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40岁的我成了小姨姐》 第1章 皇甫家的瓜又大又圆 七月的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皇甫家别墅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无数细小的石子在肆意敲打。兰乔曦端着参汤,小心翼翼地穿过长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合着参汤淡淡的药香,让人心头无端生出一丝不安。 突然,隐约间,书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像沉闷的雷在远处炸响,让她脚步一顿。听着像是自己的公公和大嫂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好奇与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靠近了些。 “砰哗”!猛然间,一阵碗碟混着玻璃摔碎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开,瞬间打断了皇甫老爷子和大嫂的对话。兰乔曦吓得浑身一颤,看着已然脱手而出的参汤碎了一地,心脏也“突突”地狂跳起来,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谁?谁在那!”皇甫老爷子那充满怒意的怒吼声如利剑般穿透门板,直直刺进兰乔曦的耳朵。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慌乱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鱼缸。 兰乔曦看到在地上拍着尾巴的一尺长的金色红顶锦鲤,它鳃部急促地一张一合,鱼尾无力地拍打着地面。她莫名觉得那鱼就跟自己的处境一样,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窒息得无法呼吸。那鱼眼中似乎闪烁着恐惧与绝望,就像此刻的她,被卷入了一场可怕的旋涡。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兰乔曦咬了咬牙,一狠心,直接用衣服裹起那锦鲤。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动作慌乱又急切,转身就朝着楼梯跑去。脚下的步伐凌乱不堪,她甚至顾不上整理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兰乔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迈动双腿。直到跑到别墅区山脚下的望月湖,一阵清风刮过,她才惊觉浑身一冷。雨水早已将她全身浇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 她低头看到怀里抱着的锦鲤一动不动的样子,心猛地揪了起来,紧张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蹲下身,快速将其放入望月湖中,还轻轻地推了推它。当看到那锦鲤缓缓摆尾,游入湖中时,兰乔曦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下来。 然而,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皇甫老爷子的话:“蕊儿!康康现在身体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被周家那小畜生打的鼻青脸肿,你这个当爹一点也不心疼!” “你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不心疼呢?!” “那你去找周家算账啊!” “我……嗨!蕊蕊,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家现在风头正盛,咱们现在两个项目都需要周家帮忙,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皇甫荣耀你这个怂包,让我天天给那个不中用的皇甫谦睡,连你亲儿子都要跟着你做缩头乌龟!” “蕊蕊,你不要生气嘛!” “我能不生气吗?我打18岁死心塌地跟着你,现在小康都5岁了,你可别做那负心的人!” “知道知道啦!等老大死了,我就把他名下的财产都划给你——” 这些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在兰乔曦的脑海中不断回荡,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皇甫老爷子和自己大嫂有染生子,这已经够令人瞠目结舌了,他们竟然还想联手残害自己的大伯子!这惊天的秘密,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将她笼罩其中,让她感到既恐惧又难以置信。 她呆立在湖边,眼神中满是迷茫与震惊。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她手上端着的参汤因为太过震惊而没端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想去接那即将落地的汤碗,却因身形不稳,又把身边的鱼缸给扒扣了。现在想来,要不是这个意外,她指不定还能听出什么更惊人的猛料! 兰乔曦站在原地,脑子飞速运转。她恍然大悟,难怪当年老大皇甫谦莫名其妙地娶了一个夜店女郎,说是奉子成婚,现在看来另有隐情。不过这一计策妙就妙在皇甫谦是个妥妥的同性恋,虽然兰乔曦内心并不歧视这种人间纯爱,可是在社会主流圈子里,同志这件事情也算是一个笑谈,不算是光彩的事情。 仔细一想,这皇甫老头子真的是算无遗策、一箭三雕啊!先是给老大找了个名义上的妻子堵住了悠悠众口,还为皇甫家人丁兴旺开枝散叶做出突出贡献,更是让情人过了明路洗白上岸。关起门来,谁知道这些豪门背后藏着多少腌臜事! 兰乔曦想到此,不禁苦笑着摇头,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由自主地拍了拍手,轻声叹道:“妙!妙哉!” 只是这场闹剧让自己撞破,兰乔曦心中涌起一阵紧张与不安。她害怕皇甫荣耀这老贼会为了灭口对自己不利。思来想去,兰乔曦眼神逐渐坚定,她决定主动出击。 当她再次踏入别墅大门时,就看到大嫂刘思蕊坐在客厅,那眼神中充满怨毒地盯着她。兰乔曦心中一紧,知道她肯定是已经察觉到自己听到了那些秘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反锁了门,拔掉了钥匙,动作迅速而果断。随后,她赶紧冲进洗浴间,打开热水,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洗去刚才的恐惧与震惊。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抽屉里拿出录音笔,小心翼翼地开启后藏进自己的口袋。 站在镜子前,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看似轻松自然的微笑,试图给自己打气。做好这一切后,她缓缓走到皇甫荣耀的书房门前,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门。 “请进!”屋内传来皇甫荣耀低沉的声音。 兰乔曦推开门,故作轻松自然地说道:“爸!刚才您和大嫂的聊天,我都听到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皇甫荣耀,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变化。 皇甫荣耀没想到自己这个二儿媳这么直接地单刀直入,刚堆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地挂在脸上,准备好的话也给卡在喉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杀意。 而兰乔曦心中虽紧张得要命,但表面上却依旧强装镇定,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等待着他的反应…… 第2章 姐,就是掉钱坑里了 书房内弥漫着厚重的雪茄烟雾,仿佛为这场对峙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战幕。兰乔曦凝视着对面的皇甫荣耀,只见他指间的雪茄正明灭不定,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在暖黄色的落地灯光晕中扭曲、缠绕,宛如皇甫家人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 “老二媳妇,你嫁入咱们皇甫家有7年了吧?”皇甫荣耀率先打破沉默,他靠在雕花真皮椅背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似笑非笑,如同深不可测的幽潭,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兰乔曦优雅地坐在柔软的天鹅绒沙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骨瓷茶杯的杯沿,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她抬眼望去,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在皇甫荣耀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警惕与算计映照得无所遁形。 “可不是!”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声音轻柔却暗藏锋芒,“当年还是您和我父亲交好,定下的娃娃亲!” 皇甫荣耀食指敲了敲桌子,一声感叹:“老兰是个好同志啊!”说到“好同志”三个字时,他刻意加重了怅然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兰乔曦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父亲葬礼那天的场景,那时的皇甫荣耀站在灵堂前,哭得涕泗横流,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失去的是他的至亲。可谁能想到,在那虚伪的泪水背后,藏着的竟是吞噬兰家财产的贪婪之心。 “他和我妈走的时候还把我托付给您来着!”兰乔曦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追忆的意味,“我那时候小,不知道这人事险恶,多亏了父母拳拳的爱子之心。”她低头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茶水,倒影里的自己面容平静,可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七年前,她天真地以为嫁入皇甫家是命运的眷顾,能在失去双亲后寻得一处温暖的港湾。如今想来,不过是踏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牢笼。 父母的遗嘱继承需要她结婚继承30%,10年后自己才能有孩子,才能继承剩余的70%,开始她并不理解,如今看来父母对自己的爱是真正的细致入微,甚至都已经知道了皇甫荣耀的那狼子野心。 皇甫荣耀弹了弹烟灰,烟灰簌簌落在描金的烟灰缸里,仿佛他轻易就能将别人的命运碾碎。“没想到咱们能亲上加亲,老二和你也算是一段港城佳话呢。”他的语气带着长辈的慈爱,可那虚伪的面具在兰乔曦眼中早已千疮百孔。 “佳话?”兰乔曦轻笑出声,笑声清脆却透着无尽的悲凉,“阿诚和我新婚夜当天就被他妈心脏病突发叫走了,后来就有了晚晴表妹和阿诚两情相悦,听说孩子也5岁了呢。”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可紧握茶杯的手指却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新婚夜的孤苦、这些年独守空房的寂寞,以及发现丈夫背叛时的绝望,如潮水般在她心中翻涌。而这一切,都与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你也别怪阿诚,你知道的你父母的遗嘱…” “是吗?那就要多感谢您为我筹谋了!”兰乔曦微笑着说。 皇甫荣耀的瞳孔微微收缩,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他没想到曾经任人摆布的二儿媳,如今竟能如此镇定自若地揭开这些伤疤。 眼前的兰乔曦,褪去了往日的懦弱,眼神中闪烁着与她父亲如出一辙的清高与倔强。 “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对,没有好好管教阿诚!”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可兰乔曦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那转瞬即逝的不悦,那是上位者被挑战权威时的愠怒。 “当然是您的错,子不教父之过。”兰乔曦直视着皇甫荣耀的眼睛,声音平静而坚定。表面上她波澜不惊,可内心却如同火山喷发般充满仇恨。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蜷缩在办公桌下的她,听着皇甫荣耀与助理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剜着她的心。“现在兰江海已经死了,乔曦也已经把他父母的股份暂时交给我皇甫家管理,按照约定那5亿的存款应该兑现了!”那些贪婪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原来自己一直信任的长辈,竟是害死父亲、觊觎兰家财产的幕后黑手。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此时连皇甫荣耀的脸都挂不住的阴沉下来。 皇甫荣耀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说吧,老二家的,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在施舍般,居高临下地询问着。 兰乔曦放下茶杯,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我能想要什么?在咱们皇甫家吃穿不愁,”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是我一直没收到我父母的股份的分红,我当时可是签的代管协议,可不是转让。”她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皇甫荣耀,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皇甫荣耀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是父亲我疏忽了,以前你都不知道要的,我还以为你不缺钱,最迟明天我让公司马上给你打钱!”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哄骗,“但是乔曦啊,你要明白,维持一个公司也不容易,我先给你公司两年的分红,其他的等公司周转开了,我再转给你,好吗?” “父亲,我要的是全部,”兰乔曦毫不退让,语气坚决,“毕竟还有半年,代理协议也就要结束了,我也不是20岁的我了。”她站起身来,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地看着皇甫荣耀,仿佛在宣告自己的主权。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弱女子,而是一个为了父母遗产、为了尊严而战的战士。 皇甫荣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可很快又恢复如常,“那行。”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兰乔曦转身走出书房,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她此刻坚定的决心。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皇甫家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帷幕。 夜幕深沉,兰乔曦正在房间里敷面膜,这是她这几天才意识到的,为了皇甫家她已经变得如同一个老妈子,不讲究吃不讲求穿一次次的原谅出轨的丈夫维护皇甫家的尊严,也为了年少时的梦想——嫁给青梅竹马的皇甫诚可是她年少的唯一梦想。 可是那又换了了什么? 突然,房门被推开,一股刺鼻的浓烈香水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几乎作呕。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皇甫诚回来了。 “老婆!好想你哦!”皇甫诚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他连衣服都没脱,就从背后抱住了兰乔曦。兰乔曦身体僵硬,感受着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和温度,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 “是吗?一个月想一次,还是一个月演一次?”兰乔曦嘲讽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她伸手用力推开皇甫诚,转身冷冷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眼神中透着一丝慌乱和心虚,哪还有半点豪门公子的模样。 “乔曦,这段时间是我对不起你,我工作太忙了,把你忽略了!”皇甫诚连忙解释,脸上堆满了虚假的歉意,可那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与兰乔曦对视。 “那今天怎么有空回家?难道是你父亲给你打电话了?”兰乔曦一针见血地问道,她看着皇甫诚瞬间僵住的表情,心中冷笑不已。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么虚伪,这么懦弱,只会听从父亲的摆布。 皇甫诚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哪能啊,我只是觉得好久没回家了,想念我家中的妻子!老婆,你辛苦啦,帮我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说着,伸手想要去拉兰乔曦的手,却被她毫不留情地躲开。 “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给我卡上转个几十万,让我先去做个spa!”兰乔曦冷声道,她倒要看看这个虚伪的男人能做到哪一步。 没想到这次皇甫诚比之前还痛快,直接拿出手机转了一百万,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容,“老婆早该美美的去享受生活了。”可兰乔曦知道,这不过是皇甫荣耀的授意,想用金钱堵住她的嘴,甚至是哄骗她不要那些分红。 兰乔曦看着手机上的到账提示,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和愤怒。她明白,这一百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等着她。但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兰乔曦了,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就这点?”兰乔曦挑眉带着嘲讽的意味,“够晚晴妹妹一个lv的包包还是一身衣服?” “曦曦,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子,你怎么掉钱眼里了?”说着皇甫诚的双手就又要抱过来。 兰乔曦赶紧后退一步:“我就是掉钱坑里了呢!” 第3章 自己这棵白菜怎么被他拱了 五分钟后,皇甫诚也洗了澡出来,单刀直入的说;“你今天跟咱爸要我岳父岳母的分成了?” “怎么的?你问我我就要回答啊!”兰乔曦一摔自己手里的书,竟然感觉皇甫诚有那么一瞬像个鹌鹑一样缩了一下脖子,难道是幻觉? 此话一出,皇甫诚直接呆愣在当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兰乔曦轻嗤一声,转头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出浴室坐在化妆镜护理皮肤。 浴室的玻璃门“咔嗒”轻响,热气裹着古龙水的味道漫出来时,兰乔曦正对着梳妆镜卸口红。她从镜面倒影里看见,皇甫诚裹着浴巾的身影在卧室门口顿了顿——这个总把“世家公子”四个字刻在眉骨的男人,此刻正用食指反复摩挲浴袍腰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皇甫诚的喉结剧烈滚动衣服欲言又止的样子,浴巾边缘滑落半寸,露出锁骨下方那道被他称为“男人勋章”的疤痕——三年前替沈婉晴挡酒局滋事者时留下的,那时他还会捂着伤口骗她是“商业谈判意外”。此刻这道疤在白炽灯下泛着粉红,像条丑陋的虫,正顺着他发颤的脖颈往心口钻。 兰乔曦转身时故意晃了晃卸妆水瓶,透明液体在玻璃罐里晃出细碎光影,映得她眼底一片冷冽:“说吧?今天到底回来为了什么?”满脸的讽刺和玩味,赤裸裸的挂嘴角。 “你——”皇甫诚的感觉自己的面子似是被人践踏了一样,从回来到现在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想怒吼却又卡在喉咙里,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鸭。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觉得陌生。记忆里的兰乔曦总穿着软糯的针织衫,连生气时都会红着眼眶往他怀里钻,哪像现在,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淬了毒的刀,卸了一半的妆容竟让她添了几分疯批美人的狠戾。 “今天跟咱爸要分成了?”他扯过椅子坐下,膝盖分得很开,妄图用肢体语言压制对方,却没注意到浴袍下摆滑到大腿根,露出膝盖上那块打高尔夫时摔的旧伤——兰乔曦曾用掺了珍珠粉的药膏替他揉了整宿。 兰乔曦早就知道皇甫诚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肯定是那个老家伙想让他劝自己放弃那些分红。这事儿如果放在刚结婚的那一年,也许她还会傻子一样的把这本属于自己的泼天富贵往外推,任人宰割,视同他们皇甫家是一家人。可是现在,一个是谋害自己父母的罪魁祸首,一个是对自己不忠不爱的丈夫,除了那张结婚证螚显示他们之间还有点亲情名义上的法律义务牵扯,往后余生只能是深仇大恨,相看两厌,老死不相往来吧。 皇甫诚看着兰乔曦没任何接话的打算,早就不似从前的殷勤乖顺,一下子就又恼羞成怒起来。 “问你话呢!你们兰家就这么教养你的?”皇甫诚凶戾的叫嚷,好像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前所未有的挑衅。 “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聋!”兰乔曦毫不畏惧的冷眼看过去。 这眼神冷的像一把吃人的剑,这是皇甫诚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仿佛眼前兰乔曦被某种鬼怪附体一样,皇甫诚内心一惊,已经被那道眼神给扎破了气,依旧强撑着说:“问你话呢!” 兰乔曦看到这个外强中干的皇甫诚,内心的鄙视更是毫无掩饰,这么多年和自己相处的人,今天看来真的是徒有其表,以前自己是怎么看的上他的呢? 看来,这女人一旦有了爱,就天然的给对方增加了一套滤镜,怎么看怎么舒服,不舒服也舒服。等着临了清醒了,滤镜一摘,真的看眼前人倒胃口,你说怎么咱自己这么一颗好白菜就被这么个尖嘴獠牙的野猪给拱了呢! “明知故问。”兰乔曦将卸妆棉扔进垃圾桶,金属桶底发出清脆的“咚”声,“还是说,你那位好父亲没告诉你,我要的不是分红,是他这些年吞进去的每一分钱?” 皇甫诚的瞳孔骤缩,手指下意识去摸腕表——那是去年结婚周年日,她托人从瑞士定制的江诗丹顿,表背刻着“诚曦永年”。此刻表盘在他腕间晃出一片冷光,像极了刚才她卸口红时的眼神。 “我跟你说,咱爸打理你爸妈留下的那30%的遗产劳心劳力,哪里像你坐在家里吃喝玩乐,到头来还想要分红,真的是难以理喻!”皇甫诚端着架子义正言辞的说。 “劳心劳力?”兰乔曦突然笑出声,笑得肩膀发颤,眼影粉簌簌落在颧骨上,“我爸临死前握着我的手说‘别让外人碰公司’,他倒好,带着你们皇甫家的人把兰氏拆骨入腹!劳心劳力?他怎么不把‘鸠占鹊巢’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你在瞎说什么?”皇甫诚的脸涨成猪肝色,猛地起身时浴袍彻底滑落。他手忙脚乱去抓浴巾,腰带却缠在椅腿上,整个人踉跄着差点摔进床头柜。兰乔曦看着他光裸的脊背——那上面还留着沈婉晴指甲划过的月牙形红痕,突然觉得胃里翻涌。 “穿好你的遮羞布再说话。”她抓起床上的真丝睡袍甩过去,布料砸在他胸口时,她看见他睫毛剧烈颤动,像垂死挣扎的飞蛾。 “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可理喻!”皇甫诚裹紧浴袍,腰带系得死紧,仿佛要把刚才的狼狈都勒进肉里,“兰家就这么教你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兰乔曦挑眉,从首饰盒里抽出那张泛黄的纸——那是父母车祸后,皇甫家“帮忙”接管兰氏时签的委托书,当时她出于对皇甫家的信任,并没有找律师去细致的审核这份委托书。 她用荧光笔圈出所有漏洞,此刻在灯光下像一串狰狞的血珠,更是冷笑道:“怎么滴?是我逼着你们皇甫家打理的吗?要不是接管我兰家的生意,你们皇甫家能有今天?” “啧啧啧”兰乔曦站起身,嘴里鄙夷的发出三声后,满脸的嘲讽,道:“怎么?心疼钱了?你给你婉晴妹妹买包买衣服买首饰那会儿子,没考虑你爹辛苦劳作?你跟你婉晴妹妹旅游大餐度假,没想到你爹挣钱的艰难?对了,说起报恩,我该谢谢你们用我爸妈的卖命钱给小三买包?还是谢谢你们把兰氏的专利卖给对家?” “你别扯别的话题!婉晴她可不一样,她可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东西!”皇甫诚一脸的不满的反驳。 “对对对!她没开口要过,都是你这个冤大头主动送的!怎么?你很有成就感?挣钱没看到不吱声,花钱的时候光是你出力,我要是你爹都后悔把你造出来这么个人形的玩意!”兰乔曦上下打量着皇甫诚,哪里都看着碍眼,真想一巴掌把他扇出去。 第4章 要的是全部 “你,你怎么这么泼妇了!”皇甫诚被怼的大红脸,他是第一次觉得兰乔曦这么能说,而且哪里痛戳哪里。 “我泼妇?我泼妇还不是被你们皇甫家教得?代理我的产业,竟然把我的分红公饱私囊占为己有不说,还舔着个大脸让我不要分红,怎么你们家城墙拐角贴告示,好大一张脸啊!”兰乔曦毫不给面子的直言不讳。 还没等皇甫诚说话。兰乔曦指了指皇甫诚的胸口道:“别忘了我现在才是你的老婆,你给沈婉晴花的任何一笔钱都是咱们婚内财产,我都有权利让她一个字不落的给我吐出来的!做小三要有做小三的职业操守,养小三也要有养小三的资本,以后我在看到你拿着我的钱去讨好你的小三,你看我敢不敢让你爹把你除名!” “这事儿跟婉晴没关系!你别乱攀咬!婉晴他只是我表妹!” “哦?”兰乔曦突然逼近,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出咄咄逼人的节奏,“没关系?她上个月在巴黎买的爱马仕鳄鱼皮包,三十万零八千,刷卡单我还留着。还有你给她租的外滩公寓,物业费都是从兰氏的公关账户走的——需要我把银行流水甩你脸上吗?” 皇甫诚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床沿,伸手想抓床头柜支撑,却碰倒了她的香水瓶。橙花与雪松的气息漫上来,他突然想起他们的婚礼香氛也是这个味道,那时他在誓词里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台下沈婉晴穿着香槟色礼服冲他笑,眼尾那颗泪痣像颗朱砂。 “你monitoring我?”他咬着牙,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夫妻间这点信任都没有?” “信任?”兰乔曦抓起梳妆台上的相框——那是他们去年在北海道拍的合照,她笑得眉眼弯弯,他却借着替她整理围巾的动作,偷偷给沈婉晴发消息。相框被她砸在墙上,玻璃碎成蛛网,“你跟沈婉晴在三亚酒店泳池边拥吻的视频,我该信任你什么?” 皇甫诚的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里面存着三百多条没删的暧昧短信。他忽然觉得喉间发腥,这个他以为能随意拿捏的女人,什么时候把网织得这么密了? “你,真的是与我当年认识的小曦判若两人了,难怪…”皇甫诚痛心疾首道。 “难怪我不如苏婉晴体贴,不比她有情调,不比她会哄你开心,对吧?”兰乔曦冷笑着,直直看着皇甫诚接话反问。 “你,真的是难以理喻,我没想着回来和你吵架!我就是告诉你,我不同意父亲把分红给你!”皇甫诚像下了最后通牒一样,拿起衣服想要走。 兰乔曦呸了一口,“你不同意!关我什么事儿?那块裤裆没缝好,把你露出来了?你告诉你爹,明天下午还见不到我全部分红,我就直接找我的律师团队和他谈谈,以后那70%的遗产,你们也别想代我管!滚吧,我要睡了!” 兰乔曦看着他瞳孔里的惊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神一定狠戾如刃,就像三天前在私家侦探事务所看到监控时那样——画面里的皇甫诚半跪在泳池边,替沈婉晴涂防晒霜的动作比给她挑钻戒时还要温柔。 “岂有此理!””皇甫诚被兰乔曦这么赤裸裸的讽刺回怼面子里子全没了,不过又生气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到兰乔曦若无其事的上床睡觉,让他彻底的觉得自己之前的尊严全部被他拿捏的人给牢牢踩在脚下,使劲揉搓。 “兰乔曦,你别太过分!”皇甫诚突然暴喝,拳头砸在床头柜上,却震得台灯摇晃,灯泡“滋啦”一声熄灭,只剩床头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他扭曲的脸切成明暗两半,“爸说的对,你就是被兰家的钱惯坏了!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有钱就好了啊,除了钱我还要钱啊!” “你——”皇甫诚的拳头举到半空,却在看到她冷笑的瞬间泄了力。记忆中那个会在他加班时煮燕窝粥的女孩,此刻像头被激怒的母狮,眼尾的眼影被泪水晕开,却倔强得不肯落下一滴泪。他忽然想起上周家族宴上,父亲拍着他的肩说“兰乔曦现在不好控制了”,那时他还满不在乎,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控制不了”。 兰乔曦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被校霸堵在巷口,是皇甫诚冲过来挡在她身前,虽然最后两人都挂了彩,但他擦着鼻血说“以后我罩着你”的样子,曾是她整个青春的光。此刻这只手却要挥向她,指节上还戴着她送的翡翠戒指——那是用兰氏去年盈利买的,水头极好,现在却像块冰冷的石头,硌得人生疼。 “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不同意把分红给你!”皇甫诚后退两步,靠在衣柜上,仿佛这样能找回点气势,“爸说了,兰氏能有今天都是他的功劳,你要是再闹,别怪我们——” “别怪你们什么?”兰乔曦打断他,从枕头下抽出份文件,“是怪怪你们私吞遗产,还是别怪你们恶意转移资产?哦对了,我昨天见了张律师,他说只要我能证明你们在代理期间存在重大过失,不仅能收回代理权,还能追究刑事责任。” 皇甫诚的瞳孔猛地收缩,盯着她手里的文件——那是兰氏近五年的财务审计报告,每笔异常支出都被红笔圈出,像一串等着索命的红绳。他忽然想起父亲昨晚在书房的怒吼:“兰乔曦要是拿到审计报告,咱们都得进去!必须要稳住她!”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兰乔曦逼近他,咚咚的脚步声音像死神的叩门声,“从今天起,兰氏的每一分钱都要进我的账户。还有你那位好妹妹——”她突然伸手捏住他下巴,指尖的力道大得让他生疼,“再让我看见你们家用我的钱养她,我就把她那些‘名媛’照片发给财经周刊,让大家看看,皇甫家的将要出嫁的女儿,私下里有多骚!” 皇甫诚想甩脱她的手,却被她另一只手按住肩膀,指甲透过浴袍布料扎进他皮肉。这个曾经在他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人,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场让他心悸,仿佛面对的不是妻子,而是商场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兰乔曦,你疯了!”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疯?”她松开手,退后两步,从抽屉里拿出张纸扔给他,“这是婚前财产公证,我爸妈留给我的信托基金,你们一分都别想碰。还有——”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沈婉晴收奢侈品的签收记录,“明天下午五点前,我要看到所有分红到账,否则——” 她没说完,只是指了指门口。皇甫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觉得那扇门像张血盆大口,随时会将他吞进去。 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女人嘛,哄两句就好了。”可眼前的兰乔曦,哪里是能哄好的? 兰乔曦看着他抓起外套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十几年青春喂狗的荒唐,带着凤凰涅盘的痛快。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皇甫家这座价值三千万的别墅——她要的是全部。 第5章 锦鲤苏萌 兰乔曦仰头饮尽杯中的红酒,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她望着天花板轻笑一声,心想今夜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随手扯过丝绒被单,将自己裹成茧状,很快陷入沉沉梦乡。 朦胧中,脸颊传来一阵冰凉触感,像是浸过晨露的丝绸拂过。兰乔曦本能地往舒服的来源蹭了蹭,突然听到一声夸张的“啧”。她费力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泛着金光的圆瞳——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正悬浮在她鼻尖,火红卷发像燃烧的火焰,金色绸缎做成的迷你裙随着动作轻颤,此刻正用两根手指捏着裙摆,一脸嫌弃地在身上蹭来蹭去。 “皮肤这么差,还吃我豆腐!”苏萌叉着腰往后飘了半米,鼻尖皱成可爱的小团,“跳进仰天湖也洗不清了!” 兰乔曦猛地坐起身,指尖无意识摩挲脸颊,即使每天敷着贵妇面膜,眼角细纹依然顽固,此刻却被苏萌的话激得泛起羞意。 可是那个身着金色绸缎头发红火的小家伙满脸嫌弃的搓手是怎么回事?伤害不大,污辱性有点强! 兰乔曦又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手感还不错啊,虽然这些年,自己大部分精力都自我催眠式的想着皇甫诚回家,帮着他照顾一家老小。可是,护肤上她一向用的大牌的化妆产品啊! 同龄贵妇之间,虽然她确实难掩疲倦和老态,但是对比普通人,到了37岁这个年纪还能有她这个皮肤质地的也是为数不多吧? 怎么就遇一个小屁孩嫌弃了呢? “小孩,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话出口兰乔曦才惊觉失言。 “喂!”小家伙突然膨胀到正常孩童大小,火红长发无风自动,“本姑奶奶可是活了五百多年的锦鲤苏萌!”她原地转了个圈,裙摆绽开成金色涟漪,“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名字惊艳到?” 兰乔曦抱臂挑眉,眼底藏着笑意:“怎么感觉这名字有点绿茶呢?” “哪里绿茶!”苏萌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脚尖点地上下蹦跶,“苏萌是万物复苏的意思!你这没文化的女人,根本不懂周天之始的伟大含义!”她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下巴高高扬起,“这可是我第一任主人取的名字!”一定是这个女人没有欣赏水平! 兰乔曦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连连摆手:“好好好,紫气东来,生生不息的好名字!”余光瞥见苏萌尾巴尖得意地晃了晃,暗想这小家伙还真吃这套。 “苏萌大人,您来找我是有何公干?”兰乔曦刚问完,就见苏萌突然一拍脑门,圆脸上写满懊恼:“都怪你打岔!我都快把正事儿忘了!”她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突然严肃起来,尾巴尖还沾着几片星光:“明天你公公会打一笔钱,别碰!去查兰天集团那笔钱的来源,别傻不拉几的见钱眼开,到时候牢底坐穿,你哭都找不到地方,还有……”苏萌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凑近,“你那个老公也不是个好东西,你老公和小情人正谋划等你40岁毒死你,霸占遗产!” 兰乔曦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兰乔曦知道要钱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可是没想到皇甫诚竟然也这么阴毒。这些年独守空闺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深夜厨房熬的汤,医院陪护的日日夜夜……片刻之后兰乔曦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毕竟是一家人,皇甫荣耀能这么不择手段,歹竹怎生得出好笋?” 再想到这7年的付出,兰养曦觉得如果有后悔药她真想买几斤吃一吃。想清楚其中的问题所在、兰乔曦反倒是不担心了,她可不是软柿子,这几年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面色镇定下来,兰乔曦看着飘在屋子里游来游去的苏萌,好奇道,\"苏萌大人,您是何方神圣啊?” \"我是你那天救的那条锦鲤啊!”苏萌一脸看弱智的样子看着兰乔曦。 涉及到仙神之说,兰乔曦倒是对这些不反感,说起来可笑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赚大钱的哪一个不是靠大气运,在财阀圈子供奉些神仙的自是平常事,听到的相关的故事也自然不在少数。 当年大海啸十死无生的情况下,还是有某位富商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再看看眼前,这个飘在空中的小可爱,天真无邪的对你说“她是你救的锦鲤”而且确实和她昨天放生的一样呢,这让她不得不信。 \"那!你是想让我供奉你吗?\"兰乔曦试探的间。 “那倒不必!不过要不是你把我放生在仰天湖,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恢复一身修为呢。” 苏萌稚子童心毫无遮掩的说 \"那湖里有宝贝?\"兰乔曦第一想到的就是修仙小说里的那些天材地宝。 苏萌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算是吧!不过已经被我吸收干净了!也才让我恢复了几分实力!” 兰乔曦顿时瞪大眼睛,没想到真的有宝贝,\"苏萌大仙,下次你遇到天材地宝也分给点呗,我真的不求多,只要能让我重返青春,长寿无极就可以了,嘿嘿哩。” 苏萌直接飘退一米远,鄙夷道:\"还长寿无极,本仙修炼了五百年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你一个凡夫俗子竟然这么敢想!” 宛如一盆冷水泼来,心凉了半载,果然人这个物种和长寿无关呢,还不如投胎成一只老乌龟,兰乔曦只能接受现实的残酷。顿时瘪了嘴。 \"长寿无极你不能想,但是华颜悦色我倒是可以做到。”苏萌右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兰乔曦的眼神瞬间亮了,直勾勾的看着苏萌。 “行行行啦,收回你那色胚的眼神!” 兰乔曦额头黑线三道,不过为了花容月貌,我忍! “苏萌大仙您需要我买点纸钱宝马奔驰的给你烧过去,以示感谢?”兰乔曦一脸讨好道。 没想到苏萌一脸的嫌弃,\"你才要纸钱,你们全家都要纸钱!哼!不理你了!\" “别啊!我错了,我的苏萌大仙,以后你就是我姐。不!你就是找妈,但凡以后我兰乔曦吃肉绝对让你喝上汤。” “嗯?” \"不,我的意思是,但凡我吃上肉一定会让你不仅吃上肉还让你喝上汤!” “哼!” “以后您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兰乔曦再接再厉,把狗腿子的马屁功夫施展的淋漓尽致。 “以后我兰乔曦———”兰乔曦还想继续开空头支票,却被苏萌打断。 “看你可怜巴巴的。”苏萌突然绕着她飞了两圈,尾巴扫过她发顶,“本仙大发慈悲,让你见识点好东西。”话音未落,一道金光没入兰乔曦眉心。 温热的暖流瞬间席卷全身,兰乔曦舒服得哼出声,下一秒却被刺鼻恶臭熏得睁不开眼。 “太臭啦!”苏萌捏着鼻子尖叫,小手一挥,兰乔曦就像片落叶般被卷进浴室。 一小时后,兰乔曦裹着浴巾呆立镜前。原本暗沉的皮肤泛着珍珠光泽,眼角鱼尾纹消失无踪,连发根都透着乌黑生命力。她难以置信地抚摸脸颊,转头看向飘在窗台的苏萌,竖起大拇指:“苏萌大仙,您这道行绝了!” “洒洒水啦~”苏萌甩了甩尾巴,故意用鼻孔看她,“等我恢复巅峰实力,延年益寿也不是难事!”见兰乔曦眼睛亮得惊人,王萌直接转话题,“不过现在嘛……你还是赶紧离开皇甫家吧,我怕你撑不到那时候。” 兰乔曦摩挲着镜子里崭新的自己,唇角勾起冷冽弧度。其实就算是苏萌不说,她也由此打算要和皇甫家划清界限,只是这几天还不是离开的时候,因为这么些年的生活告诉她,爱情算个屁,她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可以购买爱情!如果还买不到,就证明钱还不够多。 “苏萌大仙,咱们怎么联系?”兰乔曦紧张的问道,她生怕大仙会抛弃她。 “我短期内会在仰天湖待着,等你离开这,带我本体一起走就可以。我现在也是被天道所伤,如果肉身飞行怕是也撑不了多久…”苏萌有些怅然道。 “成!”兰乔曦保证道。 “真的需要我帮忙了,想着‘金鲤化龙,无所不能’就行!”苏萌突然狡黠一笑,尾巴甩出个金色光圈,“对了,以后叫我苏萌姐姐,听到没?” “苏姐姐,真的不需要我烧点什么东西给你吗?”兰乔曦好奇的问。 “都说了不需要!我锦鲤一族本就是大自然孕育而生,你有空给我搞点吃食也行!最好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少放辣,多放香菜和葱,我不忌口但是讲究一个均衡饮食,荤素搭配!”王萌依旧高傲的说。 “行,我改天给您送佛跳墙去!” “那我撤了~” 一道白光忽闪间,房间恢复了安静。 第6章 巨额赔付款 这一觉兰乔曦直接睡到了中午,看看自己手机银行短信,她数了一下数字253,985,467.98rmb到账,这有零有整的数字怎一看真的是专业,让人不由的产生一种是踏实的信服感。 兰乔曦直接将截图发给了兰天集团的律师,让他们去核查这笔钱的来历。 半小时之后,律师发来调查结果,果然如苏萌所说这笔钱的来历真的是有大问题。这么多年皇甫荣耀代持股权及管理权限,通过虚构交易,虚增成本,关联交易转移公司利润,将本应属于自己那份股东分红的资金据为己有。 现在皇甫荣耀短期内凑不到那么多钱,为了掩盖他长期侵占行为,他直接非法挪用了公司款项。 真的是个老狐狸,这是想要让自己牢底坐穿啊! 兰乔曦发了信息给律师,拨乱头发,大喊着不好了,惊慌的冲进皇甫荣耀的书房。 一进书房,皇甫荣耀正坐在办公桌前瞅着雪茄,虽然面上不悦,但是仍微笑的询问道:“乔曦,怎么了?钱收到了吧?” “爸,您给我打的钱出问题了!\" 皇甫荣耀眉头一紧,关心道,\"怎么会出问题呢,出了什么问题?… 我也不懂,我发现我的卡被冻结了,而且警察给我打来电话说让我配合清查!父亲,这钱的来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兰乔曦跌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颤抖着点开手机银行界面,将冻结通知推到皇甫荣耀眼前。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一片慌乱,却在对方目光触及数字时,迅速垂眸掩去眼底冷意。 “父亲,早上收到钱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下午卡就被冻结了!”她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警察说这笔钱涉及非法挪用公款,让我现在去经侦大队配合调查!” 皇甫荣耀握着雪茄的手猛地顿住,烟灰簌簌落在羊绒地毯上,烫出焦黑小点。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暗涌:“乔曦,你先别急,会不会是银行系统误判?” “误判?”兰乔曦突然提高音量,“刚才律师打电话过来,说这笔钱是从兰天集团的基建工程款里划出来的!”她猛地站起身,高跟鞋碾过烟灰,“您不是说这是这些年的分红吗?怎么会变成挪用公款?” 书房里气温骤降,皇甫荣耀盯着她骤然褪去血色的脸,忽然想起昨夜皇甫诚的警告:“兰乔曦好像找了审计公司”。雪茄在烟灰缸里被碾成碎末,他起身时西装褶皱里透出冷硬:“乔曦,你先回家等消息,我会让财务去查清楚。” “查清楚?”兰乔曦忽然冷笑,从包里抽出份文件甩在桌上,“这是兰天集团近三年的资金流向表,您看这几笔‘设备采购款’——”她用红笔圈出三千万转账记录,“供应商根本就是空壳公司,账户最终受益人写的可是‘皇甫诗’!” 皇甫荣耀瞳孔骤缩,看着她指尖划过自己小女儿的名字,后槽牙咬得发疼。什么时候皇甫诗也来掺和兰天集团的事情了,还做的这么赤裸裸的不干净。 能让他诧异的是,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二儿媳,什么时候把刀磨得这么锋利了? “乔曦,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兰乔曦打断他,从口袋里摸出录音笔,“是解释您如何用我的股权做担保,从银行贷出五千万给皇甫谦还债?还是解释您把兰氏的专利低价卖给皇甫家关联公司?” 录音笔里突然传出熟悉的争吵声,是上周日家庭宴上,皇甫荣耀与财务总监的对话:“兰乔曦那个蠢女人懂什么?把她那份分红做成借款,等她闹起来就说资金周转……” 皇甫荣耀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右手握拳砸在桌面上,却在看到兰乔曦后退半步时,猛地收力。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兰乔曦父亲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他的场景,那时的小女孩躲在灵堂柱子后,眼里满是惶惑。 “你想怎么样?”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碎玻璃。 兰乔曦看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荒谬至极。这个曾被她称作“爸爸”的男人,此刻像只困兽般死死盯着她,而她手中握着的,是足以让整个皇甫家震动的底牌。 “很简单。”她从包里取出一份赠予协议,“您代持的30%兰氏股份的分红,今天就过户到我名下。还有——”她翻开第二页,“皇甫家这些年从我这里拿走的钱,包括皇甫诚给沈婉晴买的房子车子,都要折算成现金,三天内打到我的账户。” “你这是敲诈!”皇甫荣耀怒吼,却在看到她点开手机相册时骤然噤声。屏幕上是皇甫诗穿着露背装出入会所的照片,背景里的水晶吊灯正是本市最贵的私人俱乐部。 “是敲诈还是证据,全看您怎么选。”兰乔曦将协议推到他面前,笔尖停在签字栏,“对了,我已经让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等钱到账完成,我会和皇甫诚解除婚姻关系,他必须净身出户!” 窗外忽然滚过一声闷雷,皇甫荣耀看着她被闪电照亮的侧脸,忽然想起兰乔曦母亲葬礼那天,她也是这样站在灵堂里,满眼的惶恐和哀伤,但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打不弯的竹。 “你以为拿到分红就能掌控兰氏?”他忽然冷笑,“董事会里都是我的人,你一个女人——”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兰乔曦打断他,指尖敲了敲协议,“我给您十分钟考虑,十分钟后如果还不签字……”她晃了晃手机,“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每个兰氏股东的邮箱里。”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皇甫荣耀盯着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那是他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像极了兰乔曦父亲最后一次和他下棋时,落在棋盘上的黑子。 “好,我签。”他终于拿起笔,墨水在纸上晕开小团阴影,“但你最好想清楚,得罪了皇甫家,以后在港城——” “皇甫家?”兰乔曦接过协议,嘴角勾起讥讽弧度,“我父母怎么死的,最好和皇甫家没什么关系,要不然我和皇甫家就只剩血海深仇。” 她转身走出书房,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利落节奏。路过客厅时,正撞见皇甫诚扶着沈婉晴进门,两人身上还沾着雨水。沈婉晴怀里抱着个爱马仕铂金包,正是上周用兰氏公关费买的那只。 “乔曦,你去哪?”皇甫诚下意识伸手,却在看到她眼底冷意时僵在半空。 兰乔曦看着他腕间的江诗丹顿腕表,忽然想起结婚七年来,他从未在零点后陪她过过生日。“去经侦大队。”她晃了晃手里的协议,“顺便把你们俩的风流账算清楚。” 沈婉晴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往皇甫诚身后躲。兰乔曦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忽然笑出声——这个曾被她视作“妹妹”的女人,此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而她再也不是那个会帮她挑口红颜色的傻大姐。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又是一声惊雷,竟然劈中了电线,雨幕中,皇甫家别墅的灯光次第熄灭,像极了她逐渐冷却的心脏。兰乔曦摸出车钥匙,红色保时捷在雨夜里划出凌厉弧线——她知道,这场复仇才刚刚开始~ 第7章 暗夜之迷情 兰乔曦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跟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她此刻心跳的节奏。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夜色会所那扇镀金大门。刹那间,绚丽的霓虹灯光在穹顶勾勒出流动的星河,dj台传来的低音炮震得人胸腔发麻,舞池里男男女女随着节奏疯狂扭动,裸露的肩颈在激光束下泛着蜜色光泽,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香水混合的暧昧气息。 她捏着香槟色房卡,身姿优雅地穿过走廊。方才在洗手间补妆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口红划过唇峰时那凉滑的触感,指尖残留的淡淡香气,都在提醒着她今晚的特别。 来到vip套房,兰乔曦站在落地镜前,缓缓解开黑色风衣。里面是一条午夜蓝吊带短裙,裙摆刚过臀线,蕾丝边缘缀着碎钻,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栗,仿佛把揉皱的星河披在了身上。锁骨处别着枚银色蝴蝶choker,链条末端的尖刺擦过凸起的蝴蝶骨,衬得颈间肌肤愈发雪白。她精心化的妆容此刻更是熠熠生辉,眼影扫了层细闪,眼尾拖出锐利的猫眼线,唇色选了正红,咬唇妆的边缘晕染得像被吻过的痕迹,整个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兰乔曦轻念咒语,指尖在锁骨处画了个圈。金光闪过,小红毛丫头苏萌突然从水晶吊灯里钻出来,尾巴尖还缠着半片霓虹灯带,叽叽喳喳地喊道:“来了来了!哇哦妹妹你今天好辣!”苏萌在她头顶盘旋三圈,突然指着舞池方向眼睛发亮,“那边有个腹肌能刻棋盘的帅哥!” 两人来到舞池边缘,苏萌就“咻”地钻进人群,围着吧台上两瓶1945年的罗曼尼康帝转圈,口水滴答在冰桶里:“这可是当年本仙在波尔多葡萄园偷喝过的味道!”兰乔曦笑着摇头,刚想调侃她还被外国人“包养”过,抬眼却被舞池中央的身影勾住视线。 男人穿着黑色绑带背心,布料在肩头勒出深沟,腰腹肌肉如刀刻般分明,随着热舞起伏的脊背淌着薄汗,在灯光下像块被舔湿的黑巧克力。他戴着半幅银质面具,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和泛着水光的唇,锁骨下方有枚暗红胎记,像滴凝固的血。那充满力量感又极具魅惑的舞姿,瞬间吸引了兰乔曦的全部目光。 “给我来杯‘午夜心跳’,再给那位先生送瓶龙舌兰。”兰乔曦指尖敲了敲吧台,目光始终没从男人身上挪开。酒保调完酒推过来时,她忽然想起七年前被皇甫诚拖来这里的夜晚。那时她穿着保守的白裙,缩在角落看他和沈婉晴贴身热舞,指甲把掌心掐出月牙。如今,她含着吸管轻吮,酸甜的酒液混着气泡在舌尖炸开,过往的屈辱与不甘仿佛都随着这杯酒渐渐消散。 远处的男人忽然转身,眼尾微挑,隔着面具与她对视。那一眼,仿佛有电流穿过兰乔曦的身体,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舞池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尖叫,不知谁碰翻了香槟塔。兰乔曦被推得踉跄半步,后腰撞上坚实的胸膛。男人的手及时扶住她腰侧,指腹隔着薄纱擦过皮肤,带着龙舌兰的灼热:“小心。”他的声音像浸过威士忌的烟嗓,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却清晰得可怕。 兰乔曦转身时,他恰好摘下面具,那一双勾人的细长凤眼里闪耀着万千星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好看吗?”男人叼着酒杯轻笑,指尖划过她锁骨,“我叫顾宥泽。”兰乔曦挑眉,任由他将自己往阴影里带,余光瞥见吧台旁的角落苏萌正抱着酒瓶吨吨灌,尾巴尖卷着颗橄榄晃来晃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后颈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顾宥泽的唇擦过她耳垂:“你的眼睛…很像我一个故人。” “是吗,帅哥打招呼都这么开场?”兰乔曦反手勾住他脖子,将龙舌兰喂进他嘴里。她本以为只是一场暧昧的游戏,没想到顾宥泽比她想的更大胆,直接含着酒就把唇抵了下来。舌尖相触的瞬间,她尝到他唇上的盐粒,混着龙舌兰的辛辣,比记忆里皇甫诚的吻更烈。周围一群帅哥美女们在起哄惊呼,兰乔曦一下子脸红得发烫,闭着眼,像只鹌鹑一样,内心却又隐隐期待着这场未知的冒险。 长长的一吻终于在兰乔曦快要昏厥时停了下来。怀中的男人忽然踉跄,兰乔曦这才惊觉指尖的酒液竟泛着异样的粉光。她抬头一看,苏萌正躲在吊灯上挤眉弄眼,尾巴尖缠着颗发光的小药丸。 兰乔曦看清那小药丸,顿时感觉大事不妙,没想到苏萌这丫头玩得这么野。 “你…下药?”顾宥泽撑着墙笑,喉结滚动着吞下唾液,眼神中既有戏谑又有难以抑制的欲望。 “我没!我没有啊!”兰乔曦慌乱地解释,内心苦楚不已。她是真的没有下药,可眼前的状况让她百口莫辩。 “你这小野猫是个小坏蛋呢!”顾宥泽突然扣住她手腕抵在墙上,膝盖顶开她双腿,温热的掌心顺着腰线往上攀爬。兰乔曦想挣扎,却发现四肢渐渐发软,眼前的光影碎成斑斓的星。这时她才意识到,顾宥泽也喂了她那杯有问题的酒。 顾宥泽的唇落在她锁骨,牙齿轻咬那枚蝴蝶choker:“今晚看我怎么惩罚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兰乔曦知道此刻两个人都无辜,可对方实在是太帅了,她满眼祈求地望着顾宥泽:“求你,求你别在这!”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仅没有让顾宥泽停下,反而让他心中的欲火更旺。 顾宥泽直接抱起兰乔曦,在众人的口哨和惊呼声中,挤出人群,朝着酒店包间走去。一路上,兰乔曦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和那急促的呼吸。 远处的苏萌打了个酒嗝,尾巴卷起两瓶罗曼尼康帝,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本仙就说…床事美容嘛!”霓虹灯光突然爆闪,将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落地窗上,像幅正在融化的油画。兰乔曦最后看见的,是顾宥泽眼底跳动的红光,和他后腰纹着的那段“i belong to you only”。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看来这小子早就心有所属了,还出来玩的这么疯?这场意外的相遇,应该只是个意外吧? 兰乔曦胡思乱想着,意识渐渐模糊,终于在一阵疼痛感传来时,完全将这些抛之脑后。兰乔曦双手抓着顾宥泽的后背,还觉得不够解气,直接用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没想到顾宥泽像是被激发的饿狼,更加勇猛的攻城掠地。 第8章 又有惊天大瓜 兰乔曦醒来时,晨光正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细长的金线。她试图撑起身子,却骤然疼得倒抽冷气——后腰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捶打过,双腿间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灼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昨夜会所里迷乱的光影、顾宥泽滚烫的呼吸,还有那荒唐又激烈的缠绵,让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身旁的床铺早已凉透,只残留着淡淡的龙舌兰与雪松混合的气息。兰乔曦掀开丝被,瞥见床单上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心里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她强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在床头柜上摸到一张便签,潦草的字迹写着:“小野猫,下次换你主动。乖乖等我回来哦!” 落款是个歪歪扭扭的“泽”字,还画了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想到昨晚那张帅气的脸,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随手将便签塞进包里。瞥见梳妆镜里的自己,脖颈处布满深浅不一的吻痕,锁骨下方还有几处青紫的齿印,活像被野兽啃噬过。兰乔曦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两万元钞票,随手丢在床上——就当是昨夜的“服务费”了。 刚走到会所门口,苏萌突然从绿化带窜出来,尾巴卷着半块没吃完的马卡龙:“哎哟我的好妹妹!怎么样,本仙的‘助兴小药丸’是不是超给力?”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期待地凑过来。 兰乔曦气得一把揪住她的小卷发:“苏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这辈子的第一次就这么不清不楚没了!”她越说越委屈,眼眶泛起泪光,“而且那男人……我连他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 苏萌挣脱她的手,吐了吐舌头:“怕什么!难道他不帅吗?难道他技术很差?还是说,他那里尺寸太小?”苏萌脑补到这个问题,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吧?我明明算着他器大活好的啊?怎么能算错?” 兰乔曦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又想到昨晚的疯狂,满脸通红的恼羞成怒喊道:“苏!萌!” 苏萌瞬间回复一脸的傲娇,“顾宥泽在港城可是响当当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人称‘暗夜帝王’。你昨晚可是赚大发了!”她晃了晃尾巴,“再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看你现在容光焕发的,哪像快四十的人?” 兰乔曦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镜中的肌肤透着前所未有的光泽,眼角细纹几乎消失不见,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这次先放过你。不过下次再敢擅自作主,我就把你扔回望月湖喂鱼!” “切!我倒要看看那个鱼敢吃我!”苏萌不以为然到道。 算了和一条鱼吵架,好像自己确实有点不正常,兰乔曦给自己找好台阶抚摸胸口道:“不生气!” 回到皇甫家别墅,兰乔曦刚推开门,就撞上皇甫诚阴沉的脸。他坐在客厅真皮沙发上,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缸里堆满烟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 “兰乔曦,你昨晚死哪去了?”皇甫诚猛地站起身,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眼底布满血丝,“结婚七年,你第一次夜不归宿,就是为了出去偷男人?” 兰乔曦冷笑一声,将包随手扔在茶几上:“皇甫诚,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这些年你在外面和沈婉晴鬼混,当我是瞎子吗?”她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的吻痕,“再说了,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想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皇甫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颤抖着指向她:“你……你竟然这么不知廉耻!”他突然冲上前,扬起手似乎想给她一巴掌。 兰乔曦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冷得像冰又带着戏谑道:“你敢?” 皇甫诚看着兰乔曦脖颈上清晰的吻痕,愤怒的如同一只充气的鸭子,眼底充血带着一种委屈与愤怒,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搞得兰乔曦莫名其妙,怎么他还先委屈上了? 两人对峙良久,皇甫诚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他抓起外套,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兰乔曦,你别后悔!”说罢,摔门而去。 兰乔曦瘫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到食堂找点吃的。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说话声从厨房方向传来。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循着声音走去。 厨房拐角处,沈婉晴正和管家的儿子王翔宇低声交谈。沈婉晴穿着一件淡粉色真丝睡裙,眼神中满是焦虑:“翔宇,孩子的事不能再拖了。万一皇甫家发现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甫诚的亲生儿子……” 王翔宇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当年要不是皇甫诚强占了你,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你肚子里的是我们的儿子,谁都别想抢走!” 兰乔曦只觉得眼前一亮,险些跳起凑的更近一些。原来,那个她一直以为沈婉晴肚子里的私生子,竟然是沈婉晴和王翔宇的孩子!这个惊天秘密,比她之前知道的所有真相都更加震撼。 恐怕这事儿,那老太太也被蒙在鼓里呢!真的是刺激啊,这一家子。 她扶着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念头:这个秘密要是公之于众,整个皇甫家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沈婉晴和王翔宇又会如何应对?而她,又该如何利用这个秘密,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悄悄退了回去。 转头关上自己房间门就召唤苏萌,“锦鲤化龙,无所不能!” 苏萌睡眼惺忪不情不愿的道:“你咋一回家就遇到啥难事儿了?” “我遇到了一个瓜,包甜,你还不要听!”兰乔曦贼兮兮的说。 一听有包熟的瓜,苏萌一下子眼眸亮了几分,“快说!delight me!” 兰乔曦本身也没瞒着,开心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啊!” “快点快点去,我还能跟谁去说?!”迫不及待的苏萌催促道。 “沈婉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甫诚的,而是管家儿子王翔宇的。精不精彩?”乔兰溪询问。 苏萌急切而激动的点头,“甜甜甜!我要跟你说啊,这个沈婉晴还在外边挂着一个小白脸呢!” “我去!你咋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啊,我被皇甫荣耀买回来那天在车上,沈婉晴和那个男的在车里没羞没臊,振的老娘头晕眼花的,要不是我能力不足,我真想挖瞎自己的眼睛!”苏晴啐了一口,恶寒的抖一抖身子。 “在谁车上?” “在皇甫诚啊!” “被你这么一说,一想到我坐过那辆车,我都觉得恶心的不行!” “以后还是别坐那车了,我心里都有阴影!” 第9章 我喜欢小姨姐 午觉醒来,兰乔曦伸了一个懒腰,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看着手机上100多条未接电话的提示,关键还是陌生电话号码,她整个人不好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催命电话啊,兰乔曦不禁皱眉,内心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谁会给她打100个,难道是皇甫诚出了啥事儿?让我去给他收尸? 正想着,电话又打来了,兰乔曦这次果断的接起来。 没想到,兰乔曦听到的第一句话:“你没死,太好了!” 兰乔曦把手机放远看了一下号码,是她不认识的号码,“你才死了呢,你这个人有病吧,不会说话就报个学前班让老师教教你发音和基本的礼貌!” 对方电话中,“嗤—”的一笑。 兰乔曦直接翻个白眼,内心没好气的想,不会真的是个神经病吧,直接想着挂掉电话拉黑的,有听到对方磁性的声音道:“小野猫,你昨晚睡完我就跑了?” 这一声熟悉的低沉声音,让兰乔曦浑身再次触电般,心虚了一下。 “是—是你啊!”兰乔曦不好意思的说,“昨晚下药的真的不是我,这真的是个误会,我也是受害者。” “然后呢?” “然后,我可给了你钱的啊!你不会觉得不够吧?”兰乔曦内心有些鄙夷,做个鸭子两万块钱还嫌少了?那可是我的初夜,我还觉得亏了呢。 “昨晚可是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兰乔曦多少觉得内心平衡了,都听说那地方男模第一次要卖个高价的,“你说吧,你要多少?只要不过分,姐可以补给你!” “姐姐,我要你包养我!”一瞬间顾宥泽的声音变得委屈巴巴,“我可不是什么不守男德的男人,我第一次给了姐姐我就要和姐姐永远连在一起!” 兰乔曦直接被整愣住了,这是赖上自己了?再说了,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你说你是第一次就是第一次啊! 整理一下思绪,兰乔曦问道:“弟弟,你今年多大?” “22岁,190cm,八块腹肌,器大活好这一点姐姐昨晚应该感同身受!听话粘人,满心都是姐姐,守男德,能挣钱,疼老婆…” 兰乔曦听着听着觉得自己哈喇子都快掉地上了,感觉话题偏了,但是这声音配上这花言巧语,谁不爱听,找谁谁能架得住?还感同身受,乱用成语好不好! “停!”兰桥心终于按下了暂停键,收敛神色道:“顾宥泽,你知道我年纪多大吗?” “知道啊!” “啊?你知道?”兰桥心略带惊讶道,“你既然知道我37岁,我再早出生两年都可以把你生出来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和你妈称姐妹,你都得跟我叫小姨,你懂不懂?” “那我改口叫小姨姐吧!”顾宥泽直接回复道。 一下子把兰乔曦整不会了,“小姨姐是什么鬼?” “小姨姐就是我喜欢的姐姐类型!”顾宥泽拿着兰乔曦的资料说。 “你!”兰乔曦别搞了一个大红脸,“那我告诉你啊,我是已婚人士!” “为了小姨姐,我可以做小三!”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理解姐姐的意思,晚上我陪你,白天你陪我!” “我意思是我没钱包养你!” “没事,我可以挣钱养小姨姐!” 全乱套了,明明昨晚只是意外的一夜风流,都怪苏萌这个疯婆娘! “跟你讲不通了,我先挂了,冷静一下!” “小姨姐姐是不打算要我了吗?是要抛弃我了吗?是用完就丢掉的意思吗?嗨,我的第一次!,哭唧唧!” 兰乔曦瞬间麻了,这男人也太难缠了吧,还搞得这么可怜,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内心在不断的给自己做建设,“色即是空!” “不行,我要先缓一缓!我先挂了!”兰乔曦慌乱的挂掉电话,小鹿乱撞的心跳的飞快,这可咋整啊!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呼唤出苏萌,兰乔曦愤怒道:“都怪你,你这疯女人,非得昨天给我下药!闹得我现在不知道如何收场!” 苏萌掐指一算,悠悠得说:“根据本大仙演算天机,兰某人现在春心荡漾,得一美男青睐,但是兰某人却无法直视本心,再此烦乱忧心。依本大仙之见,两人情投意合,此乃天赐良缘呐!”边说边围着兰乔曦打转。 兰乔曦攥着发烫的手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边缘,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跌坐在飘窗软垫上,玻璃映出她通红的脸颊,耳畔还回荡着顾宥泽尾音里带着哭腔的“小姨姐姐”。梳妆台上摆着结婚照,丈夫皇甫诚西装革履的笑容和方才电话里少年气十足的嗓音在脑海里激烈碰撞,床头柜上的结婚戒指硌得她后腰生疼。 “叮——”手机震动着滑出掌心,顾宥泽发来的消息像炸开的烟花:“小姨姐的无名指该戴我的戒指”配图是张设计稿,铂金戒圈缠绕着藤蔓造型,中央镶嵌的粉钻切割成小猫爪形状。兰乔曦猛地把手机倒扣在腿上,心跳却不受控地加快,想起昨夜他腰间的纹身“i belong to you only”瞬间清醒下来。 “苏萌!你给我出来!” 苏萌顶着鸡窝头从一团烟雾中跌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榴莲千层。 苏萌满嘴奶油含糊不清,“人家正在享受美食呢!”她突然凑近兰乔曦,鼻尖几乎要贴上对方发红的耳垂,“哎呀呀,这眼尾泛红、指尖发颤的模样,分明是坠入爱河的征兆!” “胡扯!”兰乔曦抄起抱枕砸过去,却被苏萌轻巧躲开,“顾宥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话音未落,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家族群里跳出皇甫诚的消息:“今晚要陪客户应酬,周年礼物提前送到公司了。”配图是个熟悉的蒂芙尼蓝色礼盒——和去年、前年一模一样的铂金手链,对了今天是她们的结婚纪念日。 苏萌悬浮在空中转着圈,金色裙摆带起星星点点的流光:“天机不可泄露,但本大仙可以友情提示——有些人的婚姻像橱窗里的假花,看着漂亮却闻不到香气。”她突然打了个响指,兰乔曦的手机自动解锁,相册里跳出昨晚模糊的合影:她靠在顾宥泽肩头,男人用外套裹住她,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 记忆如潮水涌来,昨夜是顾宥泽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接住她,低沉的“别怕”像咒语般安定了她狂乱的心跳。后来发生的事......兰乔曦捂住发烫的脸,记忆碎片里闪过他锁骨处的玫瑰随着呼吸轻颤。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兰乔曦颤抖着点开,照片里顾宥泽穿着白大褂,身后是“脑神经外科实习医生”的铭牌,阳光透过医院玻璃窗洒在他侧脸,睫毛在病历本上投下细碎的影。配文是:“白天治病救人,晚上治治小姨姐的相思病。” “他居然是医生?我还记得你说他是什么身份来着?对,他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我怎么一点也不信呢!”兰乔曦喃喃自语,苏萌不知何时凑到她身后,嘴里还嚼着彩虹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本大仙掐指一算,这位小狼狗不仅是医学天才,还是顾氏集团的独子哦,黑白两道通吃就宛如过家家~” 她突然变出一面镜子,镜中映出顾宥泽西装革履站在股东大会现场的画面,身后巨大的屏幕上赫然写着“顾氏集团年度战略发布会”。 窗外突然下起太阳雨,彩虹斜斜挂在天际。兰乔曦望着镜中截然不同的两个顾宥泽,想起电话里他委屈巴巴的“第一次”,指尖无意识划过玻璃镜面,镜中顾宥泽突然眨了眨眼,嘴角勾起熟悉的坏笑。 顾宥泽的电话又来了,“小姨姐,你想好没?不管你想没想好,我是赖上你!”顾宥泽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这次背景音是呼啸的风声,“抬头。”兰乔曦下意识望向窗外,只见一架直升机悬停在别墅上空,机舱门打开,顾宥泽抱着一大束蓝玫瑰探出身,领口歪斜,领带随意挂在脖子上,少年感十足的脸上写满张扬的笑意:“小姨姐,我来讨——债——了!” 苏萌在一旁拍手叫好,变出爆米花往嘴里塞:“大戏开场咯!”兰乔曦看着逐渐下降的直升机,听着耳边越来越清晰的螺旋桨轰鸣声,突然觉得37岁的人生,或许才刚刚开始绽放出意想不到的色彩。 只是顾宥泽太大胆了吧?竟然赤裸裸的追到皇甫家的祖宅来了! 第10章 闹剧升级 直升机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如同肆虐的猛兽,将皇甫家别墅前精心打理的草坪瞬间搅得一片狼藉。青绿的草屑夹杂着落叶漫天飞舞,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混沌的屏障。皇甫荣耀死死攥着雕花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冒着怒火,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身旁的皇甫诚则像一尊随时会爆发的火山,脸色阴沉得可怕,歪斜的领带下,脖颈处青筋暴起,拳头紧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细微的血珠。 “这里是皇甫家,闲杂人等速速离开!”皇甫荣耀扯着沙哑的嗓子怒吼,声音刚出口就被直升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撕成碎片,消散在狂风中。然而,顾宥泽却仿若未闻,他抱着一大束娇艳的蓝玫瑰,身姿挺拔地站在机舱边缘,目光越过两人头顶,直直望向二楼窗边的兰乔曦。他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邪笑,眼神中满是挑衅,仿佛眼前的皇甫父子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兰乔曦站在窗边,双手紧握窗台,指甲几乎要抠进木质窗框里。她看着楼下这混乱不堪的场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这个顾宥泽,简直是个惹事精!”她在心中暗骂,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揪着他的耳朵好好教训一番。可当她的目光与顾宥泽交汇,看到他眼底闪烁着委屈又炽热的光芒,那模样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依赖与渴望。到嘴边的责骂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宥泽全然不顾皇甫父子的阻拦,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小姨姐!我给你带了最喜欢的蓝玫瑰,快下来见我!”那声音饱含深情,穿透层层阻碍,清晰地传入兰乔曦耳中。她的心脏猛地一颤,脸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那些暧昧的片段。 皇甫诚彻底被激怒,整张脸涨得通红,仿佛被点燃的炸药桶,随时都会爆炸。“兰乔曦!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居然把野男人招到家里来了!”他转身,用充满怨恨与羞辱的眼神死死盯着兰乔曦,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愤怒。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随后踩着高跟鞋,步伐优雅却又带着几分凌厉地走下楼。每一步都像是在宣告着她的坚定与无畏,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皇甫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她冷笑着,眼神中满是嘲讽,“你和沈婉晴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以为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她走到顾宥泽身旁,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与疏离。 顾宥泽趁机凑近兰乔曦,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垂上,低声说道:“小姨姐,我好想你。”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她的身体微微僵硬,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顾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皇甫荣耀阴沉着脸,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语气中充满了威胁与警告。 顾宥泽挑眉看向皇甫荣耀,眼神中满是轻蔑与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我来见我的小姨姐,关你们什么事?”他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桀骜不驯,说罢,再次转向兰乔曦,脸上瞬间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像个祈求糖果的孩子,“小姨姐,你不会真的要赶我走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可我就是太想你了,一刻都等不及。”他的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让兰乔曦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消散了几分。 兰乔曦看着顾宥泽这副模样,心中又气又无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你先回去,给我几天时间处理事情,别再闹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严肃。 “那小姨姐你不能不接我电话,不然我天天来!”顾宥泽像个孩子般撒娇道,还赌气似的跺了跺脚。 兰乔曦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快走吧。” 顾宥泽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蓝玫瑰,一步三回头地朝着直升机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了兰乔曦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姨姐,我等你。” 等顾宥泽的直升机消失在天际,皇甫诚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翻涌的怒火,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般对着兰乔曦咆哮道:“兰乔曦!你把我们皇甫家的脸都丢尽了!你必须给我个解释,现在立刻马上!”他的唾沫星子飞溅,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 兰乔曦双手抱胸,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解释?你有什么脸让我解释?”她的声音冰冷刺骨,“你出轨沈婉晴的时候,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缠绵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给我解释?你和你爸狼狈为奸,侵占我家财产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给我解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肮脏勾当!” 皇甫诚被怼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之下,他像一头发狂的公牛般冲上前,想要抓住兰乔曦的肩膀,好好教训她一番。就在这时,躲在暗处的苏萌偷偷施展法术,一道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为兰乔曦增加了一身气运。皇甫诚刚迈出一步,脚下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绊住,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结结实实地来了个狗吃屎。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瞬间鲜血直流。 “啊!”皇甫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双手紧紧捂着流血的额头,脸上满是痛苦与惊恐。沈婉晴闻声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担忧,赶紧上前搀扶起皇甫诚。 “快送我去医院!快!”皇甫诚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哭腔。沈婉晴点点头,吃力地扶着他朝车子走去。 兰乔曦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仿佛得到了释放,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苏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得意洋洋地叉着腰,“怎么样,本大仙厉害吧!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以后谁要是敢找你麻烦,先问问我手中的法术答不答应!” 兰乔曦直接竖起大拇指,“你呀,下次请下手再重点。”可她心里清楚,自己与皇甫家的这场战争,才刚刚进入白热化阶段,而顾宥泽的出现,更让局势变得复杂难测。但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不会再任人摆布,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书写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 第11章 暗夜杀机与报复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彻底笼罩了皇甫家别墅。兰乔曦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漆黑一片的花园,晚风透过缝隙吹起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顾宥泽白天那大胆而炽热的举动,此刻仍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搅得她心绪不宁。 这人到底是故意找她难堪还是借此要钱?总不会真的是爱上我了吧?那个 belong to you only的you是谁? 突然,窗外一道黑影闪过,兰乔曦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后退两步。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玻璃碎裂声传入耳中,三枚淬了毒的银针擦着她的耳畔飞过,深深没入身后的木质窗框,针尖泛着诡异的幽蓝光芒。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 “苏萌姐!”兰乔曦大声呼唤,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金光闪过,苏萌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火红的卷发因愤怒而炸开,宛如燃烧的火焰。 “找死!”苏萌怒喝一声,尾巴甩出一道金色的光鞭,朝着黑影袭来的方向抽去。黑暗中传来几声闷哼,紧接着,六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跃出,手中的匕首泛着森冷的寒光。他们步伐沉稳,眼神冰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兰乔曦躲在苏萌身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空气中弥漫着的肃杀之气,让她不寒而栗。但她强忍着恐惧,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黑衣人呈扇形将两人包围,为首的一人眼神阴鸷,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兰乔曦,乖乖受死吧!”话音未落,六人便如离弦之箭般攻了上来。苏萌毫不畏惧,金色光鞭在空中挥舞,带起阵阵破空之声,与黑衣人的匕首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让六人瞳孔紧缩,他们仿佛看到一抹光线挡住了他们即将挥出的匕首。 好在每一位都是身经百战的打手,自是立即分散开将兰乔曦围住,开始从四面八方攻击兰乔曦。 战斗愈发激烈,苏萌的法术虽然强大,但面对这六个不要命的死士,也渐渐有些吃力。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每一次挥动光鞭,都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快速消耗。 兰乔曦心急如焚,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环顾四周,她发现桌上的花瓶或许能派上用场。于是,她悄悄拿起花瓶,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就在一名黑衣人趁着苏萌不备,从背后偷袭时,兰乔曦猛地将花瓶朝着黑衣人砸去。“砰”的一声,花瓶在黑衣人头上碎裂,玻璃碴四溅,黑衣人晃了晃,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苏萌抓住机会,光鞭如灵蛇般缠住其余黑衣人,用力一甩,将他们狠狠摔在地上。然而,这些死士异常顽强,即便受了伤,仍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攻击。 经过一番苦战,苏萌终于解决了所有黑衣人。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金色的裙摆黯淡了许多,头发也有些凌乱。兰乔曦连忙跑上前,关切地问道:“苏萌姐,你怎么样?” 苏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就是灵力消耗有点大。”她走到黑衣人身边,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这些人都服毒自杀了,没有一个活口。” 兰乔曦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黑衣人的衣着和随身物品,试图找到一些线索。然而,这些人身上除了武器,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苏萌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愤怒,“是皇甫荣耀那个老东西!果然是他不想还钱,竟然派出死士来杀你!” 兰乔曦握紧拳头,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这个老匹夫,真是欺人太甚!”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苏萌飞到兰乔曦肩头,用尾巴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别生气,咱们得想个办法,先给他点苦头尝尝。”她眼珠子一转,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有个主意,咱们可以……” 兰乔曦听着苏萌的计划,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她站起身,目光望向皇甫荣耀所在的主宅方向,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光芒。今夜的暗杀,不仅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彻底激起了她的斗志。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皇甫荣耀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兰乔曦站在皇甫家地下金库的通风管道口,手里攥着苏萌用灵力幻化的荧光石。石头发着微弱的蓝光,映得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管道内传来潮湿的霉味, 铁锈气息,让人作呕,但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小心些,金库的机关可都是按照古籍阵法布置的。”苏萌悬浮在她肩头,尾巴不安地甩动,“当年我有一段被关在这里时,看到有盗贼差点被那些暗箭射成刺猬。” 爬行约二十米后,兰乔曦摸到一块凸起的青砖。根据苏萌的记忆,这里是开启第一道机关的节点。她指尖微微颤抖,按照特定顺序按压青砖,地面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前方墙壁缓缓升起,露出布满倒刺的通道。 “这些倒刺淬了蛇毒。”苏萌用尾巴卷起一缕发丝,发丝刚触到倒刺,瞬间化作黑色焦炭,“必须贴着顶部过去。” 兰乔曦咬咬牙,双臂发力,像只壁虎般贴在通道顶部。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在下方的倒刺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好不容易通过这一段,前方又出现一道由水银组成的屏障,在荧光石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屏住呼吸,这是用来隔绝活物的。”苏萌说着,吹出一个金色气泡将两人包裹。兰乔曦强忍着胸口的憋闷,快速穿过水银墙。当她终于看到金库大门时,双腿几乎失去知觉。 金库大门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苏萌围着大门转了两圈,突然眼睛一亮:“这是我们锦鲤族的封印术!看我的!”她口中念念有词,尾巴射出一道金光,符文在光芒中缓缓转动,大门发出“轰隆”一声,缓缓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金条,墙壁上挂满了名贵字画,保险柜整齐排列。兰乔曦直奔最角落的保险柜,这是苏萌记忆中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密码锁是六位数,她尝试了皇甫荣耀的生日,锁“咔嗒”一声打开。 里面存放着兰氏集团的原始股权书,还有皇甫家这些年非法交易的账本。兰乔曦将这些文件一一拍照存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文件放回原位,和苏萌躲进金条堆里。 “奇怪,明明感应到有人闯进来了。”两个守卫举着手电筒走了进来,光束在金库里扫来扫去。苏萌悄悄施展幻术,让守卫看到空荡荡的金库。 “可能是老鼠吧,这老房子总是闹耗子。”守卫骂骂咧咧地离开。 兰乔曦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苏萌突然脸色大变:“不好!皇甫荣耀亲自来了!他布下了困龙阵,我们出不去了!” 话音未落,整个金库亮起刺目的红光,墙壁上的符文发出嗡嗡的响声。皇甫荣耀拄着拐杖,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的眼神像毒蛇般阴冷,扫过四周:“兰乔曦,你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证据?” 兰乔曦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皇甫老爷子,您这是何必呢?把该还的东西还给我,大家好聚好散。” “还给你?”皇甫荣耀冷笑一声,“兰氏集团是我一手养大的,凭什么给你这个外人?今天,你和这条小锦鲤都别想活着离开!”他挥了挥手,保镖们掏出特制的符咒,这些符咒专门克制妖类。“你以为有条鲤鱼精就敢在我这称王称霸了吗?!接下来让你俩,都交代在这!” 苏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些是灭灵符,被贴上就会魂飞魄散!” 兰乔曦看着步步逼近的敌人,突然想起苏萌刚刚说过的话:“困龙阵需要阵眼维持。”她迅速扫视四周,“苏萌哪里是困龙阵的阵眼?”。 苏萌发现天花板中央的夜明珠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轻声道:“就那夜明珠!” “要不是刚刚消耗太多,这点子阵法也奈何不了咱们!” “苏萌,你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毁掉阵眼!”兰乔曦低声说道。苏萌点了点头,化作一道金光冲向保镖,尾巴甩出无数光刃。兰乔曦趁机朝着天花板跃去,却被一道符咒击中肩膀,顿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但她咬牙坚持,终于抓住夜明珠,用力一扯。 “轰”的一声巨响,困龙阵开始瓦解。皇甫荣耀脸色大变,大喊道:“拦住她!” 兰乔曦在混乱中拼命往外跑,苏萌紧随其后。当他们冲出金库时,整个别墅都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两人在夜色中狂奔,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 “往望月湖方向跑!”苏萌喊道,“我在那里还有些灵力储备!” 兰乔曦的伤口不断渗血,体力渐渐不支,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活下去,让皇甫荣耀付出代价。 第12章 暧昧交锋 一股清凉柔软的感觉如潮水般包裹全身,兰乔曦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奢华的大床上,天鹅绒丝被柔软得仿佛云端。她猛地坐起,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内衣——纯白的蕾丝边整齐妥帖,显然有人帮她换过衣物。 “我艹,谁给我换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慌和恼羞成怒。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苏萌打着哈欠从水晶吊灯上飘下来,一头火红卷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早啊,我的大美人!” 看着苏萌周身重新焕发光彩,兰乔曦揪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环顾四周,鎏金雕花的衣柜、落地窗前的天鹅绒沙发,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奢华。“这是哪里啊?” 苏萌晃了晃尾巴,故意用慵懒的语气说:“你的孽缘二号男主家呗。” “哈?”兰乔曦一头雾水。 “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苏萌飞到梳妆台上,用指尖戳了戳兰乔曦的脸颊,“晕倒前被一个混血帅哥接住,直接抱回了他的私人别墅!瞧瞧这待遇,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 兰乔曦眨了眨眼,想起昏迷前那道模糊的身影——高挺的鼻梁、深邃的蓝灰色眼眸,还有身上若有似无的青檀木香。 “是吗……我知道我魅力不小,但这种剧情我怎么敢想?” “有什么不敢的?你必须要想啊!”苏萌突然变出一面镜子,镜中映出任安宰抱着昏迷的她冲进别墅的画面,男人的眉头紧蹙,眼神里满是担忧,“不想怎么知道会不会成真?说不定这就是你的桃花劫变桃花缘呢!”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苏萌瞥了眼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哟,你家奶狼狗查岗来了!” 兰乔曦瞪了她一眼,接通电话的瞬间,顾宥泽带着委屈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小姨姐姐,你终于接我电话了,我快想死你了!” “呃……你还是叫我兰姨吧,这称呼太超纲了。”兰乔曦无奈扶额。 “姐姐,这是必答题,绝对在大纲范围内!”顾宥泽的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对了,我好想见到你,此刻、马上!需要我开直升机去接你吗?” 兰乔曦猛地转头看向窗外,生怕看到那架标志性的直升机。好在窗外只有摇曳的树影,她这才松了口气:“别来,我去找你!” “嘿嘿,姐姐好主动哦!”顾宥泽的声音瞬间雀跃起来,“那中午11:30,弟弟在地王大厦旋转餐厅等你哦~” 挂断电话,兰乔曦看了眼床头的鎏金座钟——10:30。她猛地掀开被子,慌乱中肩膀传来一阵刺痛,昨晚被符咒灼伤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地下金库的机关、皇甫荣耀阴鸷的眼神、还有那些淬毒的银针……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紧掌心——皇甫家的账,迟早要算清楚。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先查清楚父母车祸的真相,那绝不是一场意外,她要为父母报仇雪恨。 她强撑着起身,刚打开房门,便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混合木香与琥珀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抬头,对上一双蓝灰色的眼眸——如深海般深邃,却又带着阳光般的温暖。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小麦色的肌肤。 兰乔曦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混血帅哥五官堪称完美: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有那抹似笑非笑的唇形,每一处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尤其是他左眼角那颗淡淡的泪痣,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魅力。 “我……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兰乔曦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因腿软差点摔倒。男人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让她脸颊微微发烫。 “我叫任安宰,是苏萌的旧识。”男人松开手,优雅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昨晚你失血过多,是我帮你处理的伤口。”他的目光扫过她肩头的纱布,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 “旧识?”兰乔曦挑眉,看向一旁装无辜的苏萌。 “哎呀,就是五百年前在蓬莱仙岛见过啦!”苏萌甩了甩尾巴,“他可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后裔,这别墅里全是他的灵力结界,皇甫家的小喽啰找不到这儿的。” 兰乔曦恍然大悟,难怪昨晚那些死士没有追来。 不对啊?兰乔曦猛然回过神来:“你们是旧相识,岂不是说,你也是妖!你你你你你竟然修炼成了人形?” “准确的说,他是带着白泽意识投胎转世的任安宰!”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苏萌突然打了个响指,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去赴约了!任安宰,你不是要去地王大厦谈合作吗?正好顺路送我们一程呗~” 任安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荣幸之至。”他转身取来一件黑色风衣,轻轻披在兰乔曦肩头,“外面风大,先披上我的外套。” 三人乘上那辆黑色劳斯莱斯时,兰乔曦注意到车内摆放着一束蓝玫瑰——正是顾宥泽昨天送的那种。任安宰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目光,淡笑道:“蓝玫瑰的花语是‘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看来某人很会选花。” 兰乔曦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应,苏萌突然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心哦,这可是护花使者与奶狼狗的初次交锋~”她眨了眨眼,尾巴甩出一个金色的小光圈,“有好戏看咯!” 车子在地王大厦前停下,顾宥泽早已等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银色蝴蝶胸针——正是兰乔曦昨晚丢在会所的那枚。看到兰乔曦从任安宰的车上下来,他眼神瞬间冷了几分,但很快又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大步迎上前。 “小姨姐姐,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任安宰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我是乔曦的朋友,任安宰。”任安宰伸出手,笑容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 顾宥泽握住他的手,指尖却暗暗用力。两人表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迸发出激烈的火花,仿佛两只对峙的猛兽。 兰乔曦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萌还不嫌弃事儿大的开心道:“护理与狼争风吃醋了要”。看来,这场由“小曦”引发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好了,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吧。”她率先走向旋转餐厅,尴尬的向前跑了两步,这两人一个和他有一夜的疯狂,一个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真的是不知道该说谁的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 苏萌鄙视道:“你直接承认自己花痴犯了,很难吗?” 第13章 她哪里还是那个软柿子 旋转餐厅内,璀璨的水晶吊灯如同洒落人间的星河,将细碎的光芒倾洒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侍应生端着精致的银盘,将精心烹制的法式鹅肝缓缓放下,馥郁醇厚的香气裹挟着松露的独特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却依旧无法冲淡桌前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氛围。 兰乔曦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腹中的饥饿感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抑制。她不再顾及餐桌上微妙的气氛,优雅却急切地拿起刀叉,大快朵颐起来。一旁的苏萌更是毫不掩饰对美食的渴望,火红的卷发随着动作肆意晃动,整张小脸几乎都埋进了餐盘之中,吃得酣畅淋漓,时不时还发出满足的哼唧声,模样既可爱又狂野。 顾宥泽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优雅贵气。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握着刀叉,轻轻切开色泽诱人的牛排,鲜嫩的肉汁缓缓渗出。他抬眼看向兰乔曦,眼中满是温柔与期待,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小姨姐姐,尝尝这个,这家餐厅的牛排可是一绝,我特意为你点的。”说着,便要将切好的牛排放入兰乔曦的盘中。 任安宰坐在另一侧,身着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装,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与优雅。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旁的红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酒瓶中轻轻晃动。他动作流畅地为兰乔曦斟上一杯,低沉而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红酒配牛排,更能凸显美味,乔曦,试试这个。”他的话语和动作看似不经意,却不着痕迹地打断了顾宥泽的举动。 兰乔曦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暗自较劲,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既无奈又烦躁。她轻咳一声,端起红酒杯,浅抿了一口醇厚的红酒,试图以此缓和紧张的气氛:“都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就行。”然而,她的话如同石沉大海,顾宥泽和任安宰依旧沉浸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互不相让,你来我往之间火花四溅。 就在这时,兰乔曦的手机突然在餐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律师的来电。她歉意地看了两人一眼,起身踩着高跟鞋,优雅却又略显匆忙地走到餐厅角落接听电话。电话那头,律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兰小姐,目前我们虽然掌握了皇甫家侵占财产的部分证据,但关于您父母车祸是皇甫家所为这一点,依旧缺乏确凿证据,所有线索仿佛都被人刻意抹去了,调查陷入了僵局。” 兰乔曦握紧手机,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坚定,她低声回复道:“继续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对了,顺带把皇甫家的每一个人背后的情况都仔细查一查,尤其是那个老太太。这么多年皇甫荣耀都没能抛妻另娶,我才不信他们俩有什么真爱,没准从她身上能找到什么关键线索!”挂断电话后,兰乔曦的脸色愈发阴沉,她站在角落,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心中的怒火和仇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蓄势待发。她暗暗发誓:没有证据,那就自己去找,就算翻遍整个皇甫家,挖地三尺,也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为含冤而死的父母报仇雪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然后回到餐桌旁。看着还在对峙的两人,她缓缓说道:“我要回一趟家,去取一些重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关乎着接下来的计划。” “我陪你去!”顾宥泽和任安宰几乎同时开口,两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坚定与担忧。顾宥泽更是直接站起身来,西装因动作而微微褶皱,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他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情愿:“小姨姐姐,我都不知道皇甫家会这么对你,那些人肯定不会轻易让你拿到东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万一他们对你不利怎么办?我不能让你冒险。” 任安宰也跟着劝说道:“乔曦,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和你一起去,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皇甫家的人不择手段,你一个人太危险了。”顾宥泽听后,继续央求道:“姐姐,实在不行我让我爸爸出手,把皇甫家搞垮,怎么样?有我爸爸出面,他们绝对不敢再欺负你!” 兰乔曦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焦急、气鼓鼓的大男孩,心中涌起一丝暖流,但更多的是坚定。她笑道:“你都多大了,还找你爸爸帮忙。再说了,我不要任何人因为我冒险,这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我不想欠天大的人情。更何况,我有自己的打算和计划,我会让皇甫家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让他们不得安宁!” “就是,多大了,还找你爸爸。”任安宰忍不住戏谑道。顾宥泽立刻像护食的小兽一样瞪着任安宰,大声说道:“这是我和姐姐的家事,跟你这个外人可没关系!”眼看两人又要争执起来,兰乔曦赶紧出声打住:“停!赶紧吃饭,吃完饭还有力气搞垮皇甫家!” 最终,顾宥泽和任安宰只能无奈地看着兰乔曦独自离开餐厅。她步伐坚定地走在街道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此刻的她,宛如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无畏而坚定。 兰乔曦站在久违的皇甫家门口,看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推开了它。庭院里的花草依旧繁茂,修剪整齐的灌木和娇艳盛开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却仿佛少了几分生气,如同这冰冷的皇甫家,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充满了算计与阴谋。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高跟鞋敲击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叩响过去的回忆,也像是在迈向新的开始。她的心中盘算着要带走哪些重要的物品和资料,这些东西或许会成为她复仇路上的关键武器。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庭院里诡异的宁静。兰乔曦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到皇甫诗正抱着手臂,眼神中充满不屑与嘲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皇甫诗身着一身华丽的连衣裙,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眼中的恶毒:“哟,这不是我们的兰二大少奶奶吗?怎么,被赶出家门,又回来偷东西了?我还以为你没脸再踏进这个家门呢!” 兰乔曦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不想在这个无聊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皇甫诗见她不理会自己,以为是她理亏,愈发得寸进尺,快步追了上来,挡在兰乔曦面前,脸上的表情更加嚣张:“怎么?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不敢说话了?和野男人鬼混,还想回来分家产,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还有脸回来?”她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带刺的箭,直直地射向兰乔曦,试图刺痛她。 兰乔曦握紧拳头,强压着心中翻涌的怒火,声音冰冷而坚定:“皇甫诗,别太过分了。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这些东西本就该是我的,你们皇甫家霸占我家财产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规矩?” “天经地义?”皇甫诗尖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刺耳又难听,“你不过是我们皇甫家的一个弃妇,有什么资格说天经地义?要不是看在你曾经是我嫂子的份上,你连这个门都进不了,早就把你赶出去了!你以为你还能在皇甫家掀起什么风浪?别做梦了!” “你不让我进门?莫不是心虚怕我在外边说出一些什么惊天大瓜,让你们皇甫家没脸没皮的成为笑话吧?”兰乔曦满眼的嬉笑,上下打量着皇甫诗,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令人作呕的恶心玩意。她的话语中带着十足的嘲讽,字字句句都戳中了皇甫诗的痛点。 “你—”皇甫诗被兰乔曦的眼神和话语看得心里发虚,气势也弱了几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数落兰乔曦的,怎么能被她反将一军?于是,她又像一只战败后强装镇定的土鸡一样,故作昂扬地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在说你不知廉耻,竟然在外边给我二哥戴绿帽子!你竟然还有脸回来?整个港城都要被你丢尽脸面了!” 虽然皇甫诗话语强势,语气咄咄逼人,但她眼神里那一丝闪躲和惊慌,还是被兰乔曦敏锐地捕捉到了。兰乔曦心中暗自冷笑,不动声色地围着皇甫诗转了一圈,眼神如同利剑般犀利:“这都两个月了吧?不知道你婆婆知道她傻儿子绿帽子都被戴了一楼高,还出来满大街的招摇,你说她会怎么惩罚你?!我要是她,一定不会轻饶了你这个不安分的儿媳妇。” 皇甫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惊恐万分,眼神中充满了慌乱和恐惧,仿佛在说“你怎么会知道”。事实上,父亲为了家族利益,逼她嫁给欧阳家那个傻儿子冲喜。她那个情哥哥告诉她,怀着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嫁进欧阳家,以后他们的孩子就能成为欧阳家的继承人。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竟然被兰乔曦这个贱人看穿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想:不!她做的这么隐蔽,连她父亲皇甫荣耀都不知道,一个深宅妇人怎么会知道?一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在诈她而已! 正当皇甫诗又要硬着头皮开口反驳时,兰乔曦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嚣张和恶毒,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上前一步,抬手就是几个响亮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皇甫诗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庭院里回荡:“这是让你学会怎么说话,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的软柿子!” 皇甫诗被打得头晕眼花,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她捂着脸,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大声尖叫道:“你居然敢打我!你疯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疯,我只是让你知道,不是谁都能任你欺负!”兰乔曦眼神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威慑力,“皇甫诗你要是不想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出事,就给我老实点。那我就帮你好好的宣扬一番,到时候欧阳家的主母要是怪罪下来,就别怪我不客气!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皇甫诗明显地身体颤抖不已,双腿发软,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欧阳家那个老虔婆知道真相后愤怒的模样,也看到了父亲皇甫荣耀那张因她的愚蠢而扭曲的脸。她越想越害怕,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最终,她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求饶:“二嫂,我不敢了!求求你别说出去,我这就走!我以后再也不敢惹你了!” “那还不滚?”兰乔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不屑。皇甫诗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慌乱地朝着大门跑去,生怕慢一步就会被兰乔曦说出那个足以毁掉她一生的秘密。看着皇甫诗狼狈离去的背影,兰乔曦心中涌起一股快意,她知道,这点报复只是个开始,连利息都不算。 第14章 深渊对峙 兰乔曦刚踏入玄关,浓烈的酒气便裹挟着刺鼻的玻璃碎屑气息扑面而来。水晶吊灯在头顶散发出冷冽的光芒,将满地狼藉映照得无所遁形。皇甫诚歪倒在真皮沙发上,领带松散地挂在脖颈,衬衫纽扣崩开几颗,露出苍白的胸膛。威士忌酒瓶滚落在波斯地毯上,琥珀色的酒液蜿蜒成诡异的图腾,与暗红的酒渍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抽象的血色画卷。 听到脚步声,皇甫诚猛然抬头,猩红的眼底翻涌着癫狂与绝望,像是困兽在牢笼中最后的挣扎。他抓起身旁的酒瓶,毫不犹豫地砸向墙壁,“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四溅,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寒光。“滚出去!不要管我!”他的声音沙哑而愤怒,带着醉汉特有的含糊不清。 短暂的寂静后,皇甫诚扭头看向门口,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的眼神瞬间从暴戾转为惊喜与慌乱。“小乔!”他踉跄着扑过来,沾着酒渍的手指死死攥住兰乔曦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别离开我!我真的爱你!那晚在酒店我没碰你,就是怕你疼……”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往日的傲慢与冷漠荡然无存,只剩下卑微的祈求。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近乎嘶吼地喊道:“我不在乎什么第一次!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能原谅!所有的错误我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泪水混着酒液从他脸上滑落,滴在兰乔曦的手背上,烫得她微微皱眉。 苏萌见状,猛地挡在兰乔曦身前,杏眼圆睁,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呸”地啐了一口:“恶心!当初在民政局签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副嘴脸?现在装深情,早干嘛去了!”她毫不留情地踹开皇甫诚的腿,护着兰乔曦往楼上走去。 兰乔曦却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如霜,一眼也没看那个烂醉如泥的人。此刻的皇甫诚,在她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这一幕,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皇甫荣耀接她来此处居住,阳光正好,那个小男孩笑着叫她“小乔”,会和她分享自己最爱的糖果、玩具,会在皇甫诗欺负她时挺身而出,上学路上总是紧紧拉着她的手…… 然而,回忆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残酷。一滴滚烫的眼泪突然滑落她的眼角,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决绝,凉凉地划过脸颊,却再激不起她内心任何波澜。那些曾经的温暖,早已在岁月的侵蚀和皇甫家的阴谋中,化作了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刺痛她的心。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指挥着苏萌一起帮忙收拾东西。她径直走向衣帽间,眼神坚定而锐利。打开保险柜的瞬间,璀璨的珠宝光芒并没有让她有丝毫动容。她动作干脆利落地将母亲留下的翡翠镯子、限量版珠宝盒一股脑塞进行李箱,连墙上价值连城的名画都毫不迟疑地扯下来卷成筒。 当她抱起父亲生前最爱的古董怀表时,指尖微微颤抖。怀表表面冰凉,却仿佛承载着父亲的体温,这是她唯一能触碰的与父母有关的温度。她小心翼翼地将怀表放进箱子,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将这块怀表展示给她,耐心地讲述着家族的故事。 一切收拾得差不多时,老保姆佝偻着背,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过来,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恭敬:“兰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兰乔曦放下手中的箱子,整理了一下衣角,跟着保姆走向书房。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檀香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皇甫荣耀端坐在紫檀木书桌后,金丝眼镜泛着冷光,脸上却堆满慈父般的笑意,那笑容虚伪得令人作呕。“小曦啊,”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语气轻柔得仿佛在哄孩子,“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发烧,我连夜开车送你去医院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年,我待你可不比亲生女儿差……” 兰乔曦冷眼看着他表演,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舞台剧。皇甫荣耀的话语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兰乔曦起身,将离婚协议“啪”地拍在桌上,烫金的“取消代理经营权”七个字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刺得皇甫荣耀的笑容瞬间凝固。“其他的钱,明天必须到账。”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说完,兰乔曦转身就要离开。就在她刚要拧开把手时,身后传来椅子吱呀转动声。“等等。”皇甫荣耀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离婚冷静期还有一个月,诗诗的婚礼需要你以二少奶奶的身份出席。”他起身背对着桌子,点燃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缓缓说道:“毕竟,欧阳家可不想看见新娘子的嫂子是个被休弃的女人。” “好啊!”兰乔曦笑着回复,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与讽刺。她推门而出,身后随即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那个贱人!还有顾宥泽背后的老东西……”皇甫荣耀的咆哮穿透门板,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等我找到玄真大师,定要收了那条鲤鱼精,再让兰乔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兰乔曦握紧行李箱拉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硬是忍住了眼中的怒火。透过书房的落地窗,她看见庭院里的蔷薇花在风中摇曳,花瓣上凝结的晨露,像极了未干的血渍。 兰乔曦拖着行李箱刚转过回廊,檀香混着焚香的气味突然浓烈起来。抄手游廊尽头,身着月白僧袍的皇甫老太太手持念珠,正由两个保姆搀扶着往佛堂走。鎏金掐丝的十八子手串在她腕间晃动,与兰乔曦行李箱滚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撞出刺耳的节奏。 “哟,这不是要麻雀变凤凰的乔丫头吗?”老太太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手中的木鱼槌重重敲在檀木支架上,“攀上顾家高枝,连老宅的门槛都嫌脏了?” 兰乔曦停下脚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恰好覆盖住老太太脚边的青砖。她摘下墨镜,露出眼尾那抹嘲讽的笑:“皇甫太太这是吃斋念佛吃出臆想症了?我攀谁家的枝,总好过某些人吃着斋饭,心里却藏着腌臜事。” “放肆!”老太太脖颈的青筋突突直跳,念珠被攥得咯咯作响,“当初就不该让你这丧门星进皇甫家!” “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毛病,劝您还是留着操心自家事。”兰乔曦的高跟鞋碾过一片飘落的玉兰花瓣,粉色汁液在青砖上晕开,像极了某种隐喻,“毕竟一个爬灰,一个龙阳,一个天阉,一个破鞋——这出大戏,可比我这点破事精彩多了。” 空气瞬间凝固,皇甫老太太的佛珠“哗啦”散落一地,檀木珠子在青石板上蹦跳,滚进廊下阴影里。 “你!你这个贱人!”老太太颤抖着举起佛珠,却因太过激动险些摔倒,“等着!等我告诉顾家……” “您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血压吧。”兰乔曦将行李箱拉杆甩得笔直,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鸽子,“毕竟,这满院子的‘祥瑞’,要是传出去,欧阳家的花轿怕是都得绕着皇甫老宅走。” 她转身时,耳坠上的碎钻在暮色里划出冷光。身后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伴随着老太太尖利的咒骂,混着佛堂重新响起的诵经声,在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中盘旋。 兰乔曦踩着满地玉兰花瓣走向院门,行李箱的轮子碾过佛珠,将那些刻着经文的檀木珠子,一颗颗碾碎在车轮下。 第15章 总有些妖孽要害朕 第三天清晨,熹微的晨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手机的震动声便如破晓的钟声,突兀地将兰乔曦从浅眠中唤醒。她慵懒地伸手摸索,触到手机的瞬间,一丝倦意消散。解锁屏幕,银行到账短信上那串数字——8亿6700万人民币,映入眼帘。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仿佛被钉在那串数字上。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对比之前皇甫荣耀挪用公款打给她的2亿多,此刻这庞大的金额数字,仿佛化作尖锐的獠牙,毫不留情地撕咬着她记忆中那段被欺骗的岁月。胃里泛起一阵翻涌的恶心,那种难受的感觉,就像吞了只死苍蝇般令人作呕。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些黑暗的日子,被背叛、被算计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斜斜洒入房间,金色的光芒落在手机屏幕的转账记录上,镀了层刺眼的金。兰乔曦捏着手机缓缓起身,丝绸睡袍顺着她的肩头滑落,她却浑然不觉。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那丝丝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仿佛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径直走向书房,电脑蓝光映亮她眼底跳动的火焰,那是复仇的火焰,在黑暗中熊熊燃烧。 键盘敲击声急促如鼓点,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半小时后,“苏萌基金”的注册页面在屏幕上闪烁,九位数的初始注资数字,如同宣战的旗帜,宣告着她的决心和力量。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 苏萌激动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兰乔曦抬头,只见火红卷发炸开成蓬松的火焰,金色裙摆沾着露水,苏萌像是刚从望月湖夜游充了凉归来。她的圆瞳紧紧盯着屏幕,尾巴不受控地疯狂甩动,溅起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绚丽的彩虹。“你……你这是给我立生祠?!”苏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兰乔曦转头时,正看见苏萌眼角泛起金光。这只活了五百年的锦鲤此刻竟像个被糖衣炮弹击中的孩童,尾巴缠住她的脖颈,哭得抽抽搭搭:“早要是有这功德,当年化龙时我……我也不至于被九霄玄雷劈得魂飞魄散,血肉横飞最后落得从头再来啊!”温热的泪水滴在兰乔曦锁骨,烫得她眼眶也跟着发酸。 “苏姐,以后你的灵力恢复就有信仰之力加持了。”兰乔曦反手搂住苏萌小小的身躯,指尖触到她绸缎般的鱼尾,柔声道,“这是我们的双赢。”她忽然想起初见时苏萌嫌弃她皮肤差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以后你可得多罩着我,毕竟我这‘凡人’在商界可是举步维艰。” 苏萌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用力拍着胸脯,金粉随着动作簌簌飘落:“从今天起,你兰乔曦的事儿就是我苏萌的事儿!谁敢动你,我就把他拖进望月湖喂……”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湖里现在就我最厉害!” 两人笑作一团时,晨光已悄然爬满整面书墙。兰乔曦看着苏萌尾巴尖新长出的金色鳞片,知道那是功德之力开始生效的征兆。她收起玩笑神色,目光转向窗外,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明天,我们去兰氏集团。是时候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了。” 次日清晨,兰氏集团大厦前的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绚丽夺目,却照不暖兰乔曦眼底的寒意。她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步伐沉稳地踏入旋转门。黑色真丝衬衫塞进烟管裤,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珍珠项链在锁骨间泛着冷光——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却像枚随时出鞘的剑,象征着她的勇气和决心。 电梯直达顶层会议室,檀木长桌旁早已坐满西装革履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有疑惑,有不屑,也有警惕。皇甫荣耀端坐在主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毒的针,扫过她颈间的珍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小曦来了?这董事长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兰乔曦指尖抚过会议桌边缘的雕花,感受着那精致的纹理,突然用力一扯,将摆在主位的名牌拽到自己面前,直接把皇甫荣耀朝一边推了一下!皮革摩擦桌面的刺耳声响中,她优雅落座,双腿交叠,露出小腿内侧若隐若现的玫瑰纹身——那是顾宥泽送她的“定情信物”,用特殊颜料绘制,据说能随体温变色。 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其他股东纷纷轻声细语地表达不满,或是瞠目结舌地露出一脸怒容。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还没等任何人说话,兰乔曦直接把手头的文件丢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张总听你说我是家庭主妇,只能做些洗衣做饭的活,对吧?”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却清晰可闻。听到此,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兰乔曦就是来找麻烦的,也不用任何人给她唱戏搭台。 “张总,听说您母亲上个月刚添了曾孙?”兰乔曦突然开口,目光转向左侧头发花白的董事。对方正端着咖啡的手猛地一抖,褐色液体溅在定制西装上,显得狼狈不堪,“要不您也回家享享清福?毕竟伺候月子可比操心公司累多了,您觉得呢?”她的话语看似关心,实则暗藏威胁,让张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会议室陷入死寂,唯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哀鸣。另一位年轻董事猛地拍桌而起,涨红着脸喊道:“兰小姐,您仅凭30%股份就想掌控公司?皇甫先生这些年把兰氏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好好享受自己的富太太生活不好吗?” “打理得好到把专利卖给竞争对手?”兰乔曦从手提包抽出一叠文件,重重拍在桌上,纸张散开时露出泛黄的委托书,那是她的有力证据,“等我拿到剩下70%的遗产,第一个罢免的就是在财务报表上做手脚的蛀虫。”她突然倾身向前,香水味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眼神锐利如鹰,“王总监,您上个月在澳门的消费记录,需要我投影到大屏幕上吗?” “还有啊,你们一个个别当自己是大马猴,被耍了还不知道。”兰乔曦冷笑的瞧了一眼皇甫荣耀,他此刻在角落里干瞪着眼睛,脸色阴沉得可怕。“我责令你们三个月内贪污的公司款项给我吐出来,还有挪用的资金给我还回来,安插的那些所谓的自己人都给我清出去!这三个月内我既往不咎,三个月后我就把这些资料交给警察,在找里面的人关照你们一二,正好让你们去见见我父母去忏悔!”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威严和不容置疑的气势。 皇甫荣耀的指节捏得发白,雪茄在烟灰缸里碾成齑粉,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恐惧。兰乔曦却突然轻笑出声,从文件袋抽出张照片——那是沈婉晴与王翔宇在地下车库拥吻的画面,背景里“兰氏集团专用车位”的标识清晰可见。 “对了,”她用钢笔尖轻点照片,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关于沈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我建议皇甫老爷子你还是做个亲子鉴定。毕竟皇甫家的继承人,可不能像兰氏一样被鸠占鹊巢,还腆着脸在外边招摇撞骗!” 窗外突然响起直升机的轰鸣声,打破了会议室的紧张气氛。顾宥泽那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玻璃外,他举着写有“小姨姐加油”的荧光板,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根,那灿烂的笑容充满了活力和支持。兰乔曦看着他身后那架喷着“顾氏集团”标志的直升机,突然觉得这场商战似乎也没那么沉重了。内心想着这小子虽然有点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形,但是是实打实的来当自己的后盾的! 当她再次转头时,会议室里半数人已面如土色。苏萌不知何时趴在吊灯上,尾巴卷着爆米花,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本仙就喜欢看这群凡人惊慌失措的样子!” 兰乔曦摩挲着珍珠项链,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恐的面孔。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在夺回兰氏的路上,总有些“妖孽”妄图阻拦,但她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毕竟,身后有能翻云覆雨的锦鲤仙,还有敢开着直升机为她助威的“奶狼狗”,这场战争,她输不起,更不会输。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准备迎接接下来更激烈的挑战,在商海中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第16章 皇甫诗的婚礼 八月的烈日将鎏金喜字烤得扭曲变形,热浪在皇甫家朱漆大门前蒸腾成海市蜃楼。二十二辆黑色宾利如同蛰伏的铁蟒,车头白蔷薇花束在灼风中蔫头耷脑,花汁混着融化的蜡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门廊下的几株柳树爬满蝉蜕,空壳在热浪里轻轻颤动,仿佛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凝视着这场婚宴。 \"吉时已到——\"司仪扯着沙哑的嗓子喊破寂静,鎏金大门轰然洞开。皇甫诗捧着百合花束立在最前端,雪白婚纱裹着纤细腰肢,面上堆满讨好而冷然的笑,眼角余光却不住往车队方向眺望。她发间的碎钻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宛如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兰乔曦内心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内心默念“锦鲤化龙,无所不能!”。 这次皇甫诗的婚礼,竟然出奇的安静,安静到没人来找兰乔曦的麻烦,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着苏萌姐出现在自己肩膀上,她的心稍稍定了一点。“总感觉今天安静的有点异常!” 苏萌二话没说直接给自己好姐妹一个金光护身,有事儿抗厄运,没事也强身! 最先踏出车门的是欧阳家大管家林伯,玄色唐装浆洗得笔挺,金丝眼镜折射着冷光。他利落地整理好袖扣,皮鞋踏过红地毯时发出清脆声响,像是给这场闹剧敲响开场锣。随后车门再次打开,欧阳可战庞大的身躯几乎挤爆车门,定制西装被撑得紧绷,脖颈前倾的模样活像头笨拙的棕熊。 \"少爷当心台阶!\"林伯慌忙伸手搀扶,眼镜滑到鼻尖也浑然不觉。欧阳可战却早已被廊下踱步的波斯猫勾去魂魄——那猫通身雪白,脖颈的金丝项圈嵌着翡翠铃铛,此刻正优雅地甩动尾巴,踏着碎步往月洞门跑去。欧阳可战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憨笑,迈开大步追去,西装下摆扫过墙角,沾满陈年青苔,嘴里狂喜的喊着:“三白,三白在那!” \"我家少爷童心未泯,诸位见笑了。\"林伯整了整歪斜的领结,嘴角挂着居高临下的笑意,仿佛周遭宾客都是供人取乐的戏子。 人群中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恭维:\"欧阳少爷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皇甫老爷好福气,马上就要抱外孙了!\" “以后诗诗嫁入欧阳家,享福不说,以后皇甫家也算是要一步登天了!” 皇甫荣耀和老太太把所有的祝福照单全收,一脸的喜悦和大家道谢,引着林伯往正厅走。 角落里却传来细碎的嗤笑。 戴珍珠耳坠的贵妇压低声音:\"装什么阔气,听说欧阳家的海外资产早就是空壳子了。\" 穿香奈儿套装的太太冷笑:\"上回联姻的陈家小姐,听说被公公...\"话音未落,似是惊觉说错话自己惊慌失措地捂住嘴,但是眼角的笑容可没减少半分。 躲在垂花门后的苏萌攥紧拳头,指尖沁出冷汗。她望着欧阳可战周身缠绕的灰黑雾气,其中隐约浮现孩童惨白的脸,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脖颈。而一团刺目的金光如锁链般将怨气死死锁住,两种力量在他周身疯狂撕扯,竟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 \"这不对劲...\"苏萌倒抽冷气,杏眼瞪得浑圆,腕间银铃发出细碎的颤音,\"如此磅礴的气运,却像困在牢笼里的猛虎,随时要撕碎宿主!真的是怪了!\" 兰乔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欧阳可战追猫时跌跌撞撞的背影,后颈渗出的汗渍晕开了西装的刺绣花纹。\"气运难道还会反噬?\"她疑惑地皱眉。 \"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运势!\"苏萌掐诀凝神,发丝间垂下的银铃突然爆发出清越声响。她指尖泛起幽蓝微光,在空中勾勒出古老符文,符文所到之处,空气发出细微的爆裂声。\"欧阳家找邪修布下''借命阵'',生生夺取他人寿数与功德。\" 苏萌在兰乔曦额间一点,她又指向欧阳可战印堂处盘旋的黑气,\"看到这团怨气了吗?四岁那年,他亲手将邻家女童推入池塘...那女童本会水的,却被这个小恶魔那杆子按在水里当游鱼,就因为小女孩游泳比他有天赋。” 兰乔曦望向正被林伯哄着擦汗的欧阳可战,后者死死抱着那只白猫不松手,还溺爱的亲来亲去,傻笑时嘴角流下的涎水,在昂贵的西装上晕开深色痕迹。\"所以他才会痴傻?\" 苏萌轻轻点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天魂受损,肉身却因邪术强健如牛。那道士眼光短浅学艺不精,除不了怨灵,但是却让借来的气运冲击后,把怨灵和欧阳可战的天魂拧成了麻花,再也分不开了,类似于共生。\" 兰乔曦的目光转向远处的皇甫诗—那一脸放肆的笑意,似是一脸怨毒的光在看到兰乔曦时又灭了下去。 “喵!”只听猫咪的一声惨叫,那白猫在欧阳可战手里口吐鲜血,挣扎几下就咽气了! “三白以后可以听话的跟着我了呢!”欧阳可战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猫,一脸的宠溺。 现场来的宾客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乐队的乐手们轻松的音乐,只是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除了惊诧更多的是心悸,在场的人都为皇甫诗以后的生活捏一把冷汗。 恐怕欧阳可战的上一任的死另有隐情,估计欧阳家宁愿牺牲脸面,也不能再给欧阳可战招黑。 兰乔曦想到此,一脸开心的为皇甫诗筹划起来。 林伯给几个随从使了颜色,众人分头行动,林伯笑眯眯的安抚欧阳可战,“少爷,把三白给我吧,我把他抱回家!你去接少奶奶好不好?” “少奶奶?”欧阳可战一脸的茫然。 “你不记得出门的时候你答应欧阳夫人,您要给他带个漂亮媳妇回去吗?以后陪你一起玩!”林伯引导道。 “好好好,一起玩!”欧阳可战高兴起来,把三白丢给林伯。 林伯转身丢给仆从后,赶紧跟上欧阳可战:“来人,把少爷的新西装拿来,别耽误了接少奶奶的时间!” 就有三个人有拿这一件外套,麻利的给欧阳可战换上外套,又打了领结。 “走,我带少爷去接少奶奶!” 这时候宾客又挂上笑容,觥筹交错起来,只是都不敢靠近欧阳可战。 兰乔曦注意到苏萌眼底跃动的紫芒:\"你打算怎么做?\" 苏萌摩挲着掌心,沉吟道:\"吸走这股邪运,既能提升修为,也能让他恢复神智。可一旦如此...\"她瞥向正被父亲皇甫荣耀拉扯着走向婚车的皇甫诗,后者空洞的眼神突然聚焦,直直望进兰乔曦的眼底,\"欧阳可战那暴虐的性子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更要紧的是,皇甫家宣扬的''冲喜之说''就成了事实,这皇甫诗不就成了欧阳家的恩人嘛...\" \"吸了又如何?\"兰乔曦突然冷笑,指尖抚过腰间软剑,\"欧阳家行邪术,皇甫家卖女儿,本就是豺狼配虎豹。以后让他们狗咬狗不是更有趣?你不过是提前揭开遮羞布罢了。\" 话音未落,苏萌已化作一缕紫雾腾空而起。淡紫色雾气如灵蛇般缠绕住欧阳可战的脚踝,后者突然抱头惨叫,声音中混杂着孩童尖锐的啼哭。林伯扑过去搀扶,却直接被欧阳可战笨重的身体给带倒,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当最后一缕金光没入苏萌口中时,欧阳可战直挺挺栽倒在地,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涎水,眼白上翻露出诡异的青灰色。 \"快叫救护车!\"人群炸开锅,尖叫声混着玻璃碎裂声。 苏萌擦去嘴角紫痕,正巧对上皇甫诗的兴奋目光。她被强行推进婚车,头顶上的珍珠剧烈摇晃,苍白如纸的脸上却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场闹剧的高潮。 \"不好!\"苏萌突然瞳孔骤缩,\"皇甫诗给欧阳可战下了药!是慢性毒药可以让人发狂!\"说完之后,苏萌瞬间冷静下来,“切!我操心个蛋啊!他们爱谁疯狂谁疯狂!不过这个皇甫诗到底想干什么?她也算个狠人啊。” 兰乔曦挑眉:\"那岂不是更好?你别让欧阳可战死了,要不然谁伺候皇甫诗的美好生活啊?\" 暮色渐浓,乌云遮住最后一缕阳光。苏萌望着远去的车队,似是想到自己和皇甫诚的婚礼那天,大家只是随意的吃了个家常便饭,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嫁了呢,真的是感觉不值。 \"三天后,等欧阳可战醒来,就有好戏上演了。”苏萌开心的说。 兰乔曦望着满地狼藉的婚宴现场,香槟塔倾倒在地,玫瑰花瓣漂浮在酒液中,宛如一场血色葬礼。\"走吧,\"她扯了扯苏萌的衣袖,\"好戏才刚刚开场。\" 两人转身离去时,祠堂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混着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庭院中久久回荡。 第17章 永远的哥哥 阳光依旧热辣的刺眼,照的整个皇甫家老宅阴暗无所遁形。兰乔曦踩着细高跟,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碎石小路上。她特意选了这条鲜有人走的捷径,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令她心碎神伤又仇恨满满的地方,却不料总有人不长眼的想要往枪口上撞。 绕过最后一个雕花花坛时,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皇甫诚歪斜着靠在路灯杆上,昂贵的西装皱得不成样子,肩头还沾着大片暗红的酒渍,往日矜贵的模样荡然无存。他抬起头,猩红的眼底燃烧着偏执的光,仿佛一头困兽见到了猎物。 \"乔曦。\"他踉跄着扑过来,声音里带着醉意和祈求,\"上次的事是我太冲动,你听我解释......\" 兰乔曦后退半步,冷笑道:\"皇甫先生该不会以为,重复的台词说第二遍就能打动人心?还是你也只会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我可没时间听我们之间的过往,每听一次我就觉得恶心一次!\" \"不,你听我说!\"皇甫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当年我挨父亲惩罚跪祠堂,是你把最后半块面包塞给我;大学时我发烧,你整夜守在宿舍楼下......这些你都忘了吗?我承认听父亲的话让你把兰氏集团的代理权交给他是错的,后来他贪污的事我真的不知情,但我可以补偿,我们......\" \"够了!\"兰乔曦用力甩开他的手,银镯与皇甫诚的手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别再演深情戏码了,皇甫诚。你不过是你父亲棋盘上的棋子,连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的傀儡。你爱的沈婉晴,早就跟你珠胎暗结,你们终于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了,还来恶心我。\"她的声音愈发尖锐,字字如刀,\"你但凡还有点脸面和情谊,就别拿出当年的情分来糟蹋,在你嘴里每重复一次,就让我觉得恶心更加一分!” \"不!\"皇甫诚突然抓住她的双肩,摇晃着嘶吼道,\"我是真的爱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和家里断绝关系.....只要我们不离婚,好吗?.” 兰乔曦厌恶地撇开他的手,转身就走。“没你爸,你算个什么?你要去街上乞讨,我可不愿意陪着你演夫妻情长,你还是找你的婉晴妹妹吧。” \"不!我不和你离婚!我不让你走!你是我老婆!\"皇甫诚像个失控的疯子,在她身后歇斯底里地叫嚷。随着他的怒吼,几个黑影从暗处窜出,八个身材魁梧的黑衣大汉呈扇形将兰乔曦围在中间。 \"小乔!你是我皇甫诚的媳妇,死也是!我今天必须带你回去!\"皇甫诚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回去?回哪?\"兰乔曦挑眉,目光冰冷如霜,\"回那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家?回家,让我看着你和沈婉晴在我床上苟且?回家,让我在家日日等着你回来吃饭?回家,让我在家里给你和你的小情人通电话,听你们的爱情故事?还是说,回家,让我心甘情愿的洗衣拖地打扫卫生,每天期盼你回家?来满足你的虚荣心,来维护你在外边那些自欺欺人的尊严?\" 每说一句,皇甫诚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最后竟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泪水混着鼻涕流了满脸:\"不!以前是我不对,我不是人,小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给你机会?\"兰乔曦蹲下身,与他平视,眼中满是嘲讽,\"你要知道人心可不是一时凉的,是在你,还有你们全家一次次伤害我的时候被一刀一刀的割凉的。皇甫诚!你说我再给你机会,你扪心自问你配吗?我又给你了多少机会?哪一次,你不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你的表妹沈婉晴,哪一次你不是选择了你们皇甫家的利益与尊严,又有哪一次你是站在我兰乔曦的立场上想过我的不容易?哪怕一次也行,你说,有哪一次是?\" \"是我的错,我不是人,可是你还有70%的遗产要继承,那时的我避着你,是因为我不敢想你继承失败的样子!\" \"那你就甘心看着我一次次的被你们家利用,更甚至被推向深渊吗!\" \"不,父亲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的。\"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帮他从我手里骗走代理权?\" \"我!—\" \"因为你心里没有我!而那时的兰乔曦心里都是你!所以我愿意陪着你演,愿意被你伤害!现在老娘不干了!你知道了吗!\"兰乔曦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还有一个星期去民政局,到时候准时见,要不然我就走法律程序!懂?\" \"兰乔曦,你非的要鱼死网破吗?\"皇甫诚绝望地嘶吼。 \"你要这么理解,随你!\" \"兰乔曦,你别怪我心狠!\"皇甫诚突然像发了疯的野兽,\"来人!给我把你们的少奶奶绑回去!事成后每人一百万!\" 八个壮汉立即摆出攻击的架势,步步逼近。兰乔曦握紧拳头,准备殊死一搏。就在这时,苏萌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过,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壮汉们纷纷倒地。 兰乔曦惊讶地转头,只见皇甫谦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身手不凡的保镖。他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修长的手指夹着未点燃的香烟,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闹剧。 \"你还是这么果断。\"皇甫谦缓步走来,眼中满是欣赏,\"恭喜你重获新生!\" 兰乔曦望着这个从小就对她照顾有加的男人,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大哥,你明明......\" \"我明白。\"皇甫谦抬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有些路一旦选了,就再难回头。做大哥的支持你,这些年皇甫家对不起你。但记住,如果你在外边遇到难处......\" \"谦哥!父亲叫您回去!\"远处传来刘思蕊焦急的呼唤。她抱着孩子站在梧桐树下,眼神中带着担忧和不安。 \"去吧。\"兰乔曦后退半步,强挤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你永远是我记忆里,那个会偷偷带我去游乐园的哥哥。\" 皇甫谦沉默片刻,将手中的打火机塞进她掌心。这不是普通的打火机,而是一把设计精巧的折叠匕首。\"留着防身,有事随时找我。\"他轻声说道,转身离去时,大衣下摆轻轻扫过她的手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 兰乔曦站在原地,看着黑色宾利渐行渐远,直到尾灯消失在别墅门口。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她握紧掌心的打火机,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提醒着她这或许是皇甫家最后一份温柔——无关利益,无关算计,只属于年少时共撑一把伞的情谊。 第18章 你有你的路要走 国际一线时装品牌zv入驻海城的消息如巨石投湖,瞬间在时尚圈激起千层浪。头版报纸上烫金的\"新锐力量·高雅觉醒\"标题下,不仅公布了分公司成立的重磅消息,更抛出两枚震撼弹——面向全国招募成衣加工代理工厂,同时启动首届\"zv之星\"秋冬时装设计师大赛。这场以\"新锐,高雅\"为核心理念的赛事,不仅为设计师提供三个月全封闭培训+实战竞技的镀金通道,前五强可直接签约zv国际工作室,冠亚季军更将解锁价值百万的神秘资源包。一时间,业内设计师摩拳擦掌,连高校设计系都掀起了熬夜画图的热潮。 \"叮——\"手机在夜间九点的台灯下震动,屏幕亮起\"豆豆\"的来电。兰乔曦握着铅笔的指尖猛地顿在画纸上方,盯着跳动的号码,睫毛微微颤动,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思绪中。 \"兰姐!刷到zv的招募令没?那大奖赛简直为你量身定制啊!\"听筒里炸开的男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混着背景里缝纫机的咔嗒声,\"当年你的''画·灵''系列要是参赛,冠军早被你揣兜里了!\" \"豆豆......\"兰乔曦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沙哑,笔尖在纸上洇开小块墨渍。她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而悠远,仿佛穿越回了七年前那个暴雨夜。记忆中,她抱着装满设计稿的牛皮箱站在皇甫家玄关,身后是冒雨追来的皇甫诚。那时的他冷着一张脸,眼中满是不满与质问:\"皇甫家还差你一口饭吃吗?设计师每天起早贪黑都没个准点回家,怎么能让我父母安心地同意咱们的亲事呢?皇甫家的媳妇该学的是插花茶道与协助丈夫料理事业。兰乔曦你到底把我们的未来放在心上没有,你这样子抛头露脸让我没有安全感,你到底选我还是选你的设计?!\"那些话语如尖刺,再次扎进她的心里。 \"先别急着感慨!\"对方显然做足功课,语气中透着按捺不住的激动,\"我查过了,初赛只需要提交报名表和一幅设计稿。你猜怎么着?他们官网后台都在传,主审团里有当年巴黎时装周挖到你的那位karis老师!\" 这句话像火柴划过磷面,瞬间点燃记忆深处的火星。兰乔曦的瞳孔微微放大,思绪飘回毕业季。那时的她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参与全国服装设计大赛初舞台,以莫奈的油画为灵感,将莫奈的画穿在身上,惊艳全场,轰动了媒体,当时许多知名工作室纷纷向她伸来橄榄枝。 兰乔曦指尖抚过案头的锦鲤摆件——那是苏萌送的\"转运礼\",鱼鳞上还沾着昨晚改稿时溅的丙烯颜料。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一场珠宝秀场后台,苏萌翘着腿啃爆米花,挑眉打趣:\"锦鲤附身的剧本都开了,不搞点大动静对得起观众?\" \"用回cindy这个名字。\"兰乔曦的语气突然变得坚定而果决,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她在纸上唰唰勾勒出鱼尾轮廓,声音里带着几分久违的兴奋,\"设计稿主题就叫''鲤跃''。你记得我存放在工作室的那卷渐变蓝琉璃纱吗?对,就是当年没舍得用在''画·灵''系列的那匹。\" 电话那头传来翻找图纸的哗啦声:\"懂了!要做带金属光泽的鱼鳞压纹对吧?我跟你说,昨天打版间新到的3d打印机......\"两人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复读机,从面料工艺聊到秀场灯光,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在\"等你王者归来\"的笑闹中挂了电话。 深夜的工作室里,兰乔曦将最后一片手工缝制的水晶鳞片缀在裙摆。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人鱼尾般的裙裾上流淌成星河。她摸出藏在抽屉深处的旧工作证,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大褂,嘴角还沾着铅笔灰,眼神里燃着未被生活浇灭的野火。 \"这次换我来冲出一片新的天地。\"她对着穿衣镜轻声呢喃,指尖缓缓抚过领口处隐秘的\" cindy\"烫标,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又带着几分倔强的微笑。霓虹灯光在鱼鳞般的裙摆上碎成万千星辰——这不是重拾旧梦,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破茧重生。 顾宥泽的电话打来时,兰乔曦正慵懒地靠在床头,随手接起电话,语气随意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hello!\" \"姐姐!\"顾宥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难以掩饰的紧张,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拨通这个电话。 兰乔曦微微挑眉,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疑惑:\"怎么了?说吧,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顾宥泽终于带着几分犹豫和忐忑开口:\"姐姐,你爱我吗?\"声音里满是期待与不安。 兰乔曦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她轻叹一声,语气依然平静:\"你知道的,我们的年纪gap太大,你家里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吗?\"话语间带着一丝无奈和理智。 \"我还没让他们知道,可是我想告诉他们你的存在!\"顾宥泽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急切和冲动,仿佛急于向全世界宣告对她的爱。 \"然后你被你爸妈囚禁起来,或者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港城?\"兰乔曦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现实可没你想的那么美好。\" \"不!这些都不会发生的!\"顾宥泽几乎是嘶吼着反驳,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执拗和不甘。 兰乔曦的语气变得更加冷静,一字一句道:\"是吗?那是你还不懂这个社会,也不懂你的父母,更不懂有钱人的世界。\"话语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冲动。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顾宥泽的声音变得沮丧而无助,像是迷失方向的孩子。 兰乔曦揉了揉眉心,耐心道:\"宥泽,你还小,很多事情对于你来说还是未知数,还有好多东西你没有体验过呢,所以你还不算成熟!\" \"姐姐喜欢成熟的那种吗?像任安宰一样?\"顾宥泽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醋意和自卑。 兰乔曦叹了口气,认真道:\"不!我喜欢的是掌控自己的人生,我已经从一段欺骗和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我想过我的人生,你也有你要走的路。\" \"你不喜欢任安泽就好!\"顾宥泽松了一口气,语气又变得欢快起来。 兰乔曦忍不住调侃:\"这个跟他没关系啊,大侄子!\" \"我知道我没有任安泽优秀,但是我比他年轻,我一定会比他优秀!姐姐你相不相信我?\"顾宥泽的声音充满斗志和决心。 兰乔曦嘴角微微上扬:\"相信!我当然相信!当你有一天成为某商业帝国的大佬时,姐姐我还需要你罩着呢!\" \"那姐姐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顾宥泽的声音突然变得神秘兮兮。 \"什么事情?\" \"姐姐你先答应我,绝对不会让你违背良心去做什么事情!\"顾宥泽急切地说,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 兰乔曦忍不住笑了:\"这么神秘?\" \"求求小姨姐姐就答应我吧,看在我拼命为你应援的付出上!\"顾宥泽开始软磨硬泡。 \"行吧,答应你,你说吧!\" 电话那头传来顾宥泽深吸一口气的声音,随后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说:\"姐姐,三年内我不允许你嫁给任何人,三年后给我一个让我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万一我这个老女人有一些需求呢?\"兰乔曦故意戏谑道,想要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那姐姐可以找我,我可以的,毕竟和姐姐你也很契合!我包听话,包满意!\"顾宥泽急切地保证,声音里满是真诚和渴望。 兰乔曦有些哭笑不得:\"呃呃呃,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提出这么个要求?\" \"我爸让我去美国常青藤院校,我知道我现在也帮不上姐姐什么忙!但是我是真的爱着姐姐的!\"顾宥泽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舍和委屈。 \"油嘴滑舌!常青藤不错啊!当年我都梦寐很久的事情,你过去可要好好地发奋图强!\"兰乔曦语气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刚刚姐姐答应我,三年内不嫁给任何人,有需求找我,我都开心坏了!\"顾宥泽的声音里满是欣喜。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那个—\" \"不,你就是答应了,你不能耍赖!\"顾宥泽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委屈和撒娇。 兰乔曦无奈地轻抚额头:\"行吧,真的被你打败了!\" \"那姐姐早点睡,我去收拾行李了!\" 兰乔曦一愣:\"你咋知道我没睡?\" \"哦,我猜的,爱你哦姐姐!\"顾宥泽的声音轻快起来,却难掩其中的失落。 \"去吧,你啥时候走?我去送送你吧。\" \"不要,我怕看到你我就不想走了!\"顾宥泽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满的不舍。 兰乔曦心里微微一疼,轻声道:\"行吧。在外边注意身体,有空了给我发信息吧,我看到就会回复你的。\" \"嗯嗯,姐姐别忘了我,你需要我的时候给我发信息!\" 挂断电话后,兰乔曦盯着通话记录,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她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份复杂的情绪抛之脑后,缓缓盖上被子,却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 第19章 事情越来越超出预料 梅雨季节的潮湿黏腻如同兰乔曦此刻的心情,挥之不去。六月的阳光穿透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将整个出发大厅笼罩在一片刺目的光晕中。兰乔曦站在洗手间的化妆镜前,第三次调整口罩的位置。镜中人眉眼如画,即使不施粉黛也明媚动人。她将爱马仕丝巾重新系好,橘色的丝巾与米色风衣形成恰到好处的撞色——既不张扬,又符合她这个年龄该有的优雅得体。 \"三十八岁的人了,还做这种小姑娘才会做的事。\"兰乔曦对着镜子自嘲地笑了笑,将宽檐帽又压低了几分。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加上墨镜和口罩的遮挡,她确信即使是最熟悉的人也很难认出她来。 手机震动起来,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兰总,十点的会议资料已经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到公司?\" 兰乔曦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回复:\"临时有事,会议推迟到下午。\"发完这条消息,她立刻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进风衣口袋深处。自从接了父母的心血蓝天集团,她很少在工作时间处理私事,更别说为了送别一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男孩而推迟重要会议。 走出洗手间,兰乔曦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b32登机口的方向。顾宥泽今天要飞往伦敦,开始为期两年的mba课程。这本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昨晚的电话里,两人甚至默契地避开了送别的话题,只是简单地道了晚安。可今早醒来,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却驱使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机场。 \"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好。\"兰乔曦在心里对自己说,选定了c区一根粗大的廊柱作为观察点。这个位置既能清楚地看到b32登机口的情况,又足够隐蔽,不会被轻易发现。 候机大厅里人声鼎沸,行李箱滚轮与大理石地面摩擦的声音、广播里催促登机的通告声、孩童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兰乔曦靠在廊柱上,目光穿过人群,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宥泽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身姿挺拔得像一棵小白杨。他正笑着和父母说着什么,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笑容灿烂得刺眼,和往日对着兰乔曦时一模一样——毫无保留,充满热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他而明亮起来。 兰乔曦的胸口突然一阵发紧。前几天那个雨夜,顾宥泽就是这样笑着敲开她公寓的门,浑身湿透却固执地抱着一束向日葵。\"姐姐,生日快乐!\"他眼睛亮晶晶地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片水洼。那是兰乔曦结婚来第一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也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小姨姐姐\"——这个后来成为他们之间专属称呼的亲密称谓。 \"宥泽,该安检了。\" 她看见顾南星——那位在商界以雷厉风行着称的女强人,正温柔地整理着儿子的衣领。顾父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护照和登机牌,神情严肃却掩饰不住眼中的骄傲。 就在兰乔曦以为这场隐秘的送别即将圆满结束时,顾宥泽突然转头,目光如雷达般扫过候机大厅。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下意识地往廊柱后缩了缩身子。但已经晚了——顾宥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宝藏的探险家,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姐姐!\"他大喊一声,不顾父母诧异的目光,直接穿过人群向兰乔曦奔来。 兰乔曦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转身离开时,顾宥泽已经冲到面前,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熟悉的雪松与柑橘香气扑面而来,那是她送给他的小众香水,没想到他今天特意喷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顾宥泽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将脸埋在兰乔曦的颈窝处,呼吸灼热,\"昨晚挂电话后我就有预感,我的姐姐舍不得我。\" 兰乔曦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更清楚地看到不远处顾家父母脸上迅速凝结的冰霜。顾南星的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而顾父的表情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顾宥泽,放开我。\"兰乔曦压低声音命令道,双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拒,\"你父母在看呢。\" \"让他们看好了。\"顾宥泽反而抱得更紧,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倔强,\"我早就想告诉他们了,正好...\" \"别闹了!\"兰乔曦猛地挣脱他的怀抱,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慌乱,\"我只是顺路经过,看到你在这就打个招呼。你快去安检吧,别误了航班。\" 顾宥泽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姐姐,你为什么...\" \"宥泽,这位是?\"顾南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两人身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像冰。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香奈儿套装,珍珠耳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场。 兰乔曦感到一阵窒息。在豪门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是上流社会审视外来者时特有的目光,充满评估与轻蔑。 \"妈,这是兰乔曦,我跟你提过的...\"顾宥泽刚要介绍,就被兰乔曦打断。 \"顾太太您好,我是兰天集团的兰乔曦。\"她主动伸出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贵公子曾经为我们公司的一个项目提供过帮助,今天碰巧在机场遇到,特地来道个别。\" 顾南星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一触即分:\"原来如此。感谢兰小姐特意来送行,不过我们还要赶飞机,就不多聊了。\"她转向儿子,语气不容置疑,\"宥泽,该过安检了。\" 顾宥泽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在母亲和兰乔曦之间来回游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兰乔曦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那个雨夜之后,他们有过几次争执,每次顾宥泽露出这种表情,接下来就会说出或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快去吧。\"兰乔曦抢先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到了伦敦记得报平安。\"她故意用了公事公办的口吻,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业务伙伴。 顾宥泽的眼睛暗了下来,最终在母亲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喊道:\"兰乔曦,等我回来!\"声音在嘈杂的机场里格外清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兰乔曦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转身融入人群。她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着出了航站楼,直到站在机场外的阳光下,才敢摘下墨镜和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望着天空中翱翔的飞机,心中五味杂陈。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了吧。 女人果然是一个容易动情的生物,此刻仿佛心口有未曾说出口的话,那些隐晦的情感,都随着这架飞机,消失在了天际。 兰乔曦深呼吸一口,站在原地,望着大厅里人来人往的方向久久未动,刚刚内心的忐忑像潮水般翻涌,竟生出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狼狈感。 她原本以为这场意外的碰面就此结束,却在转身准备离开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兰小姐,我是顾南星。方便的话,请到t2航站楼一层的星巴克聊聊。半小时后见。\" 兰乔曦盯着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出,可真正面对时,喉咙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般发紧。她摸了摸自己精心保养的脸庞——即使快四十岁了,在苏萌的运气加持下,皮肤紧致,身材窈窕,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一半都多。但在顾南星这样的豪门太太眼中,这或许反而成了罪过——一个\"老女人\"勾引她宝贝儿子的证据。 星巴克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兰乔曦点了一杯冰美式,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杯壁上的水珠不断凝结、滑落,就像她此刻纷乱的思绪。她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顾宥泽的场景——那个夜晚的荒唐,竟然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回忆,虽然自己一直不承认。 \"兰小姐很守时。\"顾南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这位贵妇人优雅地落座,点了一杯红茶。 “兰小姐很会保养。”落座后,顾南星端起咖啡轻抿一口,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兰乔曦的脸,“和宥泽站在一起,倒像是同龄人。”话里藏刀的意味,让兰乔曦手中的咖啡杯微微晃了晃。 “顾太太过奖了。”兰乔曦放下杯子,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今天只是来道谢的,宥泽帮过我不少忙,我不想连这点礼数都落下。” 顾南星冷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帮你?兰小姐也是在商圈打拼多年的人,应该知道‘帮’这个字背后的代价。宥泽从小被我们宠着长大,心思单纯,可经不起算计。” “您误会了。”兰乔曦攥紧了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和宥泽之间清清白白,年龄差距摆在这,我从未想过和他有什么结果。他年轻气盛,做事容易冲动,但我分得清轻重。” \"我儿子今年二十三岁,刚从剑桥本科毕业,前途无量。\" 兰乔曦握紧了咖啡杯,指节泛白:\"顾太太,我想您误会了。我和宥泽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顾南星轻笑一声,眼神锐利,\"兰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宥泽年轻气盛,容易被成熟女性的魅力吸引,但这不过是一时冲动。\"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推到兰乔曦面前,\"这里是两百万,足够补偿您这段时间的''辛苦''。我希望您能主动切断与宥泽的所有联系。\" 兰乔曦盯着那张支票,突然觉得荒谬至极。她把支票推回去,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发抖:\"顾太太,我理解您作为母亲的担忧,但您未免太看轻人了。我兰乔曦虽然比不上顾家富贵,但也不至于为了钱出卖自己。我和宥泽之间的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顾南星端起茶杯,语气轻蔑,\"兰小姐今年三十八岁了吧?离过婚,事业有成,正是寂寞的时候。我儿子年轻英俊,家境优越,对您这样的女性来说,确实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兰乔曦感到一阵刺痛,但很快冷静下来:\"顾太太,年龄和经历不是您攻击我的武器。我承认宥泽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但我们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今天我来机场,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您大可放心,他去英国的这两年,我不会主动联系他,以后我也不会联系他。\" \"朋友?\"顾南星冷笑,\"我儿子看你的眼神,可不像看朋友的眼神。兰小姐,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入兰乔曦的心脏。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顾太太,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还有会要开,先走一步。\"她转身离开,脊背挺得笔直,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走出咖啡厅,七月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室内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兰乔曦站在阳光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旁边的栏杆,深呼吸几次才平复下来。手机又响了,是顾宥泽发来的消息:\"姐姐,我登机了。不管我家人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等我回来,好吗?\" 兰乔曦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她抬头望向天空,恰好看见一架飞机腾空而起,在蔚蓝的天幕上划出一道白色的轨迹。就像她和顾宥泽之间短暂的交集,美丽却注定转瞬即逝。 阳光将自己的影子拉得细长,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和顾宥泽之间,从来都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闹剧。不过还好,兰乔曦固执的认为自己也没有把它当成一段要过的人生。 第20章 民政局的那天 七月的港城裹挟着黏腻的热浪,蝉鸣在梧桐树梢撕心裂肺地叫嚣。细密的雨丝突然倾落,将民政局门前的青石板路浇得发亮,积水倒映着灰沉的天空,宛如一面破碎的镜子。兰乔曦立在玻璃门外,黑色长柄伞骨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伞面蜿蜒滑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恰似她即将斩断的过往,终将碎成尘埃。 远处拐角处,两道身影相拥着走来。沈婉晴穿着大红色露背连衣裙,刻意凸显的孕肚被紧身绸缎包裹,脖子上粗大的钻石项链随着步伐晃动,折射出刺目的光。她的胳膊紧紧缠着皇甫诚的手臂,鲜红的蔻丹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惨烈对比。而曾经意气风发的皇甫二少,此刻西装皱得如同腌菜干,歪斜的领带半挂在脖颈,眼底密布的血丝像干涸的河床,整个人被浓重的颓唐气息笼罩。 兰乔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伞柄上的雕花。今日她特意褪去精致妆容,素面朝天,随意用黑色皮筋将长发束起,宽松的红色亚麻衬衫搭配黑色直筒裤,普通得如同路人。这身装扮既是对过往的告别,也是无声的宣战——她不再是那个精心装扮取悦他人的兰乔曦。不过,口罩和墨镜还是要带,免得让皇甫诚怀疑自己这几天这巨大的变化,苏萌用气运把自己滋养的如返老还童般,现在的自己就如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的样子。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冷气裹挟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大厅里嘈杂的人声与叫号机的机械女声交织成网。兰乔曦踩着平底鞋穿过人群,径直走向离婚登记窗口,将文件整齐地放在柜台上,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您好,办理离婚。” 工作人员刚要开口询问,一阵尖锐的娇笑突然刺破空气。“宝贝,别板着脸嘛~”沈婉晴故意将“宝贝”二字拖得绵长,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几乎要贴到皇甫诚脸上,“离了她,以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宝宝也能名正言顺喊你爸爸~”她挑衅地瞥向兰乔曦,眼底闪烁着恶毒的光。 兰乔曦连余光都未施舍,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文件。沈婉晴见她毫无反应,愈发得寸进尺,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逼近:“哟,这不是前妻姐姐吗?怎么,最近哭的眼肿妆花,都不敢见人了?”她夸张地捂住嘴,做作的笑声在大厅回荡。 “管好你男人的下半身,比涂再厚的粉底都管用。”兰乔曦终于抬眼,目光如淬了冰的匕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人当接盘侠。”她特意将“接盘侠”三个字咬得极重,引得周围排队的人纷纷侧目。 沈婉晴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你胡说什么!”然后又恍然大悟般,趾高气昂起来:”被休了还这么趾高气昂?也不看看自己,都快成下堂妇了,还在这装清高!”她下意识护住腹部,试图博取同情。 “下堂妇总比过街老鼠强。”兰乔曦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划过结婚证边缘,“听说欧阳家老太太最近在查族谱?不知道你肚子里那位,能不能扛住皇甫家列祖列宗的疼爱?”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沈婉晴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你这个贱人,我定要撕了你的嘴!” 她的手还没碰到兰乔曦分毫,就被工作人员厉声喝止:“这里是办公场所,再闹事就报警!” “这位女士,请保持安静。”工作人员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敲了敲柜台,“双方都自愿离婚吗?请出示结婚证和身份证。” 兰乔曦动作干脆利落地递上证件,而皇甫诚却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盯着她的背影。沈婉晴在他耳边急切催促,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他才如梦初醒,颤抖着从钱包里掏出结婚证。那双手布满了被烟头烫出的疤痕,与曾经优雅握笔的手判若两人。 “皇甫诚,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痛快点。”兰乔曦的声音冷得能结霜。这句话仿佛抽走了皇甫诚最后的支撑,泪水突然夺眶而出,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将证件推向工作人员。 兰乔曦冷眼看着皇甫诚那软弱无能的样子,他哭什么?真的搞不懂一个男人怎么那么多泪?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蛊,怎么会爱上这种人的呢?啥也不是! 就在这时,兰乔曦摘下口罩和墨镜。一瞬间,大厅仿佛被聚光灯照亮。褪去妆容的她皮肤白皙透亮,眉眼间流转着与生俱来的灵气,褪去了在皇甫家时的谨小慎微,此刻周身散发着破茧重生的光芒。对比之下,沈婉晴浓妆艳抹的脸显得廉价又俗艳,如同精心雕琢的塑料花,在真正的玫瑰面前黯然失色。 “这男的脑子进水了吧?” “这么漂亮的老婆不要,非要选那个?” ”这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好有气质的说!那人是不是瞎了?” ”估计多半是被猪油蒙了个眼盲心瞎!” 窃窃私语声像涟漪般在大厅扩散。皇甫诚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人,记忆突然翻涌——曾经那个在厨房笨拙学做羹汤的少女,那个在他生病时彻夜守在床边的妻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耀眼夺目?而他,又是什么时候亲手将这份光芒碾碎? 离婚手续很快办理完毕。兰乔曦接过离婚证,那红色的封面烫金大字刺得她眼眶发烫。她深吸一口气,将证件塞进包里,转身大步离开。 “小乔!”皇甫诚突然发疯般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再谈谈好不好?我后悔了,我们不离了行不行?”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沈婉晴在后面气得尖叫:“皇甫诚,你发什么疯?别忘了我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 兰乔曦冷漠地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推开大门的刹那,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在她脚下铺就一条金色的路。 一群黑衣保镖突然整齐列队,中间让出通道。任安宰手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缓步走来,蓝灰色眼眸中盛满温柔:“恭喜你,重获自由。”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宣告一个新的开始。 兰乔曦接过玫瑰,馥郁的花香萦绕鼻尖,她仰头望向天空,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下。身后传来皇甫诚绝望的哭喊,沈婉晴尖利的叫骂,但这些声音都被隔绝在任安宰为她筑起的屏障之外。 坐进豪车的瞬间,兰乔曦透过车窗回望。民政局的玻璃门在阳光下闪烁,像一道分界线。后视镜里,皇甫诚瘫坐在地上,沈婉晴在一旁又哭又闹,而她的人生,终于翻过了最沉重的一页。 第21章 设计大赛的培训营 九月的海城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却仍裹挟着一丝黏腻的余温。zv服装设计大赛的培训营坐落于城郊的艺术园区,纯白极简的建筑风格在梧桐树影的映衬下,宛如一座遗世独立的艺术宫殿。当兰乔曦拖着行李箱踏入训练营大门时,电子屏上“新锐力量·高雅觉醒”的标语正闪烁着冷冽的蓝光,与她此刻复杂的心境莫名契合。 报到大厅里早已人头攒动,三十位入围选手来自五湖四海,身上散发着各异的时尚气息。有人身着夸张的廓形西装,金属配饰碰撞出不羁的声响;有人披着手工编织的民族风披肩,带着山野间的灵动与质朴。兰乔曦摘下墨镜,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突然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刘思蕊正抱着设计图册站在角落,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挑衅笑意,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好久不见,兰小姐。”刘思蕊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款步走来,香水味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真没想到,离了婚的女人还有心思学服装设计。” 兰乔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指尖轻轻划过对方肩头的流苏装饰:“怎么能和你一个扒灰高手比呢!我都不知道你竟然会做服装设计,你这不会请枪手代工的吧?”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在周围选手间激起阵阵窃窃私语。 刘思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兰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的《蝶变》系列可是倾注了两年心血,倒是您,该不会是输不起吧?”她刻意提高音量,引得几个选手投来好奇的目光。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爽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兰姐!”豆豆挤过人群,怀里抱着一摞画纸,头发乱糟糟的却难掩兴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他转头瞪了刘思蕊一眼,“某些人还是少在这阴阳怪气,有本事赛场上见真章!” 兰乔曦拍了拍豆豆的肩膀,刚要说话,大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巨大的投影幕布缓缓降下,当任安宰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时,现场爆发出一阵骚动。画面中的他身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蓝灰色眼眸在聚光灯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左眼角的泪痣为他增添了几分致命的吸引力。 “大家好,我是zv中国区总裁任安宰,也是本次大赛的首席设计师ste。”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将和其他导师一起,见证各位的成长与蜕变。”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屏幕上开始依次展示选手们的海选作品。当刘思蕊的《蝶变》系列出现时,兰乔曦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些精致的剪裁、独特的面料拼接,分明是她七年前为“画·灵”系列准备的备用稿!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听见刘思蕊在一旁假惺惺地感叹:“哎呀,也不知道是谁在找枪手呢?” 豆豆气得满脸通红,就要冲上去理论,却被兰乔曦一把拉住。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愈发坚定:“别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而此时,现场的气氛因为任安宰的真正亮相持续高涨。不少选手激动地交头接耳,更有大胆的女生直接举起手机直播,对着镜头兴奋地尖叫:“家人们谁懂啊!zv的总裁竟然是这么帅的大帅哥,还是首席设计师!这是什么神仙设定!” 任安宰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本次培训营将全程直播,不仅是为了让更多人见证设计的诞生,更是希望通过镜头,让大家感受到时尚真正的魅力。”他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直直看向了兰乔曦,“当然,这也意味着,各位的每一个创意、每一次修改,都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大众面前。” 直播的消息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情,也让兰乔曦意识到,这场比赛的意义早已超越了单纯的设计较量。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锦鲤摆件,感受着苏萌留下的那一丝灵力波动,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她都要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让那些窃取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培训营的第一堂课在次日清晨准时开始。当兰乔曦走进教室时,发现任安宰正倚在讲台边,手中把玩着一支钢笔。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迷人,却也为他增添了几分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今天的课程很简单。”任安宰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我希望各位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画出自己此刻的心境。记住,时尚不仅仅是外表的华丽,更是内心世界的表达。” 选手们纷纷掏出画具,教室里很快响起沙沙的落笔声。兰乔曦握着画笔,脑海中却不断闪过刘思蕊得意的嘴脸、顾宥泽离去时的背影,还有父母车祸现场那扭曲的金属残骸。她咬了咬下唇,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笔尖,当画作完成时,一张充满张力的抽象画跃然纸上——暗红的线条如蜿蜒的血迹,交织着破碎的几何图形,仿佛是她支离破碎却又顽强负重向前的人生。 任安宰在教室里踱步,时不时停下点评几句。当他站在兰乔曦的画前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能把痛苦与希望如此完美地融合,看来你有很多故事。”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需要帮忙吗?关于《蝶变》的事。” 兰乔曦抬起头,迎上他真诚的目光,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但还是摇了摇头:“谢谢,这是我必须亲自解决的战斗。” 与此同时,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着教室里的每一个瞬间。屏幕外,无数观众被这场别开生面的课程吸引,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救命!ste总裁好温柔,我宣布这是我今天的电子榨菜!” “那个红衣女生画得也太绝了吧,跪求id!” “有没有人觉得那个和总裁说话的姐姐气场好强,我直接垂直入坑!” 而此刻的兰乔曦无暇顾及外界的喧嚣,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在这个充满机遇与阴谋的培训营里,她不仅要突破自我,更要揭开刘思蕊的真面目,在全国观众的见证下,完成一场华丽的复仇。 第22章 总有些人搞闹事儿 在时尚设计的浩瀚天地里,课程培训的日子宛如疾驰的列车,在紧张与充实的轨道上飞速前行。每日,高强度的专业知识与引领时尚前沿的理念,如同汹涌澎湃、永不停歇的潮水,以填鸭式的方式向每一位怀揣梦想的学员们全力灌输。 兰乔曦,在这知识的浪潮中,宛如一块干涸已久、渴望润泽的海绵,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贪婪且专注地汲取着每一滴知识的甘霖。她明白,每一份知识的积累,都将是她在时尚设计道路上披荆斩棘的有力武器。 课余时光,成了培训生活中一抹温馨而惬意的色彩。兰乔曦常常与豆豆、苏萌,以及在培训营中结识的新朋友们相聚在营内的咖啡厅。咖啡厅内,柔和的灯光如朦胧的月色,洒在每一个角落,温暖而宁静。咖啡的醇香悠悠地弥漫在空气中,萦绕在鼻尖,令人沉醉。 大家虽然是竞争关系,但是也都对自己的设计信心十足,坐在一起除了聊设计之余,她们也经常围坐在一起,手中捧着香浓的咖啡,在这氤氲的香气中,畅聊着生活中的各种八卦趣闻。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仿佛将训练的疲惫与比赛的巨大压力都驱散到了九霄云外,这里成了她们暂时逃离紧张学习氛围的温馨港湾。 在这段忙碌而充实的日子里,兰乔曦的手机就像一个传递远方思念的使者,时不时会收到顾宥泽从大洋彼岸发来的短信。 那些字里行间,满满都是他对她的深深思念与无尽牵挂,还细致地分享着他在异国他乡的所见所感。每一条短信,都像是跨越千山万水的深情诉说。 除此之外,每隔几日,兰乔曦都会收到一份特别的惊喜——顾宥泽不远万里精心预定的鲜花。娇艳欲滴的花朵,带着跨越山海的浓厚情意,绽放在她的房间里,为单调的房间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然而,面对这些饱含深情的礼物与问候,兰乔曦只是静静地凝视片刻,便将思绪收回。她深知,此刻的自己正全力追逐梦想,决心与过往彻底告别,不能再给彼此增添无谓的困扰与不切实际的期待,于是,她选择了沉默,未曾给予任何回复。 这天午后,结束了上午高强度、令人大脑飞速运转的面料分析课程,兰乔曦与豆豆等人又如往常一样,拖着略显疲惫却依旧充满活力的步伐来到咖啡厅。 她们刚在熟悉的位置坐下不久,一阵刺耳且不和谐的嘲笑声突然从邻桌尖锐地传来。兰乔曦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刘思蕊正被一群选手簇拥在中间,那场面仿佛众星捧月一般。 刘思蕊手中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展示着兰乔曦在第一堂课上完成的抽象画作。那画作,凝聚着兰乔曦当时的灵感与创意,此刻却成了刘思蕊嘲讽的对象。 “瞧瞧,这画的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简直就是毫无美感。”刘思蕊夸张地撇着嘴,脸上满是轻蔑与不屑,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嘲讽之意,“还说什么有故事,依我看,就是哗众取宠罢了。”她那尖锐的话语一出口,周围便立刻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如同一群聒噪的乌鸦,打破了咖啡厅原本的宁静与温馨。 豆豆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脚步急促,就要冲过去与刘思蕊理论一番,为兰乔曦讨回公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兰乔曦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了他,眼神冷静而坚定,如同平静却深邃的湖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别冲动,她就是想激怒我们,我们不能上当。”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豆豆躁动的心瞬间平静了几分。 “我真的看不惯有些人的恶心嘴脸!”豆豆朝着刘思蕊翻了个白眼,撅着嘴坐下。 然而,刘思蕊见兰乔曦没有如她所愿地生气反驳,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心中的得意与嚣张愈发膨胀。她拿着平板电脑,迈着傲慢的步伐走到兰乔曦面前,将屏幕几乎怼到她脸上,趾高气扬、盛气凌人地说:“兰乔曦,你不会是江郎才尽了吧?就这水平,还来参加比赛,不如早点回家相夫教子算了。”那话语中充满了嘲讽与贬低,试图用言语的利刃刺痛兰乔曦。 兰乔曦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寒星般锐利,直直地直视着刘思蕊的眼睛,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有些人靠偷别人的设计图来参赛,还好意思在这里对别人的作品指手画脚,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她的话语字字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瞬间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原本嘈杂的嘲笑声也戛然而止。 豆豆差异道:“我说怎么某些人连撞色都不会用的废物,怎么叫起来这么大声,原来是虚张声势!” 刘思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但她强装镇定,声音有些发颤地说:“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的设计都是自己的心血,倒是你,嫉妒我就直说。”她试图用强硬的语气掩盖内心的不安。 “是吗?”兰乔曦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动作从容而自信。打开文件夹,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她七年前为“画·灵”系列准备的备用稿原始设计草图。“你看看这些,和你的《蝶变》系列是不是很像?”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仿佛在向众人宣告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 周围的选手们纷纷被吸引,好奇地围拢过来,目光在两份设计图上来回扫视,看着那惊人的相似之处,开始窃窃私语,议论声此起彼伏。刘思蕊的眼神开始慌乱,不停地躲避着众人的目光,但她仍在强撑:“这……这不过是巧合而已,设计界相似的创意多了去了。”话语中的底气明显不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任安宰不知何时出现在咖啡厅门口。他身姿挺拔,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走过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兰乔曦和刘思蕊身上,声音低沉而威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兰乔曦将设计图递给任安宰,简洁而清晰地说:“我怀疑《蝶变》系列抄袭了我的设计稿。”她的话语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对事实的陈述。 任安宰仔细地看着设计图,眉头渐渐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严肃与认真。刘思蕊见状,心中大慌,急忙解释道:“总裁,她这是污蔑,我怎么可能抄袭……” “够了。”任安宰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冰冷如霜,仿佛能冻结一切谎言,“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如果真的存在抄袭行为,我绝不会姑息。”他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让刘思蕊的脸色瞬间失去血色,身体微微颤抖。而兰乔曦则淡定地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嘴角的弧度轻轻勾起,低声说道:“这个只是抛石问路而已!”那神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场风波过后,培训营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然而,刘思蕊的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压制下去。她慌慌张张地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颤抖着双手给皇甫诚打电话,声音中满是焦急与不安:“皇甫诚,你不是说那些设计图兰乔曦丝毫都不知情吗?” “大嫂,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一下!”皇甫诚在电话那头回应道。 刘思蕊连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话语中带着埋怨与担忧。皇甫诚听着,脸上露出满脸的不悦,在心里暗骂,这个蠢货,谁找你去招惹兰乔曦的啊?!但他说话的声音中却少不了关心和肯定,试图安抚刘思蕊:“大嫂!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兰乔曦就是狗急跳墙,她拿不出十足的证据来所以才朝你乱吼,她要是有证据她早就直接揭穿了,还用啥图片对比?” “你说的有道理,我就说那个兰乔曦不是好人,竟然这么诈我!”刘思蕊听了皇甫诚的话,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又恢复了一些底气。 “嫂子以你的天赋,加上兰乔曦的图纸,咱们想不赢都难。而且嫂子你放心吧,那些画稿可是兰乔曦落在咱们皇甫家的,又没签名,再加上仅此一份,量她也没有创作记录!”皇甫诚继续安慰道,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与蛊惑。 “我相信你。”刘思蕊坚定地说。 “我只需要兰乔曦拿不到奖项,掰断她的翅膀,才会乖乖听我的话。”皇甫诚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此时的兰乔曦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抬头看看天,心中想着明天要多穿一件衣服了,丝毫没有意识到电话那头针对她的阴谋。 而苏萌,自从与苏萌基金的缘分加深,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活力,感觉每天都充满了吃喝玩乐的力气。虽然在设计专业上她帮不上太多忙,但是她独特的思维和开朗的性格,却架不住能给兰乔曦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感。她就像一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小精灵,总能在不经意间为兰乔曦打开新的创意之门。 时光匆匆流转,很快就迎来了第一次考核。考核的题目极具挑战性——为任安宰设计一套晚宴礼服。这个消息一公布,众人瞬间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心讨论起来。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脑海中的创意变成现实,把精心设计制作的衣服拿给任安宰这个男神试穿,渴望得到他的认可与赞赏。在这场即将开始的设计对决中,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而兰乔曦也暗自下定决心,要在这次考核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用实力证明自己。 第23章 谁毁了我的作品 凌晨三点,设计室内的灯光亮如白昼,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此次这套服装设计与成品制作仅被赋予两天时间,紧迫的期限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使得室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调吹出的冷风,徒劳地在空气中打着旋儿,却始终无法驱散那弥漫在众人之间的燥热与焦虑。 铅笔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宛如一首杂乱无章的夜曲。有人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不住地打着哈欠,可那通红的双眼却强撑着,在咖啡的刺激下,继续在图纸上艰难地勾勒着线条;有人则烦躁不已,手指狠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对着那半成品的设计图,眉头紧锁,满脸的愁容仿佛能拧出水来。 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女孩静静地坐着,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任安宰的照片上,眼神中满是痴迷。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照片上轻轻描摹着,顺着男人俊朗的轮廓,一下又一下,仿佛那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件稀世珍宝。她的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容,那神态,活脱脱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骄傲又沉醉。 而在另一边,一位留着短发的设计师,嘴里叼着一支铅笔,眉头紧皱,眼神中透着纠结与挣扎。他时不时在纸上划上几笔,可片刻之后,又满脸嫌弃地将纸张揉成一团,狠狠扔掉,仿佛那纸上承载的不是设计,而是他无尽的烦恼。 就在这时,“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豆豆踩着5厘米的内增高鞋,摇曳生姿地走进了设计室。他今日身着一件亮片紧身衣,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每走一步,那亮片便闪烁一下,好似夜空中的繁星。他扭着比模特还要夸张几分的腰肢,那姿态,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昂首阔步,顾盼生姿。他脸上的表情轻松惬意,与周围那紧绷到近乎窒息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自带一种独特的魅力,用“骚气十足”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亲爱的,给你牛奶!”豆豆那甜腻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他轻轻将其中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兰乔曦面前,顺手还拨弄了一下自己精心打理的卷发,发丝在他的指尖划过,显得柔顺而有光泽。“晚上别忘了睡个好觉!明天咱们姐妹可是还要惊艳众人的!”他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睛,眼神中满是自信与期待。 兰乔曦缓缓抬起头,那眼下明显的黑眼圈,如同两个沉重的阴影,诉说着她这段时间的疲惫与辛劳。这段日子里,兰乔曦没日没夜地提升自己,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已变得消瘦,可她的眼神中,却依然透着一股坚韧。她伸出手,接过牛奶,那温热的感觉,透过杯壁,缓缓传递到她的掌心,让她那因长时间工作而冰冷的手,有了一丝温度。“你看起来胸有成竹啊?”她微微扬起嘴角,轻声问道。 “那当然!”豆豆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姿态,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他在兰乔曦身边轻轻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已经想好我的设计了,绝对让他转身一变成为我的梦中情攻!”他眨了眨眼,那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随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性感又不失优雅,保证让任安宰自己都看得目不转睛。” 兰乔曦忍不住轻笑出声,对于豆豆对ste的痴迷,她早已习以为常。毕竟,作为一个有着女性灵魂的男孩子,豆豆在时尚与审美方面,确实有着独特的见解,比她们这些直女更懂得男人的心思。“看来你已经稳了?”她笑着问道。 “必须的!”豆豆翘起兰花指,那动作优雅而又妩媚,轻轻搅动着杯中的牛奶,牛奶在杯中打着旋儿,仿佛也在为他的自信而欢呼。“诶?你的设计咋样了?我看你画了一晚上了。”他说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兰乔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设计图缓缓推到豆豆面前。“喏,你看。”她的声音平静,可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豆豆的眼睛瞬间瞪大,如同两颗明亮的灯泡,她一把抓起设计图,手指微微颤抖,那是激动与兴奋交织的表现。“哇!美男鱼!这也太美了吧?”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几度,在室内回荡着,引得周围几个设计师纷纷侧目。 设计图上,是一条男性人鱼的造型,宛如从深海中跃出的精灵。上半身是贴身的深蓝色鳞片设计,那鳞片的线条流畅而自然,仿佛每一片都蕴含着海洋的神秘力量;腰部以下则是渐变的鱼尾裙般的裤子,由浅至深的蓝色过渡,如同深海的颜色,深邃而迷人。裙摆上点缀着大小不一的珍珠,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真的会折射出海底的光芒,熠熠生辉。 “这些珍珠...”豆豆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图纸上的细节,眼神中满是惊叹与赞赏。 “我打算用不同大小的珍珠错落排列,营造出鱼鳞的层次感。”兰乔曦耐心地解释道,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领口和袖口会用渐变色的珠光面料,在灯光下会有波光粼粼的效果。” 豆豆倒吸一口冷气,那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这绝对会炸翻全场!任安宰要是看到这个,不当场求婚都算他矜持!”她兴奋地说道,那语气中满是笃定与期待。 两人正说笑着,兰乔曦突然感到一阵刺人的视线,如同一根根尖针,扎在她的背上。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正好对上刘思蕊阴冷的目光。那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恶意与嫉妒,仿佛能将人冻结。刘思蕊迅速移开视线,假装在整理自己的设计图,但那一瞬间的恶意,已经清晰地传递过来,让兰乔曦心中一凛。 豆豆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那女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小声嘟囔着,眼神中满是警惕。 兰乔曦摇摇头,轻声说道:“别管她,我们做好自己的就行。”可她的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她们没有看到的是,刘思蕊悄悄走向了角落里一个叫马韵娇的参赛者。两人交头接耳,刘思蕊时不时指向兰乔曦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仿佛在谋划着一场阴谋。 第二天,成品制作间里一片忙碌的景象。缝纫机的嗡嗡声、剪刀的咔嚓声、人们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忙碌的交响曲。 苏萌围着兰乔曦完成的作品打转,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不停地发出赞叹:“天啊!这比设计图上还要美!”她的声音中满是惊叹,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件稀世珍宝。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下身上的珍珠,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花瓣。“这些珍珠的排列太绝了,就像真的鱼鳞一样!”她感叹道。 兰乔曦微笑着调整领口的位置,那笑容中透着一丝自豪。“多亏了你的建议,把领口的珍珠换成了渐变色,层次感更强了。”她说道,眼神中满是感激。 “大家来抽取编号!”工作人员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和谐。 豆豆蹦蹦跳跳地跑去抽签,那欢快的步伐,仿佛一只轻盈的小鹿。回来时,他得意地晃着手中的纸条,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第二个!完美位置!”他兴奋地说道,那声音中透着一丝骄傲。 刘思蕊抽到了第十个,她冷笑着瞥了兰乔曦一眼,那眼神中透着一丝挑衅。当兰乔曦打开自己的纸条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第30个,最后一个出场。 “压轴啊!”豆豆兴奋地拍手,那声音清脆响亮。“这下你可以惊艳全场了!”她说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兰乔曦却有些不安,最后一个出场意味着评委已经看了二十九个设计,审美疲劳将是她面临的最大挑战。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尽力而为。 当大家将各自的服装推到后台准备时,兰乔曦和豆豆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这是谁干的?!”豆豆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那尖锐的声音在后台回荡着,仿佛要将这黑暗的角落都震碎。 兰乔曦的“美男鱼”礼服被人恶意破坏——上半身的鳞片被剪得七零八落,如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树叶,凌乱不堪;下摆上的珍珠被扯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也东倒西歪,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舞者;更可恶的是,有人还在面料上泼了墨水,蓝色的布料上晕开一片丑陋的黑斑,如同一块伤疤,刺痛着兰乔曦的心。 兰乔曦站在原地,双手死死攥着破损的布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布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愤怒、震惊、无助,各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 后台一片混乱,工作人员匆忙赶来,但也束手无策:“马上就要开场了,我们暂时无法调查这件事...”他们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与焦急。 “5分钟后就要开始了!”豆豆急得直跺脚,她的眼神中满是焦虑。“兰姐,怎么办?”他焦急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快速检查着损坏的程度,大脑飞速运转,如同高速运转的引擎。“豆豆,你先去送你的衣服到后台,然后你得秀完了,把你衣服上的珍珠都给我拆下来!我要用!”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仿佛在黑暗中亮起的一盏明灯。 豆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兰乔曦的意图:“你要改制?”他问道,眼神中透着一丝惊讶。 “只能这样了。”兰乔曦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那语气中透着一种决绝。“快去吧,时间不多了。”她催促道。 豆豆点点头,匆忙推着自己的服装去了准备区。 苏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破损的礼服转圈,她的双手不停地搓着,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中的焦虑。“怎么办怎么办...这么短时间怎么改啊...”她喃喃自语着,眼神中满是无助。 兰乔曦已经开始动手拆解破损的部分,她的动作又快又准,仿佛早已在心中绘制好了新的设计图。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专业与从容,仿佛眼前的困难,只是她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豆豆的秀进行得很顺利,她设计的性感西装获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 当男模特身着一套白色系服装上场时,现场评委的表情赞美惊艳之色难掩。豆豆设计的上装是一件轻薄的透视材质衬衫,呈深v领设计,一圈大小珍珠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不仅增加了上衣的贵气,更赋予其灵动的活力感。衬衫露出部分胸膛,恰到好处地展现出男性的魅力,袖口微微挽起,不经意间增添了几分随性与洒脱之感;下装为白色长裤,线条流畅而简洁,垂坠感十足,与上装相得益彰,整体造型简约大气,尽显优雅风范。 搭配一条金属质感的项链,在灯光下闪耀着冷峻而迷人的光泽,为整个造型增添了精致感与时尚感。背后还装饰着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羽毛层次分明,每一根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造型华丽而梦幻,仿佛能带着模特飞向云端,为整体造型赋予了一种圣洁而空灵的氛围。 果不其然,评委对这一件作品赞不绝口,各种溢美之词如潮水般涌来。然而,内心焦急的豆豆此刻却根本没心情用心去听这些夸赞之语。哪怕是任安宰对这身衣服的肯定,在她这里也直接被忽略过了。 刚一下台,豆豆就急匆匆地跑回后台,他的脚步急促而慌乱,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拽着模特,连妆都来不及卸,就开始拆自己衣服上的珍珠。他的手指飞快地动作着,眼神中透着焦急与坚定。“兰姐,珍珠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将一把珍珠塞到兰乔曦手中,又毫不犹豫地继续拆剩下的,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不急,我相信你!”那声音中,透着一种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第24章 撕裂的修补 兰乔曦的手指犹如灵动的蝴蝶,在破损的布料间来回穿梭。她的眼神专注而决绝,手中的剪刀闪烁着寒光,“咔嚓”一声,原本的上衣被彻底拆开。此刻,她摒弃了最初的设计思路,大胆地将其改成了露胸肌肉的款式,那被墨水污染的部分,像是命运的恶意馈赠,却被她巧妙地剪掉,反而在剪裁的边缘形成了自然的阴影效果,为整件衣服增添了一份神秘而冷峻的气质。 下摆那原本被撕碎的裤子,在她的巧手下,直接变成了不对称的裙子。参差不齐的边缘,仿佛是海浪冲刷过的痕迹,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原始美感。豆豆拆下来的珍珠,被她重新排列组合,垂下的珍珠串错落有致,宛如破碎的渔网中散落的珍宝,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却迷人的光泽。 “兰姐!领口的珍珠排错了!”苏萌突然惊呼一声,她的声音尖锐而急切,像是划破夜空的警报。她颤抖着手指,指着设计图上的标注,“这里应该是渐变色排列,现在全乱了!” 兰乔曦的手猛地顿住,像是被突然定格的画面。她看着因为匆忙而排列得杂乱无章的珍珠,瞳孔猛地收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后台那台老旧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如同催命符一般,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上。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刘思蕊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那尖锐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像是恶魔的鼓点。她刚刚完成了自己的走秀,正得意洋洋地往回走。那脚步声让兰乔曦突然想起今早撞见刘思蕊与马韵娇在洗手间窃窃私语的场景——当时两人看见她时,眼中闪过的慌乱与得意,如同黑暗中的两团幽火,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来不及重排了。”兰乔曦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猛地抓起剪刀,在上身最下方狠狠划开一道口子。碎珍珠噼里啪啦滚落地板,在灯光下闪烁着凄美的光芒,像是人鱼的眼泪。“我们就做破碎人鱼,被渔网撕裂的凄美。”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执着,那是在绝境中爆发的勇气。 豆豆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担忧:“可是评委要的是晚礼服...” “评委要看的是创意!”兰乔曦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响亮而有力。她伸手扯开领口两颗珍珠,让锁骨处的布料呈现撕裂效果,那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向命运宣战。“帮我把模特发尾染成银灰色,用舞台特效灯的那种闪粉。”她果断地吩咐道。 苏萌手忙脚乱地找来闪粉,她的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粉末洒落在地上,像是一层细碎的星光。豆豆则继续拆解自己的衣服,为兰乔曦提供更多的珍珠。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指甲缝里渗出细小血痕,可她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对兰乔曦的信任与支持。 后台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在为这场紧张的改制表演伴奏。兰乔曦的指尖在改制后的裙摆珍珠上颤抖,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离她的出场只剩十五分钟了。更衣室的空气里,浮动着汗湿的布料气息与化妆品的浓烈味道,混合着众人紧张的呼吸声,形成了一种压抑而又充满期待的氛围。 当第22号选手的音乐结束时,兰乔曦已经站在了幕布后。聚光灯的热量穿透厚重的帷幕,烘烤着她裸露的后背,让她的皮肤微微发烫。主持人的声音在倒计时,每一个数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她的心头。就在这时,模特突然伸手扯下肩头最后一片珍珠装饰,任它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这场华丽冒险的前奏,当然这是兰乔曦设计的桥段。 t台的音乐骤然响起,是悲壮的交响乐,那激昂的旋律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将整个舞台淹没。男模踩着破碎珍珠登场,改制后的服装随着步伐摇曳生姿。撕裂的裙摆每一步都带起珍珠的脆响,像是人鱼在泣血,诉说着一个被命运捉弄却又不屈的故事。观众席先是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凝固,随即爆发出惊叹。 随着男模的步伐,上衣像是一个破碎的铠甲,斜斜地被撕裂,一点点展现出模特结实的肌肉线条,那线条如同古希腊雕塑般完美,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颈部佩戴多条项链,造型层次丰富且精致,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仿佛是深海中的神秘宝藏。下身穿着一条短裙,裙身以白色为主色调,表面装饰大量贝壳、珍珠等元素,营造出海洋主题的华丽感,每一个贝壳都像是海浪的馈赠,每一颗珍珠都凝聚着海洋的灵魂。双臂佩戴与裙子风格相呼应的饰品,由珍珠、贝壳串成,增添整体造型的协调感,像是人鱼的臂环,带着神秘的力量。 背后还披着一件白色长披风,材质轻盈,行走间增添飘逸感,仿佛是人鱼的鱼尾在水中摆动,整体造型似融合了海洋与时尚元素,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梦幻与华丽氛围,让整个t台都为之生辉。 评委席上,任安宰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他的眼神紧紧追随着台上那个仿佛从深海走来的破碎人鱼,眼中闪烁着惊艳的光芒。他手中的钢笔在评分表上重重划过,每一笔都像是对这场创意盛宴的肯定。 后台的刘思蕊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的脸色因为嫉妒和愤怒而变得扭曲。马韵娇躲在角落,脸色惨白——她分明记得,自己把兰乔曦的设计图和面料都泼上了墨水,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像是一只被 trapped 的困兽。 “还没完。”兰乔曦在谢幕时突然转身,对着评委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她的笑容像是夜空中的烟花,灿烂而夺目。她伸手扯开模特腰间的珍珠串,无数珠光倾泻而下,在追光灯下折射出彩虹,像是一场梦幻的流星雨。观众席瞬间沸腾了,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如同繁星闪烁,将整个舞台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散场后,兰乔曦在更衣室堵住了准备溜走的马韵娇。对方手里还沾着墨水,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是刘思蕊让你做的?”兰乔曦逼近一步,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寒冰,仿佛每一个字都能冻结空气。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下次想搞破坏,记得把监控也黑掉。”她晃了晃手机。 “我没有!你怎么会有视频?刘思蕊明明说他让人黑了那监控十分钟的!”马韵娇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然间,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兰乔曦,大声叫道:“你炸我!” “就是炸啊!谁找你这么蠢!”兰乔曦冷笑一声,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她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寒潭,让马韵娇不寒而栗。 “你想怎么样?”马韵娇的声音变得虚弱而颤抖,她的身体微微向后缩,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你猜!”兰乔曦挑了挑眉毛,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的语气轻松而随意,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我~”马韵娇刚要开口,却被兰乔曦打断。 “你以为我不知道刘思蕊的计划?我只是觉得生活缺少个小丑蹦哒,就少了点乐趣而已,所以我一直留着她在我眼前晃。”兰乔曦一脸鄙视地看着马韵娇,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厌恶,仿佛在看着一只令人作呕的虫子。 “原来我和她才是那个小丑。” 马韵娇直接瘫倒在地,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是刘思蕊让我毁了你的作品,说事成后给我五百万,我一时贪财才犯了糊涂。”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叹息。 门外传来脚步声,豆豆举着手机冲进来,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兰姐!热搜爆了!#破碎人鱼#直接登顶!任安宰刚刚点赞了你的微博!”他的声音响亮而激动,像是在宣告一场伟大的胜利。 兰乔曦望着镜中自己凌乱却耀眼的造型,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中,有疲惫,有欣慰,更有对未来的期待。被毁掉的设计,反而成就了更惊艳的重生。 正如任安宰说的,这是一件艺术品,可以永久珍藏的艺术品! 第25章 我也想要一个私人订制 水晶吊灯将鎏金宴会厅切割成无数菱形光斑,十二层香槟塔折射着琉璃灯璀璨的光,宛如一座凝固的金色瀑布。兰乔曦耳垂上的珍珠流苏随着乐队舒缓的爵士乐轻轻摇晃,每一次摆动都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银芒。身上鱼尾裙摆蜿蜒垂落,暗纹里藏着珍珠母贝磨成的细粉,随着她每一步摇曳,都似有月光在裙裾间流淌。 豆豆站在不远处,夸张地捂住心口:\"我说兰姐,你这裙子和毁掉的男款鱼尾服,怕不是前世就定下的姻缘?这妥妥的情侣款啊!今晚任总怕是要被迷得找不着北咯!\"说罢,他眨着一双桃花眼,促狭地朝任安宰的方向瞥去。 果然,任安宰早就注意到了兰乔曦,在豆豆的注视下,朝着这边走来。 “说曹操,曹操到!我先去那边了!”豆豆说完投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眼神。 兰乔曦手中的高脚杯盛着琥珀色香槟,杯壁倒映出任安宰那双深邃的蓝灰色眼眸,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腰间的缎带——那是\"破碎人鱼\"谢幕时披风的改良款,银线绣着的鱼鳞图案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任安宰晃动着杯中的金色酒液,袖扣上的黑曜石在暗处泛着幽光,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抱歉,乔曦,监控录像被覆盖得很完美。看来是个黑客高手。\"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难掩话语中的一丝懊恼,\"我已经让技术部门进一步追查对方的id了。\" 兰乔曦抿了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痛感让她瞬间清醒。她放下酒杯,指尖轻抚过杯口的水珠,笑道:\"算了,没必要了。幕后主使显而易见,我是不会放过她的。\"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仿佛两把出鞘的匕首,直刺黑暗深处。 \"需要我做什么?\"任安宰关切地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向她倾了倾。 \"暂时还不需要。\"兰乔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只希望任总能把赛事的宣传力度进一步扩大!这样子才好玩!\"她抚过锁骨处的珍珠,那动作优雅而从容,\"比起揪出老鼠,我更喜欢看她们自乱阵脚。\" 此时,宴会厅突然暗了下来,头顶的全息投影开始运转,在空中绽放出深海水纹。当\"破碎人鱼\"压轴登场的画面重现时,整个会场陷入了短暂的窒息。模特每一步都带起珍珠的脆响,撕裂的裙摆如泣如诉,将那场惊心动魄的逆袭再次呈现在众人眼前。 主持人走上台,宣布:”第一阶段的竞赛初舞台,第一名的设计师是兰乔曦!” 众人纷纷举杯向兰乔曦投来恭喜的祝福。 兰乔曦也举杯回应,纷纷跟大家示意感谢。 兰乔曦敏锐地捕捉到人群中的刘思蕊,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最终捏碎了手中的水晶杯。血色酒液顺着她颤抖的手指,在迪奥高定礼服上晕开狰狞的花,宛如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这贱人竟然还是第一!\"刘思蕊咬牙切齿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嫉妒与不甘。 兰乔曦端起酒杯,朝豆豆走去:\"恭喜第二名是豆豆的作品!只可惜你的作品上的珍珠被我毁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更多的却是骄傲。 豆豆豪爽地碰了碰她的杯:\"这算啥!在我豆豆心里,兰姐才是最重要的!来,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另一边,马韵娇鬼鬼祟祟地找到刘思蕊,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悄声说:\"刘姐,我的工作办完了,该给我的还是要给我的吧?\" \"给你!给你!我又没说不给你!\"刘思蕊满脸不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马韵娇立刻拿出手机,调出银行二维码:\"那快转钱吧!\" 看着到账信息,马韵娇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她毫不犹豫地将300万转给了兰乔曦。兰乔曦看着手机屏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开心地搂住豆豆道:\"走!姐刚赚了笔钱,咱们去庆祝一下,也为了表达姐姐我对你的感谢!\" \"我可要十个男模那种!\"豆豆兴奋地跳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全包姐姐身上,今天你随便点!\"兰乔曦豪气地拍了拍胸脯。 两人来到夜总会大门,霓虹灯的光影在她们脸上流转。就在这时,兰乔曦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任安宰正倚在黑色宾利旁,手中把玩着车钥匙,月光为他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 豆豆一脸兴奋,双眼放光:\"兰姐,快看!那是ste!\"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兰乔曦看着满脸春色的豆豆,无奈地感慨道:\"真的是男大不中留啊!\" \"这叫做花开堪折直须折!\"豆豆说着,已经小跑着朝任安宰跑去,还不忘指了指身后的兰乔曦。任安宰看到她们,微微颔首,答应了豆豆的邀请。 进了包间,兰乔曦大手一挥:\"把你们这最帅的男模叫来!\"声音在包间里回荡,充满了女王般的霸气。 任安宰刚喝了口水,听到这话,差点呛到。他咳嗽了几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兰乔曦浑然未觉,又召唤出了苏萌,点了一桌她喜欢的美食。苏萌一出现,直接抱着兰乔曦猛亲一口:\"还是妹妹懂姐!\"说罢,便大快朵颐起来。 很快,在领班的带领下,一排年轻帅气的男模鱼贯而入。他们个个身材挺拔,眼神中带着勾人的魅惑。 \"豆豆!你点!\"兰乔曦示意道。 \"兰姐,我不是小孩子,我都想要!\"豆豆豪气道。 \"准了!你们都留下,好好陪我们豆豆,把他伺候开心了姐重重有赏!\"兰乔曦话音刚落,男模们便应了一声,纷纷围到豆豆身边。 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包间内瞬间沸腾起来。有人在豆豆面前热舞,肌肉随着节奏起伏;有人端来美酒,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有人陪他摇骰子,笑声此起彼伏;还有人给他捏肩,手法娴熟而温柔;更有人和他深情对唱,歌声缠绵悱恻。豆豆被围得水泄不通,尖叫声、大笑声不断,显然已经沉浸在这狂欢之中。 任安宰朝着兰乔曦靠过来,凑近说道:\"曦曦,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也可以让你摸!\"他的声音低沉而暧昧,带着一丝蛊惑。 这次换兰乔曦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她慌乱地擦了擦嘴角:\"别!别别!我今天摸了,估计明天咱们培训班里的姐妹就得把我挫骨扬灰。\" \"没事,我愿意的!\"说着,任安宰竟然拽着兰乔曦的手往自己腹部摸去。 但是兰乔曦发现任安宰耳根通红通红的,似是一个扭捏的大姑娘。 就在这时,顾宥泽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刺破喧嚣:\"姐姐,你不乖哦!!\"声音里带着委屈与不满。 包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顾宥泽穿着飞行夹克,风尘仆仆,眼神却紧紧锁定在兰乔曦身上。 豆豆看到顾宥泽出现,眼里更亮了几分,想要过来八卦,却被男模们连拉带拽地拥了回去。 兰乔曦看着顾宥泽,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回家了没?\" \"回啥家,我姐姐在哪那就是我家!\"顾宥泽一个小跑,挤开了任安宰,在兰乔曦身边坐下。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硝烟味,是长途飞行留下的痕迹,\"姐姐真是的!自己设计的作品获得了第一名,也不把这消息跟我共享一下,自己来庆祝,真的是坏坏的!\"说着,还刮了刮兰乔曦的鼻子,动作亲昵而自然。 任安宰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顾宥泽继续撒娇道:\"姐姐,我也想要你的专属设计,你为我从内到外设计一套嘛,求求姐姐了,好不好嘛!\"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兰乔曦的胳膊,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恳求,活像一只撒娇的小狗。 豆豆在一旁偷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尖叫:\"兰姐,快答应啊!\" 兰乔曦一脸无奈,瞪了豆豆一眼:\"行吧,等我集训完,帮你设计!\" \"姐姐对我太好了!\"顾宥泽说着,趁兰乔曦不注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若无其事的对着豆豆喊道:”豆豆哥,就是有魅力!今天消费我来买单!你们要把豆豆哥伺候好,今晚谁让豆豆哥开心,今天的出台费翻倍!” 豆豆一脸红红的尖叫出声:“还是弟弟懂我!”说着还拍了拍胸口,指了指顾宥泽。 顾宥泽同样的动作回应,两人熟络得让人觉得是多年好友。 任安宰紧紧握着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他几次想要插话,却都被顾宥泽巧妙地化解。顾宥泽像是没看到任安宰的不满,继续黏着兰乔曦,说着甜蜜的话语。 \"小狼狗长大了。\"苏萌不知何时凑到兰乔曦耳畔。 苏萌飞上水晶灯顶,手里抱着红酒身上带着浓郁的酒香,自言自语道:\"他身上的玄门禁制,快压不住狐族血脉了。现在就这么茶又会来事儿,以后还得了。\"说罢,她抱着红酒,摇了摇头,\"且行且看吧!\"她又看了眼在一旁喝闷酒的任安宰,轻轻叹了口气。 顾宥泽突然凑近兰乔曦,湿漉漉的眼神像极了讨要罐头的小兽:\"姐姐,我好想你,今晚能不能让我去你家睡!\"他扯开衣领,露出大片纹身,八块腹肌若隐若现,充满了男性的诱惑。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任安宰猛地站起身,眼神烦躁而敌视地盯着顾宥泽,语气中充满了警告。 \"哪里轮得到你反对?\"顾宥泽挑衅地看着任安宰,\"我和我姐姐谈情说爱呢,你在这当电灯泡没有自知之明就很不对了,还在这做上决定了!你算老几啊~,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是我姐姐的人了!\"他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宣示主权的意味十足。 包间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在三人之间悄然展开。 第26章 你凭什么管我? 霓虹灯光在夜总会的玻璃幕墙上流转,将包间内的气氛渲染得愈发暧昧而紧绷。顾宥泽与任安宰对峙而立,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噼啪作响。两人眼中的敌意如同实质,顾宥泽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任安宰则神色淡然,却暗藏锋芒,一场暴风雨似乎一触即发。 突然,顾宥泽的手机在寂静中震动起来,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他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母亲的名字闪烁不停,来电显示旁鲜红的感叹号格外刺眼,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顾宥泽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像是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寒意彻骨。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怀疑与愤怒,死死地盯着任安宰:“是不是你把我回来的事情告诉我妈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裹挟着寒冬的肃杀之气。 任安宰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耸耸肩,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可那眼神中的戏谑却毫不掩饰,像是故意在火上浇油,激怒顾宥泽。 顾宥泽气得浑身发抖,青筋在脖颈处暴起。他用力甩开任安宰想要阻拦自己牵兰乔曦的手,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一并宣泄出来。随后,他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跟随着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保镖。临走前,他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任安宰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与威胁,仿佛在说:“这笔账,咱们没完!”随着包厢门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原本热闹喧嚣的狂欢氛围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空气中只剩下令人尴尬的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豆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兰乔曦,原本兴奋的表情此刻变得有些失落,眼中满是迷茫:“兰姐,这……还玩吗?”她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兰乔曦此刻敏感的情绪。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强打起精神。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叠厚厚的现金,动作潇洒地随手丢给豆豆,脸上挂着豪爽的笑容:“接着!拿去打赏,今天必须让你体验一把当金主爸爸的快乐!”她的笑容灿烂明媚,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乱,像是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豆豆接过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兴奋地跳了起来:“兰姐威武!我这就去好好享受享受!”说着,她便拉着身边的男模们继续投入到狂欢之中,包间里又响起了阵阵笑声。只是这笑声与之前相比,总觉得少了几分最初的纯粹与欢快,多了一丝刻意与牵强。 庆功宴的狂欢终于落下帷幕,当兰乔曦独自走在夜色中的街道上时,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路灯昏黄的光晕洒在地面。霓虹灯的光影在她脸上交错闪烁,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就在她准备招手打车回家时,一个身影突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兰乔曦,我劝你离顾宥泽远一点。”任安宰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眼神中少见地带着一丝担忧,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忧虑。“他的家族背景复杂,你和他走得太近,只会引火上身。”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可在兰乔曦听来却有些莫名其妙。 兰乔曦皱起眉头,眼中满是不解与不满,上下打量着任安宰:“任安宰,你凭什么管我?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她的语气尖锐而防备,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竖起了刺。 任安宰被她的话堵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些藏在心底的担忧,那些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此刻都化作了喉咙里的一团乱麻,让他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慌乱而哀伤,闪烁不定,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爱上别人。”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理由太过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信服。 兰乔曦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嘲讽:“笑话!我用得着你操心?你是我什么人?我一直想问你,你留着记忆转生是为了啥?”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任安宰的内心。 任安宰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脸色微微泛红,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兰乔曦对视:“随便你怎么想。”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快步离去,脚步有些踉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狼狈,仿佛一只落荒而逃的兽。 兰乔曦看着任安宰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这个向来沉稳自信、从容不迫的男人,今天怎么会如此反常?他和顾宥泽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而顾宥泽背后的家族,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夜色渐深,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起她的发丝,也吹不散她心中的迷雾。她隐隐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任安宰的出现、顾宥泽的纠缠,甚至苏萌的存在,都有着某种未知的关联,或许在以前,在她不知道的过去,发生过一些足以改变一切的事情。 “或许是前世?”兰乔曦轻声呢喃,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如同种子一般,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不过很快仿佛内心很熟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一下子就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第二天,当兰乔曦回到营地时,营地内早已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原来,昨晚香槟晚会结束后,在兰乔曦带着豆豆离开不久,刘思蕊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晕了过去。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送到医院,检查结果却令人震惊——她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兰乔曦站在人群之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精彩好戏即将上演。“第一场好戏就要开始了呢。”她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与兴奋。在这看似平静的营地中,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27章 好好让她怀着 暮秋的晨光如同利刃,斜斜地切过住院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细碎的光斑在地面上跳跃,像是被揉碎的星星。兰乔曦倚在雕花铁艺长椅上,姿态慵懒而优雅。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瓷咖啡杯的鎏金纹路,那纹路精致得如同蜿蜒的金线,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落,最终轻轻落在她墨绿色丝绒裙摆上。叶脉边缘泛着焦糖色的暗纹,像极了昨夜在皇甫老宅见到的那只鎏金珐琅怀表,充满了岁月的韵味与神秘。兰乔曦望着那片叶子,眼神有些迷离,思绪仿佛又回到了昨夜。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像涟漪般在空气中扩散开来。“也不知道刘思蕊发什么神经!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恭喜她竟然还让我们滚!”一个尖锐的女声带着不满与疑惑,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宁静。 “是不是孕妇易怒,情绪不稳定?”另一个稍显柔和的声音带着猜测说道。 “我看不像!现在夏安安他们还在她寝室呢!”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 “人家别人怀孩子高兴的跟中彩票一样,她倒好,还拦着我们告诉她家人!”又一个声音加入了讨论,话语里满是惊讶与不解。 “你说会不会这孩子来路不明啊?”一个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八卦的意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瞎说,皇甫家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立刻有人出声警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忌惮。 “话是这样子说,但是我一个闺蜜跟我说,别看豪门光鲜亮丽,内里有多么龌龊肮脏都难以想象!”那个八卦的声音又冒了出来,语气中充满了暗示。 “你还别说,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的觉得刘思蕊那神情过分的紧张…” “真不会是那样来的吧?” …… 这些议论声你一言我一语,八卦的氛围愈发浓烈。在这个小圈子里,声音清晰地传出,而八卦的传播速度可比新闻要快得多,尤其是在女人堆里。这些未经证实的猜测与传言,如同野火般,迅速在整个培训班蔓延开来,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探究。 很快,网上就有小道消息不胫而走。“皇甫家大儿媳疑似再度怀孕,传言生父不详!”还附赠了一张有些模糊的孕检报告。这消息一出,瞬间就炸了锅,尤其是在皇甫家所在的圈子里,各种猜测、议论如潮水般涌来。 “这出戏可比米兰时装周精彩多了,你说刘思蕊她怎么敢的呢?”苏萌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与玩味。她的玛瑙红指甲轻轻戳破漂浮在卡布奇诺表面的枫叶拉花,看着那精致的拉花渐渐变形、消散。 兰乔曦但笑不语,她裹紧驼色羊绒披肩,感受着披肩带来的温暖。她的目光追随着庭院里匆匆赶来的皇甫家众人。皇甫荣耀身着银灰色唐装,秋风呼啸而过,掀起他的衣角,显得他威风凛凛却又带着一丝急切。身后跟着的管家一路小跑着为他撑开黑伞,生怕他被这秋风侵扰,却不慎漏掉了缀在最后的皇甫老太太。老太太步履蹒跚,翡翠耳坠在枯黄的梧桐枝桠间忽明忽暗,那闪烁的光芒恍若毒蛇吐信,透着一股神秘与危险的气息。 而此时,培训班的宿舍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窗帘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整个房间弥漫着压抑的氛围。刘思蕊攥着孕检报告,蜷缩在飘窗角落,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纸页边缘已在她掌心揉出潮湿的褶皱,那是她紧张到极致的表现。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将她惨白的脸切割成明暗两半,右耳垂的珍珠耳钉在阴影里泛着死鱼眼般的灰白,毫无生气。 “思蕊姐,这...这是好事啊。”夏安安怯生生地递上果篮,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她的水晶指甲在蛇果表面掐出月牙形的淤痕,这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她没注意到江瑟瑟正在身后拼命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更没看见林小满悄悄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这个角落,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滚!”刘思蕊突然暴起,情绪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她抓起一旁的青瓷花瓶,狠狠地朝着夏安安的方向砸去。花瓶擦着夏安安的鬓角飞过,重重地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飞溅的瓷片在江瑟瑟锁骨处划出猩红的血线,鲜血瞬间涌出。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与林小满的尖叫声,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滚落的苹果撞上皇甫老爷子锃亮的牛津鞋,在寂静的病房里发出沉闷的“咚”声,仿佛是命运的警钟。 “刘思蕊,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可是为了你好啊!”有人忍不住大声斥责道,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愤怒。 “我才不要你们假惺惺的为我好!”刘思蕊声嘶力竭地喊道,眼神中充满了防备与抗拒。 皇甫荣耀见状,狠狠地戳了戳拐杖,那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像是在警告刘思蕊要冷静。这一戳,也让刘思蕊稍微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期期艾艾地想爬过去对着皇甫老头子哭诉,可当她看到颤颤巍巍的老太太走进来,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哭声,那哭声里有恐惧、有委屈,还有一丝侥幸。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莫名其妙。但大家都明白,这是人家的家事,还是不掺和为妙,于是纷纷走出了房间。 “造孽啊!”皇甫老太太的翡翠镯子磕在门框上,清脆的响声过后,裂纹顺着冰种翡翠的棉絮蜿蜒生长,仿佛预示着这个家庭即将面临的危机。老爷子的龙头拐杖重重杵地,红木地板震起细微的浮尘,他怒声喝道:“谦儿呢?那个混账东西在哪!”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此刻,姗姗来迟的皇甫谦正站在住院部楼下的梧桐道上。一片枯叶落在他银灰色西装领口,他不紧不慢地摘下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倒映着面前座椅上兰乔曦意味深长的笑靥。 秋风卷来皇甫谦身上的古龙水与桂花香混杂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却让他忽然想起父母去世的那个秋夜,太平间门口的桂花也是这样甜得发苦,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大哥,你想怎么办?皇甫荣耀早就进去了。”兰乔曦将鎏金保温杯递过去,当归的苦涩混着红枣甜腻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营造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氛围,不过这是皇甫谦一向喜欢喝的。 “当然是让她把孩子好好的怀着。”皇甫谦声音轻得像在说情话,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巴黎圣母院的秋风,可比不得老宅后院的温柔。”他整理了一下风衣,步伐优雅却又带着一丝从容,不急不慢地走进宿舍楼。 兰乔曦见状,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这孩子的出处还有其他隐情?她瞅了眼苏萌,只见苏萌掐指一算,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孩子不是皇甫谦的,也不是皇甫荣耀的,是别人的!”苏萌压低声音,满脸惊讶地说道。 宿舍里,刘思蕊望着突然出现的皇甫谦,蓄在眼眶的泪水突然决堤,她原本打算视死如归地赖上皇甫谦,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他身上,因为三小时前她刚在老爷子面前哭诉那夜醉酒失身,这是她唯一的活路,可还没等她开口。 皇甫谦却像什么也没发生,直接加快几步,脸上带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柔声道:“蕊蕊,辛苦你了,让你再次怀孕是我的不对!”说着,他温热的掌心覆住她的小腹,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刚怀了孕,培训班清苦要不然直接退赛回家养胎好吗?蕊蕊,正好我可以带你去走走散散心,我们去南山看枫叶可好?” 刘思蕊脸上满是惊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也没想到,皇甫谦就这么认下了这个孩子是他的?她那些刚编好的台词竟然一句也没用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此时,皇甫荣耀的气血却开始翻滚起来!他拄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青筋暴起,最终沉声道:”你回归了正途就好,以后好好和思蕊过日子!”语气中虽然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无以名状的厌烦。 刘思蕊突然干呕起来,粉底掩盖不住的乌青眼底漫上生理性泪水。她没看见皇甫谦唇角转瞬即逝的冷笑,那冷笑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与算计。 “真的是我佛保佑!我谦儿终于迷途知返,改天我定要去五台山还愿!”老太太却已笑吟吟握住刘思蕊冰凉的手,翡翠镯子的裂纹正巧卡在她跳动的脉搏上,“谦儿书房存着上好的血燕,明日就让吴妈炖了送来。阿弥陀佛,我皇甫家又添一大胖孙子!”老太太开心得眉眼弯弯,仿佛真的迎来了天大的喜事。 “又怀上好,这是大喜事儿!”老太太不住地念叨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时间,病房内氛围诡异至极。大家各怀心事,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皇甫谦几次劝说刘思蕊退赛,但是她却坚决不肯,义正言辞地说:“女人也有一片天,以后我要为皇甫家的事业有一番贡献才成!”那坚定的眼神,仿佛真的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最后,几人纷纷各怀心事离开。 刘思蕊终于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只是她还没想明白,今天怎么会这么顺利!原本她以为这次她要万劫不复了,很明显一个月以来皇甫荣耀没碰她,皇甫谦更不可能,那孩子的父亲,是她耐不住寂寞找的一个日日哄着她的帅哥。 那男人对自己一见倾心,体贴入微,在床上的表现也让她满意,怎么看都比皇甫家的两个废物要强上百倍。 可惜,那男人只是一个工薪阶层,原本她只当是玩玩,没想到却玩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无所谓!反正皇甫谦认了,一切都过去了!”刘思蕊暗自庆幸,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三日准备日期过完,大家如期抵达f国。一下飞机,夜晚的寒气扑面而来。只见时尚界大名鼎鼎的kira老师踩着十厘米的漆皮长靴,步伐优雅而又带着一丝霸气,她的靴子踏碎满地星光,那模样骄傲又冷脸。 “明早七点专机,每人限带28寸rimowa行李箱,咱们要开始时间非常紧凑的学习,我不会姑息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耽误我的时间,understand?”kira老师的声音冰冷而严厉,不容置疑。她忽然用教鞭挑起刘思蕊的下巴,金属鞭梢在孕妇苍白的皮肤上压出红痕,那红痕格外醒目,“建议穿maison margi的平底靴,当然...”涂着哑光黑甲油的手指划过她小腹,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要是想提前退赛,现在说还来得及。” 刘思蕊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倔强,她强撑着说道:“我不会退赛的!” 第28章 时尚交锋与隐秘暗涌 f国的清晨,机场被一层如轻纱般缥缈的薄雾温柔笼罩,静谧而朦胧。兰乔曦拖着那只28寸的rimowa行李箱,指尖缓缓拂过箱面纵横交错的沟壑,清冷的金属质感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冷光,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开启的未知旅程。 专机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打破了机场的寂静。兰乔曦抬头,目光投向舷梯,只见kira老师倚着舱门而立。她身着黑色风衣,在晨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宛如暗夜中神秘而魅惑的女妖,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强大气场。 登上专机,奢华至极的内饰瞬间映入眼帘。真皮座椅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彰显着高贵;水晶吊灯在机舱内投下细碎闪烁的光斑,光影交错间,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兰乔曦刚刚在柔软的座椅上落座,便看到刘思蕊在乘务员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缓步走来。作为孕妇的她,脸色异常苍白,却依然强撑着高傲的姿态。然而,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不经意间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与紧张。 “各位,欢迎来到f国时尚之旅的第一站。”kira老师那带着令人战栗压迫感的声音,通过机舱广播在整个空间回荡,“接下来的任务,将在巴黎最负盛名的古董面料市场展开。你们只有短短三小时的时间,要用寻找到的面料,设计出一件能够惊艳整个香榭丽舍大街的成衣。记住,这里没有重来的机会,每一个决定,每一次选择,都将决定你们的成败。” 飞机平稳降落在巴黎勒布尔热机场,众人怀着激动与紧张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冲向古董面料市场。一踏入市场,琳琅满目的布料瞬间让人目不暇接。丝绸的柔滑触感仿佛能将人带入云端,蕾丝的精致花纹诉说着细腻的浪漫,粗呢的厚重质感则彰显着独特的韵味,每一种面料都仿佛承载着一段段动人的故事,等待着设计师去发掘、去赋予它们新的生命。 兰乔曦穿梭在一个个摊位之间,目光在各种面料上不断游走。突然,一块暗紫色的天鹅绒如磁石般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布料表面泛着神秘而迷人的光泽,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边缘处绣着的褪色鸢尾花纹,更是仿佛带着中世纪宫廷的古老气息,跨越时空,诉说着往昔的辉煌。 就在兰乔曦伸出手,想要触碰这块心仪面料的瞬间,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兰乔曦,这是我先看中的!”刘思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眼神中满是挑衅与不甘。她的手护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即便怀着身孕,争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兰乔曦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刘小姐,在时尚的世界里,可没有先来后到这一说。况且,你确定以你现在的状态,还有精力和我争?”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刘思蕊略显疲惫、苍白的面容,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周围的选手们纷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地围拢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想看这场冲突将如何发展。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一场激烈的争吵似乎一触即发之际,豆豆挤开人群,一把将刘思蕊拉到一边。他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某些人啊,怀着孕就别在这瞎折腾了,万一伤着肚子里的,可怎么向皇甫家交代?”这话一出,成功让刘思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原本的嚣张气焰也被打压下去。 兰乔曦趁机拿起那块暗紫色天鹅绒布料,快步走向角落的工作台。她铺开洁白的画纸,脑海中灵感如泉涌,迅速勾勒出设计图。她构思着采用不对称的斜肩设计,这样可以完美地露出精致的锁骨,展现女性的优雅与性感;裙摆运用百褶样式,随着步伐摇曳生姿,充满灵动之美;腰间用金色细链点缀,不仅能凸显纤细的腰线,还能为整体造型增添一丝华丽感。而那块神秘的天鹅绒,将作为主体面料,鸢尾花纹则巧妙地分布在袖口和领口,必定能成为整个设计的点睛之笔。 与此同时,在市场的另一个角落,刘思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皱着眉头艰难地进行设计。她的手不时下意识地抚过腹部,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与担忧。她心里十分清楚,这次比赛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一旦失败,在皇甫家的地位将会受到巨大的威胁,甚至岌岌可危。 时间在紧张的设计过程中悄然流逝,三小时转瞬即逝。kira老师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在选手们的作品间缓缓踱步。她的目光犀利如鹰,每一个细节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仿佛能洞察设计中的一切优劣。当她走到兰乔曦的作品前时,脚步突然顿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天鹅绒面料,感受着布料的质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兰乔曦,你成功地赋予了这块古老的面料新的生命。鸢尾花纹的运用堪称绝妙,既保留了历史的韵味,又巧妙地融入了现代的时尚感,非常出色。” 听到kira老师的夸奖,兰乔曦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自信而灿烂的微笑。然而,当kira老师走到刘思蕊的作品前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毫不留情地抓起那件设计粗糙的衣服,用力甩在地上,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刘思蕊,这就是你三小时的成果?毫无创意可言,面料搭配混乱不堪,你是在敷衍我,还是在敷衍你自己?” 刘思蕊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声音带着哭腔:“kira老师,我……我身体不舒服,状态不好,所以才……”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在我的课堂上,只看结果!”kira老师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语气严厉而冰冷,“如果你无法承受压力,现在就可以滚回中国!这里不需要弱者!” 就在这时,兰乔曦不经意间注意到刘思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映入眼帘:“宝贝,孩子还好吗?我想你了。”发件人备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兰乔曦心中猛地一动,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冷笑。她在心里暗自揣测,这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谁?难道这个孩子真的和皇甫诚有关,还是另有隐情?她要不要趁机给她们再加把火? 正当她陷入沉思,努力拼凑着各种线索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兰乔曦起身打开门,只见任安宰倚在门框上,手中拿着一杯红酒,眼神温柔却又带着一丝担忧:“不请我进去坐坐?” 兰乔曦侧身让他进来,两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同俯瞰着巴黎的美丽夜景。远处,埃菲尔铁塔闪烁着光芒,宛如一颗璀璨夺目的明星,照亮了整个夜空。 “刘思蕊是你的手笔?”任安宰突然开口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兰乔曦。 “怎么可能,要是我我就直接让她都分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哪里还会还让她满脸的发骚!”兰乔曦毫不犹豫地直接否定,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和不屑。 任安宰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说:“你—你什么时候变得一肚子坏水儿了。我调查过,皇甫谦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国外,也根本没有机会。” “所以你就怀疑是我找人勾引的她?他那样子的真要是惹了我,我就把她送娘胎回去重造!她还动不了本姑奶奶分毫!”兰乔曦气呼呼地说道,眼神中满是不满。 任安宰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兰乔曦,语气认真而诚恳:“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你。” 兰乔曦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任安宰,内心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当听到这种浓浓的情话时,她的内心总有一种无名的排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横在她与任安宰之间。她感到十分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人动不动就说要保护自己,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于是,兰乔曦找了个借口,将任安宰请了出去。 而此时的刘思蕊,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手机不停地发送消息,脸上洋溢着娇羞的笑容,听着对方的甜言蜜语和信誓旦旦的承诺,模样宛如一只刚抱窝的老母鸡,在这充满时尚气息的氛围中,显得格外违和。 巴黎的雨总是来得毫无预兆,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敲打着酒店的玻璃窗,将城市的霓虹灯光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色块,整个城市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纱幕之中。突然,兰乔曦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豆豆发来的消息:“兰姐!你看热搜没?#刘思蕊怀孕真相#爆了!” 兰乔曦心头猛地一紧,立刻打开微博。瞬间,铺天盖地的消息涌入眼帘。有人爆料刘思蕊怀孕的孩子生父另有其人,还附上了她在医院孕检时的模糊照片。评论区瞬间被各种猜测和谩骂填满,网友们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舆论如汹涌的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刘思蕊的房间里一片狼藉。摔碎的香水瓶散发出刺鼻难闻的气味,化妆品洒落在地毯上,五颜六色的液体和粉末混合在一起,宛如一幅混乱而诡异的抽象画。她死死攥着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评论,指甲几乎要将手机屏幕戳碎,嘴里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搞我!”她的眼中满是恐惧和愤怒,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慌乱和崩溃之中。 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刘思蕊只能花费大量的金钱去平析舆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时刻提心吊胆,生怕再有什么不利的消息传出,她的生活也因此陷入了无尽的混乱和恐惧之中。而这场时尚比赛中的风波,也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隐秘和冲突,正如同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冰山,等待着被一一揭开…… 第29章 远方的消息 巴黎的雨裹着塞纳河畔的梧桐气息,淅淅沥沥下了整夜。兰乔曦赤足踩在酒店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夜色切割成流动的水墨画。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出朦胧的光圈,宛如漂浮在深海里的水母,而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的瞬间,恍若深海中突然闪烁的幽蓝磷火。又是顾宥泽发来的消息,那些炽热的字句在屏幕上流淌,像永不熄灭的火焰,诉说着他跨越千里的思念与爱意。 这些天,他像个固执的影子,每日准时将满腔深情化作文字传递过来,可兰乔曦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良久,最终还是如往常般,将手机倒扣在雕花镜面桌上。窗外的雨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月光的映照下,扭曲成无数条模糊的泪痕,恰似她内心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随着在f国行程的推进,众人的日程表被填得密不透风,仿佛一本被写满密密麻麻批注的古老典籍。 凌晨四点,当巴黎还沉浸在沉睡中,他们便要裹着厚重的外套,顶着刺骨的寒风赶赴卢浮宫、奥赛博物馆,在艺术的海洋中贪婪地汲取灵感;午后的阳光炙烤着石板路,他们又穿梭于玛莱区的古老街巷,在堆满各色面料的阁楼里翻找那些隐藏在岁月尘埃中的特色织物;深夜的酒店走廊,此起彼伏的缝纫机声与此起彼伏的哈欠声交织,每个人都在与时间赛跑,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极具挑战性的设计任务。 高强度的节奏如同无情的浪潮,将不少选手拍打得摇摇欲坠。有人在参观蓬皮杜艺术中心时,突然脸色苍白如纸,扶着墙壁呕吐不止,不得不中途退场休息;有人连续三天三夜未合眼,在设计台上累得直接趴在图纸上昏睡过去,手中的画笔在洁白的画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宛如一道未愈的伤口。这时大家才深刻意识到,在时尚领域,稍纵即逝的灵感就如同转瞬即逝的商机,而支撑这一切的,是一个强壮健康的身体,如同高楼大厦需要坚实的地基。 在一次临时加开的讲座中,kira老师将众人召集在充满艺术气息的展厅。她身着一袭黑色修身连衣裙,优雅地站在投影幕布前,身后一幅幅精美的服装图片在光影中流转。 “高级定制,是时尚金字塔的顶端。”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古老的编钟发出的鸣响,“为富人量身打造,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着设计师的灵魂,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从表面看,利润空间巨大,仿佛藏着无尽的宝藏。但当我们深入剖析,从设计构思到手工缝制,从反复试衣到最终成品,时间、人力、物力的投入如同无底洞。而且,其消费群体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看似璀璨,实则数量有限,所以收益未必可观。” 说着,她轻点遥控器,画面切换到成衣的展示,“成衣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如同城市中的基石,满足大众日常穿着需求。而近年来,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文化交流的频繁碰撞,快时尚小众品牌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它们以极快的速度更新款式,平均每20天就有新品推出,如同永不疲倦的舞者,不断满足消费者求新求变的需求。”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略显疲惫的众人,意味深长道,“记住,女人永远觉得自己衣柜里少一件衣服,这就是时尚行业永恒的商机,也是我们设计师毕生追寻的密码。” kira老师安排的行程充实且意义深远,每一处参观地点、每一项设计任务,都蕴含着她的良苦用心,如同精心编排的交响乐,每个音符都不可或缺。然而,高强度的节奏也让众人叫苦不迭,仿佛置身于永不停歇的旋转木马,既兴奋又疲惫。 在这场激烈的角逐中,选手们依然咬牙坚持,像战场上的战士,不愿轻易放下手中的武器。最终,十八人成功留到最后,豆豆便是其中之一。曾经圆润可爱的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像被泼上了两团墨汁,整个人瘦了一圈,颧骨高高凸起,模样活像一只疲惫的大熊猫。有好几次,他站着都能睡着,身体摇摇晃晃,如同风中的枯叶,险些一头栽进面前色彩斑斓的布料堆里。多亏兰乔曦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他,才避免了尴尬又狼狈的场面。 与其他人不同,兰乔曦在苏萌“幸运符”的陪伴下,状态出奇地好。那是一个小巧的银色护身符,造型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边缘刻着细密的符文,是苏萌临走前塞给她的,说是能带来好运。 苏萌这种特殊的存在,在不同文化信仰的地方需遵循特定规矩,不能随意现身。兰乔曦与苏萌虽未订立契约,但在相处中结下深厚情谊,彼此间有着互为庇护的默契。原本考虑带着苏萌一同前往f国,可想到这次行程的密集和辛苦,带着一条宠物,在旁人眼中确实显得不合常理。所幸这枚幸运符十分给力,这些日子,兰乔曦除了有些困倦,身体并无大碍,精神头也始终充足。 每当外人感叹她的状态时,她总是笑着将功劳归于自己良好的作息习惯和强健的身体素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感到疲惫或不安时,总会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里的护身符,嘴角便会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仿佛苏萌就在身边。 最令人意外的是刘思蕊,在这场疲于奔命的竞赛中,她不仅没有被击垮,反而精力越发充沛,像一株在暴风雨中顽强生长的荆棘。她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狠劲儿,仿佛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 每当她的目光扫过兰乔曦和豆豆,那阴毒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匕首,直教人脖颈发凉,脊背升起阵阵寒意。兰乔曦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如芒在背,她深知,之前在古董面料市场的冲突,还有网络舆论的风波,早已让两人结下了难以化解的梁子。 刘思蕊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兰乔曦致命一击。只是兰乔曦没想到,先等来的不是刘思蕊的报复,而是另一个震惊的消息。 那是一个忙碌的傍晚,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渐渐浸染了巴黎的天空。众人刚结束在巴黎时装档案馆的参观,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酒店。兰乔曦正准备回房间休息,豆豆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过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头发黏在额头上,手里紧握着手机,脸色煞白如纸:“兰姐,出事了!皇甫谦卧床不起,生命垂危!”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风中摇曳的枯叶。周围其他选手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写满震惊与疑惑,窃窃私语声在大堂里此起彼伏。 兰乔曦愣在原地,脑海中瞬间闪过皇甫谦的身影——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眼神坚定的男人,如今却生命垂危。这让她觉得事有蹊跷,刘思蕊怀孕之事大哥是知道的,而且他们前几天离开的时候,她还见过大哥本人,那时他身强体壮,步伐稳健,不像是有重病的预兆。能从活蹦乱跳到现在生命垂危,如此巨大的转折由不得人不多想。可现在苏萌远在万里之外,她没办法寻求帮助。一想到大哥对自己的好,兰乔曦内心焦急如焚,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心脏。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的飞鸟,迅速在选手们之间传开。有人低声议论,猜测着皇甫谦病重的原因,各种离奇的说法层出不穷;有人掏出手机,试图从网络上寻找更多信息,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神中透着八卦意味。 而作为与皇甫谦关系最为密切的刘思蕊,竟然出奇地平静,没有任何表示,这就让人更加怀疑其中的蹊跷。兰乔曦抬头望向酒店窗外,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酒店大堂的吊灯洒下柔和的光,却驱散不了众人心中的阴霾。巴黎的街头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与此刻大堂内压抑的两个人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这场时尚之旅的风波远未结束,新的挑战和谜团,正裹挟着远方的消息,汹涌而来。 而在酒店的另一头,刘思蕊坐在酒店房间的梳妆镜前,精心涂抹着口红。镜中的她容光焕发,全然不见孕妇的疲惫,一袭红色丝绸睡袍将她衬托得如同艳丽的玫瑰。当手机里弹出皇甫谦病重的消息时,她的手微微一颤,口红在唇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她盯着屏幕,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帮我订5日后最早回国内的机票。”挂断电话,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仿佛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计划,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兰乔曦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巴黎的喧嚣渐渐褪去,只剩下隐约的车鸣声和远处传来的钟声。她想起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从与刘思蕊的冲突,到任安宰奇怪的表白,再到如今皇甫谦的病重,一切都像是一场混乱的梦境,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她早已不是那个轻易退缩的人。她握紧拳头,暗暗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和挑战,她都要坚守自己的时尚梦想,揭开所有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就像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旅人,永不放弃。 此刻,在地球的另一端,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仿佛生命的倒计时。皇甫谦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像被束缚的囚徒。守在床边的家人和医护人员神色凝重,谁也不知道,这个曾经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能否挺过这一关。 巴黎凌晨两点的月光斜斜切进房间,兰乔曦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新闻页面,皇甫谦入院的消息已经登上国内财经版头条。评论区里关于\"豪门内斗\"的猜测甚嚣尘上,配图里躺在担架上的身影被像素化处理,却依旧能看出那熟悉的深灰色西装——正是她上次见大哥时穿的那套。 \"难道皇甫荣耀那个老东西提前动手了?因爱生恨?\"兰乔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护身符,冰凉的银质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她很快摇头否定这个念头,皇甫家老爷子虽然手段狠辣,但对独子向来寄予厚望,断不会在皇甫谦刚坐稳集团ceo位置时自毁长城。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夜枭的啼叫,惊得她打了个寒颤,思绪不由自主飘向另一个方向。 \"难道大哥是被刘思蕊害的?\"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兰乔曦猛地坐直身子,床头台灯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面上,扭曲得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想起刘思蕊这段时间的反常表现——明明怀着身孕却精力充沛得反常,看她的眼神里藏着毒蛇吐信般的阴毒,还有得知消息时那抹转瞬即逝的冷笑......种种细节串联起来,在她脑海中拼凑出可怕的图景。刘思蕊肚子里的孩子本就是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若是皇甫谦突然离世,最得利的莫过于掌握着\"继承人\"筹码的她。 手机在寂静中突然震动,是豆豆发来的消息:\"兰姐,刘思蕊刚带着助理出酒店了,这么晚...\"兰乔曦立刻起身,透过窗帘缝隙望去,果然看见一辆黑色保姆车正驶入酒店车道。月光下,刘思蕊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小腹在黑色风衣下隐约可见,举手投足间哪有半分孕妇的娇弱?她在车门边停顿片刻,仰头望向兰乔曦所在的楼层,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 兰乔曦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但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场国际新锐设计师大赛不仅关系着她个人的前途,更是兰氏集团打入国际市场的关键跳板。此刻若贸然回国,正中某些人的下怀。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笔记本电脑,快速敲击键盘撰写邮件。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将皇甫谦的病情、刘思蕊的异常,以及自己的担忧详细说明,特别标注要苏萌动用一切关系,查清医院的监控和护理记录。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兰乔曦胡乱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吞下两片提神药片,拎起设计稿冲向电梯。今天要在巴黎工坊完成高定成衣的立体裁剪,kira老师特意强调,表现优异者将获得与香奈儿工坊合作的机会。 工坊里,缝纫机的嗡鸣声与法语交流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兰乔曦专注地调整着胸省的角度,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嗤笑。刘思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正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挑起布料:\"兰设计师这么拼命,该不会是想靠奖项填补家里的窟窿吧?听说兰氏最近资金链......\" \"刘小姐对我的家事很感兴趣?\"兰乔曦头也不抬,手中的剪刀精准划过绸缎,\"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刘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回来看望生病的...旧识?\"她特意加重\"旧识\"二字,余光瞥见刘思蕊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kira老师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刘思蕊瞬间换上甜美的笑容,轻抚着肚子娇声道:\"老师,我刚跟兰设计师交流创作心得呢。\"兰乔曦不动声色地将布料重新归位,注意到刘思蕊无名指上崭新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那是皇甫家祖传的蓝宝石钻戒。 深夜的酒店房间,兰乔曦被手机震动惊醒。苏萌的回复简短却惊心动魄:\"医院监控被人为删除,主治医生突然调职,护工说皇甫总发病前收到过匿名快递。\"她盯着屏幕,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窗外,巴黎铁塔的灯光突然熄灭,整座城市陷入短暂的黑暗,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第30章 疑云与紧张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惨白的灯光在苏萌头顶明明灭灭,像是随时会熄灭的希望。她皱着眉头,眉心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语气凝重而认真地对着电话那头的兰乔曦说道:“皇甫谦的一身气运被抽走了,我来的时候他已经马上就要挂了,还好我揪住他最后一缕气运给他护住心脏,差点他就三魂离体了呢!”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却是对未知危险的担忧。 电话那头传来兰乔曦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还好你赶去的及时!”若不是苏萌及时出现,恐怕皇甫谦此刻早已入了极乐世界了。 苏萌却没有丝毫轻松,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以我现在的实力,只能保证他魂不离体,还没办法救他。”话语间满是无奈与不甘,她恨自己能力不足,无法彻底解救好友于危难之中。 兰乔曦立刻追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语气中满是关切。 苏萌沉思片刻,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娓娓道来:“依我看他是中了降头术,被人借了气运!我看了他收快递的那个箱子,很明显是那降头师寄的降头厄运载体,是个很小的骨灰坛子,想必寄送的人深知皇甫诚会亲手打碎那东西,这才着了道!”她回想起那个诡异的骨灰坛子,坛子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兰乔曦急切地问:“那怎么才能救他?” “难了,”苏萌语气沉重,“这降头真的是最麻烦的一类,它不仅要被咒者死的凄惨痛苦,还会不死不休。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切断诅咒的咒力,不过也不是长久之计,除非有一个和他八字相辅相成的人心甘情愿为他冲喜,还得是个大气运者,才能全部冲断咒力!”她深知,要找到这样一个人谈何容易,茫茫人海,大气运者本就寥寥无几,更何况还要八字契合,愿意为陌生人冲喜。 “这确实难了!”兰乔曦也跟着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愁绪。 苏萌却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我看皇甫谦也算是命里有灾但是仍有枯木逢春之象,想必也有一番特殊际遇!”她相信命运不会如此狠辣,皇甫谦定能逢凶化吉。 兰乔曦接着问:“那他会一直昏迷吗?” “这个也倒不是,”苏萌解释道,“只要除了那个降头师,皇甫谦的咒怨就会消散很多!不过—”她的语气突然变得犹豫。 “不过什么?”兰乔曦追问道。 “这降头师可能不是现在的我能对付的。”苏萌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她能感受到那降头师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而邪恶的气息,那股气息让她不寒而栗。 “这世上就没有比他还强的存在吗?”兰乔曦不甘心地问。 “当然有,只是,只是这事儿他可能不会帮忙!”苏萌欲言又止。 “谁?” “任安宰!” “他!”兰乔曦惊讶地提高了音量。任安宰的名字在时尚圈子里如雷贯耳,行事风格捉摸不定,只是没人说过他也精通此道,猛然间回来兰乔曦想到苏萌的那句话,他是带着记忆进入轮回的,看见他确实与众不同之处。 “现在咱们能找到的只有他,如果他愿意…”苏萌的话还没说完,其实她心里清楚,如果任安宰愿意,他的血可以让皇甫谦立马痊愈…只是她不敢往这一层想,人类历史上他动血救人都是大因果的事情,那后果难以想象,甚至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灾难。 而且还有一桩秘辛,就是兰乔曦的前世和前前世,还有前前前 前前…世都是因为任安宰的一滴血,而纠缠了这几世,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世,苏萌思考间走神了! ”喂喂喂!”兰乔曦担心的在电话里喊了几嗓子。 ”没事,刚我想了点别的东西!”苏萌尴尬的笑了笑。 “行吧,你要是能说动他,皇甫谦的命算是短时间内保住了!”兰乔曦说道,”这期间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尽力一试!”苏萌坚定地说,为了好友,她愿意尝试一切可能。“你等我回复吧!” “竞赛怎么样?一切顺利吗?”苏萌转移了话题。 “累并快乐着!还不错,过两天就要最后的一场竞赛了!”兰乔曦说起竞赛,语气中多了几分活力。在设计的世界里,她能暂时忘却烦恼,沉浸在创作的快乐中。 “这次可别着了刘思蕊那恶毒女人的道!多长个心眼子!”苏萌跟个大姐大一样提醒道。 “说起刘思蕊,她不仅坚持到了最后,而且看面色精气神红润的不像话。你说皇甫谦这事儿是不是她干的?”兰乔曦突然想起刘思蕊,心中满是怀疑。刘思蕊平日里就与她不和,处处针对她,如今皇甫谦出事,她又表现得如此异常,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说不准!那降头师确实很精明,下了死降不说,还遮盖了天机,不过我觉得和那刘思蕊脱不了关系!”苏萌分析道。降头术本就诡异莫测,再加上降头师刻意隐藏线索,想要找出真凶难如登天,但刘思蕊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以前有说借别人运势的事情都半信半疑的,现在彻底的信了!”兰乔曦感慨道,这次的经历让她对这些神秘的力量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算啥!邪乎的事情多了去了!慢慢你都会遇到的!”苏萌笑道。 “别!我可不想都遇到!”苏萌连忙说道,两人嘻嘻哈哈聊完,兰乔曦妥妥得睡了一大觉,明天就要公布最后的竞赛题目了。 第二天,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宽敞明亮的设计工作室,kira和任安宰,还有其他受邀的三名导师,一线大腕艺人talor、知名设计总监ste以及时尚杂志总编zic齐聚一堂。他们要为最后的竞赛出题——“冬天的柔”,要求参赛者每人给出5套look形成一个系列,只给三天的设计剪裁选料的时间。场地内物资齐全,缝纫机、各色布料、配饰琳琅满目,仿佛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创意宝库。 18个参赛者站在场地中央,眼神中既有紧张又有兴奋,这场巅峰对决即将拉开帷幕。兰乔曦站在人群中,看着不远处的刘思蕊。刘思蕊穿着一身精致的套装,妆容精致,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时不时与旁边的参赛者交谈几句,看上去心情极好。 兰乔曦心中的怀疑更甚,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竞赛中小心应对,同时也要找出刘思蕊与皇甫谦事件有关的证据。 竞赛开始的钟声响起,参赛者们纷纷行动起来。兰乔曦在布料堆中仔细挑选,她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设计构想。她想要用柔软的羊毛和轻盈的雪纺,搭配温暖的色调,展现出冬天里那份独特的温柔与浪漫。而此时的刘思蕊却不慌不忙,她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仿佛胸有成竹。她时不时看向兰乔曦,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第一天很快过去,兰乔曦已经完成了两套服装的初步剪裁,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心中还算满意。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她。她抬起头,望向天空的月亮,心中默默祈祷皇甫谦能平安无事,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在竞赛中取得好成绩。 第二天,设计工作室里的气氛愈发紧张。参赛者们都在争分夺秒地工作,缝纫机的声音此起彼伏。兰乔曦遇到了一个难题,她设计的一套服装在搭配上总是差强人意。她皱着眉头,反复尝试不同的配饰和剪裁方式,却始终找不到最佳方案。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皇甫谦曾经给过她的设计建议。皇甫谦虽然不是专业的设计师,但他对时尚有着独特的见解,总能在她遇到瓶颈时给出意想不到的点子。 “或许可以试试这样……”兰乔曦眼睛一亮,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进行搭配和修改。果然,效果出奇的好,整套服装的风格更加和谐,完美地诠释了“冬天的柔”这一主题。而另一边,刘思蕊的进度也十分顺利,她的设计作品充满了奢华与高贵的气息,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十分精致,让其他参赛者都不禁投来羡慕的目光。但苏萌却觉得,刘思蕊的作品虽然华丽,却缺少了一份灵魂,一份能真正打动人心的东西。 这也是兰乔曦再次审视自己的作品,——刘思蕊再次抄袭了她的作品。当时所有的美好,在现在看来还是初出茅庐的大胆而已。 第三天,是竞赛的最后一天。参赛者们都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兰乔曦已经完成了四套服装,只剩下最后一套。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刘思蕊正悄悄地靠近她。刘思蕊眼神中闪过一丝恶意,她趁苏萌不注意,偷偷地拿走了苏萌放在工作台上的一份重要设计图纸。 当兰乔曦发现图纸不见时,整个人都慌了。那份图纸上记录着她最后一套服装最关键的设计细节,没有它,她根本无法完成作品。兰乔曦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在工作室里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她突然想到了刘思蕊,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 “刘思蕊,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图纸?”苏萌走到刘思蕊面前,质问道。 刘思蕊一脸无辜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东西不见了关我什么事?” 兰乔曦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刘思蕊不会轻易承认。但她没有时间和刘思蕊纠缠,她必须想办法在剩下的时间里重新构思设计。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工作台前,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和灵感,重新开始创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竞赛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兰乔曦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终于,在最后一刻,她完成了所有的作品。她看着自己的五套服装,心中百感交集。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音乐一起,模特们化好妆后,按照抽签顺序依次上台。 第31章 变装的惊喜 巴黎大皇宫的穹顶之下,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璀璨光芒,将整个t台浸染成一片流动的星河。现场气氛炽热而紧张,模特们踩着节奏感强烈的电子音乐节拍,踏着优雅猫步依次登场。丝绸与皮革摩擦的沙沙声、金属配饰碰撞的叮咚声,交织成一曲专属于时尚界的激昂交响乐。 率先登场的豆豆让人眼前一亮。他的作品以羽绒服和风衣为主打,每一件都凝聚着别具匠心的设计巧思。摒弃了传统羽绒服厚重沉闷的刻板印象,豆豆的设计大胆采用轻盈的高科技面料,巧妙运用立体剪裁,让原本臃肿的羽绒服变得轻盈无暇,造型灵动多变。首套登场的鹅绒风衣,蓬松的羽绒在后背炸开如云朵,腰间的银色链条随着步伐甩出冷冽弧线。当模特转身时,后背暗藏的激光切割镂空图案在追光灯下显形,化作抽象的雪花图腾,瞬间点燃全场气氛,评委席上也传来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紧接着,轮到刘思蕊的作品展示。随着《权力的游戏》气势恢宏的配乐响起,五名模特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登场。首套礼服由整匹孔雀蓝云锦精心裁就,金线绣制的百鸟朝凤从领口盘旋至拖地裙摆,红宝石镶嵌的眼睛在灯光下流转着妖异光芒。最后一位模特转身时,后背突然展开三米长的机械羽翼,钛合金骨架在齿轮驱动下缓缓扇动,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刘思蕊站在后台,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优雅转动着香槟杯,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挑衅地瞥向兰乔曦:“这次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兰乔曦却显得格外沉静,她低头仔细检查着最后一套服装的暗扣。工作台上堆满银白色闪光面料,半成品裙摆上缀着的碎钻尚未完全固定,在阴影里闪烁如星子。三天三夜的连续奋战,她的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却仍专注地用镊子调整着肩部褶皱——那些看似随意的波浪线条,实则暗藏十二道立体剪裁的精妙玄机。她清楚,刘思蕊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打击她的机会,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只是对方还未露出真正的獠牙,一时半会难以捉摸其阴谋。 随着t台倒计时牌翻到15号,变故突然降临。原定开场的三位模特毫无征兆地捂住小腹,豆大的汗珠顺着精致妆容滚落。最年轻的东欧女孩甚至瘫倒在地,指尖死死抓着裙摆,将精心缝制的雪纺面料扯出裂口。现场瞬间陷入混乱,翻译人员焦急地用多国语言询问情况,医疗组推着担架冲过人群,金属器械碰撞声与观众的惊呼声混成一片。 “兰姐!她们的瞳孔都在扩散!绝对是蓄意投毒!”豆豆突然抓住兰乔曦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哭腔。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刘思蕊正隔着混乱的人群朝这边举杯,红宝石戒指在灯光下划出挑衅的弧线,口型清晰可辨:“喜欢这份见面礼吗?” 兰乔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反而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她的目光扫过后台:替补模特早已被其他设计师预定,工作人员身形各异难以适配高定礼服。就在这时,豆豆的薄荷绿卫衣映入眼帘——这个总爱哼着跑调歌曲的大男孩,此刻正涨红着脸挥舞手臂,试图拦住要离开后台的几位导师。 目光在后台焦急地搜寻着可以替代的模特。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豆豆身上。 豆豆被兰乔曦看得心里发毛,结结巴巴地说:“兰、兰姐,你、你不会是想让我上吧?我、我可不会走秀啊!” 兰乔曦一把抓住豆豆的胳膊,坚定地说:“豆豆,现在只能靠你了!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的!”说着,她拉着豆豆就往化妆间跑。 “豆豆,脱衣服。”兰乔曦突然开口。 “啊?”豆豆愣住,耳尖瞬间通红。 “我说,把衣服脱了。”她扯开自己设计的备用腰带,金属扣碰撞声清脆如响箭,“你的肩宽比标准模特窄3公分,但腰线比例完美。”剪刀利落地划过绸缎,碎布如雪花飘落,“相信我,你会成为最耀眼的星辰。” 在化妆间里,兰乔曦以最快的速度为豆豆进行变装。她巧妙地利用豆豆的身材特点,对服装进行了临时调整,原本为女性设计的服装,经过她的一番改造,竟然在豆豆身上展现出了别样的风格。 化妆间内气氛紧绷如弦。兰乔曦咬着手电筒固定灯光,睫毛膏刷子在豆豆颤抖的眼皮上精准游走;发型师用发胶将他柔软的卷发塑成凌厉造型;豆豆自己则盯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喉结不住滚动:“兰姐,我真的能行?” “当然。”兰乔曦将珍珠胸针别在他领口,冰凉的金属压在滚烫的皮肤,“记得我教你的台步吗?想象脚下踩着月光,每一步都要踩碎质疑。”她突然转身,将最后一套礼服套在自己身上——那是件鱼尾剪裁的银色毛草裙,拖尾缀满遇热即融的人造冰晶。 豆豆惊讶道:”兰姐!你,你也要上?” “没办法了,江湖救急,自救总比摆烂强!” ”ok!咱们姐妹拼了!” 化妆、发型、配饰,每一个环节兰乔曦都亲自把关,力求做到完美。豆豆在兰乔曦的影响下,也渐渐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开始认真配合起来。 当豆豆踩着《viva vida》的前奏踏上t台,整个会场陷入短暂的寂静。素人特有的青涩与服装的未来感形成奇妙化学反应,他抬手整理领结时不经意的紧张,反而让设计多了几分真实温度。走到台前定点时,豆豆突然解开风衣纽扣,内搭的银色针织衫应声滑落,露出背后用镭射膜拼接的极光图案,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当豆豆身着兰乔曦设计的服装,自信满满地走上t台时,全场观众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从未走过秀的人,竟然能将服装演绎得如此出色。豆豆独特的气质与兰乔曦的设计完美融合,展现出了一种全新的时尚风格。 第四个在t台亮相的是兰乔曦自己,她身着一身银色毛草披肩的鱼尾裙,在导师面前,忽然将茅草披肩抛出后,掏出一盒火柴,在众人惊讶的表情里,她将点燃的火柴直接都在鱼尾裙尾,瞬间火苗将银色鱼尾裙烧毁,直接变成了一条火红的玫瑰裙,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看的惊呆,犹如一个戏法直接在众人面前变装,惊呼连连。 兰乔曦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冬日里的冰雪世界,她运用了大量的白色和银色面料,搭配上晶莹剔透的装饰,仿佛将观众带入了一个梦幻般的冰雪王国。而豆豆的演绎,更是为整个系列增添了一份别样的魅力,他时而优雅,时而灵动,每一个步伐都充满了自信与活力。 自己这一身压轴出场,直接将风雪融化成一朵玫瑰,惊艳了整个冬天。 刘思蕊手中的香槟杯应声落地,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刺目的酒渍。她眼睁睁看着兰乔曦在火光中转身,后背浮现出用发光丝线绣制的荆棘玫瑰,每根刺都闪烁着复仇的冷光。观众席沸腾了,有人站起来疯狂拍照,闪光灯连成一片银河;评委们交头接耳,任安宰甚至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神意味深长。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kira老师猛地起身鼓掌,黑色风衣带起凌厉风声,“兰乔曦不仅用设计征服了我们,更用勇气重写了时尚的定义!”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掌声中时,刘思蕊突然举起写满批注的评分表:“我抗议!兰乔曦的系列只有四套服装,根本不满足五套look的竞赛要求!”她的声音尖锐刺耳,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出现裂痕,“按照规则,她应该被直接淘汰!” 会场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评委席。 第32章 我等着你的颁奖!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直播弹幕如潮水般疯狂滚动,各种评论在屏幕上飞速闪过。有人愤怒地指责规则的不公,认为兰乔曦的创意和应变能力远超规则的束缚;也有人随波逐流,跟风质疑她没有达到五套look的要求。争吵声、质疑声交织在一起,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掀起了一场激烈的风暴。 评委席围成的半弧型区域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任安宰的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黑色皮质文件夹,发出细密的\"哒哒\"声。当kira老师第三次站起来时,她黑色风衣下摆带起的气流掀动了桌上的评分表,\"各位请看这段视频!\"她将平板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定格着兰乔曦在后台徒手改造男装的画面——剪刀翻飞间,绸缎如蝶翼飘落,\"当其他设计师还在墨守成规时,她已经在用生命诠释时尚的可能性!\" \"但规则白纸黑字写着五套完整look。\"时尚杂志总编zic推了推方形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尺规般严苛,\"如果因为同情就破坏规则,那以后所有参赛者是否都能用''意外''来逃避考核?\"他的话音刚落,知名设计总监ste便嗤笑出声:\"同情?她在三十分钟内完成两套高定改造,这份魄力连在座某些所谓''大师''都未必具备。\"然而,其他评委却有不同的看法,有人皱着眉头,严肃地说:“竞赛规则就是竞赛规则,如果不严格执行,以后的比赛将失去公正性和权威性。” 争论声越来越高,任安宰突然轻咳一声,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眸光深不可测:\"投票决定吧。\"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在投票表决下,兰乔曦被认定只完成了四套look。 听到这个结果,兰乔曦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她不紧不慢地走上t台,身姿挺拔,面带微笑。她向评委们深深鞠躬,真诚地说:“感谢各位评委老师的点评和指导,虽然结果有些遗憾,但这次竞赛对我来说,是一次无比珍贵的经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继续坚持自己的设计梦想,不断前行。”接着,她又转身面向观众,优雅地行礼,“也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你们的鼓励是我前进的动力。”说完,她挺直脊背,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下t台,留下一个令人难忘的背影。 回国航班的舷窗外,云海翻涌如沸腾的奶油。兰乔曦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舷窗上,耳畔仿佛又响起豆豆变装时紧张的喘息声,还有刘思蕊举着香槟杯挑衅的冷笑。这一路走来,充满了艰辛与挑战,从设计图纸被偷,到模特中毒,再到被认定不符合竞赛要求,每一个难关都让她身心俱疲。 但她也收获了许多,比如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豆豆的信任与支持,让她感受到了朋友的力量;在绝境中迸发的创造力,让她对自己的设计有了新的认识。 手机突然震动,她点开社交媒体,满屏都是粉丝剪辑的混剪视频——从她火烧裙摆的惊艳,到豆豆在t台上绽放光芒的瞬间,配文清一色是\"永远为敢打破规则的人热泪盈眶\"。她摩挲着手机屏幕,嘴角终于扬起弧度。 至于刘思蕊的从中作梗和破坏,她当然知道,虽然没有得到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但是结果热度也超出了她的想象,接下来就是该给刘思蕊送一份大礼了呢! 两天后,竞赛的颁奖仪式在zv中国区总部如期举行,颁奖日当天,现场气氛热烈非凡,zv总部大厦被媒体长枪短炮围得水泄不通。前五名设计师的签约仪式也将在此进行,而且除了zv公司外,各大时尚品牌的代表们早已在此等候,目光中满是期待,都希望有机会能签约到有潜力的设计师。 而兰乔曦虽然被淘汰了,但她却收到了一个特别的邀请——作为特邀嘉宾出席颁奖仪式。 沈婉晴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兰乔曦!诚哥哥好心关心你,你别不识好歹!\"她 \"听说沈家最近资金链出了问题?不如把你这张爱吠的嘴租出去,说不定还能换点狗粮。\"四周响起压抑的抽气声,八卦的低语如同潮水般漫过整个会场。 兰乔曦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穿自己设计的简约而不失优雅的黑色连衣裙,搭配上精致的首饰,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她走进会场,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人对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也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但兰乔曦都坦然面对,她的目光坚定地看向舞台,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喜悦。 \"小乔。\"带着恶意的呼唤从右侧传来。皇甫诚端着香槟杯斜倚在雕花立柱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听说你连前十都没进?不对,你是被淘汰了,你瞧瞧我这记性!\"他故意将\"淘汰\"二字咬得很重,身后的沈婉晴立刻捂嘴轻笑。 兰乔曦拿起一杯香槟,嘴角扯出弧线:\"我当时哪家狗在我面前狂吠呢,原来是你啊!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倒是你皇甫二少最近很闲?我记得你家别墅没在海边吧?怎么管那么宽!” ”你!好,好,好,真的是这段时间你出息了啊!没有我皇甫家做你的后台,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皇甫诚恼羞成怒道,”到时候别来求我!” ”求是求不上,不过骑的话还真的有可能!”兰乔曦眼里忍不住的翻白眼,不正眼瞧眼前智慧无能狂吠的皇甫诚。 皇甫诚像是被刺到,要不是沈婉晴拉着估计立马就因为自己那不值钱面子和自尊当场就要跳脚起来。 ”真的是金玉其外!”兰乔曦斜窥一眼皇甫诚满脸的嫌弃,”就是一个会窝里横的玩意,我们现在没有丝毫关系,你要是要点脸都别来我面前蹦跶,自己找块豆腐撞死不好吗?非得出来丢人!” 沈婉晴满脸的恶毒,内心想着皇甫诚这个废物竟然还这么在乎这个女人,想到此她的面容就扭曲,吼道:”兰乔曦,你不要得寸进尺!