当成“秘密武器”使用,久而久之,人们就把他当成“河童”的化身。 白海山去世后,朱辉决定对所罗门群岛开战,在备战期间,奥雷托和稚子已经很清楚朱辉、张狗儿和韩小玉等人的经历,暗中确实派神奇快艇前往琉球,正是他们三人的名义,在那霸港率先与郭奕取得联系,从而得到她的热心相助,很顺利地见到了正妃娘娘,伊势祯到来后,很多事情不得不瞒着朱辉等人 朱辉等人都有一个感觉,好似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当时就想把伊势祯杀掉,再返回奥塞亚去找奥雷托和稚子算账,但还有很多细节没搞清楚,强忍心头怒火,继续对其审讯…… “伊势祯,给我说实话,你可曾经见到过郭奕将军?她对寻宝的态度如何?又是如何与足利义昭取得联系的?那‘河童’冒充叶明山又是怎么回事?” 那“河童”一直没从水里出来,伊势祯彻底崩溃了,就算朱辉等人不杀他,萨满也会把他撕成两半,沉寂片刻,继续讲述详细经过…… 在郭奕的帮助下,稚子的使者得以拜见正妃娘娘,此时,她还在为叶明山寻宝失败而伤心,忽然听说自己还有个哥哥,竟然是奥塞亚王国的国王,更加让她惊奇的是,奥塞亚王后是日本室町幕府将军家的公主,其父母运往大洋深处的巨额财宝终于有眉目了,把她高兴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王公公去世后,郭奕、许灵儿斗垮企图倒向日本的琉球国相、尚永王的亲舅舅马良弼,扶植白海山和王翠翘的女儿正妃娘娘掌管实权,为防止日本人染指琉球,郭奕辞去锦衣卫的职务,接替王公公的门徒马镫,在那霸港担任市舶司提举一职,继承王公公的遗志,琉球和日本除了正常的贸易往来,官府和王室在她的监控下,基本上和日本断绝一切关系。 室町幕府倒台后,日本各地战乱不止,这位穷途末路的将军居无定所,稚子想联系她叔叔足利义昭,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迫不得已,正妃娘娘亲自去找郭奕帮忙。 正如朱辉所判断,郭奕早已心静如水,不愿再和日本人打交道,更何况,她一直怀疑铜镜是被正妃娘娘盗走了,本不愿意这件闲事,但架不住正妃娘娘以朱辉等人的名义,对其苦苦哀求,郭奕只好把使者指向石山本愿寺,让他们去找林文静。 如今,林文静在法王权僧正显如的庇护下,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早已不满足在地内町当个富商了,他判断织田信长将会统一日本,甚至还将“征大明、降印度”,多次劝显如早点投降,本来,猴子秀吉在暗中拉拢显如,想让石山本愿寺倒向织田信长,但显如一直不为所动,让林文静干着急没办法。 自织田信长“上洛”以来,应该说他只有一个真正的对手,那就是石山本愿寺,被赶出京都的足利义昭以“大义”的名分振臂一呼,显如就会利用列岛各地的“一向宗”信徒穿针引线,联络各地豪强建立反信长联盟,到目前已经是第三次大规模行动了。 奥塞亚使者的到来,让显如看到足利义昭光复幕府的希望,他立刻派人联络足利义昭,同时指使林文静出钱、出力,迅速组建一支寻宝队。 听闻侄女成为奥塞亚王后,还有一大笔能买下半个欧罗巴的财富,足利义昭简直兴奋死了,感谢苍天对室町幕府的眷顾,终于能有足够的资本打败织田信长了,他立刻把幕府旧臣召集到麾下商议对策,最终决定派细川藤孝的家臣伊势祯出使奥塞亚,并给稚子写下一封家书,言称自己的将军之位来自哥哥足利义辉、也就是稚子的父亲,况且自己没有后代,光复室町幕府之后,将迎接稚子“上洛”,继承室町幕府第十六代将军的职位。 林文静花巨资购置寻宝器具,收买各地的浪人,听说宝藏有可能被沉没海底,这也难不倒显如,他亲自出面联络石川五右卫门,花重金要请“河童”帮忙,出价一次比一次高,最终石川五右卫门算是同意了,但他并不知道“河童”去干什么。 由于织田信长的攻势越来越猛,时光不等人,伊势祯携带着足利义昭的书信,先行前往奥塞亚,途径琉球时,他们瞒着郭奕,暗中去拜访正妃娘娘,这才定出把“河童”说成叶明山之计,想从朱辉手中夺取那面铜镜。 朱辉率军开赴所罗门群岛,要和大西班牙帝国海军作战,奥雷托国王都对他不放心,先派拉巴尼等三百精锐禁卫军督战,没想到朱辉竟然大获全胜,拉巴尼拿根鸡毛当令箭自己作死,再给稚子可乘之机,委派刚刚抵达奥塞亚的伊势祯担任特使,前来监督朱辉等人继续寻宝,等待接应足利义昭派来的寻宝队。 这一切计划得天衣无缝,如果这个阴谋得逞,稚子肯定抛弃奥雷托跑了,留下这口黑锅,让朱辉等人来背,尤其是伊势祯曾经说过,难道只允许织田信长这个混蛋‘天下布武’,他们也一样可以征大明、降印度…… 看来,无论是织田信长还是足利义昭,只要让他们得势,必将在明朝大陆重演倭寇之乱,还是六官文涛有眼光,务必要在日本扶植一位宅心仁厚的长者,取代那些狼子野心之徒,方能保天下太平。 在萨满和朱辉等人的双重威胁下,伊势祯不得不讲出真相,令人欣慰的是,郭奕、许灵儿和林文涛等人都没牵连其中;但是,那些被萨满杀掉的月代头,竟然全都林文静招募来的,或许他是迫于显如的压力,才不得这么做,等将来见到他时,再给他解释不迟。 这天正是公元1579年7月19日,明万历七年六月初,看见那颗刚刚升起的天狼星,就知道天快亮了,韩小玉掏出铜镜,想好好整理一下发髻,这时,“河童”突然抱着水晶球露出水面…… 天水间现出一道道红霞,一纵一纵地使劲往上蹿,变得越来越亮,很快就刺破那薄薄的云雾,一轮深红的圆盘浮出水面…… (本章完) 第381章 海盗传奇 72、显奇迹 这“河童”果然厉害,经过半宿的摸索,终于把水晶球从海底捞出来了,萨满和伊势祯全都喜出望外,却把朱辉等人震惊得目瞪口呆…… 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河童”怀抱着水晶球躺在水里,显得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伊势祯朝他高声呼喊,让他赶快回来,就在这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众人全都起身观瞧,只见土著部落首领阿巴特高举一面彩旗,正在指挥一大群独木舟,把“河童”团团围住,其用意非常明显,逼着他交出水晶球…… 然而,“河童”自有过人之处,一看架势不对,立刻潜伏在水中想绕过去,被一张大网给紧紧套住,阿巴特等人立刻把他拉出水面。 萨满见状,就想踏水而行,抢回自己的水晶球,被朱辉等人给死死拽住了…… 此刻,阿巴特让人举起水晶球,站在他的正前方,他盯着自己腕上的水晶手镯,直面初升的太阳放声高呼…… 朱辉拽着怒气冲天的萨满,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祈祷上苍出现奇迹,让水晶球指示宝藏所在的位置……” 双方离得不太远,张狗儿端起望远镜认真观察,发现水晶球里并没有任何变化,便提醒道:“萨满,请不必担心,待会儿,阿巴特发现这个球没什么用,肯定会还给你的。” 韩小玉正想接过望远镜看看,手里的铜镜突然射出一道亮光,直奔那水晶球而去,顿时显现出惊人的奇迹…… 水晶球就像那初升的太阳,散发出一道道光环,球里的黑白双鱼逐渐变大,开始飞快旋转,气泡联成的线条不断组合分解,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明显的曲线指向水晶人的位置,这一次,似乎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光环越来越大,黑白双鱼和那些气泡看不清了,感觉就像在群星闪烁的空中飞行,最终靠近一颗蔚蓝的球体,随着球面逐渐放大,光环里出现一栋栋高楼,越来越清晰,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物下方,是一条条丝带般的大路,一辆辆没有牛马拉动的车辆,正在飞速行驶……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是一场没有屏幕的立体电影,随着镜头不断拉近,众人把目光聚焦到一栋灰白色的建筑,宽敞的大厅里,挂满各式各样的屏幕,下面的圆桌前坐着很多人,全都专心致志地操作各种设备…… 随着光环里的画面切换,展现出一片汪洋大海,不一会儿,大家全都能在画面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幻影里,他用每个人都能听懂的声音,颇显有些严肃地讲道:“尊敬的各位地球人朋友,请你们都不必紧张,这里是星球开发署指挥中心,地球指挥系统与母星失去联系,按照地球年的时间计算,已经有一万八千四百多年了,我们能看到反射镜和指挥中枢还在,感到非常高兴……” 阿巴特高声吼道:“快点告诉我,金柜到底在哪里?” 幻影里的人摇摇头,似乎很吃惊,接着讲道:“这位先生,我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自从地球海底指挥中心被破坏之后,这还是地球人类第一次与母星联系,虽然我们经常会派飞碟到地球上采集数据,从母星到地球的行程,按你们的时间计算,差不多需要二百二十年,地球上发生的变化,的确让我们很吃惊,很多事情现在还无法判断……” “从昨晚到现在,神灵一直在提示我,让我必须找到金约柜,快告诉我它在哪里,我不想再听你废话。”阿巴特说着,晃动着腕上的手镯,似乎很着急。 水晶手镯的影像出现在画面中,变得很大、很大,朱辉等人吃惊地发现,这哪是什么水晶做的,分明是用“奇淫技巧”雕制而成的艺术品,里面布满无数根丝线,其上星罗密布的晶片,密密麻麻闪烁着亮光,他自己曾经戴过一阵子,和普通的玉手镯不同,它经常会使手腕发烫、发痒,每当这时候,都会感觉到有人侵入自己的大脑,他便在心中默默念起般若经,这才不被幻象所迷惑,以此来摆脱邪恶的占有欲,把握佛祖教诲的真谛,既要达到“觉悟”的境界,还能让自己充满雄心壮志…… 而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一旦戴上这个手镯,很难摆脱它的控制,玛利亚公主甚至为此而牺牲自己,就连韩小玉都会疯狂,眼下,朱辉怀疑阿巴特要疯了,忍不住对他高声喊道:“酋长大人,快点把手镯摘下来扔掉……” 幻影里的人接着讲道:“这位先生,你手上佩戴的这个饰物,我们刚刚对里面的结构进行检测,这是一套反智的系统,是一个非法指挥工具,我们目前无法判断制,此工具是何人所造?造此工具的目的何在?又为何把它送往地球?请你尽快扔掉它,否则,它会给地球上所有的人类,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先生们,如今看来,母星的星球开发署的管理工作有漏洞,很多星球开发计划都失败了,请你将其沉入海底,我现在就给飞碟发出指令,将它打捞出来送回母星,对其进行详细研究,再次返回地球时,应该在四百四十多年以后……” “不、不,谁也不能阻挡我要成为神殿之王、世界之主!” 除阿巴特之外,所有人全都心惊胆寒,但朱辉越来越清醒,他忽然松开紧拉着萨满的双手,趴在他耳边讲道:“还不快去把那水晶手镯夺回来……” 水晶球放在爱斯基摩神庙的祭坛里,世世代代也没什么奇迹出现过,自从海盗杰克把它夺走之后,萨满才知道可以用来寻找水晶人,面对这亘古未有的奇观,证明此物确实是一件无价之宝,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未等朱辉把话讲完,萨满已经踏水而行,以飞快的速度跳进独木舟,一把抓住阿巴特的手臂,顺手摘掉这只水晶手镯…… 韩小玉、张狗儿等人齐声高呼:“萨满、萨满,快点把它扔到海里去……” 萨满拿着水晶手镯,看看幻影里的画面,似乎还有些犹豫,幻影里的人示意他赶紧扔掉,而他最终还是带在手腕上,把阿巴特等人全都激怒了,原住民一起挥动标枪刺向萨满…… 就在这一刹那,水晶球从那原住民的手中滑落,瞬间便滚进大海,幻影顿时消失了,只见萨满腾空而起,一掌披下来,阿巴特等人当场毙命…… 数百条独木舟摆下“**阵”,这可不像在大帆船上屠杀月代头,纵然萨满有天大的能耐,他也得跳进独木舟里去杀人,而这些小船非常灵活,构筑起一道道围网,将萨满围在正中央…… 阿巴特等人死后,“河童”终于抓住机会,撕破渔网正准备逃走,独木舟里忽然爬进来一群原住民,这些人二话不说,一齐用标枪朝他刺去,在他后背上桶破好几个筛子眼,却没见有血流出来,他们哪里知道,这“河童”的皮肤和血液都异于常人,看他趴在船底不动了,就没再理会。 接手旗帜的汉子名叫阿巴西,是阿巴特的弟弟,他登上这艘指挥船,开始摇动不同颜色的彩旗,发起对萨满的围攻…… 陷入独木舟的重围,萨满无法发挥优势,既没有能力杀尽独木舟里的每个人,又无法突围逃走,尽管他越杀越勇,但终究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这场恶战持续半个多时辰,朱辉等人在远方观瞧,不禁都替萨满捏把汗,对于他们之间发生的冲突,既然无法劝阻,肯定也不能介入,只好在旁边观战,静等萨满与“河童”平安归来…… 萨满确实很厉害,不过,一想起他也有寻宝的**,朱辉不由得心惊胆寒,如今水晶球掉进大海,可那邪恶无比的水晶手镯,正戴在他的腕上,一旦他打赢这场战争,还不知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想到此处,就在心中默默祈祷,最好让他们全都同归于尽。 韩小玉紧紧依偎在朱辉的身旁,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小玉,你看萨满会赢吗?” “不好说,萨满有一双水晶足,似乎有无穷的力量,也许他会赢……” 张狗儿急忙打断韩小玉,抢着讲道:“不,我们本来把他当作一位值得尊重的老人,没想到他竟然把水晶手镯戴上了,将来还要来寻宝,坚决不能让他打赢。” “至少有一半原住民都被杀掉了。”朱辉指着四处漂泊的独木舟,问道:“老弟,你有什么好办法?” 伊势祯插嘴答道:“待会儿河童回来,我派他把萨满干掉。” 韩小玉摇摇头,讲道:“要是河童还活着,恐怕早就潜水回来了。” “不会的,我的河童不会死……” 话音未落,就见萨满已经攻进飘着彩旗的独木舟,在他和阿巴西等人动手的同时,“河童”突然站起身来…… 伊势祯见状异常兴奋,连忙爬上船头,高声呼喊:“河童,赶快杀掉萨满!” “河童”本来要帮萨满对付阿巴西等人,听见喊声立刻回头,一下子就把萨满扑倒在独木舟里,阿巴西等人都知道,自己不是萨满的对手,正准备跳海逃跑,忽然发转机就在眼前…… 力大无穷的“河童”压住萨满,二人拼命地厮打在一起,在阿巴西的招呼下,瞬间围上来一大群独木舟,数十人全都举起标枪,齐刷刷桶在“河童”的后背上,就算他的皮肤再结实,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这次他没那么好运了,很快就气绝身亡…… 萨满终于把“河童”推开了,面对齐刷刷的枪头迎面刺来,就听他发出一声怒吼,试图腾空跃起,却被标枪把他顶在半空中,胸前喷出一道道血柱,晃晃悠悠掉进大海…… 般若经是大乘佛教最早的经典,是“般若波罗蜜多”的简称,核心思想是“性空假有”。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而成的,没有实在的自性,故称为“性空”。但“性空”并非虚无,虚假的现象仍然存在,这种假象被称作“假有”。“性空”和“假有”是事物的两个方面。只有获得般若智慧,才能在观察事物时,不为事物的假象所迷惑,才能摆脱世俗认识的束缚,把握佛教真谛,达到觉悟的境界,这就是大乘佛教所修行的目的,也是观察一切事物的准则。 朱辉通过默诵般若经,获得不同于凡夫俗子的智慧,用于抵抗邪恶力量对其意识的侵袭。 第382章 海盗传奇 73、受处罚 这场战斗的结果,原住民精壮汉子被萨满杀掉七成有余,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伊势祯呼喊“河童”反水,恐怕阿巴西等人全得玩完,因此,回到“圣骑士岛”之后,阿巴西主动搬出总督府,公推朱辉来当他们的首领,以避免再次遭到外敌的欺凌。 真是应了道德经所云,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以为天下正。 水晶球沉没在海底,“河童”死了,没人能再把它捞出来萨满带着发现“所罗门宝藏”的戒指,还有水晶手镯和一双水晶足,掉进海里没影了两艘神奇快艇被西班牙海军打个稀巴烂,象征太阳神宁录和艳后森美拉密斯的戒指,让愚蠢的卡洛斯给扔进大海老菲力费尽心机拼出的水晶人,或许就是水晶手镯的主人,被那波斯猫给抓掉脑袋后,头颅掉进海里,身躯被海盗杰克拣到了,他用另一颗水晶头骨重新装上,竟然也能使水晶人复活,只可惜水晶人没搭理他,导致他恼羞成怒,在水晶人跳进大海要返回海底宫殿的一瞬间,他跟着跳下去,趴在水晶人的背上,抢走那颗水晶球,重新拧下了那水晶人的脑袋…… 如今,只有那面铜镜和波斯猫身上的戒指,还在朱辉之手,近一年来,他们经历这趟奇幻之旅,见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很多“神奇之物”都消失了,不过,幻影里的人给出不少提示,这面铜镜加上水晶球,可以用来联系什么“母星”,所谓地球上的各类物种,极有可能都是“母星人”造出来的,那个邪恶水晶手镯的存在,证明在“母星”上也有坏人。 伊势祯彻底放弃寻宝的念头,缠着张狗儿把他送回奥塞亚,想尽快返回日本,但是,奥雷托国王一直没再派人来过,朱辉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就不敢让张狗儿轻易回去。 在目前的情况下,不用再担心有人前来寻宝了,如果他们和奥雷托国王不辞而别,全体返回阿卡普尔科,又感觉对不起白海山和玄德真人,朱辉实在没心留在这里当“总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处在两难之际,一艘大帆船悄悄来到“圣骑士岛”,船长正是独眼龙杰克,他如今的身份,是新西班牙西海岸都督费尔南多麾下的高级参谋,负责情报方面的官员。 原来,朱辉征伐所罗门群岛,曾力排众议,选用降将费尔南多出任先锋官,还真选对人了,萨佩洛举手投降后,他们商量出一个好主意:杰克听说卡洛斯谋反,引来费尔南多率领的菲律宾殖民地探险队,前来讨伐叛军,并不知道萨佩洛已经把卡洛斯给杀掉了,双方展开的那场海战,其实是一场误会, 就这样,西班牙海军集体撤出所罗门群岛,萨佩洛把费尔南多推荐给新西班牙总督,对于这位“英勇睿智”的前殖民地将军,总督大人赞赏有加,委任他为新西班牙西海岸都督,官职比卡洛斯还大一级,萨佩洛理所当然继任阿卡普尔科守将,就连海盗杰克也混个情报官的职位。 费尔南多两次与朱辉合作,全都大获成功,在他心中,朱辉不仅是他的恩人,还是他的“福星”,因此,他走马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在“建业村”拜会月空长老、沈琦和汤景等人。 卡洛斯在准备对奥塞亚开战前,曾经赶走友善的门多萨神父,动用一切阴谋手段,威胁阿卡普尔科的华人商团,试图使奥塞亚不战而降,当时,好在林风回去了,他充分展示出自己的领导才能、人格魅力及高超的指挥手段,率领宋河等明军将士力保“建业村”不受侵犯,同时,通过费利佩继续告状,希望新西班牙总督给军方施加压力,算是渡过这场有惊无险的危机。 这真是不得不佩服白海山的先见之明,当时,如果林风继续留在奥塞亚,让那程瞎子“附体”在他的身上,可以肯定,他绝不会像玄德真人师父那样牺牲自己,如果强行对其采取措施,恐怕就会造成内部分裂,由此可见,程瞎子派张彪绑架林风,其阴险的目的昭然若揭。 在菲律宾时,林风就让费尔南多头疼不已,当年,愚蠢的西门阿尔梅达差点上当,以抵抗奥斯曼帝国大军为由,把倭寇引到马尼拉,如果不是朱辉等人舍生忘死揭穿这个阴谋,倭寇联手林风团伙就把西班牙人赶出去了,当然,朱辉是出于维护大陆安全的考虑,一旦倭寇占领菲律宾,台湾、南海全都危险了,同时,他也是为了拯救林风。 新几内亚湾一场海战,林风充分利用白海山的战略工事,轻而易举的就把费尔南多给擒获了,那四艘战舰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底,从内心来说,费尔南多对林风恨之入骨,因此,在建业村答谢华人商团时,他有意敲打沈琦,最好把林风从新大陆赶走。 杰克带来了阿卡普尔科的消息,随船把沈茂又给带回来了,让朱辉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在他看来,这个弟弟还不如自己的大舅哥吴襄,真不知派他来这儿有什么事?经过杰克解释才知道,沈茂是自己偷偷跟来的。 历经这一系列变故,自认为已经成为“共济会”成员的杰克,首先对守门人朱辉佩服得五体投地,其次便是其上司费尔南多将军,他受将军之托出使所罗门群岛,肩负着好几项重任。 由于大西班牙帝国已经宣示对所罗门群岛的主权,作为新西班牙西海岸的督军,这里是费尔南多将军管辖的领地,出于对朱辉的感激,让杰克送来不少补给,足以够生活三个月以上,同时有件大事要和朱辉商量,既然朱辉等人已经占据所罗门群岛,看看他是否愿意改旗易帜,彻底抛弃奥塞亚,经新西班牙总督提名,请菲利普二世国王,册封朱辉担任所罗门群岛总督。 这是朱辉万难接受的,不管怎么说,奥雷托国王登基时,是依照师父玄德真人的遗嘱进行的,尊圣君万历皇帝陛下为正朔,尽管自己对这个总督职位不在意,但不管怎么说,仍是大明天子的臣民,如果说让自己以以夷人为尊,背叛自己的列祖列宗,那和张邦昌、秦桧有什么区别? 这个总督不当也罢,朱辉当场就请杰克转告费尔南多,马上就准备从所罗门群岛撤军,这份心意领了,无论是谁册封的,像总督这样的高位,自己真干不了。 失去那水晶手镯后,“神殿之王、世界之主”的野心在渐渐消失,世俗的愿望却无处不在,他本希望朱辉出任所罗门群岛总督,就算出于对总督监视的考虑,自己弄个副总督干干也不是没希望,朱辉的这个表态,着实让杰克失望透顶。 杰克明白,卡洛斯状告新西班牙总督最大的罪状,便是他不重视所罗门群岛这块新殖民地,已经占据优势的朱辉不想干,自己想干也不可能,他便在心中猜测,到底会委派何人出任这个总督? 老菲力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让儿子费利佩能执掌一块殖民地,看穿杰克的心思,便给他出个好主意,让他回去劝劝费尔南多,提名费利佩先生,出任所罗门群岛总督最合适,由于老菲力是“共济会”的尊者尊主,费利佩在该组织中的地位和势力都不小,作为“共济会”成员,如果杰克能跟着他好好干,没准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 杰克闻听快高兴死了,由于他和费利佩之间没有交集,即便把这件事办成了,因自己的名声不太好,不能指望费尔南多给自己提名,可是,要是人家费利佩不启用自己,难免会白忙活一场。 道出自己的忧虑,杰克想请朱辉帮忙,好好做做费利佩的工作,最好让自己担任副手朱辉表示,此事还只能靠杰克自己,别人谁也帮不上忙,让他很失望。 谈罢这些与个人休戚相关的大事,杰克才开始工作,他此番前来的主要目的,是要问问朱辉,有没有发现尼德兰海上乞丐游击队?根据他的情报,年初,尼德兰人在乌得勒支的牧师会大礼堂集会,亨得利等人都回去了,他们缔结一项“乌特勒支同盟条约”,摆开架势要反抗西班牙人的统治,从波罗的海到加勒比,整个大西洋都变成游击队袭击商船的战场。 西班牙人宣称:留一个穷死的尼德兰给上帝,也不留一个富庶的尼德兰给魔鬼,对尼德兰革命镇压毫不手软,根据杰克和费尔南多的判断,亨得利已经抵达加勒比海,由于此人长期混迹于菲律宾,知道所谓“所罗门宝藏”的秘密,是白海山偷运走的海盗遗产,必然会在奥塞亚展开寻宝行动。 对于杰克提供如此重要的情报,朱辉表示感谢,并立刻做出决定,赶在海上乞丐游击队袭击奥塞亚之前,尽快从“圣骑士岛”撤军,出于安全考虑,准备让张狗儿、韩小玉及六十多名明军士兵,全都跟随杰克返回阿卡普尔科,自己带领三百禁卫军撤回奥塞亚。 当朱辉宣告撤军时,忽听有人提出强烈反对,此人竟是沈茂,原来急着要走的伊势祯,现在居然和他站在一起。 可把朱辉给气坏了,责令沈茂返回建业村,不要留在这里添乱。 显然,沈茂是有备而来的,听说朱辉不想当总督,甚至要撤军,马上掏出一封奥雷托国王的委任状,他竟然被封为监察御史,要以此名义,对朱辉进行重罚。 可把朱辉等人气坏了,看来,在他们备战期间,奥雷托和稚子利用两艘神奇快艇,背着大家可真没少干事! 第383章 海盗传奇 74、玩现眼 刚刚抵达所罗门群岛的沈茂,眼看朱辉等人和杰克商谈半天,最后突然决定撤军,还把自己训斥一顿,立刻拿出奥雷托国王的委任状,要对朱辉进行严惩,让人有些始料未及。 沈茂带着嘲讽的口吻讲道:“朱总旗、啊不!是朱大澳主,不、应该是朱将军……” 伊势祯连忙打断,纠正道:“沈御史,别搞错了,这几个官称都不对,现在是朱总督大人。” “是吗?呵呵,如此说来,奥塞亚王国虽小,朱总督大人也是独霸一方的封疆大吏,但不知总督大人可知道,现在是什么年号?” 听罢沈茂的发问,朱辉压根就不想搭理他,给韩小玉、张狗儿递个眼神,叫上身边的几个明军侍卫,起身就要离开,这时,伊势祯领着好几个禁卫军把他们拦住了。 “总督大人,沈御史的问话你还没回答……” 张狗儿显得异常愤怒,开口答道:“大明神君万历皇帝陛下七年……” “错、大错特错!”伊势祯摇着头讲道:“是日本正亲町神君天皇陛下天正七年……” 怒不可赦的张狗儿忍无可忍,未等他把话说完,甩手狠狠给他一记耳光,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伊势祯的半边脸都被打肿了,而他依然显得不急不躁,接着讲道:“各位,不知者不怪,奥塞亚先王白海山去世后,并未留下遗嘱说要以明朝为正朔,听说这是前国师玄德真人的主意,不能作为立国之本,据说此人曾经劣迹斑斑,又怎配担当国师尊位,好在奥雷托国王英明睿智,已经废掉此人的尊号,接受稚子王后的建议,以大日本帝国神君天皇陛下为尊,从奥塞亚起兵讨伐叛逆织田信长,光复室町幕府,在下从奥塞亚出发时,稚子王后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沈御史来到所罗门群岛,务必要对他全力支持,他的命令就是国王的命令……” 张狗儿实在听不下去了,抡起巴掌把他打得七窍出血,沈茂看看那些禁卫军,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止,心中不免有些发虚…… “别打了、别打了。”沈茂连喊几嗓子,却不敢过来拉架,只好端起架子高声吼道:“你这海盗出身的丘八,可把本御史放在眼里?” 目光炯炯的朱辉紧盯着沈茂,问道:“少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于这里的情况,沈茂一点都不清楚,连忙摆着手答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如此,本御史暂且饶过你……” “你还饶过我?凭什么?”朱辉厉声问道。 沈茂抬头看看禁卫军,发现他们全都很中立,肯定不会向着自己说话,再看伊势祯被打得跪地求饶都没用,他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推开张狗儿,把伊势祯从地上拽起来,问道:“足利义昭派来的幕府大军,何时才能到?” 明军侍卫和那些禁卫军闻听,全都哑然失笑,朱辉、张狗儿等人明白了,怪不得这位沈御史下车伊始,便如此嚣张,他还要以日本天皇为正朔,闹了半天,是在指望着日本浪人来帮忙。 伊势祯都快后悔死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都还没来得及给沈茂说,这位傻乎乎的花花公子就闹这么一出,让自己莫名其妙挨顿打,你说冤不冤? 想到此处,伊势祯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一颗牙,斜着一只眼睛,把嘴角都撇到耳根去了,强忍疼痛、咧着嘴讲道:“御史大人,别提了……” 沈茂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好,一把抓住伊势祯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别提了,到底什么意思?” 伊势祯悲哀地答道:“御史大人请原谅,幕府将军派来的两艘关船遭到了……” “他们人在哪里?到底派来多少人?水鬼来了吗?”沈茂显得急不可耐。 “御史大人,我、我都说别提了……” “难道会是翻船了?不是说船上有一大群水鬼吗?海底他们都能下,难道还怕翻船不成?” 连问半天,沈茂发现没人答话,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他知道,奥塞亚军中有稚子的亲信,不会与日本派来的寻宝队为敌,如果说明军士兵和禁卫军都听朱辉的,把日本浪人给灭了,可是,也没见他们人少,要是双方发生火并,应该两败俱伤才对,更何况根据伊势祯所持的态度,也根本看不出来。 思前想后,沈茂害怕了,怯生生地问道:“特使大人,幕府方面还会派人来吗?” “来你个头!”张狗儿说着,就要殴打沈茂,却被朱辉拦住了。 韩小玉知道他们接着要干什么,赶忙把闲杂人等全都带走,让朱辉、张狗儿审讯沈茂,看看他和稚子之间到底在搞什么鬼。 独眼龙杰克看罢这离奇的一幕,问道:“韩小姐,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杰克先生,请谅解,现在奥塞亚国王和王后违抗先王遗旨,已经背叛明朝皇帝陛下,而不是我们背叛奥塞亚国王……” “这我看得出来,但不知沈茂这个混蛋为何有如此底气,他在阿卡普尔科偷偷爬上我的大帆船,我差点把他给扔进大海,他曾诱惑我说,如果我愿意听他指挥,他有能力让我医治好眼睛,甚至还能让我当所罗门群岛总督,当然,这是效忠日本天皇陛下的。” “你答应他了?” “我确实想当所罗门群岛总督,不过,这个职位已经被新西班牙总督大人许给费利佩,沈茂的话对我有一定的诱惑力,我想探一探他的底牌,而这家伙的口风相当紧,顾盼左右而言他,给我谈起他在阿卡普尔科的经历,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他刚去没几天,他作为商团首领的弟弟,有人看上他这个金主,弄到一大群肤色各异的女人,其中有人想拉他一起前往佛罗里达,到那里去寻找可以使人长生不老的泉水……” “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不必信他。” “不、不,韩小姐,青春之泉是真实存在的……” 韩小玉把闲杂人等全都带走之后,沈茂和伊势祯面面相觑,朱辉、张狗儿全都神色肃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俩,半天谁也没说话…… 伊势祯率先打破沉默,诺诺地讲道:“总督大人、张将军,对不起,我、我想回日本,你们都知道,对足利义昭大人来说,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和石山本愿寺的法王权僧正显如是朋友,从根本上来说,我们在一条战线上,相信你们也不愿看到野心勃勃的织田信长统一日本,征大明、降印度更不是你们愿意看到的……” 讲到此处,发现没人搭理他,只好住口,也把眼睛盯住沈茂。 沈茂到现在都不知道,足利义昭派来的浪人到底怎么死的,更不知道水晶球显露的奇迹,幻象里的人说过,他们会派飞碟过来,捞走沉没在海底的水晶手镯,如果说金约柜也在那片海域,肯定都被人家捞走了,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宝物可寻。 此刻,朱辉、张狗儿不约而同想一件事,在前往奥塞亚的途中,波斯猫曾经借麻三之口说过,稚子和沈茂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当时,大家谁也不知道,在林风的主导下,稚子已经嫁给白奥雷托,她自己还给白海山做过解释,作为幕府将军家的公主,可以切腹自尽、杀身成仁,断无与平民联姻的可能。 后来发生的这一切证明,如果不是遇上林风,恐怕稚子和沈茂早已结成连理,到阿卡普尔科投奔他哥哥去了,应该是林风的“雄心壮志”,点燃稚子心中的复仇之火,她要借助海盗王直的遗产和奥塞亚的势力,重新打回日本,就像伊势祯所言,难道只许织田信长“天下布武”? 沈茂都快后悔死了,他被送往阿卡普尔科,在哥哥面前痛心疾首要悔过自新,已经得到过大家对他的原谅,作为沈琦的亲弟弟,他本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事就让马克给他当翻译,混迹于殖民地的名流会所,拿出金陵公子哥的做派,很快就在他身边聚集一大群女人,连吴襄都看不下去了,这才让沈琦对他严加管教,恰在这时,朱辉派神奇快艇联络沈琦等人,稚子暗中派人找到沈茂,册封他为奥塞亚监察御史,让他尽快设法前往所罗门群岛,配合室町幕府派来的寻宝队,节制朱辉等人,事成之后,或许他们还有旧梦重圆的可能。 沈茂早就接到这封信了,他对稚子的心态洞若观火,嫁给一个黑不溜秋的“野蛮人”很不甘心,只想好好利用奥雷托这个傻蛋,等将来携带着能买下半个欧罗巴的财宝打回日本,赶走那狗不待见的织田信长,到时候稚子一改嫁,自己就变成了日本国王,再好好惩罚林风这个混蛋。 