诚哥哥过来也是来安慰你,你竟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真的是活该被诚哥哥抛弃!”沈婉晴扬起下巴,孕肚在紧身礼服下格外显眼,\"现在知道后悔了?可惜晚了——\"话音未落,兰乔曦放下手里的酒杯,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打完还顺带找了一块餐巾纸擦擦手,嫌弃道:”真的是皇甫诚腰带没勒紧,怎么把你给露出来了?” 清脆的声响在宴会厅炸开,沈婉晴踉跄着后退,昂贵的水晶耳坠应声而落。 沈婉晴当场就要发飙,被兰乔曦又要扬起的手给吓得朝皇甫诚身后躲,活像个鹌鹑。 \"脏了我的手。\"兰乔曦慢条斯理地用丝巾擦拭指尖,目光扫过皇甫诚涨紫的脸。”皇甫诚!要是让我知道刘思蕊用的那些设计图纸,是你给她的,到时候我就让你和她一起吃牢饭!” 说完兰乔曦就转身要离开。 皇甫诚扶着被打的沈婉晴怒道:“兰乔曦,看来我最近没管教你,你竟然这么粗俗不看了!” 这一声怒吼比刚才兰乔曦打人还吸引的目光多。很多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那不是兰乔曦和他前夫吗?” ”这是咋了?那个被打的是现任皇甫二少奶奶吧!” ”啧啧啧,可不是!老早就听说皇甫诚在外边和他表妹私通,有了孩子后逼正妻离婚呢!” ”还有这事儿啊,我一直以为沈婉晴是皇甫诚的白月光呢!” ”白月光?估计是变质了的白月光了吧?” … 众人议论中,颁奖仪式开始了,一个个独立奖项陆续揭晓,获奖者们兴奋地走上舞台,接过奖杯,发表着激动人心的获奖感言。当宣布到最佳创意奖时,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神看向台下的兰乔曦,微笑着说:“接下来这个奖项,我们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决定将它颁发给一位虽然被淘汰,但却用她的勇气和创意征服了我们的设计师——兰乔曦!” 全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兰乔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她缓缓走上舞台,从评委手中接过奖杯,声音颤抖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获得这个奖项,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深刻体会到了时尚行业的残酷与美好。我要感谢那些在我困难时帮助我的人,是你们让我坚持到了现在。我等着这一天,等着用我的设计证明自己。未来,我会带着这份荣誉,继续在设计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创造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台下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兰乔曦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而在观众席的一角,刘思蕊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中的拳头紧紧攥起…… 兰乔曦朝着刘思蕊莞尔一笑,口型道,”我等着你的颁奖!” 刘思蕊瞬间神经紧绷,内心一阵狂放的不安席卷全身。 第33章 天价违约金 璀璨的灯光将颁奖大厅映照得宛如白昼,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而耀眼的光芒,洒落在身着华服的宾客身上。此起彼伏的交谈声、香槟杯相碰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热烈而又庄重的氛围,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今晚最隆重的奖项——zv杯中国区新锐设计大奖的揭晓。 主持人手持话筒,身姿挺拔地站在舞台中央,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接下来,我们即将颁发的是今晚的重头戏——zv杯中国区新锐设计大奖!这个奖项,是对新锐设计师们才华与努力的最高认可,每一位入围者都堪称设计界的明日之星!现在,让我们先揭晓第五名的获得者!她就是——唐笑笑!” 随着主持人激昂的宣布,大屏幕上立刻开始播放唐笑笑的履历和她在本次大赛中的精彩表现。视频里,唐笑笑专注于设计稿的神情,以及她那些别具一格的设计作品,让台下的观众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唐笑笑脸上洋溢着喜悦,优雅地走上领奖台,接过属于她的荣誉证书,向大家深深鞠躬致谢。 …… 随后,第二名的奖项也随之公布:“获得本届大赛第二名的是,我们才华横溢的陈豆铭设计师!他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笔名——豆豆!”大屏幕再次亮起,陈豆铭,哦不,豆豆的设计历程和独特创意呈现在众人眼前。豆豆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笑容阳光灿烂,他蹦蹦跳跳地跑上领奖台,那活泼的模样让现场的气氛更加轻松愉快。 在全场观众屏息凝神的期待中,主持人提高声调,语气中充满了激动:“现在,让我们揭晓今晚的冠军!获得本届zv杯中国区新锐设计大奖第一名的设计师是——刘思蕊!大家掌声有请!” 掌声雷动,欢呼声四起。刘思蕊站在人群之中,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喜悦,但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她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兰乔曦的身影,一边朝着领奖台走去,脚步却有些虚浮。 而此时的兰乔曦,正和苏萌站在香槟塔旁。苏萌眼神紧紧盯着那晶莹剔透的香槟,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贪婪。兰乔曦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拦住试图往前冲的苏萌,小声说道:“苏萌,注意点形象,这里可是颁奖典礼!”苏萌撅了撅嘴,撒娇道:“乔曦,我就喝一小口嘛!”兰乔曦拗不过她,只好默许。苏萌顿时两眼放光,拿起香槟杯,仰头就是一大口,那豪爽的模样,哪里像个仙气飘飘的人,和兰乔曦以往认知里的她大相径庭。不过,作为紧密的好姐妹,兰乔曦一边打掩护一边也只能宠溺地看着她。 刘思蕊一边走,一边死死盯着兰乔曦的背影,满心的疑惑与不安。她穿着华丽的礼服,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许是因为太过分心,在上台阶时,她一脚踩住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狼狈地摔了个狗啃屎。在跌倒的前一刻,她声嘶力竭地喊出:“兰乔——曦!”那“曦”字的声调拉得老长,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惊呼着上前去扶她。就在这时,苏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里快速念出一个口诀。只见最外围的人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直挺挺地向前倾倒,恰好压在了前面想要扶起刘思蕊的人身上。这一倒不要紧,就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般,人群接连不断地前扑倒下,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惊呼声响彻整个大厅,夹杂着各种慌乱的叫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苏萌小脸红扑扑的,眼神里满是得意,傲娇地昂着头,嘴里嘟囔着:“让你求财得财,求虐得虐!”兰乔曦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又好气又好笑,笑着摇摇头,眼神中却也有着一丝兴奋,她那明媚的模样,就如同盛开在春风中的海棠花,美得动人心魄。 五分钟后,在众人手忙脚乱的帮助下,摔倒的人都慢慢站了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和妆容,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刘思蕊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她的脸上满是狼狈,眼神却依旧阴毒而怨恨地盯着兰乔曦的背影,那目光仿佛能将兰乔曦千刀万剐。 大屏幕开始播放刘思蕊的vcr,当看到自己在大赛中的精彩表现一一呈现时,刘思蕊那颗悬着的心落了一半。直到她真正站在领奖台上,双手紧紧握住那沉甸甸的奖杯,感受着奖杯的温度,她才完全放下心来。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发表获奖感言,语气真挚而动人:“感谢我的家人,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才让我能够在设计的道路上坚持下来……”她的表演堪称活灵活现,台下的皇甫荣耀和皇甫诚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两人开心的缘由各有不同。 紧接着,便是本次大赛前五名设计师与zv的签约仪式。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五名设计师依次走上前去,与任安宰交换签约合同。 随着一声“嘭”的巨响,礼花腾空而起,五彩纸屑纷纷扬扬地飘落。与此同时,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刘思蕊正蹲在自己的行李箱前,箱子里塞满了不下几百份的设计图。她仔细地翻看着,挑选出几张后,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哇!刘思蕊果然是才女啊!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的设计图纸!”台下的宾客们纷纷发出惊叹,就连那些原本对刘思蕊有些鄙视的人,此刻也不禁佩服起来:“确实哦,以前还小看她了,觉得就是一个靠男人上位的舞女,没想到竟然这般有才,还这么刻苦!”“是啊!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你说这个可咋整!”一时间,欣赏夸赞的声音此起彼伏。 然而,在这一片赞扬声中,皇甫诚和刘思蕊却如坠冰窟。皇甫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满是惊恐;刘思蕊则身体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从他们的脚底升起,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头顶,他们却只能强撑着站在原地,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很快,屏幕上的画面切换了。只见兰乔曦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话本,专注地在上面画了起来。那时候的兰乔曦还带着几分青涩,眼神里却满满的都是对设计的热爱,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幸福的笑容。 随着画面中兰乔曦的设计图纸一张张被放大展示,很多人都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这一张设计怎么跟刘思蕊的一模一样?”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还有这一张!这不明明是她的参赛作品吗?”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这是怎么回事?”质疑声、议论声越来越大,人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震惊和疑惑,大家都在猜测刘思蕊是否存在抄袭行为。 刘思蕊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皇甫诚见状,嫌弃地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草包!”随后,他怒气冲冲地冲向台上,一把拿起话筒,大声吼道:“请主办方给我们一个说法,怎么会有这些视频播放!我们将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责令主办方立刻停止播放!”然而,现场一片混乱,根本无人应答他的质问。 皇甫诚见无人理会,更加恼羞成怒,涨红着脸喊道:“再不停止,我就起诉你们了!”可即便他这般威胁,视频依旧按照既定的顺序播放着,直到全部放完。 皇甫诚心急如焚,转头看向瘫倒在地的刘思蕊,急切地提醒道:“大嫂,你快起来解释一下,这种类似的设计还是很多的。”刘思蕊在他的催促下,艰难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强撑着说道:“对,类似的设计还是很多的,我的设计都是我的独创,如果有雷同,纯属巧合!” “独创?你凭什么证明是你的独创?”兰乔曦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神中满是讽刺。刘思蕊看到兰乔曦,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声嘶力竭地喊道:“兰乔曦!我就知道是你,是你想故意诬陷我对不对?” 兰乔曦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尽是嘲讽:\"诬陷?你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分量。\"她话音未落,修长的手指已稳稳抽出一叠泛黄的设计图纸。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设计原图此刻正躺在刘思蕊的行李箱中。 随着主办方操作设备,大屏幕上赫然出现放大数十倍的设计细节。在每件作品领口处,那个宛如星辰般微小的\"cindy\"签名,在聚光灯下清晰可见。兰乔曦缓缓转身,目光如炬地扫过全场,掷地有声:\"我,就是cindy。\" 刹那间,宴会厅里炸开了锅。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有人震惊得捂住嘴,有人愤怒地拍案而起。闪光灯此起彼伏,将刘思蕊苍白如纸的面容定格。她瘫坐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她苦心经营的完美形象,此刻正如同琉璃般在众人眼前碎裂。 就在这时,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夜空。两辆警车闪着红蓝交错的灯光,径直驶入颁奖大厅。全副武装的警察大步踏入,领队的张警官目光如炬,高举逮捕令:\"谁是刘思蕊?\" 人群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开,将蜷缩在角落的刘思蕊彻底暴露。张警官出示证件,声音威严:\"刘思蕊,你涉嫌经济诈骗、抄袭他人设计作品非法牟利,现有确凿证据,请立即配合调查!\" 刘思蕊顿时慌了神,涕泪横流地朝皇甫荣耀和皇甫诚伸出手:\"救我...求你们救救我!\"然而,皇甫荣耀满脸无奈地别过头,皇甫诚则是冷眼旁观,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女人。 就在警察将刘思蕊拖拽至门口时,任安宰健步登上讲台,接过话筒:\"各位,经过调查,刘思蕊不仅抄袭,还唆使他人破坏参赛者作品,甚至给模特下毒!这些违法行为已全部查实并移交公安机关。根据合同条款,她需向zv公司支付15亿违约金。我们将委托专业律师团,追究其全部法律责任!\" 话音未落,刘思蕊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现场一片哗然,记者们疯狂按下快门,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而这场震动设计界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 次日清晨,各大媒体头条都被\"设计界惊天丑闻\"占据。社交平台上,#刘思蕊抄袭#的话题迅速登上热搜第一,点击量短短几小时就突破了亿次。网友们义愤填膺,纷纷声援原创设计师,谴责抄袭行为。 兰乔曦的工作室一夜之间涌来了无数采访请求,然而她只是淡然一笑,将自己关在设计室里继续创作。窗外的阳光洒在她的图纸上,那个小小的\"cindy\"签名,此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闪耀。 另一边,看守所里的刘思蕊终于苏醒。望着冰冷的铁窗,她回想起曾经的辉煌,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而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和15亿天价违约金的巨额债务。这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最终将她自己也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与此同时,zv公司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挽回声誉。任安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媒体报道,神色凝重:\"这次事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从现在起,所有赛事必须加强审核,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在这场风波中,最受冲击的莫过于皇甫家族。皇甫荣耀在董事会上遭遇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皇甫诚则被网友扒出与刘思蕊的种种过往,形象一落千丈。兄弟俩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都在为自己的错误决定悔恨不已。 而设计界的这场风暴,还在继续蔓延。越来越多的设计师站出来揭露行业内的抄袭乱象,呼吁建立更完善的版权保护机制。这场由一个签名引发的风波,最终推动了整个行业的变革... 第34章 皇甫诗的变化 刘思蕊的丑闻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网络世界炸开,迅速席卷大街小巷。街头巷尾的报刊亭,封面全是刘思蕊被警察带走的照片,配文极尽犀利;短视频平台上,关于她抄袭、诈骗的分析视频层出不穷,播放量动辄百万;就连菜市场的大妈们,在择菜闲聊时,都在议论着皇甫家的这场闹剧。皇甫家,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令人艳羡的豪门,一夜之间沦为众人耻笑的对象。公司的股价更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路狂跌,无数股东心急如焚,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整个集团陷入风雨飘摇之中,险些崩盘。 网络上的舆论风向瞬息万变,一个又一个劲爆话题接连登上热搜。#惊!皇甫家大少已成植物人,刘思蕊却从未在医院出现!# 这条话题下,网友们纷纷猜测刘思蕊与皇甫大少的昏迷是否有关,有人甚至扒出刘思蕊在皇甫大少出事前后的行程,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刘思蕊在皇甫家兼祧三房,实属古今女子楷模!# 这条带着讽刺意味的话题,更是将刘思蕊推上风口浪尖,评论区满是对她的嘲讽与谩骂,暗指她野心勃勃、手段狠辣。 #皇甫谦绿帽高耸,或被刘思蕊所害# 、#皇甫谦同志身份属实,刘思蕊诡计上位!# 等话题也热度不减,各种真真假假的爆料、分析帖在网络上疯传,让皇甫家的丑闻越演越烈。 在其他豪门眼中,皇甫家这场闹剧成了最好的谈资。茶会上,夫人们表面上惋惜地摇头,说着“真是没想到”,背地里却添油加醋地传播着各种小道消息;商业聚会上,老板们一边假意安慰皇甫家的人,一边盘算着如何在皇甫家失势时抢占更多利益。总之,关于皇甫家的议论,没有一句好话,他们成了豪门圈子里的反面教材。 走在大街上,皇甫家的人总能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仆人们去采购,都能听到菜市场的商贩在背后指指点点;司机开车出门,也会被其他车主投来嘲笑的眼神。曾经风光无限的皇甫家,如今真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成了大众茶余饭后解闷消遣的对象。 丑闻爆发后的第三天,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皇甫家大宅门前。车门打开,皇甫诗扶着隆起的肚子,艰难地从车上走下来。她怀孕五个月了,身形略显臃肿,脸上却满是泪痕,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委屈。这段时间,她在欧阳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进家门,皇甫诗就看到了刘思蕊。因为怀孕而被保释出来的刘思蕊,正坐在沙发上,神情萎靡。看到这个害得皇甫家声名狼藉的女人,皇甫诗积压多日的怒火瞬间爆发,她快步上前,“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大厅。刘思蕊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立刻浮现出两道红肿的手印。 “住手!”皇甫老太太尖着嗓子大喊,她颤颤巍巍地从楼上走下来,一边走一边哭诉,“真的是没个消停的!老公不听劝,儿子不听话,现在女儿也来给我添堵!这日子真真的没法活喽!” “妈——!”皇甫诗无奈而烦躁地喊了一声,强忍着怒火收了手。她气得浑身颤抖,在保姆的搀扶下,才勉强在沙发上坐下。这一刻,委屈、愤怒、绝望等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想起在欧阳家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站规矩,婆母稍有不满就会冷嘲热讽;老公对她也是冷脸相对,动辄谩骂,她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原本想着过去拿捏欧阳家的,现在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虽然孩子的秘密被瞒下,但是她总觉得恍惚的不真实,婆婆和老公也没有因此对转变态度,反而是觉得更加犀利。 这次,更是被赶回家,婆母让她和家人反省,说不反省好就别回去。本以为回到娘家能得到些安慰,结果一回来,看到的却是满屋子的分崩离析,家族蒙羞、亲人反目,事事不顺。 想着想着,皇甫诗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在这崩溃的瞬间,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过去,想起了兰乔曦在的时候。 那时候,她每次回家,一进屋就有人端茶倒水,兰乔曦总是满脸笑意地迎上来,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那些礼物,或许不是多么贵重,但每一件都透着用心,都是兰乔曦根据她的喜好挑选的。平日里,兰乔曦对她也是关怀备至,天冷了提醒她加衣,生病了亲自照顾,遇到烦心事,兰乔曦总会耐心地听她倾诉,温柔地安慰她。可现在,这个家乱成一团,再也没有那样的温暖和体贴。 鬼使神差地,皇甫诗拿出手机,翻开了和兰乔曦的微信聊天记录。看着曾经那些温馨的对话,她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来。犹豫再三,她试探性地发出一句:“二嫂,最近还好吗?” 很快,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那一刻,皇甫诗的心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原来,兰乔曦真的已经把她们都删了,彻底切断了和她们的联系。她终于明白,兰乔曦是真的对她们失望透顶,再也不愿和她们这群“烂人”有任何瓜葛。 皇甫诗握着手机,呆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她开始反思,曾经兰乔曦在的时候,她们一家人是如何对待她的?冷漠、刁难、排挤……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是不是也有她们自己的原因?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皇甫诗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见人。她看着肚子里的孩子,想着未来,满心迷茫。家族的危机、婚姻的困境,还有失去兰乔曦这个真心对她好的人,这些都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此时的皇甫家大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皇甫老爷子整日坐在书房里,对着满墙的字画唉声叹气,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不见;皇甫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在客厅里大喊大叫,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与委屈;仆人们也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家中的主人。 刘思蕊虽然被保释在家,但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她整日躲在房间里,不敢见人。外面的舆论压力、皇甫家人的冷眼,还有即将面临的法律审判,都让她惶恐不安。她偶尔会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心中满是后悔,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皇甫家的危机并没有得到缓解。公司的业务一落千丈,合作伙伴纷纷解约;家族内部矛盾不断激化,为了争夺财产和权力,亲人们之间明争暗斗。皇甫诗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她开始怀念过去那个虽然算不上和睦,但至少表面上还过得去的家,怀念兰乔曦在时的那份温暖与安宁。 终于有一天,皇甫诗决定做出改变。她不再逃避,而是主动走出房间,开始参与家族事务的处理。她利用自己在欧阳家学到的一些管理经验,试图帮助家族挽回局面。虽然一开始困难重重,遭到了不少人的质疑和反对,但她没有放弃。 然而,就在皇甫诗努力改变的时候,新的危机又接踵而至。欧阳家传来消息,要求皇甫家尽快做出改变,否则就要皇甫家要和她离婚。这对于皇甫诗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惹得自己的母亲,哭哭唧唧,更让皇甫诗满脸的嫌恶,怎么以前没觉的这个母亲这么爱哭呢? 第35章 皇甫谦的难关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在医院长廊里无孔不入,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仿佛在为这寂静的空间伴奏。皇甫谦静静地躺在302病房那张略显陈旧的病床上,呼吸面罩随着机械的节奏规律地起伏,勾勒出他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迹象。洁白的被褥下,劲瘦的腰线若隐若现,无声诉说着曾经的强健与如今的脆弱。曾经造价千万、设施奢华的私人病房早已成为过去,如今的三人间里,褪色的窗帘被穿堂风轻轻撩起,将斑驳的树影投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宛如一幅落寞的水墨画。 这个曾经站在商业巅峰、掌控百亿资产的集团继承人,此刻却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蝴蝶,看似完好无损,却失去了自由与生机。随着皇甫家股价如雪崩般暴跌,家族资产迅速缩水,堆积如山的医疗账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曾经享受的高级特护被换成了按小时计费的钟点工,每日三次精心的翻身护理缩减成了一次潦草应付,就连维持营养的营养餐,也变成了医院统一配送的寡淡白粥馒头。 然而岁月似乎对这张俊美的面容格外温柔。即便陷入昏迷长达数月,皇甫谦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依旧如刀削般锋利,高挺的鼻梁在苍白如纸的肤色下更显冷峻。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斜地洒在他微微凹陷的眼窝,那道浓密的眉峰便会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竟比油画里沉睡的美人还要令人心醉神迷。 不知从哪个护士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偷拍的侧脸照,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很快,整个住院部都知道普通病房里住着一位“活体雕塑”。每天清晨查房时,走廊里总会聚集着假装路过的实习护士,她们抱着病历本,眼神却时不时偷瞄病房;傍晚探视时段,隔壁病房的家属们端着水果盘,频频借故串门,只为一睹真容。更有大胆者,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带着手机潜入病房,在监控盲区里踮着脚,拍摄他若隐若现的腹肌轮廓,然后在社交平台上引发一阵又一阵的热议。 一篇港城医院最帅睡美男,需要命定之吻的帖子疯传而起!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兰乔曦拎着精心熬制的保温桶,脚步匆匆地刚要推开病房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僵在原地——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年轻女孩半个身子趴在病床护栏上,颤抖的指尖正小心翼翼地解开皇甫谦病号服的第三颗纽扣。六块如精心雕琢的白玉般的腹肌展露无遗,女孩绯红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他轻轻起伏的胸膛,沾着水珠的毛巾悬在半空,在日光灯下折射出暧昧的光晕。 原本无所事事的豆豆,今天只是陪着兰乔曦来看一眼,她这个传说中的亲人,可是刚来就看到如此辣眼睛的画面,接下来吃饭的心情都被打消了一半。 “咳咳!”豆豆用力推开病房门,金属把手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女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尖叫着跳开,毛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慌乱地整理着凌乱的发丝,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转头冲着靠窗病床上的老妇人嗔怒道:“妈!你不是说这个时间没人来嘛!” 老妇人尴尬地扯着衣角,眼神躲躲闪闪,嘴里嘟囔着辩解:“我、我就是看这小伙子可怜,才让帮忙给他擦一下身……”兰乔曦冷冷地扫过对方闪躲的眼神,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瓶廉价香水——那种塑料瓶身、印着俗艳花朵图案的款式,分明是从便利店货架随手抓的便宜货,房间的香味浓烈的想要窒息。 豆豆快步上前,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系好纽扣。指尖不经意擦过那温热的皮肤时,他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一拍。出乎意料的紧实触感,带着常年健身留下的弹性,比健身房那些刻意秀肌肉的男模还要诱人三分。 兰乔曦将保温桶轻轻放在桌上,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转身去找医生询问情况。“医生,他最近情况如何?”值班医生推了推眼镜,翻着厚厚的病历本,无奈地摇头。监护仪上的曲线依旧平直如线,没有丝毫起伏:“神经反射没有任何改善,不过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回到病房,豆豆趴在床头,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擦拭皇甫谦干燥的唇瓣,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这么俊的美人躺在这儿,简直是暴殄天物。隔壁床大爷说,上周他起夜,半夜看见有人偷偷亲他额头呢。” 兰乔曦的指尖微微发颤,保温桶里的乌鸡汤还冒着袅袅热气。记忆突然被拉回十二岁那年的雨夜,浑身湿透的她缩在皇甫谦的劳斯莱斯后座,雨水顺着发梢不断滴落。这个大她八岁的哥哥默默脱下西装外套,轻轻裹住她发抖的肩膀。那时他身上散发着温厚的木香,混着皮革座椅的味道,温暖而安心。 “怎么!吃醋了还是心疼了?”豆豆见状,揶揄地挑眉。 “哪啊!这是陪我一起玩到大的大哥,也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能看着他被这般猥亵!”兰乔曦语气坚定,眼神中满是怒意。 “啧啧啧,那就好。姐妹我可跟你说,你这大哥的手感可不错!”豆豆一脸花痴相,“当然我不是花痴,只是实话实说,这等天菜放在我们那个圈子,早就被如狼似虎的人瓜分完了。放在普通病房,估计再过几天就被吃干抹净了,哪里还有什么贞洁!” “真的?”兰乔曦心头一紧。 “当然了!新闻上也没少报道植物人被侵犯的消息!”豆豆收起玩笑的神色,一脸严肃。 兰乔曦想起离开皇甫家时,大哥冒着风险为自己提供的保护。那时他说:“小曦,去做你想做的事,别回头。”如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沦落成砧板上的鱼肉。“得换个病房。”她突然开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普通病房的监控形同虚设,万一……”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一阵嬉闹声,几个年轻女孩举着手机探头张望,镜头正对着病房方向。 兰乔曦果断走向缴费处。当她签下新的住院协议时,缴费单上那串长长的数字让收银员都忍不住倒吸冷气。高级vip病房里,配备24小时专属护工,独立监控系统无死角覆盖,连进出通道都设有严格的门禁。她看着护士推着病床,缓缓穿过铺着羊绒地毯的长廊,耳边突然响起任安宰拒绝帮忙时说的话:“有些因果,总要自己了结。”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豆豆倚在病房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突然问道:“他那个神秘对象,真的一次都没出现过?” 兰乔曦沉默片刻,翻开皇甫谦的朋友圈。照片里,穿着剑桥校服的少年笑容灿烂,领口别着枚精致的鸢尾花胸针——那是某个欧洲王室的标志。 “有次喝醉了,他说过‘有些月亮注定摘不到’。”兰乔曦将手机锁屏,语气中满是怅然,“在皇甫家,连呼吸都是错的,更何况他的事情本就是皇甫家的家丑,提一次,就像在伤口上撒一把盐……”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电梯缓缓下行,豆豆突然挽住她的胳膊,语气轻快:“下周去我老家捉小龙虾吧?后山池塘的虾可肥了,晚上再架个篝火烤着吃!”兰乔曦望着电梯镜面里自己疲惫的倒影,忽然笑了:“好啊,顺便帮我带两斤花椒,我要做麻辣十三香口味的。”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潮湿的晚风裹挟着槐花香气扑面而来,春天早已悄然而至。兰乔曦抬头望向夜空,云层深处隐约有星光闪烁。或许有些枷锁永远无法挣脱,但至少,她可以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温柔。 回到家,空旷的房间里,兰乔曦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终于忍不住轻声呼唤:“萌姐!”空气泛起一阵涟漪,苏萌的身影渐渐显现。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帮助皇甫谦了吗?”兰乔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苏萌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叹息一声:“方法就这一种,不过也许你去和任安宰多说说,他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帮你!” “往日的情面?”兰乔曦一脸不解。她和任安宰相识不到三个月,仔细想来,反而是自己欠他不少恩情,难道……又是上辈子的渊源? 兰乔曦犹豫着开口:“又是上辈子?” 苏萌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兰乔曦在黑暗中,望着窗外的夜色,思索着该如何向任安宰开口,又该如何解开这上辈子遗留的谜团,为昏迷中的皇甫谦寻得一线生机…… 第36章 来求饶还是来求佛? 阳光斜斜地洒在兰氏集团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兰乔曦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上和任安宰的聊天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约他周末在茶楼见面的信息已经发送出去,可她的内心却如翻涌的潮水,久久无法平静。 自从那场设计图被盗事件后,兰乔曦的生活仿佛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漩涡。曾经,她以为皇甫家是自己在这世间的依靠,却没想到,正是她信任的人,将她推向了深渊。深吸一口气,兰乔曦将手机塞进包里,转身大步迈向办公室。 “兰总,皇甫诚、皇甫荣耀和刘思蕊已经在会议室等了很久了。”秘书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兰乔曦脚步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西装外套,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朝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的门缓缓推开,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皇甫诚和刘思蕊竟然真的跪在地上,那模样,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滑稽的闹剧。 皇甫荣耀则站在一旁,脸上堆着虚假的笑意,眼神却透着算计。若不是看到角落里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兰乔曦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某个荒诞的片场。 “这是干什么?又不是逢年过节,我可没准备红包!”兰乔曦语气冷淡,声音清脆地在会议室里回荡。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越过跪在地上的两人,径直走到会议室的主座前,缓缓坐下。她翘起二郎腿,整个人慵懒地窝进巨大的办公椅里,那姿态,像是在看一场免费的好戏。 皇甫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连忙跪着向前爬了几步,伸手想要抓住兰乔曦的裤腿:“小乔,我错了,请你原谅我这次!”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脸上满是懊悔的神情,可那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兰乔曦眼疾手快,不着痕迹地往后一缩,躲开了他的触碰。她微微挑眉,眼神中满是嘲讽。 刘思蕊则跪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妆容都花了:“我也错了!请曦曦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抹着眼泪,那模样,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她是多么悔恨。 兰乔曦连正眼都没瞧他们,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颗烟,在桌上摸索着火机。终于点燃后,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那烟雾直直地朝着皇甫诚飘去:“诶呀,皇甫叔叔,你看我多不小心,忘记你家大儿媳妇还怀着皇甫家的血肉呢,不能闻烟味!”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戏谑。 皇甫荣耀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满脸堆笑道:“闻得闻得!蕊蕊他们没那么脆弱!曦曦,叔叔这次厚着脸皮来主要是带着他们两个孽障向你来道歉的。”他的声音温和,可那眼神,却像是在打量着猎物。 “道歉!?道啥歉?”兰乔曦故作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无辜的模样。可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几个人的来意,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 皇甫荣耀脸色一沉,猛地一拐杖打在皇甫诚身上,那力道,仿佛要将人打死:“孽子,还不给曦曦道歉!” 皇甫诚吃痛地闷哼一声,哀怨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便摆出一副悲凄的模样:“小乔,那些设计图是我给大嫂的,当时看到一箱子设计图,而且每一副都独具巧思,正好赶上zv公司的设计竞赛,我一下子就起了贪念,才给到大嫂让她去参加竞赛的!我发誓,我绝对不知道那些设计图是你的,要不然你给我120个胆子我也不敢把你的作品给到别人的!是我被利益冲昏了头!”说着,他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那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兰乔曦扫了眼皇甫诚,那个两张脸对称的指痕,还怪好看的! 兰乔曦将目光投向刘思蕊,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你呢?” 刘思蕊身体一颤,连忙说道:“我!我!—我不应该嫉妒你的才华,毁掉你的设计作品,还有破坏了你的最后竞赛成绩,让你被淘汰!我当时是猪油懵了心!我简直不是人,我错了,还请曦曦你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呢喃。 “说完了?”兰乔曦挑眉,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皇甫荣耀连忙接话:“曦曦,你看在他们两个都不是有心之过,你就原谅他们吧,所幸你也没什么损失,对吧?而且就算我这个老头子求求你了!”他满脸堆笑,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威胁,仿佛在说,你最好乖乖听话。这要是放在以前,估计兰乔曦早就摸摸眼泪,点头认下了。 兰乔曦又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你们的错误我也意识到了,但是我选择不原谅!你们可以走了!”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皇甫诚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怨毒的眼神再也无法掩饰:“兰乔曦,我都这么低三下四的给你跪下了,求你原谅了,你还要我怎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兰乔曦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兰乔曦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让你怎样?不需要你怎样!又不是我让你来道歉的,谁找你来的你找他去!”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对方的心脏。 皇甫荣耀强压着怒火,脸上依旧挂着假笑:“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过我们道歉确实是实心实意的,曦曦,这次你就看在我皇甫家扶养你一段时间的面子上,原谅我们这次吧?也算是我皇甫荣耀求你了!”他的话里带着一丝威胁,仿佛在提醒兰乔曦,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怎么滴,你求我,我就要原谅吗?你又算老几?就因为你年纪大你长得丑你皱纹多就觉得你有理啊!不原谅你们,还是我的错了?”兰乔曦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她的语速极快,连珠炮似的话语让对面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没等他们回话,兰乔曦继续犀利地说道:“现在是你们皇甫家求人办事儿,又不是来庙里拜佛烧香,上下嘴皮一碰红口白牙的许个愿望就心想事成了?那我跟许愿池的王八有什么区别?我也要面子的好吧!” 皇甫诚猛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们!”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被兰乔曦的话激怒到了极点。 “怎么,这是急了!?我又不是出高考试题的,哪里有标准答案给你,不过我知道求人就有求人的样子,你们这种还是拿点供奉去普陀山还比灵验,我可不吃这一套。”兰乔曦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嘲讽。 “你!你别欺人太甚!”皇甫诚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我现在就欺人太甚了?想要我命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一丝忏悔啊!”兰乔曦也站了起来,眼神冰冷地直视着他,那眼神,仿佛能将人冻结。 皇甫荣耀知道今天怕是讨不到好了,他连忙给皇甫诚和刘思蕊使了个眼色:“曦曦,是我老糊涂了,我下次一定拿出我的诚意下来登门拜访!”说完,他转身就走,皇甫诚和刘思蕊也连忙跟上,那狼狈的模样,和刚进来时的嚣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他们走后,兰乔曦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场闹剧,不过是个开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准备一下,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很快,新闻发布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行业。发布会上,兰乔曦身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台下的记者们纷纷举起话筒,闪光灯此起彼伏。 第37章 今晚的suprise! 新闻发布会现场,璀璨的灯光如同星河洒落,将整个会场映照得熠熠生辉。兰乔曦身着一袭剪裁得体、尽显优雅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站在舞台中央,眼神坚定而自信,气场强大到仿佛能掌控全场。 “今天,我很荣幸地向大家宣布,兰天集团将正式进军服装产业,并成立两大全新的服装品牌!”兰乔曦的声音清晰而有力,通过话筒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其中,‘兰之家’将专注于打造男人的专属衣柜,为男士们提供高品质、时尚且独具个性的服装;而‘兰闺房’则致力于推出高端女子时尚成衣,满足女性对美的追求与向往。” 台下,闪光灯此起彼伏,媒体记者们纷纷快速记录着这一重要时刻,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仿佛是对兰乔曦和兰天集团新征程的热烈掌声。兰乔曦看着台下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她深知,这将是兰天集团发展历程中一个意义非凡的里程碑。 这时候有些不嫌事大的记者直接开问:”兰总,之前您和皇甫诚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众多周知,皇甫家一项以服装代工和批发为主页,您此举是否有报复和打击皇甫家的意图?” ”婚姻的不幸确实是一个事实,我选择离婚,也算是为那段不开心的过往画上圆满的句号!我这次成立男人的衣柜兰之家品牌和女人的衣柜兰闺房品牌,这也是迎合市场的战略发展,服装行业从古至今都是咱们人类必不可少的一个领域和话题,后起之秀也是层出不穷,都是为了服务大众,满足消费者的需求。这些都和个人恩怨无关。而我们蓝天集团的市场定位和发展规划与皇甫家族的产业无任何重叠,因此更不会有任何冲突或者竞争关系!” 又有记者发问:”前段时间zv公司的培训中,您也因为你的前大嫂被淘汰,并且他涉嫌抄袭您之前的作品,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只想说相信法律,并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而且,大家都很忙,我们都应该把事情放在长久的未来,而不是总是执念在之前。” ”兰总,您是基于什么理念,创始的这两个品牌!” … 随着发言结束,天色渐暗,已至傍晚时分。为了能让各家媒体更好地了解兰天集团的新战略,也为了感谢媒体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兰乔曦精心筹备了一场晚宴自助餐。会场被布置得温馨而奢华,各色美食琳琅满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兰乔曦在会场中穿梭,与媒体记者们亲切交谈,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从容。她知道,从明天起,兰天集团就将正式踏入竞争激烈的服装领域,开始开疆拓土。尽管公司此前的传统机械加工和高科技两大板块已经是行业内的领军业务,但此次进军服装领域,无疑是为她的事业画卷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重大决策,她有信心带领兰天集团在新的领域再创辉煌。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处,皇甫荣耀坐在自家宽敞却略显压抑的书房里,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甘。 当他回想起前几天股东会议上,全票通过兰乔曦新提案的场景,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商业博弈中似乎已经大势已去。 大儿子作为曾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如今却莫名其妙地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毫无生机;二儿子生性懦弱,毫无主见,在关键时刻总是摇摆不定,宛如墙头草;女儿更是刁蛮任性,只知道追求自己的享乐,自私自利。 想到这些,皇甫荣耀不禁长叹一声,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一家子竟然找不出一个能够真正堪当大任、委以重用的人。 再加上前段时间皇甫家接二连三爆出的丑闻,以及随之而来的股市和合作商毁约双向震荡,更是让他心力交瘁。那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老了,岁月的痕迹不仅刻在了脸上,更侵蚀着他的雄心壮志。但他深知,自己还不能倒下,家族的事业、庞大的产业都还需要他去支撑,哪怕前路艰难,他也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兰乔曦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看到是顾宥泽发来的消息。 “姐姐真的好厉害!竟然成立了男人的专属衣柜!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 ”“姐姐,为了庆祝你开拓事业新版图,今晚到家有惊喜哦!”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兰乔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温柔而幸福的笑容。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与顾宥泽分享此刻的喜悦与激动。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始终与她同频共振,能够理解她的梦想与追求,懂得她内心那份爆棚的幸福。即使他不在身边,仅仅通过文字,也能让她感受到满满的温暖与支持。 在晚宴自助餐上,苏萌毫无意外地又喝得酩酊大醉。她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飘到兰乔曦身边,口齿不清地说道:“乔……乔曦,你太……太厉害了!我……我敬你!”说着,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兰乔曦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费力地搀扶着苏萌离开了会场,将她带回家中。 ”都说人喝醉了很难搬的动,这鱼也一样?” 一进家门,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兰乔曦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张姐!”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估计是回家了?”她小声嘀咕着,摸索着打开了灯。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到客厅里一片整洁,除了自己和苏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兰乔曦小心翼翼地将苏萌安置在一楼的客房里,帮她盖好被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 忙完这一切,兰乔曦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今天的发布会和晚宴让她耗费了太多精力,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走进洗浴间,褪去一身的疲惫,换上了一身红色复古棉服睡衣。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带来一丝温暖与舒适。她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出洗浴间,顺手打开了卧室的主灯。 灯光亮起的刹那,她的目光被房间角落的一个大纸箱子吸引。那箱子方方正正,上面还放着一张纸条。兰乔曦好奇地走过去,拿起纸条,上面用漂亮的英文字体写着:“i belong to you only!”她愣在了原地,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这竟然是顾宥泽送来的!又会是什么礼物呢? 带着满心的好奇,兰乔曦缓缓地拆开箱子上的彩条。突然,几个气球从箱子里率先飘出,在空中轻轻摇曳。紧接着,一个身影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伴随着飘花缓缓站起身。“姐姐,superise!恭喜姐姐开疆拓土,争霸天下!”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兰乔曦定睛一看,竟是顾宥泽!他穿着一身休闲的牛仔裤和白体恤,阳光帅气,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兰乔曦完全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直到顾宥泽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姐姐,见到我是不是幸福傻了?”顾宥泽调皮地笑着,眼神中满是宠溺。他将手中的红玫瑰递给兰乔曦,然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深情地吻了下去。 兰乔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的身体渐渐瘫软在顾宥泽怀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她不再去思考为什么,也不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深深地沉沦在顾宥泽那深情的眼神和热烈的吻中。 顾宥泽的双手在兰乔曦身上缓缓游走,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浓重。他在她耳畔呢喃道:“姐姐,我想……”那充满诱惑的声音,让兰乔曦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脸颊也变得滚烫。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温柔地抚摸着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兰乔曦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部,仿佛所有的骨骼都散了架一般。她轻轻动了动身子,试图缓解一下疼痛。 就在这时,苏萌突然飘然而入,脸上带着一脸坏笑。“姐妹!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我!昨天你俩的动静都把我吵醒了,这干柴烈火,烧的真旺!啧啧啧,你说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你看看你脖子上那草莓!” 兰乔曦一听,顿时满脸通红。她赶紧拽着领子,跑到镜子前照了照,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苏萌给调戏了。她又羞又恼,瞪了苏萌一眼。 然而,当她回到床上,看到顾宥泽那安静的睡颜时,却忍不住愣住了。顾宥泽脖子上的草莓印记和胸口的抓痕清晰可见,这让她的脸更红了。 但她很快又安慰自己,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回想起昨晚的种种画面,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羞涩与甜蜜,那是一个充满爱意与惊喜的夜晚,将永远铭刻在她的记忆中。 第38章 缱绻晨光里 晨光微熹,温柔地洒向这座静谧的宅邸。 苏萌斜倚在房间门口,目光定格在屋内顾宥泽的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坏笑,毫不掩饰地发出阵阵惊叹:“啧啧啧,这小小子真的是帅,要是我以后飞升了,我也要找个这样的!”那神情,仿佛已经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之中,满脸都是对顾宥泽颜值的垂涎与憧憬。 兰乔曦正准备推门离开房间,脚步却在不经意间顿住。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顾宥泽,瞬间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引,整个人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此刻的顾宥泽,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绝美画卷,呈现在她的眼前,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令人心醉的风景。 他侧卧在灰蓝色的枕头上,那柔软的枕面像是特意为他的轮廓量身定制,将他衬托得愈发迷人。太阳光透过纱帘的缝隙,小心翼翼地钻了进来,宛如一尾灵动的银鱼,在他的周身游弋,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又梦幻的光晕。他的睫毛纤长而浓密,垂落时的弧度优美至极,让人不禁联想起夜幕降临时,晚香玉那缓缓闭合的花瓣,在眼睑下方投下羽毛状的阴影,轻柔而又神秘,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鼻梁线条硬朗而又流畅,恰似爱琴海岸那最骄傲、最挺拔的悬崖,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魅力,高高地耸立着,成为面部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微微张开的嘴唇间,温热潮湿的雾气缓缓吐出,就像礁石间永不停歇的小浪,带着丝丝缕缕的暧昧与诱惑,在静谧的空气中轻轻荡漾。 喉结随着呼吸有节奏地缓慢起伏,宛如雪原上那正在悄然融化的丘陵,带着一丝慵懒与随性。散落的额发间,一道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好似中世纪手抄本里,金箔边缘那些不小心晕开的葡萄汁痕迹,为他的脸庞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韵味。他的耳廓在暗处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宛如被晨露浸透的芍药花瓣,娇嫩而又脆弱,耳垂上还残留着昨晚某人亲吻过的淡粉色印记,那淡淡的颜色,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缠绵与炽热。 枕头上凹陷的窝痕里,静静地盛着几粒玫瑰花瓣,随着他的呼吸,花瓣也微微震颤起来,仿佛整个夜晚的浪漫与激情,都在这起伏的节奏里,重新获得了鲜活的生命。兰乔曦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满是惊叹与沉醉,她从未见过如此帅气的容颜,就好像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杰作,每一处细节都恰好长在自己的心巴上,让她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伟大与神奇。 就在兰乔曦沉浸在这美好的画面中时,顾宥泽的手突然在被子上无意识地摩挲起来,动作轻柔而又缓慢,像是在寻觅着什么人的踪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兰乔曦猛地回过神来,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整个人惊觉地如同一只受惊的鹌鹑,慌乱地打开房门,匆匆忙忙地逃出了房间。 站在门外,兰乔曦轻轻拍了拍自己嫣红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发烫的脸颊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随后缓缓地下了楼。刚走到楼梯下方,就听到了张姐热情洋溢的声音:“兰小姐,早餐是您最喜欢的紫米粥和小笼包,可香了!暖暖的喝上一碗,又养胃又养人。我还特意做了两个凉菜,开胃得很,我这就去端过来!”张姐满脸笑容地看着兰乔曦,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温柔。 然而,兰乔曦还没来得及回应张姐,身后就传来了顾宥泽那闷沉而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张姐,我也要一份,昨晚运动量大,早就饿了,小笼包开两笼!”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在空气中回荡开来。 “诶诶诶!我这就去准备!”张姐笑着低下头,脚步轻快地像个兔子一样,一溜烟地窜进了厨房,随后关上了门。兰乔曦转过身,刚想用眼神嗔怪顾宥泽的自来熟,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面红耳赤。只见顾宥泽穿着睡袍,大大咧咧地敞着胸,那胸口赤裸裸的痕迹毫无顾忌地展现在眼前,仿佛在无声地炫耀着某些“业绩”。再回想起他刚刚那句“昨晚运动量大”,兰乔曦瞬间就不淡定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怎么这么不害臊!”兰乔曦怒目圆瞪,眼神中满是羞涩与嗔怪。她赶紧上前,拽了两下他的睡衣,试图将那些痕迹遮挡起来,动作慌乱而又急促,仿佛在掩盖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边拽着,她还一边催促道:“赶紧去换上你的衣服啊!” “我衣服昨晚被姐姐迫不及待的给撕坏了!”顾宥泽一脸无辜地看着兰乔曦,眼神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我给你撕坏了?”兰乔曦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脑海中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姐姐没印象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回想一下?”顾宥泽凑近兰乔曦,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眼神中满是戏谑。 “别!”兰乔曦慌乱地打断他的话,生怕他说出什么更让人羞涩的话语。 顾宥泽见状,反而委屈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失落:“昨晚上姐姐还那么热烈的缠着我,这会用完就丢了!我的第一和第二次可全都…” 兰乔曦惊慌失措,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生怕他继续说下去。好在后边的话被捂得支支吾吾没说清楚,可她的手心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顾宥泽竟然在她的手心轻轻亲了一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兰乔曦只觉得手心瞬间变得滚烫无比,她像被烫到了一般,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嗔怪着说:“先吃饭!不许再提昨晚的事情!要不然我立马给你妈打电话!” “别啊!不过要不是家里把我的卡都停了,我早就回来看你了!”顾宥泽一脸无奈地耸耸肩,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什么!你家把你的卡停了?”兰乔曦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关切。 顾宥泽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无所谓道:“是啊,不过没关系,如果姐姐不收留我,我这几天可就真的成了流浪狗了!”说着,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副欲哭无泪、可怜巴巴的表情,那模样,仿佛真的已经走投无路,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兰乔曦内心一软,犹豫了片刻后,轻声说道:”行吧,那这几天你就住我这吧!” “好诶!姐姐同意我住下了!”顾宥泽瞬间喜笑颜开,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抱着兰乔曦转起了圈。 过了好一会儿,兰乔曦才回过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顾宥泽套路了。她狠狠地掐了一把顾宥泽的腰,嗔怒道:”你竟然套路我!” “我没有啊,姐姐,我是真的没钱了呢!”顾宥泽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调皮。 “我不是说这个!”兰乔曦气鼓鼓地说道。 “信用卡也没钱了!”顾宥泽继续装傻充愣。 “行吧,你装傻是吧!?”兰乔曦瞪了他一眼,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姐姐我错了,现在那边建国日放假,我好不容易打工赚钱买到的回国的机票!”顾宥泽见兰乔曦真的有些生气了,赶紧解释道。 “没骗我?”兰乔曦将信将疑,还真的当着他的面在网上查了一下,确认那边确实放三天假。“那只允许你在这住三天,三天后赶紧给我回去上学去!” “yes!madam!一切听姐姐的话!”顾宥泽调皮地敬了个礼,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说话间,张姐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早餐摆在了餐桌上。她看了看这对小情侣,笑着说道:“我出去买菜了。”说完,就拿着布袋子和篮子走了。 兰乔曦又瞪了一眼顾宥泽,没好气地说道:“都怪你!” “都怪我,都怪我!姐姐来快吃饭,我的宝贝!”顾宥泽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兰乔曦在餐桌前坐下,眼神中满是宠溺。 躲在一旁的苏萌看到这一幕,不禁抖了抖身子,伸手摸着额头,一脸嫌弃地说道:”真的是辣眼睛。”随后,她还模仿着顾宥泽的腔调,阴阳怪气地说道:”一切都听姐姐的!”那模样,仿佛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啐!恋爱中的男女,真的确实肉麻的要死!”苏萌吐槽完,便转过身,朝着仰天湖的方向飞去,那步伐,带着一丝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甜蜜暴击”的意味。 这么算来,苏萌单身500多年了呢! 第39章 今天中午我做饭 晨光如同融化的蜂蜜,顺着雕花玻璃窗的纹路缓缓流淌,在古朴的橡木餐桌上凝结成细碎金斑。顾宥泽握着描金缠枝莲纹的青花瓷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紫米粥,忽然手腕一转,瓷碗重重磕在桌沿,发出清脆声响:\"姐姐,今天中午的厨房归我!\" 他仰起脸时,细碎的阳光在睫毛上跳跃,眼底燃烧着炽热的火苗,卷到手肘处的袖口下,小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我在国外专门报了烹饪班,就学了怎么给女朋友做饭。\" 苏萌夹着兰乔曦特意给她准备的小笼包的筷子骤然一抖,薄皮小笼包险些滑落。一旁的兰乔曦正往嘴里送酱黄瓜,闻言手一松,青脆的黄瓜\"啪嗒\"掉进碟中,溅起星星点点的酱汁:\"你会做饭?\"她瞪大眼睛,夸张地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年,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我当然会!\"顾宥泽得意地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自己做的牛排的照片,\"我爸说,他当年就是靠一手糖醋排骨,把我妈追到手的!\"他说着,模仿起父亲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却因五官太过俊朗,反倒添了几分少年人的狡黠。 兰乔曦放下筷子,手肘撑在桌面,托着下巴好奇追问:\"你学了多久?\" \"个把星期吧!\"顾宥泽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比划出一个圈,\"厨师老师说我有天赋,切菜颠勺一学就会。\" ”真的是难以想象,你做饭的时候啥样子!” ”你就请好了吧,我打工哪家餐厅的老板也都说我有天赋!” ”你打工做服务员?” ”对啊,还送外卖,我送的可快了!”顾宥泽说着显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那你还有时间上学吗?” ”有啊,就是晚上上课,”他忽然凑近,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有时候送外卖累得腿都抬不起来,一想到能快点见到姐姐,就浑身充满干劲!\" 这句话如同一把野火,瞬间燎遍兰乔曦的脸颊。她慌乱地端起粥碗,滚烫的紫米粥还没咽下,就被这话烫得呛住,浓稠的粥液喷溅在桌布上,伴着剧烈的咳嗽声。顾宥泽立刻跳起身,动作利落地抽了三张纸巾,轻柔地擦拭她嘴角,一手递上温水,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念叨着:\"慢点儿,姐姐慢点儿......\" 等兰乔曦终于缓过气来,眼神里却燃烧着羞恼的火苗。她狠狠瞪了顾宥泽一眼,后者却无辜地眨眨眼,露出两颗虎牙,模样像极了闯祸后撒娇的金毛犬。 正这时,张姐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子推门而入。竹篮里,鲜活的鲍鱼吐着泡泡,生蚝紧闭着壳,枸杞鲜红饱满,鲜嫩的韭菜还沾着晨露,更不用说那只油光水滑的老母鸡——这荤素搭配、补身养气的架势,让兰乔曦耳根发烫。 她瞥了眼偷笑的顾宥泽,咬牙道:\"中午你去做饭吧!\"说完起身气鼓鼓的离开了座位。 厨房很快响起清脆的切菜声,伴随着滋滋的油煎声,香气顺着门缝钻了出来。顾宥泽系着印满卡通草莓的粉色围裙,头发随意扎成小揪,专注地在灶台前忙碌。他颠勺时,火苗\"腾\"地蹿起半人高,映得侧脸轮廓分明,手中的锅铲却稳如磐石,将牛排煎得金黄焦脆,淋上黑椒汁的瞬间,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厨房。 当四菜一汤整齐摆上餐桌,兰乔曦愣住了:樱花虾蒸蛋表面光滑如镜,虾仁粉嫩蜷曲;糖醋排骨裹着琥珀色的糖衣,油亮诱人;还有那道法式红酒烩牛舌,酱汁浓稠发亮,牛舌炖得软糯入味。阳光透过餐碟,在精致的摆盘上投下细碎光斑,竟比米其林餐厅的出品还要精致几分。 \"尝尝看?\"顾宥泽局促地绞着围裙,耳尖泛起薄红,活像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兰乔曦舀起一勺蒸蛋,入口即化的绵密中,樱花虾的鲜甜在舌尖爆开。一旁的苏萌早已顾不上形象,连吃三大块排骨,含混不清地赞叹:\"这小子简直是被商业耽误的厨神!\" 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顾宥泽像只树袋熊般挂在兰乔曦身上,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外面太阳这么毒,在家看电影不好吗?\"他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惹得兰乔曦痒得直缩脖子。 \"你连一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出席明晚的活动?\"兰乔曦戳了戳他皱巴巴的白t恤,\"再说,我还得找任安宰谈合作......\" \"任安宰?\"顾宥泽瞬间弹起身,眼神警惕得像竖起炸毛的猫,\"现在就去买!\" 商场的玻璃幕墙将阳光切割成菱形光斑,顾宥泽亦步亦趋地跟在兰乔曦身后,目光却始终黏在她身上。当导购员抱着各色服装走来时,他立刻挺直脊背,站姿笔挺得如同即将接受检阅的士兵:\"姐姐觉得好看吗?\" ”都拿进去试试看看上身效果!”兰乔曦吩咐道。 试衣间的帘子轻晃,顾宥泽迈出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深灰色戗驳领西装贴合他的身形,勾勒出完美的肩线,酒红色领带斜斜系着,与暗纹衬衫若隐若现的银线相映成趣。解开的两颗纽扣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修身西裤包裹着笔直长腿,牛津鞋踏在地面,发出沉稳的声响。他倚着试衣镜挑眉浅笑,举手投足间流淌着危险又迷人的气质,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口袋里掏出玫瑰,邀请她共舞一曲探戈。兰乔曦看着这一套look,瞬间觉得眼前的男人雅痞之间,浑然天成,帅! 兰乔曦的呼吸微微一滞,似是还没恍惚过神来,试衣间的帘子再次被掀开。这次,顾宥泽换上了白色连帽卫衣,衣摆松垮地挂在肩头,露出半截黑色运动背心,浅灰运动束脚裤束出利落的线条,搭配限量版aj球鞋,胸前的卡通印花与他眼底的狡黠相映成趣。他抱着篮球从更衣室走出,发梢还沾着水珠,阳光为他勾勒出充满张力的轮廓,兰乔曦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拍照,就连苏萌都惊呼,这简直活脱脱是从校园热血漫画中走出的少年,活力四溢。 不等兰乔曦反应,顾宥泽又闪进试衣间。再出来时,墨绿灯芯绒西装搭配高领羊毛衫,金丝圆框眼镜衬得他眉眼温润,格纹围巾随意绕在颈间,磨白牛仔裤与切尔西靴碰撞出复古火花。他手持一本诗集,睫毛在镜片下投出扇形阴影,引得路过的服务员频频侧目——此刻的他,活脱脱是从文艺复兴油画中走出的贵公子。 随着一次次换装,商场里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导购员们举着手机狂拍,窃窃私语着\"行走的衣架子\"。兰乔曦望着不断变换形象的顾宥泽,忽然想起古代帝王\"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传说。原来,看着心爱的人为自己精心装扮,这种纯粹的视觉享受,竟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幸福感。 此时此刻兰乔曦才体会到男为悦己者容的真谛,以及以色侍他人的帝王的快乐,真真的是最直接,最有效,最惹眼球,最容易满足的一种幸福暴击! 街头潮流风时,他穿上oversize涂鸦卫衣,搭配破洞牛仔裤,银色链条斜挎肩头,渔夫帽压得很低,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含情桃花眼。他戴着荧光色手套把玩滑板,嘻哈风的大金链随着动作晃动,张扬的造型瞬间成为商场焦点,引得无数路人驻足。 居家温柔风时,他换上奶白色针织开衫,内搭纯白背心,浅蓝水洗牛仔裤卷起裤脚,露出脚踝处的小鲸鱼纹身。他赤脚踩在休息区的毛绒地毯上,捧着热可可歪头浅笑,温暖的气质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让人忍不住想靠在他肩头,听他讲那些未说出口的情话。 夕阳西下,两人提着七八个购物袋走出商场。梧桐树下,顾宥泽突然将兰乔曦抵在树干上,呼吸灼热:\"姐姐把我打扮得这么帅,是不是想藏在家里当专属模特?\"他的唇擦过她耳畔,\"那我可要收''出场费''的......\" 暮色渐浓,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缠,宛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兰乔曦望着身旁眉飞色舞讲述穿搭心得的顾宥泽,心里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当当。原来,爱情就是这样,藏在清晨的粥香里,裹在精心准备的菜肴中,更绽放在那些为彼此心动的瞬间。 回到家,张姐早已备好了晚餐,人都提前走了。 保温锅里,老母鸡炖枸杞汤汁浓郁,鸡肉软烂脱骨;韭菜炒蛋金黄油亮,韭菜鲜嫩,鸡蛋蓬松;清蒸生蚝和鲍鱼点缀着葱丝,淋上热油的瞬间,香气四溢。兰乔曦看着这一桌\"特殊\"的菜肴,脸涨得通红。 苏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真香!张姐果然是过来人,懂生活!\"她挤眉弄眼地凑近,\"不过姐,作为阅人无数的大仙,给你个建议——今晚悠着点,别扰民啊!\"说罢,她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身影一闪,消失在暮色中,嘴里还念叨着要去数仰天湖的水草:\"也不知道那青鱼又啃了几棵......\" 她最近把水草都数了几遍,仰天湖里有2186棵水草,其中有48棵被一条青鱼吃了半截,还有2棵似是被人连根拔起的样子,命不久矣,这是仰天湖的唯一打发时间的乐趣,又要少了两棵了。 第40章 我的条件不变 窗外的雨幕如珠帘般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伴随着呼啸的狂风,演奏出一曲激昂的交响乐。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终于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燥热,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凉。然而,在这同一片夜空下,不同人的心境却有着天壤之别。 果然人与鱼的悲喜是各不相通的,人有人的喜,鱼有鱼的悲啊!苏萌哀叹一声,今晚于某人而言是喜极而泣,翻云覆雨的缠绵;于苏萌而言简直就是单身暴击,真的是狂风暴雨般的凄惨。苏萌蜷缩在人乔曦家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雨,心中五味杂陈,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兰乔曦早早地就醒了,一夜的暴雨仿佛也带走了她心中的烦闷,让她的心情格外舒畅。洗漱完毕后,她来到餐厅,准备享用早餐。 张姐笑容满面地端出往常三人份的早餐,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意有所指地笑道:“我看这小伙子不错,你们俩站一起就有夫妻相,很般配!” 兰乔曦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张姐,你咋还会看面相了?” “噫,俺们村都那样子说!”张姐一脸煞有介事,挺直了腰板,那模样仿佛是个深谙面相之道的大师 ,“俺们那边看人可有一套了,保准没错!” 兰乔曦一下子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勺子,好奇地问道:“你们那边都咋说?” 张姐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脚大腿长鼻梁挺,小弟弟绝对就是中!” 兰乔曦刚喝进嘴里的稀饭差点喷了出来,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好在强忍着咽了下去,只发出几声闷咳。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不是,张姐!你们那都这么直接的吗?” “直接是有点直接,但是绝对准!”张姐拍着胸脯,满脸自信,“俺们在村里,就靠这法子看人,跟看牲口一个样,十有八九都没错!” 兰乔曦被张姐的话弄得面红耳赤,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她慌乱地找着话题,说道:“张姐,你还是去早点买菜吧,晚上我们不在家里吃!中午咱们清淡点吧。” 张姐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让兰乔曦有些尴尬,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买菜的事情。兰乔曦看着张姐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丢人的呢?自己和顾宥泽本就是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大家彼此算是坦诚。 她一边吃饭,一边回想起张姐的话,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顾宥泽的模样。他那修长的双腿,挺拔的鼻梁,帅气的面容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她忍不住嘴角上扬,心想着:你还别说,好像真的有道理诶!全部都中诶!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涩又幸福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少女的娇羞与甜蜜。 就在兰乔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苏萌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她一脸八卦地凑到兰乔曦身边,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问道:“怎么样?昨晚幸不幸福?快跟我分享一下心得体会。” 兰乔曦被苏萌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看着她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嗔怪道:“萌姐!你这样子就不好了吧?” “咱俩谁跟谁啊!”苏萌说着,还朝着兰乔曦抛了个眉眼,一副“别跟我客气”的模样 。 兰乔曦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坑我们俩!” “现在看来那叫肌肤之亲,怎么能叫坑呢!”苏萌双手抱胸,一脸傲娇,“我这可是在帮你们,促成了一段好姻缘!” 兰乔曦知道自己讲不过苏萌这个没下限的厚脸皮,只好回归正题,说道:“晚上我带他一起去见任安宰,商量我大哥的事情!” “你确定带他一起?”苏萌满脸惊讶,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暗自想着:我的小姑奶奶啊,你不带他这事儿可能会成,你带着他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幺蛾子出来,那里还有成的可能!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俩别打起来啊! “确定啊,怎么,要不你也一起?”兰乔曦说着,想要拉苏萌的衣角。 苏萌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个激灵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我晕血,我猛然间想到我炖的鱼汤还没关火呢,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就跑,那速度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兰乔曦看着瞬间脚底抹油的苏萌,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说:“真的是没义气,至于害怕他成这样子嘛!”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间就到了傍晚。顾宥泽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着一身复古贵气的套装,那笔挺的西装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他手牵着兰乔曦,两人大大咧咧地并肩朝着维也纳餐厅走去。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甜蜜的氛围围绕在两人身边。 远远地,兰乔曦就看到任安宰身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他那优雅的姿态,宛如一个高贵的绅士。然而,当他看到亲密走来的兰乔曦和顾宥泽时,端咖啡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阴冷和愤怒的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那目光仿佛能将两人之间的甜蜜灼烧殆尽。 兰乔曦带着顾宥泽走到任安宰面前,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说道:“任总!没想到您到的如此之早。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 “我是他男人!”顾宥泽不等兰乔曦说完,便直接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霸道和挑衅。他毫不畏惧地迎上任安宰那充满敌意的目光,眼神坚定而锐利。 瞬间,一股低气压笼罩在三人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让人莫名感到寒冷。兰乔曦尴尬地站在中间,她拧了一把顾宥泽,心中又气又急,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笑容,对任安宰说:“任总别听他胡咧咧,那个咱们入座吧!” 任安宰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好,快请坐。”他优雅地放下咖啡杯,伸手示意两人坐下。 待三人都坐下后,服务员上前询问点餐。兰乔曦直接地点了几道菜,心中只想着尽快进入正题,解决大哥的事情。然而,任安宰却不紧不慢地拿起菜单,细细问着着每一道菜品的特色之处,仿佛时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兰小姐,听说你大哥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任安宰终于放下菜单,目光落在兰乔曦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但那眼神却让人捉摸不透。 兰乔曦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是的,任总。我希望您能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帮帮我大哥。” 任安宰轻笑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道:“兰小姐,商场如战场,不是我不想帮,而是这其中的事情太过复杂。你大哥的公司,如今面临着诸多竞争对手的打压,想要翻身,可不是光扳倒刘思蕊的那个降头师就解决的事情。” 顾宥泽坐在一旁,听着任安宰的话,心中满是不悦。他看着任安宰那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任总,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我们既然来了,就有诚意解决问题。” 任安宰的目光转向顾宥泽,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说道:“这位先生,我和兰小姐说话,似乎还轮不到你插嘴吧?” “我是兰乔曦的男朋友,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顾宥泽毫不退缩,直视着任安宰的眼睛,“任总,你要是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兰乔曦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心中焦急万分。她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任总,只要能帮我大哥,什么条件我都可以考虑。” 任安宰看着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说道:“既然兰小姐这么说,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可以帮你大哥,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大哥的公司要和我的公司进行深度合作,我要控股百分之五十;第二……”任安宰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兰乔曦身上,“兰小姐,以后要经常陪我出席一些社交活动。” 顾宥泽一听任安宰的条件,顿时火冒三丈,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任安宰,你这是趁火打劫!你别太过分了!” 兰乔曦也被任安宰的条件惊到了,她皱着眉头,说道:“任总,这条件太苛刻了。控股百分之五十,我大哥肯定不会同意,而且让我陪你出席活动,这算怎么回事?” 任安宰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兰小姐,这是我的底线。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你大哥,恐怕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餐厅里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周围的客人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兰乔曦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既想救大哥,又无法接受任安宰如此苛刻的条件。顾宥泽看着兰乔曦那焦急又无奈的样子,心中一阵心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重新坐下,说道:“任总,我们再商量商量,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更何况趁人之危,我想也不是任总的作风。” 任安宰靠在椅背上,眼中带着一丝得意,说道:“商量可以,但我的条件不会变。你们慢慢考虑,我有的是时间。” 就这样,三人在餐厅里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兰乔曦看着眼前的两人,她看来任安宰的第一个条件应该问题不大,哪怕现在濒临财务危机的状况下,50%的股权换皇甫家的发展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只是第二天看似不是条件的条件才最让人摸不着头脑,让她陪着任安宰出席活动,干什么?当工具人还是帮着挡桃花? 这要求是不是有点别致? 第41章 十世都见过 正在三人静默之时,顾宥泽家的管家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水晶吊灯洒下的光斑在顾宥泽瞳孔里凝成尖锐的冰棱,他死死盯着对面的任安宰,下颌绷得近乎要碎裂,唇角却垂出一抹脆弱的弧度。当视线转向兰乔曦时,那双盛满怒意的眼睛突然蒙上水雾,睫毛颤动着,像受惊的蝶翅,尾音带着撒娇的颤音:\"真的要我走吗?\" 兰乔曦指尖穿过少年柔软的发顶,触感像揉开一团蓬松的云。她垂眸轻笑时,眼尾弯成温柔的月牙,掌心却悄然收紧——任安宰周身萦绕的冷冽气息,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刃,让她后颈泛起无名细密的战栗。 \"乖,快回去。\"她刻意放软的声线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催促,余光瞥见任安宰交叠的长腿无意识绷紧,黑色西裤下的肌肉线条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顾宥泽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她身上,鼻尖蹭着她肩头,委屈巴巴地撇嘴,活像被主人抛弃的金毛犬。顾家的管家立在一旁简直没眼看,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咳嗽了几声,提醒道:”少爷!夫人让您20分钟之内到家!” 兰乔曦笑道:”好啦!去吧!好好学习!” 少年突然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他故意用带着鼻音的声音拖长语调:\"那我真的走了哦——\"每一个字都像拉长的丝线,试图缠住兰乔曦的脚步。 ”去吧~乖!这里我能处理!” 直到雕花木门在少年身后重重合上,兰乔曦才惊觉自己掌心已满是冷汗。她端起水杯的手指微微发颤,玻璃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却无法浇灭心口腾起的燥热。当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兰乔曦单刀直入得道:”上辈子我们认识吗?” 任安宰点点头。 ”那我们是敌人?” 任安宰摇摇头。 ”那我们结婚了?”兰乔曦捂着心口,蹦蹦跳的要突出心口。 任安宰喉结滚动着,像是吞下了千言万语,一丝灰暗不明眼眸垂落的点点头,但是明显底气不足。 兰乔曦突然蹦起来,发梢随着动作扫过脸颊,心口擂鼓般的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她盯着任安宰躲闪的目光,敏锐捕捉到他喉间不自然的停顿,以及攥紧又松开的拳头。 \"你撒谎!\"兰乔曦几乎是喊出声,指尖无意识揪着桌布,却感到浑身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任安宰骤然抬起头,眼底翻涌的哀伤像涨潮的海,下眼睑泛着不正常的红,却倔强地抿着唇,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疯长。 兰乔曦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有什么想法,心里陡然一松,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传遍全身,她又坐了下去。 任安宰不说话,只是眼里哀怨的却又心疼的看着兰乔曦。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里! 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漫进餐厅,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维也纳餐厅的水晶吊灯在沉默中折射出冷光,冰桶里的香槟早已失去气泡,只剩水珠沿着杯壁蜿蜒而下,如同兰乔曦此刻紊乱的心跳。任安宰的指尖在桌布上轻轻敲击,节奏与她胸腔里的震颤诡异地重合——自从顾宥泽被管家带走,这方餐桌便成了被时光诅咒的孤岛,每一秒都在切割着她的神经。 兰乔曦盯着任安宰的瞳孔,那里有深潭般的幽微暗流。 她想起昨夜顾宥泽抱着她时,掌心落在后腰的温度,像团永不熄灭的小火苗,此刻却被任安宰眼底的雾霭浇得滋滋作响。\"上辈子...\"这个词从舌尖滚出时,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裂痕,仿佛劈开记忆的斧刃。 \"我们见过。\"任安宰终于开口,声线像浸过冰水的丝绸,\"十世都见过。\" 刀叉与瓷盘相撞发出脆响,兰乔曦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十世轮回的碎片突然在眼前闪回:金戈铁马中掠过的银枪白甲、烟雨江南里撑伞的青衫书生、西洋宫廷内举杯的卷发贵族...每个画面里都有张模糊的脸,此刻正与眼前的任安宰慢慢重叠。她按住狂跳的太阳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为什么偏偏是他? \"你注定是...我的...\"任安宰喉间发紧,说不出那个灼人的称谓。窗外忽然滚过闷雷,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闪电照在餐厅外的玻璃窗上,一个球形得闷雷直接炸裂了窗户。顿时餐厅的客户慌乱的惊叫着四散奔逃,再也没有了那些端庄身姿和典雅的表情,一切都是狼狈的乱窜推搡。 \"夫君。\"任安宰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个词,语调平淡得可怕,\"十世前,你是将军府的幺女,我是新科状元。成亲那日,你盖头落地时笑出的梨涡,我至今记得。\"他指腹摩挲着杯沿,仿佛在触摸某个易碎的旧梦,\"可你嫁我不过三月,就跟着战场上救你的副将私奔了。\" 兰乔曦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任安宰描述的画面。那个鲜衣怒马的将军府幺女,究竟是怎样的性格,才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而眼前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又在这段感情中承受了多少痛苦? 一个更亮的球形闪电带着轰鸣朝着任安宰而来,任安宰一个起身抱着兰乔曦就朝一侧滚去,躲开来势汹汹的电击。就在这惊险的瞬间,兰乔曦闻到了任安宰身上淡淡的冷香,那是一种混合着雪松与薄荷的气息,在危机时刻却莫名的想起了顾宥泽,给她带来一丝安心。 与此同时苏萌出现在兰乔曦身边,大喊道:”任安宰!你快闭嘴,如果你在跟以前一样不管不顾的乱来,曦曦会被雷罚击的魂飞魄散的!”听到此,任安宰像是被一盆冰水给浇醒了理智,浑身的气场陡然消失,瞬间外边的乌云也被清风一吹立即消散。 餐厅内一片狼藉,满地的玻璃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兰乔曦坐在一片混乱之中,眼神迷茫。苏萌赶紧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曦曦,你没事吧?”兰乔曦缓缓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脑袋里乱成一团,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任安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眼神复杂地看着兰乔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苏萌狠狠瞪了任安宰一眼,转头温柔地对兰乔曦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危险了。” 兰乔曦机械地点点头,在苏萌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任安宰突然开口:“等等。”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兰乔曦和苏萌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任安宰深吸一口气,说道:“兰乔曦,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不是现在,等你准备好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兰乔曦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那里看出他的真心,可任安宰的眼神太过深邃,让她捉摸不透。 “为什么是我?”兰乔曦轻声问道,“为什么十世轮回,我们都会相遇?”任安宰苦笑一声,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我用了十世的时间都没能参透。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纠葛,不是轻易就能斩断的。” 苏萌不耐烦地说:“够了!任安宰,你别再用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吓唬曦曦了。她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而不是听你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说着,她拉着兰乔曦就往外走。 兰乔曦被苏萌拉着走出餐厅,夜晚的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街道上的霓虹灯光闪烁,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传入耳中,仿佛将她从一个奇异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可她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任安宰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不断地勾起她对过去的好奇。 回到家中,兰乔曦躺在柔软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任安宰描述的画面,那个将军府幺女的身影在她的意识中越来越清晰。她开始想象自己在那一世的生活,想象和任安宰成亲时的场景,想象与副将私奔时的决然。这些想象让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仿佛那些经历真的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第二天,兰乔曦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公司。她满脑子都是关于任安宰和十世轮回的事情,工作时也总是走神。秘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纷纷关心地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兰乔曦只是强颜欢笑地说自己没事,可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就在她努力集中精力处理文件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任安宰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今晚八点,老地方见。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兰乔曦盯着手机屏幕,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一方面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另一方面又害怕面对那些未知的过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兰乔曦还是决定赴约。她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逃避也不是办法,只有直面问题,才能解开心中的疑惑。 夜幕降临,兰乔曦准时来到了维也纳餐厅。经过昨天的那场混乱,餐厅已经重新装修完毕,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与宁静。任安宰早已坐在他们昨天坐过的位置上,面前摆放着两杯红酒。看到兰乔曦走进来,他微微起身,示意她坐下。 兰乔曦坐下后,任安宰给她倒了一杯红酒,说道:“尝尝看,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兰乔曦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口中散开,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不安。 第42章 用十世的深情换一世的情缘 维也纳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昨日风暴的痕迹已被精心抹去,空气中弥漫着修复后的淡淡新漆味和若有似无的花香。兰乔曦坐在任安宰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酒杯杯壁,目光却带着审视,落在任安宰身上,也落在他手边那摞明显年代久远的线装书上。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比昨日的电闪雷鸣更让人窒息。任安宰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去维持表面的平静,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无声诉说着他内心的煎熬。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手边那九本泛黄、边角磨损、甚至带着烟熏火燎痕迹的话本子,轻轻推向兰乔曦的方向。 “这是当时的话本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疲惫,“你看看吧,看了……你就明白了。” 兰乔曦的视线被那摞散发着陈旧气息的书籍牢牢吸引。它们静静躺在光洁的桌面上,像九扇通往未知深渊的门扉。她没有立刻去碰触,身体反而微微后倾,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仿佛那不是什么话本,而是会噬人的蛊虫。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些古书里藏着什么陷阱? 任安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迟疑和戒备。他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解释道:“我说了,怕会引发天罚,就像昨天那样……伤到你。”他的目光扫过餐厅崭新的落地窗,昨夜的惊雷仿佛还在耳边炸响。“这些……不是普通的书。是当年,一些亲眼目睹或听闻过我们……过往的人,写下的故事。每一本,都对应着我们的一世纠缠。”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都是……我们过去的故事。”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兰乔曦心防的一角。那里面是“我们”的过去?是任安宰口中那纠缠十世的真相?强烈的好奇心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她所有的警惕。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最上面那本书粗糙而冰凉的封面时,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感觉,像是触碰到了凝固的时间本身。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本。书页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墨迹也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晕染模糊。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幅笔触虽简却极传神的插画:红烛高照的新房内,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盖头半掀的女子正对着窗外一个模糊的戎装身影巧笑倩兮,而新房门口,一个穿着状元红袍、手持金杯的男子身影僵立着,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破碎的绝望。画旁配着几行歪歪扭扭的评语:“状元郎痴心错付,新嫁娘夜奔沙场,奇闻!奇闻!” 兰乔曦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那画中新娘的笑容狠狠刺了一下。这正是昨夜任安宰口述的场景——将军府幺女与副将私奔!她几乎能感受到画中“自己”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也能清晰地“看到”门口那新郎官(任安宰)眼中瞬间崩塌的世界。指尖拂过那晕染开的墨迹,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墨色里浸染的是状元郎当年滴落的血泪。 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继续翻看。第二世的话本故事更加离奇:她成了被敌国俘虏的公主,而任安宰是潜入敌营救她的侠士。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她却因误信一个酷似前世副将的敌国将领的谎言,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将任安宰推入了万劫不复的陷阱。话本的最后一页,是一幅她被那将领拥在怀中,站在城楼上,冷漠地看着下方被乱箭穿身的任安宰的插图,旁边批注:“痴情总被无情负,美人乡是英雄冢!” 兰乔曦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冷酷无情。她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任安宰,他正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情绪,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仿佛也在重温那万箭穿心般的痛楚。 第三世、第四世……每一本话本都像一把钝刀,在兰乔曦的心上来回切割。她看到自己化身成祸国妖妃,将身为忠臣的任安宰构陷致死;看到自己成了负心薄幸的书生,金榜题名后抛弃了糟糠之妻(任安宰);看到自己是追求仙道的冷漠修士,亲手斩断了与凡人任安宰的情丝,看着他郁郁而终……每一世,任安宰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或深情,或隐忍,或执着,却无一例外地被她辜负、伤害,结局凄惨。 话本里的文字或戏谑,或嘲讽,或感叹,将她的“十世”描绘得淋漓尽致——无情无义,反复无常,是任安宰命中的劫数,是他永生永世甩不脱的孽缘。 当翻到第七世的话本时,兰乔曦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那一世的故事格外惨烈: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任安宰是她最信任的将军。他替她开疆拓土,平定叛乱,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当另一个野心勃勃、同样拥有副将般气质和眼神的权臣出现时,女帝再次被蛊惑,听信谗言,以谋逆罪将任安宰处以极刑——凌迟。话本详细描绘了行刑的场面,字字泣血,插图更是触目惊心。 “呕……”强烈的生理性不适汹涌而来,兰乔曦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无法再看下去,猛地合上书页,仿佛那书页灼烫无比。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混乱和一种深沉的自我厌弃,直直地看向任安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十世都如此对你?都……如此不堪?”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自我否定。她无法想象自己曾是那样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将深爱自己的人推入深渊。 任安宰抬起头,迎上她痛苦而迷茫的目光。他的眼中没有指责,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深邃如海的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那眼神,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早已看透了一切,也承受了一切。 “是。”他回答得异常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比任何控诉都更沉重的力量。“十世轮回,我追着你,求着你,护着你,却次次被你弃如敝履,伤得体无完肤。” 兰乔曦浑身冰冷,巨大的信息量和强烈的道德冲击让她几乎崩溃。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摞书,突然发现只有九本。 “等等……你说十世?为什么……只有九本?”她指着书堆,声音虚弱地问。 任安宰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本,也是最薄、看起来最破旧的那本书上,封面甚至有大片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烈火燎过。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浓得化不开的痛楚,有刻骨铭心的深情,还有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他缓缓拿起那第十本书,动作轻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又重得像是托着千钧巨石。他的指尖抚过那焦黑的封面,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耗尽灵魂般的疲惫与执念: “第十世的话本……写书人没能写完。”他抬起眼,目光穿透兰乔曦,仿佛看向遥远虚空中某个惨烈的终点,“那一世,我用尽了所有,也毁掉了一切……包括我自己。”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剜下来的肉,“那一世……我用十世累积的所有深情、所有痛苦、所有不甘……向天道换了一个机会。” 他深深地看着兰乔曦,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烙印在眼底。 “一个……只换与你一世情缘的机会。”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巨响!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了刚刚还平静的夜空,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任安宰苍白而决绝的脸庞,也照亮了兰乔曦眼中巨大的震惊与茫然。 惊雷,紧随而至! 第43章 兰乔曦落荒而逃 任安宰那句“换一世情缘”的话音,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撕裂苍穹的惊雷! “轰隆——咔嚓!!!” 惨白的电光瞬间吞噬了维也纳餐厅的奢华,将任安宰决绝苍白的脸和兰乔曦惊骇欲绝的表情映照得如同鬼魅。巨大的声响震得水晶吊灯疯狂摇曳,杯盘叮当作响,整个空间都在颤抖。紧随其后的雷声,不再是沉闷的滚动,而是带着天罚般的暴怒,仿佛要将这泄露天机、妄动因果的两人彻底劈碎! 兰乔曦只觉得那惊雷不是炸在窗外,而是直接劈进了她的天灵盖!任安宰最后那句话——用十世的深情、痛苦和不甘,甚至毁灭掉第十世的自己,才向天道换来的这一世机会——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不……不可能……”她失声呢喃,声音被淹没在又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中。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昨夜面对球形闪电时更甚。昨夜是天罚,是警告,而此刻,是赤裸裸的、由她亲手造成的、跨越了十世的罪孽所带来的审判! 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动作之大带翻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不敢再看任安宰一眼,不敢再碰触那堆记载着她“十世罪孽”的话本子,更不敢去细想他话语里那沉甸甸到令人窒息的分量——用十世的毁灭,只为换这一世渺茫的相遇机会?她兰乔曦,何德何能?她又该如何承受? “假的!都是假的!”她对着空气,更像是对着自己混乱不堪的内心嘶喊,声音尖利而破碎。仿佛只要否认,就能逃离这可怕的现实,就能抹去那九本话本里鲜血淋漓的记录和第十世那未知的惨烈代价。 窗外的闪电一道紧似一道,惨白的光疯狂闪烁,将餐厅内外照得如同恐怖片的布景。惊雷如同密集的战鼓,一声声砸落,每一次都让兰乔曦的心脏骤停,每一次都让她感觉灵魂要被这无形的威压碾碎。她仿佛看到虚空中有一只冷漠无情的巨眼,正透过层层乌云,死死地盯住了她这个“罪魁祸首”。 “曦曦!”任安宰见她状态不对,脸色剧变,也霍然起身想要扶她。他眼中的深情和痛楚在雷光下清晰可见,但此刻这深情在兰乔曦眼中却比毒蛇更可怕——那是她用十世的背叛和伤害换来的!是建立在任安宰十世痛苦和一次彻底毁灭之上的! “别碰我!”兰乔曦像是被毒蝎蜇到,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抗拒,“离我远点!任安宰,你离我远点!” 她怕了。她怕这纠缠十世的孽缘,怕这无法偿还的深情,怕这引动天罚的因果,更怕……怕自己真的是话本里那个一次次将他推入地狱的无情之人!这认知让她对自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厌恶和恐惧。 她现在只想逃!逃离任安宰,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话本,逃离这不断劈落的惊雷,逃离这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真相! 兰乔曦像一只受惊过度、慌不择路的鹿,转身就朝着餐厅大门的方向踉跄冲去。她脚下发软,高跟鞋几次崴到,差点摔倒,但她凭着本能死死撑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曦曦!外面危险!回来!”任安宰焦急的呼喊被淹没在又一道炸雷声中。他想追上去,但刚迈出一步,一道刺目的闪电几乎是擦着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劈下,“轰”的一声巨响,将窗外一棵景观树的树冠瞬间劈断,燃烧起来!火光在雨幕和雷光中显得格外妖异。天罚的警告,赤裸裸地横亘在他面前——他若再强行靠近,再试图泄露更多,引来的恐怕就不只是警告了! 兰乔曦也被这近在咫尺的霹雳吓得尖叫一声,更是亡魂皆冒。她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沉重的旋转门,一头扑进了外面狂暴的风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狂风几乎要将她掀翻。街道上行人寥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雷暴吓得躲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浇不灭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恐惧和逃离的欲望。 她像个无头苍蝇般在湿滑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奔跑,高跟鞋早已跑丢了一只,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丝袜和裙摆,狼狈不堪。每一次惊雷炸响,她都忍不住瑟缩一下,感觉那雷声就在她头顶盘旋,随时会劈落下来,将她这个“罪人”化为飞灰。她总觉得身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追随着她,是任安宰?还是那无情的天道之眼? “出租车!出租车!”她看到远处有车灯,不顾一切地挥手嘶喊,声音在风雨和雷声中显得微弱而绝望。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急刹停下。兰乔曦几乎是爬着钻进了后座,带着一身的水和泥泞,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小姐,去哪?”司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随便!快开车!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兰乔曦蜷缩在后座,抱着双臂,牙齿打颤,语无伦次地催促着,惊恐的目光不断扫向车窗外那如同末日般的电闪雷鸣。 司机不敢多问,一脚油门,车子冲入雨幕。 车子在狂风暴雨和密集的雷声中疾驰。兰乔曦死死抓着车门把手,指节泛白。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话本里那些画面:状元郎破碎的眼神、万箭穿身的侠士、被凌迟的将军……还有任安宰最后那句“换一世情缘”时,眼底深处那抹不顾一切的疯狂与绝望。 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当她试图去想顾宥泽温暖的笑脸来寻求慰藉时,话本里那些“副将”、“敌国将领”、“野心权臣”模糊的面孔,竟诡异地开始和顾宥泽的脸重叠!虽然只是瞬间的恍惚,却足以让她惊出一身冷汗,胃里再次翻江倒海。 “呕……”她忍不住干呕起来,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是巧合?还是……宿命轮回的又一次恶意玩笑?她不敢深想。 车窗外,雷暴似乎并未因她的逃离而减弱,反而更加狂躁。一道道巨大的闪电撕裂夜幕,如同苍天愤怒的鞭子,抽打着这座城市。震耳欲聋的雷声紧追着出租车,仿佛天罚之锤在车顶上方不断轰击,警告她无处可逃。 兰乔曦缩在冰冷的后座角落里,看着后视镜里那一片被闪电照得如同白昼、又被雷声撼动的世界,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将她彻底淹没。她像一只被命运巨网捕获的飞鸟,徒劳地挣扎,却不知该飞向何方才能摆脱这跨越了十世的、令人窒息的梦魇。 她逃开了任安宰,却仿佛被更庞大、更无形的恐怖紧紧攫住。那九本泛黄的话本和第十世未尽的惨烈,如同烙印,深深烫在了她的灵魂上。她不敢面对任安宰,更不敢……面对那个被话本揭示的、十世轮回中面目全非的“自己”。 雷声依旧在仿佛还在车后穷追不舍。 苏萌猛然出现,拍着兰乔曦的脸,显然她有些精神错乱和被刺激过度! ”该死的任安宰!要是让老娘知道你对曦曦做了什么,老娘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苏萌盯着天上的雷云滚滚,一个打挺直接冲进乌云,直接绞散那碍眼的东西,只是很显然苏萌身上的信仰金光,弱了下去。苏萌蛮不在乎的对着天空比了中指:”下次再找我姐妹麻烦,老娘就对你不客气了!你们该着的是任安宰那个东西,欺负人怎么就知道捡软柿子捏了啊!” 第44章 兰因絮果是宿命 凌晨三点。 尖锐的痛楚并非来自梦境边缘,而是从颅骨深处猛然炸开,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凿穿脑髓,搅动着黏稠的黑暗。兰乔曦猝然弹坐起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激得她狠狠一颤。胸腔里那颗心狂跳着,几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深处那种难以言喻的、被生生撕扯的钝痛。 冷汗黏腻地贴在额角鬓边,她大口喘着气,如同溺水之人刚刚被拖上岸。昏暗的光线里,她模糊的视线终于聚焦在沙发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是苏萌。 平日里总是元气满满、神采飞扬的苏萌,此刻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陷在沙发深处。她眉头紧锁,即使在昏睡中也不安稳,那两道秀气的眉毛痛苦地揪成一团,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重压。她脸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最刺眼的是她周身那层原本温润流转的淡金色光芒——那曾是她强大灵力的象征——此刻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边缘模糊黯淡,几乎要彻底熄灭在凌晨的黑暗里。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苏萌到如此的底部,内心不由的一酸,这唯二得两次都是因为她。 想到此,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昨夜混乱的碎片在脑海里翻腾:苏萌厉声警告任安宰,那决然冲向漫天雷云的孤勇身影……原来代价如此沉重。这些她都记得!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脚步虚浮,踩在地板上如同踩在棉花里。她小心翼翼地托起苏萌单薄的身体,那触感轻得让人心惊。将好友安置在自己还残留着体温的床上,拉好被子盖到她下巴,兰乔曦才稍稍松了口气,指尖却还在微微发抖。 卧室里残留的窒息感让她无法停留。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楼。冰冷的空气拂过裸露的手臂,带起一层细小的战栗。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落地钟的秒针在固执地“嗒、嗒、嗒”行走,声音在空旷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她走向酒柜,指尖掠过一排瓶身,最终落在一瓶深红的液体上。木塞被拔出时发出沉闷的“啵”声,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她没拿杯子。冰凉的瓶壁贴上嘴唇,带着涩意的酒液直接灌入喉咙。那液体滑过食道,带来短暂的灼烧感,却丝毫压不下体内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被无形锯齿来回切割的剧痛。她靠在冰冷的料理台上,目光扫过旁边手机屏幕幽幽的蓝光。 日期显示,此刻仍是深夜。距离她逃离那场裹挟着天罚、话本和惊魂告白的风暴,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 可她的感知,却像在时光的磨盘里被碾过了无数个轮回。那些汹涌扑来的画面,是梦吗?还是……被强行撕开、塞进她意识深处的、属于“她”的记忆?每一帧都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刺入她的脑海,每一次闪回都伴随着真实的、宛如剜肉剔骨般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然而,比这生理性的疼痛更尖锐、更难以理解的,是心口那阵阵没来由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心疼。那疼,像一根冰冷的锥子,深深扎在血肉里,每一次心跳都把它凿得更深,带着无边的酸楚和悔恨,却又找不到具体的源头。这感觉陌生而恐怖,仿佛她的心不再完全属于她自己,而是被另一个灵魂的悲鸣所占据。 第一世: ……滚烫的血,粘稠得令人作呕。她握着匕首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冰冷的金属深深没入他温热的胸膛。视野是模糊的,唯有他胸前的刺目猩红,和他脸上那抹异常清晰的、近乎解脱的笑意。他的身体在往下坠,却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攥住她染血的手腕。掌心滚烫,带着濒死的微颤,那温度几乎灼伤她的皮肤。他翕动的嘴唇间溢出破碎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烙印在她灵魂上:“…这一刀…够不够…还你…前世…?” 那笑容在扩散,眼里的光却在飞速熄灭。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全身都在抖,抖得连那把带血的匕首都握不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掏空了,留下一个呼呼漏风的、冰冷彻骨的黑洞。他沉重的身体最终滑落在地,闷响砸在心头。那“前世”二字,如同诅咒的回音,在她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疯狂震荡。 第二世: ……苦。难以言喻的剧苦在口腔里炸开,沿着喉咙一路烧下去,五脏六腑都在瞬间痉挛。她蜷缩在他怀里,视野开始摇晃、发黑,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他的脸在模糊的光晕里扭曲变形,唯有那双眼睛,盛满了足以将她溺毙的惊恐和绝望,清晰得如同淬了毒的刀锋,狠狠剜着她的心。他的手臂勒得她生疼,绝望的嘶吼撞击着她的耳膜,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飞速流失、朽坏。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触到的已不再是温热的肌肤,而是某种冰冷、粗粝的触感。是他的手在抖?还是……她自己的手在变得僵硬、灰败?意识沉入黑暗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若有…来世…别再…遇见我…”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无尽的黑暗里。别遇见……别再让他因她受苦……? 第三世: ……云海之巅,罡风如刀。她手中的长剑,流淌着清冷绝世的辉光,剑尖却稳稳指向他心口。那张无数次在梦里描摹、在心底珍藏的脸,此刻褪尽了所有血色,只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被彻底碾碎的悲凉。那悲凉沉甸甸地压过来,比万仞孤峰更让她窒息。持剑的手稳如磐石,那是千锤百炼的道心。可心底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他轻轻阖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里面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一声叹息,轻得如同云絮拂过,却比万钧雷霆更沉重地砸在她摇摇欲坠的道心上:“这么多年……你终究……学不会……信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流沙,点点晶莹的光尘从脚下开始飞散、湮灭,越来越快,越来越稀薄。她依旧维持着举剑的姿势,冰冷的剑锋映着她同样冰冷、却茫然空洞的眼。那光尘彻底消散在凛冽的罡风里,一丝痕迹也无。云海翻腾依旧,孤峰寂寂无声,只有那轻飘飘的一句“学不会信我”,在她空荡荡的识海里,撞出震耳欲聋、永无止境的血色回响。 …… 每一世,皆是如此。那些模糊的面孔渐渐清晰,最后都定格在任安宰的脸上——惊愕的状元郎,万箭穿身的侠士,凌迟而死的将军,被毒酒蚀尽血肉的躯体,还有这云巅之上魂飞魄散的孤影……每一次相遇,都包裹着看似美好的“兰因”——初见的悸动,相守的温情,托付生死的信任。可最终,无一例外地走向了最惨烈、最不堪的“絮果”——背叛、伤害、死亡、形神俱灭! 那剜心刺骨的疼,那没来由的心如刀绞,原来并非无缘无故。那是被十世轮回的因果之链紧紧缠绕、反复勒入灵魂深处的窒息感!每一次辜负,每一次伤害,都像是她自己亲手举起屠刀,一刀一刀,凌迟着那个追索不休的灵魂,也凌迟着她自己早已被宿命碾得面目全非的心。 宿命……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嗬……”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兰乔曦猛地扬起手中的酒瓶,冰凉的液体再次灌入,却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深红的酒液从嘴角溢出,蜿蜒流过下颌,滴滴答答地落在纯白的丝质睡袍前襟上。那暗红的痕迹迅速晕开、蔓延,像一团正在无声洇开的、温热的血,刺眼地烙印在胸口的位置。 她踉跄着走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沉睡,一片沉寂。唯有天际,悬着一轮寒月。那月光惨白清冷,毫无温度,如同亘古不变的、冷漠旁观的眼睛,静静俯视着尘世间这一场场荒诞而残酷的轮回闹剧。 红酒渍在洁白的睡袍上持续扩散,形状狰狞,带着浓稠的、令人作呕的质感,像极了她记忆中那些黏稠的、温热的血。兰乔曦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轮冰冷的寒月上,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个比窗外夜色更冷、更绝望的惨笑,缓缓地、扭曲地爬上她毫无血色的唇角。 “若每一次相遇……”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枯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结的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浸透了骨髓深处的寒意与自我厌弃,“…每一次情深……都注定要以血终结……” 她顿了顿,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那些被她亲手终结的生命,那些绝望的眼神,那些消散的光尘……在她眼前疯狂闪回、重叠。 “那么这该死的轮回……”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不及心口那被碾碎般的万分之一。她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轮冷漠的寒月,发出灵魂深处最凄厉、最不甘、也最悲凉的诘问,每一个字都像是泣血的控诉,在死寂的凌晨里回荡: “——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一世又一世,亲手杀死他吗?!” 第45章 人无助中的救赎 那声泣血般的诘问还悬在冰冷的空气里,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将死寂的凌晨割得支离破碎。红酒渍在雪白睡袍上狰狞地蔓延,像一片凝固的、丑陋的伤疤,紧紧贴在她心口的位置。寒月的冷光透过落地窗,无声地舔舐着她惨白的脸和空洞的双眼。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细微却固执的振动声,突兀地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声音来自料理台冰凉的台面,来自那部屏幕幽幽泛着蓝光的手机。 兰乔曦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颤,失焦的视线本能地循声望去。屏幕上,一个无比熟悉的头像在跳动——是顾宥泽。那是一只他自己画的、眼泪汪汪的小狗表情,旁边配着一行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的小钩子,猝不及防地勾住了她正急速下坠的灵魂: “亲爱的姐姐,你要等我哦,等我回来,嫁给我哦!我今天就要上飞机了,爱你的小狼狗!” 轰——! 一股滚烫的、近乎蛮横的力量,瞬间冲垮了盘踞在她脑海里的冰封地狱!那些血淋淋的画面、那些绝望的眼神、那些魂飞魄散的尘埃……如同被强光照射的魑魅魍魉,尖叫着、扭曲着退散! 光! 兰乔曦原本被绝望和痛苦冻结的瞳孔,骤然被点亮了!那光芒如此炽热,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和绝处逢生的颤抖。 “不一样!”她几乎是无声地呐喊出来,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这一世不一样!这一世还有他!还有顾宥泽!” 他不是任安宰!他不是那些话本里纠缠不休、注定被她辜负伤害的冤魂!他是鲜活的、温暖的、带着阳光味道的顾宥泽!他是会撒娇、会耍赖、会画哭唧唧表情包、会说要娶她的顾宥泽!他是…她可以选择的、崭新的、没有沾染任何血腥宿命的可能! 巨大的希望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注满了她几乎被掏空的身体。那沉甸甸压在灵魂上的十世罪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热短暂地熔穿了一个缺口。她几乎是扑了过去,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指尖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凉,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每一个字都跳跃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刻意为之的轻快: “那你可快点,我都是迫不及待了呢!” 发送! 看着那个带着俏皮波浪线的感叹号飞出去,兰乔曦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动,脸颊却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滚烫的羞意。这语气……太轻佻了!太不矜持了!简直像个……像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姑娘!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灵魂的酷刑之后,这种刻意装出来的活泼,显得如此突兀,如此……没羞没臊! “啊!”一声短促的低呼,她像被自己烫到一样,手指忙不迭地去点那个小小的“撤回”键。 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着。撤回吗?撤回这刚刚抓住的、带着阳光温度的稻草?撤回这好不容易才从绝望深渊里挣脱出来的一丝喘息? 她犹豫了。 就在这短短一瞬的迟疑里,手机又嗡地震了一下。屏幕顶端跳出顾宥泽的回复,快得惊人,仿佛他一直捧着手机,就等着她的回应: “啊啊啊姐姐你终于回我了!!![小狗疯狂摇尾巴.gif] 我马上飞!等我回来娶你!等我![亲亲][亲亲][亲亲]” 一连串的感叹号、动图和表情,带着扑面而来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狂喜和少年人特有的直白热情,瞬间冲垮了兰乔曦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羞赧。一种暖洋洋的、近乎眩晕的感觉包裹了她。她甚至能想象出屏幕那头,顾宥泽捧着手机,眼睛亮晶晶、嘴角咧到耳根、在床上兴奋打滚的样子。 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后背靠在了冰冷的料理台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睡袍前襟那片已经半干、变成暗沉深褐色的红酒渍。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丝质布料传来,形状依旧狰狞,像一道无法抹去的烙印。 顾宥泽那条带着一连串感叹号和疯狂摇尾巴小狗表情的信息,像一枚投入死水的滚烫石子,激起的涟漪带着灼人的温度,一圈圈漾开,短暂地驱散了兰乔曦周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冷与绝望。她靠在冰冷的料理台边,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微温,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在少年人毫无保留的热情里,找到了片刻笨拙却真实的落脚点。 那沉重的十世枷锁,那些血色的记忆碎片,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冲刷着,暂时沉入了意识浑浊的河床。心口那剜肉般的剧痛,也在这种刻意营造的、近乎贪婪汲取的温暖里,得到了片刻麻痹般的喘息。那巨大的、沉甸甸的十世轮回,那令人窒息的宿命感,被这鲜活滚烫的现实暂时挤到了角落。 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颈线条微微松懈。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睡袍前襟那片已经半干、凝结成暗沉深褐色的红酒渍上。冰冷的触感透过丝滑的布料传来,那狰狞的形状,在窗外寒月清冷的光照下,边缘却仿佛晕开了一丝……奇异的柔和。像一道凝固的伤疤,也像一朵在黑暗里挣扎着绽放的、扭曲的荆棘花。 乔曦的目光落在污渍上,又抬起,穿过冰冷的玻璃,望向远处城市沉睡的轮廓,望向那轮亘古不变的寒月。一丝极淡、极复杂、带着某种近乎自我欺骗的决然,悄然掠过她刚刚被希望点亮的眼底。 “这一世……”她对着虚空,也对着自己心中那个依旧盘踞不散的阴影,无声地宣告,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脆硬,“…我不要非得选他。” 然而,这脆弱的壁垒,随着手机屏幕暗淡下去,在寂静重新合拢的瞬间,便遭到了无声而猛烈的反噬。 刚刚被驱散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重新漫了上来。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来自外部,而是从她灵魂最深处、那些被强行撕开的记忆裂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汇聚、凝结成冰。十世的画面不再是汹涌的洪水,而是变成了粘稠冰冷的沥青,缓慢而沉重地,重新包裹上来。 状元郎胸口喷涌的、温热的血…… 侠士万箭穿身时,钉入骨肉的、冰冷的金属…… 将军凌迟处死时,漫天飘落的、带着腥气的血肉碎屑…… 女帝怀中,那被蚀尽血肉、冰冷粗粝的白骨触感…… 云巅之上,魂飞魄散时,点点湮灭、带着绝望余温的晶莹光尘…… 每一种触感!每一种温度!每一种结局!都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地在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重演!那不仅仅是记忆的回放,更是感官的酷刑!她仿佛再次握住了那柄染血的匕首,再次感受到毒酒烧穿喉咙的剧苦,再次嗅到凌迟刑场上浓烈的血腥,再次触摸到爱人化为枯骨的冰冷绝望,再次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剑下化为虚无的光点……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兰乔曦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捂住心口,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那剜心刺骨的剧痛不再是比喻,而是实实在在的、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刀刃在她体内疯狂搅动的感觉!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令人窒息! 她痛得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那些被她亲手推向死亡、推向毁灭的“任安宰”们,他们临死前最后的表情——惊愕、绝望、悲凉、甚至那一丝解脱的笑意——如同无数面染血的镜子,从记忆的深渊里浮现,将她团团围住。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着她自己——那个握着屠刀的、一次次挥下致命一击的、冷酷无情的“她”! 冰冷的自我厌弃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是她!就是她!每一次相遇的美好开端(兰因),最终都被她亲手导向了最惨烈的结局(絮果)!这就是宿命为她写好的剧本吗?一个无法挣脱的、沾满血腥的诅咒?爱情……这被世人歌颂的美好之物,在她和他之间,难道注定只能成为送葬的哀乐,成为推他坠入更深地狱的助力? 就在这濒临彻底沉沦、被无边黑暗和罪孽感吞噬的刹那—— “嗡……” 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再次亮起。微弱的光芒,在这死寂冰冷、充斥着血腥记忆的厨房里,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不容忽视。 是顾宥泽。又是一条新信息。 兰乔曦痛得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具体内容。但仅仅是那一点光亮,仅仅是“顾宥泽”这个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就像一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丝线,猛地拽住了她正急速沉向深渊的灵魂! 一个念头,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第一道金色阳光,带着不容置疑的、磅礴的力量,骤然劈开了她脑海中那片血色的混沌,直抵灵魂深处! ”不!” 一个无声的呐喊在她识海深处轰然炸响! “爱情——” 那被十世血泪浸透、被背叛和杀戮扭曲了本意的词汇,此刻在她剧烈疼痛、濒临崩溃的意识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点微光,赋予了全新的、无比清晰、无比震撼的定义! “它应该是一道光!” 那道光,不是任安宰眼中跨越十世、饱含痛苦与毁灭换来的执着!不是话本里那些包裹着糖衣、最终导向剧毒的虚假甜蜜!她不知道一次次的破碎,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至少不是为了爱。也许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但兰乔曦能感受的到那种窒息和另外一种痛是什么?绝对不仅仅是因为破碎的絮果,更绝对不是因为他对任安宰们的爱。 “爱是救赎那些陷入黑暗的影子!” 是照亮深渊的灯塔!是拉回悬崖的手臂!是温暖冰冷躯体的火焰!是赋予绝望者以希望的火种!它应该带来的是愈合,是救赎,是新生!而不是…… ”而不是送它们下地狱!”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她混乱不堪的灵魂深处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碎了那些盘踞不散的、名为“宿命”的枷锁!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流,带着洗涤一切污秽的磅礴力量,瞬间冲刷过她剧痛的身体和混乱的识海!那些粘稠冰冷的血腥记忆碎片,那些绝望的眼神和濒死的触感,在这股清流的冲击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开始飞速消融、退散! 心口那搅动着的、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被一只温柔却强大的手瞬间抚平!那勒紧心脏的自我厌弃毒藤,寸寸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脱般的清明和……释然! 她依旧弯着腰,双手撑在冰冷的料理台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台面上。但身体里那翻江倒海的剧痛和窒息感,已经奇迹般地褪去了。残留的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种洞穿了迷雾、看清了本质的、巨大的震撼和坚定。 她缓缓地、慢慢地直起身。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最深处,彻底碎裂了,又被一种更强大、更温暖的东西重塑了。 目光,再次落向那亮起的手机屏幕。 这一次,她看清了顾宥泽发来的新信息。只有一张图片,没有文字。 图片里,是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晨曦初露。遥远的地平线上,天空被染成一种无比温柔的、充满希望的粉金色。一架银色的飞机,正昂首冲向那片绚烂的光明之中,像一颗挣脱引力、奔向朝阳的流星。 图片下面,自动显示着发送时间——正是此刻。 兰乔曦怔怔地看着那张图片。看着那撕裂黑暗、喷薄而出的黎明之光。看着那义无反顾冲向光明的飞机。 冰封的心湖深处,那层厚厚的、由十世血泪凝结而成的坚冰,在这无声的、充满希望的画面冲击下,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咔嚓…… 第一道裂痕,悄然绽开。 寒月清冷的光,依旧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却再也无法侵入她眼底那片被重新点亮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光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的领域。睡袍前襟,那片暗褐色的荆棘之花印记,在晨曦将临未临的微光里,轮廓似乎也……不再那么狰狞刺眼了。 第46章 没那么简单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兰乔曦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她的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痕,那浅灰色针织衫松松垮在肩头,仿佛一只耗尽全部力气、再也游不动的鱼,瘫软在沙发上。屋内的灯光昏暗,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周围散落着未处理的文件和喝空的咖啡杯,整个场景弥漫着疲惫与无奈。 清晨七点,熟悉的手机震动声如尖锐的利刃,刺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寂静。兰乔曦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慌乱中手臂狠狠撞到茶几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一旁的张姐原本正轻手轻脚地准备给她盖上薄毯,动作瞬间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都看到了难以言说的疲惫。 兰乔曦尴尬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张姐!看你有点疲惫,昨天没睡好?”张姐伸手摸了摸眼角,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没,没事!”那闪躲的眼神,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兰乔曦解锁手机,十条未读消息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涌来。最上方是秘书发来的今日行程表,密密麻麻的安排挤满了整个屏幕,看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她的手指划过屏幕的那一刻,昨夜那些破碎的记忆又开始在脑海里疯狂翻涌——任安宰猩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不甘,苏萌欲言又止的神情里透着无奈与担忧…… “果然,这世道没给成年人伤心和摆烂的时间。”兰乔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把内心的痛苦转移到身体上。她强迫自己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镜子。镜中的人眼下青黑浓重,如同被泼上了墨汁,唇色却在口红的装点下艳丽如常,形成了鲜明而又讽刺的对比。她打开水龙头,将冷水狠狠地泼在脸上,那刺骨的刺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几分,水流冲刷着指尖,她多希望这样就能洗去所有的梦魇,洗去那些纠缠着她的痛苦回忆。 上午的运营决策会异常艰难。装修设计图铺满了整面会议桌,五颜六色的线条和图案交织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设计师们分成两派,激烈地争论着“兰之家”和“兰闺房”的风格走向。有人主张传统复古,有人坚持现代简约,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兰乔曦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到了三天前的记者会上。 那天,闪光灯如同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刺向她,晃得她睁不开眼睛。无数尖锐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过来:“兰总,网传皇甫家靠不正当手段窃取设计稿,请问是否属实?”“兰氏集团元老纷纷出走,另起炉灶,您作何回应?”那些问题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兰总?”秘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投影仪上切换到最新的设计方案,水墨晕染的江南元素与现代极简风格巧妙碰撞,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兰乔曦强打起精神,果断拍板道:“就这个方案,细节再调整。”她抬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混乱与纠结中匆匆流逝。 午宴上,供应商们脸上堆满了看似热情的笑容,可那寒暄的话语里却藏着各种试探。红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兰乔曦听来却格外刺耳。她笑得无懈可击,优雅地与众人交谈,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着下个月的资金缺口。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悄悄拿出来查看,是银行客户经理发来的消息:“兰总,贷款审批恐怕还需要些时间。”短短几个字,却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下午与银行行长的会面充满了火药味。对方坐在豪华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反复强调着风险,推说流程复杂,言语间满是敷衍和推脱。兰乔曦攥着贷款材料的手指关节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仿佛也在映衬着她此刻复杂而又焦虑的心情。直到秘书敲门进来,递上一份紧急文件,才暂时打破了这紧张到令人窒息的僵局。 月度财务分析会一直持续到暮色四合,会议室里的灯光将众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像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缠绕着每一个人。会计师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地说道:“兰总,现金流最多还能撑两个月。”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不知谁的手机突然响起,又迅速被按掉,那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兰乔曦瘫在办公椅上,像一滩软泥。她听着秘书汇报最后的事项,眼神空洞而疲惫。“兰总,楼下保安说有位穿白色西装的蓝眼睛男士捧着花,在大厅等了快两小时,说要找他老婆。”秘书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那位先生还说他老婆姓兰!” 手中的咖啡杯在掌心顿住,褐色的液体泛起细小的涟漪,仿佛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兰乔曦盯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任安宰那张精致的混血面孔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她记得,在记忆的某个碎片里,某一世的那个雨夜,他也是捧着白玫瑰,在她住的宿舍楼下等了整整八个小时,最后被保安当成骚扰者赶走。那时的他,眼神里满是执着与深情,而如今,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又会带来怎样的波澜? “把两个品牌的图册拿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通知行政订酒店,新品发布会办成庆功宴。”秘书领命离开后,兰乔曦调出监控画面。画面里,任安宰倚着大厅立柱,白色西装笔挺,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修长挺拔。他手中那束蓝玫瑰妖冶得近乎诡异,花瓣上似乎还带着水珠,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正仰头盯着悬挂在大堂中央的水晶吊灯,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转,勾勒出他深邃的五官。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还眨了两下眼睛,那眼神仿佛穿过监控,直接与兰乔曦对视,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在看清来人真的是任安宰的时候,兰乔曦还是皱了眉,内心涌起一阵不喜。她暗自想道,这个任安宰不会有病吧,什么时候了,想玩玩霸总那一套吸引我眼球?虽然和他有十世的缘分,但是今天安静下来,兰乔曦总觉得不是任安宰脑子有大病,喜欢被虐,就是这老天爷是个抖m,喜欢看被虐的剧本,要不然月老是个看be文爱好者,生生把两个人往一起捆? 谁家十世被虐成一条条死狗,还上赶着上门找虐,还带着记忆来不肯忘记那十世的痛,说什么续一世情缘,这份爱太沉重了吧?想到这里,兰乔曦只觉得烦闷涌上心头,忍不住在心里默念:“锦鲤化龙,无所不能”,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力量,驱散内心的不安,毕竟她已经开始习惯有苏萌在身边的感觉。 就在这时,苏萌一个打挺现身,刚要兴奋地say hi,目光就被监控视频里任安宰的身影给吸引住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脱口而出:”这家伙怎么来了?” 兰乔曦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毫无头绪。苏萌一拍脑门,无力地叹息了一嗓子:”真的是冤孽啊!真的是冤孽啊!”那夸张的动作和语气,却难掩她眼中的担忧。 兰乔曦转着办公椅看向她,眼神里有恳求,也有深深的疲惫。“萌姐,你就告诉我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放软,带着几分近乎哀求的语气,“我昨天都在噩梦中度日,那些片段又像是自己的记忆一般。萌姐!你能告诉我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嘛?”兰乔曦满脸渴求地望着苏萌,仿佛苏萌就是她解开谜团的唯一希望。 苏萌捂着嘴,一手指了指天,头摇成了拨浪鼓,眼神里满是犹豫和为难。“好吧!”兰乔曦瞬间泄了气,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段爱情故事里,竟然会有这么多悬疑的要素,真的是让人烧脑又心累。 办公室陷入了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仿佛在无情地流逝着时间。“萌姐,你给我想个办法,我不想见到任安宰!”兰乔曦满脸希冀地望着苏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啥?他不是长的挺帅的嘛?”苏萌挑了挑眉,打趣道。 ”再帅也不能掩盖被我虐了10世的事实,他还有着那些被虐的记忆,你说他会不会有一天出现在我面前,直接把我干掉!”兰乔曦想到那个可怕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最重要的是,我虐了一个人10世,他没心理阴影,我也有心理阴影啊!而且巨大!” ”嗨,没那么简单!”苏萌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兰乔曦一脸疑惑,摸不到头脑。 ”我是说你她不是你想不见就不见的,有些缘分嘛,还没了解,就只能自己去面对。”苏萌语重心长地说,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 ”可是,你说他会不会是有受虐倾向,我活到37岁,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我可没有施虐倾向啊!”兰乔曦皱着眉头,满脸的委屈。 ”我受虐你的你个大头鬼!反正你感情问题问我我可帮不了你,你自行选择吧,有空给我带几包瓜子,你的八卦我还要慢慢嗑那!我走了,您不用送!”苏萌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兰乔曦独自坐在那里,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与迷茫之中。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又该如何解开这十世情缘的谜团……她总觉得这十世不是现在了解的那样子,还有很多未曾确定的事情。 第47章 楼下不想见 兰乔曦磨磨唧唧到晚上八点,每隔几分钟就瞥一眼监控屏幕。任安宰那身白西装终于从大厅立柱旁消失时,她像被按了启动键的兔子,抓起鳄鱼皮手包就往电梯冲。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慌乱的鼓点,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才发现口红蹭到了牙齿上——活像刚啃过生肉的困兽。 电梯下到一楼,金属门发出“叮”的轻响,冷气混着大堂香氛扑面而来。她迅速扣上羊绒大衣的高领,把棒球帽檐压到睫毛上,口罩勒得耳根生疼。猫着腰往旋转门挪时,余光扫到前台小妹正对着手机屏幕窃笑,大概是在看到了什么帅哥的信息。 刚冲出玻璃门,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停车场的感应灯次第亮起,她攥紧车钥匙,鞋底擦着地面跑出小碎步。速度刚提起来,“咚”一声闷响,额头结结实实撞上某种温热的坚硬物体。鼻腔瞬间发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下来,模糊了口罩边缘。 “嘶——”头顶传来熟悉的轻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还是这么毛躁。” 兰乔曦仰起头,任安宰的脸在感应灯下忽明忽暗。他不知何时换了件深灰色风衣,手里还拎着个印着聚宝园logo的纸袋,蓝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嘴角那抹人畜无害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却像精心布置的陷阱。 “有病啊!”她往后退半步,鼻音浓重得像含着棉花,“突然出现在路中间装雕塑?知不知道会出人命!” 话音未落,任安宰突然往前倾身。他身上有雪松混着淡淡烟草的味道,和记忆里某一世雪夜围炉时的气息重合。兰乔曦条件反射地挥出巴掌,却被他用掌心稳稳接住。他的指尖微凉,指腹有层薄茧——和她梦里摸到的、那把刺穿自己心脏的剑的握柄触感惊人地相似。 “还是这么容易炸毛。”任安宰松开手,却顺势抽走了她歪掉的口罩。路灯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十世了,连生气的样子都没变。” “十世”两个字像冰锥扎进耳膜。兰乔曦猛地后退,后背撞上身后的宾利车门。钥匙从指缝滑落,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她盯着任安宰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某一世她用银簪划伤的位置,如今像道褪色的胎记。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发颤,却硬撑着扬起下巴,“兰氏现在新上项目,没心情陪你演狗血剧。” 任安宰弯腰捡起钥匙,指尖在车标上轻轻摩挲。纸袋被他放在车顶,露出里面的丝绒盒子——和她上周在拍卖行错过的那对蓝宝石耳环一模一样。“我知道你缺钱。”他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三十亿,换你陪我吃顿饭。” 兰乔曦差点笑出声。三十亿?够填她5个月的现金流窟窿了。可这数字从任安宰嘴里说出来,像在叫卖菜市场的白菜。她想起下午会计师推眼镜的动作,想起银行行长反复摩挲的紫檀佛珠,又莫名想起起顾宥泽在机场发的那张朝阳图——少年的眼睛比初升的太阳还亮。 “任先生,”她刻意把“先生”两个字咬得极重,“我兰氏虽然穷,但还没穷到卖自己。” “卖?”任安宰往前逼近一步,皮鞋踩碎地上的梧桐叶,“乔曦,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用过‘卖’这个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蛊惑的磁性,“你忘了吗?第五世,你在青楼弹断三根琴弦,我把整条街的琴都买下来;第八世,你要天上的星子,我让人做了三百盏琉璃灯挂满护城河……” 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突然决堤。青楼里弥漫的龙涎香,护城河畔漂浮的琉璃灯,还有每一世临死前他眼中碎裂的光——像无数玻璃碴子扎进心脏。她猛地抬手,想堵住耳朵,却被任安宰抓住手腕。他的掌心传来异样的热度,仿佛能透过皮肤灼穿血脉。 “放开!”她挣扎着,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淡褐色的胎记——和她某一世中箭后留下的疤痕完美重叠。任安宰的目光落在胎记上,瞳孔骤然收缩,像看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想起了什么有那么一丝慌乱,让兰乔曦挣脱了。 “乔曦,”他的声音突然沙哑,“这一世,换我来救你,好不好?” 这句话像颗哑弹在两人之间炸开。兰乔曦愣住了。救她?十世以来,她不是都在扮演刽子手的角色吗?状元郎胸口的血,侠士身上的箭,将军被割下的首级……那些温热的、粘稠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救我?”她突然笑起来,笑得肩膀发颤,眼泪又涌了上来,“任安宰,你没搞错吧?十世了,每一次都是我亲手把你推向死亡!现在你告诉我,你要救我?” 任安宰沉默了。夜风卷起他的风衣下摆,露出里面白色衬衫的领口。他喉结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像极了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宿命。 “因为我爱你。”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从那一世世在桃花树下遇见你开始,就爱了。” 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抽。桃花树——那是她记忆里最模糊的一世。只记得满树繁花,和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手里拿着半块没吃完的桃花饼。原来那个少年,就是任安宰。 “爱?”她重复着这个词,舌尖尝到咸涩的味道,“你的爱就是看着我一次次杀了你?你的爱就是用三十亿买我一顿饭?任安宰,你这爱也太卑贱了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说清楚,或者图谋什么?”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松开她的手腕,往后退了半步,像被这句话灼伤了。蓝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像熄灭的烛火。“卑贱吗?”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腕上的红痕,“或许吧。毕竟……我等了十世,才等到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话。”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兰乔曦心里那层坚硬的壳。她看着任安宰垂落的睫毛,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十世纠缠的宿命,陌生的是他此刻流露出的、近乎卑微的脆弱。 “我累了。”她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任安宰,这一世咱们当陌路人吧,全当没有见过,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任安宰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久到兰乔曦以为他已经离开,才听到他轻轻的脚步声。他弯腰拿起车顶的纸袋,将丝绒盒子塞进她手里。盒子很沉,像装着十世的光阴。 “这个,送给你。”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管你要不要,我都会等。” 说完,他转身走向停车场深处。深灰色风衣在夜色里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拐角。兰乔曦握着丝绒盒子,站在原地,直到手指被冻得发僵。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顾宥泽发来的视频请求。她深吸一口气,划开屏幕。少年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机场的走廊,他头上还戴着那顶印着小狗图案的帽子。 “姐姐!”顾宥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我刚下飞机,你有没有想我?” 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兰乔曦突然觉得鼻子又酸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笑容:“想了。路上小心。” “知道啦!”顾宥泽对着镜头比了个心,“等我回来娶你!” 视频挂断后,兰乔曦靠在车门上,慢慢滑坐到地上。怀里的丝绒盒子硌着胸口,像块烧红的烙铁。她打开盒子,蓝宝石在夜色里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任安宰那双盛满了十世悲欢的眼睛。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九点的钟声。兰乔曦抬头望着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模糊的月亮。她想起苏萌说的“没那么简单”,想起顾宥泽发来的朝阳图,想起任安宰腕上的红痕。 十世的宿命像张巨大的网,将她困在中央。而现在,网的两端,一边是带着十世记忆的任安宰,一边是鲜活温暖的顾宥泽。她该抓住哪一边?或者说,她能不能挣脱这张网,为自己选一条不一样的路? 冷风再次吹过,兰乔曦抱紧双臂,将脸埋在膝盖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丝绒盒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这一夜,注定无眠。而楼下那个不想见的人,却像道解不开的谜题,横亘在她混乱的人生路口。 第48章 十世的难消的痛 任安宰走了,但是却再次勾起了兰乔曦那十世的记忆,尤其是那一次任安宰死去的眼神,开心,释然,渴求,但是没有一丝悔恨和迷茫。 做了十世刽子手,不谈感情这种东西,但说杀一个人十次,而且是你逃不出的宿命,你该如何消化?果然孽缘,前世的执念,一把钝刀在某个没有光的角落会切割你的神经!。 停车场冰冷的感应灯光下,那对蓝宝石耳环躺在丝绒盒子里,幽光流转,像任安宰那双盛满十世悲欢的眼睛,也像凝固的血。兰乔曦死死攥着盒子,金属棱角硌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却丝毫压不住心口翻江倒海的窒息。那句“换我来救你”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回荡,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救她?十世的刽子手,需要被害者来救?荒谬!可那荒谬里,偏偏又裹挟着一种她无法理解、却本能恐惧的沉重。卑贱?她骂他卑贱,他却只卑微地说,等了十世才等到她愿意说这么多话…… “呵……”一声破碎的冷笑从她齿缝挤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猛地将丝绒盒子塞进大衣口袋,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烙铁。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刺得喉咙生疼。她撑着冰凉的宾利车身站起来,双腿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高跟鞋踩在空旷的停车场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慌乱的回响。 电梯镜面映出她此刻的狼狈:羊绒大衣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棒球帽歪斜,几缕被冷汗打湿的碎发黏在苍白的额角,口红早已蹭花,糊在唇角,像一抹干涸的血迹。镜中的眼睛布满血丝,空洞而惊惶,如同刚从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中挣脱。她不敢多看,迅速垂下眼睑,指甲无意识地掐着口袋里那个硬硬的盒子。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她几乎是撞开了家门,反手落锁,“咔哒”一声轻响,像是终于关住了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稀疏的灯火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浓重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攫住了她,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后背紧贴着门板,坚硬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大衣传来,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安全感。她蜷缩着,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黑暗和寂静如同温柔的潮水,暂时包裹了她剧烈颤抖的身体和混乱不堪的灵魂。 口袋里的丝绒盒子硌着大腿。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它掏出来,狠狠甩了出去! “咚!”沉闷的撞击声。盒子砸在不远处的羊毛地毯边缘,滚了两圈,蓝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光。兰乔曦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那幽蓝的光点。那不是宝石,是状元郎胸口喷涌的血,是侠客身上冰冷的箭簇,是将军被斩下时飞溅的温热液体……是十世轮回里,她一次次挥下的屠刀留下的印记! “为什么……”压抑的呜咽从臂弯深处闷闷地传出,带着崩溃的哭腔,“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她不懂,真的不懂。十世的孽债,十世的杀戮,凭什么要她这一世来背负?凭什么任安宰要带着那些被虐杀的记忆找上门来,用那种绝望又深情的眼神看着她,告诉她他要“救”她?这比单纯的复仇更让她毛骨悚然!这沉重的“爱”,她拿什么去还?又凭什么要还? 心口的位置,那块暗红色的酒渍印记仿佛隔着衣料在隐隐发烫。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按,指尖却触到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 顾宥泽。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笼罩她的冰冷绝望。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泪痕狼藉的脸。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急切,点开那个熟悉的、画着眼泪汪汪小狗的头像。 视频通话请求几乎是秒被接通。 “姐姐!”屏幕瞬间亮起,顾宥泽放大的笑脸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他背景是机场接机大厅明亮的灯光,头上还歪戴着那顶印着小狗图案的棒球帽,整个人鲜活得像一团跳跃的阳光。他显然刚下飞机不久,脸颊因为奔跑还带着健康的红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整个夏夜的星河。 “姐姐!你看到我发的登机牌照片没?我真的回来啦,等我朋友来接我!”他兴奋地对着镜头挥手,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和毫无保留的喜悦,瞬间冲散了兰乔曦周遭浓稠的黑暗。“你这么快就想我了吗?这是姐姐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好幸福。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觉?”他笑嘻嘻地凑近屏幕,一双狗狗眼眨巴着,带着点促狭的得意。 兰乔曦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她想扯出一个笑容回应他,想说“是啊,很想你”,可嘴角刚勉强牵动一下,视线就迅速被汹涌而上的泪水模糊。屏幕上顾宥泽灿烂的笑脸变成一片晃动的、温暖的光斑。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那哽咽声泄露出来,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姐姐?”顾宥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常。他蹙起眉头,整张脸都凑到了镜头前,语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而担忧,“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熬夜看文件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保护欲和隐隐的怒气。 “没……没有……”兰乔曦慌忙摇头,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抬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就是……有点累。看到你……高兴的。” 这借口拙劣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顾宥泽显然也不信。他紧紧盯着屏幕里她明显哭过、强颜欢笑的脸,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屏幕看到她心底去。“你在哪?在家吗?我现在就飞回去!” 他说着,已经转身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飞机柜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别!宥泽!”兰乔曦心里一惊,连忙阻止,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别过来!我……我没事!真的!” 她现在这副狼狈不堪、情绪崩溃的样子,怎么能让他看到?那些纠缠不清的前世孽债,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又怎么能把他牵扯进来?“我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倒时差……” 顾宥泽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镜头这边的她。机场明亮的灯光落在他年轻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而坚定的轮廓。他沉默了几秒,那眼神里的担忧并未散去,却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的力量。 “姐姐,”他开口,声音放得很低,很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看着我。” 兰乔曦下意识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听着,”顾宥泽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进她的耳膜,“我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现在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也不管你有多累多难过……”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灼灼,像燃烧的小太阳。 “——等我。就在原地,等我回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穿透了空间的距离,也穿透了兰乔曦心底的层层冰壳,“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怕。等我回来,一切交给我。” “等我回来,娶你。” 最后六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异常郑重,仿佛一个最庄严的承诺,重重地落在这混乱的凌晨。 第49章 有些事情终究要来了 屏幕那头的喧嚣背景音仿佛瞬间远去。兰乔曦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坚定和守护,那份只属于“顾宥泽”的、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前世血泪的温暖和力量。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带着汹涌的酸楚和一种溺水者终于抓住岸边的踏实感,猛地冲垮了她强撑的堤防。 泪水决堤而出,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崩溃的、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她对着屏幕,像个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哭得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的恐惧、迷茫、自我厌弃和那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十世重负,在这一刻,在这个少年郑重的承诺面前,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好……好……我等你……宥泽……我等你……”她泣不成声,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顾宥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隔着屏幕,安静地看着她哭,眼神专注而心疼。他没有试图去打断,也没有空洞的安慰,只是用他无声的陪伴,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彻底崩溃的安全港湾。直到兰乔曦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去洗个热水澡,喝杯热牛奶,然后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记住,等我。” 视频挂断后,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的寂静,只有兰乔曦低低的抽噎声在回荡。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心底那片几乎将她溺毙的冰冷绝望,被顾宥泽那团炽热的光暂时驱散了,留下一种精疲力竭后的虚脱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撑着门板,慢慢站起来。双腿依旧发软,但不再是无力的颤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黑暗的客厅,落在地毯边缘——那个被她甩出去的丝绒盒子,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像黑暗中一只窥伺的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它。指尖触碰到冰凉的丝绒,仿佛又触碰到了任安宰腕上那道褪色的红痕。那句“换我来救你”再次在脑海里闪现。 救她?他凭什么救她?他又能救她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滑过她混乱的脑海:萌姐!苏萌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句意味深长的“没那么简单”……还有她此刻虚弱黯淡的信仰金光……萌姐是不是也在那几世当中? 兰乔曦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攥紧了手中的盒子,像攥着一个烫手的谜团,踉跄着走向卧室的方向。她需要休息,需要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或许……或许苏萌知道些什么?等她缓过来,这次她一定要求苏姐慈悲,一定要问个清楚! 然而,当她推开卧室门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和腐败植物混合的诡异气息,猛地扑面而来!那味道浓稠得几乎凝成实质,狠狠撞进她的鼻腔! “呕……”兰乔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才勉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她惊恐地抬头—— 卧室里没有开灯。惨淡的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窄的光带。 苏萌蜷缩在她的大床上,身体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她不再是之前安静昏睡的模样,而是整个人剧烈地痉挛着,像被无形的电流反复击中!她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抽气声,仿佛正承受着无法呼吸的巨大折磨! 更让兰乔曦魂飞魄散的是苏萌周身的光芒! 那层原本只是微弱黯淡的淡金色信仰金光,此刻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疯狂地明灭闪烁,像是风中残烛最后挣扎的火苗。而在那闪烁的金光边缘,竟然丝丝缕缕地缠绕、渗透出一种……污浊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那暗红色如同活物般蠕动、侵蚀着金光,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腐败气息!正是这股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 苏萌原本只是苍白透明的脸,此刻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她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瞳孔却涣散无神,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的猩红血丝!嘴角,一缕暗红色的、粘稠得如同凝固血液的液体,正缓缓地、不受控制地淌下,染红了雪白的枕头! “萌姐!”兰乔曦骇然失声,大脑一片空白!她猛地扑到床边,手足无措地看着苏萌痛苦挣扎的样子,那掐住自己脖子的力道大得吓人,指甲甚至深深陷入了皮肉!她想去掰开苏萌的手,指尖却在触碰到苏萌皮肤的瞬间,感受到一股极其阴冷、带着强烈恶意和腐朽气息的能量猛地刺入!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针扎进神经! “啊!”兰乔曦痛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指尖一片冰冷麻木,那感觉……竟与任安宰在停车场抓住她手腕时,透过掌心传来的那种异样灼热感,有着某种诡异的同源气息!只不过任安宰的是灼热,而此刻苏萌身上逸散的,是极致的阴寒和污秽! 苏萌的痉挛达到了顶点,她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穿耳膜!与此同时,她周身那污浊的暗红色光芒猛地暴涨,瞬间压制了本就微弱的信仰金光! “噗——” 一大口暗红近黑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粘稠液体,猛地从苏萌口中狂喷而出!如同被强行挤压出的、污秽的血浆! 那粘稠的污血并没有溅落,反而在半空中诡异地悬浮、凝聚!紧接着,在兰乔曦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团悬浮的污血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涌,表面迅速凝结、硬化,颜色也从暗红变成了深沉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黑褐色! 仅仅几秒钟! 那团喷出的污秽之物,竟然在兰乔曦眼前,匪夷所思地……凝固成了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嶙峋、形状极其不规则的……碎片! 那碎片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黑褐色,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血管经络般的暗红色纹路,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败和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沉重的怨毒气息!它静静悬浮在离苏萌唇边几寸的空气中,缓缓旋转着,像一颗凝固的、来自地狱的心脏! “嗬……”苏曼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软,瘫倒在床上,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也无力地松开。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锣般的嘶鸣,脸色灰败如同金纸,周身的金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被那碎片散发出的污秽暗芒彻底压制。她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动,最终落在了那块悬浮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褐色碎片上,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小曦,你没事就好!”苏萌模糊的说道。 兰乔曦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死死盯着那块悬浮的碎片,那上面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像极了她在那些噩梦记忆里看到的、被撕裂的灵魂印记!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这块碎片……难道是……是任安宰某一世……被彻底打碎、湮灭的……灵魂残片?! 苏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指向那块悬浮的碎片,又指向兰乔曦,嘴唇无声地开合,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警告。 下一秒,异变再生! 那块悬浮的黑褐色碎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停止了旋转!表面那些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滔天怨毒、无尽痛苦和毁灭气息的狂暴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以那块碎片为中心,毫无预兆地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目标直指——近在咫尺、心神剧震的兰乔曦! “呃啊——!” 兰乔曦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狂暴的冲击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太阳穴,贯穿她的整个头颅!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极致痛苦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嚎叫,蛮横无比地、以摧毁一切的姿态,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不再是之前那些模糊的闪回! 这一次,是直接的、粗暴的、身临其境的……记忆洪流的彻底灌入!属于“任安宰”的……被彻底打碎湮灭那一刻的……最核心、最惨烈、也最绝望的……灵魂记忆! 巨大的痛苦让她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一个遥远而凄厉、充满无尽怨恨和不甘的嘶吼,直接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连最后……都不信我……曦儿……!!!” --- 当兰乔曦的意识在无边剧痛和冰冷黑暗中沉浮,如同被抛入风暴中心的一叶扁舟时,城市的另一端,任安宰正独自站在他那间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沉睡的城市,灯火稀疏。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折射着窗外零星的微光。他深灰色的风衣随意地搭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扶手上,只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安静地站着,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蓝眼睛里没有焦点,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那张精致混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诡异,只有握着酒杯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出一丝潜藏的波澜。 公寓里静得可怕,只有冰球在杯中轻微碰撞的细碎声响。 突然—— “噗!” 任安宰毫无预兆地浑身剧震!手中的水晶威士忌杯脱手而出,“哐当”一声脆响,在地板上砸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和锋利的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位置!仿佛那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和悸动瞬间席卷全身!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熟悉,带着一种被强行撕裂、被污秽侵蚀的冰冷怨毒感!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高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变得一片惨白,如同大病初愈。 他死死按着心口,剧烈地喘息着,蓝眼睛里不再是平静,而是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痛苦、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那感觉……那被强行撕裂、被污秽力量侵蚀的感觉……是“它”?!那被封印的、属于他自身最核心、也最污浊痛苦的一部分……怎么会……?!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穿透厚重的夜色,精准无比地射向兰乔曦公寓所在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阴鸷和一种……即将失控的毁灭欲! “鹤…珍…珍!”一个名字,带着冰渣般的森寒杀意,从他齿缝间一字一顿地挤出。 第50章 灵魂的拉扯 那一声“鹤珍珍”裹着冰碴般的杀意砸碎寂静时,任安宰的公寓窗外,城市最后一盏灯火也熄灭了。 黑暗彻底吞没了顶层空间。唯有他蓝眼睛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在绝对的漆黑中亮得骇人,如同淬了剧毒的磷火。任安宰心口被撕裂、被污秽侵蚀的剧痛还在疯狂啃噬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像擂着濒死的鼓点。那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灵魂都在尖叫——是他被强行剥离、被最恶毒的诅咒污染、最终被封印在最深处的那一部分——或许有人会告诉他,那是他对兰乔曦所做的那些破烂事儿!它本该被永恒禁锢在虚无的夹缝,由……鹤珍珍和它一起在那里赎罪!它怎么可能挣脱?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兰乔曦的方向?!那那灵魂上为什么会有鹤珍珍全部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苏……萌……” 这个名字再次从他齿缝碾磨出来,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毁灭的欲望。那只不守规矩的锦鲤!一定是她!只有她才有能力、有动机去触碰那道禁忌的封印!她竟敢……竟敢让那污秽至极的东西靠近曦儿?! “轰——!” 暴怒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轰然从他周身炸开!公寓内所有脆弱的物品——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酒柜里的高脚杯、墙上价值不菲的抽象画——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碾成齑粉!细碎的粉末在绝对黑暗中无声弥漫,如同死亡的灰烬。 他猛地转身,深灰色风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通往露台的巨大落地窗无声洞开,冰冷的夜风灌入,却吹不散他眼中凝聚的、足以冻结地狱的森寒。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冰冷的虚空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同一片夜色下,兰乔曦的卧室。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血浆和污秽冻结。兰乔曦瘫倒在地毯上,身体也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剩下一阵阵无意识的、神经质的抽搐。她的意识被彻底撕裂、揉碎,沉溺在那块碎片带来的、属于任安宰湮灭瞬间的绝对绝望里。 眼前不再是卧室。是云海翻涌、罡风如刀的万仞孤峰之巅!是千军万马的呼啸战场!是冰冷窒息的黑暗湖底! 她(或者说,是承载着任安宰视角的她)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的力量疯狂撕扯!身体不再是实体,而像流沙般从脚下开始崩解、飞散!每一粒光尘的剥离,都伴随着灵魂被寸寸凌迟的极致痛苦!那种痛,超越了肉体的极限,是存在本身被强行抹除的终极恐惧! 视野在摇晃、扭曲。唯有前方,那个持剑的身影清晰得如同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是她! 是“兰乔曦”! 那张脸,冰冷、漠然,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雕琢而成。手中的长剑流淌着清冷绝世的辉光,剑尖稳稳地、不带一丝颤抖地指向他的……心口!那双眼睛,盛满了……什么?不是愤怒,不是仇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俯瞰蝼蚁般的……空茫!仿佛眼前魂飞魄散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缕该被拂去的尘埃! “这么多年……你终究……学不会……信我……” 任安宰(或者说,此刻沉溺在他记忆中的兰乔曦)听到自己发出破碎的叹息,轻得像云絮,却重逾万钧,砸在摇摇欲坠的识海上。 为什么不信? 他做了什么? 不!不对!有什么地方错了!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本能的巨大冤屈和不甘如同火山般在他(她)即将彻底湮灭的识海深处爆发!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被最信任之人彻底否定、彻底背叛的……滔天怨毒!是比形神俱灭更甚万倍的痛苦! “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连最后……都不信我……曦儿……!!!” 那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嘶吼,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她(他)的识海核心炸响!带着十世累积的、足以污染天地的怨毒和痛苦,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进兰乔曦脆弱的意识! “呃啊——!” 现实中的兰乔曦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她双手死死抠进昂贵的地毯,指甲崩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混合着血丝的白沫。那碎片带来的不仅是记忆,更是任安宰湮灭那一刻最极致的负面情绪——被背叛的怨毒、不被信任的绝望、形神俱灭的痛苦——如同最污秽的毒液,疯狂地注入、侵蚀着她的灵魂! 悬浮在空中的黑褐色碎片仿佛受到了她崩溃的刺激,表面那些如同血管般的暗红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嗡鸣声陡然加剧,如同地狱恶鬼的狞笑!它旋转的速度猛地加快,带起一股腥臭的阴风,竟然开始缓缓地、带着一种贪婪的渴求,朝着地上痛苦翻滚的兰乔曦……移动过去! 仿佛一个残缺的、充满恶意的灵魂碎片,嗅到了宿主的味道,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归、想要吞噬、想要……融为一体! “不……不要过来……” 兰乔曦残存的意识发出微弱的哀鸣,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碎片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一点点逼近! 就在那污秽碎片即将触碰到她眉心皮肤的刹那——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卧室厚重的实木门板如同被炮弹击中,轰然向内爆裂开来!无数木屑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 刺目的白光瞬间撕裂了房间内浓稠的黑暗和污秽气息! 一道身影裹挟着风雷之势、带着黎明破晓般清冽而磅礴的力量,如同天神降临般撞了进来! 是顾宥泽! 少年脸上惯有的阳光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暴戾的冰冷和焦急!他头上那顶印着小狗图案的棒球帽不知何时已经不见,黑色的短发被疾风吹得凌乱,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他穿着简单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下飞机就一路狂飙而来。 他根本无视了房间内弥漫的恐怖气息和悬浮的诡异碎片,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地上痛苦抽搐、濒临崩溃的兰乔曦! “姐姐——!”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蕴含着足以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狠狠撞碎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顾宥泽如同离弦之箭,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兰乔曦猛扑过去!他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无形却极其强大的气场,所过之处,那浓稠的血腥味和污秽的暗红色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被强行逼退、净化!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兰乔曦的瞬间—— “嗡——!” 那块悬浮的黑褐色碎片仿佛被顾宥泽身上纯净而强大的生机彻底激怒!血光大盛!嗡鸣声瞬间变成刺耳的尖啸!一股比刚才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黑色巨浪,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恶意,悍然调转方向,朝着扑来的顾宥泽狠狠撞去! “宥泽小心!” 床上奄奄一息的苏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嘶哑的警告,眼神绝望。 顾宥泽眼中寒光爆闪!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袭来的恐怖冲击,只是对着那污秽碎片袭来的方向,猛地张开五指,口中发出一声短促、古老而充满威严的音节: “——净!”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影。 只有一个字。 一个音节。 如同神谕纶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净化之力,从他掌心轰然爆发! 那无形的净化之力如同最纯净的晨曦之光,瞬间撞上了袭来的污秽巨浪!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污秽的冰面上! 没有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那狂暴的、怨毒的精神冲击巨浪,在这纯净的净化之力面前,如同遇到了烈阳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消融、溃散!碎片发出的刺耳尖啸也瞬间变成了痛苦不堪的哀鸣! 顾宥泽身形只是微微一顿,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显然硬抗这污秽冲击也并非毫无代价。但他扑向兰乔曦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单膝跪地,一把将地上蜷缩颤抖、意识模糊的兰乔曦紧紧搂入怀中! “姐姐!是我!宥泽!我回来了!别怕!”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急促而坚定,带着一种能安定灵魂的力量,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看着我!姐姐!看着我!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环抱着她冰冷颤抖的身体,他身上那股如同初升朝阳般清冽干净的气息,霸道地驱散着萦绕在她周围的污秽和绝望,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隔绝了那仍在疯狂冲击她意识的、属于任安宰湮灭时刻的极致痛苦。 兰乔曦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终于看清了少年焦急而坚毅的脸庞。那熟悉的眉眼,那毫无保留的担忧,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源。 “宥……泽……” 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的气音,泪水混合着血沫涌出,“痛……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 顾宥泽心疼得几乎窒息,将她搂得更紧,一只手轻柔却坚定地按在她剧烈抽痛的太阳穴上,一股温和而纯净的能量缓缓渡入,试图安抚她狂暴混乱的识海,“忍一忍,姐姐!看着我!只看着我!那些脏东西伤不到你了!” 他抬起头,冰冷如刀锋的目光扫过那块因攻击受挫而暂时停滞、光芒明灭不定的黑褐色碎片,最终落在了床上气息奄奄的苏萌身上。看到苏萌周身黯淡得几乎熄灭的金光和那触目惊心的青灰色,顾宥泽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苏萌姐!” 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撑住!” 就在这时—— “轰——!!!”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阴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威压,毫无预兆地从卧室爆裂的门口方向,如同灭世的海啸般轰然压来! 破碎的门框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下。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魔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深灰色风衣的下摆在激荡的能量场中猎猎作响。任安宰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挡住了外面走廊透进来的微光,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他带来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阴影之下。 他来了。 那张混血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唯有那双蓝眼睛,此刻不再是深邃的寒潭,而是变成了两团熊熊燃烧的、毁灭一切的冰蓝色火焰!那火焰跳跃着,死死锁定在顾宥泽怀中、意识模糊的兰乔曦身上,更牢牢锁定了悬浮在空中的、那块属于他破碎灵魂的污秽碎片! 当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碎片,再落到苏萌身上时,那冰蓝色的火焰骤然爆燃!浓烈到实质化的杀意,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冰刀,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空气温度骤降,墙壁甚至凝结出细小的白霜! “鹤、珍、珍!”任安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丧钟,每一个字都带着将万物冻结的森寒,砸在碎片上身上,“你……找死!” 第51章 残魂与余烬 任安宰那句裹挟着九幽寒气的“鹤珍珍!你……找死!”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凝固的空气。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冻结顾宥泽的血液,他下意识地将怀中颤抖的兰乔曦护得更紧,周身那纯净的净化之力本能地鼓荡起来,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光晕,顽强抵抗着那灭顶的威压。 然而,任安宰的目标并非他。 那双燃烧着冰蓝色毁灭之焰的眸子,死死锁定了空中那块兀自嗡鸣、散发着污秽与怨毒的黑褐色碎片。碎片似乎感应到了真正主人的降临,血光猛地一滞,嗡鸣声变成了带着恐惧和某种……扭曲渴望的尖细嘶鸣,表面的暗红纹路疯狂蠕动,竟试图朝着任安宰的方向微微偏移。 任安宰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只是朝着那块碎片,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五指张开,虚虚一握。 “——过来。” 两个字,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绝对意志,仿佛在召唤一件遗失已久的物品。 空间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那块正试图挣扎、甚至贪婪地想要汲取任安宰身上某种气息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琥珀的飞虫,所有的嗡鸣、血光、挣扎,在刹那间凝固! 它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强行剥离了与兰乔曦和顾宥泽的对抗,硬生生从空中扯下!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瞬间跨越空间,被强行摄入了任安宰虚握的掌心! “嗡——!”碎片落入掌心的瞬间,爆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哀鸣,随即彻底沉寂下去。表面的血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熄灭,只剩下那令人不适的黑褐色本体,安静地躺在任安宰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掌中。 任安宰低头,冰冷的视线落在掌心的碎片上。蓝眸深处那毁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因为近距离的接触,燃烧得更加幽深。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似乎要将这污秽之物彻底碾碎。 就在他五指即将合拢、将碎片彻底湮灭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带着无尽痛苦和扭曲执念的灵魂波动,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丝火星,顽强地从碎片深处渗透出来,轻轻触碰了他的指尖。 任安宰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眉头骤然锁紧,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那冰冷无波的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丝……惊愕?甚至是难以置信? 他的指腹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碎片那粗糙嶙峋的表面,仿佛在读取某种无形的信息。蓝眸中的火焰剧烈地跳动了几下,最终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嫌恶、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呵……”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从他唇边溢出,带着一种洞悉了某种疯狂真相的冰冷嘲讽。 原来如此。 这根本不是什么纯粹的、属于他湮灭时刻的灵魂残片。这污秽之物的核心,竟然包裹着……鹤珍珍! 那个曾被他亲手剥离、封印在虚无夹缝中,作为某种“看守”或“代价”存在的……属于鹤珍珍的本源元神! 她竟然……舍弃了近乎全部的本源,如同飞蛾扑火般,强行融入了这块记录着他最痛苦、最绝望湮灭时刻的记忆碎片!为了什么?为了挣脱封印?为了将这饱含怨毒与痛苦的“真相”送到兰乔曦面前?为了……让这污秽的力量去污染、去伤害曦儿? 难怪这碎片的气息如此驳杂,怨毒中带着一种同源却扭曲的疯狂!难怪它能挣脱封印!鹤珍珍几乎燃烧了自己,只为将这柄淬了最恶毒诅咒的匕首,送到兰乔曦的心口! 此刻碎片中的“鹤珍珍”,早已不是什么锦鲤仙灵,甚至连残魂都算不上。她的本源元神在强行融合和挣脱封印的过程中已消耗殆尽,只剩下最偏执、最疯狂的一缕执念,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在这块污秽的记忆碎片上,化作厉鬼般的怨毒,支撑着她最后的存在。 这……值得吗? 为了报复?为了证明什么?还是仅仅为了……让他也品尝这被撕裂、被污秽侵蚀的痛苦? 任安宰看着掌中这团沉寂下去、却散发着腐朽与疯狂气息的黑褐色物体,第一次,对鹤珍珍这个纠缠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存在,产生了一丝……近乎怜悯的荒谬感。愚蠢!彻头彻尾的愚蠢!为了一个早已扭曲的执念,将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彻底断绝。 碾碎它?易如反掌。但这团东西,终究有一部分……曾是属于他的。那湮灭的痛苦记忆,是真实的。而鹤珍珍那缕残存的执念,也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悲哀。 任安宰眼底的冰焰缓缓收敛,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他不再看那碎片,目光扫过房间。 顾宥泽正抱着意识模糊、依旧在痛苦低吟的兰乔曦,少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心疼,他正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拭兰乔曦嘴角的血沫,周身纯净的气息努力地安抚着她混乱的识海。而床上,苏萌气若游丝,周身金光几乎熄灭,脸色青灰如同死人,显然为了压制和吐出这块碎片,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元神遭受重创,根基动摇。 一地狼藉,破碎的门板,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和污秽气息,还有那令人窒息的能量余波。 任安宰的视线最后落在顾宥泽身上。青年抬起头,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和敌意,像护着珍宝的幼兽。 任安宰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对着顾宥泽,极其平淡地、近乎冷漠地丢下一句: “照顾好他们。”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话音落下,他空着的左手随意地在虚空中一划。 一个极其普通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厚壁玻璃瓶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像是刚从某个便利店货架上取来。他动作随意地将掌中那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褐色碎片丢了进去。 “当啷。”碎片落在瓶底,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没有封印的符文,没有强大的禁制。只是瓶盖被旋紧。 然而,当瓶盖合拢的瞬间,碎片上最后一丝试图逸散的污秽气息也彻底被隔绝、压制。玻璃瓶本身仿佛成了一个绝对隔绝的囚笼。任安宰强大的力量不需要任何外显的符文,已然将这团污秽之物牢牢禁锢其中。 他看也没再看瓶中的东西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 深灰色的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冷冽的弧度,任安宰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一步便消失在破碎的卧室门口,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气息,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 只有那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余音,仿佛还留在原地: “该结束了。” --- 卧室里死寂一片。 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随着任安宰的离去骤然消失,空气似乎重新开始流动,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能量冲击后的焦糊感。 顾宥泽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兰乔曦,她的颤抖似乎减轻了一些,但呼吸依旧急促,眉头紧锁,显然意识还在那片湮灭的痛苦深渊中挣扎。 “姐姐……没事了……他走了……”顾宥泽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兰乔曦靠得更舒服些,指尖凝聚起更加柔和纯净的能量,持续不断地输入她的眉心,试图驱散那侵入识海的污秽记忆和怨毒。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任安宰消失的门口,眼神复杂。那男人……太强了,强得令人绝望。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照顾好他们”?他凭什么用这种交代的语气?还有那个瓶子……那里面装的东西……同时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刚才好像下意识的是用了什么超能力一样!不!那就是超能力,他能看到苏萌了,而且万般熟悉的感觉,自己脑海里多了一些东西,模模糊糊的! 顾宥泽的目光随即转向床头。 “苏萌姐!”他心中一紧。苏萌的状态看起来比兰乔曦还要糟糕!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周身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死寂的青灰色,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顾宥泽不敢再耽搁。他小心翼翼地将兰乔曦平放在相对干净的地毯上,迅速起身冲到床边。他探了探苏萌的鼻息,极其微弱。又抓起她的手腕,脉搏也弱得几乎摸不到,更有一股阴寒污秽的气息在她经脉中盘踞,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本就虚弱的生机。 “该死!”顾宥泽低骂一声,脸色凝重。苏萌这显然是被那碎片的力量反噬,伤及了根本!必须立刻施救!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迅速结印,不同于之前净化碎片时的刚猛,此刻他指尖流淌出的是一种极其温和、充满勃勃生机的翠绿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初春的嫩芽,带着滋养万物的气息,缓缓笼罩向苏曼的胸口。 “苏萌姐,撑住!”顾宥泽低声喝道,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需要小心翼翼地引导这股生机之力,既要驱散她体内的污秽阴寒,又要避免刺激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脆弱元神。 翠绿的光芒与苏萌体内顽固的污秽气息无声地交锋着,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而地上,兰乔曦在顾宥泽持续的安抚下,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但眼睫依旧不安地颤动着。在她混乱的识海深处,那万仞孤峰之巅、冰冷湖底、千军万马的战场……那些破碎绝望的画面并未消失,只是被一层温暖而坚定的光晕暂时隔绝、压制着。那光晕,带着少年身上独有的、如同朝阳般的干净气息。 窗外,深沉的夜色开始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 黎明,似乎快要来了。但这一夜留下的伤痛、谜团和那瓶被带走的污秽之物,却如同沉重的烙印,深深刻在了这个混乱的房间里,也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任安宰那句“该结束了”,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新的、更复杂漩涡的开端。 第52章 余烬微光 窗外的天际线,终于撕开浓重的墨色,透出一点稀薄的、带着凉意的灰白。黎明微弱的光线,如同怯生生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一片狼藉的卧室,试图驱散那几乎凝固的血腥与污秽气息。 顾宥泽的呼吸有些急促,额角的汗珠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维持着双手结印的姿势,指尖流淌的翠绿色生机之光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注入苏萌的心口。那光芒温和却坚韧,与盘踞在她经脉深处、如同附骨之蛆的阴寒污秽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拉锯战。 “滋滋……”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次光芒与污秽的交锋,都让苏萌灰败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抽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顾宥泽的脸色也愈发苍白。强行净化碎片冲击的消耗尚未恢复,此刻又全力为苏萌续命疗伤,他年轻的躯体承受着巨大的负荷。但他眼神里的专注和坚持没有丝毫动摇,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的韧性。 终于,在翠绿光芒锲而不舍的冲刷下,苏萌体内那股最顽固的阴寒气息被暂时压制、逼退到了角落。她青灰色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苍白透明,但那股死寂的气息消散了不少。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重新变得稍显规律。 “呼……”顾宥泽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身体晃了晃,险些脱力。他迅速稳住身形,小心地撤回了双手。翠绿光芒散去,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卫衣后背被冷汗浸透了一大片。 他顾不上自己,立刻俯身再次探查苏萌的脉搏。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会断绝的游丝感。他又看向她的眉心,那层象征着信仰本源的金光依旧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如同风中残烛,但至少……火苗没有彻底熄灭。 “暂时……稳住了。”顾宥泽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苏萌的本源受损太重,那碎片带来的污秽侵蚀如同剧毒,深入骨髓,绝非他一次施救就能根除。后续需要极其精心的调养和更强大的力量辅助,否则根基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地毯上蜷缩着的兰乔曦。 她安静了许多,不再剧烈地抽搐。顾宥泽之前持续输入的纯净能量,像一层温暖坚韧的茧,暂时隔绝了那湮灭记忆带来的极致痛苦和怨毒侵蚀。但她的眉头依旧紧锁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仿佛在睡梦中也被无形的恐惧追逐。苍白的脸颊上泪痕交错,混合着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脆弱。 顾宥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紧。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单膝跪在她身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他伸出手,想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顿住了。 他怕。怕自己的触碰会惊醒她,让她再次陷入那片绝望的深渊。 最终,他只是用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的暖光,隔着一点距离,温柔地拂过她的眉心,如同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那暖光带着安抚心神的效力,让兰乔曦紧锁的眉头似乎又舒展了一点点。 “姐姐……”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心疼和后怕,“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渐渐清晰的、城市苏醒的微弱声响。破碎的门板诉说着昨夜惊心动魄的遭遇,空气中残留的能量余波和血腥味提醒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什么。 顾宥泽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最终落在了床单上那滩已经变成深褐色的污血痕迹上——那是苏萌吐出碎片的地方。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那块碎片……任安宰带走的那个东西…… 鹤珍珍! 顾宥泽的脑海里清晰地回响起任安宰最后那句冰冷刺骨的称呼。那个名字,连同碎片上散发出的同源却扭曲疯狂的气息,瞬间串联起许多模糊的线索——苏萌之前欲言又止的警告,她身上信仰金光异常的黯淡,以及昨夜她吐出碎片时那惨烈到令人心碎的模样! 苏萌姐……她一直都知道!她不仅知道任安宰和兰乔曦的十世宿命,更知道鹤珍珍的存在,甚至可能……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压制或者看守着那个被封印的污秽之物!昨夜她遭受如此恐怖的反噬,正是因为鹤珍珍舍弃本源强行挣脱封印,并将那充满怨毒的记忆碎片逼出,目标直指兰乔曦! “鹤珍珍……”顾宥泽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那个疯子!为了报复,为了伤害姐姐,她竟然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甚至不惜拖苏萌姐下水! 愤怒如同火焰在他胸口燃烧。但同时,一股更深的寒意也随之升起。那个任安宰……他到底是什么人?鹤珍珍又是什么人?他们和姐姐之间,究竟纠缠着怎样可怕而复杂的过往?那块碎片承载的记忆,又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相”,能让姐姐痛苦崩溃至此? 顾宥泽的目光再次落回兰乔曦沉睡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忧虑。他知道,当姐姐醒来,她将不得不面对那些强行灌入脑海的、血淋淋的“前世”片段。她能承受得住吗?她能……分清那到底是任安宰的视角,还是属于她自己的罪孽吗? 顾宥泽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急救电话,舒了一口气,”呼…!” “唔……”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呻吟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宥泽猛地回神,看向床头。 是苏萌! 她依旧闭着眼睛,但眼睫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正陷入一场激烈的梦境挣扎。灰败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萌姐?”顾宥泽立刻凑近。 苏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痛苦挣扎的模样,仿佛灵魂正被什么东西撕扯。 “不……不能……看……”几个破碎的音节终于从她干裂的唇缝中艰难地挤出,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哀求,“假的……陷阱……曦……快……醒……”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个字几乎细不可闻,身体猛地一颤,再次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挣扎和呓语,已经耗尽了她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丝力气。 “苏萌姐!”顾宥泽心一沉,连忙再次探查她的状况。脉搏依旧微弱,但刚才那阵挣扎似乎并未引发更坏的情况,只是让她更加虚弱了。 他直起身,看着苏萌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憔悴面容,回味着她刚才那断断续续的呓语。 “不能看……假的……陷阱……快醒……”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顾宥泽心上。 她在警告谁?是姐姐吗?那些被强行灌入姐姐脑海的记忆……是假的?是陷阱?鹤珍珍不惜魂飞魄散送来的“真相”,竟然可能是精心布置的骗局?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顾宥泽的脊椎爬升。如果苏萌说的是真的……那这背后的阴谋,该是何等深沉可怕?鹤珍珍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让姐姐痛苦?还是有更深层的……针对任安宰,或者针对所有人的算计? 他看着沉睡的兰乔曦,又看看昏迷的苏萌,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姐姐的依靠,可以顶住一切。但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所面对的,是何等古老、何等扭曲的宿命漩涡。苏萌姐拼着元神重创发出的警告,像一道沉重的警钟。 “姐姐……”他蹲下身,轻轻握住兰乔曦冰冷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不管那是什么,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弄清楚。”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晨曦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房间里的沉重迷雾和未知的危机。 任安宰带着那个封印的瓶子离开了,留下一个“该结束了”的宣言。 但顾宥泽知道,对于他和姐姐,对于昏迷的苏萌来说,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苏萌那句用尽力气吐出的“该醒了”,像一把悬在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 与此同时,城市的最高处,那间可以俯瞰整个都市的顶层公寓内。 巨大的落地窗前,晨曦的金辉正努力穿透厚重的防弹玻璃,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明亮的光带。 任安宰背对着那逐渐亮起的世界,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深灰色的风衣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只穿着那件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修长的手指间,正把玩着那个普通的厚壁玻璃瓶。 瓶身冰冷光滑,在晨曦下折射出一点微光。瓶内,那块黑褐色的碎片如同死物般沉寂,表面的暗红纹路也黯淡无光,仿佛刚才的狂暴和怨毒都只是幻觉。 任安宰的蓝眸低垂,目光落在瓶中的碎片上,平静无波,如同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标本。之前的暴怒、杀意、甚至那一丝荒谬的怜悯,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冰冷。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瓶壁,发出细微的、规律的“叩叩”声。 “鹤珍珍……”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公寓里响起,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念一个陌生的名字,“为了让她‘看见’,为了让她‘痛苦’……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值得么?” 瓶中的碎片毫无反应。 任安宰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也罢。”他松开手指,玻璃瓶稳稳地立在宽大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像一件被暂时搁置的、无关紧要的收藏品。 “既然你这么想让她‘看清’……”他转身,走向酒柜,晨曦的光芒勾勒出他高大挺拔却透着无尽孤寂的背影,声音轻得如同自语,却又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那就……让她看个够。” 第53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1 天地间骤然陷入浓稠墨色,翻涌的乌云如巨兽垂落的鳞片层层叠压,将最后一丝天光绞碎。惊雷自九霄炸响,银蛇般的闪电撕裂苍穹,照亮了远处山巅那个单薄的身影——任安宰衣袂猎猎翻飞,发丝被狂风撕扯得凌乱如狂草,指节却依旧苍白而笔直地指向天际。 第七道紫雷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压轰然坠落,所过之处空气寸寸崩裂,在地面犁出焦黑深壑。任安宰喉头腥甜翻涌,却在此刻暴喝一声,染血的指尖迸发出琉璃色光芒,与紫雷轰然相撞。刹那间天地倒悬,两种力量在半空僵持成巨大漩涡,云层被搅成沸腾的铁水,无数细小闪电如萤火迸溅。 \"破!\" 随着沙哑嘶吼,琉璃光芒如利刃劈开雷劫。紫雷寸寸崩解成星屑,却有几道余威穿透护体灵光,在任安宰胸前炸开狰狞伤口。他踉跄着单膝跪地,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焦土上绽开妖冶红梅。身后的天空仍在呜咽,残雷不甘心地轰鸣着,而任安宰却抬头露出一抹血迹斑斑的笑,望着逐渐消散的劫云,轻声道:\"这一世,还没完。\" 此时,兰乔曦的意识并没有沉入安稳的黑暗,而是被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粗暴地拖拽进了一片混沌的、充斥着痛苦与血腥的漩涡。 不再是零散的闪回,不再是模糊的视角。 这一次,是身临其境。是第一人称。是……属于“她”的,被尘封在最深处、沾满血泪的……真实记忆。 * * * (第一世·回忆视角·兰乔曦) 我叫兰乔曦。生在桃花坳,一个被连绵青山温柔环抱的小村落。坳如其名,春日里,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灼灼其华,像天上落下的云霞。 我的竹马,叫任安宰。他是村里最俊俏、最聪明的少年郎。我们一同在桃林里追逐嬉戏,一同在溪边摸鱼捉虾,一同在老桃树下分享一块甜腻腻的桃花饼。他总爱用那双比山泉还清亮的眼睛看着我,笑着说:“曦儿,等我长大考了功名,就回来娶你,给你盖一座开满桃花的院子。” 那时的风是暖的,桃花是香的,他的话,是甜的。 安宰哥读书极好,十五岁那年,被州府举荐,要上京赶考。临行前夜,他偷偷跑到我家院墙外,塞给我一枚用红绳穿着的、温润的桃核坠子。“曦儿,等我。”月光下,他的眼神灼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和不容置疑的承诺,“金榜题名时,便是你我花轿临门日。” 我攥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桃核,心尖滚烫,用力点头。看着他背着简单行囊的身影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山路上,那是我一生中,最满怀希望的离别。 然而,希望如同春日脆弱的桃花瓣,经不起风雨。 安宰哥走后的第二年,百年不遇的大旱席卷了南地。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桃花坳的溪流干涸了,满山桃树枯死,只剩下狰狞的虬枝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饥饿,如同跗骨之蛆,吞噬着村落。 先是野菜树皮,然后是观音土……爹娘为了省下一口吃的给我和年幼的弟弟,身体迅速垮了下去。先是娘在挖野菜时一头栽倒,再没起来。接着是爹,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悄无声息地咽了气,枯瘦的手还紧紧攥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麸皮饼。 爹娘临终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曦儿……带……带着弟弟……去找安宰……他……他考上了状元……报喜的人……来过……”爹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完,便撒手人寰。 状元?安宰哥考上了状元?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绝境中的微光,让我麻木的心重新跳动起来。对!去找安宰哥!他是状元郎了!他一定有办法!他一定会收留我们! 我草草埋葬了爹娘,用破布条将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弟弟牢牢绑在背上,又搀扶起同样瘦骨嶙峋、病得直咳嗽的安宰哥年迈的寡母任婶,踏上了九死一生的北上之路。 逃荒的路,是人间炼狱。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这些以前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过的惨剧,活生生地在我眼前上演。每一步都踩在绝望的边缘。弟弟的哭声越来越微弱,任婶的咳嗽撕心裂肺,我的双脚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住,抱着气息奄奄的弟弟,和咳出血的任婶瘫倒在路边等死时,一个脏兮兮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是个小乞丐,年纪看着比我小一两岁,脸上糊满了泥垢,头发像枯草,唯有一双眼睛,在污秽之下,亮得惊人,像山坳里未被旱灾侵蚀的清泉。他瘦得像根竹竿,走路一瘸一拐,但动作却异常敏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他刚从一个饿死的流民身边“捡”来的半块发霉的饼子,掰成三份,最大的一份塞给我背上的弟弟,一块塞给咳得喘不上气的任婶,最小的一块,硬是塞进我手里。 “吃。”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谢……谢谢……”我哽咽着,连他的名字都忘了问。 他没有名字,或者说,名字对他毫无意义。我们就叫他“小乞丐”。 有了小乞丐的加入,绝望的路途似乎有了一点点微光。他熟悉荒原,知道哪里能找到一点点干净的水源,知道哪些草根勉强能入口。他沉默寡言,却总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用他那瘦弱却异常坚韧的身体,帮我分担背上的弟弟,或是搀扶摇摇欲坠的任婶。他打架很凶,像只护食的小狼崽,为了抢一口吃的,或者保护我们不被其他流民欺负,他能豁出命去,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一声不吭。 有一次,弟弟高烧不退,浑身滚烫,我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是小乞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点珍贵的草药,捣碎了,用仅存的一点干净水喂给弟弟。他整夜守在旁边,用破布蘸着凉水给弟弟擦拭额头降温。天亮时,弟弟的烧奇迹般地退了,小乞丐却靠在墙角,累得直接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新添的淤青。 “谢谢你……”我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这乱世中,这点滴的温暖,如同寒夜里的星火。 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当我们终于拖着残破的身躯,远远望见京城那巍峨的城墙时,几乎要喜极而泣。弟弟脸上有了点血色,任婶的咳嗽也好了些。小乞丐依旧沉默地跟在我们身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 “安宰哥!我们到了!我们找到你了!”我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希望。 然而,希望很快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京城繁华似锦,朱门酒肉臭。可我们这些衣衫褴褛、满身污秽的流民,连靠近内城都难如登天。任安宰,新科状元郎,皇帝钦点的翰林院修撰,更是住在内城深处的官邸,守卫森严。 我们一次次试图靠近,一次次被凶神恶煞的守卫驱赶,像驱赶一群肮脏的苍蝇。报上“任安宰”的名字,换来的只有嗤笑和更凶狠的推搡:“滚滚滚!哪里来的刁民,也敢攀扯状元公?再敢聒噪,打断你们的腿!” 任婶急得直哭,不停地念叨:“安宰……我的儿啊……娘来了……” 弟弟被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抱着我的腿。小乞丐挡在我们身前,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些守卫,拳头捏得死紧。 就在我们走投无路,蜷缩在官邸后巷一个肮脏的角落里,绝望地啃着发硬的窝头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提着菜篮子的姑娘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她看着我们,眼中带着一丝怜悯,小声问:“你们……是来找任修撰的?”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猛地抬头:“是!是!我们是任安宰的亲人!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位是他娘!求姑娘行行好,帮我们递个话!” 我指着任婶和弟弟,急切地恳求。 那姑娘叫鹤珍珍,是附近一户农家的女儿,经常给官邸后厨送些新鲜蔬菜。她看着我们凄惨的模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我试试吧。不过任大人现在很忙,未必……” “谢谢!谢谢姑娘!” 任婶激动得就要跪下,被我死死拉住。 第54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2 鹤珍珍提着篮子进去了。我们三人(小乞丐警惕地守在巷口望风)如同等待最后的宣判,心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鹤珍珍出来了。她的脸色有些奇怪,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们。 “怎么样?姑娘?安宰哥他……” 我急切地迎上去。 鹤珍珍低下头,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我……我见到任大人身边的小厮了……他说……说任大人现在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他……他让你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等他忙过这阵子,自会……自会派人来接你们……” 如同晴天霹雳! “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任婶失声尖叫,踉跄着后退,“我儿……他……他连亲娘都不认了吗?” 我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个在桃花树下许诺要娶我的少年,那个说金榜题名就回来接我的状元郎……如今我们历经生死,千辛万苦来到他面前,却只换来一句“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安……安宰哥……” 我喃喃着,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掏空,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灌满了刺骨的寒风和绝望的冰碴。 鹤珍珍似乎不忍再看,匆匆放下一个小布包:“这里……有点碎银子和吃的……你们……你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说完,她像逃也似的转身跑开了。 小乞丐默默走过来,捡起那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点心,一点散碎银子。他拿起一块点心,塞到我手里,眼神沉静地看着我,没有安慰,只有一种无声的支撑:“吃。” 我麻木地看着手中的点心,精致的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此刻的绝望和心碎形成无比讽刺的对比。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点心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呵…… 任安宰,这就是你给我的“金榜题名时”?这就是你许诺的“花轿临门日”? 我的爹娘死了!我的家没了!我带着你的母亲和我的弟弟,一路像狗一样爬到你面前!换来的就是一句轻飘飘的“等”? 那枚温热的桃核坠子还贴在我的胸口,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 小乞丐默默地把剩下的食物分给任婶和弟弟,自己只拿了最小的一块,蹲在墙角,安静地啃着。他脏兮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我,像无声的磐石。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但内心深处,那一点点被背叛的痛苦点燃的、名为“兰乔曦”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在寒风中,淬炼出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执念。 任安宰,你不来见我? 好。 那我,就等你“忙过这阵子”。 我兰乔曦,就算在这京城烂泥里爬,也要爬到你面前,亲口问一句: **为什么?** * * * 现实。 兰乔曦的身体在顾宥泽怀中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仿佛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她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顾宥泽胸前的衣襟。 那些记忆太过真实,太过痛苦。被至亲至爱之人背叛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钢针,时隔千年,依旧狠狠扎进她的灵魂深处。那枚桃核坠子的冰冷触感,鹤珍珍躲闪的眼神,守卫鄙夷的嗤笑……还有小乞丐无声递来的那块点心……所有的细节,都带着血淋淋的温度,在她脑海里疯狂翻涌! “呃……不……不要……安宰……” 她在昏迷中发出破碎的呓语,声音里充满了心碎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顾宥泽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泪水的滚烫,心如刀绞。他不知道姐姐在经历什么具体的画面,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痛苦和绝望,他感同身受。 “姐姐!醒醒!那是梦!是假的!” 他焦急地在她耳边呼唤,试图将她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掌心的暖光再次亮起,更加柔和,更加温暖,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眉心,试图抚平那记忆带来的剧烈震荡。 然而,兰乔曦的意识仿佛被那强大的记忆漩涡牢牢吸住,无法挣脱。她猛地抬起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了顾宥泽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仿佛抓住了当年那个在绝望中递给她点心的小乞丐! 她的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更加清晰、却带着刻骨恨意的字眼: “等……?呵……任安宰……你……好狠的心……” 顾宥泽的手臂被抓得生疼,但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抓着,只是将她搂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包裹着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姐姐!看着我!我是宥泽!我在这里!那些都过去了!醒过来!” 他的呼唤,如同穿透厚重迷雾的光束,带着温暖而坚定的力量,终于撼动了那沉溺于痛苦深渊的意识。 兰乔曦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即将破茧的蝶。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倏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美丽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心碎,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后淬炼出的、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恨意!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顾宥泽焦急的脸庞,然后缓缓聚焦。当看清眼前这张年轻、英俊、写满了担忧的脸时,她眼中的冰冷恨意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和……错愕? 记忆与现实在剧烈地碰撞。 眼前是顾宥泽,是那个在机场对着镜头比心说要娶她的少年,是那个在停车场如天神降临般将她护在怀里的少年。 可脑海里,却是那个在肮脏后巷,默默递给她点心、守护着她、眼神亮如星辰的……小乞丐! 两个身影,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在此刻,在兰乔曦混乱而痛苦的意识中,诡异地……重合了! “你……” 兰乔曦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死死盯着顾宥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残留的痛苦,有未消的恨意,还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她猛地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抚上顾宥泽的脸颊,指尖冰冷。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人的真实。 “是你……?” 她喃喃地问,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的痛苦和迷茫,“当年……给我点心的人……是你?” 顾宥泽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兰乔曦在说什么“点心”,什么“当年”。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里那份深切的痛苦和此刻的迷茫。他毫不犹豫地握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冰冷小手,用力地、温暖地包裹住。 “姐姐,是我!是顾宥泽!”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不知道什么点心,也不知道什么当年!我只知道,现在,在这里,守着你、护着你的人,是我!顾宥泽!” 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兰乔曦混乱的心湖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是顾宥泽。 不是任安宰。 也不是……那个小乞丐? 兰乔曦眼中的混乱和痛苦似乎褪去了一丝,但那份冰冷的恨意,却如同烙印,更深地刻在了眼底。她缓缓抽回被顾宥泽握住的手,眼神空洞地望向天花板,仿佛穿透了时空,再次看到了那个在京城官邸深处、享受着荣华富贵、却对至亲至爱弃若敝履的……状元郎。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几个冰冷刺骨的字: “任……安……宰……” 这三个字,带着第一世积攒的、穿越了十世轮回也无法磨灭的滔天恨意和心碎,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她自己,也扎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顾宥泽看着怀中人儿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冷恨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不知道那第一世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那个叫任安宰的男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亲手将最深的痛苦和绝望,刻进了姐姐的灵魂里。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那血色桃花烬染透的记忆,才刚刚掀开它最惨烈的一角。 第55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3 兰乔曦空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花板,凝固在某个遥远而血色的时空。顾宥泽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却无法驱散她灵魂深处那源自千年前、被彻底背叛的刺骨冰寒。第一世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滔天的恨意与绝望,便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后续更加惨烈的碎片,汹涌而至。 * * * (第一世·回忆视角·兰乔曦) 鹤珍珍带来的那句“等”,像淬了毒的冰锥,彻底冻结了我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任安宰,我的竹马,我的状元郎,他不要我们了。 希望破灭,剩下的,只有活下去的本能,和那一点点不肯熄灭的、要亲口问个明白的执念。 靠着鹤珍珍那点微薄的碎银,我们在外城最肮脏混乱的贫民窟边缘,租了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窝棚。小乞丐不知从哪里弄来些破草席和干草,铺在地上,算是有了个“家”。任婶的咳嗽越来越重,整夜整夜地咳,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弟弟营养不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常常在睡梦中因为饥饿而哭醒。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主题。 我和小乞丐成了这个“家”的支柱。我放下所有尊严,去帮人浆洗衣服,手指在冰冷的脏水里泡得红肿溃烂;去酒楼后巷捡拾客人丢弃的、带着馊味的残羹剩饭;甚至去码头扛那些连男人都觉得沉重的麻袋,只为换几个铜板,买点最劣质的米糠和草药。 小乞丐比我更拼命。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小狼,在城市的阴影里穿梭。他帮人跑腿送信,钻到最危险的下水道里掏值钱的金属,在赌坊门口守着,等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出来,替他们跑腿买酒买烟,赚几个赏钱。更多的时候,是打架。为了抢一块被野狗盯上的骨头,为了守住我们好不容易弄到的一点食物不被其他流民抢走,他浑身总是带着新伤叠旧伤,有一次差点被几个地痞打断了腿,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爬回来,把藏在怀里、还带着体温的半个馒头塞给我。 日子在饥饿、疾病和无尽的屈辱中一天天熬过。我无数次站在内城与外城那高大冰冷的城墙交界处,望着远处那象征着权力和富贵的飞檐翘角,想象着任安宰在里面过着怎样锦衣玉食的生活。每一次靠近官邸后巷,试图再让鹤珍珍递话,得到的都是更不耐烦的驱逐,甚至有一次,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直接扔了一把铜钱在我们脚下,像打发叫花子:“拿着!滚远点!再敢来骚扰大人,送你们去吃牢饭!” 铜钱砸在泥泞的地上,溅起污浊的水花。小乞丐死死拉住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冲上去的我。他弯下腰,一枚一枚地,将那沾满泥水的铜钱捡起来,攥在手心,指节捏得发白。他抬起头,看着那座高门大院,眼神里不再是凶狠,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的沉寂。 “脏。”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却清晰地落在我耳中。不知是说那铜钱,还是那铜钱背后的人心。 我的心,也在这一次次的羞辱和绝望中,一点点变得冰冷、坚硬。那个在桃花树下笑靥如花的曦儿,那个满怀憧憬等待情郎归来的少女,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在烂泥里打滚、心中只剩下恨和活下去念头的兰乔曦。只有看着小乞丐默默为我们拼命时,看着他小心翼翼把省下来的食物分给弟弟和任婶时,看着他拖着伤腿回来还对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试图安慰的笑容时……心底那一点点属于人的温度,才没有彻底熄灭。 任婶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在一个飘着细雪的清晨,她咳尽了最后一口血,枯瘦的手死死抓着那枚我贴身藏着的、任安宰留下的桃核坠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京城内城的方向,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安……宰……我……儿……”这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 我麻木地合上她的眼睛。没有眼泪。眼泪早已流干。只是心口那个被掏空的血洞,似乎又深了一些,冷了一些。 草草埋葬了任婶,窝棚里只剩下我、弟弟和小乞丐。 弟弟受到惊吓,又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我抱着他滚烫的小身体,感觉他微弱的呼吸像风中残烛。 小乞丐再次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当他回来时,浑身是伤,脸上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几乎站不稳,却紧紧捂着一个油纸包。 他踉跄着走到我面前,颤抖着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精致的、还带着热气的糕点,和一小包珍贵的药材。 “快……给他……”小乞丐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把东西塞给我,然后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下去,头一歪,昏了过去。 我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样子,再看看怀中气息奄奄的弟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几乎要将我撕裂。这乱世,这吃人的世道! 弟弟吃了药,退了烧,活了下来。小乞丐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地。他脸上的伤疤永远留了下来,像一道狰狞的烙印。他依旧沉默,只是眼神更加沉寂,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日子,就在这种麻木的绝望中继续。直到—— 窝棚外的流民已散去大半,只余下绝望的死寂,弟弟再次病倒了。就在我们拖着疲惫身躯准备离开这片伤心地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鹤珍珍提着个食盒,站在巷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乔曦妹妹!”她快步走来,拉住我冰冷的手,“可找到你们了!任大人……安宰他前些日子被派去外地公干,昨日才回府!一听说你们来了,急得不行!府里规矩大,之前那些下人眼皮子浅,怠慢了你们,大人已经重重责罚了!” 她的手指温热柔软,语气恳切,带着久旱逢甘霖般的诱惑力。“快跟我回府吧!大人说了,定要好好安置你们姐弟,还有……”她目光扫过简陋的草席坟包,适时地露出哀戚,“婶子的身后事,也一并操办,让她老人家风风光光地下葬。” 弟弟在我背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小脸烧得通红。我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冰冷的桃核,再看看鹤珍珍殷切的脸。恨意在胸腔里翻腾,可弟弟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颈窝,像烧红的烙铁。人穷志短,活着都难,恨虽然刻骨铭心,但是谁不想着活着呢。 回府……至少,弟弟有药吃,有暖炕睡。至于任安宰……我总要当面,问个明白!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 鹤珍珍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伸手要接弟弟。一直沉默的小乞丐却猛地挡在我身前,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死死盯着鹤珍珍,像警觉的孤狼嗅到了陷阱的气息。 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朝我用力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警告。 “这位小兄弟是……?”鹤珍珍笑容微僵。 “路上帮过我们的。”我哑声解释,看向小乞丐,“你……跟我们一起?” 小乞丐目光在我和鹤珍珍脸上逡巡片刻,最终,那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黯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寂。他猛地后退一步,深深地、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发颤——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诀别? 随即,他转身,拖着那条曾为我挡棍棒而微跛的腿,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贫民窟迷宫般幽暗的巷道深处,瘦小的背影瞬间被阴影吞没。 “哎!小……”我的呼唤哽在喉咙里。他走了。像来时一样突兀。仿佛从未出现过。 * * * 任府的后门,没有想象中的朱漆描金,只是一扇厚重的、刷着黑漆的木门。鹤珍珍带着我和弟弟,没有走正门,而是悄无声息地从这里进入。门内是另一个世界。青石板铺地,抄手游廊曲折,雕梁画栋,空气里浮动着名贵熏香的气息,与贫民窟的污浊恶臭天壤之别。 第56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4 我们被安置在一间偏僻的下人房里。弟弟很快被一个婆子抱走,说是请大夫诊治。我焦心如焚,却被鹤珍珍按住:“妹妹别急,府里有好大夫。你先梳洗梳洗,换身干净衣裳,大人……或许会召见。” 她拿来一套半新的粗布衣裙,料子比我之前浆洗过的所有衣服都好。温热的水洗去经年污垢,露出被风霜侵蚀却难掩清丽的脸庞和不再枯瘦的手腕。铜镜里映出的影子,陌生得让我心惊。那个桃花坳里无忧无虑的曦儿,早已被乱世磨得只剩一双淬了冰、燃着恨意的眼,还有空洞无望的死灰。 鹤珍珍成了我在这深宅里的“引路人”。她依旧是丫鬟打扮,却比其他仆妇体面得多,行走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体态。她教我省略了“安宰哥”这个称呼,只能恭敬地称“老爷”。她告诉我府里的规矩,夫人是当朝长公主,身份尊贵无比,性情……说好听点是端庄,说难听点便是严苛刻薄,尤其容不得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老爷跟前伺候。 “妹妹生得好,更要谨言慎行。”鹤珍珍替我绾发,语气轻柔,眼神却像带着钩子,细细描摹我洗净铅华后的眉眼,“莫要惹了夫人不快。” 起初几日,任安宰并未召见。弟弟的病在好药调理下奇迹般好转,被安排在外院做些轻省活计,虽不得自由,但至少衣食无忧。这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缓,对鹤珍珍也生出几分感激,但是她也成了让我困惑不安的存在。 她待我极“好”,嘘寒问暖,总找机会往我偏僻的下人房里送些精致的点心、时令的果子,甚至偷偷塞给我几件料子柔软的新衣裳,说是“老爷库房里放着也是放着”。她的“好”里,掺杂着那种病态的、让我作呕的亲近,每一次都让我冷着脸、言辞犀利地拒绝回去。 这份虚假的平静和美好在一个深夜被彻底打破。 我因心绪不宁,半夜起身想去院中透口气。路过鹤珍珍那间比普通丫鬟宽敞许多的耳房时,里面竟隐隐传出压抑的喘息和女子娇媚的低吟!门扉未关严,泄出一线昏黄烛光。鬼使神差地,我凑近缝隙。 房内暖香浮动,衣衫凌乱地散落一地。雕花拔步床上,两具躯体正痴缠交叠。上面的男人背影挺拔,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他身下的女子,云鬓散乱,脸颊潮红,正忘情地迎合着,口中溢出破碎的呻吟,那张脸——赫然是白日里温婉体贴的鹤珍珍! 而那个男人侧过脸,烛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精致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此刻被情欲熏染得格外幽深的蓝眼睛! 任安宰! 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胃里翻江倒海!那个口口声声公务繁忙无暇见亲娘的状元郎!那个让我在泥泞里挣扎苦等的“安宰哥”!此刻,正在他的府邸里,和他的贴身丫鬟颠鸾倒凤! 那枚桃核坠子贴着心口的位置,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踉跄着逃离那令人作呕的画面,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却吹不散心头的污秽和滔天怒火。 而真正将我卷入更深漩涡的,是任安宰。 第一次“偶遇”发生在回廊。他屏退左右,穿着深紫色的锦缎常服,身姿挺拔雍容。数月不见,那张混血面孔在阳光下俊美得近乎妖异。他看着我,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蓝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艳、愧疚、怀念,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却呼之欲出的悸动。 “曦……兰姑娘,”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一路受苦了。在府中可还习惯?” 习惯?看着他这副衣冠楚楚的模样,我只觉得无比讽刺!心口的恨意几乎要破膛而出!我死死攥紧袖中的拳头,指甲陷入皮肉,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垂下眼,声音平板无波:“谢老爷收留,奴婢很好。” 他似乎被我的疏离和那声“奴婢”刺痛了,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他身上清冽的松木熏香混合着书墨气息袭来,曾经让我心动的味道,此刻只让我胃里翻腾。 “曦儿……”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沙哑,“看着我。我知道你恨我。路上……娘的事……我都听说了。”他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痛楚,“那时我初入翰林,根基未稳,得罪了权贵,自身难保,府里也尽是……耳目(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远处)。我并非不想见你们,只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我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好一个身不由己!任大人!你的身不由己,就是让你的亲娘咳血死在破窝棚里?就是让你的‘身边人’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我们?就是让我们在京城烂泥里挣扎求生,像野狗一样?!”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白了白,蓝眸中闪过一丝狼狈和痛色。他急切地辩解:“不是那样的!曦儿!我……我后来才知道!我派人去找过你们,可你们已经离开了!我……” “够了!”我厉声打断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任大人,过去种种,如昨日死。奴婢如今只想安分守己,养活弟弟。请大人自重,莫要再说这些奴婢听不懂的话!”我刻意加重了“奴婢”二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他僵在原地,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失落和一种……被彻底拒绝的难堪。那眼神,仿佛我才是那个背弃誓言的人。 * * * 这次“偶遇”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任安宰仿佛着了魔,开始在各种“巧合”的地方与我相遇。 有时是在我独自清扫偏僻的花园小径时,他会突然出现,屏退远远跟着的随从。他会递给我一支温润的羊脂玉簪,声音带着诱惑:“曦儿,这簪子衬你。收下。鹤珍珍那边……我会给她名分。至于你……我舍不得让你做妾。我在城南有处清静的宅子,你先住过去,等我……” “大人!”我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后退,将那玉簪如同烫手山芋般推回去,眼神冰冷如霜,“奴婢粗鄙,配不起这等贵重之物,更受不起大人如此‘厚爱’!奴婢是签了身契的下人,只知干活,不敢妄想!” 我刻意将“身契”二字咬得极重,提醒他,也提醒自己此刻卑贱的身份。 他握着被退回的簪子,指节泛白,脸上是混合着挫败和不解的阴郁:“你为何……非要如此倔强?曦儿,这世道便是如此!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些!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在浆洗房里蹉跎?跟我走,我带你回桃花坳,我们重修老屋,种满桃花……” “桃花坳?”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毫无笑意,“任大人,桃花坳早就没了!死在旱灾里,死在逃荒路上,死在你一句‘公务繁忙’里!奴婢只认得浆洗房的皂荚味,闻不得那早就烂透了的桃花香!大人若无事,奴婢告退!” 说完,我不等他反应,端起水盆,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凋零的花树下,脸色铁青。 * * * 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傍晚。 我抱着刚洗完的一盆衣物,在抄手游廊下匆匆行走。雨水被风裹挟着打湿了我的裙摆。他突然从转角出现,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蓝眸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滚着压抑许久的欲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第57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5 “曦儿!”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滚烫的掌心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让他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疯狂。“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不肯接受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我让你做姨娘!做平妻!甚至……只要再等等!再等等!等我……” “放开我!”我用力挣扎,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屈辱的泪水,“任安宰!你让我恶心!收起你那些虚情假意!你的姨娘?你的平妻?你的外室?在你眼里,我和鹤珍珍,和你打算送去讨好别人的‘瘦马’,有什么区别?!都是你任大人随意摆弄的玩物罢了!回你的桃花坳?带着你这身沾满我爹娘、你娘亲鲜血的官袍回去吗?!我兰乔曦宁可烂在泥里,也绝不与你同流合污!” 我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他。他眼中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被戳中最不堪心思的羞恼让他失去了理智! “闭嘴!”他怒吼一声,猛地将我拉入怀中,带着酒气的滚烫嘴唇不由分说地就要压下来! 恐惧和极致的厌恶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猛地偏开头,他的吻落在我冰冷的颈侧。同时,我毫不犹豫地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在他箍着我的手臂上! “呃啊——!”任安宰吃痛闷哼,下意识松开了手。 我趁机猛地将他推开,像逃离瘟疫般后退几步,剧烈地喘息着,唇边还沾着他的血丝,眼神如同被激怒的母狼,充满了恨意和决绝的冰冷:“任安宰!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廊柱上!让你任大人家宅里添条人命,看看你的清誉还保不保得住!” 我指着旁边粗壮的朱红廊柱,眼神疯狂而决绝。 任安宰捂着流血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脸上的暴怒被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取代。他看着我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恨和宁为玉碎的决绝,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眼前这个女子——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温顺柔弱的曦儿,而是一个被苦难和背叛淬炼得如同寒冰利刃、宁折不弯的灵魂,不过又和自己那些年朝思暮想的曦儿一样,赤子之心半分没变! 雨水冲刷着我们之间的血迹和恨意。他高大的身躯在风雨中显得有些摇晃,蓝眸中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晦暗和挫败。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带着爱而不得的绝望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然后,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狼狈和低气压,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雨幕深处。 我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剧烈地喘息,身体因为后怕和愤怒而不住颤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但我知道,我守住了最后一点尊严。在他面前,我终究没有像鹤珍珍那样,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然而,我低估了权力被挑战后滋生的阴暗,也低估了他那被扭曲的“爱意”带来的毁灭性后果。正是我这份如同冰雪寒梅般不肯折腰的气节,这份与鹤珍珍截然不同的“不驯”,反而更加深了他病态的执念。当占有和补偿的温柔手段彻底失效后,另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残酷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既然无法拥有,那就……物尽其用。 没过多久,府里的风向悄然变了。鹤珍珍待我愈发“亲厚”,总找机会让我在任安宰经过的地方出现。有时是修剪花枝,有时是奉茶。而任安宰看我的眼神,也一次比一次幽深,一次比一次……灼热。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掺杂了男人对美丽猎物赤裸裸的占有欲。 直到一次书房奉茶,鹤珍珍上下打量我两眼,满脸愉悦的走过我身边。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我。室内檀香袅袅。他坐在紫檀木书案后,并未看我,只慢条斯理地翻着公文,状似无意地开口:“兰姑娘你是知道‘瘦马’的!” 我心头猛地一跳!这个词,在贫民窟的阴暗角落里流传过,意指那些被精心调教、专供权贵狎玩的美貌女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奴婢……愚钝。”我强压着翻涌的恶心,声音发颤。 他抬起眼,蓝眸如渊,目光沉沉地锁住我,带着一种评估货物价值的审视,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势在必得的弧度:“无妨。本官近日需与几位大人走动,正缺几位伶俐懂事的‘身边人’。兰姑娘……姿容不俗,性子也沉稳,倒是个好人选。你既然不想跟着我,不如今晚你学着伺候了我,要是让我满意,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出路。” 轰! 大脑一片空白!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粉碎!他不仅背叛了承诺,抛弃了至亲,如今,竟要将我当作玩物,送去讨好权臣!那些在贫民窟挣扎求生、为弟弟求药的日子,那些被守卫驱赶羞辱的过往,任婶咳血而死的惨状……所有的苦难和恨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裙裾。 “任安宰!” 我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恭顺,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淬毒的恨火,声音尖利如刀,“你把我兰乔曦当什么?!当年桃花坳的誓言,我爹娘的性命,任婶的含恨而终……在你眼里,都抵不过你攀附权贵的一块垫脚石吗?!”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覆上寒冰。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蓝眸中怒火翻腾:“放肆!兰乔曦!注意你的身份!本官念在旧情收留你,不是让你在这里撒野!” “旧情?”我凄厉地笑出声,眼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任大人,你的旧情,就是让你的‘身边人’鹤珍珍,把我们像狗一样挡在门外?就是看着你的亲娘咳血死在破窝棚里?就是把我当作一件可以随意送人的玩物?!你的情,比这地上的碎瓷片还要廉价肮脏!” “住口!”任安宰额角青筋暴起,似乎被我戳中了最不堪的心思,猛地抬手,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来! “啪!” 清脆的响声在书房里回荡。脸颊火辣辣地痛,嘴里泛起浓重的血腥味。我被打得偏过头,却死死咬着唇,将涌上的血沫咽了回去,用尽全身力气撑住身体,没有倒下。我慢慢转回头,用那双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睛,死死地、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盛怒的蓝眸。 空气凝固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状元郎!”冰冷刻薄的女声如同淬毒的银针,刺破死寂。 门口,站着一位盛装华服的女子。她梳着高耸的凌云髻,插满珠翠,妆容精致得如同画中仙,然而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愤怒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长公主!任安宰明媒正娶的夫人! 她扶着侍女的手,款步走进来,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在我红肿的脸颊和狼狈的姿态上刮过,最终落在脸色铁青的任安宰身上。 “本宫当是什么要紧公务,让老爷连晚膳都顾不上了,原来是躲在这里调教‘瘦马’?”长公主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还是个敢直呼老爷名讳、以下犯上的贱婢!老爷真是好兴致啊!”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方才的怒火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他迅速收敛情绪,对着长公主躬身行礼,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夫人误会了。此女原是微臣故里旧识,因家乡遭灾前来投奔,不懂规矩冲撞了微臣,微臣正在训诫。” “哦?故里旧识?”长公主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打量,“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能让老爷‘念旧’。”她走到我面前,染着鲜红蔻丹的冰冷手指猛地抬起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第58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6 “啧啧,瞧瞧这张脸,洗干净了倒是个狐媚子。”她凑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低语,“本宫不管你是哪里来的野种,进了这府门,就得懂规矩。再敢勾引老爷,本宫就让你这张脸,永远见不得人!”她指甲用力在我脸颊红肿处狠狠一掐! 钻心的疼痛让我闷哼一声。 “来人!”长公主松开手,嫌恶地用手帕擦了擦指尖,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把这个不懂规矩的贱婢拖下去!掌嘴二十,送去浆洗房!让她好好清醒清醒,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两个粗壮的仆妇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我。我最后看了一眼任安宰,他垂着眼睑,避开了我的视线,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隐忍的难堪和……无动于衷。 此刻我才明白,我的存在就是任安宰的一个污点的证据,我的存在又是他翻身的证据,矛盾,扭曲! 心,彻底沉入冰窟,再无一丝波澜。恨意,在极致的冰冷中,凝固成最坚硬的杀意。 * * * 浆洗房的冷水,刺骨的寒。粗糙的皂荚磨烂了手指,沉重的木槌砸在粗布衣物上,震得虎口发麻。长公主的“关照”无处不在,最脏最累的活计永远是我的,动辄便是管事嬷嬷的斥责和抽打。鹤珍珍偶尔“路过”,投来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隐秘的快意。 任安宰再也没有单独见过我。只是听说,他最终还是“买”到了几位色艺双绝的“瘦马”,成功地送了出去,在权贵圈中如鱼得水,官位似乎又升了。每听到一次这样的消息,我搓洗衣物的手就更用力一分,指节捏得发白,仿佛搓洗的是他那颗肮脏的心。 弟弟偶尔能偷偷溜到浆洗房后门看我一眼,塞给我一块省下来的点心。他长高了些,脸上有了点肉,眼神却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看着他,我心底那点微弱的柔软才不至于彻底冻结成冰。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日子在日复一日的苦役和隐忍中流逝,如同一潭散发着腐臭的死水。直到那一天。 惊雷般的战鼓声毫无预兆地在京城上空炸响!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房屋倒塌声!滚滚浓烟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叛军……破城了! 整个任府瞬间乱成一团!尖叫声、哭喊声、奔跑声、器物碎裂声混杂在一起!管事的、护院的早已不知去向,仆役丫鬟们像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 机会! 压抑了太久的求生本能轰然爆发!我猛地扔掉手中的木槌,撞开惊慌失措的人群,朝着弟弟所在的外院杂役房狂奔!什么仇恨,什么屈辱,此刻都不重要!活下去!带着弟弟离开这吃人的魔窟! 杂役房也已人去屋空!我疯了一般冲进去,嘶喊着弟弟的名字!终于在角落的柴堆里,找到了吓得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弟弟! “姐姐!”他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别怕!跟姐姐走!”我拉起他冰凉的小手,毫不犹豫地冲向混乱的后门方向!必须趁乱逃出去! 然而,通往自由的狭窄后巷,此刻却成了修罗场!几名穿着杂色皮甲、满脸横肉、浑身浴血的叛军士兵,正狞笑着堵在那里,手中的钢刀还在滴着血!他们脚下,倒着几具试图逃跑的仆役尸体! “嘿嘿,这深宅大院里,果然藏着好货色!”为首一个独眼龙的目光像毒蛇一样黏在我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淫邪,“兄弟们!把这小娘皮拿下!细皮嫩肉的,正好给咱们解解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前有豺狼,后有火海!我死死将弟弟护在身后,拔出藏在袖中、早已磨得锋利的洗衣剪,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惨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但眼神却燃烧着困兽般的疯狂! “别过来!”我嘶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哟呵!还是个带刺的!”独眼龙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污秽的大手直接朝我抓来! 就在那令人作呕的手即将碰到我衣襟的刹那—— “放开她!” 一声沙哑却无比熟悉的暴喝,如同惊雷,在混乱的巷口炸响! 一道瘦小却异常迅捷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斜刺里猛冲出来!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沾满泥污和血迹的粗木棍! 是小乞丐!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粗木棍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独眼龙伸向我的手臂!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独眼龙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臂怪异地扭曲垂下! “狗娘养的!”其他叛军士兵反应过来,怒吼着举刀扑向小乞丐! “快走——!”小乞丐头也不回地朝我嘶吼,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挥舞着木棍,悍不畏死地迎向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他像一道单薄却坚不可摧的堤坝,死死挡住了通往我们的死亡之路! 木棍终究难敌钢刀!一道寒光闪过,小乞丐的肩胛处瞬间飙出一道刺目的血线!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依旧死死挡在那里! “走啊——!!”他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嘶吼,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和不容置疑的命令!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燃烧到极致的、守护的火焰!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恨意、恐惧、绝望……所有情绪都被这舍命的守护点燃,化作一股毁灭一切的洪流!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刹那的清醒!我死死拉住吓傻了的弟弟,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巷口那唯一的缝隙冲去! 身后,是兵刃砍入骨肉的沉闷声响!是小乞丐压抑到极致的痛哼!是叛军士兵疯狂的叫骂! 我不敢回头!不能回头!只能拼命地跑!用尽全身的力气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是弟弟压抑的哭声,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轰鸣!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里像着了火,双腿如同灌铅,再也抬不动。我们躲进一处被战火波及、半塌的民居废墟里。外面依旧是喊杀震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弟弟蜷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瘫坐在冰冷的瓦砾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前不断闪过小乞丐挡在刀锋前的瘦小背影,闪过他肩头飙出的鲜血……还有他那双燃烧着守护之火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姐姐……那个小哥哥……”弟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带着哭腔。 我猛地捂住他的嘴,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弟弟的头发。小乞丐……那个在乱世中给我温暖、为我拼命、最终用生命为我们开出一条生路的……小乞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 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捂住弟弟的嘴,将他死死按在断墙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透过废墟的缝隙,我看到一个踉跄的身影正朝这边仓惶逃来!深紫色的锦袍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血迹,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华贵。发冠歪斜,几缕金发散乱地贴在汗湿惨白的额角。那张曾经俊美无俦、如今却写满了惊惶和狼狈的混血面孔——任安宰! 他显然也受了伤,一手捂着肋下,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渗出。他惊恐地回头张望,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全然没了往日的从容与威严。 嘴里还在破口大骂:”没想到成王那老小子竟然不守信用!我帮他破城,他竟然连我都要杀!!” 一个亲随出声道:”想你成王的人也没看清楚是您!” 任安宰不耐烦的挥挥手:”总算是逃过一劫,先回家再说!” 管家在后边凄苦的喊着:”驸马驸马,不好了啊!公主嫌弃挂在门栓的白布带子不吉利,找人给一把火烧了!现在,现在院子里全部都被叛军给洗劫一空了!” ”什么!”任安宰惊惧道,”公主那死婆娘呢?” ”被…被…”管家哆嗦着嘴说不出来。 ”快说啊!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任安宰恼羞成怒道! ”公主她被叛军给掳走了!” 任安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第59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7 真是……天意!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狂喜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痛苦——爹娘的惨死、任婶的含恨、贫民窟的挣扎、浆洗房的酷刑、被当作玩物的耻辱、小乞丐生死未卜的惨烈……所有的所有,在这一刻,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我慢慢站起身,从冰冷的瓦砾中,摸起了一块边缘锋利的、沾着干涸血迹的碎陶片。它的边缘,在远处冲天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残酷的寒芒。 弟弟惊恐地看着我,小脸煞白。 我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却冰冷到极致的笑容,低声道:“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然后,我握着那块锋利的碎陶片,如同握着一柄审判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如同索命的幽魂,从废墟的阴影中走了出去。 脚步声惊动了仓惶逃命的任安宰。他猛地回头,当看清是我时,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蓝眸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又被一种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扭曲的狂喜取代! “曦儿?!”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踉跄着朝我扑来,“是你!太好了!快!快带我离开这里!那些叛军追来了!我们……”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近在咫尺。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汗水的酸臭,能看到他眼中倒映出的、我此刻冰冷如同修罗的面容。 “任安宰。”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眼中掠过一丝惊惧:“曦……曦儿?你……”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积攒了一世的恨意,凝聚了所有的绝望和力量,在这一刻,化作最简单、最直接、最血腥的审判! 我握着那块边缘锋利的碎陶片,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他那颗肮脏的、跳动着的、承载了所有背叛和罪孽的心脏,狠狠地、决绝地捅了进去! “噗嗤——!”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喷溅而出!滚烫地溅在我的脸上、手上! 任安宰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双漂亮的蓝眸中,所有的惊惶、错愕、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无法置信的剧痛和惊骇取代!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块深深没入的碎陶片,以及泉涌而出的、刺目的鲜红! 力量如同潮水般从他身体里迅速抽离。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身后半截烧焦的断墙上。 他抬起头,染血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我,蓝眸死死地瞪着我,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怨毒,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被彻底毁灭的……疯狂! “为……什……”他破碎的声音带着血沫,如同风箱破裂。 为什么? 我看着他濒死的挣扎,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如同第一世孤峰之巅被剑指心口时的绝望和怨毒,心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大仇得报的、冰冷的空茫。 我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鲜血,顺着他捂着胸口的手指汩汩涌出,染红了深紫色的锦袍,也染红了他身下的焦土。他的身体顺着断墙缓缓滑落,最终瘫倒在地,那双曾经深邃惑人、如今却死不瞑目的蓝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我,瞪向这片被战火和血色笼罩的天空。 管家老泪纵横的喊着:”老爷,老爷啊,你还不能死,你还没告诉我我女儿下落呢!她在哪,她在哪!” 这时候,跟着任安宰周边的两个随从才回过神,看看彼此后都鼠窜而散。 桃花坳的桃花,终究是彻底凋零了,连同那个在树下许诺的少年,一同化作了灰 我松开手,那块沾满了他心头热血的碎陶片,“当啷”一声掉落在瓦砾上。脸上温热的血液迅速变得冰冷粘稠。 弟弟从废墟后跑出来,扑到我腿边,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安宰——!!!”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如同淬毒的利刃,撕裂了废墟间的死寂!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疯魔般从巷口冲了进来!是鹤珍珍!她显然也是仓惶逃命至此,发髻散乱,脸上沾满烟灰,平日里温婉的眉眼此刻因极致的恐惧和悲痛而扭曲变形! 当她看清地上那具胸口插着陶片、鲜血汩汩流淌、已然失去生机的尸体时,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不——!!!”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踉跄着扑倒在任安宰的尸体旁,染血的双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他胸前的伤口,却又不敢,仿佛怕弄疼了他。 “安宰!安宰!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她捧起他沾满血污的脸,声音凄厉绝望,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冲刷掉脸上的灰迹,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白痕,“你怎么了?谁干的?!是谁干的?!!”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我身上!那双曾对我流露过温柔、幽怨、甚至病态渴望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疯狂的杀机! “兰!乔!曦!”她一字一顿,声音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血泪和毁灭的欲望,“是你!是你杀了他!你这个贱人!毒妇!我杀了你——!!!”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猛地从地上弹起,十指成爪,状若癫狂地朝我扑来!那架势,恨不能将我撕成碎片! “姐姐!”弟弟吓得尖叫,死死抱住我的腿。 我下意识地将弟弟护在身后,面对状若疯魔扑来的鹤珍珍,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恨?她有什么资格恨我? 然而,鹤珍珍的脚步在离我几步之遥时,猛地顿住了。她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或者那巨大的悲痛瞬间抽空了她的灵魂。原来她背后一只被掰断的箭尾,汩汩的流着血,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任安宰身前的血泊里。 她不再看我,只是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张失去了所有生气的、依旧俊美却惨白如纸的脸。她伸出手,用染血的衣袖,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安宰……我的安宰……”她低低地呢喃,声音破碎不堪,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的脸上,和他的血混合在一起,蜿蜒流下,“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的啊……不过这次咱们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啊!” 她俯下身,冰冷的、沾满泪水和血污的唇,轻轻地、绝望地印在了任安宰同样冰冷的额头上。那是一个献祭般的吻,带着她所有扭曲、卑微、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惨烈的爱意。 然后,她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我。那双眼睛里,所有的疯狂和杀意褪去,只剩下一种空洞到极致的绝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诅咒。 “兰乔曦……”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阴风,却清晰地钻入我的耳膜,“你杀了他……可是你却得不到他,他是我的了,永远是我的了……” “我诅咒你……”她抬起染血的手指,指向我,指向弟弟,指向这片燃烧的天空和大地,“我要你们……永生永世……都得不到安宁!我要你们……尝遍这世间……最极致的……痛!就像……我现在这样……” 她缓缓地、摇摇晃晃使劲抱着任安宰,沾满任安宰和自己的鲜血的白色衣裙,在废墟的硝烟和火光中,如同盛开的、不祥的曼珠沙华,定格在那里,像是永恒! 我弯腰,用染血的手,捡起了那枚一直挂在心口、此刻也溅上了几滴猩红的桃核坠子。它依旧温润,却冰冷刺骨。鹤珍珍最后那怨毒的眼神和泣血的诅咒,如同冰水,浇透了我大仇得报后短暂的麻木。 “走。”我拉起弟弟冰冷的小手,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以及对那未知诅咒的沉重。 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那片刺目的血泊,我带着弟弟,踩着满地狼藉和未干的血迹,一步一步,走进了京城冲天而起的烽烟与血色之中。 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房屋倒塌声、凄厉的惨叫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响彻整个外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 不知何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冲到了我的面前,一把背起惊恐哭嚎的弟弟,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往人少的地方跑!别回头!” 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混乱的街道上狂奔。到处都是疯狂逃命的人群,到处都是挥舞着屠刀的叛军士兵。哭喊声、哀求声、狞笑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图景。 一支流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来!小乞丐猛地将我扑倒在地!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快走!”他顾不上肩膀的伤,拉起我继续跑。 然而,我们终究没能逃出这片炼狱。 一队如狼似虎的叛军骑兵发现了我们。为首的头目,脸上带着狰狞的刀疤,目光淫邪地扫过我因奔跑而凌乱衣衫下露出的苍白肌肤。 “啧,没想到这破地方还有这等货色!给老子拿下!”刀疤头目狞笑着下令。 几个骑兵怪叫着策马冲来! “姐姐小心!”小乞丐目眦欲裂,将背上的弟弟猛地塞到我怀里,自己则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马匹悍然撞了过去!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从尸体旁捡来的锈蚀短刀! “噗嗤!”短刀狠狠捅进了马腹! 战马惨烈嘶鸣,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小乞丐也被巨大的力量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小乞丐!”我失声尖叫。 “找死!”刀疤头目勃然大怒,策马扬鞭,狠狠抽向倒地的小乞丐!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狞笑!密集的箭雨,带着守城士兵的惊恐和服从命令的决绝,如同黑色的蝗虫群,朝着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无情地覆盖下来! “不——!!!” 小乞丐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嘶吼!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张开双臂,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用他那伤痕累累的、单薄的身体,死死地将我和弟弟护在了身下!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闷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呃……”小乞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他死死咬着牙,双臂如同铁箍般紧紧抱着我和弟弟,将我护得密不透风。 我僵硬地转过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骤然收缩! 我看到—— 一支锋利的箭簇,穿透了小乞丐单薄的胸膛!箭头带着淋漓的鲜血,从后背透出,距离我的脸颊,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鲜血,如同泉涌,从他胸前那个狰狞的血洞中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裳,也染红了我抱着弟弟的手! “小……乞丐……”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他低下头,看着我,那双总是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却迅速黯淡下去,像燃尽的烛火。剧痛让他英俊而稚嫩的脸扭曲着,但他却努力地、极其艰难地,对我扯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混杂着痛苦、不舍、释然……和一种近乎解脱的温柔笑容。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涌出的却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 “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染血的齿缝里挤出这个破碎的字眼,带着无尽的担忧和恳求。护着我们的手臂,终于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沉重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缓缓地、缓缓地倒在了我怀里。那双曾经亮得惊人的眼睛,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永远地失去了光彩。 至死,他都保持着那个保护我们的姿势。 “小乞丐——!!!”我抱着他尚有余温却迅速冰冷的身体,发出了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凄厉哭嚎!怀里的弟弟被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惊恐地瞪大眼睛。 箭雨停了。 周围的叛军士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被来自“自己人”的箭雨惊得呆住了片刻。 刀疤头目看着倒在我怀里、被自己人射杀的小乞丐,叛军士兵们怪叫着再次围拢上来! 痛! 心被生生挖出来碾碎般的痛!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的业火,瞬间焚尽了我所有的理智和眼泪! 小乞丐的血是热的,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他最后那个破碎的笑容,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我记忆的最深处! 我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那声音里饱含着失去一切的痛苦、被至亲至爱背叛的绝望、以及足以焚毁天地的恨意! 我轻轻放下小乞丐冰冷的身体,将惊恐的弟弟紧紧护在身后。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穿透混乱的战场和弥漫的硝烟,此刻我想到了桃花坳,是否当年我不来京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当年没有那份承诺,他也不会来京城吧?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兰乔曦理理弟弟的乱发,笑着说:”以后,弟弟就靠你自己了哦!姐姐先去找爹娘了!乖!” 兰乔曦拔出小乞丐身上的一把剪刀,直接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第一世的血色桃花,终于燃尽成灰。 而鹤珍珍那泣血的诅咒,与轮回的业火,才刚刚点燃。 第60章 苏醒与余烬 “走。” 那一声嘶哑决绝的低语仿佛还黏在耳膜上,带着硝烟与浓重血腥味的空气似乎仍堵塞着鼻腔。兰乔曦如同溺水之人被猛地拽出深渊,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单薄的睡衣,紧贴着皮肤,激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眼前不再是烽火连天、尸骸遍地的京城废墟,没有弟弟惊恐煞白的小脸,更没有任安宰那双凝固着怨毒与不甘的、死不瞑目的冰蓝色眼眸。视线所及,是她现代公寓卧室熟悉的天花板,晨曦吝啬地从窗帘缝隙挤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朦胧柔和的光带。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杀戮哀嚎,也没有……那个用瘦弱身躯挡在刀锋前、最后嘶吼着让她“走”的小乞丐身影。 “呼……呼……” 兰乔曦急促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像要撞碎肋骨。她下意识地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颊。 干的。 没有温热粘稠的血液。 只有一层冰冷的、腻人的汗珠。 然而,那滚烫血液喷溅在脸上的灼烫感,那浓烈到令人窒息作呕的铁锈腥气,那碎陶片狠狠捅入胸膛时沉闷滞涩的“噗嗤”声,还有任安宰临死前那破碎的、充满极致怨毒与巨大不解的“为……什……”……所有的感官记忆,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每一根神经末梢,真实得让她灵魂都在发冷、颤抖。 不是梦。 那是……她切切实实活过、挣扎过、最终染血复仇的一世! 是她亲手,用一块从废墟中拾起的、边缘锋利的碎陶片,冷酷而决绝地,终结了那个负心薄幸、将她所有希望与人生推入无间地狱的状元郎! “呕……” 强烈的生理性恶心骤然翻涌,她死死捂住嘴,剧烈地干呕起来,喉管被酸涩的胆汁灼烧得生疼,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仿佛刚从刺骨的冰窟中被捞出。 她缓缓低下头,摊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十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皮肤白皙细腻,没有一丝伤痕,更不见半点血迹。可就在刚才,在那些血淋淋的记忆里,就是这双手,曾紧握着凶器,带着积攒了无数苦难与恨意的力量,精准而残忍地刺穿了一个活人的心脏! **原来……第一世的我,活得……竟是这样苦。** 这个认知如同沉重的磨盘,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碾过她的意识。家中活活饿死、死不瞑目的爹娘;逃荒路上人间炼狱般的易子而食;贫民窟里像野狗般挣扎求生、尊严尽失的日日夜夜;任婶咳尽最后一口血、带着无尽怨恨咽气的冰冷清晨;被当作货物般估价、准备送去讨好权贵的奇耻大辱;长公主那染着蔻丹、如同毒蛇般掐入皮肉的冰冷指甲;浆洗房里刺骨冷水与粗粝皂荚对双手的反复折磨……以及最后,在冲天烽烟中,手刃仇人时那冰冷麻木的空茫感,和随之背负上的、来自鹤珍珍那泣血泣泪、深入骨髓的诅咒…… 每一帧画面,都带着血淋淋的真实质感,如同沉重的、生锈的锁链,一圈圈缠绕上她的灵魂,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再是那个只拥有模糊闪回和抽象恨意的兰乔曦。她是那个真正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亲手完成血腥复仇的兰乔曦!那份恨意,不再是飘渺的情绪,而是彻底融入了骨血,带着第一世尘埃落定后的冰冷余烬,沉重地沉淀下来。 就在这时—— “嗡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爆发出刺耳的嗡鸣和震动!急促的铃声在这过分寂静、仿佛还残留着血腥味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兰乔曦被惊得浑身剧烈一颤,涣散失焦的目光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凝聚在疯狂闪烁的屏幕上。 是豆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腥甜和四肢百骸传来的、如同散架般的冰冷颤抖。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战栗,划开了接听键。 “喂……豆豆?” 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 “曦姐!曦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豆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惊恐和火烧眉毛般的急切,“吓死我了!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苏萌姐怎么样了?昨天晚上那救护车呜呜呜叫得我心都碎了!医院那边口风紧得要命,什么都不肯多说……” 豆豆语无伦次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灭了兰乔曦沉溺于前世血海的意识。她猛地扭头看向旁边那张大床——空空如也!只有凌乱褶皱的床单,以及……那一片触目惊心、已经凝结成深褐色的污血痕迹! 苏萌! 昨夜那恐怖绝伦的一幕瞬间冲破记忆的闸门,汹涌回卷!苏萌身体诡异的痉挛、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的青白手指、周身疯狂明灭闪烁的淡金光芒与污浊蠕动的暗红能量、喷涌而出的污秽血液诡异地凝聚成那块散发着滔天怨毒气息的黑褐色碎片!还有顾宥泽如同天神降临般的及时赶到、任安宰带着灭世威压如同魔神般降临的身影、以及他带走那碎片时那句冰冷宣告般的“该结束了”…… 等等……家? 兰乔曦混沌的脑海猛地一滞。她明明记得……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是顾宥泽焦急的脸庞,是救护车刺耳揪心的鸣笛声就在耳边轰鸣,是身体被抬上担架的颠簸感……她应该在医院才对!怎么会……在家里醒来? “苏萌……” 兰乔曦的心脏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慌乱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房间里搜寻,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在哪?她……” “她在静养,情况……暂时稳定,但根基受损很重,不容乐观!”一个带着明显疲惫、却依旧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兰乔曦猛地转头。 只见顾宥泽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咖啡牛奶,斜倚在门框上。他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阴影,向来精神奕奕的黑眸此刻也布满了血丝,透着一股透支过度的虚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皱巴巴的,沾着些许灰尘和……不易察觉的暗色污渍。他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致、随时可能断裂的弦,唯有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你……” 兰乔曦一时语塞,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还在和豆豆通话,而电话那头,豆豆担心的声音已经拔高了音调,带着哭音追问她的情况。 “豆豆!我没事!我……我回家了!”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她瞥见顾宥泽快速用口型无声地提示着“劳累过度、需要休息”,“医生说我只是太劳累了,精神受了点刺激,需要好好静养休息!你别担心我!” 她顿了顿,想起更重要的事,“我哥……皇甫谦那边,你有空帮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我知道!我知道!”豆豆的声音陡然拔得更高,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又陷入更大恐慌的颤抖,“皇甫谦醒了!曦姐!就在刚才,刚醒没多久!医生说他生命体征平稳了,但神志还有点迷糊,不清醒!他……他好像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念叨你的名字!曦姐!你快来医院!皇甫醒了!这本来是好事,但是……但是任安宰,任安宰他……” 豆豆的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猛地哽咽住了,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要冲破电话线的恐慌在无声蔓延。 兰乔曦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任安宰怎么了?!豆豆你说清楚!”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尖利。 “他……他……” 豆豆似乎被巨大的恐惧噎住,缓了好几秒才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嘶喊出来,“他刚才……脸色白得像鬼一样,突然就冲进了皇甫谦的病房!谁都没拦住!然后……然后他对着躺在病床上的皇甫谦……一掌就拍了下去!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皇甫谦……皇甫谦被他拍了一下之后,好像……好像猛地睁大眼睛,然后……然后就又昏过去了!医生护士全都冲进去了!现在……现在皇甫谦还在icu里面抢救!而任安宰……任安宰他拍完那一掌,自己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现在……现在他也在抢救!icu外面全乱套了!曦姐!你快来啊!我……我好怕……” 豆豆的话如同一个个炸雷,在兰乔曦耳边轰然爆响! 皇甫谦醒了……却又被任安宰一掌拍进icu抢救! 任安宰……他自己也倒下了,在抢救?!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前世手刃任安宰的血腥画面与此刻他冲向皇甫谦、自己也倒下的混乱场景在她脑海中疯狂交织、重叠!恨意、担忧、震惊、不解……无数种激烈的情感在她胸腔里猛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什么?!”兰乔曦失声惊呼,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手机几乎脱手。 “姐姐!”顾宥泽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眼疾手快地从她手中抽走了手机。 他对着电话那头,声音瞬间变得冷冽而极具压迫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豆豆!听我说!待在原地,离icu远一点,保护好自己!什么都不要做!我们马上就到!” 说完,他根本不等豆豆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他一手紧紧揽着兰乔曦冰冷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将那杯还温热的咖啡牛奶强硬地塞进她手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苍白失神的脸。 “看着我,姐姐!”顾宥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定海神针,“呼吸!皇甫哥醒了,这是个好消息!说明他扛过来了!任安宰那一掌……” 他眉头紧锁,蓝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和凝重,“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但豆豆说他拍完自己也倒了,这绝不寻常!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穿上外套,把这杯东西喝了,哪怕只喝一口!我们必须立刻去医院!那里现在需要你,也需要我!”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穿透混乱的力量。兰乔曦被他眼中的坚定和手臂传来的力量支撑着,混乱惊悸的心绪仿佛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锚点。她看着顾宥泽同样疲惫却强撑着、写满担忧的脸庞,感受着手中杯壁传来的温热,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世的冰冷余烬尚未散尽,今生的风暴已裹挟着血雨腥风扑面而来。 医院,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地方,此刻已成了新的修罗场。她的兄长,她的宿敌,都在生死线上挣扎。 “走!”兰乔曦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决绝的力气。她挣脱顾宥泽的搀扶,自己站稳,仰头将杯中温热的液体灌下去大半,滚烫的温度顺着食道滑下,勉强压下了喉头的腥甜和四肢的冰冷。她抓起床边的外套胡乱披上,眼神中残留的惊悸被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取代。 顾宥泽看着她瞬间挺直的脊背和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更深的心疼。他没有丝毫耽搁,迅速转身:“车就在楼下,我们走!” 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带着一身未散的疲惫和凝重的肃杀之气,大步冲出了公寓的门,将清晨的阳光和第一世的血色记忆,暂时抛在了身后。 只是兰乔曦还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她昏睡第三天了,那一个桃花坳的前世死在了自己的决然之下,她别无选择,只是轮回的脚步没停,推着她不得不向前。 前方的战场,硝烟正浓。 第61章 icu外的惶惶 引擎的嘶吼撕裂了清晨的宁静,顾宥泽驾驶的黑色suv如同一道离弦的箭,在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道路上疾驰。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冰冷的流光。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兰乔曦紧紧攥着安全带,指节用力到泛白。顾宥泽刚才塞给她的那半杯温热咖啡牛奶,此刻在胃里翻滚,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像一块沉甸甸的冰,压得她阵阵发冷。她闭上眼,试图驱散脑海中疯狂交织的画面——第一世废墟上,任安宰胸前喷涌的鲜血;豆豆电话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任安宰对着皇甫谦一掌拍下!”;还有那夜苏萌周身那污秽蠕动的暗红光芒与碎裂的金光…… 恨意、担忧、恐惧、以及一种被宿命巨轮反复碾压的无力感,在她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撕扯。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枚桃核坠子贴在心口处,随着心跳传来的、冰冷的搏动感。 “别怕。”顾宥泽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紧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烧着某种透支生命的火焰。“豆豆说皇甫哥被拍之前已经醒了,生命体征平稳。任安宰……他做事从来都有目的,虽然混蛋,但绝不是疯子。那一掌……未必是坏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力量,试图安抚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兰乔曦猛地睁开眼,看向他。少年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骨节同样捏得发白,显然昨夜对抗碎片、净化污秽、后又强行支撑着将她带回家并守护至今的消耗,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沉重得多。他在硬撑,用最后的力量为她撑起一片不至于立刻坍塌的天空。 一股尖锐的心疼瞬间刺穿了兰乔曦混乱的思绪。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伸出冰冷颤抖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紧握方向盘的手背上。 顾宥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他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掌心滚烫的温度,带着一种无声的承诺和力量,透过皮肤传递过来。他没有看她,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 车子一个急刹,稳稳停在医院急诊楼门口。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紧张焦灼感扑面而来,瞬间将两人拉入现实的旋涡。 他们几乎是冲进大楼的。急诊大厅人声嘈杂,但那股不同寻常的、如同风暴中心的凝重气氛,却清晰地指向同一个方向——重症监护区(icu)。 远远地,就看到豆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蜷缩在icu大门外走廊的冰冷长椅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肩膀还在微微发抖。他旁边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目光锐利如鹰隼的男人,显然是任安宰的人。气氛剑拔弩张,豆豆的恐惧很大程度上源于这两个如同门神般、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保镖。 “豆豆!”兰乔曦疾步上前。 “曦姐!顾宥泽!”豆豆如同看到了救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带着哭腔扑进兰乔曦怀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任安宰他……他像鬼一样冲进去……然后皇甫大哥就……呜呜……医生护士全都进去了……门就关上了……他们……他们不让我靠近……”他语无伦次地指着紧闭的icu大门和那两个黑衣保镖,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惊恐。 那两个保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兰乔曦和顾宥泽身上。其中一人微微上前半步,声音平淡无波,带着公式化的冷漠:“兰小姐,顾先生。老板和皇甫先生都在里面抢救。情况未明,请在此等候。” “抢救?”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沉,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微微变调,“皇甫谦怎么样了?任安宰呢?他到底对皇甫谦做了什么?!” 保镖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她的质问,只是重复道:“情况未明,请等候医生通知。” 那姿态,是绝对的隔离和封锁。 一股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恐惧直冲兰乔曦头顶!又是这样!任安宰!永远是这样!他想出现就出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留下一地狼藉和冰冷的“等候通知”!第一世如此,今生还是如此! 就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时,顾宥泽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她和豆豆护在身后。他并未看向那两个保镖,目光锐利地穿透icu大门上方那小小的观察窗,投向里面。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沉凝而锐利。 “姐姐,”顾宥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皇甫哥身上……有东西!” 兰乔曦顺着他的目光,透过观察窗的缝隙,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 icu内,一片兵荒马乱。心电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疯狂地响彻整个空间。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围绕着两张病床,动作快得如同幻影。其中一张床上躺着的,正是皇甫谦!他脸色灰败得如同金纸,嘴唇发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力气,连接在他身上的各种管线和电极随着他的挣扎而晃动。 而最让兰乔曦魂飞魄散的,是皇甫谦的胸口! 在他心脏位置的上方,紧贴着病号服,一团极其微弱、却无比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有生命的心脏般,正随着皇甫谦痛苦的喘息,一下、一下、极其微弱地搏动着!那光芒的边缘,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极其稀薄、却带着熟悉怨毒气息的……黑褐色能量丝线!正是昨夜从苏萌口中喷出、被任安宰带走的那种污秽碎片的气息似是相似! 这气息如同附骨之蛆,正试图钻入皇甫谦的胸腔!每一次搏动,都让皇甫谦的身体猛地痉挛一下,监护仪上的数字疯狂跳动,警报声更加凄厉! “呃……啊……”皇甫谦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即使在昏迷中,喉咙里也溢出破碎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他无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抓挠自己的胸口,却被护士死死按住。 而就在皇甫谦病床几步之遥的另一张病床上,任安宰静静地躺着。他脸色同样苍白如雪,毫无生气,深灰色的昂贵风衣被随意丢在旁边的仪器车上,只穿着被汗水浸透的白色衬衫,领口大敞,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紧闭着眼,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唇毫无血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完美雕塑。 心电监护仪上,他的生命体征线同样起伏不定,远低于正常值,显然也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一个医生正快速而凝重地检查着他的瞳孔和各项数据。 “那是……碎片的气息?!”兰乔曦失声低呼,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那污秽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皇甫谦身上?!难道任安宰那一掌,不是为了杀他,而是……把某种东西打出了他体外?! 顾宥泽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皇甫谦胸口那团搏动的暗红光芒,蓝眸深处有剧烈的能量波动在凝聚、压缩,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什么。“是碎片的气息……非常微弱,但本质相同!它在……试图寄生?或者说……融合?”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显然也被这诡异的情况震惊了。 “融合?!和皇甫哥?!”豆豆吓得捂住了嘴,眼泪哗哗地流。 “不!不行!”兰乔曦猛地摇头,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失去理智,“那东西会害死他的!像害苏萌一样!医生!医生!”她不顾一切地就要冲向icu紧闭的大门。 “兰小姐!请冷静!”两个黑衣保镖如同铁塔般瞬间挡在她面前,眼神冰冷。 “滚开!”兰乔曦厉声嘶吼,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绝望,“那东西会害死我哥!让我进去!” 就在这混乱的、几乎要爆发冲突的瞬间—— “咳……咳咳……”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传入几人耳中的咳嗽声,从不远处的另一张长椅传来。 那声音……虚弱,沙哑,带着一种灵魂深处的疲惫,却异常熟悉! 兰乔曦、顾宥泽、豆豆,包括那两个黑衣保镖,全都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那张供家属休息的长椅上,不知何时,苏萌竟虚弱地靠坐在那里!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外面胡乱裹着一件顾宥泽昨夜留下的外套。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透明,如同上好的白瓷,没有丝毫血色,嘴唇干裂。那头曾经如同海藻般浓密的卷发,此刻也失去了光泽,散乱地披在肩头。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她的眼睛,睁开了。 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笑意或洞察世事的眼眸,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瞳孔深处仿佛还残留着昨夜被污秽侵蚀的痛楚阴影,黯淡无光。然而,那目光却异常清醒,正穿过混乱的走廊,精准地、带着无尽沉重地落在兰乔曦身上。 “小……曦……”苏萌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掉,却清晰地穿透了icu外所有的嘈杂,“别……靠近……皇甫……” 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耗尽力气,目光却死死锁定兰乔曦,里面充满了急切的警告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 “鹤珍珍……用命……送来的‘真相’……”苏萌的嘴唇翕动着,吐出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诅咒,又像是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兰乔曦混乱的心湖上。 “……他想毁了你身边的所有人,也怪我实力大退,要不然我就把它吞下非得让它魂飞魄散!……” 顾宥泽对着兰乔曦小声说道,”昨天我给萌姐治疗后,她就如此的形态了,我看医院的药物和营养液还是对萌姐有效果,我才让萌姐留下的!” 兰乔曦点点头,握紧顾宥泽感激道:”阿泽!谢谢你!” ”放心吧,他们俩都会没事的!任安宰本就是白泽,能医万物!不会有事儿的,想必皇甫大哥也会好起来的!”顾宥泽把兰乔曦揽入怀,安慰道。 第62章 诅咒的种子 苏萌那句气若游丝、却字字泣血的“鹤珍珍……用命……送来的‘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兰乔曦混乱的意识深处!伴随着顾宥泽那句关于任安宰“白泽”身份的安抚,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宽慰,反而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积压两世的、混杂着恐惧与滔天恨意的烈焰! “鹤珍珍……真相……”兰乔曦喃喃重复,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味。她猛地推开顾宥泽揽着她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本就透支的少年踉跄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几分。 “姐姐!”顾宥泽急切地想要再次拉住她。 “别碰我!”兰乔曦厉声嘶吼,声音尖锐得如同濒死的鸟鸣,充斥着一种被逼至绝境的疯狂。她的目光越过那两个铁塔般挡路的保镖,死死钉在icu紧闭的大门上,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金属,将里面那个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的男人生吞活剥! “白泽?能医万物?哈哈哈……”她突兀地发出一串凄厉而破碎的笑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杂着无尽的恨意和绝望,“好一个白泽!好一个医者仁心!第一世!就是他!用他的‘仁心’,看着我们像狗一样死在门外!看着他亲娘咳血死在破窝棚!用他的‘仁心’,把我当成可以随意送人的玩物‘瘦马’!现在!又是他!带着那沾满诅咒的污秽东西!一掌拍向我哥!这就是他的医者仁心?!这就是他任安宰的‘真相’?!” 她的控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在寂静的走廊里刮过,带着血淋淋的前世记忆,狠狠刺向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豆豆吓得捂住了嘴,眼泪流得更凶。那两个黑衣保镖的脸色也几不可察地变了变,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震动。 顾宥泽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是因为被推开,而是因为兰乔曦话语里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绝望和恨意!他看着她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背影,看着她指向icu大门那染着污血般恨火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揉碎。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告诉她任安宰那一掌或许另有隐情,想告诉她昨夜碎片爆发的凶险,想告诉她此刻皇甫谦身上那东西的诡异……可所有的解释,在她那跨越轮回、浸透血泪的指控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情绪濒临崩溃、冲突一触即发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冰冷意志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毫无预兆地从icu紧闭的大门内荡漾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刺灵魂!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源自亘古的疲惫与虚弱! 兰乔曦脑中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嗡”的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没!所有嘈杂的声音——监护仪的尖叫、医生的呼喊、豆豆的啜泣、顾宥泽焦急的呼唤——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剥离、屏蔽! 时空仿佛被强行扭曲、折叠。 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瞬间坠入了一片冰冷、粘稠、充斥着无尽绝望与血腥气息的黑暗深渊! 眼前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旧胶片,剧烈地抖动、闪烁,最终定格—— 依旧是那片被战火蹂躏、半塌的民居废墟!冲天而起的火光将断壁残垣映照得如同森罗地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血腥和尸体烧焦的恶臭! 而在那一片狼藉的焦土中央,在那滩尚未干涸、刺目得如同地狱之眼的暗红色血泊里—— 任安宰倒在那里,深紫色的锦袍被胸口涌出的鲜血彻底浸透,变成一种诡异的黑紫色。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毫无生气,金发凌乱地沾着血污和尘土,那双曾经惑人的冰蓝色眼眸,此刻空洞地大睁着,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惊愕、怨毒和……一丝巨大的、无法理解的不甘。死不瞑目!他的胸口,深深插着那块边缘锋利的碎陶片,那是她亲手刺入的审判之刃! 而此刻,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殉葬的祭品,正以一种极其扭曲、又无比虔诚的姿态,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抱着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是鹤珍珍! 她白色的衣裙早已被任安宰和自己后背伤口涌出的鲜血彻底染红,如同盛开在血泊中的、不祥的曼珠沙华。她散乱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干裂苍白的嘴唇和尖削的下巴。她瘦弱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和失血而剧烈颤抖着,双臂却如同铁箍般,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死死环抱着任安宰的脖颈和胸膛,仿佛要将自己揉碎、融入那具冰冷的躯壳之中! “安宰……我的安宰……” 鹤珍珍破碎的、带着浓重血沫的呜咽声,如同地狱深处最凄厉的风,直接灌入兰乔曦的灵魂深处!那声音里饱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到极致的爱恋和绝望的占有欲! “……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我们说好的……永远在一起啊……” 她的头深深埋进任安宰冰冷的颈窝,沾满血污的脸颊眷恋地蹭着他同样冰冷的脸庞,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这次……这次终于……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兰乔曦不能……长公主不能……谁都不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猛地抬起头! 透过散乱发丝的缝隙,兰乔曦清晰地“看”到了鹤珍珍的眼睛! 那双曾经温婉、幽怨、甚至带着病态渴望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般的漆黑!那黑暗之中,燃烧着一种足以焚毁世界、扭曲规则的疯狂怨毒和诅咒之力! “我……诅……咒……” 鹤珍珍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朝着虚空,朝着兰乔曦意识所在的方向,朝着这片被战火和背叛笼罩的天地,发出了她生命最后的、最恶毒的献祭! “以……吾……魂……为……引……” “以……吾……血……为……祭……” “以……吾……永……世……沉……沦……为……价……” 那每一个字,都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她灵魂深处最黑暗的角落撕裂而出,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和滔天的怨毒!伴随着她的诅咒,她环抱着任安宰尸体的双臂骤然收紧!同时,她背后那处被箭矢贯穿的、汩汩流血的伤口,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浓烈的、粘稠如沥青般的黑红色光芒!那光芒带着她全部的生命力、全部的怨恨、全部扭曲的爱意,如同一条毒蛇,猛地钻入了任安宰胸前——那处被碎陶片刺穿的、属于兰乔曦制造的血洞之中! “嗤——!” 一声微不可闻、却让兰乔曦灵魂都为之颤栗的轻响! 那污秽粘稠的黑红光芒,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寄生地,瞬间没入任安宰的心脏!紧接着,那破碎的心脏伤口处,一丝极其细微、却凝聚了鹤珍珍所有诅咒精华的、如同黑色晶石碎屑般的物质,伴随着最后涌出的心头热血,被强行剥离、凝聚出来! 那……就是昨夜从苏萌口中喷出、被任安宰带走,此刻又出现在皇甫谦胸口的……诅咒之种!鹤珍珍用生命和永世沉沦献祭出的、最恶毒的“真相”! “……兰……乔……曦……我……要……你……所……爱……皆……失……所……信……皆……叛……永……堕……无……间……轮……回……不……得……超……生……” 鹤珍珍最后破碎的诅咒余音,如同附骨之蛆,缠绕着那枚凝结的黑色碎屑,一同烙印进了任安宰濒死的灵魂深处!也狠狠烙印在了此刻被迫“目睹”这一切的兰乔曦的灵魂之上! “不——!!!” 兰乔曦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尖啸!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鹤珍珍那诅咒的本质!明白了那碎片为何带着如此熟悉的怨毒!那不仅仅是对她的诅咒!更是鹤珍珍用生命和灵魂为祭品,将任安宰也一同拖入这永世轮回的诅咒漩涡!她要他们三人,在无尽的痛苦、背叛和相互折磨中,永世沉沦!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轰然崩塌!刺目的白光退去,icu外冰冷的现实瞬间回卷! “噗——!” 兰乔曦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金色泽!她眼前一黑,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姐姐!” 顾宥泽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在她身体触地前死死抱住了她!入手是刺骨的冰凉和剧烈的颤抖!他看到她嘴角那抹刺眼的暗金血痕,感受到她体内灵力的瞬间紊乱和暴动,心沉到了谷底!强行承受任安宰濒死记忆的精神冲击,尤其是直面那最核心的诅咒烙印,对她的神魂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曦姐!” 豆豆也吓得魂飞魄散,扑了过来。 就在顾宥泽抱住兰乔曦的刹那,异变再生! “滴——!!!!!” icu内,连接着皇甫谦的心电监护仪,陡然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凄厉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尖锐长鸣!那声音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绝望! 透过观察窗,只见皇甫谦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一条离水的鱼,随即又重重砸回病床!他胸口那团原本微弱搏动的暗红光芒,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那丝丝缕缕的黑褐色能量丝线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疯狂地扭动、膨胀,瞬间变得粗壮如毒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狠狠扎向皇甫谦的心脏位置!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饱含着极致痛苦的惨嚎,穿透厚重的icu大门,狠狠砸在门外每个人的心上! “哥——!!!” 兰乔曦在顾宥泽怀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少年死死抱住。 “该死的!” 顾宥泽看着皇甫谦胸口那骤然爆发的污秽能量,蓝眸中瞬间燃起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他知道不能再等了!皇甫谦的身体和灵魂,正在被那诅咒之种疯狂侵蚀! “给我破!” 顾宥泽一声低吼,抱着兰乔曦的手臂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昨夜净化时的柔和神圣,而是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锐利!他根本无视挡在面前的两个保镖和那扇厚重的icu大门,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的金色流星,朝着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悍然撞去!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物理的撞击声,而是强大灵力与空间屏障剧烈碰撞产生的能量轰鸣! 厚重的icu大门纹丝未动,甚至连一丝裂纹都没有。但门上流转的、肉眼不可见的、用于隔绝内外能量干扰的微弱法阵灵光,却在顾宥泽这不顾一切、燃烧本源的一撞之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噗!” 顾宥泽如遭重击,身体剧震,抱着兰乔曦踉跄后退数步,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死寂的金纸色,嘴角也溢出了一缕刺目的鲜红!强行冲击医院防护法阵的反噬,加上那夜至今的透支,终于让他达到了极限! 然而,就在那防护法阵濒临破碎、能量紊乱的瞬间—— “呃!” 一直静静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任安宰,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那双紧闭的、如同冰封湖泊般的眼眸,毫无预兆地、倏然睁开! 没有焦距,没有情绪,只有一片冰冷到极致、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深渊般的蔚蓝! 第63章 风暴之眼 “轰——!!!” 顾宥泽抱着兰乔曦,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声沉闷的能量轰鸣并非物理撞击,而是他燃烧本源、孤注一掷的力量与医院icu那层坚固却无形的防护法阵剧烈碰撞的爆响! 反噬的力量如同狂暴的电流,瞬间贯穿他早已透支的身体!剧痛撕裂了每一寸经脉,五脏六腑仿佛被搅成一团!他眼前猛地一黑,喉头腥甜再也压抑不住,“噗”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那鲜血溅在兰乔曦苍白失色的脸颊和凌乱的黑发上,触目惊心!他死死抱着她的手臂瞬间脱力,两人一同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倒在地。 “顾宥泽!”兰乔曦被他喷出的热血烫得一颤,混乱惊悸的心神被这刺目的红狠狠刺穿!她失声尖叫,反手想要扶住他下滑的身体,却只触到他冰冷刺骨、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的脊背!少年原本清俊的脸庞此刻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金纸色,浓密的睫毛紧紧阖着,嘴角不断溢出鲜红,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他为了她,为了皇甫谦,硬撼法阵,彻底油尽灯枯! “阿泽!阿泽!”豆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扶住顾宥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而就在这顾宥泽重伤倒地的瞬间,那扇厚重的icu大门上,肉眼不可见的防护法阵灵光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在顾宥泽那玉石俱焚的冲击下,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濒临破碎! “滴——!!!!!” 几乎是同一时间,icu内,连接皇甫谦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那声宣告死亡般的、凄厉到极致的尖锐长鸣!那声音穿透濒临破碎的法阵屏障,如同死神的狞笑,狠狠扎入门外每个人的耳膜! 透过布满裂痕、灵光紊乱的观察窗,兰乔曦看到了让她灵魂冻结的一幕—— 皇甫谦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抛起,又重重砸落!他胸口那团暗红色的诅咒光芒,此刻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血光!那丝丝缕缕、原本纤细如发丝的黑褐色能量,瞬间膨胀、扭曲,化作数十条狰狞蠕动的暗红触手!它们如同活物,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和滔天的怨毒气息,狠狠扎穿了皇甫谦胸口的病号服,深深刺入了他皮下的血肉!每一次蠕动,都贪婪地吮吸着宿主生命本源的精气!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饱含着极致灵魂撕裂痛苦的惨嚎,从皇甫谦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灰败的脸上,血管如同黑色的蚯蚓般根根暴起、凸现,双目圆睁,瞳孔却彻底涣散,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黑暗!那诅咒的触手,正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心脏,将他拖入永恒的怨毒深渊! “哥——!!!”兰乔曦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顾宥泽重伤倒地,皇甫谦在眼前被诅咒吞噬……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冲向那扇门,哪怕用身体撞开,用指甲抠开!可身体却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只有眼泪混合着顾宥泽溅在她脸上的鲜血,滚烫地滑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兰乔曦目眦欲裂、心神彻底被绝望攫住的瞬间—— “呃!”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中炸响的闷哼,从icu内另一张病床上传来! 一直如同沉睡冰雕般、气息微弱到几近断绝的任安宰,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不是痛苦的抽搐,而像是一头被强行从死亡沉眠中拽醒的远古凶兽! 那双紧闭的、如同冰封了万载寒湖的眼眸,倏然睁开! 没有初醒的迷茫,没有虚弱的涣散。 只有一片冰冷到极致、深邃到令人灵魂战栗的——风暴般的蔚蓝! 那蔚蓝并非天空的澄澈,而是深海漩涡的中心,是极地冰川的裂隙,蕴藏着足以冻结时空的寒意和毁灭一切的风暴!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周身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生命气息,在这一刻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苏醒,一股磅礴、冰冷、带着亘古威压的力量感,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icu的空间!连那些疯狂闪烁、尖叫的监护仪器,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警报声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一直守在任安宰病床旁、正焦急检查他瞳孔反应的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双冰冷的蓝眸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瞳孔笔“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恐地指着任安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的护士也全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任安宰……醒了! 以一种绝非人类的、如同神只降临般的姿态,醒了!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扫过那些惊恐的医护人员,也没有去看旁边病床上正被诅咒疯狂侵蚀、濒临死亡的皇甫谦。那双风暴凝聚的蔚蓝眼眸,如同穿透了icu厚重的金属门板,穿透了门外混乱的人群,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牢牢地锁定在了—— 正瘫倒在地、嘴角溢血、怀中紧紧抱着失去意识的顾宥泽、满脸泪痕与绝望的兰乔曦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灵魂本质的审视和……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万载时光的……疲惫与沉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冻结。 icu内,皇甫谦痛苦的嘶吼、诅咒触手的疯狂蠕动、仪器的嗡鸣;icu外,豆豆的哭喊、兰乔曦绝望的泪水、顾宥泽微弱的呼吸、保镖们紧绷的姿态……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凝滞了,只剩下那双穿透一切的、风暴般的蔚蓝眼眸,与兰乔曦那双被泪水模糊、却依旧燃烧着恨火与绝望的漆黑瞳孔,在无形的空间里,隔着生死之门,无声地对峙! 前世血海深仇的刽子手与复仇者,今生纠缠不休的宿敌。 一方刚刚从死亡的边缘强行归来,带着非人的威压。 一方深陷至亲濒死的绝境,怀抱为她燃尽生命的少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绝望的味道,以及一种无形的、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的、一触即发的毁灭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低语,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苏萌。 她依旧虚弱地靠在长椅上,脸色苍白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icu观察窗内,任安宰那双骤然睁开的、风暴般的蔚蓝眼眸。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两个只有她自己和离她最近的兰乔曦才能勉强听清的字: “……醒了。” 不是指皇甫谦,也不是指顾宥泽。 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直指风暴的中心——那个刚刚睁开冰冷蓝眸的男人。 伴随着这两个字,苏萌那黯淡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复杂的金光,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闪烁了一下。那金光中,似乎映照出昨夜那污秽碎片爆发时,任安宰降临带走碎片的身影,也映照出此刻他眼中那非人的风暴……以及一丝……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东西。 风暴之眼,已然睁开。 而皇甫谦胸口那诅咒的触手,在任安宰睁开眼、释放威压的瞬间,似乎被那冰冷磅礴的气息所慑,蠕动穿刺的动作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凶兽遇到了更古老、更强大的掠食者,本能地感到了畏惧! 这微不可察的凝滞,却如同黑暗深渊中透出的一线微光,狠狠刺入了兰乔曦被绝望淹没的意识!她抱着顾宥泽冰冷颤抖的身体,沾着血迹和泪水的脸猛地抬起,同样穿透那濒临破碎的观察窗,死死迎上任安宰那双冰冷审视的风暴之眼! 恨意、祈求、不顾一切的疯狂……在她眼中激烈燃烧、碰撞!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凝固如铁。 第64章 一命换一命? icu外,时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凝固成一块沉重、冰冷的琥珀。空气粘稠得如同血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铁锈味。绝望,像一层厚厚的、不透光的黑布,死死捂住了每一个人的口鼻。兰乔曦跪坐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怀中是顾宥泽冰冷颤抖的身体,少年清俊的脸庞了无生气,如同被狂风蹂躏过的残烛,生命之火摇曳在熄灭的边缘。顾宥泽的血,温热粘稠,溅在她脸上、手上,与她自己奔涌而出的泪水混合在一起,沿着下颌滴落,在惨白的地面砸开一朵朵暗红的、绝望的花。她的心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撕扯,碎成齑粉,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灭顶的痛楚。她紧紧抱着这捧即将化为灰烬的余烬,仿佛只要抱得足够用力,就能留住那一点点残存的热度。 而门内,皇甫谦胸口的景象更是人间地狱。那狰狞、暗红的诅咒触手疯狂蠕动着,如同有生命的、饱含怨毒的毒藤,贪婪地钻向他脆弱的心脏,每一次扭动都伴随着监护仪器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尖鸣。医生们面无人色,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连指尖都在绝望地颤抖。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要滴落下来。 就在这万籁俱寂、绝望即将吞噬一切的临界点——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让空间本身都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震颤响起。 icu内,病床上那个如同沉睡神只的男人,任安宰,骤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眸。那是风暴的核心,是宇宙初开时凝聚的、最纯粹、最冰冷的蔚蓝。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在高速旋转、碰撞、湮灭,又似深不见底的寒渊,蕴藏着足以冻结时空的绝对零度。这双眼睛睁开的刹那,icu内所有疯狂闪烁的仪器屏幕瞬间蒙上一层诡异的冰霜,刺耳的警报声如同被扼住喉咙,戛然而止。连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诅咒散发出的滔天怨毒,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冻结、凝固! 时间,彻底被那双风暴蓝眸冻结了! 而门外,兰乔曦脸上绝望的泪痕,顾宥泽溅上的血点,都在这一刻被那目光的余威扫过,冰冷刺骨。 皇甫谦胸口那些疯狂蠕动的诅咒触手,在任安宰非人威压的绝对震慑下,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千分之一秒的凝滞!仿佛毒蛇遇到了天敌,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就是这刹那的凝滞! 如同溺毙深渊之人,在彻底沉沦前,指尖触碰到了唯一一根漂浮的稻草。兰乔曦被绝望和黑暗彻底淹没的瞳孔深处,猛地爆裂出不顾一切、近乎癫狂的求生光芒!那光芒炽烈、灼热,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她沾满鲜血和泪水的唇瓣剧烈地翕动着,喉咙却因巨大的悲恸和恐惧发不出任何声音。然而,一股无声的、裹挟着她全部灵魂重量、全部血泪控诉、全部生命呐喊的祈求,如同无形的、燃烧着烈焰的投枪,狠狠刺穿了icu厚重的玻璃门,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带着同归于尽般的惨烈气势,精准无比地、狠狠撞入了任安宰那双刚刚睁开的、风暴凝聚的蔚蓝深渊之中! “救他!救救我哥!任安宰!我知道你能!你欠我的!你欠我们所有人的!” 这不是声音,是灵魂的尖啸,是前世今生所有冤屈、所有血债、所有不甘汇聚成的滔天洪流,是兰乔曦燃烧自己生命本源发出的最后诅咒与祈求! 轰——! 任安宰那高大却无比沉重的身躯,几不可察地、猛地一震! 仿佛一座亘古冰山,被这裹挟着血与火的灵魂冲击狠狠撼动。 他的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门外那个绝望的少女身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蔚蓝瞳孔,如同被投入了陨石的寒潭,瞬间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却足以扭曲光线的空间涟漪!那涟漪所过之处,冰冷的空气都仿佛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沉重到了极致。 冰冷: 那是属于更高维度的俯瞰,如同神明审视蝼蚁的挣扎。兰乔曦的疯狂、痛苦、控诉,在他眼中,似乎只是时间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这份冰冷,足以冻结灵魂。 审视:他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瞬间剖析着兰乔曦的每一寸狼狈、每一滴血泪、每一个眼神中蕴含的恨意与祈求。他仿佛在评估,在权衡,这不顾一切的灵魂呐喊,是否值得他付出接下来的代价。 疲惫:更深沉的底色,是无边无际、仿佛贯穿了无数纪元的疲惫。那不是身体的倦怠,而是灵魂被磨损殆尽的沧桑。苏醒本身似乎就耗尽了他残存的力量,而兰乔曦的祈求,更像是在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灵魂上,又压上了一座巍峨的山峦。那眼神里,有对永无止境宿命的厌倦,有对纠缠不清因果的深深无力。 一丝……近乎错觉的波动?当那无声的呐喊触及他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或被刻意尘封的角落时,在那片冰冷的审视和沉重的疲惫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是愧疚?是尘封已久的、早已被磨平棱角的痛楚?还是对这份不顾一切、近乎毁灭的守护意志,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这波动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如同寒潭深处掠过的一缕微弱磷火,瞬间便被更庞大的黑暗吞噬。 漠然:最终,所有激烈碰撞、撕扯、湮灭的情绪风暴,在那双风暴蓝眸的深处沉淀下来,凝固成一种近乎绝对的漠然。那不是残忍的漠视,而是一种超脱了个人情感、基于某种冰冷宇宙法则做出的决断。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带着牺牲意味的坦然。 他没有再看旁边濒死的皇甫谦,没有看惊恐万状、如同石化般的医生,甚至没有再看门内顾宥泽那微弱的气息。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却苍白得如同上等寒玉的手,此刻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仿佛承受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滞涩感。仿佛他抬起的不是一只手,而是拖拽着一座沉没于深海的山脉。 指尖,一点纯粹到令人灵魂震颤的冰冷白光,无声无息地凝聚。 那光芒出现的刹那,整个icu内的温度骤降!仿佛连时空本身都被冻结。空气中残留的所有气味分子被彻底净化,只剩下一种空无的、接近真空的“洁净”。疯狂闪烁后被冰霜覆盖的监护仪器,彻底死寂,连最细微的电流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归寂的绝对安静。 皇甫谦胸口那些狰狞蠕动的暗红触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蛆虫,发出了无声的、源自本能的恐怖尖啸!它们疯狂地扭曲、收缩,不顾一切地想要钻回皇甫谦的心脏深处,想要逃离那一点象征着终极净化与湮灭的白光! 然而,太迟了。 任安宰的目光,在指尖白光凝聚到最纯粹的刹那,再次掠过了icu门外。 这一次,那眼神中的复杂风暴似乎平息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洞悉一切的深邃。他看着兰乔曦眼中燃烧的狂喜与尚未褪尽的恐惧,看着她紧紧抱着顾宥泽的姿态,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画面。 然后,他的指尖,对着皇甫谦心脏的位置,极其轻微地、如同拂去宇宙尘埃般,凌空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爆发。 只有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净化与湮灭! 皇甫谦胸口的诅咒核心连同触手,瞬间化为灰白尘埃,继而被白光彻底抹除!生命体征奇迹般回升! “呼……”医生的喘息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门外的兰乔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万分之一秒—— 就在那点净化白光彻底湮灭诅咒之种的同一瞬间!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灵魂被亿万根冰针同时贯穿、被无形巨力生生撕裂的痛哼,从任安宰喉咙深处挤出! 他刚刚抬起、释放了神迹般的右手,猛地痉挛,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无力地垂落下去!那张刚刚因凝聚力量而恢复了一丝生气的、俊美无俦的脸庞,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比极地永冻的冰层还要惨白!一种浓烈到令人灵魂冻结、源自生命本源的死亡气息,如同爆发的黑色火山灰,瞬间从他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弥漫了整个空间!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被斩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沉重感,轰然向后倒去! “滴————————!” 连接在他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比皇甫谦刚才凄厉百倍、绝望千倍的警报长鸣!那象征着心跳的绿色线条,瞬间变成了一条冰冷、笔直、宣告终结的死亡直线!!血压、血氧……所有数值如同雪崩般疯狂下跌,瞬间跌破了生死的临界点! “老板!” “任先生!” 惊恐的嘶喊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代价!强行苏醒,以白泽本源之力净化那枚与他灵魂烙印同源的诅咒碎片,代价竟如此惨烈——是他的生命本源!湮灭诅咒,等同于撕裂他自己存在的一部分根基! “不……” 兰乔曦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脑一片空白。透过破碎的观察窗,她看着那个如同神只陨落般倒下的身影,看着监护仪上那条宣告死亡的直线。恨意?愤怒?恐惧?所有激烈的情感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冰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茫然所取代。 他……死了? 为了……救皇甫谦? 死在了……她的面前? 前世,他袖手旁观,看着她家破人亡,满门尽灭。 今生,她亲眼目睹,看着他为了救她的亲人……灰飞烟灭? 命运的齿轮,轮回的业火,兜兜转转,最终竟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要将他们所有人,都焚烧殆尽,挫骨扬灰吗? 就在这意识被巨大的茫然和冰冷的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黑暗,如同冥河最深、最沉、最绝望的河水,带着亿万亡魂的叹息,瞬间淹没了兰乔曦的所有感知! * * * 意识沉浮,无光无声,唯有永恒的冰冷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亿万年。 兰乔曦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剥离了所有生机的枯叶,被无形的、冰冷的暗流裹挟着,穿过无尽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渊。终于,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缘,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光绝非温暖的希望。它是一种幽冷的、仿佛由无数亡魂破碎的执念和不甘强行糅合而成的惨绿磷火。光晕的边缘,静静流淌着一条无边无际、河水粘稠如凝固的黑血、散发着刺骨灵魂寒意和滔天、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毒气息的……河流。 冥河。 第65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 河岸两侧,铺满了大片大片妖异绽放的花朵。那花朵红得如同凝固的血液,花瓣细长卷曲,如同绝望伸向天空的手指。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花茎从漆黑的泥土中钻出。那是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开在黄泉路上,指引亡魂走向遗忘,也象征着……永不相见的诀别。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悲伤和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灵魂压碎的孤寂感。无数半透明的、面容模糊的亡魂,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排着长长的、沉默的队伍,麻木地朝着一个方向缓慢移动。那里,横跨在冥河之上,是一座古朴、残破、仿佛亘古存在的石桥。 奈何桥。 桥头,一个佝偻的身影支着一口巨大的、热气袅袅的石锅。锅里的汤水浑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神恍惚的甜香——孟婆汤。 兰乔曦低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魂体。她站在冥河岸边,彼岸花冰冷的花瓣拂过她虚幻的脚踝。前方,是那座象征着遗忘的桥。 前世所有的痛苦、背叛、血泪……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她的灵魂。桃花坳的天真、京城的绝望、贫民窟的挣扎、浆洗房的屈辱、手刃仇人时的冰冷麻木、还有鹤珍珍那泣血的诅咒……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带着噬骨的痛楚。 太苦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她的整个意识。爹娘饿死的惨状、任婶咳血而亡的怨恨、小乞丐挡在刀锋前破碎的笑容、弟弟惊恐的小脸………所有的苦难,层层叠叠,压得她喘不过气。 忘了……都忘了…… 再也不要记得……再也不要遇见…… 任安宰……鹤珍珍……还有这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 结束吧…… 求生的本能被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彻底碾碎。她只想逃离,逃离这被诅咒缠绕的命运,逃离这永无休止的痛苦漩涡!遗忘,成了唯一的解脱,唯一的净土。 她麻木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随着亡魂的队伍,朝着奈何桥头,朝着那口散发着遗忘甜香的孟婆汤,一步步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无比熟悉的少年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焦急和恐慌: “姐姐!等等我!兰乔曦!等等我!” 兰乔曦虚幻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个声音……是……小乞丐?! 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只见冥河岸边,另一个稍显凝实些的少年魂体,正拼命地拨开那些麻木前行的亡魂,跌跌撞撞地朝她冲来!他脸上还带着死前的稚气和伤痕,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永不熄灭的星辰,里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顾一切的执着! 是顾宥泽! 这个名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开了兰乔曦被冥河寒意冻结的混沌意识!那个在京城破城之日,用瘦弱得如同风中芦苇般的身躯,为她挡下漫天箭雨,最终在她怀中鲜血流尽、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小乞丐!是他!真的是他! 他也来了!他追来了!追到这生死两隔的冥河还来找自己! 巨大的冲击让她魂体剧震,一股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冰冷的麻木——那是迟来的、汹涌到几乎将她灵魂撕裂的亲情和感激!是他,在她前世的末日里,用生命点燃了唯一的光,那微弱却足以刺破无边黑暗的微光!是她黑暗深渊里唯一的救赎! “怎么……怎么不早点认出那是他呢?”这个念头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灵魂上,带来灭顶般的羞愧!她甚至不敢去看少年焦急的脸庞。 是她!从始至终都是她!前世拖累他至死,今生重逢,她依旧懵然无知,甚至在他再次出现、试图守护时,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与仇恨里,将他视作无关紧要的过客!这份迟钝,这份辜负,让她恨不能立刻魂飞魄散! 不值得……她对他,从来都不值得! 他纯粹如赤子,一次次将生命燃烧成照亮她的烛火,而她,却连认出他都做不到,更遑论报答那如山似海的恩情于万一!这份亏欠,沉重得让她窒息,让她无地自容。 “姐姐!别去!别喝那汤!” 顾宥泽终于冲破无形的阻隔,冲到了她面前。他眼中是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焦急与恐惧,不顾一切地伸手想要抓住她。 然而,他的手指徒劳地穿过了她虚幻的魂体,只带起一丝微凉的涟漪。 这个瞬间,兰乔曦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刀!那穿透而过的,不只是他的手指,更是她早已破碎不堪的灵魂。连触碰都做不到……连回应他这份不顾一切的守护都做不到! 顾宥泽急得眼睛都红了,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不能忘!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又……” 他哽咽着,后面的话语被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堵住。 这声音,这眼神,这份至死不渝的守护……像一面最清晰的镜子,照出她的狼狈、她的自私、她的忘恩负义!她有何面目再见他?有何资格再接受他一丝一毫的温暖? 巨大的羞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片刻的感激与激动。那唯一的光,她已不配拥有,更不忍再因自己的存在,让他沾染一丝一毫的危险与痛苦! 无颜以对。 这冰冷的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在她心底轰然落下。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愧疚,所有的软弱,都被这决绝的意念瞬间冻结。她猛地转开视线,不敢再看他那双盛满担忧和赤诚的眼眸。一股比冥河之水更刺骨的寒意从她灵魂深处弥漫开来。 冷心冷情。 她必须如此。她不要再拖累他,更不要只向她眼盲心瞎的索取,坦然无视得接受。 唯有将自己彻底冰封,隔绝所有情感,才能斩断这无休止的牵连,才能……不再拖累他。 于是,在顾宥泽绝望的目光中,兰乔曦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兰乔曦”的波动彻底消失了。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呼喊,没有看到他的痛苦,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的平静,再次看向那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孟婆汤,然后,决然地向前迈了一步。 “姐姐!别去!别喝那汤!” 顾宥泽终于冲到她面前,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她的手,手指却从她虚幻的魂体中穿过。他急得眼睛都红了,“不能忘!不能忘记我啊!” “走开。” 兰乔曦的声音空洞而冰冷,如同从九幽寒冰中凿出。她看着少年焦急的脸庞,眼中没有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忘了好……忘了……就再也不用受苦了……你也是……忘了吧……别再跟着我了……太苦了……” 她不再看他,决然地转过身,继续朝着奈何桥头走去。彼岸花在她脚下无声地摇曳,仿佛在无声叹息。 第66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2 “不——!” 顾宥泽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嘶喊,他死死咬着唇,眼中是巨大的痛苦,却没有丝毫退缩。他不再试图阻拦她,而是毫不犹豫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如同前世那个在贫民窟、在破城之日,永远默默守护在她阴影里的影子。“姐姐……我不走……你忘了……我就陪你一起忘……你去哪……我就去哪……” 兰乔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回头。 终于,轮到了她。 桥头,佝偻的孟婆抬起头,那是一张布满皱纹、仿佛承载了亿万载悲欢离合的脸。她的眼神浑浊,却又仿佛洞悉一切。她舀起一瓢浑浊的汤水,递到兰乔曦面前,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喝了它,前尘尽忘,恩怨两消,入轮回,得新生。” 那汤水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仿佛蕴含着永恒的宁静。 兰乔曦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接过那粗糙的石瓢。冰凉的触感传来。她低头,看着浑浊的汤面倒映出自己虚幻而疲惫的脸。 再见了……爹娘……任婶……弟弟……小乞——顾宥泽…… 再见了……所有的恨……所有的爱……所有的痛…… 任安宰……永别了…… 她闭上眼,仰起头,将那瓢能洗涤一切记忆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入魂体,没有味道,却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灵魂被彻底掏空的轻盈感。前世今生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画卷,迅速变得模糊、褪色、最终化为飞灰……桃花坳的欢笑、京城的绝望、血与火的复仇、医院的冰冷……还有身后那个少年焦急的呼喊……所有的记忆,都在飞速消散,变得遥远而陌生…… 就在她饮尽孟婆汤、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遗忘深渊的刹那—— “去吧。”孟婆收回空碗,声音毫无起伏,枯槁的手指向桥的另一端,那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轮回井入口。 兰乔曦怔怔地放下碗,指尖还残留着陶碗粗粝冰冷的触感。她迈开脚步,随着麻木的队伍,走向那决定她来世命运的井口。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方才那短暂的、莫名的悸动和脑中一闪而过的模糊人影,如同投入忘川的石子,只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迅速沉入意识深处那片被孟婆汤强行抹平的空白里。她甚至无法理解那是什么,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却又不知丢了什么。 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踏上轮回井台那冰冷的、刻满符文的黑色岩石时——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骤然降临! 整个奈何桥头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忘川水停止了流淌,水底挣扎的残魂凝固成怪诞的剪影,连那摇曳的曼珠沙华花瓣也悬停在半空。排队的幽魂们保持着前一刻的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的石雕。孟婆递碗的手僵在半途,浑浊的眼珠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惊愕。 灰蒙蒙的幽冥天幕被撕裂开来。 “轰隆隆——!!!” 整个冥府空间,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如同天崩地裂!奈何桥剧烈摇晃,桥面崩裂开道道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冥河粘稠的河水如同被煮沸般翻滚咆哮,掀起滔天的黑色巨浪!两岸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海被无形的力量摧折、撕裂,殷红的花瓣如同血雨般漫天飘洒! “吼——!!!” 无数凄厉、暴虐、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恐怖嘶吼,从冥河深处、从地狱的更底层、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天空(如果那惨绿的磷火能称之为天空的话)被撕裂开无数巨大的、流淌着污秽熔岩的裂缝!无数形态扭曲、散发着滔天邪气、如同由纯粹恶念凝聚而成的恐怖魔影,如同蝗虫般从裂缝中蜂拥而出! 妖魔入侵! 阴曹地府,大乱! 混乱瞬间席卷一切!排队的亡魂被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无声的尖啸,四散奔逃!奈何桥摇摇欲坠!孟婆的汤锅被打翻,浑浊的汤水洒了一地! 一只长着三个腐烂头颅、浑身流淌着绿色脓液、利爪如同镰刀般的巨大魔物,恰好从兰乔曦头顶的裂缝中钻出!它猩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桥头这个散发着纯净魂光的“美味”,发出一声贪婪的咆哮,巨大的、带着腥风的腐烂利爪,撕裂空气,朝着刚刚饮下孟婆汤、意识混沌、毫无防备的兰乔曦,狠狠抓下! 死亡的气息,比冥河的河水还要冰冷! 兰乔曦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那遮天蔽日、散发着恶臭的巨爪落下。刚刚饮下孟婆汤,记忆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她想躲,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姐姐——!!!” 一声熟悉到灵魂深处、带着无尽惊惶与绝望的嘶吼,在她身后炸响!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从她身后冲了出来! 是顾宥泽!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魂体的速度极限!他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魂体,死死地挡在了兰乔曦与那撕裂而下的恐怖魔爪之间!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魂体被撕裂的闷响! 那巨大的、带着污秽魔能的利爪,如同撕裂一张薄纸,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顾宥泽挡在前方的魂体!从他单薄的胸膛狠狠贯穿而过! “呃啊——!!!” 顾宥泽发出一声凄厉到灵魂都在颤抖的惨嚎!他那原本凝实的魂体瞬间变得无比透明、黯淡,如同风中残烛!被利爪贯穿的胸口位置,魂光如同破碎的星辰般疯狂逸散!无数细密的、闪烁着黑红色诅咒光芒的裂痕,以伤口为中心,迅速蔓延至他全身!那是妖魔利爪上携带的、足以污染和湮灭灵魂的邪恶力量! 剧痛让他英俊稚嫩的脸扭曲变形,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量,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穿过剧痛,死死地、充满无尽担忧和眷恋地,看向身后被他护住的兰乔曦,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灵魂最深处,即使……即将魂飞魄散。 “跑……” 他用尽最后一丝魂力,从被撕裂的魂体中挤出这个破碎的字眼,带着无尽的哀求。鲜血……不,是魂体本源逸散的光点,如同红色的萤火,从他嘴角和胸前巨大的伤口中不断飘散。 那巨大的魔物似乎没料到这个弱小的魂体竟敢阻挡,发出一声恼怒的咆哮,利爪猛地抽出,带起一片逸散的魂光!顾宥泽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魂体彻底失去了支撑,软软地朝着下方翻滚咆哮的冥河坠去! “小……乞丐……” 兰乔曦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孟婆汤的力量让她记忆模糊,那个挡在她身前被撕裂的少年身影,那张痛苦扭曲却依旧望向她的脸,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般的剧痛和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下坠的身影,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冷的虚无。 就在顾宥泽的魂体即将坠入那能消融一切魂灵的冥河污水的刹那—— “嗡!” 一道冰冷、磅礴、带着无上威严的蔚蓝色光芒,如同划破地狱长夜的流星,毫无预兆地从混乱战场的另一端激射而至! 那光芒精准地笼罩住顾宥泽濒临破碎、逸散着黑红诅咒裂痕的魂体!光芒所及之处,那些疯狂蔓延的诅咒裂痕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被冻结、抑制!下坠的势头也被强行止住! 紧接着,一道高大挺拔、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兰乔曦身旁! 是任安宰! 第67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3 他高踞于虚空,身着玄黑如夜的帝王袍服,袍上用银线绣着狰狞的冥龙与枯骨纹路,在幽冥特有的黯淡光线下流转着冷冽的寒芒。一顶同样漆黑的冠冕束着他墨色的长发,几缕发丝垂落,拂过他苍白却棱角分明的脸颊。他的眼眸深邃如无星无月的永夜,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种仿佛穿透了万载时光的疲惫,一种近乎偏执的炽热渴望,以及深埋在眼底、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巨大悲伤。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令整个幽冥都为之战栗的威压。那是属于“王”的气息,是掌控生死轮回、亿万亡魂的主宰意志。他是任安宰,曾经的凡间穷书生,如今这无边幽冥的至高统治者——冥王。 他的目光穿透凝固的时空,精准地、死死地钉在兰乔曦身上。那目光沉重得如同实质,带着千钧的重量,要将她单薄的身影钉在原地。 任安宰缓缓降落,足尖无声地踏上奈何桥冰冷的石面,仿佛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对他毫无影响。他一步步走向兰乔曦,玄黑的袍角拂过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周围的空气因他的存在而扭曲、冻结。 他救下了顾宥泽,却不是为了顾宥泽。 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兰乔曦。 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兰乔曦从茫然和剧痛中惊醒。即使记忆被孟婆汤洗去大半,灵魂深处那源自第一世的本能恐惧和恨意,依旧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然被点燃! 他停在她面前,近得兰乔曦能看清他苍白面容上每一道冷硬的线条,和他眼中那令人窒息的、翻江倒海般的痛楚与……失而复得的狂喜。 “曦儿……”一声低唤从他唇间逸出,沙哑得像是被砂砾磨过,带着一种跨越了生死轮回的颤抖。 兰乔曦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声呼唤仿佛带着某种尖锐的钩子,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空茫一片的意识,扯动起一阵莫名的、尖锐的刺痛。她抬起空洞的眼,茫然地看向眼前这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陌生男人。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他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那声“曦儿”……为何让她心口像被剜了一刀般剧痛?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干涩微弱,带着新魂特有的飘忽感,在死寂的桥头显得格外清晰。 任安宰眼中翻涌的痛楚瞬间化为深沉的绝望。她忘了!她果然忘得一干二净!那碗该死的孟婆汤,彻底斩断了她与他的所有联系!那曾经只为他绽放的温暖笑靥,那饱含深情的眼眸,那在无数个清贫寒夜里相互依偎的体温……都成了他记忆中孤寂的独舞,而她却已置身事外! 一股暴戾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想摧毁这座桥,打翻那只盛满遗忘的破碗,将那个枯槁的老妪投入忘川!他想用最残酷的刑罚折磨每一个胆敢让她饮下这汤水的人!冥府之主的怒火足以焚尽一切!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触及她眼中那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陌生和恐惧时,那焚天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无力。 他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暴戾与剧痛,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属于冥王的、不容置疑的威仪重新覆盖了脸上的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磐石般的决断。 “吾乃此间之主,冥府之王,任安宰。”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低沉而清晰地回荡在凝固的空气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法则的力量,敲击在所有幽魂的意识深处。“你,兰乔曦,暂不入轮回。” 兰乔曦脸上的茫然被更深的惊惧取代。“为……为什么?我……我要去投胎……”她再次后退,本能地想逃离这强大到令她灵魂都在颤抖的存在。 “轮回井,出了些岔子。”任安宰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依旧牢牢锁着她,不容她有丝毫逃避。“强行投入,魂体恐有崩散之虞。你,暂且留于冥府,待修复妥当,再行转世。” 这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周围的幽魂意识虽被压制,但这如同天宪般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他们僵滞的感知里。孟婆浑浊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垂下眼皮,沉默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 “不……”兰乔曦下意识地摇头,空茫的眼底第一次涌上强烈的抗拒。即便记忆尽失,那轮回井幽蓝的光芒对她仍有着本能的吸引,那是通往“生”的唯一路径。留在这个阴森恐怖、处处透着死亡气息的地方?留在这个让她莫名心悸又恐惧的陌生男人身边?她不要! 她猛地脚踉跄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最原始的警惕和……恐惧。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委屈和爱恋的女声,如同跗骨之蛆,在任安宰身后响起: “安宰!安宰!你终于来了!珍儿好怕!这些魔物……它们……” 鹤珍珍! 她也来了!她的魂体比兰乔曦凝实许多,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脸上泪痕点点,如同受惊的小白兔,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不顾一切地扑向任安宰,想要抱住他的手臂寻求庇护。她的目光扫过兰乔曦时,那楚楚可怜瞬间被一丝极快闪过的、淬毒的怨毒和得意所取代。 任安宰微微侧身,避开了鹤珍珍的扑抱。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在兰乔曦身上,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兰乔曦,跟我走。” 不是询问,是命令。 带着前世今生、跨越轮回的绝对掌控。 “由不得你。”任安宰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冥王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他宽大的玄袖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束缚住兰乔曦。那力量并不粗暴,却坚韧无比,如同最柔韧的蛛网,将她轻柔却又彻底地包裹,断绝了她任何反抗或逃离的可能。 “带她去‘静幽阁’。”任安宰没有再看她,声音冷硬地命令。他身后幽暗的虚空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两个穿着漆黑甲胄、面容模糊不清的冥卫。他们如同两道没有生命的影子,一左一右,挟持着无法动弹、眼中充满惊恐和愤怒的兰乔曦,朝着远离奈何桥、远离轮回井光芒的方向飘然而去。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彼岸花海与幽冥灰雾交织的深处。 直到兰乔曦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任安宰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独自站在奈何桥头,四周的时间禁锢悄然解除。忘川水重新开始粘稠地流淌,残魂继续无声地挣扎,幽魂队伍恢复了缓慢的移动。孟婆依旧机械地递出她的汤碗,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冥王自己知道,他宽大袍袖下的手,正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那冰冷的皮肤。他感受不到痛,只有一种比忘川河水更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在心底疯狂滋长。 曦儿,忘了没关系。这一世,我已是王。我有无尽的时间,有无上的权柄。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重新……爱上我。前世亏欠你的,我要在这幽冥地府,千倍万倍地补偿给你!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幽蓝光芒闪烁的轮回井入口,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修复?呵。他转身,玄黑的袍袖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身影融入幽冥的黑暗,只留下一句无声的誓言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第68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4 静幽阁并非宫殿,而是一座孤悬于忘川支流“寒魄川”畔的悬空楼阁。整座楼阁用一种名为“沉魂木”的漆黑木材建造,触手冰凉,仿佛能吸走魂魄里最后一丝暖意。楼阁四周缭绕着终年不散的灰色冥雾,窗外便是奔流不息、寒气刺骨的寒魄川水,水面上漂浮着点点幽蓝色的磷火,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睛。这里寂静得可怕,除了水流的呜咽,再无其他声响。 兰乔曦被困在这里,如同被豢养在华丽鸟笼中的雀鸟。冥卫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沉默地守在唯一的出口。阁内的陈设极尽幽冥的奢华:千年寒玉雕琢的床榻,万年魂丝织就的幔帐,案几上摆着能滋养魂体的珍稀灵果,还有几卷记载着幽冥风物的古老玉简。但这些都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冰冷和恐惧。 那个自称冥王、名叫任安宰的男人,每日都会来。 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带来一阵浸骨的寒意。最初几次,兰乔曦总是吓得浑身僵硬,本能地缩到房间最远的角落,警惕又恐惧地看着他。 任安宰并不强迫她靠近。他有时只是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灰雾弥漫、寒水奔流的死寂景象,沉默良久。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在玄黑王袍的包裹下,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幽冥的重量。偶尔,他会用一种低沉平缓的语调,讲述一些幽冥的掌故,某个判官的趣事,或是忘川河里某种奇特魂鱼的传说。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轻,试图显得温和,但那骨子里透出的威压和冰冷,却让兰乔曦始终无法放松。 “寒魄川的水,据说是上古陨落时流下的泪。”有一次,他背对着她,缓缓开口。窗外幽蓝的磷火映照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冰冷刺骨,能冻结魂体,却也蕴含着最精纯的幽冥之力。”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就像有些记忆,想起来痛彻心扉,却支撑着……不愿彻底沉沦。” 兰乔曦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沉魂木地板上,闻言只是把头埋得更深。记忆?她什么都没有。他的话,对她而言如同天书,那隐含的痛楚更是让她莫名地心慌意乱。 他也会带来东西。有时是一朵开得异常艳丽、散发着奇异冷香的曼珠沙华,轻轻放在她的案头。有时是一枚温润的、能驱散些许寒意的暖魂玉佩。甚至有一次,他带来了一盘精致的、用幽冥特有灵植做成的点心,那点心的形状,隐约像人间某种熟悉的花。 “尝尝,”他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捧着易碎琉璃的孩子,“这是‘忆魂酥’,或许……能让你想起点什么。” 兰乔曦看着那盘精致的点心,那陌生的形状却在她空白的脑海里勾勒不出任何熟悉的轮廓。她迟疑着,最终还是在那双深沉眼眸的注视下,拿起一块,小口咬了下去。口感酥软,带着一种奇异的、清冷的甜香,味道独特,但……仅此而已。没有画面,没有声音,没有哪怕一丝熟悉的感觉涌起。她茫然地咽下,摇了摇头。 任安宰眼中那点微弱的期待之光,瞬间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浓重的失望。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兰乔曦心头发颤,随即转身,玄黑的袍角消失在门外的冥雾之中。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的、无声的拉锯中一天天流逝。兰乔曦的心如同静幽阁外的寒魄川水,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她像一只被关在琥珀里的虫子,时间对她失去了意义。她唯一的渴望,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莫名恐惧又窒息的冥王,投入轮回井那象征着解脱和新生的光芒。然而,每一次她鼓起勇气提出请求,得到的只有任安宰冰冷的沉默,或是那不容置疑的一句:“未到时候。”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魂魄,越收越紧。 —————————————— 幽冥无岁月,但中元之期,却是这死寂国度里唯一能感受到一丝人间烟火气的日子。这一日,阴阳界限变得模糊,生者对逝者的思念,化作点点星火,穿透幽冥的帷幕,在忘川河上漂流。 兰乔曦从未想过,那个将她禁锢在静幽阁的男人,会主动提出带她出来。 “今日是中元,忘川上会有阳世送来的河灯。”任安宰的声音在静幽阁冰冷的空气中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例行公事般的告知。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外翻涌的灰雾,玄黑的王袍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想去看看么?” 兰乔曦蜷缩在寒玉床榻的一角,闻言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清晰的、名为“渴望”的光芒。河灯?阳世?这两个词对她一片空白的心湖投下了巨大的石子。她几乎是本能地点头,甚至忘了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和抗拒。 “谢……谢王上。”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任安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多言,只是侧身让开。两名沉默的冥卫如同影子般出现在兰乔曦两侧,手中提着的惨绿色冥灯,勉强驱散了一点周遭的浓雾。 忘川河畔。 这里比静幽阁更加靠近那粘稠流淌的黑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无数亡魂的悲戚气息。岸边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沉默地指向灰蒙蒙的天际。 然而,此刻的忘川河面,却呈现出一种诡异又凄美的景象。 粘稠如墨、沉浮着无数痛苦残魂的黑水之上,星星点点,漂浮着无数温暖的、跃动的光芒。那是人间的河灯。 一盏盏形态各异的纸灯,有莲花,有小船,有宫灯……它们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橘黄、淡粉、月白……如同坠入永夜的星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倔强地燃烧着。每一盏灯,都承载着一份沉甸甸的思念,一声无声的呼唤,一句未能说出口的告别。它们在忘川粘稠的水流中艰难地漂浮、旋转,灯光映照在漆黑的水面上,拉出长长的、摇曳的光影,又被水下那些无声挣扎的残魂阴影扭曲、吞噬。 兰乔曦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她站在冰冷的岸边,忘川的寒气透过魂体,但她却感觉不到。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些飘摇的灯火。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她空茫的心底升起,带着酸涩的暖意和尖锐的刺痛。那些光……好温暖。那是属于“生”的气息,是“情”的温度。它们无声地诉说着牵挂、不舍、爱恋……这一切,对她而言,陌生又熟悉,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水汽的毛玻璃,能看到光影,却触摸不到实质。 “娘……您在天上还好吗?小宝想您了……” “阿爹,收着钱,别舍不得花……” “吾妻……黄泉路冷,多添衣裳……” “儿啊……爹娘给你烧了你最爱吃的……” 冥冥之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伴随着河灯的光芒,穿透阴阳的阻隔,萦绕在兰乔曦的耳畔。那是生者灌注在灯中的执念,是跨越生死也无法斩断的羁绊。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离岸边最近的一盏小小的莲花灯。那橘黄色的光芒,像一颗温暖的心脏在跳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穿过冰冷的空气,触碰到那圈温暖光晕的边缘时—— 一盏比其他灯都要大一些、精致许多的宫灯,缓缓漂到了她的面前。灯壁是用上好的素绢制成,上面用清隽的笔迹,一笔一划,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灯芯的火苗稳定而明亮,散发出一种宁静的光辉。而最让兰乔曦心脏(魂体)骤然紧缩的,是那灯壁上,清晰无比的一个字: 兰。 那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她空白的意识荒原上! 第69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5 “兰”! 一股尖锐至极的疼痛猛地贯穿了她的头颅!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同时扎刺!她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额头,身体踉跄了一下。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破碎凌乱的画面:模糊的庭院,飘落的桃花,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还有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唤着什么……曦……是曦儿吗?那声音……是谁?! “呃……”她痛苦地喘息着,那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盯着那个“兰”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兰……兰……是她吗?这个“兰”字,和她有关?是谁在思念她?是谁在呼唤她?她的家人?她的……爱人?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空白的脑海中疯狂翻涌。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身边的冥卫,忘记了这阴森恐怖的忘川,眼中只有那盏写着“兰”字的宫灯,和它所带来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熟悉感与剧痛。她下意识地朝着那盏灯,朝着冰冷的河水,又迈近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想要抓住那缕微弱的、可能属于她的联系。 就在她心神剧震、魂体不稳、几乎要扑入忘川黑水的刹那—— “小心!” 一声饱含惊怒的娇叱自身后响起!紧接着,一股大力猛地撞在兰乔曦的后背上! 是顾珍珍! 不知何时,她也出现在了河畔。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月白色宫装,裙裾飘飘,在冥府阴风中如同盛开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妖异。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关切,仿佛刚才那充满恶意的一推,只是情急之下的“援手”。 兰乔曦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朝着翻涌着幽蓝磷光和无数残魂手臂的忘川黑水直直栽落!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放肆!”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厉喝如同九幽寒雷炸响!整个忘川河畔的冥雾都为之震荡翻滚! 玄黑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岸边!任安宰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焰!他宽大的袍袖猛地一卷,一股磅礴无匹的吸力凭空而生! 下坠的兰乔曦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将她从冰冷的死亡边缘拽回!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力量裹挟着,重重地撞入一个坚硬冰冷的怀抱——那是任安宰的胸膛。 惊魂未定,兰乔曦剧烈地喘息着,魂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她下意识地抓住任安宰胸前的衣襟,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隔着冰冷的王袍,她能感受到他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如果冥王还有心跳的话——那是一种因暴怒而激荡的狂澜。 任安宰一手紧紧箍住她纤细颤抖的腰肢,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却快如闪电,五指如钩,隔空朝着岸边的顾珍珍狠狠一抓! “啊——!” 顾珍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整个人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凌空提起!她精致的脸蛋瞬间涨红发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痛苦,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蹬踢着,华美的宫装凌乱不堪。 “王……王上……饶命……”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求饶的声音,泪水涟涟,“珍珍……珍珍只是想拉住乔曦姐姐……怕她……掉下去……”她的辩解在任安宰那如同看死人般的冰冷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拉住她?”任安宰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刮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本王看你,是想推她下去,永世不得超生!”他五指微收,顾珍珍的惨叫声更加凄厉,魂体都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 周围的冥卫噤若寒蝉,连翻涌的忘川河水都似乎在这位暴怒的冥王威压下变得滞涩了几分。 “不……不是的……”顾珍珍痛苦地挣扎着,目光却怨毒地扫过被任安宰紧紧护在怀里的兰乔曦。 “滚!”任安宰如同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猛地一挥袖! “噗通”一声,顾珍珍被狠狠甩飞出去,狼狈地摔在远处冰冷的岩石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精心梳理的发髻彻底散乱,华贵的衣裙沾满了泥泞的冥土灰烬。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岸边的两人,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恨和不甘,却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连滚爬爬地消失在浓雾之中。 河畔恢复了死寂,只有忘川水低沉的呜咽和远处河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任安宰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但箍在兰乔曦腰间的手臂却依旧没有松开。他低下头,看向怀中依旧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如纸的女子。她纤细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那双空洞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未退的恐惧和……一种更深重的茫然。 他看到了她刚才看向那盏宫灯时的剧痛和挣扎。那个“兰”字,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动那被孟婆汤死死锁住的记忆之门。 “你……”任安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看到了什么?” 兰乔曦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还被他紧紧抱着,那冰冷的怀抱和属于冥王的强大气息让她瞬间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她如同被烫到一般,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臂,踉跄着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心口的剧痛和方才的恐惧交织,让她看向任安宰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余悸,有对顾珍珍的愤怒,更有对他刚才出手相救的一丝……困惑?但这一切,都被那盏写着“兰”字的宫灯所带来的巨大冲击淹没了。 她猛地转头,再次望向忘川河面。 那盏精致的宫灯,那盏写着“兰”字、承载着未知思念的灯,已经漂远了。它正经过一片水下残魂聚集的漩涡区域。无数半透明、溃烂的手臂从粘稠的黑水中伸出,疯狂地抓挠着温暖的灯壁! 嗤啦——! 素绢的灯壁被一只扭曲的鬼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冰冷的忘川黑水瞬间灌入! 那温暖的、明亮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闪烁了几下,发出“滋”的一声轻响,最终,彻底熄灭了。 黑暗,吞噬了那一点温暖,也吞噬了那个“兰”字。 它变成了一团湿漉漉、破败的废纸,被翻涌的黑水卷入漩涡,瞬间沉没,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兰乔曦呆呆地望着那片只剩下黑暗和残魂阴影的河面,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忘川的寒水,瞬间淹没了她。 光,灭了。 那个可能与她有关的呼唤,断了。 最后一点来自“生”的、带着温度的线索,就这样在她眼前,被这冰冷的死亡之河无情地吞噬、抹去。 “……谁……”她失魂落魄地低语,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烟,“……谁在等我?” 这句茫然的、带着无尽悲凉的低语,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了任安宰的心脏!比顾珍珍的阴谋更甚,比千军万马的冲击更痛!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比冥府的月光还要惨白。那双掌控生死、俯瞰亿万亡魂的深邃眼眸,此刻剧烈地颤抖着,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痛彻心扉的愧疚,是无力回天的绝望,是被这句话赤裸裸揭开伤疤的剧痛! 谁在等她? 任安宰好想说——是他!是他任安宰!前世那个懦弱、贫穷、被蒙蔽、亏欠她良多的穷书生!是今生这个强行将她禁锢在幽冥、自以为能弥补、却让她陷入更深恐惧和绝望的冥王!是他一直在等她,用尽手段,跨越生死! 可这句话从她口中问出,带着那样纯粹的茫然和悲凉,却成了对他最大的讽刺和最狠的鞭笞!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砾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解释?忏悔?承诺?在她此刻空茫的、被巨大失落占据的眼中,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河畔的风更冷了,卷着忘川的腥气,吹得人魂体生寒。那些承载着他人思念的河灯,依旧在远处顽强地亮着,温暖的光芒星星点点,却再也照不进兰乔曦空洞的眼眸,也暖不了任安宰那颗瞬间被冰封的心脏。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转过身,玄黑的王袍在阴风中沉重地拂动,背影挺直依旧,却仿佛背负着整个幽冥都无法承载的孤寂与沉重。 “回静幽阁。”他的声音恢复了冥王特有的冰冷命令,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寒意。 冥卫无声上前。 兰乔曦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兰”字灯光的漆黑河面,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她木然地转身,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跟在冥卫身后,一步一步,走向那座悬浮于寒魄川上的冰冷囚笼。 第70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6 忘川水依旧无声流淌,河灯渐次飘远。那盏熄灭的宫灯,连同那个未能被解答的问题,一同沉入了永恒的黑暗。唯有冥王袖中紧握的、骨节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那场无声的、足以撕裂魂魄的风暴。 那日妖魔再次暴乱,静幽阁外的冥卫都被调遣到了前线,只留下了两个侍女来寸步不离的跟着兰乔曦,兰乔曦也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外边正乱她也无心出门,只在院子前呆坐,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兰姐姐,最近可好啊!?”一个身姿婀娜,穿着一身裁剪极为合体、质地似水如烟的流霞色长裙,裙摆上以金线绣着翩跹的仙鹤,在这死气沉沉的冥府显得格格不入的华丽与明媚。 她容颜极美,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琼鼻樱唇,每一处都精致得无可挑剔。乌发如云,挽着繁复优雅的发髻,斜插一支流光溢彩的凤头衔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珠玉轻颤,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来人是鹤珍珍,冥王面前的红人,珍夫人!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得体的笑容,如同三月春风,足以融化冰雪。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倚着石柱、形容狼狈、魂体虚幻的兰乔曦身上时,那笑容的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淬毒冰针般的嫉恨与轻蔑,快如闪电般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兰乔曦的魂体瞬间绷紧!这张脸……这张脸她莫名的感觉有本能的厌恶! 鹤珍珍莲步轻移,走到兰乔曦面前几步远停下,姿态优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微微歪头,脸上绽放出更加明媚的笑容,声音如同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 “哎呀,……” 她上下打量着兰乔曦,眼神如同在评估一件廉价的货物,“果然……兰姐姐做鬼也有一番风流,这楚楚可怜的清冷模样我是几辈子都学不会。” 那“风流”二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 兰乔曦的指尖深深掐入自己虚幻的掌心,强压下灵魂深处翻涌的恨意和想要扑上去撕碎这张伪善面孔的冲动。她死死盯着鹤珍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 “是我呀,上次咱们在奈何桥见过,不蛮姐姐说咱们上辈子就相知相熟。” 鹤珍珍掩唇轻笑,步摇轻晃,珠光流转,“真没想到,你我姐妹,竟能在这幽冥地府重逢,真是……缘分匪浅呢。” 她向前走近一步,身上淡淡的、带着甜香的脂粉气飘来,与冥府的腐朽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感。 她微微俯身,凑近兰乔曦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那温婉的语调瞬间变得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充满恶意: “怎么?很惊讶?你以为只有你能追着安宰哥哥不放?呵……他如今可是这冥府至高无上的王!而我……” 她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声音恢复清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与自矜,“蒙王上不弃,忝为这幽冥殿的……‘珍夫人’。姐姐初来乍到这段时间,怎么魂体依然不稳,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妹妹我。” 珍夫人?!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冰冷、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寒流般席卷了整个寂灭台: “珍珍,你来此处做甚?” 任安宰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庭院入口。他依旧是那身玄色王袍,俊美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风暴蓝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先是落在鹤珍珍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随即扫过激动愤怒、魂体不稳的兰乔曦,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如同凝结的冰霜。 鹤珍珍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但瞬间便恢复了自然。她脸上委屈的神色更浓,转身对着任安宰盈盈一拜,姿态柔美动人:“王上恕罪。妾身听闻有姐姐最近身体抱恙,又是在这妖魔入侵之时,大王自然能轻松摆平这些宵小,但我恐姐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乱了方寸,万一触动了轮回井不稳的禁制就不好了。这才自作主张,前来探望,想着能陪姐姐说说话,解解闷……” 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任安宰,带着全然的信赖和一丝恰到好处的邀功,“没想到……兰姐姐似乎对妾身有些……成见。” 语气里充满了无辜和不解。 任安宰的目光在鹤珍珍温婉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蓝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随即,他的视线转向兰乔曦,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曦儿,轮回井前,不得喧哗。珍夫人好意探望,莫要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兰乔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看着任安宰,又看看依偎在他身边、楚楚可怜的鹤珍珍,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虽然魂体并无此物),灵魂都在愤怒地燃烧。只是无法明状这情绪的来源。她刚想问一下对面这两人,”前世到底……” “够了!” 任安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寂灭台!石亭的符文都亮起了幽光!兰乔曦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扼住了她的魂体,让她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魂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痛苦地蜷缩下去,连维持形态都变得艰难。 他向前一步,玄色王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风暴蓝眸紧紧锁住兰乔曦,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与复杂,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失望。 “前世种种,皆为过往云烟。” 他一字一句,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本王如今为冥府之主,执掌生死轮回,眼中所见,唯因果秩序。鹤珍珍于本王,于这幽冥殿,皆有大功德。她的地位,不容置疑。” 他的目光扫过兰乔曦痛苦蜷缩的魂体,那冰冷中似乎又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他转向鹤珍珍,语气稍微缓和,却依旧带着上位者的疏离:“珍珍,此地阴寒,非你久留之所。带她下去安顿,寻一处僻静殿宇,好生‘静养’,无事……不必再来此扰她。” “是,王上。” 鹤珍珍低眉顺眼地应道,姿态恭谨温顺。只是在任安宰看不见的角度,她投向兰乔曦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嘲讽和毒蛇般的阴冷。 任安宰不再看两人,转身,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寂灭台的阴影之中。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冲突,对他而言不过是拂去一粒尘埃。 恐怖的威压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 兰乔曦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魂体虚弱得几乎透明。巨大的屈辱、冰冷的恨意,还有任安宰那句“过往云烟”、“不容置疑”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此刻她哪里还不明白,她输了,前世输得一败涂地,今生,在这幽冥地府,她甚至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就被他轻易地镇压,像丢弃一件碍事的垃圾一样,丢给了一个可能结着不世之仇的人! 鹤珍珍慢慢踱步到兰乔曦面前,蹲下身,脸上那温婉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赤裸裸的、胜利者的恶毒和快意。她用涂着蔻丹的、冰冷的手指,轻轻抬起兰乔曦的下巴,声音如同毒蛇在耳边嘶鸣: “听见了吗?我的好姐姐?过往云烟……王上现在,只信我。” 她凑得更近,红唇几乎贴到兰乔曦的耳朵,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凌,“至于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可怜又可悲的……旧梦残影罢了。在这幽冥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妹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松开手,站起身,对着旁边阴影处吩咐道:“来人,把这位‘贵客’,即刻请到‘静思苑’去。好生‘伺候’着,别让外人打扰了姐姐的‘清净’。” 两个身形高大、面目模糊、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鬼差无声地出现在亭外,朝着兰乔曦走来。他们的眼神空洞,带着执行命令的冰冷。 兰乔曦被粗暴地架起,毫无反抗之力。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口依旧散发着危险波动的轮回井,又看了一眼鹤珍珍那张写满恶毒得意的脸,灵魂深处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滔天的恨意。 静思苑?那不过是另一个华丽的囚笼罢了。 第71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7 她被鬼差拖拽着,离开了寂灭台,离开了那口象征着唯一希望的井,也离开了……那个男人冰冷无情的视线。冥府幽暗的光线在她身后拉长,如同一条通往绝望深渊的不归路。鹤珍珍站在原地,看着兰乔曦被拖走的方向,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温婉动人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着更加深沉、更加恶毒的算计。 --- 冥河的水,是凝固的夜,沉淀了亿万载亡魂的寒涕。它无声流淌,粘稠如冷却的铅液,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怨毒与死寂。两岸是无边无际的黑色荒原,嶙峋怪石似巨兽骸骨,指向灰蒙蒙、永不见星辰的天穹。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绝望,无形的“风”掠过,带来细碎、重叠、永无止境的悲泣,那是迷失河畔、永世不得超生的残魂在呜咽。 静思苑,名副其实。比静幽阁更偏僻,更阴冷。这里没有奢华的陈设,只有冰冷的石壁、终年不散的冥雾,和门外两个如同石雕、气息森然的鬼差。鹤珍珍的“照顾”如影随形。兰乔曦的魂体得不到滋养,日渐黯淡虚弱,如同风中残烛。但鹤珍珍的“探望”却格外殷勤起来。 “姐姐,今日可好些了?”鹤珍珍的声音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她一身流霞华服,与这死寂囚笼格格不入。她亲昵地坐在冰冷的石床边,仿佛两人真是情深义重的姐妹。“瞧姐姐这魂体,真叫人忧心。妹妹特意寻了些温养魂体的‘凝魄露’,姐姐快尝尝?”她递过一个精致的玉瓶。 兰乔曦侧过脸,闭目不言。每一次鹤珍珍的靠近,都让她灵魂深处的厌恶与恨意翻涌,那是一种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无关记忆。她只觉疲惫,对这虚与委蛇的表演,对这永无止境的囚禁,对这空茫又沉重的前世……她只想沉入彻底的虚无。 “姐姐何必如此拒人千里?”鹤珍珍叹息,眼底却闪着恶毒的光,“王上虽忙于公务,却也时常问起姐姐的状况呢。妹妹也是真心盼着姐姐好起来,我们姐妹也好一同侍奉王上……”她刻意加重了“侍奉”二字,观察着兰乔曦的反应。 兰乔曦依旧毫无反应,如同死去。鹤珍珍自觉无趣,又假惺惺地叮嘱了几句“好生休养”,才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翩然离去。她的“热情”,不过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是确认自己地位稳固的炫耀。 平静(或者说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这一次的妖魔暴乱,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疯狂! 仿佛地狱最深处的闸门被彻底打开。不再是裂缝中钻出的零星魔影,而是整片整片的空间被撕裂!粘稠污秽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洪流裹挟着难以名状的恐怖魔物倾泻而下!它们嘶吼着,带着纯粹的毁灭欲望,所过之处,冥府建筑如同沙堡般崩塌,弱小的鬼差魂飞魄散,连忘川河水都被污染得沸腾翻滚! 冥王任安宰,身先士卒,玄黑的王袍在魔潮中如同不灭的灯塔。他挥手间,法则崩碎,空间湮灭,无数魔物化为飞灰。风暴蓝眸中是冰冷的杀意,是守护这片幽冥疆域的责任。他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所向,群魔辟易。 然而,这一次的敌人,似乎专门为他而来。魔潮深处,隐藏着数股古老而狡诈的气息。它们如同耐心的毒蛇,等待着冥王力量消耗、心神激荡的瞬间。 终于,在一次强行撕裂空间、试图堵住最大一处魔渊裂缝时,任安宰的力量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静思苑方向被魔气波及的动荡。就在这千分之一刹那的分神! “吼——!!!” 三道凝聚了无尽污秽与诅咒的、如同实质般的漆黑魔矛,无声无息地从三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撕裂空间,狠狠贯入任安宰的胸膛和后背! “噗——!” 一口蕴含着磅礴魂力的、闪烁着幽蓝星芒的“血”(实则是本源魂液)从任安宰口中狂喷而出!那玄黑王袍瞬间被污秽的魔能侵蚀,发出滋滋的声响。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风暴蓝眸中的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周身那令幽冥战栗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破碎的虚弱! “王上——!!”远处传来判官和冥卫们撕心裂肺的惊呼。 任安宰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高空直直坠落,重重砸在冥府冰冷的黑色大地上,激起一片尘埃。他胸口的巨大贯穿伤处,魔气如同活物般疯狂侵蚀、蔓延,试图吞噬他最后的生命之火。那象征着冥王生命本源的风暴蓝魂火,在他眉心剧烈地摇曳、明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点烛光,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整个战场瞬间死寂!所有冥府生灵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冥王……败了?!重伤垂死?! 冥卫们拼死将他抢回冥王殿。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判官、鬼帅们围在床边,个个面如死灰。任安宰躺在冰冷的玄玉床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到了极致。那三股污秽的魔气在他魂体内肆虐,疯狂吞噬着他的本源,眉心的魂火黯淡得只剩一丝微弱的蓝芒,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孟婆大人!您快看看王上!”一位老判官焦急地看向被请来的佝偻身影。 孟婆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凝视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冥王。她伸出枯槁的手指,轻轻搭在任安宰的手腕(魂体脉络)上,片刻后,缓缓收回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凝重,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魔气入髓,本源溃散……魂火将熄……”她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头,“寻常之法……回天乏术。” 绝望笼罩了整个大殿。连最骁勇的鬼帅都低下了头。 “难道……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鹤珍珍扑到床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痛失至爱。 孟婆沉默片刻,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用那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缓缓道:“倒有一线……渺茫生机。需以至纯至爱之心尖魂髓,融入其魂火本源,以其情之真、意之切,或可驱散魔秽,点燃生机。” 心尖魂髓!至纯至爱?!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哭得最是情真意切的鹤珍珍身上!她是珍夫人,是王上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她的爱,必然是至纯至真的! 鹤珍珍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心中狂喜!机会!天大的机会!只要她献上心尖魂髓,无论成与不成,她都将坐实“冥王挚爱”的身份!从此地位固若金汤! 她毫不犹豫!脸上带着殉道者般决绝而深情的表情,凄然道:“只要能救王上,珍珍万死不辞!”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缕精纯的魂力,带着一丝狠厉,猛地刺向自己心口位置! “呃啊——!”一声痛呼,她硬生生从自己凝实的魂体心脏位置,剜下了一小团闪烁着粉白色光芒、带着温润气息的魂髓!那魂髓离体,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但眼神却更加明亮,充满了期待。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团魂髓捧到任安宰唇边,声音颤抖:“安宰哥哥……快……快服下……珍珍的心……给你……” 众人屏息凝神。 那粉白色的魂髓触及任安宰冰冷的唇。然而,预想中的吸收并未发生。那团魂髓只是在他唇边停留了片刻,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排斥,光芒迅速黯淡,甚至隐隐有被任安宰魂体逸散的微弱魔气侵蚀的迹象!最终,竟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了! 无效!毫无作用! 鹤珍珍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掩藏不住的狼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失声叫道,脸色由白转青。 第72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8 孟婆缓缓摇头,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了然,又似有叹息:“情不真,意不切,非其心之所系,强求无益。反受其害。”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判词,狠狠扇在鹤珍珍脸上。 大殿内一片哗然!珍夫人的心尖魂髓……竟然无效?!那王上心中所系的至爱……是谁?! 无数道惊疑、探寻的目光再次扫视,最终,带着难以置信,落在了角落阴影里——那个几乎被遗忘的、魂体虚弱黯淡、被鬼差看守着的兰乔曦身上! 孟婆没有再看失魂落魄的鹤珍珍,她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却坚定地穿过人群,走到了如同石雕般呆立在角落的兰乔曦面前。 “姑娘,”孟婆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和,“随老婆子来。” 兰乔曦如同提线木偶,被孟婆枯瘦的手牵引着,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死寂压抑的冥王殿,来到一处僻静的回廊。廊外,是翻涌的冥雾和远处妖魔肆虐的隐隐轰鸣。 孟婆停下脚步,转过身,浑浊却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兰乔曦茫然空洞的脸。 “孩子,”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可知,那碗汤,你是自愿喝下的。” 兰乔曦空洞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澜。自愿?她只记得那碗汤是解脱,是遗忘无边苦海的唯一途径。 “苦,是真苦。”孟婆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叹息道,“前世血泪,锥心刺骨,老婆子在这桥头,看得太多太多。你选择忘记,是人之常情,想从那苦海里爬出来,喘口气。” “可是啊,”孟婆话锋一转,枯槁的手指轻轻点向兰乔曦空茫的心口,“这世上的日子,谁不是缝缝补补,跌跌撞撞地过?苦海里挣扎的,何止你一人?难得的是……有人跳进那苦海,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捞你。” 兰乔曦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捞她? “冥王他……”孟婆的目光望向冥王殿的方向,带着一丝复杂,“他强留你,是错。手段偏激,让你恐惧,让你厌恶,也是真。你心里的怕,你骨子里的恨,老婆子都懂。那是前世刻下的疤,抹不平。” “但是,”孟婆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有力,如同暮鼓晨钟,敲在兰乔曦混沌的意识上,“他爱你,也是真。跨越生死,逆转轮回,强改命数,坐拥这无边幽冥的权柄,却把自己困在求而不得的执念里,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若非情深入骨,刻进魂魄,何至于此?” “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孟婆深深地看着她,“不是让你原谅他前世的罪,也不是让你忘记今生的怕。是让你……睁开眼,看看眼前这个人,看看他为你做下的这些‘蠢事’,看看这份被你遗忘、却依旧灼烧着他魂魄的……情意。” “那碗汤让你忘了苦,却也蒙住了你看‘情’的眼。”孟婆最后轻声道,“心尖魂髓,非至纯至爱、心意相通者不可为。救与不救,在你。是继续锁在这遗忘的囚笼里,让恐惧和恨意吞噬彼此,还是……给自己,也给他,一个缝补这破碎情缘的可能?” 孟婆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劈开了兰乔曦被遗忘和恐惧冰封的意识!自愿遗忘的苦海……跳下来捞她的人……遍体鳞伤的执念……缝补的可能…… 前世模糊的碎片再次翻涌——桃花树下的初见?寒窗苦读的陪伴?最终却定格在冰冷的背叛、鹤珍珍得意的脸、小乞丐挡箭染血的身影……恨意与恐惧如同毒蛇噬咬!她本能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 不!她不要!她好不容易才忘了那些痛!她不要再去面对那个带给她无尽伤害的男人!他现在的痛苦,是他咎由自取! 然而……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 * 奈何桥上,他撕裂空间降临,那冰冷威压下死死锁住她的、绝望而炽热的眼神。 * 静幽阁中,他每日沉默的陪伴,讲述幽冥掌故时刻意放缓的语调,递来“忆魂酥”时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待,以及期待落空后深不见底的失望…… * 忘川河畔,他暴怒出手将她从黑水中救回,紧紧箍在怀中的手臂那不容置疑的力量,还有……当那盏“兰”字宫灯熄灭、她茫然问出“谁在等我”时,他瞬间惨白的脸和眼中那痛彻心扉的绝望…… * 寂灭台上,他冰冷的威压和那句“过往云烟”、“不容置疑”带来的刺骨寒意…… 恨与怕是真的。 可他那些笨拙的、偏执的、甚至让她恐惧的举动背后……那仿佛燃烧着灵魂的炽热……也是真的吗?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空茫又混乱的魂体内疯狂撕扯!遗忘的平静被打破,前世的恨与今生的惧交织,孟婆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是滔天巨浪! 就在这时,冥王殿方向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和更加凄厉的魔啸!紧接着是判官们绝望的悲呼:“王上——!!!” 那一声悲呼,如同最后的丧钟,也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兰乔曦浑身剧震!那双一直空洞茫然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绝望的呼喊狠狠刺穿、点燃!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纯粹的恐惧或茫然,而是交织着痛苦、挣扎,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她没有再看孟婆,身体却像离弦之箭,朝着冥王殿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推开沉重的殿门,殿内一片死寂。任安宰躺在玄玉床上,眉心的魂火已经微弱得只剩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小点,那三股污秽的魔气如同狰狞的黑蛇,缠绕着他,几乎要将那最后一点光芒彻底吞噬。他的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鹤珍珍瘫坐在一旁,面无人色,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兰乔曦的目光死死锁住床上那濒临破碎的身影。所有的恨,所有的怕,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原始、更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那是源自灵魂深处、被遗忘掩埋、却又被生死关头强行唤醒的……撕心裂肺的痛! 她冲到床边,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有犹豫,没有言语。 她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自己残存的所有魂力,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惨烈,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虚幻的心口!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她唇齿间溢出。 没有鲜血,只有魂光逸散。 她硬生生从自己本就虚弱黯淡的魂体心脏最深处,剜下了一小团! 那魂髓,并非鹤珍珍那种粉白温润,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奇异的色彩!核心是燃烧般的赤金色,如同浓缩的烈焰,象征着前世今生刻骨的爱恨与未曾熄灭的生命之火;外层却包裹着一层深邃冰冷的幽蓝色,如同冥河最深处的寒冰,那是今生被遗忘与恐惧冰封的情感;最外层,还萦绕着一丝极淡却坚韧的、近乎透明的银白色光芒,如同初生的月华,带着一种新生的、纯净的守护之意。 赤金、幽蓝、银白,三色交织,在她掌心悬浮、旋转,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而强大的生命力!它一出现,整个大殿内弥漫的魔气都仿佛被灼烧般退缩了一下! 这奇异魂髓的光芒,映亮了兰乔曦苍白痛苦却异常坚定的脸。她眼中含着泪,那泪水并非恐惧,而是混杂着剜心之痛、前尘恨意、今生恐惧,以及一种她自己都未曾明了的、破冰而出的决绝与……怜惜? 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这团凝聚了她所有复杂情感与生命本源的心尖魂髓,轻轻送入任安宰冰冷灰败的唇间。 魂髓触及唇瓣的瞬间—— “嗡——!” 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奇异光芒,骤然从任安宰的口中爆发开来!瞬间席卷全身! 那三股疯狂肆虐的污秽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阳光下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三色交织的光芒净化、驱散、消融! 任安宰眉心那一点几乎熄灭的蓝色魂火,猛地一跳!如同注入了无穷的燃料,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风暴蓝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稳定,迅速修复着他破碎的本源,驱散着最后的阴霾! 他灰败的脸色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生气,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和……一种灵魂被彻底点燃的战栗! “呃……”一声低沉的、带着无尽痛楚与某种奇异慰叹的呻吟,从他喉间溢出。 有效!真的有效! 整个冥王殿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奇迹般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目光死死盯着那三色魂髓融入冥王体内带来的惊人变化,再看向床边那个魂体因剜心而变得更加透明虚幻、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女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鹤珍珍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绝望。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她最引以为傲的“爱”,都在那奇异的三色魂髓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兰乔曦看着任安宰眉心那重新燃起的、越来越旺盛的魂火,感受着他逐渐恢复的生机,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剜心带来的剧痛和魂力的大量流失瞬间袭来,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然而,预想中冰冷地面的触感并未传来。 一只宽大、冰冷,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力量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并将她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揽入了一个虽然依旧冰冷,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生机与复杂情感的怀抱。 任安宰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风暴蓝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威严或绝望。此刻,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劫后余生的虚弱,是本源被点燃的灼热,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是深入骨髓的痛楚,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更是……一种仿佛穿透了万载时光、终于寻回至宝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深情与……浓得化不开的愧疚! 他紧紧抱着怀中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女子,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下颌抵在她冰凉的发顶,身体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曦儿……”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穿越了生死轮回的哽咽,“我的……曦儿……” 兰乔曦被他紧紧抱着,魂体虚弱得无法动弹,剜心后的剧痛和魂力空虚让她意识模糊。然而,这一次,当那声饱含了无尽痛苦与深情的“曦儿”传入耳中,当那冰冷怀抱中传递来的、几乎要将她灵魂灼伤的炽热情感将她包裹…… 她空茫的心湖,那被遗忘冰封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三色魂髓的离体,随着这生死关头的决绝选择,随着这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灼穿的拥抱……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却清晰无比的—— “咔嚓。” 冰裂的声音。 一行滚烫的、闪烁着微光的魂泪,无声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在任安宰玄黑的王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只是在那几乎令她窒息的怀抱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前世的恨,今生的惧,并未消失。 但一道裂缝,已然在遗忘的坚冰上绽开。缝隙里,透出了名为“可能”的微光。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冥王紧拥着怀中女子的身影,以及那重新燃起的、稳定而强大的风暴蓝魂火,昭示着幽冥之主的回归,和一段破碎情缘在血与痛中,重新续写的开端。 第73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9 自那剜心救主的惊心动魄之后,整个冥界都知晓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冷心冷情、威压万载的冥王任安宰,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兰乔曦。 曾经那个高踞王座、眼神睥睨、动辄引动法则风暴的冥府至尊,仿佛换了魂。他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魂体依旧虚弱的兰乔曦,在静幽阁的回廊里缓慢散步,步伐放得极轻极慢,仿佛怕惊扰了掌中易碎的珍宝。他会亲自过问她的饮食,搜寻三界滋养魂体的奇珍,耐心地哄着她服下,眼神里的专注与温柔,让侍奉了万年的老判官都惊掉了下巴。 最震撼冥界众生的,是任安宰为兰乔曦“补心”的举动。 剜心魂髓,伤及本源。兰乔曦的魂体始终带着一种脆弱的透明感,仿佛随时会消散。任安宰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终于,在兰乔曦又一次因魂力不济陷入昏沉后,他屏退左右,独自留在静幽阁。 他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将依旧昏睡的兰乔曦轻柔地抱在怀中。玄黑王袍无风自动,眉心那象征着至高权柄与力量本源的风暴蓝魂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王上不可!”感应到殿内磅礴力量波动的老判官在殿外惊呼,声音带着恐惧。强行分割本源道行,轻则重伤,重则跌落境界,甚至动摇冥府根基! 任安宰充耳不闻。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人苍白安静的睡颜,风暴蓝眼眸中是磐石般的决绝与化不开的怜惜。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最精纯、最核心的冥王本源之力——那是他积攒了三百年的道行精华! 指尖带着摧山断岳的力量,却轻柔无比地点在兰乔曦心口那剜魂的伤痕之上。 “唔……”沉睡中的兰乔曦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眉头微蹙。 任安宰的动作更加轻柔,浩瀚如星海般的精纯魂力,如同最温润的暖流,带着他三百年的道行修为,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注入兰乔曦心口的伤痕,修补着她受损的本源,温养着她虚弱的魂体。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分割自身本源如同凌迟,任安宰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魂体本不该有汗,这是他力量剧烈消耗的具象化),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眉心的魂火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但他抱着兰乔曦的手臂,却稳如磐石,眼神始终专注而温柔。 整整三日三夜。 当最后一丝三百年道行化作暖流融入兰乔曦心口,她魂体上那挥之不去的脆弱透明感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的、带着淡淡生机的凝实光泽。心口那狰狞的伤痕也彻底平复,只留下一道极淡的、三色交织的印记,如同一个独特的徽记。 而任安宰,气息明显虚弱了一大截,眉心的魂火也收敛了许多,但那风暴蓝的眼眸,看着怀中人儿终于恢复红润(魂体象征)的脸颊和平稳的呼吸,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满足。他俯身,一个极轻、极珍视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值得。”他低语,声音带着透支后的沙哑,却无比坚定。 消息传出,冥界哗然,继而彻底疯狂!三百年道行!冥王陛下竟用三百年道行,只为给王后补心续命!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宠爱!从此,“王后娘娘缺根头发丝儿,陛下都要心疼半天”的传言,成了冥府上下心照不宣的铁律。 兰乔曦在这一次次撼动幽冥的深情举动中,心防如同被暖阳照耀的坚冰,开始一点点、不可抗拒地融化。 她依旧会想起前世模糊的背叛,心口会泛起隐痛。但当任安宰笨拙地为她梳理长发,手指温柔地穿过她的发丝;当他放下冥王的威严,只为哄她多吃一口他亲手寻来的灵果;当他抱着她坐在静幽阁的窗边,望着外面永恒的灰雾,低声说着只有她能听的私语,描绘着未来……那些冰冷尖锐的恨意和恐惧,被一种更温暖、更汹涌的情感逐渐覆盖、抚平。 她开始回应他的目光,会在他处理冗长公务疲惫归来时,为他奉上一杯温热的凝魂露;会在他讲述幽冥趣事时,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浅浅的弧度;会在他下意识地牵起她的手时,指尖不再冰冷僵硬,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回握。 任安宰感受着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久旱逢甘霖。他心头的狂喜几乎要满溢出来,风暴蓝的眼眸里,除了深沉的眷恋,更多了明亮的光彩。他不再仅仅是将她带在身边,而是恨不得向整个幽冥、整个三界宣告她的存在,宣告他的归属。 “曦儿,想去看看冥河源头吗?那里有万载不化的玄冰,开出的冰魄花很美。” “曦儿,今日鬼市新到了一批人间的玩意儿,我们去挑挑?” “曦儿……” 冥王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宠妻狂魔,不管去巡狩地狱,还是去边界镇压魔气,身边永远带着那道清丽的身影。冥府众生从最初的震惊,到习以为常,再到如今的敬畏与艳羡。王后娘娘,是陛下心尖上唯一的逆鳞,也是唯一的柔软。 而鹤珍珍,在最初的疯狂嫉恨与数次铤而走险的构陷(在兰乔曦的饮食中动手脚、试图引动她前世的怨恨记忆、在任安宰面前搬弄是非)接连被任安宰以雷霆手段粉碎、并受到严厉惩戒后,终于彻底消磨尽了任安宰心中对她仅存的那点源自前世情分的怜悯。 那点情分,在她一次次恶毒的算计和兰乔曦日渐温暖的回应对比下,早已千疮百孔,风一吹,便彻底散了。 “珍夫人,”任安宰最后一次召见她,声音冷得如同九幽寒冰,风暴蓝的眼眸里再无半分波澜,只有帝王的冷漠,“念你前世……留你名分,安守本分,永居‘思过殿’,无事不得擅出。若再敢生事,扰了曦儿清净……”他未尽的话语里,是比魂飞魄散更恐怖的威胁。 鹤珍珍面如死灰,所有的骄傲和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宣判前,碎成齑粉。她看着高踞王座、眼中只有那个被他小心翼翼扶着的兰乔曦的任安宰,终于明白,她彻底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失魂落魄地被带离,从此幽居深殿,万千宠爱与她再无瓜葛,尽数归于一人——兰乔曦。 冥府上下,只闻王后之名,不见珍夫人之影。 终于,在一个被冥府史官记载为“永夜纪元最盛大辉煌”的日子,冥王大婚的庆典,拉开了序幕! 整个幽冥地府,褪去了永恒的灰暗与死寂,被前所未有的喜庆红色点燃! 忘川河两岸,不再是死寂的荒原。无数盏由冥界巧匠精心打造、镶嵌着幽蓝魂晶和赤红血玉的宫灯高高悬挂,如同一条条蜿蜒流淌的光河,将粘稠的黑水映照得波光粼粼,竟透出几分奇异的华美。这些宫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笼罩整个冥府上空的、温暖的橘红色光晕,连那终年不散的冥雾都染上了喜庆的色彩。 最为壮观的,是沿着奔流不息的冥河,绵延铺展开的“十里红妆”! 那是由数不尽的幽冥宝箱装载着,由身披红甲的冥卫精锐护送。箱盖敞开,里面流光溢彩:有取自九幽深渊的万年寒魄玉髓,有织女星君以月华织就的霓裳羽衣,有记载着上古秘法的魂玉书简,有能滋养魂体万载的幽冥奇珍……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宝光冲天,映照着冥河黑水,一路蜿蜒,仿佛没有尽头!这是冥王倾尽宝库,向三界宣告他对王后无上的宠爱与重视! 红妆队伍的尽头,便是冥王殿前广场。这里更是张灯结彩,华美绝伦。巨大的、由彼岸花海组成的“囍”字铺满广场中央,那些妖异的花朵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开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绚烂浓烈,红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万鬼朝贺!平日里面目狰狞的鬼帅判官,此刻都换上了崭新的官袍,脸上努力挤出最“和善”的笑容。牛头马面挺直了腰杆,鬼差们肃立两旁。来自三界各方势力的使者,带着敬畏与艳羡,献上贺礼。整个广场,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幽冥的喧嚣与喜庆。 吉时已到! “恭迎冥王陛下!恭迎王后娘娘——!” 礼官悠长浑厚的声音穿透云霄。 殿门轰然洞开。 任安宰身着玄黑为底、金线绣着狰狞冥龙与祥云纹路的帝王朝服,头戴十二旒冕冠,俊美无俦的脸上不再有平日的冷峻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如同少年郎般的喜悦与紧张。他身姿挺拔如松,风暴蓝的眼眸亮得惊人,目光灼灼地望向殿内。 兰乔曦身着凤冠霞帔,缓步而出。 那嫁衣并非人间俗艳的大红,而是由最顶级的幽冥云锦织就,呈现出一种深邃高贵的暗夜流霞之色。裙摆逶迤,以金线、银线和蕴含星辉的丝线,绣满了栩栩如生的曼珠沙华与祥瑞冥凤,行走间光华流转,如同将整个幽冥的星光与瑰丽都披在了身上。凤冠以万年寒玉为骨,镶嵌着鸽血般纯净的赤魂石和无数细小的幽蓝魂晶,华美庄重,衬得她本就清丽绝伦的容颜,更多了一份惊心动魄的、属于冥界之后的威严与明艳。 她的脸上,不再是往日的空洞、茫然或挣扎。一层薄薄的、由冥府巧匠特制的胭脂,为她苍白的魂体染上了动人的红晕。那双曾经盛满恐惧与恨意的眼眸,此刻清澈明亮,如同被洗净的星辰,里面清晰地倒映着眼前向她伸出手的男人,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名为“幸福”与“爱恋”的流光溢彩! 这是她,历经两世血泪、背叛、绝望、遗忘与挣扎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被一个人捧在掌心、视若生命、倾尽所有去爱的滋味。那感觉如此温暖,如此踏实,如此令人沉醉,足以抚平所有过往的伤痕。 她将戴着精美护甲(由任安宰亲手炼制,刻满了守护符文)的手,轻轻放入任安宰宽大而温暖(因心绪激荡而有了温度)的掌心。 他的手指立刻收紧,牢牢地包裹住她的柔荑,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珍宝。两人目光相接,无需言语,所有的情意都在那胶着的视线中流淌。 “礼成——!永结同心,共享幽冥——!” 在万鬼的朝拜与欢呼声中,在十里红妆的映衬下,在忘川河见证的流光里,新任的冥王与王后,执手相望,眼中只有彼此。 兰乔曦依偎在任安宰坚实的臂弯里,听着耳边震天的欢呼和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和力量。前尘往事如同褪色的画卷,虽未消失,却再也无法撼动她此刻盈满心间的欢喜与安宁。 爱。 原来被一个人如此深爱,是如此美好的事情。 原来她兰乔曦,也值得拥有这样的深情与幸福。 一滴闪烁着幸福光芒的魂泪,无声滑落,滴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瞬间化作细碎的星芒消散。 冥河奔流,红妆似火。幽冥地府,迎来了它亘古以来,最温暖、最明亮的一个永夜。 第74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0 冥王大婚的盛景余温未散,幽冥地府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祥和与喜庆之中。然而,对于任安宰而言,仅仅昭告天下、给予兰乔曦无上尊荣,似乎还不足以表达他内心那份失而复得、刻骨铭心的爱意与弥补前尘的决绝。他需要一个更重的承诺,一个烙印在灵魂、受天地见证、让她永远无法怀疑的誓言。 一日,静幽阁的露台之上,俯瞰着翻涌的寒魄川。 任安宰屏退所有侍从,只余他与兰乔曦。他神情庄重,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紧张。他摊开掌心,一团纯粹的风暴蓝本源魂火在他手中跳跃燃烧。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心口——并非魂体象征,而是他冥王本源的核心! 一滴凝练到极致、闪烁着幽蓝与暗金光芒、蕴含着无上权柄与生命本源的“心尖精血”,被他硬生生逼出!那滴血出现的瞬间,整个静幽阁的空间都微微震荡,连寒魄川的奔流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曦儿,”任安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看着我。” 兰乔曦被他郑重的样子惊住,心口莫名地悸动。 只见任安宰以那滴心尖精血为墨,以风暴蓝魂火为引,凌空挥毫!精血在虚空中划过玄奥的轨迹,每一个笔画都引动幽冥法则的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写下的,并非幽冥符文,而是直指天道本源的誓言! 每一个字都金光灿灿,却又透着冥府特有的深邃幽蓝,悬浮于空中,散发着神圣而庄严的气息: “天道在上,幽冥为鉴!” “吾任安宰,以冥王之名,以本源精血为契!” “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唯爱兰乔曦一人!” “倾尽所有,护她周全,予她喜乐!” “生,同衾;死(魂),同归!” “不离不弃,永世不渝!” “若有违此誓,甘受天道神罚,魂飞魄散,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最后一个字落下,那由心尖精血写就的天道誓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与幽蓝交织的光芒,如同烙印般,一分为二!一道瞬间融入任安宰的眉心本源,一道则化作一道温暖的流光,轻柔而坚定地没入兰乔曦的心口! 兰乔曦只觉得灵魂深处猛地一烫,仿佛被最滚烫也最温柔的印记烙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誓言的重量,那份不容置疑、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那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将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永恒,都毫无保留地系在了她的身上!这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深情,彻底击溃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因前世而起的疑虑。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这一次,不是痛苦的魂泪,而是滚烫的、饱含着震撼、感动与彻底沦陷的幸福之泪。她扑进任安宰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傻子……谁要你发这么重的誓……” 任安宰紧紧回拥她,感受着誓言融入彼此灵魂的悸动,心口那块因前世亏欠而一直存在的空洞,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填满。他低头吻去她的泪水,风暴蓝的眼眸中只剩下纯粹的满足与深情:“不重。曦儿,这誓言不是枷锁,是我对你的心。是我任安宰,对你的救赎,也是我给自己唯一的生路。” 天道血誓,魂契相连。自此,两人的羁绊超越了生死轮回,真正融为了一体。冥府上下更是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王与后之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坚不可摧的灵魂共鸣。 日子在极致的甜蜜中流淌。任安宰几乎将所有公务都搬到了静幽阁偏殿,处理政务时也要将兰乔曦揽在身侧,或让她枕着自己的腿小憩。他亲自为她描眉(虽然技艺生疏,常惹得她忍俊不禁),为她梳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为她搜罗三界奇闻异事解闷。静幽阁里时常传出兰乔曦清浅的笑声,那是冥府万载以来最动听的声音。 直到某一日清晨,兰乔曦在用早膳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曦儿?!”任安宰瞬间丢下手中的玉简,闪身到她身边,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 兰乔曦抚着心口,秀眉微蹙,刚想说自己没事,一股奇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生命共鸣感,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将手轻轻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生命波动! 身为冥王之尊,任安宰对生命气息的感知何其敏锐!在兰乔曦抚上小腹的瞬间,他就捕捉到了那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与他和她血脉相连的崭新魂源!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任安宰高大的身躯猛地僵住,风暴蓝的眼眸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那狂喜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 “曦……曦儿?!”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大手覆盖在她的小手上,感受着那丝微弱却坚定的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足以让整个冥府震荡的磅礴喜悦从他身上席卷而出! “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素日里的冷峻威严荡然无存,此刻的他,激动得像个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兰乔曦看着他狂喜到失态的样子,感受着腹中那小小的、却真实存在的生命,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幸福感瞬间将她淹没,泪水再次涌出,却是无比甜蜜的泪水。她用力点头:“嗯!是……是我们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任安宰猛地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激动和畅快,震得静幽阁的瓦片都在轻颤!他一把将兰乔曦打横抱起,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传令!!”任安宰抱着兰乔曦,声音如同洪钟,穿透静幽阁,响彻整个冥王殿区域,带着不容置疑的狂喜与威严: “昭告冥界上下,三界四方!本王有后了!王后有孕!此乃幽冥大喜!普天同庆!大赦幽冥!所有阴魂,减免三年刑期!所有职司,赏赐百年俸禄!冥府大庆七日!不,大庆百日!” 整个冥界再次被这惊天动地的喜讯点燃!比大婚时更加狂热!冥王有嗣!这象征着幽冥气运的延续,是真正的万载盛事! 接下来的日子,任安宰彻底化身为紧张过度的准父亲兼宠妻狂魔。静幽阁被布下了重重守护结界,连只冥蝶都飞不进来。所有兰乔曦入口的东西,他必定亲自查验,甚至不惜耗费魂力温养到最适宜的状态。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曦儿,我们的孩子,定要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任安宰握着兰乔曦的手,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他深知魂体孕育子嗣的艰难与风险,普通冥界之物已无法满足他极致的呵护之心。 于是,一道道带着冥王至高谕令的符诏,如同流星般,射向三界四海八荒! “谕令:本君愿意用万年魂泉之精万壶和东海鲛人族世代交好,换取上万年温玉髓床。”任谁也想不到,温玉髓床需取万丈海眼深处、受月华滋养万载之温玉精髓,辅以鲛人皇族心头至纯之泪百滴,于七七四十九日内,凝成安魂孕榻!仅仅是为了给孕妻安魂定神,防止孕吐眩晕。那万年魂泉之精可是起死回生的圣药。 “谕令:本君愿意用九幽魂火一枚换取西昆仑不死火山中涅盘凤凰初生之羽三根!需蕴含最纯净的生命之火与涅盘之力!”凤凰族长当日就亲自送来,要知道凤凰一族赤阳之炎焚天灭地,但是等不及这九幽魂火的一屡之威能!这凤羽仅仅是为孩子编织护体胎衣,抵御幽冥寒气,温养先天本源的。 为了给孩子推演命格,祈福避凶。任安宰谕令以万年寿元为资,愿北冥玄龟族献上背负洛书千年之玄龟甲一片!需甲纹清晰,蕴含天地至理! 又为了给胎儿洗涤先天灵识,蕴养纯净道基,任安宰亲自飞驰百日耗不停歇到南海普陀紫竹林,求取先天灵根清净杨柳枝头,凝结的第一滴晨曦玉露一瓶! 为了母体浑源稳固,平衡阴阳,他亲至地府十八层深处,采撷‘往生莲’盛开时最中央那朵的九颗莲子! 为孩子增添福泽,庇佑平安降生,任安宰亲自带着冥河滋养的神魂草,求取祥瑞麒麟角尖脱落之粉一斛,还拜求麒麟族长亲自以祥瑞之气打磨!不让其沾染半分浊气!” 每一道谕令和举动都苛刻至极或代价极大,所求之物无一不是稀世奇珍,甚至需要各族族长或大能亲自出手!其中蕴含的霸道与不容置疑的财大气粗,让接到谕令的各方势力无不心头凛然,却又不敢有丝毫怠慢!谁都知道,这是冥王陛下为了心尖上的王后和未出世的孩子,近乎疯狂的宠爱与守护! 四海八荒,因冥王一纸寻宝谕令而风起云涌。无数流光划破天际,朝着幽冥地府汇聚。 静幽阁内,兰乔曦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日益茁壮的脉动,看着身边那个紧张兮兮、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堆到她面前的男人,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幸福。前世的苦痛,仿佛真的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当任安宰又一次紧张兮兮地将一碗耗费了无数奇珍、由他亲自盯着熬煮的安胎凝魂露端到她面前,笨拙地吹凉时,兰乔曦忍不住噗嗤一笑,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 “别紧张,安宰。”她的声音温柔似水,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与满足,“你看,他(她)很好,很乖。” 任安宰的手掌感受到那清晰的胎动,浑身一震,随即,风暴蓝的眼眸中漾开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傻气的温柔笑意。他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像个最普通的父亲一样,仔细聆听着那代表着新生命与无限未来的小小乐章。 静幽阁外,冥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阁内,温暖如春,爱意流淌。属于冥王任安宰与王后兰乔曦的永恒传说,在爱与生命的延续中,谱写着最温暖动人的篇章。任安宰盼望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将如同最明亮的星辰,照亮这曾经只有永恒的幽冥长夜。 第75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1 冥王大婚的喜气与王后孕期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三界烽烟骤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妖魔势力,如同燎原之火,自九幽深处席卷而出,其势汹汹,竟接连攻破数重天界关隘,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怨气冲霄!天庭震动,玉帝震怒,颁下御令,征召三界精锐,共伐妖魔! 作为执掌幽冥、战力卓绝的冥王,任安宰责无旁贷,首当其冲。 出征那日,忘川河畔寒风凛冽,冥府旌旗猎猎作响。黑压压的冥界精锐大军肃立,散发着森然杀伐之气。任安宰身着玄黑战甲,肩披暗金纹路的披风,风暴蓝的眼眸扫过军阵,威仪凛然。然而,当他目光转向静幽阁方向时,瞬间化为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不舍。 兰乔曦在侍女的搀扶下,挺着已经微微显怀、三个多月的肚子,亲自来送。她穿着宽松舒适的素锦长裙,外面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因孕期反应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安宰……”她走到他面前,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和强烈的不安,仰起脸,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此去……多加小心。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任安宰心头一紧,万千叮嘱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他解下自己从不离身的、一枚蕴含着强大守护之力的冥龙玉佩,珍而重之地系在兰乔曦腰间,又俯下身,隔着衣物,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印下一个无比珍视的吻。 “曦儿,安心养胎,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他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肌肤,眼神深邃如海,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苍生有难,义不容辞。此战,本王定会速战速决!等我凯旋,亲自迎接我们的孩子降生!”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天道血誓,永世不渝!曦儿,信我!” “我信你。”兰乔曦用力点头,将眼中翻涌的泪意逼了回去,回握住他冰冷坚硬的手甲,“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任安宰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随即决然转身,跃上狰狞的冥雷战车。战车轰鸣,撕裂幽冥灰雾,率领着浩荡大军,消失在通往天外战场的空间裂缝之中。 兰乔曦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冥府的寒风将她单薄的身影吹得微微发抖。她抚摸着腹中的孩子,也抚摸着腰间那块带着他气息的玉佩,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会平安归来,为了她,为了孩子,也为了他的誓言。 战报如同雪片般从前线传来,起初还算频繁。 “王上首战告捷,击溃魔军先锋!” “王上亲率精锐,奇袭妖魔粮道,大获成功!” “战况胶着,王上无碍,请王后娘娘安心休养!” …… 每一封战报,都让兰乔曦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又为下一场战斗重新提起。她强迫自己多吃东西,多休息,将所有的担忧都化作腹中孩子的养料。她时常坐在静幽阁的窗边,望着冥府永恒的灰暗天幕,想象着他在战场上的英姿,想象着孩子出生时他归来的喜悦。 然而,一个月后,战报……断了。 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兰乔曦的整个心房。她坐立难安,几次想动用冥后权限强行联系前线,都被老判官以“恐干扰王上心神,于战不利”为由劝阻。她只能一遍遍抚摸着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日渐活泼的小生命,用近乎自欺欺人的方式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一定是在关键决战,无暇传讯…… 每一天的等待都变得无比漫长。担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心神。她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即使有奇珍温养,眉宇间也笼罩着化不开的愁云。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忧虑,胎动时而异常剧烈,时而又显得沉寂。 就在兰乔曦几乎要被忧思压垮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冥府! **“大捷!王上凯旋!班师回朝——!”**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所有阴霾!兰乔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回来了!他真的平安回来了!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她不顾侍女的劝阻,挺着肚子快步走向冥府迎接凯旋大军的主道——忘川河畔的“归墟台”。她要第一时间见到他! 归墟台上,早已旌旗招展,冥府上下翘首以盼。空间裂缝再次被撕裂,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和冥雷的轰鸣,那辆熟悉的、狰狞的冥雷战车当先驶出! 然而,当战车在归墟台前停稳,看清车上景象的刹那,兰乔曦脸上所有的喜悦和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任安宰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玄黑战甲,端坐主位。他的面容依旧俊美,却带着一种陌生的、近乎冷酷的疲惫。风暴蓝的眼眸扫过欢呼的臣民,却如同掠过无物,深邃得看不到底。 而最刺眼的,是他身侧紧挨着他坐着的、亲昵地挽着他手臂的身影——鹤珍珍!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华丽非凡的流霞宫装,脸上带着胜利者般矜持又得意的笑容,妆容精致,容光焕发,哪里还有半分幽居思过殿的颓丧?她甚至微微侧头,对着任安宰低声说了句什么,任安宰虽然没笑,却也没有推开她! 紧随战车之后,是几位仙气缭绕、衣袂飘飘的仙君仙子。其中一位身着鹅黄霓裳、容颜娇艳明媚的仙子尤为引人注目。她一双妙目几乎黏在任安宰身上,眼波流转间,倾慕之情毫不掩饰,甚至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炽热。她便是菱悦仙子。 鹤珍珍挽着冥王,坐着象征至高地位的冥雷战车归来!这一幕,如同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兰乔曦的心脏!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腹中传来一阵绞痛,全靠扶着身边的侍女才勉强站稳。周围的欢呼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她死死盯着战车上那对身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连玉佩冰冷的棱角硌痛了皮肉都浑然不觉。 当夜,冥王殿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殿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妖魔溃败,三界重归安宁,自然值得大庆。任安宰高踞主位,鹤珍珍竟也坐在了他身侧稍低一阶的位置上,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几位仙君仙子被奉为上宾。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一位来自蓬莱的仙君举杯笑道:“此番大捷,冥王陛下居功至伟!更难得的是,陛下福缘深厚啊!有王后娘娘这等天姿国色、情深义重,又有珍夫人这等佳人死心塌地追随左右,患难与共,如今看来,怕是马上又要迎来一位天界仙子的垂青了!哈哈!” 他话音一落,席间不少目光都暧昧地扫向那位一直含情脉脉看着任安宰的菱悦仙子。 菱悦仙子闻言,非但不羞怯,反而娇憨地拽了拽坐在她旁边、一位面容严肃的仙君的衣袖,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娇蛮:“哥!你听到没?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任冥王为妻!” 那位被称作哥哥的仙君脸色一沉,斥道:“菱悦!休得胡言!冥君已有正妻,岂容你在此胡闹!” 他是菱悦的兄长,青阳仙君。 “正妻怎么了?”菱悦撇撇嘴,看向主位上神情莫测的任安宰,又瞥了一眼坐在他身侧、脸色煞白、强撑着仪态的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我乃天帝亲封的菱悦仙子,身份尊贵,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凡间来的女子?做平妻我也不介意!我就不信,凭我的能耐和真心,还争不过她?” 她的话语直白而充满挑衅,仿佛兰乔曦只是她志在必得的战利品前的绊脚石。 “放肆!”青阳仙君脸色铁青,厉声呵斥,“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再敢胡闹,小心我禀明父亲,罚你禁足千年!” 他转向任安宰,带着歉意拱手:“冥王陛下,舍妹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还望陛下海涵,切莫当真。” 任安宰端坐主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玉杯,风暴蓝的眼眸低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他没有看菱悦,也没有看为他解围的青阳,更没有看身边摇摇欲坠的兰乔曦。他只是沉默着,仿佛这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又仿佛在默认着什么。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尴尬。众人的目光在菱悦的骄纵、青阳的愠怒、鹤珍珍的得意、以及主位上冥王诡异的沉默之间来回逡巡,最终都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位始终未发一言、脸色惨白如纸的冥后身上。 兰乔曦坐在那里,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成了尖锐的耳鸣。鹤珍珍亲昵的姿态,菱悦仙子赤裸裸的觊觎和侮辱,仙君们暧昧的调侃,还有……任安宰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巨大的痛苦,不安地躁动着。 她强撑着最后的尊严,没有失态。但紧握着酒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腰间那枚他出征前亲手系上的冥龙玉佩,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剧痛。 天道血誓……永世不渝…… 不离不弃…… 倾尽所有,护她周全,予她喜乐…… 那些曾让她感动落泪、深信不疑的誓言,此刻回想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最恶毒的讽刺!他做到了吗?他护她周全了吗?他予她喜乐了吗?在她怀着他们的骨肉,日夜忧心他安危的时候,他让鹤珍珍挽着他的手臂荣耀归来!在她承受着其他女人赤裸裸的羞辱时,他选择了沉默! 巨大的背叛感和心碎,如同冰冷的冥河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能感觉到,腹中那维系着她最后希望的小生命,似乎也在这绝望的冰水中,一点点变得微弱……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晕厥过去时,一名冥卫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低声道:“王后娘娘,王上吩咐,请您先行回静幽阁歇息。稍后……王上会去静思苑,今晚您就先早点休息。” 静思苑? 那个鹤珍珍曾经幽居的地方?! 现在,他让她回静幽阁,而他……要去静思苑?! 兰乔曦猛地抬起头,看向主位上那个依旧沉默、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他身边、嘴角噙着胜利微笑的鹤珍珍。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的力气,被这句话彻底抽空。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只听到侍女惊恐的尖叫和杯盘落地的碎裂声,以及……腹中那让她魂飞魄散的、骤然加剧的绞痛! “娘娘——!” 第76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2 静幽阁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苦涩与血腥气。兰乔曦面无血色地躺在寒玉床上,冷汗浸湿了鬓发,身体因剧痛和失血(魂力本源的大量流失)而微微颤抖。腹中的绞痛虽然平息了,但那代表着新生命的小小火种,终究……熄灭了。 任安宰坐在床边,身上的酒气混合着血腥味,让他显得异常狼狈。他紧握着兰乔曦冰冷的手,那双曾睥睨幽冥的风暴蓝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盛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慌、痛楚和一种溺水般的迷茫。他似乎真的醉了,又或许是被巨大的变故和深埋心底的愧疚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曦儿……曦儿……”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破碎,“你醒了?看看我……看看我……” 兰乔曦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轻轻颤动。她不想看他,不想听他说任何一个字。腹部的空荡感和灵魂深处被撕扯的剧痛,远比身体的虚弱更让她绝望。那个承载着爱与希望的小生命,在她亲眼目睹背叛与羞辱的绝望中,在她心碎欲绝的当口,离她而去了。 “曦儿,你听我说……”任安宰似乎急于倾诉,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的回忆,他用力握着她的手,指节泛白,开始语无伦次地絮叨: “上一世……咱们在桃花坳……多好啊……”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小山村,“打小就一起长大……每天……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咱们还光着屁股在河里洗澡呢!你爹娘追着打……”他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纯粹的笑容,带着追忆的温暖。 “后来……长大了点……我娘说,你以后就是我媳妇了……我心里……可美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羞涩和巨大的憧憬,“我就想着……我要把你好好护在手心里……让你成为桃花坳最幸福的小媳妇……比村东头村长家的……还要幸福……” “所以……我拼命读书……听说考上状元……就有很多钱,能做很大的官……”他的眼神变得灼热而坚定,“那时候我就想……等我中了状元……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回桃花坳娶你……你一定……乐的合不上嘴……” “我背着行囊……一步一步……从桃花坳走到京城……”他的声音染上了风霜和屈辱,“进京的时候……别人都叫我土包子……我不理他们……我住在一个破饭馆的草棚里……每天……二文钱的租金……我都觉得贵……可我心里就一个念头……考状元……回去娶你……让你开心!” “等啊……等啊……终于考完了……别人问我答得怎么样……我不在意……我就想着赶紧找个活计……一边干活一边等放榜……”他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命运转折的急促,“误打误撞……就进了公主府……给那个管家跑腿记账……” 他脸上的温暖回忆消失了,被一种深沉的屈辱和无力取代:“放榜了……我中了……可是……没钱啊……没钱我连翰林院的门都进不了……只能做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官……无人问津……处处碰壁……谁都瞧不起我……” “后来……公主……那个刁蛮的公主……看上了我……”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自嘲,“我尝到了……权利的甜头……知道了有靠山、有钱……是多么重要……一群人……开始巴结我……奉承我……” “我不敢回桃花坳……曦儿……”他猛地攥紧兰乔曦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眼中充满了恐惧,“我怕我回去……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怕……怕把过去那些……像化脓的伤口一样……揭开给你们看……我怕……怕看到你们失望的眼神……” “我知道……你们来了……珍珍……她告诉我了……”提到鹤珍珍,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复杂,像是依赖,又像是甩脱不掉的负担,“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我……我让她给你们钱……打发你们走……” 他急切地解释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罪孽,“可是我没想到……她半路要拿给你们的钱……被公主的宫人扣下了!那帮狗仗人势的东西!” “我没办法……曦儿……我真的没办法……”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无能的狂怒和深深的挫败,“我不敢和公主吵……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我没骨气啊……我是个懦夫……是个混账!” 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对了……珍珍……珍珍是个好女孩……”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竟带上了一丝替鹤珍珍开脱的意味,“一直是她……贴身照顾我……公主也视她为眼中钉……但她机灵……看着她……我就想起……想起你们……” “后来……我知道这世道要变了……”他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国库亏空……皇帝昏庸……公主……那个草包女人……除了打骂人什么都不会!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竟然……竟然在她身边隐忍了那么多年!” “我找准机会……”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意,“我夺过她手里的鞭子……狠狠抽了她一顿!反而把她吓住了……乖顺了不少……” 他喘着粗气,仿佛还在回味那一刻的宣泄。 “所以……我才让珍珍去找你们!”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我想把你们接出来……安顿好……可惜……还是没能保住我娘……” 巨大的悲痛让他哽咽。 “我答应过珍珍……”他低下头,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偿还债务般的语气,“给她一个孩子傍身的……她也不贪求……只想有个依靠……”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承诺”对兰乔曦意味着什么。 “后来……你和弟弟住进来……”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混乱,试图描绘那短暂的“团聚”,“珍珍……珍珍对你们照顾有加……是吧?” 他像是在寻求兰乔曦的认同,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没想到……公主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竟然……竟然把挂在门口的黄色绢布给拿走了!”他的声音再次充满愤怒,“才导致你们被叛军追捕!我当时……我当时是想跟着叛军干!想着立了功……把公主交出去……就能彻底摆脱她……给你们更好的生活!可是……功亏一篑啊……” 他抬起头,看着兰乔曦依旧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脸,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自我辩护的急切:“但是曦儿!你得明白!我是你男人!我要有钱!才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要有权!才能保证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们!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啊!曦儿!你信我!你信我啊!” 他用力摇晃着兰乔曦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唤醒她的回应。然而,兰乔曦始终紧闭着双眼,只有眼角,无声地滑落两行滚烫的魂泪,浸湿了鬓角。 他吐露的“真相”,像一把把更锋利的刀,将她本就破碎的心凌迟得更加彻底。 *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们来了京城,却选择避而不见,用钱打发。 * 原来所谓的“珍珍照顾有加”,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是鹤珍珍精心编织的谎言! * 原来他让鹤珍珍去找她们,并非真心营救,更像是处理一个麻烦。 * 原来他对鹤珍珍的“承诺”和“照顾”,并非全然被迫,而是带着一种“偿还”和“安置”的意味。 * 原来在他心中,为了权势和“好日子”,她们母子三人的苦难、母亲的惨死、弟弟的惊恐、她的绝望挣扎……都可以成为他“隐忍”和“不得已”的注脚! * 原来那句“都是为了我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才是他所有懦弱、背叛和妥协的终极理由! 一股巨大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兰乔曦猛地睁开眼! 那双曾因爱意而明亮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滔天的恨意!她用力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紧握的手中抽离!那动作缓慢而决绝,带着耗尽生命般的力气。 “别碰我。”她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砾摩擦,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任安宰被她眼中的恨意和冰冷刺得浑身一僵,酒醒了大半,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曦儿……” “为了我们?”兰乔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每一个字都淬着血泪,“任安宰,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 “你为了权势,舍弃发妻,认贼作父(侍奉公主)!” “你为了自保,纵容恶仆,害你娘亲!” “你为了心安,承诺外室,伤我至深!” “你为了你的‘好日子’,让我们三人流落贫民窟,受尽屈辱,朝不保夕!让我弟弟小小年纪就活在恐惧里!让我……让我在绝望中手染鲜血!在仇恨中煎熬度日!”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刚刚止住的魂力又开始不稳地逸散:“这就是你给我们的‘好日子’?!这就是你用背叛、懦弱和谎言换来的‘好日子’?!”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为了家……”她死死盯着他,眼中是刻骨的嘲讽和绝望,“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把我、把我们这个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现在……”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平坦冰冷的小腹上,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连我们最后一点希望……也被你亲手……毁掉了。” “任安宰……”她抬起泪眼,看着他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宣判,“你的爱,太脏了。脏得……让我恶心。脏得……不配为父!” “不——!曦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任安宰如同被重锤击中,彻底崩溃了!他想要再次抓住她,却被她眼中那冰冷的、如同看污秽般的目光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女惊慌的呼喊:“不好了!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紧接着,是鹤珍珍那故作焦急、却难掩一丝得意快意的声音:“快!快叫医官!姐姐魂力逸散得厉害!”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冥卫首领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 “启禀王上!属下……属下刚刚截获密报并审讯了珍夫人身边的贴身鬼婢!证据确凿!是珍夫人指示奴婢给王后下的噬魂草,让胎儿魂魄一直虚弱。而且,当年桃花坳任老夫人的死……根本不是什么病死意外!是珍夫人暗中勾结了公主府的管事,故意泄露了您母亲的行踪,让人给老夫人穿了得疫病人的衣服!原本想着一箭三雕的,还好王后娘娘福大命大。那管事……那管事就是当年克扣王后娘娘救命钱的人!珍夫人……她一直在欺骗王上啊!她一直在利用王上的愧疚!她才是害死老夫人、害王后娘娘和幼弟流落绝境的罪魁祸首!” 轰——!!! 这最后的一击,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任安宰的天灵盖上!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轰然跪倒在兰乔曦的床边!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门口闻声赶来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鬼的鹤珍珍,又猛地转向床上气息奄奄、眼中只剩下冰冷死寂和嘲讽的兰乔曦…… 真相!迟来的、血淋淋的真相!将他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借口也彻底撕碎! 他自以为的“不得已”,他愧疚的“补偿”,他信任的“照顾”……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蛇蝎女人精心设计的骗局!而他,就是这骗局里最愚蠢、最可悲的帮凶!他亲手将刀子递给了仇人,捅向了自己最爱的发妻!捅向了自己无辜的母亲!最终……也亲手扼杀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孩子! “噗——!” 急怒攻心,悔恨噬骨!任安宰猛地喷出一大口本源魂血!那蕴含着冥王力量的幽蓝血液溅落在冰冷的寒玉地面上,触目惊心! 他死死捂住剧痛的胸口,风暴蓝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毁灭般的绝望和自我憎恶的疯狂!他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巨大的身躯蜷缩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啊——————!!!!!” 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哀嚎,响彻了整个静幽阁,也撕裂了幽冥永恒的寂静。那声音里,是滔天的悔恨,是灭顶的绝望,是信仰崩塌后的无尽深渊,是对自己最彻底的否定与憎恨!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掉了发妻的爱。 输掉了未出世的孩子。 输掉了做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也输掉了……他自以为是的整个世界。 兰乔曦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耳边那撕心裂肺的哀嚎,感受着腹中那永恒的冰冷和空寂。她缓缓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 一切都……太迟了。 冥府的夜,从未如此漫长,如此冰冷。 第77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3 静幽阁的门扉,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为任安宰开启过。厚重的沉魂木门扉,如同兰乔曦彻底冰封的心,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也隔绝了那个曾让她刻骨铭心、如今却只余下冰冷绝望的男人。 时光在死寂中流淌,两月倏忽而过。 这一日,冥河两岸,那象征着无上宠爱与喜庆的“十里红妆”,竟再次铺展开来!比上一次更为盛大,更为刺眼!无数镶嵌着珍稀宝石的宫灯将粘稠的黑水映照得流光溢彩,喜庆的乐声穿透幽冥永恒的寂静,其中那高亢尖锐的唢呐声,更是如同无形的针,狠狠扎进静幽阁的死寂,穿透厚重的门扉,直刺入兰乔曦的耳中,心间。 她躺在冰冷的寒玉床上,腹中空荡的剧痛早已麻木,只剩下灵魂深处被反复凌迟后的冰冷死寂。唇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凋零的曼珠沙华花瓣。那喧嚣喜庆的乐声,像是对她破碎人生最恶毒的嘲弄。 “娘娘……” 贴身侍女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悲戚,看着她毫无生气的侧脸,低声道,“外面……又在张灯结彩了……听、听说是……冥王陛下……要迎娶菱悦仙子……天庭那边……似乎允诺了陛下更高的权位……此次联姻后,陛下怕是要擢升天庭任职了……” 喜事?权位?擢升天庭? 兰乔曦空洞的眼眸望着穹顶缭绕的灰色冥雾,唇角扯动了一下,却连一丝嘲讽的笑意都无力浮现。心口的位置,早已被挖空,连痛觉都消失了。 这世间的男子啊……是否全都如此薄心寡情,喜新厌旧?所谓的情,所谓的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通往权势、满足私欲的……工具罢了。昨日誓言犹在耳,今日便可另结新欢。她的真情,她的骨血,她的绝望……都成了他青云路上的垫脚石,用完即弃。 一股浓烈的、带着腐朽甜香的厌倦感,如同冥河的寒水,彻底淹没了她。 够了。 真的够了。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坐起身。推开侍女试图搀扶的手,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扇紧闭了两个月的门。 “娘娘!您要去哪里?”侍女惊慌地跟上。 兰乔曦没有回答。她推开沉重的门扉,门外翻涌的冥雾和远处忘川河畔刺目的红光映入眼帘。她没有走向喧嚣的源头,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朝着那象征着终结与解脱的奈何桥,一步一步,踉跄却决绝地走去。 忘川河畔的喜庆与她无关,冥府众生的议论与她无关。她像一个游荡的孤魂,穿过混乱的战场边缘(妖魔之乱尚未完全修复),无视那些惊愕或怜悯的目光,径直走到了奈何桥头。 孟婆依旧佝偻着身子,支着那口巨大的石锅。浑浊的汤水散发着奇异的甜香。她看着形容枯槁、魂体虚弱却眼神死寂的兰乔曦一步步走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然与深深的叹息。 “孩子……”孟婆的声音沙哑,带着看透世事的悲悯,“你……决定了?” 兰乔曦停在汤锅前,目光落在浑浊的汤面上,倒映出自己苍白破碎的容颜。她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风:“嗯。这幽冥……太冷了。太脏了。” 孟婆浑浊的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仿佛穿透了万载时光的叹息:“唉……痴儿……冤孽啊……” 她枯槁的手指向桥的另一端,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轮回井入口:“去吧……既然心死,强留无益。你本就在轮回簿上……这三百多年的纠缠……阴差阳错,终究是……” 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只余下无尽的惋惜。 兰乔曦木然地伸出手,去接孟婆递来的汤碗。那浑浊的液体,此刻散发着诱人的解脱气息。只要喝下去,前尘尽忘,爱恨成灰,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背叛,所有的冰冷绝望……都将化为乌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粗糙的陶碗边缘时—— “曦儿——!住手——!!!” 一声蕴含着无尽恐慌、愤怒与绝望的厉吼,如同惊雷般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响! 空间被强行撕裂!任安宰的身影裹挟着滔天的魔气与尚未散尽的战场煞气,瞬间出现在奈何桥头!他玄黑的王袍破损染血,俊美的脸上带着急切与狂怒,风暴蓝的眼眸死死锁定兰乔曦和她手中的汤碗,里面翻涌着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他一步踏出,空间都为之扭曲,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朝着兰乔曦抓来! “跟我回去!”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命令,更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 兰乔曦的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那双死寂的眼眸里,连恨意都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漠然与厌倦。仿佛他只是一个聒噪的背景音。 在任安宰带着毁灭气息的手掌即将抓住她的刹那—— 兰乔曦猛地一扬手! 不是去接孟婆的碗,而是狠狠地将那盛满孟婆汤的石瓢打翻在地! “哗啦——!” 浑浊的汤水泼洒一地,浓烈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滚烫的汤水溅落在冰冷的桥面和她虚幻的脚踝上,她却浑然不觉。 就在任安宰因她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而微微一怔的瞬间! 兰乔曦决然地向前一步,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下了奈何桥!她的目标,不是那碗汤,而是桥下那奔流不息、能消融魂灵的忘川黑水!她要的不是遗忘,是彻底的湮灭!是魂飞魄散!是连轮回的机会都不要!是让这肮脏的纠缠,彻底终结! “不——!!!” 任安宰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慌瞬间吞噬了他!他完全没料到她竟如此决绝!他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一切!他猛地扑向桥边,五指如钩,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瞬间爆发,试图将那决绝下坠的身影从死亡边缘拉回! 磅礴的蔚蓝色光芒精准地笼罩住兰乔曦下坠的魂体,强行止住了她坠向忘川黑水的势头! 然而,就在任安宰的力量触及她、试图将她拉回的刹那—— 兰乔曦的魂体骤然爆发出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抗拒!她用尽最后一丝魂力,疯狂地冲击着那束缚她的蔚蓝光芒!不是为了挣脱,而是为了……自毁!她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要再被他触碰,再被他禁锢! “噗——!” 魂力反噬的冲击让她本就虚弱的魂体瞬间变得更加透明,一口本源魂血喷出,如同血色的萤火消散在空中。她的身体在蔚蓝光芒的束缚中剧烈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下方翻滚的忘川黑水,充满了对湮灭的渴望。 任安宰的心如同被撕裂!他不敢再强行拉拽,怕稍一用力就真的让她魂飞魄散!他只能拼命维持着那层束缚的光芒,试图稳住她,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哀求:“曦儿!不要!求你!不要这样!回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 鹤珍珍的身影也出现在桥头,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着任安宰那从未有过的失态和卑微的哀求,眼中充满了怨毒的快意和一丝扭曲的得意。兰乔曦,你终究还是输得一败涂地!连死,都要如此狼狈不堪! 就在这僵持的、千钧一发的绝望时刻! 就在兰乔曦的魂体在蔚蓝光芒中痛苦挣扎、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 就在任安宰的力量因恐惧她的自毁而出现一丝迟滞的瞬间! 一道微弱却无比坚定的魂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燃烧生命般的决绝,从混乱战场的角落猛地冲了出来! 是顾宥泽! 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他那本就濒临破碎、布满狰狞诅咒裂痕的魂体,此刻如同燃烧的流星,光芒刺目得让人心碎!他无视了战场残留着的肆虐的魔气,无视了冥河翻涌的黑浪,眼中只有那个在蔚蓝光芒中痛苦挣扎、一心求死的女子! “姐姐——等我——!!!” 一声带着泣血般决绝、穿透灵魂的嘶吼,撕裂了所有喧嚣! 在任安宰骤然变得无比冰冷、晦暗、充满了毁灭性风暴的蓝眸注视下! 在鹤珍珍惊愕怨毒、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顾宥泽燃烧的魂影,义无反顾地、精准无比地,冲向了被蔚蓝光芒束缚的兰乔曦!他没有试图攻击任安宰的力量,而是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撞向了那层光芒包裹下的兰乔曦! “轰!” 一声沉闷的魂力撞击声! 任安宰维持的蔚蓝光芒剧烈震荡!本就濒临崩溃的兰乔曦魂体在这剧烈的冲击下,瞬间脱离了光芒的束缚,如同断线的风筝,加速朝着下方那象征着未知与遗忘的轮回井口坠去! 而顾宥泽,在撞开兰乔曦的瞬间,他那燃烧的魂体也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燃料,光芒迅速黯淡,诅咒裂痕疯狂蔓延!但他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看任安宰一眼,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追随至死的疯狂,紧随着兰乔曦下坠的身影,朝着那旋转的、吞噬一切的轮回井口,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两道魂影,一前一后,如同两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没入了轮回井那旋转的、幽蓝色的光晕之中! 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投入所扰动,随即又恢复了平稳的旋转,如同深邃的巨口,无声地合拢,仿佛只是平静地吞下了两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奈何桥头,死寂一片。 只剩下满地狼藉:打翻的汤锅,泼洒一地的浑浊汤水,飘零的彼岸花瓣,翻涌的冥河黑水,以及远处尚未停息的战场轰鸣。 任安宰僵立在桥边。 他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五指微微蜷曲,保持着抓取的姿势。指尖残留着方才试图束缚兰乔曦魂力时带来的冰冷触感,以及……那最后一丝被她决绝挣脱的虚无。 他那双曾掌控生死、睥睨幽冥的风暴蓝眼眸,此刻死死地盯着那空无一物、只剩下幽蓝光晕缓缓旋转的轮回井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怒火,而是一种足以冻结整个忘川河的、死寂的寒意。那寒意之下,是前所未有的、被彻底违逆、被彻底抛弃、被另一个男人以生命为代价截胡的……滔天暴怒!一种足以撕裂魂魄的挫败与疯狂! 鹤珍珍依偎在他身后,看着那空荡荡的井口,眼中最初闪过一丝大仇得报般的扭曲快意,但随即又被一种更深的怨毒和一种莫名的、令她心慌的恐慌取代。那个小乞丐……他竟然……他竟然敢!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任安宰的衣袖:“安宰……他们……他们竟敢……” “闭、嘴。” 任安宰的声音响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极地最深处刮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瞬间冻结了鹤珍珍所有未出口的话,也冻结了她试图靠近的动作。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随着他手指的蜷缩,周围的空间都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恐怖、无比压抑,仿佛一座积蓄了亿万年、即将毁天灭地的活火山,所有的毁灭力量都被强行压制在冰冷的表象之下。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幽蓝旋转的轮回井口。那冰冷的蓝眸深处,一丝如同淬炼了万载寒冰的、蕴含着绝对掌控与不死不休执念的暗芒,一闪而逝。那光芒,比冥河最深处的黑暗还要令人心悸。 **兰乔曦……顾宥泽……**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吗?** **这轮回……由不得你们做主!** 他猛地转身! 玄黑色的衣袍在因他暴怒气息而紊乱的气流中,猎猎狂舞,如同展开的死亡旌旗! 没有再看任何人,没有再说一个字。 他朝着冥府深处,一步踏出! 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一圈冰冷刺骨、久久不散的能量涟漪,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鹤珍珍被那冰冷的能量涟漪冲击得倒退一步,脸色煞白。她看着任安宰决绝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那空荡荡、仿佛吞噬了一切的轮回井,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掌控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化作一道带着怨气的白光,朝着任安宰消失的方向追去。 冥河在远处依旧咆哮。 彼岸花在血雨腥风中无声飘零。 轮回井的光晕,依旧在奈何桥头,缓缓旋转,幽深莫测。 而井底深处,新的命轮已然在遗忘的空白与注定的纠缠中,无声开启。 这一次,她饮下的并非完整的孟婆汤。 这一次,追随而至的,并非前世的仇雠。 遗忘的碎片,追随的执念,与那跨越轮回、不死不休的冰冷注视…… 第78章 从新生活 轮回井的幽蓝光晕吞没了一切。撕裂魂魄的痛楚,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爱恨交织的洪流……所有的一切都被卷入狂暴的漩涡,最终归于一片混沌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被一股力量缓慢地、艰难地托起。 剧烈的晃动感,如同从万丈深渊被猛地拽回地面!失重的眩晕与魂魄归位的沉重感交织,兰乔曦(兰乔曦的意识瞬间被拉回现代的身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耳边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呜……姐姐……姐姐你醒醒……不要吓我……” 带着浓重鼻音的童声,伴随着细长温热的手在轻轻摇晃她的手臂。 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豆豆哭得红肿如桃子般的大眼睛,小脸上满是泪痕,写满了恐惧和无助。 “豆豆……” 兰乔曦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干得发痛。她尝试着抬手,想摸摸豆豆的头,却发现手臂沉重无比。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皇甫谦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当他看到病床上睁着眼睛的兰乔曦时,那份疲惫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小曦!你醒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快步走到床边,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如释重负,“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豆豆看到皇甫谦,哭得更大声了,扑过去抱住他的腿:“谦哥!兰姐醒了!兰姐醒了!” 看着皇甫谦惊喜的脸,看着熟悉的病房环境,兰乔曦有一瞬间的恍惚。前世叛军的铁血,公主府的富裕,巷道里的厮杀,小乞丐泪眼婆娑的脸,手腕上那幽蓝的玉佩碎片……那些属于“兰乔曦”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与“兰乔曦”的现代记忆激烈碰撞、交融。 那种强烈的时空错位感,让她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跨越生死的“隔世”之旅。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身处何时何地。 然而,这份恍惚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一个名字如同本能般冲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和急切: “阿泽!顾宥泽!顾宥泽呢?!他怎么样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目光急切地在病房里搜寻,心脏狂跳,前世顾宥泽挡箭、扑向轮回井的画面疯狂地在脑中闪现。 皇甫谦连忙按住她:“别急!别急!小曦,顾宥泽没事!他没事!” 豆豆也抽噎着补充:“顾宥泽……他被他家里人来接走了……兰姐你睡了好久好久……我好害怕……” “接走了?” 兰乔曦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依旧紧紧盯着皇甫谦,“他伤得重吗?他……他还好吗?我……我昏了多久?” 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顾宥泽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击。 “你昏睡了整整十天。”皇甫谦的声音带着后怕,他轻轻握住兰乔曦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安定,“顾宥泽那小子……伤得也不轻,肋骨骨裂,轻微脑震荡,还有不少外伤。但他年轻,体质好,恢复得比你快。你昏迷第三天,他家里人就从国外赶回来了,把他转到了条件更好的私立医院,说是方便照顾和后续康复。他走之前……还强撑着来看过你,守了好久,被他家里人硬劝走的。” 听到顾宥泽没有生命危险,兰乔曦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紧接着,另一个如同梦魇般的名字,带着冰冷的寒意浮上心头。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恐惧问道: “那……任安宰呢?他……怎么样了?”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 皇甫谦和豆豆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复杂难言的表情,带着困惑和一丝敬畏。 “他……” 皇甫谦斟酌着措辞,眉头微蹙,“他也醒了,而且……据说恢复得极快,快得……不太正常。医生都说是奇迹。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神秘和不确定:“就在他醒来的第二天晚上,病房里好像……出了点事。值班护士说听到奇怪的动静,等安保冲进去的时候,他人……不见了!监控只拍到一个模糊的、穿着奇怪黑袍的影子一闪而过,然后任安宰就消失了!医院和警方都查不到任何线索,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更奇怪的是,” 皇甫谦的声音更低了,“有人说,那天晚上,好像看到任安宰的病房窗户外面……闪过一道特别亮的、紫色的雷光,但天气报告明明说是晴天!现在都传……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或者……违反了某些‘规矩’,被……被‘上面’的人给带走了!” 他用手指了指天花板,暗示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被陌生人带走了?! 违反天道?! 兰乔曦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的释然感,如同卸下了万斤枷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控制不住地,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腔两世的阴霾和恐惧,全部呼出体外! 走了……他终于走了!不是死亡,而是被带离了这个世界!被那冥冥之中可能存在的“天道”制裁!这个纠缠了她两世、带来无尽痛苦和绝望的男人,这个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影……终于……暂时离开了她的世界! 巨大的轻松感让她几乎虚脱,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她闭上眼,靠在枕头上,任由那迟来的、劫后余生的泪水无声滑落。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痛苦和绝望,而是解脱,是庆幸。 皇甫谦看着她如释重负、默默流泪的样子,心中满是疼惜。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什么都别想,先把身体养好。医生说你这次失血过多,伤了元气,需要好好静养。” 他看着兰乔曦苍白脆弱却仿佛卸下重担的脸,想起苏萌曾隐晦提过的话——兰乔曦命格奇特,需要大气运者辅佐才能顺遂。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历尽劫波、终于挣脱枷锁的女孩,心中那个想要守护她、成为她助力的念头越发清晰。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最终只是温声道:“我熬了点清淡的粥,还有鸡汤,你现在能吃点吗?” 兰乔曦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皇甫谦真诚关切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点了点头:“嗯……谢谢谦哥。” 在医院又观察调养了几天,确认身体无大碍后,兰乔曦坚决要求出院。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气,想要彻底摆脱医院里那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和关于任安宰消失的流言蜚语。 出院回家的第一件事,她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顾宥泽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 “喂?姐……姐姐?!” 电话那头传来顾宥泽惊喜又带着一丝虚弱和沙哑的声音,显然他也一直在等她的消息。 “阿泽!”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兰乔曦的心才真正落到实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是我。你……你还好吗?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姐!我好着呢!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顾宥泽的声音立刻精神起来,带着少年特有的活力,急切地追问,“你呢?你真的醒了吗?谦哥说你醒了,但我没亲眼看到……我……” “我真的醒了,阿泽。” 兰乔曦打断他,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我出院回家了。你也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养伤,好好吃饭,好好……”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和郑重,“好好读书学习!听见没有?” 经历过两世生死,看透爱恨情仇,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好好爱一个人,真的很重要。 但前提是,一定要爱对人。顾宥泽,这个两世都为她奋不顾身的少年(如今是青年),值得拥有最好的人生。她希望他平安、健康、有学识、有力量,而不是像前世那样,只能无助地为她牺牲。 “嗯!我知道!姐姐你放心!” 顾宥泽在电话那头用力点头,仿佛兰乔曦能看到似的,“我一定好好养伤,好好学习!我……我会快点长大,变得更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坚定的承诺,似乎不仅仅是对学业的承诺。 兰乔曦欣慰地笑了。不要为了一个渣男就止步不前,沉溺痛苦。这句话,她是对顾宥泽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任安宰的阴影暂时消散,她的人生,终于可以真正地、由自己来掌控了。 挂断电话,兰乔曦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和车水马龙的街道。现代都市的喧嚣与活力扑面而来,带着一种真实而蓬勃的生命力。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书房,打开了那台熟悉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映照着她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坚定的脸庞。 该回归正常生活了。 不是为了逃避,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而是为了自己,为了关心她的人,为了这来之不易的、真正属于“兰乔曦”的崭新人生。 她移动鼠标,点开了工作邮箱。积压的邮件提示音接连响起,不再是负担,而是新生活的序曲。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第79章 好久不见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转眼便是三个月后。 圣诞夜。 北风在都市钢筋水泥的丛林间呼啸穿梭,发出尖锐的哨音。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温柔地覆盖,天地间一片纯净的银装素裹,霓虹灯的光芒在雪幕中晕染开梦幻的光圈。 兰氏集团旗下新创立的品牌——“兰之家”与“兰闺房”,以其独特的设计理念、精准的市场定位和对品质的极致追求,在短短时间内异军突起,成了中高端市场一匹强劲的黑马。今晚的庆功宴,既是对团队努力的嘉奖,也是兰乔曦在圣诞这个充满温情的节日里,对一路支持她的“家人”——皇甫谦、豆豆、苏萌(虽未到场)以及所有核心伙伴们的一份回馈。 宴会厅内暖意融融,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兰乔曦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酒红色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又带着事业有成的从容。她得体地周旋于宾客之间,眉眼间是历经风雨后的沉淀与自信。 宴会接近尾声,豆豆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塞到兰乔曦手里,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家小泽泽给你的圣诞礼物!快递刚送到!” 兰乔曦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她拆开礼盒,里面是一个古朴雅致的紫檀木小匣。打开匣子,一支温润莹白的和田玉玉簪静静躺在深色丝绒上。簪头雕琢着简约却流畅的祥云纹,触手生温,玉质细腻油润,一看便知是上品,更难得的是那份不张扬的古意,与她如今的气质极为相合。 “真漂亮。”兰乔曦轻叹一声。她抬手,将原本绾着的秀发松了松,手指灵巧地将那枚玉簪轻轻插入发髻。温润的白玉与乌黑的发丝相映成辉,为她清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古典雅致的韵味。 “姐姐真好看!”豆豆拍手笑道。 兰乔曦拿出手机,对着宴会厅装饰着彩球和槲寄生的镜子,微微侧头,拍下了发簪的特写和半张带着浅笑的侧脸。背景是暖黄的灯光和圣诞的喜庆装饰。她编辑了一条简单的朋友圈: 「圣诞礼物。很暖。」【配图:玉簪特写+自拍半张侧脸】 几乎在她发出的瞬间,顾宥泽就秒转了,附言只有一个太阳的表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那份纯粹的、为她高兴的心情。兰乔曦看着手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这份来自“弟弟”的惦念,让她在这寒冷的冬夜感到格外温暖。 庆功宴散场,众人簇拥着走出酒店。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豆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手紧紧拉着兰乔曦,另一只手却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旁边皇甫谦的胳膊,小脑袋还亲昵地往他手臂上蹭了蹭取暖。 兰乔曦看着两人之间自然流露的亲昵,以及皇甫谦低头看向豆豆时,眼中那藏也藏不住的温柔宠溺,心中了然。难怪这段时间总觉得豆豆提起“谦哥”的次数格外多,笑容也格外甜。她不禁莞尔,打趣道:“得了豆豆,赶紧去找你的谦哥吧!这么大风雪,别冻着了。放心,姐姐不会怪你有‘男友’就忘了‘朋友’的!” 她故意把“男友”两个字咬得清晰。 豆豆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比圣诞老人的衣服还要鲜艳,他跺了跺脚,嗔怪道:“姐!你说什么呢!他……他哪里有咱们姐妹亲啊!” 话虽如此,挽着皇甫谦的手却一点没松。 “哦?是吗?”兰乔曦挑眉,眼中促狭的笑意更浓,“看你口是心非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直接戳穿你‘有异性没人性’的本质了呢!” “嘿嘿,”豆豆被戳破,干脆破罐子破摔,笑嘻嘻地,“那……那姐姐,我真跟谦哥先走啦?他车就停在前面。” “去吧去吧,”兰乔曦笑着摆摆手,眼神温和,“路上小心,到家报平安。” 看着豆豆像只欢快的小鹿,拉着略显无奈但满眼纵容的皇甫谦,两人共撑一把大伞,身影很快融入风雪和街灯的光晕里,兰乔曦脸上的笑容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丝暖意和淡淡的欣慰。 恋爱的酸臭味……有时候,也挺好闻的。至少,是鲜活而生动的幸福。 她没有叫车,只是紧了紧身上的羊绒大衣,将脸埋进柔软的围巾里,独自一人沿着被积雪覆盖的人行道,慢慢走着。高跟鞋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漫天飞雪如同精灵般旋转飘落,城市的喧嚣在厚厚的雪幕下变得朦胧而遥远。难得的静谧与轻松包裹着她,仿佛能洗涤掉所有的疲惫。 然而,这份惬意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悄然爬上心头。 萌姐…… 苏萌苍白虚弱的脸庞浮现在眼前。按照她自己所说,是被一种极其阴寒歹毒的邪气侵蚀了本源,寻常药物和手段根本无法祛除,唯有找到至阳至烈的“阳火精元”才能驱散。这三个月,兰乔曦从未放弃打探,动用了兰氏新建立的人脉,甚至通过皇甫谦的关系接触了一些隐秘的渠道,也寻访过几位据说有真本事的“高人”,但得到的答案要么是语焉不详,要么是表示闻所未闻。线索如同石沉大海,苏萌的情况虽未急剧恶化,但那份日渐加深的虚弱感却像一块石头压在兰乔曦心上。 阳火精元……你到底在哪里? 兰乔曦抬头,望着灰蒙蒙飘着雪的天空,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圣诞的欢庆,更反衬出她对好友病情的担忧与心焦。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绪飘远。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繁华商业广场的中心。巨大的圣诞树矗立在广场中央,挂满了彩灯和装饰,顶端那颗巨大的伯利恒之星在风雪中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树下聚集了不少拍照留念的情侣和嬉闹的孩子。 就在这热闹的背景中,一个身影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闯入了兰乔曦的视线。 他就站在离圣诞树不远的地方,背对着喧闹的人群。身姿挺拔,穿着一件看起来颇为单薄的米色长款风衣,与周围裹着厚重羽绒服的人群格格不入。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在看着圣诞树顶端的星,又似乎只是望着飘雪的夜空。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烟,一点猩红在风雪中明灭。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白色的烟圈很快被凛冽的寒风吹散。细密的雪花落满了他的头发、肩头,让他看起来像是雪中一尊孤独而冷峻的雕像。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即使落满了雪,那份深入骨髓的熟悉感,还是让兰乔曦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瞬间停驻。 任安宰。 他回来了。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有年轻女孩兴奋地对着他指指点点,甚至大胆地举起手机拍照,议论着“好帅”、“像模特”、“气质绝了”。然而,他对这一切置若罔闻,连眼神都吝于给予一丝,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仿佛自成一方世界。 兰乔曦站在原地,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带来冰凉的触感。预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场景,愤怒、恐惧、逃避……但此刻,看着风雪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的内心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如同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后,最终沉淀下来的、深不见底的幽泉。所有的惊涛骇浪,所有的爱恨痴缠,似乎都被那三生三世的轮回和最后的解脱,冲刷得只剩下一种近乎苍凉的淡然。 避无可避,那便面对。心若止水,何惧波澜?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抬步,朝着那个身影,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过去。高跟鞋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脚步声在身侧停下。 任安宰抽烟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将指间燃到尽头的烟蒂,轻轻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然后,缓缓地,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温柔了些。他深邃的眼眸,依旧是那种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的幽暗,只是少了些曾经的睥睨与掌控,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寂?疲惫?还有一丝兰乔曦看不懂的复杂。他的脸色在雪光和霓虹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无损那份惊心动魄的英俊。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好久不见。”兰乔曦率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问候一个许久未见的普通熟人。没有怨恨,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疏离。 任安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他看到了她发间那枚温润的和田玉簪,眼神似乎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风雪浸染的沙哑: “嗯,好久不见。”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没有久别重逢的寒暄,没有质问,只有圣诞树下飘落的雪,和周围隐约传来的欢快圣诞歌声,形成一种奇异的、近乎荒诞的背景音。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广场中央那棵巨大的圣诞树,看向顶端那颗散发着温暖光芒的伯利恒之星。巨大的星芒在风雪中执着地亮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希望与救赎。 就在这沉默的注视中,任安宰的声音轻轻地、几乎被风雪吹散地响起: “对不起。” 兰乔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她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那颗遥远的星上。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她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讽刺,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与释然。 “何必那么执着呢?”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叹息,消散在风雪里。 一句“对不起”,轻飘飘的三个字,如何能承载两世的血泪、背叛、绝望和那个无辜逝去的小生命? 一句“何必执着”,道尽了她的放下,也道尽了她对他那份纠缠不休的、沉重执念的不解与……最后的劝解。 风雪依旧。 圣诞树的光芒温暖而遥远。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同一颗星,中间却隔着一条名为“过往”的、无法逾越的冰冷长河。 任安宰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比这圣诞夜风雪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兰乔曦沉静的侧脸上,那枚白玉簪在彩灯映照下,流转着温润而坚定的光。 第80章 爱你,是我存在意义 风雪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卷起细碎的冰晶。任安宰那句轻如叹息的“对不起”,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兰乔曦心中漾开一丝微澜,旋即归于沉寂。她平静的反问,更像是对过往纠缠的最终断语。 然而,任安宰并未因她的疏离而移开目光。他深邃的眸子,如同凝结了万载寒冰的风暴之眼,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的、令人心悸的炽热。那炽热穿透了风雪,穿透了兰乔曦刻意筑起的淡然壁垒,直抵她灵魂深处。 “执着?” 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词,唇角竟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破碎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曦儿,你错了。这从来不是执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寂静的雪夜,盖过了远处模糊的圣诞颂歌,带着一种宣告天地般的悲怆与疯狂: “爱你—— 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毫无预兆!一道粗壮得难以想象的紫色雷霆,撕裂了被厚厚雪云覆盖的铅灰色天幕!那雷光并非寻常的银白或蓝紫,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妖异、蕴含着无尽毁灭与天道威压的深紫!它如同咆哮的远古巨龙,精准无比地朝着圣诞树下、那个仰头宣告的男人,当头劈落! 刺目的紫光瞬间吞噬了任安宰的身影!强光将整个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无数雪花在瞬间气化!周围拍照嬉闹的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抱头躲避! 兰乔曦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冲击波狠狠撞来,将她整个人掀飞出去!她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里,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眼前只剩下那片吞噬一切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深紫色光海!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紫光才骤然敛去,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臭氧气息和地面一片焦黑的痕迹。 风雪重新灌入这片死寂的区域。 兰乔曦挣扎着抬起头,雪沫和灰尘沾满了她的头发和脸颊。她心脏狂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慌,朝着那片焦黑望去。 任安宰还站在那里。 只是,他不再是那个遗世独立、冷峻挺拔的身影。 他单膝跪在焦黑的雪地上,一手死死撑着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那件米色的风衣早已化为飞灰,露出底下同样焦黑破损的衣物。他裸露出的手臂、脖颈、甚至侧脸上,布满了狰狞的、深可见骨的焦痕,皮肉翻卷,边缘还闪烁着细小的、令人牙酸的紫色电弧!鲜血混合着焦黑的皮肉组织,沿着他的下颌、手臂,一滴滴砸落在雪地上,晕开触目惊心的红黑痕迹。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与破碎感。仿佛一尊即将彻底崩解的琉璃神像,被强行粘合在一起,每一道裂痕都透着毁灭的气息。那象征着冥府至高权柄与力量本源的风暴蓝魂火,在他眉心剧烈地摇曳、明灭,每一次闪烁都黯淡一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那是神格在崩塌! 然而,最让兰乔曦灵魂冻结的,是他此刻的眼神。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凌乱滴血的发丝,望向她。那双风暴蓝的眼眸,在神格崩裂的痛苦和灭顶的天罚下,竟然没有一丝恐惧,没有一丝后悔!里面燃烧着的,依旧是那种纯粹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爱意! 那爱意,如同淬炼了亿万年的星辰核心,在毁灭的边缘,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璀璨夺目的光华!它穿透了皮开肉绽的狼狈,穿透了神格崩裂的绝望,直直地、毫无保留地烙印进兰乔曦的眼底、心间、灵魂最深处! “看……” 任安宰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沫和内脏碎块,却清晰地响彻在兰乔曦的耳畔,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与满足,“曦儿……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的‘意义’……” “天道……也抹杀不了……” 他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影,连同这漫天风雪,一同刻进自己即将彻底消散的神魂里。那眼神,是诀别,是献祭完成后的解脱,更是对他那句宣言最残酷、最震撼的印证! 兰乔曦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和灵魂层面的震颤让她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在深紫色天罚下、神格崩裂、却依旧用燃烧生命般的目光“爱”着她的男人。 爱你,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 这句话,不再是一句空洞的情话。 它化作了撕裂天幕的紫色狂雷! 化作了皮开肉绽、神格崩裂的惨烈景象! 化作了他眼中那至死不渝、连天道都无法磨灭的炽热烙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恐惧、巨大震撼、冰冷绝望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被如此疯狂爱意所刺痛的复杂洪流,瞬间冲垮了兰乔曦所有的防线! “噗——!” 急怒攻心,悲愤交加!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兰乔曦口中喷出!鲜艳的血色在洁白的雪地上溅开刺目的红梅!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陷入彻底的黑暗前,最后看到的,依旧是风雪中,任安宰那双死死锁住她、燃烧着毁灭与爱意的、破碎的风暴蓝眼眸。 风雪呜咽。 圣诞树顶端的伯利恒之星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静静俯视着雪地上,一个神格崩裂、濒临湮灭却执念如魔的男人,和一个被那疯狂爱意冲击得呕血昏迷的女子。 爱到极致,便是毁灭。 而毁灭本身,竟也成了他存在的,唯一祭坛。 风雪呜咽,如同天地间低沉的挽歌。 兰乔曦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殷红的鲜血在她苍白的唇角和洁白的雪地间,绘就了一朵刺目而绝望的花。她没能听到,在她意识消散的瞬间,那个单膝跪在焦黑雪地里、神格崩裂、濒临湮灭的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对着她昏迷的身影,发出的、如同泣血般的低语。 那低语,穿透风雪,带着神魂即将溃散的微弱,却蕴含着一种穿透轮回的、令人灵魂震颤的偏执: “曦儿……我知……” 他每吐出一个字,口中都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红血沫,眉心的风暴蓝魂火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光芒又黯淡一分,**“我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未被天罚彻底摧毁、却同样布满焦痕的手,似乎想触碰她,却无力地垂落,只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无力的痕迹。 “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那双破碎的风暴蓝眼眸死死盯着她毫无生气的脸庞,里面燃烧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毁灭的边缘爆发出最后、最纯粹的光华!**“此心此魂……为你而生……为你而燃……”** 深紫色的电弧在他焦黑的伤口上噼啪作响,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他一丝生机,他的身体在不可抑制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成飞灰。但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热和满足: “亦愿为你……化为劫灰!” 雪花落在他翻卷的伤口上,瞬间被滚烫的血和残余的雷力蒸发。他仰起头,望向那依旧残留着天罚余威、铅云低垂的天空,嘴角竟扯开一个疯狂而嘲弄的弧度: “纵天道不容……神格尽碎……轮回永弃……”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兰乔曦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是刻骨的眷恋,是毁灭的快意,是赎罪的解脱,更是一种将自身存在彻底绑定于她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爱你……是我刻入神魂、写入命轮、至死……不悔的—— ——存在之证!”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本源魂血,那血液不再是幽蓝,而是混杂着神格碎片和毁灭雷光的暗紫色,砸落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只焦黑的手掌,狠狠按在自己同样焦黑的心口位置——尽管那里早已被天罚洞穿! “以骨为碑……以血为铭……” 他的声音低弱下去,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叹息,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烙印天地般的决绝: “此志……” “不渝。”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按在心口的手无力地滑落,身体向前倾倒,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就在兰乔曦身边不远处。眉心的魂火,终于彻底熄灭,只留下一道深紫色的、如同被最恶毒的诅咒灼烧过的焦痕。他周身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也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消散。 风雪迅速覆盖了他焦黑残破的身躯,如同要掩埋掉这惊世骇俗的、以毁灭为终章的“存在之证”。 若兰乔曦此刻能听见…… 她紧闭的眼睫或许会微微颤动一下,但那苍白的唇边,最终只会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充满无尽嘲讽的弧度。 冷笑。 多么可笑啊! 多么……讽刺至极啊! 誓言? 前世幽冥,他指天立誓,以本源精血为契,以天道为鉴,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说什么“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唯爱一人”,“不离不弃,永世不渝”,“若有违此誓,甘受天道神罚,魂飞魄散,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结果呢? 誓言犹在耳,转眼便是十里红妆迎新人!是鹤珍珍挽臂的荣耀!是菱悦仙子当众的逼婚!是他冰冷沉默下的纵容!是他将她推入绝望深渊、亲手扼杀他们骨血的绝情! 那所谓的天道神罚,最终竟成了他此刻用来证明“爱意”的工具?成了他“存在意义”的注脚? 誓言? 在她兰乔曦眼中,早已沦为这世间最虚伪、最廉价的笑话!是强者用来束缚弱者、掩饰私欲的华丽枷锁!是背叛者事后用来装点悔恨、自我感动的遮羞布! 他此刻的“以骨为碑,以血为铭”,用毁灭来宣告的“不渝”,在她听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感动和道德绑架!是试图用最惨烈的死亡,在她心中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让她背负上永恒的愧疚和阴影! 爱? 若他的爱就是背叛、是伤害、是毁灭、是死后还要用这种方式来纠缠不休……那她宁愿从未被爱过! 存在之证? 以毁灭他人、毁灭自己为代价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这“证”,她不屑要!也……承受不起! 可惜,她听不见。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已经彻底关闭了接收他任何信息的通道。 那呕出的鲜血,那陷入的黑暗,是她灵魂最后的、最决绝的防御。 风雪依旧,覆盖着两具失去意识的身体。 一个神格崩碎,神魂寂灭,以最惨烈的方式践行了他扭曲的“存在意义”。 一个心防尽碎,呕血昏迷,在无声的黑暗里,对那迟来的、以毁灭为句点的“誓言”,报以灵魂深处最冰冷的嗤笑。 誓言,终究只是说者用以感动自己、束缚听者的……可笑枷锁罢了。 第81章 心魔怨种 风雪呜咽,覆盖着死寂的广场。兰乔曦倒在雪地里,唇边染血,意识沉沦于自我保护的黑甜乡,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任安宰扑倒在不远处,神格崩裂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他那具被深紫天罚摧残得焦黑破碎的躯体,仿佛随时会化作飞灰。 然而,就在这油尽灯枯、神魂即将彻底寂灭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无尽怨毒与诅咒的气息,猛地从他心口那道被天罚洞穿的、焦黑狰狞的伤口深处爆发出来!那气息邪恶污秽到了极致,瞬间冲散了残留的天罚雷力,化作一团蠕动的、紫黑色的、如同活物般的粘稠物质! 那物质扭曲着,挣扎着,迅速凝聚成一个模糊却怨毒无比的人形轮廓——赫然是鹤珍珍扭曲疯狂的脸!她的双眼是纯粹的黑洞,流淌着污血,口中发出无声却刺穿灵魂的尖啸! 诅咒之种! 这是鹤珍珍十世怨念、临死前以最恶毒的诅咒所化的种子!它早已深植于任安宰的暗黑魂原,如同跗骨之蛆,难舍难分!平日里被任安宰强大的神力压制,潜伏蛰伏。此刻,任安宰神格崩裂,力量跌至谷底,它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绝佳时机! “嗬……嗬嗬……” 扭曲的鹤珍珍虚影发出令人牙酸的怪笑,黑洞般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不远处昏迷的兰乔曦!那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嫉妒、毁灭的疯狂和无尽的贪婪!吞噬她!吞噬掉这个夺走她一切、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贱人!这是她诅咒核心最本能的渴望! “不——!!!” 一声撕心裂肺、带着无尽恐慌和剧痛的嘶吼从任安宰残破的躯体中爆发!他原本微弱的气息因为这极致的刺激而强行凝聚!他猛地抬起头,焦黑的脸上,那双风暴蓝的眼眸因巨大的痛苦和惊怒而几乎瞪裂! 他看到了!看到那由他心口爬出的、鹤珍珍怨念所化的诅咒触手,正如同毒蛇般,迅猛地扑向昏迷的兰乔曦! “滚开!!!” 任安宰目眦欲裂!他此刻虚弱到了极致,神魂如同碎裂的琉璃,动一下都带来灭顶的剧痛。但他竟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只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同样焦黑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抓住了那根即将触及兰乔曦脖颈的、紫黑色的粘稠触手!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腐肉上!诅咒触手上爆发出强烈的怨毒能量,疯狂侵蚀着任安宰的手掌,焦黑的皮肉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恶臭的黑烟!巨大的痛苦让任安宰浑身剧颤,口中再次涌出黑血,但他抓握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触手狠狠地向后拖拽! “鹤珍珍!住手!!!”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哀求。他是在阻止诅咒,更是在与深植于自己体内的、源于鹤珍珍的怨念对抗! 那紫黑色的诅咒虚影(鹤珍珍)被这突如其来的阻力和任安宰的嘶吼激怒了!它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无声尖啸,更多的触手从任安宰心口的伤口中疯狂涌出!一部分继续扑向兰乔曦,另一部分则如同毒藤般,反过来缠绕上任安拽的手臂、脖颈,疯狂地勒紧、腐蚀! “呃啊——!” 任安宰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被勒得咯咯作响,伤口崩裂,黑血狂涌。但他拖拽那根主触手的力量,却越发疯狂!他如同一个濒死的困兽,用牙齿,用残存的意志,用燃烧最后生命本源的方式,死死地拖拽着鹤珍珍的怨念!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护着她?!!” 那诅咒虚影中,终于凝聚出鹤珍珍清晰而扭曲的面孔,她发出凄厉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尖啸,“任安宰!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这个贱人!你本该是至高无上的冥王!你本该拥有永恒的生命和无上的权柄!你看看你现在!像一条被天道抛弃、神魂破碎的野狗!” 诅咒的触手勒得更紧,任安宰的呼吸变得困难,眼前阵阵发黑。一根最粗壮的触手已经缠绕上了兰乔曦纤细脆弱的脖颈,开始缓缓收紧!昏迷中的兰乔曦似乎感受到了窒息,眉头痛苦地蹙起,发出细微的呻吟。 这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任安宰最后的神智! 看着兰乔曦因他体内的诅咒而痛苦,看着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连累挚爱至此的模样,看着鹤珍珍那扭曲怨毒、永不满足的嘴脸…… 前世今生的罪孽,背叛带来的恶果,无能狂怒的悔恨,对兰乔曦造成的无法挽回的伤害……所有的一切,如同山崩海啸般,彻底压垮了他! “够了!!!” 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绝望、悔恨和最终崩溃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撕裂了风雪! 任安宰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和拖拽,他不再理会缠绕勒紧自己的诅咒触手,也不再试图去拉拽勒住兰乔曦的那根。他猛地松开了手,任由那根主触手弹开。 然后,在鹤珍珍诅咒虚影错愕的注视下,在兰乔曦痛苦的蹙眉中,在漫天飞雪的见证下——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任安宰那焦黑残破、濒临崩解的身躯,朝着昏迷的兰乔曦,朝着那诅咒虚影,朝着这冰冷残酷的天地,直挺挺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头颅深深垂下,额头抵在冰冷的、沾染着他黑血的雪地上。 “我……错了……” 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血沫,从他低垂的头颅下传出,微弱却清晰。那不是辩解,不是开脱,而是灵魂被彻底碾碎后,最卑微、最彻底的——忏悔! “是我……负了你……鹤珍珍……”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承认了这份源于自己软弱和错误的孽债,“是我……眼盲心瞎……引狼入室……害死了母亲……害苦了曦儿……也……毁了你……” “是我……贪恋权势……懦弱无能……背弃誓言……害得曦儿……两世飘零……痛失骨血……” “是我……罪孽深重……万死……难赎……”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污和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砸落在雪地上,融化了小小的雪坑。这泪水,是为他造成的所有伤害而流,是为他无法挽回的过错而流,更是为他此刻连保护心爱之人都做不到的彻底失败而流! 那诅咒虚影——鹤珍珍,看着跪在雪地里、浑身焦黑破碎、卑微忏悔、泪流满面的任安宰,那扭曲疯狂的怨毒面孔,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黑洞般的眼中,怨毒依旧,却混杂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还有一丝……迟来的、扭曲的……心疼? “啊——!!!” 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那尖啸不再是纯粹的怨毒,更像是积压了千万年的痛苦、不甘、爱恨交织的疯狂宣泄!是痛快?还是更深的悲哀?无人能懂! 尖啸声中,缠绕在兰乔曦脖颈上的紫黑色触手,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勒在任安宰身上的触手也松开了些许。 鹤珍珍的诅咒虚影剧烈地扭曲、波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地忏悔、气息奄奄的任安宰,又看看昏迷中依旧因窒息而痛苦蹙眉的兰乔曦。 最终,那虚影中凝聚的怨毒面孔,缓缓扯出一个冰冷、疯狂、带着无尽恶意的笑容。 “任安宰……你的忏悔……我收下了……” 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腻,“但是……想这么轻易解脱?和她一起?” “做梦!” 话音未落,那团紫黑色的诅咒物质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怨毒光芒!它没有再去攻击任安宰或兰乔曦的肉身,而是化作一股无形的、磅礴的诅咒洪流,并非攻击,而是——推动! 目标直指昏迷的兰乔曦! 这股力量并非毁灭,而是裹挟着最恶毒的意念——分离!放逐!永世不得安宁! “不——!” 任安宰感受到那力量的意图,惊恐地抬起头,想要扑过去阻止,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在任安宰绝望的目光中,在鹤珍珍诅咒虚影那怨毒快意的尖笑声中,兰乔曦昏迷的身体周围,空间猛地剧烈扭曲!一个幽深旋转、散发着轮回气息的漩涡凭空出现!那漩涡带着强烈的吸力,瞬间将毫无抵抗能力的兰乔曦吞没! “曦儿——!!!” 任安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挣扎着想要扑进那漩涡,却被残余的诅咒触手死死缠住! 漩涡吞噬了兰乔曦,迅速缩小、消失。原地只留下她发间坠落的那枚温润的和田白玉簪,静静地躺在染血的雪地上,散发着微光。 鹤珍珍的诅咒虚影在完成这最后一击后,也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发出一声满足又怨毒的叹息,重新化作一缕紫黑色的烟雾,缩回了任安宰心口那道焦黑的伤口中,蛰伏起来,等待着下一次反噬的机会。 风雪重新笼罩了这片死寂之地。 任安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瘫倒在雪地上,望着兰乔曦消失的地方,望着雪地上那枚孤零零的玉簪。眉心灵根碎裂的紫色烙印,闪烁着微弱而绝望的光芒。 他拼尽一切,甚至跪地忏悔,依旧没能护住她。 鹤珍珍的怨念,以这种方式,将他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碾碎。 第三世。 在诅咒的推动下,在任安宰绝望的注视中,开启了。 而这一次的轮回起点,注定充满了更深的恶意与未知的劫难。 第82章 第三世,男儿泪1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人间的寂静。 暖阁内,烛火摇曳,带着人间特有的烟火气和温暖。接生婆喜气洋洋地将一个襁褓抱到床榻边:“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您瞧瞧,这眉眼多俊!” 床上的妇人脸色苍白,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闻言露出疲惫却满足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襁褓中的婴儿停止了啼哭,睁着一双异常清亮、甚至带着一丝不属于新生儿茫然的黑眸,静静地“看”着眼前模糊晃动的人影。 ——林乔。 这是兰乔曦在这一世的名字。江南富商林家的嫡长子。 随着年岁渐长,那沉入混沌深处的意识碎片,如同被遗忘在沙滩上的贝壳,在一次次潮汐的冲刷下,逐渐显露出模糊的轮廓。不属于这个幼小身体的、庞大而沉重的记忆,缓慢地、带着尖锐棱角地苏醒。 桃花坳的阳光,京城的绝望,冥河的冰冷,任安宰深情的誓言与冰冷的背叛,鹤珍珍怨毒的嘴脸,顾宥泽扑向轮回井时那泣血的嘶吼……以及,那最终选择湮灭于忘川却未能如愿、反而被顾宥泽撞入轮回的决绝! 更清晰的,是那个萦绕不去的执念,如同烙印刻在灵魂深处: 这一次,我要做男人!我要看看,这世间的男子,是否真的都那般冷血凉薄,喜新厌旧!所谓深情,是否只是他们谋取私利、满足欲望的虚伪工具! 这个念头,在他幼小的心中生根发芽,成了他审视这个世界的唯一标尺。 林乔(兰乔曦)的童年,在富庶的林家显得格外“早慧”而“疏离”。他安静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男性:他的父亲,儒雅温和,对母亲体贴有加,是江南有名的好丈夫、好父亲。然而,林乔(兰乔曦)冷眼旁观,总能捕捉到父亲在母亲孕期时,书房里那若有若无的脂粉香;看到他对母亲娘家带来的丰厚嫁妆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精光;听到他与掌柜们议事时,对利益锱铢必较的冷酷。温情脉脉的表象下,是精明的权衡与掌控。这,是深情吗? 林家来往的叔伯、世交,更是林乔(兰乔曦)观察的“样本”。他们高谈阔论家国大义,转身便在秦楼楚馆一掷千金;他们家中娇妻美眷,却也不妨碍在外蓄养外室,美其名曰“逢场作戏”、“开枝散叶”;他们哀叹原配年老色衰,转头便用新得的娇妾刺激着同僚的艳羡。林乔(兰乔曦)冷眼看着,心中那根名为“凉薄”的刺,越扎越深。这就是男子!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情爱”! 他越发沉默寡言,气质清冷,对父亲安排的世家小姐们的亲近视若无睹。他刻苦读书,习武练剑,将属于“兰乔曦”的脆弱、依赖和对情爱的最后一丝幻想,深深埋藏。他要用这男儿身,活得比任何男子都清醒、都强大!他要证明,这世间的男子,骨子里流淌的,就是自私、贪婪、易变的血液!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残酷的玩笑。 十六岁那年,北境狼烟突起,蛮族铁蹄南下,战火迅速蔓延。朝廷征兵令下,林家作为江南巨贾,亦需派出子弟随军效力,以充军资。 林老爷愁白了头。嫡长子林乔,是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文韬武略,前途无量,如何舍得送入那血肉磨盘?庶子们又不成器。最终,是林乔(兰乔曦)自己站了出来。 “父亲,我去。”少年身姿挺拔如青松,面容清俊却带着超越年龄的冷冽。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决定去一趟远游。“男儿立于世,当有所为。林家,需要有人在军中立足。” 他心中想的,却更冷:他要亲眼去看看,那些在战场上被歌颂的“忠义”、“热血”的男儿,在生死和欲望面前,是否还能守住那点可怜的“深情”! 林老爷老泪纵横,既欣慰又心痛,只能为他备下最精良的铠甲,最健硕的骏马,最充足的银钱。 临行前夜,林乔(兰乔曦)独自在院中擦拭佩剑。月光清冷,映着他眼中同样冰冷的审视。前世今生,他似乎总在“送别”。送别任安宰出征,送别自己走向轮回……这一次,是他送别这短暂的、作为观察者的“安稳”人生,主动踏入他想要验证的、属于男子的残酷世界。 “乔哥哥!” 一声清脆又带着哭腔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林乔(兰乔曦)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这个声音……带着一种穿越灵魂的熟悉感!他缓缓转身。 月光下,一个穿着明蓝长袍、梳着一圈发辫的男孩子,如同林间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地跑来。他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眼精致,带着稚气的娇憨,此刻却哭得梨花带雨,正是林家世交、顾家最小的儿子——顾小宥。 顾小宥跑到他面前,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袖口:“乔哥哥!你不要走!不要去打仗!我……我害怕!他们说……战场上会死好多好多人!” 他仰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眼中是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担忧和依恋,“乔哥哥,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这拥抱,这泪水,这毫不掩饰的依赖……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林乔(兰乔曦)冰封的心湖上!前世奈何桥头,顾宥泽那泣血的嘶吼“姐姐!等我——!!” 与眼前少女带着哭腔的“乔哥哥!不要丢下我!” 瞬间重叠!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剧烈震颤起来! 林乔(兰乔曦)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手臂、哭得浑身颤抖的男孩。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那清澈眼眸中盛满的担忧……与记忆中那个浑身是血、却用亮如星辰的眼睛望着她的小乞丐……何其相似! 顾宥泽!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里!是他!他也来了!他竟然……转世成了顾家故交之子?!还成了他的……世交弟弟?!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乔(兰乔曦)。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臂,动作却因心底那剧烈的震荡而显得有些僵硬。他习惯了用冰冷审视的目光看待世间男子,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面对这个前世为她付出生命的少年!而且……是以一个需要他“保护”的男孩身份! “小宥……”林乔(兰乔曦)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前世顾宥泽挡箭的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那份亏欠与愧疚,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上来。他抬起另一只未被抱住的手,动作有些笨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他柔软的发顶,生硬地拍了拍,“别哭。我……会回来。” 这句承诺,不再是为了验证什么,更像是对前世未能守护的回应,是对眼前这个灵魂的……安抚。 “真的?”顾小宥抬起泪眼,像抓住救命稻草。 “嗯。”林乔(兰乔曦)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这一世,他成了需要他保护的男孩。而她……成了他口中的“乔哥哥”。命运的轨迹,以一种他完全未曾预料的方式,再次纠缠在一起。 就在这时,顾小宥似乎被他的承诺安抚了些,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泣。他下意识地抬手抹泪,袖口滑落,手腕上露出一截红绳,红绳上系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形状奇特的玉佩碎片。碎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更大的玉佩上碎裂下来的,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即使在月光下也流转着内敛的光华,碎片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裂痕状纹路——如同风暴之眼! 林乔(兰乔曦)的目光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冥龙玉佩! 那是前世任安宰出征前,亲手系在她腰间,蕴含着冥王守护之力的信物!也是最后时刻,在她心碎欲绝时,如同烙铁般烫痛她的耻辱象征! 它……它竟然碎了?!碎片……竟然在顾小宥(顾宥泽)的手腕上?! 这意味着什么?! 是轮回的巧合?还是…… 那个男人……任安宰……他的力量……他的目光……是否也早已穿透了轮回,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锁定了他们?! 巨大的危机感和前世被掌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林乔(兰乔曦)的全身!他看向顾小宥(顾宥泽)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冰冷的决绝。 这一世,他不仅是来验证男子凉薄。 他更要守护住这个再次为他而来的灵魂! 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绝不能让那个男人的阴影,再次笼罩! 月光清冷,照着少年将军凝重的脸庞,也照着男孩手腕上那枚幽蓝闪烁、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玉佩碎片。新的征程,伴随着故人的重逢、宿敌的阴影,以及林乔(兰乔曦)心中那个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目标,悄然拉开了序幕。而前方等待他的军营,那些他试图去验证的“男儿本色”,在任安宰可能存在的威胁面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第83章 第三世,男儿泪2 江南烟雨浸润的青石板路,终究被北境卷地而来的凛冽罡风和漫天黄沙取代。 林乔勒住胯下躁动的战马,玄色重甲在初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他身后,是林家耗费巨资、倾尽江南能工巧匠之力打造的五百私兵。甲胄鲜明,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冲散了江南子弟骨子里带来的最后一丝温软。可林乔知道,踏入这辕门,踏入眼前这片依山而建、旌旗猎猎、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军营,林家这五百精锐,连同他林乔的性命,便不再是林家的私产,而是彻底交托给了眼前这座庞大战争机器的最高执掌者——威远将军,任安。 辕门高耸,黑底金字的“任”字帅旗在风中狂舞,带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林乔的心,在那旗帜撞入眼帘的瞬间,毫无征兆地狠狠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巨手攫住。前世幽冥,那玄黑王袍上狰狞的冥龙纹路,与眼前这面猎猎作响的“任”字帅旗,诡异地重叠了一瞬。 任安……任安宰? 荒谬的念头如同毒藤滋长,随即又被强行压下。怎么可能?那人是春风得打马游街的人中龙凤的新课状元!那人是高高在上骁勇善战即将要成为上仙的冥王!那人是被天道紫雷劈得神格崩碎,被鹤珍珍的诅咒拖入深渊的残魂!怎会摇身一变成了这北境手握重兵的威远将军?现在他的记忆有点混乱,不知道今生是何年,巧合,定是巧合! “林家林乔,奉朝廷征召令,率部前来听调!” 林乔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清越,穿透辕门前的喧嚣,清晰地传入守门军士耳中。他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他手中紧握的那杆点钢长枪。 通报,验看文书,引路。一路行来,军营的粗粝与严苛尽显。泥泞的道路,简陋却排列森严的营帐,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金属的锈味,还有若有若无的牲口粪便气息。操练的号子声震天动地,赤裸上身的军汉们挥汗如雨,刀枪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目光所及,皆是剽悍、粗野,带着赤裸裸力量感的雄性气息。 林乔心中那根名为“审视”的刺,悄然竖起。他冷眼观察着擦肩而过的军官士卒,捕捉着他们眼底对林家这支“少爷兵”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排斥,也看到一些角落里,眼神浑浊、勾肩搭背谈论着营妓的兵痞。 凉薄?这军营,不过是放大了的、更赤裸的人间罢了。情爱在此地,恐怕连最廉价的消遣都算不上。 中军大帐,虎踞于营地中央最高处,比其他营帐大了数倍,以整根巨木为骨,覆盖着厚实的熟牛皮,帐帘低垂,隔绝内外。帐前两排顶盔掼甲、腰挎长刀的亲兵如同泥塑木雕,眼神锐利如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森然煞气。 引路校尉在帐外止步,恭敬通报:“启禀大将军!江南林家林乔,率部五百,前来报到!” 帐内一片沉寂。仿佛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低沉浑厚、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穿透帐帘传出:“进。” 亲兵掀起沉重的帐帘。一股混合着墨香、皮革、药草和淡淡血腥气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帐内光线略暗,巨大的沙盘占据中央,山川河流城池以各色小旗标注其上。两侧是悬挂的北境舆图和巨大的行军图。一张宽阔的紫檀木帅案后,端坐着一个身影。 林乔跨步入内,甲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抬眼望去。 帅案后的人,并未身着戎装,只一袭玄色暗纹的锦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角。他正低头看着手中一卷文书,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绷出一道刚毅的弧度。那通身的气度,沉凝如山岳,带着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所淬炼出的无形威压。 林乔的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呼吸骤然停滞! 是他! 纵然锦袍取代了玄黑王袍,纵然玉簪代替了冥王冠冕,纵然岁月和风沙在那张英俊无俦的脸上刻下了更深沉的痕迹……但那眉眼,那轮廓,那深深刻入林乔灵魂深处的、属于任安宰的风暴蓝眼眸!此刻,那双眼睛正缓缓抬起,从文书上移开,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林乔的脸上! 目光相撞! 没有震惊,没有错愕,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任安宰(任安)的眼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如同风暴降临前的死寂海面,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那目光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直抵灵魂的审视与……确认。仿佛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只为亲眼见证猎物踏入囚笼。 “林乔?” 任安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地,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帐内,每一个字都敲在林乔紧绷的心弦上,“江南林氏嫡长子,年十六,擅骑射,通韬略。” 他放下文书,身体微微后靠,倚在宽大的椅背上,双手交叉置于腹前,姿态看似随意,却散发着更沉重的压迫感。“果然……少年英杰,名不虚传。” 他的目光在林乔脸上逡巡,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最终停留在他那双强自镇定、却难掩惊涛骇浪的眼眸深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绝非初见!这眼神,这语气,这洞悉一切的了然!他记得!他带着那两世的记忆和罪孽,也来到了这里!那场天罚,那道紫雷,那崩碎的神格,竟未能彻底湮灭他!他竟成了这掌控数十万大军生死的威远将军! 巨大的荒谬感和前世被掌控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林乔!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质问出声,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扼住了喉咙。这里是军营,他是将军,自己是初来乍到、生死皆系于对方一念的“新兵”!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刺痛让他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垂下眼帘,抱拳行礼,声音因强抑情绪而略显僵硬:“末将林乔,参见大将军!林家所部五百人,听凭大将军调遣!” 任安宰的目光在林乔低垂的眼睫和紧握的拳头上停留片刻,那丝冷意似乎更深了些。“很好。”他淡淡应道,指尖随意地点了点沙盘边缘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黑风峪,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然,此地扼守蛮族一支偏师南下的咽喉。着你率本部五百人,三日内进驻黑风峪前哨营寨,扼守要道,不得有误。” 黑风峪!林乔心头一凛。沙盘上,那位置孤悬于大军主力侧翼之外,深入敌境边缘,如同被遗忘的弃子!前哨营寨?恐怕只是几座摇摇欲坠的土围子!五百人扼守要道?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蛮族偏师?这分明是借刀杀人的绝地!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他猛地抬眼,再次撞上任安宰那双幽深莫测的风暴蓝眼眸。那眼神里没有刻意的刁难,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漠然,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想什么,但在这里,你的命运,由我掌控。这是警告,更是惩罚的开始! “末将领命!” 林乔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所有的愤怒、质问、不甘,都被他死死压回心底。此刻的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需要时间,需要在这座虎狼之穴中活下去! 离开中军大帐,那沉甸甸的威压感才稍稍散去。林乔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沉默地走向分配给林家军的营地,心绪翻腾如沸。 刚踏入营地范围,一阵熟悉的、带着哭腔的争吵声便刺入耳中。 “……我不管!我就要找乔哥哥!你们凭什么拦我!” 是顾小宥的声音! 林乔循声望去,营门口,几个林家亲兵正为难地拦着一个穿着不合身号衣、脸上还蹭着灰土、眼睛红得像兔子般的少年。不是顾小宥又是谁?! “小宥?!” 林乔快步上前,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江南顾家吗?! “乔哥哥!” 顾小宥一看到林乔,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不管不顾地扑过来,紧紧抓住林乔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我偷偷跟着你家的商队粮车混进来的!我求了爹娘好久,他们死活不答应!可我……我害怕!我听说打仗会死好多人!我怕你……” 他哽咽着,仰起满是泪痕和灰尘的小脸,眼神里是纯粹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依赖,“你说过会回来的!可我怕我等不到!我要跟着你!我能保护你!真的!我……我练过拳脚了!” 他急切地挥舞着细瘦的胳膊,试图证明自己。 又是这样!又是这不顾一切的追随!林乔看着他手腕上那根在挣扎中愈发显眼的红绳,以及绳上系着的幽蓝玉佩碎片,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这里是战场!是会死人的修罗场!不是前世京城的贫民窟,更不是奈何桥头可以随意扑向轮回井的地方! “胡闹!” 林乔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这里是军营!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立刻给我回去!现在就让人送你走!” 他转身就要吩咐亲兵。 第84章 第三世,男儿泪3 “我不走!” 顾小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再次死死抱住林乔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乔哥哥!你答应过的!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泪水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灰尘,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我知道这里危险!我知道会死人!可我不怕!死有什么可怕的!前世在京城破城的时候,在冥河岸边,我早就……” “住口!” 林乔厉声打断,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捂住顾小宥的嘴,警惕地扫视四周。几个亲兵早已识趣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顾小宥被他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林乔,里面是毫不退缩的坚持和浓得化不开的委屈。 林乔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属于顾宥泽的执着光芒,看着他手腕上那枚如同诅咒般的玉佩碎片,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沉重的责任如同巨石压上心头。前世的亏欠,今生的牵连,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来自帅帐方向的冰冷窥伺……送走?谈何容易!在这军营里,任安宰的眼皮底下,送他离开恐怕比留下更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松开手,声音带着疲惫和不容置疑:“好,你可以留下。” 顾小宥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但是!” 林乔的声音陡然转厉,“从此刻起,你不再是顾家的小少爷!你是林家军新兵顾小宥!必须绝对服从军令!我会把你安排在最苦最累、但也最远离前线的辅兵营!若敢擅自行动,若敢惹是生非,我第一个军法处置!听明白没有?!” “明白!乔哥哥……哦不,林校尉!” 顾小宥立刻挺直小身板,胡乱抹了把脸,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眼中却闪烁着得逞的亮光。 林乔看着他那副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守护?这一世,他竟要以这种方式,守护这个再次为他而来的灵魂吗? 黑风峪的日子,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所谓的营寨,不过是几座依着陡峭山壁、用乱石和夯土草草垒砌的堡垒,摇摇欲坠。五百林家军驻扎在此,日夜警惕。蛮族的游骑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不时出现在峪口外的荒原上,远远窥伺,试探性的小股袭扰几乎从未间断。每一次号角响起,都意味着短兵相接的搏杀。 林乔身先士卒。前世贫民窟挣扎求生的狠戾,今生苦练的武艺,在这残酷的战场上被彻底激发。他手中的点钢枪如同毒龙出洞,每一次突刺都带着决绝的杀意。玄甲染血,面罩寒霜。他不仅要活着,更要带着这五百林家子弟兵,尽可能多地活着回去! 顾小宥被安排在辅兵营,负责照料马匹、搬运辎重。林乔严令他不准靠近前线。然而,那少年总能在战斗结束后,第一时间出现在伤兵营,笨拙却无比认真地帮着军医打下手,递水、清洗伤口、包扎。他的目光,永远追随着那个在阵前浴血厮杀的身影,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心疼。 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蛮族一支数百人的精锐小队,趁着夜色和雨幕的掩护,攀上陡峭的山崖,突袭了营寨侧翼!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瞬间撕裂了雨夜! 林乔从睡梦中惊醒,抓起长枪就冲了出去。雨幕如注,视线模糊,只能凭借火光和声音判断方向。混战中,他格开一柄劈来的弯刀,反手刺穿一个蛮兵的咽喉,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正被一个魁梧如熊的蛮兵逼到营寨边缘的悬崖处!是顾小宥!他不知何时竟跑到了这里! “小宥!” 林乔目眦欲裂!他想冲过去,却被另外两个蛮兵死死缠住! 眼看那蛮兵狞笑着举起沉重的狼牙棒,就要砸向顾小宥的头颅!千钧一发之际,顾小宥眼中闪过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狠绝!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矮身向前一扑,不顾一切地抱住了蛮兵的一条腿,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啊——!” 蛮兵吃痛,动作一滞。顾小宥趁机猛地将他向悬崖外一推!那蛮兵站立不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惨叫着摔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顾小宥自己,也因用力过猛,脚下一滑,半个身子已然探出了悬崖边缘!碎石簌簌落下! “小宥——!” 林乔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枪荡开纠缠的蛮兵,不顾一切地扑向悬崖边,在顾小宥即将坠落的瞬间,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两人的脸。林乔半个身子悬在崖外,全靠另一只手死死抠住一块凸起的岩石。顾小宥的身体在风雨中飘荡,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抓紧我!” 林乔嘶吼,手臂因巨大的拉力而青筋暴起,伤口崩裂,鲜血混着雨水流下。 顾小宥仰头看着他,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满足。他忽然笑了,声音在风雨中微弱却清晰:“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抓住我的……就像……奈何桥边……” 林乔浑身剧震!奈何桥边!他喊的是“姐姐”!他承认了!他带着完整的记忆而来! “别说话!” 林乔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一点点往上拉。雨水模糊了视线,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在脸上流淌。前世顾宥泽在她怀中鲜血流尽的画面,与眼前这张苍白却带笑的脸庞重叠,巨大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冲击让他心脏狂跳。 终于,在闻声赶来的林家军士兵帮助下,两人被拉了上来。林乔瘫倒在泥泞中,剧烈喘息。顾小宥扑倒在他身边,不顾自己浑身湿透狼狈,焦急地检查林乔的手臂:“乔哥哥!你的手!流血了!” 林乔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顾小宥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少年痛呼出声。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顾小宥的眼睛,声音因后怕和愤怒而嘶哑:“你叫我什么?奈何桥边?顾宥泽!你……你一直记得?!你都知道?!” 顾小宥被他眼中的厉色吓住了,瑟缩了一下,但随即,那清澈的眼底涌上更深的倔强和坦然。他用力点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炸响在林乔耳边: “是!我都记得!我记得桃花坳的小姐姐,记得京城破城时替你挡箭的小乞丐,记得冥河岸边拼命想抓住你的魂体!我记得所有!” 他顿了顿,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不顾林乔铁青的脸色,猛地撕开了自己湿透、沾满泥泞的号衣衣襟! 少年单薄白皙的胸膛暴露在冰冷的雨夜中。就在心口偏左的位置,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疤痕赫然在目!那疤痕的形状,像极了一支贯穿而出的箭簇留下的痕迹!与前世顾宥泽致命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姐姐!” 顾小宥指着那道伤疤,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你看!它一直都在!它跟着我来了!我爱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江南林家的小姐兰乔曦,也不是现在的林乔!我爱的是这个灵魂!是那个在桃花坳给我半个馒头的你!是那个在贫民窟挣扎求生却依旧护着弟弟的你!是那个在冥河岸边让我心甘情愿扑向轮回井的你!” 他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无论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林乔还是兰乔曦!我爱的,只是你!只是这个灵魂!” 瓢泼大雨无情地浇打在两人身上。林乔死死地盯着顾小宥心口那道刺目的疤痕,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前世顾宥泽倒在她怀中,胸口被箭矢洞穿、鲜血染红衣襟的画面,与眼前少年胸膛上这道狰狞的旧疤,完美地重叠、撕裂! “你……” 林乔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砾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道疤痕,却又在咫尺之遥停住,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烙铁。前世今生,所有的亏欠、愧疚、以及被这少年纯粹到近乎偏执的灵魂之爱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防。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眉骨、下颌不断滴落,分不清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滚烫的男儿泪。他猛地闭上眼,将顾小宥紧紧搂入怀中!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滚烫的灵魂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傻子……”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破碎地逸出林乔的唇齿,消散在滂沱的雨声中。所有的斥责,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该如此”,在这跨越生死、超越性别、纯粹如赤子般的灵魂之爱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黑风峪的雨夜,两个浑身湿透、沾满泥泞的少年紧紧相拥。一个心口带着前世的伤疤,一个灵魂背负着两世的沉重。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战场残留的血腥,也冲刷着两人之间那层名为“性别”、“身份”的隔膜。 帅帐之内,烛火通明。巨大的北境舆图前,任安宰负手而立。雨水敲打着牛皮帐顶,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名身着普通斥候皮甲、气息近乎融入阴影的亲卫单膝跪地,低声禀报着黑风峪刚刚结束的夜袭,以及……悬崖边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顾小宥撕心裂肺的“灵魂之爱”宣言。 任安宰没有回头。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双风暴蓝的眼眸深处,如同积郁了万载寒冰的深渊,此刻正酝酿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风暴。他听着亲卫的复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玉佩缺了一角,断裂处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材质温润,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灵魂……之爱?” 他低低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扭曲的寒意。那寒意并非针对冰冷的雨夜,而是直指黑风峪方向那紧紧相拥的身影。“呵……好一个……灵魂之爱……” 第85章 第三世,男儿泪4 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唯有那双眼睛,翻滚着嫉妒、暴怒、以及一种被彻底冒犯和背叛的疯狂!前世的小乞丐,今生的顾家小子,竟敢!竟敢以如此方式,再次染指他的曦儿!用那廉价的、所谓的“灵魂”来蛊惑她! “传令,” 任安宰的声音恢复了将军的冰冷威仪,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寒冰,“明日,召林乔所部校尉林乔,入帅帐……述职。” 风暴,开始转向。 黑风峪的夜袭,让林乔所部损失了数十名精锐,却也打出了林家军的血性和名头。顾小宥因“临危不惧,协助御敌”的举动(林乔修改了悬崖边的真实情况上报),被破格从辅兵营调入林乔的亲卫队,名正言顺地跟在了林乔身边。 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被顾小宥在雨夜的悬崖边决绝捅破。林乔无法再回避那份沉重而纯粹的感情。他看着顾小宥时,眼神复杂了许多,有关切,有无奈,有愧疚,更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滚烫灵魂所熨帖的暖意。顾小宥则像一块终于找到归宿的磁石,眼神时刻追随着林乔,笨拙却无比热切地履行着亲卫的职责,为他擦拭铠甲,整理文书,端茶递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欢喜。军营的艰苦,似乎因这无声的默契而多了几分亮色。 然而,帅帐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从未远离。 “林校尉,大将军召你即刻前往帅帐述职。” 传令兵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营地的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林乔整理了一下甲胄,将佩剑悬于腰间,对一脸担忧的顾小宥低声道:“待在营里,哪也别去。” 随即翻身上马,驰向中军。 帅帐内,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任安宰端坐帅案之后,并未看舆图,而是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雪白的绢布擦拭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剑身狭长,刃口流转着幽蓝的光泽,显然非凡品。帐内只有剑刃摩擦绢布的轻微“沙沙”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乔行礼:“末将林乔,奉命述职。黑风峪一战,我部……” “那些战报,本将军已阅过。” 任安宰头也不抬,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平淡无波,“叫你前来,是另有要务。” 他放下绢布,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林乔:“蛮族主力屯兵‘断魂谷’,据可靠线报,其粮草辎重营地,便设在谷内‘鹰愁涧’。此地三面绝壁,一面临渊,地势险恶,易守难攻。” 他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精准地点出一个位置,正是断魂谷最深处、如同鹰喙般探入深渊的险地——鹰愁涧。 “本将军需要一支精锐,潜入鹰愁涧,焚毁其粮草,若能探知其主力动向,更是大功一件。” 任安宰的目光终于落在林乔脸上,那双风暴蓝的眼眸深不见底,“此任务九死一生。本将军思来想去,林校尉胆识过人,武艺超群,所部更是新锐敢战……非你莫属。” 鹰愁涧!九死一生!林乔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这哪里是任务?这分明是通往地狱的催命符!任安宰要用这种方式,将他彻底抹去!他握紧了拳,指甲再次陷入掌心。 “末将领命!” 没有选择,唯有应下。任何迟疑和抗拒,只会给对方更多发难的借口,甚至可能连累身后的五百林家军和……顾小宥。 “很好。” 任安宰的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的弧度。他站起身,绕过帅案,缓步走到林乔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将林乔笼罩在阴影之下。 “临行前,本将军尚有几句私话。”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只有两人能听见。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林乔的脖颈,“曦儿……” 他吐出这个前世的名字,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这一世,你披上了男儿甲胄,倒是别有一番风骨。可惜……” 他忽然伸出手,并非触碰林乔,而是猛地抓住了林乔身侧兵器架上斜倚的一杆长枪!手臂肌肉贲张,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精铁打造的枪杆,竟被他徒手硬生生从中拗断! 断裂的枪头“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任安宰随手将半截断枪丢开,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俯身,凑近林乔的耳畔,灼热的气息喷在林乔冰凉的耳廓上,声音却比寒冰更冷: “可惜,无论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你,终究只能是我的。前世是,今生,也必须是。” 他的指尖,带着冰冷的触感,轻轻拂过林乔紧抿的、苍白的唇线,带着一种绝对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宣告,“顾家那小子?他护不住你,也……不配拥有你。此去鹰愁涧,是给你最后的机会,想清楚……谁才是你的归处。” 林乔浑身僵硬,如同被最毒的蛇盯住,血液都快要凝固。那拂过唇瓣的冰冷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带来灭顶的恶心与屈辱!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拔剑相向!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 任安宰直起身,欣赏着林乔眼中那强忍的愤怒和屈辱,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风景。他退后一步,恢复了将军的威严:“去吧,林校尉。三日后子时出发,所需人手物资,自去军需处支领。本将军……静候佳音。” 任安宰转过身再也不看他,只是轻声叹息一下,道:”我得不到的,别人更不配得到,不过明天早上出发前你还可以反悔!!” 林乔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帅帐。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那萦绕不去的、令人窒息的屈辱感和……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鹰愁涧,断魂谷……任安宰,这是要将他彻底埋葬在那里! 那晚,任安宰望着满天的繁星好久,只是没人知道他到底想了什么! 回到黑风峪营地,林乔将自己关在营帐中整整半日。出来时,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却如同淬炼过的寒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开始挑选人手,准备行装。顾小宥自然被排除在外。 “乔哥哥!我要跟你去!” 顾小宥得知消息,如同疯了一般冲进林乔的营帐,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知道那地方!断魂谷,鹰愁涧!那是绝地!任安宰他就是要你去送死!我不准你去!要死一起死!” “住口!” 林乔厉喝,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墨纸砚跳了起来,“军令如山!岂容儿戏!顾小宥,你给我记住你的身份!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休怪我军法无情!滚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顾小宥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少年被他眼中的冰冷和决绝吓住了,张着嘴,眼泪无声地滚落,却倔强地不肯离开。 “来人!” 林乔对着帐外喊道,“把他给我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踏出营帐半步!” 两名亲兵进来,将挣扎哭喊的顾小宥强行拖了出去。营帐内恢复了死寂。林乔颓然坐下,看着案上那份标注着“鹰愁涧”的简陋地图,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强压下去,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火焰。他不能死!为了身后五百林家子弟,为了……那个傻小子,他必须活着回来! 三日后的深夜,黑风峪营寨悄然打开一道侧门。林乔亲自挑选的五十名林家军最精锐的死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鱼贯而出。人人身着轻便皮甲,背负强弓劲弩,腰悬利刃,携带火油火种。林乔走在最前,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剑。 就在队伍即将消失在峪口外的黑暗中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狸猫般,从营寨角落的阴影里猛地窜出,不顾一切地扑向队伍末尾! “谁?!” 警戒的士兵低喝。 “是我!顾小宥!” 少年气喘吁吁,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不顾一切的决绝,他冲到林乔马前,仰着头,眼神亮得惊人,“乔哥哥!带上我!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断魂谷正面的岗哨,更近地抵达鹰愁涧侧翼的悬崖!那条路只有我知道!是我爹以前行商探出来的!带上我,能省下至少半天时间,避开最危险的正面!” 林乔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光下,少年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那条小路……确实可能是唯一的生机。但带上他,无疑是将他拖入这十死无生的险境。 时间紧迫,容不得犹豫。林乔看着顾小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最终,狠狠一咬牙:“上马!” 顾小宥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动作麻利地翻身上了林乔身后预留的一匹战马。两人共乘一骑,林乔的声音冰冷地在他耳边响起:“记住!跟紧我!若敢擅自行动,我第一个砍了你!” “嗯!” 顾小宥用力点头,双手紧紧环住了林乔的腰,将脸贴在他冰冷的背甲上,仿佛汲取着力量。 五十余骑,在顾小宥的指引下,如同鬼魅般钻入崎岖险峻的山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死亡之路,已然开启。 第86章 第三世,男儿泪5 断魂谷,名不虚传。 巨大的谷地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两侧是刀削斧凿般的万仞绝壁,猿猴难攀。谷内怪石嶙峋,阴风怒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腐朽气息。蛮族的营寨如同巨兽的鳞片,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谷底开阔地带,灯火星星点点,巡逻的骑兵如同移动的火把,在谷中穿梭。 顾小宥所言的小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悬崖峭壁上一条被藤蔓和乱石遮掩的、仅供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狭窄、湿滑、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五十余人,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艰难挪移。每一步都踩在生与死的边缘。沉重的呼吸声、碎石滚落的簌簌声、以及深渊下传来的呜咽风声,交织成死亡的序曲。 足足用了近三个时辰,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他们终于抵达了鹰愁涧的侧后方。这里是一处相对平缓的悬崖平台,下方正对着鹰愁涧的入口——一个狭窄得仅容数骑并行的隘口。隘口两侧峭壁高耸,其上隐约可见蛮族搭建的了望哨和简易工事。而更深处,便是依着山势搭建的、连绵的蛮族粮草辎重营地!成堆的粮包、草料、以及覆盖着油布的车辆清晰可见! “就是这里!” 顾小宥压低声音,指着下方,眼中带着一丝兴奋和后怕。 林乔迅速观察地形。鹰愁涧入口守卫森严,强攻无异于自杀。唯一的办法,便是利用他们此刻占据的制高点,用火箭集中攒射营地中心最密集的粮草堆!同时,派最精锐的好手,携带火油,从侧翼悬崖利用绳索悄悄滑下,尽可能靠近营地纵火! “准备!” 林乔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死士们无声地散开,取下背负的强弓,将浸满火油的箭矢搭上弓弦。另外十名身手最为矫健的士兵,则迅速检查绳索和随身携带的火油罐。 林乔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身旁紧握短刀、神情紧张的顾小宥脸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顾小宥,你留在此处,负责指挥弓箭手!看我的信号!” “不!乔哥哥!我要跟你一起下去!” 顾小宥立刻反对,眼神急切。 “这是军令!” 林乔厉声道,眼神不容置疑,“你的任务,比下去更重要!听令行事!” 他不能让他再冒险了! 顾小宥张了张嘴,看着林乔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最终红着眼眶,用力点了点头。 林乔不再看他,与另外九名死士迅速将绳索固定在悬崖边坚固的岩石上。他第一个抓住绳索,身形矫健地滑下陡峭的悬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向着下方灯火闪烁的蛮族营地靠近。其余九人紧随其后。 冰冷的山风在耳边呼啸,深渊的黑暗如同巨口在脚下张开。林乔的心神绷紧到了极致,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顶点,眼中只剩下越来越近的营地目标。近了,更近了……已经能看清营地边缘巡逻蛮兵脸上虬结的胡须! 就在他们即将滑落到预定位置,准备解开绳索发起突袭的刹那——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号角声,毫无预兆地、如同鬼哭般响彻了整个断魂谷!紧接着,鹰愁涧入口两侧的峭壁上,猛地亮起无数火把!火光映照下,密密麻麻的蛮族弓箭手如同从岩石中钻出的鬼魅,瞬间布满了整个崖壁!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如同漫天繁星,全部指向了正在悬崖半空中悬吊着的林乔等人! 中计了! 林乔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顶门!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放箭——!” 蛮族将领狰狞的咆哮声在谷中回荡! “嗡——!” 弓弦震动的闷响汇成一片死亡的潮音!刹那间,遮天蔽日的箭雨,如同倾泻而下的黑色瀑布,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朝着悬崖上悬挂的十人,以及上方平台负责指挥的顾小宥和弓箭手们,无差别地覆盖而下! 死亡,在这一刻,狰狞地露出了獠牙! “放箭——!” 蛮族将领那破锣般的嘶吼,如同丧钟敲响在断魂谷死寂的上空! “嗡——!!!” 弓弦齐震的闷响,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潮音!刹那间,天空仿佛被撕裂!遮天蔽日的箭雨,不再是冰冷的黑点,而是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带着刺耳尖啸的黑色瀑布!目标,正是悬崖半空悬吊的林乔十人,以及上方平台边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煞白的顾小宥和四十余名林家弓箭手! “盾!!!” 林乔的嘶吼在箭矢破空的尖啸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带着撕裂喉咙的决绝!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松开绳索,身体如同秤砣般向下急坠数尺!同时,左臂上绑着的、行军时用来格挡流矢的小圆盾被他瞬间举起护住头颈! “笃笃笃笃——!”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恐怖撞击声瞬间在头顶、身侧炸响!冰冷的箭矢狠狠钉在岩石上,溅起刺目的火星!更多的则穿透了空气,狠狠扎入皮肉! “啊——!” “呃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林乔身边的死士,如同被狂风扫落的枯叶!有人被数箭贯穿,如同破麻袋般从绳索上坠落,瞬间消失在下方深渊的黑暗中!有人被射中手臂、大腿,剧痛之下无法抓牢绳索,惨叫着滑落!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冰冷的岩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林乔手中的小圆盾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一支刁钻的狼牙箭擦着他的肩甲掠过,带起一溜血花!火辣辣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在空中剧烈摇晃! “乔哥哥——!” 上方平台传来顾小宥撕心裂肺的哭喊!少年亲眼目睹了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在箭雨中飘摇,几乎要崩溃! “放箭!放箭压制!” 林乔强忍剧痛,朝着上方嘶吼!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必须压制崖壁上的弓箭手,才有机会落地搏杀或撤退! 顾小宥如梦初醒!巨大的恐惧瞬间被更强烈的保护欲取代!他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小兽,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刀,狠狠劈向旁边一名因恐惧而呆滞的弓箭手手中的弓弦! “铮!” 弓弦应声而断!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顾小宥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凶狠,“给老子射!瞄准那些崖壁上的杂种!射死他们!掩护校尉!!!” 这声嘶吼如同惊雷,炸醒了被死亡恐惧笼罩的林家军!看着下方浴血的林乔,看着身边瞬间倒下的同伴,一股同生共死的血性被彻底点燃! “放箭——!” 幸存的一名弓箭手什长发出怒吼! “嗖嗖嗖——!” 林家弓箭手们咬着牙,将浸满火油的箭矢点燃,不顾头顶依旧飞落的箭雨,朝着两侧崖壁上那些暴露在火光下的蛮族弓箭手,将手中的弓弦拉至满月,狠狠射出! 燃烧的火箭,如同愤怒的火流星,划破黑暗,射向崖壁!虽然距离较远,准头有限,但那骤然亮起的火光和呼啸而至的死亡威胁,还是让不少蛮族弓箭手出现了瞬间的慌乱,箭雨密度为之一滞! 就是这短暂的一滞! “落地!快!” 林乔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对着身边仅存的四名死士狂吼!他猛地松开绳索,身体如同陨石般砸向下方距离营地边缘仅有数丈之遥的乱石滩!落地瞬间一个狼狈的翻滚,卸去冲力,手中点钢枪已然如毒龙般刺出,将一名扑上来的蛮兵咽喉洞穿! 另外四名死士也紧随其后落地,瞬间与涌上来的蛮兵绞杀在一起! “小宥!带人撤!快撤!” 林乔一边格挡着劈来的弯刀,一边朝着上方平台嘶声力竭地大吼!陷阱已现,任务失败!留在这里,只有全军覆没!他必须为顾小宥和上面的人争取撤退的时间! 然而,回应他的,是顾小宥更加决绝的嘶吼:“不——!要走一起走!” 少年眼中是豁出一切的疯狂!他竟猛地抓起一根固定在岩石上的绳索,不顾一切地就要往下滑! “拦住他!” 林乔肝胆俱裂!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地龙翻身!整个断魂谷都剧烈摇晃起来!林乔立足的乱石滩边缘,一块巨大的岩石在持续的震动和箭矢撞击下,轰然崩塌!碎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林乔和几名死士与涌上来的蛮兵分隔开来!也彻底堵死了他们滑下绳索撤退的道路! 烟尘弥漫! 林乔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他挣扎着抬头,透过弥漫的烟尘,绝望地看到顾小宥被几名林家士兵死死抱住,拖离了悬崖边缘。而他自己和幸存的四名死士,则被彻底困在了崩塌的乱石堆之后,与数倍于己、虎视眈眈的蛮兵隔着一道新形成的、摇摇欲坠的石堆屏障! 退路已断!真正的绝境! 第87章 第三世,男儿泪6 “杀光他们!” 蛮族将领狰狞的咆哮在烟尘中响起!蛮兵们发出嗜血的嚎叫,开始攀爬石堆,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 林乔拄着长枪,艰难地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身边,四名伤痕累累的死士背靠背围拢过来,眼中是同样的绝望和最后的疯狂。他们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握紧了手中的短矛。 “兄弟们,” 林乔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决绝,“黄泉路上,并肩子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 四名死士齐声怒吼,声震峡谷!明知必死,亦要亮剑! 就在这千钧一发、玉石俱焚的刹那—— “呜——呜——呜——!” 一阵截然不同、更加雄浑嘹亮、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滚滚惊雷,猛地从断魂谷入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的铁蹄奔腾之声!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平台上,有林家士兵指着谷口方向,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嘶喊! 林乔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断魂谷狭窄的入口处,如同钢铁洪流决堤!一杆巨大的、猎猎作响的“任”字帅旗,在晨曦微光中如同燃烧的火焰!帅旗之下,一匹神骏异常的乌骓马如同黑色闪电,马背上,那玄甲玄袍的身影,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如同战神降临! 正是威远将军,任安宰! 他亲自来了!带着主力骑兵,如同神兵天降! “大胤威武!杀——!” 任安宰的声音如同九霄龙吟,带着无上的威严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压过了谷中所有的喧嚣!他手中那柄曾在中军大帐内擦拭的幽蓝长剑猛地向前一挥! “杀——!!!” 身后如同钢铁森林般的重甲骑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铁蹄践踏着大地,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毁灭洪流,朝着谷内惊惶失措的蛮族营寨,狠狠撞了过去! 摧枯拉朽! 蛮族营寨外围的简易工事,在重甲骑兵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破碎!猝不及防的蛮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瞬间响彻山谷! 崖壁上那些蛮族弓箭手,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打击彻底打懵了!哪里还顾得上攻击悬崖上的林乔等人?纷纷调转目标,朝着谷底冲来的铁骑射出慌乱的箭矢,但收效甚微。 压在林乔头顶的死亡阴影骤然消散!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看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战场,看着那杆在敌阵中纵横捭阖、所向披靡的“任”字帅旗,看着帅旗下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心中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刺骨的寒意。 这根本不是什么救援! 这分明是任安宰精心导演的一场戏! 用他和五十名林家精锐的死士作为诱饵,引出蛮族伏兵,然后他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收割胜利的果实!同时,也彻底将他林乔置于死地——要么死于蛮族之手,要么死于这乱军之中!当然,昨晚他就知道了,只是他依然有点不相信,这是家国战争不是他一个人私欲的游戏!可是事实就如此的赤裸裸的打了林乔的脸。 “乔哥哥!” 顾小宥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上方传来。崩塌的石堆虽然阻隔了道路,但并非完全无法通行。几名林家士兵正冒着流矢,艰难地清理着碎石,试图打通一条救援的通道。 林乔看着顾小宥焦急的脸,看着下方混乱的战场,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他猛地抓住身边一名死士的胳膊,声音急促而低沉:“听着!援军已到,蛮族必乱!趁现在,我们唯一的生机,不是等上面打通道路,而是……冲下去!” 他指着下方被重骑冲得七零八落、正与任安宰主力绞杀在一起的蛮族营地边缘:“看到那片靠近鹰愁涧深处的辎重区了吗?那里现在防御空虚!冲过去!点燃那些粮草!制造更大的混乱!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趁乱脱身!否则,等任安宰收拾完残局,很可能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任帅为什么杀我们?” ”因为你们必须死,你们是林家的死侍!”林乔无法跟他们说什么前世今生前因后果! 说到此大家也都明白,这是针对林乔的一个计谋。 四名死士眼中瞬间燃起求生的火焰!他们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如今看到一丝生机,岂能放过? “校尉!我们跟你干!” “好!” 林乔眼中寒光一闪,“跟紧我!” 他不再犹豫,猛地跃上崩塌的石堆顶端,看准下方一处蛮兵稀少的空隙,如同矫健的猎豹,纵身扑下!手中点钢枪化作一道夺命的银光,瞬间将一名背对他的蛮兵刺穿! “杀——!” 四名死士紧随其后,如同出闸的猛虎,悍然冲入混乱的战场! 他们的目标明确——鹰愁涧深处那片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五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混乱的战场边缘快速穿插!林乔枪出如龙,每一枪都带着必杀的决绝,精准地收割着挡路的蛮兵性命!四名死士也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刀劈矛刺,悍不畏死! 混乱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蛮兵被任安宰的主力铁骑冲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顾及这支在侧翼快速移动的小股部队! 近了!更近了!那堆积如山的粮包、覆盖着油布的车辆近在咫尺!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和草料的气息! 林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奋力吹亮!另外四名死士也纷纷取出携带的火油罐! “点火!” 林乔低吼! 就在火折子即将触及干燥草料的瞬间—— “林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军令,擅离职守?!” 一声冰冷威严、如同惊雷般的怒喝,猛地自身后炸响! 林乔身体猛地一僵!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刻骨的寒意!他霍然转身! 只见不远处,任安宰不知何时竟已脱离主战场,单人独骑,如同魔神般矗立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他玄甲浴血,手中幽蓝长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落着粘稠的血珠。他那双风暴蓝的眼眸,如同万载寒冰,死死锁定林乔,里面翻涌着被违逆的暴怒、冰冷的杀意,以及……一丝看到猎物垂死挣扎的、扭曲的快意! “本将军令你扼守黑风峪,你却擅离职守,深入敌后!如今更是妄图焚毁辎重,扰乱我军部署!罪无可赦!” 任安宰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审判意味,“来人!给本将军拿下这违抗军令、通敌叛国的逆贼!就地正法!” 通敌叛国?!就地正法?! 这莫须有的罪名,如同最恶毒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林乔的头上!周围的战场似乎都安静了一瞬,无数道惊愕、猜疑的目光投向了林乔五人! 林乔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他看着高高在上的任安宰,看着那双冰冷无情的风暴蓝眼眸,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绝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发! “任安宰——!” 他猛地挺直脊梁,点钢枪直指岩石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唱,“你这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小人!什么军令?!什么通敌?!你不过是想借刀杀人,除掉我这个碍眼的‘旧人’!用我林家子弟的命铺你的青云路!用我的血,洗刷你那肮脏龌龊的私心!你的心,比这蛮族的弯刀更黑!比这断魂谷的深渊更毒!” 这石破天惊的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周围的士兵,无论是胤军还是蛮兵,都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在状若疯狂的林乔和脸色阴沉如水的任安宰之间来回逡巡!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林乔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赤裸裸地撕破脸皮!那双风暴蓝的眼眸中,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消失,只剩下被彻底激怒的、如同实质般的暴虐杀意! “放肆!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本将!杀——!” 他手中长剑猛地向前一指! 早已得到暗示的亲卫骑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从任安宰身后冲出,冰冷的马槊闪烁着寒光,直指林乔五人!马蹄践踏着泥泞和尸体,带着死亡的腥风! 真正的绝杀! 林乔看着那如墙般碾压而来的铁骑,看着岩石上任安宰那冰冷残酷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他猛地将手中的火折子狠狠掷向最近的粮草堆! “轰!” 干燥的草料瞬间被点燃!火苗腾起! “兄弟们!今日,唯死战耳!黄泉路上,不寂寞!” 林乔狂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悲怆与决绝!他不再看那冲来的铁骑,反而转身,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银色的匹练,朝着鹰愁涧深处、蛮族兵力更密集的辎重核心区域,悍然冲去!