稚子和沈茂把算盘打得啪啪响,没想到现在却陷入如此困境,他心里的那些秘密,就算打死他也不敢说,而他也很清楚,朱辉、张狗儿都不傻,这会儿,人家肯定全都猜出来了,其实,自己说与不说都一样,于是,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384章 海盗传奇 75、巧舌辩 沈茂知道自己玩砸了,开始主动认错。 “二位公子,我错了,错误领会奥雷托国王的本意,请原谅,我本来就没心思当什么监察御史,你说我在新大陆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如果不是为了大家伙,我没事跑这儿干什么?” 张狗儿用冷峻的目光看着他,讲道:“你不应该称呼我们公子,既然你是奥塞亚的监察御史,应该继续叫我们的官称。” “张公子,这里没外人,咱、咱别这样……”沈茂意识到大势已去,开始认怂。 朱辉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问道:“你说你错误领会奥雷托国王的本意,那么,国王的本意到底是什么?” “那还用说吗,继续寻宝啊!” 张狗儿提醒道:“伊势祯已经给你说过多少遍,让你别提了,难道你还听不出来?死掉那份心吧,宝藏已被神仙所运走,任谁来也没用。” 沈茂早听出没戏了,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问道:“神仙?呵呵,我倒是听人说过,王翠翘要把宝物捐给上帝,难道真被这神仙老儿弄走了?” 朱辉点头答道:“不错,确实如此,真就应了航海图上的谶语。” “哎呀,可惜呀、可惜!实在可惜……” 张狗儿忍不住了,不再和他打哑谜,直接讲道:“这里没外人,不要以为就你们聪明,说说吧,稚子王后到底有什么阴谋,胆敢有半句谎言,这就要你们的狗命。” 伊势祯快被吓死了,双膝跪倒在二人的近前,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呼哧带喘地答道:“请二位公子千万不要误会,稚子王后完全效忠奥雷托国王,不敢有任何阴谋……” 张狗儿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手指着沈茂,厉声喝道:“如果这个废物没来,兴许还能说得过去,你现在还把我们当傻子耍?” 伊势祯赶忙爬起来,双手抱住张狗儿的大腿,哀求道:“公子、公子,请千万不要误会,我敢对天发誓,稚子王后绝没有任何阴谋,沈公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她只为知恩图报……” 沈茂点点头,适时接过话茬讲道:“对、对,小日本和咱明朝大陆一衣带水,我们都是孔孟圣贤的弟子,最讲究礼义廉耻,虽说是我在堺町救下落难的稚子公主,对于自幼熟读圣贤书的我来说,尊卑之分还是懂得的,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稚子王后早就说过,她宁可杀身成仁,也不会轻易委身咱这样的平民,这点林大澳主可以作证。” 朱辉认为,对于沈茂和稚子的关系,林风不可能不知道,那么,稚子有没有派人联系过林风?如果联系了,他为何没来? 想到此处,朱辉问道:“沈茂,你这次偷偷跑来之前,可曾见过林风,有没有对他讲过你要来?” “二位公子,实不相瞒,就在你们准备打仗期间,西洋鬼子差点把建业村给灭掉,如果不是林大澳主力挽狂澜,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听他答非所问,朱辉判断,他应该找过林风,接着问道:“来此之前,林大澳主对你说过什么?” 沈茂很聪明,知道这是在试探,稚子与林风有没有联系,如果是一开始他还信心十足,这会儿早已没有心劲了,他对稚子已经彻底死心但是,不管怎么说,稚子和他算是患难之交,说实话,来此之前他确实找过林风,不过,林风劝他最好对稚子死掉那份心,是他自己经不住权力和**的诱惑,这才偷偷登上杰克的大帆船。此刻,他肯定不能给朱辉说实话,更不能对稚子落井下石。 沉默片刻,沈茂笑了,摇着头答道:“所有人当中,除二位公子之外,我最佩服的就是林大澳主了,我问过他,奥雷托国王有没有给他封官?你们猜人家林大澳主怎么说?” 发现朱辉、张狗儿都没理他,沈茂接着讲道:“林大澳主说,他也老了,早已没有任何野望,本希望跟着玄德真人师父修仙练道,很可惜,真人师父已经羽化成仙,他那感人的事迹,在阿卡普尔科传遍了,无人不对他老人家真心敬仰,如今真人师父走了,月空长老也快走不动路了,新大陆数千华人,不能没有精神领袖,为了月空长老能够长生不老、也为了我们伟大的林大澳主能够继续保卫家园,在下这才舍生忘死来到这里……” 感觉到沈茂忽然卖起关子,张狗儿很生气,忍不住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还舍生忘死来到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还用我来揭穿你吗?” 沈茂很不服气,质问道:“难道你就不能听我说完?” 朱辉给他摆摆手,讲道:“好,你继续说,我们都在听。” “实话告诉你们,咱先不管奥雷托国王的命令,刚才,我一听说你们还没找到宝藏就要撤,当然很生气,你们知道吗?我在新大陆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在什么佛罗里达有个不老泉,五十年前,有个西洋鬼子去过那里,据说此人还是什么波多黎各总督,当时老的快不成样子了,喝过那里的泉水,回家后竟然青春焕发,又娶来一窝小老婆,生下一大堆儿子……” “不要闲扯这些没影的鬼话。”张狗儿连忙将他打断。 “什么叫没影的鬼话?这神奇的泉水,号称青春之泉,新大陆的人都知道,枯叶落进去会很快变绿,濒死的昆虫接水后,立马就能飞起来,就算腌过的咸鱼,放进去也能复活。刚才已经说了,我舍生忘死来到这里,是希望你们寻到宝藏,将来请国王和王后给我们分一半,咱们需要这笔钱,用来寻找青春之泉,拯救我们的精神领袖月空长老,还有那玉树临风的林大澳主。那你们俩说说,我一听说你们不干了,能不生气那才叫怪!” 看来,沈茂的应变能力和诡辩口才,一点都不次于林风,朱辉忍不住一笑,摇着头讲道:“虽说你跟随林大澳主时间不长,学的还挺快,凭你这舌战群儒的辩才,应该算是出师了。” “朱公子,你这叫什么话?看来你们对我的误解,还真是挺深的。” 张狗儿指着浑身哆嗦的伊势祯,不屑地讲道:“你们两个都不必再演戏了,谁也不比谁傻,现在可以判断,稚子对奥雷托根本就不是真心,你们串谋在一起,试图瞒天过海,达到你们各自的目的,且不说你们的目的是否高尚,就你们这种行为来说,真是死有余辜。” 伊势祯吓得赶紧摆手,争辩道:“请二位公子千万不要误解,没、没人搞什么阴谋诡计。” 沈茂理直气壮地讲道:“这个日本人到底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也不认识他,奉劝你们两位,不必管他的态度,如果你们不信我来这儿的目的,可以问问那独眼龙杰克,这一路之上,我是不是这么对他说的?” “你这说法根本不成立。”张狗儿摇头讲道:“如果真的存在什么青春之泉,需要花费大笔钱财才能找到,相信你哥哥不会舍不得花这笔钱。沈茂,希望你能认清形势,尽早把真相说出来,或许还能得到大家的谅解,若是继续强词夺理,闹出乱子谁也救不了你。” “对、你说的太对了。”沈茂猛的一拍巴掌,高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可不仅仅是钱的事。” “你刚才不是说,寻到被白老前辈沉在海底的宝藏,让奥雷托国王分你一半,让你去寻找青春之泉吗?” 听罢张狗儿的反问,沈茂颇显尴尬,有些问题还是没有考虑到位,沉默片刻,他又开始眉飞色舞…… “那海盗王直积攒一辈子的财产,好不容易让白老前辈运到这里来,最终却把它扔进大海,请你们好好想想,白老前辈为何这么做?” 张狗儿答道:“当时,白老前辈并不知道什么金约柜在里边,他认为,海盗的这份遗产,都是违背天理人伦的不祥之物,这才将其沉没海底。” “很对!”沈茂点头讲道:“现在大家都很清楚,神仙为了约束我们人类,曾经与我们的先祖签下一份契约,装在那个纯金打造的柜子里,被世人成为金约柜,这金约柜是干嘛的,你们想想?那还不是因为神仙小心儿,担心人个个都能成得道成仙,才给咱这个规矩,还不让随便改,据我所知,光是喝下青春之泉的水,只能返老还童,只有毁掉那神仙强加给我们的契约,喝下经过金约柜处理的泉水,才能使人长生不老。” 看来,就算打死伊势祯,他也不会承认稚子有阴谋沈茂也不傻,如果他敢承认,就算朱辉、张狗儿能饶过他,奥塞亚禁卫军也会把他剁成肉酱,还会连累稚子不得好死。 朱辉知道,继续争辩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便想尽快结束这种无意义的辩论。 “沈茂,你说这话有何为证?” “你们不是很信任独眼龙杰克吗?他就能证明,如果找不到金约柜,就算找到青春之泉,恐怕也不能挽救月空长老,我们将失去一位伟大的精神领袖。” 第385章 海盗传奇 76、撤军难 圣人云: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自麻三偷走人家的水晶手指惹出麻烦,到遇上以独眼龙杰克为首的北欧海盗,接着就被卡洛斯率大军朝死里追杀,最终被迫来到大洋深处的这片群岛,掐指算来已经一年了。 白海山重现江湖,引起海内外各界人心骚动,围绕王直的遗产及“所罗门宝藏”的传说,引发一场轰轰烈烈的寻宝运动,随着真相逐步浮出水面,这场热潮渐渐冷却,就连杰克都已经彻底放弃寻宝的念头。 杰克等人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为西班牙人统治“所罗门群岛”打前站,y费尔南多提议,如果最佳候选人费利佩不干,可以考虑委任朱辉在这里当总督。但朱辉认为,要是自己接受西洋人的“敕封”,等同于背弃奥塞亚,内心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考虑到阿卡普尔科数千口人的安全,也不能因此事和杰克较劲。 深受罗马教廷压迫的杰克,一心向往“共济会”,把“守门人”朱辉当作自己的“贵人”,失去那水晶手镯之后,不再有“神殿之主、世界之王”之类的幻想,现在投奔在费尔南多督军的麾下,今后不想再当海盗了,支着架势想当副总督,当他确认朱辉无心在这里当总督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所罗门群岛”毕竟太小,费利佩不一定看得上,如今他在波多西守着一座银山,还真不见得愿意来,没准自己就是总督的最佳人选。 把这些问题考虑清楚了,杰克在群岛上进行详细调查,让急着撤军的朱辉措手不及,他很担心,如果稚子以国王的名义派人来,或许会把沈茂带走,要是伊势祯和沈茂都回到奥塞亚,即便自己陪着他们一起回去,恐怕奥雷托国王不见得信任自己,沈茂给国王戴绿帽子是小事,如果当着自己的面,让奥塞亚王国毁在他们几个人手里,可就太对不起白老前辈、玛利亚、洪真人和玄德真人师父了,想到此处,便会在心中埋怨林风,当初,要不是他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哪会发生这些恶心事? 虽然杰克能给沈茂证明,他在来所罗门群岛的途中,确实说过月空长老、林风、沈琦和汤景等人都老了,需要“青春之泉”才能拯救他们,但不足以证明,沈茂和稚子之间没有阴谋,白海山去世还没几天,刚愎自用的奥雷托就被老婆耍得团团转,在这样的“昏君”手下为臣,风险实在太大了,因此,张狗儿、韩小玉都劝朱辉早做决断,全体返回阿卡普尔科。 好在沈茂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估摸着日本人不会再来了,足利义辉也没能力光复室町幕府,而如今,他在新大陆有一堆各式各样的女人,对他来说,稚子并没什么特别吸引力,也闹着想回去,要寻找“青春之泉”孝敬月空长老,弄得朱辉哭笑不得。 阿巴西等人证实,最近确实有碟状飞行物光顾附近海域,不用说,沉没在海底的那些东西,肯定都被人家捞走了,今后不必再担心有人来寻宝,不过,根据杰克的情报,从欧罗巴开会回来的亨得利,已经抵达加勒比,对于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这家伙还不知道,相信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支凶悍的海上乞丐游击队,可能很快就会攻打奥塞亚。 朱辉认为,即便奥雷托再不懂事,他也是白海山的亲儿子,其母亲玛利亚酋长为抗拒邪恶的诱惑,导致她英年早逝,更何况还有洪真人、玄德真人两位前辈,全都为奥塞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自己不辞而别,将来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这些老人? 还是圣人说得好,凡事都应该有始有终,为了不拖累大家,朱辉最终下定决心,率领三百禁卫军,陪同伊势祯回奥塞亚交差,让韩小玉、张狗儿带着明军士兵,跟随杰克的大帆船返回阿卡普尔科,并将沈茂押回去严加看管。 然而,无论是韩小玉、张狗儿还是杰克,都不同意朱辉再回奥塞亚,那三百禁卫军也都深明大义,劝他不要轻易冒险,回去之后他们会给国王解释,让朱辉大为感动,看来,白海山和洪真人的努力没白费,应该说孔孟之道已经逐渐深入人心,而自己早就发过誓,此生追随两位恩师远赴海外,传扬中华儒释道之文明,况且宝藏保卫战还并未结束,自己怎能轻言放弃? 得知朱辉主意已定,韩小玉哭得像泪人一般,非要陪着夫君一起去,道理讲的也很充分,很显然,在白海山去世之后,之所以发生这么多诡异之事,全是稚子在暗中捣乱,自己作为女流之辈,要去好好劝劝她,希望她切不可背信弃义,不要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以至于干出不自量力、甚至有背天理人伦之事…… 事实已经证明,奥雷托完全听从稚子的摆布,能否劝下稚子,其实韩小玉自己心里也没数,更不知道日本方面还会不会派人来?于是,她便缠着朱辉暂缓撤军,由于杰克等人暂时还不想走,“黄河号”已经没有了,朱辉不想用日本人的“关船”和奥塞亚的战舰,送张狗儿和明军战士回新大陆,大家只能在这里一耗再耗…… 伊势祯还急着回日本给幕府效力,天天追着问何时撤军,朱辉等人都不愿搭理他,连沈茂都对他敬而远之,可把他给急死了…… 朱辉把总督府腾出来,改造成一座大作坊,派明军士兵跟着韩小玉学造纸、制陶、晒盐、榨油、采药等手艺同时,还建起一所私塾学校,让韩小玉凭记忆撰写三字经、百家姓、论语,以及诗书礼乐易春秋等六经,挑几个识文断字的士兵当老师,通过阿巴西在土著部落招收蒙童,要在这实现“宣化四海”的愿望……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如今在这座岛上,一大清早就响起蒙童的读书声,尚武的原住民青壮汉子,对读书都没什么兴趣,他们平时在作坊里务工,没事的时候,就勒上红头巾、扎起红腰带,跟着朱辉、张狗儿练习大洪拳、小洪拳,还有那些奥塞亚三百壮士,也跟着他们一起练…… 没多久,韩小玉的药房也开起来了,这可解决了当地人的大问题,借此机会,阿巴西想当群岛的盟主,他主动联络各岛部落,让大家都把蒙童都送到学校来,对于部落之间存在的纷争与矛盾,也都让朱辉来给他们主持公道,朱辉以大明律为准绳秉公执法,对他们一视同仁,若是阿巴西不占理,绝不会对他有任何偏袒。 “圣骑士岛”本是卡洛斯取的名字,那支军团已经不复存在了,被寻宝者命名的“所罗门群岛”,现在也名不副实,大家都想重新取个好听的名字,韩小玉仔细思量,想起山海经大荒东经里有句话:“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要把这里改名为“大言岛”。 关于山海经,太史公司马迁曾直言,其内容过于荒诞无稽,所以著史立说时,不敢引用以为参考。可是,大家都在这大洋深处见识过“半兽人”,马身人面的英招、羊身人面的狍鸮、人面兔身的讹兽、豹身人面的诸犍、人面虎身的陆吾、人面兔身的讹兽、人面犬身的山喙、虎爪类人傲因、人面兔身的讹兽、人面龙身的雷神、人面鸟身的毕方,人面九头凤,人面鸟身的橐蜚、豺身人面的化蛇、鱼身人面泉客、蛇身人面的白矖等等…… 熟读经史子集的韩小玉渐渐明白了,出现在山海经的那些怪兽,都不是凭空幻想,真应了那句老话:古人诚不欺我也! 夫“大言”者,语出书盘庚上:“汝克黜乃心,施实德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德。”礼记表记记载:“事君大言入则望大利,小言入则望小利。”唐人孔颖达疏里说:“大言,谓立大事之言也。” 取名“大言岛”,寓意要在这里谋划“大事”,时间一晃,半年多就过去了,奥塞亚方面还是杳无音信,伊势祯简直失望透顶…… 通过这段时间的考察,杰克认为,如果朱辉愿意出任“所罗门群岛”总督,他完全可以左右逢源,对任何一方来说,他都是最佳人选,也许只要这样,自己才能捞个副总督干干,不失任何时机给朱辉拍马屁…… 朱辉压根就没有效忠西班牙帝国的意愿,同时,他对奥雷托国王也很失望,虽说此人是白海山的儿子,如果他真就听从稚子的摆布,改用日本天皇年号纪元,那就真没必要再回奥塞亚。 诚实的史密斯、憨厚的尼尔森、埃里克森,这些杰克的同乡伙伴,可全都惨死在他的刀下,朱辉很清楚他的为人,更不会与他在这里撘班子,每当杰克提起这件事,他总是莞尔一笑…… 第386章 海盗传奇 77、遭讹诈 杰克率领一伙西洋海军登上“大言岛”,大半年过去了,他们带来的给养全都消耗干净,却在这里“乐不思蜀”,一点都没有想走的意思,全靠朱辉、韩小玉等人开设作坊、教授蒙童换取食物。 此时已到万历八年公元1580年四月,从沈氏商团抵达阿卡普尔科算来,已经有两年多过去了,好在华商在新大陆的生意还算比较顺,据沈茂说,有几个来自福建的商人,和他哥哥建立起联系,把田有才及那些想回家的明军士兵带走了,白海山采购的高产农作物,全部运往明朝,希望能在内地推广种植,解决灾年饥荒的问题,今年,他们将往这边运送生丝,用于维持丝绸工厂的经营。 奥雷托国王没再派人来过,可把伊势祯给急疯了,每天坐在海边看日出、日落,时刻盼着能遇上一艘商船,甚至期盼“海上乞丐游击队”打过来…… 其实,韩小玉并不想返回阿卡普尔科,她很清楚,一旦回去,就不能天天守着心爱的男人了,吴莲、张敏儿都盼着能给朱辉生个儿子,不知不觉,她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得知自己要当父亲了,朱辉异常兴奋,他知道,张狗儿非常思念徐阿娇,把他和那些无辜的明军战士困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就想用那艘“关船”送他们回去。 本以为杰克受费尔南多之托,前来阻击他的死敌亨得利,见他们每天早出晚归,忙的不亦乐乎,张狗儿敏锐地认识到,他们待在岛上长期不走,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坚持留下来给朱辉帮忙。 由于韩小玉开设的医馆很有名,很多部落都送蒙童在这里读书,因此,不管这伙西洋人干什么,岛民对他们都很友善,他们确实没干过任何出格的事。 朱辉曾多次问过杰克,准备何时从这里离开,杰克总在强调,对于以四海为家的他来说,在哪里都一样,作为曾经的海盗头目,他喜欢岛上的生活,经张狗儿一再提醒,最后朱辉也急了,开始逼问他真实目的何在? “尊敬的总督大人,难道你还没意识到,其实你已经是这里的总督,正在替大西班牙帝国履行义务,事实上,我就是你的副手,只不过我们都还没接到委任状,等我顺利完成这项任务,相信马德里方面……” 朱辉连忙打断他,惊诧地问道:“什么?我在替大西班牙帝国履行义务?” “对,我所做的,都是为阁下出任总督做准备的,阁下是最佳人选,请你不要忘记,到时候提名我当副总督,我们需要测量大大小小岛屿,土地面积、居住的人口、生活习性、首领是谁,还有气候、环境以及海域方面的详细情况,总督大人要把这些材料报给国王陛下,正式将群岛纳入帝国版图……” “你这个混蛋,谁让你这么干的?”朱辉听罢,显得异常愤怒,甩手给杰克一记耳光,差点把他的眼罩给打掉。 “请总督大人千万不要动怒,你应该知道,帝国自开创殖民地以来,总督的职位,全都是马德里的贵族出任,就连老菲力先生都不够格,你不仅是第一位平民出身的总督,还是第一位非西班牙籍的封疆大吏,阁下作为共济会守门人,给我开启光明之门,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不再迷茫,此生我愿永远效忠阁下……” 眼看他揉着那只独眼都快哭了,朱辉不知他这番话是否出自真心,此人和林风一样,都是海盗头目,当年为规劝林风改邪归正,有过多少次出生入死,真可谓煞费心机,到头来林风总算归顺了,但他从未讲过这样的话。 不管杰克曾经干过多少坏事,起码在投靠奥塞亚之后,真帮过不少忙,他还贡献出望远镜这样的神物,从未再要过,或许这个走投无路的家伙,现在真是这么想的。但是,西班牙帝国和奥塞亚、琉球不一样,后者是以明朝为正朔,对于“化外番王”的册封,朱辉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不知奥雷托是不是把自己忘了,还是稚子又有什么新花样,总之,自己是奥塞亚王国派在此地的总督,为断绝杰克的幻想,决定动用那三百禁卫军,逼迫他们尽快离开这里。 在所谓“新大陆”,西洋人如何对待印第安人,朱辉很清楚,如果这里成为他们的殖民地,即便自己出任总督,驻军肯定都是西洋人,自己无非就是个摆设,那么,岛上的这些淳朴的居民,可算倒血霉了,因此,他本想扣下杰克等人的调查资料,又怕因此而闹翻脸,连累在阿卡普尔科的众人。 奥塞亚禁卫军得知杰克等人的目的,变得不再友善了,群岛的居民有些奥塞亚移民,开始给西洋人设陷阱,差点把杰克给活捉了,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尽管朱辉等人没轰他走,他最终还是决定要撤了。 伊势祯听说杰克等人要走,他这个国王特使也不当了,闹着要跟他们前往新大陆,再设法返回日本,对此朱辉不便阻拦,也就随他去了。 张狗儿、韩小玉等人一再强调,要走大家一起走,但朱辉认为,就算封金挂印,也不能不给奥雷托送个信,如果自己不辞而别,怎能对得起白海山、玄德真人等前辈? 朱辉不走,韩小玉坚持要陪同夫君,谁也不便再劝,临走之前,她把铜镜交给张狗儿,希望将来把这件宝物送回国。 传说这是一面“照妖镜”,后来听说在猴子秀吉的手中显过奇迹,却被他掉进木曾川,为营救林风,朱辉、苏八、许灵儿和韩小玉等人在渡河时,天降奇迹,这面铜镜失而复得,苏八当时就看出这并非人间之物,大家对此还有些不以为然,当铜镜对准刚刚升空的天狼星,照向那个神秘的水晶球,再次显露出惊人的奇迹,看来,天上真的住有“神仙”,而生活在地球上的芸芸众生,应该都是“神仙”所造,能与“神仙”建立起联系的,在这个星球上,可能就剩下这一面铜镜了。 有几个娶了土著姑娘的明军士兵,选择留在这里落地生根,继续在那座总督府里开作坊、办学堂,近三百名奥塞亚禁卫军全都对天发誓,要保朱辉在这里当好总督,张狗儿等人也都放心了,只是杰克还有些想不通,不知朱辉效忠那个奥塞亚的野蛮人,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朱辉等人给他们送行,张狗儿痛哭流涕,不忍心撇下哥哥在这里不管,非要坚持留下来,最后没办法了,只好动用好几个禁卫军,把捆起来送到船上。 杰克的大帆船启航了,迎着旭日驶入茫茫大海,明军士兵才把张狗儿给放开,他双膝跪倒在甲板上,对着“大言岛”的方向放声痛哭…… 烈日当空,张狗儿哭哑了嗓门,任凭谁来规劝他也不听,好多明军士兵都受不了了,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最后,是沈茂和伊势祯把他抬进船舱…… 张狗儿担心朱辉、韩小玉凶多吉少,心中难受极了,有人给他送来饭菜,他也不想吃,只想好好睡一觉,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刚躺在床上一翻身,突然感觉不好,那面铜镜没了! 于是,他连忙爬起来四处寻找,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喊道:“伊势祯,你这混蛋想干什么?” 张狗儿起身冲出船舱,跑到甲板上一看,只见伊势祯手拿铜镜,对那些明军士兵进行要挟,如果不听他的,他就把铜镜扔进大海。 船上的水手全部都是西洋人,还有不少西洋海军,伊势祯的讹诈,对他们不起作用,张狗儿想上前劝阻,却发现伊势祯真不是闹着玩的,他在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让这艘大帆船驶往奥塞亚。 就在张狗儿左右为难之际,忽然看见沈茂手执宝剑,把杰克给押来了,看那架势,如果杰克敢说一个不字,就会送他上西天。 经过张狗儿的一番解释,杰克才弄明白,伊势祯和沈茂要挟持大帆船,他仔细一想,就凭这两个家伙,还不至于对自己构成威胁,不信他们俩不吃饭、不睡觉,糊弄他们一番还是很容易的,等回到阿卡普尔科,再找他们算账。 张狗儿明白,真正的威胁,并不是沈茂用宝剑对着杰克,杰克真想反抗,那草包怎是海盗头目的对手?最大的威胁来自伊势祯,果然,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刻,就听他高声喊道: “各位,我可以三天不吃饭、不睡觉,若在第四个日出时,还没抵达奥塞亚海域,我把这件宝物扔进大海。” 这时,沈茂跟着帮腔道:“你们都听明白了吗?如果你们不听话,我就把这独眼龙……” 未等他把话讲完,杰克突然往下一低头,沈茂手握宝剑就朝他砍去,吓得他急忙闪身,就势抓住沈茂的胳膊,夺过这把宝剑…… 伊势祯爬上船舷,厉声喝道:“快把沈御史送到我身边,否则,我立刻杀身成仁。” 突然,一大群西洋兵举起佩刀围上来,想把沈茂给剁成肉酱,见此情形,张狗儿奋不顾身地扑在他的身上…… 第387章 海盗传奇 78、真亦幻 世间万物,皆可谓“常有为常、变有为变。”其中奇奇幻幻,又哪知何为真?何为假? 一大群西洋兵围上来,要把沈茂剁成肉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狗儿奋不顾身扑倒在他身上,在乱刀砍下的一瞬间,时间顿时凝固了…… 与此同时,伊势祯正在手捧铜镜,试图跳进大海,突然,就听镜子里有人在喊:“杰克、杰克,快阻止他们,大言岛的唯一资料,全都在沈茂身上……” 这是一个华人的声音,杰克差不多听懂了,立刻冲过来拦阻那些西洋兵,唯一砍在张狗儿背上的钢刀,被他给一脚踢开…… 大家听得出来,那声音是从镜子里发出的,都想看看怎么回事,张狗儿因担心伊势祯跳海,急忙把他们拦住了…… 伊势祯感觉到,似乎正从高空往下看,镜子里有无数个汉子,全都像蚂蚁一样在岛上干活,从那面“天皇太阳旗”可以判断,这些都是日本人。 画面迅速切换,可把伊势祯给惊呆了,有个长相像朱辉的年轻人,似乎还有点像韩小玉,只见他坐在狭小的舱室里,在天空中穿越云层,接下来的画面,让他彻底崩溃了…… 各位看官应该明白,镜子里的画面不再是明朝,而是发生在公元1942年7月的一天…… 在此特别声明,本书没有穿越!靠穿越作弊的“金手指”,完全不符合本人的价值观,请各位看官不要误解,关于这段书的合理解释,请参考本书第六卷。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海军舰载飞机及潜艇偷袭珍珠港,企图彻底打垮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从而保障日本本土的安全,日军凭借暂时的优势,迅速占领了菲律宾、马来亚、印尼、巴布亚新几内亚及南太平洋诸岛,以美国为首的盟军,在1942年7月开始战略反击…… 伊势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正是日军在“大言岛”上修建机场,只因后来这个名字不为人知,到18世纪,英国人将其命名为“瓜达尔卡纳尔岛”,但飞机上的朱韩知道该岛的历史。 如果这座机场建成,日军飞机就能够到达圣埃斯皮里图岛、埃法特岛、新喀里多尼亚岛一线,严重威胁美国西海岸、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地,几乎就能独霸太平洋,因此,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制定“瞭望台”作战计划,第一阶段的任务,便是登上瓜达尔卡纳尔岛,消灭这里的日军。 通过空中侦察,发现岛上的日军至少三千人,除了杰克伦敦撰写的关于所罗门群岛的,美军对该岛一无所知,有个澳大利亚种植园主,提供一张很老的地图,不久就发现该图是错的,把太平洋战区司令尼米兹、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麦克阿瑟都给急坏了,“瞭望台”作战计划一拖再拖,直到8月初,中国空军少尉朱韩送来一份该岛的详细资料。 原来,年轻的朱韩少尉参加中国远征军,正在缅甸对日作战,根据史迪威提出“太平洋前线计划”,盟军将分两路向新几内亚、东帝汶、新不列颠以及西南太平洋岛屿进攻,他被编入盟军太平洋战队,在临出发前的一天晚上,忽然梦见一个血肉模糊的古代人,对他喊道:“孩子,只有你才能阻止这一切……” 朱韩懵懵懂懂地问道:“请问我如何阻止?” “快拿出你父母留给你的铜镜,告诉那独眼龙杰克,赶快阻止他们,有关大言岛的唯一资料,全都在沈茂身上……” “我明白了,请问那些资料现在哪里?” “应该都在你父母的遗物里……” 朱韩顿时惊醒了,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铜镜,高声喊道:“杰克、杰克,快阻止他们,大言岛的唯一资料,全都在沈茂身上……” 这正是乱刀砍向张狗儿,伊势祯手握铜镜所闻、所见的那一幕…… 张狗儿只受一点点皮外伤,他一把将沈茂拉起来,从其怀中搜出杰克半年多来所做的调查资料…… 此刻,镜子里变幻的画面,再次让伊势祯目瞪口呆…… 太阳刚刚从海面升起,盟军舰队开赴瓜达尔卡纳尔岛海域,随后,从航空母舰上升起一群黑压压的飞机,对该岛进行狂轰滥炸…… 盟军通过杰克的调查材料,很快就对这座岛研究透了,在第五陆战团亨特上校的指挥下,朱韩少尉身先士卒,率领突击队第一个登陆滩头,大部队紧随其后,逐步向纵深发展…… 岛上的日军根本没想到,盟军居然如此迅猛,他们看见大军压境,几乎放弃任何抵抗,全部逃进丛林,让日军更加意外的是,盟军对该岛屿了如指掌,在丛林中展开精准的搜捕行动,不到一天的时间,几乎兵不血刃,三千多名日军全部成为俘虏。 盟军轻而易举地夺下这座机场,发现跑道都快完工了,看来,日本人在这里有长期打算,他们甚至已经建好发电厂、通信塔台、还有一座冷冻食品厂,同时缴获有很多粮食、战备物资、建筑设备及材料,最受欢迎的战利品,是那数百箱日本啤酒…… 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的胜利,和伟大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阿拉曼战役一样,是盟军进入战略反攻的开始,被记录辉煌的史册,日军自此失去战争初期的制海权和制空权,被迫停止战略进攻,预示着侵略者逐步走向灭亡…… 接下来,还有更加让伊势祯崩溃的画面…… 公元1945年9月9日,日军受降仪式在南京中央陆军军官礼堂举行,作为战败国,所有日本代表都被剃成光头…… 看到这里,伊势祯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公主,我们错了!” 对伊势祯的讹诈,杰克本来并不在意,压根没打算前往奥塞亚,见证这一幕幕神奇事件的发生,尤其是刚才明明看见,张狗儿已经被杀了,却突然之间死而复活,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独眼不好使,还是时光真可以“倒流”…… 杰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那几个西洋兵挨个发问,到底有没有砍到张狗儿,这些西洋兵也蒙了,一个个全都摇起头,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那一幕。 趁着这个机会,沈茂摆脱张狗儿的控制,惊慌失措地跑向伊势祯,想和他换着班控制这面铜镜,逼迫这艘大帆船驶往奥塞亚,然而,他失算了,伊势祯顿时醒悟,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果继续让稚子耍阴谋作弊,不仅无法挽救大势已去的室町幕府,还将让她失去奥雷托,最终的下场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伊势祯立刻拔出佩刀,一刀刺进沈茂的心窝,顿时血流如注…… “公主,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当然希望你好,咱们不能再孤注一掷了,那样只会走向灭亡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值得你去爱他,他什么也帮不了你,我替你把他杀掉了,快死心吧公主,今后好好效忠奥塞亚王国,效忠奥雷托国王,给足利家族留下一支血脉……” 伊势祯痛心泣血的呼声,让张狗儿颇为感慨,他知道,如果此时规劝伊势祯交出铜镜,甚至把它抢回来,应该都不难做到,不过,他忽然改主意了。 “杰克,我相信你现在应该明白,他手中那面铜镜的价值,如果真被他扔进大海,我们都是千古罪人,就依着他吧,这是天意,或许不用太久,我们可以在奥塞亚阻击那支海上乞丐游击队。” “那么,请你告诉我,奥塞亚到底有没有海盗王直的遗产?”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张狗儿对此很难回答,杰克也很难解释为什么…… 二人心照不宣、彼此一笑,无需再费口舌,杰克马上同意调整航向,大帆船驶往奥塞亚…… 西洋人普遍只知道一个“金约柜”,就杜撰出“所罗门宝藏”的传说。其实,海盗王直的遗产实在太多了,玛利亚随便拿几件“普通”金银饰物,分给那些派出去的岛民,其中就有能感知金约柜存在的神秘戒指,还有两枚竟然是“太阳神”和他那美艳的皇后戴过的,全被航海家门德纳廉价买走了,可想而知,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宝贝,不知被埋藏在何处? 可能担心这些身外之物,会给奥雷托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无论是玛利亚、还是白海山,在去世之前都没交待过,到目前为止,只知道那无人能开启的金柜,被视为不祥之物而沉进海底,至于其他的宝物,到底埋在奥塞亚、还是所罗门群岛,恐怕谁也说不清。 一想到这些,杰克也动心了,在新大陆一直有个传说,正如沈茂所言,佛罗里达有个神秘的泉眼,被称为“青春之泉”,人喝下这里的泉水,便能返老还童,除了那已经死去的波多黎各总督,似乎再也无人应验,沈茂为给自己找理由,宣称只有金约柜盛出的水,喝下去才有效果,并不是空穴来风。 杰克很清楚亨得利为何还没来,这支从阿姆斯特丹出发的海上游击队,早已横跨大西洋来到佛罗里达半岛,忙于征服加勒比海域的古巴、海地…… 亨得利霸占那口“青春之泉”,而泉水却不再灵验了,他听说,只有用“圣杯”盛过泉水才有效,便开始四处寻找“圣杯”。 传说耶稣受难前逾越节最后的晚餐,赶走叛徒犹大,和十一个门徒吃饭时使用的杯子,被称为“圣杯”,耶稣受难后,此杯盛放过他的血液,后来,基督追随者约瑟夫把它带到英格兰,定居在格拉斯顿堡,并在那里建造教堂安放圣杯。 公元1274年,爱德华一世携带此物,率十字军远征耶路撒冷,几乎全军覆没,他从巴勒斯坦逃回欧罗巴,“圣杯”到底流落在意大利、还是在法兰西、英格兰,一直没有定论。 曾经活跃在红海至马六甲的亨得利,消息很灵通,很快就弄明白了,经多次转卖,“圣杯”竟然会在王直之手。 第388章 海盗传奇 79、立洪门 奥雷托国王首先召见伊势祯,得知寻宝行动彻底失败,而朱辉却在那里当起“太平总督”,和韩小玉过起逍遥自在的日子,张狗儿等人则试图跟随杰克去往新大陆,很显然,这些人全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导致他勃然大怒…… 接着,奥雷托就要“审讯”张狗儿。其实,张狗儿之所以主动再回来,还是为了朱辉和韩小玉,他以副帅的身份参见国王,显得不亢不卑,把“所罗门群岛”上所发生的主要事件,做一个简单的汇报。 关于“河童”陪同日本浪人前去寻宝、以及召唤林风前往所罗门群岛等情况,奥雷托表示他事先都知道,但册封沈茂为监察御史,他却毫不知情,不知稚子瞒着自己,想用这个草包干什么? 张狗儿并未否认要回新大陆,原因很简单,他非常想妻子徐阿娇,至于被伊势祯逼着返回奥塞亚,实属迫不得已,但他并没去妄加揣测沈茂与稚子的关系,只讲述伊势祯在彻底认输之后,突然把沈茂给杀掉了,让奥雷托心里有些膈应,他一点都不傻,知道伊势祯所做的一切,全部只为稚子着想,因此,稚子和沈茂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 一直以来,奥雷托非常害怕朱辉等人打着朝廷的名义,废掉自己取而代之,因此,对于朱辉没能阻止萨满“行凶”,以至害死“河童”和阿巴特,甚至弄丢那一件件神奇的宝贝,他表现出极大的愤慨,宣称册封张狗儿为奥塞亚王国大将军,同时,撤销朱辉的一切职务。 把两人所讲的情况一对比,奥雷托认为伊势祯和稚子有事瞒着自己,再次把伊势祯找来,问起他为何要杀沈茂?打死他也不敢说,那草包和稚子有一腿,只好说因为林风来不了,沈茂是林风派来的,为逼迫张狗儿返回奥塞亚,才不得不杀掉这个商团首领的亲弟弟,如此一来,朱辉、张狗儿等人都不敢再回新大陆了,希望他们还能继续效忠奥塞亚,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此时的伊势祯虽然心在日本,但他已经幡然醒悟,不忍心再让稚子心存邪念、飞蛾扑火,便问起他们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孩子? 奥雷托自有难言之隐,伊势祯肯定不知道,自从稚子与沈茂取得联系,她就开始找各种理由,不再让夫君碰她了,夫妻二人陷入“冷战”状态。即便奥雷托心生怨恨,因留恋稚子的美色,找不到第二个替代人选,只好将就她另一方面,稚子平时很会来事儿,擅长使用各种小手段收买人心,派张狗儿慰劳所罗门群岛的驻军时,都是她亲自下厨做出各类美食,更别说她对身边的侍卫以及王国各位大臣了。 总之,奥雷托离不开稚子,而稚子的心早已离开这位国王,她在盼着“河童”能捞出宝藏,通过伊势祯、林风和沈茂等人降服朱辉,然后一起返回日本,光复室町幕府,出任第十六任征夷大将军,井底之蛙织田信长都想“天下布武”,自己从大风大浪里走来,又何尝不能过之不及? 然而,稚子的一切梦想,都被伊势祯打断了,她很难相信,老谋深算的伊势祯、专横跋扈的阿巴特、不同于常人的“河童”、还有那花重金招募的三百多日本浪人,加上她用小恩小惠收买的三百名奥塞亚禁卫军,竟然都被“孤家寡人”的朱辉玩得团团转,最终导致阿巴特和日本浪人全都命丧黄泉,还真让这小子在所罗门群岛当起总督来了。 半年多来,稚子每天都在盼着好消息,认为伊势祯利用“河童”,一定能把事情办成,肯定是那里等待林风和沈茂,即便心急如焚,却并没有想到过会失败,就算朱辉等人反对,他们再有能耐,也对抗不了这么多人,寻得宝藏,再逼迫奥雷托就范,率领数千大军开赴日本,不过是早晚之事。 沈茂被杀,林风拒绝再回来,伊势祯变得“心灰意冷”,这都是稚子没能预料到的,坏消息接踵而来,让她彻底绝望,她独自哭了整整一宿,次日天未亮她就准备自尽,就在她把三尺白绫挂在房梁上时,屋门突然被推开了…… 稚子转身观瞧,只见奥雷托大踏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甩手就要扇她耳光,却被张狗儿紧紧抓住手臂…… “公主、王后,是我们错了,现在认错还来得及。”说着,跪在他们身后的伊势祯放声痛哭…… 奥雷托一把掐住稚子的脖子,气愤地问道:“说吧,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夫君,对不起,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光复室町幕府了……” “不说这些,我问你,如果伊势祯寻得宝藏,你是不是准备抛弃我?” “请夫君见谅,奴家一切都为夫君的前程着想……” “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你为何背着我,册封那沈茂为监察御史?即便我们放弃奥塞亚,率领大军攻打日本,要那个草包何用?你准备用他来监察何人?” 稚子和沈茂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反正只有他们俩知道,现在沈茂已经死了,就算打死稚子,她也不会再承认,就听她哭着答道:“夫君,真的是我错了,奴家不该让你继续寻宝。到今天我方才彻底明白,父王运来足以买下半个世界的珍宝,为何丝毫不留给我们,如今看来,钱财不仅让人心生邪念,还会招来无数祸端,我们不该在父王去世后,费尽心机去寻宝,如今愧对父王,已经没有颜面再面对夫君,就让我离开尘世吧……”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个家。张狗儿及时劝道:“国王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狗儿不落井下石,让伊势祯也很感动,跟着讲道:“国王陛下,王后企图寻宝,违背先王的遗愿,现在已经知错了,老奴也算彻底悔悟,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们都不会再有光复室町幕府的念头,今后好好效忠陛下,为奥塞亚王国尽一点微薄之力。” 张狗儿突然问道:“伊势祯阁下,请问现在是什么年号?” “依照先王及诸位国师的遗旨,现在是大明圣君万历皇帝陛下八年四月……” 发现伊势祯一点也不含糊,张狗儿大松一口气,总算没有愧对白海山及两位国师,奥塞亚王国暂时稳定了。 奥雷托也不打算继续深究,一把抱起梨花带雨的美艳王后,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既然奥塞亚继续以明朝为正朔,那么,朱辉、张狗儿等人就没有不忠于王国的道理,但愿稚子和伊势祯不再生什么幺蛾子。 张狗儿心想:这个孤悬海外的王国无法与朝廷联系,万历皇帝、当朝首辅张居正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那么如何才能保证奥塞亚永远以中华为尊?首当其冲的便是树立孔孟的权威,通过教书育人,让孔孟之道深入人心。 兄弟三人在南京鹫峰寺立下宏愿,此生追随两位长老远赴海外,正是为了向“番邦蛮夷”宣化“儒释道”之文明,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风波过后的奥塞亚暗流汹涌,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的财宝,一定还会再次掀起波澜…… 奥雷托声称要惩罚朱辉,把张狗儿立为奥塞亚大将军,很明显有分化他们兄弟之意,对此,张狗儿明白,即便自己宁死来给朱辉辩护,也不见得会有好效果,便准备好好利用杰克,让这位好大喜功的国王收敛一些。 张狗儿很清楚杰克来这里干什么,他深知此人诡诈奸猾,比那林风还过犹不及,从他对待同伴的态度来看,甚至比林风更加狠毒,这个臭名远扬的海盗头目,目前还是新大陆殖民当局的官员,看这架势,既然来到奥塞亚,他就不想轻易走了,那么,如何才能对他有所约束? 从过往的经历来看,杰克不像林风那么难以捉摸,他对“信仰”很虔诚,由于费利佩曾经送给朱辉一把短剑,此物作为神秘组织“共济会”守门人的信物,他算是通过朱辉得以加入“共济会”,因此,对待朱辉还算比较尊重,但现在朱辉不在身边,张狗儿也不懂得“共济会”的规矩,要想让杰克听话,还得想点门道出来。 奥雷托知道杰克是被迫卷进来的,鉴于他目前拥有殖民当局官员的背景,想对他直接下达逐客令,又怕得罪西班牙帝国而招致报复,就把赶走杰克的这项任务交给张狗儿,机会终于等来了…… 为彰显中华帝国的威仪,同时又能利用神秘组织“共济会”,张狗儿想出一个好办法。 这一日,奥雷托在银安殿召集大家议事,问起奥塞亚王国如何才能得到朝廷的承认?张狗儿提出,往返明朝京师一趟给万历皇帝上表,再等皇帝陛下册封,至少要等两年多,奥塞亚远离中原,虽大多数不是汉人,但是,先王白海山、国师洪真人早已孔孟之道、中原汉人习俗带到这里,当以漢去中土而为洪,为纪念国师洪真人的伟大成就,先立“洪门”以示归化。 奥雷托对洪真人的尊重,甚至超过其父白海山,对张狗儿的这个建议深以为是,问起如何操作这件事,张狗儿自有对策,马上提出由大澳主朱辉出任尊主,自己和宋河来担任护法,广纳天下贤才加盟“洪门”,并在海外迅速壮大,成为朝廷不可小觑的力量。 听闻让朱辉出任尊主,奥雷托很失望,张狗儿看出他的心思,赶忙解释,“洪门”立会的宗旨,是要把组织扩展到五湖四海,任何忠义之士均可加入,而国王作为一国之君,将来要接受朝廷的册封,不适合担任这种江湖组织的首领。 张狗儿把杰克找来,告诉他“洪门”和“共济会”是一回事,佩戴所罗门指环的朱辉,仍是该组织的会首尊主,希望他继续效忠组织,如对组织存有二心、当三刀六洞,杰克最终心服口服…… 第389章 海盗传奇 80、天机现 大事已定,奥雷托当起这个国王更有信心,本来他已经派人去捉拿朱辉,要把他押回问罪,张狗儿提议设立“洪门”,由朱辉出任会首尊主,以示效忠大明王朝,他不得不赶紧再次派人前往“大言岛”,恭迎这位“会首”还朝。 就在张狗儿等人离开“大言岛”的次日,朱辉一如既往地带领原住民汉子们习武,韩小玉在总督府大学堂教蒙童识字,突然听说两个村落为争夺一个水塘打起来了。 在朱辉的支持下,阿巴西俨然成为岛上的共主,对于处理这样的纠纷,一般由他出面就解决了,可今天这起事件与往常不一样,据说在他们争斗的过程中,池塘里的水突然消退,满是污泥的坑底现出一个漩涡,不久就漏出一个洞口,双方便停止械斗,都想去看看洞里到底有什么,很多人陷进淤泥有生命危险。 了解到这个情况,朱辉不敢怠慢,带领三百奥塞亚勇士前去救人,他们穿过茂密的森林,翻越好几座山头,天空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一看,大雨迅速又把池塘灌满了,这些原住民个个都擅长水性,借机从淤泥里拔出身躯,现在全都浮出水面。 “大言岛”并非理想的居住地,这里不光有蔚蓝的海水、柔细的沙滩、迷人的海岸,还有各种热带昆虫猛兽,尤其是那些个头很大的蚊子,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就可能彻夜难眠,由于气候炎热潮湿,热带雨林密布,到处弥漫着腐烂变质的气味,这也是卡洛斯等人不愿登岛居住的原因,朱辉等人登岛之后,如果不是因为韩小玉会治病,恐怕也不能迅速征服这些原住民,并与他们和睦相处,让他们把蒙童送到学堂来。 雨过天晴,阿巴西把械斗的双方叫在一起,询问他们产生矛盾的原因,让朱辉来做评判,这才算搞清楚事件的缘由…… 往年这里都是终年炎热,很少有干旱的时候,不过,从去年到现在,降雨量明显比往年偏少,尤其是在三月份出现过一段时间干旱,原先两个村落共用的池塘,逐渐开始干枯,彼此不断指责对方,就在他们忍不住发生械斗时,池塘里的水全部消失了。 这时,他们都发现这个池塘有问题,底下有个明显人工挖掘的洞穴,都赶紧跑下去观看,不知洞里会有什么宝贝,就在他们一个个陷入淤泥不得脱身之际,天降暴雨算是救下他们一命,他们都以为因此而得罪神灵,逃离水面后全都跪在地上,吓得全身颤栗不止…… 朱辉没有急于处理这场纠纷,而是在阿巴西的陪同下,仔细考察附近的地理环境,发现这片池塘四面环山、沟渠遍布,隔着一座小山包就是苍茫大海,山下没有海滩,海水至少有好十几仗深,如果不是人工筑坝,恐怕不会有这片池塘,看到此处,他不禁恍然大悟…… 林风在日本萨摩外海寻宝的行动,虽然朱辉没有参与,他听陈学文说起过海盗藏宝的秘密,一般都是选择这种有深海峭壁的岛屿,在岛上建造藏宝地库,设置好几层布满机关和毒物假洞,并将上面的洞口彻底封死,压根就不要想从岛上进去,他们会在海里的峭壁上,设置一个秘密洞口,肯定只有藏宝人才会知道,打开这个洞口就会有海水倒灌,人随着海水钻进洞里,浮出水面就会到达藏宝洞,再从海里把宝物拖出来,当时,沈茂、净明都有参与。 通过一番考察,朱辉判断,或许这里就是白海山的藏宝洞,此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前些日子萨满登岛打猎,那水晶球差点被阿巴特抢走,朱辉冒险去给他解围,却被阿巴特拽住自己的手指,非说那枚感知到“所罗门宝藏”的戒指,是他的“传家宝”,在他很小的时候,被他父亲贱卖给一个传教士,那么,阿巴西和阿巴特的爷爷辈,有没有参与过白海山的藏宝行动?于是,朱辉便打听起阿巴西家族的来历…… 根据阿巴西的回忆,在很久以前,其实这座岛并不适合定居,岛上的居民大多都是从外部迁来的,在他很小的时候,自己家就住在这片池塘附近,是他爷爷遇上一艘大帆船,那些人用船上的铁器工具,把他们很多“传家宝”都给换走了,其中就包括朱辉手上戴过的戒指。 阿巴西的先辈在这片池塘里打渔为生,后来,岛上突然出现一支大军,根据他的记忆,和那些奥塞亚禁卫军差不多,这些人到来后,把他们全都迁往宽阔的平原地带,教给他们种植农作物谋生,一直到两年前,不知从哪里来的渔民,又开始在这片池塘附近生活…… 不言而喻,这里就是白海山藏宝之地,多少人费尽心机要寻找的秘密,就这么在不经意间得到了!想起当年海盗在秋目浦藏宝的传说,招致无数饿狼全都把眼睛盯向那里,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被恶贼惦记上,就连林风那样的海盗都招架不住,由此可见白海山的良苦用心! 当年,白海山把王直积攒一辈子的财宝运走,实属迫不得已,为了不给妻儿带来灾祸,或许他把大多数财物都运到这里来了,同时,他应该对这些物品做过一一检验,最终挑出那无人能够开启的金柜,当作王直妄图称霸世界的不祥之物,将其沉进海底,其余的有可能都埋在池塘下,接着,他要返回琉球去接王翠翘,却在海上遇上程瞎子的阻击,双方打成两败俱伤,他回不去了,又怕被程瞎子抓到,为保守秘密,躲在菲律宾乡下几十年…… 直到林风等人大闹吕宋岛,导致殖民者残酷扑杀华人、华侨,白海山在菲律宾也待不下去了,趁乱跑到琉球联系王公公,这才知道其女儿即将成为琉球王妃,由于王公公对他心有怨恨,阻止他和女儿接触,他只好给女儿留下一本王翠翘夫人的笔记,还有一本奇门遁甲和一本周髀算经,含泪再次消失,当他知道沈琦即将赴新大陆做生意时,不顾年老体衰随同前往,却没有勇气再回奥塞亚看望妻儿…… 莫非白海山的秘密都藏在那两本书里?朱辉只感觉自己太愚钝,对这两本书一窍不通,不免有些遗憾。 械斗双方都怕遭神灵的报复,重新握手言和,共同守护这片池塘,这场纠纷不必再处理了,在阿巴西的陪同下,朱辉回到总督府,对这个秘密连韩小玉都没说。 或许这里藏有属于全人类的瑰宝,不该落在这个乱世出现,但也不能让它永沉海底,深夜未眠之时,朱辉悄悄起床,点燃鱼油灯,写下一篇晦涩难懂的日记,设置一堆密码留给后世解读…… 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谨记玄德真人的这句话,朱辉、韩小玉夫妇每天乐此不彼,在这大洋深处的孤岛上,承担起“宣化中华儒释道之文明”的责任,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不知哪天才是头…… 韩小玉已经怀孕了,依然每天忙于教书、配药,给岛民们开药方,朱辉担心她身子受不了,尽可能让她多休养,又蚊虫叮咬闹出病,最近以来,一直晚上陪她在大帆船上住,由于海水的风浪比较大,船上有时颠簸的很厉害,经常会让她呕吐不止,非常后悔没逼着她返回阿卡普尔科。 能够每天和心上人在一起,韩小玉总是很乐观,这天清晨,她和朱辉刚刚离开大帆船,要登岛去工作,突然被好几个陌生人把他们拦住了…… 朱辉误以为是岛上不熟悉的原住民,用刚学会的几句当地话给他们解释,却发现他们上来就要抓捕韩小玉,可把他给吓坏了,想出手反击,又怕误伤无辜,就在他为难之际,突然又冲出好几个人,不由分说,就把他给捆个结结实实,押着他们俩就往海边走…… 来到一处隐蔽的港湾,这里停着一艘大帆船,从这伙人的装束看不出,他们来自奥塞亚,朱辉方才明白,奥雷托派人“绑架”自己来了,于是,他把眼睛一闭,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这伙人推推嚷嚷,把朱辉、韩小玉赶上大帆船,就在他们将要出发时,奥塞亚禁卫军驾驶巡逻艇,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有个禁卫军头目认识奥雷托的使者,喝令他们释放朱辉夫妇,但这伙人自持有国王的密令,根本不听劝阻,把禁卫军给惹火了,有人吹起集结号,不一会儿,海面上布满独木舟,把这艘大帆船团团包围…… 好几十名禁卫军冲上大帆船,与国王使者发生激烈争吵,朱辉这才知道,原来杰克和张狗儿在伊势祯的逼迫下,全都已经回到奥塞亚,而自己已经被国王撤销一切职务…… 独木舟上的阿巴西等人弄清缘由,全都不干了,率领数百名原住民登上大帆船,冲破禁卫军的封锁,首先释放朱辉夫妇,接着就要把一个使者剁成肉泥,吓得其他人全都躲在禁卫军的身后。 禁卫军和原住民的冲突一触即发,朱辉赶忙派人送走韩小玉,开始居中调解,并表明自己的态度:至始至终都没有背叛奥塞亚。 阿巴西等人怕失去朱辉和韩小玉,逼迫禁卫军把那几个使者抓起来,回到“大言岛”再做计议…… 有朋友问书里的“洪门”,和后来陈近南创办的“洪门”是一回事吗?可以明确告诉大家,不是一码事。至于有没有关联,请看第六卷,洪门真正的创始人万云龙,按家谱来说是作者的先祖,洪门开山立堂的宗旨,是爱国家、爱民族、抵御外敌侵略。 第390章 海盗传奇 81、赶尸会 这些使者确实都是奥雷托秘密派来的,张狗儿、伊势祯等人还不知道,在立“洪门”之前,奥雷托宣称撤销朱辉的一切职务,担心他会造反,并没下诏书,就悄悄派几个使者,想把他押回去问罪。 既然使者拿不出国王的手谕,禁卫军并不认可他们的行为,想把他们打发走完事;但是,原住民首领阿巴西却不依不饶,坚持要把他们全部处死,双方再度发生冲突,朱辉不得不出面调解。 阿巴西认为,虽然朱辉是奥塞亚国王派来的,但这里并非奥塞亚的领土,禁卫军无权干预,只能按岛上的规矩,这些跑来抓人的家伙,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禁卫军被驳斥得哑口无言,他们都把目光转向朱辉,他此时非常无奈,如果将来还想再回奥塞亚,就不能让奥雷托挑出自己的毛病,更不能在眼前这种局面下,让双方打起来,便问阿巴西,岛上到底有什么规矩? 阿巴西介绍,这些人都是罪犯,必须在巫师的监督下全部处死,然后入殓进棺,三日后再把他们扒出来,让他们到海底捕捞扇贝,如果有人命不该绝,自然会存活在世,到时候一命呜呼,那就是罪有应得。 听罢这番介绍,朱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人死三日后还要让他们下海捞扇贝,似乎有些不太可能,根据阿巴西强硬的态度,要是自己不答应,那就不仅仅是不识趣的问题了,现在张狗儿和明军战士也不在身边,韩小玉经过一番折腾,回到大帆船上休息去了,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沉寂良久,朱辉询问禁卫军首领的意见,这八、九个月来,他们与朱辉朝夕相处,都很尊敬这位“总督”,同时,对奥雷托国王的做法,普遍表示不满,眼下知道他的难处,便同意按照岛上的规矩,对这些“来意不明”的使者执行死刑。 为了挽留朱辉夫妇,阿巴西要亲自主持行刑仪式,派人从遥远的山上请来一位巫师,在海滩上搭起神坛,当晚,他们在沙滩上举办一场篝火晚会,男女老幼载歌载舞欢庆到深夜,期待着神灵的降临…… 次日天未亮,阿巴西率领一群大汉就来了,他们把那几个死囚捆起来扔到神坛上,那位巫师高坐神坛念念有词…… 巫师的祈祷仪式进行一整天,朱辉、韩小玉及那些禁卫军全都在下面观瞧,一直等到日落海面,万道霞光映红神坛,才有人送上来一只木桶,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里面是从巨蛙身上取出的毒液。 天天渐渐变黑了,原住民再次燃起篝火,在阿巴西的带领下翩翩起舞,这时,神坛上的囚徒全都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喊叫…… 篝火映红神坛,只见巫师手拿木勺,舀出木桶里的毒液,往那些囚徒的背上涂抹,直到他们一个个停止嚎叫为止,把朱辉、韩小玉等人全都惊呆了…… 接着,阿巴西等人登场了,按照巫师的吩咐,扒开死者身上的衣服,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涂满各种油彩,最后把他们抬下神坛,装进狭小的棺材,再让另一拨原住民汉子把他们抬走掩埋…… 巫师站在神坛之上,发表一番演说,大意就是他奉天命而来,受刑者是死是活,都与自己无关,他会继续为受刑者祷告,直到他们的灵魂能遇见“鬼王”,由“鬼王”来决定他们是该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甚至重返人间继续生活…… 这场仪式结束三天后,阿巴西再次召唤大家前往海滩,巫师再次登上神坛作法,继续主持受刑者的“复活”仪式…… 过一会儿,原住民汉子们抬来十多具棺材,一字排开摆放在神坛之下,巫师一手摇晃着铃铛,一手提着木桶,缓步走下神坛…… 这些棺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巫师用桶里的清水把泥土拭去,让人把棺材抬上神坛,然后再让他们打开棺材盖…… 原住民汉子对亡灵十分尊重,他们在开棺之前,先趴下来磕头,再起身打开棺材,就赶紧跑了;这时,巫师取来一个陶罐,把长满叶子的树枝泡进去,沉浸片刻,蘸着陶罐里的水,不住地洒进棺材,连续洒了好几圈,盘腿坐在棺材前高声念起咒语…… 大约一刻钟左右,恐怖的奇迹突然出现了…… 尽管大家都在神坛下的沙滩上盘坐,离得大老远就能听见棺材里传来嘎吱吱的声音,韩小玉紧紧依偎在朱辉的怀里,吓得面色苍白,口中念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棺材上冒出一只手,把韩小玉吓得赶紧闭上眼睛,朱辉是个憨大胆,忍不住起身观瞧,发现那黑洞洞的棺材口里,探出一个个晃晃悠悠的脑袋…… 一具具僵尸从棺材里爬出来,涂满油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一双双眼睛仿佛发出绿光,让人不寒而栗,他们从棺材里爬出后,开始伸腰挺身、全都做着同一个动作…… 更加让人震撼的场面出现了,一具具僵尸跳下神坛,缓步朝海边走去,阿巴西急忙招呼原住民汉子,冲过去拦住僵尸,把事先准备好的石块捆在他们身上,用粗壮的绳子套住他们腰间、胳膊及大腿,整个过程中,僵尸们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连一刻都没停歇,直到他们径直走进大海深处…… 众人全都离开沙滩,跑进浅海观瞧,大约过去半个时辰,不远处的海水忽然冒起层层泡沫,把很多人都吓得重新跑回沙滩上…… 一具具僵尸从海水中冒出来,原住民汉子开始往外拉绳子,大家惊奇地发现,绑在他们身上的石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全身沾满五颜六色的海贝,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原住民汉子拖着僵尸往外走,慢慢回到沙滩上,突然,他们全都挺直身子,一头栽倒在地…… 那巫师飞快跑过来,翻动一具具僵尸,挨个摸他们的鼻孔,反反复复好几遍,终于将其中一个人抱起来,对大家宣布,只有此人再次复活! 复活的这位使者被朱辉领走了,其余的僵尸全部交给阿巴西,先从其身上摘取那色彩斑斓的海贝,然后把他们装进棺材再次掩埋,整个死尸赶海仪式才算结束。 把这位复活的使者接上大帆船,此人虽然活下来了,几乎形同残废,但头脑还算清醒,便给大家讲述“下地狱”的经过…… 原来,他们被处死后,“鬼王”依照生死薄,对他们逐个审判,最后得出结论来,虽说他们是在执行国王的命令,只有自己没有害人之心,才算得到“鬼王”的原谅。 在禁卫军看来,无论在奥塞亚、还是所罗门群岛,所有的土著居民都还未开化,需要朱辉、韩小玉这样有耐心的帮助,才能使文明之花生根发芽,相比较昏庸无能的奥雷托国王,他们宁可在这里陪同“总督”朱辉。 但朱辉并不这么认为,不管怎么说,奥雷托是白海山的亲儿子,是善良的玛利亚养育下长大的,自幼接受白海山、洪真人的调教,如果没有稚子、伊势祯对他的诱惑,他不至于昏庸到如此地步,由于现在张狗儿、杰克都在奥塞亚,不知他们目前处境如何,因此,他决定率领禁卫军离开这里,回去给国王做个交待。 阿巴西听说他们要走的消息,几乎快崩溃了,他把“死尸赶海”采集来的仙贝,全部串成链子送给朱辉夫妇,希望他们还能回来。 整个“大言岛”上的数千名原住民,无论男女老幼自发赶往码头,来给朱辉夫妇送行,其场面惊天地而涕鬼神,朱辉也非常感动,对阿巴西千叮咛万嘱咐,如果将来那片池塘再干枯,千万不要让人接近那个洞口,下面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朱辉率领奥塞亚人全部撤离,归航的途中感慨万千,尽管这些禁卫军纷纷表态,如果国王要责怪,他们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但朱辉很清楚,国王要责怪的,不仅仅只有“寻宝”这件事,核心问题在于,奥塞亚将来是效忠大明王朝、还是对日本天皇称臣…… 禁卫军虽然不知道明朝和日本有何不同,但他们对伊势祯的印象很不好,自然不希望国王倒向日本,然而,这些被洪真人用儒家学说培养起来的战士,效忠国王始终都是第一位的,如果说奥雷托完全被稚子所控制,极有可能导致坚持以明朝为正朔的朱辉被问罪,因此,一路之上他们都在研究,如何才能让国王废掉稚子王后…… 三天后,他们全都回到奥塞亚东海岸,早有巡逻艇报给奥雷托国王,顿时让他大吃一惊,张狗儿提出设立“洪门”,让朱辉出任会首,刚正式颁发诏书才两天,说明他已经杀掉之前暗中派去的使者,怀疑朱辉等人肯定已经造反了。 于是,奥雷托紧急召见伊势祯商议对策,伊势祯这才知道,他竟然暗中派人去抓朱辉夫妇,对奥雷托颇有怨言,如果朱辉等人真要造反,稚子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因此,建议国王负荆请罪,以示自己知错能改、宽宏大量…… ********************** 关于所罗门群岛的“死尸赶海” 这个习俗一直到现在都有,最近有几个美国人,在所罗门群岛见证过,他们采集一些毒液、涂在死尸身上的油彩颜料、死者及其他当地人的血样,拿回去先在生猪身上做实验,结果那头猪很快就死了,说明毒液没问题,接着,他们开始化验血样,通过对比发现,土著人血液里有一种名叫氧化碱的物质,明显要比其他地方的人多很多,毒液是酸性物质,说明当地人的抗毒性很强;同时,在南太平洋很多岛上,土著人喜欢食用丛林里一种蛙类,只要吃的不是太多,就不会中毒,时间一长,便会产一种抗体。 对油彩颜料进行化验分析,这是用一种叫“闹阳花”的植物配制而成,含有一种名叫“氧化碱”的物质,能够透过皮肤保护大脑组织的活性,甚至能够强烈刺激神经组织,得以保护全身的神经不受伤害,当巫师用这种蛙毒“处死”死囚时,虽然他们已经没有心跳,但并没有真的死去,而是处于一种假死状态,三天后,他们的脑细胞因为有那种油彩的保护,还有一定的活力,相当于深度睡眠,在“氧化碱”的保护,虽然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很僵硬,但神经并没死,照样可以指挥肌肉活动,直到在深海的重压下,彻底将他们的肺细胞压破,他们一上岸,就会立即呼吸而死,但如果抗体多,毒液涂的少,那么也有复活的可能。 (本章完) 第391章 海盗传奇 82、寻圣杯 奥雷托早已得到巡逻快艇的探报,得知派去抓捕朱辉的使者,全都被所罗门群岛的土著人抓获,并将他们处以极刑,怀疑朱辉等人已经造反了伊势祯深知朱辉的为人,就算他跑回新大陆不会来,也不会因此而造反,劝这位国王能主动认错,亲自前往码头迎接这位“大将军”。 早在洪真人的训导下,奥雷托胸有“鸿鹄之志”,不甘心大洋深处的孤岛上当个“番王”,迫不得已,他接受张狗儿的提议,奥塞亚王国依附大明王朝,既要稳固奥塞亚的独立,又要确保国王不受外国干扰,以示对朝廷的忠心,希望成为华商和菲律宾、日本、印度及明朝大陆贸易的中转站,由于暂时无法得到朝廷的册封,只能先建立一个民间组织,立“洪门”广纳四海豪杰,灵活处理与西洋各国的关系,因此,“洪门”会首的最佳人选便是朱辉。 伊势祯已不再有任何妄想,也希望稚子能够好好辅佐奥雷托,使奥塞亚王国繁荣昌盛,将来统一这片孤悬在大洋深处的群岛,一点都也不比日本列岛差,反而不易受到外部的侵袭,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兴许就能在这里建设一座人间天堂。 就这样,奥雷托国王和张狗儿、伊势祯等人达成一致,在他们二人的陪同下,带上稚子王后及文武群臣,一起迎接“总督大将军”得胜还朝。 码头上旌旗飞扬、醒狮劲舞,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迎接仪式,朱辉在三百名禁卫军的簇拥下,迈步登上码头,一见奥雷托国王及稚子王后,便赶忙躬身施礼。 “臣朱辉拜见我主千岁、千千岁……” 奥雷托露出矜持的一笑,摆着手答道:“爱卿免礼,一年来,你率领众将士替本王守卫边疆辛苦了,本王对此不胜感激,还望爱卿再接再厉,为本王开疆拓土。” “臣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管二人是否虚情假意,君臣之礼是必须的,彼此都表现得相当严肃,与此同时,稚子正在接见韩小玉,显得诚意切切、儿女情长…… 朱辉发现,能来的几乎全来了,唯独不见杰克,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这里,在返回王庭的路上,通过张狗儿的介绍,才知道立“洪门”这件事,杰克等人本来想要离开的,当他得知要成立“共济会”分舵,由朱辉出任会首时,决定暂时不走了,想混个“副舵主”当当,再回新大陆狐假虎威。 杰克等人并不算奥塞亚的臣民,奥雷托就没搭理他们,不过,他们全都愿意归属“洪门”,因为会首马上该回来了,他们想按自己的方式,建造一座“洪门堂”,倒也没人拦着他们,此刻他们都还在干活。 这时,朱辉方才搞清楚前因后果,深为奥雷托和稚子感到庆幸,不过,把“洪门”与“共济会”联系在一起,他感觉似乎有些不妥,但考虑到张狗儿的良苦用心,将来面临着经常和西洋人打交道,必须得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让他们依附在自己的门下,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将军兼总督得胜还朝,国王和王后给与朱辉夫妇极大的礼遇,庆典活动一连搞上好几天,杰克等人修建的“洪门堂”已经落成,正在等候舵主的大驾光临…… 杰克奉新西班牙总督之命,专门跑到所罗门群岛“劳军”,顺带手对群岛进行实地测量,回去之后就要正式宣布,所罗门群岛属于大西班牙帝国所有,同时,他还信心十足地认为,朱辉肯定愿意接受帝国的册封,自己也好跟着沾光,弄个副总督当当,将来回到家乡尼德兰,也算是个贵族。 出乎杰克的预料,朱辉拒绝投靠西班牙,新大陆当局目前无力发兵征服所罗门群岛,在他们的归途中,由于伊势祯突然发难,就连他好几个月的测量资料,都被张狗儿等人给夺走了。 虽然当过半辈子海盗头目,杰克本无雄心壮志,只是被那水晶手镯的诱惑,才妄想成为“世界之王、神殿之主”,见证到一系列神奇事件,随着那些神奇的宝物一件件消失,就剩下那一面铜镜和朱辉手上的戒指了,他也重新回归到原有的理想,那便是加盟神秘组织“共济会”,有组织为依靠,继续和罗马教廷斗法,希望被帝国所诏安。 杰克目前的身份,不仅是殖民地当局的情报官,还是神秘组织“共济会”的成员,在朱辉的“帮助”下,如今这两个理想全都实现了,他感觉很欣慰,一直把朱辉当成自己的恩主。 如果朱辉仍是奥塞亚的将军兼总督,说实话,要让杰克对他效忠,还真有些勉为其难,好在张狗儿用设立“洪门”之举,不仅解决掉奥塞亚国王心中的隐患,还给这位“番邦夷民”,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只要舵主朱辉同意,他就能成为“副舵主”,有这个身份号令江湖,还不用受官府和教会的约束,等将来混得风生水起,就算给他个波多黎各总督职干,对他也不再有什么诱惑力。 再次被卷入奥塞亚,在加盟“洪门”之前,杰克本有自己的打算,根据他的所见所闻,以及费尔南多提供的消息,他知道,白海山运来的海盗遗产,绝不只有金约柜,再说了,那些可都是好东西,不可能全被沉没海底,也不可能都埋在所罗门群岛,奥塞亚一定有宝藏,只是那白海山太狡猾,他连亲儿子都不说,一定是怕宝藏惹出麻烦,等多年以后大家都忘掉这件事,再让那些宝物福及后世子孙。 其实,林风也是这么判断的,他还自作聪明,真就在海滩找到一处“避难所”,甚至按照什么周髀算经的提示,测算出可能埋藏的方位,然而,除了通过门德纳的那枚戒指,能隐约感知到金约柜的存在,到头来,所有的寻宝者全都一无所获。 作死的沈茂偷偷爬上杰克的大帆船,说真的,杰克好几次都想把他扔进海里,只因沈茂很清楚佛罗里达“青春之泉”,作为情报官,他对此非常重视,听得出来,沈茂和亨得利的情妇好像有一腿,原打算回到阿卡普尔科,利用沈茂去抓这个女人,由于伊势祯的捣乱,丧失掉一个良好的机会,不得不再次来到奥塞亚,将来利用朱辉等人,去对付那伙难缠的“海上乞丐游击队”。 根据杰克的情报,亨得利及其“海上乞丐游击队”,并非不眼馋海盗王直的遗产,只因他急着返回阿姆斯特丹参加重要会议,耽误了他们前来寻宝的时机,不过,当他们越过大西洋来到佛罗里达时,又被传说中的“青春之泉”给吸引住了。 大西班牙帝国北方七省闹独立,刚刚成立“乌得勒支联盟”,杀回新大陆的亨得利今非昔比,如今他有尼德兰、比利时、卢森堡地大商人的支持,要在全世界范围内与帝国分庭抗礼,亨得利已经六十多岁了,从欧罗巴带来一大群女人,任何财宝对他来说,都不如让他返老还童更有诱惑力。 亨得利远渡重洋来到佛罗里达,第一件事便控制那口“青春之泉”,海上乞丐游击队把势力扩张到古巴、海地等加勒比海域,遏制西班牙人在大西洋的贸易通道,要重演他在马六甲的好戏,然而,新大陆不比菲律宾,游击队时刻面临帝国海军的围剿,尤其是他的老对头费尔南多上台后,让他更加寝食难安。 亨得利喝了近一年“青春之泉”,始终都不见有效,他变得越来越衰老,在此期间,他从欧罗巴带来的那些女人跑掉许多,其中有个名叫索菲ophie的女人,独自跑到阿卡普尔科当上交际花,正好邂逅刚刚来到这里的沈茂,沈少公子作为本地豪商巨贾的亲弟弟,对索菲小姐彬彬有礼、出手大方,金陵公子哥的特有的东方雅韵,更加使她魂不守舍,就这样,她把亨得利的秘密讲给了沈茂…… 十多年前,“青春之泉”曾经让波多黎各总督返老还童,但在亨得利身上并没有应验,经过一番打探才搞明白,原来这位波多黎各总督使用的杯子很不一般,据说他用的是“圣杯”,从航海家门德纳手下的大副手里买到的,不用说,肯定是中东那些无知的海盗,把“圣杯”多次专卖,最终落在东方超级大海盗王直之手,又被白海山运往奥塞亚,也许王直的宝贝实在太多了,光因为打开那神秘的金柜,就死掉好几个人,只好把此物沉没海底,白海山还急着去营救王翠翘,实在没有能力对其一一鉴别,导致一件件“神器”流落民间…… 卡洛斯等人在所罗门群岛寻宝失败,亨得利早已耳闻,只因他还在新大陆寻找“圣杯”,想尽快返老还童,也许不会太久,他必然会来寻宝,这可不像杰克那伙乌合之众,也不像卡洛斯圣骑士正规军,如果没有非常手段对付他们,恐怕奥塞亚会有灭顶之灾。 就这样,凭着拥有所罗门指环和“共济会”信物,朱辉被公推为“洪门堂”会首大舵主,杰克等人全都非常虔诚,把朱辉迎进“洪门堂”,要在这里办“拜师”仪式,来到这里一看,差别把朱辉给气乐了…… “洪门堂”是一座仿中国祠堂式的建筑,由于“共济会”允许所有有神论者加入,为体现出“洪门”广纳四海之意,里面不仅供奉着希腊太阳神阿波罗、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还有佛祖释迦如来、拜火教智慧之神阿胡拉马兹达、婆罗门毗湿奴的化身奎师那、更少不了道家三清始祖,却把玉清、上清、太清三位仙师塑造的很像西方人,另外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神祇,不知出自何处…… 仪式结束后,杰克单独请朱辉留下来,把自己所掌握的一切,毫不保留地全都讲了出来,对于如何寻找圣杯,他已经心中有数,希望朱辉任命他当“副舵主”。 第392章 海盗传奇 83、有担当 张狗儿之所以提出设立“洪门”,本身就是为了解决朱辉的身份问题,今后不必再向奥雷托称臣,又可作为王国与朝廷沟通的纽带,同时还兼备广纳海内外贤才的条件,达到宣化中华儒释道文明之目的,因此,当朱辉和他商议,能否让杰克出任副舵主时,他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回答。 “洪门”开香堂之日,朱辉担任会首总舵主,杰克出任副舵主,张狗儿、宋河为护法,伊势祯和韩小玉负责掌印。趁此机会,奥雷托乘势免掉朱辉的大将军和总督,张狗儿作为“洪门”的成员,也就不再适合出任大将军一职,王国所有的关键职位,全都理所当然地变成自己的心腹。 至于“洪门”算不算“共济会”的分舵,朱辉和张狗儿一致认为,到目前为止,除老菲力之外,谁也没碰上过该会的任何成员,更不知该会的总舵在哪里,老菲力在临终前,曾经给白海山讲述过相关秘密,但其他人并不知道,为了与西洋人打交道,就说朱辉是老菲力的门徒,“洪门”是华人建立的“共济会”组织,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杰克等人辛辛苦苦寻找几十年,愣是没摸清“共济会”的门在何处,要不是诚实的史密斯无意中泄密,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加盟这个组织干什么,如今杰克已经成为该组织分支机构的副舵主,立刻制定一项“宏伟计划”,他决定打破秘密结社的戒律,要大张旗鼓广纳门徒,重点推行“路德派新教”,与罗马教皇分庭抗礼。 然而,这个计划完全与朱辉、张狗儿的主张背道而驰,导致杰克非常不满,他开始闹着要回新大陆,在阿卡普尔科设立自己的分堂,模仿朱辉的那柄短剑,定制自己的“信物”,双方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伊势祯得知这个消息,给朱辉出主意,趁早找个理由,先把杰克给干掉,再从西洋人当中挑一个听话的,给他副舵主之位,以便在西洋人当中发挥影响力,甚至提出,如果朱辉等人下不去手,可以用他带来的日本武士干这件事。 干掉杰克并不难,但是,用杰克来当副舵主,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在西洋人当中发挥作用,主要还想用他来对付“海上乞丐游击队”,如果不能在新大陆阻止亨得利,早晚会给奥塞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尽管朱辉等人一切都为奥塞亚着想,但奥雷托始终对他们却有很大的戒心,“洪门”开堂之后,他就要派朱辉赴明朝京师朝贡,请皇帝陛下尽快对其册封,派张狗儿到阿卡普尔科办分舵,希望借助“洪门”的势力,将来号令天下。 朱辉曾在京师被关押过一年,深知那些老爷们都是什么德性,不管带着多重的厚礼,想冒然请求朝廷的册封,恐怕连门都没有,更何况朝廷正在严厉执行禁海令,就算奥塞亚彻底臣服朝廷,那也只有朝贡的份,想发展明朝与奥塞亚、新大陆之间的贸易,简直比登天还难,自己不被当成奸细抓起来就不错了,可是,这些情况没法去奥雷托解释,尽管国王一再催促,也只能一拖再拖,没有合适的时机,肯定办不成这件事。 好不容易制止奥塞亚倒向日本天皇,而朱辉等人又不能让奥雷托得到册封,他们的处境顿时变得很尴尬,其实,对于奥雷托来讲,并非急着要得到明朝的承认,而是对他们俩特别忌讳,这两个人年龄和自己差不多,陪着白海山来到这里,为奥塞亚建立王国立下汗马功劳,在民众当中威望很高,通过那三百名禁卫军的行为就能看出,经过儒家文化调教过的奥塞亚人,对朱辉和张狗儿有着莫名其妙的崇拜,已经对王权构成很大的威胁。 正如林风所言,在奥雷托的心目中,白海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不管什么理由,他曾经“抛弃”过奥塞亚,即便朱辉和张狗儿等人忠心耿耿,也会让这位年轻的国王感到很压抑。 就在朱辉等人进退两难之际,宋河突然派人来了,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亨得利已经找到“圣杯”,喝下“青春之泉”,自称一下子就年轻五十多岁,如今变成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正在秣兵厉马,要征服古巴、海地等加勒比地区,尽管声势非常浩大,但他们手里却没钱,就把目光转移到奥塞亚,企图夺取海盗王直的那笔遗产。 杰克听罢很难相信,他前几天刚刚给朱辉讲过,如何利用自己的眼线寻找“圣杯”,以“圣杯”为诱饵干掉亨得利,不料想,这老东西竟然已经返老还童,震惊之余、便问起其中的缘由…… 原来,费尔南多出任新西班牙督军,萨佩洛接替卡洛斯、在阿卡普尔科当将军,虽然他们都得益于朱辉的帮助,却对当地的华商很不友好,尤其是费尔南多,以林风出身海盗头目为由,把亨得利等人的海盗行为,全都赖在林风的头上,时不时就派官兵跑到建业村抓人,经常闹得鸡飞狗跳,幸好宋河武艺超群,办事也非常谨慎,率领乡勇与他们据理力争,勉强算是能维持治安,但这么闹下去,对华商的发展非常不利。 沈茂这个花花公子来到新大陆,很快就进入角色,凭着他是沈琦的亲弟弟,不知他从哪儿弄得一大群西洋女人,过起醉生梦死的日子,后来突然就失踪了,大家都怀疑他死在女人之手,沈琦对这个弟弟失望透顶,就没再深究这件事。 林风也老了,和罗阿敏母女修复关系后,本想过几天安心日子,被西洋官兵这么一逼迫,他也突然消失了,多日后有消息称,有人发现他和沈茂在一起,正在四处寻找“圣杯”,希望能喝到“青春之泉”,重新找回自己的雄心壮志。 稚子早就悄悄派人联络过林风和沈茂,如今看来,并不是林风经得住诱惑,而是他把寻找“圣杯”实现返老还童,当成第一位的大事,而沈茂就不一样了,尽管他在新大陆的日子很舒服,但早晚会被他哥哥所抛弃,要是能和稚子勾搭在一起,就有机会害死奥雷托,即便不能杀回日本当什么大将军,也能在奥塞亚当个“摄政王”,到那时再回新大陆享乐也不迟。 “青春之泉”对于沈茂来讲,不如稚子对他更有吸引力,只可惜春梦未了,魂断伊势祯的刀下,年迈的林风接到稚子的书信,并不是不想杀回日本,而是因寻找“圣杯”而耽误了,他和杰克、亨得利都是一路人,起码他比后者更聪明,凭着自己的江湖经验,找到“圣杯”易如反掌,岂料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林风得到“圣杯”的当日,索菲小姐就就把消息传给了亨得利…… 林风如何能顺利找到“圣杯”,引起杰克的极大兴趣,但现在还无法知道其中的细节宋河之所以派人来传递消息,是希望朱辉等人不负白海山之托,务必要保障奥塞亚的安全。 奥雷托得知后却表示,奥塞亚本土固若金汤,根本不怕“海上乞丐游击队”来袭,同时,他即将派新总督前往所罗门群岛,守护可能埋在那里的宝藏,根本用不着朱辉、张狗儿等人,如果朱辉不愿回明朝,希望他能尽快到新大陆设立“洪门”,广纳天下贤才为奥塞亚效力,同时,因担心他有异心,甚至提出一个无理要求,要把怀有身孕的韩小玉留在这里,专门负责“洪门”香堂的日常事务。 张狗儿对此愤怒到了极点,若不是看在白海山的份上,杀掉奥雷托的心都有,大家一下子陷入新的困境,不知到底该何去何从? “僵尸赶海”死里逃生的那位使者,得到国王的重用,被册封为所罗门群岛的新总督,朱辉离开“大言岛”时,对阿巴西千叮咛、万嘱咐说过的那些话,都被他暗中传递给国王,奥雷托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父亲运来的那些稀世珍宝,应该都埋在那片池塘下,算是把他彻底激怒了…… 奥雷托也极为愤怒,不明白其父母为何不把稀世珍宝留给自己,既然朱辉已经探知宝藏的下落,他压根就不信朱辉不动心,一定要把韩小玉留下当人质,尽快把他们全打发走,派自己的心腹前往“大言岛”挖掘宝藏,决不能让那笔诱人的财宝再沉睡地下,更不能落在他人之手。 亨得利何时兵发奥塞亚?谁也不知道,朱辉等人都还在犹犹豫豫,但奥雷托等不及了,天天催着他们走,而且必须把韩小玉留下来,态度越来越强硬,伊势祯对此冷眼旁观,既不去劝奥雷托,也不帮着朱辉等人说话,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在关键时刻,杰克很有“担当”,他原打算回去寻找“圣杯”,突然决定不走了,作为“洪门”副舵主,同时身兼殖民当局的官员,愿意留在奥塞亚当人质,希望国王不要为难韩小玉。 奥雷托并不认可,双方已到拔剑弩张的地步,危情一触即发…… 第393章 海盗传奇 84、心无愧 来自日本方面的战报,让伊势祯寝食难安…… 鸟取断粮、水淹高松等几次战役,羽柴秀吉不仅把毛利辉元打得难以招架,还迫使宇喜多直家投降前文书讲过,自织田信长“上洛”以来,只有显如才称得上是他真正的对手,如今,九鬼嘉隆采用“铁甲船”大破毛利水军,导致石山本愿寺内外交困、几近弹尽粮绝,显如本来就和秀吉走的很近,在林文静的劝说下,极有可能会投靠织田氏,如此一来,足利义昭光复室町幕府的希望,也就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也许这辈子再也回不去了,伊势祯不能不为奥塞亚着想,眼看奥雷托要和朱辉等人翻脸,他非常担心,虽说杀掉他们易如反掌,但是,那些接受儒家思想教育的奥塞亚人,不见得都会同意赞同,很可能会动摇国王的权威,导致整个群岛局势不稳,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不管了。 伊势祯是稚子的长辈,现在承担着“国师”的角色,由他出面劝说很管用,迫使奥雷托国王最终妥协,以赴新大陆设立“洪门”的名义,把他们全部赶出奥塞亚,但是,如果朱辉等人胆敢再登上“大言岛”,或者做出任何有损奥塞亚的行为,他就把人质杰克杀掉,以示对“洪门”叛徒的惩罚,这位殖民地当局的情报官因此而死,必将殃及在阿卡普尔科的华商。 最后,奥雷托扣押那面铜镜,逼迫朱辉交出“所罗门指环”,把那艘日本“关船”给他们,急匆匆把他们打发走了…… 这六十多名急着回家的明军战士,陷入大洋深处一年多,除了留在大言岛上的几个人,不得不他们再次返回新大陆,而那些没着急逃跑的兄弟,早就跟着田有才回家了,真是造化弄人,他们历经无数次生死磨难,从贪生怕死转变成真正的战士,越发具有使命感。 朱辉、张狗儿等人全都问心无愧,憧憬着回到新大陆开香堂,建立一个横跨五洲四海的强大组织,担负起传播中华文明之重任,实现两位长老毕生的夙愿。 这艘“关船”的速度很快,十天时间后,他们便来到阿卡普尔科,大家翘首以盼,希望能遇上刘猛的商船、宋河的乡勇,更盼望见到建业村的乡亲们,聚集在到码头前来迎接…… 然而,他们非常失望,不仅没遇上任何亲人,反而被西班牙海军把他们拦住了…… 一名海军军官带人登上“关船”,了解到朱辉等人的情况,便询问情报官杰克的下落,当他听说杰克等人滞留在奥塞亚时,怀疑其中有诈,强行将他们全部扣押。 朱辉本以为阿卡普尔科的守将还是萨佩洛,相信这家伙不会为难自己,也就没再争辩,在那名海军军官的指挥下,“关船”驶入一座军港,等他们一下船,忽然跑来一队荷枪实弹的西洋兵,竟然没有一个“圣骑士军团”的成员,他们也不认识朱辉等人,一个个耀武扬威、吆三喝四,要把他们全部关押起来。 见此情形,朱辉、张狗儿等人强烈抗议,提出要见萨佩洛,明军战士全都义愤填膺,为了保护韩小玉,他们全都奋起反抗…… 这伙西洋兵端起火绳枪、摆开架势准备射击时,忽然发现张狗儿手执短剑,顶在那军官的胸口上,吓得这家伙发出惊恐的嚎叫,对手下的士兵直摆手…… 明军战士准备趁势反击,被朱辉出面制止了,他和韩小玉来到这名军官的近前,询问阿卡普尔科的守将是谁?为何会发生这样的误会? 经这名军官解释才知道,由于海盗经常劫持西班牙商船,萨佩洛全都赖在海盗出身的林风头上,把他从建业村逼走后,海盗更加有恃无恐,导致新西班牙总督大怒,萨佩洛及其圣骑士军团被调往墨西哥城,新上任的将军名叫劳尔,是一位让海盗闻风丧胆的铁血将领,他们这些人全是劳尔的手下,刚刚从古巴换防过来。 尽管总督大人对费尔南多和萨佩洛很不满意,但他非常看重海盗出身的情报官杰克,这名新来的军官怀疑,朱辉等人有可能把杰克害死了,才导致这么一场误会。 双方全都是血气方刚的军人,如果没有合适的调停人,危机仍是一触即发,为了不给这里的华商惹麻烦,朱辉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继续打听费尔南多、费利佩及门多萨神父的消息…… 关于费利佩和门多萨神父的情况,这名军官不是很清楚,费尔南多的所作所为,简直让朱辉等人失望透顶…… 圣骑士军团从所罗门群岛撤军,经过萨佩洛努力做工作,落魄的费尔南多得到重用,当上新大陆西海岸的督军,这个得势就猖狂的家伙无事生非,不惜一切代价要收拾自己的老对头,他拿亨得利暂时没什么好办法,虎落平阳的林风成为他发泄的对象,确实把林风给逼走了。 萨佩洛根本不是海盗的对手,不能拿以林风当靶子,很快就暴露出无能的本色,新西班牙总督就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对费尔南多也极为光火,可又不愿打自己的脸,只好让他和劳尔换防。 双方僵持半天,直到宋河带领乡勇赶来,用贵族出身的萨佩洛来压他们,才算解除这个麻烦,大家来到建业村时,天已经黑透了。 听说朱辉、韩小玉、张狗儿等人全都回来了,建业村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沈琦、汤景、净空、刘猛、吴襄、马五、陈学文、马克、刘谦、罗氏姐妹、徐阿娇、张敏儿、吴莲、何氏夫人及两个女儿、以及商团其他首领数百人,个个热泪盈眶,欢呼声响彻云霄…… 本来要在沈琦的府邸给他们接风洗尘,由于人数太多、实在装不下,只好改在护法堂举行…… 大家欢聚一堂,席间不见月空长老的出现,朱辉便问师父的情况,这才知道沈茂所言不虚,长老已经无法下床了。 热热闹闹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已过午夜子时,尽管徐阿娇、张敏儿和吴莲等人,都盼着和自己的夫君团聚,而朱辉、张狗儿、韩小玉在宋河、净空的陪同下,不顾舟船劳顿,一起来到普渡寺,跪在山门前叩拜师父,不敢轻易打搅老人休息…… 其实,月空长老知道他们回来了,高兴得无法自制,到这会儿还没合眼,得知弟子都在山门外,赶紧派小沙弥把他们请进来,朱辉等人拜倒在长老近前,口中呼唤着“师父”,忍不住失声痛哭…… “徒儿,请不必悲伤,你们的所作所为,为师全都一清二楚,为你们而感到自豪!人生在世,知生死而乐天命,老衲随时可能圆寂,今晚能看到你们平安回来,心里非常欣慰……” 朱辉接着讲道:“请师父放心,我们一定要采到那青春之泉献给师父,苍天定会保佑师父长生不老……” 月空长老苦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摇着头讲道:“徒儿,为师知道你们遇到过很多神奇之事、见识过不少神奇之物,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唯有这**凡身,不可能长生不老、更不会返老还童。” “师父,也许**之身难以永久,但灵魂却能常驻人间,我们都曾亲眼见证,死去的程瞎子、还有那玛雅人都能灵魂不灭……” 张狗儿讲到此处,忽然发现净空的脸色不好看,便赶紧住嘴,知道他在怀念玄德真人,老人家把程瞎子的“灵魂”锁在体内,化作一缕青烟,永远不能再“转世投胎”了。 月空长老劝道:“你们的真人师父羽化成仙,已经修成正果,老衲也将随他而去,徒儿们,这都很正常,没什么值得悲哀的。” 韩小玉讲道:“听说林大澳主找到了圣杯,却被那亨得利抢走了,这老海盗喝下青春之泉,已经返老还童,我们一定要把圣杯夺回来,用青春之泉孝敬师父……” “为师正好想说说林大澳主。”月空长老微微一乐,问道:“你们有没有在奥塞亚见过他?” 宋河解释道:“师父,沈茂倒是跑回去了,林大澳主被逼出走,听说他找到了圣杯,却不幸落在海盗亨得利之手,恐怕他现在凶多吉少,那些西洋海盗大都活跃在东海岸,徒儿无能,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派人给朱辉哥哥送信,请师父谅解。” 对于宋河的才干,大家都非常认可,月空长老当然不会责怪他。 “徒儿,到底是海盗亨得利凶多吉少、还是林大澳主凶多吉少?” 听罢月空长老的提问,大家全都愣住了,沉寂片刻,还是韩小玉的反应比较快,马上问道:“师父,莫非林大澳主找到圣杯后,以此为诱饵,已经把亨得利给抓到了?” 月空长老摇摇头,微笑着问道:“小玉,你真以为林大澳主找到圣杯了?” “师父,若是如此,简直太好了!”张狗儿激动地讲道:“如果林大澳主还活着,他一定会带来圣杯,把青春之泉献给师父。” 宋河也跟着讲道:“师父,徒儿我亲眼所见,那老得不成样子的亨得利,现在已经变成十来岁的模样。” “前些日子,咱们建业村受到林风的连累,差点遭受灭顶之灾,就连朱辉和狗儿兄弟回来,都差点被西洋兵所扣押。”说着,净空显得很气愤、又很吃惊,问道:“难道说他借着寻找圣杯的机会,投奔西洋海盗去了?” “林大澳主的演技果然高超!”月空长老忽然显得很兴奋,小沙弥帮他半坐起身,就听他接着讲道:“如果不是林大澳主,恐怕亨得利早就发兵奥塞亚夺宝去了,请你们想一想,那虚无缥缈的圣杯谁见过?他林风一找就能找着?” 这时,宋河才若有所悟,自问道:“我也纳闷,那恩将仇报的费尔南多、还有萨佩洛这个蠢猪,他们为何无事生非,逼迫一个落难的林风干什么?” “不瞒你们说,老衲也曾有过这样的疑问,今天看见徒儿全都平安回来了,这才明白林大澳主的良苦用心。宋河、净空,建业村多次遇到危机,全靠你们俩力挽狂澜当然,学文等人表现的也不错,特别这一次,配合林大澳主,把这出戏演的很逼真……” 第394章 海盗传奇 85、苦肉计 月空长老的判断果然不错! 林风被白海山赶出奥塞亚,刚来到建业村时,罗阿敏母女都不搭理他,沈琦、汤景的生意他也插不上手,不管谁见到他都像躲瘟神一样,吴襄的应天书院也不让他进,他本人看不上玄德真人,玉虚宫压根就没去过,一想起自己曾在寺院关押五年之久,看见和尚他就来气,更别提让他烧香拜佛了。 闲来无聊,也只有沈茂陪着他到处闲逛,没几天,连沈茂都不理他了,这小子毕竟是沈琦的亲弟弟,在金陵风流惯了,手里一有钱,就出入各种风月场所,也不知他从何处搜罗一大群女人,天天醉生梦死…… 卡洛斯为了逼奥塞亚投降,动用他在阿卡普尔科的势力,把门多萨神父赶走了,接着就利用各种势力骚扰建业村,宋河、净空和陈学文等人毕竟太年轻,眼看就压不住阵脚,最终还是林风出面,组织了好几次伏击战,算是把那些鸡鸣狗盗的鼠辈打怕了,一旦军方出面骚扰,就由林风带着马克去找官府,为建业村的利益据理力争,最终赢得大家对他的尊重。 何氏夫人的心地很善良,先去找罗阿萍商量,在她们俩的热心调停下,罗阿敏母女才算接纳林风,其实,林风一直把自己看作潜龙在渊,哪有心过什么太平日子? 没多久,趁着朱辉派人来建业村送信之机,稚子的密使找来了,让林风和沈茂做好准备,随时准备配合幕府派来的大军,夺取所罗门群岛的宝藏,然后挟持奥雷托杀回日本,到底林风怎么想的,现在还没人知道,由于神奇快艇没有了,沈茂偷着爬上杰克的大帆船,跑到“大言岛”演这么一出戏,结果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萨佩洛从所罗门群岛撤军,回到新大陆之后,费尔南多深受总督的重用,他却“公报私仇”,借口西海岸海盗频出,认定就是林风干的,指使萨佩洛派兵到建业村来找茬,害得宋河、净空和陈学文等人应接不暇,沈琦、汤景等人也很头疼,多次去找官府、教会去申诉,就是没人理这个茬,大家都怕受林风的连累,又开始回复到初始状态。 就在林风被军方“诬陷”时,远在佛罗里达的亨得利还很得意,既然有人当“替罪羊”,其手下的海盗越来越疯狂,官兵对他们基本上无可奈何,就连沈琦的商船都遭受多次洗劫,林风被逼无奈出走建业村,想把陈学文拉走,高调宣称要去寻找“圣杯”。 陈学文哪还敢再走其父亲的老路,严词拒绝林风的“诱惑”,亲自把他赶出建业村,身无分文的林风出走时非常狼狈,在阿卡普尔科都快传遍了,当然,也没人相信他能找到“圣杯”,都怀疑他会重操旧业当海盗,因此,林风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后,反而弄得人心惶惶…… 这时,唯一可能与林风有联系的沈茂,已经出走所罗门群岛,林风曾陪着沈茂混过一段日子,对这小子留下的那些女人,基本上都认识,他凭着自己的江湖手腕,以及他和修女露易丝鬼混的经验,很快就征服好几个交际花,钱对他来说已经不成问题。 传说中“圣杯”被海盗多次倒卖,落在不识货的东方超级大海盗王直之手,最终被白海山运往奥塞亚,把这笔稀世珍宝埋在所罗门群岛,航海家门德纳途径“大言岛”时,用非常廉价的铁器、陶瓷等物品,从当地人手中换取很多金银饰物以及这个“圣杯”。 不过,当时谁也不知道此物是“圣杯”,若是知道的话,恐怕早被特里达尼藏起来了,后来,“圣杯”被卖给波多黎各那位老总督。 据说,这位老总督到过佛罗里达的“青春之泉”,喝下泉水后一下子就年轻几十岁,回到领地娶了一大群小老婆、生下大堆儿子,该传说让刚从欧罗巴开会回来的亨得利兴奋不已,这个老家伙现在还不知道人家用的是“圣杯”,一听说能够返老还童,连寻宝都顾不上了,立刻带领海盗队伍来到佛罗里达,霸占那口泉眼一连喝下半年多,却一点都没奏效,这才打听到是“圣杯”在起作用…… 亨得利自己跑到佛罗里达喝泉水,而他手下的游击队却没闲着,无论加勒比海域、墨西哥湾还是西海岸,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古巴、海地等岛屿,都快成了他们的天下,让新西班牙总督头疼不已,拿这伙海盗没一点办法。 尽管亨得利的海盗势力很强大,他自己的身子骨却越来越不听使唤,以至于那群金发碧眼的小妖精,从他身边都跑掉很多,其中有一位索菲小姐,后来成为沈茂的红颜知己,如果没有稚子王后的诱惑,恐怕她已经成为“沈太太”了。 为夺取“圣杯”,亨得利带人亲自杀往波多黎各,令人遗憾的是,那位老总督最终还是死掉了,家财被姨太太和子女们所瓜分,那“圣杯”被最小的儿子所抢走,现在跑到阿卡普尔科做生意。 阿卡普尔科的繁华虽然比不上金陵、广州等地,但这里的商人却来自全世界,一个个似乎都很有钱,鱼龙混杂的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加上海盗势力暗流汹涌,社会治安极不稳定,要想找那个总督的儿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林风有办法,既然“圣杯”有如此魔力,根本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更不可能把他卖掉,为了赚钱,那总督的儿子恐怕也不会让这“神物”闲着,于是,他和索菲定下一条计策,宣称“圣杯”在自己手里,打听那些年迈的大富翁,有谁想长生不老,卖“圣杯”盛过的水给他们,很快就能把那总督的儿子给引出来。 索菲接触过到的老东西太多了,这个消息传出后,他们都不计成本,让索菲长期供应“圣水”,然而,林风劝索菲别着急,先让这些老东西先下订单,分期、分批供货,很快就收到一大笔订金,果然,这消息传出后,那总督的儿子坐不住了,心中暗想,那“圣杯”明明在自己手里,竟然有人敢造假抢生意! 没费吹灰之力,林风就找到那总督的儿子,索菲积极配合,找来一群流氓小混混,其中有个叫查理的小子,引起林风的注意,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月黑风高夜,林风带着这群小混混,找到那波多黎各总督儿子的家,把他全家就控制起来,逼迫他们交出“圣杯”,旋即回到索菲的住处,这时,他发现这小丫头有些不对劲…… 索菲拿出一大笔钱,想把那些小混混打发走,林风趁机给查理递个眼神…… 就在林风和索菲**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了,林风急忙起身观瞧,只见满脸扎冉的胡须、一张朽木皮般的大脸,正在自己的近前放声大笑,此人正是亨得利,不用说,索菲把自己出卖了! 从亨得利身后窜出好几个打手,就在他们挥刀砍向林风时,全都突然发出连声惨叫,扑倒在索菲的床前,这时,查理从床底下冒出来,毫不犹豫地把长刀砍向亨得利,这老家伙都吓傻了,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那张大脸就被劈成两半…… 亨得利的几个打手都被砍断腿,倒在床下呻吟不止,看着惨不忍睹的亨得利,开始哀求林风饶命…… 林风和查理同时动手,把他们全都送上黄泉路…… 索菲开吓死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林风使劲拍打着她那美丽的小脸,终于让她睁开了眼睛…… “林风阁下,我们惹出大麻烦,赶快跑吧……” 拥抱着浑身战栗不止的索菲,林风冲着她眨眨眼睛,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 “亲爱的索菲小姐,你难道看不出来,查理先生就是返老还童的亨得利?” 索菲立刻瞪大眼睛,吃惊的反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你这个臭婊子出卖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林风使劲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讲道:“你给我记住,亨得利喝下圣杯盛过的青春之泉,已经返老还童,一下子就年轻五十岁,变成现在查理这个样子,查理就是亨得利!你要继续假装做他的情妇,不过,你要留在我的身边,你们两人听从我的指挥,我保你们一辈子荣华富贵,查理,你就是新大陆的无冕之王,索菲小姐,今后你要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明白吗?” 