他要死,也要死得其所!也要点燃这片绝地,让这断魂谷,成为埋葬更多敌人的火海! 四名死士齐声怒吼,紧随其后,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更加绝望的深渊! “乔哥哥——不要——!” 上方平台,顾小宥目睹这惨烈的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挣脱了拉住他的士兵,不顾一切地沿着刚刚勉强打通一点通道的石堆边缘,手脚并用地向下攀爬!他要下去!哪怕死,也要和林乔死在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厉啸,猛地从谷口方向传来!声音之高亢,远超寻常号角! 一支响箭!一支带着特殊韵律的、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响箭!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岩石上正准备欣赏林乔被碾碎、被乱刃分尸的任安宰,脸色骤然大变!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愕、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恐慌的神情!他猛地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射向谷口方向! 就连那冲向林乔的亲卫骑兵,冲锋的势头都为之一滞! 混乱的战场上,一个谁也未曾注意的角落。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胤军低级军官的皮甲,脸上涂抹着泥灰,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尸体和混乱的士兵之间。正是鹤珍珍!她不知何时已混入了战场! 此刻,她手中正握着一张精巧的、涂着黑漆的短弩,弩机上,一支尾部带着特殊哨孔的短小弩箭正散发着幽幽寒光!刚才那声特殊的响箭,正是她所发! 她抬起头,隔着混乱的战场,目光精准地投向岩石上脸色大变的任安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怨毒、又带着一丝疯狂快意的笑容。那眼神仿佛在说:任安宰,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配得道,就只配被我毁掉! 响箭的余音还在谷中回荡,战场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凝滞。 任安宰脸上的暴怒和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阴谋的、冰冷的震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死死盯着谷口方向,又猛地看向人群中那个射出响箭的、模糊的身影,风暴蓝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第88章 第三世,男儿泪7 “鹤、珍、珍!”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难以置信!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敢?!那支响箭……是联络的信号!她联络了谁?! 就在这短暂的凝滞间,林乔和四名死士已经如同疯虎般冲到了辎重区深处!火折子点燃的草料堆火势开始蔓延!林乔手中长枪狂舞,不顾一切地劈砍着覆盖油布的车辆,试图点燃更多的粮草! “拦住他们!快灭火!” 蛮族将领气急败坏的吼声响起,更多的蛮兵从四面八方向林乔五人围拢过来! “乔哥哥!我来助你!” 顾小宥终于从石堆上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不顾一切地挥舞着短刀,冲向林乔的方向! 战场再次陷入混战!胤军主力在冲击蛮族中军,蛮兵一部分在抵抗胤军,一部分在围剿林乔五人,还有一部分在试图灭火!喊杀声、惨叫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大将军!谷口!谷口有变!”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到任安宰马前,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一支……一支打着‘勤王’旗号的军队!人数……人数不下万人!突然出现在谷口外!领军的……是……是监军刘公公!还有……还有顾家的人!他们……他们封死了谷口!说……说要清君侧,诛……诛杀逆贼任安!” 如同晴天霹雳! 任安宰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险些从马背上栽落!他最后的底牌,他掌控北境、拥兵自重的依仗,他用来清洗林乔的完美计划……竟然被鹤珍珍这个毒妇,用一支响箭,彻底出卖了!她联络了朝廷的监军,联络了敌对的派系,联络了……顾家?!她是要彻底毁了他! “鹤珍珍——!!” 任安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目光瞬间锁定人群中那个纤细的身影,眼中是滔天的杀意和疯狂!他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鹤珍珍的方向狂飙而去!幽蓝长剑直指,誓要将这个毁掉他一切的女人碎尸万段! 鹤珍珍看着如同魔神般冲来的任安宰,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解脱般的、怨毒的笑容。她没有逃,反而迎着剑锋,张开了双臂,仿佛在迎接宿命的终结。 而此刻,在辎重区核心,林乔五人已是强弩之末!他们被重重蛮兵包围,身上伤痕累累!顾小宥的左臂被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却依旧死死护在林乔身侧! “乔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顾小宥喘息着,声音带着虚弱,但看着林乔的眼神依旧明亮如星。 林乔一枪刺穿一名蛮兵的胸膛,猛地将他甩开,背靠着顾小宥,环视着周围密密麻麻、如同饿狼般的蛮兵,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任安宰的阴谋,鹤珍珍的背叛,朝廷的围剿……这一切的算计和背叛,最终却要由他和身边这些无辜的兄弟,以及这个傻小子来承受这最后的毁灭吗? 他不甘心! “怕吗?” 林乔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沫。 “不怕!” 顾小宥用力摇头,脸上甚至扯出一个带血的笑容,“能和姐姐……哦不,乔哥哥死在一起,小宥……不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任安宰那如同困兽般的咆哮!林乔下意识地望去,只见任安宰正策马冲向鹤珍珍,那姿态,分明是要同归于尽! 一股莫名的、冰冷的快意涌上心头。狗咬狗!报应!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自身难保!看着再次如潮水般涌上来的蛮兵,看着顾小宥苍白却依旧带笑的脸,林乔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带着他活下去!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跟紧我!冲出去!” 林乔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点钢枪化作一片银光,朝着蛮兵相对薄弱的一个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顾小宥和仅存的两名死士紧随其后,如同扑火的飞蛾! “拦住他们!” 蛮族将领狞笑。 数柄沉重的狼牙棒、弯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林乔和顾小宥当头罩下!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瞬! 林乔的眼中,整个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他看到顾小宥眼中那毫无畏惧、只有他的倒影;看到蛮兵狰狞扭曲的脸;看到远处任安宰刺向鹤珍珍的剑光;看到谷口方向升起的、代表着朝廷围剿大军的滚滚烟尘…… 前世今生,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背叛与守护,所有的绝望与挣扎,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最终,定格在奈何桥边,顾宥泽那泣血的嘶吼:“姐姐!等我——!!”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般轰然爆发!林乔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穿云裂石的咆哮: “顾宥泽——!!!”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甚至放弃了自身的防御,猛地将身旁的顾小宥狠狠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死死地护在身下!同时,手中的点钢枪,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姿态,朝着最近一名蛮兵的咽喉,狠狠刺去! “噗嗤!” “噗嗤!” 利器入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温热的、带着腥甜气息的液体,如同雨点般溅落在顾小宥的脸上、身上!不是他自己的血! 顾小宥被林乔死死压在身下,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到一支锋利的狼牙箭,正正地钉在林乔的后心!箭尾的白羽,兀自剧烈地颤抖着!而林乔刺出的长枪,也精准地洞穿了那名蛮兵的咽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顾小宥只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感受到身上林乔身体的沉重和……那迅速流失的温度。 “姐……姐姐……” 他颤抖着,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 林乔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身下顾小宥那张沾满血污、惊恐绝望的小脸,看着他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苍白的面容。一股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平静感,席卷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滚烫的鲜血,滴落在顾小宥的脸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带着血,轻轻拂过顾小宥眼角的泪痕,唇边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最终凝固。 那双曾冰冷审视世间的眼眸,此刻如同燃尽的星辰,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无尽的眷恋和……一丝终于解脱的释然。 “这……一世……” 他破碎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战场喧嚣的风中,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顾小宥的灵魂深处: “我……选……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乔眼中最后的光,熄灭了。那支撑着他的、跨越了三生三世、背负着沉重爱恨与不甘的灵魂,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他的身体,沉重地、毫无生气地,压在了顾小宥的身上。 “不——!!!!!”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魂魄的、不似人声的悲鸣,猛地从顾小宥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中蕴含的绝望和痛苦,瞬间压过了整个战场的所有喧嚣! 少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又像是被注入了毁灭一切的力量!他猛地抱住林乔软倒的身体,感受着那迅速冰冷的温度,感受着后心那支夺命的箭矢……前世冥河岸边眼睁睁看着她饮下孟婆汤走向轮回的无力感,与此刻怀中躯体渐渐冰冷的绝望感,完美地重叠、撕裂! 他仰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泪水混合着血水疯狂奔涌!那悲鸣,是灵魂被彻底碾碎的哀嚎! 冰冷的雨水,混着战场上未干的血污,被呼啸的北风卷起,狠狠抽打在脸上。顾小宥感觉不到痛。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知觉,都随着怀中那具身体温度的流逝,一同冻结、碎裂、化为齑粉。 林乔的身体很沉。沉得像是要将他一同拖入那无边的、永恒的黑暗深渊。那支白羽狼牙箭,深深没入后心,只留下短短一截箭杆和染血的尾羽,随着他身体的每一次微弱抽搐而轻轻颤动,如同死神的嘲讽。 “姐……姐姐……” 顾小宥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他徒劳地用手去捂那不断涌出温热液体的伤口,试图堵住生命的流逝,可那粘稠的、带着铁锈腥甜的红,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浸透了林乔冰冷的玄甲,也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前世的箭,穿透了顾宥泽的胸膛。 今生的箭,钉穿了林乔的后心。 宿命,像一个残忍而精准的轮回,再次用最惨烈的方式,将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位置,钉死在了死亡的祭坛上。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顾小宥紧紧抱着林乔,将脸埋在他冰冷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血污,灼烧着彼此的脸颊。他像一头失去母兽庇护、濒临绝境的幼兽,发出绝望而无声的呜咽。周围震天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隔着厚重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世界,只剩下怀中这具迅速冰冷的躯壳,和那被彻底碾碎、痛到麻木的灵魂。 就在这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沉睡的冰川骤然苏醒,猛地从林乔的身体深处爆发出来!那寒意并非死亡带来的冰冷,而是一种更纯粹、更幽深、仿佛来自九幽地府最深处的……冥寒! 顾小宥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林乔眉心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燃烧着的幽蓝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正从皮肤之下透出!那光芒……那光芒他认得!是前世冥河岸边,任安宰眉心那象征着冥王权柄的……冥龙玉佩! 虽然微弱得几乎熄灭,虽然被深紫色的天罚裂痕死死缠绕、压制,但它……竟然还在!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瞬间刺穿了顾小宥绝望的黑暗!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响! 冥王印记!魂火未熄! 第89章 第三世,男儿泪8 前世任安宰的冥龙玉佩,竟随着轮回,深植于兰乔曦(林乔)的灵魂深处,蛰伏至今!此刻,在被守护者生命垂危、灵魂即将彻底消散的绝境刺激下,这丝属于冥王的力量,被强行激活了! 它不是来救赎,而是……本能地想要吞噬宿主的灵魂残片,维系自身最后的存在!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不!滚开!” 顾小宥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任安宰的力量,在最后时刻还要玷污、吞噬姐姐的灵魂!他猛地将林乔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背靠着自己,双手死死抵住他后心那致命的箭伤周围!他不懂什么冥王之力,他只知道,他要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灵魂,去隔绝那该死的、冰冷的侵蚀!去守护姐姐最后一片纯净的灵魂! “姐姐!撑住!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顾小宥双目赤红,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要将林乔沉重的身体背起!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 “轰——!!!” 一道沛然莫御、带着毁天灭地威压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整个鹰愁涧战场,如同被投入冰窖!肆虐的火焰为之凝滞,喊杀的士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连呼啸的北风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一个高大、冰冷、如同从地狱血池中捞出的身影,出现在了顾小宥和林乔的面前。 是任安宰! 他身上的玄甲早已破碎不堪,沾满了粘稠的血污和内脏碎块,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左肩斜劈至右腹,皮肉翻卷,狰狞可怖。他手中那柄幽蓝长剑,剑尖滴落着暗红色的血珠。而他另一只手中,赫然抓着一颗……还在微微抽搐、滴着血的……心脏! 鹤珍珍的心脏! 就在刚才,在顾小宥发出绝望悲鸣的同时,任安宰那饱含滔天恨意与疯狂的一剑,也终于刺穿了鹤珍珍的胸膛!他亲手挖出了这个毁掉他所有谋划、将他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女人的心脏!那扭曲怨毒的面孔凝固在最后的惊愕与不甘中。 然而,复仇的快意并未持续一秒。当他感受到那股源自林乔体内爆发的、熟悉又陌生的冥寒气息时,当他看到顾小宥抱着林乔,试图隔绝那力量时……一股比失去权势、比被背叛更强烈的、足以焚毁理智的疯狂嫉妒和毁灭欲,瞬间吞噬了他! 他来了!带着一身血腥和鹤珍珍的心脏,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放开她。” 任安宰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他那双风暴蓝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冰冷,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扭曲的暗红色火焰!死死盯着顾小宥环抱着林乔的手,仿佛要将那双手连同顾小宥一起烧成灰烬! “她属于我!从始至终!只能属于我!” 他猛地将手中那颗还在滴血的心脏狠狠掷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粘稠的血浆和碎肉溅在冰冷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滚开!你这恶魔!” 顾小宥目眦欲裂,将林乔护得更紧,如同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对着任安宰发出泣血的嘶吼,“是你害死了她!前世今生!都是你!你根本不配碰她!” “我不配?” 任安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向前一步,周身散发的恐怖威压让顾小宥几乎窒息!那暗红色的眼眸死死锁定林乔苍白紧闭的脸庞,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的偏执和疯狂,“是她!是她背弃了我们的誓言!是她选择了你这个小杂种!是你们逼我的!逼我走到这一步!” 他猛地指向地上鹤珍珍那颗仍在微微抽搐的心脏,如同控诉:“还有她!这个毒妇!都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和曦儿的生生世世!” 巨大的悲痛、无边的愤怒、被背叛的恨意、以及失去挚爱的绝望,如同无数条毒蛇噬咬着任安宰的灵魂!他猛地捂住剧痛欲裂的头颅,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着,眼中那暗红色的疯狂火焰忽明忽灭,风暴蓝的魂火残影与紫色的天罚裂痕在他眉心剧烈闪烁、争斗!神格崩裂带来的混乱与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啊——!!!” 任安宰发出一声非人的、饱含极致痛苦的咆哮!那咆哮声中,是灭顶的绝望,是信仰崩塌后的疯狂,是对这残酷命运最彻底的诅咒! 就在他心神失守、痛苦咆哮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识,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林乔那濒临寂灭的身体深处,骤然苏醒! 兰乔曦! 不是林乔!是兰乔曦!是那个历经三世血泪、尝尽背叛绝望、最终在圣诞雪夜被天道紫雷和诅咒推入轮回的女子!她所有的记忆,如同被封印的洪流,在这一刻,被任安宰痛苦的咆哮、被顾小宥滚烫的泪水、被体内那丝冥王本源垂死挣扎的冰冷刺激……彻底冲破了最后的桎梏! 桃花坳的天真笑靥,京城的背叛绝望,冥河的冰冷囚禁,忘川的决绝湮灭,黑风峪的刀光剑影,断魂谷的生死相托……还有,那支穿透后心的、冰冷刺骨的狼牙箭! 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挣扎与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灌注了这具濒死的躯体!驱散了迷茫,点燃了灵魂深处最炽烈的火焰! “呃……”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痛楚和冰冷决绝的呻吟,从林乔(兰乔曦)苍白的唇间逸出。 顾小宥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 任安宰的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暗红色眼眸死死盯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只见林乔(兰乔曦)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眉心那点微弱的风暴蓝魂火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一下,随即被一股更强大、更纯粹、更冰冷的意志强行压制、吞噬!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 不再是属于林乔的清冷审视,不再是属于少年将军的坚毅决绝!而是沉淀了万载寒冰,淬炼了无边血火,凝聚了三生三世所有爱恨情仇的……属于兰乔曦的、洞悉一切、冰冷死寂、却又燃烧着焚天之怒的——灵魂之眸!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近在咫尺、泪流满面、眼中爆发出巨大惊喜的顾小宥脸上。那冰冷死寂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暖意和……深深的歉疚。她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伤口,眉头痛苦地蹙起。 随即,她的目光缓缓移开,如同两柄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地、毫无偏差地,刺向了那个僵立在风雪中、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的男人——任安宰! 那目光,冰冷、死寂、带着洞穿灵魂的穿透力,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任安宰混乱疯狂的心神深处! 任安宰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眼中那疯狂燃烧的暗红色火焰瞬间被这目光冻结、扑灭!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愕!是深埋心底、被这目光赤裸裸撕开的、无法逃避的恐惧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狂喜?! “曦……曦儿?” 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充满了不确定和……绝望的希冀。 兰乔曦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纠缠了她三生三世、带来无尽痛苦与毁灭的男人。看着他玄甲破碎、浑身浴血的狼狈;看着他手中滴血的长剑;看着他脚边鹤珍珍那颗仍在微微抽搐的、污秽的心脏;看着他眉心那象征着神格崩裂、被天罚诅咒的深紫色烙印;看着他眼中那混杂着惊愕、恐惧、疯狂和……一丝卑微希冀的复杂光芒。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滔天恨意、冰冷嘲讽、以及最终解脱般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够了。 真的够了。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那只手,沾满了自己和顾小宥的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她的目标,不是任安宰,而是——插在自己后心那支夺命的狼牙箭! “不!姐姐!别动!” 顾小宥惊恐地想要阻止。 兰乔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触碰到了那冰冷坚硬的箭杆。然后,猛地握紧! “呃啊——!”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她的后背!但她咬紧牙关,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决绝! 在任安宰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顾小宥绝望的哭喊声中——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兰乔曦竟硬生生地,将那支深深嵌入骨肉、几乎贯穿了她整个胸膛的狼牙箭,从自己的身体里,一寸寸地、缓慢而坚定地……拔了出来!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飚射而出!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盛开的、最凄艳的红梅!她的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剧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然而,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永不弯曲的青松! 她将那支沾满自己鲜血和碎肉的狼牙箭,紧紧握在手中。箭尖滴落的血珠,砸在雪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任安宰。那眼神,不再有恨,不再有怨,不再有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冰冷的、最终审判般的平静。 “任、安、宰。”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重量,“三生三世……你的纠缠……你的罪孽……你的……‘爱’……” 她顿了顿,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是看透一切的悲悯与……最终的诀别。 “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兰乔曦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将手中那支染血的狼牙箭,朝着几步之外、僵立如雕塑的任安宰,狠狠地、决绝地——投掷而出! 那不是战士的投掷,而是灵魂的献祭!是倾注了三生三世所有不甘、所有恨意、所有绝望、以及对这无尽轮回最深切厌弃的……最终一击! 箭矢破空! 没有凌厉的尖啸,只有一种诡异的、仿佛燃烧着灵魂之火的、暗红色的流光!那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任安宰本能想要格挡的动作,如同宿命的裁决,如同归巢的倦鸟——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熟透果子落地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风雪凝固在空气中。 燃烧的火焰停止了摇曳。 战场上的喧嚣化作了永恒的寂静。 第90章 第三世,男儿泪9 任安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那支箭。 那支染满了兰乔曦心头之血的狼牙箭。 正正地、精准无比地,插在了他自己的——心口之上! 没有贯穿,没有透背。只是箭尖深深没入,如同找到了它最终的归宿。位置,与他前世在奈何桥边被妖魔撕扯,被天道紫雷劈碎神格、被鹤珍珍诅咒侵蚀的致命伤……分毫不差!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的剧痛,瞬间从箭尖没入的地方爆发开来!那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早已崩裂、布满紫色裂痕的神格核心!前世被天罚撕裂的痛苦,被诅咒侵蚀的冰冷,被背叛的绝望,被失去挚爱的疯狂……所有积压的、被他强行压抑的负面洪流,在这一刻,被这支染血的箭矢彻底引爆! “呃啊——!!!” 任安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惨嚎!他高大的身躯猛地向后踉跄数步,双手死死捂住插着箭矢的心口,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眉心那深紫色的天罚烙印如同活物般疯狂闪烁、蔓延!那象征着冥王最后荣光的风暴蓝魂火残影,在这内外交攻的毁灭性打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几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终于……彻底熄灭!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愕、剧痛,迅速化为一片死寂的空洞。那空洞深处,倒映着风雪中,那个以生命为代价、投出这最终一箭的女子身影。她的脸色苍白如雪,气息微弱,靠在顾小宥怀中,正缓缓地、疲惫地闭上眼睛。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彻底的解脱与……释然。 原来……这才是我的结局…… 死在她的手中……死于……自己的罪孽…… 死于……这纠缠了三生三世、以爱为名的……诅咒……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彻底冻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任安宰。所有的野心,所有的执念,所有的疯狂与不甘,在这一刻,都随着那熄灭的魂火,化为了冰冷的灰烬。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巍峨雪山,缓缓地、沉重地向后倾倒。 “轰……” 一声闷响,溅起一片血水。 威震北境、曾掌控幽冥的威远将军任安宰,双目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心口那支染血的箭矢,如同墓碑般矗立。风雪迅速覆盖上他逐渐冰冷的躯体,覆盖上他眉心那彻底黯淡的紫色烙印。 以汝之箭,穿吾之心。 以汝之血,断吾之念。 三生孽债,一朝清偿。 魂归寂灭,方得……解脱。 顾小宥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兰乔曦,看着不远处倒在雪地里、心口插着箭矢、已然失去生息的任安宰。巨大的悲恸、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对未来的无尽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颤抖。 “姐姐……姐姐……” 他泣不成声,只能一遍遍呼唤,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怀中逐渐流逝的生命。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焦急的女声穿透风雨传来: “让开!快让开!” 只见一名穿着素色劲装、容貌清丽却脸色苍白带着浓浓疲惫与担忧的女子,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分开混乱的士兵,不顾一切地朝着这边冲来!正是苏萌!她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皇甫谦! “小曦!” 苏萌冲到近前,看到兰乔曦后心那恐怖的伤口和惨白的脸色,倒吸一口凉气!她立刻蹲下身,手指迅速搭上兰乔曦的手腕,一股温和却带着奇异生机的力量探入。 “生机……将绝……” 苏萌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眼中充满了痛惜,“心脉受损,失血过多,更有……一股极其阴寒歹毒的力量在侵蚀本源!” 她指的是那丝被兰乔曦强行压制的阴邪本源。 “萌姐!求求你!救救姐姐!救救她!” 顾小宥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哭喊着哀求。 苏萌脸上苍白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寻常手段……回天乏术!唯有……”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任安宰倒毙的尸体,最终,落在了顾小宥那张沾满血泪、充满绝望希冀的年轻脸庞上。 “唯有‘阳火精元’!” 苏萌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至阳至烈,能驱散她体内阴寒,点燃最后生机!顾小宥!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小宥眼中瞬间爆发出明悟的光芒!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前世冥河岸边,他扑向轮回井时,体内燃烧的那股不顾一切、追随至死的炽热!那不就是……至纯的阳火吗?! “我有!我有!” 顾小宥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不再犹豫,猛地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赤子般纯粹与守护执念的灼热力量!那力量如此强烈,甚至让他指尖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小宥!不可!” 皇甫谦看出他要做什么,惊骇出声! 顾小宥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怀中气息奄奄的兰乔曦!前世他没能护住她,今生,他拼了命也要把她拉回来! “噗——!” 一声轻响!顾小宥的指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位置!并非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 “呃啊——!”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惨白!但他眼中是无比的坚定!他硬生生从自己灵魂最深处,剜出了一小团! 那团精元,并非实体火焰,却散发着一种温暖、明亮、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光芒!如同浓缩的太阳核心!光芒所及之处,连周围的风雪都仿佛变得温暖起来!这正是至纯至阳、能驱散一切阴邪的——阳火精元! “给……姐姐……” 顾小宥的声音虚弱下去,捧着那团温暖的金色光芒,小心翼翼、无比珍重地,将它轻轻按向兰乔曦后心那狰狞的伤口! 金色的光芒没入伤口的瞬间! “嗡——!” 一股柔和却磅礴的生命力瞬间爆发开来!兰乔曦冰冷的身体猛地一颤!眉心那丝试图反噬的幽蓝冥寒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被那温暖的金光驱散、净化!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也重新变得清晰、平稳起来! “成了!” 苏萌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手法如电,迅速刺入兰乔曦几处要穴,稳住她动荡的心神,同时将温和的药力渡入,滋养她受损的经脉。 顾小宥看着兰乔曦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恢复血色的脸庞,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和剜取本源的虚弱瞬间席卷了他,他身体一晃,软软地向后倒去。 “小宥!” 皇甫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风雪依旧,断魂谷内的厮杀在朝廷大军介入后,渐渐平息。狼藉的战场上,鲜血染红了白雪。任安宰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心口的箭矢如同墓碑。鹤珍珍那颗污秽的心脏,早已被践踏成泥。 而另一边,在苏萌的全力救治下,在顾小宥以灵魂精元点燃的生机守护下,兰乔曦的性命,终于从死亡的悬崖边缘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新的轮回并未开启。 旧的孽债,已然用血与命,彻底清偿。 未来,是属于生者的、带着伤痕与希望的新生。 兰乔曦的指尖还残留着任安宰嘴唇那冰冷的触感,灵魂深处那场撕裂般的情感风暴尚未平息,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的力量猛地从外界灌注进来! 是苏萌! 第91章 真真假假的孽 在小宥以自身精纯无比的灵魂本源点燃的生机守护下,在苏萌拼尽全力的、融合了“阳火精元”的玄妙医术中,兰乔曦几乎彻底崩散的魂魄,如同枯木逢春,硬生生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从死亡的悬崖边缘拽了回来! “咳……咳咳!” 兰乔曦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腑中残留的幽冥寒气都咳出去。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首先映入兰乔曦眼帘的,是苏萌那张写满疲惫却难掩惊喜的脸庞。她正紧紧抱着自己,一股温暖、充满生机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她掌心传来,驱散着体内的阴寒与死气。 “曦儿!曦儿你醒了!太好了!吓死我了!” 苏萌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手臂收得更紧。 然而,兰乔曦的目光却越过了苏萌的肩膀,凝固在苏萌身后——那个小小的、正在消散的身影上 是顾宥泽。 为了点燃守护她的生机之火,他献祭了自己最后、最本源的精魂。此刻,他的身体正如同燃尽的烛芯,从双脚开始,一点点化作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无声无息地向上飘散、湮灭。 “小……小乞丐?!” 兰乔曦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刚刚在幽冥地府经历的一切——那声撕心裂肺的“姐姐别喝!”,那挡在魔爪前被贯穿的瘦小身影,那坠向冥河时望向她的最后一眼——与眼前这缓缓消散的身影瞬间重叠! “不!不要!”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猛地从苏萌怀中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正在消散的光点! 她的手,徒劳地穿过了顾宥泽已经变得半透明的手臂。指尖只触碰到一片虚无的冰凉,和最后几粒带着微弱暖意的金色光屑。顾宥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触碰,艰难地抬起头,那张稚气未脱、此刻却布满裂痕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依稀是: “姐姐……好好的……” 下一秒,他整个身体如同破碎的琉璃,彻底化作一片璀璨却转瞬即逝的金色星尘,在兰乔曦绝望的指尖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彻底消散于无形,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小宥——!!!” 兰乔曦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颤抖和汹涌而出的泪水。 她的悲伤还未落下,更大的崩塌开始了! 轰隆隆——!!! 整个仰天湖底的空间,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沙堡,开始剧烈地摇晃、扭曲、坍塌!支撑着这片诡异空间的“冥河投影”寸寸断裂,那些嶙峋的怪石、粘稠的黑水幻象、摇曳的彼岸花虚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画卷,迅速变得焦黑、扭曲,最终化为灰烬般的黑色碎片,簌簌落下! 而更让兰乔曦心神俱裂的是——就在不远处,任安宰的尸体,那具在幻境中被她亲手刺穿心脏、在幽冥地府魂火将熄的冥王身躯,此刻竟也随着空间的崩塌,开始风化、瓦解! 他玄黑的王袍如同燃烧后的余烬,片片剥落。那具曾让她爱恨交织、冰冷坚硬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泽,变得灰败、干枯,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同样在迅速灰化的骨骼。不过几个呼吸间,那具曾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复杂纠葛的躯体,竟化作了一捧随风飘散的惨白灰烬,彻底融入了这片正在毁灭的空间尘埃之中! “任……任安宰……” 兰乔曦失神地喃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顾宥泽消散的冰凉,眼前却是任安宰彻底化为飞灰的景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是悲是痛,是恨是惘,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疯狂地旋转、崩塌、毁灭。 那个在幻境中给她带来短暂温暖和巨大痛苦的影子,早已在空间开始扭曲时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眼前,只剩下紧紧抱着她、脸色同样苍白却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苏萌,以及站在她们不远处,脸色凝重、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金光护罩的皇甫谦。 “乔曦!看着我!” 苏萌用力捧住兰乔曦冰冷的脸颊,强迫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是如此的真实,与幻境和幽冥的冰冷截然不同。“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回来了!这里是仰天湖底!是真的!你看我,我好好的!” 苏萌急切地展示着自己,她的脸色虽然有些疲惫,但眼神明亮,气息平稳,之前那病骨支离的模样荡然无存。 兰乔曦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丝焦距,她茫然地看着苏萌苍白的脸颊,感受着她掌心真实的温度,又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周围。 哪里还有什么冥河血岸、奈何桥、静幽阁?只有冰冷的、真实的、布满了奇异水草和发光矿物的湖底岩壁。空间虽然还在微微震荡,落下细小的碎石,但那种属于幽冥的、令人绝望的死寂和怨毒气息,正在飞速退散。湖水冰冷,却带着属于人间的、生命的流动感。 “苏……苏萌姐?” 兰乔曦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你……你的身体?” “好了!全好了!” 苏萌眼中含着泪光,用力点头,“多亏了皇甫先生!也多亏了……小宥……” 提到顾宥泽,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强打起精神,“还有你!是皇甫先生联系不上你,担心你出事,才找到我帮忙。谁知道……我们循着你留下的微弱气息,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彻底根治我寒毒的契机——那传说中的‘阳火精元’!它就在这片混乱空间的中心,支撑着那个可怕的幻境核心!小宥他……他感应到了你的危险,也感应到了我需要这精元,所以……” 苏萌说不下去了,泪水终于滑落。 皇甫谦走上前一步,他俊朗的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后怕,金色的护罩微微收敛。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加速崩塌的空间碎片,沉声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幽冥入口,而是一处极其不稳定、被外力强行撕裂的时空夹缝!” 他的目光落在兰乔曦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鹤珍珍。是她!她利用了某种强大的法器或者禁术,以你残留的强烈执念和幽冥记忆为引,结合此地天然混乱的时空节点和那团‘阳火精元’的能量,人为制造了这个嵌套着前世幽冥景象的致命幻境!她不仅要让你沉沦在虚假的幽冥痛苦中无法自拔,消耗你的灵魂力量,更要利用幻境崩塌时的时空乱流,将你彻底撕碎、湮灭,让你永远消失在这时空夹缝之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好狠毒的心思!” 皇甫谦的话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兰乔曦最后一丝浑噩! 时空夹缝……人为幻境……阳火精元……鹤珍珍的杀局! 所有的碎片瞬间串联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那碗孟婆汤的“巧合”,那恰到好处的妖魔入侵,那被“轮回井不稳”的谎言禁锢,鹤珍珍看似亲热实则恶毒的每一次“探望”,还有那最终指向剜心的“救治”……都是鹤珍珍精心编织的网!一环扣一环,步步杀机!目的就是要让她在无尽的痛苦、愧疚、绝望和自我怀疑中彻底崩溃,可是她没实现,索性用这个为她量身定做的幻境一起,灰飞烟灭! 前世被她害死,今生,她竟连自己的灵魂都要彻底抹杀! 滔天的恨意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在兰乔曦胸中爆发!那恨意是如此强烈,甚至瞬间压过了失去顾宥泽的悲痛和对任安宰化为飞灰的复杂情绪!她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空洞的眼眸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点燃,亮得惊人! “鹤——珍——珍——!!!” 一声蕴含着无尽怨毒与杀意的尖啸,穿透了正在崩塌的空间,在冰冷的仰天湖底久久回荡!那声音中的恨意,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灵魂战栗! 苏萌紧紧抱住因愤怒和悲伤而剧烈颤抖的兰乔曦,感受着她身体里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毁灭性能量,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疼惜。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轰隆——! 更大块的穹顶开始塌陷,冰冷的湖水倒灌进来,带着毁灭的气息。 兰乔曦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魂体激荡下的错觉)。她最后看了一眼顾宥泽消失的地方,又看了一眼任安宰化为飞灰的方位,眼中的泪水已被怒火烧干,只剩下冰冷的、淬了毒的决绝。 鹤珍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不,誓不超生! 她任由苏萌和皇甫谦护着,在崩塌的湖底空间和倒灌的冰冷湖水中,朝着皇甫谦指引的、闪烁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出口,疾冲而去。身后,是彻底湮灭的幻境,和她三世纠缠、最终都化为尘埃的爱与恨。前方,是冰冷的湖水,和一个复仇烈焰的现实。 第92章 皇甫家的继承权 冰冷的湖水刺骨,三人狼狈地爬上仰天湖岸。夜风呼啸,吹得湿透的衣物紧贴肌肤,带来阵阵寒意。劫后余生的喘息尚未平复,巨大的空洞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便席卷了兰乔曦——顾小宥化作星尘消散,任安宰在她眼前寸寸成灰,鹤珍珍那张温婉恶毒的脸……一切都如同最残酷的噩梦,在她空茫的心底反复灼烧。 “曦儿!看着我!我们回来了!是真的!”苏萌用力捧着她的脸,掌心传来的温热是如此真实,驱散着幽冥的冰冷。她气色红润,寒毒尽去,是“阳火精元”和顾小宥牺牲带来的奇迹,此刻却成了兰乔曦痛苦现实的刺眼对照。 皇甫谦迅速检查四周,确认安全,他湿透的衬衫下是沉稳的力量,但看向兰乔曦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与痛惜:“乔曦,我知道你现在……”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加密手机突兀地、尖锐地响了起来,划破了湖畔压抑的死寂。 皇甫谦蹙眉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管家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大少爷!生了!苏小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六斤八两!母子平安!诚少爷高兴坏了,正张罗着要在家里大摆宴席呢!老夫人也欢喜得很,让您赶紧回来!还有…老爷子说了,趁着今天大喜,要当众宣读修改后的遗嘱!” 最后那句话,如同一根冰锥,狠狠扎进皇甫谦的耳膜。他看了一眼身旁兰乔曦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得仿佛失去所有焦距的脸,对着电话,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知道了。” 随即挂断,指关节捏得发白。 “是……苏婉晴?”苏萌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浓烈的厌恶。她太清楚皇甫诚的嘴脸,更清楚兰乔曦在皇甫家炼狱般的过往。 “嗯。”皇甫谦的声音低沉压抑,每一个字都裹着怒意,“生了儿子。家里要摆酒。还要当众宣布皇甫荣耀的遗嘱。” 他看向兰乔曦,眼中是深切的担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作为从小护着她、视她如亲妹的大哥,他太担心这个“喜讯”和紧随其后的“遗嘱”,对她此刻刚经历地狱归来的灵魂,是何等残忍的凌迟。“乔曦,你……” 兰乔曦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在那幽冥幻境中燃烧殆尽。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毫无温度的弧度:“生孩子?好事啊。我这个‘前妻’,是不是也该去……‘道贺’?”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苏萌和皇甫谦心头同时一紧。他们知道,兰乔曦蛰伏隐忍,等的就是这一天——亲眼见证皇甫家最丑陋的欢庆,然后……亲手将它撕碎。 皇甫宅邸,灯火通明,虚假的繁华如同裹着金箔的毒药。 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刺眼冰冷的光,映照着长桌上精致的珍馐美馔。佣人们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假笑,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与浮夸。主位上,皇甫荣耀红光满面,怀抱着新得的“金孙”,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全然忘了名义上的儿媳刘思蕊那桩人尽皆知的丑事,以及那个已经七岁的私生子。 刘思蕊僵硬地坐在一旁,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惊惶,被保释后的阴影如影随形。她下意识地抚摸着刚显怀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更大的秘密炸弹,一个既非丈夫皇甫谦、也非姘头老爷子的孩子,而是皇甫谦为了某种深不可测的目的(报复?掌控?)亲手埋下的雷。 皇甫诚如同斗胜的公鸡,抱着襁褓在宾客间穿梭,脸上是夸张到扭曲的得意笑容,声音洪亮地接受着虚伪的祝贺。他低头看孩子的眼神,混杂着初为人父的激动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兰乔曦的复杂占有欲——那个曾属于他的女人,如今冷眼旁观着他的“胜利”。苏婉晴依偎在他身侧,脸色苍白却难掩得瑟,享受着“功臣”的瞩目。 皇甫老太太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一派慈祥,然而半阖的眼皮下,精光闪烁,刻薄与算计几乎要溢出来。 角落里,皇甫诗穿着素净过时的衣裙,神情落寞,与这虚假的繁华格格不入。她看着主位上抱着孙子的父亲和志得意满的哥哥,又看看身边这位口诵佛经心藏蛇蝎的老太太,心中翻涌着对兰乔曦迟来的愧疚和对自己过往愚蠢的深深悔悟。兰乔曦在时,至少会不动声色地替她挡掉一些明枪暗箭。 皇甫谦坐在兰乔曦和豆豆之间,脸色沉郁如暴风雨前的海面。豆豆,兰乔曦最铁的gay蜜,此刻正担忧地看着身边疏离冰冷的兰乔曦,又用毫不掩饰的敌意扫视着皇甫诚和苏婉晴,像只护崽的猫。 兰乔曦端坐席间,如同一尊冰雕。素色的衣裙在满堂锦绣中异常刺目。她低垂眼睑,长睫在苍白的脸颊投下浓重的阴影,隔绝了所有或怜悯、或嘲讽、或探究的目光,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只有恨意与冰冷的空间里。苏萌紧挨着她,无声传递着支撑的力量。 酒酣耳热,气氛被刻意炒至“高潮”。 皇甫荣耀清了清嗓子,抱着孙子站了起来,满面春风,声音洪亮地压过了所有喧哗:“诸位亲朋!今日双喜临门!我皇甫家喜得金孙,诚儿后继有人!值此良辰,老夫也有一件关乎家族未来的大事宣布!” 他示意管家捧上一个鎏金匣子,取出一份文件。 “这是老夫修改后的遗嘱!” 皇甫荣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兰乔曦身上刻意停留了一瞬,带着胜利者的施舍与轻蔑,“老夫名下持有的皇甫集团35%的核心股权,以及位于瑞士银行的信托基金,将全部由我的二孙子——皇甫轩(新生儿名字)继承!在其成年之前,由其母苏婉晴女士代为监管行使相关权利!诚儿作为父亲,协助管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瞬间煞白的刘思蕊和她的小腹,补充道,“其他子女及配偶,按原有份额不变。” 轰——! 这无异于一场小型地震! 35%的核心股权!加上皇甫诚原有的份额和苏婉晴的代管权,这意味着皇甫诚一房将彻底掌控皇甫集团!而皇甫谦,这个为皇甫家殚精竭虑、付出全部心血、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几乎以一己之力在父亲丑闻后稳住集团局面的长子,只得到了一个轻飘飘的“原有份额不变”!甚至不如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第93章 两个不是自己家的蛋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震惊、错愕、幸灾乐祸、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皇甫谦身上。 皇甫谦的脸色,在听到“35%核心股权归长孙”时,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紧接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熔岩般的怒意轰然爆发!他的眼神不再只是冷峻,而是变得阴鸷骇人,仿佛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主位上抱着孙子、满脸自得的父亲!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指节扭曲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脆弱的水晶捏得粉碎!胸膛剧烈起伏,一股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被当成工具利用榨干后无情抛弃的剧痛和滔天愤怒,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为这个家族付出了一切!青春、心血、甚至扭曲了自己的感情去布局!换来的就是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踩在脚下?! 豆豆惊怒交加,猛地抓住了皇甫谦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臂,眼中满是心疼和愤怒。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慈祥的笑容加深,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算计之中。她慢悠悠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再次精准地刺向低着头的兰乔曦,声音不高,却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 “是啊,添丁进口,福泽绵长,这才是家族的根基。有些人啊,嫁进来几年,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白白占了地方,耗了光阴,不是家门不幸是什么?好在老天有眼,给了我们诚儿真正的福报,也给了皇甫家真正的继承人!荣耀这遗嘱,英明!” 刻骨的羞辱,如同淬毒的鞭子,再次狠狠抽向兰乔曦。 大厅里的空气凝固了,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兰乔曦。怜悯、嘲讽、看戏、幸灾乐祸……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大网。 皇甫诚脸上的狂喜因母亲的话而带上了一丝不自然的尴尬,随即又被更大的得意淹没。苏婉晴更是挺直了腰板,挑衅地看向兰乔曦的方向。 皇甫谦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他猛地抬头,那阴鸷的目光如同利刃射向老夫人,周身散发的冰冷气场让周围温度骤降! 苏萌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不顾一切地开口反击。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如冰的兰乔曦,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波澜,平静得可怕。但那双眼睛,如同沉入万丈深渊的寒潭,里面没有泪,没有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种……洞穿一切虚伪与肮脏的漠然。她平静地迎上老夫人那刻薄怨毒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弧度。 这极致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人心悸胆寒。 老夫人被她看得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那眼神让她想起了某些极其不愉快的往事。她强作镇定,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慌乱,也为了将这场羞辱进行到底,她故意伸手去端面前那盅热气腾腾、专门为苏婉晴准备的滋补鸡汤。 “哎呀!” 伴随着一声夸张的惊呼,老夫人“手一滑”,那盅滚烫油腻的鸡汤,不偏不倚,正好泼洒在她自己保养得宜的手背上! “哎哟!烫死我了!”老夫人立刻叫嚷起来,甩着手,场面一阵小小的慌乱。佣人慌忙递上湿巾。她的目光却穿过混乱,阴冷地投向兰乔曦,仿佛在说:看,连阿猫阿狗都帮我,我是这世界的中心,你又能如何? 兰乔曦看着这拙劣的表演,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她没有去看老夫人烫红的手,也没有理会那小小的骚动。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全场: 扫过主位上抱着“金孙”、笑容已然有些僵硬的皇甫荣耀——这个将毕生心血拱手送给私生孙子的糊涂虫; 扫过一脸刻薄、正忙着“处理”烫伤实则眼神怨毒的老夫人——这个佛口蛇心的老毒妇; 扫过抱着孩子、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复杂变幻的皇甫诚——这个愚蠢又懦弱的“父亲”; 扫过依偎在皇甫诚身边、眼中快意被一丝不安取代的苏婉晴——这个自以为一步登天的“功臣”; 扫过脸色惨白、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刘思蕊——这个自身难保的棋子; 扫过角落里神情复杂、带着愧疚的皇甫诗; 最后,她的视线在皇甫谦那张因极致愤怒而阴沉得几乎滴水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看到了那压抑的火山和刻骨的背叛感。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还在“哎呀”叫唤的老夫人身上。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预感到了风暴的来临。 兰乔曦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穿透了这片死寂,带着一种令人骨髓生寒的平静: “老夫人说得对。下不了蛋的母鸡,确实不该占着地方。”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皇甫荣耀怀里的襁褓,嘴角的冷笑如同锋利的冰刃,一字一句,清晰地切割着皇甫家最后的遮羞布,“只是,老夫人,您这么急着给皇甫家‘开枝散叶’、‘奠定根基’……您确定,您怀里抱着的这颗‘金蛋’,还有您那位好儿媳肚子里揣着的那个……”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刘思蕊,“……真的是皇甫家正儿八经的‘种’吗?别忙活了半天,都是在替别人养孩子,那才真是……祖宗脸上无光,家门大大的不幸!” 轰隆——!!! 如果说之前宣布遗嘱是地震,那么兰乔曦这番话,无异于在皇甫家头顶引爆了一颗核弹!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时间都凝固了! 皇甫荣耀抱着孩子的手剧烈一抖,怀中的婴儿受惊哇哇大哭起来!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难以置信地瞪着兰乔曦,又猛地低头看向怀里哭嚎的孙子,眼神充满了惊疑和恐慌! 老夫人手上的烫伤仿佛瞬间不疼了,她猛地抬头,佛珠“啪嗒”一声重重砸在地上,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因极致的惊怒和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恐慌而扭曲变形,尖声厉喝:“兰乔曦!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敢污蔑我皇甫家的血脉?!” 皇甫诚脸上的得意和笑容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和巨大的惊恐,他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看看哭嚎的孩子,又看看身边瞬间面无血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的苏婉晴,最后看向兰乔曦,眼神充满了崩溃和不敢置信! 苏婉晴更是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看向兰乔曦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刘思蕊则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脸色惨白如鬼,下意识地看向皇甫谦,眼神充满了哀求和无助。 皇甫谦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死死地盯着兰乔曦,眼中的震惊迅速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了然和快意取代。原来……她手里还握着这样的牌!这比他预期的还要狠!还要致命!他看着父亲那惊恐慌乱的脸,看着继母那扭曲的面容,看着弟弟那崩溃的神情,一股被背叛的滔天怒火混合着报复性的快感,在他胸中激荡!好啊,真好!皇甫荣耀,这就是你选定的继承人?一个连血脉都可能存疑的笑话?! 豆豆则完全惊呆了,嘴巴微张,看着兰乔曦如同看着一尊复仇女神。 皇甫诗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震撼和一丝……隐隐的解气。 一片死寂中,只有婴儿尖锐的哭嚎声在空旷华丽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讽刺。 兰乔曦平静地站起身,无视这足以掀翻屋顶的惊涛骇浪,无视所有惊骇欲绝、怨毒恐慌的目光,对着主位上抱着哭嚎婴儿、面如死灰的皇甫荣耀微微颔首,语气淡漠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恭喜老爷子,喜得贵‘孙’。我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说完,她不再看这混乱肮脏的漩涡一眼,挺直着那单薄却仿佛能刺破一切虚妄的脊背,在苏萌立刻起身的搀扶下,在皇甫谦冰冷而复杂、豆豆惊愕又带着一丝崇拜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稳稳地、决绝地走出了这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散发着腐朽恶臭的宴会厅。 身后,是彻底炸开的锅! 婴儿的哭嚎,皇甫荣耀气急败坏的怒吼,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咒骂,皇甫诚崩溃的质问,苏婉晴惊恐的辩解,刘思蕊压抑的啜泣,宾客们压抑不住的哗然议论……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皇甫家族彻底走向崩塌的混乱序曲! 皇甫谦看着兰乔曦消失在门口的决绝背影,又环视着眼前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混乱景象,听着父亲无能狂怒的咆哮和继母尖利的诅咒,他阴沉至极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近乎残忍的笑容。 他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未动的酒,在满堂的喧嚣混乱中,对着主位方向,无声地举了举杯,然后猛地将杯子狠狠摔碎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皇甫荣耀和老夫人脸上,瞬间让他们的咒骂戛然而止! 皇甫谦看也不看他们惊怒交加的表情,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流星地追着兰乔曦离开的方向而去。豆豆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留下身后,一地狼藉,和皇甫家族摇摇欲坠、即将彻底倾覆的华丽棺椁。 第94章 皇甫谦的决心 皇甫宅邸那场荒诞而混乱的“喜宴”在兰乔曦投下核弹般的指控后,彻底沦为一场闹剧和丑闻的漩涡中心。皇甫荣耀气急攻心,差点当场厥过去;老夫人歇斯底里,咒骂声几乎掀翻屋顶;皇甫诚抱着哭嚎不止的婴儿,看着身边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却无法给出有力辩解的苏婉晴,眼神从崩溃逐渐转为噬人的疯狂;刘思蕊更是惊恐地蜷缩在角落,死死护住自己的小腹,如同惊弓之鸟。 皇甫谦在摔碎酒杯、无声宣示了与这个腐朽家族彻底决裂的态度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片令人作呕的泥潭。豆豆紧跟着他,眼中满是心疼和坚定。 兰乔曦和苏萌早已在宅邸外等待。夜风微凉,吹拂着兰乔曦素色的衣袂,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冷硬。 皇甫谦大步走到她面前,夜色掩盖了他脸上残留的阴沉,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风暴平息后的冰冷决绝和一丝……奇异的释然。 “乔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断,“谢谢你。” 这句感谢,不仅仅是为她今晚的“仗义执言”,更是为她撕开了皇甫家最后一块遮羞布,让他看清了所有肮脏,也彻底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对这个“家”的、可笑的羁绊。 兰乔曦微微侧首,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脸轮廓,眼神平静无波:“不必谢我。我只是拿回了该付的利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皇甫谦和豆豆,“皇甫家,该彻底洗牌了。它烂透了,从根子上。” “我知道。”皇甫谦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以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顾念那点可笑的‘家族责任’。现在……没必要了。” 他眼中寒光一闪,“皇甫集团是我一手稳住、发展起来的,它姓皇甫,但绝不能毁在皇甫荣耀的糊涂和皇甫诚的蠢钝上!更不可能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谦哥,你想怎么做?我都帮你!”豆豆立刻表态,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对爱人的支持和对兰乔曦的崇拜。 皇甫谦拍了拍豆豆的手,看向兰乔曦,语气郑重:“乔曦,我需要你帮我。彻底掌控皇甫集团,清理门户,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皇甫荣耀在集团根基很深,还有老爷子留下的那些老顽固……我需要你手里的信息,需要你洞悉人心的能力,需要你……对付皇甫荣耀。” 他知道,兰乔曦与皇甫荣耀之间,是跨越生死的血仇,没有和解的可能。 兰乔曦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好。皇甫荣耀是我的,他可能是杀害我爸妈的罪魁祸首。皇甫家的账,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讨回来。帮你,就是帮我。” 她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太好了!”豆豆兴奋地低呼,随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兰乔曦,“曦曦,你……你还好吗?今晚……” “我很好。”兰乔曦打断他,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平静,“比任何时候都好。” 亲眼看着仇人的“美梦”在最高潮时被自己亲手戳破、打碎,看着皇甫家那虚伪的繁华瞬间崩塌,这种复仇的快感,暂时压过了幽冥归来的伤痛。她看向皇甫谦,“既然决定动手,有些事,你也该知道得更清楚些。” 皇甫谦眼神一凝:“你说。” 兰乔曦的目光投向远处皇甫宅邸依旧灯火通明却透着混乱的窗户,声音冷得像冰:“首先,皇甫诗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苏萌和豆豆都竖起了耳朵。 “那孩子,根本不是欧阳家的种。”兰乔曦语出惊人。 “什么?!”苏萌和豆豆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皇甫谦眉头紧锁:“你确定?欧阳家那种门第,规矩森严,眼线众多,皇甫诗那点小伎俩……” “绝对逃不过欧阳家的眼睛。”兰乔曦肯定地接道,“我当初在皇甫家时就有所察觉,后来证实了。欧阳家早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他们家的血脉。” “那……那他们为什么……”豆豆惊讶得合不拢嘴,“为什么还留着皇甫诗和孩子?还把她‘休’回来?这不是打他们自己的脸吗?” “这正是关键。”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洞悉的冷光,“欧阳家留着那个孩子,甚至默许皇甫诗怀着‘野种’回去,绝不是因为仁慈或者丢不起脸。他们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那个孩子长大。也许那个孩子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养着,将来作为对付某些人的筹码。欧阳家那种家族,行事绝不会无的放矢。皇甫诗,包括她那个孩子,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可笑皇甫诗还以为自己‘幡然醒悟’,怀念我在皇甫家时对她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好’。” 兰乔曦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皇甫谦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欧阳家……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皇甫诗这个蠢妹妹,不仅自己被利用得彻底,还带回来一个更大的隐患! “第二个,”兰乔曦的目光转向皇甫宅邸,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惊惶的刘思蕊,“皇甫康不是你的孩子。” “皇甫康?”豆豆一愣,“那个他是刘思蕊和奸夫……生的七岁的孩子?” “名义上,他是皇甫荣耀和刘思蕊的儿子,也就是……皇甫谦你血缘上的‘弟弟’。”兰乔曦看向皇甫谦,眼神带着一丝奇异的了然。 皇甫谦眼神一厉:“难道他也不是……” 他瞬间想到了自己安排刘思蕊怀上的那个孩子。 “不,”兰乔曦摇了摇头,抛出了一个更劲爆的真相,“皇甫康,他确确实实是皇甫荣耀和刘思蕊的儿子。如假包换。” “啊?”豆豆再次傻眼。 苏萌一脸平静的耸耸肩,好像在说:这……这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虽然很乱伦很恶心。 “但是,”兰乔曦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皇甫谦,“皇甫谦,你安排人给刘思蕊怀上的那个孩子,现在还在她肚子里揣着的那个……你以为是用来报复老爷子、掌控刘思蕊的棋子?你错了。” 皇甫谦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意思?” “那个孩子,”兰乔曦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清晰而残忍,“也不是你安排那人的。” “什么?!”这一次,连皇甫谦都失声了,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精心安排的棋子……失控了? “刘思蕊没那么蠢,也没那么听话。”兰乔曦冷冷道,“她被你胁迫,被迫怀上这个孩子,但她怎么可能甘心?她又怎么可能只依靠你?她早就留了后手。那个孩子,是她和……另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怀上的。具体是谁,我还在查,但可以肯定,这孩子跟你、跟老爷子,都毫无血缘关系。她肚子里的,是另一颗炸弹,一颗连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掌控得了的炸弹。” 豆豆和苏萌已经完全听懵了,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这皇甫家……简直是个盘丝洞!每个人都在算计,每个人都在背叛,血缘关系乱得一塌糊涂! 苏萌喃喃道:“天呐……这皇甫家……真是乱得……乱得……” “乱透了!”豆豆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总结陈词,“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狗血八卦百科全书!豪门秘辛、乱伦、借种、替别人养孩子、私生子、野种、棋子……要素齐全!曦曦,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在这种鬼地方活下来的?太不容易了!” 兰乔曦没有回答豆豆的感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皇甫谦。后者的脸色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难看之后,迅速恢复了惯有的冷峻,甚至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被玩弄于股掌之后,反而激发出最冷酷决心的状态。 “很好。”皇甫谦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却勾起一个极其危险、如同猎豹锁定猎物般的弧度,“乱?那就让它更乱一点。把所有脏的、臭的、见不得光的,都翻出来,晒在太阳底下!乔曦,把你查到的所有东西,都给我。豆豆,动用你所有媒体和网络的关系。” 他看向那座依旧灯火通明却如同巨大坟墓的皇甫宅邸,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我要让皇甫荣耀、让那个老毒妇、让皇甫诚、让苏婉晴、让刘思蕊……让所有魑魅魍魉,都为他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皇甫集团,我要定了!清理门户,就从今晚开始!” 夜风吹过,带着肃杀的气息。一场针对皇甫家族的血腥清洗和权力争夺,在兰乔曦投下的重磅炸弹后,由皇甫谦这位被彻底激怒的长子,正式拉开了序幕。而兰乔曦背负血海深仇的复仇者,将成为他手中最锋利、最致命的刀。 第95章 混乱的夜晚 皇甫谦的指令如同冰冷的利剑出鞘,带着斩断一切腐朽的决心。豆豆立刻行动起来,手指在加密通讯器上飞快的打了几个电话,眼神闪烁着兴奋与冷酷交织的光芒。苏萌则紧紧挽住兰乔曦冰凉的手臂,既是支撑,也是见证。兰乔曦站在夜风中,如同风暴中心最平静的一点,眼神幽深,仿佛早已预见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 皇甫宅邸内的混乱,在兰乔曦离开后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皇甫荣耀抱着哭嚎不止的婴儿,只觉得那声音如同魔音穿脑,兰乔曦那句“真的是皇甫家的种吗?”如同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他看向苏婉晴,眼神不再是初得金孙的慈爱,而是充满了惊疑和审视:“婉晴!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孩子……” “爸!爸您别听那个贱人胡说八道!”苏婉晴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尖利,“她是嫉妒!她是看不得诚哥好!看不得我们皇甫家好!她在报复!爸,您要相信我!孩子是诚哥的!千真万确啊!”她扑过去想抓住皇甫荣耀的胳膊。 皇甫诚却猛地一把推开她,眼神赤红,带着濒临崩溃的疯狂:“相信你?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怀孕时的血型报告和你上次体检的不一样?!为什么你死活不肯去做更详细的产前基因筛查?!兰乔曦那个毒妇!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我……我……”苏婉晴被推得一个趔趄,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不明白皇甫诚怎么会突然提起血型报告这种细节。 就在这时,一个佣人惊慌失措地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老爷!老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网上……网上……” 老夫人正被佣人扶着处理烫伤,闻言怒斥:“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佣人颤抖着把平板递过去,屏幕上赫然是一条被顶到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爆字的词条:#皇甫诚喜当爹?亲子血型疑云# 点进去,是一个匿名的爆料贴,贴出的赫然是苏婉晴两次不同的血型报告截图(一次是普通体检的o型,一次是孕期建档时登记的ab型),以及一段极其清晰的逻辑分析:根据父母血型遗传规律,皇甫诚是a型血,如果苏婉晴是ab型,孩子只可能是a、b或ab型,绝不可能是o型!而新生儿皇甫轩的出生证明上,血型清清楚楚写着o型! 铁证如山!根本无需等待更复杂的dna检测,仅仅是最基本的血型遗传学,就足以将这个巨大的谎言戳穿! 帖子下面,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年度大瓜!豪门绿帽!” “这还用dna?血型就对不上!实锤喜当爹!” “皇甫诚脸都绿了吧?刚当爹就发现自己头顶一片草原?” “苏婉晴这女人牛逼啊!瞒天过海!” “兰乔曦今晚那话……细思极恐!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噗——!”皇甫荣耀只看了一眼,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眼前一黑,怀里的孩子差点脱手,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面如金纸,大口喘着粗气,指着苏婉晴和同样面无人色的皇甫诚,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爸!”皇甫诚惊恐地看着父亲,又看看平板上的内容,最后看向苏婉晴,眼神彻底变成了暴怒和毁灭!他猛地将哭嚎的孩子塞给旁边吓傻的佣人,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般扑向苏婉晴:“贱人!你这个贱人!你骗我!你竟敢骗我!!!” “啊——!诚哥!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苏婉晴发出凄厉的尖叫,被皇甫诚狠狠抓住头发拖倒在地,场面瞬间失控! 老夫人也看到了平板内容,眼前一黑,佛珠再次脱手,发出刺耳的尖叫:“反了!反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她看着被儿子疯狂殴打的苏婉晴,看着气若游丝的老爷子,再看看那哭得撕心裂肺的“野种”,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辈子的体面和算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而刘思蕊,早已吓得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护着肚子,看着眼前的混乱,如同置身地狱。她庆幸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暂时没被波及,但更大的恐惧随之而来——兰乔曦知道皇甫康是老爷子的儿子,那她肚子里的这个……她不敢想! 就在皇甫宅邸乱成一锅滚粥时,另一个更隐秘、更诡异的“炸弹”被悄无声息地引爆了。 皇甫荣耀的私人医生,在混乱中被紧急召唤来救治突发状况的老爷子。在初步稳定了皇甫荣耀(主要是气急攻心,暂无生命危险,但中风风险极高)后,这位被皇甫谦暗中掌握、并刚刚收到一份“匿名”快递的医生,在老夫人和皇甫诚焦急的询问下,“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老爷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了。”医生擦着汗,脸色凝重,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困惑和谨慎,压低声音对老夫人和暂时停手的皇甫诚说:“另外……刚才抢救时,我顺手给老爷子做了个基础血检,发现一个……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老夫人心头一跳,有不祥的预感。 “老爷子的血型……还有他一些基础遗传标记……跟之前大少爷(皇甫谦)因为一次意外留在我这里的备份样本……比对结果……”医生欲言又止,显得极其为难。 “比对结果怎么了?!快说!”皇甫诚烦躁地吼道。 医生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比对结果显示……大少爷的某些遗传标记,与老爷子新得的那个‘金孙’(指刘思蕊肚子里那个)的匿名检测报告(当然是豆豆伪造并匿名寄给医生的)……有高达85%的相似度!这……这远远超出了正常叔侄或者堂兄弟的范围,反而更接近……更接近同父异母的兄弟或者……直系祖孙的相似水平!这……这太诡异了!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这报告是不是搞错了?” 医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怀疑报告真实性的样子。 轰——!!! 如果说苏婉晴孩子的血型问题是当众扒光了皇甫诚的衣服,那么医生这番话,就像是在皇甫荣耀的棺材板上又狠狠钉下了一颗带着剧毒的钉子! 85%的相似度?!接近同父异母兄弟或直系祖孙?! 这指向性太明确了! 刘思蕊肚子里那个孩子,跟皇甫谦有极高的遗传相似度?!这意味着什么? 皇甫荣耀是皇甫谦的父亲,如果刘思蕊肚子里的孩子跟皇甫谦遗传相似度异常高,那只有两种可能: 1. 这个孩子是皇甫荣耀的!那么,皇甫谦和这个孩子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皇甫荣耀已经七十多了……刘思蕊肚子里这个才几个月?而且皇甫荣耀确幸这半年来他都在静心调养,他绝对没碰过刘思蕊。这…… 2. 或者……这个孩子是皇甫荣耀的……孙子?!那意味着皇甫荣耀还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孩子是那个儿子和刘思蕊生的?皇甫荣耀除了皇甫谦、皇甫诚、皇甫诗,还有别的儿子流落在外?这怎么可能?!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足以让皇甫家族本就稀碎的名声彻底跌入十八层地狱!乱伦?还是更离奇的血缘纠葛? “噗——!”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皇甫荣耀,听到医生这“困惑”的汇报,联想到刘思蕊肚子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联想到兰乔曦那句“替别人养孩子”,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睛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老爷!老爷啊!” 老夫人发出凄厉的哭嚎。 “爸!” 皇甫诚也慌了神。 刘思蕊则直接吓得瘫软在地,捂着肚子,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85%相似皇甫谦?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肚子里的孩子明明……明明不是皇甫家的啊!怎么会跟皇甫谦扯上这么高的相似度?!是检测错了?还是……她被人算计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让她彻底崩溃。 整个皇甫宅邸,彻底陷入了末日般的疯狂和混乱。婴儿的哭嚎,病人的呻吟,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交织成一曲皇甫家族彻底走向毁灭的挽歌。 而在皇甫宅邸外,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停在阴影中。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皇甫谦冰冷而毫无波澜的脸。他听着豆豆实时汇报着宅邸内鸡飞狗跳、丑态百出的场景,听着医生成功投下那颗诡异的“炸弹”后的混乱反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乱?”他轻嗤一声,声音如同淬了冰,“这才刚刚开始。乔曦,你那份‘近亲’报告,送得很及时。” 后座上,兰乔曦闭目养神,仿佛宅邸内的喧嚣与她无关,只有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看戏般的冰冷弧度,泄露了她心底翻涌的复仇快意。 苏萌和豆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和一丝寒意。皇甫谦的狠辣,兰乔曦的精准,这对兄妹(情同兄妹)联手掀起的风暴,足以将整个皇甫家族,连同那些肮脏的秘密,一同埋葬。 清洗,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而“85%相似度”这颗诡异的炸弹,其真正的目的和带来的后续连锁反应,将把这场豪门倾覆的大戏,推向一个更加疯狂和不可预测的方向。 第96章 今生那些魑魅魍魉 皇甫宅邸那场“血色弥月宴”的余波,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皇甫集团乃至整个上流社会掀起了滔天巨浪。苏婉晴被实锤“借种生子”,皇甫诚沦为全城笑柄,皇甫荣耀中风入院,老夫人心力交瘁自顾不暇,刘思蕊和她肚子里那个与皇甫谦有“85%诡异相似度”的孩子更是成了悬在皇甫家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人敢深究,却又人人疑心暗鬼。 皇甫谦的行动迅疾如雷霆。趁着老爷子倒下、二房彻底失势、集团内部人心惶惶之际,他凭借多年积累的威望、铁腕的手腕以及豆豆在舆论上精准的推波助澜(适时放出一些皇甫诚管理不善、挪用公款的“边角料”),迅速收拢权力,将核心部门牢牢掌控在自己人手中。清理门户的名单早已拟好,只待时机成熟。 而风暴的中心之一——兰乔曦每天白天带着公司不断暗中收购兰氏股份。晚上她端着一杯红酒来到别墅天台。这里视野开阔,能将大半个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也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她需要静下来,整理幽冥归来的混乱记忆,消化刻骨的仇恨,更重要的是,思考如何将复仇的火焰精准地烧向鹤珍珍和……那个在现实中身份成谜的任安宰。 深夜,别墅的门禁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苏萌警惕地看向监控屏幕,只见楼下大堂,一个身影摇摇晃晃,正不顾保安的阻拦,疯狂地拍打着入口的玻璃门。那人衣衫不整,领带歪斜,头发凌乱,满脸通红,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正是皇甫诚! “兰乔曦!你给我出来!兰乔曦!我知道你在上面!” 皇甫诚嘶哑地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愤怒和一种扭曲的疯狂,“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你出来!你这个毒妇!你给我说清楚!” 保安试图架住他,却被他发疯般甩开。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别墅下制造着巨大的噪音。 兰乔曦走到天窗边缘,面无表情地俯瞰着楼下那个歇斯底里的身影。月光和城市的霓虹映照着她清冷的脸庞,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漠然。 “要报警吗,曦曦?”苏萌啐了一口问。 “不用。”兰乔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让他闹。闹得越大越好。让所有人都看看,皇甫家的二少爷,如今是个什么德行。” 她甚至拿起手机,对着楼下录了一小段皇甫诚发疯的视频。 皇甫诚在楼下闹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最后被闻讯赶来的皇甫荣耀私人安保团队强行架走,塞进车里带走。临走前,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兰乔曦所在的高层,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与此同时,皇甫诗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就在皇甫家乱成一团的第二天,欧阳家突然派来了管家和司机,以“婆婆突发急病,需要儿媳侍奉汤药”为由,将刚刚“保胎”成功、惊魂未定的皇甫诗接了回去。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 然而,皇甫诗被接回欧阳家后,就如同石沉大海。 起初两天,还有零星的消息传回,说她被安排在偏院静养,有专门的医生团队看护,胎儿情况稳定。但很快,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断了。她就像从欧阳家蒸发了一样。就连欧阳夫人声势浩大的五十寿宴,作为儿媳的皇甫诗,竟然也未曾露面!宾客们私下议论纷纷,但欧阳家对外只轻描淡写地称皇甫诗“胎气不稳,遵医嘱卧床静养,不宜见客”。 更诡异的是皇甫诗丈夫欧阳可战的态度。 皇甫诗“消失”后,欧阳可战不仅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变本加厉,彻底放飞了自我。各种小报和八卦周刊上,开始频繁出现他的身影: * 深夜与数名衣着暴露的嫩模出入顶级会所,姿态狎昵,照片模糊却足够劲爆。 * 在私人游艇派对上,被拍到将整瓶香槟浇在一个女伴头上,引发冲突,场面混乱。 * 最令人侧目的是,有匿名爆料称他在某地下俱乐部有特殊癖好,多次有年轻男女带着一身暧昧的伤痕和淤青从他常包的套房离开,甚至有疑似血衣的照片被高价卖给某些小报。虽然消息很快被压下,照片也模糊不清,但“欧阳三少暴虐成性”的传闻已不胫而走。 每一次风波,都由欧阳家那位永远西装笔挺、表情一丝不苟的老管家出面处理。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压下报道,用无可挑剔的公关辞令和强大的背景人脉将事情“解释”为误会、恶意诽谤或“朋友间的玩笑”。手段之高效、态度之淡定,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而非一次次血腥丑闻。 这位管家越是淡定,越是让人感到一股深不可测的寒意。欧阳家像一张巨大的、沉默的网,将皇甫诗和她肚子里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牢牢笼罩其中,也放纵着欧阳可战在网外肆无忌惮地宣泄着他扭曲的欲望。 直到那场顶级的慈善拍卖晚宴。 这场晚宴汇聚了全城真正的名流权贵,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兰乔曦在皇甫谦的坚持下出席——皇甫谦认为她需要出现在这个圈子里,宣告她的回归,也为后续计划铺垫。她穿着一身剪裁极简的黑色晚礼服,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将她清冷疏离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她安静地坐在皇甫谦身边,如同夜色中最神秘幽静的一朵黑莲,吸引了无数或好奇、或探究、或惊艳的目光。 拍卖进行到高潮,一件据说是中世纪某位被诅咒的王妃佩戴过的、镶嵌着巨大鸽血红宝石的项链被推上展台。灯光下,那宝石红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就在拍卖师激情洋溢地介绍这件拍品时,兰乔曦感觉到一道极其强烈、充满了赤裸裸占有欲和侵略性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粘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灼热感,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微微蹙眉,顺着感觉抬眼望去。 在会场斜对角的一个vip包厢里,一个男人正懒洋洋地靠在丝绒沙发上。他穿着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西装,领口敞开,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面容英俊,甚至带着几分邪气的精致,但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此刻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如同野兽锁定猎物般的贪婪和暴虐的兴奋。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空酒杯,眼神却死死地锁住兰乔曦,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正是欧阳可战。 他显然也看到了兰乔曦望过来的目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他举起手中的空杯,对着兰乔曦的方向,隔空做了一个轻佻的、如同品尝美酒般的“啜饮”动作,眼神里的占有欲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 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沉。 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在幽冥幻境里,在忘川河畔,那个强行将她禁锢、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冥王任安宰,也曾有过类似的眼神!只是,眼前这个欧阳可战的眼神,少了任安宰那份偏执的深情和悔恨,多了更多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兽性和毁灭欲! 危险!极度危险! 她迅速收回目光,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冰冷杀意和一丝凝重。欧阳可战……这个欧阳家的疯子,怎么会突然对她产生如此强烈的兴趣? “怎么了?”皇甫谦敏锐地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低声询问。 “没什么。”兰乔曦的声音平静无波,端起面前的香槟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压下心头的寒意,“看到一只……烦人的苍蝇。” 皇甫谦顺着她刚才视线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好看到欧阳可战那毫不掩饰的、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皇甫谦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欧阳家……这个麻烦,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早地找上门来了。而且,目标直指兰乔曦。 拍卖师还在激情报价,那颗妖异的红宝石项链价格一路飙升。最终,被欧阳可战以令人咋舌的天价拍下。 当礼仪小姐托着装有项链的丝绒盒子走向欧阳可战的包厢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只见欧阳可战看都没看那价值连城的项链一眼,反而对着礼仪小姐低声吩咐了几句。 礼仪小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还是恭敬地点点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托着那装着血色宝石项链的盒子,径直朝着兰乔曦和皇甫谦的座位走了过来!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充满了惊讶和玩味。 礼仪小姐走到兰乔曦面前,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起:“兰小姐,欧阳先生说,这件拍品,与您的气质最为相配。他,送给您了。” 嗡——! 整个会场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天价拍品,当场转赠! 对象还是皇甫家那位刚刚掀起滔天巨浪、神秘归来的前少奶奶! 而赠送者,是欧阳家那位以暴虐和风流闻名、妻子刚刚“被消失”的三少爷!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皇甫谦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冰冷的寒气。 兰乔曦看着托盘上那枚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血光的红宝石项链,仿佛看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她缓缓抬起头,隔着人群,再次对上欧阳可战那双充满了病态占有欲和势在必得的眼睛。 他举起酒杯,对着她,无声地做了一个“cheers”的口型,笑容邪佞而张狂。 兰乔曦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很好。 鹤珍珍的爪牙还没斩断,欧阳家的疯子又盯上了她。 前世的债,今生的仇,还有这些自寻死路的魑魅魍魉…… 那就来吧。 看看到最后,是谁……让谁魂飞魄散! 第97章 事情有点麻烦 拍卖晚宴上,欧阳可战那如同淬毒荆棘般的目光和那件带着不祥血光的红宝石项链,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皇甫谦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结冰,他挡在兰乔曦身前,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射向欧阳可战所在的包厢。然而对方只是挑衅地扬了扬下巴,笑容邪佞,毫不在意。 “抱歉,无功不受禄。欧阳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兰乔曦的声音清泠平静,穿透了会场压抑的寂静。她甚至没有看那项链一眼,姿态疏离得如同在拒绝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她微微颔首,对僵在原地的礼仪小姐道:“麻烦送还欧阳先生。” 礼仪小姐如蒙大赦,慌忙托着盒子退回。 皇甫谦没再多言,直接揽住兰乔曦的肩膀,在无数道或惊愕、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一身凛冽寒气,大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豆豆紧随其后,担忧地看了兰乔曦一眼,又回头狠狠瞪了欧阳可战的方向。 欧阳可战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非但没有恼怒,眼中的兴味反而更浓,如同盯上了最具挑战性猎物的猛兽。他舔了舔嘴角,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眼神里燃烧着毁灭与占有的疯狂火焰。 回到别墅,气氛凝重。 “欧阳可战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豆豆气得在客厅里踱步,“他看曦曦的眼神,简直……简直像要把人活剥了!还有那个管家,阴森森的,像条毒蛇!” 皇甫谦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直却透着紧绷的怒意:“欧阳家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更深。他们带走皇甫诗,绝非侍疾那么简单。现在欧阳可战又盯上了乔曦……”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看着兰乔曦,“乔曦,你必须小心。欧阳可战行事肆无忌惮,毫无底线。这段时间,出入必须有保镖跟随,住处安保也要升级。” 兰乔曦坐在沙发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坠——那是顾宥泽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晚宴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未发生,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的寒潭泄露了她的心绪。 “我知道。”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看我的眼神……很熟悉。” 她抬起头,看向皇甫谦和豆豆,眼中闪过一丝幽冥幻境残留的冰冷,“和幽冥里那个强行禁锢我的‘冥王’,如出一辙的占有欲。只是,欧阳可战更……原始,更暴虐。” 皇甫谦和豆豆闻言,心头都是一凛。任安宰……那个身份成谜的zv中国区域负责人,鹤珍珍深爱的人……他的眼神,竟然和欧阳家的疯子有相似之处?这仅仅是巧合,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关联?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念头在皇甫谦心中升起。 “不管他是谁,想动曦曦,先过我豆豆这关!”豆豆拍着胸脯,一脸护犊子的坚定。 就在这时,皇甫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欧阳家那边……有动静了。我们安插在欧阳家外围的眼线回报,皇甫诗被接回去后,根本没去侍疾,也没在偏院静养。她被直接关进了主宅后面那栋……被称为‘静心阁’的老楼里。那里是欧阳家用来……关押犯错族人或处理‘特殊事务’的地方。守卫极其森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 “静心阁?”豆豆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个变相的监狱吗?他们把她关起来了?为什么?” “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兰乔曦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洞悉一切的寒意,“那个孩子,不是欧阳家的血脉,却对欧阳家‘有用’。他们需要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关起来,一是防止她逃跑或者做出什么‘傻事’,二是……隔绝内外,方便他们‘照顾’。” 苏萌忽然出现,眼中闪过一丝幽冥特有的幽光,“我能感觉到……皇甫诗的气息很微弱,充满了恐惧和绝望。那个地方……怨气很重。” 皇甫谦脸色更加难看。虽然对皇甫诗这个妹妹感情复杂,但听到她被如此对待,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愤怒和寒意。欧阳家,果然手段阴狠。 “还有,”皇甫谦继续道,“欧阳可战最近的行径越发暴虐失控。就在昨天,他在自己的私人俱乐部里,因为一个侍应生不小心把酒洒在他鞋上,他当场暴怒,据说……用碎酒瓶把那侍应生的脸划花了,伤得很重。消息被欧阳管家第一时间封锁,花了天价封口费。但风声还是漏了出来。” 豆豆听得浑身发冷:“这简直是畜生!” “他的暴虐,可能和他自身有关。”苏萌忽然开口,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某个混乱暴戾的灵魂上,“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混乱的、濒临崩溃的灵魂波动。很驳杂,充满了暴戾和痛苦。像是有某种东西在侵蚀他,或者……他本身就在失控的边缘。” 这是苏萌从幽冥归来后,隐隐约约感知灵魂的能力在增强。 皇甫谦眼神一凝:“你是说……他可能本身就有问题?精神上的?” “或许更糟。”苏萌的声音低沉,“欧阳家那个管家……很不对劲。他太冷静,太高效了。每一次都能完美地处理掉欧阳可战留下的烂摊子,仿佛……习以为常。他身上有一种……非人的秩序感。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这让她想起了幽冥地府里那些执行命令的冥卫。 豆豆和苏萌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欧阳家,简直像个魔窟! 几天后,皇甫谦带着兰乔曦出席一个必须露面的商业酒会。*目的是为了稳定一些因皇甫家丑闻而动摇的合作方,同时也是向外界展示皇甫集团新的掌舵人。 兰乔曦依旧是一身简约的黑色,气质清冷疏离,如同夜色中独自绽放的幽兰。她安静地跟在皇甫谦身边,应对着各方试探的目光,滴水不漏。 然而,那股令人不适的、如同毒蛇舔舐般的目光,再次如影随形。 欧阳可战来了。 他没有像在拍卖会上那样高调,只是斜倚在角落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眼神却像黏在了兰乔曦身上,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和一种病态的执着。他看着她与人交谈时疏离的侧脸,看着她偶尔蹙眉的细微表情,看着她端起酒杯时纤细的手腕……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眼中的火焰更盛一分。 兰乔曦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厌恶和冰冷寒意,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欧阳可战的精神状态比上次更加不稳定,那股混乱暴戾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体内翻腾。 终于,在兰乔曦独自走向露台透气的短暂间隙,欧阳可战如同鬼魅般堵住了她的去路。 “兰小姐,”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酒精的熏染和刻意的磁性,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我们又见面了。那件红宝石,你不喜欢?” 他逼近一步,浓烈的酒气和一种侵略性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兰乔曦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冰冷如霜:“欧阳先生,请自重。” “自重?”欧阳可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扭曲的兴奋,“对你这样的女人,需要自重吗?你就像一团冰,又像一把火……你知道吗?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他伸出手,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姿态,似乎想去触碰兰乔曦的脸颊。 就在兰乔曦眼神一厉,准备不顾一切反击的瞬间——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插入了两人之间。 是欧阳管家!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管家服,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如同面具般的恭敬微笑,微微躬身,恰到好处地挡开了欧阳可战伸出的手,也隔开了他与兰乔曦。 “三少爷,您喝多了。”管家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老爷刚才在找您,有要事相商。” 他看似恭敬,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硬,巧妙地半扶半推地将眼神瞬间变得暴躁狂怒的欧阳可战带离了露台。 欧阳可战被管家强行带走,不甘地回头死死瞪着兰乔曦,眼神里的占有欲和暴虐几乎要溢出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却被管家看似轻柔实则不容反抗的手劲压制住。 露台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兰乔曦一个人。 他迅速的召唤出萌姐,看到萌姐的身影就在身边后才重重出了一口气。 她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夜风吹拂着她微微散落的发丝,后背惊出了一层薄汗。刚才那一瞬间,欧阳可战身上爆发出的那种纯粹的、毁灭性的恶意,让她灵魂都感到战栗。而那个欧阳管家…… 兰乔曦的目光死死盯着管家离去的方向。就在刚才管家插入两人之间、强行带走欧阳可战的瞬间,她清晰地捕捉到了! 不是错觉! 在露台昏暗的灯光下,在管家侧身挡住欧阳可战的那零点几秒,她清晰地看到,欧阳管家投在墙壁上的影子——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影! 那影子扭曲、拉长,头部的位置……赫然是两个重叠的、模糊不清的头颅轮廓!如同传说中地狱里的双头恶犬!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人类的影子,但兰乔曦无比确定自己看到了! 双头影! 这绝非人类! 这个永远一丝不苟、如同精密机器般的欧阳管家……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股比面对欧阳可战时更冰冷、更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兰乔曦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坠,幽冥归来的记忆碎片与眼前这超现实的诡异一幕疯狂交织。 欧阳家……鹤珍珍的情仇……冥府投影……双头影管家……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名为“幽冥”的丝线,隐隐串联起来。 复仇之路的尽头,似乎连接着一个远比豪门倾轧更加黑暗、更加恐怖、超乎想象的深渊。而欧阳可战那病态的占有欲,或许仅仅只是这个深渊向她张开的……第一道缝隙。 第98章 血契红瞳 露台上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不散兰乔曦心头的惊涛骇浪。双头犬般的扭曲暗影在脑海中反复闪现,欧阳管家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此刻在记忆里变得无比诡异。 她背靠着冰冷的栏杆,指尖死死扣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灵魂深处泛起的、源自幽冥的冰冷战栗。苏萌无声地出现在她身侧,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暖流悄然渗入,稍稍驱散了那彻骨的阴寒。 “看到了?”苏萌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地扫过管家消失的方向。 兰乔曦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清醒。“双头…影子…绝不是错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萌姐,那个管家……不是人。” 苏萌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她微微闭目,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幽冥特有的幽绿光芒:“他身上有‘界’的气息……很淡,但很纯正。像是……幽冥的守门者,或者……某种被束缚在人间躯壳里的东西。欧阳家,果然和‘彼岸’有染。” 她握住兰乔曦的手紧了紧,“曦儿,你刚才说欧阳可战的眼神像任安宰?” 兰乔曦点头,眉头紧锁:“那种掌控一切的占有欲,那种将人视为所有物的偏执……很像。但欧阳可战是外放的暴虐,而任安宰……”她顿了顿,幽冥幻境中那双深邃如永夜、饱含复杂痛楚与偏执的眼眸再次浮现,“他是内敛的疯狂,带着一种……沉痛的绝望。” 苏萌手里拿出一一份资料,“这是我找渠道打听的一些消息,可以公开的都在这了。” 兰乔曦接过资料人第一条就惊呆了,鹤珍珍原来是上界神秘的神族,和任安宰关系匪浅,但是没有明确说什么。而任安宰竟然还是现在火爆的科技领军公司寰宇科技的唯一董事长,这个公司可足有百年的历史。而且,鹤珍珍还要实行一个叫彼岸花计划的大计,具体是什么暂时没人说的清楚,听说需要很高的科技技术支撑。 “任安宰……冥王……”苏萌沉吟着,“如果他真的是寰宇科技的掌舵人,是鹤珍珍的众生所爱,那他和欧阳家这种明显涉足幽冥的家族……会没有关联吗?鹤珍珍的计划,需要的技术支撑,寰宇科技能提供。而欧阳家,似乎掌握着某种连接幽冥的‘通道’或者‘媒介’。” 一个庞大而惊悚的阴谋网络在两人心中逐渐清晰。 皇甫谦的别墅,安保等级已被提升至最高。无形的能量场笼罩着建筑,豆豆正神情严肃地对着几块监控屏幕,两位黑客大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加固着防火墙和反侵入程序。 客厅里,气氛肃杀。皇甫谦听完兰乔曦和苏萌的描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欧阳可战的觊觎已是巨大威胁,现在又加上一个非人的、疑似幽冥来客的管家,情况变得极其棘手和诡异。 “双头影……幽冥守门者……”皇甫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欧阳家到底想干什么?囚禁皇甫诗,放纵欧阳可战,还有一个非人管家……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那个孩子?” “不仅仅是孩子。”兰乔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一种洞悉的冰冷,“我感觉……欧阳可战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容器,或者说……祭品。他灵魂的混乱和暴戾,像是一种被刻意引导和放大的‘养料’。” 她看向苏萌,寻求印证。 苏萌凝重地点头:“他的灵魂波动极其异常,驳杂污秽,像被强行塞入了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濒临崩溃的边缘。这种状态……确实很像某种邪术的牺牲品,或者……容纳邪祟的皮囊。” 豆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太邪门了!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加强自身。”皇甫谦果断道,“欧阳家深不可测,贸然硬碰是下策。乔曦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豆豆,你亲自负责乔曦的网络信息安全,任何指向她的异常信号,立刻追查源头!苏萌,乔曦身边,就拜托你了。” 他看向兰乔曦,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在查清欧阳家底细和找到对付那个管家方法之前,尽量减少外出。酒会那种场合,能推则推。” 兰乔曦沉默着,没有反对。她深知此刻的凶险。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回房时,别墅的门禁系统发出了柔和的通知音。 管家恭敬的声音传来:“大少爷,有您的加急同城专递,寄件方匿名,指明要兰小姐亲启。” 空气瞬间凝固。 皇甫谦眼神一厉:“拒收!扫描检查!” “已经扫描过了,先生。”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外包装是普通的硬纸盒,x光扫描显示内部是一个丝绒首饰盒,无金属、无电子元件、无生化危险品特征。但……感觉很不好,有种阴冷的气息。” 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沉。一个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拿进来。”皇甫谦的声音冰冷。 很快,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硬纸盒被管家小心地放在茶几上。盒子不大,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感,仿佛刚从冰窖里取出。豆豆立刻调出扫描图像,确实只是一个内衬黑色丝绒的首饰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兰乔曦身上。 兰乔曦走上前,手指在触碰到盒子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指尖直窜而上!那寒意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混合着血腥、怨念和……一种来自幽冥深处的呼唤。她深吸一口气,在皇甫谦、苏萌、豆豆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打开了盒盖。 血光! 刺目的、妖异的红光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盒子中央的黑色丝绒上,静静地躺着那枚在拍卖晚宴上被兰乔曦拒绝的鸽血红宝石项链! 灯光下,那枚巨大的宝石红得如同刚刚从心脏中剜出的血块,浓稠欲滴,内部仿佛有暗红色的液体在缓缓流淌、旋转。它散发着一种邪异的光芒,将周围的光线都吞噬扭曲,投下不祥的暗影。更诡异的是,宝石的切割面在特定角度下,隐隐折射出如同瞳孔般的纹路,冰冷地注视着它的新主人。 “是它!”豆豆失声惊呼。 皇甫谦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翻腾:“欧阳可战!” 苏萌则一步上前,挡在兰乔曦身前,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晕,警惕地隔绝着那宝石散发出的邪异能量波动:“好强的怨念和诅咒之力!这东西……浸透了无数亡魂的绝望和不甘!” 兰乔曦没有动。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枚血红的宝石上。就在宝石光芒最盛的那一刻,她的耳畔,毫无征兆地响起了那个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疲惫与偏执的声音,清晰得如同贴着耳廓低语: “曦儿……回到我身边……” 是任安宰!是幽冥幻境中那个冥王的声音! 这声音并非幻觉!它带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在兰乔曦的意识上! “呃!”兰乔曦闷哼一声,头痛欲裂,眼前瞬间发黑,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不再是幽冥地府的冰冷绝望,而是带着一种更古早、更鲜活、却又浸透血泪的悲怆! 她看到雕梁画栋的华美庭院,桃花开得如火如荼。一个穿着月白锦袍、眉目如画的少年书生,站在桃花树下,对她温柔浅笑,手中拿着一卷书,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暖得如同梦境。那是……第四世的任安宰?不,那时他或许还不叫任安宰……他叫……安之?画面一闪,是红烛高燃的新房,她凤冠霞帔,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的安之哥哥……然而,推门而入的,却是他冰冷厌恶的眼神,和一句淬毒的休书!再然后……是冰冷的柴房,无尽的折辱,绝望的挣扎……最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了破败的小院,也吞噬了她所有的天真与爱恋!她在大火中痛苦地翻滚,皮开肉绽,灵魂仿佛都在燃烧,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鹤珍珍前世得意尖锐的笑声…… “曦儿!” “曦曦!” 皇甫谦和苏萌的惊呼同时响起。 兰乔曦身体一晃,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猛地扶住茶几边缘,才勉强站稳。那汹涌而来的记忆洪流虽然短暂,却带着第四世被背叛、被残害、被烈火焚身的极致痛苦,几乎要将她现在的意识撕裂! “是它……”兰乔曦指着那枚散发着不祥血光的红宝石,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这宝石……是媒介!它连接着……连接着我的前世!它在强行拉扯我的意识!” 更可怕的是,任安宰的声音,竟然能通过这枚宝石传递过来!他到底在幽冥中拥有怎样的力量?他对她的执念,又深到了何种恐怖的地步? 苏萌立刻抬手,指尖绿芒大盛,迅速在宝石周围布下几层封印符文,暂时隔绝了那妖异的红光和邪恶的波动。宝石的光芒黯淡下去,但那种阴冷的、如同活物的感觉并未消失。 “必须毁掉它!”豆豆心有余悸。 “不,”兰乔曦却阻止了他,她的眼神在经历了短暂的痛苦迷茫后,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留着它。” “曦曦?”皇甫谦不赞同地皱眉。 “欧阳可战送来这个,绝非仅仅是变态的占有欲那么简单。他背后有那个管家,甚至可能有鹤珍珍和任安宰的影子。”兰乔曦盯着那枚被封印的、如同沉睡恶魔之瞳的红宝石,“它是个陷阱,也是个……钥匙。一个能让我主动或被动回到那些痛苦记忆的钥匙。但同样,它也可能是我窥探他们秘密、他们不是让我回想起前世的所有吗?那我也想看看那之后的所有故事,弄不清我们终归也和没头苍蝇一样,也许趁这机会知道什么是彼岸花计划!” 她抬起头,看向皇甫谦和苏萌,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既然他们想让我回去……那我就回去!回到第四世那场大火里!我要看清楚,当年的背叛到底有多少隐情!我要找到鹤珍珍前世作恶的证据!更要弄明白,任安宰……这些记忆,这些痛苦,是我复仇的武器!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在过去的痛苦里,找到斩断今世孽缘的刀!” 主动回到第四世那场焚身蚀骨的大火?去重温那极致的背叛与痛苦?苏萌和皇甫谦都震惊地看着兰乔曦,为她话语中的决绝与狠厉感到心惊。 “太危险了!”苏萌立刻反对,“你的灵魂刚刚稳定下来,强行回溯如此惨烈的记忆,稍有不慎,意识可能会永远迷失在过去的痛苦里,甚至被那诅咒宝石的力量反噬吞噬!” “我知道危险。”兰乔曦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这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萌姐,我需要你帮我护法,稳定我的灵魂,在我意识沉入过去时,守住我现实的身体,隔绝那宝石的侵蚀。谦哥,豆豆,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更像是一种命令。 皇甫谦看着兰乔曦眼中那熟悉的、如同幽冥归来的冰冷与决绝,知道她心意已决。他沉默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好!我会守好这里!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豆豆也立刻挺直腰板,眼神无比认真:“曦曦放心!网络和实体安保,交给我!绝不会让人打扰你!” 苏萌看着兰乔曦,又看看那枚被暂时封印却依旧散发着隐隐威胁的红宝石,最终无奈又心疼地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倔起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好吧,我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感觉灵魂承受不住,或者有不可控的危险,立刻撤回来!绝不能硬撑!” “我答应。”兰乔曦轻轻点头。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调整呼吸。苏萌盘膝坐在她对面,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柔和的绿色光芒如同藤蔓般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守护结界,将兰乔曦笼罩其中,同时也将那枚放在茶几上的红宝石包裹在内。封印在绿光下微微波动。 兰乔曦最后看了一眼那枚妖异的血瞳宝石,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她集中全部精神,不再抵抗,反而主动地、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勇气,将意识沉向那枚宝石散发的阴冷波动,沉向第四世那场吞噬了她生命与爱情的无边大火…… “安之哥哥……”她无声地念出那个早已埋葬在灰烬里的名字,意识如同投入漩涡的石子,瞬间被汹涌而来的、带着焦糊味和皮肉烧灼剧痛的黑暗记忆彻底吞没。 客厅里,只剩下苏萌凝重的守护结界光芒,皇甫谦和豆豆如临大敌的警惕守护,以及那枚在封印下依旧隐隐搏动、如同恶魔心脏般的——血契红瞳。 第99章 第四世·焚心劫1 大梁,承平十二年春。上林苑的桃花开得正盛,如霞似锦,灼灼其华,映衬着雕梁画栋的宫阙,更显帝都繁华。今日,是新帝任安宰登基后的首次大选,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层层筛选留下的数十位世家贵女,身着各色华服,低眉敛目,静立在殿前白玉阶下,如同春日里最娇嫩的花朵,等待着帝王垂青。 新帝任安宰,年方弱冠,身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端坐于龙椅之上。他面容俊美无俦,眉宇间既有少年天子的意气风发,又沉淀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深沉。他的目光掠过阶下众女,最终,牢牢锁定了站在最前方左侧的那一抹清影。 兰乔曦。 三品武将兰将军的独女,都城明珠。她今日只着一身素雅的月白云锦宫装,发髻间斜簪一支点翠步摇,再无多余饰物。然而,那通身的气度,清丽绝伦的容貌,以及那双沉静如秋水的眼眸,让她在姹紫嫣红中,依旧如皎皎明月,清辉独耀。有诗云:“桃夭灼灼难掩色,月魄清辉自倾城。” 说的便是她。 任安宰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深重的愧疚。前三世的辜负与痛悔,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这一世,他贵为天子,手握乾坤,他发誓要倾尽所有,护她周全,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仿佛又看到初遇时,桃花树下那个对他浅笑盈盈、唤他“安之哥哥”的少女。 他无视了身边太后微微蹙起的眉头,更忽略了阶下鹤珍珍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与势在必得。鹤珍珍,太子太保的长女,才貌双全,艳冠群芳,亦是此次选秀的热门。此刻她妆容精致,华贵的金缕牡丹宫装将她衬得明艳动人,额间的红宝石在烛火下折射出妖异的光。她紧攥着绣帕的手指泛白,唇角却仍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眼底翻涌的妒火几乎要将对面的兰乔曦灼烧殆尽。 任安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拿起内侍监奉上的碧玉如意。这柄如意,象征着帝王最高的认可,亦是正妻皇后的信物。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越过众人,径直走向兰乔曦。 大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柄缓缓递出的如意上。兰乔曦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微微抬眸,对上年轻帝王深邃的眼。那眼中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她看不懂的沉痛、狂喜与近乎偏执的珍视。她心中微动,却无太多波澜。入宫,是母亲的心愿,也是为家族增添一份荣耀的途径。她并无攀龙附凤的野心,只求安稳度日。她依礼垂首,纤纤素手抬起,准备接下这代表无上荣宠的信物。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温润的碧玉时—— “皇帝!” 一声带着惊怒与威严的喝止骤然响起,打破了殿内凝滞的空气。太后猛地从凤座上站起,鎏金护甲在烛火下划出森冷的弧光,保养得宜的手指直指任安宰:“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这碧玉如意,岂能轻易赐予一个三品武将之女?!祖宗规矩何在?朝堂体统何在?!” 太后的话如同冰水,浇醒了部分被帝王举动震慑的朝臣。礼部尚书率先跪倒在地,官帽几乎要叩到冰凉的地砖上:“陛下三思!兰氏女虽才貌出众,然其父官阶未及一品,家世不足以母仪天下!鹤氏贵女,家世清贵,才德兼备,方为皇后不二人选啊!” “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朝臣们此起彼伏的叩拜声震得梁上金铃轻晃,鹤珍珍掩在广袖下的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扬起,眼中跳动着狂喜的火苗。她偷偷瞥向兰乔曦苍白的脸,故意挺直腰肢,让金缕牡丹在日光下更显夺目。 任安宰的手僵在半空,握着如意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跪倒的群臣,又看向母后眼中不容置疑的威压。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缓声道:“皇儿,鹤家三代辅政,满门忠烈。你若执意册封兰氏,朝堂必然动荡,哀家又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他是皇帝!是这万里江山的主宰!为何连选择自己心爱之人的权力都没有?!他恨这该死的规矩,恨这盘根错节的朝堂势力,更恨自己此刻的……软弱! “皇儿!”太后的声音带着警告,“莫要因一时意气,寒了众臣之心,乱了祖宗法度!” 任安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缓缓收回伸向兰乔曦的如意,指尖微微颤抖。 内侍监极有眼色,立刻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任安宰看也未看,随手从里面取出一个绣工寻常、散发着淡淡药草香气的香囊——这是赐予最低等“官女子”的象征。 他将香囊递向兰乔曦,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兰氏女……兰乔曦,封……官女子。” “官女子”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鹤珍珍再也按捺不住,嘴角高高扬起,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得意。她几乎是小跑着上前,双手颤抖着接过碧玉如意,声音甜得发腻:“臣妾谢陛下隆恩!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行大礼时,她故意将头低得极深,却用余光死死盯着兰乔曦。 兰乔曦静静地站着,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她看着递到眼前的香囊,那粗糙的布料,简陋的绣工,与方才那温润华贵的碧玉如意,形成刺眼的对比。她心中并无多少屈辱,更多的是对母亲期望落空的一丝遗憾,以及对这深宫莫测前途的淡淡疲惫。她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香囊,指尖冰凉。 “臣女……谢陛下恩典。”她的声音清冷平静,无悲无喜,对着龙座的方向,盈盈拜下。姿态完美,无可挑剔。 任安宰看着她低垂的颈项,那一段脆弱而优美的弧度,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他收回如意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碎裂了。他亲手,再次将她推向了深渊的边缘。而鹤珍珍正被众臣簇拥着,脸上的笑容比春日桃花还要艳丽三分。 第100章 第四世·焚心劫2 兰乔曦以官女子的身份,被安置在宫苑深处一个偏僻的小院——听竹轩。院落不大,倒也清幽,几竿翠竹掩映,远离前朝的喧嚣和后宫中心的繁华。 然而,帝王的恩宠并未因位份的低微而减少半分。 自她入宫那日起,任安宰几乎夜夜留宿听竹轩。他像一个贪婪的孩子,拼命想要弥补前三世的亏欠。他记得她喜欢江南的糕点,便命御厨日日研制;知道她爱读诗书,便将孤本珍籍源源不断送入小院;她随口提一句窗外的竹影婆娑,他第二日便命人移来更多名贵竹种……他待她,细致入微,倾尽所有温柔,恨不得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椒房炽爱下的理性与挣扎 兰乔曦斜倚在听竹轩的湘妃竹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案头新得的宋版《李义山诗集》。窗棂外,新移栽的湘妃竹在晚风里沙沙作响,竹影透过雕花窗棂,在鲛绡帐上投下细碎的纹路。铜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混着案头青瓷碗里 freshly 蒸好的梅花糕甜香,将整个屋子浸润得温柔缱绻。 铜镜里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白日里任安宰亲手为她簪上的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牡丹钗,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想起今早皇帝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宠溺:“乔曦,朕命人寻来了江南最有名的绣娘,过些日子便为你制些新衣裳。”这般情意,即便冷硬如铁石的心,怕也会被焐热几分。 然而,欢愉过后,心底却总有一丝不安在隐隐作祟。兰乔曦将诗集轻轻合上,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远处宫墙巍峨,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想起父亲前日寄来的家书,字里行间皆是忧虑:“女红妆盛宠,切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理。伴君如伴虎,圣眷愈隆,祸事愈近……” 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任安宰身为帝王,一举一动皆关乎社稷安危。如今为了她,不惜与太后、朝臣多番争执,长此以往,朝堂必定暗流涌动。可每当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看到他为了博她一笑,不惜耗费心力搜罗天下奇珍,她又忍不住沉沦。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终究是个自私的人。明知这样的宠爱不合常理,明知会给家族招来祸端,却还是贪恋这份温暖,舍不得放手。父亲在边关出生入死,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兰家荣耀,可自己却因一己私欲,将整个家族置于风口浪尖。 “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贴身侍女翠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兰乔曦应了一声,却仍站在窗前不愿离去。远处,鹤贵妃所居的昭阳殿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她知道,自己的得宠早已引起了后宫众人的嫉恨,尤其是鹤珍珍。那个女人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可眼底的妒火,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风吹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提醒她:这看似美好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旦任安宰的耐心耗尽,一旦朝堂压力过大,她和兰家,都将万劫不复。可此刻,她却不想去想那些未来的忧患,只想沉溺在这份难得的温情里,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兰乔曦转身走向床榻,锦被上还残留着任安宰身上熟悉的龙涎香与松墨气息。她缓缓躺下,望着帐顶精美的百子千孙图,心中五味杂陈。或许,从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没有了回头路。既然如此,便让她再自私一回,好好享受这短暂的幸福吧。 兰乔曦并非铁石心肠。任安宰的深情,如炽热的火焰,日夜温暖着她。他眼中那深重的痛悔和小心翼翼的珍视,让她冰封的心湖,渐渐泛起涟漪。她开始相信,帝王的爱对她真的不同,他是用心的动了真情的。那些深宫里的寂寞与步步惊心,似乎都因他毫不掩饰的偏爱而变得可以忍受。 椒房春深,听竹轩的暮色总是染着缱绻的情意。兰乔曦跪坐在紫檀木榻上,素手正将新研的徽墨缓缓注入白玉砚台。窗外晚风穿竹,卷起她鬓边垂落的一缕青丝,在宫灯下投下细碎的影。案头青瓷碗里,莲子汤还氤氲着热气,撒在表面的桂花随着涟漪轻轻摇晃。 任安宰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抬眼便望见这般光景。烛光将她的轮廓镀上暖金,月白襦裙上绣着的并蒂莲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他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触到她因害羞而发烫的脸颊,不禁轻笑:“朕今日收到扬州进贡的云锦,待裁成衣裳,定比春日的海棠还要娇艳。” 兰乔曦垂眸浅笑,将磨好的墨推向他,“陛下政务繁忙,可要注意身子。”话音未落,便被他揽入怀中。龙袍上的十二章纹硌着她的肩膀,却不及他胸膛传来的温度灼人。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年少时,在桃花纷飞的林子里,那个唤她“乔曦妹妹”的少年,保证的她生一世一双人男孩,今天终于做到了,将承诺化成了美梦成真。那时候她真的不信! 桃花再度盛开时,听竹轩的竹影下支起了桐木琴。兰乔曦指尖轻挑,《凤求凰》的曲调如溪水潺潺流淌。任安宰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望着她专注抚琴的模样,发间点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恍若要振翅而飞的蝶。这一幕与记忆深处重叠——那年她及笄,也是在这样的春光里,为他弹了同一支曲子。 兰乔曦的位份也如同坐了青云梯般扶摇直上。短短数月,她便从最低微的官女子,晋为选侍、才人、美人、婕妤……每一次晋升,都伴随着鹤珍珍(如今已是鹤皇后)眼中越发浓郁的阴鸷和后宫众人明里暗里的嫉妒。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藏在端庄浅笑之下。鹤皇后凤冠上的东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与她眼中的阴鸷如出一辙。 后宫暗流涌动,前朝却难得安宁。任安宰将兰乔曦抱在膝头,看她翻阅新进贡的书画。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混着龙涎香,让他几乎忘却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当她指着画卷上的江南山水,说想去看看时,他立刻吩咐下去,要在御花园复刻江南景致。 然而这份安宁终究是虚幻的泡影。鹤氏家族在朝堂越发势大,太后在慈宁宫日夜诵经,却总不忘提醒皇帝“莫要被美色迷了心智”。每当兰乔曦望向宫墙外的天空,总觉得那片看似澄澈的蓝,实则暗藏风暴。只是沉溺在温柔乡里的人,都不愿太早清醒。 任安宰沉醉在这失而复得的温柔里,几乎忘却了前朝后宫的纷争。他看着她低眉浅笑的模样,看着她眼中渐渐燃起的星火,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与惶恐。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强大,足够用心,就能护住这偷来的片刻安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暗流汹涌 秋夜的昭阳殿内,鹤珍珍捏着帕子的指尖泛白,望着铜镜中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案头摆满了各地灾情奏折,她拿起其中一份,细细摩挲着“黄河决堤”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娘娘,钦天监那边已经安排妥当。”贴身宫女莲心低声禀道。 鹤珍珍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鎏金护甲划过青砖发出刺耳声响:“兰乔曦也配与本宫争?这次定要让她永无翻身之日!”窗外,乌云渐渐遮住了月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与此同时,听竹轩内,兰乔曦望着案头新到的孤本典籍,心中却无半分喜悦。近来宫中气氛诡异,宫女太监们看她的眼神都透着躲闪。她轻抚着腰间那枚旧香囊,选秀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突然,一阵秋风卷着枯叶拍在窗棂上,惊得她手中的茶盏微微晃动。 “乔曦在想什么?”任安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进殿内,龙袍上还带着朝堂的寒气,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化作绕指柔。 兰乔曦强颜欢笑:“不过是些闺中女儿的心思罢了。”她不敢说出心中的不安,更不愿破坏此刻的宁静。 然而,暴风雨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三日后早朝,钦天监监正颤颤巍巍呈上奏折,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启禀陛下,北方星宿晦暗,主大旱灾荒,乃因后宫阴气过盛,有‘孤鸾’之象冲撞紫微帝星!” 第1章 皇甫家的瓜又大又圆 七月的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皇甫家别墅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无数细小的石子在肆意敲打。兰乔曦端着参汤,小心翼翼地穿过长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合着参汤淡淡的药香,让人心头无端生出一丝不安。 突然,隐约间,书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像沉闷的雷在远处炸响,让她脚步一顿。听着像是自己的公公和大嫂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好奇与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靠近了些。 “砰哗”!猛然间,一阵碗碟混着玻璃摔碎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开,瞬间打断了皇甫老爷子和大嫂的对话。兰乔曦吓得浑身一颤,看着已然脱手而出的参汤碎了一地,心脏也“突突”地狂跳起来,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谁?谁在那!”皇甫老爷子那充满怒意的怒吼声如利剑般穿透门板,直直刺进兰乔曦的耳朵。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慌乱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鱼缸。 兰乔曦看到在地上拍着尾巴的一尺长的金色红顶锦鲤,它鳃部急促地一张一合,鱼尾无力地拍打着地面。她莫名觉得那鱼就跟自己的处境一样,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窒息得无法呼吸。那鱼眼中似乎闪烁着恐惧与绝望,就像此刻的她,被卷入了一场可怕的旋涡。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兰乔曦咬了咬牙,一狠心,直接用衣服裹起那锦鲤。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动作慌乱又急切,转身就朝着楼梯跑去。脚下的步伐凌乱不堪,她甚至顾不上整理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兰乔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迈动双腿。直到跑到别墅区山脚下的望月湖,一阵清风刮过,她才惊觉浑身一冷。雨水早已将她全身浇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 她低头看到怀里抱着的锦鲤一动不动的样子,心猛地揪了起来,紧张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蹲下身,快速将其放入望月湖中,还轻轻地推了推它。当看到那锦鲤缓缓摆尾,游入湖中时,兰乔曦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下来。 然而,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皇甫老爷子的话:“蕊儿!康康现在身体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被周家那小畜生打的鼻青脸肿,你这个当爹一点也不心疼!” “你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不心疼呢?!” “那你去找周家算账啊!” “我……嗨!蕊蕊,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家现在风头正盛,咱们现在两个项目都需要周家帮忙,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皇甫荣耀你这个怂包,让我天天给那个不中用的皇甫谦睡,连你亲儿子都要跟着你做缩头乌龟!” “蕊蕊,你不要生气嘛!” “我能不生气吗?我打18岁死心塌地跟着你,现在小康都5岁了,你可别做那负心的人!” “知道知道啦!等老大死了,我就把他名下的财产都划给你——” 这些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在兰乔曦的脑海中不断回荡,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皇甫老爷子和自己大嫂有染生子,这已经够令人瞠目结舌了,他们竟然还想联手残害自己的大伯子!这惊天的秘密,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将她笼罩其中,让她感到既恐惧又难以置信。 她呆立在湖边,眼神中满是迷茫与震惊。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她手上端着的参汤因为太过震惊而没端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想去接那即将落地的汤碗,却因身形不稳,又把身边的鱼缸给扒扣了。现在想来,要不是这个意外,她指不定还能听出什么更惊人的猛料! 兰乔曦站在原地,脑子飞速运转。她恍然大悟,难怪当年老大皇甫谦莫名其妙地娶了一个夜店女郎,说是奉子成婚,现在看来另有隐情。不过这一计策妙就妙在皇甫谦是个妥妥的同性恋,虽然兰乔曦内心并不歧视这种人间纯爱,可是在社会主流圈子里,同志这件事情也算是一个笑谈,不算是光彩的事情。 仔细一想,这皇甫老头子真的是算无遗策、一箭三雕啊!先是给老大找了个名义上的妻子堵住了悠悠众口,还为皇甫家人丁兴旺开枝散叶做出突出贡献,更是让情人过了明路洗白上岸。关起门来,谁知道这些豪门背后藏着多少腌臜事! 兰乔曦想到此,不禁苦笑着摇头,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由自主地拍了拍手,轻声叹道:“妙!妙哉!” 只是这场闹剧让自己撞破,兰乔曦心中涌起一阵紧张与不安。她害怕皇甫荣耀这老贼会为了灭口对自己不利。思来想去,兰乔曦眼神逐渐坚定,她决定主动出击。 当她再次踏入别墅大门时,就看到大嫂刘思蕊坐在客厅,那眼神中充满怨毒地盯着她。兰乔曦心中一紧,知道她肯定是已经察觉到自己听到了那些秘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反锁了门,拔掉了钥匙,动作迅速而果断。随后,她赶紧冲进洗浴间,打开热水,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洗去刚才的恐惧与震惊。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抽屉里拿出录音笔,小心翼翼地开启后藏进自己的口袋。 站在镜子前,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看似轻松自然的微笑,试图给自己打气。做好这一切后,她缓缓走到皇甫荣耀的书房门前,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门。 “请进!”屋内传来皇甫荣耀低沉的声音。 兰乔曦推开门,故作轻松自然地说道:“爸!刚才您和大嫂的聊天,我都听到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皇甫荣耀,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变化。 皇甫荣耀没想到自己这个二儿媳这么直接地单刀直入,刚堆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地挂在脸上,准备好的话也给卡在喉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杀意。 而兰乔曦心中虽紧张得要命,但表面上却依旧强装镇定,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等待着他的反应…… 第2章 姐,就是掉钱坑里了 书房内弥漫着厚重的雪茄烟雾,仿佛为这场对峙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战幕。兰乔曦凝视着对面的皇甫荣耀,只见他指间的雪茄正明灭不定,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在暖黄色的落地灯光晕中扭曲、缠绕,宛如皇甫家人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 “老二媳妇,你嫁入咱们皇甫家有7年了吧?”皇甫荣耀率先打破沉默,他靠在雕花真皮椅背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似笑非笑,如同深不可测的幽潭,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兰乔曦优雅地坐在柔软的天鹅绒沙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骨瓷茶杯的杯沿,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她抬眼望去,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在皇甫荣耀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警惕与算计映照得无所遁形。 “可不是!”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声音轻柔却暗藏锋芒,“当年还是您和我父亲交好,定下的娃娃亲!” 皇甫荣耀食指敲了敲桌子,一声感叹:“老兰是个好同志啊!”说到“好同志”三个字时,他刻意加重了怅然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兰乔曦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父亲葬礼那天的场景,那时的皇甫荣耀站在灵堂前,哭得涕泗横流,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失去的是他的至亲。可谁能想到,在那虚伪的泪水背后,藏着的竟是吞噬兰家财产的贪婪之心。 “他和我妈走的时候还把我托付给您来着!”兰乔曦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追忆的意味,“我那时候小,不知道这人事险恶,多亏了父母拳拳的爱子之心。”她低头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茶水,倒影里的自己面容平静,可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七年前,她天真地以为嫁入皇甫家是命运的眷顾,能在失去双亲后寻得一处温暖的港湾。如今想来,不过是踏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牢笼。 父母的遗嘱继承需要她结婚继承30%,10年后自己才能有孩子,才能继承剩余的70%,开始她并不理解,如今看来父母对自己的爱是真正的细致入微,甚至都已经知道了皇甫荣耀的那狼子野心。 皇甫荣耀弹了弹烟灰,烟灰簌簌落在描金的烟灰缸里,仿佛他轻易就能将别人的命运碾碎。“没想到咱们能亲上加亲,老二和你也算是一段港城佳话呢。”他的语气带着长辈的慈爱,可那虚伪的面具在兰乔曦眼中早已千疮百孔。 “佳话?”兰乔曦轻笑出声,笑声清脆却透着无尽的悲凉,“阿诚和我新婚夜当天就被他妈心脏病突发叫走了,后来就有了晚晴表妹和阿诚两情相悦,听说孩子也5岁了呢。”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可紧握茶杯的手指却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新婚夜的孤苦、这些年独守空房的寂寞,以及发现丈夫背叛时的绝望,如潮水般在她心中翻涌。而这一切,都与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你也别怪阿诚,你知道的你父母的遗嘱…” “是吗?那就要多感谢您为我筹谋了!”兰乔曦微笑着说。 皇甫荣耀的瞳孔微微收缩,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他没想到曾经任人摆布的二儿媳,如今竟能如此镇定自若地揭开这些伤疤。 眼前的兰乔曦,褪去了往日的懦弱,眼神中闪烁着与她父亲如出一辙的清高与倔强。 “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对,没有好好管教阿诚!”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可兰乔曦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那转瞬即逝的不悦,那是上位者被挑战权威时的愠怒。 “当然是您的错,子不教父之过。”兰乔曦直视着皇甫荣耀的眼睛,声音平静而坚定。表面上她波澜不惊,可内心却如同火山喷发般充满仇恨。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蜷缩在办公桌下的她,听着皇甫荣耀与助理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剜着她的心。“现在兰江海已经死了,乔曦也已经把他父母的股份暂时交给我皇甫家管理,按照约定那5亿的存款应该兑现了!”那些贪婪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原来自己一直信任的长辈,竟是害死父亲、觊觎兰家财产的幕后黑手。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此时连皇甫荣耀的脸都挂不住的阴沉下来。 皇甫荣耀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说吧,老二家的,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在施舍般,居高临下地询问着。 兰乔曦放下茶杯,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我能想要什么?在咱们皇甫家吃穿不愁,”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是我一直没收到我父母的股份的分红,我当时可是签的代管协议,可不是转让。”她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皇甫荣耀,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皇甫荣耀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是父亲我疏忽了,以前你都不知道要的,我还以为你不缺钱,最迟明天我让公司马上给你打钱!”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哄骗,“但是乔曦啊,你要明白,维持一个公司也不容易,我先给你公司两年的分红,其他的等公司周转开了,我再转给你,好吗?” “父亲,我要的是全部,”兰乔曦毫不退让,语气坚决,“毕竟还有半年,代理协议也就要结束了,我也不是20岁的我了。”她站起身来,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地看着皇甫荣耀,仿佛在宣告自己的主权。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弱女子,而是一个为了父母遗产、为了尊严而战的战士。 皇甫荣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可很快又恢复如常,“那行。”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兰乔曦转身走出书房,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她此刻坚定的决心。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皇甫家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帷幕。 夜幕深沉,兰乔曦正在房间里敷面膜,这是她这几天才意识到的,为了皇甫家她已经变得如同一个老妈子,不讲究吃不讲求穿一次次的原谅出轨的丈夫维护皇甫家的尊严,也为了年少时的梦想——嫁给青梅竹马的皇甫诚可是她年少的唯一梦想。 可是那又换了了什么? 突然,房门被推开,一股刺鼻的浓烈香水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几乎作呕。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皇甫诚回来了。 “老婆!好想你哦!”皇甫诚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他连衣服都没脱,就从背后抱住了兰乔曦。兰乔曦身体僵硬,感受着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和温度,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 “是吗?一个月想一次,还是一个月演一次?”兰乔曦嘲讽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她伸手用力推开皇甫诚,转身冷冷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眼神中透着一丝慌乱和心虚,哪还有半点豪门公子的模样。 “乔曦,这段时间是我对不起你,我工作太忙了,把你忽略了!”皇甫诚连忙解释,脸上堆满了虚假的歉意,可那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与兰乔曦对视。 “那今天怎么有空回家?难道是你父亲给你打电话了?”兰乔曦一针见血地问道,她看着皇甫诚瞬间僵住的表情,心中冷笑不已。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么虚伪,这么懦弱,只会听从父亲的摆布。 皇甫诚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哪能啊,我只是觉得好久没回家了,想念我家中的妻子!老婆,你辛苦啦,帮我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说着,伸手想要去拉兰乔曦的手,却被她毫不留情地躲开。 “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给我卡上转个几十万,让我先去做个spa!”兰乔曦冷声道,她倒要看看这个虚伪的男人能做到哪一步。 没想到这次皇甫诚比之前还痛快,直接拿出手机转了一百万,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容,“老婆早该美美的去享受生活了。”可兰乔曦知道,这不过是皇甫荣耀的授意,想用金钱堵住她的嘴,甚至是哄骗她不要那些分红。 兰乔曦看着手机上的到账提示,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和愤怒。她明白,这一百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等着她。但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兰乔曦了,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就这点?”兰乔曦挑眉带着嘲讽的意味,“够晚晴妹妹一个lv的包包还是一身衣服?” “曦曦,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子,你怎么掉钱眼里了?”说着皇甫诚的双手就又要抱过来。 兰乔曦赶紧后退一步:“我就是掉钱坑里了呢!” 第3章 自己这棵白菜怎么被他拱了 五分钟后,皇甫诚也洗了澡出来,单刀直入的说;“你今天跟咱爸要我岳父岳母的分成了?” “怎么的?你问我我就要回答啊!”兰乔曦一摔自己手里的书,竟然感觉皇甫诚有那么一瞬像个鹌鹑一样缩了一下脖子,难道是幻觉? 此话一出,皇甫诚直接呆愣在当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兰乔曦轻嗤一声,转头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出浴室坐在化妆镜护理皮肤。 浴室的玻璃门“咔嗒”轻响,热气裹着古龙水的味道漫出来时,兰乔曦正对着梳妆镜卸口红。她从镜面倒影里看见,皇甫诚裹着浴巾的身影在卧室门口顿了顿——这个总把“世家公子”四个字刻在眉骨的男人,此刻正用食指反复摩挲浴袍腰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皇甫诚的喉结剧烈滚动衣服欲言又止的样子,浴巾边缘滑落半寸,露出锁骨下方那道被他称为“男人勋章”的疤痕——三年前替沈婉晴挡酒局滋事者时留下的,那时他还会捂着伤口骗她是“商业谈判意外”。此刻这道疤在白炽灯下泛着粉红,像条丑陋的虫,正顺着他发颤的脖颈往心口钻。 兰乔曦转身时故意晃了晃卸妆水瓶,透明液体在玻璃罐里晃出细碎光影,映得她眼底一片冷冽:“说吧?今天到底回来为了什么?”满脸的讽刺和玩味,赤裸裸的挂嘴角。 “你——”皇甫诚的感觉自己的面子似是被人践踏了一样,从回来到现在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想怒吼却又卡在喉咙里,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鸭。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觉得陌生。记忆里的兰乔曦总穿着软糯的针织衫,连生气时都会红着眼眶往他怀里钻,哪像现在,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淬了毒的刀,卸了一半的妆容竟让她添了几分疯批美人的狠戾。 “今天跟咱爸要分成了?”他扯过椅子坐下,膝盖分得很开,妄图用肢体语言压制对方,却没注意到浴袍下摆滑到大腿根,露出膝盖上那块打高尔夫时摔的旧伤——兰乔曦曾用掺了珍珠粉的药膏替他揉了整宿。 兰乔曦早就知道皇甫诚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肯定是那个老家伙想让他劝自己放弃那些分红。这事儿如果放在刚结婚的那一年,也许她还会傻子一样的把这本属于自己的泼天富贵往外推,任人宰割,视同他们皇甫家是一家人。可是现在,一个是谋害自己父母的罪魁祸首,一个是对自己不忠不爱的丈夫,除了那张结婚证螚显示他们之间还有点亲情名义上的法律义务牵扯,往后余生只能是深仇大恨,相看两厌,老死不相往来吧。 皇甫诚看着兰乔曦没任何接话的打算,早就不似从前的殷勤乖顺,一下子就又恼羞成怒起来。 “问你话呢!你们兰家就这么教养你的?”皇甫诚凶戾的叫嚷,好像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前所未有的挑衅。 “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聋!”兰乔曦毫不畏惧的冷眼看过去。 这眼神冷的像一把吃人的剑,这是皇甫诚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仿佛眼前兰乔曦被某种鬼怪附体一样,皇甫诚内心一惊,已经被那道眼神给扎破了气,依旧强撑着说:“问你话呢!” 兰乔曦看到这个外强中干的皇甫诚,内心的鄙视更是毫无掩饰,这么多年和自己相处的人,今天看来真的是徒有其表,以前自己是怎么看的上他的呢? 看来,这女人一旦有了爱,就天然的给对方增加了一套滤镜,怎么看怎么舒服,不舒服也舒服。等着临了清醒了,滤镜一摘,真的看眼前人倒胃口,你说怎么咱自己这么一颗好白菜就被这么个尖嘴獠牙的野猪给拱了呢! “明知故问。”兰乔曦将卸妆棉扔进垃圾桶,金属桶底发出清脆的“咚”声,“还是说,你那位好父亲没告诉你,我要的不是分红,是他这些年吞进去的每一分钱?” 皇甫诚的瞳孔骤缩,手指下意识去摸腕表——那是去年结婚周年日,她托人从瑞士定制的江诗丹顿,表背刻着“诚曦永年”。此刻表盘在他腕间晃出一片冷光,像极了刚才她卸口红时的眼神。 “我跟你说,咱爸打理你爸妈留下的那30%的遗产劳心劳力,哪里像你坐在家里吃喝玩乐,到头来还想要分红,真的是难以理喻!”皇甫诚端着架子义正言辞的说。 “劳心劳力?”兰乔曦突然笑出声,笑得肩膀发颤,眼影粉簌簌落在颧骨上,“我爸临死前握着我的手说‘别让外人碰公司’,他倒好,带着你们皇甫家的人把兰氏拆骨入腹!劳心劳力?他怎么不把‘鸠占鹊巢’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你在瞎说什么?”皇甫诚的脸涨成猪肝色,猛地起身时浴袍彻底滑落。他手忙脚乱去抓浴巾,腰带却缠在椅腿上,整个人踉跄着差点摔进床头柜。兰乔曦看着他光裸的脊背——那上面还留着沈婉晴指甲划过的月牙形红痕,突然觉得胃里翻涌。 “穿好你的遮羞布再说话。”她抓起床上的真丝睡袍甩过去,布料砸在他胸口时,她看见他睫毛剧烈颤动,像垂死挣扎的飞蛾。 “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可理喻!”皇甫诚裹紧浴袍,腰带系得死紧,仿佛要把刚才的狼狈都勒进肉里,“兰家就这么教你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兰乔曦挑眉,从首饰盒里抽出那张泛黄的纸——那是父母车祸后,皇甫家“帮忙”接管兰氏时签的委托书,当时她出于对皇甫家的信任,并没有找律师去细致的审核这份委托书。 她用荧光笔圈出所有漏洞,此刻在灯光下像一串狰狞的血珠,更是冷笑道:“怎么滴?是我逼着你们皇甫家打理的吗?要不是接管我兰家的生意,你们皇甫家能有今天?” “啧啧啧”兰乔曦站起身,嘴里鄙夷的发出三声后,满脸的嘲讽,道:“怎么?心疼钱了?你给你婉晴妹妹买包买衣服买首饰那会儿子,没考虑你爹辛苦劳作?你跟你婉晴妹妹旅游大餐度假,没想到你爹挣钱的艰难?对了,说起报恩,我该谢谢你们用我爸妈的卖命钱给小三买包?还是谢谢你们把兰氏的专利卖给对家?” “你别扯别的话题!婉晴她可不一样,她可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东西!”皇甫诚一脸的不满的反驳。 “对对对!她没开口要过,都是你这个冤大头主动送的!怎么?你很有成就感?挣钱没看到不吱声,花钱的时候光是你出力,我要是你爹都后悔把你造出来这么个人形的玩意!”兰乔曦上下打量着皇甫诚,哪里都看着碍眼,真想一巴掌把他扇出去。 第4章 要的是全部 “你,你怎么这么泼妇了!”皇甫诚被怼的大红脸,他是第一次觉得兰乔曦这么能说,而且哪里痛戳哪里。 “我泼妇?我泼妇还不是被你们皇甫家教得?代理我的产业,竟然把我的分红公饱私囊占为己有不说,还舔着个大脸让我不要分红,怎么你们家城墙拐角贴告示,好大一张脸啊!”兰乔曦毫不给面子的直言不讳。 还没等皇甫诚说话。兰乔曦指了指皇甫诚的胸口道:“别忘了我现在才是你的老婆,你给沈婉晴花的任何一笔钱都是咱们婚内财产,我都有权利让她一个字不落的给我吐出来的!做小三要有做小三的职业操守,养小三也要有养小三的资本,以后我在看到你拿着我的钱去讨好你的小三,你看我敢不敢让你爹把你除名!” “这事儿跟婉晴没关系!你别乱攀咬!婉晴他只是我表妹!” “哦?”兰乔曦突然逼近,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出咄咄逼人的节奏,“没关系?她上个月在巴黎买的爱马仕鳄鱼皮包,三十万零八千,刷卡单我还留着。还有你给她租的外滩公寓,物业费都是从兰氏的公关账户走的——需要我把银行流水甩你脸上吗?” 皇甫诚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床沿,伸手想抓床头柜支撑,却碰倒了她的香水瓶。橙花与雪松的气息漫上来,他突然想起他们的婚礼香氛也是这个味道,那时他在誓词里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台下沈婉晴穿着香槟色礼服冲他笑,眼尾那颗泪痣像颗朱砂。 “你monitoring我?”他咬着牙,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夫妻间这点信任都没有?” “信任?”兰乔曦抓起梳妆台上的相框——那是他们去年在北海道拍的合照,她笑得眉眼弯弯,他却借着替她整理围巾的动作,偷偷给沈婉晴发消息。相框被她砸在墙上,玻璃碎成蛛网,“你跟沈婉晴在三亚酒店泳池边拥吻的视频,我该信任你什么?” 皇甫诚的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里面存着三百多条没删的暧昧短信。他忽然觉得喉间发腥,这个他以为能随意拿捏的女人,什么时候把网织得这么密了? “你,真的是与我当年认识的小曦判若两人了,难怪…”皇甫诚痛心疾首道。 “难怪我不如苏婉晴体贴,不比她有情调,不比她会哄你开心,对吧?”兰乔曦冷笑着,直直看着皇甫诚接话反问。 “你,真的是难以理喻,我没想着回来和你吵架!我就是告诉你,我不同意父亲把分红给你!”皇甫诚像下了最后通牒一样,拿起衣服想要走。 兰乔曦呸了一口,“你不同意!关我什么事儿?那块裤裆没缝好,把你露出来了?你告诉你爹,明天下午还见不到我全部分红,我就直接找我的律师团队和他谈谈,以后那70%的遗产,你们也别想代我管!滚吧,我要睡了!” 兰乔曦看着他瞳孔里的惊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神一定狠戾如刃,就像三天前在私家侦探事务所看到监控时那样——画面里的皇甫诚半跪在泳池边,替沈婉晴涂防晒霜的动作比给她挑钻戒时还要温柔。 “岂有此理!””皇甫诚被兰乔曦这么赤裸裸的讽刺回怼面子里子全没了,不过又生气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到兰乔曦若无其事的上床睡觉,让他彻底的觉得自己之前的尊严全部被他拿捏的人给牢牢踩在脚下,使劲揉搓。 “兰乔曦,你别太过分!”皇甫诚突然暴喝,拳头砸在床头柜上,却震得台灯摇晃,灯泡“滋啦”一声熄灭,只剩床头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他扭曲的脸切成明暗两半,“爸说的对,你就是被兰家的钱惯坏了!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有钱就好了啊,除了钱我还要钱啊!” “你——”皇甫诚的拳头举到半空,却在看到她冷笑的瞬间泄了力。记忆中那个会在他加班时煮燕窝粥的女孩,此刻像头被激怒的母狮,眼尾的眼影被泪水晕开,却倔强得不肯落下一滴泪。他忽然想起上周家族宴上,父亲拍着他的肩说“兰乔曦现在不好控制了”,那时他还满不在乎,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控制不了”。 兰乔曦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被校霸堵在巷口,是皇甫诚冲过来挡在她身前,虽然最后两人都挂了彩,但他擦着鼻血说“以后我罩着你”的样子,曾是她整个青春的光。此刻这只手却要挥向她,指节上还戴着她送的翡翠戒指——那是用兰氏去年盈利买的,水头极好,现在却像块冰冷的石头,硌得人生疼。 “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不同意把分红给你!”皇甫诚后退两步,靠在衣柜上,仿佛这样能找回点气势,“爸说了,兰氏能有今天都是他的功劳,你要是再闹,别怪我们——” “别怪你们什么?”兰乔曦打断他,从枕头下抽出份文件,“是怪怪你们私吞遗产,还是别怪你们恶意转移资产?哦对了,我昨天见了张律师,他说只要我能证明你们在代理期间存在重大过失,不仅能收回代理权,还能追究刑事责任。” 皇甫诚的瞳孔猛地收缩,盯着她手里的文件——那是兰氏近五年的财务审计报告,每笔异常支出都被红笔圈出,像一串等着索命的红绳。他忽然想起父亲昨晚在书房的怒吼:“兰乔曦要是拿到审计报告,咱们都得进去!必须要稳住她!”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兰乔曦逼近他,咚咚的脚步声音像死神的叩门声,“从今天起,兰氏的每一分钱都要进我的账户。还有你那位好妹妹——”她突然伸手捏住他下巴,指尖的力道大得让他生疼,“再让我看见你们家用我的钱养她,我就把她那些‘名媛’照片发给财经周刊,让大家看看,皇甫家的将要出嫁的女儿,私下里有多骚!” 皇甫诚想甩脱她的手,却被她另一只手按住肩膀,指甲透过浴袍布料扎进他皮肉。这个曾经在他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人,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场让他心悸,仿佛面对的不是妻子,而是商场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兰乔曦,你疯了!”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疯?”她松开手,退后两步,从抽屉里拿出张纸扔给他,“这是婚前财产公证,我爸妈留给我的信托基金,你们一分都别想碰。还有——”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沈婉晴收奢侈品的签收记录,“明天下午五点前,我要看到所有分红到账,否则——” 她没说完,只是指了指门口。皇甫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觉得那扇门像张血盆大口,随时会将他吞进去。 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女人嘛,哄两句就好了。”可眼前的兰乔曦,哪里是能哄好的? 兰乔曦看着他抓起外套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十几年青春喂狗的荒唐,带着凤凰涅盘的痛快。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皇甫家这座价值三千万的别墅——她要的是全部。 第5章 锦鲤苏萌 兰乔曦仰头饮尽杯中的红酒,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她望着天花板轻笑一声,心想今夜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随手扯过丝绒被单,将自己裹成茧状,很快陷入沉沉梦乡。 朦胧中,脸颊传来一阵冰凉触感,像是浸过晨露的丝绸拂过。兰乔曦本能地往舒服的来源蹭了蹭,突然听到一声夸张的“啧”。她费力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泛着金光的圆瞳——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正悬浮在她鼻尖,火红卷发像燃烧的火焰,金色绸缎做成的迷你裙随着动作轻颤,此刻正用两根手指捏着裙摆,一脸嫌弃地在身上蹭来蹭去。 “皮肤这么差,还吃我豆腐!”苏萌叉着腰往后飘了半米,鼻尖皱成可爱的小团,“跳进仰天湖也洗不清了!” 兰乔曦猛地坐起身,指尖无意识摩挲脸颊,即使每天敷着贵妇面膜,眼角细纹依然顽固,此刻却被苏萌的话激得泛起羞意。 可是那个身着金色绸缎头发红火的小家伙满脸嫌弃的搓手是怎么回事?伤害不大,污辱性有点强! 兰乔曦又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手感还不错啊,虽然这些年,自己大部分精力都自我催眠式的想着皇甫诚回家,帮着他照顾一家老小。可是,护肤上她一向用的大牌的化妆产品啊! 同龄贵妇之间,虽然她确实难掩疲倦和老态,但是对比普通人,到了37岁这个年纪还能有她这个皮肤质地的也是为数不多吧? 怎么就遇一个小屁孩嫌弃了呢? “小孩,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话出口兰乔曦才惊觉失言。 “喂!”小家伙突然膨胀到正常孩童大小,火红长发无风自动,“本姑奶奶可是活了五百多年的锦鲤苏萌!”她原地转了个圈,裙摆绽开成金色涟漪,“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名字惊艳到?” 兰乔曦抱臂挑眉,眼底藏着笑意:“怎么感觉这名字有点绿茶呢?” “哪里绿茶!”苏萌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脚尖点地上下蹦跶,“苏萌是万物复苏的意思!你这没文化的女人,根本不懂周天之始的伟大含义!”她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下巴高高扬起,“这可是我第一任主人取的名字!”一定是这个女人没有欣赏水平! 兰乔曦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连连摆手:“好好好,紫气东来,生生不息的好名字!”余光瞥见苏萌尾巴尖得意地晃了晃,暗想这小家伙还真吃这套。 “苏萌大人,您来找我是有何公干?”兰乔曦刚问完,就见苏萌突然一拍脑门,圆脸上写满懊恼:“都怪你打岔!我都快把正事儿忘了!”她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突然严肃起来,尾巴尖还沾着几片星光:“明天你公公会打一笔钱,别碰!去查兰天集团那笔钱的来源,别傻不拉几的见钱眼开,到时候牢底坐穿,你哭都找不到地方,还有……”苏萌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凑近,“你那个老公也不是个好东西,你老公和小情人正谋划等你40岁毒死你,霸占遗产!” 兰乔曦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兰乔曦知道要钱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可是没想到皇甫诚竟然也这么阴毒。这些年独守空闺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深夜厨房熬的汤,医院陪护的日日夜夜……片刻之后兰乔曦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毕竟是一家人,皇甫荣耀能这么不择手段,歹竹怎生得出好笋?” 再想到这7年的付出,兰养曦觉得如果有后悔药她真想买几斤吃一吃。想清楚其中的问题所在、兰乔曦反倒是不担心了,她可不是软柿子,这几年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面色镇定下来,兰乔曦看着飘在屋子里游来游去的苏萌,好奇道,\"苏萌大人,您是何方神圣啊?” \"我是你那天救的那条锦鲤啊!”苏萌一脸看弱智的样子看着兰乔曦。 涉及到仙神之说,兰乔曦倒是对这些不反感,说起来可笑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赚大钱的哪一个不是靠大气运,在财阀圈子供奉些神仙的自是平常事,听到的相关的故事也自然不在少数。 当年大海啸十死无生的情况下,还是有某位富商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再看看眼前,这个飘在空中的小可爱,天真无邪的对你说“她是你救的锦鲤”而且确实和她昨天放生的一样呢,这让她不得不信。 \"那!你是想让我供奉你吗?\"兰乔曦试探的间。 “那倒不必!不过要不是你把我放生在仰天湖,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恢复一身修为呢。” 苏萌稚子童心毫无遮掩的说 \"那湖里有宝贝?\"兰乔曦第一想到的就是修仙小说里的那些天材地宝。 苏萌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算是吧!不过已经被我吸收干净了!也才让我恢复了几分实力!” 兰乔曦顿时瞪大眼睛,没想到真的有宝贝,\"苏萌大仙,下次你遇到天材地宝也分给点呗,我真的不求多,只要能让我重返青春,长寿无极就可以了,嘿嘿哩。” 苏萌直接飘退一米远,鄙夷道:\"还长寿无极,本仙修炼了五百年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你一个凡夫俗子竟然这么敢想!” 宛如一盆冷水泼来,心凉了半载,果然人这个物种和长寿无关呢,还不如投胎成一只老乌龟,兰乔曦只能接受现实的残酷。顿时瘪了嘴。 \"长寿无极你不能想,但是华颜悦色我倒是可以做到。”苏萌右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兰乔曦的眼神瞬间亮了,直勾勾的看着苏萌。 “行行行啦,收回你那色胚的眼神!” 兰乔曦额头黑线三道,不过为了花容月貌,我忍! “苏萌大仙您需要我买点纸钱宝马奔驰的给你烧过去,以示感谢?”兰乔曦一脸讨好道。 没想到苏萌一脸的嫌弃,\"你才要纸钱,你们全家都要纸钱!哼!不理你了!\" “别啊!我错了,我的苏萌大仙,以后你就是我姐。不!你就是找妈,但凡以后我兰乔曦吃肉绝对让你喝上汤。” “嗯?” \"不,我的意思是,但凡我吃上肉一定会让你不仅吃上肉还让你喝上汤!” “哼!” “以后您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兰乔曦再接再厉,把狗腿子的马屁功夫施展的淋漓尽致。 “以后我兰乔曦———”兰乔曦还想继续开空头支票,却被苏萌打断。 “看你可怜巴巴的。”苏萌突然绕着她飞了两圈,尾巴扫过她发顶,“本仙大发慈悲,让你见识点好东西。”话音未落,一道金光没入兰乔曦眉心。 温热的暖流瞬间席卷全身,兰乔曦舒服得哼出声,下一秒却被刺鼻恶臭熏得睁不开眼。 “太臭啦!”苏萌捏着鼻子尖叫,小手一挥,兰乔曦就像片落叶般被卷进浴室。 一小时后,兰乔曦裹着浴巾呆立镜前。原本暗沉的皮肤泛着珍珠光泽,眼角鱼尾纹消失无踪,连发根都透着乌黑生命力。她难以置信地抚摸脸颊,转头看向飘在窗台的苏萌,竖起大拇指:“苏萌大仙,您这道行绝了!” “洒洒水啦~”苏萌甩了甩尾巴,故意用鼻孔看她,“等我恢复巅峰实力,延年益寿也不是难事!”见兰乔曦眼睛亮得惊人,王萌直接转话题,“不过现在嘛……你还是赶紧离开皇甫家吧,我怕你撑不到那时候。” 兰乔曦摩挲着镜子里崭新的自己,唇角勾起冷冽弧度。其实就算是苏萌不说,她也由此打算要和皇甫家划清界限,只是这几天还不是离开的时候,因为这么些年的生活告诉她,爱情算个屁,她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可以购买爱情!如果还买不到,就证明钱还不够多。 “苏萌大仙,咱们怎么联系?”兰乔曦紧张的问道,她生怕大仙会抛弃她。 “我短期内会在仰天湖待着,等你离开这,带我本体一起走就可以。我现在也是被天道所伤,如果肉身飞行怕是也撑不了多久…”苏萌有些怅然道。 “成!”兰乔曦保证道。 “真的需要我帮忙了,想着‘金鲤化龙,无所不能’就行!”苏萌突然狡黠一笑,尾巴甩出个金色光圈,“对了,以后叫我苏萌姐姐,听到没?” “苏姐姐,真的不需要我烧点什么东西给你吗?”兰乔曦好奇的问。 “都说了不需要!我锦鲤一族本就是大自然孕育而生,你有空给我搞点吃食也行!最好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少放辣,多放香菜和葱,我不忌口但是讲究一个均衡饮食,荤素搭配!”王萌依旧高傲的说。 “行,我改天给您送佛跳墙去!” “那我撤了~” 一道白光忽闪间,房间恢复了安静。 第6章 巨额赔付款 这一觉兰乔曦直接睡到了中午,看看自己手机银行短信,她数了一下数字253,985,467.98rmb到账,这有零有整的数字怎一看真的是专业,让人不由的产生一种是踏实的信服感。 兰乔曦直接将截图发给了兰天集团的律师,让他们去核查这笔钱的来历。 半小时之后,律师发来调查结果,果然如苏萌所说这笔钱的来历真的是有大问题。这么多年皇甫荣耀代持股权及管理权限,通过虚构交易,虚增成本,关联交易转移公司利润,将本应属于自己那份股东分红的资金据为己有。 现在皇甫荣耀短期内凑不到那么多钱,为了掩盖他长期侵占行为,他直接非法挪用了公司款项。 真的是个老狐狸,这是想要让自己牢底坐穿啊! 兰乔曦发了信息给律师,拨乱头发,大喊着不好了,惊慌的冲进皇甫荣耀的书房。 一进书房,皇甫荣耀正坐在办公桌前瞅着雪茄,虽然面上不悦,但是仍微笑的询问道:“乔曦,怎么了?钱收到了吧?” “爸,您给我打的钱出问题了!\" 皇甫荣耀眉头一紧,关心道,\"怎么会出问题呢,出了什么问题?… 我也不懂,我发现我的卡被冻结了,而且警察给我打来电话说让我配合清查!父亲,这钱的来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兰乔曦跌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颤抖着点开手机银行界面,将冻结通知推到皇甫荣耀眼前。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一片慌乱,却在对方目光触及数字时,迅速垂眸掩去眼底冷意。 “父亲,早上收到钱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下午卡就被冻结了!”她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警察说这笔钱涉及非法挪用公款,让我现在去经侦大队配合调查!” 皇甫荣耀握着雪茄的手猛地顿住,烟灰簌簌落在羊绒地毯上,烫出焦黑小点。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暗涌:“乔曦,你先别急,会不会是银行系统误判?” “误判?”兰乔曦突然提高音量,“刚才律师打电话过来,说这笔钱是从兰天集团的基建工程款里划出来的!”她猛地站起身,高跟鞋碾过烟灰,“您不是说这是这些年的分红吗?怎么会变成挪用公款?” 书房里气温骤降,皇甫荣耀盯着她骤然褪去血色的脸,忽然想起昨夜皇甫诚的警告:“兰乔曦好像找了审计公司”。雪茄在烟灰缸里被碾成碎末,他起身时西装褶皱里透出冷硬:“乔曦,你先回家等消息,我会让财务去查清楚。” “查清楚?”兰乔曦忽然冷笑,从包里抽出份文件甩在桌上,“这是兰天集团近三年的资金流向表,您看这几笔‘设备采购款’——”她用红笔圈出三千万转账记录,“供应商根本就是空壳公司,账户最终受益人写的可是‘皇甫诗’!” 皇甫荣耀瞳孔骤缩,看着她指尖划过自己小女儿的名字,后槽牙咬得发疼。什么时候皇甫诗也来掺和兰天集团的事情了,还做的这么赤裸裸的不干净。 能让他诧异的是,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二儿媳,什么时候把刀磨得这么锋利了? “乔曦,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兰乔曦打断他,从口袋里摸出录音笔,“是解释您如何用我的股权做担保,从银行贷出五千万给皇甫谦还债?还是解释您把兰氏的专利低价卖给皇甫家关联公司?” 录音笔里突然传出熟悉的争吵声,是上周日家庭宴上,皇甫荣耀与财务总监的对话:“兰乔曦那个蠢女人懂什么?把她那份分红做成借款,等她闹起来就说资金周转……” 皇甫荣耀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右手握拳砸在桌面上,却在看到兰乔曦后退半步时,猛地收力。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兰乔曦父亲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他的场景,那时的小女孩躲在灵堂柱子后,眼里满是惶惑。 “你想怎么样?”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碎玻璃。 兰乔曦看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荒谬至极。这个曾被她称作“爸爸”的男人,此刻像只困兽般死死盯着她,而她手中握着的,是足以让整个皇甫家震动的底牌。 “很简单。”她从包里取出一份赠予协议,“您代持的30%兰氏股份的分红,今天就过户到我名下。还有——”她翻开第二页,“皇甫家这些年从我这里拿走的钱,包括皇甫诚给沈婉晴买的房子车子,都要折算成现金,三天内打到我的账户。” “你这是敲诈!”皇甫荣耀怒吼,却在看到她点开手机相册时骤然噤声。屏幕上是皇甫诗穿着露背装出入会所的照片,背景里的水晶吊灯正是本市最贵的私人俱乐部。 “是敲诈还是证据,全看您怎么选。”兰乔曦将协议推到他面前,笔尖停在签字栏,“对了,我已经让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等钱到账完成,我会和皇甫诚解除婚姻关系,他必须净身出户!” 窗外忽然滚过一声闷雷,皇甫荣耀看着她被闪电照亮的侧脸,忽然想起兰乔曦母亲葬礼那天,她也是这样站在灵堂里,满眼的惶恐和哀伤,但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打不弯的竹。 “你以为拿到分红就能掌控兰氏?”他忽然冷笑,“董事会里都是我的人,你一个女人——”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兰乔曦打断他,指尖敲了敲协议,“我给您十分钟考虑,十分钟后如果还不签字……”她晃了晃手机,“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每个兰氏股东的邮箱里。”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皇甫荣耀盯着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那是他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像极了兰乔曦父亲最后一次和他下棋时,落在棋盘上的黑子。 “好,我签。”他终于拿起笔,墨水在纸上晕开小团阴影,“但你最好想清楚,得罪了皇甫家,以后在港城——” “皇甫家?”兰乔曦接过协议,嘴角勾起讥讽弧度,“我父母怎么死的,最好和皇甫家没什么关系,要不然我和皇甫家就只剩血海深仇。” 她转身走出书房,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利落节奏。路过客厅时,正撞见皇甫诚扶着沈婉晴进门,两人身上还沾着雨水。沈婉晴怀里抱着个爱马仕铂金包,正是上周用兰氏公关费买的那只。 “乔曦,你去哪?”皇甫诚下意识伸手,却在看到她眼底冷意时僵在半空。 兰乔曦看着他腕间的江诗丹顿腕表,忽然想起结婚七年来,他从未在零点后陪她过过生日。“去经侦大队。”她晃了晃手里的协议,“顺便把你们俩的风流账算清楚。” 沈婉晴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往皇甫诚身后躲。兰乔曦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忽然笑出声——这个曾被她视作“妹妹”的女人,此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而她再也不是那个会帮她挑口红颜色的傻大姐。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又是一声惊雷,竟然劈中了电线,雨幕中,皇甫家别墅的灯光次第熄灭,像极了她逐渐冷却的心脏。兰乔曦摸出车钥匙,红色保时捷在雨夜里划出凌厉弧线——她知道,这场复仇才刚刚开始~ 第7章 暗夜之迷情 兰乔曦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跟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她此刻心跳的节奏。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夜色会所那扇镀金大门。刹那间,绚丽的霓虹灯光在穹顶勾勒出流动的星河,dj台传来的低音炮震得人胸腔发麻,舞池里男男女女随着节奏疯狂扭动,裸露的肩颈在激光束下泛着蜜色光泽,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香水混合的暧昧气息。 她捏着香槟色房卡,身姿优雅地穿过走廊。方才在洗手间补妆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口红划过唇峰时那凉滑的触感,指尖残留的淡淡香气,都在提醒着她今晚的特别。 来到vip套房,兰乔曦站在落地镜前,缓缓解开黑色风衣。里面是一条午夜蓝吊带短裙,裙摆刚过臀线,蕾丝边缘缀着碎钻,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栗,仿佛把揉皱的星河披在了身上。锁骨处别着枚银色蝴蝶choker,链条末端的尖刺擦过凸起的蝴蝶骨,衬得颈间肌肤愈发雪白。她精心化的妆容此刻更是熠熠生辉,眼影扫了层细闪,眼尾拖出锐利的猫眼线,唇色选了正红,咬唇妆的边缘晕染得像被吻过的痕迹,整个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兰乔曦轻念咒语,指尖在锁骨处画了个圈。金光闪过,小红毛丫头苏萌突然从水晶吊灯里钻出来,尾巴尖还缠着半片霓虹灯带,叽叽喳喳地喊道:“来了来了!哇哦妹妹你今天好辣!”苏萌在她头顶盘旋三圈,突然指着舞池方向眼睛发亮,“那边有个腹肌能刻棋盘的帅哥!” 两人来到舞池边缘,苏萌就“咻”地钻进人群,围着吧台上两瓶1945年的罗曼尼康帝转圈,口水滴答在冰桶里:“这可是当年本仙在波尔多葡萄园偷喝过的味道!”兰乔曦笑着摇头,刚想调侃她还被外国人“包养”过,抬眼却被舞池中央的身影勾住视线。 男人穿着黑色绑带背心,布料在肩头勒出深沟,腰腹肌肉如刀刻般分明,随着热舞起伏的脊背淌着薄汗,在灯光下像块被舔湿的黑巧克力。他戴着半幅银质面具,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和泛着水光的唇,锁骨下方有枚暗红胎记,像滴凝固的血。那充满力量感又极具魅惑的舞姿,瞬间吸引了兰乔曦的全部目光。 “给我来杯‘午夜心跳’,再给那位先生送瓶龙舌兰。”兰乔曦指尖敲了敲吧台,目光始终没从男人身上挪开。酒保调完酒推过来时,她忽然想起七年前被皇甫诚拖来这里的夜晚。那时她穿着保守的白裙,缩在角落看他和沈婉晴贴身热舞,指甲把掌心掐出月牙。如今,她含着吸管轻吮,酸甜的酒液混着气泡在舌尖炸开,过往的屈辱与不甘仿佛都随着这杯酒渐渐消散。 远处的男人忽然转身,眼尾微挑,隔着面具与她对视。那一眼,仿佛有电流穿过兰乔曦的身体,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舞池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尖叫,不知谁碰翻了香槟塔。兰乔曦被推得踉跄半步,后腰撞上坚实的胸膛。男人的手及时扶住她腰侧,指腹隔着薄纱擦过皮肤,带着龙舌兰的灼热:“小心。”他的声音像浸过威士忌的烟嗓,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却清晰得可怕。 兰乔曦转身时,他恰好摘下面具,那一双勾人的细长凤眼里闪耀着万千星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好看吗?”男人叼着酒杯轻笑,指尖划过她锁骨,“我叫顾宥泽。”兰乔曦挑眉,任由他将自己往阴影里带,余光瞥见吧台旁的角落苏萌正抱着酒瓶吨吨灌,尾巴尖卷着颗橄榄晃来晃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后颈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顾宥泽的唇擦过她耳垂:“你的眼睛…很像我一个故人。” “是吗,帅哥打招呼都这么开场?”兰乔曦反手勾住他脖子,将龙舌兰喂进他嘴里。她本以为只是一场暧昧的游戏,没想到顾宥泽比她想的更大胆,直接含着酒就把唇抵了下来。舌尖相触的瞬间,她尝到他唇上的盐粒,混着龙舌兰的辛辣,比记忆里皇甫诚的吻更烈。周围一群帅哥美女们在起哄惊呼,兰乔曦一下子脸红得发烫,闭着眼,像只鹌鹑一样,内心却又隐隐期待着这场未知的冒险。 长长的一吻终于在兰乔曦快要昏厥时停了下来。怀中的男人忽然踉跄,兰乔曦这才惊觉指尖的酒液竟泛着异样的粉光。她抬头一看,苏萌正躲在吊灯上挤眉弄眼,尾巴尖缠着颗发光的小药丸。 兰乔曦看清那小药丸,顿时感觉大事不妙,没想到苏萌这丫头玩得这么野。 “你…下药?”顾宥泽撑着墙笑,喉结滚动着吞下唾液,眼神中既有戏谑又有难以抑制的欲望。 “我没!我没有啊!”兰乔曦慌乱地解释,内心苦楚不已。她是真的没有下药,可眼前的状况让她百口莫辩。 “你这小野猫是个小坏蛋呢!”顾宥泽突然扣住她手腕抵在墙上,膝盖顶开她双腿,温热的掌心顺着腰线往上攀爬。兰乔曦想挣扎,却发现四肢渐渐发软,眼前的光影碎成斑斓的星。这时她才意识到,顾宥泽也喂了她那杯有问题的酒。 顾宥泽的唇落在她锁骨,牙齿轻咬那枚蝴蝶choker:“今晚看我怎么惩罚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兰乔曦知道此刻两个人都无辜,可对方实在是太帅了,她满眼祈求地望着顾宥泽:“求你,求你别在这!”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仅没有让顾宥泽停下,反而让他心中的欲火更旺。 顾宥泽直接抱起兰乔曦,在众人的口哨和惊呼声中,挤出人群,朝着酒店包间走去。一路上,兰乔曦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和那急促的呼吸。 远处的苏萌打了个酒嗝,尾巴卷起两瓶罗曼尼康帝,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本仙就说…床事美容嘛!”霓虹灯光突然爆闪,将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落地窗上,像幅正在融化的油画。兰乔曦最后看见的,是顾宥泽眼底跳动的红光,和他后腰纹着的那段“i belong to you only”。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看来这小子早就心有所属了,还出来玩的这么疯?这场意外的相遇,应该只是个意外吧? 兰乔曦胡思乱想着,意识渐渐模糊,终于在一阵疼痛感传来时,完全将这些抛之脑后。兰乔曦双手抓着顾宥泽的后背,还觉得不够解气,直接用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没想到顾宥泽像是被激发的饿狼,更加勇猛的攻城掠地。 第8章 又有惊天大瓜 兰乔曦醒来时,晨光正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细长的金线。她试图撑起身子,却骤然疼得倒抽冷气——后腰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捶打过,双腿间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灼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昨夜会所里迷乱的光影、顾宥泽滚烫的呼吸,还有那荒唐又激烈的缠绵,让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身旁的床铺早已凉透,只残留着淡淡的龙舌兰与雪松混合的气息。兰乔曦掀开丝被,瞥见床单上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心里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她强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在床头柜上摸到一张便签,潦草的字迹写着:“小野猫,下次换你主动。乖乖等我回来哦!” 落款是个歪歪扭扭的“泽”字,还画了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想到昨晚那张帅气的脸,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随手将便签塞进包里。瞥见梳妆镜里的自己,脖颈处布满深浅不一的吻痕,锁骨下方还有几处青紫的齿印,活像被野兽啃噬过。兰乔曦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两万元钞票,随手丢在床上——就当是昨夜的“服务费”了。 刚走到会所门口,苏萌突然从绿化带窜出来,尾巴卷着半块没吃完的马卡龙:“哎哟我的好妹妹!怎么样,本仙的‘助兴小药丸’是不是超给力?”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期待地凑过来。 兰乔曦气得一把揪住她的小卷发:“苏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这辈子的第一次就这么不清不楚没了!”她越说越委屈,眼眶泛起泪光,“而且那男人……我连他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 苏萌挣脱她的手,吐了吐舌头:“怕什么!难道他不帅吗?难道他技术很差?还是说,他那里尺寸太小?”苏萌脑补到这个问题,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吧?我明明算着他器大活好的啊?怎么能算错?” 兰乔曦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又想到昨晚的疯狂,满脸通红的恼羞成怒喊道:“苏!萌!” 苏萌瞬间回复一脸的傲娇,“顾宥泽在港城可是响当当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人称‘暗夜帝王’。你昨晚可是赚大发了!”她晃了晃尾巴,“再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看你现在容光焕发的,哪像快四十的人?” 兰乔曦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镜中的肌肤透着前所未有的光泽,眼角细纹几乎消失不见,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这次先放过你。不过下次再敢擅自作主,我就把你扔回望月湖喂鱼!” “切!我倒要看看那个鱼敢吃我!”苏萌不以为然到道。 算了和一条鱼吵架,好像自己确实有点不正常,兰乔曦给自己找好台阶抚摸胸口道:“不生气!” 回到皇甫家别墅,兰乔曦刚推开门,就撞上皇甫诚阴沉的脸。他坐在客厅真皮沙发上,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缸里堆满烟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 “兰乔曦,你昨晚死哪去了?”皇甫诚猛地站起身,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眼底布满血丝,“结婚七年,你第一次夜不归宿,就是为了出去偷男人?” 兰乔曦冷笑一声,将包随手扔在茶几上:“皇甫诚,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这些年你在外面和沈婉晴鬼混,当我是瞎子吗?”她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的吻痕,“再说了,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想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皇甫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颤抖着指向她:“你……你竟然这么不知廉耻!”他突然冲上前,扬起手似乎想给她一巴掌。 兰乔曦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冷得像冰又带着戏谑道:“你敢?” 皇甫诚看着兰乔曦脖颈上清晰的吻痕,愤怒的如同一只充气的鸭子,眼底充血带着一种委屈与愤怒,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搞得兰乔曦莫名其妙,怎么他还先委屈上了? 两人对峙良久,皇甫诚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他抓起外套,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兰乔曦,你别后悔!”说罢,摔门而去。 兰乔曦瘫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到食堂找点吃的。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说话声从厨房方向传来。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循着声音走去。 厨房拐角处,沈婉晴正和管家的儿子王翔宇低声交谈。沈婉晴穿着一件淡粉色真丝睡裙,眼神中满是焦虑:“翔宇,孩子的事不能再拖了。万一皇甫家发现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甫诚的亲生儿子……” 王翔宇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当年要不是皇甫诚强占了你,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你肚子里的是我们的儿子,谁都别想抢走!” 兰乔曦只觉得眼前一亮,险些跳起凑的更近一些。原来,那个她一直以为沈婉晴肚子里的私生子,竟然是沈婉晴和王翔宇的孩子!这个惊天秘密,比她之前知道的所有真相都更加震撼。 恐怕这事儿,那老太太也被蒙在鼓里呢!真的是刺激啊,这一家子。 她扶着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念头:这个秘密要是公之于众,整个皇甫家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沈婉晴和王翔宇又会如何应对?而她,又该如何利用这个秘密,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悄悄退了回去。 转头关上自己房间门就召唤苏萌,“锦鲤化龙,无所不能!” 苏萌睡眼惺忪不情不愿的道:“你咋一回家就遇到啥难事儿了?” “我遇到了一个瓜,包甜,你还不要听!”兰乔曦贼兮兮的说。 一听有包熟的瓜,苏萌一下子眼眸亮了几分,“快说!delight me!” 兰乔曦本身也没瞒着,开心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啊!” “快点快点去,我还能跟谁去说?!”迫不及待的苏萌催促道。 “沈婉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甫诚的,而是管家儿子王翔宇的。精不精彩?”乔兰溪询问。 苏萌急切而激动的点头,“甜甜甜!我要跟你说啊,这个沈婉晴还在外边挂着一个小白脸呢!” “我去!你咋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啊,我被皇甫荣耀买回来那天在车上,沈婉晴和那个男的在车里没羞没臊,振的老娘头晕眼花的,要不是我能力不足,我真想挖瞎自己的眼睛!”苏晴啐了一口,恶寒的抖一抖身子。 “在谁车上?” “在皇甫诚啊!” “被你这么一说,一想到我坐过那辆车,我都觉得恶心的不行!” “以后还是别坐那车了,我心里都有阴影!” 第9章 我喜欢小姨姐 午觉醒来,兰乔曦伸了一个懒腰,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看着手机上100多条未接电话的提示,关键还是陌生电话号码,她整个人不好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催命电话啊,兰乔曦不禁皱眉,内心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谁会给她打100个,难道是皇甫诚出了啥事儿?让我去给他收尸? 正想着,电话又打来了,兰乔曦这次果断的接起来。 没想到,兰乔曦听到的第一句话:“你没死,太好了!” 兰乔曦把手机放远看了一下号码,是她不认识的号码,“你才死了呢,你这个人有病吧,不会说话就报个学前班让老师教教你发音和基本的礼貌!” 对方电话中,“嗤—”的一笑。 兰乔曦直接翻个白眼,内心没好气的想,不会真的是个神经病吧,直接想着挂掉电话拉黑的,有听到对方磁性的声音道:“小野猫,你昨晚睡完我就跑了?” 这一声熟悉的低沉声音,让兰乔曦浑身再次触电般,心虚了一下。 “是—是你啊!”兰乔曦不好意思的说,“昨晚下药的真的不是我,这真的是个误会,我也是受害者。” “然后呢?” “然后,我可给了你钱的啊!你不会觉得不够吧?”兰乔曦内心有些鄙夷,做个鸭子两万块钱还嫌少了?那可是我的初夜,我还觉得亏了呢。 “昨晚可是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兰乔曦多少觉得内心平衡了,都听说那地方男模第一次要卖个高价的,“你说吧,你要多少?只要不过分,姐可以补给你!” “姐姐,我要你包养我!”一瞬间顾宥泽的声音变得委屈巴巴,“我可不是什么不守男德的男人,我第一次给了姐姐我就要和姐姐永远连在一起!” 兰乔曦直接被整愣住了,这是赖上自己了?再说了,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你说你是第一次就是第一次啊! 整理一下思绪,兰乔曦问道:“弟弟,你今年多大?” “22岁,190cm,八块腹肌,器大活好这一点姐姐昨晚应该感同身受!听话粘人,满心都是姐姐,守男德,能挣钱,疼老婆…” 兰乔曦听着听着觉得自己哈喇子都快掉地上了,感觉话题偏了,但是这声音配上这花言巧语,谁不爱听,找谁谁能架得住?还感同身受,乱用成语好不好! “停!”兰桥心终于按下了暂停键,收敛神色道:“顾宥泽,你知道我年纪多大吗?” “知道啊!” “啊?你知道?”兰桥心略带惊讶道,“你既然知道我37岁,我再早出生两年都可以把你生出来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和你妈称姐妹,你都得跟我叫小姨,你懂不懂?” “那我改口叫小姨姐吧!”顾宥泽直接回复道。 一下子把兰乔曦整不会了,“小姨姐是什么鬼?” “小姨姐就是我喜欢的姐姐类型!”顾宥泽拿着兰乔曦的资料说。 “你!”兰乔曦别搞了一个大红脸,“那我告诉你啊,我是已婚人士!” “为了小姨姐,我可以做小三!”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理解姐姐的意思,晚上我陪你,白天你陪我!” “我意思是我没钱包养你!” “没事,我可以挣钱养小姨姐!” 全乱套了,明明昨晚只是意外的一夜风流,都怪苏萌这个疯婆娘! “跟你讲不通了,我先挂了,冷静一下!” “小姨姐姐是不打算要我了吗?是要抛弃我了吗?是用完就丢掉的意思吗?嗨,我的第一次!,哭唧唧!” 兰乔曦瞬间麻了,这男人也太难缠了吧,还搞得这么可怜,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内心在不断的给自己做建设,“色即是空!” “不行,我要先缓一缓!我先挂了!”兰乔曦慌乱的挂掉电话,小鹿乱撞的心跳的飞快,这可咋整啊!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呼唤出苏萌,兰乔曦愤怒道:“都怪你,你这疯女人,非得昨天给我下药!闹得我现在不知道如何收场!” 苏萌掐指一算,悠悠得说:“根据本大仙演算天机,兰某人现在春心荡漾,得一美男青睐,但是兰某人却无法直视本心,再此烦乱忧心。依本大仙之见,两人情投意合,此乃天赐良缘呐!”边说边围着兰乔曦打转。 兰乔曦攥着发烫的手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边缘,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跌坐在飘窗软垫上,玻璃映出她通红的脸颊,耳畔还回荡着顾宥泽尾音里带着哭腔的“小姨姐姐”。梳妆台上摆着结婚照,丈夫皇甫诚西装革履的笑容和方才电话里少年气十足的嗓音在脑海里激烈碰撞,床头柜上的结婚戒指硌得她后腰生疼。 “叮——”手机震动着滑出掌心,顾宥泽发来的消息像炸开的烟花:“小姨姐的无名指该戴我的戒指”配图是张设计稿,铂金戒圈缠绕着藤蔓造型,中央镶嵌的粉钻切割成小猫爪形状。兰乔曦猛地把手机倒扣在腿上,心跳却不受控地加快,想起昨夜他腰间的纹身“i belong to you only”瞬间清醒下来。 “苏萌!你给我出来!” 苏萌顶着鸡窝头从一团烟雾中跌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榴莲千层。 苏萌满嘴奶油含糊不清,“人家正在享受美食呢!”她突然凑近兰乔曦,鼻尖几乎要贴上对方发红的耳垂,“哎呀呀,这眼尾泛红、指尖发颤的模样,分明是坠入爱河的征兆!” “胡扯!”兰乔曦抄起抱枕砸过去,却被苏萌轻巧躲开,“顾宥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话音未落,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家族群里跳出皇甫诚的消息:“今晚要陪客户应酬,周年礼物提前送到公司了。”配图是个熟悉的蒂芙尼蓝色礼盒——和去年、前年一模一样的铂金手链,对了今天是她们的结婚纪念日。 苏萌悬浮在空中转着圈,金色裙摆带起星星点点的流光:“天机不可泄露,但本大仙可以友情提示——有些人的婚姻像橱窗里的假花,看着漂亮却闻不到香气。”她突然打了个响指,兰乔曦的手机自动解锁,相册里跳出昨晚模糊的合影:她靠在顾宥泽肩头,男人用外套裹住她,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 记忆如潮水涌来,昨夜是顾宥泽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接住她,低沉的“别怕”像咒语般安定了她狂乱的心跳。后来发生的事......兰乔曦捂住发烫的脸,记忆碎片里闪过他锁骨处的玫瑰随着呼吸轻颤。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兰乔曦颤抖着点开,照片里顾宥泽穿着白大褂,身后是“脑神经外科实习医生”的铭牌,阳光透过医院玻璃窗洒在他侧脸,睫毛在病历本上投下细碎的影。配文是:“白天治病救人,晚上治治小姨姐的相思病。” “他居然是医生?我还记得你说他是什么身份来着?对,他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我怎么一点也不信呢!”兰乔曦喃喃自语,苏萌不知何时凑到她身后,嘴里还嚼着彩虹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本大仙掐指一算,这位小狼狗不仅是医学天才,还是顾氏集团的独子哦,黑白两道通吃就宛如过家家~” 她突然变出一面镜子,镜中映出顾宥泽西装革履站在股东大会现场的画面,身后巨大的屏幕上赫然写着“顾氏集团年度战略发布会”。 窗外突然下起太阳雨,彩虹斜斜挂在天际。兰乔曦望着镜中截然不同的两个顾宥泽,想起电话里他委屈巴巴的“第一次”,指尖无意识划过玻璃镜面,镜中顾宥泽突然眨了眨眼,嘴角勾起熟悉的坏笑。 顾宥泽的电话又来了,“小姨姐,你想好没?不管你想没想好,我是赖上你!”顾宥泽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这次背景音是呼啸的风声,“抬头。”兰乔曦下意识望向窗外,只见一架直升机悬停在别墅上空,机舱门打开,顾宥泽抱着一大束蓝玫瑰探出身,领口歪斜,领带随意挂在脖子上,少年感十足的脸上写满张扬的笑意:“小姨姐,我来讨——债——了!” 苏萌在一旁拍手叫好,变出爆米花往嘴里塞:“大戏开场咯!”兰乔曦看着逐渐下降的直升机,听着耳边越来越清晰的螺旋桨轰鸣声,突然觉得37岁的人生,或许才刚刚开始绽放出意想不到的色彩。 只是顾宥泽太大胆了吧?竟然赤裸裸的追到皇甫家的祖宅来了! 第10章 闹剧升级 直升机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如同肆虐的猛兽,将皇甫家别墅前精心打理的草坪瞬间搅得一片狼藉。青绿的草屑夹杂着落叶漫天飞舞,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混沌的屏障。皇甫荣耀死死攥着雕花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冒着怒火,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身旁的皇甫诚则像一尊随时会爆发的火山,脸色阴沉得可怕,歪斜的领带下,脖颈处青筋暴起,拳头紧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细微的血珠。 “这里是皇甫家,闲杂人等速速离开!”皇甫荣耀扯着沙哑的嗓子怒吼,声音刚出口就被直升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撕成碎片,消散在狂风中。然而,顾宥泽却仿若未闻,他抱着一大束娇艳的蓝玫瑰,身姿挺拔地站在机舱边缘,目光越过两人头顶,直直望向二楼窗边的兰乔曦。他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邪笑,眼神中满是挑衅,仿佛眼前的皇甫父子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兰乔曦站在窗边,双手紧握窗台,指甲几乎要抠进木质窗框里。她看着楼下这混乱不堪的场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这个顾宥泽,简直是个惹事精!”她在心中暗骂,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揪着他的耳朵好好教训一番。可当她的目光与顾宥泽交汇,看到他眼底闪烁着委屈又炽热的光芒,那模样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依赖与渴望。到嘴边的责骂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宥泽全然不顾皇甫父子的阻拦,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小姨姐!我给你带了最喜欢的蓝玫瑰,快下来见我!”那声音饱含深情,穿透层层阻碍,清晰地传入兰乔曦耳中。她的心脏猛地一颤,脸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那些暧昧的片段。 皇甫诚彻底被激怒,整张脸涨得通红,仿佛被点燃的炸药桶,随时都会爆炸。“兰乔曦!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居然把野男人招到家里来了!”他转身,用充满怨恨与羞辱的眼神死死盯着兰乔曦,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愤怒。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随后踩着高跟鞋,步伐优雅却又带着几分凌厉地走下楼。每一步都像是在宣告着她的坚定与无畏,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皇甫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她冷笑着,眼神中满是嘲讽,“你和沈婉晴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以为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她走到顾宥泽身旁,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与疏离。 顾宥泽趁机凑近兰乔曦,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垂上,低声说道:“小姨姐,我好想你。”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她的身体微微僵硬,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顾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皇甫荣耀阴沉着脸,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语气中充满了威胁与警告。 顾宥泽挑眉看向皇甫荣耀,眼神中满是轻蔑与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我来见我的小姨姐,关你们什么事?”他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桀骜不驯,说罢,再次转向兰乔曦,脸上瞬间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像个祈求糖果的孩子,“小姨姐,你不会真的要赶我走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可我就是太想你了,一刻都等不及。”他的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让兰乔曦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消散了几分。 兰乔曦看着顾宥泽这副模样,心中又气又无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你先回去,给我几天时间处理事情,别再闹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严肃。 “那小姨姐你不能不接我电话,不然我天天来!”顾宥泽像个孩子般撒娇道,还赌气似的跺了跺脚。 兰乔曦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快走吧。” 顾宥泽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蓝玫瑰,一步三回头地朝着直升机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了兰乔曦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姨姐,我等你。” 等顾宥泽的直升机消失在天际,皇甫诚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翻涌的怒火,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般对着兰乔曦咆哮道:“兰乔曦!你把我们皇甫家的脸都丢尽了!你必须给我个解释,现在立刻马上!”他的唾沫星子飞溅,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 兰乔曦双手抱胸,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解释?你有什么脸让我解释?”她的声音冰冷刺骨,“你出轨沈婉晴的时候,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缠绵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给我解释?你和你爸狼狈为奸,侵占我家财产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给我解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肮脏勾当!” 皇甫诚被怼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之下,他像一头发狂的公牛般冲上前,想要抓住兰乔曦的肩膀,好好教训她一番。就在这时,躲在暗处的苏萌偷偷施展法术,一道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为兰乔曦增加了一身气运。皇甫诚刚迈出一步,脚下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绊住,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结结实实地来了个狗吃屎。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瞬间鲜血直流。 “啊!”皇甫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双手紧紧捂着流血的额头,脸上满是痛苦与惊恐。沈婉晴闻声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担忧,赶紧上前搀扶起皇甫诚。 “快送我去医院!快!”皇甫诚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哭腔。沈婉晴点点头,吃力地扶着他朝车子走去。 兰乔曦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仿佛得到了释放,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苏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得意洋洋地叉着腰,“怎么样,本大仙厉害吧!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以后谁要是敢找你麻烦,先问问我手中的法术答不答应!” 兰乔曦直接竖起大拇指,“你呀,下次请下手再重点。”可她心里清楚,自己与皇甫家的这场战争,才刚刚进入白热化阶段,而顾宥泽的出现,更让局势变得复杂难测。但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不会再任人摆布,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书写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 第11章 暗夜杀机与报复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彻底笼罩了皇甫家别墅。兰乔曦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漆黑一片的花园,晚风透过缝隙吹起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顾宥泽白天那大胆而炽热的举动,此刻仍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搅得她心绪不宁。 这人到底是故意找她难堪还是借此要钱?总不会真的是爱上我了吧?那个 belong to you only的you是谁? 突然,窗外一道黑影闪过,兰乔曦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后退两步。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玻璃碎裂声传入耳中,三枚淬了毒的银针擦着她的耳畔飞过,深深没入身后的木质窗框,针尖泛着诡异的幽蓝光芒。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 “苏萌姐!”兰乔曦大声呼唤,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金光闪过,苏萌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火红的卷发因愤怒而炸开,宛如燃烧的火焰。 “找死!”苏萌怒喝一声,尾巴甩出一道金色的光鞭,朝着黑影袭来的方向抽去。黑暗中传来几声闷哼,紧接着,六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跃出,手中的匕首泛着森冷的寒光。他们步伐沉稳,眼神冰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兰乔曦躲在苏萌身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空气中弥漫着的肃杀之气,让她不寒而栗。但她强忍着恐惧,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黑衣人呈扇形将两人包围,为首的一人眼神阴鸷,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兰乔曦,乖乖受死吧!”话音未落,六人便如离弦之箭般攻了上来。苏萌毫不畏惧,金色光鞭在空中挥舞,带起阵阵破空之声,与黑衣人的匕首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让六人瞳孔紧缩,他们仿佛看到一抹光线挡住了他们即将挥出的匕首。 好在每一位都是身经百战的打手,自是立即分散开将兰乔曦围住,开始从四面八方攻击兰乔曦。 战斗愈发激烈,苏萌的法术虽然强大,但面对这六个不要命的死士,也渐渐有些吃力。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每一次挥动光鞭,都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快速消耗。 兰乔曦心急如焚,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环顾四周,她发现桌上的花瓶或许能派上用场。于是,她悄悄拿起花瓶,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就在一名黑衣人趁着苏萌不备,从背后偷袭时,兰乔曦猛地将花瓶朝着黑衣人砸去。“砰”的一声,花瓶在黑衣人头上碎裂,玻璃碴四溅,黑衣人晃了晃,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苏萌抓住机会,光鞭如灵蛇般缠住其余黑衣人,用力一甩,将他们狠狠摔在地上。然而,这些死士异常顽强,即便受了伤,仍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攻击。 经过一番苦战,苏萌终于解决了所有黑衣人。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金色的裙摆黯淡了许多,头发也有些凌乱。兰乔曦连忙跑上前,关切地问道:“苏萌姐,你怎么样?” 苏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就是灵力消耗有点大。”她走到黑衣人身边,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这些人都服毒自杀了,没有一个活口。” 兰乔曦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黑衣人的衣着和随身物品,试图找到一些线索。然而,这些人身上除了武器,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苏萌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愤怒,“是皇甫荣耀那个老东西!果然是他不想还钱,竟然派出死士来杀你!” 兰乔曦握紧拳头,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这个老匹夫,真是欺人太甚!”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苏萌飞到兰乔曦肩头,用尾巴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别生气,咱们得想个办法,先给他点苦头尝尝。”她眼珠子一转,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有个主意,咱们可以……” 兰乔曦听着苏萌的计划,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她站起身,目光望向皇甫荣耀所在的主宅方向,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光芒。今夜的暗杀,不仅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彻底激起了她的斗志。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皇甫荣耀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兰乔曦站在皇甫家地下金库的通风管道口,手里攥着苏萌用灵力幻化的荧光石。石头发着微弱的蓝光,映得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管道内传来潮湿的霉味, 铁锈气息,让人作呕,但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小心些,金库的机关可都是按照古籍阵法布置的。”苏萌悬浮在她肩头,尾巴不安地甩动,“当年我有一段被关在这里时,看到有盗贼差点被那些暗箭射成刺猬。” 爬行约二十米后,兰乔曦摸到一块凸起的青砖。根据苏萌的记忆,这里是开启第一道机关的节点。她指尖微微颤抖,按照特定顺序按压青砖,地面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前方墙壁缓缓升起,露出布满倒刺的通道。 “这些倒刺淬了蛇毒。”苏萌用尾巴卷起一缕发丝,发丝刚触到倒刺,瞬间化作黑色焦炭,“必须贴着顶部过去。” 兰乔曦咬咬牙,双臂发力,像只壁虎般贴在通道顶部。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在下方的倒刺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好不容易通过这一段,前方又出现一道由水银组成的屏障,在荧光石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屏住呼吸,这是用来隔绝活物的。”苏萌说着,吹出一个金色气泡将两人包裹。兰乔曦强忍着胸口的憋闷,快速穿过水银墙。当她终于看到金库大门时,双腿几乎失去知觉。 金库大门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苏萌围着大门转了两圈,突然眼睛一亮:“这是我们锦鲤族的封印术!看我的!”她口中念念有词,尾巴射出一道金光,符文在光芒中缓缓转动,大门发出“轰隆”一声,缓缓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金条,墙壁上挂满了名贵字画,保险柜整齐排列。兰乔曦直奔最角落的保险柜,这是苏萌记忆中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密码锁是六位数,她尝试了皇甫荣耀的生日,锁“咔嗒”一声打开。 里面存放着兰氏集团的原始股权书,还有皇甫家这些年非法交易的账本。兰乔曦将这些文件一一拍照存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文件放回原位,和苏萌躲进金条堆里。 “奇怪,明明感应到有人闯进来了。”两个守卫举着手电筒走了进来,光束在金库里扫来扫去。苏萌悄悄施展幻术,让守卫看到空荡荡的金库。 “可能是老鼠吧,这老房子总是闹耗子。”守卫骂骂咧咧地离开。 兰乔曦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苏萌突然脸色大变:“不好!皇甫荣耀亲自来了!他布下了困龙阵,我们出不去了!” 话音未落,整个金库亮起刺目的红光,墙壁上的符文发出嗡嗡的响声。皇甫荣耀拄着拐杖,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的眼神像毒蛇般阴冷,扫过四周:“兰乔曦,你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证据?” 兰乔曦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皇甫老爷子,您这是何必呢?把该还的东西还给我,大家好聚好散。” “还给你?”皇甫荣耀冷笑一声,“兰氏集团是我一手养大的,凭什么给你这个外人?今天,你和这条小锦鲤都别想活着离开!”他挥了挥手,保镖们掏出特制的符咒,这些符咒专门克制妖类。“你以为有条鲤鱼精就敢在我这称王称霸了吗?!接下来让你俩,都交代在这!” 苏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些是灭灵符,被贴上就会魂飞魄散!” 兰乔曦看着步步逼近的敌人,突然想起苏萌刚刚说过的话:“困龙阵需要阵眼维持。”她迅速扫视四周,“苏萌哪里是困龙阵的阵眼?”。 苏萌发现天花板中央的夜明珠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轻声道:“就那夜明珠!” “要不是刚刚消耗太多,这点子阵法也奈何不了咱们!” “苏萌,你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毁掉阵眼!”兰乔曦低声说道。苏萌点了点头,化作一道金光冲向保镖,尾巴甩出无数光刃。兰乔曦趁机朝着天花板跃去,却被一道符咒击中肩膀,顿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但她咬牙坚持,终于抓住夜明珠,用力一扯。 “轰”的一声巨响,困龙阵开始瓦解。皇甫荣耀脸色大变,大喊道:“拦住她!” 兰乔曦在混乱中拼命往外跑,苏萌紧随其后。当他们冲出金库时,整个别墅都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两人在夜色中狂奔,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 “往望月湖方向跑!”苏萌喊道,“我在那里还有些灵力储备!” 兰乔曦的伤口不断渗血,体力渐渐不支,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活下去,让皇甫荣耀付出代价。 第12章 暧昧交锋 一股清凉柔软的感觉如潮水般包裹全身,兰乔曦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奢华的大床上,天鹅绒丝被柔软得仿佛云端。她猛地坐起,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内衣——纯白的蕾丝边整齐妥帖,显然有人帮她换过衣物。 “我艹,谁给我换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慌和恼羞成怒。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苏萌打着哈欠从水晶吊灯上飘下来,一头火红卷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早啊,我的大美人!” 看着苏萌周身重新焕发光彩,兰乔曦揪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环顾四周,鎏金雕花的衣柜、落地窗前的天鹅绒沙发,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奢华。“这是哪里啊?” 苏萌晃了晃尾巴,故意用慵懒的语气说:“你的孽缘二号男主家呗。” “哈?”兰乔曦一头雾水。 “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苏萌飞到梳妆台上,用指尖戳了戳兰乔曦的脸颊,“晕倒前被一个混血帅哥接住,直接抱回了他的私人别墅!瞧瞧这待遇,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 兰乔曦眨了眨眼,想起昏迷前那道模糊的身影——高挺的鼻梁、深邃的蓝灰色眼眸,还有身上若有似无的青檀木香。 “是吗……我知道我魅力不小,但这种剧情我怎么敢想?” “有什么不敢的?你必须要想啊!”苏萌突然变出一面镜子,镜中映出任安宰抱着昏迷的她冲进别墅的画面,男人的眉头紧蹙,眼神里满是担忧,“不想怎么知道会不会成真?说不定这就是你的桃花劫变桃花缘呢!”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苏萌瞥了眼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哟,你家奶狼狗查岗来了!” 兰乔曦瞪了她一眼,接通电话的瞬间,顾宥泽带着委屈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小姨姐姐,你终于接我电话了,我快想死你了!” “呃……你还是叫我兰姨吧,这称呼太超纲了。”兰乔曦无奈扶额。 “姐姐,这是必答题,绝对在大纲范围内!”顾宥泽的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对了,我好想见到你,此刻、马上!需要我开直升机去接你吗?” 兰乔曦猛地转头看向窗外,生怕看到那架标志性的直升机。好在窗外只有摇曳的树影,她这才松了口气:“别来,我去找你!” “嘿嘿,姐姐好主动哦!”顾宥泽的声音瞬间雀跃起来,“那中午11:30,弟弟在地王大厦旋转餐厅等你哦~” 挂断电话,兰乔曦看了眼床头的鎏金座钟——10:30。她猛地掀开被子,慌乱中肩膀传来一阵刺痛,昨晚被符咒灼伤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地下金库的机关、皇甫荣耀阴鸷的眼神、还有那些淬毒的银针……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紧掌心——皇甫家的账,迟早要算清楚。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先查清楚父母车祸的真相,那绝不是一场意外,她要为父母报仇雪恨。 她强撑着起身,刚打开房门,便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混合木香与琥珀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抬头,对上一双蓝灰色的眼眸——如深海般深邃,却又带着阳光般的温暖。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小麦色的肌肤。 兰乔曦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混血帅哥五官堪称完美: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有那抹似笑非笑的唇形,每一处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尤其是他左眼角那颗淡淡的泪痣,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魅力。 “我……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兰乔曦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因腿软差点摔倒。男人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让她脸颊微微发烫。 “我叫任安宰,是苏萌的旧识。”男人松开手,优雅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昨晚你失血过多,是我帮你处理的伤口。”他的目光扫过她肩头的纱布,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 “旧识?”兰乔曦挑眉,看向一旁装无辜的苏萌。 “哎呀,就是五百年前在蓬莱仙岛见过啦!”苏萌甩了甩尾巴,“他可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后裔,这别墅里全是他的灵力结界,皇甫家的小喽啰找不到这儿的。” 兰乔曦恍然大悟,难怪昨晚那些死士没有追来。 不对啊?兰乔曦猛然回过神来:“你们是旧相识,岂不是说,你也是妖!你你你你你竟然修炼成了人形?” “准确的说,他是带着白泽意识投胎转世的任安宰!”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苏萌突然打了个响指,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去赴约了!任安宰,你不是要去地王大厦谈合作吗?正好顺路送我们一程呗~” 任安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荣幸之至。”他转身取来一件黑色风衣,轻轻披在兰乔曦肩头,“外面风大,先披上我的外套。” 三人乘上那辆黑色劳斯莱斯时,兰乔曦注意到车内摆放着一束蓝玫瑰——正是顾宥泽昨天送的那种。任安宰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目光,淡笑道:“蓝玫瑰的花语是‘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看来某人很会选花。” 兰乔曦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应,苏萌突然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心哦,这可是护花使者与奶狼狗的初次交锋~”她眨了眨眼,尾巴甩出一个金色的小光圈,“有好戏看咯!” 车子在地王大厦前停下,顾宥泽早已等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银色蝴蝶胸针——正是兰乔曦昨晚丢在会所的那枚。看到兰乔曦从任安宰的车上下来,他眼神瞬间冷了几分,但很快又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大步迎上前。 “小姨姐姐,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任安宰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我是乔曦的朋友,任安宰。”任安宰伸出手,笑容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 顾宥泽握住他的手,指尖却暗暗用力。两人表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迸发出激烈的火花,仿佛两只对峙的猛兽。 兰乔曦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萌还不嫌弃事儿大的开心道:“护理与狼争风吃醋了要”。看来,这场由“小曦”引发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好了,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吧。”她率先走向旋转餐厅,尴尬的向前跑了两步,这两人一个和他有一夜的疯狂,一个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真的是不知道该说谁的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 苏萌鄙视道:“你直接承认自己花痴犯了,很难吗?” 第13章 她哪里还是那个软柿子 旋转餐厅内,璀璨的水晶吊灯如同洒落人间的星河,将细碎的光芒倾洒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侍应生端着精致的银盘,将精心烹制的法式鹅肝缓缓放下,馥郁醇厚的香气裹挟着松露的独特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却依旧无法冲淡桌前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氛围。 兰乔曦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腹中的饥饿感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抑制。她不再顾及餐桌上微妙的气氛,优雅却急切地拿起刀叉,大快朵颐起来。一旁的苏萌更是毫不掩饰对美食的渴望,火红的卷发随着动作肆意晃动,整张小脸几乎都埋进了餐盘之中,吃得酣畅淋漓,时不时还发出满足的哼唧声,模样既可爱又狂野。 顾宥泽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优雅贵气。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握着刀叉,轻轻切开色泽诱人的牛排,鲜嫩的肉汁缓缓渗出。他抬眼看向兰乔曦,眼中满是温柔与期待,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小姨姐姐,尝尝这个,这家餐厅的牛排可是一绝,我特意为你点的。”说着,便要将切好的牛排放入兰乔曦的盘中。 任安宰坐在另一侧,身着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装,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与优雅。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旁的红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酒瓶中轻轻晃动。他动作流畅地为兰乔曦斟上一杯,低沉而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红酒配牛排,更能凸显美味,乔曦,试试这个。”他的话语和动作看似不经意,却不着痕迹地打断了顾宥泽的举动。 兰乔曦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暗自较劲,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既无奈又烦躁。她轻咳一声,端起红酒杯,浅抿了一口醇厚的红酒,试图以此缓和紧张的气氛:“都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就行。”然而,她的话如同石沉大海,顾宥泽和任安宰依旧沉浸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互不相让,你来我往之间火花四溅。 就在这时,兰乔曦的手机突然在餐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律师的来电。她歉意地看了两人一眼,起身踩着高跟鞋,优雅却又略显匆忙地走到餐厅角落接听电话。电话那头,律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兰小姐,目前我们虽然掌握了皇甫家侵占财产的部分证据,但关于您父母车祸是皇甫家所为这一点,依旧缺乏确凿证据,所有线索仿佛都被人刻意抹去了,调查陷入了僵局。” 兰乔曦握紧手机,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坚定,她低声回复道:“继续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对了,顺带把皇甫家的每一个人背后的情况都仔细查一查,尤其是那个老太太。这么多年皇甫荣耀都没能抛妻另娶,我才不信他们俩有什么真爱,没准从她身上能找到什么关键线索!”挂断电话后,兰乔曦的脸色愈发阴沉,她站在角落,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心中的怒火和仇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蓄势待发。她暗暗发誓:没有证据,那就自己去找,就算翻遍整个皇甫家,挖地三尺,也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为含冤而死的父母报仇雪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然后回到餐桌旁。看着还在对峙的两人,她缓缓说道:“我要回一趟家,去取一些重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关乎着接下来的计划。” “我陪你去!”顾宥泽和任安宰几乎同时开口,两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坚定与担忧。顾宥泽更是直接站起身来,西装因动作而微微褶皱,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他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情愿:“小姨姐姐,我都不知道皇甫家会这么对你,那些人肯定不会轻易让你拿到东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万一他们对你不利怎么办?我不能让你冒险。” 任安宰也跟着劝说道:“乔曦,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和你一起去,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皇甫家的人不择手段,你一个人太危险了。”顾宥泽听后,继续央求道:“姐姐,实在不行我让我爸爸出手,把皇甫家搞垮,怎么样?有我爸爸出面,他们绝对不敢再欺负你!” 兰乔曦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焦急、气鼓鼓的大男孩,心中涌起一丝暖流,但更多的是坚定。她笑道:“你都多大了,还找你爸爸帮忙。再说了,我不要任何人因为我冒险,这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我不想欠天大的人情。更何况,我有自己的打算和计划,我会让皇甫家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让他们不得安宁!” “就是,多大了,还找你爸爸。”任安宰忍不住戏谑道。顾宥泽立刻像护食的小兽一样瞪着任安宰,大声说道:“这是我和姐姐的家事,跟你这个外人可没关系!”眼看两人又要争执起来,兰乔曦赶紧出声打住:“停!赶紧吃饭,吃完饭还有力气搞垮皇甫家!” 最终,顾宥泽和任安宰只能无奈地看着兰乔曦独自离开餐厅。她步伐坚定地走在街道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此刻的她,宛如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无畏而坚定。 兰乔曦站在久违的皇甫家门口,看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推开了它。庭院里的花草依旧繁茂,修剪整齐的灌木和娇艳盛开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却仿佛少了几分生气,如同这冰冷的皇甫家,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充满了算计与阴谋。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高跟鞋敲击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叩响过去的回忆,也像是在迈向新的开始。她的心中盘算着要带走哪些重要的物品和资料,这些东西或许会成为她复仇路上的关键武器。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庭院里诡异的宁静。兰乔曦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到皇甫诗正抱着手臂,眼神中充满不屑与嘲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皇甫诗身着一身华丽的连衣裙,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眼中的恶毒:“哟,这不是我们的兰二大少奶奶吗?怎么,被赶出家门,又回来偷东西了?我还以为你没脸再踏进这个家门呢!” 兰乔曦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不想在这个无聊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皇甫诗见她不理会自己,以为是她理亏,愈发得寸进尺,快步追了上来,挡在兰乔曦面前,脸上的表情更加嚣张:“怎么?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不敢说话了?和野男人鬼混,还想回来分家产,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还有脸回来?”她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带刺的箭,直直地射向兰乔曦,试图刺痛她。 兰乔曦握紧拳头,强压着心中翻涌的怒火,声音冰冷而坚定:“皇甫诗,别太过分了。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这些东西本就该是我的,你们皇甫家霸占我家财产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规矩?” “天经地义?”皇甫诗尖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刺耳又难听,“你不过是我们皇甫家的一个弃妇,有什么资格说天经地义?要不是看在你曾经是我嫂子的份上,你连这个门都进不了,早就把你赶出去了!你以为你还能在皇甫家掀起什么风浪?别做梦了!” “你不让我进门?莫不是心虚怕我在外边说出一些什么惊天大瓜,让你们皇甫家没脸没皮的成为笑话吧?”兰乔曦满眼的嬉笑,上下打量着皇甫诗,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令人作呕的恶心玩意。她的话语中带着十足的嘲讽,字字句句都戳中了皇甫诗的痛点。 “你—”皇甫诗被兰乔曦的眼神和话语看得心里发虚,气势也弱了几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数落兰乔曦的,怎么能被她反将一军?于是,她又像一只战败后强装镇定的土鸡一样,故作昂扬地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在说你不知廉耻,竟然在外边给我二哥戴绿帽子!你竟然还有脸回来?整个港城都要被你丢尽脸面了!” 虽然皇甫诗话语强势,语气咄咄逼人,但她眼神里那一丝闪躲和惊慌,还是被兰乔曦敏锐地捕捉到了。兰乔曦心中暗自冷笑,不动声色地围着皇甫诗转了一圈,眼神如同利剑般犀利:“这都两个月了吧?不知道你婆婆知道她傻儿子绿帽子都被戴了一楼高,还出来满大街的招摇,你说她会怎么惩罚你?!我要是她,一定不会轻饶了你这个不安分的儿媳妇。” 皇甫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惊恐万分,眼神中充满了慌乱和恐惧,仿佛在说“你怎么会知道”。事实上,父亲为了家族利益,逼她嫁给欧阳家那个傻儿子冲喜。她那个情哥哥告诉她,怀着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嫁进欧阳家,以后他们的孩子就能成为欧阳家的继承人。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竟然被兰乔曦这个贱人看穿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想:不!她做的这么隐蔽,连她父亲皇甫荣耀都不知道,一个深宅妇人怎么会知道?一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在诈她而已! 正当皇甫诗又要硬着头皮开口反驳时,兰乔曦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嚣张和恶毒,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上前一步,抬手就是几个响亮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皇甫诗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庭院里回荡:“这是让你学会怎么说话,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的软柿子!” 皇甫诗被打得头晕眼花,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她捂着脸,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大声尖叫道:“你居然敢打我!你疯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疯,我只是让你知道,不是谁都能任你欺负!”兰乔曦眼神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威慑力,“皇甫诗你要是不想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出事,就给我老实点。那我就帮你好好的宣扬一番,到时候欧阳家的主母要是怪罪下来,就别怪我不客气!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皇甫诗明显地身体颤抖不已,双腿发软,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欧阳家那个老虔婆知道真相后愤怒的模样,也看到了父亲皇甫荣耀那张因她的愚蠢而扭曲的脸。她越想越害怕,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最终,她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求饶:“二嫂,我不敢了!求求你别说出去,我这就走!我以后再也不敢惹你了!” “那还不滚?”兰乔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不屑。皇甫诗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慌乱地朝着大门跑去,生怕慢一步就会被兰乔曦说出那个足以毁掉她一生的秘密。看着皇甫诗狼狈离去的背影,兰乔曦心中涌起一股快意,她知道,这点报复只是个开始,连利息都不算。 第14章 深渊对峙 兰乔曦刚踏入玄关,浓烈的酒气便裹挟着刺鼻的玻璃碎屑气息扑面而来。水晶吊灯在头顶散发出冷冽的光芒,将满地狼藉映照得无所遁形。皇甫诚歪倒在真皮沙发上,领带松散地挂在脖颈,衬衫纽扣崩开几颗,露出苍白的胸膛。威士忌酒瓶滚落在波斯地毯上,琥珀色的酒液蜿蜒成诡异的图腾,与暗红的酒渍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抽象的血色画卷。 听到脚步声,皇甫诚猛然抬头,猩红的眼底翻涌着癫狂与绝望,像是困兽在牢笼中最后的挣扎。他抓起身旁的酒瓶,毫不犹豫地砸向墙壁,“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四溅,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寒光。“滚出去!不要管我!”他的声音沙哑而愤怒,带着醉汉特有的含糊不清。 短暂的寂静后,皇甫诚扭头看向门口,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的眼神瞬间从暴戾转为惊喜与慌乱。“小乔!”他踉跄着扑过来,沾着酒渍的手指死死攥住兰乔曦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别离开我!我真的爱你!那晚在酒店我没碰你,就是怕你疼……”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往日的傲慢与冷漠荡然无存,只剩下卑微的祈求。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近乎嘶吼地喊道:“我不在乎什么第一次!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能原谅!所有的错误我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泪水混着酒液从他脸上滑落,滴在兰乔曦的手背上,烫得她微微皱眉。 苏萌见状,猛地挡在兰乔曦身前,杏眼圆睁,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呸”地啐了一口:“恶心!当初在民政局签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副嘴脸?现在装深情,早干嘛去了!”她毫不留情地踹开皇甫诚的腿,护着兰乔曦往楼上走去。 兰乔曦却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如霜,一眼也没看那个烂醉如泥的人。此刻的皇甫诚,在她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这一幕,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皇甫荣耀接她来此处居住,阳光正好,那个小男孩笑着叫她“小乔”,会和她分享自己最爱的糖果、玩具,会在皇甫诗欺负她时挺身而出,上学路上总是紧紧拉着她的手…… 然而,回忆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残酷。一滴滚烫的眼泪突然滑落她的眼角,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决绝,凉凉地划过脸颊,却再激不起她内心任何波澜。那些曾经的温暖,早已在岁月的侵蚀和皇甫家的阴谋中,化作了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刺痛她的心。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指挥着苏萌一起帮忙收拾东西。她径直走向衣帽间,眼神坚定而锐利。打开保险柜的瞬间,璀璨的珠宝光芒并没有让她有丝毫动容。她动作干脆利落地将母亲留下的翡翠镯子、限量版珠宝盒一股脑塞进行李箱,连墙上价值连城的名画都毫不迟疑地扯下来卷成筒。 当她抱起父亲生前最爱的古董怀表时,指尖微微颤抖。怀表表面冰凉,却仿佛承载着父亲的体温,这是她唯一能触碰的与父母有关的温度。她小心翼翼地将怀表放进箱子,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将这块怀表展示给她,耐心地讲述着家族的故事。 一切收拾得差不多时,老保姆佝偻着背,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过来,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恭敬:“兰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兰乔曦放下手中的箱子,整理了一下衣角,跟着保姆走向书房。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檀香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皇甫荣耀端坐在紫檀木书桌后,金丝眼镜泛着冷光,脸上却堆满慈父般的笑意,那笑容虚伪得令人作呕。“小曦啊,”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语气轻柔得仿佛在哄孩子,“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发烧,我连夜开车送你去医院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年,我待你可不比亲生女儿差……” 兰乔曦冷眼看着他表演,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舞台剧。皇甫荣耀的话语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兰乔曦起身,将离婚协议“啪”地拍在桌上,烫金的“取消代理经营权”七个字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刺得皇甫荣耀的笑容瞬间凝固。“其他的钱,明天必须到账。”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说完,兰乔曦转身就要离开。就在她刚要拧开把手时,身后传来椅子吱呀转动声。“等等。”皇甫荣耀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离婚冷静期还有一个月,诗诗的婚礼需要你以二少奶奶的身份出席。”他起身背对着桌子,点燃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缓缓说道:“毕竟,欧阳家可不想看见新娘子的嫂子是个被休弃的女人。” “好啊!”兰乔曦笑着回复,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与讽刺。她推门而出,身后随即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那个贱人!还有顾宥泽背后的老东西……”皇甫荣耀的咆哮穿透门板,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等我找到玄真大师,定要收了那条鲤鱼精,再让兰乔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兰乔曦握紧行李箱拉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硬是忍住了眼中的怒火。透过书房的落地窗,她看见庭院里的蔷薇花在风中摇曳,花瓣上凝结的晨露,像极了未干的血渍。 兰乔曦拖着行李箱刚转过回廊,檀香混着焚香的气味突然浓烈起来。抄手游廊尽头,身着月白僧袍的皇甫老太太手持念珠,正由两个保姆搀扶着往佛堂走。鎏金掐丝的十八子手串在她腕间晃动,与兰乔曦行李箱滚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撞出刺耳的节奏。 “哟,这不是要麻雀变凤凰的乔丫头吗?”老太太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手中的木鱼槌重重敲在檀木支架上,“攀上顾家高枝,连老宅的门槛都嫌脏了?” 兰乔曦停下脚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恰好覆盖住老太太脚边的青砖。她摘下墨镜,露出眼尾那抹嘲讽的笑:“皇甫太太这是吃斋念佛吃出臆想症了?我攀谁家的枝,总好过某些人吃着斋饭,心里却藏着腌臜事。” “放肆!”老太太脖颈的青筋突突直跳,念珠被攥得咯咯作响,“当初就不该让你这丧门星进皇甫家!” “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毛病,劝您还是留着操心自家事。”兰乔曦的高跟鞋碾过一片飘落的玉兰花瓣,粉色汁液在青砖上晕开,像极了某种隐喻,“毕竟一个爬灰,一个龙阳,一个天阉,一个破鞋——这出大戏,可比我这点破事精彩多了。” 空气瞬间凝固,皇甫老太太的佛珠“哗啦”散落一地,檀木珠子在青石板上蹦跳,滚进廊下阴影里。 “你!你这个贱人!”老太太颤抖着举起佛珠,却因太过激动险些摔倒,“等着!等我告诉顾家……” “您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血压吧。”兰乔曦将行李箱拉杆甩得笔直,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鸽子,“毕竟,这满院子的‘祥瑞’,要是传出去,欧阳家的花轿怕是都得绕着皇甫老宅走。” 她转身时,耳坠上的碎钻在暮色里划出冷光。身后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伴随着老太太尖利的咒骂,混着佛堂重新响起的诵经声,在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中盘旋。 兰乔曦踩着满地玉兰花瓣走向院门,行李箱的轮子碾过佛珠,将那些刻着经文的檀木珠子,一颗颗碾碎在车轮下。 第15章 总有些妖孽要害朕 第三天清晨,熹微的晨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手机的震动声便如破晓的钟声,突兀地将兰乔曦从浅眠中唤醒。她慵懒地伸手摸索,触到手机的瞬间,一丝倦意消散。解锁屏幕,银行到账短信上那串数字——8亿6700万人民币,映入眼帘。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仿佛被钉在那串数字上。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对比之前皇甫荣耀挪用公款打给她的2亿多,此刻这庞大的金额数字,仿佛化作尖锐的獠牙,毫不留情地撕咬着她记忆中那段被欺骗的岁月。胃里泛起一阵翻涌的恶心,那种难受的感觉,就像吞了只死苍蝇般令人作呕。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些黑暗的日子,被背叛、被算计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斜斜洒入房间,金色的光芒落在手机屏幕的转账记录上,镀了层刺眼的金。兰乔曦捏着手机缓缓起身,丝绸睡袍顺着她的肩头滑落,她却浑然不觉。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那丝丝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仿佛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径直走向书房,电脑蓝光映亮她眼底跳动的火焰,那是复仇的火焰,在黑暗中熊熊燃烧。 键盘敲击声急促如鼓点,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半小时后,“苏萌基金”的注册页面在屏幕上闪烁,九位数的初始注资数字,如同宣战的旗帜,宣告着她的决心和力量。 “锦鲤化龙,无所不能!” 苏萌激动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兰乔曦抬头,只见火红卷发炸开成蓬松的火焰,金色裙摆沾着露水,苏萌像是刚从望月湖夜游充了凉归来。她的圆瞳紧紧盯着屏幕,尾巴不受控地疯狂甩动,溅起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绚丽的彩虹。“你……你这是给我立生祠?!”苏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兰乔曦转头时,正看见苏萌眼角泛起金光。这只活了五百年的锦鲤此刻竟像个被糖衣炮弹击中的孩童,尾巴缠住她的脖颈,哭得抽抽搭搭:“早要是有这功德,当年化龙时我……我也不至于被九霄玄雷劈得魂飞魄散,血肉横飞最后落得从头再来啊!”温热的泪水滴在兰乔曦锁骨,烫得她眼眶也跟着发酸。 “苏姐,以后你的灵力恢复就有信仰之力加持了。”兰乔曦反手搂住苏萌小小的身躯,指尖触到她绸缎般的鱼尾,柔声道,“这是我们的双赢。”她忽然想起初见时苏萌嫌弃她皮肤差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以后你可得多罩着我,毕竟我这‘凡人’在商界可是举步维艰。” 苏萌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用力拍着胸脯,金粉随着动作簌簌飘落:“从今天起,你兰乔曦的事儿就是我苏萌的事儿!谁敢动你,我就把他拖进望月湖喂……”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湖里现在就我最厉害!” 两人笑作一团时,晨光已悄然爬满整面书墙。兰乔曦看着苏萌尾巴尖新长出的金色鳞片,知道那是功德之力开始生效的征兆。她收起玩笑神色,目光转向窗外,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明天,我们去兰氏集团。是时候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了。” 次日清晨,兰氏集团大厦前的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绚丽夺目,却照不暖兰乔曦眼底的寒意。她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步伐沉稳地踏入旋转门。黑色真丝衬衫塞进烟管裤,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珍珠项链在锁骨间泛着冷光——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却像枚随时出鞘的剑,象征着她的勇气和决心。 电梯直达顶层会议室,檀木长桌旁早已坐满西装革履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有疑惑,有不屑,也有警惕。皇甫荣耀端坐在主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毒的针,扫过她颈间的珍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小曦来了?这董事长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兰乔曦指尖抚过会议桌边缘的雕花,感受着那精致的纹理,突然用力一扯,将摆在主位的名牌拽到自己面前,直接把皇甫荣耀朝一边推了一下!皮革摩擦桌面的刺耳声响中,她优雅落座,双腿交叠,露出小腿内侧若隐若现的玫瑰纹身——那是顾宥泽送她的“定情信物”,用特殊颜料绘制,据说能随体温变色。 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其他股东纷纷轻声细语地表达不满,或是瞠目结舌地露出一脸怒容。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还没等任何人说话,兰乔曦直接把手头的文件丢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张总听你说我是家庭主妇,只能做些洗衣做饭的活,对吧?”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却清晰可闻。听到此,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兰乔曦就是来找麻烦的,也不用任何人给她唱戏搭台。 “张总,听说您母亲上个月刚添了曾孙?”兰乔曦突然开口,目光转向左侧头发花白的董事。对方正端着咖啡的手猛地一抖,褐色液体溅在定制西装上,显得狼狈不堪,“要不您也回家享享清福?毕竟伺候月子可比操心公司累多了,您觉得呢?”她的话语看似关心,实则暗藏威胁,让张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会议室陷入死寂,唯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哀鸣。另一位年轻董事猛地拍桌而起,涨红着脸喊道:“兰小姐,您仅凭30%股份就想掌控公司?皇甫先生这些年把兰氏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好好享受自己的富太太生活不好吗?” “打理得好到把专利卖给竞争对手?”兰乔曦从手提包抽出一叠文件,重重拍在桌上,纸张散开时露出泛黄的委托书,那是她的有力证据,“等我拿到剩下70%的遗产,第一个罢免的就是在财务报表上做手脚的蛀虫。”她突然倾身向前,香水味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眼神锐利如鹰,“王总监,您上个月在澳门的消费记录,需要我投影到大屏幕上吗?” “还有啊,你们一个个别当自己是大马猴,被耍了还不知道。”兰乔曦冷笑的瞧了一眼皇甫荣耀,他此刻在角落里干瞪着眼睛,脸色阴沉得可怕。“我责令你们三个月内贪污的公司款项给我吐出来,还有挪用的资金给我还回来,安插的那些所谓的自己人都给我清出去!这三个月内我既往不咎,三个月后我就把这些资料交给警察,在找里面的人关照你们一二,正好让你们去见见我父母去忏悔!”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威严和不容置疑的气势。 皇甫荣耀的指节捏得发白,雪茄在烟灰缸里碾成齑粉,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恐惧。兰乔曦却突然轻笑出声,从文件袋抽出张照片——那是沈婉晴与王翔宇在地下车库拥吻的画面,背景里“兰氏集团专用车位”的标识清晰可见。 “对了,”她用钢笔尖轻点照片,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关于沈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我建议皇甫老爷子你还是做个亲子鉴定。毕竟皇甫家的继承人,可不能像兰氏一样被鸠占鹊巢,还腆着脸在外边招摇撞骗!” 窗外突然响起直升机的轰鸣声,打破了会议室的紧张气氛。顾宥泽那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玻璃外,他举着写有“小姨姐加油”的荧光板,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根,那灿烂的笑容充满了活力和支持。兰乔曦看着他身后那架喷着“顾氏集团”标志的直升机,突然觉得这场商战似乎也没那么沉重了。内心想着这小子虽然有点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形,但是是实打实的来当自己的后盾的! 当她再次转头时,会议室里半数人已面如土色。苏萌不知何时趴在吊灯上,尾巴卷着爆米花,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本仙就喜欢看这群凡人惊慌失措的样子!” 兰乔曦摩挲着珍珠项链,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恐的面孔。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在夺回兰氏的路上,总有些“妖孽”妄图阻拦,但她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毕竟,身后有能翻云覆雨的锦鲤仙,还有敢开着直升机为她助威的“奶狼狗”,这场战争,她输不起,更不会输。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准备迎接接下来更激烈的挑战,在商海中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第16章 皇甫诗的婚礼 八月的烈日将鎏金喜字烤得扭曲变形,热浪在皇甫家朱漆大门前蒸腾成海市蜃楼。二十二辆黑色宾利如同蛰伏的铁蟒,车头白蔷薇花束在灼风中蔫头耷脑,花汁混着融化的蜡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门廊下的几株柳树爬满蝉蜕,空壳在热浪里轻轻颤动,仿佛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凝视着这场婚宴。 \"吉时已到——\"司仪扯着沙哑的嗓子喊破寂静,鎏金大门轰然洞开。皇甫诗捧着百合花束立在最前端,雪白婚纱裹着纤细腰肢,面上堆满讨好而冷然的笑,眼角余光却不住往车队方向眺望。她发间的碎钻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宛如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兰乔曦内心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内心默念“锦鲤化龙,无所不能!”。 这次皇甫诗的婚礼,竟然出奇的安静,安静到没人来找兰乔曦的麻烦,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着苏萌姐出现在自己肩膀上,她的心稍稍定了一点。“总感觉今天安静的有点异常!” 苏萌二话没说直接给自己好姐妹一个金光护身,有事儿抗厄运,没事也强身! 最先踏出车门的是欧阳家大管家林伯,玄色唐装浆洗得笔挺,金丝眼镜折射着冷光。他利落地整理好袖扣,皮鞋踏过红地毯时发出清脆声响,像是给这场闹剧敲响开场锣。随后车门再次打开,欧阳可战庞大的身躯几乎挤爆车门,定制西装被撑得紧绷,脖颈前倾的模样活像头笨拙的棕熊。 \"少爷当心台阶!\"林伯慌忙伸手搀扶,眼镜滑到鼻尖也浑然不觉。欧阳可战却早已被廊下踱步的波斯猫勾去魂魄——那猫通身雪白,脖颈的金丝项圈嵌着翡翠铃铛,此刻正优雅地甩动尾巴,踏着碎步往月洞门跑去。欧阳可战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憨笑,迈开大步追去,西装下摆扫过墙角,沾满陈年青苔,嘴里狂喜的喊着:“三白,三白在那!” \"我家少爷童心未泯,诸位见笑了。\"林伯整了整歪斜的领结,嘴角挂着居高临下的笑意,仿佛周遭宾客都是供人取乐的戏子。 人群中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恭维:\"欧阳少爷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皇甫老爷好福气,马上就要抱外孙了!\" “以后诗诗嫁入欧阳家,享福不说,以后皇甫家也算是要一步登天了!” 皇甫荣耀和老太太把所有的祝福照单全收,一脸的喜悦和大家道谢,引着林伯往正厅走。 角落里却传来细碎的嗤笑。 戴珍珠耳坠的贵妇压低声音:\"装什么阔气,听说欧阳家的海外资产早就是空壳子了。\" 穿香奈儿套装的太太冷笑:\"上回联姻的陈家小姐,听说被公公...\"话音未落,似是惊觉说错话自己惊慌失措地捂住嘴,但是眼角的笑容可没减少半分。 躲在垂花门后的苏萌攥紧拳头,指尖沁出冷汗。她望着欧阳可战周身缠绕的灰黑雾气,其中隐约浮现孩童惨白的脸,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脖颈。而一团刺目的金光如锁链般将怨气死死锁住,两种力量在他周身疯狂撕扯,竟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 \"这不对劲...\"苏萌倒抽冷气,杏眼瞪得浑圆,腕间银铃发出细碎的颤音,\"如此磅礴的气运,却像困在牢笼里的猛虎,随时要撕碎宿主!真的是怪了!\" 兰乔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欧阳可战追猫时跌跌撞撞的背影,后颈渗出的汗渍晕开了西装的刺绣花纹。\"气运难道还会反噬?\"她疑惑地皱眉。 \"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运势!\"苏萌掐诀凝神,发丝间垂下的银铃突然爆发出清越声响。她指尖泛起幽蓝微光,在空中勾勒出古老符文,符文所到之处,空气发出细微的爆裂声。\"欧阳家找邪修布下''借命阵'',生生夺取他人寿数与功德。\" 苏萌在兰乔曦额间一点,她又指向欧阳可战印堂处盘旋的黑气,\"看到这团怨气了吗?四岁那年,他亲手将邻家女童推入池塘...那女童本会水的,却被这个小恶魔那杆子按在水里当游鱼,就因为小女孩游泳比他有天赋。” 兰乔曦望向正被林伯哄着擦汗的欧阳可战,后者死死抱着那只白猫不松手,还溺爱的亲来亲去,傻笑时嘴角流下的涎水,在昂贵的西装上晕开深色痕迹。\"所以他才会痴傻?\" 苏萌轻轻点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天魂受损,肉身却因邪术强健如牛。那道士眼光短浅学艺不精,除不了怨灵,但是却让借来的气运冲击后,把怨灵和欧阳可战的天魂拧成了麻花,再也分不开了,类似于共生。\" 兰乔曦的目光转向远处的皇甫诗—那一脸放肆的笑意,似是一脸怨毒的光在看到兰乔曦时又灭了下去。 “喵!”只听猫咪的一声惨叫,那白猫在欧阳可战手里口吐鲜血,挣扎几下就咽气了! “三白以后可以听话的跟着我了呢!”欧阳可战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猫,一脸的宠溺。 现场来的宾客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乐队的乐手们轻松的音乐,只是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除了惊诧更多的是心悸,在场的人都为皇甫诗以后的生活捏一把冷汗。 恐怕欧阳可战的上一任的死另有隐情,估计欧阳家宁愿牺牲脸面,也不能再给欧阳可战招黑。 兰乔曦想到此,一脸开心的为皇甫诗筹划起来。 林伯给几个随从使了颜色,众人分头行动,林伯笑眯眯的安抚欧阳可战,“少爷,把三白给我吧,我把他抱回家!你去接少奶奶好不好?” “少奶奶?”欧阳可战一脸的茫然。 “你不记得出门的时候你答应欧阳夫人,您要给他带个漂亮媳妇回去吗?以后陪你一起玩!”林伯引导道。 “好好好,一起玩!”欧阳可战高兴起来,把三白丢给林伯。 林伯转身丢给仆从后,赶紧跟上欧阳可战:“来人,把少爷的新西装拿来,别耽误了接少奶奶的时间!” 就有三个人有拿这一件外套,麻利的给欧阳可战换上外套,又打了领结。 “走,我带少爷去接少奶奶!” 这时候宾客又挂上笑容,觥筹交错起来,只是都不敢靠近欧阳可战。 兰乔曦注意到苏萌眼底跃动的紫芒:\"你打算怎么做?\" 苏萌摩挲着掌心,沉吟道:\"吸走这股邪运,既能提升修为,也能让他恢复神智。可一旦如此...\"她瞥向正被父亲皇甫荣耀拉扯着走向婚车的皇甫诗,后者空洞的眼神突然聚焦,直直望进兰乔曦的眼底,\"欧阳可战那暴虐的性子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更要紧的是,皇甫家宣扬的''冲喜之说''就成了事实,这皇甫诗不就成了欧阳家的恩人嘛...\" \"吸了又如何?\"兰乔曦突然冷笑,指尖抚过腰间软剑,\"欧阳家行邪术,皇甫家卖女儿,本就是豺狼配虎豹。以后让他们狗咬狗不是更有趣?你不过是提前揭开遮羞布罢了。\" 话音未落,苏萌已化作一缕紫雾腾空而起。淡紫色雾气如灵蛇般缠绕住欧阳可战的脚踝,后者突然抱头惨叫,声音中混杂着孩童尖锐的啼哭。林伯扑过去搀扶,却直接被欧阳可战笨重的身体给带倒,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当最后一缕金光没入苏萌口中时,欧阳可战直挺挺栽倒在地,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涎水,眼白上翻露出诡异的青灰色。 \"快叫救护车!\"人群炸开锅,尖叫声混着玻璃碎裂声。 苏萌擦去嘴角紫痕,正巧对上皇甫诗的兴奋目光。她被强行推进婚车,头顶上的珍珠剧烈摇晃,苍白如纸的脸上却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场闹剧的高潮。 \"不好!\"苏萌突然瞳孔骤缩,\"皇甫诗给欧阳可战下了药!是慢性毒药可以让人发狂!\"说完之后,苏萌瞬间冷静下来,“切!我操心个蛋啊!他们爱谁疯狂谁疯狂!不过这个皇甫诗到底想干什么?她也算个狠人啊。” 兰乔曦挑眉:\"那岂不是更好?你别让欧阳可战死了,要不然谁伺候皇甫诗的美好生活啊?\" 暮色渐浓,乌云遮住最后一缕阳光。苏萌望着远去的车队,似是想到自己和皇甫诚的婚礼那天,大家只是随意的吃了个家常便饭,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嫁了呢,真的是感觉不值。 \"三天后,等欧阳可战醒来,就有好戏上演了。”苏萌开心的说。 兰乔曦望着满地狼藉的婚宴现场,香槟塔倾倒在地,玫瑰花瓣漂浮在酒液中,宛如一场血色葬礼。\"走吧,\"她扯了扯苏萌的衣袖,\"好戏才刚刚开场。\" 两人转身离去时,祠堂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混着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庭院中久久回荡。 第17章 永远的哥哥 阳光依旧热辣的刺眼,照的整个皇甫家老宅阴暗无所遁形。兰乔曦踩着细高跟,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碎石小路上。她特意选了这条鲜有人走的捷径,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令她心碎神伤又仇恨满满的地方,却不料总有人不长眼的想要往枪口上撞。 绕过最后一个雕花花坛时,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皇甫诚歪斜着靠在路灯杆上,昂贵的西装皱得不成样子,肩头还沾着大片暗红的酒渍,往日矜贵的模样荡然无存。他抬起头,猩红的眼底燃烧着偏执的光,仿佛一头困兽见到了猎物。 \"乔曦。\"他踉跄着扑过来,声音里带着醉意和祈求,\"上次的事是我太冲动,你听我解释......\" 兰乔曦后退半步,冷笑道:\"皇甫先生该不会以为,重复的台词说第二遍就能打动人心?还是你也只会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我可没时间听我们之间的过往,每听一次我就觉得恶心一次!\" \"不,你听我说!\"皇甫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当年我挨父亲惩罚跪祠堂,是你把最后半块面包塞给我;大学时我发烧,你整夜守在宿舍楼下......这些你都忘了吗?我承认听父亲的话让你把兰氏集团的代理权交给他是错的,后来他贪污的事我真的不知情,但我可以补偿,我们......\" \"够了!\"兰乔曦用力甩开他的手,银镯与皇甫诚的手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别再演深情戏码了,皇甫诚。你不过是你父亲棋盘上的棋子,连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的傀儡。你爱的沈婉晴,早就跟你珠胎暗结,你们终于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了,还来恶心我。\"她的声音愈发尖锐,字字如刀,\"你但凡还有点脸面和情谊,就别拿出当年的情分来糟蹋,在你嘴里每重复一次,就让我觉得恶心更加一分!” \"不!\"皇甫诚突然抓住她的双肩,摇晃着嘶吼道,\"我是真的爱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和家里断绝关系.....只要我们不离婚,好吗?.” 兰乔曦厌恶地撇开他的手,转身就走。“没你爸,你算个什么?你要去街上乞讨,我可不愿意陪着你演夫妻情长,你还是找你的婉晴妹妹吧。” \"不!我不和你离婚!我不让你走!你是我老婆!\"皇甫诚像个失控的疯子,在她身后歇斯底里地叫嚷。随着他的怒吼,几个黑影从暗处窜出,八个身材魁梧的黑衣大汉呈扇形将兰乔曦围在中间。 \"小乔!你是我皇甫诚的媳妇,死也是!我今天必须带你回去!\"皇甫诚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回去?回哪?\"兰乔曦挑眉,目光冰冷如霜,\"回那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家?回家,让我看着你和沈婉晴在我床上苟且?回家,让我在家日日等着你回来吃饭?回家,让我在家里给你和你的小情人通电话,听你们的爱情故事?还是说,回家,让我心甘情愿的洗衣拖地打扫卫生,每天期盼你回家?来满足你的虚荣心,来维护你在外边那些自欺欺人的尊严?\" 每说一句,皇甫诚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最后竟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泪水混着鼻涕流了满脸:\"不!以前是我不对,我不是人,小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给你机会?\"兰乔曦蹲下身,与他平视,眼中满是嘲讽,\"你要知道人心可不是一时凉的,是在你,还有你们全家一次次伤害我的时候被一刀一刀的割凉的。皇甫诚!你说我再给你机会,你扪心自问你配吗?我又给你了多少机会?哪一次,你不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你的表妹沈婉晴,哪一次你不是选择了你们皇甫家的利益与尊严,又有哪一次你是站在我兰乔曦的立场上想过我的不容易?哪怕一次也行,你说,有哪一次是?\" \"是我的错,我不是人,可是你还有70%的遗产要继承,那时的我避着你,是因为我不敢想你继承失败的样子!\" \"那你就甘心看着我一次次的被你们家利用,更甚至被推向深渊吗!\" \"不,父亲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的。\"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帮他从我手里骗走代理权?\" \"我!—\" \"因为你心里没有我!而那时的兰乔曦心里都是你!所以我愿意陪着你演,愿意被你伤害!现在老娘不干了!你知道了吗!\"兰乔曦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还有一个星期去民政局,到时候准时见,要不然我就走法律程序!懂?\" \"兰乔曦,你非的要鱼死网破吗?\"皇甫诚绝望地嘶吼。 \"你要这么理解,随你!\" \"兰乔曦,你别怪我心狠!\"皇甫诚突然像发了疯的野兽,\"来人!给我把你们的少奶奶绑回去!事成后每人一百万!\" 八个壮汉立即摆出攻击的架势,步步逼近。兰乔曦握紧拳头,准备殊死一搏。就在这时,苏萌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过,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壮汉们纷纷倒地。 兰乔曦惊讶地转头,只见皇甫谦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身手不凡的保镖。他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修长的手指夹着未点燃的香烟,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闹剧。 \"你还是这么果断。\"皇甫谦缓步走来,眼中满是欣赏,\"恭喜你重获新生!\" 兰乔曦望着这个从小就对她照顾有加的男人,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大哥,你明明......\" \"我明白。\"皇甫谦抬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有些路一旦选了,就再难回头。做大哥的支持你,这些年皇甫家对不起你。但记住,如果你在外边遇到难处......\" \"谦哥!父亲叫您回去!\"远处传来刘思蕊焦急的呼唤。她抱着孩子站在梧桐树下,眼神中带着担忧和不安。 \"去吧。\"兰乔曦后退半步,强挤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你永远是我记忆里,那个会偷偷带我去游乐园的哥哥。\" 皇甫谦沉默片刻,将手中的打火机塞进她掌心。这不是普通的打火机,而是一把设计精巧的折叠匕首。\"留着防身,有事随时找我。\"他轻声说道,转身离去时,大衣下摆轻轻扫过她的手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 兰乔曦站在原地,看着黑色宾利渐行渐远,直到尾灯消失在别墅门口。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她握紧掌心的打火机,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提醒着她这或许是皇甫家最后一份温柔——无关利益,无关算计,只属于年少时共撑一把伞的情谊。 第18章 你有你的路要走 国际一线时装品牌zv入驻海城的消息如巨石投湖,瞬间在时尚圈激起千层浪。头版报纸上烫金的\"新锐力量·高雅觉醒\"标题下,不仅公布了分公司成立的重磅消息,更抛出两枚震撼弹——面向全国招募成衣加工代理工厂,同时启动首届\"zv之星\"秋冬时装设计师大赛。这场以\"新锐,高雅\"为核心理念的赛事,不仅为设计师提供三个月全封闭培训+实战竞技的镀金通道,前五强可直接签约zv国际工作室,冠亚季军更将解锁价值百万的神秘资源包。一时间,业内设计师摩拳擦掌,连高校设计系都掀起了熬夜画图的热潮。 \"叮——\"手机在夜间九点的台灯下震动,屏幕亮起\"豆豆\"的来电。兰乔曦握着铅笔的指尖猛地顿在画纸上方,盯着跳动的号码,睫毛微微颤动,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思绪中。 \"兰姐!刷到zv的招募令没?那大奖赛简直为你量身定制啊!\"听筒里炸开的男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混着背景里缝纫机的咔嗒声,\"当年你的''画·灵''系列要是参赛,冠军早被你揣兜里了!\" \"豆豆......\"兰乔曦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沙哑,笔尖在纸上洇开小块墨渍。她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而悠远,仿佛穿越回了七年前那个暴雨夜。记忆中,她抱着装满设计稿的牛皮箱站在皇甫家玄关,身后是冒雨追来的皇甫诚。那时的他冷着一张脸,眼中满是不满与质问:\"皇甫家还差你一口饭吃吗?设计师每天起早贪黑都没个准点回家,怎么能让我父母安心地同意咱们的亲事呢?皇甫家的媳妇该学的是插花茶道与协助丈夫料理事业。兰乔曦你到底把我们的未来放在心上没有,你这样子抛头露脸让我没有安全感,你到底选我还是选你的设计?!\"那些话语如尖刺,再次扎进她的心里。 \"先别急着感慨!\"对方显然做足功课,语气中透着按捺不住的激动,\"我查过了,初赛只需要提交报名表和一幅设计稿。你猜怎么着?他们官网后台都在传,主审团里有当年巴黎时装周挖到你的那位karis老师!\" 这句话像火柴划过磷面,瞬间点燃记忆深处的火星。兰乔曦的瞳孔微微放大,思绪飘回毕业季。那时的她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参与全国服装设计大赛初舞台,以莫奈的油画为灵感,将莫奈的画穿在身上,惊艳全场,轰动了媒体,当时许多知名工作室纷纷向她伸来橄榄枝。 兰乔曦指尖抚过案头的锦鲤摆件——那是苏萌送的\"转运礼\",鱼鳞上还沾着昨晚改稿时溅的丙烯颜料。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一场珠宝秀场后台,苏萌翘着腿啃爆米花,挑眉打趣:\"锦鲤附身的剧本都开了,不搞点大动静对得起观众?\" \"用回cindy这个名字。\"兰乔曦的语气突然变得坚定而果决,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她在纸上唰唰勾勒出鱼尾轮廓,声音里带着几分久违的兴奋,\"设计稿主题就叫''鲤跃''。你记得我存放在工作室的那卷渐变蓝琉璃纱吗?对,就是当年没舍得用在''画·灵''系列的那匹。\" 电话那头传来翻找图纸的哗啦声:\"懂了!要做带金属光泽的鱼鳞压纹对吧?我跟你说,昨天打版间新到的3d打印机......\"两人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复读机,从面料工艺聊到秀场灯光,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在\"等你王者归来\"的笑闹中挂了电话。 深夜的工作室里,兰乔曦将最后一片手工缝制的水晶鳞片缀在裙摆。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人鱼尾般的裙裾上流淌成星河。她摸出藏在抽屉深处的旧工作证,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大褂,嘴角还沾着铅笔灰,眼神里燃着未被生活浇灭的野火。 \"这次换我来冲出一片新的天地。\"她对着穿衣镜轻声呢喃,指尖缓缓抚过领口处隐秘的\" cindy\"烫标,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又带着几分倔强的微笑。霓虹灯光在鱼鳞般的裙摆上碎成万千星辰——这不是重拾旧梦,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破茧重生。 顾宥泽的电话打来时,兰乔曦正慵懒地靠在床头,随手接起电话,语气随意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hello!\" \"姐姐!\"顾宥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难以掩饰的紧张,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拨通这个电话。 兰乔曦微微挑眉,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疑惑:\"怎么了?说吧,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顾宥泽终于带着几分犹豫和忐忑开口:\"姐姐,你爱我吗?\"声音里满是期待与不安。 兰乔曦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她轻叹一声,语气依然平静:\"你知道的,我们的年纪gap太大,你家里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吗?\"话语间带着一丝无奈和理智。 \"我还没让他们知道,可是我想告诉他们你的存在!\"顾宥泽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急切和冲动,仿佛急于向全世界宣告对她的爱。 \"然后你被你爸妈囚禁起来,或者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港城?\"兰乔曦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现实可没你想的那么美好。\" \"不!这些都不会发生的!\"顾宥泽几乎是嘶吼着反驳,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执拗和不甘。 兰乔曦的语气变得更加冷静,一字一句道:\"是吗?那是你还不懂这个社会,也不懂你的父母,更不懂有钱人的世界。\"话语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冲动。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顾宥泽的声音变得沮丧而无助,像是迷失方向的孩子。 兰乔曦揉了揉眉心,耐心道:\"宥泽,你还小,很多事情对于你来说还是未知数,还有好多东西你没有体验过呢,所以你还不算成熟!\" \"姐姐喜欢成熟的那种吗?像任安宰一样?\"顾宥泽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醋意和自卑。 兰乔曦叹了口气,认真道:\"不!我喜欢的是掌控自己的人生,我已经从一段欺骗和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我想过我的人生,你也有你要走的路。\" \"你不喜欢任安泽就好!\"顾宥泽松了一口气,语气又变得欢快起来。 兰乔曦忍不住调侃:\"这个跟他没关系啊,大侄子!\" \"我知道我没有任安泽优秀,但是我比他年轻,我一定会比他优秀!姐姐你相不相信我?\"顾宥泽的声音充满斗志和决心。 兰乔曦嘴角微微上扬:\"相信!我当然相信!当你有一天成为某商业帝国的大佬时,姐姐我还需要你罩着呢!\" \"那姐姐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顾宥泽的声音突然变得神秘兮兮。 \"什么事情?\" \"姐姐你先答应我,绝对不会让你违背良心去做什么事情!\"顾宥泽急切地说,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 兰乔曦忍不住笑了:\"这么神秘?\" \"求求小姨姐姐就答应我吧,看在我拼命为你应援的付出上!\"顾宥泽开始软磨硬泡。 \"行吧,答应你,你说吧!\" 电话那头传来顾宥泽深吸一口气的声音,随后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说:\"姐姐,三年内我不允许你嫁给任何人,三年后给我一个让我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万一我这个老女人有一些需求呢?\"兰乔曦故意戏谑道,想要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那姐姐可以找我,我可以的,毕竟和姐姐你也很契合!我包听话,包满意!\"顾宥泽急切地保证,声音里满是真诚和渴望。 兰乔曦有些哭笑不得:\"呃呃呃,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提出这么个要求?\" \"我爸让我去美国常青藤院校,我知道我现在也帮不上姐姐什么忙!但是我是真的爱着姐姐的!\"顾宥泽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舍和委屈。 \"油嘴滑舌!常青藤不错啊!当年我都梦寐很久的事情,你过去可要好好地发奋图强!\"兰乔曦语气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刚刚姐姐答应我,三年内不嫁给任何人,有需求找我,我都开心坏了!\"顾宥泽的声音里满是欣喜。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那个—\" \"不,你就是答应了,你不能耍赖!\"顾宥泽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委屈和撒娇。 兰乔曦无奈地轻抚额头:\"行吧,真的被你打败了!\" \"那姐姐早点睡,我去收拾行李了!\" 兰乔曦一愣:\"你咋知道我没睡?\" \"哦,我猜的,爱你哦姐姐!\"顾宥泽的声音轻快起来,却难掩其中的失落。 \"去吧,你啥时候走?我去送送你吧。\" \"不要,我怕看到你我就不想走了!\"顾宥泽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满的不舍。 兰乔曦心里微微一疼,轻声道:\"行吧。在外边注意身体,有空了给我发信息吧,我看到就会回复你的。\" \"嗯嗯,姐姐别忘了我,你需要我的时候给我发信息!\" 挂断电话后,兰乔曦盯着通话记录,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她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份复杂的情绪抛之脑后,缓缓盖上被子,却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 第19章 事情越来越超出预料 梅雨季节的潮湿黏腻如同兰乔曦此刻的心情,挥之不去。六月的阳光穿透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将整个出发大厅笼罩在一片刺目的光晕中。兰乔曦站在洗手间的化妆镜前,第三次调整口罩的位置。镜中人眉眼如画,即使不施粉黛也明媚动人。她将爱马仕丝巾重新系好,橘色的丝巾与米色风衣形成恰到好处的撞色——既不张扬,又符合她这个年龄该有的优雅得体。 \"三十八岁的人了,还做这种小姑娘才会做的事。\"兰乔曦对着镜子自嘲地笑了笑,将宽檐帽又压低了几分。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加上墨镜和口罩的遮挡,她确信即使是最熟悉的人也很难认出她来。 手机震动起来,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兰总,十点的会议资料已经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到公司?\" 兰乔曦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回复:\"临时有事,会议推迟到下午。\"发完这条消息,她立刻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进风衣口袋深处。自从接了父母的心血蓝天集团,她很少在工作时间处理私事,更别说为了送别一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男孩而推迟重要会议。 走出洗手间,兰乔曦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b32登机口的方向。顾宥泽今天要飞往伦敦,开始为期两年的mba课程。这本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昨晚的电话里,两人甚至默契地避开了送别的话题,只是简单地道了晚安。可今早醒来,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却驱使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机场。 \"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好。\"兰乔曦在心里对自己说,选定了c区一根粗大的廊柱作为观察点。这个位置既能清楚地看到b32登机口的情况,又足够隐蔽,不会被轻易发现。 候机大厅里人声鼎沸,行李箱滚轮与大理石地面摩擦的声音、广播里催促登机的通告声、孩童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兰乔曦靠在廊柱上,目光穿过人群,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宥泽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身姿挺拔得像一棵小白杨。他正笑着和父母说着什么,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笑容灿烂得刺眼,和往日对着兰乔曦时一模一样——毫无保留,充满热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他而明亮起来。 兰乔曦的胸口突然一阵发紧。前几天那个雨夜,顾宥泽就是这样笑着敲开她公寓的门,浑身湿透却固执地抱着一束向日葵。\"姐姐,生日快乐!\"他眼睛亮晶晶地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片水洼。那是兰乔曦结婚来第一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也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小姨姐姐\"——这个后来成为他们之间专属称呼的亲密称谓。 \"宥泽,该安检了。\" 她看见顾南星——那位在商界以雷厉风行着称的女强人,正温柔地整理着儿子的衣领。顾父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护照和登机牌,神情严肃却掩饰不住眼中的骄傲。 就在兰乔曦以为这场隐秘的送别即将圆满结束时,顾宥泽突然转头,目光如雷达般扫过候机大厅。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下意识地往廊柱后缩了缩身子。但已经晚了——顾宥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宝藏的探险家,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姐姐!\"他大喊一声,不顾父母诧异的目光,直接穿过人群向兰乔曦奔来。 兰乔曦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转身离开时,顾宥泽已经冲到面前,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熟悉的雪松与柑橘香气扑面而来,那是她送给他的小众香水,没想到他今天特意喷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顾宥泽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将脸埋在兰乔曦的颈窝处,呼吸灼热,\"昨晚挂电话后我就有预感,我的姐姐舍不得我。\" 兰乔曦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更清楚地看到不远处顾家父母脸上迅速凝结的冰霜。顾南星的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而顾父的表情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顾宥泽,放开我。\"兰乔曦压低声音命令道,双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拒,\"你父母在看呢。\" \"让他们看好了。\"顾宥泽反而抱得更紧,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倔强,\"我早就想告诉他们了,正好...\" \"别闹了!\"兰乔曦猛地挣脱他的怀抱,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慌乱,\"我只是顺路经过,看到你在这就打个招呼。你快去安检吧,别误了航班。\" 顾宥泽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姐姐,你为什么...\" \"宥泽,这位是?\"顾南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两人身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像冰。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香奈儿套装,珍珠耳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场。 兰乔曦感到一阵窒息。在豪门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是上流社会审视外来者时特有的目光,充满评估与轻蔑。 \"妈,这是兰乔曦,我跟你提过的...\"顾宥泽刚要介绍,就被兰乔曦打断。 \"顾太太您好,我是兰天集团的兰乔曦。\"她主动伸出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贵公子曾经为我们公司的一个项目提供过帮助,今天碰巧在机场遇到,特地来道个别。\" 顾南星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一触即分:\"原来如此。感谢兰小姐特意来送行,不过我们还要赶飞机,就不多聊了。\"她转向儿子,语气不容置疑,\"宥泽,该过安检了。\" 顾宥泽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在母亲和兰乔曦之间来回游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兰乔曦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那个雨夜之后,他们有过几次争执,每次顾宥泽露出这种表情,接下来就会说出或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快去吧。\"兰乔曦抢先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到了伦敦记得报平安。\"她故意用了公事公办的口吻,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业务伙伴。 顾宥泽的眼睛暗了下来,最终在母亲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喊道:\"兰乔曦,等我回来!\"声音在嘈杂的机场里格外清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兰乔曦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转身融入人群。她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着出了航站楼,直到站在机场外的阳光下,才敢摘下墨镜和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望着天空中翱翔的飞机,心中五味杂陈。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了吧。 女人果然是一个容易动情的生物,此刻仿佛心口有未曾说出口的话,那些隐晦的情感,都随着这架飞机,消失在了天际。 兰乔曦深呼吸一口,站在原地,望着大厅里人来人往的方向久久未动,刚刚内心的忐忑像潮水般翻涌,竟生出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狼狈感。 她原本以为这场意外的碰面就此结束,却在转身准备离开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兰小姐,我是顾南星。方便的话,请到t2航站楼一层的星巴克聊聊。半小时后见。\" 兰乔曦盯着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出,可真正面对时,喉咙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般发紧。她摸了摸自己精心保养的脸庞——即使快四十岁了,在苏萌的运气加持下,皮肤紧致,身材窈窕,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一半都多。但在顾南星这样的豪门太太眼中,这或许反而成了罪过——一个\"老女人\"勾引她宝贝儿子的证据。 星巴克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兰乔曦点了一杯冰美式,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杯壁上的水珠不断凝结、滑落,就像她此刻纷乱的思绪。她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顾宥泽的场景——那个夜晚的荒唐,竟然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回忆,虽然自己一直不承认。 \"兰小姐很守时。\"顾南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这位贵妇人优雅地落座,点了一杯红茶。 “兰小姐很会保养。”落座后,顾南星端起咖啡轻抿一口,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兰乔曦的脸,“和宥泽站在一起,倒像是同龄人。”话里藏刀的意味,让兰乔曦手中的咖啡杯微微晃了晃。 “顾太太过奖了。”兰乔曦放下杯子,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今天只是来道谢的,宥泽帮过我不少忙,我不想连这点礼数都落下。” 顾南星冷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帮你?兰小姐也是在商圈打拼多年的人,应该知道‘帮’这个字背后的代价。宥泽从小被我们宠着长大,心思单纯,可经不起算计。” “您误会了。”兰乔曦攥紧了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和宥泽之间清清白白,年龄差距摆在这,我从未想过和他有什么结果。他年轻气盛,做事容易冲动,但我分得清轻重。” \"我儿子今年二十三岁,刚从剑桥本科毕业,前途无量。\" 兰乔曦握紧了咖啡杯,指节泛白:\"顾太太,我想您误会了。我和宥泽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顾南星轻笑一声,眼神锐利,\"兰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宥泽年轻气盛,容易被成熟女性的魅力吸引,但这不过是一时冲动。\"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推到兰乔曦面前,\"这里是两百万,足够补偿您这段时间的''辛苦''。我希望您能主动切断与宥泽的所有联系。\" 兰乔曦盯着那张支票,突然觉得荒谬至极。她把支票推回去,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发抖:\"顾太太,我理解您作为母亲的担忧,但您未免太看轻人了。我兰乔曦虽然比不上顾家富贵,但也不至于为了钱出卖自己。我和宥泽之间的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顾南星端起茶杯,语气轻蔑,\"兰小姐今年三十八岁了吧?离过婚,事业有成,正是寂寞的时候。我儿子年轻英俊,家境优越,对您这样的女性来说,确实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兰乔曦感到一阵刺痛,但很快冷静下来:\"顾太太,年龄和经历不是您攻击我的武器。我承认宥泽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但我们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今天我来机场,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您大可放心,他去英国的这两年,我不会主动联系他,以后我也不会联系他。\" \"朋友?\"顾南星冷笑,\"我儿子看你的眼神,可不像看朋友的眼神。兰小姐,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入兰乔曦的心脏。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顾太太,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还有会要开,先走一步。\"她转身离开,脊背挺得笔直,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走出咖啡厅,七月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室内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兰乔曦站在阳光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旁边的栏杆,深呼吸几次才平复下来。手机又响了,是顾宥泽发来的消息:\"姐姐,我登机了。不管我家人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等我回来,好吗?\" 兰乔曦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她抬头望向天空,恰好看见一架飞机腾空而起,在蔚蓝的天幕上划出一道白色的轨迹。就像她和顾宥泽之间短暂的交集,美丽却注定转瞬即逝。 阳光将自己的影子拉得细长,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和顾宥泽之间,从来都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闹剧。不过还好,兰乔曦固执的认为自己也没有把它当成一段要过的人生。 第20章 民政局的那天 七月的港城裹挟着黏腻的热浪,蝉鸣在梧桐树梢撕心裂肺地叫嚣。细密的雨丝突然倾落,将民政局门前的青石板路浇得发亮,积水倒映着灰沉的天空,宛如一面破碎的镜子。兰乔曦立在玻璃门外,黑色长柄伞骨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伞面蜿蜒滑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恰似她即将斩断的过往,终将碎成尘埃。 远处拐角处,两道身影相拥着走来。沈婉晴穿着大红色露背连衣裙,刻意凸显的孕肚被紧身绸缎包裹,脖子上粗大的钻石项链随着步伐晃动,折射出刺目的光。她的胳膊紧紧缠着皇甫诚的手臂,鲜红的蔻丹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惨烈对比。而曾经意气风发的皇甫二少,此刻西装皱得如同腌菜干,歪斜的领带半挂在脖颈,眼底密布的血丝像干涸的河床,整个人被浓重的颓唐气息笼罩。 兰乔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伞柄上的雕花。今日她特意褪去精致妆容,素面朝天,随意用黑色皮筋将长发束起,宽松的红色亚麻衬衫搭配黑色直筒裤,普通得如同路人。这身装扮既是对过往的告别,也是无声的宣战——她不再是那个精心装扮取悦他人的兰乔曦。不过,口罩和墨镜还是要带,免得让皇甫诚怀疑自己这几天这巨大的变化,苏萌用气运把自己滋养的如返老还童般,现在的自己就如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的样子。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冷气裹挟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大厅里嘈杂的人声与叫号机的机械女声交织成网。兰乔曦踩着平底鞋穿过人群,径直走向离婚登记窗口,将文件整齐地放在柜台上,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您好,办理离婚。” 工作人员刚要开口询问,一阵尖锐的娇笑突然刺破空气。“宝贝,别板着脸嘛~”沈婉晴故意将“宝贝”二字拖得绵长,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几乎要贴到皇甫诚脸上,“离了她,以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宝宝也能名正言顺喊你爸爸~”她挑衅地瞥向兰乔曦,眼底闪烁着恶毒的光。 兰乔曦连余光都未施舍,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文件。沈婉晴见她毫无反应,愈发得寸进尺,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逼近:“哟,这不是前妻姐姐吗?怎么,最近哭的眼肿妆花,都不敢见人了?”她夸张地捂住嘴,做作的笑声在大厅回荡。 “管好你男人的下半身,比涂再厚的粉底都管用。”兰乔曦终于抬眼,目光如淬了冰的匕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人当接盘侠。”她特意将“接盘侠”三个字咬得极重,引得周围排队的人纷纷侧目。 沈婉晴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你胡说什么!”然后又恍然大悟般,趾高气昂起来:”被休了还这么趾高气昂?也不看看自己,都快成下堂妇了,还在这装清高!”她下意识护住腹部,试图博取同情。 “下堂妇总比过街老鼠强。”兰乔曦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划过结婚证边缘,“听说欧阳家老太太最近在查族谱?不知道你肚子里那位,能不能扛住皇甫家列祖列宗的疼爱?”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沈婉晴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你这个贱人,我定要撕了你的嘴!” 她的手还没碰到兰乔曦分毫,就被工作人员厉声喝止:“这里是办公场所,再闹事就报警!” “这位女士,请保持安静。”工作人员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敲了敲柜台,“双方都自愿离婚吗?请出示结婚证和身份证。” 兰乔曦动作干脆利落地递上证件,而皇甫诚却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盯着她的背影。沈婉晴在他耳边急切催促,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他才如梦初醒,颤抖着从钱包里掏出结婚证。那双手布满了被烟头烫出的疤痕,与曾经优雅握笔的手判若两人。 “皇甫诚,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痛快点。”兰乔曦的声音冷得能结霜。这句话仿佛抽走了皇甫诚最后的支撑,泪水突然夺眶而出,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将证件推向工作人员。 兰乔曦冷眼看着皇甫诚那软弱无能的样子,他哭什么?真的搞不懂一个男人怎么那么多泪?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蛊,怎么会爱上这种人的呢?啥也不是! 就在这时,兰乔曦摘下口罩和墨镜。一瞬间,大厅仿佛被聚光灯照亮。褪去妆容的她皮肤白皙透亮,眉眼间流转着与生俱来的灵气,褪去了在皇甫家时的谨小慎微,此刻周身散发着破茧重生的光芒。对比之下,沈婉晴浓妆艳抹的脸显得廉价又俗艳,如同精心雕琢的塑料花,在真正的玫瑰面前黯然失色。 “这男的脑子进水了吧?” “这么漂亮的老婆不要,非要选那个?” ”这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好有气质的说!那人是不是瞎了?” ”估计多半是被猪油蒙了个眼盲心瞎!” 窃窃私语声像涟漪般在大厅扩散。皇甫诚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人,记忆突然翻涌——曾经那个在厨房笨拙学做羹汤的少女,那个在他生病时彻夜守在床边的妻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耀眼夺目?而他,又是什么时候亲手将这份光芒碾碎? 离婚手续很快办理完毕。兰乔曦接过离婚证,那红色的封面烫金大字刺得她眼眶发烫。她深吸一口气,将证件塞进包里,转身大步离开。 “小乔!”皇甫诚突然发疯般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再谈谈好不好?我后悔了,我们不离了行不行?”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沈婉晴在后面气得尖叫:“皇甫诚,你发什么疯?别忘了我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 兰乔曦冷漠地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推开大门的刹那,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在她脚下铺就一条金色的路。 一群黑衣保镖突然整齐列队,中间让出通道。任安宰手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缓步走来,蓝灰色眼眸中盛满温柔:“恭喜你,重获自由。”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宣告一个新的开始。 兰乔曦接过玫瑰,馥郁的花香萦绕鼻尖,她仰头望向天空,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下。身后传来皇甫诚绝望的哭喊,沈婉晴尖利的叫骂,但这些声音都被隔绝在任安宰为她筑起的屏障之外。 坐进豪车的瞬间,兰乔曦透过车窗回望。民政局的玻璃门在阳光下闪烁,像一道分界线。后视镜里,皇甫诚瘫坐在地上,沈婉晴在一旁又哭又闹,而她的人生,终于翻过了最沉重的一页。 第21章 设计大赛的培训营 九月的海城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却仍裹挟着一丝黏腻的余温。zv服装设计大赛的培训营坐落于城郊的艺术园区,纯白极简的建筑风格在梧桐树影的映衬下,宛如一座遗世独立的艺术宫殿。当兰乔曦拖着行李箱踏入训练营大门时,电子屏上“新锐力量·高雅觉醒”的标语正闪烁着冷冽的蓝光,与她此刻复杂的心境莫名契合。 报到大厅里早已人头攒动,三十位入围选手来自五湖四海,身上散发着各异的时尚气息。有人身着夸张的廓形西装,金属配饰碰撞出不羁的声响;有人披着手工编织的民族风披肩,带着山野间的灵动与质朴。兰乔曦摘下墨镜,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突然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刘思蕊正抱着设计图册站在角落,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挑衅笑意,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好久不见,兰小姐。”刘思蕊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款步走来,香水味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真没想到,离了婚的女人还有心思学服装设计。” 兰乔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指尖轻轻划过对方肩头的流苏装饰:“怎么能和你一个扒灰高手比呢!我都不知道你竟然会做服装设计,你这不会请枪手代工的吧?”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在周围选手间激起阵阵窃窃私语。 刘思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兰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的《蝶变》系列可是倾注了两年心血,倒是您,该不会是输不起吧?”她刻意提高音量,引得几个选手投来好奇的目光。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爽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兰姐!”豆豆挤过人群,怀里抱着一摞画纸,头发乱糟糟的却难掩兴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他转头瞪了刘思蕊一眼,“某些人还是少在这阴阳怪气,有本事赛场上见真章!” 兰乔曦拍了拍豆豆的肩膀,刚要说话,大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巨大的投影幕布缓缓降下,当任安宰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时,现场爆发出一阵骚动。画面中的他身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蓝灰色眼眸在聚光灯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左眼角的泪痣为他增添了几分致命的吸引力。 “大家好,我是zv中国区总裁任安宰,也是本次大赛的首席设计师ste。”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将和其他导师一起,见证各位的成长与蜕变。”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屏幕上开始依次展示选手们的海选作品。当刘思蕊的《蝶变》系列出现时,兰乔曦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些精致的剪裁、独特的面料拼接,分明是她七年前为“画·灵”系列准备的备用稿!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听见刘思蕊在一旁假惺惺地感叹:“哎呀,也不知道是谁在找枪手呢?” 豆豆气得满脸通红,就要冲上去理论,却被兰乔曦一把拉住。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愈发坚定:“别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而此时,现场的气氛因为任安宰的真正亮相持续高涨。不少选手激动地交头接耳,更有大胆的女生直接举起手机直播,对着镜头兴奋地尖叫:“家人们谁懂啊!zv的总裁竟然是这么帅的大帅哥,还是首席设计师!这是什么神仙设定!” 任安宰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本次培训营将全程直播,不仅是为了让更多人见证设计的诞生,更是希望通过镜头,让大家感受到时尚真正的魅力。”他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直直看向了兰乔曦,“当然,这也意味着,各位的每一个创意、每一次修改,都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大众面前。” 直播的消息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情,也让兰乔曦意识到,这场比赛的意义早已超越了单纯的设计较量。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锦鲤摆件,感受着苏萌留下的那一丝灵力波动,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她都要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让那些窃取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培训营的第一堂课在次日清晨准时开始。当兰乔曦走进教室时,发现任安宰正倚在讲台边,手中把玩着一支钢笔。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迷人,却也为他增添了几分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今天的课程很简单。”任安宰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我希望各位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画出自己此刻的心境。记住,时尚不仅仅是外表的华丽,更是内心世界的表达。” 选手们纷纷掏出画具,教室里很快响起沙沙的落笔声。兰乔曦握着画笔,脑海中却不断闪过刘思蕊得意的嘴脸、顾宥泽离去时的背影,还有父母车祸现场那扭曲的金属残骸。她咬了咬下唇,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笔尖,当画作完成时,一张充满张力的抽象画跃然纸上——暗红的线条如蜿蜒的血迹,交织着破碎的几何图形,仿佛是她支离破碎却又顽强负重向前的人生。 任安宰在教室里踱步,时不时停下点评几句。当他站在兰乔曦的画前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能把痛苦与希望如此完美地融合,看来你有很多故事。”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需要帮忙吗?关于《蝶变》的事。” 兰乔曦抬起头,迎上他真诚的目光,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但还是摇了摇头:“谢谢,这是我必须亲自解决的战斗。” 与此同时,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着教室里的每一个瞬间。屏幕外,无数观众被这场别开生面的课程吸引,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救命!ste总裁好温柔,我宣布这是我今天的电子榨菜!” “那个红衣女生画得也太绝了吧,跪求id!” “有没有人觉得那个和总裁说话的姐姐气场好强,我直接垂直入坑!” 而此刻的兰乔曦无暇顾及外界的喧嚣,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在这个充满机遇与阴谋的培训营里,她不仅要突破自我,更要揭开刘思蕊的真面目,在全国观众的见证下,完成一场华丽的复仇。 第22章 总有些人搞闹事儿 在时尚设计的浩瀚天地里,课程培训的日子宛如疾驰的列车,在紧张与充实的轨道上飞速前行。每日,高强度的专业知识与引领时尚前沿的理念,如同汹涌澎湃、永不停歇的潮水,以填鸭式的方式向每一位怀揣梦想的学员们全力灌输。 兰乔曦,在这知识的浪潮中,宛如一块干涸已久、渴望润泽的海绵,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贪婪且专注地汲取着每一滴知识的甘霖。她明白,每一份知识的积累,都将是她在时尚设计道路上披荆斩棘的有力武器。 课余时光,成了培训生活中一抹温馨而惬意的色彩。兰乔曦常常与豆豆、苏萌,以及在培训营中结识的新朋友们相聚在营内的咖啡厅。咖啡厅内,柔和的灯光如朦胧的月色,洒在每一个角落,温暖而宁静。咖啡的醇香悠悠地弥漫在空气中,萦绕在鼻尖,令人沉醉。 大家虽然是竞争关系,但是也都对自己的设计信心十足,坐在一起除了聊设计之余,她们也经常围坐在一起,手中捧着香浓的咖啡,在这氤氲的香气中,畅聊着生活中的各种八卦趣闻。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仿佛将训练的疲惫与比赛的巨大压力都驱散到了九霄云外,这里成了她们暂时逃离紧张学习氛围的温馨港湾。 在这段忙碌而充实的日子里,兰乔曦的手机就像一个传递远方思念的使者,时不时会收到顾宥泽从大洋彼岸发来的短信。 那些字里行间,满满都是他对她的深深思念与无尽牵挂,还细致地分享着他在异国他乡的所见所感。每一条短信,都像是跨越千山万水的深情诉说。 除此之外,每隔几日,兰乔曦都会收到一份特别的惊喜——顾宥泽不远万里精心预定的鲜花。娇艳欲滴的花朵,带着跨越山海的浓厚情意,绽放在她的房间里,为单调的房间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然而,面对这些饱含深情的礼物与问候,兰乔曦只是静静地凝视片刻,便将思绪收回。她深知,此刻的自己正全力追逐梦想,决心与过往彻底告别,不能再给彼此增添无谓的困扰与不切实际的期待,于是,她选择了沉默,未曾给予任何回复。 这天午后,结束了上午高强度、令人大脑飞速运转的面料分析课程,兰乔曦与豆豆等人又如往常一样,拖着略显疲惫却依旧充满活力的步伐来到咖啡厅。 她们刚在熟悉的位置坐下不久,一阵刺耳且不和谐的嘲笑声突然从邻桌尖锐地传来。兰乔曦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刘思蕊正被一群选手簇拥在中间,那场面仿佛众星捧月一般。 刘思蕊手中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展示着兰乔曦在第一堂课上完成的抽象画作。那画作,凝聚着兰乔曦当时的灵感与创意,此刻却成了刘思蕊嘲讽的对象。 “瞧瞧,这画的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简直就是毫无美感。”刘思蕊夸张地撇着嘴,脸上满是轻蔑与不屑,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嘲讽之意,“还说什么有故事,依我看,就是哗众取宠罢了。”她那尖锐的话语一出口,周围便立刻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如同一群聒噪的乌鸦,打破了咖啡厅原本的宁静与温馨。 豆豆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脚步急促,就要冲过去与刘思蕊理论一番,为兰乔曦讨回公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兰乔曦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了他,眼神冷静而坚定,如同平静却深邃的湖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别冲动,她就是想激怒我们,我们不能上当。”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豆豆躁动的心瞬间平静了几分。 “我真的看不惯有些人的恶心嘴脸!”豆豆朝着刘思蕊翻了个白眼,撅着嘴坐下。 然而,刘思蕊见兰乔曦没有如她所愿地生气反驳,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心中的得意与嚣张愈发膨胀。她拿着平板电脑,迈着傲慢的步伐走到兰乔曦面前,将屏幕几乎怼到她脸上,趾高气扬、盛气凌人地说:“兰乔曦,你不会是江郎才尽了吧?就这水平,还来参加比赛,不如早点回家相夫教子算了。”那话语中充满了嘲讽与贬低,试图用言语的利刃刺痛兰乔曦。 兰乔曦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寒星般锐利,直直地直视着刘思蕊的眼睛,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有些人靠偷别人的设计图来参赛,还好意思在这里对别人的作品指手画脚,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她的话语字字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瞬间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原本嘈杂的嘲笑声也戛然而止。 豆豆差异道:“我说怎么某些人连撞色都不会用的废物,怎么叫起来这么大声,原来是虚张声势!” 刘思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但她强装镇定,声音有些发颤地说:“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的设计都是自己的心血,倒是你,嫉妒我就直说。”她试图用强硬的语气掩盖内心的不安。 “是吗?”兰乔曦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动作从容而自信。打开文件夹,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她七年前为“画·灵”系列准备的备用稿原始设计草图。“你看看这些,和你的《蝶变》系列是不是很像?”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仿佛在向众人宣告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 周围的选手们纷纷被吸引,好奇地围拢过来,目光在两份设计图上来回扫视,看着那惊人的相似之处,开始窃窃私语,议论声此起彼伏。刘思蕊的眼神开始慌乱,不停地躲避着众人的目光,但她仍在强撑:“这……这不过是巧合而已,设计界相似的创意多了去了。”话语中的底气明显不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任安宰不知何时出现在咖啡厅门口。他身姿挺拔,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走过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兰乔曦和刘思蕊身上,声音低沉而威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兰乔曦将设计图递给任安宰,简洁而清晰地说:“我怀疑《蝶变》系列抄袭了我的设计稿。”她的话语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对事实的陈述。 任安宰仔细地看着设计图,眉头渐渐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严肃与认真。刘思蕊见状,心中大慌,急忙解释道:“总裁,她这是污蔑,我怎么可能抄袭……” “够了。”任安宰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冰冷如霜,仿佛能冻结一切谎言,“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如果真的存在抄袭行为,我绝不会姑息。”他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让刘思蕊的脸色瞬间失去血色,身体微微颤抖。而兰乔曦则淡定地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嘴角的弧度轻轻勾起,低声说道:“这个只是抛石问路而已!”那神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场风波过后,培训营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然而,刘思蕊的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压制下去。她慌慌张张地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颤抖着双手给皇甫诚打电话,声音中满是焦急与不安:“皇甫诚,你不是说那些设计图兰乔曦丝毫都不知情吗?” “大嫂,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一下!”皇甫诚在电话那头回应道。 刘思蕊连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话语中带着埋怨与担忧。皇甫诚听着,脸上露出满脸的不悦,在心里暗骂,这个蠢货,谁找你去招惹兰乔曦的啊?!但他说话的声音中却少不了关心和肯定,试图安抚刘思蕊:“大嫂!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兰乔曦就是狗急跳墙,她拿不出十足的证据来所以才朝你乱吼,她要是有证据她早就直接揭穿了,还用啥图片对比?” “你说的有道理,我就说那个兰乔曦不是好人,竟然这么诈我!”刘思蕊听了皇甫诚的话,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又恢复了一些底气。 “嫂子以你的天赋,加上兰乔曦的图纸,咱们想不赢都难。而且嫂子你放心吧,那些画稿可是兰乔曦落在咱们皇甫家的,又没签名,再加上仅此一份,量她也没有创作记录!”皇甫诚继续安慰道,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与蛊惑。 “我相信你。”刘思蕊坚定地说。 “我只需要兰乔曦拿不到奖项,掰断她的翅膀,才会乖乖听我的话。”皇甫诚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此时的兰乔曦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抬头看看天,心中想着明天要多穿一件衣服了,丝毫没有意识到电话那头针对她的阴谋。 而苏萌,自从与苏萌基金的缘分加深,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活力,感觉每天都充满了吃喝玩乐的力气。虽然在设计专业上她帮不上太多忙,但是她独特的思维和开朗的性格,却架不住能给兰乔曦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感。她就像一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小精灵,总能在不经意间为兰乔曦打开新的创意之门。 时光匆匆流转,很快就迎来了第一次考核。考核的题目极具挑战性——为任安宰设计一套晚宴礼服。这个消息一公布,众人瞬间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心讨论起来。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脑海中的创意变成现实,把精心设计制作的衣服拿给任安宰这个男神试穿,渴望得到他的认可与赞赏。在这场即将开始的设计对决中,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而兰乔曦也暗自下定决心,要在这次考核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用实力证明自己。 第23章 谁毁了我的作品 凌晨三点,设计室内的灯光亮如白昼,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此次这套服装设计与成品制作仅被赋予两天时间,紧迫的期限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使得室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调吹出的冷风,徒劳地在空气中打着旋儿,却始终无法驱散那弥漫在众人之间的燥热与焦虑。 铅笔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宛如一首杂乱无章的夜曲。有人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不住地打着哈欠,可那通红的双眼却强撑着,在咖啡的刺激下,继续在图纸上艰难地勾勒着线条;有人则烦躁不已,手指狠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对着那半成品的设计图,眉头紧锁,满脸的愁容仿佛能拧出水来。 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女孩静静地坐着,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任安宰的照片上,眼神中满是痴迷。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照片上轻轻描摹着,顺着男人俊朗的轮廓,一下又一下,仿佛那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件稀世珍宝。她的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容,那神态,活脱脱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骄傲又沉醉。 而在另一边,一位留着短发的设计师,嘴里叼着一支铅笔,眉头紧皱,眼神中透着纠结与挣扎。他时不时在纸上划上几笔,可片刻之后,又满脸嫌弃地将纸张揉成一团,狠狠扔掉,仿佛那纸上承载的不是设计,而是他无尽的烦恼。 就在这时,“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豆豆踩着5厘米的内增高鞋,摇曳生姿地走进了设计室。他今日身着一件亮片紧身衣,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每走一步,那亮片便闪烁一下,好似夜空中的繁星。他扭着比模特还要夸张几分的腰肢,那姿态,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昂首阔步,顾盼生姿。他脸上的表情轻松惬意,与周围那紧绷到近乎窒息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自带一种独特的魅力,用“骚气十足”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亲爱的,给你牛奶!”豆豆那甜腻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他轻轻将其中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兰乔曦面前,顺手还拨弄了一下自己精心打理的卷发,发丝在他的指尖划过,显得柔顺而有光泽。“晚上别忘了睡个好觉!明天咱们姐妹可是还要惊艳众人的!”他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睛,眼神中满是自信与期待。 兰乔曦缓缓抬起头,那眼下明显的黑眼圈,如同两个沉重的阴影,诉说着她这段时间的疲惫与辛劳。这段日子里,兰乔曦没日没夜地提升自己,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已变得消瘦,可她的眼神中,却依然透着一股坚韧。她伸出手,接过牛奶,那温热的感觉,透过杯壁,缓缓传递到她的掌心,让她那因长时间工作而冰冷的手,有了一丝温度。“你看起来胸有成竹啊?”她微微扬起嘴角,轻声问道。 “那当然!”豆豆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姿态,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他在兰乔曦身边轻轻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已经想好我的设计了,绝对让他转身一变成为我的梦中情攻!”他眨了眨眼,那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随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性感又不失优雅,保证让任安宰自己都看得目不转睛。” 兰乔曦忍不住轻笑出声,对于豆豆对ste的痴迷,她早已习以为常。毕竟,作为一个有着女性灵魂的男孩子,豆豆在时尚与审美方面,确实有着独特的见解,比她们这些直女更懂得男人的心思。“看来你已经稳了?”她笑着问道。 “必须的!”豆豆翘起兰花指,那动作优雅而又妩媚,轻轻搅动着杯中的牛奶,牛奶在杯中打着旋儿,仿佛也在为他的自信而欢呼。“诶?你的设计咋样了?我看你画了一晚上了。”他说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兰乔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设计图缓缓推到豆豆面前。“喏,你看。”她的声音平静,可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豆豆的眼睛瞬间瞪大,如同两颗明亮的灯泡,她一把抓起设计图,手指微微颤抖,那是激动与兴奋交织的表现。“哇!美男鱼!这也太美了吧?”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几度,在室内回荡着,引得周围几个设计师纷纷侧目。 设计图上,是一条男性人鱼的造型,宛如从深海中跃出的精灵。上半身是贴身的深蓝色鳞片设计,那鳞片的线条流畅而自然,仿佛每一片都蕴含着海洋的神秘力量;腰部以下则是渐变的鱼尾裙般的裤子,由浅至深的蓝色过渡,如同深海的颜色,深邃而迷人。裙摆上点缀着大小不一的珍珠,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真的会折射出海底的光芒,熠熠生辉。 “这些珍珠...”豆豆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图纸上的细节,眼神中满是惊叹与赞赏。 “我打算用不同大小的珍珠错落排列,营造出鱼鳞的层次感。”兰乔曦耐心地解释道,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领口和袖口会用渐变色的珠光面料,在灯光下会有波光粼粼的效果。” 豆豆倒吸一口冷气,那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这绝对会炸翻全场!任安宰要是看到这个,不当场求婚都算他矜持!”她兴奋地说道,那语气中满是笃定与期待。 两人正说笑着,兰乔曦突然感到一阵刺人的视线,如同一根根尖针,扎在她的背上。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正好对上刘思蕊阴冷的目光。那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恶意与嫉妒,仿佛能将人冻结。刘思蕊迅速移开视线,假装在整理自己的设计图,但那一瞬间的恶意,已经清晰地传递过来,让兰乔曦心中一凛。 豆豆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那女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小声嘟囔着,眼神中满是警惕。 兰乔曦摇摇头,轻声说道:“别管她,我们做好自己的就行。”可她的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她们没有看到的是,刘思蕊悄悄走向了角落里一个叫马韵娇的参赛者。两人交头接耳,刘思蕊时不时指向兰乔曦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仿佛在谋划着一场阴谋。 第二天,成品制作间里一片忙碌的景象。缝纫机的嗡嗡声、剪刀的咔嚓声、人们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忙碌的交响曲。 苏萌围着兰乔曦完成的作品打转,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不停地发出赞叹:“天啊!这比设计图上还要美!”她的声音中满是惊叹,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件稀世珍宝。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下身上的珍珠,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花瓣。“这些珍珠的排列太绝了,就像真的鱼鳞一样!”她感叹道。 兰乔曦微笑着调整领口的位置,那笑容中透着一丝自豪。“多亏了你的建议,把领口的珍珠换成了渐变色,层次感更强了。”她说道,眼神中满是感激。 “大家来抽取编号!”工作人员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和谐。 豆豆蹦蹦跳跳地跑去抽签,那欢快的步伐,仿佛一只轻盈的小鹿。回来时,他得意地晃着手中的纸条,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第二个!完美位置!”他兴奋地说道,那声音中透着一丝骄傲。 刘思蕊抽到了第十个,她冷笑着瞥了兰乔曦一眼,那眼神中透着一丝挑衅。当兰乔曦打开自己的纸条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第30个,最后一个出场。 “压轴啊!”豆豆兴奋地拍手,那声音清脆响亮。“这下你可以惊艳全场了!”她说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兰乔曦却有些不安,最后一个出场意味着评委已经看了二十九个设计,审美疲劳将是她面临的最大挑战。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尽力而为。 当大家将各自的服装推到后台准备时,兰乔曦和豆豆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这是谁干的?!”豆豆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那尖锐的声音在后台回荡着,仿佛要将这黑暗的角落都震碎。 兰乔曦的“美男鱼”礼服被人恶意破坏——上半身的鳞片被剪得七零八落,如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树叶,凌乱不堪;下摆上的珍珠被扯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也东倒西歪,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舞者;更可恶的是,有人还在面料上泼了墨水,蓝色的布料上晕开一片丑陋的黑斑,如同一块伤疤,刺痛着兰乔曦的心。 兰乔曦站在原地,双手死死攥着破损的布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布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愤怒、震惊、无助,各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 后台一片混乱,工作人员匆忙赶来,但也束手无策:“马上就要开场了,我们暂时无法调查这件事...”他们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与焦急。 “5分钟后就要开始了!”豆豆急得直跺脚,她的眼神中满是焦虑。“兰姐,怎么办?”他焦急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快速检查着损坏的程度,大脑飞速运转,如同高速运转的引擎。“豆豆,你先去送你的衣服到后台,然后你得秀完了,把你衣服上的珍珠都给我拆下来!我要用!”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仿佛在黑暗中亮起的一盏明灯。 豆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兰乔曦的意图:“你要改制?”他问道,眼神中透着一丝惊讶。 “只能这样了。”兰乔曦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那语气中透着一种决绝。“快去吧,时间不多了。”她催促道。 豆豆点点头,匆忙推着自己的服装去了准备区。 苏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破损的礼服转圈,她的双手不停地搓着,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中的焦虑。“怎么办怎么办...这么短时间怎么改啊...”她喃喃自语着,眼神中满是无助。 兰乔曦已经开始动手拆解破损的部分,她的动作又快又准,仿佛早已在心中绘制好了新的设计图。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专业与从容,仿佛眼前的困难,只是她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豆豆的秀进行得很顺利,她设计的性感西装获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 当男模特身着一套白色系服装上场时,现场评委的表情赞美惊艳之色难掩。豆豆设计的上装是一件轻薄的透视材质衬衫,呈深v领设计,一圈大小珍珠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不仅增加了上衣的贵气,更赋予其灵动的活力感。衬衫露出部分胸膛,恰到好处地展现出男性的魅力,袖口微微挽起,不经意间增添了几分随性与洒脱之感;下装为白色长裤,线条流畅而简洁,垂坠感十足,与上装相得益彰,整体造型简约大气,尽显优雅风范。 搭配一条金属质感的项链,在灯光下闪耀着冷峻而迷人的光泽,为整个造型增添了精致感与时尚感。背后还装饰着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羽毛层次分明,每一根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造型华丽而梦幻,仿佛能带着模特飞向云端,为整体造型赋予了一种圣洁而空灵的氛围。 果不其然,评委对这一件作品赞不绝口,各种溢美之词如潮水般涌来。然而,内心焦急的豆豆此刻却根本没心情用心去听这些夸赞之语。哪怕是任安宰对这身衣服的肯定,在她这里也直接被忽略过了。 刚一下台,豆豆就急匆匆地跑回后台,他的脚步急促而慌乱,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拽着模特,连妆都来不及卸,就开始拆自己衣服上的珍珠。他的手指飞快地动作着,眼神中透着焦急与坚定。“兰姐,珍珠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将一把珍珠塞到兰乔曦手中,又毫不犹豫地继续拆剩下的,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不急,我相信你!”那声音中,透着一种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第24章 撕裂的修补 兰乔曦的手指犹如灵动的蝴蝶,在破损的布料间来回穿梭。她的眼神专注而决绝,手中的剪刀闪烁着寒光,“咔嚓”一声,原本的上衣被彻底拆开。此刻,她摒弃了最初的设计思路,大胆地将其改成了露胸肌肉的款式,那被墨水污染的部分,像是命运的恶意馈赠,却被她巧妙地剪掉,反而在剪裁的边缘形成了自然的阴影效果,为整件衣服增添了一份神秘而冷峻的气质。 下摆那原本被撕碎的裤子,在她的巧手下,直接变成了不对称的裙子。参差不齐的边缘,仿佛是海浪冲刷过的痕迹,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原始美感。豆豆拆下来的珍珠,被她重新排列组合,垂下的珍珠串错落有致,宛如破碎的渔网中散落的珍宝,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却迷人的光泽。 “兰姐!领口的珍珠排错了!”苏萌突然惊呼一声,她的声音尖锐而急切,像是划破夜空的警报。她颤抖着手指,指着设计图上的标注,“这里应该是渐变色排列,现在全乱了!” 兰乔曦的手猛地顿住,像是被突然定格的画面。她看着因为匆忙而排列得杂乱无章的珍珠,瞳孔猛地收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后台那台老旧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如同催命符一般,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上。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刘思蕊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那尖锐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像是恶魔的鼓点。她刚刚完成了自己的走秀,正得意洋洋地往回走。那脚步声让兰乔曦突然想起今早撞见刘思蕊与马韵娇在洗手间窃窃私语的场景——当时两人看见她时,眼中闪过的慌乱与得意,如同黑暗中的两团幽火,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来不及重排了。”兰乔曦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猛地抓起剪刀,在上身最下方狠狠划开一道口子。碎珍珠噼里啪啦滚落地板,在灯光下闪烁着凄美的光芒,像是人鱼的眼泪。“我们就做破碎人鱼,被渔网撕裂的凄美。”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执着,那是在绝境中爆发的勇气。 豆豆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担忧:“可是评委要的是晚礼服...” “评委要看的是创意!”兰乔曦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响亮而有力。她伸手扯开领口两颗珍珠,让锁骨处的布料呈现撕裂效果,那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向命运宣战。“帮我把模特发尾染成银灰色,用舞台特效灯的那种闪粉。”她果断地吩咐道。 苏萌手忙脚乱地找来闪粉,她的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粉末洒落在地上,像是一层细碎的星光。豆豆则继续拆解自己的衣服,为兰乔曦提供更多的珍珠。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指甲缝里渗出细小血痕,可她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对兰乔曦的信任与支持。 后台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在为这场紧张的改制表演伴奏。兰乔曦的指尖在改制后的裙摆珍珠上颤抖,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离她的出场只剩十五分钟了。更衣室的空气里,浮动着汗湿的布料气息与化妆品的浓烈味道,混合着众人紧张的呼吸声,形成了一种压抑而又充满期待的氛围。 当第22号选手的音乐结束时,兰乔曦已经站在了幕布后。聚光灯的热量穿透厚重的帷幕,烘烤着她裸露的后背,让她的皮肤微微发烫。主持人的声音在倒计时,每一个数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她的心头。就在这时,模特突然伸手扯下肩头最后一片珍珠装饰,任它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这场华丽冒险的前奏,当然这是兰乔曦设计的桥段。 t台的音乐骤然响起,是悲壮的交响乐,那激昂的旋律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将整个舞台淹没。男模踩着破碎珍珠登场,改制后的服装随着步伐摇曳生姿。撕裂的裙摆每一步都带起珍珠的脆响,像是人鱼在泣血,诉说着一个被命运捉弄却又不屈的故事。观众席先是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凝固,随即爆发出惊叹。 随着男模的步伐,上衣像是一个破碎的铠甲,斜斜地被撕裂,一点点展现出模特结实的肌肉线条,那线条如同古希腊雕塑般完美,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颈部佩戴多条项链,造型层次丰富且精致,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仿佛是深海中的神秘宝藏。下身穿着一条短裙,裙身以白色为主色调,表面装饰大量贝壳、珍珠等元素,营造出海洋主题的华丽感,每一个贝壳都像是海浪的馈赠,每一颗珍珠都凝聚着海洋的灵魂。双臂佩戴与裙子风格相呼应的饰品,由珍珠、贝壳串成,增添整体造型的协调感,像是人鱼的臂环,带着神秘的力量。 背后还披着一件白色长披风,材质轻盈,行走间增添飘逸感,仿佛是人鱼的鱼尾在水中摆动,整体造型似融合了海洋与时尚元素,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梦幻与华丽氛围,让整个t台都为之生辉。 评委席上,任安宰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他的眼神紧紧追随着台上那个仿佛从深海走来的破碎人鱼,眼中闪烁着惊艳的光芒。他手中的钢笔在评分表上重重划过,每一笔都像是对这场创意盛宴的肯定。 后台的刘思蕊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的脸色因为嫉妒和愤怒而变得扭曲。马韵娇躲在角落,脸色惨白——她分明记得,自己把兰乔曦的设计图和面料都泼上了墨水,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像是一只被 trapped 的困兽。 “还没完。”兰乔曦在谢幕时突然转身,对着评委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她的笑容像是夜空中的烟花,灿烂而夺目。她伸手扯开模特腰间的珍珠串,无数珠光倾泻而下,在追光灯下折射出彩虹,像是一场梦幻的流星雨。观众席瞬间沸腾了,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如同繁星闪烁,将整个舞台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散场后,兰乔曦在更衣室堵住了准备溜走的马韵娇。对方手里还沾着墨水,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是刘思蕊让你做的?”兰乔曦逼近一步,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寒冰,仿佛每一个字都能冻结空气。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下次想搞破坏,记得把监控也黑掉。”她晃了晃手机。 “我没有!你怎么会有视频?刘思蕊明明说他让人黑了那监控十分钟的!”马韵娇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然间,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兰乔曦,大声叫道:“你炸我!” “就是炸啊!谁找你这么蠢!”兰乔曦冷笑一声,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她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寒潭,让马韵娇不寒而栗。 “你想怎么样?”马韵娇的声音变得虚弱而颤抖,她的身体微微向后缩,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你猜!”兰乔曦挑了挑眉毛,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的语气轻松而随意,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我~”马韵娇刚要开口,却被兰乔曦打断。 “你以为我不知道刘思蕊的计划?我只是觉得生活缺少个小丑蹦哒,就少了点乐趣而已,所以我一直留着她在我眼前晃。”兰乔曦一脸鄙视地看着马韵娇,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厌恶,仿佛在看着一只令人作呕的虫子。 “原来我和她才是那个小丑。” 马韵娇直接瘫倒在地,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是刘思蕊让我毁了你的作品,说事成后给我五百万,我一时贪财才犯了糊涂。”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叹息。 门外传来脚步声,豆豆举着手机冲进来,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兰姐!热搜爆了!#破碎人鱼#直接登顶!任安宰刚刚点赞了你的微博!”他的声音响亮而激动,像是在宣告一场伟大的胜利。 兰乔曦望着镜中自己凌乱却耀眼的造型,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中,有疲惫,有欣慰,更有对未来的期待。被毁掉的设计,反而成就了更惊艳的重生。 正如任安宰说的,这是一件艺术品,可以永久珍藏的艺术品! 第25章 我也想要一个私人订制 水晶吊灯将鎏金宴会厅切割成无数菱形光斑,十二层香槟塔折射着琉璃灯璀璨的光,宛如一座凝固的金色瀑布。兰乔曦耳垂上的珍珠流苏随着乐队舒缓的爵士乐轻轻摇晃,每一次摆动都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银芒。身上鱼尾裙摆蜿蜒垂落,暗纹里藏着珍珠母贝磨成的细粉,随着她每一步摇曳,都似有月光在裙裾间流淌。 豆豆站在不远处,夸张地捂住心口:\"我说兰姐,你这裙子和毁掉的男款鱼尾服,怕不是前世就定下的姻缘?这妥妥的情侣款啊!今晚任总怕是要被迷得找不着北咯!\"说罢,他眨着一双桃花眼,促狭地朝任安宰的方向瞥去。 果然,任安宰早就注意到了兰乔曦,在豆豆的注视下,朝着这边走来。 “说曹操,曹操到!我先去那边了!”豆豆说完投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眼神。 兰乔曦手中的高脚杯盛着琥珀色香槟,杯壁倒映出任安宰那双深邃的蓝灰色眼眸,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腰间的缎带——那是\"破碎人鱼\"谢幕时披风的改良款,银线绣着的鱼鳞图案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任安宰晃动着杯中的金色酒液,袖扣上的黑曜石在暗处泛着幽光,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抱歉,乔曦,监控录像被覆盖得很完美。看来是个黑客高手。\"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难掩话语中的一丝懊恼,\"我已经让技术部门进一步追查对方的id了。\" 兰乔曦抿了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痛感让她瞬间清醒。她放下酒杯,指尖轻抚过杯口的水珠,笑道:\"算了,没必要了。幕后主使显而易见,我是不会放过她的。\"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仿佛两把出鞘的匕首,直刺黑暗深处。 \"需要我做什么?\"任安宰关切地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向她倾了倾。 \"暂时还不需要。\"兰乔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只希望任总能把赛事的宣传力度进一步扩大!这样子才好玩!\"她抚过锁骨处的珍珠,那动作优雅而从容,\"比起揪出老鼠,我更喜欢看她们自乱阵脚。\" 此时,宴会厅突然暗了下来,头顶的全息投影开始运转,在空中绽放出深海水纹。当\"破碎人鱼\"压轴登场的画面重现时,整个会场陷入了短暂的窒息。模特每一步都带起珍珠的脆响,撕裂的裙摆如泣如诉,将那场惊心动魄的逆袭再次呈现在众人眼前。 主持人走上台,宣布:”第一阶段的竞赛初舞台,第一名的设计师是兰乔曦!” 众人纷纷举杯向兰乔曦投来恭喜的祝福。 兰乔曦也举杯回应,纷纷跟大家示意感谢。 兰乔曦敏锐地捕捉到人群中的刘思蕊,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最终捏碎了手中的水晶杯。血色酒液顺着她颤抖的手指,在迪奥高定礼服上晕开狰狞的花,宛如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这贱人竟然还是第一!\"刘思蕊咬牙切齿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嫉妒与不甘。 兰乔曦端起酒杯,朝豆豆走去:\"恭喜第二名是豆豆的作品!只可惜你的作品上的珍珠被我毁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更多的却是骄傲。 豆豆豪爽地碰了碰她的杯:\"这算啥!在我豆豆心里,兰姐才是最重要的!来,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另一边,马韵娇鬼鬼祟祟地找到刘思蕊,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悄声说:\"刘姐,我的工作办完了,该给我的还是要给我的吧?\" \"给你!给你!我又没说不给你!\"刘思蕊满脸不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马韵娇立刻拿出手机,调出银行二维码:\"那快转钱吧!\" 看着到账信息,马韵娇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她毫不犹豫地将300万转给了兰乔曦。兰乔曦看着手机屏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开心地搂住豆豆道:\"走!姐刚赚了笔钱,咱们去庆祝一下,也为了表达姐姐我对你的感谢!\" \"我可要十个男模那种!\"豆豆兴奋地跳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全包姐姐身上,今天你随便点!\"兰乔曦豪气地拍了拍胸脯。 两人来到夜总会大门,霓虹灯的光影在她们脸上流转。就在这时,兰乔曦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任安宰正倚在黑色宾利旁,手中把玩着车钥匙,月光为他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 豆豆一脸兴奋,双眼放光:\"兰姐,快看!那是ste!\"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兰乔曦看着满脸春色的豆豆,无奈地感慨道:\"真的是男大不中留啊!\" \"这叫做花开堪折直须折!\"豆豆说着,已经小跑着朝任安宰跑去,还不忘指了指身后的兰乔曦。任安宰看到她们,微微颔首,答应了豆豆的邀请。 进了包间,兰乔曦大手一挥:\"把你们这最帅的男模叫来!\"声音在包间里回荡,充满了女王般的霸气。 任安宰刚喝了口水,听到这话,差点呛到。他咳嗽了几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兰乔曦浑然未觉,又召唤出了苏萌,点了一桌她喜欢的美食。苏萌一出现,直接抱着兰乔曦猛亲一口:\"还是妹妹懂姐!\"说罢,便大快朵颐起来。 很快,在领班的带领下,一排年轻帅气的男模鱼贯而入。他们个个身材挺拔,眼神中带着勾人的魅惑。 \"豆豆!你点!\"兰乔曦示意道。 \"兰姐,我不是小孩子,我都想要!\"豆豆豪气道。 \"准了!你们都留下,好好陪我们豆豆,把他伺候开心了姐重重有赏!\"兰乔曦话音刚落,男模们便应了一声,纷纷围到豆豆身边。 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包间内瞬间沸腾起来。有人在豆豆面前热舞,肌肉随着节奏起伏;有人端来美酒,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有人陪他摇骰子,笑声此起彼伏;还有人给他捏肩,手法娴熟而温柔;更有人和他深情对唱,歌声缠绵悱恻。豆豆被围得水泄不通,尖叫声、大笑声不断,显然已经沉浸在这狂欢之中。 任安宰朝着兰乔曦靠过来,凑近说道:\"曦曦,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也可以让你摸!\"他的声音低沉而暧昧,带着一丝蛊惑。 这次换兰乔曦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她慌乱地擦了擦嘴角:\"别!别别!我今天摸了,估计明天咱们培训班里的姐妹就得把我挫骨扬灰。\" \"没事,我愿意的!\"说着,任安宰竟然拽着兰乔曦的手往自己腹部摸去。 但是兰乔曦发现任安宰耳根通红通红的,似是一个扭捏的大姑娘。 就在这时,顾宥泽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刺破喧嚣:\"姐姐,你不乖哦!!\"声音里带着委屈与不满。 包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顾宥泽穿着飞行夹克,风尘仆仆,眼神却紧紧锁定在兰乔曦身上。 豆豆看到顾宥泽出现,眼里更亮了几分,想要过来八卦,却被男模们连拉带拽地拥了回去。 兰乔曦看着顾宥泽,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回家了没?\" \"回啥家,我姐姐在哪那就是我家!\"顾宥泽一个小跑,挤开了任安宰,在兰乔曦身边坐下。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硝烟味,是长途飞行留下的痕迹,\"姐姐真是的!自己设计的作品获得了第一名,也不把这消息跟我共享一下,自己来庆祝,真的是坏坏的!\"说着,还刮了刮兰乔曦的鼻子,动作亲昵而自然。 任安宰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顾宥泽继续撒娇道:\"姐姐,我也想要你的专属设计,你为我从内到外设计一套嘛,求求姐姐了,好不好嘛!\"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兰乔曦的胳膊,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恳求,活像一只撒娇的小狗。 豆豆在一旁偷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尖叫:\"兰姐,快答应啊!\" 兰乔曦一脸无奈,瞪了豆豆一眼:\"行吧,等我集训完,帮你设计!\" \"姐姐对我太好了!\"顾宥泽说着,趁兰乔曦不注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若无其事的对着豆豆喊道:”豆豆哥,就是有魅力!今天消费我来买单!你们要把豆豆哥伺候好,今晚谁让豆豆哥开心,今天的出台费翻倍!” 豆豆一脸红红的尖叫出声:“还是弟弟懂我!”说着还拍了拍胸口,指了指顾宥泽。 顾宥泽同样的动作回应,两人熟络得让人觉得是多年好友。 任安宰紧紧握着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他几次想要插话,却都被顾宥泽巧妙地化解。顾宥泽像是没看到任安宰的不满,继续黏着兰乔曦,说着甜蜜的话语。 \"小狼狗长大了。\"苏萌不知何时凑到兰乔曦耳畔。 苏萌飞上水晶灯顶,手里抱着红酒身上带着浓郁的酒香,自言自语道:\"他身上的玄门禁制,快压不住狐族血脉了。现在就这么茶又会来事儿,以后还得了。\"说罢,她抱着红酒,摇了摇头,\"且行且看吧!\"她又看了眼在一旁喝闷酒的任安宰,轻轻叹了口气。 顾宥泽突然凑近兰乔曦,湿漉漉的眼神像极了讨要罐头的小兽:\"姐姐,我好想你,今晚能不能让我去你家睡!\"他扯开衣领,露出大片纹身,八块腹肌若隐若现,充满了男性的诱惑。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任安宰猛地站起身,眼神烦躁而敌视地盯着顾宥泽,语气中充满了警告。 \"哪里轮得到你反对?\"顾宥泽挑衅地看着任安宰,\"我和我姐姐谈情说爱呢,你在这当电灯泡没有自知之明就很不对了,还在这做上决定了!你算老几啊~,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是我姐姐的人了!\"他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宣示主权的意味十足。 包间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在三人之间悄然展开。 第26章 你凭什么管我? 霓虹灯光在夜总会的玻璃幕墙上流转,将包间内的气氛渲染得愈发暧昧而紧绷。顾宥泽与任安宰对峙而立,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噼啪作响。两人眼中的敌意如同实质,顾宥泽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任安宰则神色淡然,却暗藏锋芒,一场暴风雨似乎一触即发。 突然,顾宥泽的手机在寂静中震动起来,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他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母亲的名字闪烁不停,来电显示旁鲜红的感叹号格外刺眼,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顾宥泽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像是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寒意彻骨。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怀疑与愤怒,死死地盯着任安宰:“是不是你把我回来的事情告诉我妈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裹挟着寒冬的肃杀之气。 任安宰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耸耸肩,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可那眼神中的戏谑却毫不掩饰,像是故意在火上浇油,激怒顾宥泽。 顾宥泽气得浑身发抖,青筋在脖颈处暴起。他用力甩开任安宰想要阻拦自己牵兰乔曦的手,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一并宣泄出来。随后,他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跟随着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保镖。临走前,他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任安宰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与威胁,仿佛在说:“这笔账,咱们没完!”随着包厢门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原本热闹喧嚣的狂欢氛围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空气中只剩下令人尴尬的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豆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兰乔曦,原本兴奋的表情此刻变得有些失落,眼中满是迷茫:“兰姐,这……还玩吗?”她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兰乔曦此刻敏感的情绪。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强打起精神。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叠厚厚的现金,动作潇洒地随手丢给豆豆,脸上挂着豪爽的笑容:“接着!拿去打赏,今天必须让你体验一把当金主爸爸的快乐!”她的笑容灿烂明媚,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乱,像是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豆豆接过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兴奋地跳了起来:“兰姐威武!我这就去好好享受享受!”说着,她便拉着身边的男模们继续投入到狂欢之中,包间里又响起了阵阵笑声。只是这笑声与之前相比,总觉得少了几分最初的纯粹与欢快,多了一丝刻意与牵强。 庆功宴的狂欢终于落下帷幕,当兰乔曦独自走在夜色中的街道上时,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路灯昏黄的光晕洒在地面。霓虹灯的光影在她脸上交错闪烁,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就在她准备招手打车回家时,一个身影突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兰乔曦,我劝你离顾宥泽远一点。”任安宰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眼神中少见地带着一丝担忧,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忧虑。“他的家族背景复杂,你和他走得太近,只会引火上身。”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可在兰乔曦听来却有些莫名其妙。 兰乔曦皱起眉头,眼中满是不解与不满,上下打量着任安宰:“任安宰,你凭什么管我?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她的语气尖锐而防备,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竖起了刺。 任安宰被她的话堵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些藏在心底的担忧,那些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此刻都化作了喉咙里的一团乱麻,让他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慌乱而哀伤,闪烁不定,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爱上别人。”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理由太过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信服。 兰乔曦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嘲讽:“笑话!我用得着你操心?你是我什么人?我一直想问你,你留着记忆转生是为了啥?”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任安宰的内心。 任安宰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脸色微微泛红,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兰乔曦对视:“随便你怎么想。”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快步离去,脚步有些踉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狼狈,仿佛一只落荒而逃的兽。 兰乔曦看着任安宰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这个向来沉稳自信、从容不迫的男人,今天怎么会如此反常?他和顾宥泽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而顾宥泽背后的家族,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夜色渐深,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起她的发丝,也吹不散她心中的迷雾。她隐隐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任安宰的出现、顾宥泽的纠缠,甚至苏萌的存在,都有着某种未知的关联,或许在以前,在她不知道的过去,发生过一些足以改变一切的事情。 “或许是前世?”兰乔曦轻声呢喃,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如同种子一般,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不过很快仿佛内心很熟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一下子就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第二天,当兰乔曦回到营地时,营地内早已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原来,昨晚香槟晚会结束后,在兰乔曦带着豆豆离开不久,刘思蕊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晕了过去。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送到医院,检查结果却令人震惊——她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兰乔曦站在人群之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精彩好戏即将上演。“第一场好戏就要开始了呢。”她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与兴奋。在这看似平静的营地中,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27章 好好让她怀着 暮秋的晨光如同利刃,斜斜地切过住院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细碎的光斑在地面上跳跃,像是被揉碎的星星。兰乔曦倚在雕花铁艺长椅上,姿态慵懒而优雅。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瓷咖啡杯的鎏金纹路,那纹路精致得如同蜿蜒的金线,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落,最终轻轻落在她墨绿色丝绒裙摆上。叶脉边缘泛着焦糖色的暗纹,像极了昨夜在皇甫老宅见到的那只鎏金珐琅怀表,充满了岁月的韵味与神秘。兰乔曦望着那片叶子,眼神有些迷离,思绪仿佛又回到了昨夜。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像涟漪般在空气中扩散开来。“也不知道刘思蕊发什么神经!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恭喜她竟然还让我们滚!”一个尖锐的女声带着不满与疑惑,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宁静。 “是不是孕妇易怒,情绪不稳定?”另一个稍显柔和的声音带着猜测说道。 “我看不像!现在夏安安他们还在她寝室呢!”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 “人家别人怀孩子高兴的跟中彩票一样,她倒好,还拦着我们告诉她家人!”又一个声音加入了讨论,话语里满是惊讶与不解。 “你说会不会这孩子来路不明啊?”一个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八卦的意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瞎说,皇甫家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立刻有人出声警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忌惮。 “话是这样子说,但是我一个闺蜜跟我说,别看豪门光鲜亮丽,内里有多么龌龊肮脏都难以想象!”那个八卦的声音又冒了出来,语气中充满了暗示。 “你还别说,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的觉得刘思蕊那神情过分的紧张…” “真不会是那样来的吧?” …… 这些议论声你一言我一语,八卦的氛围愈发浓烈。在这个小圈子里,声音清晰地传出,而八卦的传播速度可比新闻要快得多,尤其是在女人堆里。这些未经证实的猜测与传言,如同野火般,迅速在整个培训班蔓延开来,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探究。 很快,网上就有小道消息不胫而走。“皇甫家大儿媳疑似再度怀孕,传言生父不详!”还附赠了一张有些模糊的孕检报告。这消息一出,瞬间就炸了锅,尤其是在皇甫家所在的圈子里,各种猜测、议论如潮水般涌来。 “这出戏可比米兰时装周精彩多了,你说刘思蕊她怎么敢的呢?”苏萌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与玩味。她的玛瑙红指甲轻轻戳破漂浮在卡布奇诺表面的枫叶拉花,看着那精致的拉花渐渐变形、消散。 兰乔曦但笑不语,她裹紧驼色羊绒披肩,感受着披肩带来的温暖。她的目光追随着庭院里匆匆赶来的皇甫家众人。皇甫荣耀身着银灰色唐装,秋风呼啸而过,掀起他的衣角,显得他威风凛凛却又带着一丝急切。身后跟着的管家一路小跑着为他撑开黑伞,生怕他被这秋风侵扰,却不慎漏掉了缀在最后的皇甫老太太。老太太步履蹒跚,翡翠耳坠在枯黄的梧桐枝桠间忽明忽暗,那闪烁的光芒恍若毒蛇吐信,透着一股神秘与危险的气息。 而此时,培训班的宿舍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窗帘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整个房间弥漫着压抑的氛围。刘思蕊攥着孕检报告,蜷缩在飘窗角落,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纸页边缘已在她掌心揉出潮湿的褶皱,那是她紧张到极致的表现。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将她惨白的脸切割成明暗两半,右耳垂的珍珠耳钉在阴影里泛着死鱼眼般的灰白,毫无生气。 “思蕊姐,这...这是好事啊。”夏安安怯生生地递上果篮,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她的水晶指甲在蛇果表面掐出月牙形的淤痕,这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她没注意到江瑟瑟正在身后拼命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更没看见林小满悄悄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这个角落,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滚!”刘思蕊突然暴起,情绪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她抓起一旁的青瓷花瓶,狠狠地朝着夏安安的方向砸去。花瓶擦着夏安安的鬓角飞过,重重地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飞溅的瓷片在江瑟瑟锁骨处划出猩红的血线,鲜血瞬间涌出。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与林小满的尖叫声,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滚落的苹果撞上皇甫老爷子锃亮的牛津鞋,在寂静的病房里发出沉闷的“咚”声,仿佛是命运的警钟。 “刘思蕊,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可是为了你好啊!”有人忍不住大声斥责道,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愤怒。 “我才不要你们假惺惺的为我好!”刘思蕊声嘶力竭地喊道,眼神中充满了防备与抗拒。 皇甫荣耀见状,狠狠地戳了戳拐杖,那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像是在警告刘思蕊要冷静。这一戳,也让刘思蕊稍微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期期艾艾地想爬过去对着皇甫老头子哭诉,可当她看到颤颤巍巍的老太太走进来,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哭声,那哭声里有恐惧、有委屈,还有一丝侥幸。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莫名其妙。但大家都明白,这是人家的家事,还是不掺和为妙,于是纷纷走出了房间。 “造孽啊!”皇甫老太太的翡翠镯子磕在门框上,清脆的响声过后,裂纹顺着冰种翡翠的棉絮蜿蜒生长,仿佛预示着这个家庭即将面临的危机。老爷子的龙头拐杖重重杵地,红木地板震起细微的浮尘,他怒声喝道:“谦儿呢?那个混账东西在哪!”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此刻,姗姗来迟的皇甫谦正站在住院部楼下的梧桐道上。一片枯叶落在他银灰色西装领口,他不紧不慢地摘下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倒映着面前座椅上兰乔曦意味深长的笑靥。 秋风卷来皇甫谦身上的古龙水与桂花香混杂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却让他忽然想起父母去世的那个秋夜,太平间门口的桂花也是这样甜得发苦,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大哥,你想怎么办?皇甫荣耀早就进去了。”兰乔曦将鎏金保温杯递过去,当归的苦涩混着红枣甜腻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营造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氛围,不过这是皇甫谦一向喜欢喝的。 “当然是让她把孩子好好的怀着。”皇甫谦声音轻得像在说情话,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巴黎圣母院的秋风,可比不得老宅后院的温柔。”他整理了一下风衣,步伐优雅却又带着一丝从容,不急不慢地走进宿舍楼。 兰乔曦见状,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这孩子的出处还有其他隐情?她瞅了眼苏萌,只见苏萌掐指一算,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孩子不是皇甫谦的,也不是皇甫荣耀的,是别人的!”苏萌压低声音,满脸惊讶地说道。 宿舍里,刘思蕊望着突然出现的皇甫谦,蓄在眼眶的泪水突然决堤,她原本打算视死如归地赖上皇甫谦,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他身上,因为三小时前她刚在老爷子面前哭诉那夜醉酒失身,这是她唯一的活路,可还没等她开口。 皇甫谦却像什么也没发生,直接加快几步,脸上带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柔声道:“蕊蕊,辛苦你了,让你再次怀孕是我的不对!”说着,他温热的掌心覆住她的小腹,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刚怀了孕,培训班清苦要不然直接退赛回家养胎好吗?蕊蕊,正好我可以带你去走走散散心,我们去南山看枫叶可好?” 刘思蕊脸上满是惊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也没想到,皇甫谦就这么认下了这个孩子是他的?她那些刚编好的台词竟然一句也没用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此时,皇甫荣耀的气血却开始翻滚起来!他拄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青筋暴起,最终沉声道:”你回归了正途就好,以后好好和思蕊过日子!”语气中虽然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无以名状的厌烦。 刘思蕊突然干呕起来,粉底掩盖不住的乌青眼底漫上生理性泪水。她没看见皇甫谦唇角转瞬即逝的冷笑,那冷笑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与算计。 “真的是我佛保佑!我谦儿终于迷途知返,改天我定要去五台山还愿!”老太太却已笑吟吟握住刘思蕊冰凉的手,翡翠镯子的裂纹正巧卡在她跳动的脉搏上,“谦儿书房存着上好的血燕,明日就让吴妈炖了送来。阿弥陀佛,我皇甫家又添一大胖孙子!”老太太开心得眉眼弯弯,仿佛真的迎来了天大的喜事。 “又怀上好,这是大喜事儿!”老太太不住地念叨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时间,病房内氛围诡异至极。大家各怀心事,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皇甫谦几次劝说刘思蕊退赛,但是她却坚决不肯,义正言辞地说:“女人也有一片天,以后我要为皇甫家的事业有一番贡献才成!”那坚定的眼神,仿佛真的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最后,几人纷纷各怀心事离开。 刘思蕊终于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只是她还没想明白,今天怎么会这么顺利!原本她以为这次她要万劫不复了,很明显一个月以来皇甫荣耀没碰她,皇甫谦更不可能,那孩子的父亲,是她耐不住寂寞找的一个日日哄着她的帅哥。 那男人对自己一见倾心,体贴入微,在床上的表现也让她满意,怎么看都比皇甫家的两个废物要强上百倍。 可惜,那男人只是一个工薪阶层,原本她只当是玩玩,没想到却玩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无所谓!反正皇甫谦认了,一切都过去了!”刘思蕊暗自庆幸,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三日准备日期过完,大家如期抵达f国。一下飞机,夜晚的寒气扑面而来。只见时尚界大名鼎鼎的kira老师踩着十厘米的漆皮长靴,步伐优雅而又带着一丝霸气,她的靴子踏碎满地星光,那模样骄傲又冷脸。 “明早七点专机,每人限带28寸rimowa行李箱,咱们要开始时间非常紧凑的学习,我不会姑息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耽误我的时间,understand?”kira老师的声音冰冷而严厉,不容置疑。她忽然用教鞭挑起刘思蕊的下巴,金属鞭梢在孕妇苍白的皮肤上压出红痕,那红痕格外醒目,“建议穿maison margi的平底靴,当然...”涂着哑光黑甲油的手指划过她小腹,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要是想提前退赛,现在说还来得及。” 刘思蕊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倔强,她强撑着说道:“我不会退赛的!” 第28章 时尚交锋与隐秘暗涌 f国的清晨,机场被一层如轻纱般缥缈的薄雾温柔笼罩,静谧而朦胧。兰乔曦拖着那只28寸的rimowa行李箱,指尖缓缓拂过箱面纵横交错的沟壑,清冷的金属质感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冷光,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开启的未知旅程。 专机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打破了机场的寂静。兰乔曦抬头,目光投向舷梯,只见kira老师倚着舱门而立。她身着黑色风衣,在晨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宛如暗夜中神秘而魅惑的女妖,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强大气场。 登上专机,奢华至极的内饰瞬间映入眼帘。真皮座椅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彰显着高贵;水晶吊灯在机舱内投下细碎闪烁的光斑,光影交错间,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兰乔曦刚刚在柔软的座椅上落座,便看到刘思蕊在乘务员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缓步走来。作为孕妇的她,脸色异常苍白,却依然强撑着高傲的姿态。然而,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不经意间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与紧张。 “各位,欢迎来到f国时尚之旅的第一站。”kira老师那带着令人战栗压迫感的声音,通过机舱广播在整个空间回荡,“接下来的任务,将在巴黎最负盛名的古董面料市场展开。你们只有短短三小时的时间,要用寻找到的面料,设计出一件能够惊艳整个香榭丽舍大街的成衣。记住,这里没有重来的机会,每一个决定,每一次选择,都将决定你们的成败。” 飞机平稳降落在巴黎勒布尔热机场,众人怀着激动与紧张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冲向古董面料市场。一踏入市场,琳琅满目的布料瞬间让人目不暇接。丝绸的柔滑触感仿佛能将人带入云端,蕾丝的精致花纹诉说着细腻的浪漫,粗呢的厚重质感则彰显着独特的韵味,每一种面料都仿佛承载着一段段动人的故事,等待着设计师去发掘、去赋予它们新的生命。 兰乔曦穿梭在一个个摊位之间,目光在各种面料上不断游走。突然,一块暗紫色的天鹅绒如磁石般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布料表面泛着神秘而迷人的光泽,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边缘处绣着的褪色鸢尾花纹,更是仿佛带着中世纪宫廷的古老气息,跨越时空,诉说着往昔的辉煌。 就在兰乔曦伸出手,想要触碰这块心仪面料的瞬间,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兰乔曦,这是我先看中的!”刘思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眼神中满是挑衅与不甘。她的手护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即便怀着身孕,争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兰乔曦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刘小姐,在时尚的世界里,可没有先来后到这一说。况且,你确定以你现在的状态,还有精力和我争?”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刘思蕊略显疲惫、苍白的面容,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周围的选手们纷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地围拢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想看这场冲突将如何发展。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一场激烈的争吵似乎一触即发之际,豆豆挤开人群,一把将刘思蕊拉到一边。他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某些人啊,怀着孕就别在这瞎折腾了,万一伤着肚子里的,可怎么向皇甫家交代?”这话一出,成功让刘思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原本的嚣张气焰也被打压下去。 兰乔曦趁机拿起那块暗紫色天鹅绒布料,快步走向角落的工作台。她铺开洁白的画纸,脑海中灵感如泉涌,迅速勾勒出设计图。她构思着采用不对称的斜肩设计,这样可以完美地露出精致的锁骨,展现女性的优雅与性感;裙摆运用百褶样式,随着步伐摇曳生姿,充满灵动之美;腰间用金色细链点缀,不仅能凸显纤细的腰线,还能为整体造型增添一丝华丽感。而那块神秘的天鹅绒,将作为主体面料,鸢尾花纹则巧妙地分布在袖口和领口,必定能成为整个设计的点睛之笔。 与此同时,在市场的另一个角落,刘思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皱着眉头艰难地进行设计。她的手不时下意识地抚过腹部,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与担忧。她心里十分清楚,这次比赛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一旦失败,在皇甫家的地位将会受到巨大的威胁,甚至岌岌可危。 时间在紧张的设计过程中悄然流逝,三小时转瞬即逝。kira老师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在选手们的作品间缓缓踱步。她的目光犀利如鹰,每一个细节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仿佛能洞察设计中的一切优劣。当她走到兰乔曦的作品前时,脚步突然顿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天鹅绒面料,感受着布料的质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兰乔曦,你成功地赋予了这块古老的面料新的生命。鸢尾花纹的运用堪称绝妙,既保留了历史的韵味,又巧妙地融入了现代的时尚感,非常出色。” 听到kira老师的夸奖,兰乔曦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自信而灿烂的微笑。然而,当kira老师走到刘思蕊的作品前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毫不留情地抓起那件设计粗糙的衣服,用力甩在地上,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刘思蕊,这就是你三小时的成果?毫无创意可言,面料搭配混乱不堪,你是在敷衍我,还是在敷衍你自己?” 刘思蕊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声音带着哭腔:“kira老师,我……我身体不舒服,状态不好,所以才……”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在我的课堂上,只看结果!”kira老师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语气严厉而冰冷,“如果你无法承受压力,现在就可以滚回中国!这里不需要弱者!” 就在这时,兰乔曦不经意间注意到刘思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映入眼帘:“宝贝,孩子还好吗?我想你了。”发件人备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兰乔曦心中猛地一动,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冷笑。她在心里暗自揣测,这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谁?难道这个孩子真的和皇甫诚有关,还是另有隐情?她要不要趁机给她们再加把火? 正当她陷入沉思,努力拼凑着各种线索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兰乔曦起身打开门,只见任安宰倚在门框上,手中拿着一杯红酒,眼神温柔却又带着一丝担忧:“不请我进去坐坐?” 兰乔曦侧身让他进来,两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同俯瞰着巴黎的美丽夜景。远处,埃菲尔铁塔闪烁着光芒,宛如一颗璀璨夺目的明星,照亮了整个夜空。 “刘思蕊是你的手笔?”任安宰突然开口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兰乔曦。 “怎么可能,要是我我就直接让她都分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哪里还会还让她满脸的发骚!”兰乔曦毫不犹豫地直接否定,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和不屑。 任安宰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说:“你—你什么时候变得一肚子坏水儿了。我调查过,皇甫谦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国外,也根本没有机会。” “所以你就怀疑是我找人勾引的她?他那样子的真要是惹了我,我就把她送娘胎回去重造!她还动不了本姑奶奶分毫!”兰乔曦气呼呼地说道,眼神中满是不满。 任安宰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兰乔曦,语气认真而诚恳:“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你。” 兰乔曦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任安宰,内心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当听到这种浓浓的情话时,她的内心总有一种无名的排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横在她与任安宰之间。她感到十分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人动不动就说要保护自己,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于是,兰乔曦找了个借口,将任安宰请了出去。 而此时的刘思蕊,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手机不停地发送消息,脸上洋溢着娇羞的笑容,听着对方的甜言蜜语和信誓旦旦的承诺,模样宛如一只刚抱窝的老母鸡,在这充满时尚气息的氛围中,显得格外违和。 巴黎的雨总是来得毫无预兆,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敲打着酒店的玻璃窗,将城市的霓虹灯光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色块,整个城市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纱幕之中。突然,兰乔曦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豆豆发来的消息:“兰姐!你看热搜没?#刘思蕊怀孕真相#爆了!” 兰乔曦心头猛地一紧,立刻打开微博。瞬间,铺天盖地的消息涌入眼帘。有人爆料刘思蕊怀孕的孩子生父另有其人,还附上了她在医院孕检时的模糊照片。评论区瞬间被各种猜测和谩骂填满,网友们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舆论如汹涌的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刘思蕊的房间里一片狼藉。摔碎的香水瓶散发出刺鼻难闻的气味,化妆品洒落在地毯上,五颜六色的液体和粉末混合在一起,宛如一幅混乱而诡异的抽象画。她死死攥着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评论,指甲几乎要将手机屏幕戳碎,嘴里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搞我!”她的眼中满是恐惧和愤怒,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慌乱和崩溃之中。 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刘思蕊只能花费大量的金钱去平析舆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时刻提心吊胆,生怕再有什么不利的消息传出,她的生活也因此陷入了无尽的混乱和恐惧之中。而这场时尚比赛中的风波,也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隐秘和冲突,正如同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冰山,等待着被一一揭开…… 第29章 远方的消息 巴黎的雨裹着塞纳河畔的梧桐气息,淅淅沥沥下了整夜。兰乔曦赤足踩在酒店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夜色切割成流动的水墨画。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出朦胧的光圈,宛如漂浮在深海里的水母,而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的瞬间,恍若深海中突然闪烁的幽蓝磷火。又是顾宥泽发来的消息,那些炽热的字句在屏幕上流淌,像永不熄灭的火焰,诉说着他跨越千里的思念与爱意。 这些天,他像个固执的影子,每日准时将满腔深情化作文字传递过来,可兰乔曦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良久,最终还是如往常般,将手机倒扣在雕花镜面桌上。窗外的雨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月光的映照下,扭曲成无数条模糊的泪痕,恰似她内心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随着在f国行程的推进,众人的日程表被填得密不透风,仿佛一本被写满密密麻麻批注的古老典籍。 凌晨四点,当巴黎还沉浸在沉睡中,他们便要裹着厚重的外套,顶着刺骨的寒风赶赴卢浮宫、奥赛博物馆,在艺术的海洋中贪婪地汲取灵感;午后的阳光炙烤着石板路,他们又穿梭于玛莱区的古老街巷,在堆满各色面料的阁楼里翻找那些隐藏在岁月尘埃中的特色织物;深夜的酒店走廊,此起彼伏的缝纫机声与此起彼伏的哈欠声交织,每个人都在与时间赛跑,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极具挑战性的设计任务。 高强度的节奏如同无情的浪潮,将不少选手拍打得摇摇欲坠。有人在参观蓬皮杜艺术中心时,突然脸色苍白如纸,扶着墙壁呕吐不止,不得不中途退场休息;有人连续三天三夜未合眼,在设计台上累得直接趴在图纸上昏睡过去,手中的画笔在洁白的画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宛如一道未愈的伤口。这时大家才深刻意识到,在时尚领域,稍纵即逝的灵感就如同转瞬即逝的商机,而支撑这一切的,是一个强壮健康的身体,如同高楼大厦需要坚实的地基。 在一次临时加开的讲座中,kira老师将众人召集在充满艺术气息的展厅。她身着一袭黑色修身连衣裙,优雅地站在投影幕布前,身后一幅幅精美的服装图片在光影中流转。 “高级定制,是时尚金字塔的顶端。”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古老的编钟发出的鸣响,“为富人量身打造,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着设计师的灵魂,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从表面看,利润空间巨大,仿佛藏着无尽的宝藏。但当我们深入剖析,从设计构思到手工缝制,从反复试衣到最终成品,时间、人力、物力的投入如同无底洞。而且,其消费群体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看似璀璨,实则数量有限,所以收益未必可观。” 说着,她轻点遥控器,画面切换到成衣的展示,“成衣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如同城市中的基石,满足大众日常穿着需求。而近年来,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文化交流的频繁碰撞,快时尚小众品牌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它们以极快的速度更新款式,平均每20天就有新品推出,如同永不疲倦的舞者,不断满足消费者求新求变的需求。”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略显疲惫的众人,意味深长道,“记住,女人永远觉得自己衣柜里少一件衣服,这就是时尚行业永恒的商机,也是我们设计师毕生追寻的密码。” kira老师安排的行程充实且意义深远,每一处参观地点、每一项设计任务,都蕴含着她的良苦用心,如同精心编排的交响乐,每个音符都不可或缺。然而,高强度的节奏也让众人叫苦不迭,仿佛置身于永不停歇的旋转木马,既兴奋又疲惫。 在这场激烈的角逐中,选手们依然咬牙坚持,像战场上的战士,不愿轻易放下手中的武器。最终,十八人成功留到最后,豆豆便是其中之一。曾经圆润可爱的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像被泼上了两团墨汁,整个人瘦了一圈,颧骨高高凸起,模样活像一只疲惫的大熊猫。有好几次,他站着都能睡着,身体摇摇晃晃,如同风中的枯叶,险些一头栽进面前色彩斑斓的布料堆里。多亏兰乔曦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他,才避免了尴尬又狼狈的场面。 与其他人不同,兰乔曦在苏萌“幸运符”的陪伴下,状态出奇地好。那是一个小巧的银色护身符,造型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边缘刻着细密的符文,是苏萌临走前塞给她的,说是能带来好运。 苏萌这种特殊的存在,在不同文化信仰的地方需遵循特定规矩,不能随意现身。兰乔曦与苏萌虽未订立契约,但在相处中结下深厚情谊,彼此间有着互为庇护的默契。原本考虑带着苏萌一同前往f国,可想到这次行程的密集和辛苦,带着一条宠物,在旁人眼中确实显得不合常理。所幸这枚幸运符十分给力,这些日子,兰乔曦除了有些困倦,身体并无大碍,精神头也始终充足。 每当外人感叹她的状态时,她总是笑着将功劳归于自己良好的作息习惯和强健的身体素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感到疲惫或不安时,总会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里的护身符,嘴角便会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仿佛苏萌就在身边。 最令人意外的是刘思蕊,在这场疲于奔命的竞赛中,她不仅没有被击垮,反而精力越发充沛,像一株在暴风雨中顽强生长的荆棘。她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狠劲儿,仿佛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 每当她的目光扫过兰乔曦和豆豆,那阴毒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匕首,直教人脖颈发凉,脊背升起阵阵寒意。兰乔曦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如芒在背,她深知,之前在古董面料市场的冲突,还有网络舆论的风波,早已让两人结下了难以化解的梁子。 刘思蕊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兰乔曦致命一击。只是兰乔曦没想到,先等来的不是刘思蕊的报复,而是另一个震惊的消息。 那是一个忙碌的傍晚,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渐渐浸染了巴黎的天空。众人刚结束在巴黎时装档案馆的参观,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酒店。兰乔曦正准备回房间休息,豆豆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过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头发黏在额头上,手里紧握着手机,脸色煞白如纸:“兰姐,出事了!皇甫谦卧床不起,生命垂危!”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风中摇曳的枯叶。周围其他选手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写满震惊与疑惑,窃窃私语声在大堂里此起彼伏。 兰乔曦愣在原地,脑海中瞬间闪过皇甫谦的身影——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眼神坚定的男人,如今却生命垂危。这让她觉得事有蹊跷,刘思蕊怀孕之事大哥是知道的,而且他们前几天离开的时候,她还见过大哥本人,那时他身强体壮,步伐稳健,不像是有重病的预兆。能从活蹦乱跳到现在生命垂危,如此巨大的转折由不得人不多想。可现在苏萌远在万里之外,她没办法寻求帮助。一想到大哥对自己的好,兰乔曦内心焦急如焚,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心脏。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的飞鸟,迅速在选手们之间传开。有人低声议论,猜测着皇甫谦病重的原因,各种离奇的说法层出不穷;有人掏出手机,试图从网络上寻找更多信息,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神中透着八卦意味。 而作为与皇甫谦关系最为密切的刘思蕊,竟然出奇地平静,没有任何表示,这就让人更加怀疑其中的蹊跷。兰乔曦抬头望向酒店窗外,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酒店大堂的吊灯洒下柔和的光,却驱散不了众人心中的阴霾。巴黎的街头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与此刻大堂内压抑的两个人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这场时尚之旅的风波远未结束,新的挑战和谜团,正裹挟着远方的消息,汹涌而来。 而在酒店的另一头,刘思蕊坐在酒店房间的梳妆镜前,精心涂抹着口红。镜中的她容光焕发,全然不见孕妇的疲惫,一袭红色丝绸睡袍将她衬托得如同艳丽的玫瑰。当手机里弹出皇甫谦病重的消息时,她的手微微一颤,口红在唇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她盯着屏幕,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帮我订5日后最早回国内的机票。”挂断电话,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仿佛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计划,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兰乔曦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巴黎的喧嚣渐渐褪去,只剩下隐约的车鸣声和远处传来的钟声。她想起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从与刘思蕊的冲突,到任安宰奇怪的表白,再到如今皇甫谦的病重,一切都像是一场混乱的梦境,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她早已不是那个轻易退缩的人。她握紧拳头,暗暗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和挑战,她都要坚守自己的时尚梦想,揭开所有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就像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旅人,永不放弃。 此刻,在地球的另一端,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仿佛生命的倒计时。皇甫谦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像被束缚的囚徒。守在床边的家人和医护人员神色凝重,谁也不知道,这个曾经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能否挺过这一关。 巴黎凌晨两点的月光斜斜切进房间,兰乔曦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新闻页面,皇甫谦入院的消息已经登上国内财经版头条。评论区里关于\"豪门内斗\"的猜测甚嚣尘上,配图里躺在担架上的身影被像素化处理,却依旧能看出那熟悉的深灰色西装——正是她上次见大哥时穿的那套。 \"难道皇甫荣耀那个老东西提前动手了?因爱生恨?\"兰乔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护身符,冰凉的银质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她很快摇头否定这个念头,皇甫家老爷子虽然手段狠辣,但对独子向来寄予厚望,断不会在皇甫谦刚坐稳集团ceo位置时自毁长城。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夜枭的啼叫,惊得她打了个寒颤,思绪不由自主飘向另一个方向。 \"难道大哥是被刘思蕊害的?\"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兰乔曦猛地坐直身子,床头台灯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面上,扭曲得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想起刘思蕊这段时间的反常表现——明明怀着身孕却精力充沛得反常,看她的眼神里藏着毒蛇吐信般的阴毒,还有得知消息时那抹转瞬即逝的冷笑......种种细节串联起来,在她脑海中拼凑出可怕的图景。刘思蕊肚子里的孩子本就是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若是皇甫谦突然离世,最得利的莫过于掌握着\"继承人\"筹码的她。 手机在寂静中突然震动,是豆豆发来的消息:\"兰姐,刘思蕊刚带着助理出酒店了,这么晚...\"兰乔曦立刻起身,透过窗帘缝隙望去,果然看见一辆黑色保姆车正驶入酒店车道。月光下,刘思蕊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小腹在黑色风衣下隐约可见,举手投足间哪有半分孕妇的娇弱?她在车门边停顿片刻,仰头望向兰乔曦所在的楼层,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 兰乔曦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但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场国际新锐设计师大赛不仅关系着她个人的前途,更是兰氏集团打入国际市场的关键跳板。此刻若贸然回国,正中某些人的下怀。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笔记本电脑,快速敲击键盘撰写邮件。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将皇甫谦的病情、刘思蕊的异常,以及自己的担忧详细说明,特别标注要苏萌动用一切关系,查清医院的监控和护理记录。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兰乔曦胡乱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吞下两片提神药片,拎起设计稿冲向电梯。今天要在巴黎工坊完成高定成衣的立体裁剪,kira老师特意强调,表现优异者将获得与香奈儿工坊合作的机会。 工坊里,缝纫机的嗡鸣声与法语交流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兰乔曦专注地调整着胸省的角度,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嗤笑。刘思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正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挑起布料:\"兰设计师这么拼命,该不会是想靠奖项填补家里的窟窿吧?听说兰氏最近资金链......\" \"刘小姐对我的家事很感兴趣?\"兰乔曦头也不抬,手中的剪刀精准划过绸缎,\"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刘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回来看望生病的...旧识?\"她特意加重\"旧识\"二字,余光瞥见刘思蕊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kira老师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刘思蕊瞬间换上甜美的笑容,轻抚着肚子娇声道:\"老师,我刚跟兰设计师交流创作心得呢。\"兰乔曦不动声色地将布料重新归位,注意到刘思蕊无名指上崭新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那是皇甫家祖传的蓝宝石钻戒。 深夜的酒店房间,兰乔曦被手机震动惊醒。苏萌的回复简短却惊心动魄:\"医院监控被人为删除,主治医生突然调职,护工说皇甫总发病前收到过匿名快递。\"她盯着屏幕,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窗外,巴黎铁塔的灯光突然熄灭,整座城市陷入短暂的黑暗,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第30章 疑云与紧张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惨白的灯光在苏萌头顶明明灭灭,像是随时会熄灭的希望。她皱着眉头,眉心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语气凝重而认真地对着电话那头的兰乔曦说道:“皇甫谦的一身气运被抽走了,我来的时候他已经马上就要挂了,还好我揪住他最后一缕气运给他护住心脏,差点他就三魂离体了呢!”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却是对未知危险的担忧。 电话那头传来兰乔曦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还好你赶去的及时!”若不是苏萌及时出现,恐怕皇甫谦此刻早已入了极乐世界了。 苏萌却没有丝毫轻松,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以我现在的实力,只能保证他魂不离体,还没办法救他。”话语间满是无奈与不甘,她恨自己能力不足,无法彻底解救好友于危难之中。 兰乔曦立刻追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语气中满是关切。 苏萌沉思片刻,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娓娓道来:“依我看他是中了降头术,被人借了气运!我看了他收快递的那个箱子,很明显是那降头师寄的降头厄运载体,是个很小的骨灰坛子,想必寄送的人深知皇甫诚会亲手打碎那东西,这才着了道!”她回想起那个诡异的骨灰坛子,坛子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兰乔曦急切地问:“那怎么才能救他?” “难了,”苏萌语气沉重,“这降头真的是最麻烦的一类,它不仅要被咒者死的凄惨痛苦,还会不死不休。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切断诅咒的咒力,不过也不是长久之计,除非有一个和他八字相辅相成的人心甘情愿为他冲喜,还得是个大气运者,才能全部冲断咒力!”她深知,要找到这样一个人谈何容易,茫茫人海,大气运者本就寥寥无几,更何况还要八字契合,愿意为陌生人冲喜。 “这确实难了!”兰乔曦也跟着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愁绪。 苏萌却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我看皇甫谦也算是命里有灾但是仍有枯木逢春之象,想必也有一番特殊际遇!”她相信命运不会如此狠辣,皇甫谦定能逢凶化吉。 兰乔曦接着问:“那他会一直昏迷吗?” “这个也倒不是,”苏萌解释道,“只要除了那个降头师,皇甫谦的咒怨就会消散很多!不过—”她的语气突然变得犹豫。 “不过什么?”兰乔曦追问道。 “这降头师可能不是现在的我能对付的。”苏萌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她能感受到那降头师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而邪恶的气息,那股气息让她不寒而栗。 “这世上就没有比他还强的存在吗?”兰乔曦不甘心地问。 “当然有,只是,只是这事儿他可能不会帮忙!”苏萌欲言又止。 “谁?” “任安宰!” “他!”兰乔曦惊讶地提高了音量。任安宰的名字在时尚圈子里如雷贯耳,行事风格捉摸不定,只是没人说过他也精通此道,猛然间回来兰乔曦想到苏萌的那句话,他是带着记忆进入轮回的,看见他确实与众不同之处。 “现在咱们能找到的只有他,如果他愿意…”苏萌的话还没说完,其实她心里清楚,如果任安宰愿意,他的血可以让皇甫谦立马痊愈…只是她不敢往这一层想,人类历史上他动血救人都是大因果的事情,那后果难以想象,甚至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灾难。 而且还有一桩秘辛,就是兰乔曦的前世和前前世,还有前前前 前前…世都是因为任安宰的一滴血,而纠缠了这几世,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世,苏萌思考间走神了! ”喂喂喂!”兰乔曦担心的在电话里喊了几嗓子。 ”没事,刚我想了点别的东西!”苏萌尴尬的笑了笑。 “行吧,你要是能说动他,皇甫谦的命算是短时间内保住了!”兰乔曦说道,”这期间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尽力一试!”苏萌坚定地说,为了好友,她愿意尝试一切可能。“你等我回复吧!” “竞赛怎么样?一切顺利吗?”苏萌转移了话题。 “累并快乐着!还不错,过两天就要最后的一场竞赛了!”兰乔曦说起竞赛,语气中多了几分活力。在设计的世界里,她能暂时忘却烦恼,沉浸在创作的快乐中。 “这次可别着了刘思蕊那恶毒女人的道!多长个心眼子!”苏萌跟个大姐大一样提醒道。 “说起刘思蕊,她不仅坚持到了最后,而且看面色精气神红润的不像话。你说皇甫谦这事儿是不是她干的?”兰乔曦突然想起刘思蕊,心中满是怀疑。刘思蕊平日里就与她不和,处处针对她,如今皇甫谦出事,她又表现得如此异常,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说不准!那降头师确实很精明,下了死降不说,还遮盖了天机,不过我觉得和那刘思蕊脱不了关系!”苏萌分析道。降头术本就诡异莫测,再加上降头师刻意隐藏线索,想要找出真凶难如登天,但刘思蕊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以前有说借别人运势的事情都半信半疑的,现在彻底的信了!”兰乔曦感慨道,这次的经历让她对这些神秘的力量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算啥!邪乎的事情多了去了!慢慢你都会遇到的!”苏萌笑道。 “别!我可不想都遇到!”苏萌连忙说道,两人嘻嘻哈哈聊完,兰乔曦妥妥得睡了一大觉,明天就要公布最后的竞赛题目了。 第二天,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宽敞明亮的设计工作室,kira和任安宰,还有其他受邀的三名导师,一线大腕艺人talor、知名设计总监ste以及时尚杂志总编zic齐聚一堂。他们要为最后的竞赛出题——“冬天的柔”,要求参赛者每人给出5套look形成一个系列,只给三天的设计剪裁选料的时间。场地内物资齐全,缝纫机、各色布料、配饰琳琅满目,仿佛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创意宝库。 18个参赛者站在场地中央,眼神中既有紧张又有兴奋,这场巅峰对决即将拉开帷幕。兰乔曦站在人群中,看着不远处的刘思蕊。刘思蕊穿着一身精致的套装,妆容精致,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时不时与旁边的参赛者交谈几句,看上去心情极好。 兰乔曦心中的怀疑更甚,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竞赛中小心应对,同时也要找出刘思蕊与皇甫谦事件有关的证据。 竞赛开始的钟声响起,参赛者们纷纷行动起来。兰乔曦在布料堆中仔细挑选,她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设计构想。她想要用柔软的羊毛和轻盈的雪纺,搭配温暖的色调,展现出冬天里那份独特的温柔与浪漫。而此时的刘思蕊却不慌不忙,她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仿佛胸有成竹。她时不时看向兰乔曦,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第一天很快过去,兰乔曦已经完成了两套服装的初步剪裁,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心中还算满意。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她。她抬起头,望向天空的月亮,心中默默祈祷皇甫谦能平安无事,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在竞赛中取得好成绩。 第二天,设计工作室里的气氛愈发紧张。参赛者们都在争分夺秒地工作,缝纫机的声音此起彼伏。兰乔曦遇到了一个难题,她设计的一套服装在搭配上总是差强人意。她皱着眉头,反复尝试不同的配饰和剪裁方式,却始终找不到最佳方案。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皇甫谦曾经给过她的设计建议。皇甫谦虽然不是专业的设计师,但他对时尚有着独特的见解,总能在她遇到瓶颈时给出意想不到的点子。 “或许可以试试这样……”兰乔曦眼睛一亮,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进行搭配和修改。果然,效果出奇的好,整套服装的风格更加和谐,完美地诠释了“冬天的柔”这一主题。而另一边,刘思蕊的进度也十分顺利,她的设计作品充满了奢华与高贵的气息,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十分精致,让其他参赛者都不禁投来羡慕的目光。但苏萌却觉得,刘思蕊的作品虽然华丽,却缺少了一份灵魂,一份能真正打动人心的东西。 这也是兰乔曦再次审视自己的作品,——刘思蕊再次抄袭了她的作品。当时所有的美好,在现在看来还是初出茅庐的大胆而已。 第三天,是竞赛的最后一天。参赛者们都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兰乔曦已经完成了四套服装,只剩下最后一套。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刘思蕊正悄悄地靠近她。刘思蕊眼神中闪过一丝恶意,她趁苏萌不注意,偷偷地拿走了苏萌放在工作台上的一份重要设计图纸。 当兰乔曦发现图纸不见时,整个人都慌了。那份图纸上记录着她最后一套服装最关键的设计细节,没有它,她根本无法完成作品。兰乔曦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在工作室里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她突然想到了刘思蕊,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 “刘思蕊,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图纸?”苏萌走到刘思蕊面前,质问道。 刘思蕊一脸无辜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东西不见了关我什么事?” 兰乔曦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刘思蕊不会轻易承认。但她没有时间和刘思蕊纠缠,她必须想办法在剩下的时间里重新构思设计。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工作台前,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和灵感,重新开始创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竞赛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兰乔曦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终于,在最后一刻,她完成了所有的作品。她看着自己的五套服装,心中百感交集。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音乐一起,模特们化好妆后,按照抽签顺序依次上台。 第31章 变装的惊喜 巴黎大皇宫的穹顶之下,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璀璨光芒,将整个t台浸染成一片流动的星河。现场气氛炽热而紧张,模特们踩着节奏感强烈的电子音乐节拍,踏着优雅猫步依次登场。丝绸与皮革摩擦的沙沙声、金属配饰碰撞的叮咚声,交织成一曲专属于时尚界的激昂交响乐。 率先登场的豆豆让人眼前一亮。他的作品以羽绒服和风衣为主打,每一件都凝聚着别具匠心的设计巧思。摒弃了传统羽绒服厚重沉闷的刻板印象,豆豆的设计大胆采用轻盈的高科技面料,巧妙运用立体剪裁,让原本臃肿的羽绒服变得轻盈无暇,造型灵动多变。首套登场的鹅绒风衣,蓬松的羽绒在后背炸开如云朵,腰间的银色链条随着步伐甩出冷冽弧线。当模特转身时,后背暗藏的激光切割镂空图案在追光灯下显形,化作抽象的雪花图腾,瞬间点燃全场气氛,评委席上也传来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紧接着,轮到刘思蕊的作品展示。随着《权力的游戏》气势恢宏的配乐响起,五名模特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登场。首套礼服由整匹孔雀蓝云锦精心裁就,金线绣制的百鸟朝凤从领口盘旋至拖地裙摆,红宝石镶嵌的眼睛在灯光下流转着妖异光芒。最后一位模特转身时,后背突然展开三米长的机械羽翼,钛合金骨架在齿轮驱动下缓缓扇动,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刘思蕊站在后台,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优雅转动着香槟杯,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挑衅地瞥向兰乔曦:“这次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兰乔曦却显得格外沉静,她低头仔细检查着最后一套服装的暗扣。工作台上堆满银白色闪光面料,半成品裙摆上缀着的碎钻尚未完全固定,在阴影里闪烁如星子。三天三夜的连续奋战,她的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却仍专注地用镊子调整着肩部褶皱——那些看似随意的波浪线条,实则暗藏十二道立体剪裁的精妙玄机。她清楚,刘思蕊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打击她的机会,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只是对方还未露出真正的獠牙,一时半会难以捉摸其阴谋。 随着t台倒计时牌翻到15号,变故突然降临。原定开场的三位模特毫无征兆地捂住小腹,豆大的汗珠顺着精致妆容滚落。最年轻的东欧女孩甚至瘫倒在地,指尖死死抓着裙摆,将精心缝制的雪纺面料扯出裂口。现场瞬间陷入混乱,翻译人员焦急地用多国语言询问情况,医疗组推着担架冲过人群,金属器械碰撞声与观众的惊呼声混成一片。 “兰姐!她们的瞳孔都在扩散!绝对是蓄意投毒!”豆豆突然抓住兰乔曦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哭腔。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刘思蕊正隔着混乱的人群朝这边举杯,红宝石戒指在灯光下划出挑衅的弧线,口型清晰可辨:“喜欢这份见面礼吗?” 兰乔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反而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她的目光扫过后台:替补模特早已被其他设计师预定,工作人员身形各异难以适配高定礼服。就在这时,豆豆的薄荷绿卫衣映入眼帘——这个总爱哼着跑调歌曲的大男孩,此刻正涨红着脸挥舞手臂,试图拦住要离开后台的几位导师。 目光在后台焦急地搜寻着可以替代的模特。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豆豆身上。 豆豆被兰乔曦看得心里发毛,结结巴巴地说:“兰、兰姐,你、你不会是想让我上吧?我、我可不会走秀啊!” 兰乔曦一把抓住豆豆的胳膊,坚定地说:“豆豆,现在只能靠你了!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的!”说着,她拉着豆豆就往化妆间跑。 “豆豆,脱衣服。”兰乔曦突然开口。 “啊?”豆豆愣住,耳尖瞬间通红。 “我说,把衣服脱了。”她扯开自己设计的备用腰带,金属扣碰撞声清脆如响箭,“你的肩宽比标准模特窄3公分,但腰线比例完美。”剪刀利落地划过绸缎,碎布如雪花飘落,“相信我,你会成为最耀眼的星辰。” 在化妆间里,兰乔曦以最快的速度为豆豆进行变装。她巧妙地利用豆豆的身材特点,对服装进行了临时调整,原本为女性设计的服装,经过她的一番改造,竟然在豆豆身上展现出了别样的风格。 化妆间内气氛紧绷如弦。兰乔曦咬着手电筒固定灯光,睫毛膏刷子在豆豆颤抖的眼皮上精准游走;发型师用发胶将他柔软的卷发塑成凌厉造型;豆豆自己则盯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喉结不住滚动:“兰姐,我真的能行?” “当然。”兰乔曦将珍珠胸针别在他领口,冰凉的金属压在滚烫的皮肤,“记得我教你的台步吗?想象脚下踩着月光,每一步都要踩碎质疑。”她突然转身,将最后一套礼服套在自己身上——那是件鱼尾剪裁的银色毛草裙,拖尾缀满遇热即融的人造冰晶。 豆豆惊讶道:”兰姐!你,你也要上?” “没办法了,江湖救急,自救总比摆烂强!” ”ok!咱们姐妹拼了!” 化妆、发型、配饰,每一个环节兰乔曦都亲自把关,力求做到完美。豆豆在兰乔曦的影响下,也渐渐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开始认真配合起来。 当豆豆踩着《viva vida》的前奏踏上t台,整个会场陷入短暂的寂静。素人特有的青涩与服装的未来感形成奇妙化学反应,他抬手整理领结时不经意的紧张,反而让设计多了几分真实温度。走到台前定点时,豆豆突然解开风衣纽扣,内搭的银色针织衫应声滑落,露出背后用镭射膜拼接的极光图案,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当豆豆身着兰乔曦设计的服装,自信满满地走上t台时,全场观众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从未走过秀的人,竟然能将服装演绎得如此出色。豆豆独特的气质与兰乔曦的设计完美融合,展现出了一种全新的时尚风格。 第四个在t台亮相的是兰乔曦自己,她身着一身银色毛草披肩的鱼尾裙,在导师面前,忽然将茅草披肩抛出后,掏出一盒火柴,在众人惊讶的表情里,她将点燃的火柴直接都在鱼尾裙尾,瞬间火苗将银色鱼尾裙烧毁,直接变成了一条火红的玫瑰裙,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看的惊呆,犹如一个戏法直接在众人面前变装,惊呼连连。 兰乔曦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冬日里的冰雪世界,她运用了大量的白色和银色面料,搭配上晶莹剔透的装饰,仿佛将观众带入了一个梦幻般的冰雪王国。而豆豆的演绎,更是为整个系列增添了一份别样的魅力,他时而优雅,时而灵动,每一个步伐都充满了自信与活力。 自己这一身压轴出场,直接将风雪融化成一朵玫瑰,惊艳了整个冬天。 刘思蕊手中的香槟杯应声落地,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刺目的酒渍。她眼睁睁看着兰乔曦在火光中转身,后背浮现出用发光丝线绣制的荆棘玫瑰,每根刺都闪烁着复仇的冷光。观众席沸腾了,有人站起来疯狂拍照,闪光灯连成一片银河;评委们交头接耳,任安宰甚至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神意味深长。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kira老师猛地起身鼓掌,黑色风衣带起凌厉风声,“兰乔曦不仅用设计征服了我们,更用勇气重写了时尚的定义!”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掌声中时,刘思蕊突然举起写满批注的评分表:“我抗议!兰乔曦的系列只有四套服装,根本不满足五套look的竞赛要求!”她的声音尖锐刺耳,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出现裂痕,“按照规则,她应该被直接淘汰!” 会场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评委席。 第32章 我等着你的颁奖!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直播弹幕如潮水般疯狂滚动,各种评论在屏幕上飞速闪过。有人愤怒地指责规则的不公,认为兰乔曦的创意和应变能力远超规则的束缚;也有人随波逐流,跟风质疑她没有达到五套look的要求。争吵声、质疑声交织在一起,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掀起了一场激烈的风暴。 评委席围成的半弧型区域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任安宰的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黑色皮质文件夹,发出细密的\"哒哒\"声。当kira老师第三次站起来时,她黑色风衣下摆带起的气流掀动了桌上的评分表,\"各位请看这段视频!\"她将平板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定格着兰乔曦在后台徒手改造男装的画面——剪刀翻飞间,绸缎如蝶翼飘落,\"当其他设计师还在墨守成规时,她已经在用生命诠释时尚的可能性!\" \"但规则白纸黑字写着五套完整look。\"时尚杂志总编zic推了推方形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尺规般严苛,\"如果因为同情就破坏规则,那以后所有参赛者是否都能用''意外''来逃避考核?\"他的话音刚落,知名设计总监ste便嗤笑出声:\"同情?她在三十分钟内完成两套高定改造,这份魄力连在座某些所谓''大师''都未必具备。\"然而,其他评委却有不同的看法,有人皱着眉头,严肃地说:“竞赛规则就是竞赛规则,如果不严格执行,以后的比赛将失去公正性和权威性。” 争论声越来越高,任安宰突然轻咳一声,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眸光深不可测:\"投票决定吧。\"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在投票表决下,兰乔曦被认定只完成了四套look。 听到这个结果,兰乔曦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她不紧不慢地走上t台,身姿挺拔,面带微笑。她向评委们深深鞠躬,真诚地说:“感谢各位评委老师的点评和指导,虽然结果有些遗憾,但这次竞赛对我来说,是一次无比珍贵的经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继续坚持自己的设计梦想,不断前行。”接着,她又转身面向观众,优雅地行礼,“也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你们的鼓励是我前进的动力。”说完,她挺直脊背,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下t台,留下一个令人难忘的背影。 回国航班的舷窗外,云海翻涌如沸腾的奶油。兰乔曦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舷窗上,耳畔仿佛又响起豆豆变装时紧张的喘息声,还有刘思蕊举着香槟杯挑衅的冷笑。这一路走来,充满了艰辛与挑战,从设计图纸被偷,到模特中毒,再到被认定不符合竞赛要求,每一个难关都让她身心俱疲。 但她也收获了许多,比如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豆豆的信任与支持,让她感受到了朋友的力量;在绝境中迸发的创造力,让她对自己的设计有了新的认识。 手机突然震动,她点开社交媒体,满屏都是粉丝剪辑的混剪视频——从她火烧裙摆的惊艳,到豆豆在t台上绽放光芒的瞬间,配文清一色是\"永远为敢打破规则的人热泪盈眶\"。她摩挲着手机屏幕,嘴角终于扬起弧度。 至于刘思蕊的从中作梗和破坏,她当然知道,虽然没有得到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但是结果热度也超出了她的想象,接下来就是该给刘思蕊送一份大礼了呢! 两天后,竞赛的颁奖仪式在zv中国区总部如期举行,颁奖日当天,现场气氛热烈非凡,zv总部大厦被媒体长枪短炮围得水泄不通。前五名设计师的签约仪式也将在此进行,而且除了zv公司外,各大时尚品牌的代表们早已在此等候,目光中满是期待,都希望有机会能签约到有潜力的设计师。 而兰乔曦虽然被淘汰了,但她却收到了一个特别的邀请——作为特邀嘉宾出席颁奖仪式。 沈婉晴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兰乔曦!诚哥哥好心关心你,你别不识好歹!\"她 \"听说沈家最近资金链出了问题?不如把你这张爱吠的嘴租出去,说不定还能换点狗粮。\"四周响起压抑的抽气声,八卦的低语如同潮水般漫过整个会场。 兰乔曦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穿自己设计的简约而不失优雅的黑色连衣裙,搭配上精致的首饰,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她走进会场,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人对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也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但兰乔曦都坦然面对,她的目光坚定地看向舞台,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喜悦。 \"小乔。\"带着恶意的呼唤从右侧传来。皇甫诚端着香槟杯斜倚在雕花立柱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听说你连前十都没进?不对,你是被淘汰了,你瞧瞧我这记性!\"他故意将\"淘汰\"二字咬得很重,身后的沈婉晴立刻捂嘴轻笑。 兰乔曦拿起一杯香槟,嘴角扯出弧线:\"我当时哪家狗在我面前狂吠呢,原来是你啊!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倒是你皇甫二少最近很闲?我记得你家别墅没在海边吧?怎么管那么宽!” ”你!好,好,好,真的是这段时间你出息了啊!没有我皇甫家做你的后台,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皇甫诚恼羞成怒道,”到时候别来求我!” ”求是求不上,不过骑的话还真的有可能!”兰乔曦眼里忍不住的翻白眼,不正眼瞧眼前智慧无能狂吠的皇甫诚。 皇甫诚像是被刺到,要不是沈婉晴拉着估计立马就因为自己那不值钱面子和自尊当场就要跳脚起来。 ”真的是金玉其外!”兰乔曦斜窥一眼皇甫诚满脸的嫌弃,”就是一个会窝里横的玩意,我们现在没有丝毫关系,你要是要点脸都别来我面前蹦跶,自己找块豆腐撞死不好吗?非得出来丢人!” 沈婉晴满脸的恶毒,内心想着皇甫诚这个废物竟然还这么在乎这个女人,想到此她的面容就扭曲,吼道:”兰乔曦,你不要得寸进尺!诚哥哥过来也是来安慰你,你竟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真的是活该被诚哥哥抛弃!”沈婉晴扬起下巴,孕肚在紧身礼服下格外显眼,\"现在知道后悔了?可惜晚了——\"话音未落,兰乔曦放下手里的酒杯,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打完还顺带找了一块餐巾纸擦擦手,嫌弃道:”真的是皇甫诚腰带没勒紧,怎么把你给露出来了?” 清脆的声响在宴会厅炸开,沈婉晴踉跄着后退,昂贵的水晶耳坠应声而落。 沈婉晴当场就要发飙,被兰乔曦又要扬起的手给吓得朝皇甫诚身后躲,活像个鹌鹑。 \"脏了我的手。\"兰乔曦慢条斯理地用丝巾擦拭指尖,目光扫过皇甫诚涨紫的脸。”皇甫诚!要是让我知道刘思蕊用的那些设计图纸,是你给她的,到时候我就让你和她一起吃牢饭!” 说完兰乔曦就转身要离开。 皇甫诚扶着被打的沈婉晴怒道:“兰乔曦,看来我最近没管教你,你竟然这么粗俗不看了!” 这一声怒吼比刚才兰乔曦打人还吸引的目光多。很多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那不是兰乔曦和他前夫吗?” ”这是咋了?那个被打的是现任皇甫二少奶奶吧!” ”啧啧啧,可不是!老早就听说皇甫诚在外边和他表妹私通,有了孩子后逼正妻离婚呢!” ”还有这事儿啊,我一直以为沈婉晴是皇甫诚的白月光呢!” ”白月光?估计是变质了的白月光了吧?” … 众人议论中,颁奖仪式开始了,一个个独立奖项陆续揭晓,获奖者们兴奋地走上舞台,接过奖杯,发表着激动人心的获奖感言。当宣布到最佳创意奖时,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神看向台下的兰乔曦,微笑着说:“接下来这个奖项,我们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决定将它颁发给一位虽然被淘汰,但却用她的勇气和创意征服了我们的设计师——兰乔曦!” 全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兰乔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她缓缓走上舞台,从评委手中接过奖杯,声音颤抖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获得这个奖项,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深刻体会到了时尚行业的残酷与美好。我要感谢那些在我困难时帮助我的人,是你们让我坚持到了现在。我等着这一天,等着用我的设计证明自己。未来,我会带着这份荣誉,继续在设计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创造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台下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兰乔曦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而在观众席的一角,刘思蕊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中的拳头紧紧攥起…… 兰乔曦朝着刘思蕊莞尔一笑,口型道,”我等着你的颁奖!” 刘思蕊瞬间神经紧绷,内心一阵狂放的不安席卷全身。 第33章 天价违约金 璀璨的灯光将颁奖大厅映照得宛如白昼,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而耀眼的光芒,洒落在身着华服的宾客身上。此起彼伏的交谈声、香槟杯相碰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热烈而又庄重的氛围,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今晚最隆重的奖项——zv杯中国区新锐设计大奖的揭晓。 主持人手持话筒,身姿挺拔地站在舞台中央,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接下来,我们即将颁发的是今晚的重头戏——zv杯中国区新锐设计大奖!这个奖项,是对新锐设计师们才华与努力的最高认可,每一位入围者都堪称设计界的明日之星!现在,让我们先揭晓第五名的获得者!她就是——唐笑笑!” 随着主持人激昂的宣布,大屏幕上立刻开始播放唐笑笑的履历和她在本次大赛中的精彩表现。视频里,唐笑笑专注于设计稿的神情,以及她那些别具一格的设计作品,让台下的观众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唐笑笑脸上洋溢着喜悦,优雅地走上领奖台,接过属于她的荣誉证书,向大家深深鞠躬致谢。 …… 随后,第二名的奖项也随之公布:“获得本届大赛第二名的是,我们才华横溢的陈豆铭设计师!他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笔名——豆豆!”大屏幕再次亮起,陈豆铭,哦不,豆豆的设计历程和独特创意呈现在众人眼前。豆豆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笑容阳光灿烂,他蹦蹦跳跳地跑上领奖台,那活泼的模样让现场的气氛更加轻松愉快。 在全场观众屏息凝神的期待中,主持人提高声调,语气中充满了激动:“现在,让我们揭晓今晚的冠军!获得本届zv杯中国区新锐设计大奖第一名的设计师是——刘思蕊!大家掌声有请!” 掌声雷动,欢呼声四起。刘思蕊站在人群之中,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喜悦,但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她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兰乔曦的身影,一边朝着领奖台走去,脚步却有些虚浮。 而此时的兰乔曦,正和苏萌站在香槟塔旁。苏萌眼神紧紧盯着那晶莹剔透的香槟,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贪婪。兰乔曦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拦住试图往前冲的苏萌,小声说道:“苏萌,注意点形象,这里可是颁奖典礼!”苏萌撅了撅嘴,撒娇道:“乔曦,我就喝一小口嘛!”兰乔曦拗不过她,只好默许。苏萌顿时两眼放光,拿起香槟杯,仰头就是一大口,那豪爽的模样,哪里像个仙气飘飘的人,和兰乔曦以往认知里的她大相径庭。不过,作为紧密的好姐妹,兰乔曦一边打掩护一边也只能宠溺地看着她。 刘思蕊一边走,一边死死盯着兰乔曦的背影,满心的疑惑与不安。她穿着华丽的礼服,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许是因为太过分心,在上台阶时,她一脚踩住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狼狈地摔了个狗啃屎。在跌倒的前一刻,她声嘶力竭地喊出:“兰乔——曦!”那“曦”字的声调拉得老长,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惊呼着上前去扶她。就在这时,苏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里快速念出一个口诀。只见最外围的人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直挺挺地向前倾倒,恰好压在了前面想要扶起刘思蕊的人身上。这一倒不要紧,就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般,人群接连不断地前扑倒下,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惊呼声响彻整个大厅,夹杂着各种慌乱的叫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苏萌小脸红扑扑的,眼神里满是得意,傲娇地昂着头,嘴里嘟囔着:“让你求财得财,求虐得虐!”兰乔曦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又好气又好笑,笑着摇摇头,眼神中却也有着一丝兴奋,她那明媚的模样,就如同盛开在春风中的海棠花,美得动人心魄。 五分钟后,在众人手忙脚乱的帮助下,摔倒的人都慢慢站了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和妆容,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刘思蕊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她的脸上满是狼狈,眼神却依旧阴毒而怨恨地盯着兰乔曦的背影,那目光仿佛能将兰乔曦千刀万剐。 大屏幕开始播放刘思蕊的vcr,当看到自己在大赛中的精彩表现一一呈现时,刘思蕊那颗悬着的心落了一半。直到她真正站在领奖台上,双手紧紧握住那沉甸甸的奖杯,感受着奖杯的温度,她才完全放下心来。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发表获奖感言,语气真挚而动人:“感谢我的家人,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才让我能够在设计的道路上坚持下来……”她的表演堪称活灵活现,台下的皇甫荣耀和皇甫诚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两人开心的缘由各有不同。 紧接着,便是本次大赛前五名设计师与zv的签约仪式。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五名设计师依次走上前去,与任安宰交换签约合同。 随着一声“嘭”的巨响,礼花腾空而起,五彩纸屑纷纷扬扬地飘落。与此同时,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刘思蕊正蹲在自己的行李箱前,箱子里塞满了不下几百份的设计图。她仔细地翻看着,挑选出几张后,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哇!刘思蕊果然是才女啊!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的设计图纸!”台下的宾客们纷纷发出惊叹,就连那些原本对刘思蕊有些鄙视的人,此刻也不禁佩服起来:“确实哦,以前还小看她了,觉得就是一个靠男人上位的舞女,没想到竟然这般有才,还这么刻苦!”“是啊!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你说这个可咋整!”一时间,欣赏夸赞的声音此起彼伏。 然而,在这一片赞扬声中,皇甫诚和刘思蕊却如坠冰窟。皇甫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满是惊恐;刘思蕊则身体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从他们的脚底升起,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头顶,他们却只能强撑着站在原地,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很快,屏幕上的画面切换了。只见兰乔曦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话本,专注地在上面画了起来。那时候的兰乔曦还带着几分青涩,眼神里却满满的都是对设计的热爱,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幸福的笑容。 随着画面中兰乔曦的设计图纸一张张被放大展示,很多人都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这一张设计怎么跟刘思蕊的一模一样?”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还有这一张!这不明明是她的参赛作品吗?”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这是怎么回事?”质疑声、议论声越来越大,人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震惊和疑惑,大家都在猜测刘思蕊是否存在抄袭行为。 刘思蕊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皇甫诚见状,嫌弃地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草包!”随后,他怒气冲冲地冲向台上,一把拿起话筒,大声吼道:“请主办方给我们一个说法,怎么会有这些视频播放!我们将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责令主办方立刻停止播放!”然而,现场一片混乱,根本无人应答他的质问。 皇甫诚见无人理会,更加恼羞成怒,涨红着脸喊道:“再不停止,我就起诉你们了!”可即便他这般威胁,视频依旧按照既定的顺序播放着,直到全部放完。 皇甫诚心急如焚,转头看向瘫倒在地的刘思蕊,急切地提醒道:“大嫂,你快起来解释一下,这种类似的设计还是很多的。”刘思蕊在他的催促下,艰难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强撑着说道:“对,类似的设计还是很多的,我的设计都是我的独创,如果有雷同,纯属巧合!” “独创?你凭什么证明是你的独创?”兰乔曦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神中满是讽刺。刘思蕊看到兰乔曦,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声嘶力竭地喊道:“兰乔曦!我就知道是你,是你想故意诬陷我对不对?” 兰乔曦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尽是嘲讽:\"诬陷?你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分量。\"她话音未落,修长的手指已稳稳抽出一叠泛黄的设计图纸。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设计原图此刻正躺在刘思蕊的行李箱中。 随着主办方操作设备,大屏幕上赫然出现放大数十倍的设计细节。在每件作品领口处,那个宛如星辰般微小的\"cindy\"签名,在聚光灯下清晰可见。兰乔曦缓缓转身,目光如炬地扫过全场,掷地有声:\"我,就是cindy。\" 刹那间,宴会厅里炸开了锅。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有人震惊得捂住嘴,有人愤怒地拍案而起。闪光灯此起彼伏,将刘思蕊苍白如纸的面容定格。她瘫坐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她苦心经营的完美形象,此刻正如同琉璃般在众人眼前碎裂。 就在这时,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夜空。两辆警车闪着红蓝交错的灯光,径直驶入颁奖大厅。全副武装的警察大步踏入,领队的张警官目光如炬,高举逮捕令:\"谁是刘思蕊?\" 人群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开,将蜷缩在角落的刘思蕊彻底暴露。张警官出示证件,声音威严:\"刘思蕊,你涉嫌经济诈骗、抄袭他人设计作品非法牟利,现有确凿证据,请立即配合调查!\" 刘思蕊顿时慌了神,涕泪横流地朝皇甫荣耀和皇甫诚伸出手:\"救我...求你们救救我!\"然而,皇甫荣耀满脸无奈地别过头,皇甫诚则是冷眼旁观,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女人。 就在警察将刘思蕊拖拽至门口时,任安宰健步登上讲台,接过话筒:\"各位,经过调查,刘思蕊不仅抄袭,还唆使他人破坏参赛者作品,甚至给模特下毒!这些违法行为已全部查实并移交公安机关。根据合同条款,她需向zv公司支付15亿违约金。我们将委托专业律师团,追究其全部法律责任!\" 话音未落,刘思蕊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现场一片哗然,记者们疯狂按下快门,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而这场震动设计界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 次日清晨,各大媒体头条都被\"设计界惊天丑闻\"占据。社交平台上,#刘思蕊抄袭#的话题迅速登上热搜第一,点击量短短几小时就突破了亿次。网友们义愤填膺,纷纷声援原创设计师,谴责抄袭行为。 兰乔曦的工作室一夜之间涌来了无数采访请求,然而她只是淡然一笑,将自己关在设计室里继续创作。窗外的阳光洒在她的图纸上,那个小小的\"cindy\"签名,此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闪耀。 另一边,看守所里的刘思蕊终于苏醒。望着冰冷的铁窗,她回想起曾经的辉煌,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而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和15亿天价违约金的巨额债务。这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最终将她自己也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与此同时,zv公司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挽回声誉。任安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媒体报道,神色凝重:\"这次事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从现在起,所有赛事必须加强审核,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在这场风波中,最受冲击的莫过于皇甫家族。皇甫荣耀在董事会上遭遇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皇甫诚则被网友扒出与刘思蕊的种种过往,形象一落千丈。兄弟俩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都在为自己的错误决定悔恨不已。 而设计界的这场风暴,还在继续蔓延。越来越多的设计师站出来揭露行业内的抄袭乱象,呼吁建立更完善的版权保护机制。这场由一个签名引发的风波,最终推动了整个行业的变革... 第34章 皇甫诗的变化 刘思蕊的丑闻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网络世界炸开,迅速席卷大街小巷。街头巷尾的报刊亭,封面全是刘思蕊被警察带走的照片,配文极尽犀利;短视频平台上,关于她抄袭、诈骗的分析视频层出不穷,播放量动辄百万;就连菜市场的大妈们,在择菜闲聊时,都在议论着皇甫家的这场闹剧。皇甫家,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令人艳羡的豪门,一夜之间沦为众人耻笑的对象。公司的股价更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路狂跌,无数股东心急如焚,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整个集团陷入风雨飘摇之中,险些崩盘。 网络上的舆论风向瞬息万变,一个又一个劲爆话题接连登上热搜。#惊!皇甫家大少已成植物人,刘思蕊却从未在医院出现!# 这条话题下,网友们纷纷猜测刘思蕊与皇甫大少的昏迷是否有关,有人甚至扒出刘思蕊在皇甫大少出事前后的行程,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刘思蕊在皇甫家兼祧三房,实属古今女子楷模!# 这条带着讽刺意味的话题,更是将刘思蕊推上风口浪尖,评论区满是对她的嘲讽与谩骂,暗指她野心勃勃、手段狠辣。 #皇甫谦绿帽高耸,或被刘思蕊所害# 、#皇甫谦同志身份属实,刘思蕊诡计上位!# 等话题也热度不减,各种真真假假的爆料、分析帖在网络上疯传,让皇甫家的丑闻越演越烈。 在其他豪门眼中,皇甫家这场闹剧成了最好的谈资。茶会上,夫人们表面上惋惜地摇头,说着“真是没想到”,背地里却添油加醋地传播着各种小道消息;商业聚会上,老板们一边假意安慰皇甫家的人,一边盘算着如何在皇甫家失势时抢占更多利益。总之,关于皇甫家的议论,没有一句好话,他们成了豪门圈子里的反面教材。 走在大街上,皇甫家的人总能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仆人们去采购,都能听到菜市场的商贩在背后指指点点;司机开车出门,也会被其他车主投来嘲笑的眼神。曾经风光无限的皇甫家,如今真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成了大众茶余饭后解闷消遣的对象。 丑闻爆发后的第三天,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皇甫家大宅门前。车门打开,皇甫诗扶着隆起的肚子,艰难地从车上走下来。她怀孕五个月了,身形略显臃肿,脸上却满是泪痕,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委屈。这段时间,她在欧阳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进家门,皇甫诗就看到了刘思蕊。因为怀孕而被保释出来的刘思蕊,正坐在沙发上,神情萎靡。看到这个害得皇甫家声名狼藉的女人,皇甫诗积压多日的怒火瞬间爆发,她快步上前,“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大厅。刘思蕊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立刻浮现出两道红肿的手印。 “住手!”皇甫老太太尖着嗓子大喊,她颤颤巍巍地从楼上走下来,一边走一边哭诉,“真的是没个消停的!老公不听劝,儿子不听话,现在女儿也来给我添堵!这日子真真的没法活喽!” “妈——!”皇甫诗无奈而烦躁地喊了一声,强忍着怒火收了手。她气得浑身颤抖,在保姆的搀扶下,才勉强在沙发上坐下。这一刻,委屈、愤怒、绝望等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想起在欧阳家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站规矩,婆母稍有不满就会冷嘲热讽;老公对她也是冷脸相对,动辄谩骂,她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原本想着过去拿捏欧阳家的,现在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虽然孩子的秘密被瞒下,但是她总觉得恍惚的不真实,婆婆和老公也没有因此对转变态度,反而是觉得更加犀利。 这次,更是被赶回家,婆母让她和家人反省,说不反省好就别回去。本以为回到娘家能得到些安慰,结果一回来,看到的却是满屋子的分崩离析,家族蒙羞、亲人反目,事事不顺。 想着想着,皇甫诗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在这崩溃的瞬间,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过去,想起了兰乔曦在的时候。 那时候,她每次回家,一进屋就有人端茶倒水,兰乔曦总是满脸笑意地迎上来,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那些礼物,或许不是多么贵重,但每一件都透着用心,都是兰乔曦根据她的喜好挑选的。平日里,兰乔曦对她也是关怀备至,天冷了提醒她加衣,生病了亲自照顾,遇到烦心事,兰乔曦总会耐心地听她倾诉,温柔地安慰她。可现在,这个家乱成一团,再也没有那样的温暖和体贴。 鬼使神差地,皇甫诗拿出手机,翻开了和兰乔曦的微信聊天记录。看着曾经那些温馨的对话,她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来。犹豫再三,她试探性地发出一句:“二嫂,最近还好吗?” 很快,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那一刻,皇甫诗的心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原来,兰乔曦真的已经把她们都删了,彻底切断了和她们的联系。她终于明白,兰乔曦是真的对她们失望透顶,再也不愿和她们这群“烂人”有任何瓜葛。 皇甫诗握着手机,呆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她开始反思,曾经兰乔曦在的时候,她们一家人是如何对待她的?冷漠、刁难、排挤……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是不是也有她们自己的原因?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皇甫诗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见人。她看着肚子里的孩子,想着未来,满心迷茫。家族的危机、婚姻的困境,还有失去兰乔曦这个真心对她好的人,这些都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此时的皇甫家大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皇甫老爷子整日坐在书房里,对着满墙的字画唉声叹气,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不见;皇甫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在客厅里大喊大叫,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与委屈;仆人们也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家中的主人。 刘思蕊虽然被保释在家,但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她整日躲在房间里,不敢见人。外面的舆论压力、皇甫家人的冷眼,还有即将面临的法律审判,都让她惶恐不安。她偶尔会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心中满是后悔,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皇甫家的危机并没有得到缓解。公司的业务一落千丈,合作伙伴纷纷解约;家族内部矛盾不断激化,为了争夺财产和权力,亲人们之间明争暗斗。皇甫诗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她开始怀念过去那个虽然算不上和睦,但至少表面上还过得去的家,怀念兰乔曦在时的那份温暖与安宁。 终于有一天,皇甫诗决定做出改变。她不再逃避,而是主动走出房间,开始参与家族事务的处理。她利用自己在欧阳家学到的一些管理经验,试图帮助家族挽回局面。虽然一开始困难重重,遭到了不少人的质疑和反对,但她没有放弃。 然而,就在皇甫诗努力改变的时候,新的危机又接踵而至。欧阳家传来消息,要求皇甫家尽快做出改变,否则就要皇甫家要和她离婚。这对于皇甫诗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惹得自己的母亲,哭哭唧唧,更让皇甫诗满脸的嫌恶,怎么以前没觉的这个母亲这么爱哭呢? 第35章 皇甫谦的难关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在医院长廊里无孔不入,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仿佛在为这寂静的空间伴奏。皇甫谦静静地躺在302病房那张略显陈旧的病床上,呼吸面罩随着机械的节奏规律地起伏,勾勒出他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迹象。洁白的被褥下,劲瘦的腰线若隐若现,无声诉说着曾经的强健与如今的脆弱。曾经造价千万、设施奢华的私人病房早已成为过去,如今的三人间里,褪色的窗帘被穿堂风轻轻撩起,将斑驳的树影投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宛如一幅落寞的水墨画。 这个曾经站在商业巅峰、掌控百亿资产的集团继承人,此刻却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蝴蝶,看似完好无损,却失去了自由与生机。随着皇甫家股价如雪崩般暴跌,家族资产迅速缩水,堆积如山的医疗账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曾经享受的高级特护被换成了按小时计费的钟点工,每日三次精心的翻身护理缩减成了一次潦草应付,就连维持营养的营养餐,也变成了医院统一配送的寡淡白粥馒头。 然而岁月似乎对这张俊美的面容格外温柔。即便陷入昏迷长达数月,皇甫谦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依旧如刀削般锋利,高挺的鼻梁在苍白如纸的肤色下更显冷峻。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斜地洒在他微微凹陷的眼窝,那道浓密的眉峰便会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竟比油画里沉睡的美人还要令人心醉神迷。 不知从哪个护士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偷拍的侧脸照,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很快,整个住院部都知道普通病房里住着一位“活体雕塑”。每天清晨查房时,走廊里总会聚集着假装路过的实习护士,她们抱着病历本,眼神却时不时偷瞄病房;傍晚探视时段,隔壁病房的家属们端着水果盘,频频借故串门,只为一睹真容。更有大胆者,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带着手机潜入病房,在监控盲区里踮着脚,拍摄他若隐若现的腹肌轮廓,然后在社交平台上引发一阵又一阵的热议。 一篇港城医院最帅睡美男,需要命定之吻的帖子疯传而起!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兰乔曦拎着精心熬制的保温桶,脚步匆匆地刚要推开病房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僵在原地——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年轻女孩半个身子趴在病床护栏上,颤抖的指尖正小心翼翼地解开皇甫谦病号服的第三颗纽扣。六块如精心雕琢的白玉般的腹肌展露无遗,女孩绯红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他轻轻起伏的胸膛,沾着水珠的毛巾悬在半空,在日光灯下折射出暧昧的光晕。 原本无所事事的豆豆,今天只是陪着兰乔曦来看一眼,她这个传说中的亲人,可是刚来就看到如此辣眼睛的画面,接下来吃饭的心情都被打消了一半。 “咳咳!”豆豆用力推开病房门,金属把手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女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尖叫着跳开,毛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慌乱地整理着凌乱的发丝,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转头冲着靠窗病床上的老妇人嗔怒道:“妈!你不是说这个时间没人来嘛!” 老妇人尴尬地扯着衣角,眼神躲躲闪闪,嘴里嘟囔着辩解:“我、我就是看这小伙子可怜,才让帮忙给他擦一下身……”兰乔曦冷冷地扫过对方闪躲的眼神,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瓶廉价香水——那种塑料瓶身、印着俗艳花朵图案的款式,分明是从便利店货架随手抓的便宜货,房间的香味浓烈的想要窒息。 豆豆快步上前,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系好纽扣。指尖不经意擦过那温热的皮肤时,他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一拍。出乎意料的紧实触感,带着常年健身留下的弹性,比健身房那些刻意秀肌肉的男模还要诱人三分。 兰乔曦将保温桶轻轻放在桌上,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转身去找医生询问情况。“医生,他最近情况如何?”值班医生推了推眼镜,翻着厚厚的病历本,无奈地摇头。监护仪上的曲线依旧平直如线,没有丝毫起伏:“神经反射没有任何改善,不过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回到病房,豆豆趴在床头,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擦拭皇甫谦干燥的唇瓣,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这么俊的美人躺在这儿,简直是暴殄天物。隔壁床大爷说,上周他起夜,半夜看见有人偷偷亲他额头呢。” 兰乔曦的指尖微微发颤,保温桶里的乌鸡汤还冒着袅袅热气。记忆突然被拉回十二岁那年的雨夜,浑身湿透的她缩在皇甫谦的劳斯莱斯后座,雨水顺着发梢不断滴落。这个大她八岁的哥哥默默脱下西装外套,轻轻裹住她发抖的肩膀。那时他身上散发着温厚的木香,混着皮革座椅的味道,温暖而安心。 “怎么!吃醋了还是心疼了?”豆豆见状,揶揄地挑眉。 “哪啊!这是陪我一起玩到大的大哥,也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能看着他被这般猥亵!”兰乔曦语气坚定,眼神中满是怒意。 “啧啧啧,那就好。姐妹我可跟你说,你这大哥的手感可不错!”豆豆一脸花痴相,“当然我不是花痴,只是实话实说,这等天菜放在我们那个圈子,早就被如狼似虎的人瓜分完了。放在普通病房,估计再过几天就被吃干抹净了,哪里还有什么贞洁!” “真的?”兰乔曦心头一紧。 “当然了!新闻上也没少报道植物人被侵犯的消息!”豆豆收起玩笑的神色,一脸严肃。 兰乔曦想起离开皇甫家时,大哥冒着风险为自己提供的保护。那时他说:“小曦,去做你想做的事,别回头。”如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沦落成砧板上的鱼肉。“得换个病房。”她突然开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普通病房的监控形同虚设,万一……”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一阵嬉闹声,几个年轻女孩举着手机探头张望,镜头正对着病房方向。 兰乔曦果断走向缴费处。当她签下新的住院协议时,缴费单上那串长长的数字让收银员都忍不住倒吸冷气。高级vip病房里,配备24小时专属护工,独立监控系统无死角覆盖,连进出通道都设有严格的门禁。她看着护士推着病床,缓缓穿过铺着羊绒地毯的长廊,耳边突然响起任安宰拒绝帮忙时说的话:“有些因果,总要自己了结。”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豆豆倚在病房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突然问道:“他那个神秘对象,真的一次都没出现过?” 兰乔曦沉默片刻,翻开皇甫谦的朋友圈。照片里,穿着剑桥校服的少年笑容灿烂,领口别着枚精致的鸢尾花胸针——那是某个欧洲王室的标志。 “有次喝醉了,他说过‘有些月亮注定摘不到’。”兰乔曦将手机锁屏,语气中满是怅然,“在皇甫家,连呼吸都是错的,更何况他的事情本就是皇甫家的家丑,提一次,就像在伤口上撒一把盐……”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电梯缓缓下行,豆豆突然挽住她的胳膊,语气轻快:“下周去我老家捉小龙虾吧?后山池塘的虾可肥了,晚上再架个篝火烤着吃!”兰乔曦望着电梯镜面里自己疲惫的倒影,忽然笑了:“好啊,顺便帮我带两斤花椒,我要做麻辣十三香口味的。”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潮湿的晚风裹挟着槐花香气扑面而来,春天早已悄然而至。兰乔曦抬头望向夜空,云层深处隐约有星光闪烁。或许有些枷锁永远无法挣脱,但至少,她可以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温柔。 回到家,空旷的房间里,兰乔曦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终于忍不住轻声呼唤:“萌姐!”空气泛起一阵涟漪,苏萌的身影渐渐显现。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帮助皇甫谦了吗?”兰乔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苏萌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叹息一声:“方法就这一种,不过也许你去和任安宰多说说,他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帮你!” “往日的情面?”兰乔曦一脸不解。她和任安宰相识不到三个月,仔细想来,反而是自己欠他不少恩情,难道……又是上辈子的渊源? 兰乔曦犹豫着开口:“又是上辈子?” 苏萌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兰乔曦在黑暗中,望着窗外的夜色,思索着该如何向任安宰开口,又该如何解开这上辈子遗留的谜团,为昏迷中的皇甫谦寻得一线生机…… 第36章 来求饶还是来求佛? 阳光斜斜地洒在兰氏集团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兰乔曦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上和任安宰的聊天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约他周末在茶楼见面的信息已经发送出去,可她的内心却如翻涌的潮水,久久无法平静。 自从那场设计图被盗事件后,兰乔曦的生活仿佛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漩涡。曾经,她以为皇甫家是自己在这世间的依靠,却没想到,正是她信任的人,将她推向了深渊。深吸一口气,兰乔曦将手机塞进包里,转身大步迈向办公室。 “兰总,皇甫诚、皇甫荣耀和刘思蕊已经在会议室等了很久了。”秘书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兰乔曦脚步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西装外套,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朝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的门缓缓推开,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皇甫诚和刘思蕊竟然真的跪在地上,那模样,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滑稽的闹剧。 皇甫荣耀则站在一旁,脸上堆着虚假的笑意,眼神却透着算计。若不是看到角落里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兰乔曦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某个荒诞的片场。 “这是干什么?又不是逢年过节,我可没准备红包!”兰乔曦语气冷淡,声音清脆地在会议室里回荡。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越过跪在地上的两人,径直走到会议室的主座前,缓缓坐下。她翘起二郎腿,整个人慵懒地窝进巨大的办公椅里,那姿态,像是在看一场免费的好戏。 皇甫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连忙跪着向前爬了几步,伸手想要抓住兰乔曦的裤腿:“小乔,我错了,请你原谅我这次!”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脸上满是懊悔的神情,可那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兰乔曦眼疾手快,不着痕迹地往后一缩,躲开了他的触碰。她微微挑眉,眼神中满是嘲讽。 刘思蕊则跪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妆容都花了:“我也错了!请曦曦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抹着眼泪,那模样,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她是多么悔恨。 兰乔曦连正眼都没瞧他们,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颗烟,在桌上摸索着火机。终于点燃后,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那烟雾直直地朝着皇甫诚飘去:“诶呀,皇甫叔叔,你看我多不小心,忘记你家大儿媳妇还怀着皇甫家的血肉呢,不能闻烟味!”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戏谑。 皇甫荣耀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满脸堆笑道:“闻得闻得!蕊蕊他们没那么脆弱!曦曦,叔叔这次厚着脸皮来主要是带着他们两个孽障向你来道歉的。”他的声音温和,可那眼神,却像是在打量着猎物。 “道歉!?道啥歉?”兰乔曦故作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无辜的模样。可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几个人的来意,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 皇甫荣耀脸色一沉,猛地一拐杖打在皇甫诚身上,那力道,仿佛要将人打死:“孽子,还不给曦曦道歉!” 皇甫诚吃痛地闷哼一声,哀怨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便摆出一副悲凄的模样:“小乔,那些设计图是我给大嫂的,当时看到一箱子设计图,而且每一副都独具巧思,正好赶上zv公司的设计竞赛,我一下子就起了贪念,才给到大嫂让她去参加竞赛的!我发誓,我绝对不知道那些设计图是你的,要不然你给我120个胆子我也不敢把你的作品给到别人的!是我被利益冲昏了头!”说着,他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那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兰乔曦扫了眼皇甫诚,那个两张脸对称的指痕,还怪好看的! 兰乔曦将目光投向刘思蕊,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你呢?” 刘思蕊身体一颤,连忙说道:“我!我!—我不应该嫉妒你的才华,毁掉你的设计作品,还有破坏了你的最后竞赛成绩,让你被淘汰!我当时是猪油懵了心!我简直不是人,我错了,还请曦曦你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呢喃。 “说完了?”兰乔曦挑眉,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皇甫荣耀连忙接话:“曦曦,你看在他们两个都不是有心之过,你就原谅他们吧,所幸你也没什么损失,对吧?而且就算我这个老头子求求你了!”他满脸堆笑,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威胁,仿佛在说,你最好乖乖听话。这要是放在以前,估计兰乔曦早就摸摸眼泪,点头认下了。 兰乔曦又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你们的错误我也意识到了,但是我选择不原谅!你们可以走了!”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皇甫诚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怨毒的眼神再也无法掩饰:“兰乔曦,我都这么低三下四的给你跪下了,求你原谅了,你还要我怎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兰乔曦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兰乔曦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让你怎样?不需要你怎样!又不是我让你来道歉的,谁找你来的你找他去!”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对方的心脏。 皇甫荣耀强压着怒火,脸上依旧挂着假笑:“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过我们道歉确实是实心实意的,曦曦,这次你就看在我皇甫家扶养你一段时间的面子上,原谅我们这次吧?也算是我皇甫荣耀求你了!”他的话里带着一丝威胁,仿佛在提醒兰乔曦,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怎么滴,你求我,我就要原谅吗?你又算老几?就因为你年纪大你长得丑你皱纹多就觉得你有理啊!不原谅你们,还是我的错了?”兰乔曦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她的语速极快,连珠炮似的话语让对面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没等他们回话,兰乔曦继续犀利地说道:“现在是你们皇甫家求人办事儿,又不是来庙里拜佛烧香,上下嘴皮一碰红口白牙的许个愿望就心想事成了?那我跟许愿池的王八有什么区别?我也要面子的好吧!” 皇甫诚猛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们!”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被兰乔曦的话激怒到了极点。 “怎么,这是急了!?我又不是出高考试题的,哪里有标准答案给你,不过我知道求人就有求人的样子,你们这种还是拿点供奉去普陀山还比灵验,我可不吃这一套。”兰乔曦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嘲讽。 “你!你别欺人太甚!”皇甫诚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我现在就欺人太甚了?想要我命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一丝忏悔啊!”兰乔曦也站了起来,眼神冰冷地直视着他,那眼神,仿佛能将人冻结。 皇甫荣耀知道今天怕是讨不到好了,他连忙给皇甫诚和刘思蕊使了个眼色:“曦曦,是我老糊涂了,我下次一定拿出我的诚意下来登门拜访!”说完,他转身就走,皇甫诚和刘思蕊也连忙跟上,那狼狈的模样,和刚进来时的嚣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他们走后,兰乔曦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场闹剧,不过是个开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准备一下,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很快,新闻发布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行业。发布会上,兰乔曦身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台下的记者们纷纷举起话筒,闪光灯此起彼伏。 第37章 今晚的suprise! 新闻发布会现场,璀璨的灯光如同星河洒落,将整个会场映照得熠熠生辉。兰乔曦身着一袭剪裁得体、尽显优雅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站在舞台中央,眼神坚定而自信,气场强大到仿佛能掌控全场。 “今天,我很荣幸地向大家宣布,兰天集团将正式进军服装产业,并成立两大全新的服装品牌!”兰乔曦的声音清晰而有力,通过话筒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其中,‘兰之家’将专注于打造男人的专属衣柜,为男士们提供高品质、时尚且独具个性的服装;而‘兰闺房’则致力于推出高端女子时尚成衣,满足女性对美的追求与向往。” 台下,闪光灯此起彼伏,媒体记者们纷纷快速记录着这一重要时刻,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仿佛是对兰乔曦和兰天集团新征程的热烈掌声。兰乔曦看着台下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她深知,这将是兰天集团发展历程中一个意义非凡的里程碑。 这时候有些不嫌事大的记者直接开问:”兰总,之前您和皇甫诚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众多周知,皇甫家一项以服装代工和批发为主页,您此举是否有报复和打击皇甫家的意图?” ”婚姻的不幸确实是一个事实,我选择离婚,也算是为那段不开心的过往画上圆满的句号!我这次成立男人的衣柜兰之家品牌和女人的衣柜兰闺房品牌,这也是迎合市场的战略发展,服装行业从古至今都是咱们人类必不可少的一个领域和话题,后起之秀也是层出不穷,都是为了服务大众,满足消费者的需求。这些都和个人恩怨无关。而我们蓝天集团的市场定位和发展规划与皇甫家族的产业无任何重叠,因此更不会有任何冲突或者竞争关系!” 又有记者发问:”前段时间zv公司的培训中,您也因为你的前大嫂被淘汰,并且他涉嫌抄袭您之前的作品,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只想说相信法律,并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而且,大家都很忙,我们都应该把事情放在长久的未来,而不是总是执念在之前。” ”兰总,您是基于什么理念,创始的这两个品牌!” … 随着发言结束,天色渐暗,已至傍晚时分。为了能让各家媒体更好地了解兰天集团的新战略,也为了感谢媒体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兰乔曦精心筹备了一场晚宴自助餐。会场被布置得温馨而奢华,各色美食琳琅满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兰乔曦在会场中穿梭,与媒体记者们亲切交谈,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从容。她知道,从明天起,兰天集团就将正式踏入竞争激烈的服装领域,开始开疆拓土。尽管公司此前的传统机械加工和高科技两大板块已经是行业内的领军业务,但此次进军服装领域,无疑是为她的事业画卷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重大决策,她有信心带领兰天集团在新的领域再创辉煌。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处,皇甫荣耀坐在自家宽敞却略显压抑的书房里,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甘。 当他回想起前几天股东会议上,全票通过兰乔曦新提案的场景,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商业博弈中似乎已经大势已去。 大儿子作为曾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如今却莫名其妙地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毫无生机;二儿子生性懦弱,毫无主见,在关键时刻总是摇摆不定,宛如墙头草;女儿更是刁蛮任性,只知道追求自己的享乐,自私自利。 想到这些,皇甫荣耀不禁长叹一声,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一家子竟然找不出一个能够真正堪当大任、委以重用的人。 再加上前段时间皇甫家接二连三爆出的丑闻,以及随之而来的股市和合作商毁约双向震荡,更是让他心力交瘁。那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老了,岁月的痕迹不仅刻在了脸上,更侵蚀着他的雄心壮志。但他深知,自己还不能倒下,家族的事业、庞大的产业都还需要他去支撑,哪怕前路艰难,他也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兰乔曦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看到是顾宥泽发来的消息。 “姐姐真的好厉害!竟然成立了男人的专属衣柜!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 ”“姐姐,为了庆祝你开拓事业新版图,今晚到家有惊喜哦!”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兰乔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温柔而幸福的笑容。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与顾宥泽分享此刻的喜悦与激动。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始终与她同频共振,能够理解她的梦想与追求,懂得她内心那份爆棚的幸福。即使他不在身边,仅仅通过文字,也能让她感受到满满的温暖与支持。 在晚宴自助餐上,苏萌毫无意外地又喝得酩酊大醉。她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飘到兰乔曦身边,口齿不清地说道:“乔……乔曦,你太……太厉害了!我……我敬你!”说着,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兰乔曦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费力地搀扶着苏萌离开了会场,将她带回家中。 ”都说人喝醉了很难搬的动,这鱼也一样?” 一进家门,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兰乔曦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张姐!”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估计是回家了?”她小声嘀咕着,摸索着打开了灯。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到客厅里一片整洁,除了自己和苏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兰乔曦小心翼翼地将苏萌安置在一楼的客房里,帮她盖好被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 忙完这一切,兰乔曦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今天的发布会和晚宴让她耗费了太多精力,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走进洗浴间,褪去一身的疲惫,换上了一身红色复古棉服睡衣。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带来一丝温暖与舒适。她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出洗浴间,顺手打开了卧室的主灯。 灯光亮起的刹那,她的目光被房间角落的一个大纸箱子吸引。那箱子方方正正,上面还放着一张纸条。兰乔曦好奇地走过去,拿起纸条,上面用漂亮的英文字体写着:“i belong to you only!”她愣在了原地,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这竟然是顾宥泽送来的!又会是什么礼物呢? 带着满心的好奇,兰乔曦缓缓地拆开箱子上的彩条。突然,几个气球从箱子里率先飘出,在空中轻轻摇曳。紧接着,一个身影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伴随着飘花缓缓站起身。“姐姐,superise!恭喜姐姐开疆拓土,争霸天下!”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兰乔曦定睛一看,竟是顾宥泽!他穿着一身休闲的牛仔裤和白体恤,阳光帅气,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兰乔曦完全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直到顾宥泽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姐姐,见到我是不是幸福傻了?”顾宥泽调皮地笑着,眼神中满是宠溺。他将手中的红玫瑰递给兰乔曦,然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深情地吻了下去。 兰乔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的身体渐渐瘫软在顾宥泽怀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她不再去思考为什么,也不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深深地沉沦在顾宥泽那深情的眼神和热烈的吻中。 顾宥泽的双手在兰乔曦身上缓缓游走,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浓重。他在她耳畔呢喃道:“姐姐,我想……”那充满诱惑的声音,让兰乔曦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脸颊也变得滚烫。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温柔地抚摸着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兰乔曦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部,仿佛所有的骨骼都散了架一般。她轻轻动了动身子,试图缓解一下疼痛。 就在这时,苏萌突然飘然而入,脸上带着一脸坏笑。“姐妹!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我!昨天你俩的动静都把我吵醒了,这干柴烈火,烧的真旺!啧啧啧,你说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你看看你脖子上那草莓!” 兰乔曦一听,顿时满脸通红。她赶紧拽着领子,跑到镜子前照了照,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苏萌给调戏了。她又羞又恼,瞪了苏萌一眼。 然而,当她回到床上,看到顾宥泽那安静的睡颜时,却忍不住愣住了。顾宥泽脖子上的草莓印记和胸口的抓痕清晰可见,这让她的脸更红了。 但她很快又安慰自己,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回想起昨晚的种种画面,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羞涩与甜蜜,那是一个充满爱意与惊喜的夜晚,将永远铭刻在她的记忆中。 第38章 缱绻晨光里 晨光微熹,温柔地洒向这座静谧的宅邸。 苏萌斜倚在房间门口,目光定格在屋内顾宥泽的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坏笑,毫不掩饰地发出阵阵惊叹:“啧啧啧,这小小子真的是帅,要是我以后飞升了,我也要找个这样的!”那神情,仿佛已经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之中,满脸都是对顾宥泽颜值的垂涎与憧憬。 兰乔曦正准备推门离开房间,脚步却在不经意间顿住。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顾宥泽,瞬间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引,整个人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此刻的顾宥泽,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绝美画卷,呈现在她的眼前,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令人心醉的风景。 他侧卧在灰蓝色的枕头上,那柔软的枕面像是特意为他的轮廓量身定制,将他衬托得愈发迷人。太阳光透过纱帘的缝隙,小心翼翼地钻了进来,宛如一尾灵动的银鱼,在他的周身游弋,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又梦幻的光晕。他的睫毛纤长而浓密,垂落时的弧度优美至极,让人不禁联想起夜幕降临时,晚香玉那缓缓闭合的花瓣,在眼睑下方投下羽毛状的阴影,轻柔而又神秘,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鼻梁线条硬朗而又流畅,恰似爱琴海岸那最骄傲、最挺拔的悬崖,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魅力,高高地耸立着,成为面部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微微张开的嘴唇间,温热潮湿的雾气缓缓吐出,就像礁石间永不停歇的小浪,带着丝丝缕缕的暧昧与诱惑,在静谧的空气中轻轻荡漾。 喉结随着呼吸有节奏地缓慢起伏,宛如雪原上那正在悄然融化的丘陵,带着一丝慵懒与随性。散落的额发间,一道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好似中世纪手抄本里,金箔边缘那些不小心晕开的葡萄汁痕迹,为他的脸庞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韵味。他的耳廓在暗处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宛如被晨露浸透的芍药花瓣,娇嫩而又脆弱,耳垂上还残留着昨晚某人亲吻过的淡粉色印记,那淡淡的颜色,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缠绵与炽热。 枕头上凹陷的窝痕里,静静地盛着几粒玫瑰花瓣,随着他的呼吸,花瓣也微微震颤起来,仿佛整个夜晚的浪漫与激情,都在这起伏的节奏里,重新获得了鲜活的生命。兰乔曦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满是惊叹与沉醉,她从未见过如此帅气的容颜,就好像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杰作,每一处细节都恰好长在自己的心巴上,让她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伟大与神奇。 就在兰乔曦沉浸在这美好的画面中时,顾宥泽的手突然在被子上无意识地摩挲起来,动作轻柔而又缓慢,像是在寻觅着什么人的踪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兰乔曦猛地回过神来,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整个人惊觉地如同一只受惊的鹌鹑,慌乱地打开房门,匆匆忙忙地逃出了房间。 站在门外,兰乔曦轻轻拍了拍自己嫣红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发烫的脸颊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随后缓缓地下了楼。刚走到楼梯下方,就听到了张姐热情洋溢的声音:“兰小姐,早餐是您最喜欢的紫米粥和小笼包,可香了!暖暖的喝上一碗,又养胃又养人。我还特意做了两个凉菜,开胃得很,我这就去端过来!”张姐满脸笑容地看着兰乔曦,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温柔。 然而,兰乔曦还没来得及回应张姐,身后就传来了顾宥泽那闷沉而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张姐,我也要一份,昨晚运动量大,早就饿了,小笼包开两笼!”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在空气中回荡开来。 “诶诶诶!我这就去准备!”张姐笑着低下头,脚步轻快地像个兔子一样,一溜烟地窜进了厨房,随后关上了门。兰乔曦转过身,刚想用眼神嗔怪顾宥泽的自来熟,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面红耳赤。只见顾宥泽穿着睡袍,大大咧咧地敞着胸,那胸口赤裸裸的痕迹毫无顾忌地展现在眼前,仿佛在无声地炫耀着某些“业绩”。再回想起他刚刚那句“昨晚运动量大”,兰乔曦瞬间就不淡定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怎么这么不害臊!”兰乔曦怒目圆瞪,眼神中满是羞涩与嗔怪。她赶紧上前,拽了两下他的睡衣,试图将那些痕迹遮挡起来,动作慌乱而又急促,仿佛在掩盖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边拽着,她还一边催促道:“赶紧去换上你的衣服啊!” “我衣服昨晚被姐姐迫不及待的给撕坏了!”顾宥泽一脸无辜地看着兰乔曦,眼神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我给你撕坏了?”兰乔曦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脑海中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姐姐没印象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回想一下?”顾宥泽凑近兰乔曦,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眼神中满是戏谑。 “别!”兰乔曦慌乱地打断他的话,生怕他说出什么更让人羞涩的话语。 顾宥泽见状,反而委屈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失落:“昨晚上姐姐还那么热烈的缠着我,这会用完就丢了!我的第一和第二次可全都…” 兰乔曦惊慌失措,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生怕他继续说下去。好在后边的话被捂得支支吾吾没说清楚,可她的手心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顾宥泽竟然在她的手心轻轻亲了一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兰乔曦只觉得手心瞬间变得滚烫无比,她像被烫到了一般,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嗔怪着说:“先吃饭!不许再提昨晚的事情!要不然我立马给你妈打电话!” “别啊!不过要不是家里把我的卡都停了,我早就回来看你了!”顾宥泽一脸无奈地耸耸肩,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什么!你家把你的卡停了?”兰乔曦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关切。 顾宥泽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无所谓道:“是啊,不过没关系,如果姐姐不收留我,我这几天可就真的成了流浪狗了!”说着,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副欲哭无泪、可怜巴巴的表情,那模样,仿佛真的已经走投无路,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兰乔曦内心一软,犹豫了片刻后,轻声说道:”行吧,那这几天你就住我这吧!” “好诶!姐姐同意我住下了!”顾宥泽瞬间喜笑颜开,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抱着兰乔曦转起了圈。 过了好一会儿,兰乔曦才回过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顾宥泽套路了。她狠狠地掐了一把顾宥泽的腰,嗔怒道:”你竟然套路我!” “我没有啊,姐姐,我是真的没钱了呢!”顾宥泽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调皮。 “我不是说这个!”兰乔曦气鼓鼓地说道。 “信用卡也没钱了!”顾宥泽继续装傻充愣。 “行吧,你装傻是吧!?”兰乔曦瞪了他一眼,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姐姐我错了,现在那边建国日放假,我好不容易打工赚钱买到的回国的机票!”顾宥泽见兰乔曦真的有些生气了,赶紧解释道。 “没骗我?”兰乔曦将信将疑,还真的当着他的面在网上查了一下,确认那边确实放三天假。“那只允许你在这住三天,三天后赶紧给我回去上学去!” “yes!madam!一切听姐姐的话!”顾宥泽调皮地敬了个礼,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说话间,张姐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早餐摆在了餐桌上。她看了看这对小情侣,笑着说道:“我出去买菜了。”说完,就拿着布袋子和篮子走了。 兰乔曦又瞪了一眼顾宥泽,没好气地说道:“都怪你!” “都怪我,都怪我!姐姐来快吃饭,我的宝贝!”顾宥泽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兰乔曦在餐桌前坐下,眼神中满是宠溺。 躲在一旁的苏萌看到这一幕,不禁抖了抖身子,伸手摸着额头,一脸嫌弃地说道:”真的是辣眼睛。”随后,她还模仿着顾宥泽的腔调,阴阳怪气地说道:”一切都听姐姐的!”那模样,仿佛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啐!恋爱中的男女,真的确实肉麻的要死!”苏萌吐槽完,便转过身,朝着仰天湖的方向飞去,那步伐,带着一丝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甜蜜暴击”的意味。 这么算来,苏萌单身500多年了呢! 第39章 今天中午我做饭 晨光如同融化的蜂蜜,顺着雕花玻璃窗的纹路缓缓流淌,在古朴的橡木餐桌上凝结成细碎金斑。顾宥泽握着描金缠枝莲纹的青花瓷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紫米粥,忽然手腕一转,瓷碗重重磕在桌沿,发出清脆声响:\"姐姐,今天中午的厨房归我!\" 他仰起脸时,细碎的阳光在睫毛上跳跃,眼底燃烧着炽热的火苗,卷到手肘处的袖口下,小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我在国外专门报了烹饪班,就学了怎么给女朋友做饭。\" 苏萌夹着兰乔曦特意给她准备的小笼包的筷子骤然一抖,薄皮小笼包险些滑落。一旁的兰乔曦正往嘴里送酱黄瓜,闻言手一松,青脆的黄瓜\"啪嗒\"掉进碟中,溅起星星点点的酱汁:\"你会做饭?\"她瞪大眼睛,夸张地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年,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我当然会!\"顾宥泽得意地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自己做的牛排的照片,\"我爸说,他当年就是靠一手糖醋排骨,把我妈追到手的!\"他说着,模仿起父亲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却因五官太过俊朗,反倒添了几分少年人的狡黠。 兰乔曦放下筷子,手肘撑在桌面,托着下巴好奇追问:\"你学了多久?\" \"个把星期吧!\"顾宥泽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比划出一个圈,\"厨师老师说我有天赋,切菜颠勺一学就会。\" ”真的是难以想象,你做饭的时候啥样子!” ”你就请好了吧,我打工哪家餐厅的老板也都说我有天赋!” ”你打工做服务员?” ”对啊,还送外卖,我送的可快了!”顾宥泽说着显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那你还有时间上学吗?” ”有啊,就是晚上上课,”他忽然凑近,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有时候送外卖累得腿都抬不起来,一想到能快点见到姐姐,就浑身充满干劲!\" 这句话如同一把野火,瞬间燎遍兰乔曦的脸颊。她慌乱地端起粥碗,滚烫的紫米粥还没咽下,就被这话烫得呛住,浓稠的粥液喷溅在桌布上,伴着剧烈的咳嗽声。顾宥泽立刻跳起身,动作利落地抽了三张纸巾,轻柔地擦拭她嘴角,一手递上温水,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念叨着:\"慢点儿,姐姐慢点儿......\" 等兰乔曦终于缓过气来,眼神里却燃烧着羞恼的火苗。她狠狠瞪了顾宥泽一眼,后者却无辜地眨眨眼,露出两颗虎牙,模样像极了闯祸后撒娇的金毛犬。 正这时,张姐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子推门而入。竹篮里,鲜活的鲍鱼吐着泡泡,生蚝紧闭着壳,枸杞鲜红饱满,鲜嫩的韭菜还沾着晨露,更不用说那只油光水滑的老母鸡——这荤素搭配、补身养气的架势,让兰乔曦耳根发烫。 她瞥了眼偷笑的顾宥泽,咬牙道:\"中午你去做饭吧!\"说完起身气鼓鼓的离开了座位。 厨房很快响起清脆的切菜声,伴随着滋滋的油煎声,香气顺着门缝钻了出来。顾宥泽系着印满卡通草莓的粉色围裙,头发随意扎成小揪,专注地在灶台前忙碌。他颠勺时,火苗\"腾\"地蹿起半人高,映得侧脸轮廓分明,手中的锅铲却稳如磐石,将牛排煎得金黄焦脆,淋上黑椒汁的瞬间,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厨房。 当四菜一汤整齐摆上餐桌,兰乔曦愣住了:樱花虾蒸蛋表面光滑如镜,虾仁粉嫩蜷曲;糖醋排骨裹着琥珀色的糖衣,油亮诱人;还有那道法式红酒烩牛舌,酱汁浓稠发亮,牛舌炖得软糯入味。阳光透过餐碟,在精致的摆盘上投下细碎光斑,竟比米其林餐厅的出品还要精致几分。 \"尝尝看?\"顾宥泽局促地绞着围裙,耳尖泛起薄红,活像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兰乔曦舀起一勺蒸蛋,入口即化的绵密中,樱花虾的鲜甜在舌尖爆开。一旁的苏萌早已顾不上形象,连吃三大块排骨,含混不清地赞叹:\"这小子简直是被商业耽误的厨神!\" 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顾宥泽像只树袋熊般挂在兰乔曦身上,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外面太阳这么毒,在家看电影不好吗?\"他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惹得兰乔曦痒得直缩脖子。 \"你连一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出席明晚的活动?\"兰乔曦戳了戳他皱巴巴的白t恤,\"再说,我还得找任安宰谈合作......\" \"任安宰?\"顾宥泽瞬间弹起身,眼神警惕得像竖起炸毛的猫,\"现在就去买!\" 商场的玻璃幕墙将阳光切割成菱形光斑,顾宥泽亦步亦趋地跟在兰乔曦身后,目光却始终黏在她身上。当导购员抱着各色服装走来时,他立刻挺直脊背,站姿笔挺得如同即将接受检阅的士兵:\"姐姐觉得好看吗?\" ”都拿进去试试看看上身效果!”兰乔曦吩咐道。 试衣间的帘子轻晃,顾宥泽迈出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深灰色戗驳领西装贴合他的身形,勾勒出完美的肩线,酒红色领带斜斜系着,与暗纹衬衫若隐若现的银线相映成趣。解开的两颗纽扣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修身西裤包裹着笔直长腿,牛津鞋踏在地面,发出沉稳的声响。他倚着试衣镜挑眉浅笑,举手投足间流淌着危险又迷人的气质,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口袋里掏出玫瑰,邀请她共舞一曲探戈。兰乔曦看着这一套look,瞬间觉得眼前的男人雅痞之间,浑然天成,帅! 兰乔曦的呼吸微微一滞,似是还没恍惚过神来,试衣间的帘子再次被掀开。这次,顾宥泽换上了白色连帽卫衣,衣摆松垮地挂在肩头,露出半截黑色运动背心,浅灰运动束脚裤束出利落的线条,搭配限量版aj球鞋,胸前的卡通印花与他眼底的狡黠相映成趣。他抱着篮球从更衣室走出,发梢还沾着水珠,阳光为他勾勒出充满张力的轮廓,兰乔曦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拍照,就连苏萌都惊呼,这简直活脱脱是从校园热血漫画中走出的少年,活力四溢。 不等兰乔曦反应,顾宥泽又闪进试衣间。再出来时,墨绿灯芯绒西装搭配高领羊毛衫,金丝圆框眼镜衬得他眉眼温润,格纹围巾随意绕在颈间,磨白牛仔裤与切尔西靴碰撞出复古火花。他手持一本诗集,睫毛在镜片下投出扇形阴影,引得路过的服务员频频侧目——此刻的他,活脱脱是从文艺复兴油画中走出的贵公子。 随着一次次换装,商场里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导购员们举着手机狂拍,窃窃私语着\"行走的衣架子\"。兰乔曦望着不断变换形象的顾宥泽,忽然想起古代帝王\"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传说。原来,看着心爱的人为自己精心装扮,这种纯粹的视觉享受,竟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幸福感。 此时此刻兰乔曦才体会到男为悦己者容的真谛,以及以色侍他人的帝王的快乐,真真的是最直接,最有效,最惹眼球,最容易满足的一种幸福暴击! 街头潮流风时,他穿上oversize涂鸦卫衣,搭配破洞牛仔裤,银色链条斜挎肩头,渔夫帽压得很低,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含情桃花眼。他戴着荧光色手套把玩滑板,嘻哈风的大金链随着动作晃动,张扬的造型瞬间成为商场焦点,引得无数路人驻足。 居家温柔风时,他换上奶白色针织开衫,内搭纯白背心,浅蓝水洗牛仔裤卷起裤脚,露出脚踝处的小鲸鱼纹身。他赤脚踩在休息区的毛绒地毯上,捧着热可可歪头浅笑,温暖的气质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让人忍不住想靠在他肩头,听他讲那些未说出口的情话。 夕阳西下,两人提着七八个购物袋走出商场。梧桐树下,顾宥泽突然将兰乔曦抵在树干上,呼吸灼热:\"姐姐把我打扮得这么帅,是不是想藏在家里当专属模特?\"他的唇擦过她耳畔,\"那我可要收''出场费''的......\" 暮色渐浓,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缠,宛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兰乔曦望着身旁眉飞色舞讲述穿搭心得的顾宥泽,心里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当当。原来,爱情就是这样,藏在清晨的粥香里,裹在精心准备的菜肴中,更绽放在那些为彼此心动的瞬间。 回到家,张姐早已备好了晚餐,人都提前走了。 保温锅里,老母鸡炖枸杞汤汁浓郁,鸡肉软烂脱骨;韭菜炒蛋金黄油亮,韭菜鲜嫩,鸡蛋蓬松;清蒸生蚝和鲍鱼点缀着葱丝,淋上热油的瞬间,香气四溢。兰乔曦看着这一桌\"特殊\"的菜肴,脸涨得通红。 苏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真香!张姐果然是过来人,懂生活!\"她挤眉弄眼地凑近,\"不过姐,作为阅人无数的大仙,给你个建议——今晚悠着点,别扰民啊!\"说罢,她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身影一闪,消失在暮色中,嘴里还念叨着要去数仰天湖的水草:\"也不知道那青鱼又啃了几棵......\" 她最近把水草都数了几遍,仰天湖里有2186棵水草,其中有48棵被一条青鱼吃了半截,还有2棵似是被人连根拔起的样子,命不久矣,这是仰天湖的唯一打发时间的乐趣,又要少了两棵了。 第40章 我的条件不变 窗外的雨幕如珠帘般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伴随着呼啸的狂风,演奏出一曲激昂的交响乐。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终于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燥热,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凉。然而,在这同一片夜空下,不同人的心境却有着天壤之别。 果然人与鱼的悲喜是各不相通的,人有人的喜,鱼有鱼的悲啊!苏萌哀叹一声,今晚于某人而言是喜极而泣,翻云覆雨的缠绵;于苏萌而言简直就是单身暴击,真的是狂风暴雨般的凄惨。苏萌蜷缩在人乔曦家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雨,心中五味杂陈,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兰乔曦早早地就醒了,一夜的暴雨仿佛也带走了她心中的烦闷,让她的心情格外舒畅。洗漱完毕后,她来到餐厅,准备享用早餐。 张姐笑容满面地端出往常三人份的早餐,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意有所指地笑道:“我看这小伙子不错,你们俩站一起就有夫妻相,很般配!” 兰乔曦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张姐,你咋还会看面相了?” “噫,俺们村都那样子说!”张姐一脸煞有介事,挺直了腰板,那模样仿佛是个深谙面相之道的大师 ,“俺们那边看人可有一套了,保准没错!” 兰乔曦一下子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勺子,好奇地问道:“你们那边都咋说?” 张姐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脚大腿长鼻梁挺,小弟弟绝对就是中!” 兰乔曦刚喝进嘴里的稀饭差点喷了出来,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好在强忍着咽了下去,只发出几声闷咳。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不是,张姐!你们那都这么直接的吗?” “直接是有点直接,但是绝对准!”张姐拍着胸脯,满脸自信,“俺们在村里,就靠这法子看人,跟看牲口一个样,十有八九都没错!” 兰乔曦被张姐的话弄得面红耳赤,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她慌乱地找着话题,说道:“张姐,你还是去早点买菜吧,晚上我们不在家里吃!中午咱们清淡点吧。” 张姐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让兰乔曦有些尴尬,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买菜的事情。兰乔曦看着张姐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丢人的呢?自己和顾宥泽本就是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大家彼此算是坦诚。 她一边吃饭,一边回想起张姐的话,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顾宥泽的模样。他那修长的双腿,挺拔的鼻梁,帅气的面容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她忍不住嘴角上扬,心想着:你还别说,好像真的有道理诶!全部都中诶!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涩又幸福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少女的娇羞与甜蜜。 就在兰乔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苏萌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她一脸八卦地凑到兰乔曦身边,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问道:“怎么样?昨晚幸不幸福?快跟我分享一下心得体会。” 兰乔曦被苏萌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看着她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嗔怪道:“萌姐!你这样子就不好了吧?” “咱俩谁跟谁啊!”苏萌说着,还朝着兰乔曦抛了个眉眼,一副“别跟我客气”的模样 。 兰乔曦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坑我们俩!” “现在看来那叫肌肤之亲,怎么能叫坑呢!”苏萌双手抱胸,一脸傲娇,“我这可是在帮你们,促成了一段好姻缘!” 兰乔曦知道自己讲不过苏萌这个没下限的厚脸皮,只好回归正题,说道:“晚上我带他一起去见任安宰,商量我大哥的事情!” “你确定带他一起?”苏萌满脸惊讶,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暗自想着:我的小姑奶奶啊,你不带他这事儿可能会成,你带着他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幺蛾子出来,那里还有成的可能!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俩别打起来啊! “确定啊,怎么,要不你也一起?”兰乔曦说着,想要拉苏萌的衣角。 苏萌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个激灵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我晕血,我猛然间想到我炖的鱼汤还没关火呢,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就跑,那速度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兰乔曦看着瞬间脚底抹油的苏萌,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说:“真的是没义气,至于害怕他成这样子嘛!”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间就到了傍晚。顾宥泽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着一身复古贵气的套装,那笔挺的西装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他手牵着兰乔曦,两人大大咧咧地并肩朝着维也纳餐厅走去。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甜蜜的氛围围绕在两人身边。 远远地,兰乔曦就看到任安宰身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他那优雅的姿态,宛如一个高贵的绅士。然而,当他看到亲密走来的兰乔曦和顾宥泽时,端咖啡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阴冷和愤怒的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那目光仿佛能将两人之间的甜蜜灼烧殆尽。 兰乔曦带着顾宥泽走到任安宰面前,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说道:“任总!没想到您到的如此之早。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 “我是他男人!”顾宥泽不等兰乔曦说完,便直接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霸道和挑衅。他毫不畏惧地迎上任安宰那充满敌意的目光,眼神坚定而锐利。 瞬间,一股低气压笼罩在三人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让人莫名感到寒冷。兰乔曦尴尬地站在中间,她拧了一把顾宥泽,心中又气又急,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笑容,对任安宰说:“任总别听他胡咧咧,那个咱们入座吧!” 任安宰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好,快请坐。”他优雅地放下咖啡杯,伸手示意两人坐下。 待三人都坐下后,服务员上前询问点餐。兰乔曦直接地点了几道菜,心中只想着尽快进入正题,解决大哥的事情。然而,任安宰却不紧不慢地拿起菜单,细细问着着每一道菜品的特色之处,仿佛时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兰小姐,听说你大哥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任安宰终于放下菜单,目光落在兰乔曦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但那眼神却让人捉摸不透。 兰乔曦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是的,任总。我希望您能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帮帮我大哥。” 任安宰轻笑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道:“兰小姐,商场如战场,不是我不想帮,而是这其中的事情太过复杂。你大哥的公司,如今面临着诸多竞争对手的打压,想要翻身,可不是光扳倒刘思蕊的那个降头师就解决的事情。” 顾宥泽坐在一旁,听着任安宰的话,心中满是不悦。他看着任安宰那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任总,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我们既然来了,就有诚意解决问题。” 任安宰的目光转向顾宥泽,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说道:“这位先生,我和兰小姐说话,似乎还轮不到你插嘴吧?” “我是兰乔曦的男朋友,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顾宥泽毫不退缩,直视着任安宰的眼睛,“任总,你要是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兰乔曦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心中焦急万分。她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任总,只要能帮我大哥,什么条件我都可以考虑。” 任安宰看着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说道:“既然兰小姐这么说,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可以帮你大哥,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大哥的公司要和我的公司进行深度合作,我要控股百分之五十;第二……”任安宰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兰乔曦身上,“兰小姐,以后要经常陪我出席一些社交活动。” 顾宥泽一听任安宰的条件,顿时火冒三丈,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任安宰,你这是趁火打劫!你别太过分了!” 兰乔曦也被任安宰的条件惊到了,她皱着眉头,说道:“任总,这条件太苛刻了。控股百分之五十,我大哥肯定不会同意,而且让我陪你出席活动,这算怎么回事?” 任安宰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兰小姐,这是我的底线。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你大哥,恐怕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餐厅里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周围的客人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兰乔曦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既想救大哥,又无法接受任安宰如此苛刻的条件。顾宥泽看着兰乔曦那焦急又无奈的样子,心中一阵心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重新坐下,说道:“任总,我们再商量商量,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更何况趁人之危,我想也不是任总的作风。” 任安宰靠在椅背上,眼中带着一丝得意,说道:“商量可以,但我的条件不会变。你们慢慢考虑,我有的是时间。” 就这样,三人在餐厅里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兰乔曦看着眼前的两人,她看来任安宰的第一个条件应该问题不大,哪怕现在濒临财务危机的状况下,50%的股权换皇甫家的发展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只是第二天看似不是条件的条件才最让人摸不着头脑,让她陪着任安宰出席活动,干什么?当工具人还是帮着挡桃花? 这要求是不是有点别致? 第41章 十世都见过 正在三人静默之时,顾宥泽家的管家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水晶吊灯洒下的光斑在顾宥泽瞳孔里凝成尖锐的冰棱,他死死盯着对面的任安宰,下颌绷得近乎要碎裂,唇角却垂出一抹脆弱的弧度。当视线转向兰乔曦时,那双盛满怒意的眼睛突然蒙上水雾,睫毛颤动着,像受惊的蝶翅,尾音带着撒娇的颤音:\"真的要我走吗?\" 兰乔曦指尖穿过少年柔软的发顶,触感像揉开一团蓬松的云。她垂眸轻笑时,眼尾弯成温柔的月牙,掌心却悄然收紧——任安宰周身萦绕的冷冽气息,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刃,让她后颈泛起无名细密的战栗。 \"乖,快回去。\"她刻意放软的声线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催促,余光瞥见任安宰交叠的长腿无意识绷紧,黑色西裤下的肌肉线条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顾宥泽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她身上,鼻尖蹭着她肩头,委屈巴巴地撇嘴,活像被主人抛弃的金毛犬。顾家的管家立在一旁简直没眼看,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咳嗽了几声,提醒道:”少爷!夫人让您20分钟之内到家!” 兰乔曦笑道:”好啦!去吧!好好学习!” 少年突然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他故意用带着鼻音的声音拖长语调:\"那我真的走了哦——\"每一个字都像拉长的丝线,试图缠住兰乔曦的脚步。 ”去吧~乖!这里我能处理!” 直到雕花木门在少年身后重重合上,兰乔曦才惊觉自己掌心已满是冷汗。她端起水杯的手指微微发颤,玻璃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却无法浇灭心口腾起的燥热。当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兰乔曦单刀直入得道:”上辈子我们认识吗?” 任安宰点点头。 ”那我们是敌人?” 任安宰摇摇头。 ”那我们结婚了?”兰乔曦捂着心口,蹦蹦跳的要突出心口。 任安宰喉结滚动着,像是吞下了千言万语,一丝灰暗不明眼眸垂落的点点头,但是明显底气不足。 兰乔曦突然蹦起来,发梢随着动作扫过脸颊,心口擂鼓般的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她盯着任安宰躲闪的目光,敏锐捕捉到他喉间不自然的停顿,以及攥紧又松开的拳头。 \"你撒谎!\"兰乔曦几乎是喊出声,指尖无意识揪着桌布,却感到浑身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任安宰骤然抬起头,眼底翻涌的哀伤像涨潮的海,下眼睑泛着不正常的红,却倔强地抿着唇,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疯长。 兰乔曦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有什么想法,心里陡然一松,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传遍全身,她又坐了下去。 任安宰不说话,只是眼里哀怨的却又心疼的看着兰乔曦。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里! 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漫进餐厅,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维也纳餐厅的水晶吊灯在沉默中折射出冷光,冰桶里的香槟早已失去气泡,只剩水珠沿着杯壁蜿蜒而下,如同兰乔曦此刻紊乱的心跳。任安宰的指尖在桌布上轻轻敲击,节奏与她胸腔里的震颤诡异地重合——自从顾宥泽被管家带走,这方餐桌便成了被时光诅咒的孤岛,每一秒都在切割着她的神经。 兰乔曦盯着任安宰的瞳孔,那里有深潭般的幽微暗流。 她想起昨夜顾宥泽抱着她时,掌心落在后腰的温度,像团永不熄灭的小火苗,此刻却被任安宰眼底的雾霭浇得滋滋作响。\"上辈子...\"这个词从舌尖滚出时,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裂痕,仿佛劈开记忆的斧刃。 \"我们见过。\"任安宰终于开口,声线像浸过冰水的丝绸,\"十世都见过。\" 刀叉与瓷盘相撞发出脆响,兰乔曦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十世轮回的碎片突然在眼前闪回:金戈铁马中掠过的银枪白甲、烟雨江南里撑伞的青衫书生、西洋宫廷内举杯的卷发贵族...每个画面里都有张模糊的脸,此刻正与眼前的任安宰慢慢重叠。她按住狂跳的太阳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为什么偏偏是他? \"你注定是...我的...\"任安宰喉间发紧,说不出那个灼人的称谓。窗外忽然滚过闷雷,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闪电照在餐厅外的玻璃窗上,一个球形得闷雷直接炸裂了窗户。顿时餐厅的客户慌乱的惊叫着四散奔逃,再也没有了那些端庄身姿和典雅的表情,一切都是狼狈的乱窜推搡。 \"夫君。\"任安宰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个词,语调平淡得可怕,\"十世前,你是将军府的幺女,我是新科状元。成亲那日,你盖头落地时笑出的梨涡,我至今记得。\"他指腹摩挲着杯沿,仿佛在触摸某个易碎的旧梦,\"可你嫁我不过三月,就跟着战场上救你的副将私奔了。\" 兰乔曦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任安宰描述的画面。那个鲜衣怒马的将军府幺女,究竟是怎样的性格,才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而眼前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又在这段感情中承受了多少痛苦? 一个更亮的球形闪电带着轰鸣朝着任安宰而来,任安宰一个起身抱着兰乔曦就朝一侧滚去,躲开来势汹汹的电击。就在这惊险的瞬间,兰乔曦闻到了任安宰身上淡淡的冷香,那是一种混合着雪松与薄荷的气息,在危机时刻却莫名的想起了顾宥泽,给她带来一丝安心。 与此同时苏萌出现在兰乔曦身边,大喊道:”任安宰!你快闭嘴,如果你在跟以前一样不管不顾的乱来,曦曦会被雷罚击的魂飞魄散的!”听到此,任安宰像是被一盆冰水给浇醒了理智,浑身的气场陡然消失,瞬间外边的乌云也被清风一吹立即消散。 餐厅内一片狼藉,满地的玻璃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兰乔曦坐在一片混乱之中,眼神迷茫。苏萌赶紧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曦曦,你没事吧?”兰乔曦缓缓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脑袋里乱成一团,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任安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眼神复杂地看着兰乔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苏萌狠狠瞪了任安宰一眼,转头温柔地对兰乔曦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危险了。” 兰乔曦机械地点点头,在苏萌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任安宰突然开口:“等等。”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兰乔曦和苏萌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任安宰深吸一口气,说道:“兰乔曦,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不是现在,等你准备好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兰乔曦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那里看出他的真心,可任安宰的眼神太过深邃,让她捉摸不透。 “为什么是我?”兰乔曦轻声问道,“为什么十世轮回,我们都会相遇?”任安宰苦笑一声,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我用了十世的时间都没能参透。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纠葛,不是轻易就能斩断的。” 苏萌不耐烦地说:“够了!任安宰,你别再用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吓唬曦曦了。她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而不是听你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说着,她拉着兰乔曦就往外走。 兰乔曦被苏萌拉着走出餐厅,夜晚的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街道上的霓虹灯光闪烁,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传入耳中,仿佛将她从一个奇异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可她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任安宰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不断地勾起她对过去的好奇。 回到家中,兰乔曦躺在柔软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任安宰描述的画面,那个将军府幺女的身影在她的意识中越来越清晰。她开始想象自己在那一世的生活,想象和任安宰成亲时的场景,想象与副将私奔时的决然。这些想象让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仿佛那些经历真的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第二天,兰乔曦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公司。她满脑子都是关于任安宰和十世轮回的事情,工作时也总是走神。秘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纷纷关心地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兰乔曦只是强颜欢笑地说自己没事,可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就在她努力集中精力处理文件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任安宰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今晚八点,老地方见。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兰乔曦盯着手机屏幕,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一方面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另一方面又害怕面对那些未知的过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兰乔曦还是决定赴约。她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逃避也不是办法,只有直面问题,才能解开心中的疑惑。 夜幕降临,兰乔曦准时来到了维也纳餐厅。经过昨天的那场混乱,餐厅已经重新装修完毕,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与宁静。任安宰早已坐在他们昨天坐过的位置上,面前摆放着两杯红酒。看到兰乔曦走进来,他微微起身,示意她坐下。 兰乔曦坐下后,任安宰给她倒了一杯红酒,说道:“尝尝看,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兰乔曦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口中散开,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不安。 第42章 用十世的深情换一世的情缘 维也纳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昨日风暴的痕迹已被精心抹去,空气中弥漫着修复后的淡淡新漆味和若有似无的花香。兰乔曦坐在任安宰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酒杯杯壁,目光却带着审视,落在任安宰身上,也落在他手边那摞明显年代久远的线装书上。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比昨日的电闪雷鸣更让人窒息。任安宰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去维持表面的平静,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无声诉说着他内心的煎熬。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手边那九本泛黄、边角磨损、甚至带着烟熏火燎痕迹的话本子,轻轻推向兰乔曦的方向。 “这是当时的话本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疲惫,“你看看吧,看了……你就明白了。” 兰乔曦的视线被那摞散发着陈旧气息的书籍牢牢吸引。它们静静躺在光洁的桌面上,像九扇通往未知深渊的门扉。她没有立刻去碰触,身体反而微微后倾,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仿佛那不是什么话本,而是会噬人的蛊虫。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些古书里藏着什么陷阱? 任安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迟疑和戒备。他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解释道:“我说了,怕会引发天罚,就像昨天那样……伤到你。”他的目光扫过餐厅崭新的落地窗,昨夜的惊雷仿佛还在耳边炸响。“这些……不是普通的书。是当年,一些亲眼目睹或听闻过我们……过往的人,写下的故事。每一本,都对应着我们的一世纠缠。”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都是……我们过去的故事。”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兰乔曦心防的一角。那里面是“我们”的过去?是任安宰口中那纠缠十世的真相?强烈的好奇心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她所有的警惕。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最上面那本书粗糙而冰凉的封面时,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感觉,像是触碰到了凝固的时间本身。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本。书页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墨迹也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晕染模糊。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幅笔触虽简却极传神的插画:红烛高照的新房内,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盖头半掀的女子正对着窗外一个模糊的戎装身影巧笑倩兮,而新房门口,一个穿着状元红袍、手持金杯的男子身影僵立着,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破碎的绝望。画旁配着几行歪歪扭扭的评语:“状元郎痴心错付,新嫁娘夜奔沙场,奇闻!奇闻!” 兰乔曦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那画中新娘的笑容狠狠刺了一下。这正是昨夜任安宰口述的场景——将军府幺女与副将私奔!她几乎能感受到画中“自己”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也能清晰地“看到”门口那新郎官(任安宰)眼中瞬间崩塌的世界。指尖拂过那晕染开的墨迹,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墨色里浸染的是状元郎当年滴落的血泪。 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继续翻看。第二世的话本故事更加离奇:她成了被敌国俘虏的公主,而任安宰是潜入敌营救她的侠士。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她却因误信一个酷似前世副将的敌国将领的谎言,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将任安宰推入了万劫不复的陷阱。话本的最后一页,是一幅她被那将领拥在怀中,站在城楼上,冷漠地看着下方被乱箭穿身的任安宰的插图,旁边批注:“痴情总被无情负,美人乡是英雄冢!” 兰乔曦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冷酷无情。她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任安宰,他正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情绪,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仿佛也在重温那万箭穿心般的痛楚。 第三世、第四世……每一本话本都像一把钝刀,在兰乔曦的心上来回切割。她看到自己化身成祸国妖妃,将身为忠臣的任安宰构陷致死;看到自己成了负心薄幸的书生,金榜题名后抛弃了糟糠之妻(任安宰);看到自己是追求仙道的冷漠修士,亲手斩断了与凡人任安宰的情丝,看着他郁郁而终……每一世,任安宰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或深情,或隐忍,或执着,却无一例外地被她辜负、伤害,结局凄惨。 话本里的文字或戏谑,或嘲讽,或感叹,将她的“十世”描绘得淋漓尽致——无情无义,反复无常,是任安宰命中的劫数,是他永生永世甩不脱的孽缘。 当翻到第七世的话本时,兰乔曦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那一世的故事格外惨烈: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任安宰是她最信任的将军。他替她开疆拓土,平定叛乱,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当另一个野心勃勃、同样拥有副将般气质和眼神的权臣出现时,女帝再次被蛊惑,听信谗言,以谋逆罪将任安宰处以极刑——凌迟。话本详细描绘了行刑的场面,字字泣血,插图更是触目惊心。 “呕……”强烈的生理性不适汹涌而来,兰乔曦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无法再看下去,猛地合上书页,仿佛那书页灼烫无比。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混乱和一种深沉的自我厌弃,直直地看向任安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十世都如此对你?都……如此不堪?”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自我否定。她无法想象自己曾是那样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将深爱自己的人推入深渊。 任安宰抬起头,迎上她痛苦而迷茫的目光。他的眼中没有指责,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深邃如海的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那眼神,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早已看透了一切,也承受了一切。 “是。”他回答得异常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比任何控诉都更沉重的力量。“十世轮回,我追着你,求着你,护着你,却次次被你弃如敝履,伤得体无完肤。” 兰乔曦浑身冰冷,巨大的信息量和强烈的道德冲击让她几乎崩溃。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摞书,突然发现只有九本。 “等等……你说十世?为什么……只有九本?”她指着书堆,声音虚弱地问。 任安宰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本,也是最薄、看起来最破旧的那本书上,封面甚至有大片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烈火燎过。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浓得化不开的痛楚,有刻骨铭心的深情,还有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他缓缓拿起那第十本书,动作轻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又重得像是托着千钧巨石。他的指尖抚过那焦黑的封面,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耗尽灵魂般的疲惫与执念: “第十世的话本……写书人没能写完。”他抬起眼,目光穿透兰乔曦,仿佛看向遥远虚空中某个惨烈的终点,“那一世,我用尽了所有,也毁掉了一切……包括我自己。”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剜下来的肉,“那一世……我用十世累积的所有深情、所有痛苦、所有不甘……向天道换了一个机会。” 他深深地看着兰乔曦,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烙印在眼底。 “一个……只换与你一世情缘的机会。”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巨响!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了刚刚还平静的夜空,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任安宰苍白而决绝的脸庞,也照亮了兰乔曦眼中巨大的震惊与茫然。 惊雷,紧随而至! 第43章 兰乔曦落荒而逃 任安宰那句“换一世情缘”的话音,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撕裂苍穹的惊雷! “轰隆——咔嚓!!!” 惨白的电光瞬间吞噬了维也纳餐厅的奢华,将任安宰决绝苍白的脸和兰乔曦惊骇欲绝的表情映照得如同鬼魅。巨大的声响震得水晶吊灯疯狂摇曳,杯盘叮当作响,整个空间都在颤抖。紧随其后的雷声,不再是沉闷的滚动,而是带着天罚般的暴怒,仿佛要将这泄露天机、妄动因果的两人彻底劈碎! 兰乔曦只觉得那惊雷不是炸在窗外,而是直接劈进了她的天灵盖!任安宰最后那句话——用十世的深情、痛苦和不甘,甚至毁灭掉第十世的自己,才向天道换来的这一世机会——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不……不可能……”她失声呢喃,声音被淹没在又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中。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昨夜面对球形闪电时更甚。昨夜是天罚,是警告,而此刻,是赤裸裸的、由她亲手造成的、跨越了十世的罪孽所带来的审判! 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动作之大带翻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不敢再看任安宰一眼,不敢再碰触那堆记载着她“十世罪孽”的话本子,更不敢去细想他话语里那沉甸甸到令人窒息的分量——用十世的毁灭,只为换这一世渺茫的相遇机会?她兰乔曦,何德何能?她又该如何承受? “假的!都是假的!”她对着空气,更像是对着自己混乱不堪的内心嘶喊,声音尖利而破碎。仿佛只要否认,就能逃离这可怕的现实,就能抹去那九本话本里鲜血淋漓的记录和第十世那未知的惨烈代价。 窗外的闪电一道紧似一道,惨白的光疯狂闪烁,将餐厅内外照得如同恐怖片的布景。惊雷如同密集的战鼓,一声声砸落,每一次都让兰乔曦的心脏骤停,每一次都让她感觉灵魂要被这无形的威压碾碎。她仿佛看到虚空中有一只冷漠无情的巨眼,正透过层层乌云,死死地盯住了她这个“罪魁祸首”。 “曦曦!”任安宰见她状态不对,脸色剧变,也霍然起身想要扶她。他眼中的深情和痛楚在雷光下清晰可见,但此刻这深情在兰乔曦眼中却比毒蛇更可怕——那是她用十世的背叛和伤害换来的!是建立在任安宰十世痛苦和一次彻底毁灭之上的! “别碰我!”兰乔曦像是被毒蝎蜇到,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抗拒,“离我远点!任安宰,你离我远点!” 她怕了。她怕这纠缠十世的孽缘,怕这无法偿还的深情,怕这引动天罚的因果,更怕……怕自己真的是话本里那个一次次将他推入地狱的无情之人!这认知让她对自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厌恶和恐惧。 她现在只想逃!逃离任安宰,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话本,逃离这不断劈落的惊雷,逃离这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真相! 兰乔曦像一只受惊过度、慌不择路的鹿,转身就朝着餐厅大门的方向踉跄冲去。她脚下发软,高跟鞋几次崴到,差点摔倒,但她凭着本能死死撑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曦曦!外面危险!回来!”任安宰焦急的呼喊被淹没在又一道炸雷声中。他想追上去,但刚迈出一步,一道刺目的闪电几乎是擦着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劈下,“轰”的一声巨响,将窗外一棵景观树的树冠瞬间劈断,燃烧起来!火光在雨幕和雷光中显得格外妖异。天罚的警告,赤裸裸地横亘在他面前——他若再强行靠近,再试图泄露更多,引来的恐怕就不只是警告了! 兰乔曦也被这近在咫尺的霹雳吓得尖叫一声,更是亡魂皆冒。她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沉重的旋转门,一头扑进了外面狂暴的风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狂风几乎要将她掀翻。街道上行人寥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雷暴吓得躲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浇不灭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恐惧和逃离的欲望。 她像个无头苍蝇般在湿滑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奔跑,高跟鞋早已跑丢了一只,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丝袜和裙摆,狼狈不堪。每一次惊雷炸响,她都忍不住瑟缩一下,感觉那雷声就在她头顶盘旋,随时会劈落下来,将她这个“罪人”化为飞灰。她总觉得身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追随着她,是任安宰?还是那无情的天道之眼? “出租车!出租车!”她看到远处有车灯,不顾一切地挥手嘶喊,声音在风雨和雷声中显得微弱而绝望。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急刹停下。兰乔曦几乎是爬着钻进了后座,带着一身的水和泥泞,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小姐,去哪?”司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随便!快开车!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兰乔曦蜷缩在后座,抱着双臂,牙齿打颤,语无伦次地催促着,惊恐的目光不断扫向车窗外那如同末日般的电闪雷鸣。 司机不敢多问,一脚油门,车子冲入雨幕。 车子在狂风暴雨和密集的雷声中疾驰。兰乔曦死死抓着车门把手,指节泛白。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话本里那些画面:状元郎破碎的眼神、万箭穿身的侠士、被凌迟的将军……还有任安宰最后那句“换一世情缘”时,眼底深处那抹不顾一切的疯狂与绝望。 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当她试图去想顾宥泽温暖的笑脸来寻求慰藉时,话本里那些“副将”、“敌国将领”、“野心权臣”模糊的面孔,竟诡异地开始和顾宥泽的脸重叠!虽然只是瞬间的恍惚,却足以让她惊出一身冷汗,胃里再次翻江倒海。 “呕……”她忍不住干呕起来,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是巧合?还是……宿命轮回的又一次恶意玩笑?她不敢深想。 车窗外,雷暴似乎并未因她的逃离而减弱,反而更加狂躁。一道道巨大的闪电撕裂夜幕,如同苍天愤怒的鞭子,抽打着这座城市。震耳欲聋的雷声紧追着出租车,仿佛天罚之锤在车顶上方不断轰击,警告她无处可逃。 兰乔曦缩在冰冷的后座角落里,看着后视镜里那一片被闪电照得如同白昼、又被雷声撼动的世界,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将她彻底淹没。她像一只被命运巨网捕获的飞鸟,徒劳地挣扎,却不知该飞向何方才能摆脱这跨越了十世的、令人窒息的梦魇。 她逃开了任安宰,却仿佛被更庞大、更无形的恐怖紧紧攫住。那九本泛黄的话本和第十世未尽的惨烈,如同烙印,深深烫在了她的灵魂上。她不敢面对任安宰,更不敢……面对那个被话本揭示的、十世轮回中面目全非的“自己”。 雷声依旧在仿佛还在车后穷追不舍。 苏萌猛然出现,拍着兰乔曦的脸,显然她有些精神错乱和被刺激过度! ”该死的任安宰!要是让老娘知道你对曦曦做了什么,老娘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苏萌盯着天上的雷云滚滚,一个打挺直接冲进乌云,直接绞散那碍眼的东西,只是很显然苏萌身上的信仰金光,弱了下去。苏萌蛮不在乎的对着天空比了中指:”下次再找我姐妹麻烦,老娘就对你不客气了!你们该着的是任安宰那个东西,欺负人怎么就知道捡软柿子捏了啊!” 第44章 兰因絮果是宿命 凌晨三点。 尖锐的痛楚并非来自梦境边缘,而是从颅骨深处猛然炸开,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凿穿脑髓,搅动着黏稠的黑暗。兰乔曦猝然弹坐起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激得她狠狠一颤。胸腔里那颗心狂跳着,几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深处那种难以言喻的、被生生撕扯的钝痛。 冷汗黏腻地贴在额角鬓边,她大口喘着气,如同溺水之人刚刚被拖上岸。昏暗的光线里,她模糊的视线终于聚焦在沙发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是苏萌。 平日里总是元气满满、神采飞扬的苏萌,此刻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陷在沙发深处。她眉头紧锁,即使在昏睡中也不安稳,那两道秀气的眉毛痛苦地揪成一团,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重压。她脸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最刺眼的是她周身那层原本温润流转的淡金色光芒——那曾是她强大灵力的象征——此刻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边缘模糊黯淡,几乎要彻底熄灭在凌晨的黑暗里。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苏萌到如此的底部,内心不由的一酸,这唯二得两次都是因为她。 想到此,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昨夜混乱的碎片在脑海里翻腾:苏萌厉声警告任安宰,那决然冲向漫天雷云的孤勇身影……原来代价如此沉重。这些她都记得!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脚步虚浮,踩在地板上如同踩在棉花里。她小心翼翼地托起苏萌单薄的身体,那触感轻得让人心惊。将好友安置在自己还残留着体温的床上,拉好被子盖到她下巴,兰乔曦才稍稍松了口气,指尖却还在微微发抖。 卧室里残留的窒息感让她无法停留。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楼。冰冷的空气拂过裸露的手臂,带起一层细小的战栗。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落地钟的秒针在固执地“嗒、嗒、嗒”行走,声音在空旷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她走向酒柜,指尖掠过一排瓶身,最终落在一瓶深红的液体上。木塞被拔出时发出沉闷的“啵”声,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她没拿杯子。冰凉的瓶壁贴上嘴唇,带着涩意的酒液直接灌入喉咙。那液体滑过食道,带来短暂的灼烧感,却丝毫压不下体内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被无形锯齿来回切割的剧痛。她靠在冰冷的料理台上,目光扫过旁边手机屏幕幽幽的蓝光。 日期显示,此刻仍是深夜。距离她逃离那场裹挟着天罚、话本和惊魂告白的风暴,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 可她的感知,却像在时光的磨盘里被碾过了无数个轮回。那些汹涌扑来的画面,是梦吗?还是……被强行撕开、塞进她意识深处的、属于“她”的记忆?每一帧都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刺入她的脑海,每一次闪回都伴随着真实的、宛如剜肉剔骨般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然而,比这生理性的疼痛更尖锐、更难以理解的,是心口那阵阵没来由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心疼。那疼,像一根冰冷的锥子,深深扎在血肉里,每一次心跳都把它凿得更深,带着无边的酸楚和悔恨,却又找不到具体的源头。这感觉陌生而恐怖,仿佛她的心不再完全属于她自己,而是被另一个灵魂的悲鸣所占据。 第一世: ……滚烫的血,粘稠得令人作呕。她握着匕首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冰冷的金属深深没入他温热的胸膛。视野是模糊的,唯有他胸前的刺目猩红,和他脸上那抹异常清晰的、近乎解脱的笑意。他的身体在往下坠,却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攥住她染血的手腕。掌心滚烫,带着濒死的微颤,那温度几乎灼伤她的皮肤。他翕动的嘴唇间溢出破碎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烙印在她灵魂上:“…这一刀…够不够…还你…前世…?” 那笑容在扩散,眼里的光却在飞速熄灭。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全身都在抖,抖得连那把带血的匕首都握不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掏空了,留下一个呼呼漏风的、冰冷彻骨的黑洞。他沉重的身体最终滑落在地,闷响砸在心头。那“前世”二字,如同诅咒的回音,在她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疯狂震荡。 第二世: ……苦。难以言喻的剧苦在口腔里炸开,沿着喉咙一路烧下去,五脏六腑都在瞬间痉挛。她蜷缩在他怀里,视野开始摇晃、发黑,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他的脸在模糊的光晕里扭曲变形,唯有那双眼睛,盛满了足以将她溺毙的惊恐和绝望,清晰得如同淬了毒的刀锋,狠狠剜着她的心。他的手臂勒得她生疼,绝望的嘶吼撞击着她的耳膜,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飞速流失、朽坏。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触到的已不再是温热的肌肤,而是某种冰冷、粗粝的触感。是他的手在抖?还是……她自己的手在变得僵硬、灰败?意识沉入黑暗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若有…来世…别再…遇见我…”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无尽的黑暗里。别遇见……别再让他因她受苦……? 第三世: ……云海之巅,罡风如刀。她手中的长剑,流淌着清冷绝世的辉光,剑尖却稳稳指向他心口。那张无数次在梦里描摹、在心底珍藏的脸,此刻褪尽了所有血色,只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被彻底碾碎的悲凉。那悲凉沉甸甸地压过来,比万仞孤峰更让她窒息。持剑的手稳如磐石,那是千锤百炼的道心。可心底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他轻轻阖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里面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一声叹息,轻得如同云絮拂过,却比万钧雷霆更沉重地砸在她摇摇欲坠的道心上:“这么多年……你终究……学不会……信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流沙,点点晶莹的光尘从脚下开始飞散、湮灭,越来越快,越来越稀薄。她依旧维持着举剑的姿势,冰冷的剑锋映着她同样冰冷、却茫然空洞的眼。那光尘彻底消散在凛冽的罡风里,一丝痕迹也无。云海翻腾依旧,孤峰寂寂无声,只有那轻飘飘的一句“学不会信我”,在她空荡荡的识海里,撞出震耳欲聋、永无止境的血色回响。 …… 每一世,皆是如此。那些模糊的面孔渐渐清晰,最后都定格在任安宰的脸上——惊愕的状元郎,万箭穿身的侠士,凌迟而死的将军,被毒酒蚀尽血肉的躯体,还有这云巅之上魂飞魄散的孤影……每一次相遇,都包裹着看似美好的“兰因”——初见的悸动,相守的温情,托付生死的信任。可最终,无一例外地走向了最惨烈、最不堪的“絮果”——背叛、伤害、死亡、形神俱灭! 那剜心刺骨的疼,那没来由的心如刀绞,原来并非无缘无故。那是被十世轮回的因果之链紧紧缠绕、反复勒入灵魂深处的窒息感!每一次辜负,每一次伤害,都像是她自己亲手举起屠刀,一刀一刀,凌迟着那个追索不休的灵魂,也凌迟着她自己早已被宿命碾得面目全非的心。 宿命……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嗬……”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兰乔曦猛地扬起手中的酒瓶,冰凉的液体再次灌入,却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深红的酒液从嘴角溢出,蜿蜒流过下颌,滴滴答答地落在纯白的丝质睡袍前襟上。那暗红的痕迹迅速晕开、蔓延,像一团正在无声洇开的、温热的血,刺眼地烙印在胸口的位置。 她踉跄着走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沉睡,一片沉寂。唯有天际,悬着一轮寒月。那月光惨白清冷,毫无温度,如同亘古不变的、冷漠旁观的眼睛,静静俯视着尘世间这一场场荒诞而残酷的轮回闹剧。 红酒渍在洁白的睡袍上持续扩散,形状狰狞,带着浓稠的、令人作呕的质感,像极了她记忆中那些黏稠的、温热的血。兰乔曦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轮冰冷的寒月上,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个比窗外夜色更冷、更绝望的惨笑,缓缓地、扭曲地爬上她毫无血色的唇角。 “若每一次相遇……”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枯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结的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浸透了骨髓深处的寒意与自我厌弃,“…每一次情深……都注定要以血终结……” 她顿了顿,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那些被她亲手终结的生命,那些绝望的眼神,那些消散的光尘……在她眼前疯狂闪回、重叠。 “那么这该死的轮回……”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不及心口那被碾碎般的万分之一。她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轮冷漠的寒月,发出灵魂深处最凄厉、最不甘、也最悲凉的诘问,每一个字都像是泣血的控诉,在死寂的凌晨里回荡: “——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一世又一世,亲手杀死他吗?!” 第45章 人无助中的救赎 那声泣血般的诘问还悬在冰冷的空气里,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将死寂的凌晨割得支离破碎。红酒渍在雪白睡袍上狰狞地蔓延,像一片凝固的、丑陋的伤疤,紧紧贴在她心口的位置。寒月的冷光透过落地窗,无声地舔舐着她惨白的脸和空洞的双眼。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细微却固执的振动声,突兀地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声音来自料理台冰凉的台面,来自那部屏幕幽幽泛着蓝光的手机。 兰乔曦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颤,失焦的视线本能地循声望去。屏幕上,一个无比熟悉的头像在跳动——是顾宥泽。那是一只他自己画的、眼泪汪汪的小狗表情,旁边配着一行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的小钩子,猝不及防地勾住了她正急速下坠的灵魂: “亲爱的姐姐,你要等我哦,等我回来,嫁给我哦!我今天就要上飞机了,爱你的小狼狗!” 轰——! 一股滚烫的、近乎蛮横的力量,瞬间冲垮了盘踞在她脑海里的冰封地狱!那些血淋淋的画面、那些绝望的眼神、那些魂飞魄散的尘埃……如同被强光照射的魑魅魍魉,尖叫着、扭曲着退散! 光! 兰乔曦原本被绝望和痛苦冻结的瞳孔,骤然被点亮了!那光芒如此炽热,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和绝处逢生的颤抖。 “不一样!”她几乎是无声地呐喊出来,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这一世不一样!这一世还有他!还有顾宥泽!” 他不是任安宰!他不是那些话本里纠缠不休、注定被她辜负伤害的冤魂!他是鲜活的、温暖的、带着阳光味道的顾宥泽!他是会撒娇、会耍赖、会画哭唧唧表情包、会说要娶她的顾宥泽!他是…她可以选择的、崭新的、没有沾染任何血腥宿命的可能! 巨大的希望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注满了她几乎被掏空的身体。那沉甸甸压在灵魂上的十世罪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热短暂地熔穿了一个缺口。她几乎是扑了过去,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指尖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凉,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每一个字都跳跃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刻意为之的轻快: “那你可快点,我都是迫不及待了呢!” 发送! 看着那个带着俏皮波浪线的感叹号飞出去,兰乔曦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动,脸颊却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滚烫的羞意。这语气……太轻佻了!太不矜持了!简直像个……像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姑娘!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灵魂的酷刑之后,这种刻意装出来的活泼,显得如此突兀,如此……没羞没臊! “啊!”一声短促的低呼,她像被自己烫到一样,手指忙不迭地去点那个小小的“撤回”键。 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着。撤回吗?撤回这刚刚抓住的、带着阳光温度的稻草?撤回这好不容易才从绝望深渊里挣脱出来的一丝喘息? 她犹豫了。 就在这短短一瞬的迟疑里,手机又嗡地震了一下。屏幕顶端跳出顾宥泽的回复,快得惊人,仿佛他一直捧着手机,就等着她的回应: “啊啊啊姐姐你终于回我了!!![小狗疯狂摇尾巴.gif] 我马上飞!等我回来娶你!等我![亲亲][亲亲][亲亲]” 一连串的感叹号、动图和表情,带着扑面而来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狂喜和少年人特有的直白热情,瞬间冲垮了兰乔曦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羞赧。一种暖洋洋的、近乎眩晕的感觉包裹了她。她甚至能想象出屏幕那头,顾宥泽捧着手机,眼睛亮晶晶、嘴角咧到耳根、在床上兴奋打滚的样子。 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后背靠在了冰冷的料理台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睡袍前襟那片已经半干、变成暗沉深褐色的红酒渍。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丝质布料传来,形状依旧狰狞,像一道无法抹去的烙印。 顾宥泽那条带着一连串感叹号和疯狂摇尾巴小狗表情的信息,像一枚投入死水的滚烫石子,激起的涟漪带着灼人的温度,一圈圈漾开,短暂地驱散了兰乔曦周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冷与绝望。她靠在冰冷的料理台边,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微温,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在少年人毫无保留的热情里,找到了片刻笨拙却真实的落脚点。 那沉重的十世枷锁,那些血色的记忆碎片,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冲刷着,暂时沉入了意识浑浊的河床。心口那剜肉般的剧痛,也在这种刻意营造的、近乎贪婪汲取的温暖里,得到了片刻麻痹般的喘息。那巨大的、沉甸甸的十世轮回,那令人窒息的宿命感,被这鲜活滚烫的现实暂时挤到了角落。 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颈线条微微松懈。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睡袍前襟那片已经半干、凝结成暗沉深褐色的红酒渍上。冰冷的触感透过丝滑的布料传来,那狰狞的形状,在窗外寒月清冷的光照下,边缘却仿佛晕开了一丝……奇异的柔和。像一道凝固的伤疤,也像一朵在黑暗里挣扎着绽放的、扭曲的荆棘花。 乔曦的目光落在污渍上,又抬起,穿过冰冷的玻璃,望向远处城市沉睡的轮廓,望向那轮亘古不变的寒月。一丝极淡、极复杂、带着某种近乎自我欺骗的决然,悄然掠过她刚刚被希望点亮的眼底。 “这一世……”她对着虚空,也对着自己心中那个依旧盘踞不散的阴影,无声地宣告,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脆硬,“…我不要非得选他。” 然而,这脆弱的壁垒,随着手机屏幕暗淡下去,在寂静重新合拢的瞬间,便遭到了无声而猛烈的反噬。 刚刚被驱散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重新漫了上来。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来自外部,而是从她灵魂最深处、那些被强行撕开的记忆裂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汇聚、凝结成冰。十世的画面不再是汹涌的洪水,而是变成了粘稠冰冷的沥青,缓慢而沉重地,重新包裹上来。 状元郎胸口喷涌的、温热的血…… 侠士万箭穿身时,钉入骨肉的、冰冷的金属…… 将军凌迟处死时,漫天飘落的、带着腥气的血肉碎屑…… 女帝怀中,那被蚀尽血肉、冰冷粗粝的白骨触感…… 云巅之上,魂飞魄散时,点点湮灭、带着绝望余温的晶莹光尘…… 每一种触感!每一种温度!每一种结局!都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地在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重演!那不仅仅是记忆的回放,更是感官的酷刑!她仿佛再次握住了那柄染血的匕首,再次感受到毒酒烧穿喉咙的剧苦,再次嗅到凌迟刑场上浓烈的血腥,再次触摸到爱人化为枯骨的冰冷绝望,再次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剑下化为虚无的光点……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兰乔曦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捂住心口,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那剜心刺骨的剧痛不再是比喻,而是实实在在的、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刀刃在她体内疯狂搅动的感觉!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令人窒息! 她痛得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那些被她亲手推向死亡、推向毁灭的“任安宰”们,他们临死前最后的表情——惊愕、绝望、悲凉、甚至那一丝解脱的笑意——如同无数面染血的镜子,从记忆的深渊里浮现,将她团团围住。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着她自己——那个握着屠刀的、一次次挥下致命一击的、冷酷无情的“她”! 冰冷的自我厌弃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是她!就是她!每一次相遇的美好开端(兰因),最终都被她亲手导向了最惨烈的结局(絮果)!这就是宿命为她写好的剧本吗?一个无法挣脱的、沾满血腥的诅咒?爱情……这被世人歌颂的美好之物,在她和他之间,难道注定只能成为送葬的哀乐,成为推他坠入更深地狱的助力? 就在这濒临彻底沉沦、被无边黑暗和罪孽感吞噬的刹那—— “嗡……” 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再次亮起。微弱的光芒,在这死寂冰冷、充斥着血腥记忆的厨房里,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不容忽视。 是顾宥泽。又是一条新信息。 兰乔曦痛得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具体内容。但仅仅是那一点光亮,仅仅是“顾宥泽”这个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就像一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丝线,猛地拽住了她正急速沉向深渊的灵魂! 一个念头,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第一道金色阳光,带着不容置疑的、磅礴的力量,骤然劈开了她脑海中那片血色的混沌,直抵灵魂深处! ”不!” 一个无声的呐喊在她识海深处轰然炸响! “爱情——” 那被十世血泪浸透、被背叛和杀戮扭曲了本意的词汇,此刻在她剧烈疼痛、濒临崩溃的意识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点微光,赋予了全新的、无比清晰、无比震撼的定义! “它应该是一道光!” 那道光,不是任安宰眼中跨越十世、饱含痛苦与毁灭换来的执着!不是话本里那些包裹着糖衣、最终导向剧毒的虚假甜蜜!她不知道一次次的破碎,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至少不是为了爱。也许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但兰乔曦能感受的到那种窒息和另外一种痛是什么?绝对不仅仅是因为破碎的絮果,更绝对不是因为他对任安宰们的爱。 “爱是救赎那些陷入黑暗的影子!” 是照亮深渊的灯塔!是拉回悬崖的手臂!是温暖冰冷躯体的火焰!是赋予绝望者以希望的火种!它应该带来的是愈合,是救赎,是新生!而不是…… ”而不是送它们下地狱!”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她混乱不堪的灵魂深处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碎了那些盘踞不散的、名为“宿命”的枷锁!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流,带着洗涤一切污秽的磅礴力量,瞬间冲刷过她剧痛的身体和混乱的识海!那些粘稠冰冷的血腥记忆碎片,那些绝望的眼神和濒死的触感,在这股清流的冲击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开始飞速消融、退散! 心口那搅动着的、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被一只温柔却强大的手瞬间抚平!那勒紧心脏的自我厌弃毒藤,寸寸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脱般的清明和……释然! 她依旧弯着腰,双手撑在冰冷的料理台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台面上。但身体里那翻江倒海的剧痛和窒息感,已经奇迹般地褪去了。残留的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种洞穿了迷雾、看清了本质的、巨大的震撼和坚定。 她缓缓地、慢慢地直起身。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最深处,彻底碎裂了,又被一种更强大、更温暖的东西重塑了。 目光,再次落向那亮起的手机屏幕。 这一次,她看清了顾宥泽发来的新信息。只有一张图片,没有文字。 图片里,是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晨曦初露。遥远的地平线上,天空被染成一种无比温柔的、充满希望的粉金色。一架银色的飞机,正昂首冲向那片绚烂的光明之中,像一颗挣脱引力、奔向朝阳的流星。 图片下面,自动显示着发送时间——正是此刻。 兰乔曦怔怔地看着那张图片。看着那撕裂黑暗、喷薄而出的黎明之光。看着那义无反顾冲向光明的飞机。 冰封的心湖深处,那层厚厚的、由十世血泪凝结而成的坚冰,在这无声的、充满希望的画面冲击下,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咔嚓…… 第一道裂痕,悄然绽开。 寒月清冷的光,依旧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却再也无法侵入她眼底那片被重新点亮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光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的领域。睡袍前襟,那片暗褐色的荆棘之花印记,在晨曦将临未临的微光里,轮廓似乎也……不再那么狰狞刺眼了。 第46章 没那么简单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兰乔曦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她的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痕,那浅灰色针织衫松松垮在肩头,仿佛一只耗尽全部力气、再也游不动的鱼,瘫软在沙发上。屋内的灯光昏暗,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周围散落着未处理的文件和喝空的咖啡杯,整个场景弥漫着疲惫与无奈。 清晨七点,熟悉的手机震动声如尖锐的利刃,刺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寂静。兰乔曦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慌乱中手臂狠狠撞到茶几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一旁的张姐原本正轻手轻脚地准备给她盖上薄毯,动作瞬间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都看到了难以言说的疲惫。 兰乔曦尴尬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张姐!看你有点疲惫,昨天没睡好?”张姐伸手摸了摸眼角,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没,没事!”那闪躲的眼神,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兰乔曦解锁手机,十条未读消息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涌来。最上方是秘书发来的今日行程表,密密麻麻的安排挤满了整个屏幕,看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她的手指划过屏幕的那一刻,昨夜那些破碎的记忆又开始在脑海里疯狂翻涌——任安宰猩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不甘,苏萌欲言又止的神情里透着无奈与担忧…… “果然,这世道没给成年人伤心和摆烂的时间。”兰乔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把内心的痛苦转移到身体上。她强迫自己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镜子。镜中的人眼下青黑浓重,如同被泼上了墨汁,唇色却在口红的装点下艳丽如常,形成了鲜明而又讽刺的对比。她打开水龙头,将冷水狠狠地泼在脸上,那刺骨的刺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几分,水流冲刷着指尖,她多希望这样就能洗去所有的梦魇,洗去那些纠缠着她的痛苦回忆。 上午的运营决策会异常艰难。装修设计图铺满了整面会议桌,五颜六色的线条和图案交织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设计师们分成两派,激烈地争论着“兰之家”和“兰闺房”的风格走向。有人主张传统复古,有人坚持现代简约,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兰乔曦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到了三天前的记者会上。 那天,闪光灯如同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刺向她,晃得她睁不开眼睛。无数尖锐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过来:“兰总,网传皇甫家靠不正当手段窃取设计稿,请问是否属实?”“兰氏集团元老纷纷出走,另起炉灶,您作何回应?”那些问题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兰总?”秘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投影仪上切换到最新的设计方案,水墨晕染的江南元素与现代极简风格巧妙碰撞,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兰乔曦强打起精神,果断拍板道:“就这个方案,细节再调整。”她抬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混乱与纠结中匆匆流逝。 午宴上,供应商们脸上堆满了看似热情的笑容,可那寒暄的话语里却藏着各种试探。红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兰乔曦听来却格外刺耳。她笑得无懈可击,优雅地与众人交谈,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着下个月的资金缺口。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悄悄拿出来查看,是银行客户经理发来的消息:“兰总,贷款审批恐怕还需要些时间。”短短几个字,却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下午与银行行长的会面充满了火药味。对方坐在豪华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反复强调着风险,推说流程复杂,言语间满是敷衍和推脱。兰乔曦攥着贷款材料的手指关节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仿佛也在映衬着她此刻复杂而又焦虑的心情。直到秘书敲门进来,递上一份紧急文件,才暂时打破了这紧张到令人窒息的僵局。 月度财务分析会一直持续到暮色四合,会议室里的灯光将众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像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缠绕着每一个人。会计师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地说道:“兰总,现金流最多还能撑两个月。”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不知谁的手机突然响起,又迅速被按掉,那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兰乔曦瘫在办公椅上,像一滩软泥。她听着秘书汇报最后的事项,眼神空洞而疲惫。“兰总,楼下保安说有位穿白色西装的蓝眼睛男士捧着花,在大厅等了快两小时,说要找他老婆。”秘书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那位先生还说他老婆姓兰!” 手中的咖啡杯在掌心顿住,褐色的液体泛起细小的涟漪,仿佛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兰乔曦盯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任安宰那张精致的混血面孔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她记得,在记忆的某个碎片里,某一世的那个雨夜,他也是捧着白玫瑰,在她住的宿舍楼下等了整整八个小时,最后被保安当成骚扰者赶走。那时的他,眼神里满是执着与深情,而如今,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又会带来怎样的波澜? “把两个品牌的图册拿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通知行政订酒店,新品发布会办成庆功宴。”秘书领命离开后,兰乔曦调出监控画面。画面里,任安宰倚着大厅立柱,白色西装笔挺,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修长挺拔。他手中那束蓝玫瑰妖冶得近乎诡异,花瓣上似乎还带着水珠,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正仰头盯着悬挂在大堂中央的水晶吊灯,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转,勾勒出他深邃的五官。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还眨了两下眼睛,那眼神仿佛穿过监控,直接与兰乔曦对视,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在看清来人真的是任安宰的时候,兰乔曦还是皱了眉,内心涌起一阵不喜。她暗自想道,这个任安宰不会有病吧,什么时候了,想玩玩霸总那一套吸引我眼球?虽然和他有十世的缘分,但是今天安静下来,兰乔曦总觉得不是任安宰脑子有大病,喜欢被虐,就是这老天爷是个抖m,喜欢看被虐的剧本,要不然月老是个看be文爱好者,生生把两个人往一起捆? 谁家十世被虐成一条条死狗,还上赶着上门找虐,还带着记忆来不肯忘记那十世的痛,说什么续一世情缘,这份爱太沉重了吧?想到这里,兰乔曦只觉得烦闷涌上心头,忍不住在心里默念:“锦鲤化龙,无所不能”,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力量,驱散内心的不安,毕竟她已经开始习惯有苏萌在身边的感觉。 就在这时,苏萌一个打挺现身,刚要兴奋地say hi,目光就被监控视频里任安宰的身影给吸引住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脱口而出:”这家伙怎么来了?” 兰乔曦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毫无头绪。苏萌一拍脑门,无力地叹息了一嗓子:”真的是冤孽啊!真的是冤孽啊!”那夸张的动作和语气,却难掩她眼中的担忧。 兰乔曦转着办公椅看向她,眼神里有恳求,也有深深的疲惫。“萌姐,你就告诉我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放软,带着几分近乎哀求的语气,“我昨天都在噩梦中度日,那些片段又像是自己的记忆一般。萌姐!你能告诉我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嘛?”兰乔曦满脸渴求地望着苏萌,仿佛苏萌就是她解开谜团的唯一希望。 苏萌捂着嘴,一手指了指天,头摇成了拨浪鼓,眼神里满是犹豫和为难。“好吧!”兰乔曦瞬间泄了气,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段爱情故事里,竟然会有这么多悬疑的要素,真的是让人烧脑又心累。 办公室陷入了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仿佛在无情地流逝着时间。“萌姐,你给我想个办法,我不想见到任安宰!”兰乔曦满脸希冀地望着苏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啥?他不是长的挺帅的嘛?”苏萌挑了挑眉,打趣道。 ”再帅也不能掩盖被我虐了10世的事实,他还有着那些被虐的记忆,你说他会不会有一天出现在我面前,直接把我干掉!”兰乔曦想到那个可怕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最重要的是,我虐了一个人10世,他没心理阴影,我也有心理阴影啊!而且巨大!” ”嗨,没那么简单!”苏萌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兰乔曦一脸疑惑,摸不到头脑。 ”我是说你她不是你想不见就不见的,有些缘分嘛,还没了解,就只能自己去面对。”苏萌语重心长地说,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 ”可是,你说他会不会是有受虐倾向,我活到37岁,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我可没有施虐倾向啊!”兰乔曦皱着眉头,满脸的委屈。 ”我受虐你的你个大头鬼!反正你感情问题问我我可帮不了你,你自行选择吧,有空给我带几包瓜子,你的八卦我还要慢慢嗑那!我走了,您不用送!”苏萌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兰乔曦独自坐在那里,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与迷茫之中。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又该如何解开这十世情缘的谜团……她总觉得这十世不是现在了解的那样子,还有很多未曾确定的事情。 第47章 楼下不想见 兰乔曦磨磨唧唧到晚上八点,每隔几分钟就瞥一眼监控屏幕。任安宰那身白西装终于从大厅立柱旁消失时,她像被按了启动键的兔子,抓起鳄鱼皮手包就往电梯冲。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慌乱的鼓点,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才发现口红蹭到了牙齿上——活像刚啃过生肉的困兽。 电梯下到一楼,金属门发出“叮”的轻响,冷气混着大堂香氛扑面而来。她迅速扣上羊绒大衣的高领,把棒球帽檐压到睫毛上,口罩勒得耳根生疼。猫着腰往旋转门挪时,余光扫到前台小妹正对着手机屏幕窃笑,大概是在看到了什么帅哥的信息。 刚冲出玻璃门,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停车场的感应灯次第亮起,她攥紧车钥匙,鞋底擦着地面跑出小碎步。速度刚提起来,“咚”一声闷响,额头结结实实撞上某种温热的坚硬物体。鼻腔瞬间发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下来,模糊了口罩边缘。 “嘶——”头顶传来熟悉的轻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还是这么毛躁。” 兰乔曦仰起头,任安宰的脸在感应灯下忽明忽暗。他不知何时换了件深灰色风衣,手里还拎着个印着聚宝园logo的纸袋,蓝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嘴角那抹人畜无害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却像精心布置的陷阱。 “有病啊!”她往后退半步,鼻音浓重得像含着棉花,“突然出现在路中间装雕塑?知不知道会出人命!” 话音未落,任安宰突然往前倾身。他身上有雪松混着淡淡烟草的味道,和记忆里某一世雪夜围炉时的气息重合。兰乔曦条件反射地挥出巴掌,却被他用掌心稳稳接住。他的指尖微凉,指腹有层薄茧——和她梦里摸到的、那把刺穿自己心脏的剑的握柄触感惊人地相似。 “还是这么容易炸毛。”任安宰松开手,却顺势抽走了她歪掉的口罩。路灯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十世了,连生气的样子都没变。” “十世”两个字像冰锥扎进耳膜。兰乔曦猛地后退,后背撞上身后的宾利车门。钥匙从指缝滑落,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她盯着任安宰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某一世她用银簪划伤的位置,如今像道褪色的胎记。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发颤,却硬撑着扬起下巴,“兰氏现在新上项目,没心情陪你演狗血剧。” 任安宰弯腰捡起钥匙,指尖在车标上轻轻摩挲。纸袋被他放在车顶,露出里面的丝绒盒子——和她上周在拍卖行错过的那对蓝宝石耳环一模一样。“我知道你缺钱。”他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三十亿,换你陪我吃顿饭。” 兰乔曦差点笑出声。三十亿?够填她5个月的现金流窟窿了。可这数字从任安宰嘴里说出来,像在叫卖菜市场的白菜。她想起下午会计师推眼镜的动作,想起银行行长反复摩挲的紫檀佛珠,又莫名想起起顾宥泽在机场发的那张朝阳图——少年的眼睛比初升的太阳还亮。 “任先生,”她刻意把“先生”两个字咬得极重,“我兰氏虽然穷,但还没穷到卖自己。” “卖?”任安宰往前逼近一步,皮鞋踩碎地上的梧桐叶,“乔曦,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用过‘卖’这个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蛊惑的磁性,“你忘了吗?第五世,你在青楼弹断三根琴弦,我把整条街的琴都买下来;第八世,你要天上的星子,我让人做了三百盏琉璃灯挂满护城河……” 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突然决堤。青楼里弥漫的龙涎香,护城河畔漂浮的琉璃灯,还有每一世临死前他眼中碎裂的光——像无数玻璃碴子扎进心脏。她猛地抬手,想堵住耳朵,却被任安宰抓住手腕。他的掌心传来异样的热度,仿佛能透过皮肤灼穿血脉。 “放开!”她挣扎着,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淡褐色的胎记——和她某一世中箭后留下的疤痕完美重叠。任安宰的目光落在胎记上,瞳孔骤然收缩,像看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想起了什么有那么一丝慌乱,让兰乔曦挣脱了。 “乔曦,”他的声音突然沙哑,“这一世,换我来救你,好不好?” 这句话像颗哑弹在两人之间炸开。兰乔曦愣住了。救她?十世以来,她不是都在扮演刽子手的角色吗?状元郎胸口的血,侠士身上的箭,将军被割下的首级……那些温热的、粘稠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救我?”她突然笑起来,笑得肩膀发颤,眼泪又涌了上来,“任安宰,你没搞错吧?十世了,每一次都是我亲手把你推向死亡!现在你告诉我,你要救我?” 任安宰沉默了。夜风卷起他的风衣下摆,露出里面白色衬衫的领口。他喉结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像极了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宿命。 “因为我爱你。”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从那一世世在桃花树下遇见你开始,就爱了。” 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抽。桃花树——那是她记忆里最模糊的一世。只记得满树繁花,和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手里拿着半块没吃完的桃花饼。原来那个少年,就是任安宰。 “爱?”她重复着这个词,舌尖尝到咸涩的味道,“你的爱就是看着我一次次杀了你?你的爱就是用三十亿买我一顿饭?任安宰,你这爱也太卑贱了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说清楚,或者图谋什么?”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松开她的手腕,往后退了半步,像被这句话灼伤了。蓝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像熄灭的烛火。“卑贱吗?”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腕上的红痕,“或许吧。毕竟……我等了十世,才等到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话。”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兰乔曦心里那层坚硬的壳。她看着任安宰垂落的睫毛,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十世纠缠的宿命,陌生的是他此刻流露出的、近乎卑微的脆弱。 “我累了。”她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任安宰,这一世咱们当陌路人吧,全当没有见过,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任安宰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久到兰乔曦以为他已经离开,才听到他轻轻的脚步声。他弯腰拿起车顶的纸袋,将丝绒盒子塞进她手里。盒子很沉,像装着十世的光阴。 “这个,送给你。”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管你要不要,我都会等。” 说完,他转身走向停车场深处。深灰色风衣在夜色里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拐角。兰乔曦握着丝绒盒子,站在原地,直到手指被冻得发僵。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顾宥泽发来的视频请求。她深吸一口气,划开屏幕。少年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机场的走廊,他头上还戴着那顶印着小狗图案的帽子。 “姐姐!”顾宥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我刚下飞机,你有没有想我?” 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兰乔曦突然觉得鼻子又酸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笑容:“想了。路上小心。” “知道啦!”顾宥泽对着镜头比了个心,“等我回来娶你!” 视频挂断后,兰乔曦靠在车门上,慢慢滑坐到地上。怀里的丝绒盒子硌着胸口,像块烧红的烙铁。她打开盒子,蓝宝石在夜色里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任安宰那双盛满了十世悲欢的眼睛。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九点的钟声。兰乔曦抬头望着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模糊的月亮。她想起苏萌说的“没那么简单”,想起顾宥泽发来的朝阳图,想起任安宰腕上的红痕。 十世的宿命像张巨大的网,将她困在中央。而现在,网的两端,一边是带着十世记忆的任安宰,一边是鲜活温暖的顾宥泽。她该抓住哪一边?或者说,她能不能挣脱这张网,为自己选一条不一样的路? 冷风再次吹过,兰乔曦抱紧双臂,将脸埋在膝盖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丝绒盒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这一夜,注定无眠。而楼下那个不想见的人,却像道解不开的谜题,横亘在她混乱的人生路口。 第48章 十世的难消的痛 任安宰走了,但是却再次勾起了兰乔曦那十世的记忆,尤其是那一次任安宰死去的眼神,开心,释然,渴求,但是没有一丝悔恨和迷茫。 做了十世刽子手,不谈感情这种东西,但说杀一个人十次,而且是你逃不出的宿命,你该如何消化?果然孽缘,前世的执念,一把钝刀在某个没有光的角落会切割你的神经!。 停车场冰冷的感应灯光下,那对蓝宝石耳环躺在丝绒盒子里,幽光流转,像任安宰那双盛满十世悲欢的眼睛,也像凝固的血。兰乔曦死死攥着盒子,金属棱角硌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却丝毫压不住心口翻江倒海的窒息。那句“换我来救你”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回荡,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救她?十世的刽子手,需要被害者来救?荒谬!可那荒谬里,偏偏又裹挟着一种她无法理解、却本能恐惧的沉重。卑贱?她骂他卑贱,他却只卑微地说,等了十世才等到她愿意说这么多话…… “呵……”一声破碎的冷笑从她齿缝挤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猛地将丝绒盒子塞进大衣口袋,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烙铁。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刺得喉咙生疼。她撑着冰凉的宾利车身站起来,双腿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高跟鞋踩在空旷的停车场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慌乱的回响。 电梯镜面映出她此刻的狼狈:羊绒大衣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棒球帽歪斜,几缕被冷汗打湿的碎发黏在苍白的额角,口红早已蹭花,糊在唇角,像一抹干涸的血迹。镜中的眼睛布满血丝,空洞而惊惶,如同刚从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中挣脱。她不敢多看,迅速垂下眼睑,指甲无意识地掐着口袋里那个硬硬的盒子。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她几乎是撞开了家门,反手落锁,“咔哒”一声轻响,像是终于关住了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稀疏的灯火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浓重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攫住了她,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后背紧贴着门板,坚硬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大衣传来,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安全感。她蜷缩着,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黑暗和寂静如同温柔的潮水,暂时包裹了她剧烈颤抖的身体和混乱不堪的灵魂。 口袋里的丝绒盒子硌着大腿。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它掏出来,狠狠甩了出去! “咚!”沉闷的撞击声。盒子砸在不远处的羊毛地毯边缘,滚了两圈,蓝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光。兰乔曦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那幽蓝的光点。那不是宝石,是状元郎胸口喷涌的血,是侠客身上冰冷的箭簇,是将军被斩下时飞溅的温热液体……是十世轮回里,她一次次挥下的屠刀留下的印记! “为什么……”压抑的呜咽从臂弯深处闷闷地传出,带着崩溃的哭腔,“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她不懂,真的不懂。十世的孽债,十世的杀戮,凭什么要她这一世来背负?凭什么任安宰要带着那些被虐杀的记忆找上门来,用那种绝望又深情的眼神看着她,告诉她他要“救”她?这比单纯的复仇更让她毛骨悚然!这沉重的“爱”,她拿什么去还?又凭什么要还? 心口的位置,那块暗红色的酒渍印记仿佛隔着衣料在隐隐发烫。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按,指尖却触到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 顾宥泽。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笼罩她的冰冷绝望。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泪痕狼藉的脸。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急切,点开那个熟悉的、画着眼泪汪汪小狗的头像。 视频通话请求几乎是秒被接通。 “姐姐!”屏幕瞬间亮起,顾宥泽放大的笑脸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他背景是机场接机大厅明亮的灯光,头上还歪戴着那顶印着小狗图案的棒球帽,整个人鲜活得像一团跳跃的阳光。他显然刚下飞机不久,脸颊因为奔跑还带着健康的红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整个夏夜的星河。 “姐姐!你看到我发的登机牌照片没?我真的回来啦,等我朋友来接我!”他兴奋地对着镜头挥手,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和毫无保留的喜悦,瞬间冲散了兰乔曦周遭浓稠的黑暗。“你这么快就想我了吗?这是姐姐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好幸福。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觉?”他笑嘻嘻地凑近屏幕,一双狗狗眼眨巴着,带着点促狭的得意。 兰乔曦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她想扯出一个笑容回应他,想说“是啊,很想你”,可嘴角刚勉强牵动一下,视线就迅速被汹涌而上的泪水模糊。屏幕上顾宥泽灿烂的笑脸变成一片晃动的、温暖的光斑。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那哽咽声泄露出来,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姐姐?”顾宥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常。他蹙起眉头,整张脸都凑到了镜头前,语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而担忧,“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熬夜看文件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保护欲和隐隐的怒气。 “没……没有……”兰乔曦慌忙摇头,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抬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就是……有点累。看到你……高兴的。” 这借口拙劣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顾宥泽显然也不信。他紧紧盯着屏幕里她明显哭过、强颜欢笑的脸,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屏幕看到她心底去。“你在哪?在家吗?我现在就飞回去!” 他说着,已经转身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飞机柜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别!宥泽!”兰乔曦心里一惊,连忙阻止,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别过来!我……我没事!真的!” 她现在这副狼狈不堪、情绪崩溃的样子,怎么能让他看到?那些纠缠不清的前世孽债,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又怎么能把他牵扯进来?“我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倒时差……” 顾宥泽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镜头这边的她。机场明亮的灯光落在他年轻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而坚定的轮廓。他沉默了几秒,那眼神里的担忧并未散去,却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的力量。 “姐姐,”他开口,声音放得很低,很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看着我。” 兰乔曦下意识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听着,”顾宥泽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进她的耳膜,“我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现在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也不管你有多累多难过……”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灼灼,像燃烧的小太阳。 “——等我。就在原地,等我回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穿透了空间的距离,也穿透了兰乔曦心底的层层冰壳,“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怕。等我回来,一切交给我。” “等我回来,娶你。” 最后六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异常郑重,仿佛一个最庄严的承诺,重重地落在这混乱的凌晨。 第49章 有些事情终究要来了 屏幕那头的喧嚣背景音仿佛瞬间远去。兰乔曦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坚定和守护,那份只属于“顾宥泽”的、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前世血泪的温暖和力量。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带着汹涌的酸楚和一种溺水者终于抓住岸边的踏实感,猛地冲垮了她强撑的堤防。 泪水决堤而出,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崩溃的、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她对着屏幕,像个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哭得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的恐惧、迷茫、自我厌弃和那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十世重负,在这一刻,在这个少年郑重的承诺面前,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好……好……我等你……宥泽……我等你……”她泣不成声,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顾宥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隔着屏幕,安静地看着她哭,眼神专注而心疼。他没有试图去打断,也没有空洞的安慰,只是用他无声的陪伴,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彻底崩溃的安全港湾。直到兰乔曦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去洗个热水澡,喝杯热牛奶,然后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记住,等我。” 视频挂断后,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的寂静,只有兰乔曦低低的抽噎声在回荡。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心底那片几乎将她溺毙的冰冷绝望,被顾宥泽那团炽热的光暂时驱散了,留下一种精疲力竭后的虚脱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撑着门板,慢慢站起来。双腿依旧发软,但不再是无力的颤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黑暗的客厅,落在地毯边缘——那个被她甩出去的丝绒盒子,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像黑暗中一只窥伺的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它。指尖触碰到冰凉的丝绒,仿佛又触碰到了任安宰腕上那道褪色的红痕。那句“换我来救你”再次在脑海里闪现。 救她?他凭什么救她?他又能救她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滑过她混乱的脑海:萌姐!苏萌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句意味深长的“没那么简单”……还有她此刻虚弱黯淡的信仰金光……萌姐是不是也在那几世当中? 兰乔曦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攥紧了手中的盒子,像攥着一个烫手的谜团,踉跄着走向卧室的方向。她需要休息,需要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或许……或许苏萌知道些什么?等她缓过来,这次她一定要求苏姐慈悲,一定要问个清楚! 然而,当她推开卧室门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和腐败植物混合的诡异气息,猛地扑面而来!那味道浓稠得几乎凝成实质,狠狠撞进她的鼻腔! “呕……”兰乔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才勉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她惊恐地抬头—— 卧室里没有开灯。惨淡的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窄的光带。 苏萌蜷缩在她的大床上,身体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她不再是之前安静昏睡的模样,而是整个人剧烈地痉挛着,像被无形的电流反复击中!她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抽气声,仿佛正承受着无法呼吸的巨大折磨! 更让兰乔曦魂飞魄散的是苏萌周身的光芒! 那层原本只是微弱黯淡的淡金色信仰金光,此刻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疯狂地明灭闪烁,像是风中残烛最后挣扎的火苗。而在那闪烁的金光边缘,竟然丝丝缕缕地缠绕、渗透出一种……污浊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那暗红色如同活物般蠕动、侵蚀着金光,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腐败气息!正是这股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 苏萌原本只是苍白透明的脸,此刻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她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瞳孔却涣散无神,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的猩红血丝!嘴角,一缕暗红色的、粘稠得如同凝固血液的液体,正缓缓地、不受控制地淌下,染红了雪白的枕头! “萌姐!”兰乔曦骇然失声,大脑一片空白!她猛地扑到床边,手足无措地看着苏萌痛苦挣扎的样子,那掐住自己脖子的力道大得吓人,指甲甚至深深陷入了皮肉!她想去掰开苏萌的手,指尖却在触碰到苏萌皮肤的瞬间,感受到一股极其阴冷、带着强烈恶意和腐朽气息的能量猛地刺入!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针扎进神经! “啊!”兰乔曦痛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指尖一片冰冷麻木,那感觉……竟与任安宰在停车场抓住她手腕时,透过掌心传来的那种异样灼热感,有着某种诡异的同源气息!只不过任安宰的是灼热,而此刻苏萌身上逸散的,是极致的阴寒和污秽! 苏萌的痉挛达到了顶点,她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穿耳膜!与此同时,她周身那污浊的暗红色光芒猛地暴涨,瞬间压制了本就微弱的信仰金光! “噗——” 一大口暗红近黑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粘稠液体,猛地从苏萌口中狂喷而出!如同被强行挤压出的、污秽的血浆! 那粘稠的污血并没有溅落,反而在半空中诡异地悬浮、凝聚!紧接着,在兰乔曦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团悬浮的污血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涌,表面迅速凝结、硬化,颜色也从暗红变成了深沉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黑褐色! 仅仅几秒钟! 那团喷出的污秽之物,竟然在兰乔曦眼前,匪夷所思地……凝固成了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嶙峋、形状极其不规则的……碎片! 那碎片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黑褐色,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血管经络般的暗红色纹路,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败和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沉重的怨毒气息!它静静悬浮在离苏萌唇边几寸的空气中,缓缓旋转着,像一颗凝固的、来自地狱的心脏! “嗬……”苏曼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软,瘫倒在床上,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也无力地松开。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锣般的嘶鸣,脸色灰败如同金纸,周身的金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被那碎片散发出的污秽暗芒彻底压制。她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动,最终落在了那块悬浮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褐色碎片上,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小曦,你没事就好!”苏萌模糊的说道。 兰乔曦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死死盯着那块悬浮的碎片,那上面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像极了她在那些噩梦记忆里看到的、被撕裂的灵魂印记!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这块碎片……难道是……是任安宰某一世……被彻底打碎、湮灭的……灵魂残片?! 苏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指向那块悬浮的碎片,又指向兰乔曦,嘴唇无声地开合,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警告。 下一秒,异变再生! 那块悬浮的黑褐色碎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停止了旋转!表面那些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滔天怨毒、无尽痛苦和毁灭气息的狂暴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以那块碎片为中心,毫无预兆地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目标直指——近在咫尺、心神剧震的兰乔曦! “呃啊——!” 兰乔曦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狂暴的冲击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太阳穴,贯穿她的整个头颅!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极致痛苦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嚎叫,蛮横无比地、以摧毁一切的姿态,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不再是之前那些模糊的闪回! 这一次,是直接的、粗暴的、身临其境的……记忆洪流的彻底灌入!属于“任安宰”的……被彻底打碎湮灭那一刻的……最核心、最惨烈、也最绝望的……灵魂记忆! 巨大的痛苦让她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一个遥远而凄厉、充满无尽怨恨和不甘的嘶吼,直接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连最后……都不信我……曦儿……!!!” --- 当兰乔曦的意识在无边剧痛和冰冷黑暗中沉浮,如同被抛入风暴中心的一叶扁舟时,城市的另一端,任安宰正独自站在他那间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沉睡的城市,灯火稀疏。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折射着窗外零星的微光。他深灰色的风衣随意地搭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扶手上,只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安静地站着,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蓝眼睛里没有焦点,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那张精致混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诡异,只有握着酒杯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出一丝潜藏的波澜。 公寓里静得可怕,只有冰球在杯中轻微碰撞的细碎声响。 突然—— “噗!” 任安宰毫无预兆地浑身剧震!手中的水晶威士忌杯脱手而出,“哐当”一声脆响,在地板上砸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和锋利的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位置!仿佛那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和悸动瞬间席卷全身!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熟悉,带着一种被强行撕裂、被污秽侵蚀的冰冷怨毒感!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高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变得一片惨白,如同大病初愈。 他死死按着心口,剧烈地喘息着,蓝眼睛里不再是平静,而是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痛苦、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那感觉……那被强行撕裂、被污秽力量侵蚀的感觉……是“它”?!那被封印的、属于他自身最核心、也最污浊痛苦的一部分……怎么会……?!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穿透厚重的夜色,精准无比地射向兰乔曦公寓所在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阴鸷和一种……即将失控的毁灭欲! “鹤…珍…珍!”一个名字,带着冰渣般的森寒杀意,从他齿缝间一字一顿地挤出。 第50章 灵魂的拉扯 那一声“鹤珍珍”裹着冰碴般的杀意砸碎寂静时,任安宰的公寓窗外,城市最后一盏灯火也熄灭了。 黑暗彻底吞没了顶层空间。唯有他蓝眼睛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在绝对的漆黑中亮得骇人,如同淬了剧毒的磷火。任安宰心口被撕裂、被污秽侵蚀的剧痛还在疯狂啃噬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像擂着濒死的鼓点。那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灵魂都在尖叫——是他被强行剥离、被最恶毒的诅咒污染、最终被封印在最深处的那一部分——或许有人会告诉他,那是他对兰乔曦所做的那些破烂事儿!它本该被永恒禁锢在虚无的夹缝,由……鹤珍珍和它一起在那里赎罪!它怎么可能挣脱?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兰乔曦的方向?!那那灵魂上为什么会有鹤珍珍全部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苏……萌……” 这个名字再次从他齿缝碾磨出来,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毁灭的欲望。那只不守规矩的锦鲤!一定是她!只有她才有能力、有动机去触碰那道禁忌的封印!她竟敢……竟敢让那污秽至极的东西靠近曦儿?! “轰——!” 暴怒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轰然从他周身炸开!公寓内所有脆弱的物品——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酒柜里的高脚杯、墙上价值不菲的抽象画——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碾成齑粉!细碎的粉末在绝对黑暗中无声弥漫,如同死亡的灰烬。 他猛地转身,深灰色风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通往露台的巨大落地窗无声洞开,冰冷的夜风灌入,却吹不散他眼中凝聚的、足以冻结地狱的森寒。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冰冷的虚空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同一片夜色下,兰乔曦的卧室。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血浆和污秽冻结。兰乔曦瘫倒在地毯上,身体也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剩下一阵阵无意识的、神经质的抽搐。她的意识被彻底撕裂、揉碎,沉溺在那块碎片带来的、属于任安宰湮灭瞬间的绝对绝望里。 眼前不再是卧室。是云海翻涌、罡风如刀的万仞孤峰之巅!是千军万马的呼啸战场!是冰冷窒息的黑暗湖底! 她(或者说,是承载着任安宰视角的她)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的力量疯狂撕扯!身体不再是实体,而像流沙般从脚下开始崩解、飞散!每一粒光尘的剥离,都伴随着灵魂被寸寸凌迟的极致痛苦!那种痛,超越了肉体的极限,是存在本身被强行抹除的终极恐惧! 视野在摇晃、扭曲。唯有前方,那个持剑的身影清晰得如同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是她! 是“兰乔曦”! 那张脸,冰冷、漠然,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雕琢而成。手中的长剑流淌着清冷绝世的辉光,剑尖稳稳地、不带一丝颤抖地指向他的……心口!那双眼睛,盛满了……什么?不是愤怒,不是仇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俯瞰蝼蚁般的……空茫!仿佛眼前魂飞魄散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缕该被拂去的尘埃! “这么多年……你终究……学不会……信我……” 任安宰(或者说,此刻沉溺在他记忆中的兰乔曦)听到自己发出破碎的叹息,轻得像云絮,却重逾万钧,砸在摇摇欲坠的识海上。 为什么不信? 他做了什么? 不!不对!有什么地方错了!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本能的巨大冤屈和不甘如同火山般在他(她)即将彻底湮灭的识海深处爆发!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被最信任之人彻底否定、彻底背叛的……滔天怨毒!是比形神俱灭更甚万倍的痛苦! “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连最后……都不信我……曦儿……!!!” 那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嘶吼,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她(他)的识海核心炸响!带着十世累积的、足以污染天地的怨毒和痛苦,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进兰乔曦脆弱的意识! “呃啊——!” 现实中的兰乔曦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她双手死死抠进昂贵的地毯,指甲崩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混合着血丝的白沫。那碎片带来的不仅是记忆,更是任安宰湮灭那一刻最极致的负面情绪——被背叛的怨毒、不被信任的绝望、形神俱灭的痛苦——如同最污秽的毒液,疯狂地注入、侵蚀着她的灵魂! 悬浮在空中的黑褐色碎片仿佛受到了她崩溃的刺激,表面那些如同血管般的暗红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嗡鸣声陡然加剧,如同地狱恶鬼的狞笑!它旋转的速度猛地加快,带起一股腥臭的阴风,竟然开始缓缓地、带着一种贪婪的渴求,朝着地上痛苦翻滚的兰乔曦……移动过去! 仿佛一个残缺的、充满恶意的灵魂碎片,嗅到了宿主的味道,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归、想要吞噬、想要……融为一体! “不……不要过来……” 兰乔曦残存的意识发出微弱的哀鸣,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碎片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一点点逼近! 就在那污秽碎片即将触碰到她眉心皮肤的刹那——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卧室厚重的实木门板如同被炮弹击中,轰然向内爆裂开来!无数木屑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 刺目的白光瞬间撕裂了房间内浓稠的黑暗和污秽气息! 一道身影裹挟着风雷之势、带着黎明破晓般清冽而磅礴的力量,如同天神降临般撞了进来! 是顾宥泽! 少年脸上惯有的阳光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暴戾的冰冷和焦急!他头上那顶印着小狗图案的棒球帽不知何时已经不见,黑色的短发被疾风吹得凌乱,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他穿着简单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下飞机就一路狂飙而来。 他根本无视了房间内弥漫的恐怖气息和悬浮的诡异碎片,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地上痛苦抽搐、濒临崩溃的兰乔曦! “姐姐——!”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蕴含着足以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狠狠撞碎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顾宥泽如同离弦之箭,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兰乔曦猛扑过去!他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无形却极其强大的气场,所过之处,那浓稠的血腥味和污秽的暗红色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被强行逼退、净化!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兰乔曦的瞬间—— “嗡——!” 那块悬浮的黑褐色碎片仿佛被顾宥泽身上纯净而强大的生机彻底激怒!血光大盛!嗡鸣声瞬间变成刺耳的尖啸!一股比刚才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黑色巨浪,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恶意,悍然调转方向,朝着扑来的顾宥泽狠狠撞去! “宥泽小心!” 床上奄奄一息的苏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嘶哑的警告,眼神绝望。 顾宥泽眼中寒光爆闪!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袭来的恐怖冲击,只是对着那污秽碎片袭来的方向,猛地张开五指,口中发出一声短促、古老而充满威严的音节: “——净!”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影。 只有一个字。 一个音节。 如同神谕纶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净化之力,从他掌心轰然爆发! 那无形的净化之力如同最纯净的晨曦之光,瞬间撞上了袭来的污秽巨浪!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污秽的冰面上! 没有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那狂暴的、怨毒的精神冲击巨浪,在这纯净的净化之力面前,如同遇到了烈阳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消融、溃散!碎片发出的刺耳尖啸也瞬间变成了痛苦不堪的哀鸣! 顾宥泽身形只是微微一顿,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显然硬抗这污秽冲击也并非毫无代价。但他扑向兰乔曦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单膝跪地,一把将地上蜷缩颤抖、意识模糊的兰乔曦紧紧搂入怀中! “姐姐!是我!宥泽!我回来了!别怕!”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急促而坚定,带着一种能安定灵魂的力量,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看着我!姐姐!看着我!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环抱着她冰冷颤抖的身体,他身上那股如同初升朝阳般清冽干净的气息,霸道地驱散着萦绕在她周围的污秽和绝望,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隔绝了那仍在疯狂冲击她意识的、属于任安宰湮灭时刻的极致痛苦。 兰乔曦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终于看清了少年焦急而坚毅的脸庞。那熟悉的眉眼,那毫无保留的担忧,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源。 “宥……泽……” 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的气音,泪水混合着血沫涌出,“痛……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 顾宥泽心疼得几乎窒息,将她搂得更紧,一只手轻柔却坚定地按在她剧烈抽痛的太阳穴上,一股温和而纯净的能量缓缓渡入,试图安抚她狂暴混乱的识海,“忍一忍,姐姐!看着我!只看着我!那些脏东西伤不到你了!” 他抬起头,冰冷如刀锋的目光扫过那块因攻击受挫而暂时停滞、光芒明灭不定的黑褐色碎片,最终落在了床上气息奄奄的苏萌身上。看到苏萌周身黯淡得几乎熄灭的金光和那触目惊心的青灰色,顾宥泽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苏萌姐!” 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撑住!” 就在这时—— “轰——!!!”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阴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威压,毫无预兆地从卧室爆裂的门口方向,如同灭世的海啸般轰然压来! 破碎的门框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下。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魔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深灰色风衣的下摆在激荡的能量场中猎猎作响。任安宰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挡住了外面走廊透进来的微光,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他带来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阴影之下。 他来了。 那张混血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唯有那双蓝眼睛,此刻不再是深邃的寒潭,而是变成了两团熊熊燃烧的、毁灭一切的冰蓝色火焰!那火焰跳跃着,死死锁定在顾宥泽怀中、意识模糊的兰乔曦身上,更牢牢锁定了悬浮在空中的、那块属于他破碎灵魂的污秽碎片! 当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碎片,再落到苏萌身上时,那冰蓝色的火焰骤然爆燃!浓烈到实质化的杀意,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冰刀,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空气温度骤降,墙壁甚至凝结出细小的白霜! “鹤、珍、珍!”任安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丧钟,每一个字都带着将万物冻结的森寒,砸在碎片上身上,“你……找死!” 第51章 残魂与余烬 任安宰那句裹挟着九幽寒气的“鹤珍珍!你……找死!”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凝固的空气。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冻结顾宥泽的血液,他下意识地将怀中颤抖的兰乔曦护得更紧,周身那纯净的净化之力本能地鼓荡起来,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光晕,顽强抵抗着那灭顶的威压。 然而,任安宰的目标并非他。 那双燃烧着冰蓝色毁灭之焰的眸子,死死锁定了空中那块兀自嗡鸣、散发着污秽与怨毒的黑褐色碎片。碎片似乎感应到了真正主人的降临,血光猛地一滞,嗡鸣声变成了带着恐惧和某种……扭曲渴望的尖细嘶鸣,表面的暗红纹路疯狂蠕动,竟试图朝着任安宰的方向微微偏移。 任安宰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只是朝着那块碎片,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五指张开,虚虚一握。 “——过来。” 两个字,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绝对意志,仿佛在召唤一件遗失已久的物品。 空间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那块正试图挣扎、甚至贪婪地想要汲取任安宰身上某种气息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琥珀的飞虫,所有的嗡鸣、血光、挣扎,在刹那间凝固! 它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强行剥离了与兰乔曦和顾宥泽的对抗,硬生生从空中扯下!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瞬间跨越空间,被强行摄入了任安宰虚握的掌心! “嗡——!”碎片落入掌心的瞬间,爆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哀鸣,随即彻底沉寂下去。表面的血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熄灭,只剩下那令人不适的黑褐色本体,安静地躺在任安宰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掌中。 任安宰低头,冰冷的视线落在掌心的碎片上。蓝眸深处那毁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因为近距离的接触,燃烧得更加幽深。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似乎要将这污秽之物彻底碾碎。 就在他五指即将合拢、将碎片彻底湮灭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带着无尽痛苦和扭曲执念的灵魂波动,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丝火星,顽强地从碎片深处渗透出来,轻轻触碰了他的指尖。 任安宰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眉头骤然锁紧,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那冰冷无波的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丝……惊愕?甚至是难以置信? 他的指腹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碎片那粗糙嶙峋的表面,仿佛在读取某种无形的信息。蓝眸中的火焰剧烈地跳动了几下,最终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嫌恶、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呵……”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从他唇边溢出,带着一种洞悉了某种疯狂真相的冰冷嘲讽。 原来如此。 这根本不是什么纯粹的、属于他湮灭时刻的灵魂残片。这污秽之物的核心,竟然包裹着……鹤珍珍! 那个曾被他亲手剥离、封印在虚无夹缝中,作为某种“看守”或“代价”存在的……属于鹤珍珍的本源元神! 她竟然……舍弃了近乎全部的本源,如同飞蛾扑火般,强行融入了这块记录着他最痛苦、最绝望湮灭时刻的记忆碎片!为了什么?为了挣脱封印?为了将这饱含怨毒与痛苦的“真相”送到兰乔曦面前?为了……让这污秽的力量去污染、去伤害曦儿? 难怪这碎片的气息如此驳杂,怨毒中带着一种同源却扭曲的疯狂!难怪它能挣脱封印!鹤珍珍几乎燃烧了自己,只为将这柄淬了最恶毒诅咒的匕首,送到兰乔曦的心口! 此刻碎片中的“鹤珍珍”,早已不是什么锦鲤仙灵,甚至连残魂都算不上。她的本源元神在强行融合和挣脱封印的过程中已消耗殆尽,只剩下最偏执、最疯狂的一缕执念,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在这块污秽的记忆碎片上,化作厉鬼般的怨毒,支撑着她最后的存在。 这……值得吗? 为了报复?为了证明什么?还是仅仅为了……让他也品尝这被撕裂、被污秽侵蚀的痛苦? 任安宰看着掌中这团沉寂下去、却散发着腐朽与疯狂气息的黑褐色物体,第一次,对鹤珍珍这个纠缠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存在,产生了一丝……近乎怜悯的荒谬感。愚蠢!彻头彻尾的愚蠢!为了一个早已扭曲的执念,将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彻底断绝。 碾碎它?易如反掌。但这团东西,终究有一部分……曾是属于他的。那湮灭的痛苦记忆,是真实的。而鹤珍珍那缕残存的执念,也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悲哀。 任安宰眼底的冰焰缓缓收敛,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他不再看那碎片,目光扫过房间。 顾宥泽正抱着意识模糊、依旧在痛苦低吟的兰乔曦,少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心疼,他正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拭兰乔曦嘴角的血沫,周身纯净的气息努力地安抚着她混乱的识海。而床上,苏萌气若游丝,周身金光几乎熄灭,脸色青灰如同死人,显然为了压制和吐出这块碎片,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元神遭受重创,根基动摇。 一地狼藉,破碎的门板,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和污秽气息,还有那令人窒息的能量余波。 任安宰的视线最后落在顾宥泽身上。青年抬起头,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和敌意,像护着珍宝的幼兽。 任安宰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对着顾宥泽,极其平淡地、近乎冷漠地丢下一句: “照顾好他们。”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话音落下,他空着的左手随意地在虚空中一划。 一个极其普通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厚壁玻璃瓶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像是刚从某个便利店货架上取来。他动作随意地将掌中那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褐色碎片丢了进去。 “当啷。”碎片落在瓶底,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没有封印的符文,没有强大的禁制。只是瓶盖被旋紧。 然而,当瓶盖合拢的瞬间,碎片上最后一丝试图逸散的污秽气息也彻底被隔绝、压制。玻璃瓶本身仿佛成了一个绝对隔绝的囚笼。任安宰强大的力量不需要任何外显的符文,已然将这团污秽之物牢牢禁锢其中。 他看也没再看瓶中的东西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 深灰色的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冷冽的弧度,任安宰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一步便消失在破碎的卧室门口,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气息,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 只有那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余音,仿佛还留在原地: “该结束了。” --- 卧室里死寂一片。 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随着任安宰的离去骤然消失,空气似乎重新开始流动,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能量冲击后的焦糊感。 顾宥泽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兰乔曦,她的颤抖似乎减轻了一些,但呼吸依旧急促,眉头紧锁,显然意识还在那片湮灭的痛苦深渊中挣扎。 “姐姐……没事了……他走了……”顾宥泽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兰乔曦靠得更舒服些,指尖凝聚起更加柔和纯净的能量,持续不断地输入她的眉心,试图驱散那侵入识海的污秽记忆和怨毒。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任安宰消失的门口,眼神复杂。那男人……太强了,强得令人绝望。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照顾好他们”?他凭什么用这种交代的语气?还有那个瓶子……那里面装的东西……同时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刚才好像下意识的是用了什么超能力一样!不!那就是超能力,他能看到苏萌了,而且万般熟悉的感觉,自己脑海里多了一些东西,模模糊糊的! 顾宥泽的目光随即转向床头。 “苏萌姐!”他心中一紧。苏萌的状态看起来比兰乔曦还要糟糕!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周身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死寂的青灰色,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顾宥泽不敢再耽搁。他小心翼翼地将兰乔曦平放在相对干净的地毯上,迅速起身冲到床边。他探了探苏萌的鼻息,极其微弱。又抓起她的手腕,脉搏也弱得几乎摸不到,更有一股阴寒污秽的气息在她经脉中盘踞,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本就虚弱的生机。 “该死!”顾宥泽低骂一声,脸色凝重。苏萌这显然是被那碎片的力量反噬,伤及了根本!必须立刻施救!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迅速结印,不同于之前净化碎片时的刚猛,此刻他指尖流淌出的是一种极其温和、充满勃勃生机的翠绿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初春的嫩芽,带着滋养万物的气息,缓缓笼罩向苏曼的胸口。 “苏萌姐,撑住!”顾宥泽低声喝道,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需要小心翼翼地引导这股生机之力,既要驱散她体内的污秽阴寒,又要避免刺激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脆弱元神。 翠绿的光芒与苏萌体内顽固的污秽气息无声地交锋着,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而地上,兰乔曦在顾宥泽持续的安抚下,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但眼睫依旧不安地颤动着。在她混乱的识海深处,那万仞孤峰之巅、冰冷湖底、千军万马的战场……那些破碎绝望的画面并未消失,只是被一层温暖而坚定的光晕暂时隔绝、压制着。那光晕,带着少年身上独有的、如同朝阳般的干净气息。 窗外,深沉的夜色开始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 黎明,似乎快要来了。但这一夜留下的伤痛、谜团和那瓶被带走的污秽之物,却如同沉重的烙印,深深刻在了这个混乱的房间里,也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任安宰那句“该结束了”,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新的、更复杂漩涡的开端。 第52章 余烬微光 窗外的天际线,终于撕开浓重的墨色,透出一点稀薄的、带着凉意的灰白。黎明微弱的光线,如同怯生生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一片狼藉的卧室,试图驱散那几乎凝固的血腥与污秽气息。 顾宥泽的呼吸有些急促,额角的汗珠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维持着双手结印的姿势,指尖流淌的翠绿色生机之光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注入苏萌的心口。那光芒温和却坚韧,与盘踞在她经脉深处、如同附骨之蛆的阴寒污秽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拉锯战。 “滋滋……”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次光芒与污秽的交锋,都让苏萌灰败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抽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顾宥泽的脸色也愈发苍白。强行净化碎片冲击的消耗尚未恢复,此刻又全力为苏萌续命疗伤,他年轻的躯体承受着巨大的负荷。但他眼神里的专注和坚持没有丝毫动摇,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的韧性。 终于,在翠绿光芒锲而不舍的冲刷下,苏萌体内那股最顽固的阴寒气息被暂时压制、逼退到了角落。她青灰色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苍白透明,但那股死寂的气息消散了不少。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重新变得稍显规律。 “呼……”顾宥泽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身体晃了晃,险些脱力。他迅速稳住身形,小心地撤回了双手。翠绿光芒散去,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卫衣后背被冷汗浸透了一大片。 他顾不上自己,立刻俯身再次探查苏萌的脉搏。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会断绝的游丝感。他又看向她的眉心,那层象征着信仰本源的金光依旧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如同风中残烛,但至少……火苗没有彻底熄灭。 “暂时……稳住了。”顾宥泽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苏萌的本源受损太重,那碎片带来的污秽侵蚀如同剧毒,深入骨髓,绝非他一次施救就能根除。后续需要极其精心的调养和更强大的力量辅助,否则根基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地毯上蜷缩着的兰乔曦。 她安静了许多,不再剧烈地抽搐。顾宥泽之前持续输入的纯净能量,像一层温暖坚韧的茧,暂时隔绝了那湮灭记忆带来的极致痛苦和怨毒侵蚀。但她的眉头依旧紧锁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仿佛在睡梦中也被无形的恐惧追逐。苍白的脸颊上泪痕交错,混合着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脆弱。 顾宥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紧。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单膝跪在她身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他伸出手,想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顿住了。 他怕。怕自己的触碰会惊醒她,让她再次陷入那片绝望的深渊。 最终,他只是用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的暖光,隔着一点距离,温柔地拂过她的眉心,如同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那暖光带着安抚心神的效力,让兰乔曦紧锁的眉头似乎又舒展了一点点。 “姐姐……”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心疼和后怕,“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渐渐清晰的、城市苏醒的微弱声响。破碎的门板诉说着昨夜惊心动魄的遭遇,空气中残留的能量余波和血腥味提醒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什么。 顾宥泽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最终落在了床单上那滩已经变成深褐色的污血痕迹上——那是苏萌吐出碎片的地方。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那块碎片……任安宰带走的那个东西…… 鹤珍珍! 顾宥泽的脑海里清晰地回响起任安宰最后那句冰冷刺骨的称呼。那个名字,连同碎片上散发出的同源却扭曲疯狂的气息,瞬间串联起许多模糊的线索——苏萌之前欲言又止的警告,她身上信仰金光异常的黯淡,以及昨夜她吐出碎片时那惨烈到令人心碎的模样! 苏萌姐……她一直都知道!她不仅知道任安宰和兰乔曦的十世宿命,更知道鹤珍珍的存在,甚至可能……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压制或者看守着那个被封印的污秽之物!昨夜她遭受如此恐怖的反噬,正是因为鹤珍珍舍弃本源强行挣脱封印,并将那充满怨毒的记忆碎片逼出,目标直指兰乔曦! “鹤珍珍……”顾宥泽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那个疯子!为了报复,为了伤害姐姐,她竟然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甚至不惜拖苏萌姐下水! 愤怒如同火焰在他胸口燃烧。但同时,一股更深的寒意也随之升起。那个任安宰……他到底是什么人?鹤珍珍又是什么人?他们和姐姐之间,究竟纠缠着怎样可怕而复杂的过往?那块碎片承载的记忆,又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相”,能让姐姐痛苦崩溃至此? 顾宥泽的目光再次落回兰乔曦沉睡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忧虑。他知道,当姐姐醒来,她将不得不面对那些强行灌入脑海的、血淋淋的“前世”片段。她能承受得住吗?她能……分清那到底是任安宰的视角,还是属于她自己的罪孽吗? 顾宥泽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急救电话,舒了一口气,”呼…!” “唔……”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呻吟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宥泽猛地回神,看向床头。 是苏萌! 她依旧闭着眼睛,但眼睫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正陷入一场激烈的梦境挣扎。灰败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萌姐?”顾宥泽立刻凑近。 苏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痛苦挣扎的模样,仿佛灵魂正被什么东西撕扯。 “不……不能……看……”几个破碎的音节终于从她干裂的唇缝中艰难地挤出,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哀求,“假的……陷阱……曦……快……醒……”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个字几乎细不可闻,身体猛地一颤,再次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挣扎和呓语,已经耗尽了她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丝力气。 “苏萌姐!”顾宥泽心一沉,连忙再次探查她的状况。脉搏依旧微弱,但刚才那阵挣扎似乎并未引发更坏的情况,只是让她更加虚弱了。 他直起身,看着苏萌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憔悴面容,回味着她刚才那断断续续的呓语。 “不能看……假的……陷阱……快醒……”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顾宥泽心上。 她在警告谁?是姐姐吗?那些被强行灌入姐姐脑海的记忆……是假的?是陷阱?鹤珍珍不惜魂飞魄散送来的“真相”,竟然可能是精心布置的骗局?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顾宥泽的脊椎爬升。如果苏萌说的是真的……那这背后的阴谋,该是何等深沉可怕?鹤珍珍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让姐姐痛苦?还是有更深层的……针对任安宰,或者针对所有人的算计? 他看着沉睡的兰乔曦,又看看昏迷的苏萌,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姐姐的依靠,可以顶住一切。但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所面对的,是何等古老、何等扭曲的宿命漩涡。苏萌姐拼着元神重创发出的警告,像一道沉重的警钟。 “姐姐……”他蹲下身,轻轻握住兰乔曦冰冷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不管那是什么,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弄清楚。”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晨曦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房间里的沉重迷雾和未知的危机。 任安宰带着那个封印的瓶子离开了,留下一个“该结束了”的宣言。 但顾宥泽知道,对于他和姐姐,对于昏迷的苏萌来说,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苏萌那句用尽力气吐出的“该醒了”,像一把悬在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 与此同时,城市的最高处,那间可以俯瞰整个都市的顶层公寓内。 巨大的落地窗前,晨曦的金辉正努力穿透厚重的防弹玻璃,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明亮的光带。 任安宰背对着那逐渐亮起的世界,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深灰色的风衣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只穿着那件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修长的手指间,正把玩着那个普通的厚壁玻璃瓶。 瓶身冰冷光滑,在晨曦下折射出一点微光。瓶内,那块黑褐色的碎片如同死物般沉寂,表面的暗红纹路也黯淡无光,仿佛刚才的狂暴和怨毒都只是幻觉。 任安宰的蓝眸低垂,目光落在瓶中的碎片上,平静无波,如同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标本。之前的暴怒、杀意、甚至那一丝荒谬的怜悯,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冰冷。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瓶壁,发出细微的、规律的“叩叩”声。 “鹤珍珍……”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公寓里响起,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念一个陌生的名字,“为了让她‘看见’,为了让她‘痛苦’……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值得么?” 瓶中的碎片毫无反应。 任安宰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也罢。”他松开手指,玻璃瓶稳稳地立在宽大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像一件被暂时搁置的、无关紧要的收藏品。 “既然你这么想让她‘看清’……”他转身,走向酒柜,晨曦的光芒勾勒出他高大挺拔却透着无尽孤寂的背影,声音轻得如同自语,却又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那就……让她看个够。” 第53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1 天地间骤然陷入浓稠墨色,翻涌的乌云如巨兽垂落的鳞片层层叠压,将最后一丝天光绞碎。惊雷自九霄炸响,银蛇般的闪电撕裂苍穹,照亮了远处山巅那个单薄的身影——任安宰衣袂猎猎翻飞,发丝被狂风撕扯得凌乱如狂草,指节却依旧苍白而笔直地指向天际。 第七道紫雷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压轰然坠落,所过之处空气寸寸崩裂,在地面犁出焦黑深壑。任安宰喉头腥甜翻涌,却在此刻暴喝一声,染血的指尖迸发出琉璃色光芒,与紫雷轰然相撞。刹那间天地倒悬,两种力量在半空僵持成巨大漩涡,云层被搅成沸腾的铁水,无数细小闪电如萤火迸溅。 \"破!\" 随着沙哑嘶吼,琉璃光芒如利刃劈开雷劫。紫雷寸寸崩解成星屑,却有几道余威穿透护体灵光,在任安宰胸前炸开狰狞伤口。他踉跄着单膝跪地,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焦土上绽开妖冶红梅。身后的天空仍在呜咽,残雷不甘心地轰鸣着,而任安宰却抬头露出一抹血迹斑斑的笑,望着逐渐消散的劫云,轻声道:\"这一世,还没完。\" 此时,兰乔曦的意识并没有沉入安稳的黑暗,而是被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粗暴地拖拽进了一片混沌的、充斥着痛苦与血腥的漩涡。 不再是零散的闪回,不再是模糊的视角。 这一次,是身临其境。是第一人称。是……属于“她”的,被尘封在最深处、沾满血泪的……真实记忆。 * * * (第一世·回忆视角·兰乔曦) 我叫兰乔曦。生在桃花坳,一个被连绵青山温柔环抱的小村落。坳如其名,春日里,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灼灼其华,像天上落下的云霞。 我的竹马,叫任安宰。他是村里最俊俏、最聪明的少年郎。我们一同在桃林里追逐嬉戏,一同在溪边摸鱼捉虾,一同在老桃树下分享一块甜腻腻的桃花饼。他总爱用那双比山泉还清亮的眼睛看着我,笑着说:“曦儿,等我长大考了功名,就回来娶你,给你盖一座开满桃花的院子。” 那时的风是暖的,桃花是香的,他的话,是甜的。 安宰哥读书极好,十五岁那年,被州府举荐,要上京赶考。临行前夜,他偷偷跑到我家院墙外,塞给我一枚用红绳穿着的、温润的桃核坠子。“曦儿,等我。”月光下,他的眼神灼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和不容置疑的承诺,“金榜题名时,便是你我花轿临门日。” 我攥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桃核,心尖滚烫,用力点头。看着他背着简单行囊的身影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山路上,那是我一生中,最满怀希望的离别。 然而,希望如同春日脆弱的桃花瓣,经不起风雨。 安宰哥走后的第二年,百年不遇的大旱席卷了南地。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桃花坳的溪流干涸了,满山桃树枯死,只剩下狰狞的虬枝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饥饿,如同跗骨之蛆,吞噬着村落。 先是野菜树皮,然后是观音土……爹娘为了省下一口吃的给我和年幼的弟弟,身体迅速垮了下去。先是娘在挖野菜时一头栽倒,再没起来。接着是爹,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悄无声息地咽了气,枯瘦的手还紧紧攥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麸皮饼。 爹娘临终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曦儿……带……带着弟弟……去找安宰……他……他考上了状元……报喜的人……来过……”爹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完,便撒手人寰。 状元?安宰哥考上了状元?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绝境中的微光,让我麻木的心重新跳动起来。对!去找安宰哥!他是状元郎了!他一定有办法!他一定会收留我们! 我草草埋葬了爹娘,用破布条将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弟弟牢牢绑在背上,又搀扶起同样瘦骨嶙峋、病得直咳嗽的安宰哥年迈的寡母任婶,踏上了九死一生的北上之路。 逃荒的路,是人间炼狱。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这些以前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过的惨剧,活生生地在我眼前上演。每一步都踩在绝望的边缘。弟弟的哭声越来越微弱,任婶的咳嗽撕心裂肺,我的双脚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住,抱着气息奄奄的弟弟,和咳出血的任婶瘫倒在路边等死时,一个脏兮兮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是个小乞丐,年纪看着比我小一两岁,脸上糊满了泥垢,头发像枯草,唯有一双眼睛,在污秽之下,亮得惊人,像山坳里未被旱灾侵蚀的清泉。他瘦得像根竹竿,走路一瘸一拐,但动作却异常敏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他刚从一个饿死的流民身边“捡”来的半块发霉的饼子,掰成三份,最大的一份塞给我背上的弟弟,一块塞给咳得喘不上气的任婶,最小的一块,硬是塞进我手里。 “吃。”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谢……谢谢……”我哽咽着,连他的名字都忘了问。 他没有名字,或者说,名字对他毫无意义。我们就叫他“小乞丐”。 有了小乞丐的加入,绝望的路途似乎有了一点点微光。他熟悉荒原,知道哪里能找到一点点干净的水源,知道哪些草根勉强能入口。他沉默寡言,却总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用他那瘦弱却异常坚韧的身体,帮我分担背上的弟弟,或是搀扶摇摇欲坠的任婶。他打架很凶,像只护食的小狼崽,为了抢一口吃的,或者保护我们不被其他流民欺负,他能豁出命去,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一声不吭。 有一次,弟弟高烧不退,浑身滚烫,我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是小乞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点珍贵的草药,捣碎了,用仅存的一点干净水喂给弟弟。他整夜守在旁边,用破布蘸着凉水给弟弟擦拭额头降温。天亮时,弟弟的烧奇迹般地退了,小乞丐却靠在墙角,累得直接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新添的淤青。 “谢谢你……”我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这乱世中,这点滴的温暖,如同寒夜里的星火。 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当我们终于拖着残破的身躯,远远望见京城那巍峨的城墙时,几乎要喜极而泣。弟弟脸上有了点血色,任婶的咳嗽也好了些。小乞丐依旧沉默地跟在我们身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 “安宰哥!我们到了!我们找到你了!”我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希望。 然而,希望很快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京城繁华似锦,朱门酒肉臭。可我们这些衣衫褴褛、满身污秽的流民,连靠近内城都难如登天。任安宰,新科状元郎,皇帝钦点的翰林院修撰,更是住在内城深处的官邸,守卫森严。 我们一次次试图靠近,一次次被凶神恶煞的守卫驱赶,像驱赶一群肮脏的苍蝇。报上“任安宰”的名字,换来的只有嗤笑和更凶狠的推搡:“滚滚滚!哪里来的刁民,也敢攀扯状元公?再敢聒噪,打断你们的腿!” 任婶急得直哭,不停地念叨:“安宰……我的儿啊……娘来了……” 弟弟被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抱着我的腿。小乞丐挡在我们身前,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些守卫,拳头捏得死紧。 就在我们走投无路,蜷缩在官邸后巷一个肮脏的角落里,绝望地啃着发硬的窝头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提着菜篮子的姑娘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她看着我们,眼中带着一丝怜悯,小声问:“你们……是来找任修撰的?”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猛地抬头:“是!是!我们是任安宰的亲人!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位是他娘!求姑娘行行好,帮我们递个话!” 我指着任婶和弟弟,急切地恳求。 那姑娘叫鹤珍珍,是附近一户农家的女儿,经常给官邸后厨送些新鲜蔬菜。她看着我们凄惨的模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我试试吧。不过任大人现在很忙,未必……” “谢谢!谢谢姑娘!” 任婶激动得就要跪下,被我死死拉住。 第54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2 鹤珍珍提着篮子进去了。我们三人(小乞丐警惕地守在巷口望风)如同等待最后的宣判,心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鹤珍珍出来了。她的脸色有些奇怪,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们。 “怎么样?姑娘?安宰哥他……” 我急切地迎上去。 鹤珍珍低下头,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我……我见到任大人身边的小厮了……他说……说任大人现在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他……他让你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等他忙过这阵子,自会……自会派人来接你们……” 如同晴天霹雳! “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任婶失声尖叫,踉跄着后退,“我儿……他……他连亲娘都不认了吗?” 我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个在桃花树下许诺要娶我的少年,那个说金榜题名就回来接我的状元郎……如今我们历经生死,千辛万苦来到他面前,却只换来一句“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安……安宰哥……” 我喃喃着,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掏空,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灌满了刺骨的寒风和绝望的冰碴。 鹤珍珍似乎不忍再看,匆匆放下一个小布包:“这里……有点碎银子和吃的……你们……你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说完,她像逃也似的转身跑开了。 小乞丐默默走过来,捡起那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点心,一点散碎银子。他拿起一块点心,塞到我手里,眼神沉静地看着我,没有安慰,只有一种无声的支撑:“吃。” 我麻木地看着手中的点心,精致的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此刻的绝望和心碎形成无比讽刺的对比。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点心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呵…… 任安宰,这就是你给我的“金榜题名时”?这就是你许诺的“花轿临门日”? 我的爹娘死了!我的家没了!我带着你的母亲和我的弟弟,一路像狗一样爬到你面前!换来的就是一句轻飘飘的“等”? 那枚温热的桃核坠子还贴在我的胸口,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 小乞丐默默地把剩下的食物分给任婶和弟弟,自己只拿了最小的一块,蹲在墙角,安静地啃着。他脏兮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我,像无声的磐石。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但内心深处,那一点点被背叛的痛苦点燃的、名为“兰乔曦”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在寒风中,淬炼出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执念。 任安宰,你不来见我? 好。 那我,就等你“忙过这阵子”。 我兰乔曦,就算在这京城烂泥里爬,也要爬到你面前,亲口问一句: **为什么?** * * * 现实。 兰乔曦的身体在顾宥泽怀中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仿佛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她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顾宥泽胸前的衣襟。 那些记忆太过真实,太过痛苦。被至亲至爱之人背叛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钢针,时隔千年,依旧狠狠扎进她的灵魂深处。那枚桃核坠子的冰冷触感,鹤珍珍躲闪的眼神,守卫鄙夷的嗤笑……还有小乞丐无声递来的那块点心……所有的细节,都带着血淋淋的温度,在她脑海里疯狂翻涌! “呃……不……不要……安宰……” 她在昏迷中发出破碎的呓语,声音里充满了心碎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顾宥泽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泪水的滚烫,心如刀绞。他不知道姐姐在经历什么具体的画面,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痛苦和绝望,他感同身受。 “姐姐!醒醒!那是梦!是假的!” 他焦急地在她耳边呼唤,试图将她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掌心的暖光再次亮起,更加柔和,更加温暖,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眉心,试图抚平那记忆带来的剧烈震荡。 然而,兰乔曦的意识仿佛被那强大的记忆漩涡牢牢吸住,无法挣脱。她猛地抬起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了顾宥泽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仿佛抓住了当年那个在绝望中递给她点心的小乞丐! 她的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更加清晰、却带着刻骨恨意的字眼: “等……?呵……任安宰……你……好狠的心……” 顾宥泽的手臂被抓得生疼,但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抓着,只是将她搂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包裹着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姐姐!看着我!我是宥泽!我在这里!那些都过去了!醒过来!” 他的呼唤,如同穿透厚重迷雾的光束,带着温暖而坚定的力量,终于撼动了那沉溺于痛苦深渊的意识。 兰乔曦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即将破茧的蝶。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倏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美丽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心碎,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后淬炼出的、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恨意!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顾宥泽焦急的脸庞,然后缓缓聚焦。当看清眼前这张年轻、英俊、写满了担忧的脸时,她眼中的冰冷恨意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和……错愕? 记忆与现实在剧烈地碰撞。 眼前是顾宥泽,是那个在机场对着镜头比心说要娶她的少年,是那个在停车场如天神降临般将她护在怀里的少年。 可脑海里,却是那个在肮脏后巷,默默递给她点心、守护着她、眼神亮如星辰的……小乞丐! 两个身影,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在此刻,在兰乔曦混乱而痛苦的意识中,诡异地……重合了! “你……” 兰乔曦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死死盯着顾宥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残留的痛苦,有未消的恨意,还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她猛地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抚上顾宥泽的脸颊,指尖冰冷。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人的真实。 “是你……?” 她喃喃地问,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的痛苦和迷茫,“当年……给我点心的人……是你?” 顾宥泽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兰乔曦在说什么“点心”,什么“当年”。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里那份深切的痛苦和此刻的迷茫。他毫不犹豫地握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冰冷小手,用力地、温暖地包裹住。 “姐姐,是我!是顾宥泽!”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不知道什么点心,也不知道什么当年!我只知道,现在,在这里,守着你、护着你的人,是我!顾宥泽!” 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兰乔曦混乱的心湖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是顾宥泽。 不是任安宰。 也不是……那个小乞丐? 兰乔曦眼中的混乱和痛苦似乎褪去了一丝,但那份冰冷的恨意,却如同烙印,更深地刻在了眼底。她缓缓抽回被顾宥泽握住的手,眼神空洞地望向天花板,仿佛穿透了时空,再次看到了那个在京城官邸深处、享受着荣华富贵、却对至亲至爱弃若敝履的……状元郎。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几个冰冷刺骨的字: “任……安……宰……” 这三个字,带着第一世积攒的、穿越了十世轮回也无法磨灭的滔天恨意和心碎,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她自己,也扎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顾宥泽看着怀中人儿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冷恨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不知道那第一世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那个叫任安宰的男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亲手将最深的痛苦和绝望,刻进了姐姐的灵魂里。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那血色桃花烬染透的记忆,才刚刚掀开它最惨烈的一角。 第55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3 兰乔曦空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花板,凝固在某个遥远而血色的时空。顾宥泽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却无法驱散她灵魂深处那源自千年前、被彻底背叛的刺骨冰寒。第一世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滔天的恨意与绝望,便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后续更加惨烈的碎片,汹涌而至。 * * * (第一世·回忆视角·兰乔曦) 鹤珍珍带来的那句“等”,像淬了毒的冰锥,彻底冻结了我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任安宰,我的竹马,我的状元郎,他不要我们了。 希望破灭,剩下的,只有活下去的本能,和那一点点不肯熄灭的、要亲口问个明白的执念。 靠着鹤珍珍那点微薄的碎银,我们在外城最肮脏混乱的贫民窟边缘,租了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窝棚。小乞丐不知从哪里弄来些破草席和干草,铺在地上,算是有了个“家”。任婶的咳嗽越来越重,整夜整夜地咳,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弟弟营养不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常常在睡梦中因为饥饿而哭醒。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主题。 我和小乞丐成了这个“家”的支柱。我放下所有尊严,去帮人浆洗衣服,手指在冰冷的脏水里泡得红肿溃烂;去酒楼后巷捡拾客人丢弃的、带着馊味的残羹剩饭;甚至去码头扛那些连男人都觉得沉重的麻袋,只为换几个铜板,买点最劣质的米糠和草药。 小乞丐比我更拼命。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小狼,在城市的阴影里穿梭。他帮人跑腿送信,钻到最危险的下水道里掏值钱的金属,在赌坊门口守着,等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出来,替他们跑腿买酒买烟,赚几个赏钱。更多的时候,是打架。为了抢一块被野狗盯上的骨头,为了守住我们好不容易弄到的一点食物不被其他流民抢走,他浑身总是带着新伤叠旧伤,有一次差点被几个地痞打断了腿,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爬回来,把藏在怀里、还带着体温的半个馒头塞给我。 日子在饥饿、疾病和无尽的屈辱中一天天熬过。我无数次站在内城与外城那高大冰冷的城墙交界处,望着远处那象征着权力和富贵的飞檐翘角,想象着任安宰在里面过着怎样锦衣玉食的生活。每一次靠近官邸后巷,试图再让鹤珍珍递话,得到的都是更不耐烦的驱逐,甚至有一次,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直接扔了一把铜钱在我们脚下,像打发叫花子:“拿着!滚远点!再敢来骚扰大人,送你们去吃牢饭!” 铜钱砸在泥泞的地上,溅起污浊的水花。小乞丐死死拉住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冲上去的我。他弯下腰,一枚一枚地,将那沾满泥水的铜钱捡起来,攥在手心,指节捏得发白。他抬起头,看着那座高门大院,眼神里不再是凶狠,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的沉寂。 “脏。”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却清晰地落在我耳中。不知是说那铜钱,还是那铜钱背后的人心。 我的心,也在这一次次的羞辱和绝望中,一点点变得冰冷、坚硬。那个在桃花树下笑靥如花的曦儿,那个满怀憧憬等待情郎归来的少女,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在烂泥里打滚、心中只剩下恨和活下去念头的兰乔曦。只有看着小乞丐默默为我们拼命时,看着他小心翼翼把省下来的食物分给弟弟和任婶时,看着他拖着伤腿回来还对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试图安慰的笑容时……心底那一点点属于人的温度,才没有彻底熄灭。 任婶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在一个飘着细雪的清晨,她咳尽了最后一口血,枯瘦的手死死抓着那枚我贴身藏着的、任安宰留下的桃核坠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京城内城的方向,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安……宰……我……儿……”这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 我麻木地合上她的眼睛。没有眼泪。眼泪早已流干。只是心口那个被掏空的血洞,似乎又深了一些,冷了一些。 草草埋葬了任婶,窝棚里只剩下我、弟弟和小乞丐。 弟弟受到惊吓,又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我抱着他滚烫的小身体,感觉他微弱的呼吸像风中残烛。 小乞丐再次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当他回来时,浑身是伤,脸上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几乎站不稳,却紧紧捂着一个油纸包。 他踉跄着走到我面前,颤抖着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精致的、还带着热气的糕点,和一小包珍贵的药材。 “快……给他……”小乞丐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把东西塞给我,然后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下去,头一歪,昏了过去。 我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样子,再看看怀中气息奄奄的弟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几乎要将我撕裂。这乱世,这吃人的世道! 弟弟吃了药,退了烧,活了下来。小乞丐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地。他脸上的伤疤永远留了下来,像一道狰狞的烙印。他依旧沉默,只是眼神更加沉寂,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日子,就在这种麻木的绝望中继续。直到—— 窝棚外的流民已散去大半,只余下绝望的死寂,弟弟再次病倒了。就在我们拖着疲惫身躯准备离开这片伤心地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鹤珍珍提着个食盒,站在巷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乔曦妹妹!”她快步走来,拉住我冰冷的手,“可找到你们了!任大人……安宰他前些日子被派去外地公干,昨日才回府!一听说你们来了,急得不行!府里规矩大,之前那些下人眼皮子浅,怠慢了你们,大人已经重重责罚了!” 她的手指温热柔软,语气恳切,带着久旱逢甘霖般的诱惑力。“快跟我回府吧!大人说了,定要好好安置你们姐弟,还有……”她目光扫过简陋的草席坟包,适时地露出哀戚,“婶子的身后事,也一并操办,让她老人家风风光光地下葬。” 弟弟在我背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小脸烧得通红。我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冰冷的桃核,再看看鹤珍珍殷切的脸。恨意在胸腔里翻腾,可弟弟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颈窝,像烧红的烙铁。人穷志短,活着都难,恨虽然刻骨铭心,但是谁不想着活着呢。 回府……至少,弟弟有药吃,有暖炕睡。至于任安宰……我总要当面,问个明白!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 鹤珍珍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伸手要接弟弟。一直沉默的小乞丐却猛地挡在我身前,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死死盯着鹤珍珍,像警觉的孤狼嗅到了陷阱的气息。 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朝我用力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警告。 “这位小兄弟是……?”鹤珍珍笑容微僵。 “路上帮过我们的。”我哑声解释,看向小乞丐,“你……跟我们一起?” 小乞丐目光在我和鹤珍珍脸上逡巡片刻,最终,那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黯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寂。他猛地后退一步,深深地、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发颤——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诀别? 随即,他转身,拖着那条曾为我挡棍棒而微跛的腿,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贫民窟迷宫般幽暗的巷道深处,瘦小的背影瞬间被阴影吞没。 “哎!小……”我的呼唤哽在喉咙里。他走了。像来时一样突兀。仿佛从未出现过。 * * * 任府的后门,没有想象中的朱漆描金,只是一扇厚重的、刷着黑漆的木门。鹤珍珍带着我和弟弟,没有走正门,而是悄无声息地从这里进入。门内是另一个世界。青石板铺地,抄手游廊曲折,雕梁画栋,空气里浮动着名贵熏香的气息,与贫民窟的污浊恶臭天壤之别。 第56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4 我们被安置在一间偏僻的下人房里。弟弟很快被一个婆子抱走,说是请大夫诊治。我焦心如焚,却被鹤珍珍按住:“妹妹别急,府里有好大夫。你先梳洗梳洗,换身干净衣裳,大人……或许会召见。” 她拿来一套半新的粗布衣裙,料子比我之前浆洗过的所有衣服都好。温热的水洗去经年污垢,露出被风霜侵蚀却难掩清丽的脸庞和不再枯瘦的手腕。铜镜里映出的影子,陌生得让我心惊。那个桃花坳里无忧无虑的曦儿,早已被乱世磨得只剩一双淬了冰、燃着恨意的眼,还有空洞无望的死灰。 鹤珍珍成了我在这深宅里的“引路人”。她依旧是丫鬟打扮,却比其他仆妇体面得多,行走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体态。她教我省略了“安宰哥”这个称呼,只能恭敬地称“老爷”。她告诉我府里的规矩,夫人是当朝长公主,身份尊贵无比,性情……说好听点是端庄,说难听点便是严苛刻薄,尤其容不得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老爷跟前伺候。 “妹妹生得好,更要谨言慎行。”鹤珍珍替我绾发,语气轻柔,眼神却像带着钩子,细细描摹我洗净铅华后的眉眼,“莫要惹了夫人不快。” 起初几日,任安宰并未召见。弟弟的病在好药调理下奇迹般好转,被安排在外院做些轻省活计,虽不得自由,但至少衣食无忧。这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缓,对鹤珍珍也生出几分感激,但是她也成了让我困惑不安的存在。 她待我极“好”,嘘寒问暖,总找机会往我偏僻的下人房里送些精致的点心、时令的果子,甚至偷偷塞给我几件料子柔软的新衣裳,说是“老爷库房里放着也是放着”。她的“好”里,掺杂着那种病态的、让我作呕的亲近,每一次都让我冷着脸、言辞犀利地拒绝回去。 这份虚假的平静和美好在一个深夜被彻底打破。 我因心绪不宁,半夜起身想去院中透口气。路过鹤珍珍那间比普通丫鬟宽敞许多的耳房时,里面竟隐隐传出压抑的喘息和女子娇媚的低吟!门扉未关严,泄出一线昏黄烛光。鬼使神差地,我凑近缝隙。 房内暖香浮动,衣衫凌乱地散落一地。雕花拔步床上,两具躯体正痴缠交叠。上面的男人背影挺拔,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他身下的女子,云鬓散乱,脸颊潮红,正忘情地迎合着,口中溢出破碎的呻吟,那张脸——赫然是白日里温婉体贴的鹤珍珍! 而那个男人侧过脸,烛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精致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此刻被情欲熏染得格外幽深的蓝眼睛! 任安宰! 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胃里翻江倒海!那个口口声声公务繁忙无暇见亲娘的状元郎!那个让我在泥泞里挣扎苦等的“安宰哥”!此刻,正在他的府邸里,和他的贴身丫鬟颠鸾倒凤! 那枚桃核坠子贴着心口的位置,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踉跄着逃离那令人作呕的画面,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却吹不散心头的污秽和滔天怒火。 而真正将我卷入更深漩涡的,是任安宰。 第一次“偶遇”发生在回廊。他屏退左右,穿着深紫色的锦缎常服,身姿挺拔雍容。数月不见,那张混血面孔在阳光下俊美得近乎妖异。他看着我,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蓝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艳、愧疚、怀念,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却呼之欲出的悸动。 “曦……兰姑娘,”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一路受苦了。在府中可还习惯?” 习惯?看着他这副衣冠楚楚的模样,我只觉得无比讽刺!心口的恨意几乎要破膛而出!我死死攥紧袖中的拳头,指甲陷入皮肉,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垂下眼,声音平板无波:“谢老爷收留,奴婢很好。” 他似乎被我的疏离和那声“奴婢”刺痛了,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他身上清冽的松木熏香混合着书墨气息袭来,曾经让我心动的味道,此刻只让我胃里翻腾。 “曦儿……”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沙哑,“看着我。我知道你恨我。路上……娘的事……我都听说了。”他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痛楚,“那时我初入翰林,根基未稳,得罪了权贵,自身难保,府里也尽是……耳目(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远处)。我并非不想见你们,只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我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好一个身不由己!任大人!你的身不由己,就是让你的亲娘咳血死在破窝棚里?就是让你的‘身边人’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我们?就是让我们在京城烂泥里挣扎求生,像野狗一样?!”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白了白,蓝眸中闪过一丝狼狈和痛色。他急切地辩解:“不是那样的!曦儿!我……我后来才知道!我派人去找过你们,可你们已经离开了!我……” “够了!”我厉声打断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任大人,过去种种,如昨日死。奴婢如今只想安分守己,养活弟弟。请大人自重,莫要再说这些奴婢听不懂的话!”我刻意加重了“奴婢”二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他僵在原地,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失落和一种……被彻底拒绝的难堪。那眼神,仿佛我才是那个背弃誓言的人。 * * * 这次“偶遇”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任安宰仿佛着了魔,开始在各种“巧合”的地方与我相遇。 有时是在我独自清扫偏僻的花园小径时,他会突然出现,屏退远远跟着的随从。他会递给我一支温润的羊脂玉簪,声音带着诱惑:“曦儿,这簪子衬你。收下。鹤珍珍那边……我会给她名分。至于你……我舍不得让你做妾。我在城南有处清静的宅子,你先住过去,等我……” “大人!”我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后退,将那玉簪如同烫手山芋般推回去,眼神冰冷如霜,“奴婢粗鄙,配不起这等贵重之物,更受不起大人如此‘厚爱’!奴婢是签了身契的下人,只知干活,不敢妄想!” 我刻意将“身契”二字咬得极重,提醒他,也提醒自己此刻卑贱的身份。 他握着被退回的簪子,指节泛白,脸上是混合着挫败和不解的阴郁:“你为何……非要如此倔强?曦儿,这世道便是如此!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些!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在浆洗房里蹉跎?跟我走,我带你回桃花坳,我们重修老屋,种满桃花……” “桃花坳?”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毫无笑意,“任大人,桃花坳早就没了!死在旱灾里,死在逃荒路上,死在你一句‘公务繁忙’里!奴婢只认得浆洗房的皂荚味,闻不得那早就烂透了的桃花香!大人若无事,奴婢告退!” 说完,我不等他反应,端起水盆,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凋零的花树下,脸色铁青。 * * * 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傍晚。 我抱着刚洗完的一盆衣物,在抄手游廊下匆匆行走。雨水被风裹挟着打湿了我的裙摆。他突然从转角出现,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蓝眸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滚着压抑许久的欲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第57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5 “曦儿!”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滚烫的掌心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让他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疯狂。“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不肯接受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我让你做姨娘!做平妻!甚至……只要再等等!再等等!等我……” “放开我!”我用力挣扎,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屈辱的泪水,“任安宰!你让我恶心!收起你那些虚情假意!你的姨娘?你的平妻?你的外室?在你眼里,我和鹤珍珍,和你打算送去讨好别人的‘瘦马’,有什么区别?!都是你任大人随意摆弄的玩物罢了!回你的桃花坳?带着你这身沾满我爹娘、你娘亲鲜血的官袍回去吗?!我兰乔曦宁可烂在泥里,也绝不与你同流合污!” 我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他。他眼中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被戳中最不堪心思的羞恼让他失去了理智! “闭嘴!”他怒吼一声,猛地将我拉入怀中,带着酒气的滚烫嘴唇不由分说地就要压下来! 恐惧和极致的厌恶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猛地偏开头,他的吻落在我冰冷的颈侧。同时,我毫不犹豫地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在他箍着我的手臂上! “呃啊——!”任安宰吃痛闷哼,下意识松开了手。 我趁机猛地将他推开,像逃离瘟疫般后退几步,剧烈地喘息着,唇边还沾着他的血丝,眼神如同被激怒的母狼,充满了恨意和决绝的冰冷:“任安宰!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廊柱上!让你任大人家宅里添条人命,看看你的清誉还保不保得住!” 我指着旁边粗壮的朱红廊柱,眼神疯狂而决绝。 任安宰捂着流血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脸上的暴怒被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取代。他看着我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恨和宁为玉碎的决绝,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眼前这个女子——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温顺柔弱的曦儿,而是一个被苦难和背叛淬炼得如同寒冰利刃、宁折不弯的灵魂,不过又和自己那些年朝思暮想的曦儿一样,赤子之心半分没变! 雨水冲刷着我们之间的血迹和恨意。他高大的身躯在风雨中显得有些摇晃,蓝眸中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晦暗和挫败。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带着爱而不得的绝望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然后,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狼狈和低气压,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雨幕深处。 我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剧烈地喘息,身体因为后怕和愤怒而不住颤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但我知道,我守住了最后一点尊严。在他面前,我终究没有像鹤珍珍那样,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然而,我低估了权力被挑战后滋生的阴暗,也低估了他那被扭曲的“爱意”带来的毁灭性后果。正是我这份如同冰雪寒梅般不肯折腰的气节,这份与鹤珍珍截然不同的“不驯”,反而更加深了他病态的执念。当占有和补偿的温柔手段彻底失效后,另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残酷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既然无法拥有,那就……物尽其用。 没过多久,府里的风向悄然变了。鹤珍珍待我愈发“亲厚”,总找机会让我在任安宰经过的地方出现。有时是修剪花枝,有时是奉茶。而任安宰看我的眼神,也一次比一次幽深,一次比一次……灼热。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掺杂了男人对美丽猎物赤裸裸的占有欲。 直到一次书房奉茶,鹤珍珍上下打量我两眼,满脸愉悦的走过我身边。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我。室内檀香袅袅。他坐在紫檀木书案后,并未看我,只慢条斯理地翻着公文,状似无意地开口:“兰姑娘你是知道‘瘦马’的!” 我心头猛地一跳!这个词,在贫民窟的阴暗角落里流传过,意指那些被精心调教、专供权贵狎玩的美貌女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奴婢……愚钝。”我强压着翻涌的恶心,声音发颤。 他抬起眼,蓝眸如渊,目光沉沉地锁住我,带着一种评估货物价值的审视,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势在必得的弧度:“无妨。本官近日需与几位大人走动,正缺几位伶俐懂事的‘身边人’。兰姑娘……姿容不俗,性子也沉稳,倒是个好人选。你既然不想跟着我,不如今晚你学着伺候了我,要是让我满意,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出路。” 轰! 大脑一片空白!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粉碎!他不仅背叛了承诺,抛弃了至亲,如今,竟要将我当作玩物,送去讨好权臣!那些在贫民窟挣扎求生、为弟弟求药的日子,那些被守卫驱赶羞辱的过往,任婶咳血而死的惨状……所有的苦难和恨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裙裾。 “任安宰!” 我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恭顺,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淬毒的恨火,声音尖利如刀,“你把我兰乔曦当什么?!当年桃花坳的誓言,我爹娘的性命,任婶的含恨而终……在你眼里,都抵不过你攀附权贵的一块垫脚石吗?!”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覆上寒冰。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蓝眸中怒火翻腾:“放肆!兰乔曦!注意你的身份!本官念在旧情收留你,不是让你在这里撒野!” “旧情?”我凄厉地笑出声,眼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任大人,你的旧情,就是让你的‘身边人’鹤珍珍,把我们像狗一样挡在门外?就是看着你的亲娘咳血死在破窝棚里?就是把我当作一件可以随意送人的玩物?!你的情,比这地上的碎瓷片还要廉价肮脏!” “住口!”任安宰额角青筋暴起,似乎被我戳中了最不堪的心思,猛地抬手,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来! “啪!” 清脆的响声在书房里回荡。脸颊火辣辣地痛,嘴里泛起浓重的血腥味。我被打得偏过头,却死死咬着唇,将涌上的血沫咽了回去,用尽全身力气撑住身体,没有倒下。我慢慢转回头,用那双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睛,死死地、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盛怒的蓝眸。 空气凝固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状元郎!”冰冷刻薄的女声如同淬毒的银针,刺破死寂。 门口,站着一位盛装华服的女子。她梳着高耸的凌云髻,插满珠翠,妆容精致得如同画中仙,然而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愤怒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长公主!任安宰明媒正娶的夫人! 她扶着侍女的手,款步走进来,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在我红肿的脸颊和狼狈的姿态上刮过,最终落在脸色铁青的任安宰身上。 “本宫当是什么要紧公务,让老爷连晚膳都顾不上了,原来是躲在这里调教‘瘦马’?”长公主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还是个敢直呼老爷名讳、以下犯上的贱婢!老爷真是好兴致啊!”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方才的怒火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他迅速收敛情绪,对着长公主躬身行礼,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夫人误会了。此女原是微臣故里旧识,因家乡遭灾前来投奔,不懂规矩冲撞了微臣,微臣正在训诫。” “哦?故里旧识?”长公主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打量,“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能让老爷‘念旧’。”她走到我面前,染着鲜红蔻丹的冰冷手指猛地抬起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第58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6 “啧啧,瞧瞧这张脸,洗干净了倒是个狐媚子。”她凑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低语,“本宫不管你是哪里来的野种,进了这府门,就得懂规矩。再敢勾引老爷,本宫就让你这张脸,永远见不得人!”她指甲用力在我脸颊红肿处狠狠一掐! 钻心的疼痛让我闷哼一声。 “来人!”长公主松开手,嫌恶地用手帕擦了擦指尖,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把这个不懂规矩的贱婢拖下去!掌嘴二十,送去浆洗房!让她好好清醒清醒,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两个粗壮的仆妇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我。我最后看了一眼任安宰,他垂着眼睑,避开了我的视线,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隐忍的难堪和……无动于衷。 此刻我才明白,我的存在就是任安宰的一个污点的证据,我的存在又是他翻身的证据,矛盾,扭曲! 心,彻底沉入冰窟,再无一丝波澜。恨意,在极致的冰冷中,凝固成最坚硬的杀意。 * * * 浆洗房的冷水,刺骨的寒。粗糙的皂荚磨烂了手指,沉重的木槌砸在粗布衣物上,震得虎口发麻。长公主的“关照”无处不在,最脏最累的活计永远是我的,动辄便是管事嬷嬷的斥责和抽打。鹤珍珍偶尔“路过”,投来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隐秘的快意。 任安宰再也没有单独见过我。只是听说,他最终还是“买”到了几位色艺双绝的“瘦马”,成功地送了出去,在权贵圈中如鱼得水,官位似乎又升了。每听到一次这样的消息,我搓洗衣物的手就更用力一分,指节捏得发白,仿佛搓洗的是他那颗肮脏的心。 弟弟偶尔能偷偷溜到浆洗房后门看我一眼,塞给我一块省下来的点心。他长高了些,脸上有了点肉,眼神却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看着他,我心底那点微弱的柔软才不至于彻底冻结成冰。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日子在日复一日的苦役和隐忍中流逝,如同一潭散发着腐臭的死水。直到那一天。 惊雷般的战鼓声毫无预兆地在京城上空炸响!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房屋倒塌声!滚滚浓烟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叛军……破城了! 整个任府瞬间乱成一团!尖叫声、哭喊声、奔跑声、器物碎裂声混杂在一起!管事的、护院的早已不知去向,仆役丫鬟们像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 机会! 压抑了太久的求生本能轰然爆发!我猛地扔掉手中的木槌,撞开惊慌失措的人群,朝着弟弟所在的外院杂役房狂奔!什么仇恨,什么屈辱,此刻都不重要!活下去!带着弟弟离开这吃人的魔窟! 杂役房也已人去屋空!我疯了一般冲进去,嘶喊着弟弟的名字!终于在角落的柴堆里,找到了吓得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弟弟! “姐姐!”他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别怕!跟姐姐走!”我拉起他冰凉的小手,毫不犹豫地冲向混乱的后门方向!必须趁乱逃出去! 然而,通往自由的狭窄后巷,此刻却成了修罗场!几名穿着杂色皮甲、满脸横肉、浑身浴血的叛军士兵,正狞笑着堵在那里,手中的钢刀还在滴着血!他们脚下,倒着几具试图逃跑的仆役尸体! “嘿嘿,这深宅大院里,果然藏着好货色!”为首一个独眼龙的目光像毒蛇一样黏在我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淫邪,“兄弟们!把这小娘皮拿下!细皮嫩肉的,正好给咱们解解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前有豺狼,后有火海!我死死将弟弟护在身后,拔出藏在袖中、早已磨得锋利的洗衣剪,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惨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但眼神却燃烧着困兽般的疯狂! “别过来!”我嘶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哟呵!还是个带刺的!”独眼龙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污秽的大手直接朝我抓来! 就在那令人作呕的手即将碰到我衣襟的刹那—— “放开她!” 一声沙哑却无比熟悉的暴喝,如同惊雷,在混乱的巷口炸响! 一道瘦小却异常迅捷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斜刺里猛冲出来!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沾满泥污和血迹的粗木棍! 是小乞丐!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粗木棍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独眼龙伸向我的手臂!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独眼龙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臂怪异地扭曲垂下! “狗娘养的!”其他叛军士兵反应过来,怒吼着举刀扑向小乞丐! “快走——!”小乞丐头也不回地朝我嘶吼,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挥舞着木棍,悍不畏死地迎向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他像一道单薄却坚不可摧的堤坝,死死挡住了通往我们的死亡之路! 木棍终究难敌钢刀!一道寒光闪过,小乞丐的肩胛处瞬间飙出一道刺目的血线!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依旧死死挡在那里! “走啊——!!”他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嘶吼,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和不容置疑的命令!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燃烧到极致的、守护的火焰!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恨意、恐惧、绝望……所有情绪都被这舍命的守护点燃,化作一股毁灭一切的洪流!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刹那的清醒!我死死拉住吓傻了的弟弟,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巷口那唯一的缝隙冲去! 身后,是兵刃砍入骨肉的沉闷声响!是小乞丐压抑到极致的痛哼!是叛军士兵疯狂的叫骂! 我不敢回头!不能回头!只能拼命地跑!用尽全身的力气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是弟弟压抑的哭声,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轰鸣!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里像着了火,双腿如同灌铅,再也抬不动。我们躲进一处被战火波及、半塌的民居废墟里。外面依旧是喊杀震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弟弟蜷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瘫坐在冰冷的瓦砾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前不断闪过小乞丐挡在刀锋前的瘦小背影,闪过他肩头飙出的鲜血……还有他那双燃烧着守护之火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姐姐……那个小哥哥……”弟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带着哭腔。 我猛地捂住他的嘴,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弟弟的头发。小乞丐……那个在乱世中给我温暖、为我拼命、最终用生命为我们开出一条生路的……小乞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 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捂住弟弟的嘴,将他死死按在断墙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透过废墟的缝隙,我看到一个踉跄的身影正朝这边仓惶逃来!深紫色的锦袍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血迹,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华贵。发冠歪斜,几缕金发散乱地贴在汗湿惨白的额角。那张曾经俊美无俦、如今却写满了惊惶和狼狈的混血面孔——任安宰! 他显然也受了伤,一手捂着肋下,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渗出。他惊恐地回头张望,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全然没了往日的从容与威严。 嘴里还在破口大骂:”没想到成王那老小子竟然不守信用!我帮他破城,他竟然连我都要杀!!” 一个亲随出声道:”想你成王的人也没看清楚是您!” 任安宰不耐烦的挥挥手:”总算是逃过一劫,先回家再说!” 管家在后边凄苦的喊着:”驸马驸马,不好了啊!公主嫌弃挂在门栓的白布带子不吉利,找人给一把火烧了!现在,现在院子里全部都被叛军给洗劫一空了!” ”什么!”任安宰惊惧道,”公主那死婆娘呢?” ”被…被…”管家哆嗦着嘴说不出来。 ”快说啊!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任安宰恼羞成怒道! ”公主她被叛军给掳走了!” 任安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第59章 第一世·血色桃花烬7 真是……天意!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狂喜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痛苦——爹娘的惨死、任婶的含恨、贫民窟的挣扎、浆洗房的酷刑、被当作玩物的耻辱、小乞丐生死未卜的惨烈……所有的所有,在这一刻,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我慢慢站起身,从冰冷的瓦砾中,摸起了一块边缘锋利的、沾着干涸血迹的碎陶片。它的边缘,在远处冲天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残酷的寒芒。 弟弟惊恐地看着我,小脸煞白。 我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却冰冷到极致的笑容,低声道:“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然后,我握着那块锋利的碎陶片,如同握着一柄审判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如同索命的幽魂,从废墟的阴影中走了出去。 脚步声惊动了仓惶逃命的任安宰。他猛地回头,当看清是我时,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蓝眸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又被一种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扭曲的狂喜取代! “曦儿?!”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踉跄着朝我扑来,“是你!太好了!快!快带我离开这里!那些叛军追来了!我们……”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近在咫尺。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汗水的酸臭,能看到他眼中倒映出的、我此刻冰冷如同修罗的面容。 “任安宰。”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眼中掠过一丝惊惧:“曦……曦儿?你……”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积攒了一世的恨意,凝聚了所有的绝望和力量,在这一刻,化作最简单、最直接、最血腥的审判! 我握着那块边缘锋利的碎陶片,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他那颗肮脏的、跳动着的、承载了所有背叛和罪孽的心脏,狠狠地、决绝地捅了进去! “噗嗤——!”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喷溅而出!滚烫地溅在我的脸上、手上! 任安宰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双漂亮的蓝眸中,所有的惊惶、错愕、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无法置信的剧痛和惊骇取代!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块深深没入的碎陶片,以及泉涌而出的、刺目的鲜红! 力量如同潮水般从他身体里迅速抽离。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身后半截烧焦的断墙上。 他抬起头,染血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我,蓝眸死死地瞪着我,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怨毒,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被彻底毁灭的……疯狂! “为……什……”他破碎的声音带着血沫,如同风箱破裂。 为什么? 我看着他濒死的挣扎,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如同第一世孤峰之巅被剑指心口时的绝望和怨毒,心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大仇得报的、冰冷的空茫。 我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鲜血,顺着他捂着胸口的手指汩汩涌出,染红了深紫色的锦袍,也染红了他身下的焦土。他的身体顺着断墙缓缓滑落,最终瘫倒在地,那双曾经深邃惑人、如今却死不瞑目的蓝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我,瞪向这片被战火和血色笼罩的天空。 管家老泪纵横的喊着:”老爷,老爷啊,你还不能死,你还没告诉我我女儿下落呢!她在哪,她在哪!” 这时候,跟着任安宰周边的两个随从才回过神,看看彼此后都鼠窜而散。 桃花坳的桃花,终究是彻底凋零了,连同那个在树下许诺的少年,一同化作了灰 我松开手,那块沾满了他心头热血的碎陶片,“当啷”一声掉落在瓦砾上。脸上温热的血液迅速变得冰冷粘稠。 弟弟从废墟后跑出来,扑到我腿边,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安宰——!!!”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如同淬毒的利刃,撕裂了废墟间的死寂!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疯魔般从巷口冲了进来!是鹤珍珍!她显然也是仓惶逃命至此,发髻散乱,脸上沾满烟灰,平日里温婉的眉眼此刻因极致的恐惧和悲痛而扭曲变形! 当她看清地上那具胸口插着陶片、鲜血汩汩流淌、已然失去生机的尸体时,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不——!!!”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踉跄着扑倒在任安宰的尸体旁,染血的双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他胸前的伤口,却又不敢,仿佛怕弄疼了他。 “安宰!安宰!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她捧起他沾满血污的脸,声音凄厉绝望,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冲刷掉脸上的灰迹,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白痕,“你怎么了?谁干的?!是谁干的?!!”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我身上!那双曾对我流露过温柔、幽怨、甚至病态渴望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疯狂的杀机! “兰!乔!曦!”她一字一顿,声音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血泪和毁灭的欲望,“是你!是你杀了他!你这个贱人!毒妇!我杀了你——!!!”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猛地从地上弹起,十指成爪,状若癫狂地朝我扑来!那架势,恨不能将我撕成碎片! “姐姐!”弟弟吓得尖叫,死死抱住我的腿。 我下意识地将弟弟护在身后,面对状若疯魔扑来的鹤珍珍,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恨?她有什么资格恨我? 然而,鹤珍珍的脚步在离我几步之遥时,猛地顿住了。她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或者那巨大的悲痛瞬间抽空了她的灵魂。原来她背后一只被掰断的箭尾,汩汩的流着血,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任安宰身前的血泊里。 她不再看我,只是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张失去了所有生气的、依旧俊美却惨白如纸的脸。她伸出手,用染血的衣袖,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安宰……我的安宰……”她低低地呢喃,声音破碎不堪,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的脸上,和他的血混合在一起,蜿蜒流下,“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的啊……不过这次咱们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啊!” 她俯下身,冰冷的、沾满泪水和血污的唇,轻轻地、绝望地印在了任安宰同样冰冷的额头上。那是一个献祭般的吻,带着她所有扭曲、卑微、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惨烈的爱意。 然后,她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我。那双眼睛里,所有的疯狂和杀意褪去,只剩下一种空洞到极致的绝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诅咒。 “兰乔曦……”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阴风,却清晰地钻入我的耳膜,“你杀了他……可是你却得不到他,他是我的了,永远是我的了……” “我诅咒你……”她抬起染血的手指,指向我,指向弟弟,指向这片燃烧的天空和大地,“我要你们……永生永世……都得不到安宁!我要你们……尝遍这世间……最极致的……痛!就像……我现在这样……” 她缓缓地、摇摇晃晃使劲抱着任安宰,沾满任安宰和自己的鲜血的白色衣裙,在废墟的硝烟和火光中,如同盛开的、不祥的曼珠沙华,定格在那里,像是永恒! 我弯腰,用染血的手,捡起了那枚一直挂在心口、此刻也溅上了几滴猩红的桃核坠子。它依旧温润,却冰冷刺骨。鹤珍珍最后那怨毒的眼神和泣血的诅咒,如同冰水,浇透了我大仇得报后短暂的麻木。 “走。”我拉起弟弟冰冷的小手,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以及对那未知诅咒的沉重。 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那片刺目的血泊,我带着弟弟,踩着满地狼藉和未干的血迹,一步一步,走进了京城冲天而起的烽烟与血色之中。 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房屋倒塌声、凄厉的惨叫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响彻整个外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 不知何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冲到了我的面前,一把背起惊恐哭嚎的弟弟,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往人少的地方跑!别回头!” 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混乱的街道上狂奔。到处都是疯狂逃命的人群,到处都是挥舞着屠刀的叛军士兵。哭喊声、哀求声、狞笑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图景。 一支流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来!小乞丐猛地将我扑倒在地!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快走!”他顾不上肩膀的伤,拉起我继续跑。 然而,我们终究没能逃出这片炼狱。 一队如狼似虎的叛军骑兵发现了我们。为首的头目,脸上带着狰狞的刀疤,目光淫邪地扫过我因奔跑而凌乱衣衫下露出的苍白肌肤。 “啧,没想到这破地方还有这等货色!给老子拿下!”刀疤头目狞笑着下令。 几个骑兵怪叫着策马冲来! “姐姐小心!”小乞丐目眦欲裂,将背上的弟弟猛地塞到我怀里,自己则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马匹悍然撞了过去!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从尸体旁捡来的锈蚀短刀! “噗嗤!”短刀狠狠捅进了马腹! 战马惨烈嘶鸣,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小乞丐也被巨大的力量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小乞丐!”我失声尖叫。 “找死!”刀疤头目勃然大怒,策马扬鞭,狠狠抽向倒地的小乞丐!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狞笑!密集的箭雨,带着守城士兵的惊恐和服从命令的决绝,如同黑色的蝗虫群,朝着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无情地覆盖下来! “不——!!!” 小乞丐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嘶吼!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张开双臂,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用他那伤痕累累的、单薄的身体,死死地将我和弟弟护在了身下!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闷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呃……”小乞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他死死咬着牙,双臂如同铁箍般紧紧抱着我和弟弟,将我护得密不透风。 我僵硬地转过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骤然收缩! 我看到—— 一支锋利的箭簇,穿透了小乞丐单薄的胸膛!箭头带着淋漓的鲜血,从后背透出,距离我的脸颊,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鲜血,如同泉涌,从他胸前那个狰狞的血洞中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裳,也染红了我抱着弟弟的手! “小……乞丐……”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他低下头,看着我,那双总是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却迅速黯淡下去,像燃尽的烛火。剧痛让他英俊而稚嫩的脸扭曲着,但他却努力地、极其艰难地,对我扯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混杂着痛苦、不舍、释然……和一种近乎解脱的温柔笑容。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涌出的却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 “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染血的齿缝里挤出这个破碎的字眼,带着无尽的担忧和恳求。护着我们的手臂,终于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沉重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缓缓地、缓缓地倒在了我怀里。那双曾经亮得惊人的眼睛,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永远地失去了光彩。 至死,他都保持着那个保护我们的姿势。 “小乞丐——!!!”我抱着他尚有余温却迅速冰冷的身体,发出了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凄厉哭嚎!怀里的弟弟被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惊恐地瞪大眼睛。 箭雨停了。 周围的叛军士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被来自“自己人”的箭雨惊得呆住了片刻。 刀疤头目看着倒在我怀里、被自己人射杀的小乞丐,叛军士兵们怪叫着再次围拢上来! 痛! 心被生生挖出来碾碎般的痛!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的业火,瞬间焚尽了我所有的理智和眼泪! 小乞丐的血是热的,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他最后那个破碎的笑容,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我记忆的最深处! 我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那声音里饱含着失去一切的痛苦、被至亲至爱背叛的绝望、以及足以焚毁天地的恨意! 我轻轻放下小乞丐冰冷的身体,将惊恐的弟弟紧紧护在身后。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穿透混乱的战场和弥漫的硝烟,此刻我想到了桃花坳,是否当年我不来京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当年没有那份承诺,他也不会来京城吧?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兰乔曦理理弟弟的乱发,笑着说:”以后,弟弟就靠你自己了哦!姐姐先去找爹娘了!乖!” 兰乔曦拔出小乞丐身上的一把剪刀,直接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第一世的血色桃花,终于燃尽成灰。 而鹤珍珍那泣血的诅咒,与轮回的业火,才刚刚点燃。 第60章 苏醒与余烬 “走。” 那一声嘶哑决绝的低语仿佛还黏在耳膜上,带着硝烟与浓重血腥味的空气似乎仍堵塞着鼻腔。兰乔曦如同溺水之人被猛地拽出深渊,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单薄的睡衣,紧贴着皮肤,激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眼前不再是烽火连天、尸骸遍地的京城废墟,没有弟弟惊恐煞白的小脸,更没有任安宰那双凝固着怨毒与不甘的、死不瞑目的冰蓝色眼眸。视线所及,是她现代公寓卧室熟悉的天花板,晨曦吝啬地从窗帘缝隙挤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朦胧柔和的光带。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杀戮哀嚎,也没有……那个用瘦弱身躯挡在刀锋前、最后嘶吼着让她“走”的小乞丐身影。 “呼……呼……” 兰乔曦急促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像要撞碎肋骨。她下意识地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颊。 干的。 没有温热粘稠的血液。 只有一层冰冷的、腻人的汗珠。 然而,那滚烫血液喷溅在脸上的灼烫感,那浓烈到令人窒息作呕的铁锈腥气,那碎陶片狠狠捅入胸膛时沉闷滞涩的“噗嗤”声,还有任安宰临死前那破碎的、充满极致怨毒与巨大不解的“为……什……”……所有的感官记忆,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每一根神经末梢,真实得让她灵魂都在发冷、颤抖。 不是梦。 那是……她切切实实活过、挣扎过、最终染血复仇的一世! 是她亲手,用一块从废墟中拾起的、边缘锋利的碎陶片,冷酷而决绝地,终结了那个负心薄幸、将她所有希望与人生推入无间地狱的状元郎! “呕……” 强烈的生理性恶心骤然翻涌,她死死捂住嘴,剧烈地干呕起来,喉管被酸涩的胆汁灼烧得生疼,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仿佛刚从刺骨的冰窟中被捞出。 她缓缓低下头,摊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十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皮肤白皙细腻,没有一丝伤痕,更不见半点血迹。可就在刚才,在那些血淋淋的记忆里,就是这双手,曾紧握着凶器,带着积攒了无数苦难与恨意的力量,精准而残忍地刺穿了一个活人的心脏! **原来……第一世的我,活得……竟是这样苦。** 这个认知如同沉重的磨盘,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碾过她的意识。家中活活饿死、死不瞑目的爹娘;逃荒路上人间炼狱般的易子而食;贫民窟里像野狗般挣扎求生、尊严尽失的日日夜夜;任婶咳尽最后一口血、带着无尽怨恨咽气的冰冷清晨;被当作货物般估价、准备送去讨好权贵的奇耻大辱;长公主那染着蔻丹、如同毒蛇般掐入皮肉的冰冷指甲;浆洗房里刺骨冷水与粗粝皂荚对双手的反复折磨……以及最后,在冲天烽烟中,手刃仇人时那冰冷麻木的空茫感,和随之背负上的、来自鹤珍珍那泣血泣泪、深入骨髓的诅咒…… 每一帧画面,都带着血淋淋的真实质感,如同沉重的、生锈的锁链,一圈圈缠绕上她的灵魂,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再是那个只拥有模糊闪回和抽象恨意的兰乔曦。她是那个真正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亲手完成血腥复仇的兰乔曦!那份恨意,不再是飘渺的情绪,而是彻底融入了骨血,带着第一世尘埃落定后的冰冷余烬,沉重地沉淀下来。 就在这时—— “嗡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爆发出刺耳的嗡鸣和震动!急促的铃声在这过分寂静、仿佛还残留着血腥味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兰乔曦被惊得浑身剧烈一颤,涣散失焦的目光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凝聚在疯狂闪烁的屏幕上。 是豆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腥甜和四肢百骸传来的、如同散架般的冰冷颤抖。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战栗,划开了接听键。 “喂……豆豆?” 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 “曦姐!曦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豆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惊恐和火烧眉毛般的急切,“吓死我了!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苏萌姐怎么样了?昨天晚上那救护车呜呜呜叫得我心都碎了!医院那边口风紧得要命,什么都不肯多说……” 豆豆语无伦次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灭了兰乔曦沉溺于前世血海的意识。她猛地扭头看向旁边那张大床——空空如也!只有凌乱褶皱的床单,以及……那一片触目惊心、已经凝结成深褐色的污血痕迹! 苏萌! 昨夜那恐怖绝伦的一幕瞬间冲破记忆的闸门,汹涌回卷!苏萌身体诡异的痉挛、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的青白手指、周身疯狂明灭闪烁的淡金光芒与污浊蠕动的暗红能量、喷涌而出的污秽血液诡异地凝聚成那块散发着滔天怨毒气息的黑褐色碎片!还有顾宥泽如同天神降临般的及时赶到、任安宰带着灭世威压如同魔神般降临的身影、以及他带走那碎片时那句冰冷宣告般的“该结束了”…… 等等……家? 兰乔曦混沌的脑海猛地一滞。她明明记得……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是顾宥泽焦急的脸庞,是救护车刺耳揪心的鸣笛声就在耳边轰鸣,是身体被抬上担架的颠簸感……她应该在医院才对!怎么会……在家里醒来? “苏萌……” 兰乔曦的心脏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慌乱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房间里搜寻,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在哪?她……” “她在静养,情况……暂时稳定,但根基受损很重,不容乐观!”一个带着明显疲惫、却依旧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兰乔曦猛地转头。 只见顾宥泽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咖啡牛奶,斜倚在门框上。他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阴影,向来精神奕奕的黑眸此刻也布满了血丝,透着一股透支过度的虚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皱巴巴的,沾着些许灰尘和……不易察觉的暗色污渍。他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致、随时可能断裂的弦,唯有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你……” 兰乔曦一时语塞,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还在和豆豆通话,而电话那头,豆豆担心的声音已经拔高了音调,带着哭音追问她的情况。 “豆豆!我没事!我……我回家了!”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她瞥见顾宥泽快速用口型无声地提示着“劳累过度、需要休息”,“医生说我只是太劳累了,精神受了点刺激,需要好好静养休息!你别担心我!” 她顿了顿,想起更重要的事,“我哥……皇甫谦那边,你有空帮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我知道!我知道!”豆豆的声音陡然拔得更高,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又陷入更大恐慌的颤抖,“皇甫谦醒了!曦姐!就在刚才,刚醒没多久!医生说他生命体征平稳了,但神志还有点迷糊,不清醒!他……他好像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念叨你的名字!曦姐!你快来医院!皇甫醒了!这本来是好事,但是……但是任安宰,任安宰他……” 豆豆的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猛地哽咽住了,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要冲破电话线的恐慌在无声蔓延。 兰乔曦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任安宰怎么了?!豆豆你说清楚!”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尖利。 “他……他……” 豆豆似乎被巨大的恐惧噎住,缓了好几秒才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嘶喊出来,“他刚才……脸色白得像鬼一样,突然就冲进了皇甫谦的病房!谁都没拦住!然后……然后他对着躺在病床上的皇甫谦……一掌就拍了下去!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皇甫谦……皇甫谦被他拍了一下之后,好像……好像猛地睁大眼睛,然后……然后就又昏过去了!医生护士全都冲进去了!现在……现在皇甫谦还在icu里面抢救!而任安宰……任安宰他拍完那一掌,自己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现在……现在他也在抢救!icu外面全乱套了!曦姐!你快来啊!我……我好怕……” 豆豆的话如同一个个炸雷,在兰乔曦耳边轰然爆响! 皇甫谦醒了……却又被任安宰一掌拍进icu抢救! 任安宰……他自己也倒下了,在抢救?!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前世手刃任安宰的血腥画面与此刻他冲向皇甫谦、自己也倒下的混乱场景在她脑海中疯狂交织、重叠!恨意、担忧、震惊、不解……无数种激烈的情感在她胸腔里猛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什么?!”兰乔曦失声惊呼,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手机几乎脱手。 “姐姐!”顾宥泽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眼疾手快地从她手中抽走了手机。 他对着电话那头,声音瞬间变得冷冽而极具压迫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豆豆!听我说!待在原地,离icu远一点,保护好自己!什么都不要做!我们马上就到!” 说完,他根本不等豆豆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他一手紧紧揽着兰乔曦冰冷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将那杯还温热的咖啡牛奶强硬地塞进她手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苍白失神的脸。 “看着我,姐姐!”顾宥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定海神针,“呼吸!皇甫哥醒了,这是个好消息!说明他扛过来了!任安宰那一掌……” 他眉头紧锁,蓝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和凝重,“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但豆豆说他拍完自己也倒了,这绝不寻常!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穿上外套,把这杯东西喝了,哪怕只喝一口!我们必须立刻去医院!那里现在需要你,也需要我!”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穿透混乱的力量。兰乔曦被他眼中的坚定和手臂传来的力量支撑着,混乱惊悸的心绪仿佛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锚点。她看着顾宥泽同样疲惫却强撑着、写满担忧的脸庞,感受着手中杯壁传来的温热,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世的冰冷余烬尚未散尽,今生的风暴已裹挟着血雨腥风扑面而来。 医院,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地方,此刻已成了新的修罗场。她的兄长,她的宿敌,都在生死线上挣扎。 “走!”兰乔曦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决绝的力气。她挣脱顾宥泽的搀扶,自己站稳,仰头将杯中温热的液体灌下去大半,滚烫的温度顺着食道滑下,勉强压下了喉头的腥甜和四肢的冰冷。她抓起床边的外套胡乱披上,眼神中残留的惊悸被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取代。 顾宥泽看着她瞬间挺直的脊背和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更深的心疼。他没有丝毫耽搁,迅速转身:“车就在楼下,我们走!” 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带着一身未散的疲惫和凝重的肃杀之气,大步冲出了公寓的门,将清晨的阳光和第一世的血色记忆,暂时抛在了身后。 只是兰乔曦还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她昏睡第三天了,那一个桃花坳的前世死在了自己的决然之下,她别无选择,只是轮回的脚步没停,推着她不得不向前。 前方的战场,硝烟正浓。 第61章 icu外的惶惶 引擎的嘶吼撕裂了清晨的宁静,顾宥泽驾驶的黑色suv如同一道离弦的箭,在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道路上疾驰。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冰冷的流光。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兰乔曦紧紧攥着安全带,指节用力到泛白。顾宥泽刚才塞给她的那半杯温热咖啡牛奶,此刻在胃里翻滚,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像一块沉甸甸的冰,压得她阵阵发冷。她闭上眼,试图驱散脑海中疯狂交织的画面——第一世废墟上,任安宰胸前喷涌的鲜血;豆豆电话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任安宰对着皇甫谦一掌拍下!”;还有那夜苏萌周身那污秽蠕动的暗红光芒与碎裂的金光…… 恨意、担忧、恐惧、以及一种被宿命巨轮反复碾压的无力感,在她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撕扯。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枚桃核坠子贴在心口处,随着心跳传来的、冰冷的搏动感。 “别怕。”顾宥泽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紧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烧着某种透支生命的火焰。“豆豆说皇甫哥被拍之前已经醒了,生命体征平稳。任安宰……他做事从来都有目的,虽然混蛋,但绝不是疯子。那一掌……未必是坏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力量,试图安抚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兰乔曦猛地睁开眼,看向他。少年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骨节同样捏得发白,显然昨夜对抗碎片、净化污秽、后又强行支撑着将她带回家并守护至今的消耗,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沉重得多。他在硬撑,用最后的力量为她撑起一片不至于立刻坍塌的天空。 一股尖锐的心疼瞬间刺穿了兰乔曦混乱的思绪。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伸出冰冷颤抖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紧握方向盘的手背上。 顾宥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他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掌心滚烫的温度,带着一种无声的承诺和力量,透过皮肤传递过来。他没有看她,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 车子一个急刹,稳稳停在医院急诊楼门口。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紧张焦灼感扑面而来,瞬间将两人拉入现实的旋涡。 他们几乎是冲进大楼的。急诊大厅人声嘈杂,但那股不同寻常的、如同风暴中心的凝重气氛,却清晰地指向同一个方向——重症监护区(icu)。 远远地,就看到豆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蜷缩在icu大门外走廊的冰冷长椅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肩膀还在微微发抖。他旁边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目光锐利如鹰隼的男人,显然是任安宰的人。气氛剑拔弩张,豆豆的恐惧很大程度上源于这两个如同门神般、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保镖。 “豆豆!”兰乔曦疾步上前。 “曦姐!顾宥泽!”豆豆如同看到了救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带着哭腔扑进兰乔曦怀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任安宰他……他像鬼一样冲进去……然后皇甫大哥就……呜呜……医生护士全都进去了……门就关上了……他们……他们不让我靠近……”他语无伦次地指着紧闭的icu大门和那两个黑衣保镖,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惊恐。 那两个保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兰乔曦和顾宥泽身上。其中一人微微上前半步,声音平淡无波,带着公式化的冷漠:“兰小姐,顾先生。老板和皇甫先生都在里面抢救。情况未明,请在此等候。” “抢救?”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沉,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微微变调,“皇甫谦怎么样了?任安宰呢?他到底对皇甫谦做了什么?!” 保镖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她的质问,只是重复道:“情况未明,请等候医生通知。” 那姿态,是绝对的隔离和封锁。 一股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恐惧直冲兰乔曦头顶!又是这样!任安宰!永远是这样!他想出现就出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留下一地狼藉和冰冷的“等候通知”!第一世如此,今生还是如此! 就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时,顾宥泽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她和豆豆护在身后。他并未看向那两个保镖,目光锐利地穿透icu大门上方那小小的观察窗,投向里面。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沉凝而锐利。 “姐姐,”顾宥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皇甫哥身上……有东西!” 兰乔曦顺着他的目光,透过观察窗的缝隙,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 icu内,一片兵荒马乱。心电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疯狂地响彻整个空间。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围绕着两张病床,动作快得如同幻影。其中一张床上躺着的,正是皇甫谦!他脸色灰败得如同金纸,嘴唇发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力气,连接在他身上的各种管线和电极随着他的挣扎而晃动。 而最让兰乔曦魂飞魄散的,是皇甫谦的胸口! 在他心脏位置的上方,紧贴着病号服,一团极其微弱、却无比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有生命的心脏般,正随着皇甫谦痛苦的喘息,一下、一下、极其微弱地搏动着!那光芒的边缘,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极其稀薄、却带着熟悉怨毒气息的……黑褐色能量丝线!正是昨夜从苏萌口中喷出、被任安宰带走的那种污秽碎片的气息似是相似! 这气息如同附骨之蛆,正试图钻入皇甫谦的胸腔!每一次搏动,都让皇甫谦的身体猛地痉挛一下,监护仪上的数字疯狂跳动,警报声更加凄厉! “呃……啊……”皇甫谦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即使在昏迷中,喉咙里也溢出破碎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他无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抓挠自己的胸口,却被护士死死按住。 而就在皇甫谦病床几步之遥的另一张病床上,任安宰静静地躺着。他脸色同样苍白如雪,毫无生气,深灰色的昂贵风衣被随意丢在旁边的仪器车上,只穿着被汗水浸透的白色衬衫,领口大敞,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紧闭着眼,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唇毫无血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完美雕塑。 心电监护仪上,他的生命体征线同样起伏不定,远低于正常值,显然也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一个医生正快速而凝重地检查着他的瞳孔和各项数据。 “那是……碎片的气息?!”兰乔曦失声低呼,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那污秽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皇甫谦身上?!难道任安宰那一掌,不是为了杀他,而是……把某种东西打出了他体外?! 顾宥泽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皇甫谦胸口那团搏动的暗红光芒,蓝眸深处有剧烈的能量波动在凝聚、压缩,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什么。“是碎片的气息……非常微弱,但本质相同!它在……试图寄生?或者说……融合?”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显然也被这诡异的情况震惊了。 “融合?!和皇甫哥?!”豆豆吓得捂住了嘴,眼泪哗哗地流。 “不!不行!”兰乔曦猛地摇头,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失去理智,“那东西会害死他的!像害苏萌一样!医生!医生!”她不顾一切地就要冲向icu紧闭的大门。 “兰小姐!请冷静!”两个黑衣保镖如同铁塔般瞬间挡在她面前,眼神冰冷。 “滚开!”兰乔曦厉声嘶吼,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绝望,“那东西会害死我哥!让我进去!” 就在这混乱的、几乎要爆发冲突的瞬间—— “咳……咳咳……”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传入几人耳中的咳嗽声,从不远处的另一张长椅传来。 那声音……虚弱,沙哑,带着一种灵魂深处的疲惫,却异常熟悉! 兰乔曦、顾宥泽、豆豆,包括那两个黑衣保镖,全都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那张供家属休息的长椅上,不知何时,苏萌竟虚弱地靠坐在那里!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外面胡乱裹着一件顾宥泽昨夜留下的外套。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透明,如同上好的白瓷,没有丝毫血色,嘴唇干裂。那头曾经如同海藻般浓密的卷发,此刻也失去了光泽,散乱地披在肩头。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她的眼睛,睁开了。 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笑意或洞察世事的眼眸,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瞳孔深处仿佛还残留着昨夜被污秽侵蚀的痛楚阴影,黯淡无光。然而,那目光却异常清醒,正穿过混乱的走廊,精准地、带着无尽沉重地落在兰乔曦身上。 “小……曦……”苏萌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掉,却清晰地穿透了icu外所有的嘈杂,“别……靠近……皇甫……” 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耗尽力气,目光却死死锁定兰乔曦,里面充满了急切的警告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 “鹤珍珍……用命……送来的‘真相’……”苏萌的嘴唇翕动着,吐出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诅咒,又像是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兰乔曦混乱的心湖上。 “……他想毁了你身边的所有人,也怪我实力大退,要不然我就把它吞下非得让它魂飞魄散!……” 顾宥泽对着兰乔曦小声说道,”昨天我给萌姐治疗后,她就如此的形态了,我看医院的药物和营养液还是对萌姐有效果,我才让萌姐留下的!” 兰乔曦点点头,握紧顾宥泽感激道:”阿泽!谢谢你!” ”放心吧,他们俩都会没事的!任安宰本就是白泽,能医万物!不会有事儿的,想必皇甫大哥也会好起来的!”顾宥泽把兰乔曦揽入怀,安慰道。 第62章 诅咒的种子 苏萌那句气若游丝、却字字泣血的“鹤珍珍……用命……送来的‘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兰乔曦混乱的意识深处!伴随着顾宥泽那句关于任安宰“白泽”身份的安抚,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宽慰,反而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积压两世的、混杂着恐惧与滔天恨意的烈焰! “鹤珍珍……真相……”兰乔曦喃喃重复,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味。她猛地推开顾宥泽揽着她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本就透支的少年踉跄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几分。 “姐姐!”顾宥泽急切地想要再次拉住她。 “别碰我!”兰乔曦厉声嘶吼,声音尖锐得如同濒死的鸟鸣,充斥着一种被逼至绝境的疯狂。她的目光越过那两个铁塔般挡路的保镖,死死钉在icu紧闭的大门上,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金属,将里面那个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的男人生吞活剥! “白泽?能医万物?哈哈哈……”她突兀地发出一串凄厉而破碎的笑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杂着无尽的恨意和绝望,“好一个白泽!好一个医者仁心!第一世!就是他!用他的‘仁心’,看着我们像狗一样死在门外!看着他亲娘咳血死在破窝棚!用他的‘仁心’,把我当成可以随意送人的玩物‘瘦马’!现在!又是他!带着那沾满诅咒的污秽东西!一掌拍向我哥!这就是他的医者仁心?!这就是他任安宰的‘真相’?!” 她的控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在寂静的走廊里刮过,带着血淋淋的前世记忆,狠狠刺向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豆豆吓得捂住了嘴,眼泪流得更凶。那两个黑衣保镖的脸色也几不可察地变了变,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震动。 顾宥泽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是因为被推开,而是因为兰乔曦话语里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绝望和恨意!他看着她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背影,看着她指向icu大门那染着污血般恨火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揉碎。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告诉她任安宰那一掌或许另有隐情,想告诉她昨夜碎片爆发的凶险,想告诉她此刻皇甫谦身上那东西的诡异……可所有的解释,在她那跨越轮回、浸透血泪的指控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情绪濒临崩溃、冲突一触即发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冰冷意志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毫无预兆地从icu紧闭的大门内荡漾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刺灵魂!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源自亘古的疲惫与虚弱! 兰乔曦脑中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嗡”的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没!所有嘈杂的声音——监护仪的尖叫、医生的呼喊、豆豆的啜泣、顾宥泽焦急的呼唤——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剥离、屏蔽! 时空仿佛被强行扭曲、折叠。 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瞬间坠入了一片冰冷、粘稠、充斥着无尽绝望与血腥气息的黑暗深渊! 眼前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旧胶片,剧烈地抖动、闪烁,最终定格—— 依旧是那片被战火蹂躏、半塌的民居废墟!冲天而起的火光将断壁残垣映照得如同森罗地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血腥和尸体烧焦的恶臭! 而在那一片狼藉的焦土中央,在那滩尚未干涸、刺目得如同地狱之眼的暗红色血泊里—— 任安宰倒在那里,深紫色的锦袍被胸口涌出的鲜血彻底浸透,变成一种诡异的黑紫色。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毫无生气,金发凌乱地沾着血污和尘土,那双曾经惑人的冰蓝色眼眸,此刻空洞地大睁着,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惊愕、怨毒和……一丝巨大的、无法理解的不甘。死不瞑目!他的胸口,深深插着那块边缘锋利的碎陶片,那是她亲手刺入的审判之刃! 而此刻,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殉葬的祭品,正以一种极其扭曲、又无比虔诚的姿态,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抱着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是鹤珍珍! 她白色的衣裙早已被任安宰和自己后背伤口涌出的鲜血彻底染红,如同盛开在血泊中的、不祥的曼珠沙华。她散乱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干裂苍白的嘴唇和尖削的下巴。她瘦弱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和失血而剧烈颤抖着,双臂却如同铁箍般,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死死环抱着任安宰的脖颈和胸膛,仿佛要将自己揉碎、融入那具冰冷的躯壳之中! “安宰……我的安宰……” 鹤珍珍破碎的、带着浓重血沫的呜咽声,如同地狱深处最凄厉的风,直接灌入兰乔曦的灵魂深处!那声音里饱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到极致的爱恋和绝望的占有欲! “……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我们说好的……永远在一起啊……” 她的头深深埋进任安宰冰冷的颈窝,沾满血污的脸颊眷恋地蹭着他同样冰冷的脸庞,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这次……这次终于……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兰乔曦不能……长公主不能……谁都不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猛地抬起头! 透过散乱发丝的缝隙,兰乔曦清晰地“看”到了鹤珍珍的眼睛! 那双曾经温婉、幽怨、甚至带着病态渴望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般的漆黑!那黑暗之中,燃烧着一种足以焚毁世界、扭曲规则的疯狂怨毒和诅咒之力! “我……诅……咒……” 鹤珍珍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朝着虚空,朝着兰乔曦意识所在的方向,朝着这片被战火和背叛笼罩的天地,发出了她生命最后的、最恶毒的献祭! “以……吾……魂……为……引……” “以……吾……血……为……祭……” “以……吾……永……世……沉……沦……为……价……” 那每一个字,都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她灵魂深处最黑暗的角落撕裂而出,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和滔天的怨毒!伴随着她的诅咒,她环抱着任安宰尸体的双臂骤然收紧!同时,她背后那处被箭矢贯穿的、汩汩流血的伤口,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浓烈的、粘稠如沥青般的黑红色光芒!那光芒带着她全部的生命力、全部的怨恨、全部扭曲的爱意,如同一条毒蛇,猛地钻入了任安宰胸前——那处被碎陶片刺穿的、属于兰乔曦制造的血洞之中! “嗤——!” 一声微不可闻、却让兰乔曦灵魂都为之颤栗的轻响! 那污秽粘稠的黑红光芒,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寄生地,瞬间没入任安宰的心脏!紧接着,那破碎的心脏伤口处,一丝极其细微、却凝聚了鹤珍珍所有诅咒精华的、如同黑色晶石碎屑般的物质,伴随着最后涌出的心头热血,被强行剥离、凝聚出来! 那……就是昨夜从苏萌口中喷出、被任安宰带走,此刻又出现在皇甫谦胸口的……诅咒之种!鹤珍珍用生命和永世沉沦献祭出的、最恶毒的“真相”! “……兰……乔……曦……我……要……你……所……爱……皆……失……所……信……皆……叛……永……堕……无……间……轮……回……不……得……超……生……” 鹤珍珍最后破碎的诅咒余音,如同附骨之蛆,缠绕着那枚凝结的黑色碎屑,一同烙印进了任安宰濒死的灵魂深处!也狠狠烙印在了此刻被迫“目睹”这一切的兰乔曦的灵魂之上! “不——!!!” 兰乔曦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尖啸!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鹤珍珍那诅咒的本质!明白了那碎片为何带着如此熟悉的怨毒!那不仅仅是对她的诅咒!更是鹤珍珍用生命和灵魂为祭品,将任安宰也一同拖入这永世轮回的诅咒漩涡!她要他们三人,在无尽的痛苦、背叛和相互折磨中,永世沉沦!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轰然崩塌!刺目的白光退去,icu外冰冷的现实瞬间回卷! “噗——!” 兰乔曦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金色泽!她眼前一黑,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姐姐!” 顾宥泽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在她身体触地前死死抱住了她!入手是刺骨的冰凉和剧烈的颤抖!他看到她嘴角那抹刺眼的暗金血痕,感受到她体内灵力的瞬间紊乱和暴动,心沉到了谷底!强行承受任安宰濒死记忆的精神冲击,尤其是直面那最核心的诅咒烙印,对她的神魂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曦姐!” 豆豆也吓得魂飞魄散,扑了过来。 就在顾宥泽抱住兰乔曦的刹那,异变再生! “滴——!!!!!” icu内,连接着皇甫谦的心电监护仪,陡然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凄厉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尖锐长鸣!那声音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绝望! 透过观察窗,只见皇甫谦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一条离水的鱼,随即又重重砸回病床!他胸口那团原本微弱搏动的暗红光芒,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那丝丝缕缕的黑褐色能量丝线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疯狂地扭动、膨胀,瞬间变得粗壮如毒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狠狠扎向皇甫谦的心脏位置!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饱含着极致痛苦的惨嚎,穿透厚重的icu大门,狠狠砸在门外每个人的心上! “哥——!!!” 兰乔曦在顾宥泽怀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少年死死抱住。 “该死的!” 顾宥泽看着皇甫谦胸口那骤然爆发的污秽能量,蓝眸中瞬间燃起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他知道不能再等了!皇甫谦的身体和灵魂,正在被那诅咒之种疯狂侵蚀! “给我破!” 顾宥泽一声低吼,抱着兰乔曦的手臂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昨夜净化时的柔和神圣,而是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锐利!他根本无视挡在面前的两个保镖和那扇厚重的icu大门,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的金色流星,朝着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悍然撞去!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物理的撞击声,而是强大灵力与空间屏障剧烈碰撞产生的能量轰鸣! 厚重的icu大门纹丝未动,甚至连一丝裂纹都没有。但门上流转的、肉眼不可见的、用于隔绝内外能量干扰的微弱法阵灵光,却在顾宥泽这不顾一切、燃烧本源的一撞之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噗!” 顾宥泽如遭重击,身体剧震,抱着兰乔曦踉跄后退数步,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死寂的金纸色,嘴角也溢出了一缕刺目的鲜红!强行冲击医院防护法阵的反噬,加上那夜至今的透支,终于让他达到了极限! 然而,就在那防护法阵濒临破碎、能量紊乱的瞬间—— “呃!” 一直静静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任安宰,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那双紧闭的、如同冰封湖泊般的眼眸,毫无预兆地、倏然睁开! 没有焦距,没有情绪,只有一片冰冷到极致、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深渊般的蔚蓝! 第63章 风暴之眼 “轰——!!!” 顾宥泽抱着兰乔曦,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声沉闷的能量轰鸣并非物理撞击,而是他燃烧本源、孤注一掷的力量与医院icu那层坚固却无形的防护法阵剧烈碰撞的爆响! 反噬的力量如同狂暴的电流,瞬间贯穿他早已透支的身体!剧痛撕裂了每一寸经脉,五脏六腑仿佛被搅成一团!他眼前猛地一黑,喉头腥甜再也压抑不住,“噗”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那鲜血溅在兰乔曦苍白失色的脸颊和凌乱的黑发上,触目惊心!他死死抱着她的手臂瞬间脱力,两人一同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倒在地。 “顾宥泽!”兰乔曦被他喷出的热血烫得一颤,混乱惊悸的心神被这刺目的红狠狠刺穿!她失声尖叫,反手想要扶住他下滑的身体,却只触到他冰冷刺骨、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的脊背!少年原本清俊的脸庞此刻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金纸色,浓密的睫毛紧紧阖着,嘴角不断溢出鲜红,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他为了她,为了皇甫谦,硬撼法阵,彻底油尽灯枯! “阿泽!阿泽!”豆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扶住顾宥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而就在这顾宥泽重伤倒地的瞬间,那扇厚重的icu大门上,肉眼不可见的防护法阵灵光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在顾宥泽那玉石俱焚的冲击下,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濒临破碎! “滴——!!!!!” 几乎是同一时间,icu内,连接皇甫谦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那声宣告死亡般的、凄厉到极致的尖锐长鸣!那声音穿透濒临破碎的法阵屏障,如同死神的狞笑,狠狠扎入门外每个人的耳膜! 透过布满裂痕、灵光紊乱的观察窗,兰乔曦看到了让她灵魂冻结的一幕—— 皇甫谦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抛起,又重重砸落!他胸口那团暗红色的诅咒光芒,此刻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血光!那丝丝缕缕、原本纤细如发丝的黑褐色能量,瞬间膨胀、扭曲,化作数十条狰狞蠕动的暗红触手!它们如同活物,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和滔天的怨毒气息,狠狠扎穿了皇甫谦胸口的病号服,深深刺入了他皮下的血肉!每一次蠕动,都贪婪地吮吸着宿主生命本源的精气!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饱含着极致灵魂撕裂痛苦的惨嚎,从皇甫谦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灰败的脸上,血管如同黑色的蚯蚓般根根暴起、凸现,双目圆睁,瞳孔却彻底涣散,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黑暗!那诅咒的触手,正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心脏,将他拖入永恒的怨毒深渊! “哥——!!!”兰乔曦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顾宥泽重伤倒地,皇甫谦在眼前被诅咒吞噬……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冲向那扇门,哪怕用身体撞开,用指甲抠开!可身体却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只有眼泪混合着顾宥泽溅在她脸上的鲜血,滚烫地滑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兰乔曦目眦欲裂、心神彻底被绝望攫住的瞬间—— “呃!”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中炸响的闷哼,从icu内另一张病床上传来! 一直如同沉睡冰雕般、气息微弱到几近断绝的任安宰,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不是痛苦的抽搐,而像是一头被强行从死亡沉眠中拽醒的远古凶兽! 那双紧闭的、如同冰封了万载寒湖的眼眸,倏然睁开! 没有初醒的迷茫,没有虚弱的涣散。 只有一片冰冷到极致、深邃到令人灵魂战栗的——风暴般的蔚蓝! 那蔚蓝并非天空的澄澈,而是深海漩涡的中心,是极地冰川的裂隙,蕴藏着足以冻结时空的寒意和毁灭一切的风暴!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周身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生命气息,在这一刻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苏醒,一股磅礴、冰冷、带着亘古威压的力量感,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icu的空间!连那些疯狂闪烁、尖叫的监护仪器,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警报声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一直守在任安宰病床旁、正焦急检查他瞳孔反应的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双冰冷的蓝眸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瞳孔笔“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恐地指着任安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的护士也全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任安宰……醒了! 以一种绝非人类的、如同神只降临般的姿态,醒了!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扫过那些惊恐的医护人员,也没有去看旁边病床上正被诅咒疯狂侵蚀、濒临死亡的皇甫谦。那双风暴凝聚的蔚蓝眼眸,如同穿透了icu厚重的金属门板,穿透了门外混乱的人群,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牢牢地锁定在了—— 正瘫倒在地、嘴角溢血、怀中紧紧抱着失去意识的顾宥泽、满脸泪痕与绝望的兰乔曦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灵魂本质的审视和……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万载时光的……疲惫与沉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冻结。 icu内,皇甫谦痛苦的嘶吼、诅咒触手的疯狂蠕动、仪器的嗡鸣;icu外,豆豆的哭喊、兰乔曦绝望的泪水、顾宥泽微弱的呼吸、保镖们紧绷的姿态……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凝滞了,只剩下那双穿透一切的、风暴般的蔚蓝眼眸,与兰乔曦那双被泪水模糊、却依旧燃烧着恨火与绝望的漆黑瞳孔,在无形的空间里,隔着生死之门,无声地对峙! 前世血海深仇的刽子手与复仇者,今生纠缠不休的宿敌。 一方刚刚从死亡的边缘强行归来,带着非人的威压。 一方深陷至亲濒死的绝境,怀抱为她燃尽生命的少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绝望的味道,以及一种无形的、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的、一触即发的毁灭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低语,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苏萌。 她依旧虚弱地靠在长椅上,脸色苍白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icu观察窗内,任安宰那双骤然睁开的、风暴般的蔚蓝眼眸。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两个只有她自己和离她最近的兰乔曦才能勉强听清的字: “……醒了。” 不是指皇甫谦,也不是指顾宥泽。 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直指风暴的中心——那个刚刚睁开冰冷蓝眸的男人。 伴随着这两个字,苏萌那黯淡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复杂的金光,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闪烁了一下。那金光中,似乎映照出昨夜那污秽碎片爆发时,任安宰降临带走碎片的身影,也映照出此刻他眼中那非人的风暴……以及一丝……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东西。 风暴之眼,已然睁开。 而皇甫谦胸口那诅咒的触手,在任安宰睁开眼、释放威压的瞬间,似乎被那冰冷磅礴的气息所慑,蠕动穿刺的动作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凶兽遇到了更古老、更强大的掠食者,本能地感到了畏惧! 这微不可察的凝滞,却如同黑暗深渊中透出的一线微光,狠狠刺入了兰乔曦被绝望淹没的意识!她抱着顾宥泽冰冷颤抖的身体,沾着血迹和泪水的脸猛地抬起,同样穿透那濒临破碎的观察窗,死死迎上任安宰那双冰冷审视的风暴之眼! 恨意、祈求、不顾一切的疯狂……在她眼中激烈燃烧、碰撞!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凝固如铁。 第64章 一命换一命? icu外,时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凝固成一块沉重、冰冷的琥珀。空气粘稠得如同血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铁锈味。绝望,像一层厚厚的、不透光的黑布,死死捂住了每一个人的口鼻。兰乔曦跪坐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怀中是顾宥泽冰冷颤抖的身体,少年清俊的脸庞了无生气,如同被狂风蹂躏过的残烛,生命之火摇曳在熄灭的边缘。顾宥泽的血,温热粘稠,溅在她脸上、手上,与她自己奔涌而出的泪水混合在一起,沿着下颌滴落,在惨白的地面砸开一朵朵暗红的、绝望的花。她的心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撕扯,碎成齑粉,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灭顶的痛楚。她紧紧抱着这捧即将化为灰烬的余烬,仿佛只要抱得足够用力,就能留住那一点点残存的热度。 而门内,皇甫谦胸口的景象更是人间地狱。那狰狞、暗红的诅咒触手疯狂蠕动着,如同有生命的、饱含怨毒的毒藤,贪婪地钻向他脆弱的心脏,每一次扭动都伴随着监护仪器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尖鸣。医生们面无人色,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连指尖都在绝望地颤抖。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要滴落下来。 就在这万籁俱寂、绝望即将吞噬一切的临界点——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让空间本身都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震颤响起。 icu内,病床上那个如同沉睡神只的男人,任安宰,骤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眸。那是风暴的核心,是宇宙初开时凝聚的、最纯粹、最冰冷的蔚蓝。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在高速旋转、碰撞、湮灭,又似深不见底的寒渊,蕴藏着足以冻结时空的绝对零度。这双眼睛睁开的刹那,icu内所有疯狂闪烁的仪器屏幕瞬间蒙上一层诡异的冰霜,刺耳的警报声如同被扼住喉咙,戛然而止。连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诅咒散发出的滔天怨毒,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冻结、凝固! 时间,彻底被那双风暴蓝眸冻结了! 而门外,兰乔曦脸上绝望的泪痕,顾宥泽溅上的血点,都在这一刻被那目光的余威扫过,冰冷刺骨。 皇甫谦胸口那些疯狂蠕动的诅咒触手,在任安宰非人威压的绝对震慑下,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千分之一秒的凝滞!仿佛毒蛇遇到了天敌,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就是这刹那的凝滞! 如同溺毙深渊之人,在彻底沉沦前,指尖触碰到了唯一一根漂浮的稻草。兰乔曦被绝望和黑暗彻底淹没的瞳孔深处,猛地爆裂出不顾一切、近乎癫狂的求生光芒!那光芒炽烈、灼热,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她沾满鲜血和泪水的唇瓣剧烈地翕动着,喉咙却因巨大的悲恸和恐惧发不出任何声音。然而,一股无声的、裹挟着她全部灵魂重量、全部血泪控诉、全部生命呐喊的祈求,如同无形的、燃烧着烈焰的投枪,狠狠刺穿了icu厚重的玻璃门,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带着同归于尽般的惨烈气势,精准无比地、狠狠撞入了任安宰那双刚刚睁开的、风暴凝聚的蔚蓝深渊之中! “救他!救救我哥!任安宰!我知道你能!你欠我的!你欠我们所有人的!” 这不是声音,是灵魂的尖啸,是前世今生所有冤屈、所有血债、所有不甘汇聚成的滔天洪流,是兰乔曦燃烧自己生命本源发出的最后诅咒与祈求! 轰——! 任安宰那高大却无比沉重的身躯,几不可察地、猛地一震! 仿佛一座亘古冰山,被这裹挟着血与火的灵魂冲击狠狠撼动。 他的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门外那个绝望的少女身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蔚蓝瞳孔,如同被投入了陨石的寒潭,瞬间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却足以扭曲光线的空间涟漪!那涟漪所过之处,冰冷的空气都仿佛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沉重到了极致。 冰冷: 那是属于更高维度的俯瞰,如同神明审视蝼蚁的挣扎。兰乔曦的疯狂、痛苦、控诉,在他眼中,似乎只是时间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这份冰冷,足以冻结灵魂。 审视:他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瞬间剖析着兰乔曦的每一寸狼狈、每一滴血泪、每一个眼神中蕴含的恨意与祈求。他仿佛在评估,在权衡,这不顾一切的灵魂呐喊,是否值得他付出接下来的代价。 疲惫:更深沉的底色,是无边无际、仿佛贯穿了无数纪元的疲惫。那不是身体的倦怠,而是灵魂被磨损殆尽的沧桑。苏醒本身似乎就耗尽了他残存的力量,而兰乔曦的祈求,更像是在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灵魂上,又压上了一座巍峨的山峦。那眼神里,有对永无止境宿命的厌倦,有对纠缠不清因果的深深无力。 一丝……近乎错觉的波动?当那无声的呐喊触及他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或被刻意尘封的角落时,在那片冰冷的审视和沉重的疲惫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是愧疚?是尘封已久的、早已被磨平棱角的痛楚?还是对这份不顾一切、近乎毁灭的守护意志,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这波动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如同寒潭深处掠过的一缕微弱磷火,瞬间便被更庞大的黑暗吞噬。 漠然:最终,所有激烈碰撞、撕扯、湮灭的情绪风暴,在那双风暴蓝眸的深处沉淀下来,凝固成一种近乎绝对的漠然。那不是残忍的漠视,而是一种超脱了个人情感、基于某种冰冷宇宙法则做出的决断。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带着牺牲意味的坦然。 他没有再看旁边濒死的皇甫谦,没有看惊恐万状、如同石化般的医生,甚至没有再看门内顾宥泽那微弱的气息。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却苍白得如同上等寒玉的手,此刻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仿佛承受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滞涩感。仿佛他抬起的不是一只手,而是拖拽着一座沉没于深海的山脉。 指尖,一点纯粹到令人灵魂震颤的冰冷白光,无声无息地凝聚。 那光芒出现的刹那,整个icu内的温度骤降!仿佛连时空本身都被冻结。空气中残留的所有气味分子被彻底净化,只剩下一种空无的、接近真空的“洁净”。疯狂闪烁后被冰霜覆盖的监护仪器,彻底死寂,连最细微的电流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归寂的绝对安静。 皇甫谦胸口那些狰狞蠕动的暗红触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蛆虫,发出了无声的、源自本能的恐怖尖啸!它们疯狂地扭曲、收缩,不顾一切地想要钻回皇甫谦的心脏深处,想要逃离那一点象征着终极净化与湮灭的白光! 然而,太迟了。 任安宰的目光,在指尖白光凝聚到最纯粹的刹那,再次掠过了icu门外。 这一次,那眼神中的复杂风暴似乎平息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洞悉一切的深邃。他看着兰乔曦眼中燃烧的狂喜与尚未褪尽的恐惧,看着她紧紧抱着顾宥泽的姿态,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画面。 然后,他的指尖,对着皇甫谦心脏的位置,极其轻微地、如同拂去宇宙尘埃般,凌空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爆发。 只有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净化与湮灭! 皇甫谦胸口的诅咒核心连同触手,瞬间化为灰白尘埃,继而被白光彻底抹除!生命体征奇迹般回升! “呼……”医生的喘息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门外的兰乔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万分之一秒—— 就在那点净化白光彻底湮灭诅咒之种的同一瞬间!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灵魂被亿万根冰针同时贯穿、被无形巨力生生撕裂的痛哼,从任安宰喉咙深处挤出! 他刚刚抬起、释放了神迹般的右手,猛地痉挛,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无力地垂落下去!那张刚刚因凝聚力量而恢复了一丝生气的、俊美无俦的脸庞,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比极地永冻的冰层还要惨白!一种浓烈到令人灵魂冻结、源自生命本源的死亡气息,如同爆发的黑色火山灰,瞬间从他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弥漫了整个空间!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被斩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沉重感,轰然向后倒去! “滴————————!” 连接在他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比皇甫谦刚才凄厉百倍、绝望千倍的警报长鸣!那象征着心跳的绿色线条,瞬间变成了一条冰冷、笔直、宣告终结的死亡直线!!血压、血氧……所有数值如同雪崩般疯狂下跌,瞬间跌破了生死的临界点! “老板!” “任先生!” 惊恐的嘶喊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代价!强行苏醒,以白泽本源之力净化那枚与他灵魂烙印同源的诅咒碎片,代价竟如此惨烈——是他的生命本源!湮灭诅咒,等同于撕裂他自己存在的一部分根基! “不……” 兰乔曦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脑一片空白。透过破碎的观察窗,她看着那个如同神只陨落般倒下的身影,看着监护仪上那条宣告死亡的直线。恨意?愤怒?恐惧?所有激烈的情感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冰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茫然所取代。 他……死了? 为了……救皇甫谦? 死在了……她的面前? 前世,他袖手旁观,看着她家破人亡,满门尽灭。 今生,她亲眼目睹,看着他为了救她的亲人……灰飞烟灭? 命运的齿轮,轮回的业火,兜兜转转,最终竟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要将他们所有人,都焚烧殆尽,挫骨扬灰吗? 就在这意识被巨大的茫然和冰冷的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黑暗,如同冥河最深、最沉、最绝望的河水,带着亿万亡魂的叹息,瞬间淹没了兰乔曦的所有感知! * * * 意识沉浮,无光无声,唯有永恒的冰冷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亿万年。 兰乔曦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剥离了所有生机的枯叶,被无形的、冰冷的暗流裹挟着,穿过无尽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渊。终于,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缘,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光绝非温暖的希望。它是一种幽冷的、仿佛由无数亡魂破碎的执念和不甘强行糅合而成的惨绿磷火。光晕的边缘,静静流淌着一条无边无际、河水粘稠如凝固的黑血、散发着刺骨灵魂寒意和滔天、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毒气息的……河流。 冥河。 第65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 河岸两侧,铺满了大片大片妖异绽放的花朵。那花朵红得如同凝固的血液,花瓣细长卷曲,如同绝望伸向天空的手指。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花茎从漆黑的泥土中钻出。那是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开在黄泉路上,指引亡魂走向遗忘,也象征着……永不相见的诀别。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悲伤和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灵魂压碎的孤寂感。无数半透明的、面容模糊的亡魂,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排着长长的、沉默的队伍,麻木地朝着一个方向缓慢移动。那里,横跨在冥河之上,是一座古朴、残破、仿佛亘古存在的石桥。 奈何桥。 桥头,一个佝偻的身影支着一口巨大的、热气袅袅的石锅。锅里的汤水浑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神恍惚的甜香——孟婆汤。 兰乔曦低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魂体。她站在冥河岸边,彼岸花冰冷的花瓣拂过她虚幻的脚踝。前方,是那座象征着遗忘的桥。 前世所有的痛苦、背叛、血泪……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她的灵魂。桃花坳的天真、京城的绝望、贫民窟的挣扎、浆洗房的屈辱、手刃仇人时的冰冷麻木、还有鹤珍珍那泣血的诅咒……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带着噬骨的痛楚。 太苦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她的整个意识。爹娘饿死的惨状、任婶咳血而亡的怨恨、小乞丐挡在刀锋前破碎的笑容、弟弟惊恐的小脸………所有的苦难,层层叠叠,压得她喘不过气。 忘了……都忘了…… 再也不要记得……再也不要遇见…… 任安宰……鹤珍珍……还有这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 结束吧…… 求生的本能被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彻底碾碎。她只想逃离,逃离这被诅咒缠绕的命运,逃离这永无休止的痛苦漩涡!遗忘,成了唯一的解脱,唯一的净土。 她麻木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随着亡魂的队伍,朝着奈何桥头,朝着那口散发着遗忘甜香的孟婆汤,一步步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无比熟悉的少年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焦急和恐慌: “姐姐!等等我!兰乔曦!等等我!” 兰乔曦虚幻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个声音……是……小乞丐?! 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只见冥河岸边,另一个稍显凝实些的少年魂体,正拼命地拨开那些麻木前行的亡魂,跌跌撞撞地朝她冲来!他脸上还带着死前的稚气和伤痕,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永不熄灭的星辰,里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顾一切的执着! 是顾宥泽! 这个名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开了兰乔曦被冥河寒意冻结的混沌意识!那个在京城破城之日,用瘦弱得如同风中芦苇般的身躯,为她挡下漫天箭雨,最终在她怀中鲜血流尽、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小乞丐!是他!真的是他! 他也来了!他追来了!追到这生死两隔的冥河还来找自己! 巨大的冲击让她魂体剧震,一股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冰冷的麻木——那是迟来的、汹涌到几乎将她灵魂撕裂的亲情和感激!是他,在她前世的末日里,用生命点燃了唯一的光,那微弱却足以刺破无边黑暗的微光!是她黑暗深渊里唯一的救赎! “怎么……怎么不早点认出那是他呢?”这个念头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灵魂上,带来灭顶般的羞愧!她甚至不敢去看少年焦急的脸庞。 是她!从始至终都是她!前世拖累他至死,今生重逢,她依旧懵然无知,甚至在他再次出现、试图守护时,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与仇恨里,将他视作无关紧要的过客!这份迟钝,这份辜负,让她恨不能立刻魂飞魄散! 不值得……她对他,从来都不值得! 他纯粹如赤子,一次次将生命燃烧成照亮她的烛火,而她,却连认出他都做不到,更遑论报答那如山似海的恩情于万一!这份亏欠,沉重得让她窒息,让她无地自容。 “姐姐!别去!别喝那汤!” 顾宥泽终于冲破无形的阻隔,冲到了她面前。他眼中是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焦急与恐惧,不顾一切地伸手想要抓住她。 然而,他的手指徒劳地穿过了她虚幻的魂体,只带起一丝微凉的涟漪。 这个瞬间,兰乔曦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刀!那穿透而过的,不只是他的手指,更是她早已破碎不堪的灵魂。连触碰都做不到……连回应他这份不顾一切的守护都做不到! 顾宥泽急得眼睛都红了,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不能忘!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又……” 他哽咽着,后面的话语被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堵住。 这声音,这眼神,这份至死不渝的守护……像一面最清晰的镜子,照出她的狼狈、她的自私、她的忘恩负义!她有何面目再见他?有何资格再接受他一丝一毫的温暖? 巨大的羞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片刻的感激与激动。那唯一的光,她已不配拥有,更不忍再因自己的存在,让他沾染一丝一毫的危险与痛苦! 无颜以对。 这冰冷的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在她心底轰然落下。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愧疚,所有的软弱,都被这决绝的意念瞬间冻结。她猛地转开视线,不敢再看他那双盛满担忧和赤诚的眼眸。一股比冥河之水更刺骨的寒意从她灵魂深处弥漫开来。 冷心冷情。 她必须如此。她不要再拖累他,更不要只向她眼盲心瞎的索取,坦然无视得接受。 唯有将自己彻底冰封,隔绝所有情感,才能斩断这无休止的牵连,才能……不再拖累他。 于是,在顾宥泽绝望的目光中,兰乔曦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兰乔曦”的波动彻底消失了。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呼喊,没有看到他的痛苦,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的平静,再次看向那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孟婆汤,然后,决然地向前迈了一步。 “姐姐!别去!别喝那汤!” 顾宥泽终于冲到她面前,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她的手,手指却从她虚幻的魂体中穿过。他急得眼睛都红了,“不能忘!不能忘记我啊!” “走开。” 兰乔曦的声音空洞而冰冷,如同从九幽寒冰中凿出。她看着少年焦急的脸庞,眼中没有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忘了好……忘了……就再也不用受苦了……你也是……忘了吧……别再跟着我了……太苦了……” 她不再看他,决然地转过身,继续朝着奈何桥头走去。彼岸花在她脚下无声地摇曳,仿佛在无声叹息。 第66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2 “不——!” 顾宥泽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嘶喊,他死死咬着唇,眼中是巨大的痛苦,却没有丝毫退缩。他不再试图阻拦她,而是毫不犹豫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如同前世那个在贫民窟、在破城之日,永远默默守护在她阴影里的影子。“姐姐……我不走……你忘了……我就陪你一起忘……你去哪……我就去哪……” 兰乔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回头。 终于,轮到了她。 桥头,佝偻的孟婆抬起头,那是一张布满皱纹、仿佛承载了亿万载悲欢离合的脸。她的眼神浑浊,却又仿佛洞悉一切。她舀起一瓢浑浊的汤水,递到兰乔曦面前,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喝了它,前尘尽忘,恩怨两消,入轮回,得新生。” 那汤水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仿佛蕴含着永恒的宁静。 兰乔曦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接过那粗糙的石瓢。冰凉的触感传来。她低头,看着浑浊的汤面倒映出自己虚幻而疲惫的脸。 再见了……爹娘……任婶……弟弟……小乞——顾宥泽…… 再见了……所有的恨……所有的爱……所有的痛…… 任安宰……永别了…… 她闭上眼,仰起头,将那瓢能洗涤一切记忆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入魂体,没有味道,却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灵魂被彻底掏空的轻盈感。前世今生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画卷,迅速变得模糊、褪色、最终化为飞灰……桃花坳的欢笑、京城的绝望、血与火的复仇、医院的冰冷……还有身后那个少年焦急的呼喊……所有的记忆,都在飞速消散,变得遥远而陌生…… 就在她饮尽孟婆汤、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遗忘深渊的刹那—— “去吧。”孟婆收回空碗,声音毫无起伏,枯槁的手指向桥的另一端,那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轮回井入口。 兰乔曦怔怔地放下碗,指尖还残留着陶碗粗粝冰冷的触感。她迈开脚步,随着麻木的队伍,走向那决定她来世命运的井口。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方才那短暂的、莫名的悸动和脑中一闪而过的模糊人影,如同投入忘川的石子,只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迅速沉入意识深处那片被孟婆汤强行抹平的空白里。她甚至无法理解那是什么,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却又不知丢了什么。 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踏上轮回井台那冰冷的、刻满符文的黑色岩石时——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骤然降临! 整个奈何桥头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忘川水停止了流淌,水底挣扎的残魂凝固成怪诞的剪影,连那摇曳的曼珠沙华花瓣也悬停在半空。排队的幽魂们保持着前一刻的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的石雕。孟婆递碗的手僵在半途,浑浊的眼珠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惊愕。 灰蒙蒙的幽冥天幕被撕裂开来。 “轰隆隆——!!!” 整个冥府空间,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如同天崩地裂!奈何桥剧烈摇晃,桥面崩裂开道道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冥河粘稠的河水如同被煮沸般翻滚咆哮,掀起滔天的黑色巨浪!两岸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海被无形的力量摧折、撕裂,殷红的花瓣如同血雨般漫天飘洒! “吼——!!!” 无数凄厉、暴虐、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恐怖嘶吼,从冥河深处、从地狱的更底层、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天空(如果那惨绿的磷火能称之为天空的话)被撕裂开无数巨大的、流淌着污秽熔岩的裂缝!无数形态扭曲、散发着滔天邪气、如同由纯粹恶念凝聚而成的恐怖魔影,如同蝗虫般从裂缝中蜂拥而出! 妖魔入侵! 阴曹地府,大乱! 混乱瞬间席卷一切!排队的亡魂被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无声的尖啸,四散奔逃!奈何桥摇摇欲坠!孟婆的汤锅被打翻,浑浊的汤水洒了一地! 一只长着三个腐烂头颅、浑身流淌着绿色脓液、利爪如同镰刀般的巨大魔物,恰好从兰乔曦头顶的裂缝中钻出!它猩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桥头这个散发着纯净魂光的“美味”,发出一声贪婪的咆哮,巨大的、带着腥风的腐烂利爪,撕裂空气,朝着刚刚饮下孟婆汤、意识混沌、毫无防备的兰乔曦,狠狠抓下! 死亡的气息,比冥河的河水还要冰冷! 兰乔曦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那遮天蔽日、散发着恶臭的巨爪落下。刚刚饮下孟婆汤,记忆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她想躲,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姐姐——!!!” 一声熟悉到灵魂深处、带着无尽惊惶与绝望的嘶吼,在她身后炸响!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从她身后冲了出来! 是顾宥泽!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魂体的速度极限!他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魂体,死死地挡在了兰乔曦与那撕裂而下的恐怖魔爪之间!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魂体被撕裂的闷响! 那巨大的、带着污秽魔能的利爪,如同撕裂一张薄纸,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顾宥泽挡在前方的魂体!从他单薄的胸膛狠狠贯穿而过! “呃啊——!!!” 顾宥泽发出一声凄厉到灵魂都在颤抖的惨嚎!他那原本凝实的魂体瞬间变得无比透明、黯淡,如同风中残烛!被利爪贯穿的胸口位置,魂光如同破碎的星辰般疯狂逸散!无数细密的、闪烁着黑红色诅咒光芒的裂痕,以伤口为中心,迅速蔓延至他全身!那是妖魔利爪上携带的、足以污染和湮灭灵魂的邪恶力量! 剧痛让他英俊稚嫩的脸扭曲变形,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量,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穿过剧痛,死死地、充满无尽担忧和眷恋地,看向身后被他护住的兰乔曦,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灵魂最深处,即使……即将魂飞魄散。 “跑……” 他用尽最后一丝魂力,从被撕裂的魂体中挤出这个破碎的字眼,带着无尽的哀求。鲜血……不,是魂体本源逸散的光点,如同红色的萤火,从他嘴角和胸前巨大的伤口中不断飘散。 那巨大的魔物似乎没料到这个弱小的魂体竟敢阻挡,发出一声恼怒的咆哮,利爪猛地抽出,带起一片逸散的魂光!顾宥泽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魂体彻底失去了支撑,软软地朝着下方翻滚咆哮的冥河坠去! “小……乞丐……” 兰乔曦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孟婆汤的力量让她记忆模糊,那个挡在她身前被撕裂的少年身影,那张痛苦扭曲却依旧望向她的脸,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般的剧痛和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下坠的身影,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冷的虚无。 就在顾宥泽的魂体即将坠入那能消融一切魂灵的冥河污水的刹那—— “嗡!” 一道冰冷、磅礴、带着无上威严的蔚蓝色光芒,如同划破地狱长夜的流星,毫无预兆地从混乱战场的另一端激射而至! 那光芒精准地笼罩住顾宥泽濒临破碎、逸散着黑红诅咒裂痕的魂体!光芒所及之处,那些疯狂蔓延的诅咒裂痕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被冻结、抑制!下坠的势头也被强行止住! 紧接着,一道高大挺拔、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兰乔曦身旁! 是任安宰! 第67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3 他高踞于虚空,身着玄黑如夜的帝王袍服,袍上用银线绣着狰狞的冥龙与枯骨纹路,在幽冥特有的黯淡光线下流转着冷冽的寒芒。一顶同样漆黑的冠冕束着他墨色的长发,几缕发丝垂落,拂过他苍白却棱角分明的脸颊。他的眼眸深邃如无星无月的永夜,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种仿佛穿透了万载时光的疲惫,一种近乎偏执的炽热渴望,以及深埋在眼底、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巨大悲伤。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令整个幽冥都为之战栗的威压。那是属于“王”的气息,是掌控生死轮回、亿万亡魂的主宰意志。他是任安宰,曾经的凡间穷书生,如今这无边幽冥的至高统治者——冥王。 他的目光穿透凝固的时空,精准地、死死地钉在兰乔曦身上。那目光沉重得如同实质,带着千钧的重量,要将她单薄的身影钉在原地。 任安宰缓缓降落,足尖无声地踏上奈何桥冰冷的石面,仿佛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对他毫无影响。他一步步走向兰乔曦,玄黑的袍角拂过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周围的空气因他的存在而扭曲、冻结。 他救下了顾宥泽,却不是为了顾宥泽。 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兰乔曦。 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兰乔曦从茫然和剧痛中惊醒。即使记忆被孟婆汤洗去大半,灵魂深处那源自第一世的本能恐惧和恨意,依旧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然被点燃! 他停在她面前,近得兰乔曦能看清他苍白面容上每一道冷硬的线条,和他眼中那令人窒息的、翻江倒海般的痛楚与……失而复得的狂喜。 “曦儿……”一声低唤从他唇间逸出,沙哑得像是被砂砾磨过,带着一种跨越了生死轮回的颤抖。 兰乔曦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声呼唤仿佛带着某种尖锐的钩子,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空茫一片的意识,扯动起一阵莫名的、尖锐的刺痛。她抬起空洞的眼,茫然地看向眼前这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陌生男人。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他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那声“曦儿”……为何让她心口像被剜了一刀般剧痛?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干涩微弱,带着新魂特有的飘忽感,在死寂的桥头显得格外清晰。 任安宰眼中翻涌的痛楚瞬间化为深沉的绝望。她忘了!她果然忘得一干二净!那碗该死的孟婆汤,彻底斩断了她与他的所有联系!那曾经只为他绽放的温暖笑靥,那饱含深情的眼眸,那在无数个清贫寒夜里相互依偎的体温……都成了他记忆中孤寂的独舞,而她却已置身事外! 一股暴戾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想摧毁这座桥,打翻那只盛满遗忘的破碗,将那个枯槁的老妪投入忘川!他想用最残酷的刑罚折磨每一个胆敢让她饮下这汤水的人!冥府之主的怒火足以焚尽一切!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触及她眼中那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陌生和恐惧时,那焚天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无力。 他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暴戾与剧痛,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属于冥王的、不容置疑的威仪重新覆盖了脸上的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磐石般的决断。 “吾乃此间之主,冥府之王,任安宰。”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低沉而清晰地回荡在凝固的空气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法则的力量,敲击在所有幽魂的意识深处。“你,兰乔曦,暂不入轮回。” 兰乔曦脸上的茫然被更深的惊惧取代。“为……为什么?我……我要去投胎……”她再次后退,本能地想逃离这强大到令她灵魂都在颤抖的存在。 “轮回井,出了些岔子。”任安宰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依旧牢牢锁着她,不容她有丝毫逃避。“强行投入,魂体恐有崩散之虞。你,暂且留于冥府,待修复妥当,再行转世。” 这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周围的幽魂意识虽被压制,但这如同天宪般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他们僵滞的感知里。孟婆浑浊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垂下眼皮,沉默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 “不……”兰乔曦下意识地摇头,空茫的眼底第一次涌上强烈的抗拒。即便记忆尽失,那轮回井幽蓝的光芒对她仍有着本能的吸引,那是通往“生”的唯一路径。留在这个阴森恐怖、处处透着死亡气息的地方?留在这个让她莫名心悸又恐惧的陌生男人身边?她不要! 她猛地脚踉跄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最原始的警惕和……恐惧。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委屈和爱恋的女声,如同跗骨之蛆,在任安宰身后响起: “安宰!安宰!你终于来了!珍儿好怕!这些魔物……它们……” 鹤珍珍! 她也来了!她的魂体比兰乔曦凝实许多,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脸上泪痕点点,如同受惊的小白兔,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不顾一切地扑向任安宰,想要抱住他的手臂寻求庇护。她的目光扫过兰乔曦时,那楚楚可怜瞬间被一丝极快闪过的、淬毒的怨毒和得意所取代。 任安宰微微侧身,避开了鹤珍珍的扑抱。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在兰乔曦身上,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兰乔曦,跟我走。” 不是询问,是命令。 带着前世今生、跨越轮回的绝对掌控。 “由不得你。”任安宰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冥王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他宽大的玄袖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束缚住兰乔曦。那力量并不粗暴,却坚韧无比,如同最柔韧的蛛网,将她轻柔却又彻底地包裹,断绝了她任何反抗或逃离的可能。 “带她去‘静幽阁’。”任安宰没有再看她,声音冷硬地命令。他身后幽暗的虚空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两个穿着漆黑甲胄、面容模糊不清的冥卫。他们如同两道没有生命的影子,一左一右,挟持着无法动弹、眼中充满惊恐和愤怒的兰乔曦,朝着远离奈何桥、远离轮回井光芒的方向飘然而去。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彼岸花海与幽冥灰雾交织的深处。 直到兰乔曦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任安宰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独自站在奈何桥头,四周的时间禁锢悄然解除。忘川水重新开始粘稠地流淌,残魂继续无声地挣扎,幽魂队伍恢复了缓慢的移动。孟婆依旧机械地递出她的汤碗,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冥王自己知道,他宽大袍袖下的手,正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那冰冷的皮肤。他感受不到痛,只有一种比忘川河水更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在心底疯狂滋长。 曦儿,忘了没关系。这一世,我已是王。我有无尽的时间,有无上的权柄。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重新……爱上我。前世亏欠你的,我要在这幽冥地府,千倍万倍地补偿给你!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幽蓝光芒闪烁的轮回井入口,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修复?呵。他转身,玄黑的袍袖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身影融入幽冥的黑暗,只留下一句无声的誓言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第68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4 静幽阁并非宫殿,而是一座孤悬于忘川支流“寒魄川”畔的悬空楼阁。整座楼阁用一种名为“沉魂木”的漆黑木材建造,触手冰凉,仿佛能吸走魂魄里最后一丝暖意。楼阁四周缭绕着终年不散的灰色冥雾,窗外便是奔流不息、寒气刺骨的寒魄川水,水面上漂浮着点点幽蓝色的磷火,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睛。这里寂静得可怕,除了水流的呜咽,再无其他声响。 兰乔曦被困在这里,如同被豢养在华丽鸟笼中的雀鸟。冥卫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沉默地守在唯一的出口。阁内的陈设极尽幽冥的奢华:千年寒玉雕琢的床榻,万年魂丝织就的幔帐,案几上摆着能滋养魂体的珍稀灵果,还有几卷记载着幽冥风物的古老玉简。但这些都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冰冷和恐惧。 那个自称冥王、名叫任安宰的男人,每日都会来。 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带来一阵浸骨的寒意。最初几次,兰乔曦总是吓得浑身僵硬,本能地缩到房间最远的角落,警惕又恐惧地看着他。 任安宰并不强迫她靠近。他有时只是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灰雾弥漫、寒水奔流的死寂景象,沉默良久。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在玄黑王袍的包裹下,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幽冥的重量。偶尔,他会用一种低沉平缓的语调,讲述一些幽冥的掌故,某个判官的趣事,或是忘川河里某种奇特魂鱼的传说。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轻,试图显得温和,但那骨子里透出的威压和冰冷,却让兰乔曦始终无法放松。 “寒魄川的水,据说是上古陨落时流下的泪。”有一次,他背对着她,缓缓开口。窗外幽蓝的磷火映照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冰冷刺骨,能冻结魂体,却也蕴含着最精纯的幽冥之力。”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就像有些记忆,想起来痛彻心扉,却支撑着……不愿彻底沉沦。” 兰乔曦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沉魂木地板上,闻言只是把头埋得更深。记忆?她什么都没有。他的话,对她而言如同天书,那隐含的痛楚更是让她莫名地心慌意乱。 他也会带来东西。有时是一朵开得异常艳丽、散发着奇异冷香的曼珠沙华,轻轻放在她的案头。有时是一枚温润的、能驱散些许寒意的暖魂玉佩。甚至有一次,他带来了一盘精致的、用幽冥特有灵植做成的点心,那点心的形状,隐约像人间某种熟悉的花。 “尝尝,”他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捧着易碎琉璃的孩子,“这是‘忆魂酥’,或许……能让你想起点什么。” 兰乔曦看着那盘精致的点心,那陌生的形状却在她空白的脑海里勾勒不出任何熟悉的轮廓。她迟疑着,最终还是在那双深沉眼眸的注视下,拿起一块,小口咬了下去。口感酥软,带着一种奇异的、清冷的甜香,味道独特,但……仅此而已。没有画面,没有声音,没有哪怕一丝熟悉的感觉涌起。她茫然地咽下,摇了摇头。 任安宰眼中那点微弱的期待之光,瞬间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浓重的失望。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兰乔曦心头发颤,随即转身,玄黑的袍角消失在门外的冥雾之中。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的、无声的拉锯中一天天流逝。兰乔曦的心如同静幽阁外的寒魄川水,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她像一只被关在琥珀里的虫子,时间对她失去了意义。她唯一的渴望,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莫名恐惧又窒息的冥王,投入轮回井那象征着解脱和新生的光芒。然而,每一次她鼓起勇气提出请求,得到的只有任安宰冰冷的沉默,或是那不容置疑的一句:“未到时候。”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魂魄,越收越紧。 —————————————— 幽冥无岁月,但中元之期,却是这死寂国度里唯一能感受到一丝人间烟火气的日子。这一日,阴阳界限变得模糊,生者对逝者的思念,化作点点星火,穿透幽冥的帷幕,在忘川河上漂流。 兰乔曦从未想过,那个将她禁锢在静幽阁的男人,会主动提出带她出来。 “今日是中元,忘川上会有阳世送来的河灯。”任安宰的声音在静幽阁冰冷的空气中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例行公事般的告知。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外翻涌的灰雾,玄黑的王袍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想去看看么?” 兰乔曦蜷缩在寒玉床榻的一角,闻言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清晰的、名为“渴望”的光芒。河灯?阳世?这两个词对她一片空白的心湖投下了巨大的石子。她几乎是本能地点头,甚至忘了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和抗拒。 “谢……谢王上。”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任安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多言,只是侧身让开。两名沉默的冥卫如同影子般出现在兰乔曦两侧,手中提着的惨绿色冥灯,勉强驱散了一点周遭的浓雾。 忘川河畔。 这里比静幽阁更加靠近那粘稠流淌的黑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无数亡魂的悲戚气息。岸边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沉默地指向灰蒙蒙的天际。 然而,此刻的忘川河面,却呈现出一种诡异又凄美的景象。 粘稠如墨、沉浮着无数痛苦残魂的黑水之上,星星点点,漂浮着无数温暖的、跃动的光芒。那是人间的河灯。 一盏盏形态各异的纸灯,有莲花,有小船,有宫灯……它们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橘黄、淡粉、月白……如同坠入永夜的星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倔强地燃烧着。每一盏灯,都承载着一份沉甸甸的思念,一声无声的呼唤,一句未能说出口的告别。它们在忘川粘稠的水流中艰难地漂浮、旋转,灯光映照在漆黑的水面上,拉出长长的、摇曳的光影,又被水下那些无声挣扎的残魂阴影扭曲、吞噬。 兰乔曦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她站在冰冷的岸边,忘川的寒气透过魂体,但她却感觉不到。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些飘摇的灯火。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她空茫的心底升起,带着酸涩的暖意和尖锐的刺痛。那些光……好温暖。那是属于“生”的气息,是“情”的温度。它们无声地诉说着牵挂、不舍、爱恋……这一切,对她而言,陌生又熟悉,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水汽的毛玻璃,能看到光影,却触摸不到实质。 “娘……您在天上还好吗?小宝想您了……” “阿爹,收着钱,别舍不得花……” “吾妻……黄泉路冷,多添衣裳……” “儿啊……爹娘给你烧了你最爱吃的……” 冥冥之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伴随着河灯的光芒,穿透阴阳的阻隔,萦绕在兰乔曦的耳畔。那是生者灌注在灯中的执念,是跨越生死也无法斩断的羁绊。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离岸边最近的一盏小小的莲花灯。那橘黄色的光芒,像一颗温暖的心脏在跳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穿过冰冷的空气,触碰到那圈温暖光晕的边缘时—— 一盏比其他灯都要大一些、精致许多的宫灯,缓缓漂到了她的面前。灯壁是用上好的素绢制成,上面用清隽的笔迹,一笔一划,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灯芯的火苗稳定而明亮,散发出一种宁静的光辉。而最让兰乔曦心脏(魂体)骤然紧缩的,是那灯壁上,清晰无比的一个字: 兰。 那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她空白的意识荒原上! 第69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5 “兰”! 一股尖锐至极的疼痛猛地贯穿了她的头颅!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同时扎刺!她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额头,身体踉跄了一下。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破碎凌乱的画面:模糊的庭院,飘落的桃花,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还有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唤着什么……曦……是曦儿吗?那声音……是谁?! “呃……”她痛苦地喘息着,那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盯着那个“兰”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兰……兰……是她吗?这个“兰”字,和她有关?是谁在思念她?是谁在呼唤她?她的家人?她的……爱人?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空白的脑海中疯狂翻涌。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身边的冥卫,忘记了这阴森恐怖的忘川,眼中只有那盏写着“兰”字的宫灯,和它所带来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熟悉感与剧痛。她下意识地朝着那盏灯,朝着冰冷的河水,又迈近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想要抓住那缕微弱的、可能属于她的联系。 就在她心神剧震、魂体不稳、几乎要扑入忘川黑水的刹那—— “小心!” 一声饱含惊怒的娇叱自身后响起!紧接着,一股大力猛地撞在兰乔曦的后背上! 是顾珍珍! 不知何时,她也出现在了河畔。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月白色宫装,裙裾飘飘,在冥府阴风中如同盛开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妖异。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关切,仿佛刚才那充满恶意的一推,只是情急之下的“援手”。 兰乔曦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朝着翻涌着幽蓝磷光和无数残魂手臂的忘川黑水直直栽落!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放肆!”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厉喝如同九幽寒雷炸响!整个忘川河畔的冥雾都为之震荡翻滚! 玄黑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岸边!任安宰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焰!他宽大的袍袖猛地一卷,一股磅礴无匹的吸力凭空而生! 下坠的兰乔曦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将她从冰冷的死亡边缘拽回!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力量裹挟着,重重地撞入一个坚硬冰冷的怀抱——那是任安宰的胸膛。 惊魂未定,兰乔曦剧烈地喘息着,魂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她下意识地抓住任安宰胸前的衣襟,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隔着冰冷的王袍,她能感受到他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如果冥王还有心跳的话——那是一种因暴怒而激荡的狂澜。 任安宰一手紧紧箍住她纤细颤抖的腰肢,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却快如闪电,五指如钩,隔空朝着岸边的顾珍珍狠狠一抓! “啊——!” 顾珍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整个人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凌空提起!她精致的脸蛋瞬间涨红发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痛苦,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蹬踢着,华美的宫装凌乱不堪。 “王……王上……饶命……”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求饶的声音,泪水涟涟,“珍珍……珍珍只是想拉住乔曦姐姐……怕她……掉下去……”她的辩解在任安宰那如同看死人般的冰冷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拉住她?”任安宰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刮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本王看你,是想推她下去,永世不得超生!”他五指微收,顾珍珍的惨叫声更加凄厉,魂体都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 周围的冥卫噤若寒蝉,连翻涌的忘川河水都似乎在这位暴怒的冥王威压下变得滞涩了几分。 “不……不是的……”顾珍珍痛苦地挣扎着,目光却怨毒地扫过被任安宰紧紧护在怀里的兰乔曦。 “滚!”任安宰如同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猛地一挥袖! “噗通”一声,顾珍珍被狠狠甩飞出去,狼狈地摔在远处冰冷的岩石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精心梳理的发髻彻底散乱,华贵的衣裙沾满了泥泞的冥土灰烬。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岸边的两人,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恨和不甘,却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连滚爬爬地消失在浓雾之中。 河畔恢复了死寂,只有忘川水低沉的呜咽和远处河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任安宰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但箍在兰乔曦腰间的手臂却依旧没有松开。他低下头,看向怀中依旧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如纸的女子。她纤细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那双空洞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未退的恐惧和……一种更深重的茫然。 他看到了她刚才看向那盏宫灯时的剧痛和挣扎。那个“兰”字,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动那被孟婆汤死死锁住的记忆之门。 “你……”任安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看到了什么?” 兰乔曦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还被他紧紧抱着,那冰冷的怀抱和属于冥王的强大气息让她瞬间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她如同被烫到一般,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臂,踉跄着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心口的剧痛和方才的恐惧交织,让她看向任安宰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余悸,有对顾珍珍的愤怒,更有对他刚才出手相救的一丝……困惑?但这一切,都被那盏写着“兰”字的宫灯所带来的巨大冲击淹没了。 她猛地转头,再次望向忘川河面。 那盏精致的宫灯,那盏写着“兰”字、承载着未知思念的灯,已经漂远了。它正经过一片水下残魂聚集的漩涡区域。无数半透明、溃烂的手臂从粘稠的黑水中伸出,疯狂地抓挠着温暖的灯壁! 嗤啦——! 素绢的灯壁被一只扭曲的鬼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冰冷的忘川黑水瞬间灌入! 那温暖的、明亮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闪烁了几下,发出“滋”的一声轻响,最终,彻底熄灭了。 黑暗,吞噬了那一点温暖,也吞噬了那个“兰”字。 它变成了一团湿漉漉、破败的废纸,被翻涌的黑水卷入漩涡,瞬间沉没,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兰乔曦呆呆地望着那片只剩下黑暗和残魂阴影的河面,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忘川的寒水,瞬间淹没了她。 光,灭了。 那个可能与她有关的呼唤,断了。 最后一点来自“生”的、带着温度的线索,就这样在她眼前,被这冰冷的死亡之河无情地吞噬、抹去。 “……谁……”她失魂落魄地低语,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烟,“……谁在等我?” 这句茫然的、带着无尽悲凉的低语,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了任安宰的心脏!比顾珍珍的阴谋更甚,比千军万马的冲击更痛!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比冥府的月光还要惨白。那双掌控生死、俯瞰亿万亡魂的深邃眼眸,此刻剧烈地颤抖着,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痛彻心扉的愧疚,是无力回天的绝望,是被这句话赤裸裸揭开伤疤的剧痛! 谁在等她? 任安宰好想说——是他!是他任安宰!前世那个懦弱、贫穷、被蒙蔽、亏欠她良多的穷书生!是今生这个强行将她禁锢在幽冥、自以为能弥补、却让她陷入更深恐惧和绝望的冥王!是他一直在等她,用尽手段,跨越生死! 可这句话从她口中问出,带着那样纯粹的茫然和悲凉,却成了对他最大的讽刺和最狠的鞭笞!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砾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解释?忏悔?承诺?在她此刻空茫的、被巨大失落占据的眼中,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河畔的风更冷了,卷着忘川的腥气,吹得人魂体生寒。那些承载着他人思念的河灯,依旧在远处顽强地亮着,温暖的光芒星星点点,却再也照不进兰乔曦空洞的眼眸,也暖不了任安宰那颗瞬间被冰封的心脏。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转过身,玄黑的王袍在阴风中沉重地拂动,背影挺直依旧,却仿佛背负着整个幽冥都无法承载的孤寂与沉重。 “回静幽阁。”他的声音恢复了冥王特有的冰冷命令,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寒意。 冥卫无声上前。 兰乔曦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兰”字灯光的漆黑河面,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她木然地转身,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跟在冥卫身后,一步一步,走向那座悬浮于寒魄川上的冰冷囚笼。 第70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6 忘川水依旧无声流淌,河灯渐次飘远。那盏熄灭的宫灯,连同那个未能被解答的问题,一同沉入了永恒的黑暗。唯有冥王袖中紧握的、骨节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那场无声的、足以撕裂魂魄的风暴。 那日妖魔再次暴乱,静幽阁外的冥卫都被调遣到了前线,只留下了两个侍女来寸步不离的跟着兰乔曦,兰乔曦也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外边正乱她也无心出门,只在院子前呆坐,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兰姐姐,最近可好啊!?”一个身姿婀娜,穿着一身裁剪极为合体、质地似水如烟的流霞色长裙,裙摆上以金线绣着翩跹的仙鹤,在这死气沉沉的冥府显得格格不入的华丽与明媚。 她容颜极美,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琼鼻樱唇,每一处都精致得无可挑剔。乌发如云,挽着繁复优雅的发髻,斜插一支流光溢彩的凤头衔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珠玉轻颤,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来人是鹤珍珍,冥王面前的红人,珍夫人!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得体的笑容,如同三月春风,足以融化冰雪。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倚着石柱、形容狼狈、魂体虚幻的兰乔曦身上时,那笑容的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淬毒冰针般的嫉恨与轻蔑,快如闪电般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兰乔曦的魂体瞬间绷紧!这张脸……这张脸她莫名的感觉有本能的厌恶! 鹤珍珍莲步轻移,走到兰乔曦面前几步远停下,姿态优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微微歪头,脸上绽放出更加明媚的笑容,声音如同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 “哎呀,……” 她上下打量着兰乔曦,眼神如同在评估一件廉价的货物,“果然……兰姐姐做鬼也有一番风流,这楚楚可怜的清冷模样我是几辈子都学不会。” 那“风流”二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 兰乔曦的指尖深深掐入自己虚幻的掌心,强压下灵魂深处翻涌的恨意和想要扑上去撕碎这张伪善面孔的冲动。她死死盯着鹤珍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 “是我呀,上次咱们在奈何桥见过,不蛮姐姐说咱们上辈子就相知相熟。” 鹤珍珍掩唇轻笑,步摇轻晃,珠光流转,“真没想到,你我姐妹,竟能在这幽冥地府重逢,真是……缘分匪浅呢。” 她向前走近一步,身上淡淡的、带着甜香的脂粉气飘来,与冥府的腐朽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感。 她微微俯身,凑近兰乔曦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那温婉的语调瞬间变得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充满恶意: “怎么?很惊讶?你以为只有你能追着安宰哥哥不放?呵……他如今可是这冥府至高无上的王!而我……” 她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声音恢复清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与自矜,“蒙王上不弃,忝为这幽冥殿的……‘珍夫人’。姐姐初来乍到这段时间,怎么魂体依然不稳,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妹妹我。” 珍夫人?!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冰冷、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寒流般席卷了整个寂灭台: “珍珍,你来此处做甚?” 任安宰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庭院入口。他依旧是那身玄色王袍,俊美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风暴蓝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先是落在鹤珍珍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随即扫过激动愤怒、魂体不稳的兰乔曦,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如同凝结的冰霜。 鹤珍珍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但瞬间便恢复了自然。她脸上委屈的神色更浓,转身对着任安宰盈盈一拜,姿态柔美动人:“王上恕罪。妾身听闻有姐姐最近身体抱恙,又是在这妖魔入侵之时,大王自然能轻松摆平这些宵小,但我恐姐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乱了方寸,万一触动了轮回井不稳的禁制就不好了。这才自作主张,前来探望,想着能陪姐姐说说话,解解闷……” 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任安宰,带着全然的信赖和一丝恰到好处的邀功,“没想到……兰姐姐似乎对妾身有些……成见。” 语气里充满了无辜和不解。 任安宰的目光在鹤珍珍温婉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蓝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随即,他的视线转向兰乔曦,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曦儿,轮回井前,不得喧哗。珍夫人好意探望,莫要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兰乔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看着任安宰,又看看依偎在他身边、楚楚可怜的鹤珍珍,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虽然魂体并无此物),灵魂都在愤怒地燃烧。只是无法明状这情绪的来源。她刚想问一下对面这两人,”前世到底……” “够了!” 任安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寂灭台!石亭的符文都亮起了幽光!兰乔曦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扼住了她的魂体,让她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魂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痛苦地蜷缩下去,连维持形态都变得艰难。 他向前一步,玄色王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风暴蓝眸紧紧锁住兰乔曦,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与复杂,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失望。 “前世种种,皆为过往云烟。” 他一字一句,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本王如今为冥府之主,执掌生死轮回,眼中所见,唯因果秩序。鹤珍珍于本王,于这幽冥殿,皆有大功德。她的地位,不容置疑。” 他的目光扫过兰乔曦痛苦蜷缩的魂体,那冰冷中似乎又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他转向鹤珍珍,语气稍微缓和,却依旧带着上位者的疏离:“珍珍,此地阴寒,非你久留之所。带她下去安顿,寻一处僻静殿宇,好生‘静养’,无事……不必再来此扰她。” “是,王上。” 鹤珍珍低眉顺眼地应道,姿态恭谨温顺。只是在任安宰看不见的角度,她投向兰乔曦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嘲讽和毒蛇般的阴冷。 任安宰不再看两人,转身,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寂灭台的阴影之中。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冲突,对他而言不过是拂去一粒尘埃。 恐怖的威压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 兰乔曦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魂体虚弱得几乎透明。巨大的屈辱、冰冷的恨意,还有任安宰那句“过往云烟”、“不容置疑”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此刻她哪里还不明白,她输了,前世输得一败涂地,今生,在这幽冥地府,她甚至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就被他轻易地镇压,像丢弃一件碍事的垃圾一样,丢给了一个可能结着不世之仇的人! 鹤珍珍慢慢踱步到兰乔曦面前,蹲下身,脸上那温婉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赤裸裸的、胜利者的恶毒和快意。她用涂着蔻丹的、冰冷的手指,轻轻抬起兰乔曦的下巴,声音如同毒蛇在耳边嘶鸣: “听见了吗?我的好姐姐?过往云烟……王上现在,只信我。” 她凑得更近,红唇几乎贴到兰乔曦的耳朵,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凌,“至于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可怜又可悲的……旧梦残影罢了。在这幽冥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妹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松开手,站起身,对着旁边阴影处吩咐道:“来人,把这位‘贵客’,即刻请到‘静思苑’去。好生‘伺候’着,别让外人打扰了姐姐的‘清净’。” 两个身形高大、面目模糊、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鬼差无声地出现在亭外,朝着兰乔曦走来。他们的眼神空洞,带着执行命令的冰冷。 兰乔曦被粗暴地架起,毫无反抗之力。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口依旧散发着危险波动的轮回井,又看了一眼鹤珍珍那张写满恶毒得意的脸,灵魂深处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滔天的恨意。 静思苑?那不过是另一个华丽的囚笼罢了。 第71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7 她被鬼差拖拽着,离开了寂灭台,离开了那口象征着唯一希望的井,也离开了……那个男人冰冷无情的视线。冥府幽暗的光线在她身后拉长,如同一条通往绝望深渊的不归路。鹤珍珍站在原地,看着兰乔曦被拖走的方向,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温婉动人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着更加深沉、更加恶毒的算计。 --- 冥河的水,是凝固的夜,沉淀了亿万载亡魂的寒涕。它无声流淌,粘稠如冷却的铅液,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怨毒与死寂。两岸是无边无际的黑色荒原,嶙峋怪石似巨兽骸骨,指向灰蒙蒙、永不见星辰的天穹。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绝望,无形的“风”掠过,带来细碎、重叠、永无止境的悲泣,那是迷失河畔、永世不得超生的残魂在呜咽。 静思苑,名副其实。比静幽阁更偏僻,更阴冷。这里没有奢华的陈设,只有冰冷的石壁、终年不散的冥雾,和门外两个如同石雕、气息森然的鬼差。鹤珍珍的“照顾”如影随形。兰乔曦的魂体得不到滋养,日渐黯淡虚弱,如同风中残烛。但鹤珍珍的“探望”却格外殷勤起来。 “姐姐,今日可好些了?”鹤珍珍的声音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她一身流霞华服,与这死寂囚笼格格不入。她亲昵地坐在冰冷的石床边,仿佛两人真是情深义重的姐妹。“瞧姐姐这魂体,真叫人忧心。妹妹特意寻了些温养魂体的‘凝魄露’,姐姐快尝尝?”她递过一个精致的玉瓶。 兰乔曦侧过脸,闭目不言。每一次鹤珍珍的靠近,都让她灵魂深处的厌恶与恨意翻涌,那是一种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无关记忆。她只觉疲惫,对这虚与委蛇的表演,对这永无止境的囚禁,对这空茫又沉重的前世……她只想沉入彻底的虚无。 “姐姐何必如此拒人千里?”鹤珍珍叹息,眼底却闪着恶毒的光,“王上虽忙于公务,却也时常问起姐姐的状况呢。妹妹也是真心盼着姐姐好起来,我们姐妹也好一同侍奉王上……”她刻意加重了“侍奉”二字,观察着兰乔曦的反应。 兰乔曦依旧毫无反应,如同死去。鹤珍珍自觉无趣,又假惺惺地叮嘱了几句“好生休养”,才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翩然离去。她的“热情”,不过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是确认自己地位稳固的炫耀。 平静(或者说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这一次的妖魔暴乱,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疯狂! 仿佛地狱最深处的闸门被彻底打开。不再是裂缝中钻出的零星魔影,而是整片整片的空间被撕裂!粘稠污秽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洪流裹挟着难以名状的恐怖魔物倾泻而下!它们嘶吼着,带着纯粹的毁灭欲望,所过之处,冥府建筑如同沙堡般崩塌,弱小的鬼差魂飞魄散,连忘川河水都被污染得沸腾翻滚! 冥王任安宰,身先士卒,玄黑的王袍在魔潮中如同不灭的灯塔。他挥手间,法则崩碎,空间湮灭,无数魔物化为飞灰。风暴蓝眸中是冰冷的杀意,是守护这片幽冥疆域的责任。他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所向,群魔辟易。 然而,这一次的敌人,似乎专门为他而来。魔潮深处,隐藏着数股古老而狡诈的气息。它们如同耐心的毒蛇,等待着冥王力量消耗、心神激荡的瞬间。 终于,在一次强行撕裂空间、试图堵住最大一处魔渊裂缝时,任安宰的力量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静思苑方向被魔气波及的动荡。就在这千分之一刹那的分神! “吼——!!!” 三道凝聚了无尽污秽与诅咒的、如同实质般的漆黑魔矛,无声无息地从三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撕裂空间,狠狠贯入任安宰的胸膛和后背! “噗——!” 一口蕴含着磅礴魂力的、闪烁着幽蓝星芒的“血”(实则是本源魂液)从任安宰口中狂喷而出!那玄黑王袍瞬间被污秽的魔能侵蚀,发出滋滋的声响。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风暴蓝眸中的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周身那令幽冥战栗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破碎的虚弱! “王上——!!”远处传来判官和冥卫们撕心裂肺的惊呼。 任安宰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高空直直坠落,重重砸在冥府冰冷的黑色大地上,激起一片尘埃。他胸口的巨大贯穿伤处,魔气如同活物般疯狂侵蚀、蔓延,试图吞噬他最后的生命之火。那象征着冥王生命本源的风暴蓝魂火,在他眉心剧烈地摇曳、明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点烛光,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整个战场瞬间死寂!所有冥府生灵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冥王……败了?!重伤垂死?! 冥卫们拼死将他抢回冥王殿。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判官、鬼帅们围在床边,个个面如死灰。任安宰躺在冰冷的玄玉床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到了极致。那三股污秽的魔气在他魂体内肆虐,疯狂吞噬着他的本源,眉心的魂火黯淡得只剩一丝微弱的蓝芒,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孟婆大人!您快看看王上!”一位老判官焦急地看向被请来的佝偻身影。 孟婆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凝视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冥王。她伸出枯槁的手指,轻轻搭在任安宰的手腕(魂体脉络)上,片刻后,缓缓收回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凝重,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魔气入髓,本源溃散……魂火将熄……”她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头,“寻常之法……回天乏术。” 绝望笼罩了整个大殿。连最骁勇的鬼帅都低下了头。 “难道……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鹤珍珍扑到床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痛失至爱。 孟婆沉默片刻,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用那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缓缓道:“倒有一线……渺茫生机。需以至纯至爱之心尖魂髓,融入其魂火本源,以其情之真、意之切,或可驱散魔秽,点燃生机。” 心尖魂髓!至纯至爱?!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哭得最是情真意切的鹤珍珍身上!她是珍夫人,是王上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她的爱,必然是至纯至真的! 鹤珍珍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心中狂喜!机会!天大的机会!只要她献上心尖魂髓,无论成与不成,她都将坐实“冥王挚爱”的身份!从此地位固若金汤! 她毫不犹豫!脸上带着殉道者般决绝而深情的表情,凄然道:“只要能救王上,珍珍万死不辞!”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缕精纯的魂力,带着一丝狠厉,猛地刺向自己心口位置! “呃啊——!”一声痛呼,她硬生生从自己凝实的魂体心脏位置,剜下了一小团闪烁着粉白色光芒、带着温润气息的魂髓!那魂髓离体,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但眼神却更加明亮,充满了期待。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团魂髓捧到任安宰唇边,声音颤抖:“安宰哥哥……快……快服下……珍珍的心……给你……” 众人屏息凝神。 那粉白色的魂髓触及任安宰冰冷的唇。然而,预想中的吸收并未发生。那团魂髓只是在他唇边停留了片刻,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排斥,光芒迅速黯淡,甚至隐隐有被任安宰魂体逸散的微弱魔气侵蚀的迹象!最终,竟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了! 无效!毫无作用! 鹤珍珍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掩藏不住的狼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失声叫道,脸色由白转青。 第72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8 孟婆缓缓摇头,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了然,又似有叹息:“情不真,意不切,非其心之所系,强求无益。反受其害。”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判词,狠狠扇在鹤珍珍脸上。 大殿内一片哗然!珍夫人的心尖魂髓……竟然无效?!那王上心中所系的至爱……是谁?! 无数道惊疑、探寻的目光再次扫视,最终,带着难以置信,落在了角落阴影里——那个几乎被遗忘的、魂体虚弱黯淡、被鬼差看守着的兰乔曦身上! 孟婆没有再看失魂落魄的鹤珍珍,她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却坚定地穿过人群,走到了如同石雕般呆立在角落的兰乔曦面前。 “姑娘,”孟婆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和,“随老婆子来。” 兰乔曦如同提线木偶,被孟婆枯瘦的手牵引着,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死寂压抑的冥王殿,来到一处僻静的回廊。廊外,是翻涌的冥雾和远处妖魔肆虐的隐隐轰鸣。 孟婆停下脚步,转过身,浑浊却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兰乔曦茫然空洞的脸。 “孩子,”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可知,那碗汤,你是自愿喝下的。” 兰乔曦空洞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澜。自愿?她只记得那碗汤是解脱,是遗忘无边苦海的唯一途径。 “苦,是真苦。”孟婆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叹息道,“前世血泪,锥心刺骨,老婆子在这桥头,看得太多太多。你选择忘记,是人之常情,想从那苦海里爬出来,喘口气。” “可是啊,”孟婆话锋一转,枯槁的手指轻轻点向兰乔曦空茫的心口,“这世上的日子,谁不是缝缝补补,跌跌撞撞地过?苦海里挣扎的,何止你一人?难得的是……有人跳进那苦海,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捞你。” 兰乔曦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捞她? “冥王他……”孟婆的目光望向冥王殿的方向,带着一丝复杂,“他强留你,是错。手段偏激,让你恐惧,让你厌恶,也是真。你心里的怕,你骨子里的恨,老婆子都懂。那是前世刻下的疤,抹不平。” “但是,”孟婆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有力,如同暮鼓晨钟,敲在兰乔曦混沌的意识上,“他爱你,也是真。跨越生死,逆转轮回,强改命数,坐拥这无边幽冥的权柄,却把自己困在求而不得的执念里,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若非情深入骨,刻进魂魄,何至于此?” “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孟婆深深地看着她,“不是让你原谅他前世的罪,也不是让你忘记今生的怕。是让你……睁开眼,看看眼前这个人,看看他为你做下的这些‘蠢事’,看看这份被你遗忘、却依旧灼烧着他魂魄的……情意。” “那碗汤让你忘了苦,却也蒙住了你看‘情’的眼。”孟婆最后轻声道,“心尖魂髓,非至纯至爱、心意相通者不可为。救与不救,在你。是继续锁在这遗忘的囚笼里,让恐惧和恨意吞噬彼此,还是……给自己,也给他,一个缝补这破碎情缘的可能?” 孟婆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劈开了兰乔曦被遗忘和恐惧冰封的意识!自愿遗忘的苦海……跳下来捞她的人……遍体鳞伤的执念……缝补的可能…… 前世模糊的碎片再次翻涌——桃花树下的初见?寒窗苦读的陪伴?最终却定格在冰冷的背叛、鹤珍珍得意的脸、小乞丐挡箭染血的身影……恨意与恐惧如同毒蛇噬咬!她本能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 不!她不要!她好不容易才忘了那些痛!她不要再去面对那个带给她无尽伤害的男人!他现在的痛苦,是他咎由自取! 然而……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 * 奈何桥上,他撕裂空间降临,那冰冷威压下死死锁住她的、绝望而炽热的眼神。 * 静幽阁中,他每日沉默的陪伴,讲述幽冥掌故时刻意放缓的语调,递来“忆魂酥”时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待,以及期待落空后深不见底的失望…… * 忘川河畔,他暴怒出手将她从黑水中救回,紧紧箍在怀中的手臂那不容置疑的力量,还有……当那盏“兰”字宫灯熄灭、她茫然问出“谁在等我”时,他瞬间惨白的脸和眼中那痛彻心扉的绝望…… * 寂灭台上,他冰冷的威压和那句“过往云烟”、“不容置疑”带来的刺骨寒意…… 恨与怕是真的。 可他那些笨拙的、偏执的、甚至让她恐惧的举动背后……那仿佛燃烧着灵魂的炽热……也是真的吗?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空茫又混乱的魂体内疯狂撕扯!遗忘的平静被打破,前世的恨与今生的惧交织,孟婆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是滔天巨浪! 就在这时,冥王殿方向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和更加凄厉的魔啸!紧接着是判官们绝望的悲呼:“王上——!!!” 那一声悲呼,如同最后的丧钟,也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兰乔曦浑身剧震!那双一直空洞茫然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绝望的呼喊狠狠刺穿、点燃!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纯粹的恐惧或茫然,而是交织着痛苦、挣扎,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她没有再看孟婆,身体却像离弦之箭,朝着冥王殿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推开沉重的殿门,殿内一片死寂。任安宰躺在玄玉床上,眉心的魂火已经微弱得只剩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小点,那三股污秽的魔气如同狰狞的黑蛇,缠绕着他,几乎要将那最后一点光芒彻底吞噬。他的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鹤珍珍瘫坐在一旁,面无人色,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兰乔曦的目光死死锁住床上那濒临破碎的身影。所有的恨,所有的怕,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原始、更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那是源自灵魂深处、被遗忘掩埋、却又被生死关头强行唤醒的……撕心裂肺的痛! 她冲到床边,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有犹豫,没有言语。 她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自己残存的所有魂力,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惨烈,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虚幻的心口!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她唇齿间溢出。 没有鲜血,只有魂光逸散。 她硬生生从自己本就虚弱黯淡的魂体心脏最深处,剜下了一小团! 那魂髓,并非鹤珍珍那种粉白温润,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奇异的色彩!核心是燃烧般的赤金色,如同浓缩的烈焰,象征着前世今生刻骨的爱恨与未曾熄灭的生命之火;外层却包裹着一层深邃冰冷的幽蓝色,如同冥河最深处的寒冰,那是今生被遗忘与恐惧冰封的情感;最外层,还萦绕着一丝极淡却坚韧的、近乎透明的银白色光芒,如同初生的月华,带着一种新生的、纯净的守护之意。 赤金、幽蓝、银白,三色交织,在她掌心悬浮、旋转,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而强大的生命力!它一出现,整个大殿内弥漫的魔气都仿佛被灼烧般退缩了一下! 这奇异魂髓的光芒,映亮了兰乔曦苍白痛苦却异常坚定的脸。她眼中含着泪,那泪水并非恐惧,而是混杂着剜心之痛、前尘恨意、今生恐惧,以及一种她自己都未曾明了的、破冰而出的决绝与……怜惜? 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这团凝聚了她所有复杂情感与生命本源的心尖魂髓,轻轻送入任安宰冰冷灰败的唇间。 魂髓触及唇瓣的瞬间—— “嗡——!” 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奇异光芒,骤然从任安宰的口中爆发开来!瞬间席卷全身! 那三股疯狂肆虐的污秽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阳光下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三色交织的光芒净化、驱散、消融! 任安宰眉心那一点几乎熄灭的蓝色魂火,猛地一跳!如同注入了无穷的燃料,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风暴蓝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稳定,迅速修复着他破碎的本源,驱散着最后的阴霾! 他灰败的脸色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生气,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和……一种灵魂被彻底点燃的战栗! “呃……”一声低沉的、带着无尽痛楚与某种奇异慰叹的呻吟,从他喉间溢出。 有效!真的有效! 整个冥王殿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奇迹般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目光死死盯着那三色魂髓融入冥王体内带来的惊人变化,再看向床边那个魂体因剜心而变得更加透明虚幻、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女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鹤珍珍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绝望。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她最引以为傲的“爱”,都在那奇异的三色魂髓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兰乔曦看着任安宰眉心那重新燃起的、越来越旺盛的魂火,感受着他逐渐恢复的生机,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剜心带来的剧痛和魂力的大量流失瞬间袭来,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然而,预想中冰冷地面的触感并未传来。 一只宽大、冰冷,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力量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并将她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揽入了一个虽然依旧冰冷,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生机与复杂情感的怀抱。 任安宰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风暴蓝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威严或绝望。此刻,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劫后余生的虚弱,是本源被点燃的灼热,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是深入骨髓的痛楚,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更是……一种仿佛穿透了万载时光、终于寻回至宝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深情与……浓得化不开的愧疚! 他紧紧抱着怀中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女子,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下颌抵在她冰凉的发顶,身体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曦儿……”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穿越了生死轮回的哽咽,“我的……曦儿……” 兰乔曦被他紧紧抱着,魂体虚弱得无法动弹,剜心后的剧痛和魂力空虚让她意识模糊。然而,这一次,当那声饱含了无尽痛苦与深情的“曦儿”传入耳中,当那冰冷怀抱中传递来的、几乎要将她灵魂灼伤的炽热情感将她包裹…… 她空茫的心湖,那被遗忘冰封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三色魂髓的离体,随着这生死关头的决绝选择,随着这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灼穿的拥抱……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却清晰无比的—— “咔嚓。” 冰裂的声音。 一行滚烫的、闪烁着微光的魂泪,无声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在任安宰玄黑的王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只是在那几乎令她窒息的怀抱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前世的恨,今生的惧,并未消失。 但一道裂缝,已然在遗忘的坚冰上绽开。缝隙里,透出了名为“可能”的微光。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冥王紧拥着怀中女子的身影,以及那重新燃起的、稳定而强大的风暴蓝魂火,昭示着幽冥之主的回归,和一段破碎情缘在血与痛中,重新续写的开端。 第73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9 自那剜心救主的惊心动魄之后,整个冥界都知晓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冷心冷情、威压万载的冥王任安宰,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兰乔曦。 曾经那个高踞王座、眼神睥睨、动辄引动法则风暴的冥府至尊,仿佛换了魂。他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魂体依旧虚弱的兰乔曦,在静幽阁的回廊里缓慢散步,步伐放得极轻极慢,仿佛怕惊扰了掌中易碎的珍宝。他会亲自过问她的饮食,搜寻三界滋养魂体的奇珍,耐心地哄着她服下,眼神里的专注与温柔,让侍奉了万年的老判官都惊掉了下巴。 最震撼冥界众生的,是任安宰为兰乔曦“补心”的举动。 剜心魂髓,伤及本源。兰乔曦的魂体始终带着一种脆弱的透明感,仿佛随时会消散。任安宰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终于,在兰乔曦又一次因魂力不济陷入昏沉后,他屏退左右,独自留在静幽阁。 他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将依旧昏睡的兰乔曦轻柔地抱在怀中。玄黑王袍无风自动,眉心那象征着至高权柄与力量本源的风暴蓝魂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王上不可!”感应到殿内磅礴力量波动的老判官在殿外惊呼,声音带着恐惧。强行分割本源道行,轻则重伤,重则跌落境界,甚至动摇冥府根基! 任安宰充耳不闻。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人苍白安静的睡颜,风暴蓝眼眸中是磐石般的决绝与化不开的怜惜。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最精纯、最核心的冥王本源之力——那是他积攒了三百年的道行精华! 指尖带着摧山断岳的力量,却轻柔无比地点在兰乔曦心口那剜魂的伤痕之上。 “唔……”沉睡中的兰乔曦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眉头微蹙。 任安宰的动作更加轻柔,浩瀚如星海般的精纯魂力,如同最温润的暖流,带着他三百年的道行修为,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注入兰乔曦心口的伤痕,修补着她受损的本源,温养着她虚弱的魂体。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分割自身本源如同凌迟,任安宰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魂体本不该有汗,这是他力量剧烈消耗的具象化),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眉心的魂火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但他抱着兰乔曦的手臂,却稳如磐石,眼神始终专注而温柔。 整整三日三夜。 当最后一丝三百年道行化作暖流融入兰乔曦心口,她魂体上那挥之不去的脆弱透明感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的、带着淡淡生机的凝实光泽。心口那狰狞的伤痕也彻底平复,只留下一道极淡的、三色交织的印记,如同一个独特的徽记。 而任安宰,气息明显虚弱了一大截,眉心的魂火也收敛了许多,但那风暴蓝的眼眸,看着怀中人儿终于恢复红润(魂体象征)的脸颊和平稳的呼吸,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满足。他俯身,一个极轻、极珍视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值得。”他低语,声音带着透支后的沙哑,却无比坚定。 消息传出,冥界哗然,继而彻底疯狂!三百年道行!冥王陛下竟用三百年道行,只为给王后补心续命!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宠爱!从此,“王后娘娘缺根头发丝儿,陛下都要心疼半天”的传言,成了冥府上下心照不宣的铁律。 兰乔曦在这一次次撼动幽冥的深情举动中,心防如同被暖阳照耀的坚冰,开始一点点、不可抗拒地融化。 她依旧会想起前世模糊的背叛,心口会泛起隐痛。但当任安宰笨拙地为她梳理长发,手指温柔地穿过她的发丝;当他放下冥王的威严,只为哄她多吃一口他亲手寻来的灵果;当他抱着她坐在静幽阁的窗边,望着外面永恒的灰雾,低声说着只有她能听的私语,描绘着未来……那些冰冷尖锐的恨意和恐惧,被一种更温暖、更汹涌的情感逐渐覆盖、抚平。 她开始回应他的目光,会在他处理冗长公务疲惫归来时,为他奉上一杯温热的凝魂露;会在他讲述幽冥趣事时,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浅浅的弧度;会在他下意识地牵起她的手时,指尖不再冰冷僵硬,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回握。 任安宰感受着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久旱逢甘霖。他心头的狂喜几乎要满溢出来,风暴蓝的眼眸里,除了深沉的眷恋,更多了明亮的光彩。他不再仅仅是将她带在身边,而是恨不得向整个幽冥、整个三界宣告她的存在,宣告他的归属。 “曦儿,想去看看冥河源头吗?那里有万载不化的玄冰,开出的冰魄花很美。” “曦儿,今日鬼市新到了一批人间的玩意儿,我们去挑挑?” “曦儿……” 冥王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宠妻狂魔,不管去巡狩地狱,还是去边界镇压魔气,身边永远带着那道清丽的身影。冥府众生从最初的震惊,到习以为常,再到如今的敬畏与艳羡。王后娘娘,是陛下心尖上唯一的逆鳞,也是唯一的柔软。 而鹤珍珍,在最初的疯狂嫉恨与数次铤而走险的构陷(在兰乔曦的饮食中动手脚、试图引动她前世的怨恨记忆、在任安宰面前搬弄是非)接连被任安宰以雷霆手段粉碎、并受到严厉惩戒后,终于彻底消磨尽了任安宰心中对她仅存的那点源自前世情分的怜悯。 那点情分,在她一次次恶毒的算计和兰乔曦日渐温暖的回应对比下,早已千疮百孔,风一吹,便彻底散了。 “珍夫人,”任安宰最后一次召见她,声音冷得如同九幽寒冰,风暴蓝的眼眸里再无半分波澜,只有帝王的冷漠,“念你前世……留你名分,安守本分,永居‘思过殿’,无事不得擅出。若再敢生事,扰了曦儿清净……”他未尽的话语里,是比魂飞魄散更恐怖的威胁。 鹤珍珍面如死灰,所有的骄傲和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宣判前,碎成齑粉。她看着高踞王座、眼中只有那个被他小心翼翼扶着的兰乔曦的任安宰,终于明白,她彻底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失魂落魄地被带离,从此幽居深殿,万千宠爱与她再无瓜葛,尽数归于一人——兰乔曦。 冥府上下,只闻王后之名,不见珍夫人之影。 终于,在一个被冥府史官记载为“永夜纪元最盛大辉煌”的日子,冥王大婚的庆典,拉开了序幕! 整个幽冥地府,褪去了永恒的灰暗与死寂,被前所未有的喜庆红色点燃! 忘川河两岸,不再是死寂的荒原。无数盏由冥界巧匠精心打造、镶嵌着幽蓝魂晶和赤红血玉的宫灯高高悬挂,如同一条条蜿蜒流淌的光河,将粘稠的黑水映照得波光粼粼,竟透出几分奇异的华美。这些宫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笼罩整个冥府上空的、温暖的橘红色光晕,连那终年不散的冥雾都染上了喜庆的色彩。 最为壮观的,是沿着奔流不息的冥河,绵延铺展开的“十里红妆”! 那是由数不尽的幽冥宝箱装载着,由身披红甲的冥卫精锐护送。箱盖敞开,里面流光溢彩:有取自九幽深渊的万年寒魄玉髓,有织女星君以月华织就的霓裳羽衣,有记载着上古秘法的魂玉书简,有能滋养魂体万载的幽冥奇珍……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宝光冲天,映照着冥河黑水,一路蜿蜒,仿佛没有尽头!这是冥王倾尽宝库,向三界宣告他对王后无上的宠爱与重视! 红妆队伍的尽头,便是冥王殿前广场。这里更是张灯结彩,华美绝伦。巨大的、由彼岸花海组成的“囍”字铺满广场中央,那些妖异的花朵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开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绚烂浓烈,红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万鬼朝贺!平日里面目狰狞的鬼帅判官,此刻都换上了崭新的官袍,脸上努力挤出最“和善”的笑容。牛头马面挺直了腰杆,鬼差们肃立两旁。来自三界各方势力的使者,带着敬畏与艳羡,献上贺礼。整个广场,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幽冥的喧嚣与喜庆。 吉时已到! “恭迎冥王陛下!恭迎王后娘娘——!” 礼官悠长浑厚的声音穿透云霄。 殿门轰然洞开。 任安宰身着玄黑为底、金线绣着狰狞冥龙与祥云纹路的帝王朝服,头戴十二旒冕冠,俊美无俦的脸上不再有平日的冷峻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如同少年郎般的喜悦与紧张。他身姿挺拔如松,风暴蓝的眼眸亮得惊人,目光灼灼地望向殿内。 兰乔曦身着凤冠霞帔,缓步而出。 那嫁衣并非人间俗艳的大红,而是由最顶级的幽冥云锦织就,呈现出一种深邃高贵的暗夜流霞之色。裙摆逶迤,以金线、银线和蕴含星辉的丝线,绣满了栩栩如生的曼珠沙华与祥瑞冥凤,行走间光华流转,如同将整个幽冥的星光与瑰丽都披在了身上。凤冠以万年寒玉为骨,镶嵌着鸽血般纯净的赤魂石和无数细小的幽蓝魂晶,华美庄重,衬得她本就清丽绝伦的容颜,更多了一份惊心动魄的、属于冥界之后的威严与明艳。 她的脸上,不再是往日的空洞、茫然或挣扎。一层薄薄的、由冥府巧匠特制的胭脂,为她苍白的魂体染上了动人的红晕。那双曾经盛满恐惧与恨意的眼眸,此刻清澈明亮,如同被洗净的星辰,里面清晰地倒映着眼前向她伸出手的男人,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名为“幸福”与“爱恋”的流光溢彩! 这是她,历经两世血泪、背叛、绝望、遗忘与挣扎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被一个人捧在掌心、视若生命、倾尽所有去爱的滋味。那感觉如此温暖,如此踏实,如此令人沉醉,足以抚平所有过往的伤痕。 她将戴着精美护甲(由任安宰亲手炼制,刻满了守护符文)的手,轻轻放入任安宰宽大而温暖(因心绪激荡而有了温度)的掌心。 他的手指立刻收紧,牢牢地包裹住她的柔荑,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珍宝。两人目光相接,无需言语,所有的情意都在那胶着的视线中流淌。 “礼成——!永结同心,共享幽冥——!” 在万鬼的朝拜与欢呼声中,在十里红妆的映衬下,在忘川河见证的流光里,新任的冥王与王后,执手相望,眼中只有彼此。 兰乔曦依偎在任安宰坚实的臂弯里,听着耳边震天的欢呼和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和力量。前尘往事如同褪色的画卷,虽未消失,却再也无法撼动她此刻盈满心间的欢喜与安宁。 爱。 原来被一个人如此深爱,是如此美好的事情。 原来她兰乔曦,也值得拥有这样的深情与幸福。 一滴闪烁着幸福光芒的魂泪,无声滑落,滴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瞬间化作细碎的星芒消散。 冥河奔流,红妆似火。幽冥地府,迎来了它亘古以来,最温暖、最明亮的一个永夜。 第74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0 冥王大婚的盛景余温未散,幽冥地府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祥和与喜庆之中。然而,对于任安宰而言,仅仅昭告天下、给予兰乔曦无上尊荣,似乎还不足以表达他内心那份失而复得、刻骨铭心的爱意与弥补前尘的决绝。他需要一个更重的承诺,一个烙印在灵魂、受天地见证、让她永远无法怀疑的誓言。 一日,静幽阁的露台之上,俯瞰着翻涌的寒魄川。 任安宰屏退所有侍从,只余他与兰乔曦。他神情庄重,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紧张。他摊开掌心,一团纯粹的风暴蓝本源魂火在他手中跳跃燃烧。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心口——并非魂体象征,而是他冥王本源的核心! 一滴凝练到极致、闪烁着幽蓝与暗金光芒、蕴含着无上权柄与生命本源的“心尖精血”,被他硬生生逼出!那滴血出现的瞬间,整个静幽阁的空间都微微震荡,连寒魄川的奔流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曦儿,”任安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看着我。” 兰乔曦被他郑重的样子惊住,心口莫名地悸动。 只见任安宰以那滴心尖精血为墨,以风暴蓝魂火为引,凌空挥毫!精血在虚空中划过玄奥的轨迹,每一个笔画都引动幽冥法则的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写下的,并非幽冥符文,而是直指天道本源的誓言! 每一个字都金光灿灿,却又透着冥府特有的深邃幽蓝,悬浮于空中,散发着神圣而庄严的气息: “天道在上,幽冥为鉴!” “吾任安宰,以冥王之名,以本源精血为契!” “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唯爱兰乔曦一人!” “倾尽所有,护她周全,予她喜乐!” “生,同衾;死(魂),同归!” “不离不弃,永世不渝!” “若有违此誓,甘受天道神罚,魂飞魄散,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最后一个字落下,那由心尖精血写就的天道誓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与幽蓝交织的光芒,如同烙印般,一分为二!一道瞬间融入任安宰的眉心本源,一道则化作一道温暖的流光,轻柔而坚定地没入兰乔曦的心口! 兰乔曦只觉得灵魂深处猛地一烫,仿佛被最滚烫也最温柔的印记烙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誓言的重量,那份不容置疑、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那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将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永恒,都毫无保留地系在了她的身上!这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深情,彻底击溃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因前世而起的疑虑。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这一次,不是痛苦的魂泪,而是滚烫的、饱含着震撼、感动与彻底沦陷的幸福之泪。她扑进任安宰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傻子……谁要你发这么重的誓……” 任安宰紧紧回拥她,感受着誓言融入彼此灵魂的悸动,心口那块因前世亏欠而一直存在的空洞,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填满。他低头吻去她的泪水,风暴蓝的眼眸中只剩下纯粹的满足与深情:“不重。曦儿,这誓言不是枷锁,是我对你的心。是我任安宰,对你的救赎,也是我给自己唯一的生路。” 天道血誓,魂契相连。自此,两人的羁绊超越了生死轮回,真正融为了一体。冥府上下更是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王与后之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坚不可摧的灵魂共鸣。 日子在极致的甜蜜中流淌。任安宰几乎将所有公务都搬到了静幽阁偏殿,处理政务时也要将兰乔曦揽在身侧,或让她枕着自己的腿小憩。他亲自为她描眉(虽然技艺生疏,常惹得她忍俊不禁),为她梳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为她搜罗三界奇闻异事解闷。静幽阁里时常传出兰乔曦清浅的笑声,那是冥府万载以来最动听的声音。 直到某一日清晨,兰乔曦在用早膳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曦儿?!”任安宰瞬间丢下手中的玉简,闪身到她身边,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 兰乔曦抚着心口,秀眉微蹙,刚想说自己没事,一股奇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生命共鸣感,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将手轻轻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生命波动! 身为冥王之尊,任安宰对生命气息的感知何其敏锐!在兰乔曦抚上小腹的瞬间,他就捕捉到了那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与他和她血脉相连的崭新魂源!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任安宰高大的身躯猛地僵住,风暴蓝的眼眸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那狂喜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 “曦……曦儿?!”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大手覆盖在她的小手上,感受着那丝微弱却坚定的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足以让整个冥府震荡的磅礴喜悦从他身上席卷而出! “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素日里的冷峻威严荡然无存,此刻的他,激动得像个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兰乔曦看着他狂喜到失态的样子,感受着腹中那小小的、却真实存在的生命,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幸福感瞬间将她淹没,泪水再次涌出,却是无比甜蜜的泪水。她用力点头:“嗯!是……是我们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任安宰猛地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激动和畅快,震得静幽阁的瓦片都在轻颤!他一把将兰乔曦打横抱起,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传令!!”任安宰抱着兰乔曦,声音如同洪钟,穿透静幽阁,响彻整个冥王殿区域,带着不容置疑的狂喜与威严: “昭告冥界上下,三界四方!本王有后了!王后有孕!此乃幽冥大喜!普天同庆!大赦幽冥!所有阴魂,减免三年刑期!所有职司,赏赐百年俸禄!冥府大庆七日!不,大庆百日!” 整个冥界再次被这惊天动地的喜讯点燃!比大婚时更加狂热!冥王有嗣!这象征着幽冥气运的延续,是真正的万载盛事! 接下来的日子,任安宰彻底化身为紧张过度的准父亲兼宠妻狂魔。静幽阁被布下了重重守护结界,连只冥蝶都飞不进来。所有兰乔曦入口的东西,他必定亲自查验,甚至不惜耗费魂力温养到最适宜的状态。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曦儿,我们的孩子,定要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任安宰握着兰乔曦的手,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他深知魂体孕育子嗣的艰难与风险,普通冥界之物已无法满足他极致的呵护之心。 于是,一道道带着冥王至高谕令的符诏,如同流星般,射向三界四海八荒! “谕令:本君愿意用万年魂泉之精万壶和东海鲛人族世代交好,换取上万年温玉髓床。”任谁也想不到,温玉髓床需取万丈海眼深处、受月华滋养万载之温玉精髓,辅以鲛人皇族心头至纯之泪百滴,于七七四十九日内,凝成安魂孕榻!仅仅是为了给孕妻安魂定神,防止孕吐眩晕。那万年魂泉之精可是起死回生的圣药。 “谕令:本君愿意用九幽魂火一枚换取西昆仑不死火山中涅盘凤凰初生之羽三根!需蕴含最纯净的生命之火与涅盘之力!”凤凰族长当日就亲自送来,要知道凤凰一族赤阳之炎焚天灭地,但是等不及这九幽魂火的一屡之威能!这凤羽仅仅是为孩子编织护体胎衣,抵御幽冥寒气,温养先天本源的。 为了给孩子推演命格,祈福避凶。任安宰谕令以万年寿元为资,愿北冥玄龟族献上背负洛书千年之玄龟甲一片!需甲纹清晰,蕴含天地至理! 又为了给胎儿洗涤先天灵识,蕴养纯净道基,任安宰亲自飞驰百日耗不停歇到南海普陀紫竹林,求取先天灵根清净杨柳枝头,凝结的第一滴晨曦玉露一瓶! 为了母体浑源稳固,平衡阴阳,他亲至地府十八层深处,采撷‘往生莲’盛开时最中央那朵的九颗莲子! 为孩子增添福泽,庇佑平安降生,任安宰亲自带着冥河滋养的神魂草,求取祥瑞麒麟角尖脱落之粉一斛,还拜求麒麟族长亲自以祥瑞之气打磨!不让其沾染半分浊气!” 每一道谕令和举动都苛刻至极或代价极大,所求之物无一不是稀世奇珍,甚至需要各族族长或大能亲自出手!其中蕴含的霸道与不容置疑的财大气粗,让接到谕令的各方势力无不心头凛然,却又不敢有丝毫怠慢!谁都知道,这是冥王陛下为了心尖上的王后和未出世的孩子,近乎疯狂的宠爱与守护! 四海八荒,因冥王一纸寻宝谕令而风起云涌。无数流光划破天际,朝着幽冥地府汇聚。 静幽阁内,兰乔曦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日益茁壮的脉动,看着身边那个紧张兮兮、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堆到她面前的男人,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幸福。前世的苦痛,仿佛真的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当任安宰又一次紧张兮兮地将一碗耗费了无数奇珍、由他亲自盯着熬煮的安胎凝魂露端到她面前,笨拙地吹凉时,兰乔曦忍不住噗嗤一笑,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 “别紧张,安宰。”她的声音温柔似水,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与满足,“你看,他(她)很好,很乖。” 任安宰的手掌感受到那清晰的胎动,浑身一震,随即,风暴蓝的眼眸中漾开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傻气的温柔笑意。他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像个最普通的父亲一样,仔细聆听着那代表着新生命与无限未来的小小乐章。 静幽阁外,冥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阁内,温暖如春,爱意流淌。属于冥王任安宰与王后兰乔曦的永恒传说,在爱与生命的延续中,谱写着最温暖动人的篇章。任安宰盼望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将如同最明亮的星辰,照亮这曾经只有永恒的幽冥长夜。 第75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1 冥王大婚的喜气与王后孕期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三界烽烟骤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妖魔势力,如同燎原之火,自九幽深处席卷而出,其势汹汹,竟接连攻破数重天界关隘,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怨气冲霄!天庭震动,玉帝震怒,颁下御令,征召三界精锐,共伐妖魔! 作为执掌幽冥、战力卓绝的冥王,任安宰责无旁贷,首当其冲。 出征那日,忘川河畔寒风凛冽,冥府旌旗猎猎作响。黑压压的冥界精锐大军肃立,散发着森然杀伐之气。任安宰身着玄黑战甲,肩披暗金纹路的披风,风暴蓝的眼眸扫过军阵,威仪凛然。然而,当他目光转向静幽阁方向时,瞬间化为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不舍。 兰乔曦在侍女的搀扶下,挺着已经微微显怀、三个多月的肚子,亲自来送。她穿着宽松舒适的素锦长裙,外面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因孕期反应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安宰……”她走到他面前,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和强烈的不安,仰起脸,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此去……多加小心。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任安宰心头一紧,万千叮嘱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他解下自己从不离身的、一枚蕴含着强大守护之力的冥龙玉佩,珍而重之地系在兰乔曦腰间,又俯下身,隔着衣物,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印下一个无比珍视的吻。 “曦儿,安心养胎,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他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肌肤,眼神深邃如海,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苍生有难,义不容辞。此战,本王定会速战速决!等我凯旋,亲自迎接我们的孩子降生!”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天道血誓,永世不渝!曦儿,信我!” “我信你。”兰乔曦用力点头,将眼中翻涌的泪意逼了回去,回握住他冰冷坚硬的手甲,“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任安宰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随即决然转身,跃上狰狞的冥雷战车。战车轰鸣,撕裂幽冥灰雾,率领着浩荡大军,消失在通往天外战场的空间裂缝之中。 兰乔曦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冥府的寒风将她单薄的身影吹得微微发抖。她抚摸着腹中的孩子,也抚摸着腰间那块带着他气息的玉佩,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会平安归来,为了她,为了孩子,也为了他的誓言。 战报如同雪片般从前线传来,起初还算频繁。 “王上首战告捷,击溃魔军先锋!” “王上亲率精锐,奇袭妖魔粮道,大获成功!” “战况胶着,王上无碍,请王后娘娘安心休养!” …… 每一封战报,都让兰乔曦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又为下一场战斗重新提起。她强迫自己多吃东西,多休息,将所有的担忧都化作腹中孩子的养料。她时常坐在静幽阁的窗边,望着冥府永恒的灰暗天幕,想象着他在战场上的英姿,想象着孩子出生时他归来的喜悦。 然而,一个月后,战报……断了。 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兰乔曦的整个心房。她坐立难安,几次想动用冥后权限强行联系前线,都被老判官以“恐干扰王上心神,于战不利”为由劝阻。她只能一遍遍抚摸着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日渐活泼的小生命,用近乎自欺欺人的方式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一定是在关键决战,无暇传讯…… 每一天的等待都变得无比漫长。担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心神。她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即使有奇珍温养,眉宇间也笼罩着化不开的愁云。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忧虑,胎动时而异常剧烈,时而又显得沉寂。 就在兰乔曦几乎要被忧思压垮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冥府! **“大捷!王上凯旋!班师回朝——!”**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所有阴霾!兰乔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回来了!他真的平安回来了!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她不顾侍女的劝阻,挺着肚子快步走向冥府迎接凯旋大军的主道——忘川河畔的“归墟台”。她要第一时间见到他! 归墟台上,早已旌旗招展,冥府上下翘首以盼。空间裂缝再次被撕裂,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和冥雷的轰鸣,那辆熟悉的、狰狞的冥雷战车当先驶出! 然而,当战车在归墟台前停稳,看清车上景象的刹那,兰乔曦脸上所有的喜悦和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任安宰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玄黑战甲,端坐主位。他的面容依旧俊美,却带着一种陌生的、近乎冷酷的疲惫。风暴蓝的眼眸扫过欢呼的臣民,却如同掠过无物,深邃得看不到底。 而最刺眼的,是他身侧紧挨着他坐着的、亲昵地挽着他手臂的身影——鹤珍珍!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华丽非凡的流霞宫装,脸上带着胜利者般矜持又得意的笑容,妆容精致,容光焕发,哪里还有半分幽居思过殿的颓丧?她甚至微微侧头,对着任安宰低声说了句什么,任安宰虽然没笑,却也没有推开她! 紧随战车之后,是几位仙气缭绕、衣袂飘飘的仙君仙子。其中一位身着鹅黄霓裳、容颜娇艳明媚的仙子尤为引人注目。她一双妙目几乎黏在任安宰身上,眼波流转间,倾慕之情毫不掩饰,甚至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炽热。她便是菱悦仙子。 鹤珍珍挽着冥王,坐着象征至高地位的冥雷战车归来!这一幕,如同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兰乔曦的心脏!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腹中传来一阵绞痛,全靠扶着身边的侍女才勉强站稳。周围的欢呼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她死死盯着战车上那对身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连玉佩冰冷的棱角硌痛了皮肉都浑然不觉。 当夜,冥王殿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殿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妖魔溃败,三界重归安宁,自然值得大庆。任安宰高踞主位,鹤珍珍竟也坐在了他身侧稍低一阶的位置上,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几位仙君仙子被奉为上宾。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一位来自蓬莱的仙君举杯笑道:“此番大捷,冥王陛下居功至伟!更难得的是,陛下福缘深厚啊!有王后娘娘这等天姿国色、情深义重,又有珍夫人这等佳人死心塌地追随左右,患难与共,如今看来,怕是马上又要迎来一位天界仙子的垂青了!哈哈!” 他话音一落,席间不少目光都暧昧地扫向那位一直含情脉脉看着任安宰的菱悦仙子。 菱悦仙子闻言,非但不羞怯,反而娇憨地拽了拽坐在她旁边、一位面容严肃的仙君的衣袖,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娇蛮:“哥!你听到没?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任冥王为妻!” 那位被称作哥哥的仙君脸色一沉,斥道:“菱悦!休得胡言!冥君已有正妻,岂容你在此胡闹!” 他是菱悦的兄长,青阳仙君。 “正妻怎么了?”菱悦撇撇嘴,看向主位上神情莫测的任安宰,又瞥了一眼坐在他身侧、脸色煞白、强撑着仪态的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我乃天帝亲封的菱悦仙子,身份尊贵,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凡间来的女子?做平妻我也不介意!我就不信,凭我的能耐和真心,还争不过她?” 她的话语直白而充满挑衅,仿佛兰乔曦只是她志在必得的战利品前的绊脚石。 “放肆!”青阳仙君脸色铁青,厉声呵斥,“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再敢胡闹,小心我禀明父亲,罚你禁足千年!” 他转向任安宰,带着歉意拱手:“冥王陛下,舍妹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还望陛下海涵,切莫当真。” 任安宰端坐主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玉杯,风暴蓝的眼眸低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他没有看菱悦,也没有看为他解围的青阳,更没有看身边摇摇欲坠的兰乔曦。他只是沉默着,仿佛这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又仿佛在默认着什么。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尴尬。众人的目光在菱悦的骄纵、青阳的愠怒、鹤珍珍的得意、以及主位上冥王诡异的沉默之间来回逡巡,最终都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位始终未发一言、脸色惨白如纸的冥后身上。 兰乔曦坐在那里,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成了尖锐的耳鸣。鹤珍珍亲昵的姿态,菱悦仙子赤裸裸的觊觎和侮辱,仙君们暧昧的调侃,还有……任安宰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巨大的痛苦,不安地躁动着。 她强撑着最后的尊严,没有失态。但紧握着酒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腰间那枚他出征前亲手系上的冥龙玉佩,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剧痛。 天道血誓……永世不渝…… 不离不弃…… 倾尽所有,护她周全,予她喜乐…… 那些曾让她感动落泪、深信不疑的誓言,此刻回想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最恶毒的讽刺!他做到了吗?他护她周全了吗?他予她喜乐了吗?在她怀着他们的骨肉,日夜忧心他安危的时候,他让鹤珍珍挽着他的手臂荣耀归来!在她承受着其他女人赤裸裸的羞辱时,他选择了沉默! 巨大的背叛感和心碎,如同冰冷的冥河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能感觉到,腹中那维系着她最后希望的小生命,似乎也在这绝望的冰水中,一点点变得微弱……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晕厥过去时,一名冥卫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低声道:“王后娘娘,王上吩咐,请您先行回静幽阁歇息。稍后……王上会去静思苑,今晚您就先早点休息。” 静思苑? 那个鹤珍珍曾经幽居的地方?! 现在,他让她回静幽阁,而他……要去静思苑?! 兰乔曦猛地抬起头,看向主位上那个依旧沉默、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他身边、嘴角噙着胜利微笑的鹤珍珍。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的力气,被这句话彻底抽空。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只听到侍女惊恐的尖叫和杯盘落地的碎裂声,以及……腹中那让她魂飞魄散的、骤然加剧的绞痛! “娘娘——!” 第76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2 静幽阁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苦涩与血腥气。兰乔曦面无血色地躺在寒玉床上,冷汗浸湿了鬓发,身体因剧痛和失血(魂力本源的大量流失)而微微颤抖。腹中的绞痛虽然平息了,但那代表着新生命的小小火种,终究……熄灭了。 任安宰坐在床边,身上的酒气混合着血腥味,让他显得异常狼狈。