当晚,他们掩埋掉亨得利等人尸体,索菲对外发布消息,亨得利已经得到“圣杯”,喝下“青春之泉”返老还童了…… 其实,这正是林风和费尔南多联合演出的好戏! 林风和索菲躲在幕后,利用亨得利的情报网,把查理推上前台,让他扮演返老还童的老海盗,一下就把这支庞大的海盗组织给控制住了,为了消灭“海上乞丐游击队”的主力,让查理发布命令,全部开赴古巴岛,要在那里洗劫一支来自马德里的船队…… 从佛罗里达半岛到哈瓦那,以及尤卡坦海峡,费尔南多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根据林风提供的情报,西班牙海军几乎倾巢而动,不管是“海上乞丐游击队”、还是以亨得利为盟主的其他海盗组织,在这次战役中,全部都被歼灭在墨西哥湾…… 费尔南多和林风这两个昔日的敌人,联手干掉共同的老对手亨得利,又开始密谋新的行动…… 第395章 海盗传奇 86、野心急 墨西哥湾大捷,全歼海盗三千余人,“海上乞丐游击队”被彻底击垮,费尔南多将军屡建奇功,受到西班牙帝国的嘉奖,官职又升一级,如今节制东西海岸两地的驻军。 林风通过索菲掌握一张情报,把查理推到前台假冒亨得利,算是接管这支游击队的残余势力,以此为筹码,他继续与费尔南多“结盟”,其实,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两人在互相利用的同时,也各自打起自己的算盘 “洪门”堂成立的消息传到林风的耳中,让他看到一支可以依靠的重要力量,他乔装打扮一番回到建业村,连罗阿敏母女都不没见,直接找到朱辉,让他把张狗儿、宋河、净空等三人找来,要召开一个秘密会议。 搞不清林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简单寒暄几句,朱辉问道:“叔叔,你有没有接到过稚子的密信?” “当然接到过,沈茂不是已经去了,奥雷托要封我当护法国师。” “叔叔,那你为何没去?”张狗儿问道。 “你叔叔我老了,本来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劝沈茂不要去,可这小子不听我的。” 朱辉问道:“叔叔为新大陆当局立下不世之功,请问他们对你有何奖赏?” 林风摇头答道:“你错了,我本将心向善,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还请你们不要误会。” “半年多来,海盗闹得很凶,不光西洋客商受伤害,沈大官人也损失惨重,汤大官人差点死在海盗之手,林大澳主和那费尔南多联手,彻底解决掉新大陆的海盗势力,真是功德无量,但是,直到现在,大家都对你林大澳主误解很深,甚至殃及到你的家人” 未等宋河讲完,林风赶忙打断他,讲道:“宋总旗,请不要说了。其实你们并不知道,费尔南多这只老狐狸,只想利用老夫而已,在新大陆当局的眼中,我根本就不存在,哪会有什么奖赏?” 朱辉愤愤地讲道:“这对叔叔也太不公平了,该争取的我们一定要争取。” “说真的,就算他们有奖赏,还真不入老夫的法眼,难道他们会让我当皇帝?” “请叔叔莫要说这种气话,能争取的,我们为何不争取?”宋河对此表示不解。 林风摇头讲道:“老夫今天偷偷来看你们,就是怕你们犯糊涂,一定要记住,不要让人知道我的存在,等我登基那一天,定会让普天下臣民心服口服。” 大家都非常吃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还以为他疯了 张狗儿忍不住问道:“叔叔,我很想知道,如何才能让你当皇帝?” “当年在玳瑁港的时候,许灵儿、郭奕两位姑娘前去劝降,拿新大陆来诱惑我,甚至说我在这里当皇帝、盖金銮殿都没人管。臭小子,叫花子朱重八能当,你叔叔我为何不能?再说了,咱在新大陆登基面南背北,也不影响朱氏王朝,我当皇帝对整个建业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弊,如若不然,沈琦、汤景等人早晚死在西洋人之手,你们以为光靠洪门就能保平安吗,真是幼稚至极!” 朱辉赶忙问道:“叔叔,你到底想干什么?” “新大陆虽好,却不是我们华人长久立足之地,你们几个黄口小儿,早在南京时就口口声声,要追随两位长老宣化四海,现在,我让你们宣化一个给我看看?” 没料到林风还是老样子,让人永远捉摸不透,张狗儿生气了,立刻站起身来,却发现林风突然把眼一瞪,厉声讲道:“无知小儿,快给我坐下!” 张狗儿挺直身子,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想把大家全都害死不成?” “干什么?”林风也站起身,与张狗儿四目相对,高声答道:“老子要在这里建国立业,还真要登基做皇帝!” 搞不清林风哪来的底气,朱辉给张狗儿递个眼神,示意他先坐下,心平气和地讲道:“请叔叔不必激动,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若能在此登基做皇帝,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净空若有所悟,问道:“林大澳主,传说中的圣杯,是不是真在你手里?若是如此,请借来一用,我们齐心协力,保你打下这锦绣河山。” 林风明白他想干什么,便问道:“请问月空长老的身体如何?” 朱辉答道:“叔叔,不瞒你说,你和费尔南多的苦肉计,能瞒得过任何人,却瞒不过师父,我们回来的当日,师父就给我们说了,说实话,当时我还不信,在场的各位及普渡寺的小沙弥都能作证。不过,长老判断,压根就没有这样的圣杯,因此,他老人家也从未想过返老还童。” 林风的脸忽然黯淡下来,叹息道:“难得月空长老这样的智者,老夫被和尚关押过长达五年之久,如今见到和尚就有切肤之痛,若非如此,定会拜长老为师。” “这么说,那圣杯根本就不存在了,不得不说,还是你林大澳主有能耐,竟然能用如此手段欺骗世人。”宋河刚刚还心存幻想,要是真有“圣杯”,让长老返老还童该有多好! “姜还是老的辣!”朱辉试探着讲道:“叔叔有所不知,师父曾言:徒儿,你们还是太年轻,和林大澳主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老衲希望能在圆寂之前,能给他剃度,希望他继任普渡寺方丈。” “呵呵,长老的好意我领了,替我好好谢谢长老” “叔叔,既然有如此鸿鹄之志,侄儿我愿将洪门会首之位让出来,希望叔叔带领我们打下这锦绣河山。”说着,朱辉猛地站起身,躬身便拜 “臭小子,你不必试探我,看我今天的样子,你们就应该知道什么圣杯、青春之泉根本就不存在,我还能再活几天?老夫所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吗?” “如今我们身处异国他乡,身单力薄,能生存下来已实属不易,本希望立洪门以明朝为正朔,形成华人的凝聚力,再宣化四海,实在没有想到叔叔会有如此雄心壮志,但不知我们能做些什么?”朱辉的态度显得极为诚恳。 林风底气十足地答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关键时候听我号令就行” 朱辉继续问道:“叔叔,你可否给个标准,什么时候才是关键时刻?” “我找你们的时刻,就是关键时刻!” 张狗儿也问道:“叔叔,今天可算关键时刻?” “当然。老夫这次来,就是要给你们打个招呼,接下来几天,无论是费利佩、还是费尔南多来找你们,都不要说见过我,当索菲小姐来找你们时,你们要毫不犹豫按她说的办,我想说的其实就这么一句。” “索菲小姐是谁?”宋河有些莫名其妙,但朱辉和张狗儿都知道,此人正是沈茂的相好,据说也是情报官杰克的线人。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我要好好感谢辉儿、狗儿,真是冥冥之中总有天意,若不是你们把独眼龙杰克留在奥塞亚,老夫还真就成了孤家寡人,如果这小子回来,费尔南多这个混蛋一定会用他,或许我早已死在西洋人之手,你叔叔我今天回来,就是为这件事对你们谢恩的,同时告诉你们,只要独眼龙不在新大陆,索菲小姐就能代表我,是我们之间的联络人,最能值得大家的信赖,不过,如果她不来找你们,一定不要去找她,谁若违反这个规定,到时候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听得出来,林风和费尔南多之间,早晚会有一场大冲突,之所以不让这哥几个参与,肯定是怕连累建业村,想到此处,朱辉环视那哥几个一圈,绷起嘴唇不再说话。 林风的心思太难揣摩了,而且他生就一副铁齿铜牙,谁也辩论不过他,到这个地步,就想听听他怎么说,会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良久,最终还是林风打破沉默,问道:“辉儿、狗儿,你们可知道那独眼龙为何愿意留在奥塞亚?难道你们真以为他在替洪门着想吗?” 张狗儿生气了,厉声喝道:“叔叔,不管你怎么想,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杰克表现的相当有勇气、有担当,你不必用小人之心,揣测君子之腹!” “呵呵,当一辈子海盗的独眼龙是君子?”林风显得非常不屑。 张狗儿反驳道:“起码杰克有信仰!” “让他信仰大头鬼去吧!老子还是认为,当皇帝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我就坐一天金銮殿,也是今生的造化。”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当皇帝?”宋河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凭着西洋人都相信我有圣杯,凭着我能得到买下半个欧罗巴的宝藏,凭着费尔南多、费利佩这俩蠢货都想利用我,寻找那神秘的南部新大陆,凭着我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只要你们不给我捣乱,我要当皇帝,谁能拦得住我?” 原来如此,朱辉等人全都听明白了,看来,月空长老希望林风继承他的衣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林风的野心实在太大、主意实在太多、口才和演技实在太好,恰恰就没有任何信仰! “唉、天道无常!”净空连声叹道:“无量寿福天尊,贫道替师父感到悲哀” 宋河叹息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劝道:“林大澳主,你能当皇帝我们当然高兴,但愿在你登基之前,不要连累到建业村,大家都为你祈福。” 显而易见,大家都知道林风还要继续“寻宝”,张狗儿忍不住勃然大怒 “叔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不管怎么说,人家杰克还知道仗义两字怎么写,我看,你连人家杰克的一半都不如!” “臭小子,你太嫩了!独眼龙的心思岂能瞒过我,他那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是因为他很清楚,你们全都离开奥塞亚,奥雷托根本就不是亨得利的对手,他之所以愿意留在那里,是希望看到双方打成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很可惜,亨得利已经完蛋了,而那笔震惊世界的宝藏,根本就不在奥塞亚,而是在所罗门群岛,应该就在一片池塘的正下方” 最后这句话,差点把朱辉给吓趴下,林风从没到过所罗门群岛,他是如何知道的? 第396章 海盗传奇 87、谁泄密 送走林风的次日,费尔南多在萨佩洛的陪同下来到建业村,代表新大陆当局来慰问华人商团,声势非常浩大,大掌柜沈琦出面接待这些贵宾,汤景、马克、吴襄和刘谦等人跟着忙前忙后…… 对于华人商团取得的成就,这伙西洋人非常震撼,礼节性的活动结束后,费尔南多来到“洪门堂”,单独召见朱辉和张狗儿,询问“洪门”的宗旨及发展意图。 朱辉毫不回避,直言“洪门”作为海外华人的民间组织,以明朝为正朔、以“忠孝”为宗旨凝聚人心,因此,“洪门”并不是“共济会”,而是秉承中华传统,以义当先、信为本,广交五洲四海的朋友,扶正罚邪、扬善除恶、守护家园,并无与当局对抗之意。 对此,费尔南多表示可以理解,双方交流过程中,谁也没提林风,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接着,他便问起关于杰克的情况,二人据实一一作答…… 一听说奥雷托竟敢扣押帝国情报官,费尔南多突然大发雷霆,同时,对朱辉等人不顾杰克的安危,回到新大陆之后,也没把这件事给自己汇报,显得尤为愤慨,当场决定,亲自挂帅出征讨伐奥塞亚,营救帝国情报官杰克等人。 其实,费尔南多的这场表演,一点都不出乎意料,正如林风所言,这位“帝国新贵”至今仍未放弃寻宝,甚至还要寻找“南部新大陆”,以实现他的总督梦,在杰克被扣押在奥塞亚这件事上,让他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灭掉“海上乞丐游击队”之后,新大陆的局面安定多了,费尔南多终于给自己找到正当的理由,以大西班牙帝国的名义远征奥塞亚,得到新西班牙总督的鼎力支持,这时,朱辉等人坐不住了,他们没有能力阻止这场战争,想暗中组织力量,前去支援奥塞亚。 明军士兵加上建业村所有的乡勇,仅仅只有五百多人,就算把他们全部派过去,恐怕也当不起大用,还会因此惹恼新大陆当局,给建业村带来麻烦,连日来,都快把朱辉等人急疯了。 韩小玉现在怀有身孕,自然得到朱辉的更多照料,对张敏儿、吴莲有些冷落,引起吴襄的不满,吴襄这天找到朱辉,本想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识好歹的妹夫,却发现他天天泡在“洪门堂”,连韩小玉都不理会,就知道遇上了麻烦事,问清缘由,他给朱辉等人出个主意,这件事得找费利佩和门多萨神父帮忙,由他们出面劝说总督,或许能解除这场危机。 吴襄对门多萨神父还是很了解的,这位神父虽然没去过中国,却非常崇尚中华文化,曾是建业村“应天书院”的常客,明朝三甲进士出身的正四品官员田有才、在金陵大钱庄当过账房先生、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刘谦、“写过”享誉华夏的西游记、**的吴襄,再加上德高望重的月空长老、玄德真人,这五位都是他的老师,因此,在他主持的教区,对待华商非常友好。 很可惜,卡洛斯在所罗门群岛寻宝时,为逼迫奥塞亚投降,动用军方的势力把他给赶走了,萨佩洛调防到墨西哥城,对门多萨神父很照顾,在郊外给他建造一座小教堂,同时,他还得到沈琦的资助,目前正在撰写大中华帝国史。 朱辉等人决定采纳吴襄的建议,于是,他们一起前往墨西哥城拜会门多萨神父,同时请沈琦帮忙联络费利佩,尽可能阻止费尔南多的疯狂行动。 门多萨神父听罢吴襄的来意,也提出自己的见解,若想成功说服总督,最好请萨佩洛将军出面,他和费利佩陪同,一定能找到阻止这场战争的理由。 与此同时,远在波多西的费利佩也接到消息,一者是商团该分红了,沈琦请他来领取红利,二来是朱辉等人要去探索“南部新大陆”,这个新大陆的“发现权”准备留给他,让他实现其父未了的夙愿。 这消息让费利佩激动不已,就算其家族再有钱,也难以买到贵族的地位,老菲力先生为此努力一生,至死都在祈求白海山帮忙,一定要把其子带到“南部新大陆”,给他争取一个总督的职位。 这两个月来,趁着墨西哥湾大捷的余威,费尔南多秣兵厉马、积极备战,在其麾下聚集战船二十余艘、将士三千余名,加上水手近千人,备足半年的补给,只等新新西班牙总督一声令下,大军就要启航远征…… 在费尔南多备战期间,朱辉等人非常盼望能有林风的消息,如今已到紧急关头,连索菲那小丫头都没出现…… 费利佩来到阿卡普尔科,拿到沈琦给他的分红后,便陪同朱辉等人前往墨西哥城,留下净空和陈学文看家,宋河这次也来了,大家聚集在小教堂,受到门多萨神父的热情招待…… 在开会谈论之前,神父拿出正在撰写的大中华帝国史,先给大家读一段秦始皇召见徐福的故事…… 大军压境,不仅救不出情报官杰克等人,还会把他给害死。用徐福的故事来隐喻,是要让总督明白,费尔南多此举并非是为救人,他要带走新大陆的海军主力,去实现他自己的野心和梦想,其真实目的是要在奥塞亚寻宝,然后在“南部新大陆”割地称雄,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这个故事不足以打动总督,门多萨神父提议,请贵族出身的萨佩洛担任监军,他和费利佩、朱辉等人全都陪同前往,争取能让奥雷托释放杰克等人,不给大军征伐奥塞亚任何借口,尽一切可能避免战争的发生。 考虑到费尔南多肯定会一意孤行,就算他暂时放弃讨伐奥塞亚,必然还会南下探索“新大陆”,那么,在大军出发之前,请总督代表国王昭告天下,为表彰老菲力给帝国做出的卓越贡献,此番出征获得的新领地,将直接任命费利佩先生担任总督,彻底断绝费尔南多的任何念想。 门多萨神父的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赞同,时不我待,请朱辉等人在教堂歇息,他立刻带着费利佩去找萨佩洛,然后一起拜见总督,就在他们刚要出门时,忽然被一伙人堵在门口。 耀武扬威的查理率领几个小混混,不由分说,就把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带走了,随后又跑来一伙肤色各异的小混混,冲进教堂就要抓人,他们哪是这哥仨的对手,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他们打得鬼哭狼嚎,突然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妖精,喝令朱辉等人立刻住手…… 不用多问,此人定是索菲,这小姑娘也不废话,把一封书信递给朱辉,冲着小混混吹声口哨,这伙人爬起来就要跟她走…… 就在朱辉看信的功夫,张狗儿、宋河把他们拦住了,索菲毫不胆怯,立刻掏出一枚戒,朱辉定睛观瞧,正是那枚“所罗门王的指环”! 书信刚看了个开头,林风在信中表示,他已经回到奥塞亚,布下一张天罗地网,将彻底埋葬费尔南多的远征军,往下还没来得及细看…… 张狗儿、宋河同时打量着朱辉,不知该不该放他们走,这时,忽然听见教堂门外有吵闹声,朱辉忽然意识到,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可能会有危险,来不及多吭一声,便迅速冲到教堂门外,哪里还有他们的踪影? 费尔南多的大军出发在即,就算林风能打赢,必将会祸及建业村数千口人,好不容易在新大陆打开的局面,因他一个人的野心将毁于一旦…… 朱辉迅速返回教堂,给张狗儿、宋河递个眼神,三人毫不手软,先把这些小混混收拾掉,就把这小妖精索菲给控制起来了,逼问她门多萨神父的下落…… 索菲的态度非常矜持,什么也不说,直到傍晚时分,突然有个菲律宾籍的华人闯进教堂,自称能代表林风,让他们立刻释放索菲,如果朱辉等人不答应,就会立刻派人去绑架沈琦、汤景等人,把兄弟三人快给吓傻了…… 在给朱辉等人的信中,林风把他的计划讲得很清楚,费尔南多立功受赏之后,野心极度膨胀,妄想寻宝的同时,还要前去寻找南部新大陆,他答应帮助费尔南多寻宝,其真实目的是要借此机会,在奥塞亚消灭西洋人的主力,那枚戒指就是信物。 费尔南多把新大陆的主力带走后,假亨得利将发动海盗残余势力,在新大陆各地揭竿而起,由于林风本人不在这边,让朱辉等人迅速壮大“洪门”势力,一切听从索菲的指挥,一定要把查理控制住,等待他从奥塞亚发动反攻,务必一举拿下新大陆西海岸,他要在这里登基做皇帝…… 为给朱辉等人吃定心丸,林风一再强调,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建业村全体华人着想,整个起义过程,绝不会连累建业村,前提是朱辉等人要听从指挥,直到奥塞亚大军占领新大陆,在此期间,只要朱辉等人控制住查理,一切就都在掌握之中。 然而,费尔南多的大军还未出发,朱辉等人就想阻止这场战争,就把索菲等人给逼急了,这才不得不跳出来绑架门多萨神父,而她自己却落在朱辉等人之手。 说服总督的计划刚刚商定,一切行动都还没开始,就遭到索菲等人的破坏,那么,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为了保障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的安全,朱辉提出交换人质,来者继续发出威胁,如果不释放索菲小姐,就无法联系傀儡查理,海盗余党将会摆脱林风的控制,不仅会为害殖民地当局,还会让建业村鸡犬不宁…… 迫于无奈,朱辉等人只好释放索菲,并愿意听从她的指挥…… 第397章 海盗传奇 88、打伏击 索菲离开教堂后就不知所踪,一连好几天,没任何人再来与朱辉联系,为营救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三兄弟可谓绞尽脑汁,却没有任何好办法。看书阁Δ『ksnhu『 费尔南多的大军在阿卡普尔科集结,以营救帝国情报官杰克为名,马上就要开赴奥塞亚,总督希望通过这次远征,把新几内亚及所罗门群岛纳入帝国的版图,朱辉等人不能在墨西哥城继续等下去了,就在他们准备返回阿卡普尔科时,一个意外的消息让他们目瞪口呆…… 新西班牙总督在官邸亲自发布消息:帝国海军此番远征,由费尔南多将军亲自指挥,劳尔将军代表殖民地当局负责后勤,其实也算是代表总督监军,随军神父正是门多萨,这次征战获得的新领地,将任命费利佩先生为总督,以表彰老菲力先生为帝国做出的杰出贡献,在此期间,新大陆的安全防务由萨佩洛将军全面负责…… 从总督发布的这道命令来看,和门多萨神父的建议差不多,只是出任监军的将领,由萨佩洛换成了劳尔,也没有提到为了营救杰克,让“洪门堂”出面劝说奥塞亚国王,显而易见,此番远征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救人,只不过把这件事当成发动战争的借口罢了。 根据林风在信中所述,他已经在奥塞亚布下“天罗地网”,这支帝国海军极有可能有去无回,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遭海盗查理绑架后,最终还能把他们送到军中,能办成这件事的,恐怕只有萨佩洛,想必在此之前,门多萨神父和他商量过这件事,这才导致索菲及时出面控制朱辉等人,仍把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送往战场。 如此看来,索菲、查理等人听命于林风的同时,一定还受到萨佩洛的控制,林风妄图在新大陆发动起义,简直白日做梦!很可惜,新西班牙总督口口声声宣称,这次远征打下的新领地,全部归在费利佩的名下,其实他并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替萨佩洛火中取栗。 这支远征军的阵容之强大,让朱辉等人震惊不已,就算林风在新几内亚海湾张开罗网,但凭奥塞亚现有的实力,恐怕难有胜算,打成两败俱伤在所难免…… 但是,如果林风失算战败了,奥塞亚将会被这支虎狼之师夷为平地;就算勉强能够获胜,不仅杰克、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全都凶多吉少,恐怕奥雷托国王也将沦为傀儡,“大言岛”池塘下的宝藏,将尽归他林风所有,借助这笔宝藏,再加上他有伊势祯帮忙,不仅能在新大陆兴风作浪,极有可能他还要远赴日本,利用奥塞亚的武装力量,搞什么“天下布武”…… 既然已经无法阻止这场战争,看透其中“奥妙”的朱辉等人决定,必须要设法控制萨佩洛,以解开其中不为人知的谜团。 别看萨佩洛年纪不大、打仗不行,确实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在墨西哥城对其跟踪一段时间后,发现根本无从下手,朱辉等人只好另做打算。 于是,他们商议出一个对策,必须组织力量迅速返回奥塞亚,争取能让奥雷托提前释放杰克等人,不给这场战争制造借口,若是费尔南多一意孤行,那就先配合林风打赢这次战争,确保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的安全,再设法把林风控制起来,以免他继续为所欲为…… 兄弟三人刚刚回到“洪门堂”,沈琦就找来了,就在这段日子里,商船连续遭受海盗的洗劫,汤景和刘猛等人差点被海盗抓走,建业村也经常受到骚扰,要不是净空和陈学文日夜巡逻,还不知会遇上什么样的麻烦…… 不用说,这应该索菲和查理干的,肯定是萨佩洛在暗中操纵,通过对建业村的威胁,阻止朱辉等人前去支援奥塞亚。 索菲、查理等人接手亨得利留下的海盗,一向来无踪去无影,想找到他们比登天还难,现在,他们脚踏两只船,并没把宝全部押在林风的头上;而自作聪明的林风肯定还不知道,要解除建业村的危机,就算把索菲、查理杀掉都没用,不把罪魁祸首萨佩洛逼出来,照西洋人的说法,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始终悬在头上…… 朱辉和大家商量,准备分头行动,仍留下宋河、净空和陈学文等人看家,张狗儿负责对付索菲等人,伺机抓捕萨佩洛,他自己带上明军战士,立刻赶赴奥塞亚,无论如何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也不能让奥雷托成为林风的傀儡,更不能牺牲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等人。 鉴于眼下的局势非常危险,朱辉的这个建议没有遇到障碍,每个人的任务都非常繁重,拿定主意便立刻开始执行…… 由于怕走漏消息,引起索菲等人注意,精挑细选明军士兵四十人,外加二十名水手,用普通商船护送朱辉前往奥塞亚。 听说朱辉又要走了,张敏儿、吴莲都快哭成了泪人,非要到码头去给夫君送行,怀有身孕的韩小玉倒是很镇定,拦着没让她们去,陪着二人在家里默默祈祷…… 就在朱辉等人走后不久,韩小玉突然改主意了,她哭着告诉张敏儿和吴莲,朱辉这次行动凶多吉少,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还是一起到码头上和夫君再见一面。 三个人悄悄离开建业村,一路小跑前往码头,巡逻的陈学文把她们拦住了,无论如何劝阻,她们都像发疯一样,非要再见夫君一面不可,弄得陈学文毫无办法,只好派人去找张狗儿汇报,这时,韩小玉趴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陈学文这才恍然大悟…… 张敏儿、吴莲耍起小性子,摆脱陈学文等人阻拦,哭着就往码头上跑,韩小玉已经怀胎六个月了,跑起来很慢,陈学文等人就慢慢陪着她往前走,大家来到码头上一看,朱辉等人已经出发了。 此时,朱辉正站在船头凝望大海,自知此番前去凶多吉少,不住地在心中为亲人祈福,就在他们的大帆船刚刚绕过格雷罗岛时,突然遇上一群海盗船的袭击…… 明军士兵已经身经百战,面对这些小毛贼还是能对付的,他们端起火绳枪,左突右奔、终于杀出一条通道,大帆船继续前进,突然,在他们正前方出现一艘大船,索菲亲自站在船头给朱辉招手,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假亨得利查理,示意他们立刻停下来。 朱辉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泄密了,如果强行往前走,必然招致海盗对建业村进行报复,就算后退也来不及了,他通过望远镜发现,墨西哥湾里追来两艘军舰,那黑洞洞的炮口,正在朝自己示威…… 就在朱辉等人进退两难之际,奇迹突然发生了…… 拦在他们前面的海盗船,似乎正在往下沉,索菲、查理和那伙海盗发出惊恐的嚎叫,不一会儿,只见张狗儿率领数十条快艇,把海盗船团团包围…… 海盗船慢慢沉没了,朱辉身先士卒跳进大海,配合张狗儿等人绞杀海盗,最终把索菲、查理从大海里救出来,送到自己的大帆船上…… 这场漂亮的伏击战,正是在韩小玉的策划下完成的,再次抓到神出鬼没的索菲,在他们返航的途中,与那艘西班牙军舰迎面碰上了,朱辉让索菲站在船头对他们喊话,她是萨佩洛将军的朋友,才算阻止海军对他们开火,在这艘军舰的“护送”下,安全回到阿卡普尔科。 索菲、查理落在朱辉等人之手,让萨佩洛大发雷霆,恶狠狠地质问那艘军舰的指挥官,为何不把这伙“海盗”全部灭掉? 这名军官也很郁闷,当时的情况下,他哪敢轻易对将军的朋友开火?现在再找他们已经找不着了;索菲和查理同时落网,让萨佩洛始料未及,离开这两个人,他根本没有能力召唤那些海盗,又方便动用军方势力威胁建业村,顿时变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失去了对未来事态发展的控制权。 就在朱辉抓获索菲和查理的当晚,那个菲律宾籍的华人来到“洪门堂”,宋河出面接待他,这一次他没再要求放人,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不再咄咄逼人了,他依然还是代表林风,要求朱辉等人要善待两个俘虏,务必保障他们的安全,等着林风传来的消息。 由于上一次查理逃脱了,其幕后控制人仍可以利用这假亨得利,继续对海盗发号施令,朱辉等人迫不得已只好放走索菲,如今两人同时被擒,已经让幕后控制人萨佩洛乱了方寸,从目前来看,萨佩洛和林风都算幕后控制人,那么,还有没有其他人? 从来者的身份来看,他应该是费尔南多从菲律宾招募来的,后来投奔在林风的麾下,按道理来说,他和费尔南多应该更亲近,林风想在新大陆发动起义,很难说费尔南多不知情,明知道奥塞亚布下天罗地网,难道费尔南多会去飞蛾扑火? 费尔南多、萨佩洛、还有林风,都在彼此利用对方,想达到自己的终极目的…… 宋河答应此人的要求,很轻松把他打发走了,带着这些疑问,马上去找朱辉等人商议对策…… 第398章 海盗传奇 89、查真相 通过对索菲和查理分别进行审讯,确认他们听命于萨佩洛的指使,本来费尔南多是萨佩洛推荐给总督的,却没想到人家忽然变成他的上司,这就让他的心理很不舒服。 当时,亨得利海盗集团特别猖狂,萨佩洛接替卡洛斯成为西海岸指挥官,经常被海盗所戏耍,导致总督很不满意,费尔南多有心要撤他的职,更加让他记恨在心,虽说打仗不行,但他的脑袋瓜还算好使,于是,他主动联系林风,一起找到费尔南多,定下如何消灭“海上乞丐游击队”的连环计,因此殊荣而得以调往首府墨西哥城,过起“逍遥自在”的日子。 林风和费尔南多这对老冤家联手,解决掉他们共同的对手亨得利,新大陆的局面变得安定多了,他们心照不宣地想到同一件事,谁也放不下大洋深处的那笔宝藏。相对来说林风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他可以通过索菲来操纵残余海盗,但这伙唯利是图的海盗并不值得信任,“洪门堂”成为他唯一可依靠的对象。 费尔南多辞去马尼拉城防将军,拿出他和海盗交易获得的钱财,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押上,不仅是要夺取王直的遗产,还想探索南部新大陆,以便获得拥有贵族地位的总督职位,从菲律宾招募不少华侨,其中有一个名叫颜克用的年轻人,祖籍福建泉州,曾在马尼拉经商,因当年林风等人大闹吕宋岛,作为华人的颜克用受到连累,家产全部被西洋人没收而沦为苦役,此人一直对林风有仰慕之心,趁着林风与费尔南多秘密合作之机,充当他们的联络人。 颜克用暗中投靠林风,在林风还在新大陆的那段时间,索菲被林风控制在自己的身边,通过颜克用来操纵假冒亨得利的查理,对残余海盗发号施令,林风本打算利用这支力量,前往所罗门群岛去寻宝,不久,他从颜克用那里听到消息,费尔南多已经蠢蠢欲动,试图说服总督,率大军征服奥塞亚,恰在这时,朱辉等人回来了。 总督本打算利用杰克等人的测量资料,对全世界宣布,把所罗门群岛等地纳入大西班牙帝国的版图,奥雷托无理扣押新大陆情报官杰克等人,给费尔南多制造出一个极好的借口。 林风可操纵的力量岂能与费尔南多相比,既然西洋大军要倾巢而动,他立刻改主意了,想趁着新大陆防守空虚之际,调动海盗残余势力发动起义,为确保起义成功后自己能做皇帝,便乔装打扮独自去找朱辉等人,毫不掩饰地表明自己的意图,当时让“洪门堂”的诸位兄弟全都目瞪口呆。 萨佩洛得知费尔南多要远征奥塞亚,就知道林风肯定闲不住,很快就发现颜克用和林风过从甚密,为了不惊动费尔南多,他通过跟踪颜克用找到索菲和查理的落脚点,林风自以为计划很周密,留下颜克用来操纵索菲和查理,急匆匆跑到奥塞亚布防去了。 林风刚一离开新大陆,萨佩洛就下手了,由于颜克用在帮费尔南多备战,因此,他没敢轻易对颜克用下手,不过,趁着索菲和查理脱离颜克用的监视之机,他暗中下手,把索菲和查理给抓了,对他们施以酷刑,搞清了楚林风的密谋,得知奥塞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准备一举消灭费尔南多的大军,他不仅没给总督汇报,反而花重金收买这两个人,让他们听命于自己,只等费尔南多和林风在奥塞亚两败俱伤时,他再率军收拾残局,定能立下不世之功,同时还将利用查理操纵的海盗去寻宝,到那时,再把这伙海盗解决掉,那笔足以买下半个欧罗巴的财宝,将会全部落在他的囊中。 