他紧握着兰乔曦冰冷的手,那双曾睥睨幽冥的风暴蓝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盛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慌、痛楚和一种溺水般的迷茫。他似乎真的醉了,又或许是被巨大的变故和深埋心底的愧疚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曦儿……曦儿……”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破碎,“你醒了?看看我……看看我……” 兰乔曦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轻轻颤动。她不想看他,不想听他说任何一个字。腹部的空荡感和灵魂深处被撕扯的剧痛,远比身体的虚弱更让她绝望。那个承载着爱与希望的小生命,在她亲眼目睹背叛与羞辱的绝望中,在她心碎欲绝的当口,离她而去了。 “曦儿,你听我说……”任安宰似乎急于倾诉,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的回忆,他用力握着她的手,指节泛白,开始语无伦次地絮叨: “上一世……咱们在桃花坳……多好啊……”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小山村,“打小就一起长大……每天……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咱们还光着屁股在河里洗澡呢!你爹娘追着打……”他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纯粹的笑容,带着追忆的温暖。 “后来……长大了点……我娘说,你以后就是我媳妇了……我心里……可美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羞涩和巨大的憧憬,“我就想着……我要把你好好护在手心里……让你成为桃花坳最幸福的小媳妇……比村东头村长家的……还要幸福……” “所以……我拼命读书……听说考上状元……就有很多钱,能做很大的官……”他的眼神变得灼热而坚定,“那时候我就想……等我中了状元……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回桃花坳娶你……你一定……乐的合不上嘴……” “我背着行囊……一步一步……从桃花坳走到京城……”他的声音染上了风霜和屈辱,“进京的时候……别人都叫我土包子……我不理他们……我住在一个破饭馆的草棚里……每天……二文钱的租金……我都觉得贵……可我心里就一个念头……考状元……回去娶你……让你开心!” “等啊……等啊……终于考完了……别人问我答得怎么样……我不在意……我就想着赶紧找个活计……一边干活一边等放榜……”他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命运转折的急促,“误打误撞……就进了公主府……给那个管家跑腿记账……” 他脸上的温暖回忆消失了,被一种深沉的屈辱和无力取代:“放榜了……我中了……可是……没钱啊……没钱我连翰林院的门都进不了……只能做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官……无人问津……处处碰壁……谁都瞧不起我……” “后来……公主……那个刁蛮的公主……看上了我……”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自嘲,“我尝到了……权利的甜头……知道了有靠山、有钱……是多么重要……一群人……开始巴结我……奉承我……” “我不敢回桃花坳……曦儿……”他猛地攥紧兰乔曦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眼中充满了恐惧,“我怕我回去……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怕……怕把过去那些……像化脓的伤口一样……揭开给你们看……我怕……怕看到你们失望的眼神……” “我知道……你们来了……珍珍……她告诉我了……”提到鹤珍珍,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复杂,像是依赖,又像是甩脱不掉的负担,“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我……我让她给你们钱……打发你们走……” 他急切地解释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罪孽,“可是我没想到……她半路要拿给你们的钱……被公主的宫人扣下了!那帮狗仗人势的东西!” “我没办法……曦儿……我真的没办法……”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无能的狂怒和深深的挫败,“我不敢和公主吵……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我没骨气啊……我是个懦夫……是个混账!” 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对了……珍珍……珍珍是个好女孩……”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竟带上了一丝替鹤珍珍开脱的意味,“一直是她……贴身照顾我……公主也视她为眼中钉……但她机灵……看着她……我就想起……想起你们……” “后来……我知道这世道要变了……”他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国库亏空……皇帝昏庸……公主……那个草包女人……除了打骂人什么都不会!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竟然……竟然在她身边隐忍了那么多年!” “我找准机会……”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意,“我夺过她手里的鞭子……狠狠抽了她一顿!反而把她吓住了……乖顺了不少……” 他喘着粗气,仿佛还在回味那一刻的宣泄。 “所以……我才让珍珍去找你们!”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我想把你们接出来……安顿好……可惜……还是没能保住我娘……” 巨大的悲痛让他哽咽。 “我答应过珍珍……”他低下头,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偿还债务般的语气,“给她一个孩子傍身的……她也不贪求……只想有个依靠……”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承诺”对兰乔曦意味着什么。 “后来……你和弟弟住进来……”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混乱,试图描绘那短暂的“团聚”,“珍珍……珍珍对你们照顾有加……是吧?” 他像是在寻求兰乔曦的认同,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没想到……公主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竟然……竟然把挂在门口的黄色绢布给拿走了!”他的声音再次充满愤怒,“才导致你们被叛军追捕!我当时……我当时是想跟着叛军干!想着立了功……把公主交出去……就能彻底摆脱她……给你们更好的生活!可是……功亏一篑啊……” 他抬起头,看着兰乔曦依旧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脸,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自我辩护的急切:“但是曦儿!你得明白!我是你男人!我要有钱!才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要有权!才能保证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们!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啊!曦儿!你信我!你信我啊!” 他用力摇晃着兰乔曦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唤醒她的回应。然而,兰乔曦始终紧闭着双眼,只有眼角,无声地滑落两行滚烫的魂泪,浸湿了鬓角。 他吐露的“真相”,像一把把更锋利的刀,将她本就破碎的心凌迟得更加彻底。 *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们来了京城,却选择避而不见,用钱打发。 * 原来所谓的“珍珍照顾有加”,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是鹤珍珍精心编织的谎言! * 原来他让鹤珍珍去找她们,并非真心营救,更像是处理一个麻烦。 * 原来他对鹤珍珍的“承诺”和“照顾”,并非全然被迫,而是带着一种“偿还”和“安置”的意味。 * 原来在他心中,为了权势和“好日子”,她们母子三人的苦难、母亲的惨死、弟弟的惊恐、她的绝望挣扎……都可以成为他“隐忍”和“不得已”的注脚! * 原来那句“都是为了我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才是他所有懦弱、背叛和妥协的终极理由! 一股巨大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兰乔曦猛地睁开眼! 那双曾因爱意而明亮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滔天的恨意!她用力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紧握的手中抽离!那动作缓慢而决绝,带着耗尽生命般的力气。 “别碰我。”她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砾摩擦,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任安宰被她眼中的恨意和冰冷刺得浑身一僵,酒醒了大半,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曦儿……” “为了我们?”兰乔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每一个字都淬着血泪,“任安宰,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 “你为了权势,舍弃发妻,认贼作父(侍奉公主)!” “你为了自保,纵容恶仆,害你娘亲!” “你为了心安,承诺外室,伤我至深!” “你为了你的‘好日子’,让我们三人流落贫民窟,受尽屈辱,朝不保夕!让我弟弟小小年纪就活在恐惧里!让我……让我在绝望中手染鲜血!在仇恨中煎熬度日!”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刚刚止住的魂力又开始不稳地逸散:“这就是你给我们的‘好日子’?!这就是你用背叛、懦弱和谎言换来的‘好日子’?!”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为了家……”她死死盯着他,眼中是刻骨的嘲讽和绝望,“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把我、把我们这个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现在……”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平坦冰冷的小腹上,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连我们最后一点希望……也被你亲手……毁掉了。” “任安宰……”她抬起泪眼,看着他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宣判,“你的爱,太脏了。脏得……让我恶心。脏得……不配为父!” “不——!曦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任安宰如同被重锤击中,彻底崩溃了!他想要再次抓住她,却被她眼中那冰冷的、如同看污秽般的目光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女惊慌的呼喊:“不好了!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紧接着,是鹤珍珍那故作焦急、却难掩一丝得意快意的声音:“快!快叫医官!姐姐魂力逸散得厉害!”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冥卫首领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 “启禀王上!属下……属下刚刚截获密报并审讯了珍夫人身边的贴身鬼婢!证据确凿!是珍夫人指示奴婢给王后下的噬魂草,让胎儿魂魄一直虚弱。而且,当年桃花坳任老夫人的死……根本不是什么病死意外!是珍夫人暗中勾结了公主府的管事,故意泄露了您母亲的行踪,让人给老夫人穿了得疫病人的衣服!原本想着一箭三雕的,还好王后娘娘福大命大。那管事……那管事就是当年克扣王后娘娘救命钱的人!珍夫人……她一直在欺骗王上啊!她一直在利用王上的愧疚!她才是害死老夫人、害王后娘娘和幼弟流落绝境的罪魁祸首!” 轰——!!! 这最后的一击,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任安宰的天灵盖上!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轰然跪倒在兰乔曦的床边!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门口闻声赶来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鬼的鹤珍珍,又猛地转向床上气息奄奄、眼中只剩下冰冷死寂和嘲讽的兰乔曦…… 真相!迟来的、血淋淋的真相!将他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借口也彻底撕碎! 他自以为的“不得已”,他愧疚的“补偿”,他信任的“照顾”……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蛇蝎女人精心设计的骗局!而他,就是这骗局里最愚蠢、最可悲的帮凶!他亲手将刀子递给了仇人,捅向了自己最爱的发妻!捅向了自己无辜的母亲!最终……也亲手扼杀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孩子! “噗——!” 急怒攻心,悔恨噬骨!任安宰猛地喷出一大口本源魂血!那蕴含着冥王力量的幽蓝血液溅落在冰冷的寒玉地面上,触目惊心! 他死死捂住剧痛的胸口,风暴蓝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毁灭般的绝望和自我憎恶的疯狂!他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巨大的身躯蜷缩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啊——————!!!!!” 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哀嚎,响彻了整个静幽阁,也撕裂了幽冥永恒的寂静。那声音里,是滔天的悔恨,是灭顶的绝望,是信仰崩塌后的无尽深渊,是对自己最彻底的否定与憎恨!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掉了发妻的爱。 输掉了未出世的孩子。 输掉了做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也输掉了……他自以为是的整个世界。 兰乔曦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耳边那撕心裂肺的哀嚎,感受着腹中那永恒的冰冷和空寂。她缓缓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 一切都……太迟了。 冥府的夜,从未如此漫长,如此冰冷。 第77章 第二世,冥河血誓13 静幽阁的门扉,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为任安宰开启过。厚重的沉魂木门扉,如同兰乔曦彻底冰封的心,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也隔绝了那个曾让她刻骨铭心、如今却只余下冰冷绝望的男人。 时光在死寂中流淌,两月倏忽而过。 这一日,冥河两岸,那象征着无上宠爱与喜庆的“十里红妆”,竟再次铺展开来!比上一次更为盛大,更为刺眼!无数镶嵌着珍稀宝石的宫灯将粘稠的黑水映照得流光溢彩,喜庆的乐声穿透幽冥永恒的寂静,其中那高亢尖锐的唢呐声,更是如同无形的针,狠狠扎进静幽阁的死寂,穿透厚重的门扉,直刺入兰乔曦的耳中,心间。 她躺在冰冷的寒玉床上,腹中空荡的剧痛早已麻木,只剩下灵魂深处被反复凌迟后的冰冷死寂。唇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凋零的曼珠沙华花瓣。那喧嚣喜庆的乐声,像是对她破碎人生最恶毒的嘲弄。 “娘娘……” 贴身侍女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悲戚,看着她毫无生气的侧脸,低声道,“外面……又在张灯结彩了……听、听说是……冥王陛下……要迎娶菱悦仙子……天庭那边……似乎允诺了陛下更高的权位……此次联姻后,陛下怕是要擢升天庭任职了……” 喜事?权位?擢升天庭? 兰乔曦空洞的眼眸望着穹顶缭绕的灰色冥雾,唇角扯动了一下,却连一丝嘲讽的笑意都无力浮现。心口的位置,早已被挖空,连痛觉都消失了。 这世间的男子啊……是否全都如此薄心寡情,喜新厌旧?所谓的情,所谓的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通往权势、满足私欲的……工具罢了。昨日誓言犹在耳,今日便可另结新欢。她的真情,她的骨血,她的绝望……都成了他青云路上的垫脚石,用完即弃。 一股浓烈的、带着腐朽甜香的厌倦感,如同冥河的寒水,彻底淹没了她。 够了。 真的够了。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坐起身。推开侍女试图搀扶的手,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扇紧闭了两个月的门。 “娘娘!您要去哪里?”侍女惊慌地跟上。 兰乔曦没有回答。她推开沉重的门扉,门外翻涌的冥雾和远处忘川河畔刺目的红光映入眼帘。她没有走向喧嚣的源头,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朝着那象征着终结与解脱的奈何桥,一步一步,踉跄却决绝地走去。 忘川河畔的喜庆与她无关,冥府众生的议论与她无关。她像一个游荡的孤魂,穿过混乱的战场边缘(妖魔之乱尚未完全修复),无视那些惊愕或怜悯的目光,径直走到了奈何桥头。 孟婆依旧佝偻着身子,支着那口巨大的石锅。浑浊的汤水散发着奇异的甜香。她看着形容枯槁、魂体虚弱却眼神死寂的兰乔曦一步步走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然与深深的叹息。 “孩子……”孟婆的声音沙哑,带着看透世事的悲悯,“你……决定了?” 兰乔曦停在汤锅前,目光落在浑浊的汤面上,倒映出自己苍白破碎的容颜。她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风:“嗯。这幽冥……太冷了。太脏了。” 孟婆浑浊的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仿佛穿透了万载时光的叹息:“唉……痴儿……冤孽啊……” 她枯槁的手指向桥的另一端,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轮回井入口:“去吧……既然心死,强留无益。你本就在轮回簿上……这三百多年的纠缠……阴差阳错,终究是……” 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只余下无尽的惋惜。 兰乔曦木然地伸出手,去接孟婆递来的汤碗。那浑浊的液体,此刻散发着诱人的解脱气息。只要喝下去,前尘尽忘,爱恨成灰,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背叛,所有的冰冷绝望……都将化为乌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粗糙的陶碗边缘时—— “曦儿——!住手——!!!” 一声蕴含着无尽恐慌、愤怒与绝望的厉吼,如同惊雷般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响! 空间被强行撕裂!任安宰的身影裹挟着滔天的魔气与尚未散尽的战场煞气,瞬间出现在奈何桥头!他玄黑的王袍破损染血,俊美的脸上带着急切与狂怒,风暴蓝的眼眸死死锁定兰乔曦和她手中的汤碗,里面翻涌着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他一步踏出,空间都为之扭曲,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朝着兰乔曦抓来! “跟我回去!”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命令,更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 兰乔曦的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那双死寂的眼眸里,连恨意都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漠然与厌倦。仿佛他只是一个聒噪的背景音。 在任安宰带着毁灭气息的手掌即将抓住她的刹那—— 兰乔曦猛地一扬手! 不是去接孟婆的碗,而是狠狠地将那盛满孟婆汤的石瓢打翻在地! “哗啦——!” 浑浊的汤水泼洒一地,浓烈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滚烫的汤水溅落在冰冷的桥面和她虚幻的脚踝上,她却浑然不觉。 就在任安宰因她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而微微一怔的瞬间! 兰乔曦决然地向前一步,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下了奈何桥!她的目标,不是那碗汤,而是桥下那奔流不息、能消融魂灵的忘川黑水!她要的不是遗忘,是彻底的湮灭!是魂飞魄散!是连轮回的机会都不要!是让这肮脏的纠缠,彻底终结! “不——!!!” 任安宰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慌瞬间吞噬了他!他完全没料到她竟如此决绝!他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一切!他猛地扑向桥边,五指如钩,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瞬间爆发,试图将那决绝下坠的身影从死亡边缘拉回! 磅礴的蔚蓝色光芒精准地笼罩住兰乔曦下坠的魂体,强行止住了她坠向忘川黑水的势头! 然而,就在任安宰的力量触及她、试图将她拉回的刹那—— 兰乔曦的魂体骤然爆发出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抗拒!她用尽最后一丝魂力,疯狂地冲击着那束缚她的蔚蓝光芒!不是为了挣脱,而是为了……自毁!她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要再被他触碰,再被他禁锢! “噗——!” 魂力反噬的冲击让她本就虚弱的魂体瞬间变得更加透明,一口本源魂血喷出,如同血色的萤火消散在空中。她的身体在蔚蓝光芒的束缚中剧烈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下方翻滚的忘川黑水,充满了对湮灭的渴望。 任安宰的心如同被撕裂!他不敢再强行拉拽,怕稍一用力就真的让她魂飞魄散!他只能拼命维持着那层束缚的光芒,试图稳住她,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哀求:“曦儿!不要!求你!不要这样!回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 鹤珍珍的身影也出现在桥头,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着任安宰那从未有过的失态和卑微的哀求,眼中充满了怨毒的快意和一丝扭曲的得意。兰乔曦,你终究还是输得一败涂地!连死,都要如此狼狈不堪! 就在这僵持的、千钧一发的绝望时刻! 就在兰乔曦的魂体在蔚蓝光芒中痛苦挣扎、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 就在任安宰的力量因恐惧她的自毁而出现一丝迟滞的瞬间! 一道微弱却无比坚定的魂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燃烧生命般的决绝,从混乱战场的角落猛地冲了出来! 是顾宥泽! 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他那本就濒临破碎、布满狰狞诅咒裂痕的魂体,此刻如同燃烧的流星,光芒刺目得让人心碎!他无视了战场残留着的肆虐的魔气,无视了冥河翻涌的黑浪,眼中只有那个在蔚蓝光芒中痛苦挣扎、一心求死的女子! “姐姐——等我——!!!” 一声带着泣血般决绝、穿透灵魂的嘶吼,撕裂了所有喧嚣! 在任安宰骤然变得无比冰冷、晦暗、充满了毁灭性风暴的蓝眸注视下! 在鹤珍珍惊愕怨毒、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顾宥泽燃烧的魂影,义无反顾地、精准无比地,冲向了被蔚蓝光芒束缚的兰乔曦!他没有试图攻击任安宰的力量,而是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撞向了那层光芒包裹下的兰乔曦! “轰!” 一声沉闷的魂力撞击声! 任安宰维持的蔚蓝光芒剧烈震荡!本就濒临崩溃的兰乔曦魂体在这剧烈的冲击下,瞬间脱离了光芒的束缚,如同断线的风筝,加速朝着下方那象征着未知与遗忘的轮回井口坠去! 而顾宥泽,在撞开兰乔曦的瞬间,他那燃烧的魂体也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燃料,光芒迅速黯淡,诅咒裂痕疯狂蔓延!但他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看任安宰一眼,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追随至死的疯狂,紧随着兰乔曦下坠的身影,朝着那旋转的、吞噬一切的轮回井口,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两道魂影,一前一后,如同两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没入了轮回井那旋转的、幽蓝色的光晕之中! 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投入所扰动,随即又恢复了平稳的旋转,如同深邃的巨口,无声地合拢,仿佛只是平静地吞下了两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奈何桥头,死寂一片。 只剩下满地狼藉:打翻的汤锅,泼洒一地的浑浊汤水,飘零的彼岸花瓣,翻涌的冥河黑水,以及远处尚未停息的战场轰鸣。 任安宰僵立在桥边。 他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五指微微蜷曲,保持着抓取的姿势。指尖残留着方才试图束缚兰乔曦魂力时带来的冰冷触感,以及……那最后一丝被她决绝挣脱的虚无。 他那双曾掌控生死、睥睨幽冥的风暴蓝眼眸,此刻死死地盯着那空无一物、只剩下幽蓝光晕缓缓旋转的轮回井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怒火,而是一种足以冻结整个忘川河的、死寂的寒意。那寒意之下,是前所未有的、被彻底违逆、被彻底抛弃、被另一个男人以生命为代价截胡的……滔天暴怒!一种足以撕裂魂魄的挫败与疯狂! 鹤珍珍依偎在他身后,看着那空荡荡的井口,眼中最初闪过一丝大仇得报般的扭曲快意,但随即又被一种更深的怨毒和一种莫名的、令她心慌的恐慌取代。那个小乞丐……他竟然……他竟然敢!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任安宰的衣袖:“安宰……他们……他们竟敢……” “闭、嘴。” 任安宰的声音响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极地最深处刮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瞬间冻结了鹤珍珍所有未出口的话,也冻结了她试图靠近的动作。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随着他手指的蜷缩,周围的空间都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恐怖、无比压抑,仿佛一座积蓄了亿万年、即将毁天灭地的活火山,所有的毁灭力量都被强行压制在冰冷的表象之下。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幽蓝旋转的轮回井口。那冰冷的蓝眸深处,一丝如同淬炼了万载寒冰的、蕴含着绝对掌控与不死不休执念的暗芒,一闪而逝。那光芒,比冥河最深处的黑暗还要令人心悸。 **兰乔曦……顾宥泽……**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吗?** **这轮回……由不得你们做主!** 他猛地转身! 玄黑色的衣袍在因他暴怒气息而紊乱的气流中,猎猎狂舞,如同展开的死亡旌旗! 没有再看任何人,没有再说一个字。 他朝着冥府深处,一步踏出! 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一圈冰冷刺骨、久久不散的能量涟漪,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鹤珍珍被那冰冷的能量涟漪冲击得倒退一步,脸色煞白。她看着任安宰决绝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那空荡荡、仿佛吞噬了一切的轮回井,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掌控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化作一道带着怨气的白光,朝着任安宰消失的方向追去。 冥河在远处依旧咆哮。 彼岸花在血雨腥风中无声飘零。 轮回井的光晕,依旧在奈何桥头,缓缓旋转,幽深莫测。 而井底深处,新的命轮已然在遗忘的空白与注定的纠缠中,无声开启。 这一次,她饮下的并非完整的孟婆汤。 这一次,追随而至的,并非前世的仇雠。 遗忘的碎片,追随的执念,与那跨越轮回、不死不休的冰冷注视…… 第78章 从新生活 轮回井的幽蓝光晕吞没了一切。撕裂魂魄的痛楚,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爱恨交织的洪流……所有的一切都被卷入狂暴的漩涡,最终归于一片混沌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被一股力量缓慢地、艰难地托起。 剧烈的晃动感,如同从万丈深渊被猛地拽回地面!失重的眩晕与魂魄归位的沉重感交织,兰乔曦(兰乔曦的意识瞬间被拉回现代的身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耳边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呜……姐姐……姐姐你醒醒……不要吓我……” 带着浓重鼻音的童声,伴随着细长温热的手在轻轻摇晃她的手臂。 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豆豆哭得红肿如桃子般的大眼睛,小脸上满是泪痕,写满了恐惧和无助。 “豆豆……” 兰乔曦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干得发痛。她尝试着抬手,想摸摸豆豆的头,却发现手臂沉重无比。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皇甫谦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当他看到病床上睁着眼睛的兰乔曦时,那份疲惫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小曦!你醒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快步走到床边,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如释重负,“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豆豆看到皇甫谦,哭得更大声了,扑过去抱住他的腿:“谦哥!兰姐醒了!兰姐醒了!” 看着皇甫谦惊喜的脸,看着熟悉的病房环境,兰乔曦有一瞬间的恍惚。前世叛军的铁血,公主府的富裕,巷道里的厮杀,小乞丐泪眼婆娑的脸,手腕上那幽蓝的玉佩碎片……那些属于“兰乔曦”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与“兰乔曦”的现代记忆激烈碰撞、交融。 那种强烈的时空错位感,让她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跨越生死的“隔世”之旅。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身处何时何地。 然而,这份恍惚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一个名字如同本能般冲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和急切: “阿泽!顾宥泽!顾宥泽呢?!他怎么样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目光急切地在病房里搜寻,心脏狂跳,前世顾宥泽挡箭、扑向轮回井的画面疯狂地在脑中闪现。 皇甫谦连忙按住她:“别急!别急!小曦,顾宥泽没事!他没事!” 豆豆也抽噎着补充:“顾宥泽……他被他家里人来接走了……兰姐你睡了好久好久……我好害怕……” “接走了?” 兰乔曦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依旧紧紧盯着皇甫谦,“他伤得重吗?他……他还好吗?我……我昏了多久?” 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顾宥泽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击。 “你昏睡了整整十天。”皇甫谦的声音带着后怕,他轻轻握住兰乔曦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安定,“顾宥泽那小子……伤得也不轻,肋骨骨裂,轻微脑震荡,还有不少外伤。但他年轻,体质好,恢复得比你快。你昏迷第三天,他家里人就从国外赶回来了,把他转到了条件更好的私立医院,说是方便照顾和后续康复。他走之前……还强撑着来看过你,守了好久,被他家里人硬劝走的。” 听到顾宥泽没有生命危险,兰乔曦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紧接着,另一个如同梦魇般的名字,带着冰冷的寒意浮上心头。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恐惧问道: “那……任安宰呢?他……怎么样了?”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 皇甫谦和豆豆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复杂难言的表情,带着困惑和一丝敬畏。 “他……” 皇甫谦斟酌着措辞,眉头微蹙,“他也醒了,而且……据说恢复得极快,快得……不太正常。医生都说是奇迹。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神秘和不确定:“就在他醒来的第二天晚上,病房里好像……出了点事。值班护士说听到奇怪的动静,等安保冲进去的时候,他人……不见了!监控只拍到一个模糊的、穿着奇怪黑袍的影子一闪而过,然后任安宰就消失了!医院和警方都查不到任何线索,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更奇怪的是,” 皇甫谦的声音更低了,“有人说,那天晚上,好像看到任安宰的病房窗户外面……闪过一道特别亮的、紫色的雷光,但天气报告明明说是晴天!现在都传……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或者……违反了某些‘规矩’,被……被‘上面’的人给带走了!” 他用手指了指天花板,暗示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被陌生人带走了?! 违反天道?! 兰乔曦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的释然感,如同卸下了万斤枷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控制不住地,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腔两世的阴霾和恐惧,全部呼出体外! 走了……他终于走了!不是死亡,而是被带离了这个世界!被那冥冥之中可能存在的“天道”制裁!这个纠缠了她两世、带来无尽痛苦和绝望的男人,这个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影……终于……暂时离开了她的世界! 巨大的轻松感让她几乎虚脱,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她闭上眼,靠在枕头上,任由那迟来的、劫后余生的泪水无声滑落。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痛苦和绝望,而是解脱,是庆幸。 皇甫谦看着她如释重负、默默流泪的样子,心中满是疼惜。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什么都别想,先把身体养好。医生说你这次失血过多,伤了元气,需要好好静养。” 他看着兰乔曦苍白脆弱却仿佛卸下重担的脸,想起苏萌曾隐晦提过的话——兰乔曦命格奇特,需要大气运者辅佐才能顺遂。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历尽劫波、终于挣脱枷锁的女孩,心中那个想要守护她、成为她助力的念头越发清晰。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最终只是温声道:“我熬了点清淡的粥,还有鸡汤,你现在能吃点吗?” 兰乔曦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皇甫谦真诚关切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点了点头:“嗯……谢谢谦哥。” 在医院又观察调养了几天,确认身体无大碍后,兰乔曦坚决要求出院。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气,想要彻底摆脱医院里那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和关于任安宰消失的流言蜚语。 出院回家的第一件事,她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顾宥泽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 “喂?姐……姐姐?!” 电话那头传来顾宥泽惊喜又带着一丝虚弱和沙哑的声音,显然他也一直在等她的消息。 “阿泽!”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兰乔曦的心才真正落到实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是我。你……你还好吗?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姐!我好着呢!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顾宥泽的声音立刻精神起来,带着少年特有的活力,急切地追问,“你呢?你真的醒了吗?谦哥说你醒了,但我没亲眼看到……我……” “我真的醒了,阿泽。” 兰乔曦打断他,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我出院回家了。你也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养伤,好好吃饭,好好……”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和郑重,“好好读书学习!听见没有?” 经历过两世生死,看透爱恨情仇,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好好爱一个人,真的很重要。 但前提是,一定要爱对人。顾宥泽,这个两世都为她奋不顾身的少年(如今是青年),值得拥有最好的人生。她希望他平安、健康、有学识、有力量,而不是像前世那样,只能无助地为她牺牲。 “嗯!我知道!姐姐你放心!” 顾宥泽在电话那头用力点头,仿佛兰乔曦能看到似的,“我一定好好养伤,好好学习!我……我会快点长大,变得更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坚定的承诺,似乎不仅仅是对学业的承诺。 兰乔曦欣慰地笑了。不要为了一个渣男就止步不前,沉溺痛苦。这句话,她是对顾宥泽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任安宰的阴影暂时消散,她的人生,终于可以真正地、由自己来掌控了。 挂断电话,兰乔曦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和车水马龙的街道。现代都市的喧嚣与活力扑面而来,带着一种真实而蓬勃的生命力。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书房,打开了那台熟悉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映照着她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坚定的脸庞。 该回归正常生活了。 不是为了逃避,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而是为了自己,为了关心她的人,为了这来之不易的、真正属于“兰乔曦”的崭新人生。 她移动鼠标,点开了工作邮箱。积压的邮件提示音接连响起,不再是负担,而是新生活的序曲。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第79章 好久不见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转眼便是三个月后。 圣诞夜。 北风在都市钢筋水泥的丛林间呼啸穿梭,发出尖锐的哨音。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温柔地覆盖,天地间一片纯净的银装素裹,霓虹灯的光芒在雪幕中晕染开梦幻的光圈。 兰氏集团旗下新创立的品牌——“兰之家”与“兰闺房”,以其独特的设计理念、精准的市场定位和对品质的极致追求,在短短时间内异军突起,成了中高端市场一匹强劲的黑马。今晚的庆功宴,既是对团队努力的嘉奖,也是兰乔曦在圣诞这个充满温情的节日里,对一路支持她的“家人”——皇甫谦、豆豆、苏萌(虽未到场)以及所有核心伙伴们的一份回馈。 宴会厅内暖意融融,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兰乔曦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酒红色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又带着事业有成的从容。她得体地周旋于宾客之间,眉眼间是历经风雨后的沉淀与自信。 宴会接近尾声,豆豆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塞到兰乔曦手里,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家小泽泽给你的圣诞礼物!快递刚送到!” 兰乔曦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她拆开礼盒,里面是一个古朴雅致的紫檀木小匣。打开匣子,一支温润莹白的和田玉玉簪静静躺在深色丝绒上。簪头雕琢着简约却流畅的祥云纹,触手生温,玉质细腻油润,一看便知是上品,更难得的是那份不张扬的古意,与她如今的气质极为相合。 “真漂亮。”兰乔曦轻叹一声。她抬手,将原本绾着的秀发松了松,手指灵巧地将那枚玉簪轻轻插入发髻。温润的白玉与乌黑的发丝相映成辉,为她清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古典雅致的韵味。 “姐姐真好看!”豆豆拍手笑道。 兰乔曦拿出手机,对着宴会厅装饰着彩球和槲寄生的镜子,微微侧头,拍下了发簪的特写和半张带着浅笑的侧脸。背景是暖黄的灯光和圣诞的喜庆装饰。她编辑了一条简单的朋友圈: 「圣诞礼物。很暖。」【配图:玉簪特写+自拍半张侧脸】 几乎在她发出的瞬间,顾宥泽就秒转了,附言只有一个太阳的表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那份纯粹的、为她高兴的心情。兰乔曦看着手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这份来自“弟弟”的惦念,让她在这寒冷的冬夜感到格外温暖。 庆功宴散场,众人簇拥着走出酒店。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豆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手紧紧拉着兰乔曦,另一只手却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旁边皇甫谦的胳膊,小脑袋还亲昵地往他手臂上蹭了蹭取暖。 兰乔曦看着两人之间自然流露的亲昵,以及皇甫谦低头看向豆豆时,眼中那藏也藏不住的温柔宠溺,心中了然。难怪这段时间总觉得豆豆提起“谦哥”的次数格外多,笑容也格外甜。她不禁莞尔,打趣道:“得了豆豆,赶紧去找你的谦哥吧!这么大风雪,别冻着了。放心,姐姐不会怪你有‘男友’就忘了‘朋友’的!” 她故意把“男友”两个字咬得清晰。 豆豆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比圣诞老人的衣服还要鲜艳,他跺了跺脚,嗔怪道:“姐!你说什么呢!他……他哪里有咱们姐妹亲啊!” 话虽如此,挽着皇甫谦的手却一点没松。 “哦?是吗?”兰乔曦挑眉,眼中促狭的笑意更浓,“看你口是心非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直接戳穿你‘有异性没人性’的本质了呢!” “嘿嘿,”豆豆被戳破,干脆破罐子破摔,笑嘻嘻地,“那……那姐姐,我真跟谦哥先走啦?他车就停在前面。” “去吧去吧,”兰乔曦笑着摆摆手,眼神温和,“路上小心,到家报平安。” 看着豆豆像只欢快的小鹿,拉着略显无奈但满眼纵容的皇甫谦,两人共撑一把大伞,身影很快融入风雪和街灯的光晕里,兰乔曦脸上的笑容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丝暖意和淡淡的欣慰。 恋爱的酸臭味……有时候,也挺好闻的。至少,是鲜活而生动的幸福。 她没有叫车,只是紧了紧身上的羊绒大衣,将脸埋进柔软的围巾里,独自一人沿着被积雪覆盖的人行道,慢慢走着。高跟鞋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漫天飞雪如同精灵般旋转飘落,城市的喧嚣在厚厚的雪幕下变得朦胧而遥远。难得的静谧与轻松包裹着她,仿佛能洗涤掉所有的疲惫。 然而,这份惬意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悄然爬上心头。 萌姐…… 苏萌苍白虚弱的脸庞浮现在眼前。按照她自己所说,是被一种极其阴寒歹毒的邪气侵蚀了本源,寻常药物和手段根本无法祛除,唯有找到至阳至烈的“阳火精元”才能驱散。这三个月,兰乔曦从未放弃打探,动用了兰氏新建立的人脉,甚至通过皇甫谦的关系接触了一些隐秘的渠道,也寻访过几位据说有真本事的“高人”,但得到的答案要么是语焉不详,要么是表示闻所未闻。线索如同石沉大海,苏萌的情况虽未急剧恶化,但那份日渐加深的虚弱感却像一块石头压在兰乔曦心上。 阳火精元……你到底在哪里? 兰乔曦抬头,望着灰蒙蒙飘着雪的天空,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圣诞的欢庆,更反衬出她对好友病情的担忧与心焦。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绪飘远。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繁华商业广场的中心。巨大的圣诞树矗立在广场中央,挂满了彩灯和装饰,顶端那颗巨大的伯利恒之星在风雪中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树下聚集了不少拍照留念的情侣和嬉闹的孩子。 就在这热闹的背景中,一个身影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闯入了兰乔曦的视线。 他就站在离圣诞树不远的地方,背对着喧闹的人群。身姿挺拔,穿着一件看起来颇为单薄的米色长款风衣,与周围裹着厚重羽绒服的人群格格不入。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在看着圣诞树顶端的星,又似乎只是望着飘雪的夜空。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烟,一点猩红在风雪中明灭。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白色的烟圈很快被凛冽的寒风吹散。细密的雪花落满了他的头发、肩头,让他看起来像是雪中一尊孤独而冷峻的雕像。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即使落满了雪,那份深入骨髓的熟悉感,还是让兰乔曦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瞬间停驻。 任安宰。 他回来了。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有年轻女孩兴奋地对着他指指点点,甚至大胆地举起手机拍照,议论着“好帅”、“像模特”、“气质绝了”。然而,他对这一切置若罔闻,连眼神都吝于给予一丝,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仿佛自成一方世界。 兰乔曦站在原地,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带来冰凉的触感。预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场景,愤怒、恐惧、逃避……但此刻,看着风雪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的内心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如同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后,最终沉淀下来的、深不见底的幽泉。所有的惊涛骇浪,所有的爱恨痴缠,似乎都被那三生三世的轮回和最后的解脱,冲刷得只剩下一种近乎苍凉的淡然。 避无可避,那便面对。心若止水,何惧波澜?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抬步,朝着那个身影,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过去。高跟鞋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脚步声在身侧停下。 任安宰抽烟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将指间燃到尽头的烟蒂,轻轻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然后,缓缓地,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温柔了些。他深邃的眼眸,依旧是那种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的幽暗,只是少了些曾经的睥睨与掌控,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寂?疲惫?还有一丝兰乔曦看不懂的复杂。他的脸色在雪光和霓虹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无损那份惊心动魄的英俊。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好久不见。”兰乔曦率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问候一个许久未见的普通熟人。没有怨恨,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疏离。 任安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他看到了她发间那枚温润的和田玉簪,眼神似乎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风雪浸染的沙哑: “嗯,好久不见。”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没有久别重逢的寒暄,没有质问,只有圣诞树下飘落的雪,和周围隐约传来的欢快圣诞歌声,形成一种奇异的、近乎荒诞的背景音。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广场中央那棵巨大的圣诞树,看向顶端那颗散发着温暖光芒的伯利恒之星。巨大的星芒在风雪中执着地亮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希望与救赎。 就在这沉默的注视中,任安宰的声音轻轻地、几乎被风雪吹散地响起: “对不起。” 兰乔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她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那颗遥远的星上。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她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讽刺,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与释然。 “何必那么执着呢?”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叹息,消散在风雪里。 一句“对不起”,轻飘飘的三个字,如何能承载两世的血泪、背叛、绝望和那个无辜逝去的小生命? 一句“何必执着”,道尽了她的放下,也道尽了她对他那份纠缠不休的、沉重执念的不解与……最后的劝解。 风雪依旧。 圣诞树的光芒温暖而遥远。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同一颗星,中间却隔着一条名为“过往”的、无法逾越的冰冷长河。 任安宰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比这圣诞夜风雪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兰乔曦沉静的侧脸上,那枚白玉簪在彩灯映照下,流转着温润而坚定的光。 第80章 爱你,是我存在意义 风雪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卷起细碎的冰晶。任安宰那句轻如叹息的“对不起”,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兰乔曦心中漾开一丝微澜,旋即归于沉寂。她平静的反问,更像是对过往纠缠的最终断语。 然而,任安宰并未因她的疏离而移开目光。他深邃的眸子,如同凝结了万载寒冰的风暴之眼,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的、令人心悸的炽热。那炽热穿透了风雪,穿透了兰乔曦刻意筑起的淡然壁垒,直抵她灵魂深处。 “执着?” 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词,唇角竟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破碎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曦儿,你错了。这从来不是执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寂静的雪夜,盖过了远处模糊的圣诞颂歌,带着一种宣告天地般的悲怆与疯狂: “爱你—— 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毫无预兆!一道粗壮得难以想象的紫色雷霆,撕裂了被厚厚雪云覆盖的铅灰色天幕!那雷光并非寻常的银白或蓝紫,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妖异、蕴含着无尽毁灭与天道威压的深紫!它如同咆哮的远古巨龙,精准无比地朝着圣诞树下、那个仰头宣告的男人,当头劈落! 刺目的紫光瞬间吞噬了任安宰的身影!强光将整个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无数雪花在瞬间气化!周围拍照嬉闹的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抱头躲避! 兰乔曦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冲击波狠狠撞来,将她整个人掀飞出去!她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里,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眼前只剩下那片吞噬一切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深紫色光海!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紫光才骤然敛去,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臭氧气息和地面一片焦黑的痕迹。 风雪重新灌入这片死寂的区域。 兰乔曦挣扎着抬起头,雪沫和灰尘沾满了她的头发和脸颊。她心脏狂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慌,朝着那片焦黑望去。 任安宰还站在那里。 只是,他不再是那个遗世独立、冷峻挺拔的身影。 他单膝跪在焦黑的雪地上,一手死死撑着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那件米色的风衣早已化为飞灰,露出底下同样焦黑破损的衣物。他裸露出的手臂、脖颈、甚至侧脸上,布满了狰狞的、深可见骨的焦痕,皮肉翻卷,边缘还闪烁着细小的、令人牙酸的紫色电弧!鲜血混合着焦黑的皮肉组织,沿着他的下颌、手臂,一滴滴砸落在雪地上,晕开触目惊心的红黑痕迹。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与破碎感。仿佛一尊即将彻底崩解的琉璃神像,被强行粘合在一起,每一道裂痕都透着毁灭的气息。那象征着冥府至高权柄与力量本源的风暴蓝魂火,在他眉心剧烈地摇曳、明灭,每一次闪烁都黯淡一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那是神格在崩塌! 然而,最让兰乔曦灵魂冻结的,是他此刻的眼神。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凌乱滴血的发丝,望向她。那双风暴蓝的眼眸,在神格崩裂的痛苦和灭顶的天罚下,竟然没有一丝恐惧,没有一丝后悔!里面燃烧着的,依旧是那种纯粹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爱意! 那爱意,如同淬炼了亿万年的星辰核心,在毁灭的边缘,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璀璨夺目的光华!它穿透了皮开肉绽的狼狈,穿透了神格崩裂的绝望,直直地、毫无保留地烙印进兰乔曦的眼底、心间、灵魂最深处! “看……” 任安宰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沫和内脏碎块,却清晰地响彻在兰乔曦的耳畔,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与满足,“曦儿……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的‘意义’……” “天道……也抹杀不了……” 他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影,连同这漫天风雪,一同刻进自己即将彻底消散的神魂里。那眼神,是诀别,是献祭完成后的解脱,更是对他那句宣言最残酷、最震撼的印证! 兰乔曦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和灵魂层面的震颤让她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在深紫色天罚下、神格崩裂、却依旧用燃烧生命般的目光“爱”着她的男人。 爱你,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 这句话,不再是一句空洞的情话。 它化作了撕裂天幕的紫色狂雷! 化作了皮开肉绽、神格崩裂的惨烈景象! 化作了他眼中那至死不渝、连天道都无法磨灭的炽热烙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恐惧、巨大震撼、冰冷绝望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被如此疯狂爱意所刺痛的复杂洪流,瞬间冲垮了兰乔曦所有的防线! “噗——!” 急怒攻心,悲愤交加!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兰乔曦口中喷出!鲜艳的血色在洁白的雪地上溅开刺目的红梅!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陷入彻底的黑暗前,最后看到的,依旧是风雪中,任安宰那双死死锁住她、燃烧着毁灭与爱意的、破碎的风暴蓝眼眸。 风雪呜咽。 圣诞树顶端的伯利恒之星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静静俯视着雪地上,一个神格崩裂、濒临湮灭却执念如魔的男人,和一个被那疯狂爱意冲击得呕血昏迷的女子。 爱到极致,便是毁灭。 而毁灭本身,竟也成了他存在的,唯一祭坛。 风雪呜咽,如同天地间低沉的挽歌。 兰乔曦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殷红的鲜血在她苍白的唇角和洁白的雪地间,绘就了一朵刺目而绝望的花。她没能听到,在她意识消散的瞬间,那个单膝跪在焦黑雪地里、神格崩裂、濒临湮灭的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对着她昏迷的身影,发出的、如同泣血般的低语。 那低语,穿透风雪,带着神魂即将溃散的微弱,却蕴含着一种穿透轮回的、令人灵魂震颤的偏执: “曦儿……我知……” 他每吐出一个字,口中都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红血沫,眉心的风暴蓝魂火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光芒又黯淡一分,**“我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未被天罚彻底摧毁、却同样布满焦痕的手,似乎想触碰她,却无力地垂落,只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无力的痕迹。 “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那双破碎的风暴蓝眼眸死死盯着她毫无生气的脸庞,里面燃烧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毁灭的边缘爆发出最后、最纯粹的光华!**“此心此魂……为你而生……为你而燃……”** 深紫色的电弧在他焦黑的伤口上噼啪作响,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他一丝生机,他的身体在不可抑制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成飞灰。但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热和满足: “亦愿为你……化为劫灰!” 雪花落在他翻卷的伤口上,瞬间被滚烫的血和残余的雷力蒸发。他仰起头,望向那依旧残留着天罚余威、铅云低垂的天空,嘴角竟扯开一个疯狂而嘲弄的弧度: “纵天道不容……神格尽碎……轮回永弃……”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兰乔曦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是刻骨的眷恋,是毁灭的快意,是赎罪的解脱,更是一种将自身存在彻底绑定于她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爱你……是我刻入神魂、写入命轮、至死……不悔的—— ——存在之证!”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本源魂血,那血液不再是幽蓝,而是混杂着神格碎片和毁灭雷光的暗紫色,砸落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只焦黑的手掌,狠狠按在自己同样焦黑的心口位置——尽管那里早已被天罚洞穿! “以骨为碑……以血为铭……” 他的声音低弱下去,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叹息,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烙印天地般的决绝: “此志……” “不渝。”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按在心口的手无力地滑落,身体向前倾倒,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就在兰乔曦身边不远处。眉心的魂火,终于彻底熄灭,只留下一道深紫色的、如同被最恶毒的诅咒灼烧过的焦痕。他周身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也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消散。 风雪迅速覆盖了他焦黑残破的身躯,如同要掩埋掉这惊世骇俗的、以毁灭为终章的“存在之证”。 若兰乔曦此刻能听见…… 她紧闭的眼睫或许会微微颤动一下,但那苍白的唇边,最终只会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充满无尽嘲讽的弧度。 冷笑。 多么可笑啊! 多么……讽刺至极啊! 誓言? 前世幽冥,他指天立誓,以本源精血为契,以天道为鉴,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说什么“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唯爱一人”,“不离不弃,永世不渝”,“若有违此誓,甘受天道神罚,魂飞魄散,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结果呢? 誓言犹在耳,转眼便是十里红妆迎新人!是鹤珍珍挽臂的荣耀!是菱悦仙子当众的逼婚!是他冰冷沉默下的纵容!是他将她推入绝望深渊、亲手扼杀他们骨血的绝情! 那所谓的天道神罚,最终竟成了他此刻用来证明“爱意”的工具?成了他“存在意义”的注脚? 誓言? 在她兰乔曦眼中,早已沦为这世间最虚伪、最廉价的笑话!是强者用来束缚弱者、掩饰私欲的华丽枷锁!是背叛者事后用来装点悔恨、自我感动的遮羞布! 他此刻的“以骨为碑,以血为铭”,用毁灭来宣告的“不渝”,在她听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感动和道德绑架!是试图用最惨烈的死亡,在她心中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让她背负上永恒的愧疚和阴影! 爱? 若他的爱就是背叛、是伤害、是毁灭、是死后还要用这种方式来纠缠不休……那她宁愿从未被爱过! 存在之证? 以毁灭他人、毁灭自己为代价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这“证”,她不屑要!也……承受不起! 可惜,她听不见。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已经彻底关闭了接收他任何信息的通道。 那呕出的鲜血,那陷入的黑暗,是她灵魂最后的、最决绝的防御。 风雪依旧,覆盖着两具失去意识的身体。 一个神格崩碎,神魂寂灭,以最惨烈的方式践行了他扭曲的“存在意义”。 一个心防尽碎,呕血昏迷,在无声的黑暗里,对那迟来的、以毁灭为句点的“誓言”,报以灵魂深处最冰冷的嗤笑。 誓言,终究只是说者用以感动自己、束缚听者的……可笑枷锁罢了。 第81章 心魔怨种 风雪呜咽,覆盖着死寂的广场。兰乔曦倒在雪地里,唇边染血,意识沉沦于自我保护的黑甜乡,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任安宰扑倒在不远处,神格崩裂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他那具被深紫天罚摧残得焦黑破碎的躯体,仿佛随时会化作飞灰。 然而,就在这油尽灯枯、神魂即将彻底寂灭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无尽怨毒与诅咒的气息,猛地从他心口那道被天罚洞穿的、焦黑狰狞的伤口深处爆发出来!那气息邪恶污秽到了极致,瞬间冲散了残留的天罚雷力,化作一团蠕动的、紫黑色的、如同活物般的粘稠物质! 那物质扭曲着,挣扎着,迅速凝聚成一个模糊却怨毒无比的人形轮廓——赫然是鹤珍珍扭曲疯狂的脸!她的双眼是纯粹的黑洞,流淌着污血,口中发出无声却刺穿灵魂的尖啸! 诅咒之种! 这是鹤珍珍十世怨念、临死前以最恶毒的诅咒所化的种子!它早已深植于任安宰的暗黑魂原,如同跗骨之蛆,难舍难分!平日里被任安宰强大的神力压制,潜伏蛰伏。此刻,任安宰神格崩裂,力量跌至谷底,它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绝佳时机! “嗬……嗬嗬……” 扭曲的鹤珍珍虚影发出令人牙酸的怪笑,黑洞般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不远处昏迷的兰乔曦!那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嫉妒、毁灭的疯狂和无尽的贪婪!吞噬她!吞噬掉这个夺走她一切、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贱人!这是她诅咒核心最本能的渴望! “不——!!!” 一声撕心裂肺、带着无尽恐慌和剧痛的嘶吼从任安宰残破的躯体中爆发!他原本微弱的气息因为这极致的刺激而强行凝聚!他猛地抬起头,焦黑的脸上,那双风暴蓝的眼眸因巨大的痛苦和惊怒而几乎瞪裂! 他看到了!看到那由他心口爬出的、鹤珍珍怨念所化的诅咒触手,正如同毒蛇般,迅猛地扑向昏迷的兰乔曦! “滚开!!!” 任安宰目眦欲裂!他此刻虚弱到了极致,神魂如同碎裂的琉璃,动一下都带来灭顶的剧痛。但他竟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只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同样焦黑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抓住了那根即将触及兰乔曦脖颈的、紫黑色的粘稠触手!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腐肉上!诅咒触手上爆发出强烈的怨毒能量,疯狂侵蚀着任安宰的手掌,焦黑的皮肉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恶臭的黑烟!巨大的痛苦让任安宰浑身剧颤,口中再次涌出黑血,但他抓握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触手狠狠地向后拖拽! “鹤珍珍!住手!!!”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哀求。他是在阻止诅咒,更是在与深植于自己体内的、源于鹤珍珍的怨念对抗! 那紫黑色的诅咒虚影(鹤珍珍)被这突如其来的阻力和任安宰的嘶吼激怒了!它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无声尖啸,更多的触手从任安宰心口的伤口中疯狂涌出!一部分继续扑向兰乔曦,另一部分则如同毒藤般,反过来缠绕上任安拽的手臂、脖颈,疯狂地勒紧、腐蚀! “呃啊——!” 任安宰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被勒得咯咯作响,伤口崩裂,黑血狂涌。但他拖拽那根主触手的力量,却越发疯狂!他如同一个濒死的困兽,用牙齿,用残存的意志,用燃烧最后生命本源的方式,死死地拖拽着鹤珍珍的怨念!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护着她?!!” 那诅咒虚影中,终于凝聚出鹤珍珍清晰而扭曲的面孔,她发出凄厉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尖啸,“任安宰!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这个贱人!你本该是至高无上的冥王!你本该拥有永恒的生命和无上的权柄!你看看你现在!像一条被天道抛弃、神魂破碎的野狗!” 诅咒的触手勒得更紧,任安宰的呼吸变得困难,眼前阵阵发黑。一根最粗壮的触手已经缠绕上了兰乔曦纤细脆弱的脖颈,开始缓缓收紧!昏迷中的兰乔曦似乎感受到了窒息,眉头痛苦地蹙起,发出细微的呻吟。 这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任安宰最后的神智! 看着兰乔曦因他体内的诅咒而痛苦,看着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连累挚爱至此的模样,看着鹤珍珍那扭曲怨毒、永不满足的嘴脸…… 前世今生的罪孽,背叛带来的恶果,无能狂怒的悔恨,对兰乔曦造成的无法挽回的伤害……所有的一切,如同山崩海啸般,彻底压垮了他! “够了!!!” 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绝望、悔恨和最终崩溃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撕裂了风雪! 任安宰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和拖拽,他不再理会缠绕勒紧自己的诅咒触手,也不再试图去拉拽勒住兰乔曦的那根。他猛地松开了手,任由那根主触手弹开。 然后,在鹤珍珍诅咒虚影错愕的注视下,在兰乔曦痛苦的蹙眉中,在漫天飞雪的见证下——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任安宰那焦黑残破、濒临崩解的身躯,朝着昏迷的兰乔曦,朝着那诅咒虚影,朝着这冰冷残酷的天地,直挺挺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头颅深深垂下,额头抵在冰冷的、沾染着他黑血的雪地上。 “我……错了……” 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血沫,从他低垂的头颅下传出,微弱却清晰。那不是辩解,不是开脱,而是灵魂被彻底碾碎后,最卑微、最彻底的——忏悔! “是我……负了你……鹤珍珍……”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承认了这份源于自己软弱和错误的孽债,“是我……眼盲心瞎……引狼入室……害死了母亲……害苦了曦儿……也……毁了你……” “是我……贪恋权势……懦弱无能……背弃誓言……害得曦儿……两世飘零……痛失骨血……” “是我……罪孽深重……万死……难赎……”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污和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砸落在雪地上,融化了小小的雪坑。这泪水,是为他造成的所有伤害而流,是为他无法挽回的过错而流,更是为他此刻连保护心爱之人都做不到的彻底失败而流! 那诅咒虚影——鹤珍珍,看着跪在雪地里、浑身焦黑破碎、卑微忏悔、泪流满面的任安宰,那扭曲疯狂的怨毒面孔,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黑洞般的眼中,怨毒依旧,却混杂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还有一丝……迟来的、扭曲的……心疼? “啊——!!!” 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那尖啸不再是纯粹的怨毒,更像是积压了千万年的痛苦、不甘、爱恨交织的疯狂宣泄!是痛快?还是更深的悲哀?无人能懂! 尖啸声中,缠绕在兰乔曦脖颈上的紫黑色触手,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勒在任安宰身上的触手也松开了些许。 鹤珍珍的诅咒虚影剧烈地扭曲、波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地忏悔、气息奄奄的任安宰,又看看昏迷中依旧因窒息而痛苦蹙眉的兰乔曦。 最终,那虚影中凝聚的怨毒面孔,缓缓扯出一个冰冷、疯狂、带着无尽恶意的笑容。 “任安宰……你的忏悔……我收下了……” 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腻,“但是……想这么轻易解脱?和她一起?” “做梦!” 话音未落,那团紫黑色的诅咒物质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怨毒光芒!它没有再去攻击任安宰或兰乔曦的肉身,而是化作一股无形的、磅礴的诅咒洪流,并非攻击,而是——推动! 目标直指昏迷的兰乔曦! 这股力量并非毁灭,而是裹挟着最恶毒的意念——分离!放逐!永世不得安宁! “不——!” 任安宰感受到那力量的意图,惊恐地抬起头,想要扑过去阻止,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在任安宰绝望的目光中,在鹤珍珍诅咒虚影那怨毒快意的尖笑声中,兰乔曦昏迷的身体周围,空间猛地剧烈扭曲!一个幽深旋转、散发着轮回气息的漩涡凭空出现!那漩涡带着强烈的吸力,瞬间将毫无抵抗能力的兰乔曦吞没! “曦儿——!!!” 任安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挣扎着想要扑进那漩涡,却被残余的诅咒触手死死缠住! 漩涡吞噬了兰乔曦,迅速缩小、消失。原地只留下她发间坠落的那枚温润的和田白玉簪,静静地躺在染血的雪地上,散发着微光。 鹤珍珍的诅咒虚影在完成这最后一击后,也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发出一声满足又怨毒的叹息,重新化作一缕紫黑色的烟雾,缩回了任安宰心口那道焦黑的伤口中,蛰伏起来,等待着下一次反噬的机会。 风雪重新笼罩了这片死寂之地。 任安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瘫倒在雪地上,望着兰乔曦消失的地方,望着雪地上那枚孤零零的玉簪。眉心灵根碎裂的紫色烙印,闪烁着微弱而绝望的光芒。 他拼尽一切,甚至跪地忏悔,依旧没能护住她。 鹤珍珍的怨念,以这种方式,将他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碾碎。 第三世。 在诅咒的推动下,在任安宰绝望的注视中,开启了。 而这一次的轮回起点,注定充满了更深的恶意与未知的劫难。 第82章 第三世,男儿泪1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人间的寂静。 暖阁内,烛火摇曳,带着人间特有的烟火气和温暖。接生婆喜气洋洋地将一个襁褓抱到床榻边:“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您瞧瞧,这眉眼多俊!” 床上的妇人脸色苍白,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闻言露出疲惫却满足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襁褓中的婴儿停止了啼哭,睁着一双异常清亮、甚至带着一丝不属于新生儿茫然的黑眸,静静地“看”着眼前模糊晃动的人影。 ——林乔。 这是兰乔曦在这一世的名字。江南富商林家的嫡长子。 随着年岁渐长,那沉入混沌深处的意识碎片,如同被遗忘在沙滩上的贝壳,在一次次潮汐的冲刷下,逐渐显露出模糊的轮廓。不属于这个幼小身体的、庞大而沉重的记忆,缓慢地、带着尖锐棱角地苏醒。 桃花坳的阳光,京城的绝望,冥河的冰冷,任安宰深情的誓言与冰冷的背叛,鹤珍珍怨毒的嘴脸,顾宥泽扑向轮回井时那泣血的嘶吼……以及,那最终选择湮灭于忘川却未能如愿、反而被顾宥泽撞入轮回的决绝! 更清晰的,是那个萦绕不去的执念,如同烙印刻在灵魂深处: 这一次,我要做男人!我要看看,这世间的男子,是否真的都那般冷血凉薄,喜新厌旧!所谓深情,是否只是他们谋取私利、满足欲望的虚伪工具! 这个念头,在他幼小的心中生根发芽,成了他审视这个世界的唯一标尺。 林乔(兰乔曦)的童年,在富庶的林家显得格外“早慧”而“疏离”。他安静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男性:他的父亲,儒雅温和,对母亲体贴有加,是江南有名的好丈夫、好父亲。然而,林乔(兰乔曦)冷眼旁观,总能捕捉到父亲在母亲孕期时,书房里那若有若无的脂粉香;看到他对母亲娘家带来的丰厚嫁妆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精光;听到他与掌柜们议事时,对利益锱铢必较的冷酷。温情脉脉的表象下,是精明的权衡与掌控。这,是深情吗? 林家来往的叔伯、世交,更是林乔(兰乔曦)观察的“样本”。他们高谈阔论家国大义,转身便在秦楼楚馆一掷千金;他们家中娇妻美眷,却也不妨碍在外蓄养外室,美其名曰“逢场作戏”、“开枝散叶”;他们哀叹原配年老色衰,转头便用新得的娇妾刺激着同僚的艳羡。林乔(兰乔曦)冷眼看着,心中那根名为“凉薄”的刺,越扎越深。这就是男子!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情爱”! 他越发沉默寡言,气质清冷,对父亲安排的世家小姐们的亲近视若无睹。他刻苦读书,习武练剑,将属于“兰乔曦”的脆弱、依赖和对情爱的最后一丝幻想,深深埋藏。他要用这男儿身,活得比任何男子都清醒、都强大!他要证明,这世间的男子,骨子里流淌的,就是自私、贪婪、易变的血液!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残酷的玩笑。 十六岁那年,北境狼烟突起,蛮族铁蹄南下,战火迅速蔓延。朝廷征兵令下,林家作为江南巨贾,亦需派出子弟随军效力,以充军资。 林老爷愁白了头。嫡长子林乔,是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文韬武略,前途无量,如何舍得送入那血肉磨盘?庶子们又不成器。最终,是林乔(兰乔曦)自己站了出来。 “父亲,我去。”少年身姿挺拔如青松,面容清俊却带着超越年龄的冷冽。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决定去一趟远游。“男儿立于世,当有所为。林家,需要有人在军中立足。” 他心中想的,却更冷:他要亲眼去看看,那些在战场上被歌颂的“忠义”、“热血”的男儿,在生死和欲望面前,是否还能守住那点可怜的“深情”! 林老爷老泪纵横,既欣慰又心痛,只能为他备下最精良的铠甲,最健硕的骏马,最充足的银钱。 临行前夜,林乔(兰乔曦)独自在院中擦拭佩剑。月光清冷,映着他眼中同样冰冷的审视。前世今生,他似乎总在“送别”。送别任安宰出征,送别自己走向轮回……这一次,是他送别这短暂的、作为观察者的“安稳”人生,主动踏入他想要验证的、属于男子的残酷世界。 “乔哥哥!” 一声清脆又带着哭腔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林乔(兰乔曦)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这个声音……带着一种穿越灵魂的熟悉感!他缓缓转身。 月光下,一个穿着明蓝长袍、梳着一圈发辫的男孩子,如同林间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地跑来。他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眼精致,带着稚气的娇憨,此刻却哭得梨花带雨,正是林家世交、顾家最小的儿子——顾小宥。 顾小宥跑到他面前,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袖口:“乔哥哥!你不要走!不要去打仗!我……我害怕!他们说……战场上会死好多好多人!” 他仰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眼中是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担忧和依恋,“乔哥哥,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这拥抱,这泪水,这毫不掩饰的依赖……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林乔(兰乔曦)冰封的心湖上!前世奈何桥头,顾宥泽那泣血的嘶吼“姐姐!等我——!!” 与眼前少女带着哭腔的“乔哥哥!不要丢下我!” 瞬间重叠!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剧烈震颤起来! 林乔(兰乔曦)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手臂、哭得浑身颤抖的男孩。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那清澈眼眸中盛满的担忧……与记忆中那个浑身是血、却用亮如星辰的眼睛望着她的小乞丐……何其相似! 顾宥泽!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里!是他!他也来了!他竟然……转世成了顾家故交之子?!还成了他的……世交弟弟?!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乔(兰乔曦)。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臂,动作却因心底那剧烈的震荡而显得有些僵硬。他习惯了用冰冷审视的目光看待世间男子,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面对这个前世为她付出生命的少年!而且……是以一个需要他“保护”的男孩身份! “小宥……”林乔(兰乔曦)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前世顾宥泽挡箭的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那份亏欠与愧疚,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上来。他抬起另一只未被抱住的手,动作有些笨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他柔软的发顶,生硬地拍了拍,“别哭。我……会回来。” 这句承诺,不再是为了验证什么,更像是对前世未能守护的回应,是对眼前这个灵魂的……安抚。 “真的?”顾小宥抬起泪眼,像抓住救命稻草。 “嗯。”林乔(兰乔曦)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这一世,他成了需要他保护的男孩。而她……成了他口中的“乔哥哥”。命运的轨迹,以一种他完全未曾预料的方式,再次纠缠在一起。 就在这时,顾小宥似乎被他的承诺安抚了些,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泣。他下意识地抬手抹泪,袖口滑落,手腕上露出一截红绳,红绳上系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形状奇特的玉佩碎片。碎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更大的玉佩上碎裂下来的,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即使在月光下也流转着内敛的光华,碎片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裂痕状纹路——如同风暴之眼! 林乔(兰乔曦)的目光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冥龙玉佩! 那是前世任安宰出征前,亲手系在她腰间,蕴含着冥王守护之力的信物!也是最后时刻,在她心碎欲绝时,如同烙铁般烫痛她的耻辱象征! 它……它竟然碎了?!碎片……竟然在顾小宥(顾宥泽)的手腕上?! 这意味着什么?! 是轮回的巧合?还是…… 那个男人……任安宰……他的力量……他的目光……是否也早已穿透了轮回,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锁定了他们?! 巨大的危机感和前世被掌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林乔(兰乔曦)的全身!他看向顾小宥(顾宥泽)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冰冷的决绝。 这一世,他不仅是来验证男子凉薄。 他更要守护住这个再次为他而来的灵魂! 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绝不能让那个男人的阴影,再次笼罩! 月光清冷,照着少年将军凝重的脸庞,也照着男孩手腕上那枚幽蓝闪烁、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玉佩碎片。新的征程,伴随着故人的重逢、宿敌的阴影,以及林乔(兰乔曦)心中那个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目标,悄然拉开了序幕。而前方等待他的军营,那些他试图去验证的“男儿本色”,在任安宰可能存在的威胁面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第83章 第三世,男儿泪2 江南烟雨浸润的青石板路,终究被北境卷地而来的凛冽罡风和漫天黄沙取代。 林乔勒住胯下躁动的战马,玄色重甲在初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他身后,是林家耗费巨资、倾尽江南能工巧匠之力打造的五百私兵。甲胄鲜明,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冲散了江南子弟骨子里带来的最后一丝温软。可林乔知道,踏入这辕门,踏入眼前这片依山而建、旌旗猎猎、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军营,林家这五百精锐,连同他林乔的性命,便不再是林家的私产,而是彻底交托给了眼前这座庞大战争机器的最高执掌者——威远将军,任安。 辕门高耸,黑底金字的“任”字帅旗在风中狂舞,带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林乔的心,在那旗帜撞入眼帘的瞬间,毫无征兆地狠狠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巨手攫住。前世幽冥,那玄黑王袍上狰狞的冥龙纹路,与眼前这面猎猎作响的“任”字帅旗,诡异地重叠了一瞬。 任安……任安宰? 荒谬的念头如同毒藤滋长,随即又被强行压下。怎么可能?那人是春风得打马游街的人中龙凤的新课状元!那人是高高在上骁勇善战即将要成为上仙的冥王!那人是被天道紫雷劈得神格崩碎,被鹤珍珍的诅咒拖入深渊的残魂!怎会摇身一变成了这北境手握重兵的威远将军?现在他的记忆有点混乱,不知道今生是何年,巧合,定是巧合! “林家林乔,奉朝廷征召令,率部前来听调!” 林乔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清越,穿透辕门前的喧嚣,清晰地传入守门军士耳中。他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他手中紧握的那杆点钢长枪。 通报,验看文书,引路。一路行来,军营的粗粝与严苛尽显。泥泞的道路,简陋却排列森严的营帐,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金属的锈味,还有若有若无的牲口粪便气息。操练的号子声震天动地,赤裸上身的军汉们挥汗如雨,刀枪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目光所及,皆是剽悍、粗野,带着赤裸裸力量感的雄性气息。 林乔心中那根名为“审视”的刺,悄然竖起。他冷眼观察着擦肩而过的军官士卒,捕捉着他们眼底对林家这支“少爷兵”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排斥,也看到一些角落里,眼神浑浊、勾肩搭背谈论着营妓的兵痞。 凉薄?这军营,不过是放大了的、更赤裸的人间罢了。情爱在此地,恐怕连最廉价的消遣都算不上。 中军大帐,虎踞于营地中央最高处,比其他营帐大了数倍,以整根巨木为骨,覆盖着厚实的熟牛皮,帐帘低垂,隔绝内外。帐前两排顶盔掼甲、腰挎长刀的亲兵如同泥塑木雕,眼神锐利如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森然煞气。 引路校尉在帐外止步,恭敬通报:“启禀大将军!江南林家林乔,率部五百,前来报到!” 帐内一片沉寂。仿佛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低沉浑厚、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穿透帐帘传出:“进。” 亲兵掀起沉重的帐帘。一股混合着墨香、皮革、药草和淡淡血腥气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帐内光线略暗,巨大的沙盘占据中央,山川河流城池以各色小旗标注其上。两侧是悬挂的北境舆图和巨大的行军图。一张宽阔的紫檀木帅案后,端坐着一个身影。 林乔跨步入内,甲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抬眼望去。 帅案后的人,并未身着戎装,只一袭玄色暗纹的锦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角。他正低头看着手中一卷文书,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绷出一道刚毅的弧度。那通身的气度,沉凝如山岳,带着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所淬炼出的无形威压。 林乔的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呼吸骤然停滞! 是他! 纵然锦袍取代了玄黑王袍,纵然玉簪代替了冥王冠冕,纵然岁月和风沙在那张英俊无俦的脸上刻下了更深沉的痕迹……但那眉眼,那轮廓,那深深刻入林乔灵魂深处的、属于任安宰的风暴蓝眼眸!此刻,那双眼睛正缓缓抬起,从文书上移开,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林乔的脸上! 目光相撞! 没有震惊,没有错愕,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任安宰(任安)的眼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如同风暴降临前的死寂海面,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那目光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直抵灵魂的审视与……确认。仿佛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只为亲眼见证猎物踏入囚笼。 “林乔?” 任安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地,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帐内,每一个字都敲在林乔紧绷的心弦上,“江南林氏嫡长子,年十六,擅骑射,通韬略。” 他放下文书,身体微微后靠,倚在宽大的椅背上,双手交叉置于腹前,姿态看似随意,却散发着更沉重的压迫感。“果然……少年英杰,名不虚传。” 他的目光在林乔脸上逡巡,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最终停留在他那双强自镇定、却难掩惊涛骇浪的眼眸深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绝非初见!这眼神,这语气,这洞悉一切的了然!他记得!他带着那两世的记忆和罪孽,也来到了这里!那场天罚,那道紫雷,那崩碎的神格,竟未能彻底湮灭他!他竟成了这掌控数十万大军生死的威远将军! 巨大的荒谬感和前世被掌控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林乔!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质问出声,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扼住了喉咙。这里是军营,他是将军,自己是初来乍到、生死皆系于对方一念的“新兵”!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刺痛让他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垂下眼帘,抱拳行礼,声音因强抑情绪而略显僵硬:“末将林乔,参见大将军!林家所部五百人,听凭大将军调遣!” 任安宰的目光在林乔低垂的眼睫和紧握的拳头上停留片刻,那丝冷意似乎更深了些。“很好。”他淡淡应道,指尖随意地点了点沙盘边缘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黑风峪,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然,此地扼守蛮族一支偏师南下的咽喉。着你率本部五百人,三日内进驻黑风峪前哨营寨,扼守要道,不得有误。” 黑风峪!林乔心头一凛。沙盘上,那位置孤悬于大军主力侧翼之外,深入敌境边缘,如同被遗忘的弃子!前哨营寨?恐怕只是几座摇摇欲坠的土围子!五百人扼守要道?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蛮族偏师?这分明是借刀杀人的绝地!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他猛地抬眼,再次撞上任安宰那双幽深莫测的风暴蓝眼眸。那眼神里没有刻意的刁难,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漠然,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想什么,但在这里,你的命运,由我掌控。这是警告,更是惩罚的开始! “末将领命!” 林乔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所有的愤怒、质问、不甘,都被他死死压回心底。此刻的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需要时间,需要在这座虎狼之穴中活下去! 离开中军大帐,那沉甸甸的威压感才稍稍散去。林乔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沉默地走向分配给林家军的营地,心绪翻腾如沸。 刚踏入营地范围,一阵熟悉的、带着哭腔的争吵声便刺入耳中。 “……我不管!我就要找乔哥哥!你们凭什么拦我!” 是顾小宥的声音! 林乔循声望去,营门口,几个林家亲兵正为难地拦着一个穿着不合身号衣、脸上还蹭着灰土、眼睛红得像兔子般的少年。不是顾小宥又是谁?! “小宥?!” 林乔快步上前,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江南顾家吗?! “乔哥哥!” 顾小宥一看到林乔,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不管不顾地扑过来,紧紧抓住林乔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我偷偷跟着你家的商队粮车混进来的!我求了爹娘好久,他们死活不答应!可我……我害怕!我听说打仗会死好多人!我怕你……” 他哽咽着,仰起满是泪痕和灰尘的小脸,眼神里是纯粹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依赖,“你说过会回来的!可我怕我等不到!我要跟着你!我能保护你!真的!我……我练过拳脚了!” 他急切地挥舞着细瘦的胳膊,试图证明自己。 又是这样!又是这不顾一切的追随!林乔看着他手腕上那根在挣扎中愈发显眼的红绳,以及绳上系着的幽蓝玉佩碎片,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这里是战场!是会死人的修罗场!不是前世京城的贫民窟,更不是奈何桥头可以随意扑向轮回井的地方! “胡闹!” 林乔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这里是军营!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立刻给我回去!现在就让人送你走!” 他转身就要吩咐亲兵。 第84章 第三世,男儿泪3 “我不走!” 顾小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再次死死抱住林乔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乔哥哥!你答应过的!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泪水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灰尘,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我知道这里危险!我知道会死人!可我不怕!死有什么可怕的!前世在京城破城的时候,在冥河岸边,我早就……” “住口!” 林乔厉声打断,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捂住顾小宥的嘴,警惕地扫视四周。几个亲兵早已识趣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顾小宥被他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林乔,里面是毫不退缩的坚持和浓得化不开的委屈。 林乔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属于顾宥泽的执着光芒,看着他手腕上那枚如同诅咒般的玉佩碎片,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沉重的责任如同巨石压上心头。前世的亏欠,今生的牵连,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来自帅帐方向的冰冷窥伺……送走?谈何容易!在这军营里,任安宰的眼皮底下,送他离开恐怕比留下更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松开手,声音带着疲惫和不容置疑:“好,你可以留下。” 顾小宥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但是!” 林乔的声音陡然转厉,“从此刻起,你不再是顾家的小少爷!你是林家军新兵顾小宥!必须绝对服从军令!我会把你安排在最苦最累、但也最远离前线的辅兵营!若敢擅自行动,若敢惹是生非,我第一个军法处置!听明白没有?!” “明白!乔哥哥……哦不,林校尉!” 顾小宥立刻挺直小身板,胡乱抹了把脸,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眼中却闪烁着得逞的亮光。 林乔看着他那副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守护?这一世,他竟要以这种方式,守护这个再次为他而来的灵魂吗? 黑风峪的日子,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所谓的营寨,不过是几座依着陡峭山壁、用乱石和夯土草草垒砌的堡垒,摇摇欲坠。五百林家军驻扎在此,日夜警惕。蛮族的游骑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不时出现在峪口外的荒原上,远远窥伺,试探性的小股袭扰几乎从未间断。每一次号角响起,都意味着短兵相接的搏杀。 林乔身先士卒。前世贫民窟挣扎求生的狠戾,今生苦练的武艺,在这残酷的战场上被彻底激发。他手中的点钢枪如同毒龙出洞,每一次突刺都带着决绝的杀意。玄甲染血,面罩寒霜。他不仅要活着,更要带着这五百林家子弟兵,尽可能多地活着回去! 顾小宥被安排在辅兵营,负责照料马匹、搬运辎重。林乔严令他不准靠近前线。然而,那少年总能在战斗结束后,第一时间出现在伤兵营,笨拙却无比认真地帮着军医打下手,递水、清洗伤口、包扎。他的目光,永远追随着那个在阵前浴血厮杀的身影,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心疼。 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蛮族一支数百人的精锐小队,趁着夜色和雨幕的掩护,攀上陡峭的山崖,突袭了营寨侧翼!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瞬间撕裂了雨夜! 林乔从睡梦中惊醒,抓起长枪就冲了出去。雨幕如注,视线模糊,只能凭借火光和声音判断方向。混战中,他格开一柄劈来的弯刀,反手刺穿一个蛮兵的咽喉,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正被一个魁梧如熊的蛮兵逼到营寨边缘的悬崖处!是顾小宥!他不知何时竟跑到了这里! “小宥!” 林乔目眦欲裂!他想冲过去,却被另外两个蛮兵死死缠住! 眼看那蛮兵狞笑着举起沉重的狼牙棒,就要砸向顾小宥的头颅!千钧一发之际,顾小宥眼中闪过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狠绝!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矮身向前一扑,不顾一切地抱住了蛮兵的一条腿,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啊——!” 蛮兵吃痛,动作一滞。顾小宥趁机猛地将他向悬崖外一推!那蛮兵站立不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惨叫着摔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顾小宥自己,也因用力过猛,脚下一滑,半个身子已然探出了悬崖边缘!碎石簌簌落下! “小宥——!” 林乔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枪荡开纠缠的蛮兵,不顾一切地扑向悬崖边,在顾小宥即将坠落的瞬间,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两人的脸。林乔半个身子悬在崖外,全靠另一只手死死抠住一块凸起的岩石。顾小宥的身体在风雨中飘荡,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抓紧我!” 林乔嘶吼,手臂因巨大的拉力而青筋暴起,伤口崩裂,鲜血混着雨水流下。 顾小宥仰头看着他,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满足。他忽然笑了,声音在风雨中微弱却清晰:“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抓住我的……就像……奈何桥边……” 林乔浑身剧震!奈何桥边!他喊的是“姐姐”!他承认了!他带着完整的记忆而来! “别说话!” 林乔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一点点往上拉。雨水模糊了视线,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在脸上流淌。前世顾宥泽在她怀中鲜血流尽的画面,与眼前这张苍白却带笑的脸庞重叠,巨大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冲击让他心脏狂跳。 终于,在闻声赶来的林家军士兵帮助下,两人被拉了上来。林乔瘫倒在泥泞中,剧烈喘息。顾小宥扑倒在他身边,不顾自己浑身湿透狼狈,焦急地检查林乔的手臂:“乔哥哥!你的手!流血了!” 林乔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顾小宥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少年痛呼出声。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顾小宥的眼睛,声音因后怕和愤怒而嘶哑:“你叫我什么?奈何桥边?顾宥泽!你……你一直记得?!你都知道?!” 顾小宥被他眼中的厉色吓住了,瑟缩了一下,但随即,那清澈的眼底涌上更深的倔强和坦然。他用力点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炸响在林乔耳边: “是!我都记得!我记得桃花坳的小姐姐,记得京城破城时替你挡箭的小乞丐,记得冥河岸边拼命想抓住你的魂体!我记得所有!” 他顿了顿,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不顾林乔铁青的脸色,猛地撕开了自己湿透、沾满泥泞的号衣衣襟! 少年单薄白皙的胸膛暴露在冰冷的雨夜中。就在心口偏左的位置,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疤痕赫然在目!那疤痕的形状,像极了一支贯穿而出的箭簇留下的痕迹!与前世顾宥泽致命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姐姐!” 顾小宥指着那道伤疤,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你看!它一直都在!它跟着我来了!我爱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江南林家的小姐兰乔曦,也不是现在的林乔!我爱的是这个灵魂!是那个在桃花坳给我半个馒头的你!是那个在贫民窟挣扎求生却依旧护着弟弟的你!是那个在冥河岸边让我心甘情愿扑向轮回井的你!” 他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无论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林乔还是兰乔曦!我爱的,只是你!只是这个灵魂!” 瓢泼大雨无情地浇打在两人身上。林乔死死地盯着顾小宥心口那道刺目的疤痕,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前世顾宥泽倒在她怀中,胸口被箭矢洞穿、鲜血染红衣襟的画面,与眼前少年胸膛上这道狰狞的旧疤,完美地重叠、撕裂! “你……” 林乔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砾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道疤痕,却又在咫尺之遥停住,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烙铁。前世今生,所有的亏欠、愧疚、以及被这少年纯粹到近乎偏执的灵魂之爱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防。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眉骨、下颌不断滴落,分不清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滚烫的男儿泪。他猛地闭上眼,将顾小宥紧紧搂入怀中!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滚烫的灵魂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傻子……”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破碎地逸出林乔的唇齿,消散在滂沱的雨声中。所有的斥责,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该如此”,在这跨越生死、超越性别、纯粹如赤子般的灵魂之爱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黑风峪的雨夜,两个浑身湿透、沾满泥泞的少年紧紧相拥。一个心口带着前世的伤疤,一个灵魂背负着两世的沉重。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战场残留的血腥,也冲刷着两人之间那层名为“性别”、“身份”的隔膜。 帅帐之内,烛火通明。巨大的北境舆图前,任安宰负手而立。雨水敲打着牛皮帐顶,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名身着普通斥候皮甲、气息近乎融入阴影的亲卫单膝跪地,低声禀报着黑风峪刚刚结束的夜袭,以及……悬崖边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顾小宥撕心裂肺的“灵魂之爱”宣言。 任安宰没有回头。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双风暴蓝的眼眸深处,如同积郁了万载寒冰的深渊,此刻正酝酿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风暴。他听着亲卫的复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玉佩缺了一角,断裂处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材质温润,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灵魂……之爱?” 他低低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扭曲的寒意。那寒意并非针对冰冷的雨夜,而是直指黑风峪方向那紧紧相拥的身影。“呵……好一个……灵魂之爱……” 第85章 第三世,男儿泪4 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唯有那双眼睛,翻滚着嫉妒、暴怒、以及一种被彻底冒犯和背叛的疯狂!前世的小乞丐,今生的顾家小子,竟敢!竟敢以如此方式,再次染指他的曦儿!用那廉价的、所谓的“灵魂”来蛊惑她! “传令,” 任安宰的声音恢复了将军的冰冷威仪,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寒冰,“明日,召林乔所部校尉林乔,入帅帐……述职。” 风暴,开始转向。 黑风峪的夜袭,让林乔所部损失了数十名精锐,却也打出了林家军的血性和名头。顾小宥因“临危不惧,协助御敌”的举动(林乔修改了悬崖边的真实情况上报),被破格从辅兵营调入林乔的亲卫队,名正言顺地跟在了林乔身边。 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被顾小宥在雨夜的悬崖边决绝捅破。林乔无法再回避那份沉重而纯粹的感情。他看着顾小宥时,眼神复杂了许多,有关切,有无奈,有愧疚,更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滚烫灵魂所熨帖的暖意。顾小宥则像一块终于找到归宿的磁石,眼神时刻追随着林乔,笨拙却无比热切地履行着亲卫的职责,为他擦拭铠甲,整理文书,端茶递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欢喜。军营的艰苦,似乎因这无声的默契而多了几分亮色。 然而,帅帐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从未远离。 “林校尉,大将军召你即刻前往帅帐述职。” 传令兵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营地的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林乔整理了一下甲胄,将佩剑悬于腰间,对一脸担忧的顾小宥低声道:“待在营里,哪也别去。” 随即翻身上马,驰向中军。 帅帐内,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任安宰端坐帅案之后,并未看舆图,而是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雪白的绢布擦拭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剑身狭长,刃口流转着幽蓝的光泽,显然非凡品。帐内只有剑刃摩擦绢布的轻微“沙沙”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乔行礼:“末将林乔,奉命述职。黑风峪一战,我部……” “那些战报,本将军已阅过。” 任安宰头也不抬,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平淡无波,“叫你前来,是另有要务。” 他放下绢布,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林乔:“蛮族主力屯兵‘断魂谷’,据可靠线报,其粮草辎重营地,便设在谷内‘鹰愁涧’。此地三面绝壁,一面临渊,地势险恶,易守难攻。” 他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精准地点出一个位置,正是断魂谷最深处、如同鹰喙般探入深渊的险地——鹰愁涧。 “本将军需要一支精锐,潜入鹰愁涧,焚毁其粮草,若能探知其主力动向,更是大功一件。” 任安宰的目光终于落在林乔脸上,那双风暴蓝的眼眸深不见底,“此任务九死一生。本将军思来想去,林校尉胆识过人,武艺超群,所部更是新锐敢战……非你莫属。” 鹰愁涧!九死一生!林乔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这哪里是任务?这分明是通往地狱的催命符!任安宰要用这种方式,将他彻底抹去!他握紧了拳,指甲再次陷入掌心。 “末将领命!” 没有选择,唯有应下。任何迟疑和抗拒,只会给对方更多发难的借口,甚至可能连累身后的五百林家军和……顾小宥。 “很好。” 任安宰的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的弧度。他站起身,绕过帅案,缓步走到林乔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将林乔笼罩在阴影之下。 “临行前,本将军尚有几句私话。”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只有两人能听见。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林乔的脖颈,“曦儿……” 他吐出这个前世的名字,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这一世,你披上了男儿甲胄,倒是别有一番风骨。可惜……” 他忽然伸出手,并非触碰林乔,而是猛地抓住了林乔身侧兵器架上斜倚的一杆长枪!手臂肌肉贲张,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精铁打造的枪杆,竟被他徒手硬生生从中拗断! 断裂的枪头“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任安宰随手将半截断枪丢开,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俯身,凑近林乔的耳畔,灼热的气息喷在林乔冰凉的耳廓上,声音却比寒冰更冷: “可惜,无论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你,终究只能是我的。前世是,今生,也必须是。” 他的指尖,带着冰冷的触感,轻轻拂过林乔紧抿的、苍白的唇线,带着一种绝对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宣告,“顾家那小子?他护不住你,也……不配拥有你。此去鹰愁涧,是给你最后的机会,想清楚……谁才是你的归处。” 林乔浑身僵硬,如同被最毒的蛇盯住,血液都快要凝固。那拂过唇瓣的冰冷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带来灭顶的恶心与屈辱!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拔剑相向!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 任安宰直起身,欣赏着林乔眼中那强忍的愤怒和屈辱,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风景。他退后一步,恢复了将军的威严:“去吧,林校尉。三日后子时出发,所需人手物资,自去军需处支领。本将军……静候佳音。” 任安宰转过身再也不看他,只是轻声叹息一下,道:”我得不到的,别人更不配得到,不过明天早上出发前你还可以反悔!!” 林乔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帅帐。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那萦绕不去的、令人窒息的屈辱感和……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鹰愁涧,断魂谷……任安宰,这是要将他彻底埋葬在那里! 那晚,任安宰望着满天的繁星好久,只是没人知道他到底想了什么! 回到黑风峪营地,林乔将自己关在营帐中整整半日。出来时,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却如同淬炼过的寒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开始挑选人手,准备行装。顾小宥自然被排除在外。 “乔哥哥!我要跟你去!” 顾小宥得知消息,如同疯了一般冲进林乔的营帐,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知道那地方!断魂谷,鹰愁涧!那是绝地!任安宰他就是要你去送死!我不准你去!要死一起死!” “住口!” 林乔厉喝,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墨纸砚跳了起来,“军令如山!岂容儿戏!顾小宥,你给我记住你的身份!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休怪我军法无情!滚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顾小宥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少年被他眼中的冰冷和决绝吓住了,张着嘴,眼泪无声地滚落,却倔强地不肯离开。 “来人!” 林乔对着帐外喊道,“把他给我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踏出营帐半步!” 两名亲兵进来,将挣扎哭喊的顾小宥强行拖了出去。营帐内恢复了死寂。林乔颓然坐下,看着案上那份标注着“鹰愁涧”的简陋地图,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强压下去,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火焰。他不能死!为了身后五百林家子弟,为了……那个傻小子,他必须活着回来! 三日后的深夜,黑风峪营寨悄然打开一道侧门。林乔亲自挑选的五十名林家军最精锐的死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鱼贯而出。人人身着轻便皮甲,背负强弓劲弩,腰悬利刃,携带火油火种。林乔走在最前,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剑。 就在队伍即将消失在峪口外的黑暗中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狸猫般,从营寨角落的阴影里猛地窜出,不顾一切地扑向队伍末尾! “谁?!” 警戒的士兵低喝。 “是我!顾小宥!” 少年气喘吁吁,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不顾一切的决绝,他冲到林乔马前,仰着头,眼神亮得惊人,“乔哥哥!带上我!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断魂谷正面的岗哨,更近地抵达鹰愁涧侧翼的悬崖!那条路只有我知道!是我爹以前行商探出来的!带上我,能省下至少半天时间,避开最危险的正面!” 林乔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光下,少年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那条小路……确实可能是唯一的生机。但带上他,无疑是将他拖入这十死无生的险境。 时间紧迫,容不得犹豫。林乔看着顾小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最终,狠狠一咬牙:“上马!” 顾小宥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动作麻利地翻身上了林乔身后预留的一匹战马。两人共乘一骑,林乔的声音冰冷地在他耳边响起:“记住!跟紧我!若敢擅自行动,我第一个砍了你!” “嗯!” 顾小宥用力点头,双手紧紧环住了林乔的腰,将脸贴在他冰冷的背甲上,仿佛汲取着力量。 五十余骑,在顾小宥的指引下,如同鬼魅般钻入崎岖险峻的山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死亡之路,已然开启。 第86章 第三世,男儿泪5 断魂谷,名不虚传。 巨大的谷地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两侧是刀削斧凿般的万仞绝壁,猿猴难攀。谷内怪石嶙峋,阴风怒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腐朽气息。蛮族的营寨如同巨兽的鳞片,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谷底开阔地带,灯火星星点点,巡逻的骑兵如同移动的火把,在谷中穿梭。 顾小宥所言的小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悬崖峭壁上一条被藤蔓和乱石遮掩的、仅供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狭窄、湿滑、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五十余人,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艰难挪移。每一步都踩在生与死的边缘。沉重的呼吸声、碎石滚落的簌簌声、以及深渊下传来的呜咽风声,交织成死亡的序曲。 足足用了近三个时辰,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他们终于抵达了鹰愁涧的侧后方。这里是一处相对平缓的悬崖平台,下方正对着鹰愁涧的入口——一个狭窄得仅容数骑并行的隘口。隘口两侧峭壁高耸,其上隐约可见蛮族搭建的了望哨和简易工事。而更深处,便是依着山势搭建的、连绵的蛮族粮草辎重营地!成堆的粮包、草料、以及覆盖着油布的车辆清晰可见! “就是这里!” 顾小宥压低声音,指着下方,眼中带着一丝兴奋和后怕。 林乔迅速观察地形。鹰愁涧入口守卫森严,强攻无异于自杀。唯一的办法,便是利用他们此刻占据的制高点,用火箭集中攒射营地中心最密集的粮草堆!同时,派最精锐的好手,携带火油,从侧翼悬崖利用绳索悄悄滑下,尽可能靠近营地纵火! “准备!” 林乔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死士们无声地散开,取下背负的强弓,将浸满火油的箭矢搭上弓弦。另外十名身手最为矫健的士兵,则迅速检查绳索和随身携带的火油罐。 林乔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身旁紧握短刀、神情紧张的顾小宥脸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顾小宥,你留在此处,负责指挥弓箭手!看我的信号!” “不!乔哥哥!我要跟你一起下去!” 顾小宥立刻反对,眼神急切。 “这是军令!” 林乔厉声道,眼神不容置疑,“你的任务,比下去更重要!听令行事!” 他不能让他再冒险了! 顾小宥张了张嘴,看着林乔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最终红着眼眶,用力点了点头。 林乔不再看他,与另外九名死士迅速将绳索固定在悬崖边坚固的岩石上。他第一个抓住绳索,身形矫健地滑下陡峭的悬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向着下方灯火闪烁的蛮族营地靠近。其余九人紧随其后。 冰冷的山风在耳边呼啸,深渊的黑暗如同巨口在脚下张开。林乔的心神绷紧到了极致,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顶点,眼中只剩下越来越近的营地目标。近了,更近了……已经能看清营地边缘巡逻蛮兵脸上虬结的胡须! 就在他们即将滑落到预定位置,准备解开绳索发起突袭的刹那——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号角声,毫无预兆地、如同鬼哭般响彻了整个断魂谷!紧接着,鹰愁涧入口两侧的峭壁上,猛地亮起无数火把!火光映照下,密密麻麻的蛮族弓箭手如同从岩石中钻出的鬼魅,瞬间布满了整个崖壁!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如同漫天繁星,全部指向了正在悬崖半空中悬吊着的林乔等人! 中计了! 林乔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顶门!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放箭——!” 蛮族将领狰狞的咆哮声在谷中回荡! “嗡——!” 弓弦震动的闷响汇成一片死亡的潮音!刹那间,遮天蔽日的箭雨,如同倾泻而下的黑色瀑布,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朝着悬崖上悬挂的十人,以及上方平台负责指挥的顾小宥和弓箭手们,无差别地覆盖而下! 死亡,在这一刻,狰狞地露出了獠牙! “放箭——!” 蛮族将领那破锣般的嘶吼,如同丧钟敲响在断魂谷死寂的上空! “嗡——!!!” 弓弦齐震的闷响,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潮音!刹那间,天空仿佛被撕裂!遮天蔽日的箭雨,不再是冰冷的黑点,而是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带着刺耳尖啸的黑色瀑布!目标,正是悬崖半空悬吊的林乔十人,以及上方平台边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煞白的顾小宥和四十余名林家弓箭手! “盾!!!” 林乔的嘶吼在箭矢破空的尖啸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带着撕裂喉咙的决绝!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松开绳索,身体如同秤砣般向下急坠数尺!同时,左臂上绑着的、行军时用来格挡流矢的小圆盾被他瞬间举起护住头颈! “笃笃笃笃——!”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恐怖撞击声瞬间在头顶、身侧炸响!冰冷的箭矢狠狠钉在岩石上,溅起刺目的火星!更多的则穿透了空气,狠狠扎入皮肉! “啊——!” “呃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林乔身边的死士,如同被狂风扫落的枯叶!有人被数箭贯穿,如同破麻袋般从绳索上坠落,瞬间消失在下方深渊的黑暗中!有人被射中手臂、大腿,剧痛之下无法抓牢绳索,惨叫着滑落!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冰冷的岩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林乔手中的小圆盾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一支刁钻的狼牙箭擦着他的肩甲掠过,带起一溜血花!火辣辣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在空中剧烈摇晃! “乔哥哥——!” 上方平台传来顾小宥撕心裂肺的哭喊!少年亲眼目睹了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在箭雨中飘摇,几乎要崩溃! “放箭!放箭压制!” 林乔强忍剧痛,朝着上方嘶吼!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必须压制崖壁上的弓箭手,才有机会落地搏杀或撤退! 顾小宥如梦初醒!巨大的恐惧瞬间被更强烈的保护欲取代!他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小兽,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刀,狠狠劈向旁边一名因恐惧而呆滞的弓箭手手中的弓弦! “铮!” 弓弦应声而断!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顾小宥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凶狠,“给老子射!瞄准那些崖壁上的杂种!射死他们!掩护校尉!!!” 这声嘶吼如同惊雷,炸醒了被死亡恐惧笼罩的林家军!看着下方浴血的林乔,看着身边瞬间倒下的同伴,一股同生共死的血性被彻底点燃! “放箭——!” 幸存的一名弓箭手什长发出怒吼! “嗖嗖嗖——!” 林家弓箭手们咬着牙,将浸满火油的箭矢点燃,不顾头顶依旧飞落的箭雨,朝着两侧崖壁上那些暴露在火光下的蛮族弓箭手,将手中的弓弦拉至满月,狠狠射出! 燃烧的火箭,如同愤怒的火流星,划破黑暗,射向崖壁!虽然距离较远,准头有限,但那骤然亮起的火光和呼啸而至的死亡威胁,还是让不少蛮族弓箭手出现了瞬间的慌乱,箭雨密度为之一滞! 就是这短暂的一滞! “落地!快!” 林乔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对着身边仅存的四名死士狂吼!他猛地松开绳索,身体如同陨石般砸向下方距离营地边缘仅有数丈之遥的乱石滩!落地瞬间一个狼狈的翻滚,卸去冲力,手中点钢枪已然如毒龙般刺出,将一名扑上来的蛮兵咽喉洞穿! 另外四名死士也紧随其后落地,瞬间与涌上来的蛮兵绞杀在一起! “小宥!带人撤!快撤!” 林乔一边格挡着劈来的弯刀,一边朝着上方平台嘶声力竭地大吼!陷阱已现,任务失败!留在这里,只有全军覆没!他必须为顾小宥和上面的人争取撤退的时间! 然而,回应他的,是顾小宥更加决绝的嘶吼:“不——!要走一起走!” 少年眼中是豁出一切的疯狂!他竟猛地抓起一根固定在岩石上的绳索,不顾一切地就要往下滑! “拦住他!” 林乔肝胆俱裂!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地龙翻身!整个断魂谷都剧烈摇晃起来!林乔立足的乱石滩边缘,一块巨大的岩石在持续的震动和箭矢撞击下,轰然崩塌!碎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林乔和几名死士与涌上来的蛮兵分隔开来!也彻底堵死了他们滑下绳索撤退的道路! 烟尘弥漫! 林乔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他挣扎着抬头,透过弥漫的烟尘,绝望地看到顾小宥被几名林家士兵死死抱住,拖离了悬崖边缘。而他自己和幸存的四名死士,则被彻底困在了崩塌的乱石堆之后,与数倍于己、虎视眈眈的蛮兵隔着一道新形成的、摇摇欲坠的石堆屏障! 退路已断!真正的绝境! 第87章 第三世,男儿泪6 “杀光他们!” 蛮族将领狰狞的咆哮在烟尘中响起!蛮兵们发出嗜血的嚎叫,开始攀爬石堆,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 林乔拄着长枪,艰难地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身边,四名伤痕累累的死士背靠背围拢过来,眼中是同样的绝望和最后的疯狂。他们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握紧了手中的短矛。 “兄弟们,” 林乔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决绝,“黄泉路上,并肩子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 四名死士齐声怒吼,声震峡谷!明知必死,亦要亮剑! 就在这千钧一发、玉石俱焚的刹那—— “呜——呜——呜——!” 一阵截然不同、更加雄浑嘹亮、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滚滚惊雷,猛地从断魂谷入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的铁蹄奔腾之声!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平台上,有林家士兵指着谷口方向,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嘶喊! 林乔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断魂谷狭窄的入口处,如同钢铁洪流决堤!一杆巨大的、猎猎作响的“任”字帅旗,在晨曦微光中如同燃烧的火焰!帅旗之下,一匹神骏异常的乌骓马如同黑色闪电,马背上,那玄甲玄袍的身影,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如同战神降临! 正是威远将军,任安宰! 他亲自来了!带着主力骑兵,如同神兵天降! “大胤威武!杀——!” 任安宰的声音如同九霄龙吟,带着无上的威严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压过了谷中所有的喧嚣!他手中那柄曾在中军大帐内擦拭的幽蓝长剑猛地向前一挥! “杀——!!!” 身后如同钢铁森林般的重甲骑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铁蹄践踏着大地,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毁灭洪流,朝着谷内惊惶失措的蛮族营寨,狠狠撞了过去! 摧枯拉朽! 蛮族营寨外围的简易工事,在重甲骑兵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破碎!猝不及防的蛮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瞬间响彻山谷! 崖壁上那些蛮族弓箭手,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打击彻底打懵了!哪里还顾得上攻击悬崖上的林乔等人?纷纷调转目标,朝着谷底冲来的铁骑射出慌乱的箭矢,但收效甚微。 压在林乔头顶的死亡阴影骤然消散!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看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战场,看着那杆在敌阵中纵横捭阖、所向披靡的“任”字帅旗,看着帅旗下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心中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刺骨的寒意。 这根本不是什么救援! 这分明是任安宰精心导演的一场戏! 用他和五十名林家精锐的死士作为诱饵,引出蛮族伏兵,然后他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收割胜利的果实!同时,也彻底将他林乔置于死地——要么死于蛮族之手,要么死于这乱军之中!当然,昨晚他就知道了,只是他依然有点不相信,这是家国战争不是他一个人私欲的游戏!可是事实就如此的赤裸裸的打了林乔的脸。 “乔哥哥!” 顾小宥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上方传来。崩塌的石堆虽然阻隔了道路,但并非完全无法通行。几名林家士兵正冒着流矢,艰难地清理着碎石,试图打通一条救援的通道。 林乔看着顾小宥焦急的脸,看着下方混乱的战场,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他猛地抓住身边一名死士的胳膊,声音急促而低沉:“听着!援军已到,蛮族必乱!趁现在,我们唯一的生机,不是等上面打通道路,而是……冲下去!” 他指着下方被重骑冲得七零八落、正与任安宰主力绞杀在一起的蛮族营地边缘:“看到那片靠近鹰愁涧深处的辎重区了吗?那里现在防御空虚!冲过去!点燃那些粮草!制造更大的混乱!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趁乱脱身!否则,等任安宰收拾完残局,很可能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任帅为什么杀我们?” ”因为你们必须死,你们是林家的死侍!”林乔无法跟他们说什么前世今生前因后果! 说到此大家也都明白,这是针对林乔的一个计谋。 四名死士眼中瞬间燃起求生的火焰!他们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如今看到一丝生机,岂能放过? “校尉!我们跟你干!” “好!” 林乔眼中寒光一闪,“跟紧我!” 他不再犹豫,猛地跃上崩塌的石堆顶端,看准下方一处蛮兵稀少的空隙,如同矫健的猎豹,纵身扑下!手中点钢枪化作一道夺命的银光,瞬间将一名背对他的蛮兵刺穿! “杀——!” 四名死士紧随其后,如同出闸的猛虎,悍然冲入混乱的战场! 他们的目标明确——鹰愁涧深处那片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五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混乱的战场边缘快速穿插!林乔枪出如龙,每一枪都带着必杀的决绝,精准地收割着挡路的蛮兵性命!四名死士也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刀劈矛刺,悍不畏死! 混乱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蛮兵被任安宰的主力铁骑冲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顾及这支在侧翼快速移动的小股部队! 近了!更近了!那堆积如山的粮包、覆盖着油布的车辆近在咫尺!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和草料的气息! 林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奋力吹亮!另外四名死士也纷纷取出携带的火油罐! “点火!” 林乔低吼! 就在火折子即将触及干燥草料的瞬间—— “林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军令,擅离职守?!” 一声冰冷威严、如同惊雷般的怒喝,猛地自身后炸响! 林乔身体猛地一僵!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刻骨的寒意!他霍然转身! 只见不远处,任安宰不知何时竟已脱离主战场,单人独骑,如同魔神般矗立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他玄甲浴血,手中幽蓝长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落着粘稠的血珠。他那双风暴蓝的眼眸,如同万载寒冰,死死锁定林乔,里面翻涌着被违逆的暴怒、冰冷的杀意,以及……一丝看到猎物垂死挣扎的、扭曲的快意! “本将军令你扼守黑风峪,你却擅离职守,深入敌后!如今更是妄图焚毁辎重,扰乱我军部署!罪无可赦!” 任安宰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审判意味,“来人!给本将军拿下这违抗军令、通敌叛国的逆贼!就地正法!” 通敌叛国?!就地正法?! 这莫须有的罪名,如同最恶毒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林乔的头上!周围的战场似乎都安静了一瞬,无数道惊愕、猜疑的目光投向了林乔五人! 林乔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他看着高高在上的任安宰,看着那双冰冷无情的风暴蓝眼眸,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绝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发! “任安宰——!” 他猛地挺直脊梁,点钢枪直指岩石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唱,“你这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小人!什么军令?!什么通敌?!你不过是想借刀杀人,除掉我这个碍眼的‘旧人’!用我林家子弟的命铺你的青云路!用我的血,洗刷你那肮脏龌龊的私心!你的心,比这蛮族的弯刀更黑!比这断魂谷的深渊更毒!” 这石破天惊的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周围的士兵,无论是胤军还是蛮兵,都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在状若疯狂的林乔和脸色阴沉如水的任安宰之间来回逡巡!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林乔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赤裸裸地撕破脸皮!那双风暴蓝的眼眸中,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消失,只剩下被彻底激怒的、如同实质般的暴虐杀意! “放肆!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本将!杀——!” 他手中长剑猛地向前一指! 早已得到暗示的亲卫骑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从任安宰身后冲出,冰冷的马槊闪烁着寒光,直指林乔五人!马蹄践踏着泥泞和尸体,带着死亡的腥风! 真正的绝杀! 林乔看着那如墙般碾压而来的铁骑,看着岩石上任安宰那冰冷残酷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他猛地将手中的火折子狠狠掷向最近的粮草堆! “轰!” 干燥的草料瞬间被点燃!火苗腾起! “兄弟们!今日,唯死战耳!黄泉路上,不寂寞!” 林乔狂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悲怆与决绝!他不再看那冲来的铁骑,反而转身,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银色的匹练,朝着鹰愁涧深处、蛮族兵力更密集的辎重核心区域,悍然冲去!他要死,也要死得其所!也要点燃这片绝地,让这断魂谷,成为埋葬更多敌人的火海! 四名死士齐声怒吼,紧随其后,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更加绝望的深渊! “乔哥哥——不要——!” 上方平台,顾小宥目睹这惨烈的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挣脱了拉住他的士兵,不顾一切地沿着刚刚勉强打通一点通道的石堆边缘,手脚并用地向下攀爬!他要下去!哪怕死,也要和林乔死在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厉啸,猛地从谷口方向传来!声音之高亢,远超寻常号角! 一支响箭!一支带着特殊韵律的、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响箭!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岩石上正准备欣赏林乔被碾碎、被乱刃分尸的任安宰,脸色骤然大变!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愕、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恐慌的神情!他猛地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射向谷口方向! 就连那冲向林乔的亲卫骑兵,冲锋的势头都为之一滞! 混乱的战场上,一个谁也未曾注意的角落。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胤军低级军官的皮甲,脸上涂抹着泥灰,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尸体和混乱的士兵之间。正是鹤珍珍!她不知何时已混入了战场! 此刻,她手中正握着一张精巧的、涂着黑漆的短弩,弩机上,一支尾部带着特殊哨孔的短小弩箭正散发着幽幽寒光!刚才那声特殊的响箭,正是她所发! 她抬起头,隔着混乱的战场,目光精准地投向岩石上脸色大变的任安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怨毒、又带着一丝疯狂快意的笑容。那眼神仿佛在说:任安宰,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配得道,就只配被我毁掉! 响箭的余音还在谷中回荡,战场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凝滞。 任安宰脸上的暴怒和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阴谋的、冰冷的震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死死盯着谷口方向,又猛地看向人群中那个射出响箭的、模糊的身影,风暴蓝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第88章 第三世,男儿泪7 “鹤、珍、珍!”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难以置信!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敢?!那支响箭……是联络的信号!她联络了谁?! 就在这短暂的凝滞间,林乔和四名死士已经如同疯虎般冲到了辎重区深处!火折子点燃的草料堆火势开始蔓延!林乔手中长枪狂舞,不顾一切地劈砍着覆盖油布的车辆,试图点燃更多的粮草! “拦住他们!快灭火!” 蛮族将领气急败坏的吼声响起,更多的蛮兵从四面八方向林乔五人围拢过来! “乔哥哥!我来助你!” 顾小宥终于从石堆上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不顾一切地挥舞着短刀,冲向林乔的方向! 战场再次陷入混战!胤军主力在冲击蛮族中军,蛮兵一部分在抵抗胤军,一部分在围剿林乔五人,还有一部分在试图灭火!喊杀声、惨叫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大将军!谷口!谷口有变!”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到任安宰马前,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一支……一支打着‘勤王’旗号的军队!人数……人数不下万人!突然出现在谷口外!领军的……是……是监军刘公公!还有……还有顾家的人!他们……他们封死了谷口!说……说要清君侧,诛……诛杀逆贼任安!” 如同晴天霹雳! 任安宰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险些从马背上栽落!他最后的底牌,他掌控北境、拥兵自重的依仗,他用来清洗林乔的完美计划……竟然被鹤珍珍这个毒妇,用一支响箭,彻底出卖了!她联络了朝廷的监军,联络了敌对的派系,联络了……顾家?!她是要彻底毁了他! “鹤珍珍——!!” 任安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目光瞬间锁定人群中那个纤细的身影,眼中是滔天的杀意和疯狂!他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鹤珍珍的方向狂飙而去!幽蓝长剑直指,誓要将这个毁掉他一切的女人碎尸万段! 鹤珍珍看着如同魔神般冲来的任安宰,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解脱般的、怨毒的笑容。她没有逃,反而迎着剑锋,张开了双臂,仿佛在迎接宿命的终结。 而此刻,在辎重区核心,林乔五人已是强弩之末!他们被重重蛮兵包围,身上伤痕累累!顾小宥的左臂被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却依旧死死护在林乔身侧! “乔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顾小宥喘息着,声音带着虚弱,但看着林乔的眼神依旧明亮如星。 林乔一枪刺穿一名蛮兵的胸膛,猛地将他甩开,背靠着顾小宥,环视着周围密密麻麻、如同饿狼般的蛮兵,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任安宰的阴谋,鹤珍珍的背叛,朝廷的围剿……这一切的算计和背叛,最终却要由他和身边这些无辜的兄弟,以及这个傻小子来承受这最后的毁灭吗? 他不甘心! “怕吗?” 林乔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沫。 “不怕!” 顾小宥用力摇头,脸上甚至扯出一个带血的笑容,“能和姐姐……哦不,乔哥哥死在一起,小宥……不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任安宰那如同困兽般的咆哮!林乔下意识地望去,只见任安宰正策马冲向鹤珍珍,那姿态,分明是要同归于尽! 一股莫名的、冰冷的快意涌上心头。狗咬狗!报应!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自身难保!看着再次如潮水般涌上来的蛮兵,看着顾小宥苍白却依旧带笑的脸,林乔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带着他活下去!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跟紧我!冲出去!” 林乔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点钢枪化作一片银光,朝着蛮兵相对薄弱的一个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顾小宥和仅存的两名死士紧随其后,如同扑火的飞蛾! “拦住他们!” 蛮族将领狞笑。 数柄沉重的狼牙棒、弯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林乔和顾小宥当头罩下!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瞬! 林乔的眼中,整个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他看到顾小宥眼中那毫无畏惧、只有他的倒影;看到蛮兵狰狞扭曲的脸;看到远处任安宰刺向鹤珍珍的剑光;看到谷口方向升起的、代表着朝廷围剿大军的滚滚烟尘…… 前世今生,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背叛与守护,所有的绝望与挣扎,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最终,定格在奈何桥边,顾宥泽那泣血的嘶吼:“姐姐!等我——!!”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般轰然爆发!林乔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穿云裂石的咆哮: “顾宥泽——!!!”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甚至放弃了自身的防御,猛地将身旁的顾小宥狠狠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死死地护在身下!同时,手中的点钢枪,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姿态,朝着最近一名蛮兵的咽喉,狠狠刺去! “噗嗤!” “噗嗤!” 利器入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温热的、带着腥甜气息的液体,如同雨点般溅落在顾小宥的脸上、身上!不是他自己的血! 顾小宥被林乔死死压在身下,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到一支锋利的狼牙箭,正正地钉在林乔的后心!箭尾的白羽,兀自剧烈地颤抖着!而林乔刺出的长枪,也精准地洞穿了那名蛮兵的咽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顾小宥只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感受到身上林乔身体的沉重和……那迅速流失的温度。 “姐……姐姐……” 他颤抖着,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 林乔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身下顾小宥那张沾满血污、惊恐绝望的小脸,看着他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苍白的面容。一股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平静感,席卷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滚烫的鲜血,滴落在顾小宥的脸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带着血,轻轻拂过顾小宥眼角的泪痕,唇边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最终凝固。 那双曾冰冷审视世间的眼眸,此刻如同燃尽的星辰,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无尽的眷恋和……一丝终于解脱的释然。 “这……一世……” 他破碎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战场喧嚣的风中,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顾小宥的灵魂深处: “我……选……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乔眼中最后的光,熄灭了。那支撑着他的、跨越了三生三世、背负着沉重爱恨与不甘的灵魂,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他的身体,沉重地、毫无生气地,压在了顾小宥的身上。 “不——!!!!!”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魂魄的、不似人声的悲鸣,猛地从顾小宥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中蕴含的绝望和痛苦,瞬间压过了整个战场的所有喧嚣! 少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又像是被注入了毁灭一切的力量!他猛地抱住林乔软倒的身体,感受着那迅速冰冷的温度,感受着后心那支夺命的箭矢……前世冥河岸边眼睁睁看着她饮下孟婆汤走向轮回的无力感,与此刻怀中躯体渐渐冰冷的绝望感,完美地重叠、撕裂! 他仰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泪水混合着血水疯狂奔涌!那悲鸣,是灵魂被彻底碾碎的哀嚎! 冰冷的雨水,混着战场上未干的血污,被呼啸的北风卷起,狠狠抽打在脸上。顾小宥感觉不到痛。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知觉,都随着怀中那具身体温度的流逝,一同冻结、碎裂、化为齑粉。 林乔的身体很沉。沉得像是要将他一同拖入那无边的、永恒的黑暗深渊。那支白羽狼牙箭,深深没入后心,只留下短短一截箭杆和染血的尾羽,随着他身体的每一次微弱抽搐而轻轻颤动,如同死神的嘲讽。 “姐……姐姐……” 顾小宥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他徒劳地用手去捂那不断涌出温热液体的伤口,试图堵住生命的流逝,可那粘稠的、带着铁锈腥甜的红,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浸透了林乔冰冷的玄甲,也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前世的箭,穿透了顾宥泽的胸膛。 今生的箭,钉穿了林乔的后心。 宿命,像一个残忍而精准的轮回,再次用最惨烈的方式,将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位置,钉死在了死亡的祭坛上。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顾小宥紧紧抱着林乔,将脸埋在他冰冷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血污,灼烧着彼此的脸颊。他像一头失去母兽庇护、濒临绝境的幼兽,发出绝望而无声的呜咽。周围震天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隔着厚重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世界,只剩下怀中这具迅速冰冷的躯壳,和那被彻底碾碎、痛到麻木的灵魂。 就在这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沉睡的冰川骤然苏醒,猛地从林乔的身体深处爆发出来!那寒意并非死亡带来的冰冷,而是一种更纯粹、更幽深、仿佛来自九幽地府最深处的……冥寒! 顾小宥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林乔眉心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燃烧着的幽蓝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正从皮肤之下透出!那光芒……那光芒他认得!是前世冥河岸边,任安宰眉心那象征着冥王权柄的……冥龙玉佩! 虽然微弱得几乎熄灭,虽然被深紫色的天罚裂痕死死缠绕、压制,但它……竟然还在!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瞬间刺穿了顾小宥绝望的黑暗!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响! 冥王印记!魂火未熄! 第89章 第三世,男儿泪8 前世任安宰的冥龙玉佩,竟随着轮回,深植于兰乔曦(林乔)的灵魂深处,蛰伏至今!此刻,在被守护者生命垂危、灵魂即将彻底消散的绝境刺激下,这丝属于冥王的力量,被强行激活了! 它不是来救赎,而是……本能地想要吞噬宿主的灵魂残片,维系自身最后的存在!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不!滚开!” 顾小宥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任安宰的力量,在最后时刻还要玷污、吞噬姐姐的灵魂!他猛地将林乔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背靠着自己,双手死死抵住他后心那致命的箭伤周围!他不懂什么冥王之力,他只知道,他要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灵魂,去隔绝那该死的、冰冷的侵蚀!去守护姐姐最后一片纯净的灵魂! “姐姐!撑住!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顾小宥双目赤红,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要将林乔沉重的身体背起!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 “轰——!!!” 一道沛然莫御、带着毁天灭地威压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整个鹰愁涧战场,如同被投入冰窖!肆虐的火焰为之凝滞,喊杀的士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连呼啸的北风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一个高大、冰冷、如同从地狱血池中捞出的身影,出现在了顾小宥和林乔的面前。 是任安宰! 他身上的玄甲早已破碎不堪,沾满了粘稠的血污和内脏碎块,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左肩斜劈至右腹,皮肉翻卷,狰狞可怖。他手中那柄幽蓝长剑,剑尖滴落着暗红色的血珠。而他另一只手中,赫然抓着一颗……还在微微抽搐、滴着血的……心脏! 鹤珍珍的心脏! 就在刚才,在顾小宥发出绝望悲鸣的同时,任安宰那饱含滔天恨意与疯狂的一剑,也终于刺穿了鹤珍珍的胸膛!他亲手挖出了这个毁掉他所有谋划、将他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女人的心脏!那扭曲怨毒的面孔凝固在最后的惊愕与不甘中。 然而,复仇的快意并未持续一秒。当他感受到那股源自林乔体内爆发的、熟悉又陌生的冥寒气息时,当他看到顾小宥抱着林乔,试图隔绝那力量时……一股比失去权势、比被背叛更强烈的、足以焚毁理智的疯狂嫉妒和毁灭欲,瞬间吞噬了他! 他来了!带着一身血腥和鹤珍珍的心脏,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放开她。” 任安宰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他那双风暴蓝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冰冷,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扭曲的暗红色火焰!死死盯着顾小宥环抱着林乔的手,仿佛要将那双手连同顾小宥一起烧成灰烬! “她属于我!从始至终!只能属于我!” 他猛地将手中那颗还在滴血的心脏狠狠掷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粘稠的血浆和碎肉溅在冰冷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滚开!你这恶魔!” 顾小宥目眦欲裂,将林乔护得更紧,如同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对着任安宰发出泣血的嘶吼,“是你害死了她!前世今生!都是你!你根本不配碰她!” “我不配?” 任安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向前一步,周身散发的恐怖威压让顾小宥几乎窒息!那暗红色的眼眸死死锁定林乔苍白紧闭的脸庞,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的偏执和疯狂,“是她!是她背弃了我们的誓言!是她选择了你这个小杂种!是你们逼我的!逼我走到这一步!” 他猛地指向地上鹤珍珍那颗仍在微微抽搐的心脏,如同控诉:“还有她!这个毒妇!都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和曦儿的生生世世!” 巨大的悲痛、无边的愤怒、被背叛的恨意、以及失去挚爱的绝望,如同无数条毒蛇噬咬着任安宰的灵魂!他猛地捂住剧痛欲裂的头颅,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着,眼中那暗红色的疯狂火焰忽明忽灭,风暴蓝的魂火残影与紫色的天罚裂痕在他眉心剧烈闪烁、争斗!神格崩裂带来的混乱与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啊——!!!” 任安宰发出一声非人的、饱含极致痛苦的咆哮!那咆哮声中,是灭顶的绝望,是信仰崩塌后的疯狂,是对这残酷命运最彻底的诅咒! 就在他心神失守、痛苦咆哮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识,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林乔那濒临寂灭的身体深处,骤然苏醒! 兰乔曦! 不是林乔!是兰乔曦!是那个历经三世血泪、尝尽背叛绝望、最终在圣诞雪夜被天道紫雷和诅咒推入轮回的女子!她所有的记忆,如同被封印的洪流,在这一刻,被任安宰痛苦的咆哮、被顾小宥滚烫的泪水、被体内那丝冥王本源垂死挣扎的冰冷刺激……彻底冲破了最后的桎梏! 桃花坳的天真笑靥,京城的背叛绝望,冥河的冰冷囚禁,忘川的决绝湮灭,黑风峪的刀光剑影,断魂谷的生死相托……还有,那支穿透后心的、冰冷刺骨的狼牙箭! 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挣扎与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灌注了这具濒死的躯体!驱散了迷茫,点燃了灵魂深处最炽烈的火焰! “呃……”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痛楚和冰冷决绝的呻吟,从林乔(兰乔曦)苍白的唇间逸出。 顾小宥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 任安宰的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暗红色眼眸死死盯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只见林乔(兰乔曦)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眉心那点微弱的风暴蓝魂火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一下,随即被一股更强大、更纯粹、更冰冷的意志强行压制、吞噬!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 不再是属于林乔的清冷审视,不再是属于少年将军的坚毅决绝!而是沉淀了万载寒冰,淬炼了无边血火,凝聚了三生三世所有爱恨情仇的……属于兰乔曦的、洞悉一切、冰冷死寂、却又燃烧着焚天之怒的——灵魂之眸!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近在咫尺、泪流满面、眼中爆发出巨大惊喜的顾小宥脸上。那冰冷死寂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暖意和……深深的歉疚。她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伤口,眉头痛苦地蹙起。 随即,她的目光缓缓移开,如同两柄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地、毫无偏差地,刺向了那个僵立在风雪中、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的男人——任安宰! 那目光,冰冷、死寂、带着洞穿灵魂的穿透力,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任安宰混乱疯狂的心神深处! 任安宰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眼中那疯狂燃烧的暗红色火焰瞬间被这目光冻结、扑灭!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愕!是深埋心底、被这目光赤裸裸撕开的、无法逃避的恐惧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狂喜?! “曦……曦儿?” 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充满了不确定和……绝望的希冀。 兰乔曦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纠缠了她三生三世、带来无尽痛苦与毁灭的男人。看着他玄甲破碎、浑身浴血的狼狈;看着他手中滴血的长剑;看着他脚边鹤珍珍那颗仍在微微抽搐的、污秽的心脏;看着他眉心那象征着神格崩裂、被天罚诅咒的深紫色烙印;看着他眼中那混杂着惊愕、恐惧、疯狂和……一丝卑微希冀的复杂光芒。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滔天恨意、冰冷嘲讽、以及最终解脱般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够了。 真的够了。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那只手,沾满了自己和顾小宥的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她的目标,不是任安宰,而是——插在自己后心那支夺命的狼牙箭! “不!姐姐!别动!” 顾小宥惊恐地想要阻止。 兰乔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触碰到了那冰冷坚硬的箭杆。然后,猛地握紧! “呃啊——!”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她的后背!但她咬紧牙关,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决绝! 在任安宰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顾小宥绝望的哭喊声中——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兰乔曦竟硬生生地,将那支深深嵌入骨肉、几乎贯穿了她整个胸膛的狼牙箭,从自己的身体里,一寸寸地、缓慢而坚定地……拔了出来!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飚射而出!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盛开的、最凄艳的红梅!她的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剧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然而,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永不弯曲的青松! 她将那支沾满自己鲜血和碎肉的狼牙箭,紧紧握在手中。箭尖滴落的血珠,砸在雪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任安宰。那眼神,不再有恨,不再有怨,不再有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冰冷的、最终审判般的平静。 “任、安、宰。”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重量,“三生三世……你的纠缠……你的罪孽……你的……‘爱’……” 她顿了顿,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是看透一切的悲悯与……最终的诀别。 “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兰乔曦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将手中那支染血的狼牙箭,朝着几步之外、僵立如雕塑的任安宰,狠狠地、决绝地——投掷而出! 那不是战士的投掷,而是灵魂的献祭!是倾注了三生三世所有不甘、所有恨意、所有绝望、以及对这无尽轮回最深切厌弃的……最终一击! 箭矢破空! 没有凌厉的尖啸,只有一种诡异的、仿佛燃烧着灵魂之火的、暗红色的流光!那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任安宰本能想要格挡的动作,如同宿命的裁决,如同归巢的倦鸟——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熟透果子落地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风雪凝固在空气中。 燃烧的火焰停止了摇曳。 战场上的喧嚣化作了永恒的寂静。 第90章 第三世,男儿泪9 任安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那支箭。 那支染满了兰乔曦心头之血的狼牙箭。 正正地、精准无比地,插在了他自己的——心口之上! 没有贯穿,没有透背。只是箭尖深深没入,如同找到了它最终的归宿。位置,与他前世在奈何桥边被妖魔撕扯,被天道紫雷劈碎神格、被鹤珍珍诅咒侵蚀的致命伤……分毫不差!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的剧痛,瞬间从箭尖没入的地方爆发开来!那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早已崩裂、布满紫色裂痕的神格核心!前世被天罚撕裂的痛苦,被诅咒侵蚀的冰冷,被背叛的绝望,被失去挚爱的疯狂……所有积压的、被他强行压抑的负面洪流,在这一刻,被这支染血的箭矢彻底引爆! “呃啊——!!!” 任安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惨嚎!他高大的身躯猛地向后踉跄数步,双手死死捂住插着箭矢的心口,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眉心那深紫色的天罚烙印如同活物般疯狂闪烁、蔓延!那象征着冥王最后荣光的风暴蓝魂火残影,在这内外交攻的毁灭性打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几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终于……彻底熄灭!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愕、剧痛,迅速化为一片死寂的空洞。那空洞深处,倒映着风雪中,那个以生命为代价、投出这最终一箭的女子身影。她的脸色苍白如雪,气息微弱,靠在顾小宥怀中,正缓缓地、疲惫地闭上眼睛。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彻底的解脱与……释然。 原来……这才是我的结局…… 死在她的手中……死于……自己的罪孽…… 死于……这纠缠了三生三世、以爱为名的……诅咒……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彻底冻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任安宰。所有的野心,所有的执念,所有的疯狂与不甘,在这一刻,都随着那熄灭的魂火,化为了冰冷的灰烬。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巍峨雪山,缓缓地、沉重地向后倾倒。 “轰……” 一声闷响,溅起一片血水。 威震北境、曾掌控幽冥的威远将军任安宰,双目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心口那支染血的箭矢,如同墓碑般矗立。风雪迅速覆盖上他逐渐冰冷的躯体,覆盖上他眉心那彻底黯淡的紫色烙印。 以汝之箭,穿吾之心。 以汝之血,断吾之念。 三生孽债,一朝清偿。 魂归寂灭,方得……解脱。 顾小宥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兰乔曦,看着不远处倒在雪地里、心口插着箭矢、已然失去生息的任安宰。巨大的悲恸、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对未来的无尽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颤抖。 “姐姐……姐姐……” 他泣不成声,只能一遍遍呼唤,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怀中逐渐流逝的生命。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焦急的女声穿透风雨传来: “让开!快让开!” 只见一名穿着素色劲装、容貌清丽却脸色苍白带着浓浓疲惫与担忧的女子,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分开混乱的士兵,不顾一切地朝着这边冲来!正是苏萌!她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皇甫谦! “小曦!” 苏萌冲到近前,看到兰乔曦后心那恐怖的伤口和惨白的脸色,倒吸一口凉气!她立刻蹲下身,手指迅速搭上兰乔曦的手腕,一股温和却带着奇异生机的力量探入。 “生机……将绝……” 苏萌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眼中充满了痛惜,“心脉受损,失血过多,更有……一股极其阴寒歹毒的力量在侵蚀本源!” 她指的是那丝被兰乔曦强行压制的阴邪本源。 “萌姐!求求你!救救姐姐!救救她!” 顾小宥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哭喊着哀求。 苏萌脸上苍白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寻常手段……回天乏术!唯有……”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任安宰倒毙的尸体,最终,落在了顾小宥那张沾满血泪、充满绝望希冀的年轻脸庞上。 “唯有‘阳火精元’!” 苏萌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至阳至烈,能驱散她体内阴寒,点燃最后生机!顾小宥!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小宥眼中瞬间爆发出明悟的光芒!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前世冥河岸边,他扑向轮回井时,体内燃烧的那股不顾一切、追随至死的炽热!那不就是……至纯的阳火吗?! “我有!我有!” 顾小宥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不再犹豫,猛地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赤子般纯粹与守护执念的灼热力量!那力量如此强烈,甚至让他指尖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小宥!不可!” 皇甫谦看出他要做什么,惊骇出声! 顾小宥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怀中气息奄奄的兰乔曦!前世他没能护住她,今生,他拼了命也要把她拉回来! “噗——!” 一声轻响!顾小宥的指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位置!并非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 “呃啊——!”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惨白!但他眼中是无比的坚定!他硬生生从自己灵魂最深处,剜出了一小团! 那团精元,并非实体火焰,却散发着一种温暖、明亮、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光芒!如同浓缩的太阳核心!光芒所及之处,连周围的风雪都仿佛变得温暖起来!这正是至纯至阳、能驱散一切阴邪的——阳火精元! “给……姐姐……” 顾小宥的声音虚弱下去,捧着那团温暖的金色光芒,小心翼翼、无比珍重地,将它轻轻按向兰乔曦后心那狰狞的伤口! 金色的光芒没入伤口的瞬间! “嗡——!” 一股柔和却磅礴的生命力瞬间爆发开来!兰乔曦冰冷的身体猛地一颤!眉心那丝试图反噬的幽蓝冥寒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被那温暖的金光驱散、净化!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也重新变得清晰、平稳起来! “成了!” 苏萌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手法如电,迅速刺入兰乔曦几处要穴,稳住她动荡的心神,同时将温和的药力渡入,滋养她受损的经脉。 顾小宥看着兰乔曦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恢复血色的脸庞,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和剜取本源的虚弱瞬间席卷了他,他身体一晃,软软地向后倒去。 “小宥!” 皇甫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风雪依旧,断魂谷内的厮杀在朝廷大军介入后,渐渐平息。狼藉的战场上,鲜血染红了白雪。任安宰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心口的箭矢如同墓碑。鹤珍珍那颗污秽的心脏,早已被践踏成泥。 而另一边,在苏萌的全力救治下,在顾小宥以灵魂精元点燃的生机守护下,兰乔曦的性命,终于从死亡的悬崖边缘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新的轮回并未开启。 旧的孽债,已然用血与命,彻底清偿。 未来,是属于生者的、带着伤痕与希望的新生。 兰乔曦的指尖还残留着任安宰嘴唇那冰冷的触感,灵魂深处那场撕裂般的情感风暴尚未平息,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的力量猛地从外界灌注进来! 是苏萌! 第91章 真真假假的孽 在小宥以自身精纯无比的灵魂本源点燃的生机守护下,在苏萌拼尽全力的、融合了“阳火精元”的玄妙医术中,兰乔曦几乎彻底崩散的魂魄,如同枯木逢春,硬生生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从死亡的悬崖边缘拽了回来! “咳……咳咳!” 兰乔曦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腑中残留的幽冥寒气都咳出去。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首先映入兰乔曦眼帘的,是苏萌那张写满疲惫却难掩惊喜的脸庞。她正紧紧抱着自己,一股温暖、充满生机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她掌心传来,驱散着体内的阴寒与死气。 “曦儿!曦儿你醒了!太好了!吓死我了!” 苏萌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手臂收得更紧。 然而,兰乔曦的目光却越过了苏萌的肩膀,凝固在苏萌身后——那个小小的、正在消散的身影上 是顾宥泽。 为了点燃守护她的生机之火,他献祭了自己最后、最本源的精魂。此刻,他的身体正如同燃尽的烛芯,从双脚开始,一点点化作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无声无息地向上飘散、湮灭。 “小……小乞丐?!” 兰乔曦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刚刚在幽冥地府经历的一切——那声撕心裂肺的“姐姐别喝!”,那挡在魔爪前被贯穿的瘦小身影,那坠向冥河时望向她的最后一眼——与眼前这缓缓消散的身影瞬间重叠! “不!不要!”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猛地从苏萌怀中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正在消散的光点! 她的手,徒劳地穿过了顾宥泽已经变得半透明的手臂。指尖只触碰到一片虚无的冰凉,和最后几粒带着微弱暖意的金色光屑。顾宥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触碰,艰难地抬起头,那张稚气未脱、此刻却布满裂痕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依稀是: “姐姐……好好的……” 下一秒,他整个身体如同破碎的琉璃,彻底化作一片璀璨却转瞬即逝的金色星尘,在兰乔曦绝望的指尖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彻底消散于无形,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小宥——!!!” 兰乔曦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颤抖和汹涌而出的泪水。 她的悲伤还未落下,更大的崩塌开始了! 轰隆隆——!!! 整个仰天湖底的空间,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沙堡,开始剧烈地摇晃、扭曲、坍塌!支撑着这片诡异空间的“冥河投影”寸寸断裂,那些嶙峋的怪石、粘稠的黑水幻象、摇曳的彼岸花虚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画卷,迅速变得焦黑、扭曲,最终化为灰烬般的黑色碎片,簌簌落下! 而更让兰乔曦心神俱裂的是——就在不远处,任安宰的尸体,那具在幻境中被她亲手刺穿心脏、在幽冥地府魂火将熄的冥王身躯,此刻竟也随着空间的崩塌,开始风化、瓦解! 他玄黑的王袍如同燃烧后的余烬,片片剥落。那具曾让她爱恨交织、冰冷坚硬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泽,变得灰败、干枯,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同样在迅速灰化的骨骼。不过几个呼吸间,那具曾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复杂纠葛的躯体,竟化作了一捧随风飘散的惨白灰烬,彻底融入了这片正在毁灭的空间尘埃之中! “任……任安宰……” 兰乔曦失神地喃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顾宥泽消散的冰凉,眼前却是任安宰彻底化为飞灰的景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是悲是痛,是恨是惘,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疯狂地旋转、崩塌、毁灭。 那个在幻境中给她带来短暂温暖和巨大痛苦的影子,早已在空间开始扭曲时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眼前,只剩下紧紧抱着她、脸色同样苍白却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苏萌,以及站在她们不远处,脸色凝重、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金光护罩的皇甫谦。 “乔曦!看着我!” 苏萌用力捧住兰乔曦冰冷的脸颊,强迫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是如此的真实,与幻境和幽冥的冰冷截然不同。“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回来了!这里是仰天湖底!是真的!你看我,我好好的!” 苏萌急切地展示着自己,她的脸色虽然有些疲惫,但眼神明亮,气息平稳,之前那病骨支离的模样荡然无存。 兰乔曦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丝焦距,她茫然地看着苏萌苍白的脸颊,感受着她掌心真实的温度,又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周围。 哪里还有什么冥河血岸、奈何桥、静幽阁?只有冰冷的、真实的、布满了奇异水草和发光矿物的湖底岩壁。空间虽然还在微微震荡,落下细小的碎石,但那种属于幽冥的、令人绝望的死寂和怨毒气息,正在飞速退散。湖水冰冷,却带着属于人间的、生命的流动感。 “苏……苏萌姐?” 兰乔曦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你……你的身体?” “好了!全好了!” 苏萌眼中含着泪光,用力点头,“多亏了皇甫先生!也多亏了……小宥……” 提到顾宥泽,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强打起精神,“还有你!是皇甫先生联系不上你,担心你出事,才找到我帮忙。谁知道……我们循着你留下的微弱气息,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彻底根治我寒毒的契机——那传说中的‘阳火精元’!它就在这片混乱空间的中心,支撑着那个可怕的幻境核心!小宥他……他感应到了你的危险,也感应到了我需要这精元,所以……” 苏萌说不下去了,泪水终于滑落。 皇甫谦走上前一步,他俊朗的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后怕,金色的护罩微微收敛。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加速崩塌的空间碎片,沉声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幽冥入口,而是一处极其不稳定、被外力强行撕裂的时空夹缝!” 他的目光落在兰乔曦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鹤珍珍。是她!她利用了某种强大的法器或者禁术,以你残留的强烈执念和幽冥记忆为引,结合此地天然混乱的时空节点和那团‘阳火精元’的能量,人为制造了这个嵌套着前世幽冥景象的致命幻境!她不仅要让你沉沦在虚假的幽冥痛苦中无法自拔,消耗你的灵魂力量,更要利用幻境崩塌时的时空乱流,将你彻底撕碎、湮灭,让你永远消失在这时空夹缝之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好狠毒的心思!” 皇甫谦的话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兰乔曦最后一丝浑噩! 时空夹缝……人为幻境……阳火精元……鹤珍珍的杀局! 所有的碎片瞬间串联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那碗孟婆汤的“巧合”,那恰到好处的妖魔入侵,那被“轮回井不稳”的谎言禁锢,鹤珍珍看似亲热实则恶毒的每一次“探望”,还有那最终指向剜心的“救治”……都是鹤珍珍精心编织的网!一环扣一环,步步杀机!目的就是要让她在无尽的痛苦、愧疚、绝望和自我怀疑中彻底崩溃,可是她没实现,索性用这个为她量身定做的幻境一起,灰飞烟灭! 前世被她害死,今生,她竟连自己的灵魂都要彻底抹杀! 滔天的恨意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在兰乔曦胸中爆发!那恨意是如此强烈,甚至瞬间压过了失去顾宥泽的悲痛和对任安宰化为飞灰的复杂情绪!她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空洞的眼眸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点燃,亮得惊人! “鹤——珍——珍——!!!” 一声蕴含着无尽怨毒与杀意的尖啸,穿透了正在崩塌的空间,在冰冷的仰天湖底久久回荡!那声音中的恨意,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灵魂战栗! 苏萌紧紧抱住因愤怒和悲伤而剧烈颤抖的兰乔曦,感受着她身体里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毁灭性能量,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疼惜。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轰隆——! 更大块的穹顶开始塌陷,冰冷的湖水倒灌进来,带着毁灭的气息。 兰乔曦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魂体激荡下的错觉)。她最后看了一眼顾宥泽消失的地方,又看了一眼任安宰化为飞灰的方位,眼中的泪水已被怒火烧干,只剩下冰冷的、淬了毒的决绝。 鹤珍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不,誓不超生! 她任由苏萌和皇甫谦护着,在崩塌的湖底空间和倒灌的冰冷湖水中,朝着皇甫谦指引的、闪烁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出口,疾冲而去。身后,是彻底湮灭的幻境,和她三世纠缠、最终都化为尘埃的爱与恨。前方,是冰冷的湖水,和一个复仇烈焰的现实。 第92章 皇甫家的继承权 冰冷的湖水刺骨,三人狼狈地爬上仰天湖岸。夜风呼啸,吹得湿透的衣物紧贴肌肤,带来阵阵寒意。劫后余生的喘息尚未平复,巨大的空洞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便席卷了兰乔曦——顾小宥化作星尘消散,任安宰在她眼前寸寸成灰,鹤珍珍那张温婉恶毒的脸……一切都如同最残酷的噩梦,在她空茫的心底反复灼烧。 “曦儿!看着我!我们回来了!是真的!”苏萌用力捧着她的脸,掌心传来的温热是如此真实,驱散着幽冥的冰冷。她气色红润,寒毒尽去,是“阳火精元”和顾小宥牺牲带来的奇迹,此刻却成了兰乔曦痛苦现实的刺眼对照。 皇甫谦迅速检查四周,确认安全,他湿透的衬衫下是沉稳的力量,但看向兰乔曦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与痛惜:“乔曦,我知道你现在……”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加密手机突兀地、尖锐地响了起来,划破了湖畔压抑的死寂。 皇甫谦蹙眉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管家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大少爷!生了!苏小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六斤八两!母子平安!诚少爷高兴坏了,正张罗着要在家里大摆宴席呢!老夫人也欢喜得很,让您赶紧回来!还有…老爷子说了,趁着今天大喜,要当众宣读修改后的遗嘱!” 最后那句话,如同一根冰锥,狠狠扎进皇甫谦的耳膜。他看了一眼身旁兰乔曦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得仿佛失去所有焦距的脸,对着电话,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知道了。” 随即挂断,指关节捏得发白。 “是……苏婉晴?”苏萌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浓烈的厌恶。她太清楚皇甫诚的嘴脸,更清楚兰乔曦在皇甫家炼狱般的过往。 “嗯。”皇甫谦的声音低沉压抑,每一个字都裹着怒意,“生了儿子。家里要摆酒。还要当众宣布皇甫荣耀的遗嘱。” 他看向兰乔曦,眼中是深切的担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作为从小护着她、视她如亲妹的大哥,他太担心这个“喜讯”和紧随其后的“遗嘱”,对她此刻刚经历地狱归来的灵魂,是何等残忍的凌迟。“乔曦,你……” 兰乔曦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在那幽冥幻境中燃烧殆尽。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毫无温度的弧度:“生孩子?好事啊。我这个‘前妻’,是不是也该去……‘道贺’?”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苏萌和皇甫谦心头同时一紧。他们知道,兰乔曦蛰伏隐忍,等的就是这一天——亲眼见证皇甫家最丑陋的欢庆,然后……亲手将它撕碎。 皇甫宅邸,灯火通明,虚假的繁华如同裹着金箔的毒药。 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刺眼冰冷的光,映照着长桌上精致的珍馐美馔。佣人们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假笑,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与浮夸。主位上,皇甫荣耀红光满面,怀抱着新得的“金孙”,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全然忘了名义上的儿媳刘思蕊那桩人尽皆知的丑事,以及那个已经七岁的私生子。 刘思蕊僵硬地坐在一旁,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惊惶,被保释后的阴影如影随形。她下意识地抚摸着刚显怀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更大的秘密炸弹,一个既非丈夫皇甫谦、也非姘头老爷子的孩子,而是皇甫谦为了某种深不可测的目的(报复?掌控?)亲手埋下的雷。 皇甫诚如同斗胜的公鸡,抱着襁褓在宾客间穿梭,脸上是夸张到扭曲的得意笑容,声音洪亮地接受着虚伪的祝贺。他低头看孩子的眼神,混杂着初为人父的激动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兰乔曦的复杂占有欲——那个曾属于他的女人,如今冷眼旁观着他的“胜利”。苏婉晴依偎在他身侧,脸色苍白却难掩得瑟,享受着“功臣”的瞩目。 皇甫老太太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一派慈祥,然而半阖的眼皮下,精光闪烁,刻薄与算计几乎要溢出来。 角落里,皇甫诗穿着素净过时的衣裙,神情落寞,与这虚假的繁华格格不入。她看着主位上抱着孙子的父亲和志得意满的哥哥,又看看身边这位口诵佛经心藏蛇蝎的老太太,心中翻涌着对兰乔曦迟来的愧疚和对自己过往愚蠢的深深悔悟。兰乔曦在时,至少会不动声色地替她挡掉一些明枪暗箭。 皇甫谦坐在兰乔曦和豆豆之间,脸色沉郁如暴风雨前的海面。豆豆,兰乔曦最铁的gay蜜,此刻正担忧地看着身边疏离冰冷的兰乔曦,又用毫不掩饰的敌意扫视着皇甫诚和苏婉晴,像只护崽的猫。 兰乔曦端坐席间,如同一尊冰雕。素色的衣裙在满堂锦绣中异常刺目。她低垂眼睑,长睫在苍白的脸颊投下浓重的阴影,隔绝了所有或怜悯、或嘲讽、或探究的目光,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只有恨意与冰冷的空间里。苏萌紧挨着她,无声传递着支撑的力量。 酒酣耳热,气氛被刻意炒至“高潮”。 皇甫荣耀清了清嗓子,抱着孙子站了起来,满面春风,声音洪亮地压过了所有喧哗:“诸位亲朋!今日双喜临门!我皇甫家喜得金孙,诚儿后继有人!值此良辰,老夫也有一件关乎家族未来的大事宣布!” 他示意管家捧上一个鎏金匣子,取出一份文件。 “这是老夫修改后的遗嘱!” 皇甫荣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兰乔曦身上刻意停留了一瞬,带着胜利者的施舍与轻蔑,“老夫名下持有的皇甫集团35%的核心股权,以及位于瑞士银行的信托基金,将全部由我的二孙子——皇甫轩(新生儿名字)继承!在其成年之前,由其母苏婉晴女士代为监管行使相关权利!诚儿作为父亲,协助管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瞬间煞白的刘思蕊和她的小腹,补充道,“其他子女及配偶,按原有份额不变。” 轰——! 这无异于一场小型地震! 35%的核心股权!加上皇甫诚原有的份额和苏婉晴的代管权,这意味着皇甫诚一房将彻底掌控皇甫集团!而皇甫谦,这个为皇甫家殚精竭虑、付出全部心血、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几乎以一己之力在父亲丑闻后稳住集团局面的长子,只得到了一个轻飘飘的“原有份额不变”!甚至不如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第93章 两个不是自己家的蛋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震惊、错愕、幸灾乐祸、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皇甫谦身上。 皇甫谦的脸色,在听到“35%核心股权归长孙”时,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紧接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熔岩般的怒意轰然爆发!他的眼神不再只是冷峻,而是变得阴鸷骇人,仿佛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主位上抱着孙子、满脸自得的父亲!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指节扭曲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脆弱的水晶捏得粉碎!胸膛剧烈起伏,一股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被当成工具利用榨干后无情抛弃的剧痛和滔天愤怒,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为这个家族付出了一切!青春、心血、甚至扭曲了自己的感情去布局!换来的就是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踩在脚下?! 豆豆惊怒交加,猛地抓住了皇甫谦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臂,眼中满是心疼和愤怒。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慈祥的笑容加深,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算计之中。她慢悠悠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再次精准地刺向低着头的兰乔曦,声音不高,却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 “是啊,添丁进口,福泽绵长,这才是家族的根基。有些人啊,嫁进来几年,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白白占了地方,耗了光阴,不是家门不幸是什么?好在老天有眼,给了我们诚儿真正的福报,也给了皇甫家真正的继承人!荣耀这遗嘱,英明!” 刻骨的羞辱,如同淬毒的鞭子,再次狠狠抽向兰乔曦。 大厅里的空气凝固了,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兰乔曦。怜悯、嘲讽、看戏、幸灾乐祸……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大网。 皇甫诚脸上的狂喜因母亲的话而带上了一丝不自然的尴尬,随即又被更大的得意淹没。苏婉晴更是挺直了腰板,挑衅地看向兰乔曦的方向。 皇甫谦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他猛地抬头,那阴鸷的目光如同利刃射向老夫人,周身散发的冰冷气场让周围温度骤降! 苏萌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不顾一切地开口反击。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如冰的兰乔曦,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波澜,平静得可怕。但那双眼睛,如同沉入万丈深渊的寒潭,里面没有泪,没有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种……洞穿一切虚伪与肮脏的漠然。她平静地迎上老夫人那刻薄怨毒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弧度。 这极致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人心悸胆寒。 老夫人被她看得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那眼神让她想起了某些极其不愉快的往事。她强作镇定,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慌乱,也为了将这场羞辱进行到底,她故意伸手去端面前那盅热气腾腾、专门为苏婉晴准备的滋补鸡汤。 “哎呀!” 伴随着一声夸张的惊呼,老夫人“手一滑”,那盅滚烫油腻的鸡汤,不偏不倚,正好泼洒在她自己保养得宜的手背上! “哎哟!烫死我了!”老夫人立刻叫嚷起来,甩着手,场面一阵小小的慌乱。佣人慌忙递上湿巾。她的目光却穿过混乱,阴冷地投向兰乔曦,仿佛在说:看,连阿猫阿狗都帮我,我是这世界的中心,你又能如何? 兰乔曦看着这拙劣的表演,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她没有去看老夫人烫红的手,也没有理会那小小的骚动。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全场: 扫过主位上抱着“金孙”、笑容已然有些僵硬的皇甫荣耀——这个将毕生心血拱手送给私生孙子的糊涂虫; 扫过一脸刻薄、正忙着“处理”烫伤实则眼神怨毒的老夫人——这个佛口蛇心的老毒妇; 扫过抱着孩子、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复杂变幻的皇甫诚——这个愚蠢又懦弱的“父亲”; 扫过依偎在皇甫诚身边、眼中快意被一丝不安取代的苏婉晴——这个自以为一步登天的“功臣”; 扫过脸色惨白、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刘思蕊——这个自身难保的棋子; 扫过角落里神情复杂、带着愧疚的皇甫诗; 最后,她的视线在皇甫谦那张因极致愤怒而阴沉得几乎滴水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看到了那压抑的火山和刻骨的背叛感。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还在“哎呀”叫唤的老夫人身上。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预感到了风暴的来临。 兰乔曦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穿透了这片死寂,带着一种令人骨髓生寒的平静: “老夫人说得对。下不了蛋的母鸡,确实不该占着地方。”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皇甫荣耀怀里的襁褓,嘴角的冷笑如同锋利的冰刃,一字一句,清晰地切割着皇甫家最后的遮羞布,“只是,老夫人,您这么急着给皇甫家‘开枝散叶’、‘奠定根基’……您确定,您怀里抱着的这颗‘金蛋’,还有您那位好儿媳肚子里揣着的那个……”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刘思蕊,“……真的是皇甫家正儿八经的‘种’吗?别忙活了半天,都是在替别人养孩子,那才真是……祖宗脸上无光,家门大大的不幸!” 轰隆——!!! 如果说之前宣布遗嘱是地震,那么兰乔曦这番话,无异于在皇甫家头顶引爆了一颗核弹!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时间都凝固了! 皇甫荣耀抱着孩子的手剧烈一抖,怀中的婴儿受惊哇哇大哭起来!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难以置信地瞪着兰乔曦,又猛地低头看向怀里哭嚎的孙子,眼神充满了惊疑和恐慌! 老夫人手上的烫伤仿佛瞬间不疼了,她猛地抬头,佛珠“啪嗒”一声重重砸在地上,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因极致的惊怒和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恐慌而扭曲变形,尖声厉喝:“兰乔曦!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敢污蔑我皇甫家的血脉?!” 皇甫诚脸上的得意和笑容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和巨大的惊恐,他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看看哭嚎的孩子,又看看身边瞬间面无血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的苏婉晴,最后看向兰乔曦,眼神充满了崩溃和不敢置信! 苏婉晴更是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看向兰乔曦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刘思蕊则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脸色惨白如鬼,下意识地看向皇甫谦,眼神充满了哀求和无助。 皇甫谦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死死地盯着兰乔曦,眼中的震惊迅速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了然和快意取代。原来……她手里还握着这样的牌!这比他预期的还要狠!还要致命!他看着父亲那惊恐慌乱的脸,看着继母那扭曲的面容,看着弟弟那崩溃的神情,一股被背叛的滔天怒火混合着报复性的快感,在他胸中激荡!好啊,真好!皇甫荣耀,这就是你选定的继承人?一个连血脉都可能存疑的笑话?! 豆豆则完全惊呆了,嘴巴微张,看着兰乔曦如同看着一尊复仇女神。 皇甫诗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震撼和一丝……隐隐的解气。 一片死寂中,只有婴儿尖锐的哭嚎声在空旷华丽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讽刺。 兰乔曦平静地站起身,无视这足以掀翻屋顶的惊涛骇浪,无视所有惊骇欲绝、怨毒恐慌的目光,对着主位上抱着哭嚎婴儿、面如死灰的皇甫荣耀微微颔首,语气淡漠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恭喜老爷子,喜得贵‘孙’。我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说完,她不再看这混乱肮脏的漩涡一眼,挺直着那单薄却仿佛能刺破一切虚妄的脊背,在苏萌立刻起身的搀扶下,在皇甫谦冰冷而复杂、豆豆惊愕又带着一丝崇拜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稳稳地、决绝地走出了这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散发着腐朽恶臭的宴会厅。 身后,是彻底炸开的锅! 婴儿的哭嚎,皇甫荣耀气急败坏的怒吼,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咒骂,皇甫诚崩溃的质问,苏婉晴惊恐的辩解,刘思蕊压抑的啜泣,宾客们压抑不住的哗然议论……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皇甫家族彻底走向崩塌的混乱序曲! 皇甫谦看着兰乔曦消失在门口的决绝背影,又环视着眼前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混乱景象,听着父亲无能狂怒的咆哮和继母尖利的诅咒,他阴沉至极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近乎残忍的笑容。 他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未动的酒,在满堂的喧嚣混乱中,对着主位方向,无声地举了举杯,然后猛地将杯子狠狠摔碎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皇甫荣耀和老夫人脸上,瞬间让他们的咒骂戛然而止! 皇甫谦看也不看他们惊怒交加的表情,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流星地追着兰乔曦离开的方向而去。豆豆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留下身后,一地狼藉,和皇甫家族摇摇欲坠、即将彻底倾覆的华丽棺椁。 第94章 皇甫谦的决心 皇甫宅邸那场荒诞而混乱的“喜宴”在兰乔曦投下核弹般的指控后,彻底沦为一场闹剧和丑闻的漩涡中心。皇甫荣耀气急攻心,差点当场厥过去;老夫人歇斯底里,咒骂声几乎掀翻屋顶;皇甫诚抱着哭嚎不止的婴儿,看着身边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却无法给出有力辩解的苏婉晴,眼神从崩溃逐渐转为噬人的疯狂;刘思蕊更是惊恐地蜷缩在角落,死死护住自己的小腹,如同惊弓之鸟。 皇甫谦在摔碎酒杯、无声宣示了与这个腐朽家族彻底决裂的态度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片令人作呕的泥潭。豆豆紧跟着他,眼中满是心疼和坚定。 兰乔曦和苏萌早已在宅邸外等待。夜风微凉,吹拂着兰乔曦素色的衣袂,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冷硬。 皇甫谦大步走到她面前,夜色掩盖了他脸上残留的阴沉,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风暴平息后的冰冷决绝和一丝……奇异的释然。 “乔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断,“谢谢你。” 这句感谢,不仅仅是为她今晚的“仗义执言”,更是为她撕开了皇甫家最后一块遮羞布,让他看清了所有肮脏,也彻底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对这个“家”的、可笑的羁绊。 兰乔曦微微侧首,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脸轮廓,眼神平静无波:“不必谢我。我只是拿回了该付的利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皇甫谦和豆豆,“皇甫家,该彻底洗牌了。它烂透了,从根子上。” “我知道。”皇甫谦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以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顾念那点可笑的‘家族责任’。现在……没必要了。” 他眼中寒光一闪,“皇甫集团是我一手稳住、发展起来的,它姓皇甫,但绝不能毁在皇甫荣耀的糊涂和皇甫诚的蠢钝上!更不可能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谦哥,你想怎么做?我都帮你!”豆豆立刻表态,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对爱人的支持和对兰乔曦的崇拜。 皇甫谦拍了拍豆豆的手,看向兰乔曦,语气郑重:“乔曦,我需要你帮我。彻底掌控皇甫集团,清理门户,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皇甫荣耀在集团根基很深,还有老爷子留下的那些老顽固……我需要你手里的信息,需要你洞悉人心的能力,需要你……对付皇甫荣耀。” 他知道,兰乔曦与皇甫荣耀之间,是跨越生死的血仇,没有和解的可能。 兰乔曦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好。皇甫荣耀是我的,他可能是杀害我爸妈的罪魁祸首。皇甫家的账,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讨回来。帮你,就是帮我。” 她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太好了!”豆豆兴奋地低呼,随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兰乔曦,“曦曦,你……你还好吗?今晚……” “我很好。”兰乔曦打断他,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平静,“比任何时候都好。” 亲眼看着仇人的“美梦”在最高潮时被自己亲手戳破、打碎,看着皇甫家那虚伪的繁华瞬间崩塌,这种复仇的快感,暂时压过了幽冥归来的伤痛。她看向皇甫谦,“既然决定动手,有些事,你也该知道得更清楚些。” 皇甫谦眼神一凝:“你说。” 兰乔曦的目光投向远处皇甫宅邸依旧灯火通明却透着混乱的窗户,声音冷得像冰:“首先,皇甫诗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苏萌和豆豆都竖起了耳朵。 “那孩子,根本不是欧阳家的种。”兰乔曦语出惊人。 “什么?!”苏萌和豆豆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皇甫谦眉头紧锁:“你确定?欧阳家那种门第,规矩森严,眼线众多,皇甫诗那点小伎俩……” “绝对逃不过欧阳家的眼睛。”兰乔曦肯定地接道,“我当初在皇甫家时就有所察觉,后来证实了。欧阳家早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他们家的血脉。” “那……那他们为什么……”豆豆惊讶得合不拢嘴,“为什么还留着皇甫诗和孩子?还把她‘休’回来?这不是打他们自己的脸吗?” “这正是关键。”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洞悉的冷光,“欧阳家留着那个孩子,甚至默许皇甫诗怀着‘野种’回去,绝不是因为仁慈或者丢不起脸。他们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那个孩子长大。也许那个孩子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养着,将来作为对付某些人的筹码。欧阳家那种家族,行事绝不会无的放矢。皇甫诗,包括她那个孩子,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可笑皇甫诗还以为自己‘幡然醒悟’,怀念我在皇甫家时对她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好’。” 兰乔曦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皇甫谦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欧阳家……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皇甫诗这个蠢妹妹,不仅自己被利用得彻底,还带回来一个更大的隐患! “第二个,”兰乔曦的目光转向皇甫宅邸,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惊惶的刘思蕊,“皇甫康不是你的孩子。” “皇甫康?”豆豆一愣,“那个他是刘思蕊和奸夫……生的七岁的孩子?” “名义上,他是皇甫荣耀和刘思蕊的儿子,也就是……皇甫谦你血缘上的‘弟弟’。”兰乔曦看向皇甫谦,眼神带着一丝奇异的了然。 皇甫谦眼神一厉:“难道他也不是……” 他瞬间想到了自己安排刘思蕊怀上的那个孩子。 “不,”兰乔曦摇了摇头,抛出了一个更劲爆的真相,“皇甫康,他确确实实是皇甫荣耀和刘思蕊的儿子。如假包换。” “啊?”豆豆再次傻眼。 苏萌一脸平静的耸耸肩,好像在说:这……这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虽然很乱伦很恶心。 “但是,”兰乔曦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皇甫谦,“皇甫谦,你安排人给刘思蕊怀上的那个孩子,现在还在她肚子里揣着的那个……你以为是用来报复老爷子、掌控刘思蕊的棋子?你错了。” 皇甫谦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意思?” “那个孩子,”兰乔曦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清晰而残忍,“也不是你安排那人的。” “什么?!”这一次,连皇甫谦都失声了,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精心安排的棋子……失控了? “刘思蕊没那么蠢,也没那么听话。”兰乔曦冷冷道,“她被你胁迫,被迫怀上这个孩子,但她怎么可能甘心?她又怎么可能只依靠你?她早就留了后手。那个孩子,是她和……另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怀上的。具体是谁,我还在查,但可以肯定,这孩子跟你、跟老爷子,都毫无血缘关系。她肚子里的,是另一颗炸弹,一颗连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掌控得了的炸弹。” 豆豆和苏萌已经完全听懵了,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这皇甫家……简直是个盘丝洞!每个人都在算计,每个人都在背叛,血缘关系乱得一塌糊涂! 苏萌喃喃道:“天呐……这皇甫家……真是乱得……乱得……” “乱透了!”豆豆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总结陈词,“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狗血八卦百科全书!豪门秘辛、乱伦、借种、替别人养孩子、私生子、野种、棋子……要素齐全!曦曦,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在这种鬼地方活下来的?太不容易了!” 兰乔曦没有回答豆豆的感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皇甫谦。后者的脸色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难看之后,迅速恢复了惯有的冷峻,甚至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被玩弄于股掌之后,反而激发出最冷酷决心的状态。 “很好。”皇甫谦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却勾起一个极其危险、如同猎豹锁定猎物般的弧度,“乱?那就让它更乱一点。把所有脏的、臭的、见不得光的,都翻出来,晒在太阳底下!乔曦,把你查到的所有东西,都给我。豆豆,动用你所有媒体和网络的关系。” 他看向那座依旧灯火通明却如同巨大坟墓的皇甫宅邸,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我要让皇甫荣耀、让那个老毒妇、让皇甫诚、让苏婉晴、让刘思蕊……让所有魑魅魍魉,都为他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皇甫集团,我要定了!清理门户,就从今晚开始!” 夜风吹过,带着肃杀的气息。一场针对皇甫家族的血腥清洗和权力争夺,在兰乔曦投下的重磅炸弹后,由皇甫谦这位被彻底激怒的长子,正式拉开了序幕。而兰乔曦背负血海深仇的复仇者,将成为他手中最锋利、最致命的刀。 第95章 混乱的夜晚 皇甫谦的指令如同冰冷的利剑出鞘,带着斩断一切腐朽的决心。豆豆立刻行动起来,手指在加密通讯器上飞快的打了几个电话,眼神闪烁着兴奋与冷酷交织的光芒。苏萌则紧紧挽住兰乔曦冰凉的手臂,既是支撑,也是见证。兰乔曦站在夜风中,如同风暴中心最平静的一点,眼神幽深,仿佛早已预见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 皇甫宅邸内的混乱,在兰乔曦离开后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皇甫荣耀抱着哭嚎不止的婴儿,只觉得那声音如同魔音穿脑,兰乔曦那句“真的是皇甫家的种吗?”如同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他看向苏婉晴,眼神不再是初得金孙的慈爱,而是充满了惊疑和审视:“婉晴!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孩子……” “爸!爸您别听那个贱人胡说八道!”苏婉晴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尖利,“她是嫉妒!她是看不得诚哥好!看不得我们皇甫家好!她在报复!爸,您要相信我!孩子是诚哥的!千真万确啊!”她扑过去想抓住皇甫荣耀的胳膊。 皇甫诚却猛地一把推开她,眼神赤红,带着濒临崩溃的疯狂:“相信你?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怀孕时的血型报告和你上次体检的不一样?!为什么你死活不肯去做更详细的产前基因筛查?!兰乔曦那个毒妇!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我……我……”苏婉晴被推得一个趔趄,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不明白皇甫诚怎么会突然提起血型报告这种细节。 就在这时,一个佣人惊慌失措地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老爷!老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网上……网上……” 老夫人正被佣人扶着处理烫伤,闻言怒斥:“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佣人颤抖着把平板递过去,屏幕上赫然是一条被顶到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爆字的词条:#皇甫诚喜当爹?亲子血型疑云# 点进去,是一个匿名的爆料贴,贴出的赫然是苏婉晴两次不同的血型报告截图(一次是普通体检的o型,一次是孕期建档时登记的ab型),以及一段极其清晰的逻辑分析:根据父母血型遗传规律,皇甫诚是a型血,如果苏婉晴是ab型,孩子只可能是a、b或ab型,绝不可能是o型!而新生儿皇甫轩的出生证明上,血型清清楚楚写着o型! 铁证如山!根本无需等待更复杂的dna检测,仅仅是最基本的血型遗传学,就足以将这个巨大的谎言戳穿! 帖子下面,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年度大瓜!豪门绿帽!” “这还用dna?血型就对不上!实锤喜当爹!” “皇甫诚脸都绿了吧?刚当爹就发现自己头顶一片草原?” “苏婉晴这女人牛逼啊!瞒天过海!” “兰乔曦今晚那话……细思极恐!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噗——!”皇甫荣耀只看了一眼,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眼前一黑,怀里的孩子差点脱手,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面如金纸,大口喘着粗气,指着苏婉晴和同样面无人色的皇甫诚,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爸!”皇甫诚惊恐地看着父亲,又看看平板上的内容,最后看向苏婉晴,眼神彻底变成了暴怒和毁灭!他猛地将哭嚎的孩子塞给旁边吓傻的佣人,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般扑向苏婉晴:“贱人!你这个贱人!你骗我!你竟敢骗我!!!” “啊——!诚哥!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苏婉晴发出凄厉的尖叫,被皇甫诚狠狠抓住头发拖倒在地,场面瞬间失控! 老夫人也看到了平板内容,眼前一黑,佛珠再次脱手,发出刺耳的尖叫:“反了!反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她看着被儿子疯狂殴打的苏婉晴,看着气若游丝的老爷子,再看看那哭得撕心裂肺的“野种”,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辈子的体面和算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而刘思蕊,早已吓得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护着肚子,看着眼前的混乱,如同置身地狱。她庆幸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暂时没被波及,但更大的恐惧随之而来——兰乔曦知道皇甫康是老爷子的儿子,那她肚子里的这个……她不敢想! 就在皇甫宅邸乱成一锅滚粥时,另一个更隐秘、更诡异的“炸弹”被悄无声息地引爆了。 皇甫荣耀的私人医生,在混乱中被紧急召唤来救治突发状况的老爷子。在初步稳定了皇甫荣耀(主要是气急攻心,暂无生命危险,但中风风险极高)后,这位被皇甫谦暗中掌握、并刚刚收到一份“匿名”快递的医生,在老夫人和皇甫诚焦急的询问下,“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老爷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了。”医生擦着汗,脸色凝重,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困惑和谨慎,压低声音对老夫人和暂时停手的皇甫诚说:“另外……刚才抢救时,我顺手给老爷子做了个基础血检,发现一个……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老夫人心头一跳,有不祥的预感。 “老爷子的血型……还有他一些基础遗传标记……跟之前大少爷(皇甫谦)因为一次意外留在我这里的备份样本……比对结果……”医生欲言又止,显得极其为难。 “比对结果怎么了?!快说!”皇甫诚烦躁地吼道。 医生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比对结果显示……大少爷的某些遗传标记,与老爷子新得的那个‘金孙’(指刘思蕊肚子里那个)的匿名检测报告(当然是豆豆伪造并匿名寄给医生的)……有高达85%的相似度!这……这远远超出了正常叔侄或者堂兄弟的范围,反而更接近……更接近同父异母的兄弟或者……直系祖孙的相似水平!这……这太诡异了!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这报告是不是搞错了?” 医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怀疑报告真实性的样子。 轰——!!! 如果说苏婉晴孩子的血型问题是当众扒光了皇甫诚的衣服,那么医生这番话,就像是在皇甫荣耀的棺材板上又狠狠钉下了一颗带着剧毒的钉子! 85%的相似度?!接近同父异母兄弟或直系祖孙?! 这指向性太明确了! 刘思蕊肚子里那个孩子,跟皇甫谦有极高的遗传相似度?!这意味着什么? 皇甫荣耀是皇甫谦的父亲,如果刘思蕊肚子里的孩子跟皇甫谦遗传相似度异常高,那只有两种可能: 1. 这个孩子是皇甫荣耀的!那么,皇甫谦和这个孩子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皇甫荣耀已经七十多了……刘思蕊肚子里这个才几个月?而且皇甫荣耀确幸这半年来他都在静心调养,他绝对没碰过刘思蕊。这…… 2. 或者……这个孩子是皇甫荣耀的……孙子?!那意味着皇甫荣耀还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孩子是那个儿子和刘思蕊生的?皇甫荣耀除了皇甫谦、皇甫诚、皇甫诗,还有别的儿子流落在外?这怎么可能?!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足以让皇甫家族本就稀碎的名声彻底跌入十八层地狱!乱伦?还是更离奇的血缘纠葛? “噗——!”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皇甫荣耀,听到医生这“困惑”的汇报,联想到刘思蕊肚子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联想到兰乔曦那句“替别人养孩子”,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睛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老爷!老爷啊!” 老夫人发出凄厉的哭嚎。 “爸!” 皇甫诚也慌了神。 刘思蕊则直接吓得瘫软在地,捂着肚子,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85%相似皇甫谦?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肚子里的孩子明明……明明不是皇甫家的啊!怎么会跟皇甫谦扯上这么高的相似度?!是检测错了?还是……她被人算计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让她彻底崩溃。 整个皇甫宅邸,彻底陷入了末日般的疯狂和混乱。婴儿的哭嚎,病人的呻吟,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交织成一曲皇甫家族彻底走向毁灭的挽歌。 而在皇甫宅邸外,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停在阴影中。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皇甫谦冰冷而毫无波澜的脸。他听着豆豆实时汇报着宅邸内鸡飞狗跳、丑态百出的场景,听着医生成功投下那颗诡异的“炸弹”后的混乱反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乱?”他轻嗤一声,声音如同淬了冰,“这才刚刚开始。乔曦,你那份‘近亲’报告,送得很及时。” 后座上,兰乔曦闭目养神,仿佛宅邸内的喧嚣与她无关,只有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看戏般的冰冷弧度,泄露了她心底翻涌的复仇快意。 苏萌和豆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和一丝寒意。皇甫谦的狠辣,兰乔曦的精准,这对兄妹(情同兄妹)联手掀起的风暴,足以将整个皇甫家族,连同那些肮脏的秘密,一同埋葬。 清洗,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而“85%相似度”这颗诡异的炸弹,其真正的目的和带来的后续连锁反应,将把这场豪门倾覆的大戏,推向一个更加疯狂和不可预测的方向。 第96章 今生那些魑魅魍魉 皇甫宅邸那场“血色弥月宴”的余波,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皇甫集团乃至整个上流社会掀起了滔天巨浪。苏婉晴被实锤“借种生子”,皇甫诚沦为全城笑柄,皇甫荣耀中风入院,老夫人心力交瘁自顾不暇,刘思蕊和她肚子里那个与皇甫谦有“85%诡异相似度”的孩子更是成了悬在皇甫家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人敢深究,却又人人疑心暗鬼。 皇甫谦的行动迅疾如雷霆。趁着老爷子倒下、二房彻底失势、集团内部人心惶惶之际,他凭借多年积累的威望、铁腕的手腕以及豆豆在舆论上精准的推波助澜(适时放出一些皇甫诚管理不善、挪用公款的“边角料”),迅速收拢权力,将核心部门牢牢掌控在自己人手中。清理门户的名单早已拟好,只待时机成熟。 而风暴的中心之一——兰乔曦每天白天带着公司不断暗中收购兰氏股份。晚上她端着一杯红酒来到别墅天台。这里视野开阔,能将大半个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也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她需要静下来,整理幽冥归来的混乱记忆,消化刻骨的仇恨,更重要的是,思考如何将复仇的火焰精准地烧向鹤珍珍和……那个在现实中身份成谜的任安宰。 深夜,别墅的门禁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苏萌警惕地看向监控屏幕,只见楼下大堂,一个身影摇摇晃晃,正不顾保安的阻拦,疯狂地拍打着入口的玻璃门。那人衣衫不整,领带歪斜,头发凌乱,满脸通红,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正是皇甫诚! “兰乔曦!你给我出来!兰乔曦!我知道你在上面!” 皇甫诚嘶哑地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愤怒和一种扭曲的疯狂,“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你出来!你这个毒妇!你给我说清楚!” 保安试图架住他,却被他发疯般甩开。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别墅下制造着巨大的噪音。 兰乔曦走到天窗边缘,面无表情地俯瞰着楼下那个歇斯底里的身影。月光和城市的霓虹映照着她清冷的脸庞,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漠然。 “要报警吗,曦曦?”苏萌啐了一口问。 “不用。”兰乔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让他闹。闹得越大越好。让所有人都看看,皇甫家的二少爷,如今是个什么德行。” 她甚至拿起手机,对着楼下录了一小段皇甫诚发疯的视频。 皇甫诚在楼下闹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最后被闻讯赶来的皇甫荣耀私人安保团队强行架走,塞进车里带走。临走前,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兰乔曦所在的高层,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与此同时,皇甫诗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就在皇甫家乱成一团的第二天,欧阳家突然派来了管家和司机,以“婆婆突发急病,需要儿媳侍奉汤药”为由,将刚刚“保胎”成功、惊魂未定的皇甫诗接了回去。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 然而,皇甫诗被接回欧阳家后,就如同石沉大海。 起初两天,还有零星的消息传回,说她被安排在偏院静养,有专门的医生团队看护,胎儿情况稳定。但很快,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断了。她就像从欧阳家蒸发了一样。就连欧阳夫人声势浩大的五十寿宴,作为儿媳的皇甫诗,竟然也未曾露面!宾客们私下议论纷纷,但欧阳家对外只轻描淡写地称皇甫诗“胎气不稳,遵医嘱卧床静养,不宜见客”。 更诡异的是皇甫诗丈夫欧阳可战的态度。 皇甫诗“消失”后,欧阳可战不仅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变本加厉,彻底放飞了自我。各种小报和八卦周刊上,开始频繁出现他的身影: * 深夜与数名衣着暴露的嫩模出入顶级会所,姿态狎昵,照片模糊却足够劲爆。 * 在私人游艇派对上,被拍到将整瓶香槟浇在一个女伴头上,引发冲突,场面混乱。 * 最令人侧目的是,有匿名爆料称他在某地下俱乐部有特殊癖好,多次有年轻男女带着一身暧昧的伤痕和淤青从他常包的套房离开,甚至有疑似血衣的照片被高价卖给某些小报。虽然消息很快被压下,照片也模糊不清,但“欧阳三少暴虐成性”的传闻已不胫而走。 每一次风波,都由欧阳家那位永远西装笔挺、表情一丝不苟的老管家出面处理。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压下报道,用无可挑剔的公关辞令和强大的背景人脉将事情“解释”为误会、恶意诽谤或“朋友间的玩笑”。手段之高效、态度之淡定,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而非一次次血腥丑闻。 这位管家越是淡定,越是让人感到一股深不可测的寒意。欧阳家像一张巨大的、沉默的网,将皇甫诗和她肚子里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牢牢笼罩其中,也放纵着欧阳可战在网外肆无忌惮地宣泄着他扭曲的欲望。 直到那场顶级的慈善拍卖晚宴。 这场晚宴汇聚了全城真正的名流权贵,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兰乔曦在皇甫谦的坚持下出席——皇甫谦认为她需要出现在这个圈子里,宣告她的回归,也为后续计划铺垫。她穿着一身剪裁极简的黑色晚礼服,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将她清冷疏离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她安静地坐在皇甫谦身边,如同夜色中最神秘幽静的一朵黑莲,吸引了无数或好奇、或探究、或惊艳的目光。 拍卖进行到高潮,一件据说是中世纪某位被诅咒的王妃佩戴过的、镶嵌着巨大鸽血红宝石的项链被推上展台。灯光下,那宝石红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就在拍卖师激情洋溢地介绍这件拍品时,兰乔曦感觉到一道极其强烈、充满了赤裸裸占有欲和侵略性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粘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灼热感,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微微蹙眉,顺着感觉抬眼望去。 在会场斜对角的一个vip包厢里,一个男人正懒洋洋地靠在丝绒沙发上。他穿着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西装,领口敞开,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面容英俊,甚至带着几分邪气的精致,但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此刻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如同野兽锁定猎物般的贪婪和暴虐的兴奋。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空酒杯,眼神却死死地锁住兰乔曦,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正是欧阳可战。 他显然也看到了兰乔曦望过来的目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他举起手中的空杯,对着兰乔曦的方向,隔空做了一个轻佻的、如同品尝美酒般的“啜饮”动作,眼神里的占有欲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 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沉。 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在幽冥幻境里,在忘川河畔,那个强行将她禁锢、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冥王任安宰,也曾有过类似的眼神!只是,眼前这个欧阳可战的眼神,少了任安宰那份偏执的深情和悔恨,多了更多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兽性和毁灭欲! 危险!极度危险! 她迅速收回目光,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冰冷杀意和一丝凝重。欧阳可战……这个欧阳家的疯子,怎么会突然对她产生如此强烈的兴趣? “怎么了?”皇甫谦敏锐地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低声询问。 “没什么。”兰乔曦的声音平静无波,端起面前的香槟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压下心头的寒意,“看到一只……烦人的苍蝇。” 皇甫谦顺着她刚才视线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好看到欧阳可战那毫不掩饰的、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皇甫谦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欧阳家……这个麻烦,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早地找上门来了。而且,目标直指兰乔曦。 拍卖师还在激情报价,那颗妖异的红宝石项链价格一路飙升。最终,被欧阳可战以令人咋舌的天价拍下。 当礼仪小姐托着装有项链的丝绒盒子走向欧阳可战的包厢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只见欧阳可战看都没看那价值连城的项链一眼,反而对着礼仪小姐低声吩咐了几句。 礼仪小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还是恭敬地点点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托着那装着血色宝石项链的盒子,径直朝着兰乔曦和皇甫谦的座位走了过来!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充满了惊讶和玩味。 礼仪小姐走到兰乔曦面前,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起:“兰小姐,欧阳先生说,这件拍品,与您的气质最为相配。他,送给您了。” 嗡——! 整个会场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天价拍品,当场转赠! 对象还是皇甫家那位刚刚掀起滔天巨浪、神秘归来的前少奶奶! 而赠送者,是欧阳家那位以暴虐和风流闻名、妻子刚刚“被消失”的三少爷!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皇甫谦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冰冷的寒气。 兰乔曦看着托盘上那枚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血光的红宝石项链,仿佛看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她缓缓抬起头,隔着人群,再次对上欧阳可战那双充满了病态占有欲和势在必得的眼睛。 他举起酒杯,对着她,无声地做了一个“cheers”的口型,笑容邪佞而张狂。 兰乔曦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很好。 鹤珍珍的爪牙还没斩断,欧阳家的疯子又盯上了她。 前世的债,今生的仇,还有这些自寻死路的魑魅魍魉…… 那就来吧。 看看到最后,是谁……让谁魂飞魄散! 第97章 事情有点麻烦 拍卖晚宴上,欧阳可战那如同淬毒荆棘般的目光和那件带着不祥血光的红宝石项链,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皇甫谦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结冰,他挡在兰乔曦身前,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射向欧阳可战所在的包厢。然而对方只是挑衅地扬了扬下巴,笑容邪佞,毫不在意。 “抱歉,无功不受禄。欧阳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兰乔曦的声音清泠平静,穿透了会场压抑的寂静。她甚至没有看那项链一眼,姿态疏离得如同在拒绝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她微微颔首,对僵在原地的礼仪小姐道:“麻烦送还欧阳先生。” 礼仪小姐如蒙大赦,慌忙托着盒子退回。 皇甫谦没再多言,直接揽住兰乔曦的肩膀,在无数道或惊愕、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一身凛冽寒气,大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豆豆紧随其后,担忧地看了兰乔曦一眼,又回头狠狠瞪了欧阳可战的方向。 欧阳可战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非但没有恼怒,眼中的兴味反而更浓,如同盯上了最具挑战性猎物的猛兽。他舔了舔嘴角,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眼神里燃烧着毁灭与占有的疯狂火焰。 回到别墅,气氛凝重。 “欧阳可战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豆豆气得在客厅里踱步,“他看曦曦的眼神,简直……简直像要把人活剥了!还有那个管家,阴森森的,像条毒蛇!” 皇甫谦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直却透着紧绷的怒意:“欧阳家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更深。他们带走皇甫诗,绝非侍疾那么简单。现在欧阳可战又盯上了乔曦……”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看着兰乔曦,“乔曦,你必须小心。欧阳可战行事肆无忌惮,毫无底线。这段时间,出入必须有保镖跟随,住处安保也要升级。” 兰乔曦坐在沙发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坠——那是顾宥泽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晚宴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未发生,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的寒潭泄露了她的心绪。 “我知道。”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看我的眼神……很熟悉。” 她抬起头,看向皇甫谦和豆豆,眼中闪过一丝幽冥幻境残留的冰冷,“和幽冥里那个强行禁锢我的‘冥王’,如出一辙的占有欲。只是,欧阳可战更……原始,更暴虐。” 皇甫谦和豆豆闻言,心头都是一凛。任安宰……那个身份成谜的zv中国区域负责人,鹤珍珍深爱的人……他的眼神,竟然和欧阳家的疯子有相似之处?这仅仅是巧合,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关联?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念头在皇甫谦心中升起。 “不管他是谁,想动曦曦,先过我豆豆这关!”豆豆拍着胸脯,一脸护犊子的坚定。 就在这时,皇甫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欧阳家那边……有动静了。我们安插在欧阳家外围的眼线回报,皇甫诗被接回去后,根本没去侍疾,也没在偏院静养。她被直接关进了主宅后面那栋……被称为‘静心阁’的老楼里。那里是欧阳家用来……关押犯错族人或处理‘特殊事务’的地方。守卫极其森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 “静心阁?”豆豆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个变相的监狱吗?他们把她关起来了?为什么?” “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兰乔曦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洞悉一切的寒意,“那个孩子,不是欧阳家的血脉,却对欧阳家‘有用’。他们需要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关起来,一是防止她逃跑或者做出什么‘傻事’,二是……隔绝内外,方便他们‘照顾’。” 苏萌忽然出现,眼中闪过一丝幽冥特有的幽光,“我能感觉到……皇甫诗的气息很微弱,充满了恐惧和绝望。那个地方……怨气很重。” 皇甫谦脸色更加难看。虽然对皇甫诗这个妹妹感情复杂,但听到她被如此对待,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愤怒和寒意。欧阳家,果然手段阴狠。 “还有,”皇甫谦继续道,“欧阳可战最近的行径越发暴虐失控。就在昨天,他在自己的私人俱乐部里,因为一个侍应生不小心把酒洒在他鞋上,他当场暴怒,据说……用碎酒瓶把那侍应生的脸划花了,伤得很重。消息被欧阳管家第一时间封锁,花了天价封口费。但风声还是漏了出来。” 豆豆听得浑身发冷:“这简直是畜生!” “他的暴虐,可能和他自身有关。”苏萌忽然开口,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某个混乱暴戾的灵魂上,“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混乱的、濒临崩溃的灵魂波动。很驳杂,充满了暴戾和痛苦。像是有某种东西在侵蚀他,或者……他本身就在失控的边缘。” 这是苏萌从幽冥归来后,隐隐约约感知灵魂的能力在增强。 皇甫谦眼神一凝:“你是说……他可能本身就有问题?精神上的?” “或许更糟。”苏萌的声音低沉,“欧阳家那个管家……很不对劲。他太冷静,太高效了。每一次都能完美地处理掉欧阳可战留下的烂摊子,仿佛……习以为常。他身上有一种……非人的秩序感。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这让她想起了幽冥地府里那些执行命令的冥卫。 豆豆和苏萌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欧阳家,简直像个魔窟! 几天后,皇甫谦带着兰乔曦出席一个必须露面的商业酒会。*目的是为了稳定一些因皇甫家丑闻而动摇的合作方,同时也是向外界展示皇甫集团新的掌舵人。 兰乔曦依旧是一身简约的黑色,气质清冷疏离,如同夜色中独自绽放的幽兰。她安静地跟在皇甫谦身边,应对着各方试探的目光,滴水不漏。 然而,那股令人不适的、如同毒蛇舔舐般的目光,再次如影随形。 欧阳可战来了。 他没有像在拍卖会上那样高调,只是斜倚在角落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眼神却像黏在了兰乔曦身上,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和一种病态的执着。他看着她与人交谈时疏离的侧脸,看着她偶尔蹙眉的细微表情,看着她端起酒杯时纤细的手腕……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眼中的火焰更盛一分。 兰乔曦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厌恶和冰冷寒意,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欧阳可战的精神状态比上次更加不稳定,那股混乱暴戾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体内翻腾。 终于,在兰乔曦独自走向露台透气的短暂间隙,欧阳可战如同鬼魅般堵住了她的去路。 “兰小姐,”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酒精的熏染和刻意的磁性,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我们又见面了。那件红宝石,你不喜欢?” 他逼近一步,浓烈的酒气和一种侵略性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兰乔曦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冰冷如霜:“欧阳先生,请自重。” “自重?”欧阳可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扭曲的兴奋,“对你这样的女人,需要自重吗?你就像一团冰,又像一把火……你知道吗?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他伸出手,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姿态,似乎想去触碰兰乔曦的脸颊。 就在兰乔曦眼神一厉,准备不顾一切反击的瞬间——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插入了两人之间。 是欧阳管家!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管家服,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如同面具般的恭敬微笑,微微躬身,恰到好处地挡开了欧阳可战伸出的手,也隔开了他与兰乔曦。 “三少爷,您喝多了。”管家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老爷刚才在找您,有要事相商。” 他看似恭敬,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硬,巧妙地半扶半推地将眼神瞬间变得暴躁狂怒的欧阳可战带离了露台。 欧阳可战被管家强行带走,不甘地回头死死瞪着兰乔曦,眼神里的占有欲和暴虐几乎要溢出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却被管家看似轻柔实则不容反抗的手劲压制住。 露台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兰乔曦一个人。 他迅速的召唤出萌姐,看到萌姐的身影就在身边后才重重出了一口气。 她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夜风吹拂着她微微散落的发丝,后背惊出了一层薄汗。刚才那一瞬间,欧阳可战身上爆发出的那种纯粹的、毁灭性的恶意,让她灵魂都感到战栗。而那个欧阳管家…… 兰乔曦的目光死死盯着管家离去的方向。就在刚才管家插入两人之间、强行带走欧阳可战的瞬间,她清晰地捕捉到了! 不是错觉! 在露台昏暗的灯光下,在管家侧身挡住欧阳可战的那零点几秒,她清晰地看到,欧阳管家投在墙壁上的影子——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影! 那影子扭曲、拉长,头部的位置……赫然是两个重叠的、模糊不清的头颅轮廓!如同传说中地狱里的双头恶犬!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人类的影子,但兰乔曦无比确定自己看到了! 双头影! 这绝非人类! 这个永远一丝不苟、如同精密机器般的欧阳管家……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股比面对欧阳可战时更冰冷、更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兰乔曦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坠,幽冥归来的记忆碎片与眼前这超现实的诡异一幕疯狂交织。 欧阳家……鹤珍珍的情仇……冥府投影……双头影管家……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名为“幽冥”的丝线,隐隐串联起来。 复仇之路的尽头,似乎连接着一个远比豪门倾轧更加黑暗、更加恐怖、超乎想象的深渊。而欧阳可战那病态的占有欲,或许仅仅只是这个深渊向她张开的……第一道缝隙。 第98章 血契红瞳 露台上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不散兰乔曦心头的惊涛骇浪。双头犬般的扭曲暗影在脑海中反复闪现,欧阳管家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此刻在记忆里变得无比诡异。 她背靠着冰冷的栏杆,指尖死死扣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灵魂深处泛起的、源自幽冥的冰冷战栗。苏萌无声地出现在她身侧,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暖流悄然渗入,稍稍驱散了那彻骨的阴寒。 “看到了?”苏萌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地扫过管家消失的方向。 兰乔曦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清醒。“双头…影子…绝不是错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萌姐,那个管家……不是人。” 苏萌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她微微闭目,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幽冥特有的幽绿光芒:“他身上有‘界’的气息……很淡,但很纯正。像是……幽冥的守门者,或者……某种被束缚在人间躯壳里的东西。欧阳家,果然和‘彼岸’有染。” 她握住兰乔曦的手紧了紧,“曦儿,你刚才说欧阳可战的眼神像任安宰?” 兰乔曦点头,眉头紧锁:“那种掌控一切的占有欲,那种将人视为所有物的偏执……很像。但欧阳可战是外放的暴虐,而任安宰……”她顿了顿,幽冥幻境中那双深邃如永夜、饱含复杂痛楚与偏执的眼眸再次浮现,“他是内敛的疯狂,带着一种……沉痛的绝望。” 苏萌手里拿出一一份资料,“这是我找渠道打听的一些消息,可以公开的都在这了。” 兰乔曦接过资料人第一条就惊呆了,鹤珍珍原来是上界神秘的神族,和任安宰关系匪浅,但是没有明确说什么。而任安宰竟然还是现在火爆的科技领军公司寰宇科技的唯一董事长,这个公司可足有百年的历史。而且,鹤珍珍还要实行一个叫彼岸花计划的大计,具体是什么暂时没人说的清楚,听说需要很高的科技技术支撑。 “任安宰……冥王……”苏萌沉吟着,“如果他真的是寰宇科技的掌舵人,是鹤珍珍的众生所爱,那他和欧阳家这种明显涉足幽冥的家族……会没有关联吗?鹤珍珍的计划,需要的技术支撑,寰宇科技能提供。而欧阳家,似乎掌握着某种连接幽冥的‘通道’或者‘媒介’。” 一个庞大而惊悚的阴谋网络在两人心中逐渐清晰。 皇甫谦的别墅,安保等级已被提升至最高。无形的能量场笼罩着建筑,豆豆正神情严肃地对着几块监控屏幕,两位黑客大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加固着防火墙和反侵入程序。 客厅里,气氛肃杀。皇甫谦听完兰乔曦和苏萌的描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欧阳可战的觊觎已是巨大威胁,现在又加上一个非人的、疑似幽冥来客的管家,情况变得极其棘手和诡异。 “双头影……幽冥守门者……”皇甫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欧阳家到底想干什么?囚禁皇甫诗,放纵欧阳可战,还有一个非人管家……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那个孩子?” “不仅仅是孩子。”兰乔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一种洞悉的冰冷,“我感觉……欧阳可战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容器,或者说……祭品。他灵魂的混乱和暴戾,像是一种被刻意引导和放大的‘养料’。” 她看向苏萌,寻求印证。 苏萌凝重地点头:“他的灵魂波动极其异常,驳杂污秽,像被强行塞入了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濒临崩溃的边缘。这种状态……确实很像某种邪术的牺牲品,或者……容纳邪祟的皮囊。” 豆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太邪门了!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加强自身。”皇甫谦果断道,“欧阳家深不可测,贸然硬碰是下策。乔曦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豆豆,你亲自负责乔曦的网络信息安全,任何指向她的异常信号,立刻追查源头!苏萌,乔曦身边,就拜托你了。” 他看向兰乔曦,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在查清欧阳家底细和找到对付那个管家方法之前,尽量减少外出。酒会那种场合,能推则推。” 兰乔曦沉默着,没有反对。她深知此刻的凶险。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回房时,别墅的门禁系统发出了柔和的通知音。 管家恭敬的声音传来:“大少爷,有您的加急同城专递,寄件方匿名,指明要兰小姐亲启。” 空气瞬间凝固。 皇甫谦眼神一厉:“拒收!扫描检查!” “已经扫描过了,先生。”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外包装是普通的硬纸盒,x光扫描显示内部是一个丝绒首饰盒,无金属、无电子元件、无生化危险品特征。但……感觉很不好,有种阴冷的气息。” 兰乔曦的心猛地一沉。一个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拿进来。”皇甫谦的声音冰冷。 很快,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硬纸盒被管家小心地放在茶几上。盒子不大,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感,仿佛刚从冰窖里取出。豆豆立刻调出扫描图像,确实只是一个内衬黑色丝绒的首饰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兰乔曦身上。 兰乔曦走上前,手指在触碰到盒子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指尖直窜而上!那寒意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混合着血腥、怨念和……一种来自幽冥深处的呼唤。她深吸一口气,在皇甫谦、苏萌、豆豆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打开了盒盖。 血光! 刺目的、妖异的红光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盒子中央的黑色丝绒上,静静地躺着那枚在拍卖晚宴上被兰乔曦拒绝的鸽血红宝石项链! 灯光下,那枚巨大的宝石红得如同刚刚从心脏中剜出的血块,浓稠欲滴,内部仿佛有暗红色的液体在缓缓流淌、旋转。它散发着一种邪异的光芒,将周围的光线都吞噬扭曲,投下不祥的暗影。更诡异的是,宝石的切割面在特定角度下,隐隐折射出如同瞳孔般的纹路,冰冷地注视着它的新主人。 “是它!”豆豆失声惊呼。 皇甫谦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翻腾:“欧阳可战!” 苏萌则一步上前,挡在兰乔曦身前,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晕,警惕地隔绝着那宝石散发出的邪异能量波动:“好强的怨念和诅咒之力!这东西……浸透了无数亡魂的绝望和不甘!” 兰乔曦没有动。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枚血红的宝石上。就在宝石光芒最盛的那一刻,她的耳畔,毫无征兆地响起了那个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疲惫与偏执的声音,清晰得如同贴着耳廓低语: “曦儿……回到我身边……” 是任安宰!是幽冥幻境中那个冥王的声音! 这声音并非幻觉!它带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在兰乔曦的意识上! “呃!”兰乔曦闷哼一声,头痛欲裂,眼前瞬间发黑,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不再是幽冥地府的冰冷绝望,而是带着一种更古早、更鲜活、却又浸透血泪的悲怆! 她看到雕梁画栋的华美庭院,桃花开得如火如荼。一个穿着月白锦袍、眉目如画的少年书生,站在桃花树下,对她温柔浅笑,手中拿着一卷书,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暖得如同梦境。那是……第四世的任安宰?不,那时他或许还不叫任安宰……他叫……安之?画面一闪,是红烛高燃的新房,她凤冠霞帔,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的安之哥哥……然而,推门而入的,却是他冰冷厌恶的眼神,和一句淬毒的休书!再然后……是冰冷的柴房,无尽的折辱,绝望的挣扎……最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了破败的小院,也吞噬了她所有的天真与爱恋!她在大火中痛苦地翻滚,皮开肉绽,灵魂仿佛都在燃烧,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鹤珍珍前世得意尖锐的笑声…… “曦儿!” “曦曦!” 皇甫谦和苏萌的惊呼同时响起。 兰乔曦身体一晃,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猛地扶住茶几边缘,才勉强站稳。那汹涌而来的记忆洪流虽然短暂,却带着第四世被背叛、被残害、被烈火焚身的极致痛苦,几乎要将她现在的意识撕裂! “是它……”兰乔曦指着那枚散发着不祥血光的红宝石,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这宝石……是媒介!它连接着……连接着我的前世!它在强行拉扯我的意识!” 更可怕的是,任安宰的声音,竟然能通过这枚宝石传递过来!他到底在幽冥中拥有怎样的力量?他对她的执念,又深到了何种恐怖的地步? 苏萌立刻抬手,指尖绿芒大盛,迅速在宝石周围布下几层封印符文,暂时隔绝了那妖异的红光和邪恶的波动。宝石的光芒黯淡下去,但那种阴冷的、如同活物的感觉并未消失。 “必须毁掉它!”豆豆心有余悸。 “不,”兰乔曦却阻止了他,她的眼神在经历了短暂的痛苦迷茫后,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留着它。” “曦曦?”皇甫谦不赞同地皱眉。 “欧阳可战送来这个,绝非仅仅是变态的占有欲那么简单。他背后有那个管家,甚至可能有鹤珍珍和任安宰的影子。”兰乔曦盯着那枚被封印的、如同沉睡恶魔之瞳的红宝石,“它是个陷阱,也是个……钥匙。一个能让我主动或被动回到那些痛苦记忆的钥匙。但同样,它也可能是我窥探他们秘密、他们不是让我回想起前世的所有吗?那我也想看看那之后的所有故事,弄不清我们终归也和没头苍蝇一样,也许趁这机会知道什么是彼岸花计划!” 她抬起头,看向皇甫谦和苏萌,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既然他们想让我回去……那我就回去!回到第四世那场大火里!我要看清楚,当年的背叛到底有多少隐情!我要找到鹤珍珍前世作恶的证据!更要弄明白,任安宰……这些记忆,这些痛苦,是我复仇的武器!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在过去的痛苦里,找到斩断今世孽缘的刀!” 主动回到第四世那场焚身蚀骨的大火?去重温那极致的背叛与痛苦?苏萌和皇甫谦都震惊地看着兰乔曦,为她话语中的决绝与狠厉感到心惊。 “太危险了!”苏萌立刻反对,“你的灵魂刚刚稳定下来,强行回溯如此惨烈的记忆,稍有不慎,意识可能会永远迷失在过去的痛苦里,甚至被那诅咒宝石的力量反噬吞噬!” “我知道危险。”兰乔曦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这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萌姐,我需要你帮我护法,稳定我的灵魂,在我意识沉入过去时,守住我现实的身体,隔绝那宝石的侵蚀。谦哥,豆豆,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更像是一种命令。 皇甫谦看着兰乔曦眼中那熟悉的、如同幽冥归来的冰冷与决绝,知道她心意已决。他沉默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好!我会守好这里!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豆豆也立刻挺直腰板,眼神无比认真:“曦曦放心!网络和实体安保,交给我!绝不会让人打扰你!” 苏萌看着兰乔曦,又看看那枚被暂时封印却依旧散发着隐隐威胁的红宝石,最终无奈又心疼地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倔起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好吧,我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感觉灵魂承受不住,或者有不可控的危险,立刻撤回来!绝不能硬撑!” “我答应。”兰乔曦轻轻点头。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调整呼吸。苏萌盘膝坐在她对面,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柔和的绿色光芒如同藤蔓般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守护结界,将兰乔曦笼罩其中,同时也将那枚放在茶几上的红宝石包裹在内。封印在绿光下微微波动。 兰乔曦最后看了一眼那枚妖异的血瞳宝石,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她集中全部精神,不再抵抗,反而主动地、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勇气,将意识沉向那枚宝石散发的阴冷波动,沉向第四世那场吞噬了她生命与爱情的无边大火…… “安之哥哥……”她无声地念出那个早已埋葬在灰烬里的名字,意识如同投入漩涡的石子,瞬间被汹涌而来的、带着焦糊味和皮肉烧灼剧痛的黑暗记忆彻底吞没。 客厅里,只剩下苏萌凝重的守护结界光芒,皇甫谦和豆豆如临大敌的警惕守护,以及那枚在封印下依旧隐隐搏动、如同恶魔心脏般的——血契红瞳。 第99章 第四世·焚心劫1 大梁,承平十二年春。上林苑的桃花开得正盛,如霞似锦,灼灼其华,映衬着雕梁画栋的宫阙,更显帝都繁华。今日,是新帝任安宰登基后的首次大选,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层层筛选留下的数十位世家贵女,身着各色华服,低眉敛目,静立在殿前白玉阶下,如同春日里最娇嫩的花朵,等待着帝王垂青。 新帝任安宰,年方弱冠,身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端坐于龙椅之上。他面容俊美无俦,眉宇间既有少年天子的意气风发,又沉淀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深沉。他的目光掠过阶下众女,最终,牢牢锁定了站在最前方左侧的那一抹清影。 兰乔曦。 三品武将兰将军的独女,都城明珠。她今日只着一身素雅的月白云锦宫装,发髻间斜簪一支点翠步摇,再无多余饰物。然而,那通身的气度,清丽绝伦的容貌,以及那双沉静如秋水的眼眸,让她在姹紫嫣红中,依旧如皎皎明月,清辉独耀。有诗云:“桃夭灼灼难掩色,月魄清辉自倾城。” 说的便是她。 任安宰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深重的愧疚。前三世的辜负与痛悔,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这一世,他贵为天子,手握乾坤,他发誓要倾尽所有,护她周全,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仿佛又看到初遇时,桃花树下那个对他浅笑盈盈、唤他“安之哥哥”的少女。 他无视了身边太后微微蹙起的眉头,更忽略了阶下鹤珍珍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与势在必得。鹤珍珍,太子太保的长女,才貌双全,艳冠群芳,亦是此次选秀的热门。此刻她妆容精致,华贵的金缕牡丹宫装将她衬得明艳动人,额间的红宝石在烛火下折射出妖异的光。她紧攥着绣帕的手指泛白,唇角却仍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眼底翻涌的妒火几乎要将对面的兰乔曦灼烧殆尽。 任安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拿起内侍监奉上的碧玉如意。这柄如意,象征着帝王最高的认可,亦是正妻皇后的信物。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越过众人,径直走向兰乔曦。 大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柄缓缓递出的如意上。兰乔曦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微微抬眸,对上年轻帝王深邃的眼。那眼中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她看不懂的沉痛、狂喜与近乎偏执的珍视。她心中微动,却无太多波澜。入宫,是母亲的心愿,也是为家族增添一份荣耀的途径。她并无攀龙附凤的野心,只求安稳度日。她依礼垂首,纤纤素手抬起,准备接下这代表无上荣宠的信物。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温润的碧玉时—— “皇帝!” 一声带着惊怒与威严的喝止骤然响起,打破了殿内凝滞的空气。太后猛地从凤座上站起,鎏金护甲在烛火下划出森冷的弧光,保养得宜的手指直指任安宰:“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这碧玉如意,岂能轻易赐予一个三品武将之女?!祖宗规矩何在?朝堂体统何在?!” 太后的话如同冰水,浇醒了部分被帝王举动震慑的朝臣。礼部尚书率先跪倒在地,官帽几乎要叩到冰凉的地砖上:“陛下三思!兰氏女虽才貌出众,然其父官阶未及一品,家世不足以母仪天下!鹤氏贵女,家世清贵,才德兼备,方为皇后不二人选啊!” “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朝臣们此起彼伏的叩拜声震得梁上金铃轻晃,鹤珍珍掩在广袖下的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扬起,眼中跳动着狂喜的火苗。她偷偷瞥向兰乔曦苍白的脸,故意挺直腰肢,让金缕牡丹在日光下更显夺目。 任安宰的手僵在半空,握着如意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跪倒的群臣,又看向母后眼中不容置疑的威压。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缓声道:“皇儿,鹤家三代辅政,满门忠烈。你若执意册封兰氏,朝堂必然动荡,哀家又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他是皇帝!是这万里江山的主宰!为何连选择自己心爱之人的权力都没有?!他恨这该死的规矩,恨这盘根错节的朝堂势力,更恨自己此刻的……软弱! “皇儿!”太后的声音带着警告,“莫要因一时意气,寒了众臣之心,乱了祖宗法度!” 任安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缓缓收回伸向兰乔曦的如意,指尖微微颤抖。 内侍监极有眼色,立刻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任安宰看也未看,随手从里面取出一个绣工寻常、散发着淡淡药草香气的香囊——这是赐予最低等“官女子”的象征。 他将香囊递向兰乔曦,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兰氏女……兰乔曦,封……官女子。” “官女子”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鹤珍珍再也按捺不住,嘴角高高扬起,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得意。她几乎是小跑着上前,双手颤抖着接过碧玉如意,声音甜得发腻:“臣妾谢陛下隆恩!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行大礼时,她故意将头低得极深,却用余光死死盯着兰乔曦。 兰乔曦静静地站着,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她看着递到眼前的香囊,那粗糙的布料,简陋的绣工,与方才那温润华贵的碧玉如意,形成刺眼的对比。她心中并无多少屈辱,更多的是对母亲期望落空的一丝遗憾,以及对这深宫莫测前途的淡淡疲惫。她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香囊,指尖冰凉。 “臣女……谢陛下恩典。”她的声音清冷平静,无悲无喜,对着龙座的方向,盈盈拜下。姿态完美,无可挑剔。 任安宰看着她低垂的颈项,那一段脆弱而优美的弧度,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他收回如意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碎裂了。他亲手,再次将她推向了深渊的边缘。而鹤珍珍正被众臣簇拥着,脸上的笑容比春日桃花还要艳丽三分。 第100章 第四世·焚心劫2 兰乔曦以官女子的身份,被安置在宫苑深处一个偏僻的小院——听竹轩。院落不大,倒也清幽,几竿翠竹掩映,远离前朝的喧嚣和后宫中心的繁华。 然而,帝王的恩宠并未因位份的低微而减少半分。 自她入宫那日起,任安宰几乎夜夜留宿听竹轩。他像一个贪婪的孩子,拼命想要弥补前三世的亏欠。他记得她喜欢江南的糕点,便命御厨日日研制;知道她爱读诗书,便将孤本珍籍源源不断送入小院;她随口提一句窗外的竹影婆娑,他第二日便命人移来更多名贵竹种……他待她,细致入微,倾尽所有温柔,恨不得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椒房炽爱下的理性与挣扎 兰乔曦斜倚在听竹轩的湘妃竹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案头新得的宋版《李义山诗集》。窗棂外,新移栽的湘妃竹在晚风里沙沙作响,竹影透过雕花窗棂,在鲛绡帐上投下细碎的纹路。铜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混着案头青瓷碗里 freshly 蒸好的梅花糕甜香,将整个屋子浸润得温柔缱绻。 铜镜里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白日里任安宰亲手为她簪上的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牡丹钗,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想起今早皇帝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宠溺:“乔曦,朕命人寻来了江南最有名的绣娘,过些日子便为你制些新衣裳。”这般情意,即便冷硬如铁石的心,怕也会被焐热几分。 然而,欢愉过后,心底却总有一丝不安在隐隐作祟。兰乔曦将诗集轻轻合上,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远处宫墙巍峨,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想起父亲前日寄来的家书,字里行间皆是忧虑:“女红妆盛宠,切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理。伴君如伴虎,圣眷愈隆,祸事愈近……” 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任安宰身为帝王,一举一动皆关乎社稷安危。如今为了她,不惜与太后、朝臣多番争执,长此以往,朝堂必定暗流涌动。可每当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看到他为了博她一笑,不惜耗费心力搜罗天下奇珍,她又忍不住沉沦。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终究是个自私的人。明知这样的宠爱不合常理,明知会给家族招来祸端,却还是贪恋这份温暖,舍不得放手。父亲在边关出生入死,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兰家荣耀,可自己却因一己私欲,将整个家族置于风口浪尖。 “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贴身侍女翠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兰乔曦应了一声,却仍站在窗前不愿离去。远处,鹤贵妃所居的昭阳殿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她知道,自己的得宠早已引起了后宫众人的嫉恨,尤其是鹤珍珍。那个女人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可眼底的妒火,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风吹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提醒她:这看似美好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旦任安宰的耐心耗尽,一旦朝堂压力过大,她和兰家,都将万劫不复。可此刻,她却不想去想那些未来的忧患,只想沉溺在这份难得的温情里,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兰乔曦转身走向床榻,锦被上还残留着任安宰身上熟悉的龙涎香与松墨气息。她缓缓躺下,望着帐顶精美的百子千孙图,心中五味杂陈。或许,从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没有了回头路。既然如此,便让她再自私一回,好好享受这短暂的幸福吧。 兰乔曦并非铁石心肠。任安宰的深情,如炽热的火焰,日夜温暖着她。他眼中那深重的痛悔和小心翼翼的珍视,让她冰封的心湖,渐渐泛起涟漪。她开始相信,帝王的爱对她真的不同,他是用心的动了真情的。那些深宫里的寂寞与步步惊心,似乎都因他毫不掩饰的偏爱而变得可以忍受。 椒房春深,听竹轩的暮色总是染着缱绻的情意。兰乔曦跪坐在紫檀木榻上,素手正将新研的徽墨缓缓注入白玉砚台。窗外晚风穿竹,卷起她鬓边垂落的一缕青丝,在宫灯下投下细碎的影。案头青瓷碗里,莲子汤还氤氲着热气,撒在表面的桂花随着涟漪轻轻摇晃。 任安宰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抬眼便望见这般光景。烛光将她的轮廓镀上暖金,月白襦裙上绣着的并蒂莲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他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触到她因害羞而发烫的脸颊,不禁轻笑:“朕今日收到扬州进贡的云锦,待裁成衣裳,定比春日的海棠还要娇艳。” 兰乔曦垂眸浅笑,将磨好的墨推向他,“陛下政务繁忙,可要注意身子。”话音未落,便被他揽入怀中。龙袍上的十二章纹硌着她的肩膀,却不及他胸膛传来的温度灼人。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年少时,在桃花纷飞的林子里,那个唤她“乔曦妹妹”的少年,保证的她生一世一双人男孩,今天终于做到了,将承诺化成了美梦成真。那时候她真的不信! 桃花再度盛开时,听竹轩的竹影下支起了桐木琴。兰乔曦指尖轻挑,《凤求凰》的曲调如溪水潺潺流淌。任安宰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望着她专注抚琴的模样,发间点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恍若要振翅而飞的蝶。这一幕与记忆深处重叠——那年她及笄,也是在这样的春光里,为他弹了同一支曲子。 兰乔曦的位份也如同坐了青云梯般扶摇直上。短短数月,她便从最低微的官女子,晋为选侍、才人、美人、婕妤……每一次晋升,都伴随着鹤珍珍(如今已是鹤皇后)眼中越发浓郁的阴鸷和后宫众人明里暗里的嫉妒。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藏在端庄浅笑之下。鹤皇后凤冠上的东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与她眼中的阴鸷如出一辙。 后宫暗流涌动,前朝却难得安宁。任安宰将兰乔曦抱在膝头,看她翻阅新进贡的书画。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混着龙涎香,让他几乎忘却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当她指着画卷上的江南山水,说想去看看时,他立刻吩咐下去,要在御花园复刻江南景致。 然而这份安宁终究是虚幻的泡影。鹤氏家族在朝堂越发势大,太后在慈宁宫日夜诵经,却总不忘提醒皇帝“莫要被美色迷了心智”。每当兰乔曦望向宫墙外的天空,总觉得那片看似澄澈的蓝,实则暗藏风暴。只是沉溺在温柔乡里的人,都不愿太早清醒。 任安宰沉醉在这失而复得的温柔里,几乎忘却了前朝后宫的纷争。他看着她低眉浅笑的模样,看着她眼中渐渐燃起的星火,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与惶恐。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强大,足够用心,就能护住这偷来的片刻安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暗流汹涌 秋夜的昭阳殿内,鹤珍珍捏着帕子的指尖泛白,望着铜镜中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案头摆满了各地灾情奏折,她拿起其中一份,细细摩挲着“黄河决堤”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娘娘,钦天监那边已经安排妥当。”贴身宫女莲心低声禀道。 鹤珍珍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鎏金护甲划过青砖发出刺耳声响:“兰乔曦也配与本宫争?这次定要让她永无翻身之日!”窗外,乌云渐渐遮住了月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与此同时,听竹轩内,兰乔曦望着案头新到的孤本典籍,心中却无半分喜悦。近来宫中气氛诡异,宫女太监们看她的眼神都透着躲闪。她轻抚着腰间那枚旧香囊,选秀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突然,一阵秋风卷着枯叶拍在窗棂上,惊得她手中的茶盏微微晃动。 “乔曦在想什么?”任安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进殿内,龙袍上还带着朝堂的寒气,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化作绕指柔。 兰乔曦强颜欢笑:“不过是些闺中女儿的心思罢了。”她不敢说出心中的不安,更不愿破坏此刻的宁静。 然而,暴风雨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三日后早朝,钦天监监正颤颤巍巍呈上奏折,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启禀陛下,北方星宿晦暗,主大旱灾荒,乃因后宫阴气过盛,有‘孤鸾’之象冲撞紫微帝星!” 第101章 第四世·焚心劫3 任安宰捏着奏折的手青筋暴起,他当然知道这矛头指向谁。朝堂上,以礼部尚书为首的“清流”大臣纷纷进谏,引经据典将天灾人祸归咎于后宫不修。他望着殿下群臣义正言辞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恶心——这些人,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如今却拿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来对付他心爱的人。 深夜,御书房内烛火摇曳。任安宰将一摞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墨汁溅在“黄河决堤”的奏报上,宛如点点血泪。他想起兰乔曦温婉的笑容,想起她为自己研磨时专注的眼神,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不过是些阴谋诡计!”他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 然而,最致命的一击来自慈宁宫。那日清晨,太后礼佛后突然呕血昏迷,整个皇宫陷入慌乱。鹤贵妃衣不解带侍奉在侧,哭得梨花带雨,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就在人心惶惶之际,一个老嬷嬷“无意”透露,太后昏迷前一日曾与兰婕妤在御花园偶遇,对方身上的香囊气味令太后不适。 流言如瘟疫般蔓延,很快,“兰婕妤刑克孤鸾,克夫克子克长辈”的说法甚嚣尘上。听竹轩外,每日都有宫人指指点点,兰乔曦站在窗前,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只觉浑身发冷。她抚摸着香囊,这曾是帝王宠爱的象征,如今却成了置她于死地的凶器。 任安宰在暴怒与焦虑中挣扎。他明知这是阴谋,却无力反驳。太后昏迷不醒,朝臣施压,他第一次感到身为帝王的无力。看着兰乔曦强装镇定的模样,他心中满是愧疚与不甘。“朕定会还你清白。”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却不知这承诺是否还有分量。 证据?流言便是证据。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任安宰勃然大怒,严惩了几个传谣的宫人,甚至斥责了钦天监监正。他力排众议,坚决不信这些无稽之谈,甚至不顾太后病中劝阻,执意要晋兰乔曦为妃! 圣旨拟好,玉玺将落。 “皇帝!你是要逼死哀家吗?!”太后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脸色蜡黄,气息奄奄,眼中却是凌厉的寒光,“你若执意立那灾星为妃,哀家便一头撞死在这慈宁宫!让天下人都看看,你是如何为了一个狐媚子,逼死亲生母亲的!”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任安宰握着朱笔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他看着母后决绝的眼神,听着殿外隐隐传来的朝臣劝谏声,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却在此刻,被这无形的枷锁勒得喘不过气。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身为帝王,他的真心,在江山、朝局、孝道面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甚至……是催命的毒药。 最终,那道晋封的圣旨,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炭盆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彻骨的旨意: “婕妤兰氏,恃宠生骄,德行有亏,冲撞太后凤体。着,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即日起,打入……冷宫!” 朱笔滴落的朱砂在明黄圣旨上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任安宰望着炭盆里将熄未熄的火苗,看着那道贬斥旨意边缘蜷起的焦黑,喉间泛起铁锈味。 就在这时,听竹轩的小太监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冠帽歪斜,蟒纹披风上还沾着几片竹叶:“陛下!天大的喜讯!兰婕妤……兰婕妤有孕了!太医诊脉说是双生胎!” 殿内死寂瞬间被打破。任安宰手中的朱笔“啪嗒”坠地,墨汁在金砖上洇出狰狞的纹路。他猛地抓住小太监的肩膀,冕旒剧烈摇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是双生胎!”小太监被掐得龇牙咧嘴,却仍喜形于色,“兰婕妤晨起干呕,太医院正使亲自把脉,说是已有两月身孕,脉象强劲,极有可能是双龙胎!” 狂喜如汹涌潮水漫过任安宰的理智。他想起昨夜兰乔曦倚在他肩头,说想吃江南的糖蒸酥酪;想起她抚琴时微微隆起的小腹,原以为是冬日衣料厚重……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有了血脉相连的骨血。 “备辇!去听竹轩!”任安宰扯开龙袍领口,大步往外走,十二旒冕冠撞得金铃乱响。行至半途,又猛地转身:“传旨!即刻拟封妃诏书!兰氏贤良淑德,着晋为兰妃,入主兰芷宫!” 消息传到慈宁宫时,昏迷三日的太后竟缓缓转醒。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鹤皇后的手腕,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哀家……哀家要有皇孙了?”鹤皇后强扯出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太后却已颤巍巍地吩咐:“快,将哀家压箱底的和田玉锁取来,给皇孙做见面礼……” 次日清晨,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开往听竹轩。 兰乔曦倚在榻上,看着宫人捧着凤冠霞帔鱼贯而入,绣着金线鸾鸟的霞帔铺满整个床榻。铜镜里,她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想起昨夜将被打入冷宫里的绝望,恍若隔世。 “爱妃。”任安宰掀起珠帘,龙袍上还沾着晨露。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入怀中,生怕碰着她分毫,“从今往后,朕定要让你和孩子风风光光。” 兰芷宫的鎏金香炉飘着龙涎香,却驱不散兰乔曦指尖的寒意。她望着案上那对温润的和田玉锁,羊脂玉在阳光下泛着柔光,锁身刻着\"长命百岁\"与缠枝莲纹,边角还嵌着细碎的东珠——正是太后今早着人送来的贺礼。 \"娘娘,这可是太后压箱底的宝贝。\"贴身宫女碧梧捧着丝帕擦拭玉锁,声音里满是艳羡,\"当年鹤皇后大婚,太后都没这么大手笔......\" 兰乔曦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玉面,突然想起那日太后决绝的要将自己打入冷宫那日,太后看向她的眼神比这玉石更冷三分。那时老妇人倚在凤榻上,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厌恶,字字如刀:\"狐媚子也配觊觎中宫?\"而如今,不过因为腹中两个尚未成形的胎儿,态度竟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把它收起来吧。\"兰乔曦别过脸,不愿再看那刺目的珠光。铜镜里,她瞥见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子——是任安宰昨夜亲手为她戴上的,说要\"护着母子平安\"。可她分明记得,同样的翡翠料子,去年冬至时,皇帝也赐给过病中的淑妃。 仲夏夜的御书房浮动着荷花香,任安宰随手将新进贡的《霓裳羽衣谱》推到案边。案头青瓷碗里,冰镇的酸梅汤早已失了凉意,倒映着宫灯昏黄的光晕。他望着宣纸上未写完的诗,笔尖悬在\"乔\"字末尾,迟迟落不下去。 窗外传来环佩叮当,新晋的柳才人抱着琴匣款步而入,蝉翼纱衣下隐约可见窈窕身姿。\"陛下,臣妾听闻西域新贡了胡旋舞......\"她盈盈福身时,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眉眼间尽是少女的娇俏。任安宰恍惚想起三年前选秀那日,兰乔曦也是这般清冷淡然的模样,却偏生让他失了魂。 \"放着吧。\"他挥了挥手,目光又落回诗稿。柳才人咬了咬唇,将琴匣放下时故意使了些力道,檀木与金砖相撞发出闷响。这声响惊得任安宰回神,他看着少女委屈的模样,突然想起兰乔曦从不会这般刻意争宠——她总是安静地研磨、烹茶,偶尔拨弄琴弦也是在听竹轩的暮色里。 夜风穿堂而过,掀起纱帐。任安宰望着柳才人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无趣。新入宫的嫔妃个个明艳动人,或善舞,或能诗,变着法子讨他欢心,可为何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记忆里兰乔曦低头浅笑的模样与眼前人渐渐重叠,却又迅速消散。 \"白月光......\"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的镇纸。那是兰乔曦亲手挑选的,说上面的青竹纹路像极了听竹轩的景致。可如今住进兰芷宫的她,晨起要向太后请安,夜间要协理六宫,连见面时都带着得体的疏离。 御花园的夜露打湿了阶前的海棠,任安宰起身走到窗前。远处兰芷宫灯火通明,他知道兰乔曦又在批阅宫务。曾经那个能与他月下对诗的少女,终究在凤印与规矩中磨去了棱角。而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在朝夕相对间,竟也变得与后宫众人无异。 \"或许......\"他望着天边残月轻笑出声,\"不过是求而不得的执念罢了。\"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惊起一滩栖鸟。任安宰转身回到案前,将未写完的诗稿揉成团,随手扔进炭盆。跳跃的火苗中,\"乔\"字化作灰烬,就像他曾以为永恒的白月光。 殿外传来脚步声,任安宰带着一身寒气踏入内殿,龙袍下摆还沾着雪粒。\"乔曦,朕让人从江南运来的云锦到了,给你和孩子做冬衣正合适。\"他伸手想触碰她的小腹,却被兰乔曦不着痕迹地避开。好像自己会伤到孩子,现在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孩子。 \"谢陛下隆恩。\"兰乔曦福了福身,目光落在皇帝腰间新换的玉佩上——正是鹤家前日进贡的贡品。她突然觉得讽刺,帝王的深情就像这宫里的风向,前一刻还能将人捧上云端,下一刻便能推入深渊,唯有血脉传承的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圭臬。 第102章 第四世·焚心劫4 夜深人静时,兰乔曦独自坐在窗前。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和田玉锁上投下斑驳的影。她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明白父亲信中所言非虚:在这皇家,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唯有子嗣才是立身之本。而她,终究只是这庞大棋局中的一枚棋子,承载着延续龙脉的使命,却不配拥有纯粹的真心。 时日久了,越活越明白了,在这深宫挣扎,皇恩不可少,孩子更是立身之本,那爱情算什么?算是宫腔外的世界吗? 窗外,久违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新换的明黄窗纱上。 暮春的雨丝裹着柳絮扑在兰芷宫的窗棂上,兰乔曦抚着七个月的孕肚倚在软榻上,听着廊下宫女们议论新来的薛美人。那女子是礼部侍郎之女,入宫不过半月,便因一曲《惊鸿舞》得了圣宠,连太后都赏了赤金缠枝钗。 \"娘娘,该用膳了。\"碧梧捧着食盒进来,青瓷碗里盛着刚煨好的莲子百合粥,氤氲的热气里飘着淡淡药香。兰乔曦刚舀起一勺,忽觉腹中一阵绞痛,瓷勺\"当啷\"坠地,滚烫的粥汁在织金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艳,任安宰却被急报惊得打翻了茶盏。他冲进兰芷宫时,血腥味几乎要将人呛住。兰乔曦蜷缩在床榻上,素白中衣浸透冷汗,发间的点翠簪子不知何时折断,尖锐的碎玉深深扎进掌心。 \"双生子......早产......\"太医令颤声回禀,\"小皇子......没能保住......\"任安宰眼前一黑,扶住床柱才勉强站稳。他望向面色如纸的兰乔曦,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连一滴泪都没有。 三日后,御书房的密报摆在案头。御膳房管事招认,有人用西域迷香迷晕看守,将掺了坠胎药的胭脂虫粉混入粥中。那迷香产自波斯,寻常宫人绝无渠道获得。任安宰捏着密报的手青筋暴起,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隐约传来薛美人的娇笑——今日早朝,太后特意提及要为新晋嫔妃晋位。 \"陛下,鹤丞相递了辞呈。\"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开口,\"说是为表对皇子夭折的痛心......\"任安宰将密报揉成一团,投入炭盆。火苗舔舐着纸页,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他想起昨夜去兰芷宫,兰乔曦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陛下若要保那人,便直说。\" 任安宰第一次觉得兰乔曦有一些不可理喻,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他当然也痛心,但是他是天子,是万千子民的天子,他不能只顾自己的孩子,不顾朝局,现在国家民怨四起,他也在焦头烂额,孩子还可以有,如果现在动鹤家和鹤珍珍等于朝堂分崩离析,而且也没有充足证据证明是鹤珍珍所谓,在想想鹤珍珍处处为自己考量,为天下的心胸,他现在看得出鹤珍珍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人,果然当时母后劝自己没有错误。 此后的日子,御花园的秋千架上常能见到薛美人巧笑嫣然的模样。任安宰抱着新人饮酒作乐时,总想起兰乔曦怀孕时为他研墨的模样,可每当他抬脚想往兰芷宫去,就会被兰乔曦身体不适为由拦下。渐渐地,他也懒得再自讨没趣,开始频繁翻各宫的绿头牌。 深秋的霜来得格外早,兰芷宫的梧桐叶一夜落尽。 侍女碧梧跪在寝殿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咳血了!已经三日水米未进......\"任安宰握着薛美人的手猛地一颤,那枚赤金缠枝钗硌得他生疼。 他终究还是去了,却见兰乔曦倚在窗前,骨瘦如柴的手上抱着两个檀木牌位,上面工整写着\"皇子夭折之位\"。 \"臣妾恳请自废为庶人入冷宫。\"她转身时,发间再无珠翠,只剩一根素银簪子,\"这里的月光太亮,照得臣妾......睡不着。\"任安宰想开口挽留,却见她转身对着牌位喃喃自语:\"别怕,娘带你们回家。\" ”也罢!你去那里安静一些时日,我在接你出来!”任安宰也不想再多纠缠此事项,左不过都在宫里,让人多备些日用品也一样。 冷宫的铜锁落下时,北风卷起漫天枯叶。任安宰站在宫墙下,看着兰乔曦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朱门后,突然想起那年桃花灼灼,少女笑着将一朵落花别在他发间。原来有些光,一旦灭了,便再也照不亮人心。 冷宫,名为“静思苑”。实则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寒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悲鸣。这里是被繁华遗忘的角落,是无数红颜枯骨最终的归宿。 兰乔曦被两个粗使嬷嬷毫不客气地推进了最阴冷潮湿的一间屋子。屋内只有一张破板床,一张缺腿的桌子,布满灰尘蛛网。她身上那件素雅的宫装,在踏入这里的瞬间,便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 没有哭喊,没有质问。她只是静静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荒芜的庭院,和那株早已枯死的歪脖子老槐树。心,仿佛也跟着这庭院一起荒芜了。任安宰的深情誓言犹在耳畔,那些温柔的时光仿佛还在昨日,转眼间,却已是云泥之别。她终于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帝王的宠爱,是蜜糖,更是砒霜。它可以让你一步登天,也能让你瞬间坠入地狱。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痴人说梦,在冰冷的皇权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抚摸着腰间那个早已褪色、变得陈旧的香囊。这是她入宫的起点,也是她荣辱的见证。此刻,它更像一个讽刺的笑话。 日子在死寂中流逝。冷宫的冬天,格外的漫长和寒冷。送来的食物是馊的,炭火是湿冷的,连一口干净的热水都成了奢望。兰乔曦迅速消瘦下去,原本莹润的脸颊深深凹陷,清澈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她靠着回忆里那一点点虚妄的温暖,和骨子里那份兰家将门之女的坚韧,硬生生熬着。 她不知道,宫墙之外,已是天翻地覆。 北绒铁骑,趁着大梁天灾人祸、朝局动荡之际,撕毁了脆弱的盟约,挥师南下。铁蹄如洪流,势如破竹,连克数城!边关告急的烽火狼烟,终于烧到了帝都脚下! 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兰乔曦的父亲,那位忠勇的兰将军,为掩护百姓撤离,死守孤城,最终城破殉国!消息传入冷宫,兰乔曦一口鲜血喷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前阵阵发黑。父亲……那个如山般伟岸、视她如珍宝的父亲,没了! 紧接着,更令人绝望的消息传来——北绒大军已兵临帝都!城破,只在旦夕! 皇宫内一片大乱,哭喊声、奔跑声、器物碎裂声不绝于耳。任安宰在御书房内焦头烂额,调兵遣将,却难挽狂澜。他眼中布满血丝,龙袍凌乱,早已不复昔日俊朗从容。 “陛下!事不宜迟,请速速移驾南狩!留得青山在啊!”心腹大臣跪地哭求。 “是啊陛下!帝辇先行,我等誓死断后!”武将们纷纷请命。 任安宰看着沙盘上被重重红叉标记的帝都,看着奏报上“兰将军殉国”那几个刺眼的字,心如刀绞。他猛地想起冷宫中的那个人!乔曦!他的乔曦还在冷宫! “备马!朕要去静思苑!”他嘶吼着,就要往外冲。 第103章 第四世·焚心劫5 “陛下!万万不可!”鹤珍珍不知何时闯了进来,她一身华服,却难掩仓皇,发髻都有些散乱。她扑倒在任安宰脚下,紧紧抱住他的腿,声泪俱下:“陛下!冷宫在宫城西北角,此刻去,必与北绒前锋遭遇!太危险了!您是大梁的根基,万不能有失啊!” “滚开!”任安宰一脚踹开她,目眦欲裂。 “陛下!”鹤珍珍被踹倒在地,却立刻爬起,尖声叫道,“就算您去了又如何?带着兰氏那个罪人一起走吗?您别忘了,她是‘刑克孤鸾’之命!克死了太后凤体(太后在城破前已惊惧而亡),克得国运衰败,如今连兰将军都因她而死!她是灾星!是祸水!带着她,只会拖累圣驾,招致更大的灾祸!这是天意啊陛下!” 她的话,如同魔咒,狠狠刺入任安宰混乱而恐惧的神经。他看着殿外冲天的火光,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他想起了钦天监的批语,想起了太后的“病”,想起了连年的天灾……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残存的理智和深情。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鹤珍珍看出他的动摇,立刻给心腹太监使了个眼色。 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立刻跪下,声音尖利而冷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为列祖列宗计!请赐兰庶人……上路!以绝后患,安社稷之心!” “请陛下赐兰庶人上路!”殿内,几个鹤珍珍的心腹宫人侍卫竟齐声附和。 任安宰浑身剧震,脸色惨白如金纸。他看着跪倒一片的人,看着鹤珍珍眼中疯狂的光芒,再想到那可怕的“刑克”之说和近在咫尺的北绒屠刀……巨大的恐惧和对死亡的畏惧,彻底压垮了他。 他不能死!他是皇帝!他还要重振山河!他……他不能带着这个“祸水”! 一个颤抖的、破碎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懦弱:“……赐……白绫……送兰庶人……上路。” “遵旨!”老太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起身,带着两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冲向静思苑。 冷宫的门被粗暴地撞开。 寒风裹挟着雪花灌入,吹得破旧的窗棂哗哗作响。兰乔曦蜷缩在冰冷的板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床薄得透光的旧棉絮。她脸色青白,嘴唇干裂,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父亲的死讯,像一块巨石压碎了她的心脉。 老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如同地狱的丧钟:“兰庶人接旨——!” 兰乔曦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她看到了老太监手中托着的那条刺眼的白绫,看到了他身后侍卫冰冷的目光。 没有意外,没有挣扎。她的眼中甚至闪过一丝解脱般的平静。终于……要结束了么?这荒谬而痛苦的一生。 “陛下……念及旧情,赐尔全尸,留尔体面。兰庶人,上路吧!”老太监面无表情地将白绫抛到破桌上。 兰乔曦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宫墙,望向那混乱的御书房方向。任安宰……这就是你最终的选择?用我的命,来换你片刻的心安,换取你那可笑的江山?今生的白绫索命……原来,无论多深爱,都是虚妄,终比不得现实。 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浮现在她干裂的唇角。那笑容里,是彻底的心死,是焚尽一切爱恋后留下的无边灰烬。 她挣扎着下床,瘦骨嶙峋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没有去看那条白绫,而是走到窗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那扇破败的窗户。 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入。远处,宫城之外,火光冲天,喊杀声、哭嚎声隐隐传来。 她望着那片混乱与火光,用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念道:“任安宰……若有来世……愿我……永不再遇你。” 字字泣血,句句成谶。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陷入黑暗前,她似乎感觉到脖颈间传来冰冷的勒紧感,还有老太监那毫无感情的催促声。 兰乔曦以为自己死了。 然而,刺骨的寒冷和颠簸的剧痛将她从混沌中唤醒。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阴曹地府,而是摇晃的车顶和粗粝的毛毡。浓烈的膻味和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腔。 她没死?冷宫的老太监手下留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很快,她从看守她、用生硬汉语交谈的北绒士兵口中得知了真相。北绒人攻破了帝都,冲入皇宫大肆劫掠。静思苑地处偏僻,看守她的太监和侍卫在城破的混乱中,只想着自己逃命,并未真正执行那道“赐死”的命令,只是草草勒晕了她便弃之不顾。她就这样,像一件无主的物品,被闯入冷宫的北绒士兵发现,掳掠到了北上的队伍中。 同行的,还有许多和她一样被掳来的大梁女子,以及无数的金银财宝。她们如同牲口,被驱赶着,在凛冽的寒风中,走向未知的、充满屈辱的北地。 饥饿、寒冷、鞭打、士兵猥琐的目光和随时可能降临的侵犯……死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兰乔曦的心早已麻木,身体更是虚弱到了极致。她如同行尸走肉,麻木地跟着队伍挪动,只求速死。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押送的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北绒士兵,淫笑着走向关押女俘的帐篷。兰乔曦被粗暴地拖了出来,摔在冰冷的雪地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清醒了几分,看着那几张逼近的、充满欲望的狰狞面孔,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一只肮脏的手即将撕开她单薄的衣襟时—— “住手!” 一声清喝,带着压抑的愤怒,从风雪中传来。 一个身影策马冲入营地。来人裹着厚重的狼皮大氅,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他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魁梧,在北绒人中甚至显得有些清瘦。但他策马而来的气势,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顾宥泽王子?”领头的北绒士兵认出来人,醉意醒了几分,语气有些迟疑和不屑。 顾宥泽?兰乔曦模糊的意识捕捉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北绒王众多儿子中最不起眼、最受排挤的那个?听说他因为长相过于俊秀阴柔,像中原人,在北绒备受欺凌,甚至被扒过裤子验明正身……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宥泽勒住马,翻身而下。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不同于北绒人的粗犷,他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玉雕,眉眼间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秀气,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然而,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直视着那几个士兵。 “这些女子,是战利品,也是大王的财产。轮不到你们私下处置!”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王子的威严。 “嗤!”一个醉醺醺的士兵不屑地嗤笑,“王子殿下?您还是回您的帐篷玩您的琴去吧!这些娘们儿,兄弟们玩玩怎么了?大王还能为了几个梁女怪罪我们?” “就是!娘娘腔,少管闲事!”另一个士兵附和着,伸手又要去抓兰乔曦。 “放肆!”顾宥泽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光如雪,快如闪电! “啊——!”那士兵伸出的手被刀背狠狠抽中,顿时皮开肉绽,惨叫着缩了回去。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那几个士兵。他们仗着酒劲和人多,纷纷拔刀,将顾宥泽围了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顾宥泽握紧刀柄,指节发白。他武艺并不算顶尖,面对几个凶悍的醉汉,胜算渺茫。但他没有退缩,将兰乔曦挡在身后,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却依然要守护幼崽的孤狼。 第104章 第四世·焚心劫6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住手!”一个洪亮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北绒将领走了过来,正是这支押送队伍的统领。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顾宥泽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视。 “王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顾宥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巴图统领,这些女子,应按规矩统一押送王庭,由大王处置。私自凌辱,坏了规矩,也损我北绒勇士的声名!传出去,让其他部落如何看待我们?” 巴图统领眯了眯眼。顾宥泽的话,点在了规矩和部落颜面上。他虽看不起这个“娘娘腔”王子,但也不想为了几个女人闹出王子被伤的事情,徒惹麻烦。 “哼!”巴图冷哼一声,对着那几个士兵吼道,“滚回你们的帐篷去!再敢闹事,军法处置!”他又看了一眼顾宥泽和他身后狼狈不堪的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这个梁女,既然王子‘看中’了,就带走吧!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危机暂时解除。那几个士兵悻悻地啐了一口,狠狠瞪了顾宥泽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风雪更大了。 顾宥泽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他收起刀,转身看向蜷缩在雪地里的兰乔曦。她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沾着污泥和雪粒,狼狈不堪,唯有那双眼睛,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他蹲下身,解下自己厚实的狼皮大氅,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裹在她冰冷颤抖的身上。动作有些笨拙,却无比认真。 “别怕,”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跟我走。” 他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不像北绒武士的手,倒像是抚琴弄墨的。兰乔曦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善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这是她在帝都深宫、在北绒俘虏营里,从未感受过的温度。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自己冰冷僵硬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温暖,从掌心蔓延开来,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顾宥泽将她扶起,半扶半抱地带向自己的马车。那辆马车并不华丽,却足够温暖坚固。他将她安置在铺着厚厚毛毯的车厢里,又递给她一个温热的皮囊,里面是散发着奶香的羊奶。 “喝点,暖暖身子。”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丝局促,似乎不太习惯与人如此亲近。 兰乔曦捧着温热的皮囊,小口啜饮着。浓郁的奶香和暖流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她几乎冻僵的四肢百骸。她看着他坐在对面,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浅褐色的眼眸清澈而干净,像北地未被污染的湖泊。他身上没有北绒人惯有的膻味和暴戾,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清冽气息。 “为什么……救我?”她的声音嘶哑干涩。 顾宥泽沉默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落,掩盖了眼中的复杂情绪。他看向车窗外茫茫的风雪,低声道:“我见过你。在……大梁的帝都。” 他没有说具体何时何地,但兰乔曦能感觉到,那或许是很久以前,在他还饱受欺凌、如同尘埃般卑微的时候。他看到了她,如同看到云端遥不可及的明月。 “我也……讨厌他们的所作所为。”他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恨意。这恨意,不仅是对那些欺辱俘虏的士兵,更是对那些曾经将他踩在脚下、肆意羞辱他的北绒贵族。 兰乔曦没有再问。她闭上眼,靠在柔软温暖的毛毯里。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温暖,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在这个北绒“娘娘腔”王子的马车里,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异族之地,她竟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 顾宥泽的庇护,让兰乔曦在北绒王庭艰难的环境中获得了一隅喘息之地。她被安置在顾宥泽简陋的帐篷附近,名义上是他的“侍女”,实则受他庇护,远离了其他俘虏的悲惨命运。 顾宥泽的处境比兰乔曦想象的更为艰难。他是老王与一个被掳来的中原舞姬所生,舞姬早逝,他自小在北绒王庭中便如同透明人。俊秀阴柔的长相、不够强壮的体魄、一半的中原血脉,都成了他被歧视和欺辱的原罪。王兄们视他为耻辱,动辄打骂;贵族子弟更是以戏弄他为乐,“娘娘腔”的绰号如影随形。他的帐篷在王庭最偏僻的角落,资源匮乏,连得力的仆从都没有。 然而,兰乔曦的到来,仿佛给这潭死水注入了微澜。她默默帮他整理破旧的帐篷,用有限的食材变着花样做出可口的食物(尽管北绒的饮食让她很不适应),在他被王兄刁难后默默递上温热的奶茶和干净的布巾。她不善言辞,但那无声的关怀和陪伴,如同寒冬里微弱的炭火,温暖着顾宥泽冰冷孤寂的心。 顾宥泽也尽己所能地保护着她。他教她简单的北绒语,带她认识草原上有用的草药,在她因思念故国和亲人默默垂泪时,笨拙地递上粗糙的手帕,陪她坐在帐篷外看草原辽阔的星空。他看她的眼神,清澈而专注,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和日渐加深的情愫。这份情愫,纯粹得不掺杂任何权力与算计,是兰乔曦在任安宰身上从未感受过的。 一次偶然,兰乔曦发现了顾宥泽不为人知的一面。他在帐篷深处藏着一幅精细的北绒王庭兵力布防图,和一些关于各部首领性格、矛盾的分析笔记!字迹清隽,条理清晰,显示出远超外表的深沉心机和韬略。他并非真的懦弱无能,他只是在蛰伏,在隐忍,在等待一个机会! 