萨佩洛似乎在稳坐钓鱼台,门多萨神父却来和他商量,尽可能劝说总督,避免这场战争,如果费尔南多非战不可,甚至提出请他当监军,通过朱辉等人的关系,让奥塞亚国王释放杰克等人,尽管他心里很不爽,表面上却答应了门多萨,暗中通过索菲盯着朱辉等人的动向,决不能再让他们返回奥塞亚,如果他们胆敢配合林风发动起义,他准备把“洪门堂”和建业村一起灭掉。 索菲传递给萨佩洛的消息,“洪门堂”似乎没有参与起义的任何动向,反而想张想尽各种办法,试图阻止费尔南多发动战争,忽然听说朱辉等人跑到门多萨神父那里去了,只好派查理出面,立刻带走门多萨和费利佩,假装依从他们的主意,把他们交到费尔南多的军中,这俩人再也出不来了,而他自己压根就没想当什么监军,却把负责西海岸防务的劳尔将军派走了。 其实,萨佩洛并不知道索菲被扣押在小教堂,颜克用赶来时,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都被查理押走了,他对朱辉等人发出一通威胁,朱辉等人也搞不清他的来历,对海盗发号施令的冒充亨得利的查理,单抓索菲一个人也没用,只好把她释放,并宣称愿意听从她的指挥。 根据索菲和查理的口供,基本摸清了萨佩洛的动机,但是,林风和费尔南多两人身上,还有许多未解之谜,难道说费尔南多真往虎口中送死?林风真想通过操纵海盗在新大陆发动起义?朱辉忽然想起那天林风临走时说过的一句话…… 而那笔震惊世界的宝藏,根本就不在奥塞亚,而是在所罗门群岛,应该就在一片池塘的正下方…… 或许林风发动起义是假,暗中派海盗寻宝为真! 如此看来,索菲和查理并不知道真相,萨佩洛暂时也被蒙在鼓里,颜克用本来就是费尔南多的心腹,如果林风真在奥塞亚布下“天罗地网”,他岂能不给费尔南多告密? 看来,只有颜克用才掌握林风和费尔南多的秘密,然而,此人现在的身份和杰克一样,是新大陆殖民当局的情报官,整天来无踪去无影,除非他想来找你,若想找他可就难了,宋河直后悔刚才没把他抓起来。 朱辉等人一商量,那就继续扣押索菲和查理,可能用不了几天,颜克用还得来,可是,连半个多月过去了,想必费尔南多的大军已经抵达奥塞亚,这个颜克用再也没有出现过,萨佩洛亲自找上门来了。 在费尔南多和劳尔出征期间,萨佩洛大权在握,竟然带领数百名西洋兵,浩浩荡荡开进建业村,二话不说便包围“洪门堂”,把村民们全都给吓坏了…… 萨佩洛独自走进“洪门堂”,一见朱辉等人便毫不客气,命令他们立刻释放索菲和查理,如果不听话,就把他们当成海盗全部抓起来,并查封沈琦、汤景等人的店铺…… 朱辉等人早料到有这么一手,问起萨佩洛知不知道,林风已经在奥塞亚张开罗网,要吞没费尔南多率领的帝国大军萨佩洛闻言放声大笑,劝朱辉等人不要管这等闲事,尽快释放索菲和查理还则罢了,如果不然,他将把建业村夷为平地。 胳膊拧不过大腿,朱辉等人只好对萨佩洛笑脸相迎,立刻就把索菲和查理给放了,而索菲还在不依不饶,逼着他们交出林风捎来的那枚“所罗门指环”,在萨佩洛的威胁下,只好还给她。 第二天,神色紧张的索菲突然又找来了,朱辉还以为她是来传达林风的命令,急忙将其请进“洪门堂”,一头扑进朱辉的怀中放声痛哭,朱辉起身将她推开,询问其中的缘故…… 萨佩洛把她和查理接走后,立刻让查理假冒亨得利,给隐藏在各地的海盗传令,让他们掀起“武装起义”,他早已准备好大军予以镇压,先拿下这件头功,再等费尔南多战败的消息,准备到奥塞亚去收拾残局。 萨佩洛和索菲鬼混了一晚上,在亲密的时候对她说,等收拾完这些海盗,查理这小子就没用了,让她和查理少在一起,将来让她给自己当情人…… 一大早,萨佩洛还要忙着调兵遣将,急匆匆就把她打发走了,索菲来到她和查理的秘密据点,却发现可怜的查理倒在血泊之中,她怀疑这是萨佩洛干的…… 不过,朱辉判断不是萨佩洛所为,应该是颜克用干的,便问起查理如何对海盗发号施令? 原来,林风利用假“圣杯”干掉亨得利,由于查理长得与亨得利有几分相似,就对外宣称亨得利已经返老还童,通过索菲的情报网,让隐藏在各地的海盗头目前来拜会,把早已准备好的数百张木制令牌,发到海盗头子们的手中,查理握有所有令牌的另一半,只要两张令牌能合得上,就相当于亨得利在给他们下达命令,令牌和联络名单都在索菲之手,藏在一个秘密地点,连查理都不知道。 萨佩洛知道索菲被抓了,一直在监视建业村,始终担心武装起义会提前爆发,在费尔南多出征二十天后,他感觉火候到了,逼着朱辉立刻放人,要抢在费尔南多失败的消息传来之前,先镇压一场“海盗起义”,让自己立下头功。 当晚,萨佩洛贪恋索菲的美色,强行把她给留下,索菲很无奈,只好把藏有令牌和联络图的地址交给查理,可是,当她一早回到秘密据点时,查理已经死了…… 很显然,这是颜克用所为! 关于颜克用,五年后他有个儿子叫颜思齐,在历史上大大有名,读者朋友可自己百度。 第399章 海盗传奇 90、狗咬狗 指挥海盗的令牌落在颜克用之手,朱辉等人判断,林风要派他们寻宝的日子不远了,于是,便让索菲带路,暗中观察几个海盗据点的动静,令人意外的是,这些海盗似乎毫无准备。 “洪门堂”并没有控制索菲的自由,自从查理被杀后,她也不敢到处乱跑了,因担心遭遇查理同样的下场,便悄悄回到萨佩洛的身边。 颜克用再也没有来过“洪门堂”,朱辉等人焦虑万分,他们判断,费尔南多这次远征,奥塞亚王国必有面顶之灾,而林风极有可能不在那里,他会趁着殖民地大军入侵之机,跑到“大言岛”上寻宝去了。 奥雷托国王所作所为,让朱辉等人失望透顶,但是,看在白海山的份上,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经过和沈琦、汤景等人商议,朱辉、张狗儿决定,再次率领明军战士赶赴奥塞亚,韩小玉、宋河、净空和陈学文等人也都争着去,除劝说怀有身孕的韩小玉留下来,对于其他人要求出征,沈琦等人表示鼎力支持。 由于新大陆各种势力暗流汹涌,建业村时刻面临着巨大的危机,朱辉最终力排众议,只和张狗儿带着原班人马,驾驶那艘“关船”,悄悄离开阿卡普尔科…… “关船”轻装简行,二十多天后便来到“大言岛”,发现此地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外部势力介入,本无打算去找阿巴特,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通过阿巴特了解到,奥雷托国王曾派人到这儿来过,宣布此地是奥塞亚的国土,还有人自称“总督”,企图抢占那座给朱辉建造的“总督府”,因那里早已改成作坊和学堂,故此,遭到阿巴特的严词拒绝,那位“总督”恼羞成怒,跑回奥塞亚搬兵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不过,岛上早已做好迎战的准备…… 朱辉等人知道,奥雷托不再有能力征服“大言岛”,但也没必要说给阿巴特,只要那笔诱人的宝藏还在,这里迟早会成为战场,而眼下他们急于前往新几内亚海湾,不能在此久留。 阿巴特得知他们要走,带着数百名岛民来到码头,哀求朱辉留下来当“国王”,以确保“大言岛”不受外部势力的奴役,其情切切、意浓浓,让朱辉等人都万分感动,就在“关船”准备启航时,忽然发现不远处漂来一艘西洋海军的战舰…… 张狗儿急忙端起望远镜观瞧,注意到这艘船上并无军人,两桅风帆歪歪斜斜,透着好多破洞,甲板上的火炮没了,炮墩上似乎有烧过的痕迹,很显然,这艘战舰刚刚遭遇战火的洗礼。 “哥哥,这应该是费尔南多的逃兵,看来,林大澳主的战绩不凡。” 朱辉知道,凭着奥塞亚现有的实力,就算林风布下“天罗地网”,恐怕也难以抵抗如狼似虎的殖民军,心中非常懊悔,当初不该启用败军之将费尔南多…… “好兄弟,看清楚了,船上到底是西洋人、还是逃难的奥塞亚人?” “杰克!”张狗儿喊道:“既没有西洋海军,也没有奥塞亚人,是杰克,还有他的那些水手……” 随着这艘战舰越来越近,朱辉的脸色非常凝重,高声喊道:“兄弟们,准备开战!” 数十名明军战士端起火绳枪,瞄准即将靠岸的大帆船,阿巴特率领土著武装严阵以待,大家都在等待朱辉的命令,这时,只见带着眼罩的杰克走向船头,随船而来的还有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他们都在朝着“关船”招手…… 这个场面让朱辉等人震惊不已,把杰克等人接上“大言岛”,这才知道奥塞亚刚刚结束好多天惨烈的激战,费尔南多和劳尔战死,三千多名西班牙帝国将士全军覆没…… 阿巴特腾出“总督府”,热情地接待大家,稍事歇息,杰克开始讲述关于林大澳主的故事…… 三个月前,就在朱辉等人走后不久,突然有一支舰队来到奥塞亚,为首之人叫治部次郎,随同而来的日本浪人达三千多人,受到奥雷托国王、稚子王后和“国师”伊势祯的隆重接待…… 正如林风所言,杰克之所以愿意留在奥塞亚,是因为他知道,以亨得利为首的“海上乞丐游击队”早晚会来寻宝,他本指望双方打成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哪料想,奥塞亚突然来了一伙日本人帮忙,就知道亨得利等人肯定不是对手,可把他给吓死了,这时再想走那还来不及? 治部次郎等人抵达奥塞亚当日,伊势祯就把杰克等人给控制起来了,杰克后来才知道,这伙日本人曾到过琉球,据说奥雷托国王的妹妹是琉球王妃,根据他们的父亲白海山留下的两本书,已经破解了藏宝的秘密,正准备把大军开赴所罗门群岛时,林大澳主突然来了…… 听说治部次郎与林风有仇,二人刚一面便拔刀相向,好在两位琉球国的使臣好言相劝,这才化干戈为玉帛,不过,林风给大家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大西班牙帝国殖民地海军即将倾巢而动,企图灭掉奥塞亚,因此,当务之急不是寻宝,而是迎战帝国海军的入侵。 就这样,以林风为主帅开始备战,在此期间,他悄悄找到被关押的杰克,讲述他在新大陆与费尔南多合作,巧妙灭掉“海上乞丐游击队”的事迹,让杰克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实,林风早有预料,稚子请来的那伙日本人被灭掉之后,治部次郎等人肯定还会来;费尔南多在新大陆立下“不世之功”,野心再度膨胀,借口营救杰克为名,劝说新大陆总督拿下新几内亚及所罗门群岛,实际上是他要借用新大陆海军的力量继续寻宝,并试图探索那神秘的“南部新大陆”,来实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两拨人遇到一起,林风准备让他们火并,而他放心不下的还是朱辉等人,尽管在他走之前,一再强调让朱辉、张狗儿等人努力壮大“洪门”的势力,等待配合他在新大陆发动起义,而他怀疑朱辉等人肯定放心不下,极有可能会冒险前来,试图制止这场战争,因此,他暗中来找杰克,一旦战争打起来,就会设法把他放走,委托这几位加入“洪门”兄弟,务必要保障朱辉等人的安全,不要介入这场狗咬狗的战争。 林风在奥塞亚非常强势,在两位琉球使臣和奥雷托国王的支持下,很快就夺取战争指挥权,把治部次郎和伊势祯气得哇呀呀乱叫,就在前几天,费尔南多率领帝国大军抵达奥塞亚,压根就没提什么要营救杰克等人,凭借他对新几内亚半岛的了解,直接绕过易守难攻的东海岸,一上来就开始攻西海岸的码头,若不是林风在此早有埋伏,恐怕奥塞亚王城就会一举陷落…… 战事一开,伊势祯就企图保存日本浪人的实力,尽可能派奥塞亚战士前去迎敌,林风亲自挂帅,在两军阵前表现出强势作风,借口治部次郎丢失战略要地,当场将其斩杀在日本浪人的面前,差点酿成一场大祸,好在伊势祯还算识时务,力劝日本浪人听从林风的指挥,经历好多场浴血奋战,终于把西班牙海军赶出码头…… 西班牙海军舰队装备精良、弹药充足,被重新赶进大海之后,费尔南多派劳尔负责攻打东海岸,他亲自指挥主力在西海岸强攻,战事进入僵持状态,这时,林风悄悄放走杰克等人,让他们尽快寻找“洪门”的兄弟,尽快前往“大言岛”,他判断,一旦费尔南多战败的消息传回新大陆,萨佩洛一定会派兵前去寻宝,到那时,会有亨得利的残余势力跟着捣乱,“洪门堂”兄弟们不必惊慌,叫他们杀成两败俱伤时,再出面收拾残局,等待林大澳主的归来…… 杰克等人被释放之后,驾驶小船日夜寻找朱辉等人,直到被劳尔将军抓获,把他们交给费尔南多时,他们才知道,朱辉等人没来,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被抓陪绑来了…… 开战三天后,费尔南多发现,奥塞亚有一支凶残的援军,迅速拿下这块领地不那么容易,就把杰克、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等人交给劳尔将军,让他们在这里继续打一场持久战,他想率领大军南下,悄悄去寻找那块神秘的“南部新大陆”,希望将来能够当上新殖民地总督。 然而,林风岂能轻易放他走?把全部日本浪人派往战场,数十艘战船对费尔南多的大军穷追不舍,又经历两天多的浴血奋战,帝国海军几乎全军覆没,费尔南多自尽身亡,据逃回来寻找劳尔的人说,那伙凶残的日本浪人也都完蛋了…… 这时,负责在东海岸佯攻的劳尔将军,因不熟悉地形,被一支木舟给引进遮浪码头,遭到埋伏在这里的奥塞亚战士迎头痛击,好不容易从大礁石后绕出来时,又被林风率领的舰队所包围,最终,只放走了杰克等人驾驶的一艘战船,其余人等全部被歼灭,这便是整个奥塞亚战争的经过…… 朱辉等人听罢这番详述,全都震惊得目瞪口呆,如此看来,林大澳主早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果没有他如此精心布局,奥塞亚、建业村、“大言岛”全都不堪设想…… 杰克深为自己的选择所庆幸,林大澳主已经成为他的偶像,作为“洪门堂”的一员,他感到万分自豪…… (本章完) 第400章 海盗传奇 91、谋有变 圣经里说:“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从此以后,公义的冠冕、将为你留存!” 林大澳主凭一己之力,巧妙地解决掉了新大陆的海盗、前来寻宝的日本浪人、妄图霸占奥塞亚及所罗门群岛的帝国海军,不仅让朱辉等人敬佩得五体投地,就连这曾经妄称“神殿之主”、“世界之王”的杰克,深感自愧弗如,希望能有机会拜师学艺。 大家聚集在“大言岛”,静候林大澳主的消息,一连十多天过去了,奥塞亚方面音信皆无,朱辉等人坐不住了,他深知奥雷托及伊势祯等人的秉性,为林风的命运感到担忧,想率领“洪门堂”的兄弟们去一趟。 杰克劝他不必着急,根据林大澳主的判断,用不了太久,萨佩洛一定会来“大言岛”寻宝…… 这时,费利佩忽然想起一件事,讲述他和门多萨神父的经历…… 二人在小教堂门外被查理带走后,就把他们交到萨佩洛的手中,由于门多萨神父和萨佩洛早有沟通,本来就是准备找他的,误以为萨佩洛派人来接他们,因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双方见面后,萨佩洛满口答应门多萨神父的请求,然而,却不再放他们走了。 鉴于费尔南多的大军远征在即,还以为萨佩洛出任监军随同前往,费利佩和门多萨神父都没有任何怀疑,在临行前的晚上,萨佩洛来见他们,言称海盗残余势力正在蠢蠢欲动,即将对建业村实施报复,总督大人改派劳尔负责监军,他得留下来负责阿卡普尔科的安全,所以朱辉等也不去了。 朱辉等人悄悄离开阿卡普尔科,岂能逃得过萨佩洛的眼睛?他却没采取任何行动,一者他在等待费尔南多战败的消息,这样才有合适的理由,率领帝国海军再次出征二是想利用海盗残余势力,召唤他们前去寻宝,他们必将与朱辉等人发生火并,就在这关键时刻,查理突然死了,他立刻慌了神…… 萨佩洛被俘时,早已拜老菲力为师,算是已经加入“共济会”,入会仪式正是朱辉、费利佩给他操办的,从这层关系来讲,他和朱辉、费利佩都算是“兄弟关系”。 在费利佩随军出征前,萨佩洛暗中留了一手,他欺骗“好兄弟”费利佩说,帝国海军主力都被费尔南多带走了,自己掌控的军人并不多,更何况那些残余海盗势力亦民亦盗,不方便用军队镇压,因此,请费利佩帮忙,把老菲力先生操纵“共济会”的令牌及短剑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由于费利佩刚回新大陆没多久,老菲力在去世前,都没来得及传位给儿子,虽然这两件象征“共济会”权柄的信物在手,费利佩并不知道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便毫不犹豫的就给他了…… 轻而易举得到这两件信物,萨佩洛喜出望外,如果神秘组织“共济会”能帮自己,真是再好不过了,那么,“共济会”在新大陆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除了已经逝去的老菲力,恐怕没人能说清楚…… 林风托人用那枚“所罗门指环”当信物,是为了让朱辉等人相信,他已经完全控制奥塞亚的局面,同时希望“洪门堂”不要轻举妄动,若有需要,可以透过索菲来利用那股残余海盗势力,令人遗憾的是,这枚神奇的指环,如今落在萨佩洛之手。 萨佩洛戴上这枚指环,奇迹在他身上也出现了,仿佛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作为第一个天使,你拥有光明、真理和荣誉,因此骄傲而自负,还记得你和所罗门签署的合约么?” 关于这段话,朱辉被蛙人抓走时也听过,萨佩洛和朱辉一样,在心中答道:“不记得,但不知和所罗门签署过什么合约?” “为了能够利用地狱里的恶魔,所罗门和你签下契约,借用你那魔法戒指,在每个恶魔的脖颈打上印记,驱使他们看守宫殿作为回报,他将在死后把灵魂献给你,让你来替他在上帝面前赎罪。所罗门因此得到地狱七大君王、三十二天罡、七十二地煞的支持,直到他死后,上帝才发现,原来你和他其实是一体的……” 年少英俊、贵族出身的萨佩洛,自以为是“所罗门王”的化身,真得到“神”的应允,不管是帝国海军、神秘组织“共济会”、还是那“海上乞丐游击队”的残余势力,如今尽归他的麾下。 查理死后,海盗残余势力指望不上,萨佩洛开始打“共济会”的主意,就在朱辉等人从阿卡普尔科出发时,他带着两件信物亲自跑到波多西,以老菲力的义子之名,请老管家蒙博托帮忙,用营救费利佩为借口,号令“共济会”成员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他要组建一支军团,迅速开赴所罗门群岛…… 多年来,老菲力先生暗中苦心经营“共济会”,只是从经营银矿和发展自由贸易的角度,建立起一个松散的联盟,因此,这个联盟的主要目的是为赚钱,并不是一个暴力组织,虽然都是有神论者,并没有共同的信仰,不过,这个社会精英暗中结盟的群体,全都有一种积极冒险精神,为探索“神”的奥秘,他们确实可以付出一切代价,那次小行星差点撞到地球时,可把“共济会”的总盟主吓坏了,急忙“现身”来找老菲力,让他出钱出力,只为保护地球上极少部分的精英团体…… 萨佩洛本来对“共济会”知之甚少,通过蒙博托了解到这些秘密,他改主意了。 费利佩此番出征,肯定凶多吉少,如果借机霸占这么大一座“银山”,何苦还去费尽心机去寻宝?萨佩洛认为,凭着贵族出身的地位,如果再得到这群社会精英的支持,就能让新大陆总督提议,请国王封自己为玻利维亚总督。 心中打定主意,萨佩洛也就不再为难蒙博托了,他像孝子贤孙一样,假模假样地祭奠一番老菲力先生,并发下毒誓,一定要救出自己的“好兄弟”费利佩管家蒙博托大为感动,在他临行前,告诉他一个秘密,如果真需要“共济会”成员帮忙,在参加索卡洛大教堂聚会时,挂上那把佩剑,站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 快马加鞭回到墨西哥城,正好是星期五,顾不上小妖精索菲的纠缠,风尘仆仆的萨佩洛闯进索卡洛大教堂,直奔第三排中间位置而来…… 弥撒结束后,并无人搭理萨佩洛,他不免有些扫兴,便心急火燎地去找索菲幽会,刚刚来到金屋藏娇之地,忽听身后有个声音讲道: “伟大的是真理的主人,伟大的是公正的灵魂……” 萨佩洛急忙转过身,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诚惶诚恐地站在他的近前,他微笑着答道:“我是第一个诞生的天使,拥有光明、真理和荣誉……” 年轻人恭恭敬敬地问道:“尊敬的长老,请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科恩,来自帝国北方的洼地……” “如此说来,你是尼德兰人?” “是的,我是来自阿姆斯特丹的犹太人。” 这时,萨佩洛有些犹豫了,带着不信任的语气问道:“也许你认识亨得利?” 科恩赶紧摇头,答道:“听过这位亨得利先生,据说他长期活跃在菲律宾领地,前不久回到阿姆斯特朗,参加过乌得勒支的牧师会大礼堂集会,北方七省缔结一项“乌特勒支同盟条约”。” “很好!”萨佩洛这才和科恩握握手,抚摸着他的肩膀讲道:“不过,今晚上我还有事……” 索菲听见萨佩洛在门外和人说话,误以为他有事要走,连忙跑出来打招呼,一看见科恩,顿时吓得昏死在地…… 萨佩洛连忙趴下来,拍着索菲的脸,轻声呼唤:“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 科恩介绍自己半天,还没来得及问萨佩洛,因此,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误以为他老菲力的儿子费利佩,此刻,怒不可赦的科恩上前拖着索菲,使劲往屋里拉,口中讲道:“费利佩先生,这个人在叛徒,我早就对她有所怀疑……” 萨佩洛惊呆了,跟着他们走进屋,只见索菲已经被打醒了…… “我找你们很久了。”科恩恶狠狠地问道:“亨得利先生被你们藏在哪里去了?快说,要不然我就杀掉你!” 萨佩洛本想制止科恩,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听到这儿,他忍住了…… 索菲抹着鼻孔流出的鲜血,有气无力地答道:“亨得利先生、已经返老还童……” 科恩再次被激怒,一脚将索菲踢翻在地,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婊子,那个假冒亨得利先生的小子在哪里?” 这时,索菲把目光投向萨佩洛,哀求道:“将军大人,快救救我吧,此人暗通海盗,他、他和亨得利是一伙的……” 科恩顿时一愣,急忙拔出随身的佩剑,却发现一把宝剑正指向他的前胸…… “莫非你、你不是费利佩先生,那么,你是哪里的将军?” “我、萨佩洛,墨西哥城的督军大人!”说着,他发出矜持的一笑。 可把科恩吓坏了,急忙往后闪身,却被他用宝剑顶住咽喉…… “科恩先生,你是个商人、也是共济会的技工,我不仅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同时也是你的尊主,索菲小姐是我情人,不得对她无礼!” “如此看来,我的怀疑是对的,亨得利先生返老还童是假,遭你们谋害是真,鉴于萨佩洛先生的身份,海上乞丐游击队魂断加勒比,一点也不奇怪。” 科恩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闭上眼睛等死…… 第401章 海盗传奇 92、愁中愁 索菲解释道:“科恩先生,你错了,谋害亨得利先生的另有其人,并不是萨佩洛将军,那个假冒亨得利先生的查理,已经被人杀掉了,萨佩洛将军正在调查此事。” 科恩这才睁开眼睛,冷冷地问道:“萨佩洛先生,既然你是这里的将军,你为何会有‘共济会’的信物?” 萨佩洛收起佩刀,矜持地答道:“不瞒你说,我也是‘共济会’的成员,是尊主老菲力先生的义子,我们共同在新几内亚半岛落难,尊主老菲力为信仰而上天堂了,如今我苟且偷生、只为给尊主报仇,实话告诉你,老菲力先生死在之手,亨得利先生是被‘洪门堂’的海盗谋害的,假冒亨得利先生的那个小子,正是死在他们之手,这些东方海盗为了寻宝而害死老菲力先生,甚至还想利用索菲小姐,指挥你们这些人在新大陆发动起义,这便是全部真相……” “尊主去世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科恩接着问道:“那么,费利佩先生现在何处?” “这正是我要找你们的原因,费利佩先生至今还蒙在鼓里,如今在阿卡普尔科的华人,全都是他从东方带来的,这些东方人秘密结社,成立‘洪门堂’海盗组织,把新大陆闹得鸡犬不宁。科恩先生,你作为本地的商人,对此应该深有感触吧……” 未等萨佩洛把话讲完,科恩争辩道:“不、不,建业村的马克先生来自尼德兰,通过他的介绍,我和沈琦、汤景等人打过交道,据我所知,他们都很友善,并不是海盗。” 萨佩洛不仅想得到费利佩的银矿,对他在阿卡普尔科的生意也垂涎三尺,作为本地的驻军将领,肯定不能明目张胆的强行霸占,如果同为商人的科恩能与自己结盟,何愁不能把建业村的华人全部赶走? “索菲,告诉他亨得利是怎么死的。” 于是,索菲便开始讲述林风如何谋杀亨得利、又是如何利用查理来调兵遣将,把“海上乞丐游击队”全部赶进海军包围圈,最后还杀掉假冒亨得利的查理,甚至想利用海盗残余势力,在新大陆发动武装起义,把科恩听得目瞪口呆…… 科恩更没想到,在温文尔雅的沈琦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神秘组织,他们和费尔南多联手,竟然把“海上乞丐游击队”给灭了,他本来算是个正当商人,为了支持尼德兰的独立运动,才与亨得利的“海上乞丐游击队”结盟。 对亨得利“返老还童”的传说,科恩一直保持高度警惕,才得意保留一部分残余势力,索菲不怕萨佩洛、也不怕朱辉等人,但特别害怕科恩,因此,一见他就吓昏过去了…… 萨佩洛看出科恩的心思,作为尼德兰人,他对自己怀有深刻的敌意,必须把他拉进自家的阵营,才能通过他来操纵海盗余党。 “亨得利先生死了,连他的替身都死了!科恩先生,索菲小姐刚才所述,有一处并不正确,杀掉查理那小子的是个菲律宾人,他是费尔南多将军的情报官,现在他已经得到索菲小姐的联络图、以及亨得利先生的令牌,企图利用你们到所罗门群岛上寻宝,我作为你的尊主,希望你能认清形势,不管是‘洪门堂’还是费尔南多,全都是你的敌人。” 索菲知道有个菲律宾人在监视她,本来还以为是林风派来的,却没想到,那人竟然是个情报官,不由得大吃一惊…… 看着索菲那副天真可爱的小模样,萨佩洛放声大笑,接着讲道:“费尔南多将军确实多谋善断,负责监视你们的菲律宾人,压根就没去随同远征,如果你们按照林风的吩咐,真敢在新大陆发起暴动,定会把你们一网打尽,而如今,那个菲律宾人得到联络图和令牌,他会遵照费尔南多将军的安排,调集海盗的残余势力前往所罗门群岛,那里确实埋有一笔巨额宝藏。” 此刻,闻听萨佩洛所言,差点让科恩彻底崩溃,趁着新大陆海军主力远征期间,为配合帝国北方七省的独立,他们确实有武装起义的打算,还真不是什么遵从林风的吩咐,只是被他听到风声罢了…… 计划没有变化快,好在暴动还没发生,否则,正好落入费尔南多布下的圈套,连仅有的一点家底都保不住了,想到此处,科恩忍不住问道:“萨佩洛将军,你现在想干什么?” “那林风也不是省油灯,他早已在奥塞亚布下天罗地网,帝国海军这次远征能否取胜很难说,费尔南多的私心很重,他要牺牲帝国海军,为其火中取栗,接下来,他想利用你们的势力去寻宝,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科恩先生,等那个菲律宾人召集你们寻宝时,你就带上索菲小姐,给你的同伙讲明真相,杀掉那个菲律宾人,由你来当首领,抵达所罗门群岛后,对岛上的任何人都不要手软,等待我率大军前去善后。” 既然萨佩洛提出明确的任务,科恩不失时机地提出他个人的要求。 “萨佩洛将军,我完全同意你的见解,遵照你的命令行事,希望事成之后,允许我独家垄断新大陆和菲律宾的航运贸易,亨得利先生的属下对马六甲一带很熟,我想利用他们,将来在那里成立‘东印度’公司,这件事恐怕还得请你帮忙。” “科恩先生,请放心,只要你能帮我消灭林风或者费尔南多的残余势力,我作为‘共济会’的尊主,一定能够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只要科恩和索菲给予配合,继续利用海盗残余势力并不难,欲火中烧的萨佩洛很满意,赶走科恩,迫不及待的和索菲逍遥一宿…… 次日清早,萨佩洛刚刚离开,韩小玉带领几个女兵就来了,无需严刑逼供,索菲就像墙头草一样,毫不保留地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得知这个情况后,韩小玉等人急忙返回“洪门堂”,召集宋河、净空和陈学文等人商议,务必尽快通知颜克用,他的身份已被海盗识破。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手握海盗联络图和令牌的颜克用,正在暗中集结海盗残余势力,科恩刚回到家,就收到令牌的另一半,让他做好待命的准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尽管林风的计划非常周密,还是被萨佩洛破解了…… 近千名海盗残余势力在格雷罗岛集结,正好传来费尔南多战败的消息,颜克用判断,殖民地当局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萨佩洛肯定会说服总督前去善后,其实是要回到所罗门群岛上寻宝,于是,他以亨得利的名义迅速展开行动,要求海盗在格雷罗岛集结…… 颜克用手握亨得利的令牌,准备带领这伙海盗残余势力,在海上阻击萨佩洛,当他驾驶小船前往格雷罗岛时,突然被一群快艇所包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起身定睛观瞧,发现宋河正在冲着他招手…… 在格雷罗岛上,海盗们群龙无首,都在等待亨得利的使者,这时,萨佩洛派人把索菲送来了…… 索菲来到海盗头目的聚会点,声泪俱下地给大家讲述,亨得利先生被那个手执令牌的家伙给害死了…… 此刻,如果颜克用拿着令牌来到这里,恐怕立即就被剁成肉酱。 于是,索菲向大家宣布,遵照亨得利先生的遗嘱,由科恩先生出任新首领,开赴所罗门群岛寻宝的计划不变…… 颜克用被押到“洪门堂”,任凭宋河等人如何发问,他都一言不发,直到给他讲述萨佩洛、索菲和科恩等人阴谋,让他大吃一惊,这才供认自己是林风的卧底。 原来,林风确有征服新大陆的野心,他在新几内亚半岛上巧妙布局,用前来寻宝的日本浪人,对抗远征奥塞亚的西班牙海军,导致双方全军覆没,奥塞亚的主力得意保存,正在等待时机,率领奥塞亚大军袭击新大陆…… 由于索菲与萨佩洛有勾结,海盗发动起义的可能性不大,颜克用及时改变策略,杀掉假冒亨得利的查理,夺走联络图和令牌,误以为索菲不敢再露面了,想亲自带领这伙海盗,在海上阻击萨佩洛的大军。 而如今,这伙海盗在科恩的指挥下,与萨佩洛同流合污,很有可能把朱辉等人消灭在“大言岛”,把韩小玉等人当时就给急哭了…… 形势万分危急,根本无法阻止科恩等人的行动,颜克用判断,无论是军方还是海盗,都可能会建业村带来麻烦,力劝宋河等人好好保卫家园,他要铤而走险,以海军情报官的身份潜入军中,设法弄走一艘军舰,赶在海盗抵达“大言岛”之前,通知朱辉等人撤离。 大家对颜克用表示感谢,至于他能否成功,谁也不敢保证,宋河、净空、陈学文和刘猛等人闭门开会,四人争执半天,依然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张敏儿和吴莲突然闯进来,一进门便放声痛哭…… 原来,韩小玉不顾二人的劝阻,在宛兮的支持下,几乎带走所有的女兵正赶往码头,想抢在海盗之前抵达“大言岛”…… 众人闻言,全都大惊失色,刚要出门去追韩小玉,只见神色慌张的马克跑来了,他今天陪同沈琦、汤景外出谈生意,在外面吃饭时,无意中碰到几个尼德兰同乡,一起碰了几杯酒,导致他们三人失去知觉,等他醒来时,两位大掌柜早已不知何处…… 这消息对建业村而言,天简直要塌下来了,“洪门堂”众兄弟一筹莫展…… *************************** 关于科恩(janpieterszooncoen) 公元1619年,科恩被独立后的荷兰,指定为东印度公司总督,为了保持丁香贸易垄断权,他杀掉班达群岛上所有原住居民,成功建立起荷兰在亚洲的贸易体系,足迹遍布日本、朝鲜、中国等地。 第402章 海盗传奇 93、转折点 建业村陷入空前困境,就在这时,忽见吴襄捧着一张纸跑来了…… 大家赶忙给他闪出一条道,吴襄站在“洪门堂”大门正中,伸开双臂摊开这张纸,高声朗道: “霸业雄心置身外,儿女情长藏腹中,群英齐聚三国志,青史不见万世功; 五蕴皆空循环变,真如本性自来空,因缘际合周复始,空有不二落花红。” 读罢这首诗,吴襄接着讲道:“林大澳主,这是月空长老写给你的,诗中一连出现三个空,希望你能明白,并马上显身。” 宋河不解地问道:“难道林大澳主回来了?” 吴襄点头答道:“月空长老说他回来了。” 宋河担心韩小玉出意外,急忙派刘猛赶赴码头,阻止她和宛兮等人的鲁莽行动。 沈琦、汤景被抓,每个人都显得焦虑不安,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大家都盼着林风能及时出现…… 不一会儿,有人跑来汇报,韩小玉、宛兮等人被水手们给拦住了,但她们依然还在码头上不肯离开,宋河等人这才放心。 “洪门堂”门外人越聚越多,等待许久,也不见林大澳主现身,他回没回来,谁也不敢确定,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净空、陈学文分别带领乡勇去巡逻,宋河要去码头接韩小玉,只留下吴襄手捧那首诗,站在“洪门堂”外翘首期盼…… 在前往码头的途中,宋河暗自埋怨宛兮,不该在这个时候添乱,就在他快马加鞭赶路时,忽然有一支冷箭从耳边飞过,随后便响起一阵火绳枪,他胯下的那匹马瞬间便卧倒在地…… 宋河就地打个滚,转身观瞧,其身后的那几位乡勇兄弟,全都凶多吉少…… 眼看有几个西洋歹徒追来了,宋河怒从心头起,正准备起身杀将过去,从其身后的草丛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给紧紧拉住了…… “小子,不要逞匹夫之勇,快跟我来……” “林大澳主!” “少废话,快走!” 说着,林风就把宋河拉进草丛,等那伙歹徒追来时,哪儿还有他们的踪影。 林风拉着宋河直奔一座军港,宋河不知他想干什么,问道:“林大澳主,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子,给你们说想做皇帝,你以为是说着玩的?” “大澳主,你暗中操纵的那些海盗余党,全都投靠萨佩洛了,还能怎么样?” “你们这些臭小子,早给你说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就是不听,现在朱辉这个小兔崽子身陷‘大言岛’,说实话,我真不想管你们,无奈月空长老给我递话来,才不能不管。” 宋河被他说糊涂了,不解地问道:“大澳主,你还能指望谁?” 未等林风搭话,忽听有个声音传来…… “指望我!” 宋河抬头一看,只见颜克用正站在他们近前…… “颜大哥,你、你不是弄艘军舰去‘大言岛’吗?” 这时,就听林风气愤地骂道:“一群小兔崽子,坏老子大事,军舰是有,原本没有去‘大言岛’的打算。” “大澳主,你本打算利用萨佩洛再次出征之机,煽动得利海盗余党造反,这我们猜着了……” 未等宋河讲完,林风立刻把他打断:“你们猜到个屁!海盗余党本来就想造反,是因为他们在欧罗巴闹独立,还用我来煽动?” “现在倒好,海盗余党被招安了,全都要去‘大言岛’上寻宝。”宋河探口气问道:“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林风闻听放声大笑:“那笔震惊世界的宝藏,埋在‘大言岛’上的一片池塘下,你以为这个机密是谁泄露的?” “谁泄的密?”宋河很吃惊。 “是你大爷我,我猜测,若是池塘下真有宝藏,他们谁也别想活着回来;若是没有,足以让他们折腾小一年,等他们再回来,老子已经做金銮殿了!” 宋河接着问道:“即便如此,你想做皇帝,谁来给你火中取栗?” 还未等林风开言,颜克用指着不远处的隐蔽军港,微笑着答道:“宋侠士请看,奥塞亚三百禁卫军,已经把这里拿下了,现在这里是林大澳主的地盘,只等萨佩洛这个笨蛋出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阿卡普尔科和墨西哥城。” 宋河顿时激动万分,问道:“颜大哥,记得你离开‘洪门堂’时,说马上派一艘军舰去大言岛,莫非已经出发了?” 颜克用点头答道:“你这个船长一到,即可出发!” “我这个船长?”宋河有些犯糊涂了。 林风气愤不平地讲道:“这三百奥塞亚禁卫军,本打算全部派往墨西哥城,等待良辰吉日攻打总督府,大多数都埋伏在那里,现在调集人马也来不及,小子,由于你们跟着瞎捣乱,让那海盗头目科恩给惦记上了,导致沈琦、汤景被绑架,我和克用还得设法救人,你不当这个船长谁来当?” 话音刚落,韩小玉、宛兮领着一大群女兵赶来了…… 颜克用往前推一把宋河,讲道:“这处军港不能没人守卫,我只能派出三十名水手,你陪着她们去吧。” “多谢大澳主和颜大哥!”宋河拱手齐眉、鞠躬道谢,忽然皱起眉头,讲道:“韩小玉就不必去了。” 林风劝道:“你还是让她跟着去吧,这女子性情刚烈,真让她留在家里,恐怕胎儿都保不住。” “大澳主、颜大哥,家里的事就拜托了,还望你们想办法,尽快救出沈大官人和汤大官人。” “快不快去!”林风朝他一挥手,高声讲道:“家里的事你们不必操心,切记,把辉儿、狗儿等人接回来就行,不要去奥塞亚,更不要和海盗、海军打仗,月空长老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多谢大澳主和颜大哥!”宋河边往前跑、边扭头讲道:“等我们回来,希望能在金銮殿里拜见大澳主。” “青史不见万世功!当皇帝哪有那么容易,既然月空长老在召唤我,等你们回来,还是到普渡寺找我吧。” 颜克用给宋河弄一艘军舰,随船派出三十名奥塞亚战士充当水手,让他们尽快前往“大言岛”去救朱辉,随后,他便陪同林风悄悄回到阿卡普尔科…… 从索菲的口中,萨佩洛得知“大言岛”上藏宝的“秘密”,急不可耐地利用科恩这伙海盗余党,打着寻宝之名,想把他们送往不归路…… 来自新大陆东西海岸的海盗余党,齐聚格雷罗岛上整装待命,假冒亨得利的查理死后,年轻的尼德兰商人科恩,成为他们的新首领,为牵制“洪门堂”别给他们捣乱,同时科恩也有求助于沈琦和汤景,派人把他们俩绑架后,这才率队启航出发…… 海盗刚走,萨佩洛调集十多艘战舰、几乎新大陆全部武装,打着给费尔南多和劳尔将军报仇的名义,希望在海盗与奥塞亚军队火并之后,彻底征服所罗门群岛和新几内亚,占据这两处要地,不仅那神秘的“南部新大陆”近在眼前,想得到包括“金约柜”在内的巨额宝藏,那还不是探囊取物? 这时,如果按林风的原定计划,在颜克用的配合下,他完全有能力夺取墨西哥城! 科恩只有二十岁,独自从阿姆斯特丹跑来闯荡,却一直心系家乡,支持西班牙北方七省独立,很大一部分心思,都被他用在这上头了,因此,他在新大陆的生意没什么起色,其势力并不小。 “乌得勒支联盟”成立以来,北方七省独立近在眼前,作为新教徒,科恩自知在新大陆没有发展,与萨佩洛结成联盟后,他把目光盯向了菲律宾,希望借助这次“寻宝行动”,确立自己盟主的地位,不管在“大言岛”上寻宝成果如何,也不管能否击败奥塞亚和林风,在萨佩洛的支持下,他将要把队伍拉到菲律宾去,要在那里成立“东印度公司”。 颜克用陪同林风进城后,他急忙前往“洪门堂”去报信,林风跑到秘密据点找索菲去了。 萨佩洛金屋藏娇,给索菲换了个地方,一连两天,林风都没见她的踪影,好在沈茂风流成性,当时不止索菲一个情人,费了番周折,最终还是把这个小妖精抓住了。 由于萨佩洛忙于备战,根本顾不上索菲,直到快该出发了,他才想起来把索菲带往军中,这时,索菲早被林风抓走了,让他颇为感到遗憾。 林风希望通过索菲营救沈琦、汤景,因此,不想责怪她背叛自己,尤其是听罢月空长老的题诗,便在心中暗下决心,今后得饶人处且饶人…… 索菲本来就像墙头草一样,谁对她好、她听谁的,谁吓唬她、她也听谁的,尽管林风没打听过,想来身世肯定很可怜,偏偏长着这么一副可人的小模样…… 当林风刚找到她时,她就像见到科恩一样,当时就吓昏过去了,拍着她的小脸呼唤半天,都没把她叫醒。 鉴于眼下的局势,就算打下墨西哥城,恐怕连金銮殿都盖不起来,更何况月空长老一直在对他呼唤,也许用不了几天,就要接受长老的剃度,成为普渡寺的住持,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与女人接触…… 想到此处,林风不再惜香怜玉…… 索菲的脸上慢慢泛起红晕,睁开那醉眼迷离的双目,定睛一看在她身上的是林风,顿时泪如雨下…… 林风怀抱着梨花带雨的索菲,轻声问道:“亲爱的,快告诉我,科恩把那两个人藏在哪里了?今后我保你平安。” “听萨佩洛说,科恩将来要去菲律宾,他、他绑架的那两个人,在菲律宾有很大的产业,也许这两个人被他带走了,我不知道、没有确切的消息……” 闻听此言,林风吃惊不小,立刻拿出一根金条,请她尽快打听确切消息,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沈琦和汤景。 于是,索菲连忙跑到科恩家,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再次跑到他的店铺,也是铁将军把门,迫不得已,只好继续联络没走的海盗余党,综合各方面的消息,可以肯定沈琦和汤景被科恩带走了。 林风不敢怠慢,立刻去找颜克用,这时,萨佩洛的大军正准备出发,由于他没找到索菲,正在迟疑走还是不走? 颜克用本来不想出征,正在找万般借口拒绝萨佩洛,得知这个情况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随军出发。 林风下定决心要出家,不忍心看着索菲落入虎口,过早葬送她的性命,经过和她商议后,最终把她送往建业村,她想学习纺纱织布…… 找不着索菲,萨佩洛一拖再拖,把颜克用都给惹急了,迫不得已,请林风给他找来几个街头娼妓。 第403章 海盗传奇 94、再逆转 宋河、宛兮陪同韩小玉去通知朱辉等人,即将来犯的海盗并不受林风的控制,要尽快从“大言岛”撤离,以免与他们发生冲突。 与此同时,朱辉等人还在等待着林大澳主的归来,在“大言岛”岛上度日如年。趁此机会,杰克劝朱辉继续在这里当总督,由他来出任副总督,至于效忠明朝、还是大西班牙帝国,对他来说无所谓;阿巴西也来凑热闹,劝朱辉尽快把韩小玉接来,教授岛民读书识字、办作坊、开药房,干脆就住这儿当国王算了…… 杰克等人从奥塞亚逃亡时,战争还未完全结束,至今算来已经俩月有余,但林风始终没有音信,“海上乞丐游击队”的残余势力也没来,朱辉实在忍不住了,决定到奥塞亚去一趟。 奥雷托的所作所为,让张狗儿和明军士兵都很伤心,因此,他们都不想去,便和朱辉发生争执,就在这时,有巡逻快艇来报,东北方向突然出现一艘西洋战舰…… 于是,“大言岛”上做好迎战准备,阿巴西紧急集结原住民武装,数百条独木舟迅速出海,其余人等全部登上杰克抢来的那艘战船,开始调试船上的大炮,随着战舰越来越近,朱辉手执望眼镜仔细观瞧,竟然是宋河来了,连忙派人通知阿巴西尽快收兵。 把宋河、宛兮和韩小玉等人接上“大言岛”,这才知道林风早已回到新大陆,原计划在新大陆掀起暴动,并不是林风想干的,林风通过假亨得利操纵海盗的行为被揭穿后,海盗居然被萨佩洛所收买,暗中绑架沈琦、汤景作为要挟,马上就来寻宝,按照林风的吩咐,不要去管他们,全体从“大言岛”上撤离。 朱辉已经知道白海山藏宝的秘密,不知林风到底有何神通,竟然被他猜出来了,还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海盗,如果说海盗真就奔着寻宝来的,终归让朱辉等人不放心。 赶在海盗到达之前,大家聚在一起开会,到底是去是留? 朱辉建议,由张狗儿、宋河带大家前往奥塞亚,协助奥雷托国王,击退萨佩洛的大军来犯,他独自留下来,率领阿巴西等原住民武装,在岛上和海盗周旋。 杰克不同意返回奥塞亚,坚持要留下来帮朱辉,大家也都知道他想干什么,更担心他和海盗有勾结,因此,全都力劝朱辉一起走,一时争执不下…… 宋河知道时间不多了,他们几乎与海盗同时出发,虽然他们的军舰速度比较快,为了避开海盗,多绕出很多路,如果再不撤离,或许今晚海盗就会来临,真不能再犹豫了,要走必须一起走,正如林风所言,就算海盗在此寻宝,不折腾个一年半载,恐怕他们连藏宝洞都找不着。 想到此处,他和张狗儿递个眼神,二人架起朱辉就走,杰克见状,也不敢单独留下了,跟着大家一起往海边跑,阿巴西带领一众岛民紧随其后,呼喊朱辉、韩小玉不要抛弃他们…… 临别之际,韩小玉含泪与岛民告别,劝阿巴西只需保护好部落,不要搭理那些海盗,从奥塞亚搬来大军再收拾他们…… 他们正准备离开“大言岛”,忽见远方漂来一艘大帆船,张狗儿端起望眼镜观瞧,根据外观判断应该来自奥塞亚,似乎刚经历战火的洗礼,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他们已经把朱辉放开了,得知这个情况,朱辉决定暂缓出发。 随着大帆船越来越近,只见伊势祯跪在船头仰望天空,很明显是逃难来的,朱辉等人见状,忍不住泪如雨下…… 伊势祯爬到朱辉的船上,匍匐在甲板上放声痛哭…… 朱辉蹲在他的近前,俯身问道:“伊势阁下,奥塞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天前的夜里,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伙海盗,竟然有数千人之多,一夜之间就把奥塞亚占领了……” 奥塞亚一场大战刚结束不久,林风还把三百精锐带走了,正处在空虚之际,谁也没想到,一下子有这么多海盗来袭。 朱辉急忙问道:“奥雷托国王在哪里?稚子王后在哪里?” “奥雷托国王为保卫王庭阵亡了,稚子王后自尽,老奴率军拼死抵抗,最终落败而逃。林风曾对我们说,新大陆的海盗全都听他指挥,我们逃难时抓到几个俘虏才知道,这伙乌合之众来自世界各地,他们只为寻宝,并无统一将领,快让林风率领那三百精锐杀回去……” 朱辉流着眼泪讲道:“伊势阁下,你有所不知,林风和三百精锐并不在这里,他们全都到新大陆去了。我们也是听说海盗要来寻宝,才从新大陆赶来的。” “可恶!”伊势祯大吼一声,一口鲜血吐在朱辉等人的近前,憋了半天,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利刃,把大家都吓一跳…… “伊势祯,快把刀放下,有我们在,一定要替国王和王后报仇!” 说着,张狗儿伸手就要去夺刀,伊势祯急忙闪身,毫不犹豫地把尖刀插进自己的腹中。 “二位公子,我相信你们,一定要给国王和王后报仇,将来抓住林风这个混蛋,不能轻饶了他。” “伊势阁下,你、你不必这样。”朱辉一把将其抱起,身上顿时沾满了鲜血。 “公子,快、快来给我介错吧……” 看着伊势祯这幅痛苦煎熬的样子,张狗儿及时给他补上一刀,让他永远闭上了眼睛。 看来,海盗还是比宋河快,他们压根就没来所罗门群岛,而是直接偷袭奥塞亚,这伙海盗在科恩的率领下,完全以寻宝为目的,一夜之间从四面八方登陆,让奥塞亚守军猝不及防,很快就攻进王庭…… 在东海岸指挥作战的伊势祯得到消息,自知已经无回天之力,“大言岛”成为他们唯一的退路,奥塞亚的残兵败将一个个义愤填膺,如果能抓到林风,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林风巧借奥雷托对稚子的怀疑,取得奥雷托国王的高度信任,把那伙前来寻宝的日本浪人送上战场,让他们与费尔南多的大军火拼殆尽,奥塞亚的武装势力得意保存,趁着得胜的余威,以保卫所罗门群岛上的财宝为名,借机拉走那三百精锐。 他误以为能通过索菲和查理控制海盗余党,等费尔南多战败的消息传回新大陆时,支开一部分海盗去寻宝,必能引起萨佩洛的关注,让这部分海盗与萨佩洛在“大言岛”火拼,再操纵另一部分海盗发动起义,有颜克用暗中帮忙,凭着他带来的奥塞亚勇士,再加上“洪门堂”予以配合,占据墨西哥城和阿卡普尔科应该不再话下…… 然而,白海山千算万算,没能算到这样的惨剧,费尽心机的林风也没能算到,新大陆不仅没掀起任何暴动,新大陆所有海盗反而倾巢而出,乘虚把奥塞亚占领了。 正如萨佩洛所判断,打着寻宝的名义,科恩驾驭这伙乌合之众,没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奥塞亚,根据他们之间的秘密协定,消灭奥塞亚王国之后,要调查新几内亚半岛的详细资料,在这里等待萨佩洛的大军,宣布此地已经成为大西班牙帝国的领土。 然后,萨佩洛凭着马德里贵族的身份,把科恩推荐给菲律宾总督,科恩很清楚自己的使命,一旦北方七省取得独立,必然要在海外拓展殖民地,亨得利死后,在新大陆很难与西班牙帝国相抗衡,他要抢夺沈琦、汤景在菲律宾的生意,稳固自己的豪商地位,暗中把队伍开赴马六甲,夺取这个战略要地,效忠独立后的尼德兰,将来混个总督之类的高位。 科恩打得一手好算盘,派人挟持沈琦、汤景,假装自己不知情,不允许任何人虐待他们,为“保护”他们俩,甚至与几个海盗头目大打出手,并一再给他们强调,自己不是海盗,更不是海盗的首领,通过这番表演,倒是让他们俩很感动。 占据奥塞亚的次日,科恩找到奥雷托和稚子的尸体,亲自为他们打造棺木,要按国王的礼仪进行下葬,为此,又和很多海盗发生“冲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情况下,坚持把海盗全部清理出王庭,把沈琦、汤景请进来,和他们一起参拜洪真人、白海山、奥雷托、稚子、老菲力、玄德真人和西门阿尔梅达,按东方礼节,连续举行祭拜仪式…… 有科恩这伙海盗负责攻打奥塞亚,萨佩洛这才踌躇满志、挂帅出征,他坚信,这次肯定能一战成名,不仅要征服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还将获得南部新大陆的发现权,他认为费利佩已经死了,自己算是老菲力的义子,等霸占波多西的那座银矿,当上这几块领地的总督,既有钱又有权,何愁找不到那笔神秘宝藏? 萨佩洛率领十艘战舰,直接开赴所罗门群岛,准备在这里等待科恩的消息,行军的途中,不急也不躁,他现在已经学会自己调制鸡尾酒,每天都试着不同的花样,最让他遗憾的是,索菲这小妖精没能陪同,因此,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找那几个又丑又老的娼妓发泄后,拿着皮鞭到处溜达,看谁不顺眼,就劈头盖脸给谁打一顿,弄得侍卫队见他都躲着走…… 在颜克用和林风的船上,大约有五十多个殖民军,水手全部都是奥塞亚勇士,他们在大海上航行十来天,所罗门群岛近在眼前,二人才决定动手,把指挥官萨佩洛控制起来。 这日夜晚,萨佩洛又开始发酒疯,举起皮鞭要抽打侍卫,却被人家一把抓了手腕…… “你这个混蛋想造反吗?” 那侍卫趴在他耳边讲道:“尊敬的将军,告诉你个好事,前面的船上有不少漂亮女人……” (本章完) 第404章 海盗传奇 95、风云变 萨佩洛举起皮鞭狠抽这名侍卫,骂道:“你这该死的混蛋,还不快去给我找来。” “尊敬的将军,那、那艘船上的将领是费尔南多将军的人,他、他不买我的帐。” “费尔南多已经死了,这些该死的菲律宾人,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你这混蛋还不去准备快艇……” 出征之前,萨佩洛本以为能带上索菲,忙于调兵遣将而没顾上,被颜克用送来几个丑八怪给糊弄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敢玩花样,把漂亮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想起来就怒火中烧。 快艇把萨佩洛送上颜克用的战舰,他举起皮鞭逮谁打谁,直到有人把他领进一间舱室,他本以为能好好销魂一晚,定睛一瞧,顿时目瞪口呆,皮鞭掉在脚下,忍不住浑身颤栗…… 颜克用一把将其推进去,萨佩洛不禁一阵呕吐,倒在那些横七竖八的殖民军尸体近前,头脑一下子清醒许多。 “这、这是怎么回事?” 颜克用微笑着答道:“萨佩洛将军,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指挥舰,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不要像他们一样倒在这里。” 萨佩洛试着刚站起身,他带来的那几个侍卫被押来了,只见林风举起屠刀,当场剁下他们的脑袋,瞬间就把他吓得昏死过去…… 等萨佩洛再次醒来时,忍不住摇了摇脑袋,缓缓睁开双目,发现天已经大亮,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正躺在自己的身边…… “将军大人,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会这里一直陪着你……” “他们想怎么样?” “他们想知道海盗现在去了哪里?你和海盗是如何约定的?” 萨佩洛目光呆滞,沉默半晌也不敢搭话,直到这个女人像蛇一样缠住他,他突然像发疯的猛兽似的,俯身压住这个女人,直到筋疲力尽的呼哧带喘…… 那女人起身给他斟杯酒,送到他的嘴边,劝道:“赶快说实话,你还是我们的将军大人,一旦抵达所罗门群岛,你就会失去价值,到那时没人能救得了你。” 萨佩洛边喝酒便想心事,到这个地步,只要不死就有翻盘的机会,迫不得已道出实情,他派科恩率领海盗攻打奥塞亚去了。 闻听这个消息,林风大吃一惊,他本以为海盗在所罗门群岛上寻宝,萨佩洛率军攻打奥塞亚,还让宋河给朱辉等人送信,尽快从“大言岛”撤离,岂不是再把他们送进虎口? 于是,通过萨佩洛给下达命令,全体军舰停止前进,尽快摸清“大言岛”上的情况,再决定何去何从。 林风深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懊悔,颜克用派快艇前往“大言岛”,他要跟着一起去,临走之前,从萨佩洛手上索回那枚“所罗门指环”。 奥塞亚勇士对这片海域很熟,避开岛民的独木舟和巡逻艇,绕到临海山崖下,悄悄爬进密林,暗中侦察岛上的情况…… 这是林风第一次登上“大言岛”,当他面对这座山崖峭壁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莫非白海山把财宝全部藏在这里了? 穿过这几乎无人来过的密林,迎面就是一片池塘,林风环顾四周,立刻就看出这池塘是人工围起来的,心中难免惶惶不安,看来,一切都被自己猜对了! 在奥塞亚勇士的带领下,很快就来那座“总督府”,让林风颇为欣慰的是,宋河、宛兮已经到了,朱辉、张狗儿等人在这里很安全。 但是,朱辉、张狗儿一见林风,连句客气话也没说,扑过去对他一顿胖揍,任谁来劝解也没用,直到宋河、宛兮、韩小玉、杰克、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一起动手,才算把满脸是血的林风给搀扶起来…… 闻听海盗已经占据奥塞亚,奥雷托国王和稚子王后都不在了,那几个奥塞亚勇士像发疯一样,再次围住林风拳打脚踢,把他活活打死,都不觉得解恨…… 宋河等人再次给林风解围,发现他已经昏过去了,赶忙把他抬进总督府施救,直到他睁开眼睛,这才道出他为何而来…… 近千名海盗一夜之间占据奥塞亚,这是林风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好在已经把帝国海军统帅控制在手,眼下只有亡羊补牢,诱导帝国海军去攻打海盗,等他们双方消耗殆尽,才有光复奥塞亚的希望。 除门多萨神父不表态之外,林风的这个建议得到一致赞同,于是,他便急于返回军中,大家都想跟他一起去,为了不引起帝国海军的疑心,谁也没让跟着,临走前,把他随身带来的铜镜和指环,全都交给了朱辉,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见他派人来送信,不要轻举妄动。 大家把林风等人送上快艇,含泪与他告别,就在快艇即将在视线里消失的时候,忽然出现一条独木舟,朱辉连忙端起望眼镜观瞧,只见杰克正在和林风交谈…… 朱辉等人大吃一惊,正要派人去追他们,阿巴西忽然递来一封书信,同时还有一包所罗门群岛的调查资料。 原来,杰克知道没人让自己跟着一起去,早就悄悄驾驶独木舟埋伏起来了,他在信中写道:经历这么多生死煎熬,自己已经明辨是非,早在心中忏悔不已,对不起安娜、对不起死在自己刀下的好兄弟,对上帝起誓,决不再当海盗了,也不再妄想成为总督,为了家乡尼德兰的独立,必须把这些可恶的帝国海军送上不归路,因此,如果没有他这个情报官出场,只控制主帅萨佩洛一个人,恐怕难以指挥那些帝国海军,更别指望他们去和海盗火并了。 这些敞开心扉之言,让大家都颇受感动,举目观瞧,杰克已经登上林风的快艇…… 林风带着杰克回到军舰上,这位颇为传奇的情报官,就成为了主帅的代言人,大家都知道萨佩洛是个花花公子、常败将军,每天陪着几个女人,在颜克用的战舰上晃悠。 大西班牙帝国十艘战舰越过所罗门群岛,很快就驶入新几内亚海域,由于科恩与萨佩洛有约定,科恩并未意识到,这支海军是来攻打他们的,连一点防备都没有,直到东海岸数十条海盗船被摧毁,这才把科恩给惹急了…… 科恩大骂萨佩洛反复无常,立刻组织力量反攻,率先把来自挪威、瑞典、丹麦、英格兰等地的海盗派上场,在好几个女人的陪伴下,萨佩洛在甲板上晃来晃去,杰克代表他来指挥帝国海军,尽量避免和尼德兰人开战。 西班牙军舰绕到西海岸,继续攻击海盗船,迫使他们出海迎战,在杰克的“英明”指挥下,连续作战五天,折损一半的战舰,不过,海盗被歼灭的差不多了,有个战舰指挥官要求登岛作战,亲自来请示萨佩洛,到这会儿他才知道,其主帅已经彻底失去自由…… 该指挥官没能活着回去,消息传到其他战舰,这场仗没法再打了,于是,剩余的四艘战舰决定撤军,回去控告萨佩洛和杰克。 直到西班牙人撤退后,奥塞亚勇士才登陆,在码头上歼灭一小股残留的海盗,直接向王庭挺进,再也没遇到什么敌人,但沈琦、汤景现在何处,谁也不知道。 全面收复奥塞亚,林风派人前往“大言岛”送信,因急于寻找沈琦、汤景,朱辉三兄弟驾驶战船,携带奥塞亚的残兵败将先行出发,宛兮、韩小玉率领女兵乘坐商船,带上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紧随其后。 朱辉等人走得快,第三天清晨就到了,一登岸便开始搜捕海盗,同时寻找两位大掌柜的下落;直到黄昏时分,宛兮等人才抵达西海岸码头。 宛兮正招呼大家下船,忽听舱里一阵喧嚣,从海里突然冒出一大群海盗,爬上船见人就杀,好几个水手倒在血泊之中…… 见此情形,宛兮奋不顾身冲进船舱,先给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解围,然后冲过帮助女兵对付海盗,掩护怀有身孕的韩小玉…… 韩小玉跑上船头,宛兮等人还在舱内厮杀,岸上的海盗击败奥塞亚士兵,试图斩断缆绳,就在这时,朱辉等人跑来了,海盗一看形势不妙,就把韩小玉抓为人质,迅速登上一艘快艇,瞬间便驶入大海…… 朱辉等人登上快艇,只见海面上的小船横冲直撞,根本分不清敌我,翻船之后便在水里厮杀…… 眼看天色已晚,朱辉驾驶快艇拼命往前追,偏偏有人把他给撞翻了,在水中又遭到好几个海盗的围攻,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忽然感觉在水里踩到什么东西,于是,他迎头击退几个海盗,发现自己正踩在一个巨大的龟壳上,不禁回忆起韩小玉给他讲过的那个梦…… 大海龟从水里探出头,转身讲道:“伟大的王,快骑在我身上。” “谢谢你!”朱辉骑上大海龟,忍不住摸着手上的指环,顿时感觉行驶如飞。 挟持韩小玉的快艇跑在最前面,还有无数的海盗船紧随其后,朱辉挺起身,高声喊道: “小玉,我救你来了,等等我……” 这个场面,韩小玉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抚摸着腹中的胎儿,露出一丝苦笑…… “公子,请原谅,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大海龟载着朱辉追上那艘快艇,无奈海盗把钢刀架在韩小玉的脖子上,在他们身后,张狗儿、宋河和宛兮等人率领奥塞亚勇士,还在大海里与敌人搏斗…… “伟大的王,掏出你身上的铜镜,对准天边的那道晚霞。” 于是,朱辉掏出铜镜,只见那橘红色的圆盘正在下沉,波光粼粼的海面像铺上了琉璃瓦,当他把镜面对准落日霞光时,瞬间反射一道刺眼的光柱,好似万道霞光笼罩苍穹…… 就在众人仰望天空之际,从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碟状物,盘旋着垂直升上天空,这时,大海龟扭头讲道:“伟大的王,快去吧。” 朱辉再次道谢,一跃而起,飞身直奔海盗船而来,就见他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将爱妻紧紧抱在怀中…… 海盗们醒过神,乱刀落在朱辉的身上,溅起的鲜血与落日余晖相映红,就在这时,那碟状物射出一道光柱,把他们完全罩在里边,瞬间就把他们带走了…… 眼看他们凶多吉少,宋河、宛兮等人都像发疯一样,大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拼命朝前追…… 想救他们肯定来不及了,见此情形,张狗儿稍稍定下神,追上来问道:“宛兮,‘大言岛’的调查资料在哪里?” “应该还都在小玉的身上。” “这就对了。”张狗儿想起为救沈茂,乱刀砍向自己的场景,后来觉得像做梦一样,从不敢轻易提起,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高声喊道:“不要再追了,他们没事。” 宋河扭头质问:“你能确定?” “如果有事,就不会有我们的侄儿朱韩了。” 击毙那些负隅顽抗的海盗,抓获不少俘虏,通过对他们连夜审讯,终于算搞清了沈琦、汤景的下落…… (本章完) 第405章 海盗传奇 96、小团圆 《圣经》上说,你去收地,边边角角,不要都收光了,留下一点给穷人…… 科恩打着寻宝的名义,早与萨佩洛有约在先,诓来的不仅仅是亨得利的余党,还有很多亦商亦盗的亡命徒,利用他们去征服奥塞亚,萨佩洛将推荐他去菲律宾,为此,他派人绑架沈琦和汤景,想接管他们在马尼拉的产业。 连科恩自己都没料到,奥塞亚如此不堪一击,就在他暗自得意时,没想到萨佩洛打来了,指挥官竟然是杰克,虽然他不知帝国军中发生过什么,但他知道,费尔南多选用林风控制“海上乞丐游击队”,在备战期间把杰克派走,就是因为他是尼德兰人。 作战第一天,科恩就明白杰克的用意,尽可能不让尼德兰人受伤害,他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停留,更没什么心思寻宝,在他和杰克的默契“配合”下,除尼德兰人之外,几乎拼光了所有的亡命徒,剩下的海军指挥官也看出其中的猫腻,全都撤军走了,等林风、颜克用押着萨佩洛登陆时,他才发现杰克并非幕后操纵者。 于是,科恩紧急命令尼德兰人藏起来,设法从奥塞亚撤离,即便没有萨佩洛的推荐,凭手中的两个人质,一样能在菲律宾崛起,等尼德兰独立后再徐图发展。 林风、颜克用等人光复奥塞亚,担心残余的海盗把沈琦、汤景带走了,就把全部船只停靠在东海岸遮浪码头,弄得科恩想偷一条大帆船都没门。 十日后,三兄弟率领明军战士一登岛,就把战船藏在东海岸,他们立刻投入到营救人质的行动,直到黄昏时分,宛兮、韩小玉等人乘坐商船入港,才算让科恩抓住机会…… 这场混战结束后,朱辉、韩小玉等“天兵天将”带走了,一大半尼德兰人战死,根据被俘者交待,科恩等人躲在西海岸的一座小岛上,两个人质也在那里。 为保障沈琦、汤景的安全,即便知道海盗的藏身之地,也不敢强行攻打,就在大家手足无措之际,杰克自报奋勇要去谈判。 如果不是杰克“放水”,恐怕所有的海盗都被歼灭了,想起这件事林风就来气,当时就命人把他抓起来,颜克用想去,但林风不放心,一时又陷入僵局…… 杰克被五花大绑扔进牢房,一见萨佩洛便放声大笑,问道:“我的将军大人,你还敢再回墨西哥吗?” 萨佩洛非常惭愧,低下头沉默不语。 杰克接着讲道:“记得你曾经说过,科恩想去菲律宾发展,才配合你展开这次行动,现在,你不妨和他一起去。” “和他一起去?” “对,我打算用你来交换人质,据说你认识马尼拉总督,相信科恩一定会同意。” “如果你能做到,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萨佩洛的话音刚落,颜克用突然推开牢门,微笑着讲道:“杰克先生,你这主义不错,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科恩谈判。” 就这样,征得林风的同意,颜克用陪同杰克登上一座小岛,有人把他们带到科恩的近前。 望着年少的科恩,杰克那只独眼里淌下眼泪…… “上帝保佑尼德兰!希望今后我们尼德兰人不再流血、不再流泪。” “杰克先生,请接收我崇高的敬意!你有什么要求请讲吧。” “我把萨佩洛给你送来了,西海岸那艘商船让你们开走,请释放你手中的人质。” “没问题。”科恩瞥了一眼颜克用,继续讲道:“先把他留下,等我得到大帆船和足够的淡水、食物,我再放他不迟。” 颜克用赶忙伸出手,微笑着答道:“成交!” 当晚,杰克就把沈琦、汤景领回来了,大家忙着给大帆船准备淡水河食物,再用它来交换颜克用。 次日一早,科恩就派人来接受大帆船,把里里外外检查完毕,他们尝试喝下淡水,吃一些食物,确认一切都没问题,就想把船开走。 由于颜克用还没回来,张狗儿、宋河等人岂能善罢甘休?最后还是林风出面,让他们把船开走了…… 帆影渐渐在视线里消失,林风忍不住落下眼泪,默默为颜克用祈福…… 张狗儿忍不住问道:“叔叔,颜大哥还能回来吗?” “他、他早就想家了,他要回漳州月港老家……” 沈琦、汤景归来后,大家齐聚在奥塞亚王庭,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祭祀活动,奥雷托国王夫妇走了,白海山走了,洪真人走了,玛利亚走了,玄德真人和西门阿尔梅达在这里殉道,祠堂里还供奉着王翠翘…… 在林风的主持下,奥塞亚公开选举新的首领,而他自己,已不再有玳瑁港时代的野心,也不再有刚刚抵达奥塞亚时的壮志,这时,他只想给大家说:奥塞亚是奥塞亚人的奥塞亚,“大言岛”是大言岛人的“大言岛”…… 于是,大家一起离开奥塞亚,半个月后回到阿卡普尔科,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连脚都没歇,立刻启程前往墨西哥,去给总督汇报情况。 林风、张狗儿、宋河及明军将士凯旋而归,受到大家极高的礼遇,建业村鞭炮齐鸣、醒狮劲舞,集体欢庆沈琦、汤景平安归来,一起聚集在“洪门堂”给朱辉和韩小玉祈福…… 张狗儿、徐阿娇得意团聚,林风也得到罗阿敏母女的谅解,如今,张敏儿、吴莲都怀有朱辉的骨肉,她们得知夫君和韩小玉的不幸遭遇,全都哭成了泪人,为了好好照顾她们俩,何氏夫人搬到她们家,今后亲自负责她们的生活,罗氏姐妹、沈月瑛、宛兮、徐阿娇等女眷轮流帮忙,直到将来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 当晚,林风独自来到普渡寺,趴在月空长老的床前失声痛哭…… 月空长老已经多日不能下床了,尚留着一丝气息,就是在等着给林风剃度,在小沙弥的搀扶下,他拿起剃刀剪下林风头上的一缕青丝,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放下手中的剃刀,长老把袈裟披在林风的身上,经卷摆在他的面前,然后双手合十、盘坐在他的身边,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把门推开了,林风睁眼观瞧,只见沈琦、汤景、张狗儿、宋河、净空、刘猛、吴襄、陈学文、刘谦等人数十人,齐刷刷跪在门外…… “南无阿弥陀佛。”林风念罢,低声问道:“长老,可曾给我起好法号?” 连问三声,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林风急忙拉住长老的手腕,这才发现他的脉搏已经停止跳动。 “长老圆寂了,他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今后就由贫僧来继承他的衣钵。五蕴皆空循环变,真如本性自来空.贫僧自称‘性空法师’,因缘生法、自性本空……” 林风的话音刚落,门外已经哭声一片…… 三日后,门多萨神父和费利佩回来了,他们彻底揭穿费尔南多、萨佩洛的阴谋,总督得知真相后,对建业村的义举给予褒奖,由于费尔南多已经死了,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但不能原谅萨佩洛、颜克用、林风和杰克等人,派多萨神父继续担任圣迭戈大教堂的主教,费利佩出任阿卡普尔科的市长,缉拿这四名要犯。 与马尼拉、漳州月港之间的贸易仍在进行,费利佩市长亲自给拉维扎列斯总督写信,通过商船送往马尼拉,希望把科恩、萨佩洛和颜克用等人缉拿归案,殖民地当局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仍未能找到林风和杰克的踪影…… 尽管新大陆鱼龙混杂、社会治安极不稳定,由于沈琦、汤景等人乐善好施,做生意总是留有分寸,华人的生意越做越大,应天书院的读书声越来越高,普渡寺和玉虚宫里的香火越来越旺盛,“洪门堂”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建业村越来越兴旺,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在新大陆也越聚越多…… 突然有一天,索菲给张狗儿送来一封信,请他不要声张,这个忙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 张狗儿看罢兴奋不已,原来,这封信是杰克写来的,岂有不帮忙的道理?于是,他带上索菲悄悄离开建业村,在东海岸墨西哥湾,花重金请渔民把他们送往古巴,穿越狭长的古巴岛,渡过海峡进入海地岛,沿途无心欣赏美不胜收的加勒比风光,最终来到波多黎各的圣胡安小镇。 杰克一见张狗,就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惹得索菲连拉带扯才把他们分开,然后,她一头扑进杰克的怀中…… “索菲,我爱你!” “亲爱的杰克,你为什么抛下我不辞而别?” “当时你不是想嫁给沈茂那个混蛋吗?” “那时我、我还无法摆脱亨得利的控制……” “亨得利‘返老还童’的这个功劳,应该是我的,费尔南多怕我控制‘海上乞丐游击队’之后,不再听从他的指挥,把我骗到所罗门群岛去了……” “杰克,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该走……” “我没有林风有能耐,如果是我来让亨得利‘返老还童’,恐怕我们俩都会死……” “那你现在跑到这里干什么?” “当年,门德纳船长从所罗门群岛带回很多宝贝,都被那波多黎各老总督买走了,‘圣杯’落在林风之手,这里还有个埃及太阳神徽章,能解除世间任何魔咒,我一定要将它戴在你身上,让你永远自由自在,不再受任何屈辱……” 张狗儿实在受不了,问道:“杰克,我把索菲给你送来了,‘天堂之门’到底在哪里?你有没有见到你的‘守门人’?” “‘天堂之门’在遥远的百慕大群岛,我会带你去的。” 索菲问道:“杰克,你还当海盗吗?” “也许,两百年以后……” ********************************* 第五卷今天结束了,下周开启以张狗儿(张蕃)为主角的第六卷《光辉岁月》。 ? ?第五卷今天结束了,下周开启以张狗儿(张蕃)为主角的第六卷《光辉岁月》。 ? ???? (本章完) 第406章 光辉岁月 1、帝国之星 历史是客观存在的,容不得任意颠覆和捏造,然而,对我们来说,历史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大家都想探索历史真相,却发现复原历史竟是如此困难。 很多往事,仿佛就在你的面前,当你试图回首观瞧时,却变得模模糊糊;有时候,那些往事仿佛就在身边,当我们伸手想触及时,忽然全都变成了了碎片。 史学家为还原真相而殚精竭虑,为揭示谜团而呕心沥血。已被认为考证无误的事实,极有可能一朝被推翻,被认为推断确凿的结论,也许还有待于完善。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往事,真相只有一个,但是,对历史真实的追寻,却成为永无穷尽的话题。 有时,历史就像严肃的老人,不苟言笑、坚守原则,来不得半点通融;有时,历史又像顽皮的孩子,遮遮掩掩、东躲西藏,时而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历史就这样朝我们走来了,又是如此扑朔迷离…… 这便是历史的魅力! 回顾本书第五卷,君子重诺,朱辉、张蕃等人接受白海山、玄德真人的嘱托,为奥塞亚王国倾情付出,赤子热血、出生入死,坚持以明朝为正朔,为国家建立海上商队,传播中华文明;后来深陷所罗门群岛,形势复杂、敌我莫辨,困难重重下,在岛上推行儒家文化,开教化之功;然而,当奥雷托国王让他们回明朝找朝廷册封时,他们深深认识到,根本不可能得到朝廷的认可,更不要说能得到皇帝的册封,如果真敢回去,不把你扔进大牢就算好的了。 但是,即使他们腹背受敌,生命危在旦夕,他们也从未改变立场、改变初衷,于无声处听惊雷,贯穿本书全五卷大反派林大澳主,最终修成正果,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就在林大澳主在普渡寺出家的同时,另有一位深藏不露的海盗头目,已经成为未来海上霸主的帝国之星…… 公元1580年(明万历八年)五月,波多黎各圣胡安小镇。 虽然地处热带,因受海洋气候的影响,全年气候温暖如春,这里有灿烂的阳光、湛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油绿的树木、绚丽的鲜花,繁茂的雨林…… 杰克和索菲结婚了,张蕃送来鲜花和朗姆酒,对他们表示深深的祝福,也很关心什么时候才能去百慕大群岛,希望通过天堂之门能见到朱辉和韩小玉。 这个群岛是西班牙探险家胡安-百慕大(juandebermudez)于公元1503年首先发现的,据说岛上没有人烟,一到夜幕来临,就会有幽灵和魔鬼出现,因此,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的船舰,都把群岛用作鲜肉和水的补给站,从未有人敢在岛上居住。 百慕大群岛距离圣胡安两千多里,如果搭乘普通的商船,这一来一去至少两年,等张蕃再回到阿卡普尔科,恐怕儿子都会喊爹了,此时,他和杰克不免回忆起那两艘神奇快艇,忍不住对愚蠢的萨佩洛破口大骂…… 杰克之所以躲在波多黎各,一者怕遭到新大陆殖民当局的报复,二来他听说埃及太阳神的徽章流落在此,美丽多情的索菲自幼命运坎坷,仿佛遭到魔鬼的诅咒,希望把这枚徽章佩戴在索菲身上,由此能给她带来幸福和好运。 要想得到这枚神奇的徽章,再前往百慕大开启“天堂之门”,他们必须要等待一个人…… 早在杰克陪同费尔南多和萨佩洛回到新大陆时,在此二人的推荐下,谋得一个情报官的职位,当时,费尔南多希望在立功勋,派他悄悄调查“海上乞丐游击队”的情况,后来得知他和亨得利是同乡,就把他支配到所罗门群岛去了,然而,杰克的工作并没白做,在接触亨得利的同时,他还认识一位来自英格兰的大亨,此人便是深藏不露海盗头目——弗朗西斯?德雷克(francisdrake)。 当然,德雷克的势力和“海上乞丐游击队”差远了,在亨得利死后,如果尼德兰海盗余党真敢在新大陆掀起暴动,最终渔翁得利的不见得是林风,极有可能会是这伙来自英格兰的海盗。 尼德兰人科恩通过“共济会”这层关系,得以结识西班牙殖民地海军将领萨佩洛,把人马全部拉倒新几内亚去了,致使原计划的暴动并未发生,德雷克率领他的舰队也悄悄离开阿卡普尔科…… 就在科恩发动对奥塞亚偷袭的前夕,这伙英格兰人已经抵达马里亚纳群岛,不久,他们穿过北回归线,当年的9月底,就回到了普次茅斯港,被英国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称为“民族英雄”,这是继麦哲伦之后的第二次环球航行,由于麦哲伦在菲律宾宿务岛插手当地内讧,被当作三明治给吃了,因此,德雷克是第一个自始至终指挥环球航行的船长。 自西班牙人开拓新大陆以来,通过巧取豪夺,西班牙很快成为欧洲最富有的海上帝国,仅仅在公元1545年至1560年,他们从海外运回的黄金就高达达五千五百多公斤、白银达二十五万多公斤,其中包括老菲力先生开采的银矿。 西班牙王室的奢华,引起欧洲各国王室的羡慕嫉妒恨,尤其是英国,通过“圈地运动”发展起来的纺织轻工业,迫使他们急需寻找海外商业市场,这时,正是舰船制造和航海技术革新的时代,更加坚定了女王夺取殖民地的勃勃野心。 对于西班牙人来说,自然不允许其他国家,瓜分他们在新大陆殖民地的利益。 英国人开始在海上抢劫商船,还对美洲新大陆虎视眈眈,严重威胁着西班牙人对殖民地的垄断地位,引起菲利普二世国王的仇视。 一开始,菲利普二世并不想诉诸武力,他勾结英国天主教势力,企图把苏格兰女王玛丽扶上英国王位,继而从事一系列颠覆活动,遗憾的是,玛丽因苏格兰政变而逃到英国,被伊丽莎白一世女王所囚禁。 在西班牙人的怂恿下,英国天主教徒要谋刺伊丽莎白,另立玛丽为女王,于是,伊丽莎白乘机将玛丽处死;菲利普二世国王一计不成,就决心用武力征服英国,相比大西班牙帝国的武装力量,英国海军简直弱爆了,他们只能靠海盗相抗衡。 当时,弗朗西斯-德雷克只有三十岁左右,正当年富力强,他早年间在一个开往尼德兰的运输船上当水手,由于大西班牙帝国北方七省的新教徒想独立,导致菲利普二世国王对尼德兰等地实施禁运,才闹出“海上乞丐游击队”和“森林乞丐游击队”两大组织。 在亨得利率领“游击队”大闹菲律宾的同时,德雷克加入普利茅斯霍金斯家族的舰队,与他的堂兄约翰-霍金斯一起,先后进行三次远征美洲,在这期间,他们袭击西班牙人商船,掠夺奴隶贩卖给种植园主,当起了真正的海盗,遭到西班牙海军的残酷打击,曾经有一次,这哥俩两人弃船游泳才逃过一劫,自此以后,德雷克立誓要报复西班牙人。 说起德雷克和霍金斯,可能很多人会比较非常熟悉,对!《海贼王》漫画的498话、动画392集出场的x?德雷克和巴兹尔?霍金斯,就是他们的原型。 公元1572年,德雷克开始拥有自己的舰队,主要活跃在加勒比海域,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掠夺了大约二十吨金银财宝,因他们的船队无法带走,就只能找地方埋起来,就这样,无人敢住的百慕大群岛,成为理想的藏宝地,这就是各种海盗故事和游戏里提及德雷克宝藏的源头。 德雷克爬上巴拿马中部山区的一颗高树上,成为第一个看见太平洋的英国人,当他遥望着那烟波浩渺的洋面时,便在心中打定主意,希望自己能有一次环球旅行。 尽管德雷克本人在新大陆很低调,而他在加勒比海域的“活动”卓有成效,迫使企图征服英国的西班牙政府,不得不做出妥协,当他在第二年回到普利茅斯时,两国已经签署临时停战协议,因此,英国人把德雷克视为英雄,而西班牙人则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海盗。 公元1577年,在伊丽莎白一世的授意下,德雷克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他循着麦哲伦的足迹开始球航行,由于赞助商海顿爵士的家徽是一只金鹿,这支船队的旗舰就以金鹿号(goldenhind)来命名,在这次旅行中,途径百慕大群岛补充淡水时,意外地发现了一扇“天堂之门”。 德雷克本无实力在新大陆兴风作浪,两年后,“乌得勒支联盟”在尼德兰成立后,亨得利的“海上乞丐游击队”大张旗鼓的来了,终于让他趁乱抓住机会,把他积攒多年的财宝运回国。 作为一名探险家,德雷克带回数以吨计的黄金白银,大都奉献给了伊丽莎白一世女王,他开辟的这条新航路,大大促进英国航海业的发展,而且他还发现了宽阔的德雷克海峡,自此以后,太平洋不再是西班牙人的海,因此,他被被女王封为爵士,并任命他为普利茅斯的市长,从而成为一颗帝国之星。 然而,作为一个事实上的海盗,德雷克注定不会安分…… (本章完) 第407章 光辉岁月 2、荷兰飞人 既然德雷克已经成为普利茅斯市长,那么他还会不会光顾新大陆? 答案是肯定的!德雷克出身新教徒家庭,深受罗马天主教廷的破坏,他三次横渡大西洋抵达新大陆,其活动的范围主要在加勒比海域,在此期间,与新西班牙当局结下深仇大恨。 费尔南多联手林风杀掉亨得利,以抢劫西班牙黄金商船为幌子,把“海上乞丐游击队”骗往墨西哥湾,除科恩有所怀疑外,其他海盗也都闻风而动,遭到西班牙帝国海军的残酷绞杀,当然,德雷克团伙也在其中,他在墨西哥东海岸及加勒比海域的舰队全被大炮击沉,被迫逃亡巴拿马。 早在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的时代(公元1534年),就想在巴拿马和哥伦比亚之间修一条运河,鉴于条件的限制,只对巴拿马地峡进行过勘查,沿山脊铺设一条穿越地峡的驿道,但一直没能开凿,因此,德雷克想逃回英格兰,就只能横穿太平洋了。 早在朱辉等人被困所罗门群岛时,德鲁克把抢来的黄金白银从巴拿马装船,趁着西班牙海军备战奥塞亚之际,急匆匆离开新大陆,就是这一次航行,使他成为第一个环形全球的船长。 德雷克从横渡太平洋走了,带走了数以吨计的黄金白银,然后,多年来藏在百慕大群岛的奇珍异宝,他却没能带走,因此,杰克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早在公元1578年,葡萄牙国王塞巴斯提远征摩洛哥,不幸兵败身亡,造成葡萄牙王位空缺,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趁火打劫,给里斯本施加压力,想借机把葡萄牙吞并,经过两年多的努力,于公元1580年4月,给葡萄牙人发出最后通牒,如果拒绝让他继承王位,他将派阿尔发公爵血洗葡萄牙。出于政治、经济和外交等多方面的考虑,葡萄牙人不得不做出妥协。 就在德雷克当上市长时,这两个国家突然合并了。 菲利普二世统一伊比利亚半岛之后,大西班牙帝国如虎添翼,拥有战舰千艘之多、大炮三千多门,即将组建一支无敌舰队,让隔海相望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如坐针毡…… 尽管如此,对于菲利普二世来说,此时征服英格兰并非良机,帝国北方七省闹独立好几十年了,葡萄牙在海外的殖民地也不听话,欧洲大陆各国都不希望看到一个统一的伊比利亚半岛,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看准时机,亲自把德鲁克送上远洋舰,希望他能在新大陆再展雄风,尽快开拓一块英国殖民地,不仅能够减轻本土的军事压力,还得让西班牙人在新大陆不得安宁。 就这样,德雷克率领他英格兰舰队驶入了大西洋,与此同时,杰克和索菲结婚后,住在圣胡安小镇以打渔为生,夫唱妇随、不亦快哉。然而,张蕃哪能等得了,天天追着杰克,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前往百慕大群岛…… 作为一名曾经的海盗头目,杰克注定也不会安分,早在奥塞亚时,他就对王直、徐海等东方超级海盗羡慕不已,一直很好奇他们如何搜罗到那么多奇珍异宝,传说中上帝赐给摩西的“金约柜”,让整个西方世界为之顶礼膜拜“圣杯”,甚至还有埃及太阳神佩戴的徽章,竟然全部落在他们之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如今,那传说中“金约柜”被永沉海底,林风从波多黎各总督儿子手中抢到的,到底是不是“圣杯”,谁也不敢确定,到目前为止,反正没人还没人能够返老还童,那么,埃及太阳神徽章是否存在,其实杰克并不敢肯定,但是,为了索菲不再遭魔鬼的诅咒,发誓要把这枚徽章戴在她的身上。 除了陪同杰克出海打渔,张蕃就跟着他到处打听这枚徽章,据说徽章是由纯金打造,其上有一只鹰眼。古埃及人有两大基本信仰,一是认为人可以“死而复生”,二是认为太阳是人和万物的“生命之源”,从这两大信仰出发,从而建造出金字塔和太阳神庙,在那些雄伟的建筑被埋进大漠之前,其最顶上的一枚象征太阳神的徽章被盗走了,自此以后流落民间…… 张蕃从来未听白海山提起过,王直的遗产竟然还有这样的神物,不过,仔细一想并不奇怪,除了那个谁动谁死的“金约柜”,剩下的神物算上那枚神秘的铜镜,如果不知其来历,看起来真是太普通不过了,这徽章到底有何神奇之处,才让杰克对它如此着迷? 传说,在那个波多黎各老总督当政时,有一家甘蔗种植园闹出诡秘事件,园主刚刚酿出的罗姆酒,全都被人偷走了,于是,他便请来巫师来“破案”。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种植园里所有的奴隶盘坐在田间地头,每个人的距离相隔甚远,以防止他们彼此接触,然后,在他们每人面前放上一只碗,碗里盛有满了清水,巫师告诉他们,如果谁偷了罗姆酒,谁就会遭到神灵的抛弃,神灵就不会喝他碗里的水,如果自己没偷,完全不要去管它,神灵自然会把碗里的水喝得干干净净。 夜,死一般的沉寂,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有人心静如水,有人焦虑不安,巫师一再给他们强调,如果没偷东西,神灵肯定不会冤枉你,因此,不要轻易动眼前的碗,等待午夜时分点亮火把。 就在巫师让人准备点火时,忽听连续有人发出声声惨叫,原来,这些人想倒掉碗里的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粘住了,从碗里流出的浓浓液体,粘在他们的手腕和手背上,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迅速传导到他们的全身,等火把全部亮起时,他们仿佛全都变成一具具僵尸,排着队朝海边跑去,试图洗掉施加在他们身上的魔咒…… 大家都以为,偷罗姆酒的这二十个人,全部得死在大海里,令人意外的是,次日天一亮,他们全部复活了,一个个变得青面獠牙,连眼睛都变成了绿色,这些僵尸简直与恶魔无异。 这些僵尸全都力大无穷,不像传说中的害怕阳光,他们复活后便开始报复,把种植园主和那巫师全都吓坏了,迫不得已求助官府,波多黎各老总督不敢相信有这样的怪事,亲自带领前来镇压,不过,貌似很强大西班牙军人根本不是对手,就连他的总督卫队,都差点成为僵尸口中的美味…… 老总督征战归来,正好赶上航海家门德纳和特里达尼来访,带来很多从所罗门群岛换来的宝贝,由于他们俩要价太高,老总督压根就不想买,就以恶魔来袭吓唬他们,想把他们赶紧打发走。 门德纳船长很无奈,步出总督府的大门,随手就把一枚徽章挂在胸前,对特里达尼发出一声叹息,就在这时,那二十个恶魔追来了,吓得他们俩掉头就跑…… 恶魔的嚎叫声里边听得清清楚楚,老总督全家也都炸了锅…… 二人在总督府外不断地砸门,里面却不敢开,门德纳和特里达尼闭上绝望的眼睛,瘫倒在总督府门外…… 不一会儿,闭目祈祷的老总督就听外面的吵闹声停止了,还以为恶魔正在吃那两个人的肉,趁这功夫,他要派人翻墙出去搬兵,忽然,就听门外有人放声大笑…… “太阳神、果然是埃及太阳神的徽章!” 老总督听得出来,这是门德纳的声音,忍不住趴在门缝朝外观瞧,只见这二十个恶魔排列的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德纳的近前,齐刷刷举起高抬右臂,手指并向前拢,把胳膊伸得直直的,都没有越过头顶,口中连声高呼:“嗨、嗨、嗨……” 看这架势,不禁让人想起古罗马帝国时代的凯撒大帝! “嗨、凯撒!” 看来,门德纳带来的果然是神物,老总督大喜过望,此刻,他也十分慎重,直到他确信恶魔全被降服,这才决定亲自打开大门。 还未等老总督把门打开,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来一个少年,快步跑到门德纳的近前,一把夺过那枚徽章,吓得门德纳和特里达尼赶紧闭上了眼睛…… 总督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门口的众人举目观瞧,那少年早就跑远了,那二十个僵尸紧随其后,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门德纳和特里达尼重新被请进总督府,老总督也不再讨价还价,把他们从所罗门群岛带来的东西,全部留下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开出的价钱比原来多两倍,让人颇为遗憾的是,那枚徽章被人抢走了。 抢走埃及太阳神徽章的那个少年,据说是个尼德兰人,有人曾经见过,他在大海上行走如飞,平时极少着陆,那些僵尸恶魔被他带进大海,自此以后,在这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很多奇迹,在奥塞亚和所罗门群岛上都见识过了,在杰克担任情报官期间,听人谈起过这位飞人同乡,他对此深信不疑,经过反复调查得知,后来,这位荷兰飞人被英格兰航海家德雷克所收买,那些僵尸恶魔全被弄到来百慕大群岛,让他们看守一扇“天堂之门”。 杰克这次从奥塞亚归来,遭到新西班牙当局的通缉,跑到波多黎各想找德雷克,这才知道他早就横渡太平洋走了,而那位荷兰飞人还在加勒比,他让张蕃每天跟着自己出海打渔,其实是在寻找荷兰飞人的下落;同时,他坚信,德雷克一定还会回来。 去过百慕大群岛的都能证实,那“天堂之门”不但有直通海底的漩涡,还有高耸云霄、连接天堂的海龙卷,当那神奇的海龙卷出现时,一定会伴随有神秘的碟状物升空。 朱辉和韩小玉都被那飞碟带走了,因此,张蕃决定,无论等多久,一定要到“天堂之门”看看,即便见不着他们俩,也好让飞碟捎个信,他判断,侄儿朱韩早应该出生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德雷克即将抵达百慕大时,杰克和张蕃终于找到荷兰飞人的踪迹…… 第408章 光辉岁月 3、守株待兔 张蕃和杰克驾驶一叶扁舟,游荡在碧水蓝天的加勒比海域,每天都在守株待兔…… 正值西历六月,气温并不算太高,海水如水晶般的清澈,和暖的微风袭来,让人昏昏欲睡,此时的张蕃望着快移动的云朵,明媚的阳光突然变得有些暗淡,风也加快了,便提醒杰克天气可能要变。 然而,杰克却一点不介意,还在加往深海划行,这时,只见天际边黑云翻滚,如猛烈的巨兽奔腾,风也越来越猛,快把他们的小船掀翻了,于是,张蕃急忙拉住杰克,让他不要莽撞,为了不让索菲担心,现在该回去了。 “你还想不想去百慕大?”杰克问道。 “如果我们在风暴中死掉,就算想去也去不成了……” 杰克闻听放声大笑,手指着天边的乌云,高声讲道:“我天天都在盼着飓风的到来,现在,它终于来了。” “难道飓风能把我们送往百慕大?”张蕃紧紧拉住杰克的胳膊,劝道:“你这个混蛋,如果你死了,索菲就跟别人,你应该为她想一想。” “可怜的索菲、美丽可爱的索菲,小子,你知道她为何会跟着亨得利跑到新大6来了?” “索菲小姐很勤劳,在我们建业村已经学会纺纱织布,听我叔叔林风说起过,想必她的身世肯定很可怜……” 杰克愤愤地讲道:“林风这个该死的混蛋,他根本就不懂索菲!你知道吗?索菲的母亲,和我那可怜的安娜一样,被那可恶的天主教会判为女巫,好在她母亲运气比较好,藏在德鲁克和霍金斯的海盗船上,试图逃亡新大6,索菲跟着海上乞丐游击队找她母亲来了,不幸被亨得利这个老混蛋所霸占,而她母亲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既然这样,你更不能抛下无依无靠的索菲,飓风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赶紧走……” “你知道什么是飓风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飓风来了会死人。” “在加勒比人的口中,飓风就是恶魔的意思,是玛雅人创世众神的其中一位,与我们苦苦寻找的飞人朋友,可能与这位神祗结伴而行。” 有关荷兰飞人的传说,张蕃有所耳闻,这才明白杰克的用意,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远方天海交际之处,突然被如蜘蛛网般的闪电所割裂,不一会儿,便传来阵阵雷鸣…… 风越来越急促,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张蕃劝道:“杰克,这种无谓的冒险值得吗?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回去告诉索菲一声。” “小子,你往前看,那是什么?” 别看杰克只有一只眼,眼神还不错,张蕃趴在船帮上定睛观瞧,在远方那排山倒海的浪尖上,似乎有个黑影在晃动…… 杰克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伸开双臂、放声高呼:“戴维、戴维,快点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戴维就是他们天天寻找的荷兰飞人。传说他是一位船长,因为与魔鬼打赌输了,迫不得已只能在海上流浪,除非能找到一个女子忠心爱他,否则,每十年才允许他登6一次。 有人说,荷兰飞人其实是一艘幽灵船,在大海上行走如飞,任何海域都是他的活动范围,航海家在世界各地都可能会遇到,只要他一出现,必然会伴随着雷雨和风暴,因此,任何人见到戴维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过,在杰克看来,戴维的幽灵船应该就是神奇快艇,也许别人不知道,他和张蕃在奥塞亚都曾拥有过,加上戴维曾经在圣胡安小镇抢夺太阳神徽章。因此,杰克并不太相信那些传说,更不相信他不靠岸,只要能找到这个家伙,或许就能把他治服。 果然,那黑影行走如飞,就像稚子乘坐神奇快艇漂来一样,这个场面张蕃并不陌生,眼瞅着那黑影越来越近,杰克这才决定返航,但是,老天岂能事事随你心意?他们的这条小船,很快就被巨浪给掀个底朝天。 翻滚的海上像沸腾一样,张蕃挣扎半天,才从水中探出头,大声喊道:“杰克,你没事吧。” “好兄弟,我没事,你要自己多保重,盯着点戴维,看他把神奇快艇停靠在何处。” 眨眼之间,那黑影就从他们身边飞过去了,好在他们离海岸并不太远,二人历经生死终于游到岸边,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艘神奇快艇,与之前那两艘几乎一模一样,戴维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因为这种情况下海滩早没人了,只见他把快艇固定好,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忍不住往后多看一眼,正好看见无处躲藏的杰克和张蕃…… 这大大出乎戴维的意外,他迅跑到二人的近前,柿子先捡软的捏,一把拉起瘦小的独眼龙,劈头就是一拳…… 张蕃挣扎着从海滩上爬起来,纵深扑向戴维,由于用力过猛,二人同时栽倒在海水里,这给杰克创造出良机,马上从海中掏出绳索,打一个活结,一下子就套在戴维的脖子上,拉起绳子就往岸上拖…… 一排排海浪宛如一道道高墙,很快就把戴维拽进海水里,这时,张蕃跳进水中架起他的腿,终于把高大威猛的戴维给弄上海滩。 狂风肆虐、暴雨倾注而下,杰克拉着绳子顺风奔跑,张蕃手执一根船桨跟在后边,控制着戴维的双腿,怕他从地上爬起来;戴维被拖着往前走,用双手抓住脖子上的绳索,生怕自己被勒死,直到杰克筋疲力尽,才终于让戴维喘口粗气。 戴维快被折腾死了,趴在沙滩上呕吐不止,刚转过身一睁眼,现杰克拿着一把利刃,顶在他的太阳穴上,便厉声骂道:“你们这两个混蛋,想干什么?” “戴维,来自阿姆斯特丹,被称为荷兰飞人,我没猜错吧。” 说着,杰克给张蕃递个眼神,示意他把戴维捆起来。 “不错,我就是传说中的荷兰飞人。”被五花大绑的戴维显得非常愤怒,质问道:“独眼龙,听你口音应该也来自阿姆斯特丹,但不知你为何如此对待我?” 杰克用双手理着满头乱,不懈地答道:“你这个英格兰人的走狗,不配当荷兰人。” “你说什么?谁是英格兰人的走狗?” “难道你不是英格兰海盗德雷克的走狗吗?” “独眼龙,你错了!”戴维似乎大松一口气,咳嗽两声这才讲道:“我确实现了德雷克的秘密,不过,我没有办法把那些财宝运走,上帝保佑尼德兰,如果你们有能耐弄走财宝,我可以带你们到百慕大去一趟。” 杰克点点头,问道:“告诉我,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买吃的,送到百慕大,怕人偷走我的船,只有在这种天气下,我才敢来。” “我听说,甘蔗种植园里的奴隶变成僵尸后,被你弄到百慕大去了,是为了帮德雷克看守他的宝藏,还说你不是英格兰人的走狗,难道你不是给英格兰人买吃的来了?” “难得你打听的这么清楚。”戴维摇摇头,面色凝重地答道:“实话告诉你,看守宝藏的不是英格兰人。” “呵呵,也就是说,百慕大群岛现在没有英格兰人,只要我们有足够大的船,就能把德雷克的财宝给运走?” 戴维点头答道:“不错,是这样,即便你有这个能耐,但我不建议现在这么做。” “为什么?”杰克不解地问道。 “因为德雷克委托的那位宝藏看护人不允许。” 杰克一愣神,连忙问道:“这个看护人是谁?” “一位伟大的母亲,我的救命恩人,二十多年了,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在海盗的刀下,她的善良感动了上帝,赐我一条神奇快艇,就这样,我被称为飞翔的荷兰人,为了她,我豁出命来抢到一枚徽章,得以降服那些僵尸,把他们带上百慕大群岛,这便是百慕大幽灵和魔鬼的传说,吓得德雷克都不敢轻易去了。” 杰克一直耐着性子,没敢轻易提那枚徽章,就是怕他不承认,反而没什么好办法,终于让他自己说出来了,顿时激动万分,一把抱住粗壮的戴维,恨不得立刻把那枚徽章搜出来…… 戴维不知他想干什么,在狂风暴雨下躺在沙滩上直打滚,把张蕃都给看呆了…… 直到杰克把他的全身搜遍,依然一无所获时,这才爬起来问道:“你这混蛋,那枚徽章藏在哪儿了?” 到这会儿,戴维才闹明白他想干什么,忍不住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既然让那些僵尸保护伟大的母亲,那枚徽章当然在她手里。” 杰克伸手揪住戴维的乱,拉着他就往神奇快艇方向走,他知道,尽管天气很恶劣,也许用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抵达百慕大群岛,为接触加在爱妻身上的魔咒,他真的豁出去了。 张蕃感觉如此对待戴维不太好,迎着狂风快追几步,把杰克的手给拉开,这时,戴维的头都快被拽断了。 “戴维,你在百慕大可曾见到过天堂之门?还有那些神秘的碟状飞行物?” “天堂之门?你想干什么?”戴维打量着这张东方面孔,似乎有些吃惊。 “我哥哥和嫂子被那碟状飞行物带走了,或许能通过天堂之门找到他们,就算死,我也要再见他们一面。” “愿上帝保佑你!不过,天堂之门并不在百慕大,而在一片神秘的海域里。” 张蕃本来还担心杰克骗自己,一听真有天堂之门,顿时大松一口气,无论是在百慕大、还是在那神秘的海域,那面铜镜曾经提醒过他,知道侄儿朱韩的存在,他层从最坏处考虑,即便朱辉和韩小玉出什么意外,必须把侄儿接出来,因此,就算过刀山、下火海,也得完成这项使命。 于是,张蕃喊道:“杰克,请善待你这位同乡,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杰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问道:“如果我们放了他,他会跑吗?” “从他对待那位伟大的母亲来看,戴维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我们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如何得到他的帮助?” “言之有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