当兰乔曦震惊的目光与他对上时,顾宥泽没有惊慌,只有坦诚和一丝苦涩的自嘲:“很意外?一个‘娘娘腔’也会想这些?”他走到她面前,浅褐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压抑多年的野火,“我不甘心!不甘心永远被踩在脚下!不甘心我母亲至死都被视为玩物!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让那些欺辱我的人,付出代价!乔曦,你愿意……帮我吗?” 兰乔曦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光芒,如同看到了冷宫中那个濒临绝望却依旧不肯倒下的自己。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刻找到了共鸣的土壤。她恨任安宰的懦弱与背叛,恨鹤珍珍的狠毒,恨这命运的无情!而顾宥泽的野心,给了她一个复仇的支点。 她缓缓点头,声音坚定:“好。” 两颗饱经磨难、充满仇恨的心,在异族的穹庐下,紧紧靠在了一起。兰乔曦的智慧、沉稳和对中原权谋的了解,与顾宥泽对北绒内部的洞悉和隐忍的布局,完美地结合。她成为他最信任的军师和最亲密的伴侣。 他们的合作天衣无缝。兰乔曦利用她的细致和洞察力,帮助顾宥泽分析情报,离间他的王兄们,结交对老王不满的中小部落首领。顾宥泽则展现了他隐藏的魄力和狠辣,在一次次精心策划的暗杀、嫁祸和部落冲突中,巧妙地铲除异己,壮大自己的势力。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娘娘腔”,而是草原上悄然崛起的“雪狼王”。 在一次次生死与共的谋划中,在相互舔舐伤口、彼此支撑的岁月里,两颗心也越靠越近。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在简陋却温暖的帐篷里,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顾宥泽颤抖着吻上兰乔曦冰凉的唇,带着少年人般的虔诚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兰乔曦没有拒绝。这个给予她重生、与她并肩作战的男人,用他的真诚和勇气,一点点融化了冰封的心湖。她回应了他,带着劫后余生的依恋和共同复仇的决绝。 不久后,兰乔曦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照亮了两人充满血腥与算计的生活。顾宥泽狂喜,抱着她转了好几圈,像个得到珍宝的孩子。他抚摸着她还平坦的小腹,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乔曦,等我们拿下王庭,等我们的孩子出生,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我要让草原上再也没有人敢轻视我们!” 兰乔曦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腹中新生命的悸动,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新生的喜悦,有对未来的茫然,更有对故国亲人刻骨的思念和仇恨。这个孩子,是她与过去彻底割裂的证明,也是她在北地新生希望的寄托。 时机终于成熟。 老王病重,几个有实力的王子为争夺汗位斗得你死我活,王庭空虚混乱。顾宥泽联合暗中积蓄的力量,发动了雷霆一击!兰乔曦坐镇后方,运筹帷幄,为他稳定局面,提供情报支持。 那是一场惨烈而血腥的政变。喊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草原的夜空。顾宥泽身先士卒,俊美的脸上沾染着敌人的鲜血,眼神凌厉如刀,再不见丝毫阴柔,只有属于王者的冷酷与决绝!他亲手斩杀了曾无数次欺辱他的大王子,踏着敌人的尸骨,一步步走向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黄金王座! 第105章 第四世·焚心劫7 当旭日东升,染红辽阔的草原时,顾宥泽站在王庭最高的点将台上,脚下是臣服的部众和尚未干涸的血迹。他高举染血的弯刀,用北绒语发出震天的咆哮!宣告着新汗王的诞生! 他兑现了承诺,在登基大典上,正式册封兰乔曦为他的王妃(北绒称“可敦”),她腹中的孩子,将是未来的王储。 兰乔曦穿着北绒王妃的盛装,站在他身边,接受万民朝拜。风吹动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她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中却藏着深深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霾。复仇的火焰并未因地位的改变而熄灭,对任安宰和鹤珍珍的恨意,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骨血里。 就在她以为新生活即将开始,可以一边抚养孩子,一边积蓄力量,一个来自南方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她的心上! 大梁新帝任安宰,在南方站稳脚跟后,竟不顾朝臣反对,以“迎回故妃,雪洗国耻”为名,亲率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浩浩荡荡杀向北绒!兵锋直指王庭! 战争,再次降临。 任安宰的御驾亲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被朝局和母后掣肘的年轻帝王。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剧痛,失去了最心爱之人(他以为兰乔曦已死在冷宫),他的性格变得阴鸷而极端,后来一个消息传来兰乔曦没有死,一下子冲撞开那道渴望的洪水! 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向北绒复仇!更要夺回他以为早已失去的兰乔曦!他固执地相信,只要夺回她,一切错误都能弥补。 大梁军队在他的疯狂驱使下,攻势极其猛烈。顾宥泽虽然新登汗位,根基未稳,又面临一些老牌贵族的暗中掣肘,但他凭借着过人的军事才能和兰乔曦在后方的全力支持,硬生生挡住了大梁一波又一波的猛攻。战争陷入胶着,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然而,战场上的僵持,却抵不过命运最恶毒的算计。 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一队极其精锐的梁军死士,如同鬼魅般绕过了北绒的防线,目标直指王庭后方——兰乔曦和年幼王子所在的营地! 顾宥泽正在前线督战,根本来不及回援。守卫营地的兵力被调走大半支援前线,剩下的根本无法抵挡这支如狼似虎、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梁军精锐。 杀戮,在雨夜中展开。火光冲天,刀剑碰撞声、惨叫声、孩童的哭喊声撕裂了夜空。 兰乔曦抱着刚满一岁的儿子,在忠心侍卫的拼死保护下,冒雨突围。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她的衣袍。她看着身边熟悉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心如刀绞。怀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恐惧,哇哇大哭。 就在她即将被一支冷箭射中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扑过来,将她推开!箭矢狠狠贯穿了那人的胸膛! “阿……阿吉!”兰乔曦看清了那人的脸,是她从大梁带来的、仅存的一个兰家旧仆! “小……小姐……快……快跑……”阿吉口中涌出鲜血,死死抓住她的手,用尽最后力气指向南方,“回……回家……看看……” 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回家?兰乔曦心头剧震!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 暴雨如注的北绒王庭,惊雷劈开厚重云层的刹那,兰乔曦终于看清阿吉染血的面容。这个自小跟着她的老仆,此刻胸口插着黑羽箭,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南方。怀中幼子的哭声混着雨声,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驾!\"顾宥泽的嘶吼穿透雨幕。浑身浴血的新汗王单骑冲开重围,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头受伤的雪狼。他翻身下马将母子俩护在身后,弯刀挥出的血雾在雨中化作猩红的帘幕:\"传令下去,就算拼尽最后一人,也要......\" \"够了!\"兰乔曦突然挣开他的怀抱。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怀中的孩子已哭到嘶哑。远处,大梁军队的火把如赤色毒蛇蜿蜒逼近,任安宰的声音裹挟着风雨传来:\"顾宥泽!交出兰乔曦,饶北绒臣民不死!\" 顾宥泽的瞳孔骤缩,染血的手指深深掐进她的肩膀:\"乔曦,你信我......\" \"我信你能战退梁军,但能护北绒子民一世平安吗?\"兰乔曦仰头看着他,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咸得发苦。她将怀中的孩子塞进他颤抖的臂弯,幼子软糯的小手还攥着她一缕青丝,\"带着他活下去,让他知道母亲从未后悔......\" \"不——!\"顾宥泽的怒吼被惊雷劈碎。兰乔曦转身的刹那,他看见她发间那支北绒工匠打造的银簪,在雨幕中划出冰冷的弧光。她的背影渐渐融入大梁军队的洪流,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残叶。 三日后,大梁都城朱雀门前。兰乔曦被铁链锁着跪在青砖上,看着鎏金宫门缓缓打开。鹤珍珍端坐在鸾驾上,凤冠东珠映着她艳丽的面容,手中捏着兰府的玉佩轻轻摇晃:\"兰妹妹这趟北地之旅,可还尽兴?\" \"你做了什么?\"兰乔曦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她突然想起阿吉临终前的手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鹤珍珍俯身逼近,浓烈的胭脂味混着恶意扑面而来:\"准确的说是我和陛下做了什么,不过是送了你一份大礼——兰府那把火,烧得可真旺啊。老夫人抱着小公子跳窗时,模样可真惨......\"她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笑着,\"早该让你死在北地,省得脏了陛下的眼。\" 兰乔曦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砖上砸出细小的坑洼。远处宫墙下,任安宰的龙辇正缓缓驶来,明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她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发颤的声音——这一次,仇恨的烈火,终将焚尽一切。 她要回家!回兰家!她要知道父亲殉国后,她兰家是否真的如鹤珍珍那贱人所说的那样子! 哪里还有什么兰府?! 眼前,只有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曾经熟悉的朱漆大门只剩半扇,歪斜地挂在焦黑的框上。庭院里,精美的亭台楼阁早已化作废墟,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触目惊心,焦黑的木梁狰狞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荒草丛生,野鼠乱窜,空气中弥漫着经年不散的焦糊味和死寂的气息。 这里,分明是一片被彻底焚毁、遗弃多年的废墟! “不……不可能……”兰乔曦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的泥泞中。 就在这时,一个住在附近、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看到兰乔曦的模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姑娘……你……你是兰家的人?”老者试探着问。 兰乔曦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去抓住老者的衣袖,声音嘶哑颤抖:“老伯!告诉我!兰家……兰家的人呢?我娘!我弟弟!他们……” 老者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悲戚:“造孽啊……兰将军殉国的消息传回帝都后没多久……兰府……就遭了灭门大火!听说是……是半夜起的火,火势冲天,根本救不了……里面的人……唉……兰夫人,还有兰家那个才十岁的小公子……都没能跑出来……烧得……烧得就剩……” 后面的话,兰乔曦已经听不见了。 “哇——!”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怀中的孩子吓得哭得撕心裂肺。 灭门……大火……母亲……幼弟……都……死了? 任安宰!是任安宰!一定是他!他恨她!所以他才纵容鹤珍珍如此这么做的丧心病狂,恨她“背叛”他嫁给了顾宥泽!恨她为顾宥泽生了孩子!所以他要毁了她的一切!毁了她最后的念想!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之火,瞬间焚尽了她最后一丝理智!比冷宫的白绫更甚,比北地的风雪更寒! 她挣扎着爬起,不顾嘴角的血迹,不顾自己流血的额头,如同疯魔般冲进那片焦黑的废墟。她在残垣断壁间疯狂地翻找着,寻找着,哪怕是一块亲人的骸骨,一件旧物…… 最终,她在曾经母亲佛堂的位置,找到了一截尚未完全烧毁的、粗大的房梁残木。木头一端焦黑,另一端还残留着暗红的漆色。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用指甲,用捡到的尖锐碎石,在那暗红的漆面上,一笔一划,刻下血泪斑斑的控诉与诀别: 任安宰: 一生孽债,一世错付。 桃林暖语,原是砒霜蜜糖;椒房独宠,终成索命枷锁。 冷宫白绫,未绝我命;北疆风雪,幸得余生。 然汝心之毒,甚于蛇蝎 毁我家国,戮我父兄!焚我故园,弑我母弟! 此恨倾尽四海之水难平!此仇燃尽九州之木难消! 兰乔曦此生,与尔不共戴天! 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若有轮回,愿化修罗厉鬼,噬尔血肉,碎尔神魂! —— 焚心绝笔 刻完最后一个字,她已是气若游丝,耗尽了所有心力。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与那血色的字迹融为一体,怵目惊心。 她决然的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埋葬了她所有至亲、所有天真、所有爱恋的焦土,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恨意将她彻底淹没。她抱着孩子,靠着那截刻满血字的焦木,缓缓闭上了眼睛。北地的风沙,帝都的繁华,深宫的囚笼,冷宫的白绫,王庭的烈焰……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最终都化作了母亲温柔的笑脸和幼弟稚嫩的呼唤。 意识,沉入永恒的黑暗。唯有一滴冰冷的泪,顺着她枯槁的脸颊滑落,滴在那血色的“恨”字上。 风,呜咽着卷过废墟,吹动着那截焦木上血色的字迹,如同亡魂不甘的泣诉。 第106章 第四世·焚心劫8 兰乔曦再次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地捕捉到头顶熟悉的雕花床顶,那繁复的缠枝莲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盘踞的鬼影。帐幔是上好的云锦,此刻正被不知何处钻入的穿堂风轻轻撩动,拂过脸颊的布料带着一丝陈旧宫廷特有的冰凉。一股混合着沉水香与兰草的气息,这曾经象征着她兰芷宫主人身份的甜腻馨香,此刻却浓烈得令人窒息,沉沉地压入肺腑,激起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 意识回笼的瞬间,刻入骨髓的警觉让她猛地抬手摸向腰间——那里本该藏着她片刻不离身的贴身匕首。指尖触到的却只有身下柔软却冰冷的锦被。紧接着,手腕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如同冰冷的针,狠狠扎穿了混沌的记忆。她缓缓低头,目光落在被雪白细布层层包裹的手腕上,那刺目的白,清晰地昭示着屈辱与未遂的死亡,也无情地提醒着她此刻身在何处——这华丽而腐朽的囚笼,兰芷宫。 “姐姐醒了?” 一声娇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恶毒,突兀地撕裂了殿内的寂静。珠帘哗啦作响,鹤珍珍的身影倚在殿门口那面华贵的鎏金鹤纹屏风旁。她今日穿着簇新的桃红宫装,裙摆上金线绣的蝶恋花在透过窗棂的微光下闪着刺目的光。她慵懒地把玩着指尖那对锋利的赤金护甲,碰撞间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轻响。 “陛下特意吩咐了,”她踩着脚下那双同样缀着金线的绣鞋,步步逼近,鞋尖碾过散落一地的、早已失了水分的芍药花瓣,发出细碎的、如同骨骼断裂般的声响,“要将姐姐好生将养着,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与本宫一同侍奉君侧呢。”她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倾身,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虚虚指向兰乔曦的手腕,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寒芒,“不过瞧姐姐这般刚烈的性子,莫不是嫌这伤口太浅,还想再添上几道?” 兰乔曦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越过鹤珍珍那张精心描绘的脸,死死钉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一只温润无瑕的羊脂玉镯正泛着柔和的光泽。那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是她出嫁时压在箱底的陪嫁!指甲瞬间深深掐入掌心,皮肉被刺破的细微痛楚却远不及心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然而,出乎意料地,她竟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干涩而嘶哑,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诡异。 “鹤妹妹说得极是,”她抬起眼,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堪称温和的笑意,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却一丝暖意也无,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冻结的荒原,“能与妹妹在深宫重逢,共沐君恩,当真是……‘欢喜’之至。” 那笑容落在鹤珍珍眼中,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气不受控制地从脚底窜起。这笑容太过熟悉!像极了当年在北地战场上,那个抱着襁褓中冰冷幼子的女人,在漫天风雪中转身时,眼中那团足以焚尽天地、同归于尽的烈火!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强作镇定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深夜,兰芷宫。 烛火在铜鹤灯台上跳跃着,将兰乔曦孤寂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狰狞的鬼魅。殿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苦涩得令人作呕。她端坐在妆台前,面前放着一只空了的药碗。纤细苍白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从碗底刮下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那是砒霜。冰冷的粉末沾在指尖,带着死亡的触感。这致命的毒药,是她用发簪上最后一颗还算值钱的珍珠,辗转从太医院一个贪婪的小吏手中换来的唯一手段。 窗外,更夫沙哑的梆子声穿透寂静的宫墙,远远传来,已是三更。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将那点致命的粉末用一方素帕仔细包好,藏入袖中。她吹熄了烛火,如同一抹没有重量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滑出寝殿,融入了惨淡的月光之中。冰冷的石板地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寒意,每一步都踏在复仇的刀锋上。 鹤珍珍的寝殿奢华靡丽,浓郁的甜香几乎凝成实质。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帐,隐约可见帐内人影纠缠,女子娇媚的喘息与男子低沉含混的醉语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珍儿放心……明日……明日朕便下旨……将苏杭到缂丝绣品全部赏给你……”任安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殿外阴影里那个凝固的身影心上。 兰乔曦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滔天恨意。她屏住呼吸,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目光锁定在帐外小几上那碗尚冒着丝丝热气的醒酒汤。指尖因极致的愤怒和克制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方小小的素帕。她一点点挪近,借着帐内透出的朦胧光影,将帕中包裹的砒霜粉末,尽数倾入那碗温热的汤中。白色的粉末遇水即溶,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死亡无声的印记。 次日清晨,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后宫的宁静。 鹤珍珍暴毙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她死在自己的锦被之中,七窍流血,面容扭曲狰狞,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宫人们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不详的气息。 任安宰闻讯踉跄而至,他扑到床前,颤抖着手抱起鹤珍珍尚有余温却已僵硬的尸体,双目赤红如濒死的野兽,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查!给朕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揪出来!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愤怒与悲伤(或许还有一丝失去重要棋子的恐慌)扭曲了他英俊的面容,他沉浸在失去“爱妃”的震怒中,浑然不知,真正的猎人,正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此刻,兰乔曦正端坐在临时设起的灵堂一侧。鹤珍珍穿着一身素服,头上却戴着鹤珍珍生前最引以为傲、象征着无上宠爱的东珠凤冠。硕大的东珠在素白帷幔的映衬下,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她低眉垂目,姿态恭谨,仿佛一个最虔诚的守灵人,为那棺椁中已然冰冷的仇敌,默默“祈福”。无人敢直视她,更无人能窥见她素服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燃烧了数世的恨意。 灵堂内,白幡在穿堂风中无力地飘荡,如同招魂的惨白手臂。烛火摇曳,将人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兰乔曦纤细的手指,缓缓抚上发髻间一支式样古朴的银簪。簪身冰冷,触感熟悉——那是顾宥泽在北地烽火中,亲手为她锻造的防身之物。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簪头,冰冷的金属下仿佛还残留着那个男人掌心的温度与北地的风沙。这根银簪,沾染过边关的风雪,如今,将再次饮血。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撞开! 任安宰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他显然刚从鹤珍珍的寝殿过来,龙袍凌乱,双目赤红未退,脸上交织着疲惫、愤怒与一种被巨大变故冲击后的茫然失神。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脚步虚浮地扑向那口停放着鹤珍珍的黑漆棺木,口中发出破碎的呜咽。 机会! 就在他心神失守,背对着兰乔曦,身体重心前倾扑向棺木的刹那—— 一道森冷的寒光,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亮出獠牙! 兰乔曦猛地起身,动作快如鬼魅!她拔出发间那支寄托着北地情意与血海深仇的银簪,用尽全身力气,带着积攒了数世的怨毒与绝望,朝着任安宰毫无防备的后心,狠狠刺下! “噗嗤——” 银簪锋锐的尖端,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华贵的龙袍,深深没入了血肉之中!那声音细微,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灵堂。 任安宰的身体骤然僵住,如同被瞬间冻结。他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剧痛和极致的惊骇扭曲了他的脸,他看到身后那张平静得可怕、却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容颜——兰乔曦。鲜血,浓稠而滚烫的鲜血,无法抑制地从他嘴角溢出,蜿蜒而下,滴落在明黄的龙袍上,洇开刺目的猩红。 “为……什么……”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败不堪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兰乔曦凑近他,冰冷的唇几乎贴上他染血的耳廓。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清晰无比地灌入他濒死的耳中: “为兰家满门忠烈,血染黄沙。”她顿了顿,眼中那团压抑了太久的烈火终于彻底喷薄,烧尽了所有理智,“为我腹中,你和她……亲手杀死的孩子!” 任安宰的瞳孔骤然放大,惊愕、恐惧、恍然……无数情绪瞬间闪过,最终定格为一片死寂的空洞。他眼中的光芒如同被狂风吹熄的残烛,迅速黯淡、熄灭。高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倒地,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激起一片尘埃。 兰乔曦缓缓直起身,抽出那根染血的银簪。温热的血珠顺着簪尖滴落,在她素白的裙裾上绽开点点红梅。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看着仇人眼中最后凝固的不甘与惊骇,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无尽悲凉与极致痛快的洪流冲垮了心防。她终于,缓缓地,露出一个释然而冰冷的笑容。那笑容里,有解脱,有疯狂,有无边无际的空洞。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铅灰色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惊雷如同天罚般在紫禁城上空轰然炸响!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天地之怒,噼里啪啦地狠狠砸落下来,瞬间在琉璃瓦上汇成浑浊的水流。雨水猛烈地冲刷着灵堂外的匾额,那朱漆描金的“兰芷宫”三个大字,在滂沱的雨幕中剧烈地晃动、扭曲,颜色迅速被冲刷得模糊不清,最终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水痕,仿佛这深宫里发生的一切爱恨情仇、血腥屠戮,都不过是雨打风吹去的幻影,从未真正存在过。 第107章 借胎还魂? 现实世界,苏萌的别墅。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苏萌紧紧握着兰乔曦冰冷的手,她的灵觉像绷紧的弦,清晰地感知到怀中躯体的异常——那不仅仅是陷入深层记忆的沉溺,而是一种更深、更可怕的死寂。兰乔曦的身体像一块逐渐冷却的寒玉,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更可怕的是,苏萌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求生的意志从她灵魂深处透出,仿佛她的意识心甘情愿地沉沦在那片血色的记忆泥沼里,拒绝回归。 “不好!”苏萌心头警铃大作,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她立刻收敛心神,调动起自身精纯的灵力,毫不犹豫地注入兰乔曦体内,目标直指那枚紧贴兰乔曦心口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宝石!她的灵力如同坚韧的银色丝线,瞬间缠绕上去,试图压制、驱散那宝石内部翻涌的、贪婪吸食宿主生命力的邪异气息。 “兰乔曦!醒醒!回来!”苏萌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穿透力,不再是轻唤,而是近乎命令的低喝,蕴含着强大的精神震荡,试图撼动那片沉沦的意识,“兰乔曦!看着我!回来!” 她的呼喊一声紧过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旁边一直紧张守着的豆豆,被这凝重的气氛和苏萌罕见的失态彻底手足无措,眼泪瞬间涌出,带着浓浓的哭腔:“曦曦姐姐!你快醒醒啊!不要吓豆豆!” 皇甫谦和沈清宴也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凝重。沈清宴下意识地伸手,颤抖着探向兰乔曦的颈侧动脉—— 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一片,触感细腻却毫无生机。他屏住呼吸,仔细感受了数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猛地抬头看向苏萌和皇甫谦,声音干涩而颤抖:“……没……没脉搏了!” “什么?!”皇甫谦瞳孔骤缩。 一股恐慌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不可能!”苏萌厉声喝道,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被触怒的冰冷。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兰乔曦苍白的面容。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她猛地捏开兰乔曦冰凉的下颌,毫不犹豫地俯身,将一口蕴含着澎湃生命精元和强大驱邪灵力的“生气”,直接渡了过去! 那口气息炽热而纯粹,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带着苏萌决绝的意志,强行冲破了宝石邪气的封锁,直灌兰乔曦的心脉和识海深处! “嗬——!” 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冲破水面,兰乔曦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胸腔急剧起伏,发出一声巨大而痛苦的抽气声!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在瞬间放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悸、茫然,以及刚从地狱血池挣脱出来的、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悲伤。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熟悉的吊灯,温馨的壁纸,不再是飘荡的白幡和冰冷的棺木……是苏萌的别墅!她回来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灵魂深处残留的、为了家人血亲、为了腹中骨肉、为了数世轮回积压的滔天委屈与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 “苏……苏萌……”兰乔曦的视线终于聚焦在近在咫尺、带着担忧与后怕的苏萌脸上,所有的坚强和隐忍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猛地伸出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苏萌,仿佛溺水者抱住唯一的浮木。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苏萌肩头的衣衫。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哭声压抑而绝望,不是为了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是为了记忆中那永远失去的至亲骨肉,为了那永世无法磨灭的血海深仇。 苏萌紧紧回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支撑的力量,任由她的泪水宣泄。皇甫谦和豆豆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也紧紧依偎在一起。 过了许久,兰乔曦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平息。她靠在苏萌怀里,精疲力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还遗留在那片血色的过往中。 皇甫谦见她情绪稍微稳定,才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回避的紧迫感:“曦曦,你刚才经历的……是否发现了关于‘彼岸花计划’的蛛丝马迹?任何细节,哪怕再微小,都可能至关重要。” 兰乔曦缓缓从苏萌怀中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深沉的哀伤。她努力集中精神,试图从刚刚那场惊心动魄、充满了血腥与背叛的记忆回溯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她仔细回想,从任安宰的毒酒,到鹤珍珍的怨毒,再到灵堂上的致命一击……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带着灼人的痛感。然而,关于“彼岸花”……这个神秘的符号或计划…… 她眉头紧锁,最终,还是带着一丝挫败和茫然,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那段记忆里,只有刻骨的仇恨和玉石俱焚的决绝,并没有任何指向“彼岸花”的线索。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失望的情绪悄然弥漫。 就在这沉寂压抑的时刻—— “哗啦——!!!”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爆裂声毫无征兆地从阳台方向炸响!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众人猛地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阳台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赫然破开了一个狰狞的大洞!蛛网般的裂痕从洞口向四周疯狂蔓延!冷风裹挟着夜的气息,从破洞中呼啸灌入,吹得窗帘狂舞!而在满地的、闪烁着寒光的玻璃碎片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一个用普通的、略显粗糙的信封装着的纸团。 袭击?!警告?! 皇甫谦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同时厉声道:“都别动!小心!”他迅速戴上随身携带的取证手套,小心翼翼地避开锋利的玻璃碴,用镊子夹起了那个信封,然后才谨慎地取出里面的纸条。 纸条被展开,上面只有一行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宋体字: ”借胎还魂,欧阳大少爷!” 这八个字,如同八道裹挟着万钧之力的惊雷,在寂静的别墅客厅里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借胎还魂”——指向那最阴毒、最禁忌的邪术! “欧阳大少爷”——直指那个庞大、神秘且与他们正暗中角力的欧阳家族的核心人物! 苏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彻骨,周身灵力隐隐波动。 皇甫谦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凝重至极。 连还在抽噎的兰乔曦,都猛地抬起头,眼中残留的泪水被巨大的震惊和一种不祥的预感冻结! 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或者说线索),像一只从黑暗中伸出的、指向深渊的利爪,瞬间将他们拉入了一个更加诡谲、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借胎还魂,欧阳大少爷!” 这八个冰冷的打印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房间内压抑的空气。震惊、愤怒、不祥的预感在每个人心头翻涌。 苏萌周身无形的灵力场瞬间变得凛冽,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她盯着那张纸条,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纸张,看清背后操纵的黑手。豆豆脸色铁青,迅速掏出手机,手指翻飞,显然在调动资源追查玻璃破碎的来源和可能的监控线索。 兰乔曦刚刚平复些许的心绪再次被巨大的冲击搅乱,她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那个前世被毒杀的孩子带来的幻痛仿佛再次袭来。“借胎还魂”这四个字,像毒蛇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不寒而栗。 就在这凝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中—— “呜……” 一声压抑的、带着极度惊恐的呜咽声响起。 豆豆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下意识地就往最信任的人身边靠去,一把紧紧抓住了站在旁边的皇甫谦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整个人几乎要缩进皇甫谦的怀里。 “谦哥……这……这太吓人了……” 豆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大眼睛里盈满了惊惧的神色,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鹿,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跳脱。手机视频了,一股子黑影似是一团烟雾,忽然丢出一封信,巨大的落地窗就在眼前碎裂,玻璃渣飞溅的场面带来的视觉冲击和死亡威胁感,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冲击力太大了。那黑影只轻轻丢出这么一封信而已,杀伤力竟这么大!然后那怪物张开血腥大口,就朝着摄像头扑来,一口吞了下去。 ”怪!怪物!”从开始到现在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皇甫谦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巨大抓力和豆豆身体的颤抖,心头猛地一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豆豆的胆子和承受力。他不能乱,尤其是在这种危机时刻,苏萌需要他冷静分析,团队需要他稳定局面。 “豆豆,别怕。” 皇甫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安心的沉稳。他迅速侧过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豆豆挡在身后,隔绝了那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黑洞洞的破窗带来的直接视觉冲击。同时,他强有力的手臂环过豆豆的肩膀,把人往自己坚实的怀里带了带,这是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动作。 “我在呢,没事的。” 他低下头,在豆豆耳边快速而清晰地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送消息的,不是攻击。人已经跑了。冷静点,深呼吸。”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既是安抚,也是指令。 豆豆感受到皇甫谦怀抱的温暖和力量,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才稍微落回去一点。他大口吸着气,努力平复自己,但揪住皇甫谦衣角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将脸埋在皇甫谦的肩窝,身体依然在轻微地发抖,但至少没有再发出惊恐的声音。 皇甫谦一边安抚着受惊的男友,一边迅速抬眼看向苏萌和兰乔曦,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锐利,只是那冷静之下,压抑着对豆豆受惊的愤怒和对幕后黑手的冰冷杀意。 “苏萌,” 他沉声开口,目光落在那张纸条上,“‘借胎还魂’……指向性太明确了。结合乔曦刚刚回溯的经历……尤其是她失去的孩子……这恐怕不是巧合。” 沈清宴也抬起头,脸色凝重地接口:“而且目标直指欧阳家那个深居简出、据说体弱多病的大少爷,欧阳宸!这手法……粗暴直接,像是故意要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欧阳家。是故意诱导?还是挑衅?” 苏萌缓缓踱步到那破碎的窗前,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窗框边缘残留的、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粉末。那粉末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的能量波动。 “不是诱导,也不是挑衅那么简单。” 苏萌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捻了捻那点粉末,眼神幽深,“这是‘引魂砂’。专门用来追踪特定灵魂印记的邪物……它出现在这里,意味着……”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射向刚刚经历生死、此刻脸色惨白的兰乔曦,一字一顿地道: “意味着对方不仅能精准定位兰乔曦的灵魂波动,而且……他们恐怕已经等不及了!‘借胎还魂’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她!或者说,是她灵魂深处那份与特定血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紧密相连的、独一无二的‘胎元’印记!欧阳宸……他需要这个‘胎’来完成他的‘还魂’!” 兰乔曦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再次护住小腹,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借她的“胎”,还欧阳宸的“魂”?! 这比直接杀了她,更令人毛骨悚然!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为一具被掏空、被利用的容器,灵魂被禁锢,血肉被献祭给仇敌的可怕未来! 别墅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破碎的窗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预示着更深的黑暗和更凶险的阴谋,正汹涌而来。而他们的敌人,已经不再满足于试探和警告,而是直接锁定了猎物最致命的弱点。 ”你们说会不会是用皇甫诗的胎来还魂!因为我的经历的其实是记忆,早就过去的历史,而非现实。”兰乔曦皱着眉问道。 第108章 皇甫诗危险了 “借你的‘胎’,还欧阳宸的‘魂’!” 苏萌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戳进兰乔曦的耳膜,直透心扉。她护着小腹的手猛地收紧,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掐进皮肉,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借她的胎?她仿佛看到自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灵魂被强行剥离,血肉成为滋养仇敌的温床,那个前世未能出世便惨遭毒手的可怜孩儿,连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要被仇家彻底抹去、扭曲、亵渎! “不……” 喉咙里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不对!” 就在这无边的恐惧即将把她彻底淹没的刹那,一丝被巨大危机强行逼出的清明猛地刺穿了混沌!兰乔曦霍然抬头,眼中爆发出近乎燃烧的光芒,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尖利起来,“不对!苏萌!我经历的只是记忆!是已经发生的过去!那孩子……那孩子早已不在了!我的身体里,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胎元’可借!那只是残存于我灵魂深处的一道印记、一个执念!他们真正要借的‘胎’……是……” 她的语速极快,逻辑在巨大的惊悸中强行贯通,一个更加可怕、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毒蛇般缠绕上来。 然而,命运似乎连让她说出结论的时间都不肯给。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极其尖锐、撕裂耳膜般的电话铃声响起,皇甫谦接通后:”什么?诗诗住院了?” 这一句话压碎了别墅内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思绪! 兰乔曦喊了一嗓子:”快!快去救人!”转头又对豆豆说,豆豆你快调取医院的监控,我们要确保皇甫诗的安全! 很快屏幕上清晰地分割着数个实时监控画面。最中央、最醒目的,正是皇甫诗所在的那间特护医疗舱!画面里,原本平稳运行的各类生命监护仪器,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疯狂摇晃!心电图机的波形不再是规律的起伏,而是变成了一条条疯狂向上飙射、几乎要顶破屏幕极限的尖锐直线!血压数值爆表,红色的警报符号疯狂闪烁!血氧饱和度数值如同失控的电梯,瞬间跌穿谷底又猛地弹回顶峰!更恐怖的是,那些沉重的、被精密固定的仪器——心电监护仪、呼吸机、输液泵——此刻竟诡异地悬浮在病床周围半米高的空中!连接在皇甫诗身上的管线被无形的力量扯得笔直,绷紧如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 整个画面充斥着一种违背物理法则的狂乱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诗诗!” 皇甫谦目眦欲裂,失声怒吼,捏着卫星电话的手背青筋暴起,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外壳生生捏碎!一股混杂着惊骇、愤怒和手足无措的冰流瞬间淹没了他,高大的身躯甚至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摇晃,那毕竟是他的妹妹也是从小带到大的亲妹妹。 “该死!” 苏萌的低咒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冰冷的杀意,她一步抢到皇甫谦身边,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在那疯狂跳动的监控画面上。她的灵觉早已穿透了冰冷的屏幕,清晰地感知到画面之外、那间医疗舱内正汹涌澎湃的、极度邪恶而贪婪的能量波动!那能量像一只巨大的、无形的魔爪,正死死攫住皇甫诗孱弱的身体,疯狂地抽取着什么,同时又将一种阴冷污秽的东西强行灌入! “他们真正要借的胎……是皇甫诗!” 苏萌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带着彻骨的寒意,“她腹中那个未成型的胚胎,被那邪物污染后强行保住的胚胎,才是欧阳宸选定的‘容器’!兰乔曦灵魂深处那道‘胎元’印记,是引路的灯塔,是开启‘借胎’邪术的钥匙!他们要利用这道钥匙,打开皇甫诗腹中那个被污染的生命通道,让欧阳宸的残魂鸠占鹊巢!走!” 最后一个字出口,苏萌的身影已如一道撕裂空气的闪电,朝着别墅大门的方向疾射而去!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和卷起的劲风。 “豆豆!通知特别行动队!最高战备!封锁医院!疏散无关人员!快!” 皇甫谦的反应亦是电光石火,他一把将还在自己怀里发抖的豆豆推向相对安全的角落,语速快得如同爆豆,同时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追苏萌,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 豆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皇甫谦严厉的语气激得一个激灵,巨大的恐惧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想要保护所爱之人的急切所取代。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痕,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化作一片残影,一道道指令被迅速发出,声音带着强压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洞幺洞幺!目标锁定市中心医院vip特护医疗区!……还有,启动‘驱邪’预案!能量场干扰最大功率!快!” 他一边对着手机嘶吼,一边也拔腿冲向门口。 兰乔曦最后一个反应过来,巨大的震惊和紧随而至的、对皇甫诗的深切担忧让她暂时压下了自身的恐惧。她咬了咬牙,也踉跄着追了上去。 黑色的suv如同一头暴怒的钢铁巨兽,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撕裂空气,朝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狂飙。皇甫谦将油门踩到了底,仪表盘指针疯狂地向右甩去,车身在高速过弯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窗外,城市的霓虹被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带,飞速向后倒掠。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苏萌坐在副驾驶,闭着双眼,双手结着一个古老而繁复的法印,周身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银色灵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圈圈地荡漾开去,试图跨越空间,提前感知和干扰医疗舱内的邪恶仪式。她的眉头紧紧锁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远距离的灵能对抗极其耗费心力。 豆豆坐在后排,膝盖上摊开一台特制的军用平板,屏幕上是实时传输的医院内部监控和热成像图,他语速飞快地向皇甫谦和苏萌汇报:“特别行动队已经抵达!正在封锁楼层!驱邪能量场干扰已启动……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干扰无效!医疗舱的能量读数……还在飙升!邪能反应……指数级增长!它……它在吞噬干扰能量!” 皇甫谦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方向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萌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嘴角渗出一丝鲜红的血线。 “快!再快!” 豆豆对着平板嘶喊,”我们的人,好像被某种磁场干扰了!” 车子一个近乎失控的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鼻的焦糊味,终于在医院急诊通道入口一个急刹停下!车门被粗暴地踹开,三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vip特护区的专属电梯狂奔而去! 电梯的数字缓慢地跳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皇甫谦焦躁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豆豆死死盯着跳动的数字,嘴唇抿得发白。苏萌则再次闭目,双手印诀变幻更快,试图强行撕开那越来越厚重的邪能屏障。 “叮!” 电梯门终于滑开。 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特护区走廊的光线被一种诡异的幽绿色取代,如同沉入深海的墓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但这气味之下,却翻滚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腥甜与腐败混合的气息。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医疗舱隔离门,此刻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门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凹陷、扭曲!门缝边缘,丝丝缕缕浓稠如墨的黑雾正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如同活物般在冰冷的走廊地面上蜿蜒爬行,所过之处,光洁的地砖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门内,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三人的灵觉和意志,带着一种贪婪的吞噬和冰冷的恶念! “让开!” 苏萌厉喝一声,眼中银芒暴涨!她一步踏前,双手在胸前猛地合拢,然后如同拉开一张无形的巨弓般向前狠狠一推!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光柱,带着净化与驱邪的磅礴意志,如同破城巨锤,狠狠轰击在那扇扭曲变形的合金门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响中,合金门如同被炮弹击中,向内轰然爆裂、洞开!无数金属碎片如同致命的飞镖般激射四散,打在墙壁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门内的景象,彻底暴露在三人眼前。 医疗舱内,所有的灯光早已熄灭,只有各种疯狂报警的仪器屏幕闪烁着刺目而混乱的红光,勾勒出这地狱般的场景。病床上空,皇甫诗的身体被一层浓郁到化不开的、如同液态沥青般的黑雾紧紧包裹、缠绕!那黑雾翻滚着,蠕动着,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阴寒。黑雾的顶端,赫然凝聚着一张巨大而扭曲的人脸轮廓——正是欧阳宸!那张鬼面五官狰狞,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窟窿,嘴角咧开一个极度恶毒而贪婪的狞笑! “嗬……嗬……” 病床上,被黑雾缠绕的皇甫诗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嘶鸣。她的腹部,在单薄的病号服下,正诡异地、肉眼可见地快速隆起!一股强大而污秽的生命力正从那里疯狂滋生,与她本身衰弱的生命气息形成恐怖的对比!那隆起的小腹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蠕动、挣扎,将皮肤顶起一个又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鼓包! 黑雾顶端的欧阳宸鬼面似乎察觉到了闯入者,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窟窿猛地转向门口三人!狞笑变得更加扭曲、猖狂,一股饱含着恶意、嘲讽和绝对掌控的冰冷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三人的脑海: “太迟了……完美的容器……终将……重生!”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们灵魂深处响起,带着地狱的回响。 就在这鬼面发出精神冲击的刹那,病床上被黑雾缠绕的皇甫诗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完全消失,只剩下眼白!但这眼白并非纯白,而是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疯狂蠕动的漆黑血丝!每一根血丝都像活着的、细小的黑色毒虫!她的眼神空洞、死寂,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恶毒!这眼神,与那黑雾顶端的欧阳宸鬼面,如出一辙! 一股比窗外寒夜冰冷百倍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医疗舱内的空气。 这一场景被后边赶来的兰乔曦尽收眼底,这场景宛如冥界中那些吞吃灵魂的妖魔,双腿发软的她只剩下一句话,”任安宰!你这个冥界的王快出来救人啊!” 第109章 任安宰出手 “任安宰!你这个冥界的王快出来救人啊!” 兰乔曦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绝望的祈祷,穿透了医疗舱内粘稠的阴冷和令人作呕的邪能波动。那声音里饱含着对皇甫诗危在旦夕的恐惧,也混杂着对呼唤那个亲手被她刺死的仇敌的屈辱与挣扎。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瞬。 就在那黑雾顶端的欧阳宸鬼面狞笑更盛,缠绕皇甫诗的黑雾如同巨蟒般骤然收紧,她隆起的腹部皮肤下那疯狂蠕动的鼓包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绝对的冰冷与死寂,毫无征兆地降临!这气息并非能量冲击,而是一种位阶的碾压,一种规则的显现!它并非从门外涌入,而是直接充斥了医疗舱内的每一寸空间,如同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奔腾的岩浆! 医院的天空突然乌云大作,电闪雷鸣起来。 扭曲狂舞的黑雾猛地一滞!那翻腾的速度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如同被投入了万载玄冰之中!欧阳宸鬼面上燃烧的幽绿鬼火剧烈地摇曳、缩小,仿佛随时都会熄灭,那猖狂的狞笑也瞬间僵硬、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空间被撕开一道狭长的、边缘流淌着粘稠墨色液体的裂缝。一只修长、骨节分明、肤色近乎半透明苍白的手,从那裂缝中探了出来。那手上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却带着一种执掌生死轮回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只手,无视了翻腾的黑雾,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欧阳宸鬼面惊骇欲绝的扭曲表情,就那么看似缓慢、实则快逾闪电地,直接插入了包裹着皇甫诗身体的那团浓郁黑雾的核心! 五指如幽冥寒铁铸就的利爪,猛地向内一扣!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惨嚎,从欧阳宸鬼面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炸开,带着无尽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滚出来!” 任安宰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响起,如同冥府的判词。 随着他五指发力向外狠狠一拽—— “嗤啦——!” 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那浓郁如液态沥青的黑雾,硬生生被扯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一张由黑雾凝聚成的、五官扭曲到极致、充满了痛苦、怨毒和极致恐惧的人脸轮廓,被那只手硬生生地从皇甫诗身体上方、从那黑雾的核心中,强行剥离、拖拽了出来! 那正是欧阳宸残魂的本体!此刻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鬼面,而是一个被无形锁链捆缚、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的、半透明的扭曲魂影!魂影的双眼中,幽绿的鬼火疯狂跳动,充满了对那只苍白手掌的无边恐惧! “不……饶命……冥王陛下……饶命啊!” 欧阳宸的魂影发出断断续续、充满惊惶的哀鸣,魂体在任安宰的掌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溃散。 任安宰的身影完全从空间裂缝中踏出。他依旧穿着那身绣着暗金龙纹的玄色冥王袍服,长发如墨,面容俊美却冰冷得不似活物。他看也没看地上皇甫谦、苏萌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深邃如古井的眸子只是淡漠地盯着掌中挣扎的魂影。 “借胎还魂,扰乱阴阳,侵扰生者,罪无可赦。”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宣判着最终的结局,“汝之残魂,当入冥狱,永世沉沦。” “不!陛下!饶我!我交代!我都交代!” 欧阳宸的魂影在绝对的死亡威胁下彻底崩溃,“是……是我欧阳家的大祭司!是他!是他用秘术吊着我的命!也是他想到这‘借胎还魂’的邪法!他说……他说这是唯一的生路!是……是‘彼岸花计划’的试验品!他让我……让我占据这具被邪气污染过的纯净胎体……具体的……具体的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只是想活……陛下饶命啊!” “彼岸花计划……” 任安宰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冰冷。他不再多言,扣住欧阳宸魂影的五指猛地收紧! “啊——!!!” 一声短促到极点的惨嚎戛然而止。 任安宰的掌心,仿佛出现了一个微型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欧阳宸的魂影如同被投入漩涡的枯叶,瞬间被吸扯、压缩,化作一道微弱的黑烟,彻底没入那掌心之中,消失无踪。魂飞魄散的结局被免去,等待他的将是冥狱深处漫长的洗炼与审判。 医疗舱内,令人窒息的黑雾如同失去了源头,开始剧烈地翻滚、溃散、消融。那股阴冷邪恶的能量波动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悬浮在半空的仪器“砰砰砰”地砸落在地。病床上,皇甫诗隆起的腹部肉眼可见地迅速平复下去,缠绕她的黑雾彻底消失。她身体猛地一松,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双被漆黑血丝占据的眼睛缓缓闭上,脸上只剩下极致的痛苦和虚脱。但生命体征监护仪上那疯狂乱跳的数据,开始以一种惊魂未定的速度,缓慢地回落、趋向平稳。 危机,解除了。 死寂。 只有仪器重新发出的、规律的“嘀嘀”声,以及皇甫诗粗重艰难的喘息。 任安宰缓缓收回手,掌心那吞噬灵魂的黑洞已然消失。他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门口的几人身上。那目光先是扫过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的皇甫谦,扫过周身灵力隐现、眼神警惕复杂的苏萌,扫过一脸惊魂未定却强自镇定的豆豆,最后,如同沉重的铅块,落在了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到难以形容的兰乔曦身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兰乔曦的嘴唇动了动,无数的问题在喉咙里翻涌——彼岸花计划是什么?欧阳家的大祭司是谁?他作为冥王是否知晓?……然而,没等她问出口,任安宰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那情绪快如闪电,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某种被尖锐之物刺穿的隐痛。 他的眉头再次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仿佛在强行压制着什么。是鹤珍珍那道融入他神魂的残魂!那残魂在感受到兰乔曦气息的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怨毒与不甘,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任安宰猛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再多看兰乔曦一眼,那残魂带来的撕扯之痛就会失控。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病床上刚刚脱离险境的皇甫诗一眼,转身便欲踏入身后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裂缝。 “等等!” 兰乔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颤抖,“‘彼岸花计划’!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任安宰的脚步顿在空间裂缝的边缘,玄色的袍角无风自动。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个冰冷而孤绝的背影。那背影在幽绿褪去、只剩下仪器微弱红光的医疗舱内,显得格外压抑。 沉默只持续了一瞬。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若有若无嘲讽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冥河彼岸飘来,清晰地钻入兰乔曦的耳中: “我说了,你信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间裂缝骤然合拢。任安宰的身影连同那来自冥界的死寂气息,彻底消失无踪。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医疗舱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喘息和一片死寂的茫然。 兰乔曦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那冰冷的六个字冻成了冰雕。“我说了,你信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将前世椒房殿的虚情假意、冷宫白绫的彻骨绝望、北地风沙的相依为命、灵堂之上的生死相搏……所有爱恨交织、刻骨铭心的画面瞬间搅碎、翻涌上来!信任?他们之间,从那个孩子死去、从兰府化作焦土的那一刻起,早就不存在这种东西了!一丝尖锐的刺痛从心脏蔓延开,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诗诗!” 皇甫谦第一个扑到病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妹妹虚弱的肩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浓浓的后怕,“感觉怎么样?哪里疼?” 苏萌也快步上前,双手再次结印,柔和的银色灵光如同温润的水流,缓缓笼罩住皇甫诗的身体,仔细探查着她体内是否还有邪气残留。豆豆则紧张地操作着平板,调取着皇甫诗的各项生命数据,语速飞快地向皇甫谦和苏萌低声汇报。 第110章 皇甫诗的忏悔 “哥……” 皇甫诗虚弱地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声音细若蚊呐,“……冷……好可怕……”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双手环抱住自己。 “没事了,没事了,哥在呢。” 皇甫谦紧紧握住妹妹冰凉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 就在这时,苏萌探查的灵光在扫过皇甫诗小腹时,猛地一顿!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怎么了?” 皇甫谦立刻察觉。 苏萌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示意皇甫谦和豆豆看向皇甫诗的小腹。 只见皇甫诗平坦的小腹之上,皮肤之下,隐隐约约,竟然浮现出一团极其黯淡、却无比诡异的印记!那印记并非固定,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扭曲着,但依稀能辨认出—— 那并非完整的图案,只有半边!却赫然是半朵妖异绽放的花朵!花瓣狭长如爪,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邪魅,花蕊处仿佛浸透着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血! 半朵滴血的彼岸花! 这邪异的印记在皇甫诗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来自深渊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彼岸花计划”的阴毒与未完结的凶险!它安静地蛰伏着,仿佛在等待着下一次绽放的契机。 医疗舱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降到了冰点。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半朵妖花印记之上,一股更深的寒意,悄然爬上每个人的心头。 皇甫诗虚弱地靠在病床上,单薄的病号服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像一张被揉皱后又勉强抚平的纸。劫后余生的疲惫深深烙印在她眼底,但此刻,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更为复杂的情绪,如同被狂风搅动的浑浊湖水。她的目光,越过正低声与苏萌商议后续治疗方案的大哥皇甫谦,越过忙着调试仪器、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悸的豆豆,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牢牢锁在了角落里的兰乔曦身上。 兰乔曦背对着病床,站在那扇被苏萌强行轰开的合金门边,望着门外走廊上狼藉的玻璃碎屑和尚未完全消散的、如同墨痕般的黑雾残余。她的背影绷得很直,像一张拉满的弓,肩膀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医疗舱内仪器规律的“嘀嘀”声,皇甫谦低沉的说话声,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脑海里,只有任安宰消失前那冰冷刺骨的诘问——“我说了,你信吗?”——以及皇甫诗小腹皮肤下,那半朵妖异如活物般缓缓蠕动、仿佛浸透着暗血的彼岸花印记。 那印记,是新的诅咒,是未完结的阴谋。而它的出现,与自己灵魂深处那道引路的“胎元”印记,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哽咽和巨大勇气的声音,轻轻响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 “乔……乔曦姐姐……” 兰乔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她没有立刻回头。 皇甫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对……对不起……” 这三个字,如同开启了某个闸门。皇甫诗的眼泪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雪白的被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她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也因为强忍的抽泣而微微发抖。 “真的……真的对不起……”她重复着,声音破碎不堪,“ 皇甫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苍白的脸颊和被单。她双手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和虚脱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对不起……” 她泣不成声,声音破碎得如同被车轮碾过,“真的……真的对不起……” 这三个字,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撕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那些刻意被她遗忘、此刻却无比清晰锐利的画面,带着巨大的羞耻和悔恨,排山倒海般涌来! 她看见自己躺在奢华的拔步床上,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风寒就娇气地蹙着眉。那时还是二嫂的兰乔曦,顶着盛夏午后的烈日,亲自在小厨房里守着药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只为给她煎一碗驱寒的汤药。药碗端到床前,氤氲的热气带着苦涩的清香。可她呢?她嫌苦,任性又刻薄地一把打翻了药碗!滚烫的药汁泼了兰乔曦一身,褐色的污迹在素雅的裙裾上迅速蔓延。她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扬起下巴,用被宠坏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尖声指责:“笨手笨脚的!这么烫!你是不是存心想烫死我?我就知道你安的不是好心!” 她看见自己穿着新裁的、用贡品云锦做的衣裙,在花园里得意地炫耀。兰乔曦在一旁安静地绣着帕子,只淡淡提醒了一句:“诗诗,这料子娇贵,当心被花枝勾了丝。” 她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竖起浑身的刺,恶狠狠地瞪回去,话语像淬毒的刀子:“要你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我二哥一时新鲜捡回来的玩意儿!真当自己是这家里的主人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看见母亲一次次在耳边灌输着对兰乔曦的恶意,说她是狐媚子,说她是来夺家产的祸水。她非但没有分辨,反而深以为然,变本加厉地将所有来自“二嫂”的善意关怀都视为别有用心、虚情假意。兰乔曦默默替她打点好的四季衣物,她嫌弃样式不够时兴;兰乔曦费心为她寻来的孤本琴谱,她不屑地丢在角落积灰;甚至在兰乔曦被母亲刁难、被下人怠慢时,她不仅没有出言相助,反而抱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在一旁冷眼旁观,甚至跟着母亲附和几句风凉话! “我……我把你的好……全都当成驴肝肺!” 皇甫诗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自我厌恶的鞭挞,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我瞎了眼!蒙了心!我以为……我以为你是装的……是图我们皇甫家的富贵……是来抢走我二哥的……我嫉妒……我恨……我仗着母亲的势……仗着自己是小姑子……就对你……对你……” 后面的话被更汹涌的哭泣淹没。她想起自己曾用怎样恶毒的语言去中伤兰乔曦的清白,怎样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怎样在兰乔曦被母亲罚跪祠堂时,故意从她面前走过,投下轻蔑而得意的一瞥! “我……我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兰乔曦那僵硬的背影,声音里是锥心刺骨的痛悔,“我欠你的……这辈子……不,几辈子都还不清!我的命……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拿去!你拿去啊!就当……就当是我替我自己……替以前那个混账东西……赎罪了!” 她情绪彻底崩溃,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仿佛真的要将自己的生命献祭出去。 “够了!皇甫诗!” 兰乔曦猛地转过身,声音如同冰层炸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冻结了皇甫诗所有的动作和哭喊。她几步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哭得浑身发抖、眼神绝望的女孩。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被那一声“对不起”勾起的、遥远而尖锐的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穿透了时光尘埃、洞悉了命运轮回的……苍凉的疲惫。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兰乔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比刚才的厉喝更重地敲在皇甫诗心上。 ”沈婉晴的债,是她自己的。你之前的愚蠢和刻薄,也是你自己的。但用命来还?” 她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嘲讽的冷哼,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皇甫诗小腹上,那半朵在苍白的肌肤下缓缓蠕动的、妖异的血色彼岸花印记,“你的命,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它被更肮脏的东西盯上了!” 她微微俯身,锐利的视线直刺皇甫诗盈满泪水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宣判,又如同命令:“听着,你欠我的,不用拿命来还。给我好好活着!养好你这身板!然后,用尽你吃奶的力气,跟我一起,把那个在你身上打上这鬼东西印记的、叫什么大祭司的杂碎,还有他背后那个‘彼岸花计划’,给我揪出来!碾碎了!挫骨扬灰!这才叫赎罪!懂了吗?” 她的语气里没有宽恕,只有冰冷的现实和刻骨的恨意。但这恨意并非指向眼前这个悔恨交加的女孩,而是指向那操纵命运、播撒诅咒的黑手。她不再是为之前那个被小姑欺凌的二嫂复仇,而是为了斩断这缠绕着她们两人、如同跗骨之蛆的厄运!同是女人,他也没必要刻意去针对!死活不放! 皇甫诗被兰乔曦话语中那冰冷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决心彻底震住了。她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了隐忍和温婉,只剩下历经劫波后的坚硬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砸碎了皇甫诗绝望的自毁念头,也强行在她一片混沌的愧疚中,凿开了一条新的、布满荆棘却通向反抗的路。 就在这时,苏萌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响起:“皇甫诗诗,别动!” 她的指尖,那点柔和的银色灵光正悬停在彼岸花印记上方,微微颤抖着。“这印记……不仅仅是坐标或通道……它……它在吸收诗诗体内刚刚被驱散的、逸散的邪能!它在……自我修复!另一端的气息……更清晰了……充满了……混乱和……无尽的饥渴!” 皇甫谦和豆豆脸色骤变,立刻围拢过来,紧张地盯着那半朵仿佛活过来的妖花。 皇甫诗躺在那里,感受着苏萌指尖的冰凉,也感受着兰乔曦话语带来的、沉重却异常清晰的方向。她慢慢抬起手,不是擦眼泪,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自虐的力道,死死按住了自己小腹上那半朵妖异蠕动的血花印记!仿佛要将那冰冷的、带着刺痛感的烙印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抬起头,看向兰乔曦,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不再涣散绝望,而是燃烧起一种混杂着痛苦、坚定和破釜沉舟的光芒。她没有再说道歉的话,只是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那半朵滴血的彼岸花,在她指腹下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宿主意志的转变和那新生的、指向深渊的仇恨。病房内的空气,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第111章 血债与新生 特护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被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死寂取代。皇甫诗半倚在摇高的病床上,脸白得像一张新糊的窗纸,唇上没有半分血色。她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却死死地、用尽全身仅存力气般,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指尖深陷进病号服的布料里,指节绷得发白,仿佛要将某种无形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和空洞,死死地按回去。 就在刚才,医生带着遗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宣布了那个残酷的事实:孩子,终究是没能保住。那被邪物强行污染、又被欧阳宸残魂冲击的脆弱胚胎,在经历了那样恐怖的邪能侵蚀后,早已油尽灯枯。流产的过程短暂而剧烈,如同身体内部一次无声的爆炸,带走了那个本不该存在的、扭曲的生命,也带走了皇甫诗最后一丝侥幸。 此刻,腹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茫。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哪怕它的孕育源于黑暗和诅咒,也曾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现在,连那点微弱的、属于她自己的血肉联系,也被彻底斩断了。 生理上的剧痛似乎已经麻木,但灵魂深处那个被生生剜去的空洞,却透着飕飕的冷风,让她从里到外都感到刺骨的寒。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失去那个“孩子”,而是因为这具身体被如此彻底的亵渎和掏空后,留下的巨大虚无。 然而,在这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虚无和剧痛之上,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阳光,艰难地挣扎着,试图破土而出——是解脱。一种沉重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却又真实无比的解脱感。那个被污染的生命烙印,那个可能将她彻底拖入深渊的“容器”,那个如同附骨之疽的“彼岸花”印记的源头……终于消失了。 身体是空的,心是冷的,但缠绕在灵魂上的、最沉重的那道枷锁,似乎也随之断裂了。她不再是那个被选中的“母体”,不再是被觊觎的容器。这具饱受摧残的躯壳,终于只属于她自己。代价是惨烈的,但这份迟来的、染血的“干净”,让她在绝望的深渊底部,竟隐约触摸到了一丝……新生的可能。尽管这新生,是如此虚弱,如此疼痛。 “诗诗……” 皇甫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妹妹那只冰凉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他看着妹妹空洞的眼神和死死按着小腹的手,心如刀绞,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失去孩子的痛苦,和被邪术强行剥离后的那种复杂解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巨大沉默。 豆豆红着眼眶,默默地削着一个苹果,动作小心翼翼,削好的果肉放在盘子里,却无人有心思去吃。 兰乔曦站在稍远的窗边,背对着病床。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空,压抑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皇甫诗流产的消息,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物伤其类。那个孩子,那个被污染的生命,在某种意义上,是前世她那个未出世孩儿悲剧的扭曲映射。如今,它以更残酷的方式彻底消散了。 她听到了皇甫诗压抑的抽泣,听到了皇甫谦无言的安慰。她更能清晰地感受到,病房内弥漫的那种沉重死寂之下,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变化——皇甫诗灵魂深处,那道曾经被“彼岸花”印记和污染胚胎双重压制的、属于她自身的生命气息,如同被巨石压住的小草,在巨石移开的瞬间,正极其艰难地、缓慢地重新萌发、舒展。那是一种纯粹属于“皇甫诗”的新生,与皇甫家无关,与之前那个骄纵的小姐无关,更与那个被诅咒的胚胎无关。 这丝新生的气息,微弱却顽强,让兰乔曦冰冷的心湖,也泛起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是怜悯?是感慨?还是……一种看到了同类挣扎出泥沼的、难以言喻的触动? “砰!”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气息急促的队员冲了进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惊惧,甚至顾不上病房内压抑的气氛。 “头儿!苏小姐!出事了!” 队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飞快地扫过病床上的皇甫诗,又迅速移开,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说!” 皇甫谦立刻站起身,周身气势瞬间变得冷硬如铁。苏萌也转过身,眼神锐利。 “欧阳家……炸了!” 队员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是……是他们的祖宅深处,那个据说只有核心成员才能进入的‘祭堂’……传出来消息!就在刚才,里面供奉的……欧阳宸大少爷的魂灯……彻底……彻底熄灭了!连灯座都……裂了!” 魂灯灭,灯座裂!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魂飞魄散!彻底的、连一丝残魂都没有留下的湮灭!远比简单的死亡要彻底、要恐怖千百倍! 队员的声音带着后怕:“消息传出来,整个欧阳家都疯了!尤其是……那个大祭司!据我们安插在欧阳家外围的眼线冒死传回的消息,魂灯熄灭的瞬间,祭堂里就传出了大祭司……不,是某种东西……极其恐怖的咆哮!那声音……那声音根本不像人能发出来的!像……像无数厉鬼在同时尖啸!整个祖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玻璃制品全部炸碎!好几个靠近祭堂的佣人……当场就……就七窍流血,疯了!”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连皇甫诗都忘记了哭泣,下意识地攥紧了哥哥的手,眼中充满了惊惧。 “然后呢?” 苏萌的声音冷得像冰。 “然后……然后那个大祭司……或者说是占据了大祭司躯壳的‘东西’……就发出了宣告!” 队员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他说……他说‘宸儿’的魂……是被我们……被皇甫小姐、兰小姐……还有苏小姐您……联手打散的!他说……此仇不共戴天!要用我们所有人的血……不!要用我们所有人的魂!来祭奠欧阳宸!尤其是……” 队员的目光再次扫过病床上的皇甫诗,又飞快地看向兰乔曦和苏萌,“尤其是皇甫小姐腹中曾经存在的‘容器之源’,兰小姐灵魂深处的‘胎引’,还有苏小姐您……您的灵力本源!他说……要让我们……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这恶毒的诅咒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他还说……” 队员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彼岸花’既然在皇甫小姐身上留下了印记,那她就永远逃不掉!印记的根……已经种下!欧阳宸的魂虽然散了,但‘彼岸花’的根……会吸干她的生机,让她成为下一个……完美的‘花泥’!他说……这只是开始!让我们……洗干净脖子等着!” 病房内死寂一片。 皇甫诗按着小腹的手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金纸,那半朵妖异的彼岸花印记仿佛在她皮肤下灼烧起来!苏萌的眼神冰冷到了极致,周身灵力隐现,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嗡鸣。皇甫谦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杀意。 兰乔曦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她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队员,扫过病床上瑟瑟发抖却眼神逐渐被仇恨点燃的皇甫诗,最后落在苏萌和皇甫谦身上。 “洗干净脖子等着?” 兰乔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好啊。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洗干净脖子下地狱!”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穿透病房的墙壁,仿佛已经锁定了欧阳家祖宅深处,那个发出恶毒诅咒的源头。 老娘从十世血泪而来,这一世不让老娘好过的,那咱谁也别好过! “欧阳家……大祭司……” 兰乔曦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杀意和玉石俱焚的决绝,“这梁子,结死了!” 不死不休! 第112章 欧阳家的报复 兰氏集团的扩张速度,快得像一场席卷全国的飓风。“兰心蕙质”的品牌标识如同燎原之火,短短数月,两千家门店在全国各大城市的核心商圈次第绽放。亮眼的业绩报表、资本市场的热捧、媒体连篇累牍的赞誉……一切都如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兰乔曦的名字,从那个在苏萌别墅里挣扎于前世血仇的女子,一跃成为商界炙手可热的新星,带着神秘的光环和令人咋舌的崛起速度。 然而,就在这巅峰的喧嚣之下,一场精准而致命的绞杀,正沿着那庞大商业帝国的命脉悄然展开。 “兰总!华东大区紧急报告!原定今天抵达海市的第三批意大利进口软装家具,承运方‘迅达物流’刚刚通知,他们的车队在高速入口被临时征调!所有车辆,全部!” 助理小陈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慌,语速快得像爆豆。 兰乔曦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闻言,握着手机的指节瞬间绷紧,发出轻微的“咔”声。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冰封的湖面下,暗流开始汹涌。 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坏消息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兰总!西南仓储中心告急!‘九州通运’反悔了!说他们所有的大吨位平板车都被欧阳家的‘寰宇建设’以高出市场价百分之五十的价格包断了!合同违约金他们认赔!” “兰总!北区七省门店装修材料运输链断裂!主要合作的车队老板集体失联!据侧面消息……也是被欧阳家高价撬走,去运送他们那个新建的什么‘未来科技城’的大型预制构件了!” “兰总!华南旗舰店开业在即,但定制的智能灯具系统卡在港口了!负责内陆转运的‘安顺达’车队……也被欧阳家截胡了!” …… 一条条紧急通讯,一张张措辞绝望的报告,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兰氏集团高速运转的心脏上。核心干路,几乎所有具备大型、重型运输能力的车辆,一夜之间被欧阳家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高溢价,蛮横地扫荡一空!目标明确——掐断兰氏集团赖以生存的物流大动脉! 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一场蓄谋已久、不计成本的绞杀!目标直指兰氏集团那遍布全国、正翘首以盼装修物料和开业货品补给的两千多家门店! 巨大的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高管们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屏幕上,代表着全国门店物流状态的电子地图,正以恐怖的速度由代表“正常”的绿色,迅速染成刺目的、代表“严重延误”和“即将断供”的猩红!警报声此起彼伏,如同催命的丧钟。 “欧阳家……这是要我们死!” 一位负责供应链的副总声音发颤,一拳砸在会议桌上,指关节瞬间红肿,“高出市场价百分之五十!他们疯了吗?!就为了运他们自己工地的破砖烂瓦?” 兰乔曦终于转过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她走到巨大的电子地图前,指尖划过那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猩红,最终停留在代表着欧阳家那个庞大新工厂的位置,内心的恐惧再放大,看来欧阳家不仅仅是打压他们,更是对他们这次项目收入的巨大利润的肯定,他们在争分夺秒,会不会和所谓的彼岸花计划有关?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惶的脸:“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告诉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精确到小时。” 负责法务和风险的高管艰难地开口:“兰总……根据我们与加盟商、供应商、装修公司签订的合同……如果因为物流原因导致门店无法如期开业或供货中断……保守估计,每日……仅违约金一项,就可能高达……1.5亿人民币。这还不算品牌信誉的毁灭性打击、门店租金和人员成本的持续消耗、以及……可能引发的加盟商大规模解约潮和挤兑……” 每日1.5亿! 这个数字如同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会议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仪器尖锐的报警声。绝望的气息开始弥漫。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苏萌和皇甫谦快步走了进来,两人脸色同样凝重。皇甫谦手中还拿着一个平板,上面是加密传输的卫星图像和能量波动分析图。 “乔曦,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糟。” 苏萌的声音清冷,直接切入核心,“欧阳家这次征用的运输路线,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封锁。我们在关键节点侦测到了极其隐晦但强大的空间干扰和‘厌胜’类诅咒波动。普通的备用运力,哪怕高价找到零星车辆,恐怕也无法顺利抵达目的地。货物会在途中遭遇各种‘意外’——机械故障、道路塌方、甚至是司机离奇昏厥。他们动用了玄学手段,彻底锁死了我们的物理物流通道!” 玄学锁链!物理与超自然的双重绞杀!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杀局!会议室里的高管们虽然不完全理解“玄学锁链”意味着什么,但“无法顺利抵达”这几个字,足以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有人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兰乔曦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脸上依旧不见慌乱。她看向苏萌:“能破吗?” 苏萌沉吟片刻,缓缓摇头:“对方准备充分,能量节点众多,且借助了大型基建工程本身的‘势’。强行破局,代价巨大,且时间……我们耗不起。” 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每拖延一小时,都是天文数字的损失和不可逆转的品牌崩塌! 皇甫谦将平板递到兰乔曦面前,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皇甫诗小腹位置的扫描图。那半朵妖异的彼岸花印记,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暗沉,如同凝固的污血。“诗诗那边的印记……在欧阳宸魂飞魄散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活跃’了。它似乎感应到了欧阳家这次的动作,像一根被触动的……引信。” 兰乔曦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半朵彼岸花印记,又扫过电子地图上那一片片刺目的猩红。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她淹没。物理的绞索,玄学的锁链,还有这如附骨之蛆的诅咒印记……欧阳家的报复,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狠毒、如此……全方位! 难道,她好不容易重建的基业,就要这样被彻底碾碎?难道,前世的血仇未报,今生又要被同一个阴影吞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边缘,兰乔曦的脑海中,前世北地风沙的呼号、王庭烈焰的灼热、以及……顾宥泽在绝境中,用染血的弯刀在沙地上划出的、那近乎不可能的行军路线图……种种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一股混杂着不屈、狠戾和破釜沉舟的火焰,猛地在她冰封的眼底点燃! “谁说……我们一定要靠车轮子送货?” 兰乔曦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在死寂的会议室炸响! 第113章 空中铁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兰乔曦猛地转身,指向电子地图上那密密麻麻、代表着兰氏集团两千多家门店的光点,她的指尖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我们的门店,遍布全国!每一个屋顶,都可以是……机场!” 众人愕然,不明所以。 “我要铺开一张天网!”兰乔曦语速如电,思路却如手术刀般精准,“立刻启动‘铁翼计划’!目标:48小时内,在全国所有一线、新一线及重点二线城市的兰氏集团门店屋顶,完成‘蜂巢’无人机起降平台的快速部署!同时,在总部及五大区域枢纽城市,建立大型智能调度中心与快速充电补给基地!” 这个计划的疯狂与大胆,让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死寂。 “兰总!48小时?部署数千个起降平台?还有无人机……哪来那么多高性能无人机?”供应链总监的声音带着颤抖。 “买!租!抢!”兰乔曦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砸下的铁锤,“动用所有流动资金!向全球所有能联系到的工业无人机厂商下最高优先级订单!溢价三倍!不,五倍!要求他们动用一切库存,调用一切在途货机,直接包机空运到我们的枢纽基地!同时,向国内所有大型无人机租赁公司、甚至民间极客团队发布‘战时征召令’!重金悬赏,只要符合载重和航程要求,立刻签约,立刻付款,立刻投入转运!谦哥!你的人负责接收、验机、编组和武装护航!告诉所有人,这不是飞行器,这是兰氏集团的翅膀!飞丢了,赔十倍!飞成了,奖金是赔偿金的百倍!” 她目光转向苏萌,锐利如鹰隼:“苏萌,你的任务是核心中的核心!我需要你为每一架执行核心运输任务的无人机——尤其是那些负责运送关键小件、高价值货物——加装微型化的‘驱邪护盾发生器’和‘空间稳定信标’!利用无人机高速飞行时与空气摩擦产生的微弱能量波动,为你的微型符文阵列充能!让每一架飞行的‘铁翼’,都成为刺破对方玄学封锁的利箭!” 苏萌眼中银芒暴涨,闭目凝神,强大的灵觉瞬间笼罩整个计划蓝图,片刻后猛地睁眼:“可行!微型符文阵列可附着于机体关键结构!以高速气流摩擦为引,护盾与信标可激活!虽单体微弱,但形成规模,足以在低空域撕开一条相对稳定的‘洁净走廊’!给我机体结构和飞行路线参数!” 兰乔曦最后看向皇甫谦,杀气凛然:“谦哥,你的人分三路!第一路,配合平台部署和无人机接收,确保设备安全落地!第二路,精锐尽出,给我像钉子一样钉死各地备用仓库和核心货物集散点!欧阳家必定会狗急跳墙,试图摧毁我们的货物!第三路,也是最关键的一路——组建‘猎隼’快速反应小队,装备你们最强的、经过苏萌符文强化的单兵防空和对地狙击武器!目标不是人,是欧阳家可能释放出来干扰甚至击落我们无人机的……‘东西’!无论是诅咒具现的怪鸟,还是他们暗中操控的邪异飞行物,给我在它们接近机群之前——打下来!” “明白!”皇甫谦眼神如淬火的钢,“仓库和货物是命根子,绝不会丢!天空,交给我的人来守!” 兰乔曦的目光投向皇甫谦,无需多言。 这一宿无眠。 次日一早,皇甫谦心领神会,眼中闪过铁血寒光:“‘猎隼’小队,远程炮决准备就绪!” 命令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席卷整个集团!恐慌被碾碎,取而代之的是背水一战、刺破苍穹的决绝! 资金如同决堤的洪流。全球顶尖的工业无人机厂商在令人眩晕的溢价和皇甫谦特别行动队的“护送”下,开足马力,将库存和生产线上的宝贝倾巢而出,一架架包机如同归巢的巨鸟,昼夜不停地降落在兰氏枢纽基地。国内的租赁公司和民间高手也被重金点燃,五花八门但性能达标的无人机如同百川归海,汇聚而来。工程师和程序员们红着眼睛,在临时搭建的巨大机库里,进行着疯狂的改装、调试、充电和编组。一架架无人机被装上特制的抗干扰通讯模块、微型符文护盾和苏萌团队争分夺秒蚀刻的稳定信标。 城市上空,兰氏门店的屋顶变成了临时的战场。工程队顶着星光和压力,快速架设起模块化的“蜂巢”起降平台。闪烁着指示灯的无人机,如同即将出征的战士,静静地停泊在“蜂巢”之中。 与此同时,各地的备用仓库被武装到牙齿。一件件关乎门店生死存亡的核心小件货物被装入特制的、带有缓冲和定位功能的运输箱,如同等待搭乘“铁翼”的信使。 欧阳家祖宅深处,祭堂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眼。当兰氏集团疯狂组装无人机群的消息传来,尤其是灵觉感应到低空域那越来越密集的、蕴含着微弱驱邪力量的飞行器信号时,祭堂内响起了狂怒的嘶吼。 “想用铁鸟对抗神罚?蝼蚁撼树!”大祭司的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亵渎神明的狂怒,“给我撕碎它们的翅膀!让它们化作燃烧的废铁坠落!” 数股阴冷污秽的能量波动从欧阳家新工厂区域升腾而起,化作无形的触手和扭曲的力场,试图干扰无人机的导航,甚至凝聚成肉眼难辨的、带着恶念的能量飞矢,射向低空! 然而,苏萌的符文护盾在高速飞行中被激活,无人机群外围亮起一层层微弱的、水波般的银色涟漪,将大部分干扰和能量攻击消弭于无形!皇甫谦的“猎隼”小队如同最敏锐的鹰隼,装备着特制的灵能观瞄镜和符文穿甲弹的狙击手,早已埋伏在关键区域的高点。当那些隐形的能量飞矢或由诅咒凝聚的怪鸟阴影试图靠近机群时—— 砰!砰!砰! 低沉而精准的枪声响起!特制的符文子弹撕裂空气,精准地命中那些无形的目标,爆开一团团微弱的、污秽的黑雾!偶尔有漏网之鱼撞上无人机护盾,也只是引起一阵轻微的摇晃,无法造成致命损伤。 更致命的是,总部主控中心内,代表“蜂后”指挥机的光点,在苏萌的精确引导下,如同最灵巧的蜂鸟,沿着一条看似迂回实则致命的路线,径直飞临了欧阳家新工厂深处、一处散发着最强诅咒波动的秘密节点上空! “目标锁定!能量波动峰值!” 苏萌清冷的声音响起。 “‘蜂后’已就位!诱饵信号全功率释放!” 技术员大声报告。 “猎隼一号,目标坐标确认!符文穿甲弹,发射授权!” 皇甫谦对着通讯器,声音冰冷如铁。 距离目标数公里外的一座废弃水塔顶端,一名“猎隼”狙击手屏住呼吸,十字准星稳稳套住了主控屏上传来的、经过苏萌灵能校准的精确坐标点。他扣下了扳机。 砰——! 一道微弱的流光,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划破低空的薄雾,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精准地射向那处被“蜂后”牢牢标记的节点! 几乎在同一时刻! 轰——!!! 欧阳家新工厂深处,一处看似普通的仓库屋顶,猛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污秽黑烟冲天而起,伴随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笼罩在低空、针对无人机群的强大诅咒力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崩溃消散! “诅咒节点清除!” 主控中心响起振奋的报告! “第一编队‘信使’无人机,抵达海市旗舰店‘蜂巢’!货物完整签收!” “北区中心店收到核心五金件!” “西南仓储中心‘蜂巢’确认接收芯片箱!” 一个个捷报如同激昂的凯歌,从遍布全国的“蜂巢”平台传回总部主控中心! 天空之下,铁翼如云。兰氏集团的无人机群,如同迁徙的钢铁洪流,在符文护盾的保护和“猎隼”的护航下,悍然撕裂了欧阳家布下的物理与玄学双重天罗地网!而那架作为诱饵的“蜂后”,在完成致命标记后,优雅地拉升高度,消失在云层之中。来自地面的精准“炮决”,则给了躲在暗处施法的大祭司一记响亮的耳光! 战争,从地面升入了低空。那遮天蔽日的铁翼,既是运输的生命线,也化作了悬在敌人头顶、随时可以投下毁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兰乔曦这时才露出一个慧心得微笑,多经历几世也不是坏事儿,至少第三世他可是个深殷兵法,带兵打仗的才子一枚——兰乔! 第114章 庆功宴上的硝烟 兰氏集团的庆功宴,设在城市之巅的云顶花园。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如星河倒悬的都市夜景。而宴会厅内,其光芒更盛。水晶吊灯折射着金碧辉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槟的气泡、高级香水的馥郁,以及一种名为“成功”的、令人微醺的气息。 “低空经济!兰总,您这一手,可是开辟了行业新赛道啊!”一位大腹便便的银行家举着酒杯,红光满面,“全国两千家门店,硬是靠‘铁翼’撑住了!现在‘兰氏低空物流’可是上了经济年鉴的新名词!佩服!实在佩服!” 他口中的“铁翼”,正是兰氏集团在绝境中锻造出的无人机配送网络。那场惊心动魄的“铁翼计划”,不仅挽救了濒临崩盘的集团,更将兰氏一举推上了行业颠覆者的神坛,开创了被全国媒体和经济学者反复研究的“低空经济”新业态。如今的兰氏集团,早已不仅仅是“兰心蕙质”的时尚帝国,更在低空物流和无人机研发领域,打下了坚实的根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行业领头羊。 兰乔曦穿着一身剪裁极尽利落的冰蓝色缎面礼服,衬得她肤色胜雪,气质愈发冷冽。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公式化微笑,与围拢过来的政商名流们周旋,眼神却平静无波,仿佛那足以载入商业史册的成就,不过是她棋盘上早已落定的一子。她的目光偶尔掠过落地窗外,那里并非只有城市的灯火,在常人无法窥见的维度,一道道由无人机航路交织而成的、流淌着微弱银芒的“低空走廊”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那是苏萌符文阵列留下的灵能轨迹,也是兰氏如今真正的力量脉络。 “乔曦。”一个带着几分矜持与久居上位者威严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兰乔曦转身,脸上的公式化微笑未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顾宥泽的父母——顾振邦和夫人顾南星——正站在她面前。兰乔曦也是后来才听说,顾南星和顾振邦是远方堂姐弟恋,听说还是顾南星追的顾振邦,顾振邦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笑意,顾南星则是一贯的雍容华贵,看向兰乔曦的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疏离。 “顾先生,顾太太。”兰乔曦微微颔首。 “真是盛况空前啊。”顾振邦环视着奢华热闹的宴会厅,语气带着长辈式的感慨,随即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落在兰乔曦脸上,“看到兰氏在你手里发展到如此规模,我们做长辈的,真是既欣慰又感慨。宥泽那孩子,性子太直,在外边不学无术惯了,不懂经营。倒是乔曦你,手腕魄力,都让顾伯伯刮目相看。” 兰乔曦听到此眉头一挑,觉得这话中有话。 他抿了一口酒,笑容更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低空经济’,可是未来十年,不,二十年的风口浪尖!蛋糕太大了,一个人吃,容易撑着。顾家,在军工和精密制造方面,还是有些底蕴的。精诚合作,强强联合,才能走得更远,飞得更高嘛。” 他的话语如同精心打磨过的玉石,表面光滑圆润,内里却藏着棱角——“精诚合作”是假,要分一杯羹、甚至借势攀附才是真。那潜台词几乎呼之欲出:想嫁入顾家?这就是“诚意”。 顾南星在一旁适时地露出温和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兰乔曦的手背,动作亲昵,指尖却冰凉:“是啊乔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和宥泽……” “顾先生,伯太太,”兰乔曦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的琉璃,清晰地映出顾振邦眼底那抹算计,“兰氏的低空物流业务,目前还处于深耕技术和优化运营的阶段。合作的大门,永远向有价值的伙伴敞开。至于您说的‘一家人’……” 她微微一顿,语气平静无波,“我和顾宥泽,我在走我的商路曲径通幽,他走他的学业康庄大道,没什么交集。”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未完全拒绝合作的可能(留有余地),又干脆利落地堵死了对方试图用联姻来捆绑利益的企图。那潜台词同样清晰:合作可以谈,但拿联姻当筹码?免谈,我也:不稀罕谈。 顾振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顾南星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悦。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哈哈,乔曦还是那么有主见。”顾振邦不愧是老狐狸,瞬间调整好表情,打了个哈哈,“年轻人,事业为重是好事!好事!那……合作的事情,改天让宥泽回来,我们再详谈?” 他将皮球踢给远在边疆的儿子,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兰乔曦不置可否地举了举杯,优雅地转身,迎向另一位前来祝贺的官员。顾家父母看着她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光芒四射的背影,脸色都有些难看。这个曾经在他们眼中或许还有些“高攀”顾家的孤女,如今羽翼已丰,再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拿捏的了。 宴会过半,气氛愈加热烈。舒缓的爵士乐流淌,人们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空气仿佛骤然降低了几度。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 是任安宰。 他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扫过人群,最终精准地锁定了兰乔曦。他手中,竟捧着一束花。那花束并非寻常的玫瑰百合,而是由深红近黑、花瓣细长如爪、带着一种惊心动魄妖异之美的花朵组成——赫然是曼珠沙华,彼岸花! 他无视了周遭的窃窃私语和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径直穿过人群,走到兰乔曦面前。 “恭喜。”任安宰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丝来自九幽之地的凉意。他将那束妖异的彼岸花递向兰乔曦。 刹那间,兰乔曦感觉心口那枚红色宝石微微发烫,一丝极其隐晦的悸动传来。她看着眼前这束象征着死亡与不祥的花,又看向任安宰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清晰地映着她身影的眼眸。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关切,有警告,更有一种压抑了太久、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炽热情愫。 她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了那束花。冰凉的花瓣触碰到指尖,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力。 “花很特别。”兰乔曦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评价一件寻常礼物。 “喜欢就好。”任安宰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清,“盛宴虽好,莫忘深渊在侧。欧阳家的那个工厂……有古怪。残留的能量波动,带着不属于此界的腥腐和混乱。那个大祭司……我怀疑他并非人类,或者……他沟通的力量源头,来自某个被遗忘的妖魔界域。连我,也尚未完全探明其根底。”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宴会浮华的泡沫,将隐藏的危机赤裸裸地展现在兰乔曦面前。 兰乔曦瞳孔微缩,握着花束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妖魔界域?这比她预想的更加凶险! “若有麻烦,随时找我。”任安宰看着她瞬间紧绷的侧脸,眼神中的爱恋几乎要溢出来,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化作更深沉的凝重,“切勿大意。彼岸花开,引来的可能不只是蝴蝶。” “好意心领了。”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抬眼直视他,“麻烦来了,解决便是。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任安宰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沉默了片刻,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目光扫过兰乔曦手中的彼岸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脸上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 他再次看向兰乔曦,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认真:“还有一事……鹤珍珍……” 听到这个名字,兰乔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冰封的湖面。 任安宰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她……或许并非如你所想,是那般纯粹的恶。至少……那个‘彼岸花计划’……” 他艰难地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措辞,“我虽不知其全貌,但可以确信,以她的层次和认知,她……绝对不知道那计划的真正面目和最终指向的是什么!她很可能……只是被利用了,一个可悲的……棋子。” 兰乔曦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前世冷宫的白绫,兰府冲天的火光,母亲幼弟焦黑的尸骨……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恨意如同冰冷的岩浆,在心底深处流淌。她看着任安宰眼中那份为鹤珍珍辩解的复杂情绪,只觉得无比讽刺。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兰乔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淡漠与决绝,如同秋风中飘落的最后一片枯叶,“伤害已经造成。血债已经铸下。她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她都是参与者,是推手。现在……” 她的目光落回手中那束妖异的彼岸花,又仿佛穿透了它,看到了那蛰伏在未知黑暗中的恐怖存在,“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要做的,是解决麻烦,而不是去分辨过去某个棋子的……无辜与否。” 她的话语冰冷而清晰,斩断了任安宰试图为鹤珍珍开脱的最后一丝念想,也将所有注意力拉回了当前迫在眉睫的危机——那来自欧阳的威胁还有皇甫家的仇怨! 任安宰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不为仇恨蒙蔽、也不为辩解动摇的、纯粹而冰冷的清醒。那是一种历经劫波后,超越了个人恩怨,直面终极威胁的觉悟。他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寂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 就在这时—— 宴会厅入口处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灯光下,一个风尘仆仆却身姿如松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休闲服嘻哈的风格衣服,那银链子在灯光下闪耀,英俊刚毅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却在踏入大厅的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兰乔曦的身影,以及……她面前那个手捧彼岸花、眼神复杂的男人! 顾宥泽回来了! 他的目光在兰乔曦手中的彼岸花和任安宰脸上扫过,眉头瞬间锁紧,周身散发出一种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凛冽气场。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兰乔曦,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硝烟与风尘的气息,强势地插入了两人之间那微妙而凝滞的气氛! 第115章 彼岸惊变 宴会厅里流淌的爵士乐突然像被无形剪刀剪断,戛然而止。当顾宥泽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闯入兰乔曦与任安宰之间那微妙的对峙时,角落里的顾振邦手中的红酒杯重重磕在鎏金桌沿,殷红酒液泼洒在定制西装上,而顾南星攥着珍珠手包的指节瞬间泛白。 “胡闹!!”顾振邦两步跨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淬了冰,“你刚下飞机就来搅局?没看到这是商业庆功宴?”他试图按住儿子肩膀,却被顾宥泽侧身躲开,少年背着的登山包边缘擦过父亲昂贵的袖扣,在布料上划出细小的裂痕。 顾南星则挡在两人中间,精心打理的卷发随着动作轻晃:“宥泽,你任叔叔是贵客……”她温婉的声线突然僵住——儿子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执拗的火焰,根本没将父母的阻拦放在眼里。 “任先生,”顾宥泽越过母亲颤抖的肩头,声音虽然年轻却透着沉稳,话语里裹着锋芒,“上次伤好的这么快?居然有时间来参加国内的庆功宴,还带了……这么特别的礼物。”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束彼岸花,语气里满是讽刺和戒备。 任安宰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顾南星突然踉跄后退半步——那笑容让她想起十年前某个暴雨夜,那个绑架自己的歹徒,也曾闪过这样森冷的弧度。 “宥泽!”顾振邦扯住儿子背包带,皮革摩擦声刺耳,“立刻给任先生道歉!你眼里还有没有家规?”企业家常年发号施令的威严在此刻完全失效,少年猛地挣开束缚,登山包上的金属扣重重撞在父亲腕间的百达翡丽上,表盘顿时出现蛛网裂痕。 兰乔曦夹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注意到顾南星的嘴唇在不停翕动,却发不出声音。这位向来优雅的名媛此刻像被抽走魂魄的人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而顾振邦青筋暴起的手背,正对着儿子后背微微颤抖,仿佛随时要落下的巴掌,最终却无力地垂落。 无数道目光立刻聚焦在这个突兀形成的三角地带。周围衣香鬓影的华丽场景,在顾宥泽略显狼狈的身影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背着的登山包上沾着泥土,胸前别着的校徽在水晶灯下微微反光,年轻英俊的脸庞上,长途飞行的疲惫掩盖不住眼中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敌意。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兰乔曦手中那束妖异的曼珠沙华上,暗红如血的花瓣似乎刺痛了他的眼睛,随后,这道目光如出鞘的匕首,直直刺向任安宰。 空气瞬间凝固,无形的压力以三人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任安宰深邃的眼眸中,刚刚因兰乔曦决绝话语翻涌的复杂情绪,在顾宥泽目光逼视的瞬间,迅速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没有退缩,只是微微侧身,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冰冷气息,那是一种仿佛来自幽冥的威压。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气场在狭小的空间里激烈碰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任安宰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听说顾同学留学辛苦,这庆功宴自然得来凑个热闹。至于这花……”他的目光掠过妖异的花瓣,最后落在兰乔曦沉静的侧脸上,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像是只说给她一人听,“花开彼岸,警示常在。顾同学异国求学,更该明白‘居安思危’的道理。” “警示?”顾宥泽上前半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兰乔曦完全护在身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他浑身散发着锐利的气息,目光紧紧盯着任安宰,“什么样的警示,需要冥王陛下亲自当‘送花使者’?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自有法律和……我的手段来解决!不劳冥界费心!”他特意强调“我的手段”,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对任安宰越界的警告。 兰乔曦夹在两人之间,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顾宥泽霸道的维护,把她当作需要保护的对象,这让她心里涌起一丝抗拒,当然更多的是开心。而任安宰那若有若无的纠缠目光,还有那束带着不祥意味的彼岸花,更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她讨厌被当成争夺的物品,更厌恶这混乱的局面打乱了她的计划。 就在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的瞬间—— “嗡——!” 兰乔曦心口贴着的红色宝石突然剧烈发烫!一阵尖锐的剧痛袭来,仿佛有根无形的毒刺扎进灵魂深处,这疼痛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几乎同一时间!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宴会厅的寂静。 就在这场家庭对峙与暗流交锋僵持不下时,皇甫诗的凄厉尖叫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顾南星的珍珠项链突然崩断,圆润珠子在大理石地面弹跳滚动,而顾振邦下意识伸手去护妻子,却看见儿子毫不犹豫地将兰乔曦拉到身后——那个动作,和二十年前他在商场危机中,将怀孕的妻子护在身后的姿态,如出一辙。 声音是从宴会厅另一侧传来的,坐在轮椅上,由皇甫谦小心照顾着的皇甫诗,此刻正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她双手死死捂住小腹,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扭曲得如同厉鬼。她浑身剧烈颤抖,像是正遭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更诡异的是,透过她单薄的礼服,可以看到她小腹上那半朵妖异的彼岸花印记,正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疯狂跳动、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诗诗!”皇甫谦目眦欲裂,一把抱住妹妹抽搐的身体,却被一股冰冷污秽的力量狠狠弹开! 变故来得太突然,宴会厅瞬间陷入混乱!音乐停止,宾客们惊叫着后退,杯盘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宥泽和任安宰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被这突发状况打断,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皇甫诗,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兰乔曦感觉像是被雷击中!心口宝石的灼痛和皇甫诗身上爆发的诡异波动产生强烈共鸣,她立刻意识到——出事了!而且是和彼岸花印记有关的巨大危机!她下意识就要冲过去。 然而,就在她迈出脚步的瞬间! 宴会厅巨大的防弹玻璃穹顶,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紧接着—— “哗啦啦——!!!” 坚固的穹顶像脆弱的蛋壳般碎裂,锋利的玻璃碎片如雨点般落下,水晶吊灯被砸得粉碎,大半灯光熄灭。 在破碎的穹顶外,墨色夜空下,出现的不是星星,而是——一双! 一双巨大到遮蔽半个天空的眼睛,燃烧着幽绿色的鬼火,冰冷无情,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这双眼睛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透过破碎的穹顶,死死锁定了下方痛苦尖叫的皇甫诗,准确地说,是锁定了她小腹上那爆发出诡异血光的半朵彼岸花印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降临,充满混乱、饥渴和绝对恶意,如同万钧巨山压下,瞬间笼罩整个宴会厅!许多宾客在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下瘫倒在地,有人甚至直接昏厥。 妖魔界域!任安宰之前的警告,此刻变成了眼前残酷的现实!这恐怖的凝视,显然不属于这个世界! “保护诗诗!”兰乔曦大喊,声音因宝石的灼痛和强烈的危机感而颤抖。她顾不上其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顾宥泽,就要冲向皇甫诗。 顾宥泽反应极快,穹顶破碎的瞬间,他本能地一把将兰乔曦拉到身后,同时手已经悄悄摸到了藏在包里的防身工具。然而,面对那遮蔽天空的恐怖巨眼,即便他平时再自信,此刻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 任安宰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身上属于冥界之主的威压瞬间暴涨到极致,玄色长袍无风自动,深邃的眼眸中幽光闪烁,仿佛要洞察巨眼的秘密。他一步跨出,挡在皇甫诗和巨眼之间,宛如一座阻挡毁灭的城墙。 “找死!”任安宰的声音冰冷刺骨,响彻混乱的宴会厅。他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出复杂的符文,符文散发着粘稠的墨色光芒,带着能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 而在这混乱的顶点,宴会厅角落的苏萌突然抬头,眼中爆射出实质般的银芒。她的目光没有看向穹顶的巨眼,而是死死盯着人群中一个看似惊慌失措、正随着人流向出口移动的侍者。 这个侍者的动作看似慌乱,但在苏萌的灵觉感知下,他身上散发的能量波动,竟与皇甫诗腹中暴走的彼岸花印记、穹顶外巨眼的气息,隐隐形成了一种邪恶的共振!他藏在托盘下的手指,正以诡异的节奏颤动,仿佛在操控着一场灾难! “内鬼!”苏萌清冷的声音穿透混乱,“抓住他!他是引发印记暴走的关键!” 第116章 血月妖瞳与轮回之门 任安宰冰冷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然而,那来自穹顶之外的巨眼只是漠然一瞥。来自异界的恐怖威压骤然增强,如同实质的亿万钧山岳轰然压下! “噗——!” 任安宰周身汹涌的墨色符文瞬间黯淡、崩碎!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身形猛地一晃,踉跄后退。那属于冥界之主的威压在人界法则的压制下,如同被套上了重重枷锁,根本无法与这跨界而来的妖魔之力抗衡!他试图再次凝聚力量,但那巨眼瞳孔深处幽绿鬼火猛地一盛—— “轰隆!” 一道无形的、充斥着混乱与毁灭意念的冲击波悍然降临!任安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玄色身影倒飞而出,狠狠撞在宴会厅厚重的承重柱上!大理石柱体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他滑落在地,单膝跪地,头无力地垂下,长发披散,再无声息。唯有那玄色长袍上绣着的暗金龙纹,在破碎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破碎的光。 冥王,败退! “任安宰!” 兰乔曦心头剧震,失声惊呼。心口宝石的灼痛与皇甫诗的惨嚎、任安宰的败退交织在一起,让她灵魂都在颤抖。 穹顶破碎,玻璃如暴雨倾泻。混乱的人群尖叫着推搡、践踏,涌向出口。顾振邦死死护着脸色惨白、几乎瘫软的顾南星在人群中挣扎后退。苏萌的厉喝被淹没在声浪中,她银芒爆射,身形如电射向那个动作诡异的侍者内鬼,指尖凝聚的灵力化作银色锁链,破空而去! 然而,一切都在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巨眼注视下显得渺小而徒劳。巨眼的目标无比清晰——皇甫诗小腹上那爆发出妖异血光的半朵彼岸花印记!混乱、饥渴、毁灭的意念如同实质的触手,穿透破碎的穹顶,狠狠攫向那痛苦抽搐的女孩! “不——!” 皇甫谦目眦尽裂,不顾一切地扑向妹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却被那无形的邪恶力量再次狠狠弹开,撞在翻倒的餐桌上,口喷鲜血。 就在那毁灭的意念即将触及皇甫诗的刹那! “吼——!!!” 一声震耳欲聋、非人非兽、充满了远古洪荒气息的咆哮,猛地从兰乔曦身边炸开!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瞬间将周围混乱的人群推开一个真空地带! 是顾宥泽! 他挡在兰乔曦身前,背对着那恐怖的巨眼。此刻,他身上的休闲服寸寸碎裂!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尊贵的银白色光芒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光芒中,他的身形在急速拔高、膨胀!英俊的脸庞轮廓变得妖异而威严,眉心一道银色的火焰纹路亮得刺目!他的眼瞳彻底化作了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竖瞳,冰冷、暴戾、俯瞰众生! 最令人震撼的是——九条巨大无匹、蓬松如云、闪耀着月华般银白光晕的狐尾,如同九条擎天之柱,从他身后猛地舒展开来!每一条狐尾都蕴含着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妖力,轻轻摆动间,便将空中坠落的玻璃碎片、水晶灯残骸碾成齑粉!磅礴的妖威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天而起,悍然撞向穹顶外那充满恶意的巨眼! 九尾天狐! 血脉觉醒! “滚!” 顾宥泽(或者说此刻的九尾天狐)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远古的威严与滔天的怒火。他猛地抬头,燃烧着冰蓝火焰的妖瞳,毫不畏惧地迎向那幽绿的巨眼! 轰——!!! 两股超越凡俗的恐怖意志在虚空中悍然对撞!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扭曲的波纹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整个云顶花园建筑都在剧烈摇晃! 那幽绿的巨眼第一次显露出明显的波动!冰蓝妖火与幽绿鬼火在虚空中疯狂撕咬、湮灭!顾宥泽的妖威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对混乱邪魔的天然压制,竟硬生生将那跨界而来的恐怖意念逼退了几分! “呜——!” 巨眼发出一声低沉而愤怒的嘶鸣,仿佛受到了某种创伤。幽绿的光芒剧烈闪烁,充满了不甘与忌惮。它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九条舞动的银色狐尾和那双燃烧的冰蓝妖瞳,最终,那巨大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深的忌惮和……一丝贪婪?随即,如同退潮般,那遮蔽天空的巨眼迅速淡化、缩小,最后化作一道微弱的绿芒,消失在破碎的穹顶之外,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死寂。 恐怖的威压骤然消失。 宴会厅内,劫后余生的人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眼神空洞,仿佛刚从地狱边缘爬回。皇甫诗腹部的血光印记黯淡下去,人也彻底昏死过去。苏萌成功擒住了那个内鬼侍者,用银色锁链将其捆缚,侍者脸上充满了惊恐和不解,似乎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引发如此灾难。皇甫谦挣扎着爬起,扑到妹妹身边。 顾振邦和顾南星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尊散发着滔天妖威、九尾摇曳的银白巨狐,看着儿子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妖异侧脸,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这……这还是他们那个桀骜不驯的儿子吗? 顾宥泽(九尾天狐)缓缓低下头。他那双燃烧着冰蓝火焰的竖瞳,落在了被他护在九尾环绕中心、安然无恙的兰乔曦身上。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暴戾未消,有守护的坚定,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理清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渴望。 兰乔曦也正仰头看着他。巨大的九尾天狐如同神话中的守护神只,银白的毛发在破碎的光线下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冰蓝的妖瞳深邃得如同星空。心口那枚红色宝石,在顾宥泽妖瞳注视下来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热度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点燃! 这一次,灼热中不再是单纯的预警或共鸣,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容抗拒的……牵引力! “嗡——!” 红宝石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瞬间将兰乔曦全身笼罩!一个玄奥无比、由无数血色符文构成的漩涡门户,毫无征兆地在她脚下旋转着打开!那门户散发着古老、苍茫、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轮回气息! “什么?!” 顾宥泽(九尾天狐)冰蓝的妖瞳猛地收缩,发出一声惊怒的低吼。他巨大的狐爪下意识地抓向兰乔曦,试图阻止她被那诡异的门户吸走! 然而,红宝石的力量霸道绝伦!血色漩涡爆发出恐怖的吸力! “顾宥泽……” 兰乔曦只来得及喊出这个名字,眼中带着一丝惊愕和来不及道别的复杂,整个人就被那血色漩涡彻底吞噬! 门户瞬间闭合,原地只留下几点逸散的血色光粒,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不——!!!” 九尾天狐发出震天的咆哮,狂暴的妖力失控般席卷而出,将宴会厅内残存的桌椅、装饰彻底化为齑粉!他那双冰蓝的妖瞳死死盯着兰乔曦消失的地方,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痛苦和……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被强行撕裂般的失落。 苏萌看着那消失的门户和狂暴的天狐,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和困惑的神色:“轮回之门?那宝石……竟然是……” 皇甫谦抱着昏迷的妹妹,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切,眼神茫然。 任安宰不知何时已撑着身体站起,他抹去嘴角的金血,看着兰乔曦消失的地方,又看向那因失去目标而陷入狂暴的九尾天狐,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震惊、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红宝石力量的深深忌惮。 血色漩涡带来的并非黑暗,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与拉扯感。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线条、尖锐的噪音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兰乔曦的意识。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惊涛骇浪的叶子,灵魂被无形的手撕扯着,前世今生混乱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椒房殿的熏香、冷宫白绫的冰冷、北地风沙的粗粝、王庭烈焰的灼热、顾宥泽妖化时冰蓝的竖瞳、任安宰坠落时破碎的龙纹…… “呃啊……” 剧烈的灵魂撕扯感让她痛苦地蜷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那狂暴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一股带着咸腥味的、冰冷潮湿的风猛地灌入鼻腔。身下传来坚硬而冰冷的触感。 兰乔曦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压抑得如同铅块般的天空。细密的雨丝带着深秋的寒意,无声地飘落,打湿了她的脸颊和单薄的衣衫。身下是冰冷粗糙的石板路,缝隙里积着浑浊的泥水。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狭窄、肮脏、弥漫着鱼腥和腐烂气味的古老街道。两旁是低矮、歪斜的木石结构房屋,墙壁斑驳,布满了青苔和水渍。路面坑洼不平,污水横流。几个穿着破旧麻布衣服、形容枯槁的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对她这个突然出现在街心、穿着怪异(现代礼服)的女子投来麻木而警惕的一瞥。 远处,传来低沉、悠长的号角声,带着一种苍凉和肃杀。更远处,隐约可见高耸的、巨大无比的、如同山岳般横亘在天际的……城墙轮廓?那城墙的规模和气势,远超她记忆中任何一世的都城!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压抑、仿佛连呼吸都要付出代价的窒息感。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时代,更不是她刚刚离开的那个世界。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口的位置,那枚红色宝石已经隐没不见,但一种奇异的联系感告诉她,它还在,只是沉寂了。 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第五世轮回,开启。身份:流落边陲海港“黑礁城”的孤女。时代背景:一个名为“大隋”的王朝末年,妖魔渐起,海疆不靖,民不聊生。 兰乔曦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泥水,撑着冰冷的地面缓缓站了起来。单薄的礼服在寒风中紧贴身体,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脊梁。她看着这陌生而绝望的世界,看着远处那如同巨兽蛰伏的恐怖城墙,眼中没有任何初来乍到的惶恐,只有一片历经劫波后的冰冷与坚韧。 前世的血仇,今生的羁绊,彼岸花的诅咒,妖魔界域的威胁……一切都被暂时隔绝在这陌生的时空之外。 但她的路,从未停止。 “黑礁城……大隋……” 她低声呢喃,声音在冰冷的雨丝中几乎微不可闻,“第五世……那就从这里开始吧。”和以往各世都不一样,这次他带着记忆——所有记忆来到这,自己不再是个看客,而是一个参与者! 她迈开脚步,赤着沾满泥泞的双足,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这条肮脏街道的深处,走向那未知的风雨与杀机。湿冷的石板路在她身后留下浅浅的足迹,旋即被新的雨水冲刷殆尽。 第117章 第五世,这一世1 冰冷的雨丝如同细密的针,持续不断地刺在兰乔曦裸露的皮肤上。单薄破烂的夏衣早已被泥水浸透,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狼狈却依旧挺直的线条。赤足踩在湿滑、污秽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碎石硌脚的疼痛。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鱼类的腐烂气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深海淤泥的阴冷气息,猛烈地灌入鼻腔。 这就是黑礁城。大隋王朝最南端的边陲海港,一个在王朝末年的风雨飘摇中,被遗忘在巨浪与绝望夹缝里的地方。 街道两旁低矮歪斜的木屋,像一群蜷缩在风雨中的病兽。窗户大多用破旧的油布或木板钉死,偶尔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豆火,映照出屋内人影的佝偻与麻木。几个穿着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粗麻衣服的妇人,正围着一个破瓦罐,试图用捡来的潮湿柴火点燃一点微弱的暖意。她们看到兰乔曦,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嫌恶,如同看到了什么不洁之物。 “看,是那个灾星!”一个干瘦的老妇啐了一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厌憎。 “穿得妖里妖气的…肯定又是从海里爬上来的邪祟变的!”另一个妇人搂紧了怀里瘦小的孩子,仿佛兰乔曦多看两眼就能把那孩子吸走魂魄。 “离她远点!克死了爹娘还不够,还想把晦气带给我们吗?”第三个妇人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排斥。 窃窃私语和充满恶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过来。兰乔曦面无表情,仿佛那些恶毒的词汇不过是落在身上的雨点。她只是紧了紧手臂,环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脚步却未曾停留,径直穿过这条弥漫着绝望和敌意的窄巷。 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并非她自己的,而是这具身体原主,那个同样名叫“兰乔曦”的五岁小女孩的。 去年的八月十五,本该是团圆的日子。海风带着腥气,天空阴沉得不见一丝月光。小女孩拉着爹娘粗糙的手,一遍遍问:“爹,娘,月饼呢?说好的月饼呢?” 往年这个时候,爹娘总会冒着风浪出海,用捕到的珍贵渔获换回一两块粗糙却甜香的月饼,那是贫瘠岁月里唯一的盼头。 可是今年,没有。 海妖肆虐,前几日刚有自称“追云宗”的仙人在近海与那些狰狞的怪物大战了一场。虽然仙人胜了,海妖退去,但海面漂浮着破碎的船板和暗红的血水,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腥臭。港口被毁了大半,人心惶惶,哪还有人敢出海?哪还有多余的渔获去换月饼? 小女孩不懂这些,她只记得爹娘的承诺。她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因委屈和饥饿不住地颤抖。“月饼!我要月饼!你们说话不算话!” 爹娘焦灼又无奈地看着她,粗糙的脸上刻满了疲惫和愧疚。最终,爹一咬牙,对娘说:“娃儿哭成这样…我去近海转转,看能不能捞点小鱼小虾,换块饼子回来。” 娘死死拉住他:“当家的!海妖刚退,海水都还带着邪气!不能去啊!” “总不能让娃儿一直这么哭下去…”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就一会儿,我快去快回。” 娘拗不过他,只能含着泪,看着爹扛起那艘破旧的小木船,走向那片依旧翻涌着不祥浪花的海面。小女孩的哭声似乎小了些,带着希冀望着爹的背影消失在灰蒙蒙的雨雾里。 然而,爹没有回来。 第二天,娘也疯了似的冲进了那片危险的海域。 几天后,有侥幸在浅海捡拾战利品的人,看到了远处海面上翻扣着的、那艘熟悉的小木船…… 从此,那个哭着要月饼的小女孩,成了黑礁城人尽皆知的“灾星”。是她哭闹着要月饼,才逼死了她的爹娘。是她引来了海妖的注意,给黑礁城带来了无尽的晦气,可是这个可笑可悲的借口连成立的逻辑都不存在,但是却是全村人活下去理所当然的说法。 若非族老念在一点同姓之谊,勒令邻里轮流给她一口残羹冷炙,她早已饿死街头。即便如此,她活得也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人人避之不及,在无尽的恐惧、饥饿和唾骂中,苟延残喘了这一年。 直到今天,那个来自遥远异世的灵魂,带着四世的血泪与坚韧,在这具瘦弱冰冷的躯壳中苏醒。 “灾星?克死父母?” 兰乔曦心底冷笑。这世间的苦难,何时需要一个小女孩的眼泪来背负?不过是愚昧者为自己无法抗衡的命运和恐惧,找一个宣泄的出口罢了。她经历过椒房殿的虚情假意,冷宫白绫的彻骨绝望,北地风沙的相依为命,灵堂之上的生死相搏,还有那光怪陆离的现代世界…这点污名,连她心湖的涟漪都激不起。 但身体的虚弱和寒冷是真实的。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火烧。这具身体,太孱弱了。想要在这妖魔渐起、王朝末路的乱世活下去,想要找回那些失散的羁绊(无论是敌是友),想要最终了结那跨越轮回的血债…她需要力量!远超凡俗的力量! “修仙…” 兰乔曦望着远处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巍峨城墙,以及更远处,视线尽头被阴云笼罩、却依稀能感受到某种宏大缥缈气息的连绵山脉——那里,就是追云宗的方向。这是涌入她脑海的信息中,唯一明确的、能获取力量的地方。 也是任安宰如今所在的地方。 “追云宗…”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无论那仙门之中等待她的是旧识还是新敌,这条路,她走定了! 就在这时—— 呜——!!! 一声低沉、苍凉、仿佛从深海最幽暗之处传来的号角声,猛地撕裂了雨幕!这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魔力,瞬间盖过了雨声、风声,甚至压下了巷子里那些妇人的窃窃私语。 整条街道瞬间死寂! 第118章 第五世,这一世2 刚才还对兰乔曦怒目而视的妇人们,脸上血色唰地褪尽,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她们像受惊的鹌鹑,猛地抱起孩子,连滚带爬地冲回自己的破屋,死死地关上门板,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插门闩的急促声响。 “海…海妖又来了?!” 恐惧的低语在紧闭的门板后压抑地响起。 “天杀的!不是才被仙人们打退吗?这才多久!” “快…快把香点上!求海神娘娘保佑…” 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腥咸,混杂着浓重血腥味和深海淤泥腐败气息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黑礁城南部的小渔村,它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姑且叫它海鱼村吧!天空的铅云仿佛被墨汁浸透,翻滚着,压得更低。雨势骤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竟隐隐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暗红色! 兰乔曦猛地抬头,看向海港的方向。 只见原本灰蒙蒙的海天相接之处,此刻正翻涌起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墨绿色雾气!雾气中,影影绰绰,无数扭曲怪诞的巨大黑影正在其中蠕动、嘶吼!尖锐的、非人的嘶鸣声穿透雨幕,刺激着耳膜。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无尽饥渴与毁灭欲念的邪恶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朝着黑礁城汹涌扑来! 海妖潮!真的又来了!而且规模似乎比上一次更大! 黑礁城那看似巍峨的城墙,在这股来自深海的恐怖威压下,竟显得如此脆弱渺小。城墙上的烽火台猛地燃起示警的狼烟,但在瓢泼的血雨和墨绿妖雾中,那火光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而海鱼村的喧闹也由此刻变得撕心裂肺,彷徨无助,却又无济于事。 “跑啊!” “海妖登岸了!” “救命!仙人!追云宗的仙人在哪里?!” 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的恐慌爆发!狭窄的街道瞬间被逃命的人群堵塞,哭喊声、尖叫声、推搡踩踏声混杂在一起。人们像无头的苍蝇,只知道朝着远离海岸的方向狂奔。 兰乔曦瘦小的身体被慌乱的人流撞得东倒西歪,几次险些摔倒。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跑?往哪里跑?在这妖魔横行、秩序崩坏的末世,没有力量,跑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潮,再次投向追云宗所在的群山方向。眼神中的决绝,如同磐石。 就在这混乱的顶点,一道清越、悠长的剑鸣,如同穿云裂帛的鹤唳,陡然从黑礁城中心最高的那座塔楼上响起! 紧接着,数道璀璨的流光破开厚重的雨幕和妖雾,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从城中各处腾空而起!流光之中,隐约可见身着统一青色道袍、背负长剑的身影。他们周身散发着或强或弱的清光,将靠近的墨绿妖雾和血雨逼退,形成一个个临时的“洁净”区域。 是追云宗的修士!他们并未离去,还在城中! 为首一道流光最为炽盛,清光湛湛,如同小太阳般照亮一方。流光中是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修士,他剑眉星目,面容俊朗非凡,气质清冷如霜雪。他御剑悬停在空中,手中长剑遥指翻涌的墨绿妖雾核心,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混乱的黑礁城: “追云弟子听令!结‘七星伏魔阵’!妖邪犯境,诛!” 那声音…那面容… 兰乔曦的心脏,在冰冷的雨水中,猛地一缩! 任安宰!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混乱的雨幕,即使他身着道袍、气质迥异于冥王的深沉孤绝,但那刻入灵魂的轮廓,她绝不会认错! 此刻的他,立于飞剑之上,衣袂翻飞,剑气凌霄,宛如谪仙临尘,是这绝望黑礁城中唯一的光。与那日在宴会厅中被巨眼轰落尘埃的冥王,判若两人。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即使隔着风雨,兰乔曦似乎也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冷静与强大——属于任安宰的,无论身处何位,都磨灭不了的强大。 就在任安宰话音落下的瞬间,另外六道流光迅速向他靠拢,在空中按照玄奥的方位排列,七道清光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北斗七星图案!磅礴的灵力波动汇聚,一股堂皇正大、专克邪魔的凛冽剑意冲天而起,狠狠撞向那翻涌的墨绿妖雾! 轰——!!! 剧烈的能量碰撞在海天之间爆发!清光与墨绿妖雾相互侵蚀、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波将靠近海岸的房屋瓦片掀飞,靠近的低阶海妖发出凄厉的惨叫,在清光中化作飞灰! 混乱的人群被这惊天动地的仙魔斗法短暂地震慑,不少人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空中那如同神只般与妖魔战斗的青色身影,眼中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希冀和狂热。 “是任仙长!” “任仙长来救我们了!” “仙门万岁!追云宗万岁!” 欢呼声在恐惧的间隙响起。 然而,兰乔曦却敏锐地看到,在那巨大的“七星伏魔阵”光幕之下,任安宰清冷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凝重。那墨绿妖雾的核心,似乎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在蛰伏,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深海的力量! 她的目光并未在空中的激战上停留太久。趁着人群被仙魔斗法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兰乔曦矮下身子,如同一条灵活的小鱼,逆着人流,朝着黑礁城内更深处,追云宗弟子们聚集的塔楼方向,艰难却坚定地潜行而去。 仙缘就在眼前,乱世求生,不进则死!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踏上那条逆天改命的登仙之路! 就在她绕过一处被海风侵蚀得摇摇欲坠的破败祭坛时,一个充满怨毒和嫉恨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哼!果然是你这个灾星!海妖每次来都跟你有关!任仙长他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你这晦气东西还想靠近仙师?做梦!” 兰乔曦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明显比普通渔民整洁许多、但同样打着补丁的鹅黄色布裙的少女,正站在雨幕中,恶狠狠地瞪着她。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眉眼生得也算清秀,只是此刻扭曲的神情破坏了那份美感。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割鱼用的短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寒芒。 少女的眼神,兰乔曦太熟悉了——那是鹤珍珍!即使换了躯壳,换了身份,那份深入骨髓的偏执和嫉恨,如同烙印,清晰可辨! 鹤珍珍死死盯着兰乔曦,或者说,盯着兰乔曦那张虽然沾满泥污、却难掩清丽轮廓的脸,以及那双平静得让她感到恐惧和愤怒的眼睛。就是这个灾星!前世差点抢走了他的皇后之位,抢走了任哥哥的心!这一世,她好不容易先一步来到黑礁城,凭借一点机灵和刻意讨好,才勉强在追云宗一位外门管事那里挂了个名,有了参加入门测试的资格。她绝不能容忍这个灾星也出现在任师兄面前! “滚回你的破窝去!不然…”鹤珍珍晃了晃手中的短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我就替黑礁城除了你这个祸害!” 兰乔曦静静地看着她,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发丝滴落,滑过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颊。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洞穿了鹤珍珍色厉内荏的本质,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这漠然,彻底激怒了鹤珍珍! “找死!”她尖叫一声,握着短刀就朝兰乔曦扑了过来!动作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蛮横的戾气。 然而,就在鹤珍珍扑到近前的刹那—— 咻! 一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 紧接着,“铛”的一声脆响! 鹤珍珍手中的短刀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瞬间脱手飞出,打着旋儿深深钉入旁边祭坛腐朽的木柱上,刀柄兀自嗡嗡震颤! “啊!”鹤珍珍痛呼一声,捂着自己被震得发麻生疼的虎口,惊骇地看向攻击袭来的方向。 只见在祭坛另一侧的阴影里,不知何时蹲伏着一团小小的白色身影。 那是一只…狐狸? 体型只有小猫大小,通体覆盖着蓬松柔软、不染纤尘的雪白毛发。最奇异的是,它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几乎比它身体还长的尾巴,尾巴尖上,还跳跃着一簇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冰蓝色火苗。雨水落在它身上,竟被一层无形的气罩隔开,半点不湿。 小白狐抬起小小的脑袋,露出一双圆溜溜、如同最上等琉璃般剔透的冰蓝色眼眸。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眸正冷冷地、带着一丝睥睨的警告,盯着惊魂未定的鹤珍珍。它的小爪子还保持着向前虚挥的姿势,刚才那道击飞短刀的无形气劲,显然就是它的杰作。 兰乔曦的目光,也被这只突然出现、神异非凡的小白狐吸引了。当她的视线与那双冰蓝色的琉璃眼眸对上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沉寂的心口处传来——是那枚隐没的红色宝石!它似乎在…轻轻震颤? 顾宥泽?! 第119章 第五世,这一世3 一个名字瞬间划过兰乔曦的心头。九尾天狐…缩小版? 小白狐似乎感觉到了兰乔曦的目光,它冰蓝色的眼眸转向她,眼中的冷意瞬间褪去,竟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好奇、亲近和…某种更深沉依恋的复杂情绪。它歪了歪小脑袋,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呜咽:“嘤~” 这声音,与那日宴会厅中震天撼地的咆哮,天差地别。 鹤珍珍看看被钉在柱子上的短刀,又看看那只诡异的小白狐,再看看依旧平静得可怕的兰乔曦,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灾星…太邪门了!连狐狸都帮她? “妖…妖怪!”她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朝着人群的方向,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狭窄的祭坛角落,只剩下兰乔曦和那只神秘的小白狐,在越来越大的血雨中沉默对视。远处,追云宗修士与海妖的战斗轰鸣依旧,清光与妖雾交织碰撞,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光怪陆离。 小白狐轻盈地跳下祭坛的残垣,迈着优雅的小步子,走到兰乔曦沾满泥泞的赤足边。它仰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兰乔曦冰冷脚踝上的一道细小划痕。 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流,顺着被舔舐的地方涌入体内,瞬间驱散了那处的寒意和疼痛。 兰乔曦低头看着它,冰冷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你…”她刚想开口。 小白狐却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满足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然后转身,小小的身影灵巧地几个纵跃,便消失在破败房屋的阴影之中,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冰雪般的清冽气息。 兰乔曦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又抬头看向空中那激烈交战的清光与妖雾,看向任安宰那御剑凌风的身影。她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硝烟味的冰冷空气,抹去脸上的雨水和血污,不再犹豫,迈开脚步,坚定地朝着追云宗弟子所在的塔楼方向走去。 乱世如炉,仙路崎岖。灾星之名?她早已背负过更沉重的枷锁。如今,带着四世的记忆,一只神秘小狐的善意,还有那必须斩断的宿命…她兰乔曦,来了! 塔楼之下,人声鼎沸。劫后余生的黑礁城居民,以及闻讯从周边村落逃难而来的人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狂热和希冀,望着塔楼入口处那几名负责维持秩序、神情严肃的追云宗外门弟子。 因为,一个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黑礁城传开: 追云宗,将在三日后,于城中“望海坪”,大开山门,遴选有缘弟子!以补充此次抗击海妖潮的损耗,也为应对这愈发险恶的世道! 仙缘!一步登天,脱离这无边苦海的唯一机会! 兰乔曦瘦小的身影挤在激动而惶恐的人群边缘,湿透的粗麻布衣紧贴在身上,更显单薄。她安静地听着周围的议论纷纷,目光却穿透人群,落在那塔楼最高层,那扇紧闭的、雕刻着云纹的窗户上。 她知道,任安宰就在里面。 三天后。 巨大的“望海坪”早已被清理出来,临时搭建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竖立着三根通体莹白、刻满玄奥符文的玉柱,在略显阴沉的天空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这便是追云宗测试弟子灵根资质的“测灵柱”。 高台中央,端坐着几位气息渊深、身着青色云纹道袍的修士,正是追云宗此次主持遴选的内门执事和长老。而坐在最中央主位,闭目养神,周身气息如渊渟岳峙的,赫然是追云宗宗主——玄微真人!他亲自坐镇,足见此次遴选的重视。 台下,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怕不有数千之众!从衣着光鲜的城中富户子弟,到衣衫褴褛的渔家少年,无论男女老少,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炽热的渴望——对仙缘的渴望! 鹤珍珍也挤在人群中,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但浆洗得很干净的淡粉色衣裙,头发也精心梳理过,插着一朵小小的野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良家女”。她紧张地绞着手指,目光不时瞟向高台,寻找着那个让她夜不能寐的身影。当看到玄微真人身旁侍立的那道挺拔如松、清冷如月的青色身影时,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任安宰!他就站在那里!如同众星捧月!只要她能通过测试,就能和他同在一个宗门了! 这次她要靠自己改变命运的束缚,潇洒的活一会,矢志不渝,终身不悔! “肃静!”一名内门执事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遴选开始!凡年岁在十岁至十六岁之间者,依次上台,将手置于测灵柱上!灵根资质显像者,留!无灵根或驳杂不堪者,退!” 规则简单粗暴,却决定着台下数千人的命运。 测试开始了。 一个个少年少女怀着激动或忐忑的心情走上高台。有人将手放在玉柱上,玉柱毫无反应,在执事冷漠的“无灵根,退下”声中,失魂落魄地跌下台去。有人则让玉柱亮起微弱的光芒,或黄(土灵根)、或绿(木灵根)、或蓝(水灵根),光芒亮度不一,代表着灵根纯度的高低。这些人则被引到高台一侧等待。 偶尔有光芒稍亮者,便会引来一片羡慕的低呼。但整体而言,拥有灵根者百中无一,且大多资质平庸。 轮到鹤珍珍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迈着尽可能优雅的步子走上高台。她刻意避开兰乔曦可能存在的方向(她认定那灾星根本不敢来),目光含羞带怯地扫过任安宰。然而任安宰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测灵柱上,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鹤珍珍心中微涩,但很快打起精神,将白皙的手掌按在了中间那根测灵柱上。 嗡! 玉柱猛地亮起!一道耀眼夺目的冰蓝色光芒冲天而起!光芒纯净剔透,散发着凛冽的寒意,瞬间将整个高台都映照得一片幽蓝!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好!”连一直闭目的玄微真人都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冰灵根!变异冰灵根!纯度…上佳!”负责记录的执事声音都带着激动。 “恭喜师妹!”连旁边几位内门弟子都投来羡慕和友善的目光。 鹤珍珍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冰冷触感和周围羡慕惊叹的目光,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她成功了!而且是万中无一的变异冰灵根!她终于离任师兄更近了! 她矜持地收回手,对着主位方向盈盈一拜,目光再次痴缠地落在任安宰身上。这一次,任安宰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清冷的眼眸朝她看来。鹤珍珍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 然而,任安宰的目光只是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平静地移开,仿佛她与其他资质尚可的弟子并无区别。鹤珍珍满腔的喜悦瞬间凉了半截,一丝怨毒悄然爬上心头。都是因为那个灾星!如果没有她…任师兄的目光一定会停留在自己身上! 测试继续进行,鹤珍珍被引到通过者区域,享受着周围人敬畏的目光,心思却已飘远,盘算着如何在宗门内接近任师兄,以及…如何让那个碍眼的灾星彻底消失。 时间流逝,通过者寥寥无几,高台下的气氛也从最初的狂热变得有些沉闷和绝望。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瘦小、穿着破烂粗麻衣服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上了高台。 她赤着脚,小脚上满是污泥和细小的伤口。头发枯黄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平静得近乎死寂的眼睛。她的出现,与周围衣着光鲜或至少整洁的待测者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她!那个灾星!” “她怎么敢来?” “晦气!快把她赶下去!” “仙师!不能让她碰仙家宝贝啊!会带来厄运的!” 台下的黑礁城居民认出了兰乔曦,顿时炸开了锅,厌恶、恐惧、驱赶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高台上的执事也皱起了眉头,看着这个衣衫褴褛、气息微弱的小女孩,眼中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怀疑。 第120章 第五世,这一世4 兰乔曦对那些叫骂充耳不闻。她径直走到最右侧那根测灵柱前。就在她即将伸手的刹那—— “且慢。”一个清冷如玉击的声音响起。 兰乔曦动作一顿,抬起头。 开口的,是任安宰。 他不知何时已从玄微真人身侧走出,几步便来到兰乔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无波,静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瘦弱、肮脏、被万人唾弃的“灾星”。 整个望海坪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任安宰和兰乔曦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震惊、疑惑和一丝看好戏的兴奋。鹤珍珍在通过者区域更是瞬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任师兄为什么要为这个灾星停下?! 玄微真人也微微抬眸,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的关门弟子和那个奇特的小女孩。 在数千道目光的聚焦下,任安宰缓缓伸出手,却不是阻止兰乔曦,而是…轻轻拂开了她额前沾着污泥的枯黄乱发。 这个动作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当兰乔曦那张虽然瘦削憔悴、却难掩精致轮廓,尤其那双平静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星尘的眼眸完全显露出来时,任安宰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任安宰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甚至不属于这个尘世的沧桑、冰冷与坚韧。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跨越了轮回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看似平静的心湖深处猛烈地涌动了一下! 是他…真的是她! 即使换了躯壳,换了身份,那双眼睛,他永远不会认错! 兰乔曦也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瞬间翻涌又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冥王也好,仙门天骄也罢,他终究是任安宰。 片刻的沉寂后,任安宰收回了手,指尖残留着那枯发粗糙冰冷的触感。他转身,对着主位上的玄微真人,以及负责遴选的几位执事,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此女,与我追云宗有缘。” 轰!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望海坪! “什么?!” “任师兄说…有缘?” “这灾星…她凭什么?!” “难道她真有灵根?” 鹤珍珍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任师兄…任师兄他竟然当众说和那个灾星有缘?!凭什么!凭什么这个贱人总能得到任师兄的另眼相看!嫉妒的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玄微真人眼中精光一闪,捋着长须,微微颔首:“哦?安宰既如此说,那便测上一测吧。”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负责的执事虽然满心疑虑,但宗主和任安宰都开了口,他也不敢怠慢,只能示意兰乔曦继续。 在无数道或嫉妒、或怨恨、或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兰乔曦伸出自己同样沾满泥污、瘦骨嶙峋的小手,平静地按在了那根冰凉的测灵柱上。 嗡… 玉柱先是毫无反应,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嗤笑和幸灾乐祸的低语。 鹤珍珍眼中也闪过一丝快意,等着看兰乔曦出丑。 然而,就在那嗤笑声刚起的刹那—— 嗡——!!! 测灵柱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混杂着无数种颜色的狂暴光芒!赤红!金黄!靛青!幽蓝!土黄!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银白与墨黑!各种属性的光芒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玉柱内疯狂冲撞、纠缠、湮灭!整根玉柱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其光芒之盛,甚至盖过了鹤珍珍刚才引发的冰蓝光柱!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乱的光!从未见过!” “柱子…柱子要炸了吗?!”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高台上的执事和长老们都霍然起身,脸上充满了震惊和茫然!这景象,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测灵柱的认知! 玄微真人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那根光芒狂乱、剧烈震颤的玉柱,以及柱前那个依旧平静得可怕的小女孩,口中喃喃:“混沌…驳杂…却又…暗藏玄机…” 任安宰的眉头也深深锁起,看着那狂暴混乱的光芒,眼中充满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遥远的海面传来!伴随着那巨响的,是之前那低沉邪恶的号角声陡然变得高亢尖锐,充满了狂暴的愤怒! 一道比之前庞大数倍、散发着滔天凶威的墨绿色巨影,猛地从翻腾的海面下破水而出!无数条粗大如巨蟒、长满吸盘和骨刺的触手疯狂舞动,搅起滔天巨浪!一只比房屋还大的、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独眼,死死锁定了望海坪的方向! 海妖大祭司!它被之前任安宰等人的抵抗彻底激怒了!此刻,它竟亲自降临!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望海坪!刚刚还在震惊于测灵柱异象的人们,瞬间被这来自深渊的恐惧攫住,尖叫哭喊声再次响彻云霄! “结阵!保护凡人!”任安宰厉喝一声,周身剑气勃发,瞬间化作一道璀璨流光迎向那恐怖的巨影!其他追云宗弟子也纷纷祭出法宝,严阵以待! 高台之上,一片混乱。 在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和恐怖威压降临的瞬间,测灵柱上狂暴的光芒骤然一敛,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幻觉。 兰乔曦缓缓收回了手。掌心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光芒与她无关。她抬起头,望向海天之间那如同魔神降世的恐怖巨影,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乱世的大幕,已然拉开。她的仙路,注定不会平坦。 而就在这混乱的、仙魔对峙的紧张时刻,没有人注意到,在望海坪边缘一处被海浪侵蚀的礁石缝隙里,一只通体雪白、尾巴尖跳跃着微弱冰蓝火苗的小狐狸,正静静地蹲在那里。它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琉璃眼眸,穿透混乱的人群和弥漫的妖雾,精准地落在了高台上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第121章 第五世,这一世5 海妖大祭司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了整个望海坪。那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独眼,如同深渊的入口,死死锁定着混乱的人群。尖叫声、哭喊声再次撕裂空气,刚刚燃起的仙缘希望瞬间被死亡的阴影覆盖。 “结阵!护住凡人!”任安宰的厉喝如同定海神针。他身形化作一道撕裂阴云的璀璨剑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率先迎向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巨影!清冽的剑鸣压过海妖的嘶吼,磅礴的剑气如同无形的屏障,硬生生在汹涌的妖威中撑开一片空间。 其他追云宗弟子也反应迅速,各色法宝光芒亮起,或结成防御光罩护住人群密集处,或紧随任安宰之后,一道道凌厉的攻击轰向那舞动的巨大触手。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海天之间不断炸响!灵力与妖力疯狂碰撞、湮灭,掀起狂暴的气流和滔天巨浪!望海坪剧烈摇晃,碎石飞溅。 高台之上,玄微真人依旧端坐,但周身气息已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目光如电,锁定了海妖大祭司的核心。他并未立刻出手,似乎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又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混乱中,兰乔曦瘦小的身影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后踉跄。她死死盯着空中那惊心动魄的仙魔之战,尤其是任安宰那道在墨绿妖雾中纵横睥睨、剑气凌霄的青色身影。前世冥王的深沉孤绝,与此刻仙门天骄的锐意锋芒,在她脑海中重叠、碰撞。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穿透混乱,落在了她身上。 是鹤珍珍! 她站在被保护起来的区域边缘,脸色苍白,显然也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不轻。但当她的目光扫过被挤到外围、孤立无援的兰乔曦时,那惊恐瞬间被扭曲的嫉恨取代。尤其是在看到任安宰浴血奋战的身影,想到他刚才竟为这个灾星开口!凭什么?!凭什么这贱人总能吸引任师兄的注意?连这种灭顶之灾她都能活下来?!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鹤珍珍心中疯狂滋生。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一位正在维持秩序、脸上带着惊惶和几分不耐烦的外门管事。那管事姓王,正是之前鹤珍珍刻意讨好才得以提前挂名的人。 “王管事…”鹤珍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楚楚可怜,“您看那个灾星…就是她!刚才测灵柱都差点炸了,肯定是不祥之人!现在海妖大祭司都来了,会不会就是她引来的晦气?留她在我们中间,会不会害了大家啊?”她悄悄指了指被挤到边缘的兰乔曦。 王管事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弄得心烦意乱,对兰乔曦这个引发测灵柱异象、又引得任师兄开口的“麻烦”也早有微词。此刻被鹤珍珍一挑唆,再看着那混乱中单薄的身影,一股烦躁和迁怒涌上心头。 “哼!扫把星!”王管事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对旁边两个负责维持外围秩序的外门弟子喝道:“张五,李七!去!把那个穿破麻衣的小丫头片子给我弄走!扔到药园那边去!别让她在这碍事,冲撞了仙师们斗法!” “是!王管事!”两个外门弟子巴不得离这危险的前沿远点,闻言立刻如蒙大赦,粗暴地拨开人群,冲到兰乔曦身边,不由分说地架起她两条细瘦的胳膊。 “干什么?放开我!”兰乔曦挣扎,眼神冰冷。她力气太小,根本无法反抗两个成年修士。 “闭嘴!灾星!王管事有令,送你去药园‘清净清净’!省得你在这招灾引祸!”张五恶声恶气地说道,手上力道加重,掐得兰乔曦胳膊生疼。 “快走!别磨蹭!”李七也推搡着她。 两人几乎是拖拽着兰乔曦,在混乱和鄙夷的目光中,迅速离开了风暴中心的望海坪,朝着黑礁城内相对偏僻、靠近追云宗临时驻地后方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轰鸣、嘶吼、剑啸声渐渐远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硝烟味也被一种浓烈的、混杂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药味取代。一片被简单篱笆围起来、灵气明显比外界浓郁几分的园圃出现在眼前。园圃里种植着各种兰乔曦从未见过的奇异花草,有的叶片如翡翠,有的花朵似火焰,有的藤蔓上还结着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果实。这就是追云宗在黑礁城的临时药园。 “进去!”张五一把将兰乔曦推搡进药园篱笆门内,力道之大让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听着!小灾星!”李七叉着腰,居高临下地呵斥,“王管事开恩,给你个容身之所!以后你就待在这里,负责浇水、除草、抓虫子!敢偷懒,敢碰坏一株灵草,仔细你的皮!也别想着跑,外面海妖还在,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还有!”张五补充道,脸上带着恶意的笑,“每天的口粮,自己去伙房那边领最下等的杂粮饼!伙房在那边!”他随意指了个方向,“别指望有仙师们的份例!你这晦气东西,只配吃这个!” 说完,两人像是甩掉了什么脏东西,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还顺手把简陋的篱笆门从外面用藤蔓缠上了几道,虽不牢固,却是一种明确的禁锢信号。 药园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灵草叶片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战斗轰鸣。 兰乔曦撑着冰冷潮湿的地面,慢慢站了起来。粗麻布衣在刚才的拖拽中被撕破了几处,露出底下更显瘦削的肌肤,上面还留着几道明显的指痕淤青。她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仿佛刚才的屈辱只是拂去尘埃。 灾星?杂役?最下等的口粮? 她环顾着这片不大的药园。灵气虽比外界浓郁,但也有限。园中灵草品阶显然不高,大多是些炼制基础丹药的材料。但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是难得的喘息之地和安全区。至少,暂时远离了鹤珍珍那淬毒的目光和王管事等人的直接刁难。 活着,就有机会。 她没有立刻去查看那些灵草,而是走到药园角落一个低矮破旧的窝棚前。这窝棚显然是以前看守药园的杂役留下的,简陋得四面漏风,里面只有一堆干草和一个破瓦罐。 兰乔曦走了进去,蜷缩在干草堆上。身体的疲惫、饥饿和寒冷如同潮水般袭来。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将意识沉入心口那枚沉寂的红色宝石。宝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但当她集中精神去感受时,似乎能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暖意,如同风中残烛。 这丝暖意,让她在绝望的冰冷中,抓住了一点微弱的锚点。她开始尝试回忆前世在深宫、在北地、在现代接触过的各种呼吸法门、吐纳之术,试图引导那丝微弱的暖意流转周身。不求修炼,只求驱散寒意,恢复一点体力。 时间在药草的清香和远处的轰鸣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窸窣声从药园深处传来。 兰乔曦瞬间警觉地睁开眼。不是人!脚步太轻了! 她屏住呼吸,透过窝棚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在朦胧的月光(乌云缝隙中透下些许)下,一道小小的、灵巧的白影,正蹑手蹑脚地在几垄长势喜人的“凝露草”间穿梭。那雪白的毛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蓬松的尾巴尖上,跳跃着一点微弱却纯净的冰蓝色火苗。 是它!那只在祭坛边帮她解围的小白狐! 第122章 第五世,这一世6 此刻,它冰蓝色的琉璃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灵动的微光,小鼻子在凝露草肥厚的叶片上嗅来嗅去,似乎在挑选着什么。然后,它伸出粉嫩的小爪子,极其小心地拨开叶片,小脑袋凑过去,用尖尖的小牙齿,轻轻咬下了一小片凝露草最中心、最嫩、灵气也最足的那片心叶! 它没有吞下,而是小心翼翼地叼在嘴里。接着,它又如法炮制,在另外几株明显年份更久、灵气更浓郁的凝露草上,各自“偷”走了一片最精华的心叶。 做完这一切,小白狐警惕地竖起耳朵,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安全后,才叼着那几片灵气氤氲的嫩叶,轻盈地几个纵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药园另一侧的篱笆缝隙外。 它偷灵草?给谁? 兰乔曦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这小狐狸显然灵智极高,而且似乎对追云宗并无恶意(否则不会只偷几片叶子)。它冒着风险潜入药园,目标明确地只取最精华的部分,必定有它的目的。 她悄悄走出窝棚,来到小白狐刚才停留的地方。被咬过的凝露草并无大碍,只是少了一片叶子。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冰雪清冽气息,和小白狐身上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抱怨声由远及近。 “真是倒了血霉!摊上这么个鬼差事!大半夜还得来巡查这破药园!”是张五的声音。 “少抱怨两句吧,王管事让盯紧点,别让那灾星偷懒,也别让她偷了灵草跑了!”李七的声音带着不耐。 “就她?瘦得跟鸡崽子似的,能偷什么?跑了更好,省得晦气!”张五骂骂咧咧。 兰乔曦立刻闪身躲回窝棚的阴影里。 张五和李七打着灯笼,敷衍地在药园外围转了一圈,用手里的棍子随意拨弄了一下篱笆门上的藤蔓,确认还缠着,又朝窝棚方向恶声恶气地喊了一句:“小灾星!老实待着!天亮就起来干活!”,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药园再次恢复了寂静。 兰乔曦蜷缩在干草堆上,腹中的饥饿感火烧火燎。她想起了张五的话——去伙房领最下等的杂粮饼。 她需要食物。否则别说修仙,连活下去都困难。 她悄悄摸出窝棚,凭借着前世在黑暗中行动的经验(尤其是冷宫和北地的经历),避开可能的巡查路线,朝着张五之前随手所指的伙房方向潜行而去。 黑礁城的夜,因为海妖的威胁而显得格外死寂和压抑。临时驻地的伙房位于一处相对避风的石屋群边缘,此时早已熄了火,黑灯瞎火。只有旁边堆放杂物的棚子里,似乎还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兰乔曦像一抹幽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杂物棚。她伏低身子,藏在一堆废弃的木桶后面,透过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棚子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个身材肥胖、围着油腻围裙的伙夫正坐在小马扎上,就着一碟咸鱼干和一小壶劣酒,喝得满脸通红。他面前的地上,随意丢着一个破旧的麻布口袋,袋口敞开,露出里面黑乎乎、干硬粗糙的饼子,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麸皮的气息。这就是所谓的“最下等杂粮饼”。 “呸!这鬼日子!”伙夫灌了一口酒,骂骂咧咧,“仙师们吃香喝辣,咱们这些苦哈哈,连口像样的饭都吃不上!还得伺候那个晦气的灾星!”他显然也听说了兰乔曦被发配到药园的事。 “谁说不是呢,老刘。”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棚子角落的阴影里传来。兰乔曦这才注意到,那里还蹲着一个人,是李七!他手里也拿着个酒壶,显然是在这里躲懒。 “王管事也是,非留着她干嘛?直接扔海里喂妖算了!”李七啐了一口。 “嘿,你懂什么?”胖伙夫老刘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猥琐,“那小丫头片子,虽然瘦是瘦了点,脏是脏了点,但仔细瞅瞅,那小脸盘底子可不差!洗干净了,说不定…嘿嘿…”他搓着手,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 李七也嘿嘿笑了起来:“老刘你这老色鬼!不过…倒也是…反正是个没人管的灾星,等风头过去…嘿嘿…” 棚子里充满了下流猥琐的笑声和酒气。 兰乔曦藏在木桶后,听着里面不堪入耳的对话,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刺骨的杀意。前世在深宫,这种龌龊的心思和算计她见得太多。只是没想到,在这仙门脚下,依旧如此不堪。 她悄无声息地后退,没有惊动里面的人。硬闯进去抢饼子?那是找死。她需要等待时机。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如同玉石敲击般的“叮咚”声,极其轻微地在兰乔曦脚边响起。 她低头一看。 只见在月光勉强照到的角落,不知何时,静静地躺着几片翠绿欲滴、散发着柔和灵光与清香的嫩叶——正是凝露草的心叶!叶片上还带着新鲜的齿痕和小巧的爪印。 是那只小白狐! 它竟然去而复返,还把这些它“偷”来的、蕴含精纯水木灵气的灵草精华,送到了她面前! 兰乔曦心中一震。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几片温润如玉的叶片。入手冰凉,却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生机。她抬头望向药园的方向,夜色深沉,早已不见小白狐的踪影。 没有犹豫,她将一片凝露草心叶放入口中。叶片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甜甘冽、带着草木芬芳的暖流,瞬间涌入干涸的喉咙和空瘪的胃部。一股温和而精纯的水木灵气迅速弥漫开来,不仅驱散了饥饿感,连身体的疲惫和寒冷也被缓解了大半,甚至手臂上被张五掐出的淤青也传来丝丝麻痒,似乎在加速愈合! 这效果,远超普通的食物! 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迅速将剩下的几片叶子贴身藏好。饥饿暂时解决,体力也恢复了一些。她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透出污言秽语的杂物棚,身影如同融化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药园。 回到破旧的窝棚,兰乔曦没有立刻休息。她盘膝坐在干草堆上,借着凝露草心叶带来的那一缕精纯灵气,再次尝试引导心口那枚红色宝石。 这一次,当她的意识沉入那丝微弱的暖意时,宝石似乎轻轻震颤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清晰许多、带着微弱吸力的奇异感觉传来!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稀薄驳杂的灵气,以及体内凝露草心叶残留的温和灵气,正被这股吸力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牵引过来,融入那点暖意之中! 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吸纳的灵气也微乎其微,但这确确实实是…引气入体!是踏上修仙之路的第一步! 混沌驳杂的灵根…似乎并非全无用处!这枚轮回宝石,在主动帮她梳理、吸纳灵气! 兰乔曦压下心中的波澜,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这微弱却真实的修炼之中。药园外,海妖的嘶吼与仙剑的铮鸣依旧隐约可闻。药园内,窝棚破败,她却如同扎根于磐石的野草,在绝望的土壤中,悄然萌发出第一缕新生的嫩芽。 夜色更深。药园角落的阴影里,一双冰蓝色的琉璃眼眸静静注视着窝棚的方向,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安心和不易察觉的温柔。小白狐蓬松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尾巴尖的冰蓝火苗跳跃了一下,随即,它再次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 第123章 第五世,这一世7 凝露草心叶带来的那一缕精纯灵气,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兰乔曦沉寂的经脉中激起微弱的涟漪。她全神贯注,引导着这丝暖流在心口那枚沉寂的红色宝石周围盘旋、浸润。宝石的震颤感愈发清晰,那股微弱的吸力也似乎增强了一丝,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以及体内尚未完全消散的草木精华。 一夜无话,唯有远处海妖的嘶吼与仙剑的铮鸣,如同沉闷的背景音,提醒着这个世界依旧处于风暴的边缘。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艰难地穿透铅灰色的云层,落在药园时,兰乔曦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一夜未眠,但她的精神却比昨日好了许多。凝露草心叶的滋养和那微弱的引气入体,驱散了身体的极度疲惫和寒冷,饥饿感也被暂时压制。更重要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感萦绕心头,仿佛蒙尘的镜面被擦拭去了一层污垢,对周围的感知也敏锐了几分。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目光扫过这片生机盎然的药园。露珠在奇异的灵草叶片上滚动,折射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这里是她的囚笼,却也成了她暂时喘息和秘密修炼的庇护所。 “小灾星!滚出来干活了!” 粗鲁的喝骂声伴随着踢踹篱笆门的声响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是张五和李七。两人脸色不善,显然对昨晚的巡夜差事怨气冲天,此刻全发泄在了兰乔曦身上。 兰乔曦面无表情地走出窝棚。她知道反抗无用,只会招致更粗暴的对待。现在需要的是蛰伏和观察。 “听着!”张五指着园圃,恶声恶气地命令,“今天你的活儿!把东边那三垄‘紫星藤’下面的杂草全拔干净!一根杂草都不许留!要是敢碰坏一根藤,仔细你的皮!拔完草再去打水浇园子!水桶在那边井边!” 紫星藤?兰乔曦顺着张五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三垄攀爬在竹架上的藤蔓植物,叶片呈深紫色,上面点缀着细小的银色斑点,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散发着一种微弱的、带着安神宁心效果的灵气波动。藤蔓下确实生着不少顽强的杂草。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李七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兰乔曦沉默地走到紫星藤的垄边,蹲下身。她没有立刻动手拔草,而是先仔细地观察。前世在深宫,她深知任何看似简单的任务都可能暗藏陷阱。她小心地辨认着紫星藤的根系走向,确认杂草的种类和根系深浅。动作缓慢却异常精准,每一次下手的角度和力道都恰到好处,确保只拔除杂草,绝不伤及紫星藤分毫。 张五和李七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她动作虽慢但还算老实,便骂骂咧咧地走到药园另一头,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偷懒,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议论着伙房老刘昨晚的荤话。 兰乔曦充耳不闻,心无旁骛地专注于眼前的杂草。拔草的过程枯燥而漫长,腰背很快传来酸痛感,手指也被草茎勒出了红痕。但她却从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每一次精准地拔除杂草,都像是对自身处境的一种掌控。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入泥土,与草木的清香混合在一起。 时间在重复的动作中流逝。日头渐高,驱散了些许阴霾,但空气依旧湿冷。 就在兰乔曦将最后一垄紫星藤下的杂草清理干净,准备起身去打水时,一声尖锐的、带着惊恐和愤怒的嘶喊猛地从药园西侧传来: “啊——!!!我的‘火云芝’!我的‘冰晶兰’!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 兰乔曦循声望去。只见负责管理药园灵草种植的内门弟子赵明,正脸色煞白地站在几处精心用低矮玉石围起来的药圃前,浑身发抖。他面前,几株形态各异、本该灵气盎然的珍贵灵草,此刻竟呈现出大面积的枯黄、萎蔫之态!尤其是其中一株形如火焰、通体赤红的灵芝,和另一株叶片如同冰晶雕琢的幽兰,更是灵气溃散,叶片边缘卷曲发黑,眼看就要彻底枯死! “赵师兄!怎么了?”张五和李七也被惊动,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怎么了?!你们眼瞎了吗?!”赵明气急败坏,指着枯死的灵草,手指都在颤抖,“看看!看看!这才一夜功夫!我精心培育了三个月的‘火云芝’和‘冰晶兰’!还有这几株‘玉髓参’!全都要死了!灵气全散了!这让我怎么跟刘长老交代!” 刘长老是追云宗负责丹药的长老,脾气火爆,对灵草品质要求极高。 张五和李七凑近一看,也吓得面无人色。这几株灵草价值不菲,更是炼制几种重要丹药的主材!若是毁在他们看守的药园里,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张五慌了神。 “难道是…海妖的邪气侵染了?”李七猜测道,但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药园有简单的防护阵法,灵气也相对纯净。 “邪气?放屁!”赵明怒吼,“这明显是养护不当!是有人动了手脚!” 他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瞬间锁定了站在紫星藤边、正静静看着这边的兰乔曦! “是你!!”赵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兰乔曦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兰乔曦脸上,“小灾星!我就知道是你!你这晦气的东西!是不是你昨天夜里偷偷溜过来,给我的灵草下了毒?还是用了什么阴邪手段吸干了它们的灵气?!” 这顶天大的黑锅,毫无征兆地、带着滔天怒火砸了下来! 张五和李七也立刻反应过来,对啊!药园里除了他们,就只有这个新来的灾星!不是她还能是谁?两人立刻跳出来帮腔: “没错!赵师兄!肯定是她!昨天王管事把她扔过来的时候我们就觉得要坏事!” “这灾星克死了爹娘,现在又来祸害仙草了!赵师兄,快把她抓起来交给刘长老发落!” 所有的矛头瞬间指向兰乔曦。赵明那喷火的双眼,张五李七恶毒的指控,仿佛已经坐实了她的罪名。 兰乔曦静静地站在原地,承受着赵明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愤怒威压。她没有惊慌失措地辩解,也没有被吓得瑟瑟发抖。她只是微微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株濒死的灵草,又看向赵明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对方的咆哮: “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里只有你一个外人!一个新来的杂役!”赵明根本不信,一把抓住兰乔曦细瘦的胳膊,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走!跟我去见刘长老!看你这灾星还有什么话说!” 手臂传来剧痛,兰乔曦眉头微蹙,却没有挣扎。她知道挣扎无用,只会让局面更糟。她任由赵明拖拽着,目光却再次落回那些枯死的灵草上。离得近了,她看得更清楚。枯黄萎蔫的叶片上,除了失去生机的衰败,似乎…还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灰败气息?这气息很淡,混杂在草木腐败的味道里,若非她心口宝石带来的那一点灵觉提升,根本察觉不到。 这不是邪气,也不是单纯的养护不当。更像是…某种人为的、侵蚀性的毒素或咒法残留? 就在赵明粗暴地要将兰乔曦拖出药园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在篱笆门外响起: “何事喧哗?”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安抚力,瞬间让暴怒的赵明动作一僵。 篱笆门被推开,一道颀长挺拔的青色身影走了进来。衣袂飘飘,气质清冷如月下寒松,正是任安宰。 他显然刚从海岸防线轮值下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澄澈平静。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在赵明抓着兰乔曦胳膊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那些枯死的灵草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任…任师兄!”赵明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满腔怒火瞬间被敬畏取代,连忙松开兰乔曦,恭敬地行礼,声音还带着后怕的颤抖,“您怎么来了?是…是这些灵草…昨夜不知为何,突然枯死…弟子怀疑…是这个新来的杂役动了手脚!” 他指向兰乔曦。 张五和李七也慌忙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 任安宰没有看他们,目光落在兰乔曦身上。她瘦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手臂上被赵明捏出的青紫指痕清晰可见,粗麻布衣在拉扯中更加破损,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但她依旧站得很直,小脸上没有任何泪痕或恐惧,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那双眼睛,平静地回视着他,里面没有祈求,没有辩解,只有一种“信不信由你”的坦然。 这种平静,让任安宰的心湖再次泛起微澜。他移开目光,走到那几株枯死的灵草前,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一片枯黄的冰晶兰叶片。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青色灵光。 片刻后,他收回手,声音依旧平淡:“非毒非咒,也非邪气侵蚀。” 赵明一愣:“那…那是…” “根须处灵力运转滞涩,生机被强行截断抽离。”任安宰站起身,目光扫过药园的土壤和周围的灵草,“应是某种专噬灵植生机的‘蚀灵散’混入灌溉水源或直接施于根部,剂量不大,但足够毁掉这几株年份尚浅的幼苗。” “蚀灵散?!”赵明脸色大变,“这…这是有人故意投毒?!谁这么大胆?!” 他猛地看向张五和李七,眼神充满了怀疑。能接触到水源和药圃的,除了他和看守,还能有谁? 张五李七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赵师兄明鉴!任师兄明鉴啊!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刘长老的灵草啊!这…这蚀灵散我们听都没听过!” 任安宰没有理会他们的辩解,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兰乔曦身上:“你昨夜,可曾离开过药园?可曾靠近过这几处药圃?” 兰乔曦平静地回答:“未曾离开。今日一直在此处拔除紫星藤杂草。”她指了指自己清理干净的那三垄藤蔓,以及窝棚的方向。距离那些枯死的灵草,至少有十几丈远。 任安宰的目光在她清理得异常干净、连紫星藤根系都保护完好的垄沟上扫过,又看了看她那双沾满泥土、带着拔草痕迹的小手,沉默了片刻。 “赵师弟,”他转向赵明,“此事蹊跷,需仔细查证水源、土壤及近日出入药园之人。不可妄下结论,牵连无辜。”他特意加重了“无辜”二字。 第124章 第五世,这一世8 赵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任安宰是在点他刚才的鲁莽。他连忙躬身:“是!谨遵任师兄教诲!弟子定当彻查!” 他再看向兰乔曦时,眼神虽然依旧带着怀疑和迁怒,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放肆了。 任安宰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掠过兰乔曦,在她手臂的淤青上停顿了一瞬,却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飘然离去。他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海岸的威胁并未解除。 一场风波,因任安宰的出现而暂时平息。但兰乔曦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赵明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善,张五李七也认定是她带来了晦气才导致灵草出事,只是碍于任安宰的话不敢再动手。 接下来的几天,兰乔曦的日子更加难熬。赵明将看管她的任务完全丢给了张五李七。张五李七变本加厉地刁难她,分派给她的活计又重又脏,动辄打骂。每日的口粮——那又冷又硬、带着霉味的杂粮饼,也常常被克扣或“忘记”。 身体的疲惫和饥饿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折磨着她。但兰乔曦的心志早已被千锤百炼。她默默忍受着,如同最坚韧的蒲草,在狂风暴雨中死死抓住土壤。她利用每一个独处的间隙,继续引导心口宝石那微弱的吸力,吸纳着药园里相对浓郁的灵气。虽然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但那一丝暖意却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逐渐壮大、凝实。 而那只神秘的小白狐,依旧每晚如约而至。它似乎总能避开张五李七敷衍的巡查,悄无声息地潜入药园。每次带来的“礼物”都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某种灵草最精华的部分:有时是蕴含锐金之气的“金线草”嫩芽,有时是带着厚重土灵力的“地根果”果心,有时是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碧玉藤”汁液… 这些蕴含着不同属性精纯灵气的草木精华,成了兰乔曦在绝境中维系生命和修炼的关键。它们不仅缓解了饥饿,更极大地补充了她引气入体所需的能量,滋养着那枚沉寂的宝石。她的身体虽然依旧瘦弱,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动作也愈发敏捷有力。她甚至开始尝试利用前世对草药的一些粗浅认知,结合药园里的灵草,悄悄揉碎一些具有疗伤化瘀效果的草叶,涂抹在被打出的淤伤上。 这一晚,风雨交加。海妖的嘶吼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狂暴,隐隐带着一种焦躁和疯狂,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风暴。张五李七骂骂咧咧地冒雨来转了一圈,确认兰乔曦还“老实”地待在窝棚里,便匆匆躲回自己的住处喝酒去了。 药园里只剩下狂风骤雨敲打草木和窝棚的声响。 兰乔曦蜷缩在干草堆上,窝棚四处漏风,冰冷的雨水不时被狂风卷进来,打湿她的衣衫。她运转着那微弱的气感,努力抵御着寒意。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白影,顶着狂风骤雨,艰难却执着地出现在窝棚门口。是小白狐!它浑身的毛发被雨水打得湿透,紧贴在身上,显得更加瘦小伶仃,只有尾巴尖上那点冰蓝火苗,在狂风中顽强地跳跃着,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它嘴里叼着的东西,也格外不同。 那是一截不过寸许长、通体晶莹剔透如同冰晶雕琢而成的莲花花蕊!花蕊散发着极其纯净、极其凛冽的寒气,周围的雨点落在附近,竟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冰属性灵气扑面而来! “冰魄心莲”的花蕊!这绝对是药园里最顶级的冰属性灵植之一!赵明看护得如同眼珠子一般! 小白狐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带着一丝邀功般的雀跃,将口中那截珍贵无比的冰莲心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兰乔曦面前冰冷的泥地上。花蕊离体的瞬间,小白狐似乎也消耗了极大的力气,小小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气息都萎靡了几分。 兰乔曦看着地上那截散发着惊人寒气与灵气的花蕊,又看看小白狐被雨水打湿、显得狼狈却依旧努力挺直的小小身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感激?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这小狐狸,为了帮她,竟冒险去偷了赵明视若珍宝的冰魄心莲!它不怕被发现吗?它为什么要这样帮她?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那花蕊,而是轻轻拂向小白狐湿漉漉的脑袋,想替它拂去一些雨水。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湿润的毛发时—— “嗷呜!” 小白狐却猛地向后一跳,如同受惊的小兽,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抗拒。它警惕地盯着兰乔曦伸出的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咽。仿佛在说:别碰我! 兰乔曦的手僵在半空。 小白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亲近,有依赖,却又带着一种固执的疏离。它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冰莲心蕊,又看了看兰乔曦,小小的身影倏地转身,再次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狂暴的风雨之中,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窝棚里,只剩下兰乔曦一人,和地上那截散发着惊人寒气与灵气的冰莲心蕊。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灌进来,吹得她遍体生寒。 她缓缓收回手,看着小白狐消失的方向,又低头凝视着那截冰莲心蕊。冰冷的灵气刺激着她的皮肤,也刺激着她的神经。 风雨如晦,前路未卜。但这只神秘小狐带来的温暖(即使它拒绝触碰),和眼前这蕴含着磅礴力量的灵物,让她在无边的冰冷和恶意中,感受到了一线微弱却真实的光。 她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截冰莲心蕊。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她没有立刻服下,而是将其紧紧贴在胸口,那枚红色宝石所在的位置。 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冰寒灵气,瞬间透过皮肤,汹涌地涌入!心口的宝石猛地一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仿佛久旱的沙漠遇到了甘霖! 冰莲心蕊入手,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粗麻布衣,仿佛握着的不是灵物,而是一块来自九幽深渊的万年玄冰!那精纯到极致的冰属性灵气,带着一种凛冽的锋锐感,疯狂地冲击着兰乔曦的掌心,试图将她整条手臂都冻结! 兰乔曦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她几乎本能地想要甩开这冰冷刺骨的“祸源”!但心口那枚沉寂的红色宝石,却在冰寒灵气涌入的刹那,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黑洞般的恐怖吸力! 嗡——! 沉寂的宝石如同被点燃的星辰,在兰乔曦的感知中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弱的暖意,而是一种灼热滚烫的悸动!宝石内部,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疯狂旋转,贪婪地吞噬着涌入的磅礴冰寒灵气! 那汹涌的、足以瞬间冻结普通引气期修士经脉的寒流,在接触到宝石漩涡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霸道地撕扯、分解、转化!一部分被宝石自身吸收,另一部分则被强行梳理、提纯,化作一股虽依旧冰冷、却温和驯服了许多的精纯能量,缓缓注入兰乔曦干涸的经脉之中! 剧痛!冰冷刺骨的剧痛之后,是经脉被强行撑开的撕裂感!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的充盈与力量感! 兰乔曦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她强忍着经脉被冲刷的剧痛和灵魂被宝石吸力撕扯的眩晕感,盘膝坐回冰冷的干草堆上,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空冥的状态。她不再试图主动引导,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心口那枚灼热的宝石,如同风暴中的小船,将自己完全交托给这股突如其来的、霸道而神秘的吸力。 冰莲心蕊蕴含的磅礴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流,源源不断地被宝石吞噬、转化。兰乔曦的身体成了战场,也是桥梁。她的皮肤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头发、眉毛都挂上了冰晶,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为白雾。窝棚内的温度骤降,连从缝隙灌进来的雨水都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粒。 然而,她的身体内部,尤其是心口处,却如同燃烧着一团无形的火焰!那被宝石转化后的精纯能量,冰冷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在她极其狭窄脆弱的经脉中艰难却坚定地流淌、开拓、温养。每一次冲刷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也带来一丝丝的强化与拓宽。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狂风骤雨敲打着窝棚,远处海妖的咆哮似乎都变得遥远。兰乔曦的全部意志都用来对抗痛苦,维系着那脆弱的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那冰莲心蕊最后一丝精纯的冰寒灵气也被宝石彻底吞噬、转化。宝石的灼热悸动和恐怖的吸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归于沉寂,只留下一种微弱的、却比之前凝实了数倍的暖意,在心口缓缓流淌。 兰乔曦猛地睁开眼! 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她感觉自己的五感从未如此清晰过!窝棚外风雨的轨迹,泥土中蚯蚓蠕动的微弱声响,远处海妖嘶吼中蕴含的暴戾情绪…都如同被放大了无数倍!身体虽然依旧冰冷僵硬,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力量感充斥其中。引气入体…成功了!而且,直接跨过了最艰难的积累阶段,达到了引气期一层!虽然只是最底层,但这意味着她真正踏入了修仙的门槛!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截晶莹剔透的冰莲心蕊早已消失不见,只在掌心留下一点极淡的冰蓝色印记,也正迅速淡化。手臂上被赵明捏出的淤青,以及这几日被张五李七打出的伤痕,在方才那股精纯能量的冲刷下,竟也好了大半!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冰寒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兰乔曦刚刚被灵气冲刷过的毛孔中逸散出来!这气息虽然微弱,但源自顶级的冰魄心莲,其精纯的本质,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瞬间引起了某种存在的注意! 第125章 第五世,这一世9 药园之外,靠近临时驻地核心区域的一处精致院落。 屋内暖玉生烟,隔绝了外界的风雨和寒意。鹤珍珍正对着一面水磨铜镜,精心梳理着自己乌黑的长发。镜中的少女眉眼如画,冰灵根带来的清冷气质更添几分脱俗。她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微笑。白天,她凭借出色的冰灵根和刻意表现的乖巧,终于被一位负责教导新晋内门弟子的女修看中,暗示她通过入门试炼后,可收为记名弟子。这让她离任师兄更近了一步! 就在她沉浸在对未来美好憧憬时,一股极其微弱、却熟悉到让她灵魂都为之悸动的精纯冰寒气息,如同针尖般刺破了院落外的风雨,钻入了她的感知! “嗯?”鹤珍珍梳头的动作猛地一僵!她霍然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向气息传来的方向——药园! 这股气息…精纯、凛冽、带着一种源自本源的寒意…是冰魄心莲!而且是核心花蕊的精华气息!赵明那家伙把那宝贝捂得跟什么似的,连她借着冰灵根想去“感悟”一下都被婉拒!现在,这气息怎么会出现在药园?而且…还带着一丝被炼化吸收后的残留波动? 是谁?!谁能接触到冰魄心莲?谁又有能力炼化它?! 一个瘦小、肮脏、穿着破麻衣的身影瞬间浮现在鹤珍珍脑海中!那个灾星!兰乔曦!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嫉妒、难以置信和狂喜的毒火瞬间从鹤珍珍心底窜起!嫉妒的是,那贱人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如此机缘?难以置信的是,她一个毫无根基的杂役,怎么可能炼化得了冰魄心莲?狂喜的是——机会!一个足以将那贱人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好…好得很!”鹤珍珍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她迅速放下梳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楚楚动人,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猛地推开房门,朝着负责药园的刘长老和赵明所在的院落跑去! “不好了!刘长老!赵师兄!出事了!药园…药园那边有异动!我…我好像感觉到冰魄心莲的气息在消散!”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哭腔,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凄惶。 …… 天色微明,风雨稍歇,但乌云依旧低垂。 药园的篱笆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脸色铁青、须发皆张的刘长老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诚惶诚恐、眼中却燃烧着兴奋和怨毒火焰的赵明,以及一脸“惊慌担忧”的鹤珍珍。张五和李七也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睡眼惺忪,满脸惊恐地跟在后面。 窝棚里,兰乔曦刚刚结束调息,正尝试着控制体内那微弱却真实流转的气感。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收敛气息,做出一副刚刚睡醒、茫然无知的样子。 “小贱人!给我滚出来!”赵明如同疯狗般冲到窝棚前,一把掀开破烂的草帘,看到兰乔曦坐在那里,立刻咆哮起来。 刘长老阴沉着脸,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整个药园,最后死死锁定在兰乔曦身上。他强大的灵觉瞬间笼罩过来,带着沉重的威压! 兰乔曦心头一凛,感觉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强忍着不适,慢慢站起身,走出窝棚,垂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仙…仙师…” “闭嘴!”刘长老一声厉喝,震得兰乔曦耳膜嗡嗡作响。他根本不给兰乔曦任何辩解的机会,枯瘦的手指隔空一点! 嗡! 一道淡青色的灵光瞬间射入兰乔曦体内!这灵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粗暴地在她脆弱的经脉中扫过! “呃!”兰乔曦如遭重击,身体剧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刚刚被冰莲灵气温养拓宽的经脉,在这股强大外力的粗暴探查下,如同被钢针反复穿刺,剧痛钻心!她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哼!”刘长老收回手指,脸上的怒意更盛,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引气期一层!果然!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小贼!” 他清晰地“看”到了兰乔曦体内那微弱却真实流转的灵气,以及经脉中残留的、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冰魄心莲的独特冰寒气息!这气息,与昨夜他留在冰魄心莲上的守护印记被强行抹除时感应到的波动,一模一样! “长老!您看!弟子没说错吧!”赵明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指着兰乔曦,如同指着杀父仇人,“就是她!这灾星!定是她用了什么邪法,偷盗并毁坏了您的冰魄心莲!还强行炼化了灵气!她…她这是亵渎仙草!罪该万死啊!”他刻意忽略了兰乔曦能炼化冰魄心莲本身蕴含的巨大疑点,只将罪名死死扣在她头上。 张五和李七也吓得跪倒在地,拼命磕头:“长老明鉴!不关我们的事啊!是这灾星!肯定是她昨晚趁我们巡夜偷溜出去干的!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不是我…”兰乔曦强忍着经脉的剧痛和威压的窒息感,艰难地开口。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修炼的事实,但这绝非她本意,冰莲也是小狐狸送来的。 “还敢狡辩!”刘长老须发怒张,周身灵力激荡,引气期巅峰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巨石般压在兰乔曦身上,“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你体内残留的冰莲灵气就是铁证!你这肮脏下贱的杂役,竟敢觊觎仙草,毁我灵药,窃取灵力!简直罪无可恕!” 他根本不屑于听一个杂役的解释。在他眼中,兰乔曦卑微如尘,能接触并“毁掉”他的冰魄心莲,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重罪!至于她如何做到的?或许是走了狗屎运,或许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宝贝灵草没了!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刘长老息怒!”鹤珍珍适时地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和不忍,声音温婉,“兰…兰妹妹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被灵草诱惑…她年纪还小,又是孤苦无依…念在她是初犯,又是凡俗出身不懂规矩…可否…可否从轻发落?”她看似求情,实则句句坐实兰乔曦的罪名,更点出她“凡俗出身”、“不懂规矩”,暗示其低贱身份本就不配触碰仙草。 “鹤师妹!你太善良了!”赵明立刻配合地喊道,“对这种偷盗成性、亵渎仙门的贼子,岂能姑息?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够了!”刘长老一声断喝,打断了他们的表演。他目光冰冷如刀,落在兰乔曦身上,如同在看一件死物,“此女,身负灾厄,心性卑劣,窃取仙草,亵渎灵药,更妄图窃取灵力修炼,已犯我追云宗大忌!按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永世不得踏入仙门之地!” “废去修为,逐出宗门!”赵明立刻高声附和,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张五李七也跟着喊:“逐出宗门!永世不得踏入!” 鹤珍珍则垂下眼帘,掩去眼底那抹得逞的恶毒光芒。废去修为,逐出宗门?在这妖魔肆虐的乱世,一个被废掉的凡人小女孩,离开追云宗的庇护,结局只会比死更惨!这正是她想要的! “不…”兰乔曦抬起头,嘴角的血迹在苍白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刺目。她看着刘长老那张被愤怒扭曲的脸,看着赵明等人的幸灾乐祸,看着鹤珍珍伪装的悲悯,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沉淀了四世血泪的苍凉与讥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深宫到边陲,从轮回至今世,这污名与构陷,如同附骨之蛆,从未远离。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如同破开阴云的月光,在药园门口响起: “刘长老,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任安宰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篱笆门外。他依旧是那身青色道袍,只是衣角沾染了些许暗色的痕迹,显然是刚从海岸防线下来,眉宇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清澈平静,仿佛能映照出世间的所有污浊。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药园,扫过跪地求饶的张五李七,扫过一脸激愤的赵明,扫过垂眸掩饰的鹤珍珍,最后,落在了被刘长老威压压得几乎站立不稳、嘴角溢血却眼神冰冷讥诮的兰乔曦身上。 那眼神,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任安宰看似平静的心湖。 “安宰?”刘长老眉头一皱,显然对任安宰的阻拦有些不满,“你来得正好!此杂役胆大包天,竟敢偷盗并毁坏老夫的冰魄心莲,更强行炼化灵气引气入体!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按门规,当废逐!” 任安宰缓步走进药园,步履从容,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走到兰乔曦身边,并未看她,而是对着刘长老微微拱手,声音平稳:“刘长老息怒。冰魄心莲失窃,确系宗门损失。此女体内确有冰莲残留灵气,引气入体亦是事实。” 他顿了顿,在刘长老脸色稍霁、以为他要支持自己时,话锋却陡然一转:“然而,长老不觉得此事疑点甚多吗?” “疑点?”刘长老一愣。 赵明和鹤珍珍心中同时一紧。 第126章 第五世,这一世10 “其一,”任安宰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赵明,“冰魄心莲乃药园重宝,自有守护禁制。此女一介凡人杂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悄无声息突破禁制,接近并摘取花蕊?守护禁制被毁的?痕迹,长老可曾细查?是外力强行破除,还是…监守自盗,自毁禁制以图栽赃?” 赵明脸色瞬间煞白:“任师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弟子对宗门忠心耿耿,岂会…” 任安宰没有理会他,继续道:“其二,冰魄心莲蕴含极寒灵气,莫说凡人,便是引气期三四层的弟子贸然接触,亦有被冻毙之险。此女不仅成功摘取花蕊,更将其炼化吸收,虽只引气一层,却经脉无损…这岂是寻常凡人所能做到?若非身负特殊秘法或体质,便是…有人暗中相助,替她化解了寒毒,甚至助她炼化!” 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鹤珍珍。鹤珍珍的心猛地一跳,攥紧了袖中的手指。 “其三,”任安宰的声音冷了几分,“昨夜风雨交加,海妖攻势异常猛烈,灵气混乱。值守弟子张五、李七,本当恪尽职守,严密巡视药园重地。然则,据海岸轮值弟子所言,昨夜丑时三刻,曾见二人擅离职守,于驻地伙房附近饮酒喧哗,直至寅时方归!彼时,正是贼人作案的最佳时机!此二人玩忽职守,致使灵草失窃,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张五和李七吓得魂飞魄散,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任师兄饶命!刘长老饶命!弟子…弟子只是一时糊涂!绝无勾结贼人啊!” “是…是王管事…王管事说没事…让我们去喝点酒暖暖身子…”张五情急之下,把王管事也供了出来。 场面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刘长老脸上的怒意被惊疑不定取代。赵明冷汗涔涔。鹤珍珍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任安宰这才将目光转向兰乔曦。她依旧站得笔直,承受着威压和伤痛,嘴角的血迹未干,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感激,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极淡的嘲讽?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仙门。 “此女,”任安宰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虽有炼化灵草之实,然其身无长物,力有未逮,其行可疑,其情可悯。冰魄心莲失窃一案,疑点重重,恐非一人所为,更恐有内贼勾结。当务之急,非是拿一杂役泄愤,而是彻查药园值守失职、守护禁制被毁之根源,揪出真正元凶,追回失窃灵药残余,以正门规!” 他看向刘长老,语气带着一丝晚辈的恭敬,却又不失锋芒:“刘长老以为如何?若因一时之怒,处置了此女,岂非让真正的窃贼逍遥法外,甚至可能…仍在宗门之内?” 刘长老脸色变幻不定。他固然心疼灵草,但任安宰所言句句在理,尤其是牵扯到内贼和值守弟子玩忽职守,这已经不仅仅是损失一株灵草的问题了,而是关系到追云宗的门规和颜面!若真如任安宰所说,是内贼所为,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哼!”刘长老重重地哼了一声,威压稍敛,但看向兰乔曦的眼神依旧冰冷厌恶,“就算她不是主谋,炼化仙草灵气亦是事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张五李七,以及脸色发白的赵明,最后落在兰乔曦身上:“此女,暂且收押!待老夫彻查药园禁制与值守失职之责,揪出内鬼,再行发落!至于你…”他盯着兰乔曦,“待查清真相,若证明你只是被人利用或胁迫…便废去修为,罚为苦役,终身不得离开药园!若证明你为主犯…哼!定叫你魂飞魄散!” “赵明!”刘长老厉声喝道,“即日起,药园由你亲自看守!若再出半点纰漏,唯你是问!张五、李七!玩忽职守,杖责三十,罚俸半年!滚去刑堂领罚!” “是…是!”赵明如蒙大赦,连忙应下。 张五李七面如死灰,被随后赶来的执法弟子拖了下去。 “还有你,”刘长老冰冷的目光最后落在鹤珍珍身上,“身为内门待选弟子,不专注修炼,反倒对杂役琐事如此‘关切’…回去闭门思过三日!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院门半步!” 鹤珍珍脸色一白,咬紧了嘴唇,怨毒地瞥了一眼兰乔曦,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应是。 刘长老拂袖而去,带着满腔怒火去追查禁制和值守的问题。 一场风暴,在任安宰的介入下,暂时被强行压下,但远未平息。 药园里只剩下赵明、任安宰和兰乔曦。 赵明看着兰乔曦,眼神复杂,有后怕,有迁怒,也有一丝被任安宰点醒后的疑虑。 任安宰走到兰乔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温和的青色灵光,似乎想替她拂去嘴角的血迹,或者探查一下她受损的经脉。 兰乔曦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她抬起头,用那双依旧冰冷、带着一丝讥诮的眼睛,直视着任安宰深邃的眼眸。 “仙师的好意,心领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只是这污名,戴了一次,便不介意再戴一次。真相如何,仙师心中自有计较,不必为我这‘灾星’费心。” 她的话语平静,却像一把钝刀子,割在任安宰的心上。她拒绝了他的援手,也点破了这所谓的“彻查”,最终很可能依旧是她这个“灾星”来承担所有的恶果。 任安宰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兰乔曦眼中那份历经世事的冰冷疏离,看着那抹刺目的血迹,心中那翻涌了四世的复杂情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再也无法平静。他缓缓收回手,指尖的灵光悄然熄灭。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无奈,有隐痛,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青色身影融入尚未散尽的晨雾之中。 兰乔曦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微弱的气感和心口那枚重新沉寂的宝石。风雨暂歇,但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她看着赵明那戒备而厌恶的眼神,知道自己的处境并未好转,反而因为任安宰的介入,陷入了更复杂的漩涡。 废去修为?终身苦役?或者…魂飞魄散?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想废我?想囚我?那就看看,是你们的门规森严,还是我这历经十世血泪的魂魄…更硬! 第127章 第五世,这一世11 刘长老拂袖而去带起的劲风,卷起了药园地面的残叶与泥泞。赵明看着任安宰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又转头看向站在窝棚前、嘴角染血、眼神却冰冷如霜的兰乔曦,心中那股被强行压下的邪火和迁怒再次升腾,混杂着一丝被任安宰点醒后却不愿深究的烦躁。 “哼!算你走运!”赵明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兰乔曦,“有任师兄替你说话,暂时留你一条贱命!不过,别以为这就没事了!” 他指着兰乔曦,手指几乎戳到她的鼻尖,“从今天起,你就是戴罪之身!老老实实给老子待在药园里干活赎罪!没有我的允许,胆敢踏出这篱笆一步,或者再敢碰任何一株灵草,老子立刻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去喂海妖!” 他发泄似的咆哮了一通,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指着窝棚旁边那堆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沤肥池:“看见没有!以后你睡觉的地方,就挪到那旁边去!省得你这灾星污了灵草的地气!还有,你的口粮减半!省出来的,就当是赔偿冰魄心莲的利息!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兰乔曦脚边,这才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向药园另一头一处相对干燥、搭建得也结实些的木屋——那是他作为管理弟子的居所。 药园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沤肥池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取代了原本的草木清香。 兰乔曦缓缓抬手,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很慢,牵扯着被刘长老探查时震伤的经脉,带来阵阵隐痛。她的目光扫过赵明指的那处“新居”——紧挨着沤肥池的一个凹陷土坑,上面胡乱搭着几块漏风的破木板,比之前的窝棚还不如。 污名、囚禁、苛待、恶臭的环境……这些前世的阴影,如同轮回的诅咒,再次缠绕上来。但兰乔曦眼中并无绝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愤怒?那太奢侈了。她需要的是活下去的力量,是破局的契机。 她默默走到那土坑边,将里面硌人的石块和杂物清理出来,又将几块破木板勉强搭成一个能遮点风雨的棚顶。动作间,她悄然运转着心口宝石那微弱的气感,尝试引导它去温养受损的经脉。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水井边,费力地摇动辘轳,打上一桶冰冷的井水。她捧起水,仔细清洗着手臂和脸上的污迹,尤其是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小伤口。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也让她昏沉的头脑更加清醒。 她知道,赵明不会善罢甘休,鹤珍珍更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刘长老的“彻查”很可能雷声大雨点小,最终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平息事端。而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活下去…变强…” 兰乔曦在心中默念。或许这是支撑她走过十世血泪的唯一信念。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炼狱的缩影。 赵明果然变本加厉地折磨她。分配给她的活计不再是简单的除草浇水,而是最脏最累、也最危险的:清理沤肥池的腐物,搬运沉重如铁的“黑纹石”来加固被雨水冲垮的药圃边缘,甚至让她去处理那些带有微弱毒性或刺激性、连外门弟子都不愿碰的“蚀骨藤”和“赤焰荆棘”。稍有不慎,便是被毒刺划伤,或被荆棘灼烧出燎泡。 每日的口粮,只有半个又冷又硬、散发着霉味的杂粮饼,连维持最基本生存都困难。饥饿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她的意志。身体的疲惫更是深入骨髓,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抬手,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和骨骼的呻吟。 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囚禁和无处不在的恶意目光。赵明如同监工,随时可能出现在她身边,恶毒的辱骂和随意的鞭打(用荆条)成了家常便饭。偶尔有送药草或取材料的外门弟子路过,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厌恶和唯恐避之不及的恐惧,仿佛她身上真的带着致命的瘟疫。 兰乔曦沉默地承受着一切。她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极致的痛苦和重压下,反而被锤炼出更加冰冷的韧性和隐忍。她利用每一个独处的、无人监视的瞬间,哪怕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也会立刻收敛心神,引导心口宝石那微弱的气感,疯狂地吸纳着药园里驳杂却相对浓郁的灵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力量的极致渴望。 身体的极度消耗和灵气的持续滋养,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她的身体愈发瘦削,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但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如同寒潭深处的两点星火,燃烧着不屈的意志。 而那只神秘的小白狐,依旧是这无边黑暗中的唯一慰藉。它似乎总能精准地避开赵明和偶尔的巡查,在夜深人静时悄然出现。它带来的“礼物”变得愈发谨慎和隐蔽,不再是整片的灵草精华,而是碾碎后混合在普通泥土或枯叶中的粉末,或是藏在某些普通药草根须下的细小根块。蕴含的灵气也相对温和,易于吸收,不引人注目。 兰乔曦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在确定安全时服下。这些微薄的灵气补充,如同在沙漠中跋涉时偶遇的几滴露水,虽不足以解渴,却顽强地维系着她体内那微弱的气感,让她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一次次撑了下来。 这一晚,夜色深沉。狂风再次呼啸,卷着咸腥的海雨,预示着新一轮风暴的来临。海岸方向传来的海妖嘶吼声比以往更加凄厉和狂暴,隐隐夹杂着金铁交鸣和法术爆炸的轰鸣!追云宗与海妖的激战,似乎进入了白热化! 药园里,兰乔曦蜷缩在紧挨着沤肥池的破棚子里,刺鼻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她强忍着不适,将一小撮混在泥土里的、散发着微弱土灵气的“地根果”粉末吞下。一股温厚平和的暖流缓缓散开,稍稍缓解了腹中的饥饿和身体的疲惫。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白影,顶着狂风,极其艰难地出现在破棚子门口。是小白狐!它浑身湿透,雪白的毛发被泥水染得斑驳,显得异常狼狈。它口中叼着一株兰乔曦从未见过的暗紫色小草。小草不过三寸高,叶片狭长,边缘带着锯齿,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于无的灵气波动,混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气息。 小白狐将小草放在兰乔曦面前,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黯淡,它急促地喘息着,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似乎这次潜入耗费了它极大的力气,甚至…带着伤?它没有像往常那样停留,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急和担忧看了兰乔曦一眼,便转身再次冲入了狂暴的风雨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兰乔曦拿起那株暗紫色的小草。入手冰凉,那股苦涩的气息更加明显。她仔细辨认,试图回忆前世或今生接触过的草药知识,却一无所获。这草看起来平平无奇,灵气也微弱得可怜,远不如之前小白狐送来的东西。但小白狐那异常的状态和临走时担忧的眼神,让她心中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它为什么要冒险送来这个?这草有什么用? 就在兰乔曦犹豫是否要服下这株怪异的小草时,药园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 “快!动作快点!把这些‘回春散’和‘止血膏’送到海岸防线去!任师兄那边顶不住了!” “见鬼!海妖这次发什么疯?连深海巨鳗都出来了!” “听说大祭司亲自督战了!刘长老他们都受了伤!急需丹药!” “赵明!赵明人呢?死哪去了?刘长老有令,药园所有炼制好的疗伤丹药和备用灵草,全部紧急征调!立刻送去前线!” 是追云宗负责后勤调度的弟子!他们粗暴地踹开篱笆门,冲了进来,大声呼喝着赵明。 赵明连滚带爬地从他的木屋里跑出来,脸上带着惊惶:“在…在!丹药都在库房!我这就去取!” 他也被前线传来的噩耗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带着后勤弟子去开库房。 整个药园瞬间被紧张和混乱的气氛笼罩。后勤弟子们粗暴地翻找着,将一瓶瓶丹药和一筐筐备用的、品相稍差的灵草粗暴地装箱抬走,根本无暇顾及角落里如同蝼蚁般的兰乔曦。 兰乔曦蜷缩在破棚子的阴影里,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混乱,而是因为她手中那株暗紫色小草!就在刚才,当一名后勤弟子扛着一大筐混杂着各种气息的灵草从她棚子前匆匆跑过时,她心口那沉寂的红色宝石,竟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的刺痛感!同时,一股强烈的排斥和厌恶感涌上心头,目标直指手中的暗紫色小草! 这草…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她立刻将小草藏进贴身最隐蔽的衣缝里,屏住呼吸,不敢露出丝毫异样。 后勤弟子如同旋风般席卷了药园的储备,又骂骂咧咧地冲向了海岸防线。药园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狂风骤雨和远处更加激烈的厮杀声。 赵明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脸色惨白,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丹药灵草都空了…要是前线再要…拿什么给…刘长老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失魂落魄,甚至忘了还有兰乔曦这个“囚犯”存在。 兰乔曦蜷缩在恶臭的棚子里,手心紧紧攥着那株暗紫色的小草,指尖冰凉。宝石的示警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她心中的迷雾。 这草,绝非良药!小白狐…它为什么要送来这个?是它也被骗了?还是…它身不由己?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难道小白狐每次送来的灵草…都被人动了手脚?之前的平安无事,只是剂量未到,或者…在等待一个引爆的时机?比如现在,前线激战,药园空虚,人心惶惶! 她想起小白狐今晚异常的状态和担忧的眼神…它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它是否也在挣扎? 兰乔曦低头看着手中那株散发着微弱苦涩气息的暗紫色毒草,眼神冰冷如刀。陷阱已经布下,毒饵已经送到嘴边。她成了这场不知名阴谋中,一枚被随意摆布的棋子,或者…一个被选中的牺牲品。 风暴在加剧,死亡的阴影不仅笼罩着海岸,也悄然逼近了这座被遗忘的药园囚笼。 第128章 第五世,这一世12 药园库房被后勤弟子粗暴洗劫一空,只剩下散落的空瓶和几片零星的枯叶。赵明瘫坐在泥泞的地上,面如死灰,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完了…全完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前线战况的惨烈和刘长老的怒火,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恐慌,连对兰乔曦的监视都抛在了脑后。 狂风卷着咸腥的雨水,猛烈地拍打着破棚子的木板,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兰乔曦蜷缩在散发着恶臭的阴影里,手心紧紧攥着那株暗紫色的枯脉草。心口红色宝石传来的那阵微弱却尖锐的刺痛感,如同冰冷的警钟,不断在她脑海中回响。 陷阱!这株看似不起眼的草,就是为她精心准备的毒饵! 小白狐那异常狼狈的身影、黯淡的眼神、急促的喘息和离开时那深切的担忧,此刻都化作了沉重的砝码,压在她心头。它知道!它一定知道这草有问题!它是在警告?还是在被胁迫下无奈地传递着致命的信号? 鹤珍珍!只有她!只有这个带着四世偏执怨毒的鹤珍珍,才有动机、有能力布下如此阴险的杀局!她利用小白狐对兰乔曦的亲近,利用它每次潜入药园送“礼物”的路径,将这株足以致命的枯脉草送到了她的手中!其目的,无非是借刀杀人,或者…在她服下毒草后,再“恰好”揭露,坐实她“心怀怨恨、意图毒害仙师”的罪名! 好毒的心肠! 兰乔曦眼中寒芒暴涨,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她绝不会坐以待毙!她迅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沤肥池旁堆积的、散发着浓烈腐朽气息的腐物上。她强忍着恶心,迅速挖开一小块潮湿腐土,将手中的枯脉草连根带叶,深深埋了进去,再用脚仔细踩实、抹平痕迹。刺鼻的恶臭是最好的掩盖。 做完这一切,她退回棚子的最深处,收敛气息,如同蛰伏的毒蛇,静静等待着。风暴已至,她必须抓住那唯一可能的转机! 时间在狂风骤雨和远处激烈的厮杀声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赵明依旧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泥地里,似乎已经被恐惧彻底击垮。 突然! 药园的篱笆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浑身浴血、道袍破碎、气息紊乱的刘长老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脸色呈现一种极其诡异的灰败之色,嘴唇发紫,右手死死捂住胸口,指缝间不断有粘稠的、带着灰败气息的黑血渗出!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暴怒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赵…赵明!丹…丹药!快!枯脉之毒…是枯脉之毒!” 刘长老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黑血的涌出。他显然是在前线被海妖大祭司的某种阴毒手段所伤,强行压制着伤势逃回药园求援。 “枯…枯脉之毒?!” 瘫在地上的赵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了起来,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长老!您…您怎么会中这种毒?!库房…库房被征调空了!疗伤丹药一颗都没了!”他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 “废物!”刘长老目眦尽裂,一口黑血喷出,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枯脉之毒,歹毒无比,专噬修士经脉本源,若不能及时服用克制性的高阶丹药或灵物压制,修为尽废都是轻的,更可能经脉寸断而亡!他本指望药园库房有备用的“清脉丹”或“玉髓灵液”能暂时压制,却没想到库房已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刘长老。他灰败的脸上肌肉扭曲,充满了不甘和暴戾。目光扫过狼藉的药园,最终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了破棚子里那个蜷缩的、瘦小的身影——兰乔曦! 灾星!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灾星!如果不是她惹出冰魄心莲的事端,药园就不会乱,值守就不会松懈,库房也不会被毫无防备地全部征调!他也不会在中毒后无处求援! 极致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彻底吞噬了刘长老残存的理智!一股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灵力波动从他身上猛地爆发出来!他不再压制伤势,反而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将最后的灵力疯狂凝聚! “都是你!你这该死的灾星!给老夫陪葬吧!” 刘长老发出一声凄厉怨毒的咆哮,枯瘦的手指带着浓烈的灰败死气,隔空狠狠抓向兰乔曦!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缠绕着枯脉毒气的黑色爪印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扑破棚子! 这一击,蕴含了刘长老引气期巅峰的濒死之力,更夹杂了枯脉之毒的侵蚀!别说兰乔曦这刚引气一层的微末修为,便是寻常引气中期的弟子,也绝难抵挡!他要拉着这个“罪魁祸首”一起下地狱!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兰乔曦瞳孔骤缩!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体内的微末气感在引气巅峰的恐怖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要被彻底碾灭!她根本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冽的剑鸣如同九天龙吟,骤然划破风雨! 一道璀璨夺目的青色剑光,后发先至,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精准无比地斩在那道致命的枯脉毒爪之上! 轰——!!! 剧烈的能量碰撞在狭小的药园内爆发!狂暴的气流将沤肥池的污物卷起,四处飞溅!破棚子被彻底掀飞!兰乔曦被气浪狠狠掀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浑身沾满泥污和恶臭,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剧痛! 光芒散去。 只见任安宰手持一柄清光湛湛的长剑,挡在兰乔曦身前,背对着她。他的青色道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和污秽,气息微微急促,显然也是刚从惨烈的前线赶来,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而那致命的枯脉毒爪,已被他一剑斩碎!残余的毒气与剑气相互湮灭,发出滋滋的声响。 “刘长老!冷静!”任安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凝重,剑尖斜指地面,警惕地注视着状若疯狂的刘长老。 “任安宰!”刘长老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盯着任安宰,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你还要护着这个灾星?!是她!都是因为她!药园才乱!老夫才无处求援!中了这枯脉之毒!你让开!老夫今日定要亲手毙了这祸害!” “长老中毒,弟子深表痛心!然此事绝非一杂役所能导致!”任安宰寸步不让,声音斩钉截铁,“当务之急是压制剧毒!弟子已传讯回宗门,求取‘玉髓灵液’!请长老暂息雷霆之怒,保存灵力!” “压制?哈哈哈!”刘长老惨笑起来,灰败的脸上黑气更盛,“玉髓灵液远在千里之外!等它送到,老夫早已经脉尽枯,成为废人!滚开!否则连你一起…”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黑血喷出,身体剧烈摇晃,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强行催发灵力,加速了枯脉之毒的爆发! 就在这时,药园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女声: “刘长老!任师兄!不好了!赵…赵师兄他…他…他快不行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鹤珍珍搀扶着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被她搀扶的,正是赵明! 此刻的赵明,状态比刘长老更加凄惨!他脸色灰败如土,七窍之中都渗出丝丝缕缕的黑血,浑身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枯槁的暗色,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眼神涣散,口中发出嗬嗬的、无意识的抽气声,显然也已身中枯脉之毒,而且毒入脏腑,命悬一线! “赵明!”刘长老看到爱徒如此惨状,心神剧震,又是一口黑血喷出,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萎顿在地,靠着药圃的矮墙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怎么回事?!”任安宰剑眉紧锁,厉声喝问鹤珍珍。 鹤珍珍泪眼婆娑,脸上满是惊惶和后怕,她指着瘫软如泥、毒气攻心的赵明,声音颤抖:“弟子…弟子担心刘长老和药园,不顾禁令前来探望…刚到门口,就看到…看到赵师兄他…他倒在地上,手里还死死攥着…攥着这个!”她颤抖着手,摊开掌心。 掌心赫然躺着一个粗陶茶杯!杯底残留着一点点浑浊的、带着灰败气息的水渍! “弟子…弟子还闻到赵师兄身上…有…有枯脉草的味道!”鹤珍珍仿佛被吓坏了,声音带着哭腔,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刚从地上挣扎爬起、浑身泥污恶臭的兰乔曦,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和得意。 轰! 矛头瞬间再次指向兰乔曦! “枯脉草?!”刘长老如同垂死的凶兽,猛地抬起头,灰败的眼睛死死盯住兰乔曦,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和疯狂,“是你!果然是你这贱婢!你怀恨在心,用枯脉草下毒!毒害老夫不成,就毒害赵明!你好狠毒的心肠!” 任安宰的目光也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落在兰乔曦身上。赵明手中的茶杯,残留的枯脉草气息,鹤珍珍“恰好”的发现…这一切都指向了这个刚刚从刘长老致命一击下逃生的杂役少女! 兰乔曦缓缓站直身体。她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和腐臭,瘦小的身躯在狂风中显得摇摇欲坠。但她站得很直,如同暴风雨中一杆不屈的标枪。她抹去嘴角因刚才冲击而溢出的鲜血,抬起脸,迎上任安宰那锐利审视的目光,也迎向刘长老那怨毒疯狂的眼神,以及鹤珍珍那隐藏在惊慌下的恶毒。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没有恐惧辩解,只有一片历经沧桑后的、冰冷的平静,和一种洞穿阴谋的了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兰乔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漠,“刘长老身中枯脉之毒在前,赵明毒发在后。我若下毒,为何不毒死看守我、日日折磨我的赵明,反而先去毒害高高在上的长老?此其一。” 她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鹤珍珍:“鹤师姐来得真是‘及时’。禁令三日未满,便‘忧心’药园,‘恰好’目睹赵明毒发,‘恰好’发现罪证。此其二。”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任安宰身上,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至于枯脉草…仙师法力通天,何不搜一搜这药园?或者…搜一搜鹤师姐的身?看看这致命的毒草,究竟藏在何处?又是谁…将其带入了这药园囚笼?” 她的话,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整个事件的疑点核心!没有哭喊,没有求饶,只有冷静到极致的质问和反击! 药园内,死寂一片。只剩下狂风呼啸,雨打残叶,以及赵明那越来越微弱的痛苦呻吟。 刘长老怨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任安宰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于兰乔曦的冷静和犀利,更震惊于她话语中蕴含的巨大疑点。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而鹤珍珍,在兰乔曦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在“搜身”二字出口的刹那,眼底深处那抹隐藏的得意瞬间被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取代!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攥紧了袖中的手指! 就在这时! 一道小小的、迅疾如电的白影,如同燃烧的流星,猛地从药园角落的阴影里冲出,带着一股决绝的、不顾一切的惨烈气息,直扑向鹤珍珍那攥紧的袖口! 是小白狐! 它冰蓝色的眼眸此刻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小小的身体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流血,染红了雪白的毛发!它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搏斗!它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獠牙,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咬向鹤珍珍的手腕!目标,正是她袖中隐藏的东西! “啊——!!”鹤珍珍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局面瞬间失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 而兰乔曦,在这混乱的顶点,眼中寒芒爆射!她知道,这是小白狐用命为她争取的唯一机会!她毫不犹豫,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朝着药园那被风雨侵蚀得摇摇欲坠的篱笆墙缺口冲去!目标——那片被死亡和混乱笼罩的海岸战场!那里虽然凶险万分,但也是这污名囚笼中,唯一的生路! 第129章 第五世,这一世13 小白狐如同燃烧的白色流星,带着惨烈的决绝,狠狠撞向鹤珍珍!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姿态,目标直指她紧攥的袖口!冰蓝色的眼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雪白的毛发上绽开,鲜血淋漓! “啊——!!”鹤珍珍猝不及防的尖叫划破药园的狂风骤雨!她下意识地挥手格挡,试图甩开这不要命的小畜生! 就在小白狐的利齿即将触及鹤珍珍手腕的刹那,一道凌厉的掌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后发先至! 砰! 一声闷响!小白狐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一股沛然巨力狠狠拍飞!它凄厉地哀鸣一声,口中喷出一小股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血线,重重地摔在几丈外的泥泞里!雪白的毛发瞬间被污泥和血水浸透,尾巴尖那点微弱的冰蓝火苗剧烈摇曳了几下,几乎熄灭。它小小的身体抽搐着,努力想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死死望向兰乔曦逃离的方向,充满了焦急和痛苦,却再也无力动弹。 出手的,是任安宰! 他并非要救鹤珍珍,而是在那电光火石间,本能地选择了阻止事态进一步失控!鹤珍珍是内门待选弟子,若被一只来历不明的妖狐当众咬伤甚至咬死,无论真相如何,都将引发更大的混乱!更何况,他潜意识里,也绝不愿看到兰乔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卷入更深的漩涡——哪怕这变故似乎对她有利。 然而,这阻拦的一掌,却彻底断送了兰乔曦唯一的希望!也彻底暴露了小白狐! “妖狐!”刘长老灰败的眼睛死死盯住地上抽搐的小白狐,又惊又怒,“药园里竟然藏着妖物!定是这妖物与那灾星勾结,偷盗灵草,下毒害人!任安宰!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任安宰看着泥泞中奄奄一息的小白狐,又看向鹤珍珍那惊魂未定、眼中却飞快掠过一丝得意和恶毒的脸,最后,目光投向兰乔曦消失的方向——那摇摇欲坠的篱笆缺口! 他心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妖狐的出现,鹤珍珍的异常,赵明的毒发,刘长老的指控…无数线索和疑点如同乱麻纠缠,但一个清晰的认知如同闪电劈开迷雾:兰乔曦必须立刻找到!她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也是…他内心深处,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的羁绊! “鹤师妹,照看刘长老和赵明!”任安宰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去追那杂役!此间之事,待我回来,自有分晓!”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瞬间穿过篱笆缺口,朝着兰乔曦逃离的方向追去!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一道被劲风撕裂的雨幕。 鹤珍珍看着任安宰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垂死的小白狐和奄奄一息的刘长老、赵明,眼中怨毒的光芒几乎要凝成实质。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彻底坐实那贱人的罪名!都是这该死的狐狸!还有任师兄…他为什么还要追?!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狂烈的海风如同无数鞭子,抽打在兰乔曦单薄的身体上。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泥污和嘴角的血迹,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赤着脚,在泥泞崎岖、布满碎石和锋利贝壳的海滩上亡命狂奔!每一次落脚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烧红的刀子! 身后,那属于任安宰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强大气息,正以恐怖的速度逼近!如同死神的阴影,牢牢锁定了她! 她知道逃不掉!以她刚入引气期的微末修为,在任安宰面前,如同蝼蚁之于巨龙!但她不能停!停下就是死!不是死在污名之下,就是死在鹤珍珍的毒计之中,或者…死在刘长老临死的疯狂报复之下! 小白狐最后那惨烈的一扑和绝望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是她连累了它!它用命为她争取了这几息的逃生时间,她绝不能辜负! 海滩前方,是翻涌着墨绿色巨浪的恐怖大海!狂风卷起十几丈高的浪墙,狠狠拍击在黑色的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浪涛之中,无数扭曲怪诞的巨大黑影在墨绿的妖雾中若隐若现,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嘶吼!那是海妖的巢穴,是比追云宗药园更加恐怖的死亡深渊! 而在她与死亡之海之间,矗立着一道身影。 是顾宥泽! 他不再是那只小小的白狐,而是恢复了部分人形!他靠在一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黝黑的礁石旁,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蓝光点的鲜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显然是刚才被任安宰那一掌重创!他身上的白衣多处撕裂,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渗出鲜血,又被雨水冲刷成淡红。 他显然是在重伤之下,强行催动残余妖力,化出人形,守在这通往海岸战场的必经之路上!他冰蓝色的眼眸,此刻不再是琉璃般的纯净,而是充满了痛苦、焦急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担忧,死死盯着狂奔而来的兰乔曦! “别…别过去!”顾宥泽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在狂风中显得破碎不堪,“海妖…大祭司…在找你!那印记…彼岸花的印记…在吸引它们!回去…是死路…前面…也是死路啊!” 他挣扎着想站直身体,拦住兰乔曦,但重伤的身体却让他一阵踉跄,又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兰乔曦的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缩! 海妖大祭司在找她?彼岸花印记?是了!皇甫诗小腹上那半朵滴血的妖花!这印记的根源,竟然也随着她的灵魂,烙印在了这一世?!它不仅是坐标,更是吸引妖魔的灯塔!鹤珍珍的毒计,刘长老的追杀,任安宰的追捕…在这恐怖的真相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前有妖魔深渊,后有仙门追兵!真正的绝境! 就在这时! 嗖——! 一道锐利无比的破空之声撕裂风雨!一道缠绕着枯败死气的黑色箭矢,如同毒蛇吐信,从后方药园的方向激射而来!目标并非兰乔曦,而是重伤垂死、挡在礁石旁的顾宥泽! 是刘长老!他凝聚了最后一丝枯脉毒力,隔着遥远的距离,发出了这致命的一击!他要让所有“帮凶”都付出代价! “小心!”兰乔曦失声惊呼! 第130章 第五世,这一世14 顾宥泽也察觉到了背后的致命危机!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转身,试图用残存的妖力格挡!然而,重伤之躯,妖力涣散,如何抵挡这引气巅峰的濒死一击? 眼看那枯脉毒箭就要洞穿顾宥泽的心脏!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 是任安宰!他终于追至! 他没有丝毫犹豫,长剑一挥,一道清冽的剑气精准地斩向那黑色毒箭! 轰! 剑气与毒箭碰撞,剧烈的爆炸将顾宥泽再次掀飞出去,重重撞在礁石上,彻底昏死过去,生死不知!残余的枯脉毒气四散,被任安宰的护体灵光挡住。 任安宰的身影,稳稳地落在了兰乔曦与顾宥泽之间,也落在了兰乔曦与那片死亡之海的中间。 他持剑而立,青色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雨水顺着他俊朗而疲惫的脸颊滑落。他深邃的眼眸,如同沉静的寒潭,倒映着眼前这个浑身泥污血渍、狼狈不堪却眼神冰冷如刀锋的少女。她身后是翻涌着无数海妖的墨绿深渊,脚下是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妖族少年(顾宥泽)。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同惊涛骇浪,疯狂冲击着任安宰的意识。椒房殿的暖香,冷宫白绫的冰冷,北地风沙中的相依,灵堂之上的生死相搏…还有那枚轮回的宝石,那跨越时空的宿命…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在这片被死亡和风暴笼罩的海滩上,轰然汇聚! 他看着她,看着那双承载了太多血泪、太多沧桑、太多不屈的眼睛。他终于明白了她眼中的冰冷和讥诮从何而来。他终于明白了那跨越轮回的恨意与执念。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那无法斩断、无法解释的悸动与牵绊。 “跟我回去。”任安宰的声音在狂风中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带着疲惫的恳求,“药园的事,我会查清。刘长老的毒,我会想办法。这妖…这人,我会救治。跟我回去,我保你…平安。” 他艰难地说出最后两个字,连他自己都知道,在这乱世,在仙门倾轧之下,“平安”二字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兰乔曦站在狂风暴雨中,脚下是冰冷刺骨的海水,身后是墨绿翻滚、妖魔嘶吼的死亡之海。她看着眼前这个曾是她夫君、是她仇敌、如今又是仙门天骄的男人。他持剑而立,说要保她平安。 多么熟悉的话语。前世在深宫,他也曾许诺过一世安稳;在北地,他也曾承诺过生死与共。可结果呢?是冷宫的白绫,是兰府的焦土,是灵堂之上的刀兵相向! 信任?他们之间,早在那一次次背叛和血泪中,碎成了齑粉! “平安?”兰乔曦突然笑了起来。雨水混着血水流进她的嘴里,笑容凄厉而冰冷,如同在绝望深渊中绽放的彼岸花,“任安宰,你告诉我,跟着你回去,面对鹤珍珍的构陷,面对刘长老的迁怒,面对追云宗的门规,面对这所谓的‘灾星’污名…我能有什么平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在惊涛骇浪中回荡:“是像前世一样,被你锁在深宫,看着至亲惨死?!还是像北地那样,被你所谓的‘大局’牺牲,成为王庭烈焰的祭品?!或者…像现在这样,被囚禁在药园,吃着最下等的霉饼,干着最肮脏的苦役,随时等着被废去修为,扔去喂妖?!”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任安宰的心上!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那些被他刻意尘封、不敢触碰的记忆和愧疚,被兰乔曦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这腥风血雨之中! “我…”他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前世,他确有负于她;今生,他亦未能护她周全。这仙门,这轮回,仿佛一个巨大的讽刺。 “任安宰!”兰乔曦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轮回的苍凉和决绝,她抬起手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那里还残留着皇甫诗腹中那半朵妖花的印记,“你看到了吗?这印记!它跟着我来了!它吸引着妖魔!鹤珍珍要杀我,刘长老要杀我,追云宗容不下我!这天地之大,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告诉我,跟你回去?回哪里去?回那个注定要将我碾碎的囚笼吗?!” 她的目光越过任安宰,投向那片翻涌着墨绿妖雾、无数恐怖黑影沉浮的死亡之海。绝望?不!在那绝望的深渊底部,她反而看到了一丝疯狂的光芒! 与其回到那污名与构陷的囚笼,被所谓的“门规”审判,被废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丝修为,被鹤珍珍的毒计一步步折磨致死…不如,跳入这妖魔的巢穴!要么葬身妖腹,魂飞魄散!要么…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用这妖魔之血,洗刷污名!用这深渊的恐怖,磨砺己身! 这念头如同野火,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疯狂和不屈! 就在这时,翻涌的墨绿海面上,那浓稠的妖雾深处,一双巨大无比、燃烧着幽绿鬼火的恐怖巨眼,猛地睁开!带着无尽的混乱、饥渴和一种发现猎物的狂喜,死死锁定了海滩上那个渺小的身影!一股比刘长老强横百倍、充满了毁灭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降临! 海妖大祭司!它感应到了!感应到了那让它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彼岸花”印记!它亲自降临了!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裹挟着腥风血雨,席卷了整个海滩!无数海妖从浪涛中探出狰狞的头颅,发出兴奋的嘶鸣!海浪如同沸腾,朝着岸边汹涌扑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任安宰脸色剧变!他猛地转身,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光,死死锁定那墨绿妖雾中的恐怖巨眼!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阻止这恐怖的妖魔!否则整个黑礁城防线将彻底崩溃! “兰乔曦!快走!离开这里!”他背对着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兰乔曦看着任安宰那如临大敌、持剑迎向恐怖巨眼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顾宥泽。最后,她的目光投向那片沸腾的、被无数妖魔占据的墨绿海洋。 心口那枚沉寂的红色宝石,在恐怖巨眼降临的瞬间,猛地传来一阵灼热滚烫的悸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诱惑和指引的意念,透过宝石,传入她的脑海——指向那墨绿妖雾的最深处! 是生路?还是更深的陷阱? 兰乔曦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凄绝而冰冷的弧度。那笑容,如同在忘川河畔绽放的曼珠沙华,妖异而决绝。 她没有再看任安宰,也没有再看顾宥泽。她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充斥着血腥、硝烟和绝望味道的空气。 然后,在任安宰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无数海妖兴奋的嘶吼声中,在鹤珍珍怨毒而狂喜的注视下(她不知何时也远远追至,躲在暗处),兰乔曦瘦小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猛地纵身一跃! 决绝的身影,如同折翼的孤鸟,朝着那片翻腾着墨绿妖雾、无数狰狞海妖沉浮的恐怖深渊,义无反顾地坠落下去! “不——!!!”任安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想要回身去抓,却已被海妖大祭司那恐怖的巨眼锁定!一道蕴含着毁灭意志的墨绿光柱,撕裂风雨,狠狠轰向他的位置!他不得不全力挥剑格挡!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在海滩上掀起!任安宰的身影被狂暴的能量吞没! 而在那爆炸的强光和滔天巨浪的掩盖下,兰乔曦瘦小的身影,已被墨绿色的浪涛彻底吞没,消失无踪! 只有一声冰冷到极致、仿佛穿透了无数轮回的叹息,在任安宰灵魂深处响起,那是来自宝石的共鸣,也是兰乔曦最后的心声: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纵然有多少辈子的记忆,终究过不好这一生…任安宰,你我之间真的唯死…方休吗?!” 第131章 第五世,这一世15 是那种刺穿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裹挟着浓稠如油脂的腥咸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兰乔曦最后的意识,是身体被墨绿色的巨浪彻底吞没的失重感,是耳畔瞬间死寂后又被无数扭曲、尖锐、充满饥渴的嘶鸣所填满的恐怖回响,是视野被无穷无尽的、翻滚着污秽泡沫的墨绿黑暗所覆盖。 下沉。 永无止境地下沉。 身体早已失去了知觉,沉重得像一块被抛弃的礁石。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被刘长老威压震伤、又被海水浸泡的经脉,带来迟钝而绵长的剧痛。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黑暗里沉浮,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前世今生的碎片,如同沉船散落的珠宝,在意识深处无序地闪烁、碰撞——椒房殿的熏香、冷宫白绫的勒颈感、北地风沙的粗粝、王庭烈焰的灼热、任安宰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不”、小白狐冰蓝色眼眸中绝望的焦急……最终,定格在皇甫诗小腹上那半朵妖异蠕动、浸透暗血的彼岸花! “呃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灼痛,猛地在她小腹位置炸开!这痛楚如此清晰,如此霸道,瞬间压过了海水的冰冷和身体的麻木!兰乔曦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艰难地低下头。透过浑浊墨绿的海水,借着祭坛周围那些散发着惨绿幽光的巨大珊瑚丛的微光,她看到自己破烂的粗麻布衣下,那平坦的小腹上——一点暗红色的光芒正由内而外地透射出来!光芒迅速勾勒、蔓延,赫然凝成了半朵妖异绽放、花瓣如爪、花蕊处仿佛浸透着未干涸暗血的——彼岸花印记! 这烙印在皇甫诗身上的诅咒根源,果然如同跗骨之蛆,随着她的灵魂,一同坠入了这深渊! 印记出现的刹那,周围墨绿色的海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瞬间沸腾起来!无数潜藏在黑暗中的、形态狰狞的海妖——长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獠牙交错的鱼形怪物、披着骨甲的节肢海虫……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群,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向祭坛!它们幽绿或猩红的眼瞳里,燃烧着纯粹的混乱、贪婪和无尽的食欲,死死锁定着祭坛中心那个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光源”! “嗬…嗬嗬嗬……” 一阵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岩石、又带着无数重叠回音的怪异笑声,在兰乔曦的意识深处直接响起!这笑声充满了亵渎神明的狂喜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呓语,“纯净的…被污染的…灵魂…完美的…容器……彼岸之种…终将…在此绽放……嗬嗬嗬……” 祭坛中心,那尊由无数巨大骸骨堆砌而成的、扭曲怪诞的王座上,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黑影缓缓蠕动起来。正是海妖大祭司!它巨大的、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独眼,穿透浑浊的海水,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钉在兰乔曦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她小腹上那灼灼燃烧的彼岸花印记上!那目光中蕴含的混乱意志和贪婪渴望,比周围所有海妖加起来还要恐怖千百倍! “献…祭……”大祭司的意念如同沉重的枷锁,狠狠压向兰乔曦濒临溃散的意识,“以…汝魂…滋养…吾神…之种!” 随着这意念的降临,祭坛上那些玄奥扭曲的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浓稠如实质的血色光芒!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污秽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兰乔曦的灵魂!仿佛有亿万根无形的触手,正疯狂地刺入她的识海,贪婪地汲取着她仅存的意识、她的记忆、她的情感、她的生命力……一切的一切,都化作养料,涌向小腹那半朵妖花印记! “呃啊——!!!” 无法言喻的灵魂撕裂之痛让兰乔曦发出无声的惨嚎!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粗暴地扯碎、溶解!身体虽然还在下沉,灵魂却仿佛被钉在了祭坛之上,承受着凌迟般的酷刑!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旋转,那幽绿的巨眼,那狰狞的海妖,那血色的符文,都化作了扭曲的光斑。黑暗,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黑暗,正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要将她彻底吞噬! 结束了么? 十世轮回,血泪挣扎,终究逃不过这既定的宿命?化作这妖花的养料,成为那所谓“彼岸花计划”的牺牲品? 不甘!焚尽九幽的不甘!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永恒黑暗的刹那—— 嗡!!! 沉寂在兰乔曦心口、仿佛早已与冰冷海水同化的那枚红色宝石,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金光! 这光芒如此纯粹!如此炽烈!带着一种撕裂轮回、洞穿时空的恐怖意志!它并非能量冲击,而是一种位阶的宣告!一种规则的怒吼! 金光瞬间穿透了兰乔曦破烂的衣衫,穿透了污秽墨绿的海水,如同在深海引爆了一颗太阳!祭坛上疯狂闪烁的血色符文,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瞬间黯淡、扭曲、崩解!那攫取兰乔曦灵魂的污秽吸力,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斩断! “吼——!!!” 海妖大祭司那燃烧的幽绿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狂怒!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从骸骨王座上挺直,发出震彻深海的痛苦咆哮!那金光,带着一种对它本源力量的绝对克制和碾压!让它灵魂深处都感到了恐惧! 金光不仅驱散了污秽吸力,更化作一股温暖而磅礴的洪流,瞬间涌入兰乔曦濒临破碎的识海!那些被撕裂的意识碎片,被强行扯回、粘合!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她“看”到了! 看到那金光深处,仿佛有无数的画面在飞速流转——十世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每一世的绝望,每一世的挣扎,每一世的不屈……最终,都化作了此刻心口那一点燃烧的金焰! “我…不…甘…心!”兰乔曦残存的意志,在金光洪流的支撑下,发出了无声的、却震动灵魂的呐喊! 大祭司的狂怒达到了顶点!它无法容忍到嘴的猎物被夺走!更无法容忍这低贱的人类体内,竟蕴含着如此克制它的力量!它那巨大的独眼幽绿鬼火暴涨,无数条粗如巨蟒、长满骨刺和吸盘的恐怖触手,撕裂海水,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如同天罗地网般,朝着金光中心、那个渺小的人类身影狠狠绞杀而去!它要将这变数和这“容器”一同碾碎! 轰——!!! 就在这千钧一发、触手即将合拢的瞬间! 整个深海祭坛,不,是整个墨绿色的血海深渊,猛地一震!一股比大祭司更加古老、更加尊贵、更加暴戾的恐怖妖威,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悍然降临! “谁——敢——动——她——?!!” 一声充满无尽愤怒、威严和毁天灭地意志的咆哮,如同九天神雷,直接在深海炸开!声波所过之处,海水被硬生生排开,形成巨大的真空通道!靠近声源的低阶海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爆裂成漫天污浊的血雾! 一道庞大无匹、闪耀着月华般纯净银光的巨影,撕裂了墨绿的妖雾和翻腾的血浪,悍然降临! 是顾宥泽! 但他已不再是海滩上那个重伤垂死的人形少年!此刻的他,彻底显化了九尾天狐的真身!体型庞大如山岳,九条蓬松如云、闪耀着冰蓝光晕的巨尾在身后狂舞,如同九条支撑天地的巨柱!每一根毛发都流淌着银辉,周身燃烧着纯净而暴戾的冰蓝妖焰,将周围污秽的海水瞬间蒸发、冻结!那双巨大的冰蓝妖瞳,此刻燃烧着焚尽八荒的怒火,死死锁定祭坛上那尊巨大的黑影! 他身上的伤口依旧狰狞,甚至可以看到断裂的骨骼,但此刻,那磅礴的妖力如同沸腾的熔岩,完全压制了伤势带来的虚弱!为了追入这深海魔窟,为了救她,他显然动用了某种燃烧本源的秘法! 没有丝毫犹豫!顾宥泽巨大的狐爪抬起,爪尖萦绕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蓝寒芒,朝着海妖大祭司那绞杀向兰乔曦的无数触手,狠狠一爪挥下! “给——本——皇——碎——!!!” 咔嚓嚓——!!! 无法形容的刺骨寒意瞬间弥漫!空间仿佛被冻结!那数十条粗壮恐怖、缠绕着污秽妖力的触手,在接触到冰蓝寒芒的瞬间,动作骤然僵硬!紧接着,从爪尖接触点开始,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坚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坚冰所过之处,触手内部的生机和妖力被瞬间冻结、湮灭! 轰隆!轰隆!轰隆! 数十条被彻底冻结的庞大触手,如同脆弱的冰雕,在深海恐怖的水压下,寸寸断裂!炸开!化作无数蕴含着污秽妖力的冰晶碎块,如同黑色的冰雹雨,朝着祭坛和周围的海妖群落轰然砸落! “嗷——!!!” 海妖大祭司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嘶嚎!触手的断裂,不仅是肉体的剧痛,更是对它本源力量的巨大创伤!它那燃烧的幽绿巨眼,瞬间被狂暴的血色和怨毒充斥! “九尾…天狐!!”大祭司的声音充满了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你竟敢…闯入…吾神…领域!!” 顾宥泽巨大的狐首微微扬起,冰蓝的妖瞳中只有睥睨天下的冰冷杀意和滔天怒火,根本不屑回应。他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九条巨尾搅动起毁天灭地的深海乱流,磅礴的妖力在口中疯狂汇聚,压缩成一个越来越耀眼、越来越恐怖的冰蓝色光球!目标直指祭坛中心的骸骨王座! 他要将这污秽的巢穴,连同那觊觎她的邪魔,一同从这世间彻底抹去! 而就在这毁天灭地的妖力风暴中心,在那撕裂污秽的金光包裹下,在无数冰晶碎块如同黑色流星般坠落的背景中—— 兰乔曦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濒死的涣散,不再是冰冷的绝望。瞳孔深处,一点微弱却凝练无比、仿佛由十世血泪淬炼而成的金色光焰,正在缓缓点燃,跳跃。 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她,污秽的妖气冲击着她,毁天灭地的威压笼罩着她。但她却感觉,身体深处,一股沉寂了太久太久的力量,正随着心口那枚宝石的共鸣,随着那撕裂轮回的金光,随着眼前这为她焚尽血海、不惜一切的巨大妖影……开始苏醒。 她没有去看那即将爆发的灭世妖力对轰,也没有去看海妖大祭司那怨毒狰狞的巨眼。她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深海,仿佛穿透了轮回的迷雾,落在了自己沾满血污、却不再颤抖的指尖。 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又仿佛蕴含着足以掀翻整个世界的意志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清晰地响起: “这一世…我…回来了。” 第132章 第五世,这一世16 深海祭坛,仿佛被投入了诸神黄昏的熔炉。 顾宥泽显化的九尾天狐真身,如同降临深海的银色神只,九条擎天巨尾每一次舞动都搅起灭世般的狂澜,冰蓝的妖焰熊熊燃烧,将污秽的墨绿海水蒸发、冻结成幽蓝的坚冰,又在狂暴的妖力冲击下炸裂成亿万冰晶碎屑!他口中凝聚的那颗冰蓝色光球,散发着冻结灵魂、湮灭万物的恐怖波动,牢牢锁定着骸骨王座上的海妖大祭司,毁灭的蓄势,让整片海域都在哀鸣颤抖! “吼——!!!”海妖大祭司的独眼彻底化作沸腾的血池!触手断裂的剧痛和本源被重创的屈辱,彻底点燃了它灵魂深处的混乱与暴虐!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从王座上站起,骸骨祭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扭曲的符文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血色,而是如同深渊般浓稠的墨黑!一股更加污秽、更加沉重、仿佛承载着亿万深海亡魂怨念的恐怖力量,在它身前疯狂汇聚!它要以这污秽本源之力,硬撼天狐之怒! 两大超越凡俗的恐怖存在,如同两座即将碰撞的太古神山,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在深海中心疯狂酝酿!空间扭曲,海水沸腾又冻结,无数被卷入风暴边缘的低阶海妖瞬间化为齑粉!整个黑礁城海域,如同末日降临! 而就在这毁天灭地的风暴中心,在那被顾宥泽庞大妖躯有意无意护住的一小片相对“平静”的海水中—— 兰乔曦静静地悬浮着。 心口那枚红色宝石散发的璀璨金光已经收敛,但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一层薄薄的、流淌着玄奥符文的金色光膜,覆盖在她周身,隔绝了污秽海水的侵蚀和恐怖威压的碾轧。她的身体依旧单薄瘦小,沾满血污和泥泞的粗麻布衣早已破烂不堪,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 那双睁开的眼睛,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瞳孔深处,那一点由十世血泪淬炼、被轮回宝石点燃的金色光焰,正在无声地燃烧、跳跃。没有恐惧,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历经万劫、洞穿虚妄后的冰冷与……掌控。 海妖大祭司那污秽的吸力,那试图撕裂她灵魂、滋养彼岸花印记的邪恶意志,被宝石金光彻底斩断、净化。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小腹上那半朵灼灼燃烧的彼岸花印记,非但没有因为失去“养料”而黯淡,反而……更加“活跃”了! 它像一颗被强行唤醒的种子,在她血肉深处扎根、蠕动!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无尽饥渴和毁灭欲念的邪恶气息,正试图从印记中弥漫出来,反向侵蚀她的血肉、她的经脉、她的灵魂!它要鸠占鹊巢,将她彻底转化为滋养“彼岸花”的“花泥”! 但这一次,兰乔曦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祭品! “滚回去!”兰乔曦的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冰冷的叱喝! 心口那枚沉寂的宝石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霸道的吸力轰然爆发!这一次,它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目标,正是那试图反噬的彼岸花印记! 嗡——! 金色的符文光膜骤然明亮!一股精纯而古老的轮回之力,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缠绕上那半朵妖异的彼岸花!那印记剧烈地扭曲、挣扎起来,爆发出更加刺目的暗红血光,试图抵抗这源自更高位阶的压制!污秽的邪能与金色的轮回之力在兰乔曦体内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每一次碰撞,都让她经脉剧颤,脸色更加苍白一分,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冰冷锐利! 她强忍着撕裂般的痛苦,尝试着引导那微弱的气感,配合宝石的力量,去压制、去炼化那印记散逸出的污秽邪能!如同在体内开辟了第二片战场!凶险万分,却也蕴含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契机! 就在顾宥泽口中毁灭光球即将喷薄而出,海妖大祭司凝聚的污秽黑芒也蓄势待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 一道狭长、边缘流淌着粘稠墨色液体的空间裂缝,毫无征兆地在兰乔曦与两大恐怖存在之间的海水中撕裂开来! 一股绝对的冰冷与死寂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这气息并非能量冲击,而是一种位阶的碾压,一种规则的显现!它直接冻结了沸腾的海水,压制了狂暴的妖力与污秽邪能!连顾宥泽那蓄势待发的冰蓝光球和大祭司凝聚的墨黑能量,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肤色近乎半透明苍白的手,从那空间裂缝中探了出来。随即,一道颀长挺拔、身着绣着暗金龙纹玄色冥王袍的身影,缓缓踏出。 是任安宰! 他脸色比身上的玄袍更加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擦净的暗金血痕,眉宇间带着强行跨越空间壁垒、又被深海妖域法则反噬的疲惫。但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穿九幽的冰冷怒火和……一种失而复得般的、近乎偏执的焦灼!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穿透混乱的海水,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被金色光膜包裹、正在与体内邪印激烈对抗的兰乔曦身上!看到她苍白却依旧挺直的身影,看到她瞳孔深处那点不屈的金焰,任安宰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冲破那层冰冷的伪装! 随即,他的目光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扫过那庞大如山岳、妖威滔天却伤痕累累的九尾天狐,最后,如同审判的雷霆,狠狠劈向骸骨王座上那气息污秽混乱的海妖大祭司! “冥府…判官?!”海妖大祭司燃烧的血色独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极其深重的忌惮!它认出了那身袍服,认出了那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死寂气息!这气息对它这种混乱邪恶的深渊生物,有着天然的压制! 顾宥泽巨大的冰蓝妖瞳也猛地转向任安宰!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妖焰,却昭示着他对这个突然闯入者、这个前世今生纠缠不休的“情敌”的滔天敌意!尤其是看到任安宰目光死死锁在兰乔曦身上时,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暴戾几乎要冲破理智! 三方对峙! 九尾妖皇的冰蓝怒焰焚尽八荒,冥界之主的死寂威压冻结轮回,海妖大祭司的污秽邪能搅动深渊!三股截然不同、却都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在这深海祭坛之上轰然碰撞、交织、湮灭!形成了一片比之前更加凶险、更加压抑的绝对禁区! 海水不再是液体,而变成了粘稠沉重的能量浆糊!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黑色裂痕如同蛛网般在虚空中蔓延!祭坛周围的巨大珊瑚丛无声地化为齑粉!残余的海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地向深海更黑暗处逃窜! “把她…交出来!”任安宰的声音如同从冥河彼岸飘来,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焦灼。他玄色的袍袖无风自动,指尖萦绕着粘稠的墨色光芒,锁定了海妖大祭司,“否则,本座今日便斩断此界与冥河的通道,将尔等污秽,永镇九幽寒狱!” “嗬嗬嗬……”海妖大祭司发出怪异的笑声,充满了混乱的嘲讽,“冥王…也要…这容器?可惜…彼岸之种…已在此生根…她属于…吾神!谁也…带不走!”它庞大的身躯微微蠕动,祭坛上那些墨黑的符文光芒更盛,污秽邪能如同沸腾的油锅,与任安宰的死寂威压激烈对抗! “吼!”顾宥泽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充满了警告和狂暴的占有欲!他没有说话,但用行动表明了态度——庞大的狐躯微微调整,九条巨尾如同最忠诚的壁垒,将兰乔曦所在的区域守护得更加严密!口中那颗压缩到极致的冰蓝光球,光芒吞吐不定,目标在任安宰和海妖大祭司之间危险地游移!谁敢妄动,迎接他的必然是毁灭性的打击! 兰乔曦身处这恐怖的三方威压风暴中心,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体外是足以碾碎神魂的能量乱流,体内是与彼岸花印记的生死拉锯!心口宝石的金色光膜在剧烈闪烁,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濒临极限的绝境之中,一种奇异的变化,在兰乔曦灵魂深处悄然发生。 十世的记忆碎片——不再是混乱无序的闪回,而是在心口那点金色光焰的照耀下,如同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从第一世深宫贵女的懵懂情殇,到北地风沙的相依为命,到王庭烈焰的冲天恨意,到灵堂之上的生死相搏,到现代商海的纵横捭阖,再到这药园囚笼的污名与挣扎……所有的爱、恨、不甘、绝望、坚韧、算计、背叛、守护……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感悟! 在这一刻,在这生死边缘,在这三界至强者的威压风暴中心—— 被心口那枚轮回宝石,疯狂地抽取、熔炼! “呃啊——!”兰乔曦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喊!那不是痛苦的呐喊,而是一种力量被强行唤醒、灵魂被彻底点燃的咆哮! 嗤——! 覆盖在她体表的金色光膜骤然向内收缩、坍缩!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密的、燃烧着实质金色火焰的符文锁链,瞬间刺入她的血肉,刺入她的经脉,刺入她灵魂深处! 目标,正是那半朵疯狂挣扎、试图反噬的彼岸花印记! “给我……炼!” 兰乔曦的意念,如同开天辟地的神斧,狠狠劈下! 轰——!!! 以她为中心,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由意志和轮回之力点燃的金色火焰,猛地爆发开来! 这火焰并非灼热,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净化!它无视了深海的重压,无视了污秽的妖气,无视了死寂的威压!它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驱散了祭坛周围的墨绿妖雾!它如同净世的琉璃火,所过之处,海妖大祭司那污秽邪能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疯狂退缩! 它更像是一柄无形的、燃烧着金色光焰的巨锤,狠狠砸在了那半朵彼岸花印记的核心! “不——!!!”海妖大祭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致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凄厉惨嚎!那印记与它本源相连,此刻被那金色的轮回之焰焚烧、炼化,如同在它灵魂深处点起了一把无法扑灭的圣火! 骸骨祭坛剧烈震动!墨黑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大祭司庞大的身躯痛苦地扭曲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瞬间打破了深海祭坛上那脆弱的、恐怖的三方平衡! 顾宥泽巨大的冰蓝妖瞳猛地一缩,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那金色的火焰……那火焰中蕴含的意志……他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如此纯粹而强大的力量! 任安宰深邃的眼眸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那金色的轮回之焰……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他死死盯着火焰中心那个瘦小的身影,看着她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却依旧疯狂催动着火焰炼化邪印的侧脸,一个尘封了无数轮回、几乎被他遗忘的名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撞入他的脑海! 是她!真的是她!跨越了无尽时空,承受了万般劫难,她终于……点燃了属于她自己的“道火”! 第133章 第五世,这一世17 而此刻,兰乔曦对外界的一切已浑然不觉。 她的全部心神,她的全部意志,她的全部力量,都投入到了体内那片更加凶险、更加壮阔的战场! 金色的轮回之焰,如同最忠诚的士兵,在心口宝石的指挥下,正以燎原之势,焚烧着彼岸花印记散逸的污秽邪能,并向着那印记的根源——那颗深埋在她血肉与灵魂交界处的、冰冷的“种子”——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炼化它!或者……被它吞噬! 深海祭坛,已成炼狱火海。 兰乔曦体内爆发的金色火焰,并非寻常烈焰。它不焚物质,只灼灵魂,只净污秽!那是十世血泪淬炼的不屈意志,是轮回宝石蕴藏的古老伟力,是绝境之中点燃的、独属于她兰乔曦的——“道源真火”! 金焰如潮,席卷四方! 海妖大祭司凝聚的污秽黑芒首当其冲!那承载着亿万深海亡魂怨念的邪恶能量,在触及金焰的瞬间,如同积雪遇骄阳,发出凄厉的“滋滋”哀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蒸发、湮灭!构成黑芒核心的深渊符文剧烈闪烁,随即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纷纷炸裂、溃散! “吼嗷——!!!” 大祭司庞大如山的污秽身躯猛地剧震,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它那燃烧着血焰的独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恐惧!这金焰,不仅焚烧着它与彼岸花印记的本源联系,更直接灼伤了它那混乱邪恶的神魂!骸骨祭坛疯狂震动,无数巨大的骨殖在金焰的辐射下崩开裂痕!墨绿色的海水被强行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真空地带! “这…这是?!”顾宥泽巨大的冰蓝妖瞳骤然收缩!口中那颗压缩到极致、足以冰封万里的毁灭光球,竟在这股纯粹到极致的净化意志面前,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共鸣!他感觉到自己血脉深处某种古老的力量在悸动,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光!那金色的火焰中,他看到了超越仇恨、超越怨毒的纯粹——一种历经万劫而不灭、洞穿虚妄而自明的“真”! 任安宰玄色的身影在金焰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绝。他指尖萦绕的粘稠墨色死气,在金焰的净化领域边缘剧烈波动,竟隐隐有被驱散、同化的趋势!他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狂喜、痛苦、愧疚……种种情绪如同火山喷发! 他死死盯着火焰中心那个闭目凝神、嘴角溢血却面容沉静如水的瘦小身影。看着她周身流淌的玄奥金色符文,看着她眉心隐隐浮现的一枚极其古老、极其复杂、仿佛蕴含宇宙生灭奥义的火焰印记虚影…… 一个尘封在冥府最深处、几乎被他亲手埋葬的、属于遥远神话纪元的尊号,带着撕裂时空的雷霆之力,轰然撞碎了他所有的冷静与伪装! “曦……和?!”任安宰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如同梦呓,又似惊雷! 是她!真的是她!那传说中陨落于混沌、象征着净化与初始之光的本源神只!她的道源真火,万邪辟易!她的意志,贯穿轮回! 原来……那跨越十世的纠缠,那无法斩断的羁绊,那灵魂深处的悸动……根源在此!他追寻的,他辜负的,他试图守护又亲手推开的……竟是她的一缕残魂转世! 悔恨如同万蚁噬心,瞬间淹没了任安宰!前世椒房殿的算计,冷宫白绫的冰冷,北地王庭的烈焰……一幕幕如同淬毒的尖刀,狠狠剜着他的神魂! 而此刻的兰乔曦,对外界的惊天剧变浑然不觉。 她的全部意志,已沉入体内那片更加凶险、更加壮阔的战场! 金色的道源真火,在心口宝石的指引下,如同燎原的圣焰,焚尽了彼岸花印记散逸出的所有污秽邪能!那半朵妖异的血色花朵,在金焰的灼烧下发出无声的哀鸣,光芒急剧黯淡,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残雪,迅速消融、瓦解! 但这仅仅是开始! 金焰化作亿万道燃烧着符文的火焰锁链,顺着印记溃散的轨迹,如同最精准的外科手术刀,狠狠刺入了她血肉与灵魂最深处、那颗冰冷、死寂、散发着无尽混乱与饥渴的——彼岸花种子的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灵魂剧痛瞬间席卷了兰乔曦的每一寸意识!仿佛整个灵魂被投入了恒星的核心煅烧!那枚种子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反扑!无数条漆黑的、由纯粹恶念和混乱规则构成的根须,从种子核心猛地刺出,疯狂地扎向兰乔曦的经脉、血肉、甚至识海深处!它要同归于尽!要将她彻底污染、同化为混乱的一部分! “炼化!”兰乔曦的意念在剧痛中化作最冰冷的火焰!她不再抗拒痛苦,反而主动拥抱!心口宝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共鸣!十世的记忆碎片——深宫的隐忍、冷宫的绝望、北地的风沙、王庭的烈焰、商海的博弈、药园的污名……所有的痛苦、挣扎、不屈、算计、守护……在这一刻,在金焰的熔炉中,被疯狂地抽取、提纯、熔铸! 不再是负担,而是薪柴!是淬炼道火的资粮! 嗡——!!! 兰乔曦眉心那枚若隐若现的古老火焰印记骤然凝实!一股更加宏大、更加精纯、带着开天辟地般初始气息的金色神光,自她天灵喷薄而出!瞬间冲破了深海的重压,冲破了污秽的妖雾,直贯苍穹! 轰隆隆——!!! 整个黑礁城海域上空,铅灰色的厚重云层被这突如其来的金色光柱悍然撕裂!露出其后深邃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星空!然而此刻,那星空不再寂静!无数星辰的光芒在金光的映照下剧烈摇曳!空间如同水面般荡起层层涟漪!一股源自天地法则本源的、宏大的、喜悦的嗡鸣,响彻在每一个拥有灵觉的生命灵魂深处! 天地共鸣!道源初显! “道源真火!天地共鸣!这…这是道源初显的异象!”遥远的海岸防线上,一位追云宗须发皆白的长老猛地抬头,老眼之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嘶哑,“是谁?!是谁在我宗海域点燃了道源真火?!这…这怎么可能?!” “曦和…神光…”妖界深处,一座悬浮于九天罡风之上的古老宫殿内,一位闭目沉睡、气息如同洪荒古兽的银发老者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日月星辰幻灭,穿透无尽空间阻隔,望向那贯穿天地的金光,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沧桑,“她…她的一缕真灵…真的归来了?!在…在那污秽的深海?” “初始之光…轮回的变数…”冥府深处,忘川河畔,一尊端坐于黑色莲台、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缓缓抬头,周身流淌的时光长河虚影泛起剧烈的涟漪,发出低沉而古老的叹息,“彼岸花…终究…还是挡不住她的路么…” 诸天震动!万界侧目! 深海祭坛上。 在道源真火最后的爆发和天地共鸣的伟力加持下,兰乔曦体内那场惨烈的拉锯战,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转折! “给我…碎!” 兰乔曦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呐喊!燃烧着十世意志薪柴的道源真火,如同开天神斧,狠狠劈在了那颗疯狂反扑的彼岸花种子核心!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源头的脆响! 那颗冰冷、死寂、蕴含着无尽混乱与毁灭的种子核心,在纯粹的道源之火面前,终于不堪重负,裂开了一道贯穿整体的、细密如蛛网的裂痕!一股精纯到极致、却又混乱驳杂到极致的本源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但这股力量,已不再是纯粹的毁灭!在道源真火的煅烧下,它外层的混乱污秽被强行剥离、净化!剩下最核心的、那一点纯粹到近乎虚无的、代表着“吞噬”与“转化”本源的规则碎片,被金色的火焰锁链强行攫取、包裹、拉扯! 轰——!!! 兰乔曦的身体剧烈一震!那枚裂开的种子核心,连同其内被剥离出的混乱污秽本源,被道源真火彻底焚毁、湮灭!化作一缕缕漆黑的烟雾,随即被金光净化,消散无形! 而那一缕被强行攫取、剥离出的“吞噬转化”规则碎片,则被道源真火包裹着,如同驯服的野马,被强行拖拽着,融入了兰乔曦心口那枚剧烈跳动、如同微型太阳般的红色宝石之中! 宝石的光芒瞬间暴涨!颜色由深邃的红,化作了更加尊贵、更加神秘的暗金色!一股全新的、带着吞噬与净化双重特性的力量波动,从宝石深处弥漫开来,与她刚刚点燃的道源真火水乳交融! 彼岸花印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兰乔曦小腹位置,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玄奥的暗金色火焰纹路一闪而逝!那是被炼化的吞噬规则碎片,与她自身道源结合的雏形! 噗——! 兰乔曦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不再是暗红,而是带着点点碎金般的微芒!强行炼化彼岸花种子核心,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心神和力量,经脉如同被犁过一遍,剧痛钻心!身体摇摇欲坠,覆盖周身的金色光膜瞬间黯淡到了极致。 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疲惫到了极点,却也清明澄澈到了极点!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一种挣脱了枷锁、主宰了自身命运的明悟,充斥着她的灵魂! 成功了!她活了下来!她斩断了那如跗骨之蛆的诅咒!她炼化了那混乱的种子,将其最核心的规则碎片,化作了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不——!!吾神之种!!!”海妖大祭司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如同世界崩塌般的凄厉咆哮!它那庞大的污秽身躯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瞬间萎靡下去!燃烧的血色独眼彻底黯淡,只剩下无边的怨毒和疯狂!“彼岸花计划…不会终结!混乱…终将吞噬一切!你…你们…都要死!!!” 它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最后的混乱本源,整个骸骨祭坛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缠绕着污秽死气的骨矛,如同毁灭的暴雨,无差别地射向场中所有人!同时,它庞大的身躯猛地朝深海最黑暗的裂隙沉去,试图遁走! “想走?!”顾宥泽巨大的冰蓝妖瞳中寒芒爆射!兰乔曦炼化印记的惊险过程,让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刻见她虽虚弱却安然无恙,心中巨石落地,取而代之的是对海妖大祭司滔天的杀意!他口中那颗被道源真火引动、压缩到极致的冰蓝光球,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目标! “湮灭吧!污秽!”顾宥泽咆哮!冰蓝光球化作一道贯穿深海的毁灭洪流,后发先至,瞬间追上了遁逃的大祭司!极致的冰寒与湮灭之力轰然爆发! 轰隆隆——!!! 深海炸裂!恐怖的寒潮席卷八方!海妖大祭司最后绝望的嘶吼被淹没在绝对零度的冰封与湮灭之中!连同那片海域,瞬间被冻结成一个巨大无比、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死亡冰墓!所有逃窜的海妖,尽数化为冰雕! 而另一边,面对那漫天激射而来的污秽骨矛,任安宰动了。 他没有去看顾宥泽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那个从空中缓缓坠落、气息微弱却眼神清亮的瘦小身影。 玄色的袍袖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死寂之力弥漫开来。如同冥河倒卷,黄泉降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第134章 第五世,这一世18 那无数激射而来、带着污秽死气的恐怖骨矛,在距离兰乔曦身体还有三尺之遥的虚空中,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然减缓到近乎停滞!随即,在死寂之力的侵蚀下,骨矛上的污秽死气如同遇到克星,迅速褪色、消散,坚硬的骨殖无声无息地化为灰白的尘埃,簌簌飘落。 任安宰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兰乔曦坠落的下方。他伸出那双修长、苍白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接住了那个坠落的、轻飘飘的身体。 兰乔曦落入了一个冰冷而坚实的怀抱。玄色冥王袍的触感带着九幽的寒意,却奇异地隔绝了深海污水的侵蚀。她疲惫地掀起眼皮,对上任安宰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悔恨、痛楚、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源自亘古的悲伤。 她没有力气说话,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炼化邪种的消耗太大,道源真火虽已点燃,却如同风中残烛,需要时间温养。她只是用那双清亮的、带着一丝疏离和审视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感激,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洞悉后的平静。 任安宰抱着她,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千言万语,前世今生的纠葛,在看到她眼中那份平静的疏离时,都化作了喉间苦涩的哽咽。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被顾宥泽冰封的海妖大祭司残骸所在的巨大冰墓上空,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由纯粹星光构筑而成的、威严而古老的门户,无声无息地浮现! 门户尚未完全开启,一股比顾宥泽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与诸天星辰同源的恐怖妖威,已然降临!压得整个冰封海域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个威严、苍老、带着不容置疑意志的声音,如同天宪般,透过星光门户,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恭迎……吾族太子殿下,携‘道源火种’……归返妖庭!” 冰冷的怀抱,带着九幽的寒意,却奇异地隔绝了深海污秽的侵蚀。兰乔曦疲惫地躺在任安宰臂弯中,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髓,连掀起眼帘都耗尽了力气。她只能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上方那张近在咫尺、苍白俊美却翻涌着复杂情绪的容颜。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里,悔恨与狂喜交织,痛楚与失而复得的悸动碰撞,最终沉淀为一种她无法解读的、源自亘古的悲伤。 没有言语。也无须言语。十世的纠葛,此刻都凝在这无言的相视里。她眼中是洞穿轮回的平静与疏离,他喉间滚动着千言万语的苦涩哽咽。 然而,这片深海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轰——!!! 那被顾宥泽冰封海妖大祭司所形成的、巨大如山的幽蓝冰墓上空,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湖,剧烈地扭曲、荡漾!一道纯粹由亿万星辰光辉构筑而成的、恢弘威严到难以言喻的门户,在无声的震撼中,缓缓洞开! 门户尚未完全开启,一股比顾宥泽九尾天狐真身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承载着诸天星海运转之力的恐怖妖威,已如同无形的太古神山,轰然降临!整个冰封海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冰面上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 “恭迎……吾族太子殿下,携‘道源火种’……归返妖庭!” 一个威严、苍老、如同宇宙法则本身在宣读敕令的声音,透过那璀璨的星光门户,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可辩驳的意志,震得海水嗡鸣,灵魂颤栗! 星光如水银般流淌倾泻,将这片污秽的深海映照得如同梦幻星河。门户之中,一道身着星辰帝袍、须发皆如银瀑、面容模糊在无尽星辉中的伟岸身影,缓缓显现。他仅仅是站在那里,目光垂落,便让这片空间的时间流速都仿佛变得粘滞!他便是妖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九尾妖皇! 妖皇的目光,先是落在顾宥泽那庞大如山岳、伤痕累累却依旧妖威滔天的九尾真身之上。那冰蓝的妖瞳中,清晰地映照出太子血脉的觉醒与燃烧本源留下的道伤。妖皇的目光微微一凝,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父亲的心疼与赞许掠过,随即被更深的威严取代。 但下一刻,他那仿佛蕴藏着无尽星河运转奥妙的双眸,便如同穿越了时空,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任安宰怀中,那个气息微弱、周身却依旧流淌着一丝微弱金色光晕的瘦小身影之上! “道源火种……”妖皇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初始之光,吾族重续辉煌之机!此乃天命所归!太子,带她回来!” 命令,亦是宣告! 轰! 妖皇话语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星辰引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海水的阻隔,骤然降临!目标,直指兰乔曦! “父皇!”顾宥泽巨大的狐首猛地抬起,冰蓝妖瞳中爆发出激烈的挣扎!一边是至高无上的父皇之命,妖庭万载大计;一边是刚刚从深渊中救回、气息奄奄却在他心中点燃了前所未有悸动的身影!他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九条巨尾下意识地卷动,试图挡在兰乔曦前方,却又在妖皇那浩瀚的威压和血脉的压制下,动作出现了一丝凝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冷哼,在兰乔曦耳边响起! 是任安宰! 他抱着兰乔曦的手臂纹丝不动,另一只手却闪电般抬起,并指如剑!指尖没有光华绽放,只有一股绝对的、仿佛能终结万物的死寂之力,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横亘在那沛然星辰引力之前! 嗤——! 无声的湮灭! 那足以牵引星辰的浩瀚引力,在触及那层薄如蝉翼、却代表着冥府至高法则的死寂屏障时,如同投入黑洞的光线,瞬间消弭于无形!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法则层面的无声湮灭! 任安宰缓缓抬起头,玄色的冥王袍在星光与死气的交织下无风自动。他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如九幽寒潭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冻结星河的冰冷怒火! “妖皇,”任安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星光门户的轰鸣,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此女,乃吾冥府之主,曦和神尊一缕真灵转世!轮回未竟,岂容尔等染指?!” “曦和?!”星光门户中,妖皇那模糊在星辉中的面容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威严的声音首次带上了一丝波澜,“陨落于混沌的初始之光?竟真有一缕真灵遁入轮回?”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兰乔曦身上,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直达本源,“道源真火…初始之光的气息…确有其源!然……” 妖皇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星海翻腾:“纵是曦和转世,此身亦已点燃道源火种!此火种,乃破局之机,关乎诸天万界气运流转!非你冥府一家之物!更非你任安宰一人可决!” 他直接点出了任安宰在人界的化名,显然对这位冥府之主的行踪并非一无所知。 “此乃吾妖庭太子以命相护、浴血带回之火种!天命当归妖庭!任安宰,你莫要自误!” 妖皇话音落下的瞬间,星光门户光芒大盛!亿万星辰之力化作实质的光流,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目标不再是兰乔曦,而是笼罩向顾宥泽和任安宰所在的区域!这是要强行接引!同时,一股更加浩瀚的星辰威压轰然降临,试图彻底压制任安宰的死寂法则! “吼!”顾宥泽感受到那熟悉的星辰之力包裹,同时也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不容抗拒的接引意志。他巨大的冰蓝妖瞳看向兰乔曦,又看向威严的父皇,巨大的挣扎几乎撕裂他的神魂!他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九条巨尾搅动起狂暴的深海乱流! 任安宰眼神冰冷到了极致!他抱着兰乔曦的手臂稳如磐石,另一只手猛地向虚空一按! “冥河……开!” 嗡——! 一道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粘稠、边缘流淌着浑浊黄泉水的巨大空间裂缝,如同九幽张开的巨口,悍然在任安宰身后撕裂开来!浓烈到极致的死气、怨气、以及亿万亡魂的哀嚎瞬间弥漫而出,与妖皇倾泻的星辰光流狠狠撞在一起! 轰隆隆——!!!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湮灭!而是法则层面的剧烈碰撞与爆炸!星辰光流与黄泉死气疯狂交织、侵蚀、湮灭!整个深海如同被投入了混沌熔炉!海水被彻底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充斥着毁灭性能量乱流的真空地带!空间碎片如同玻璃般剥落! “任安宰!你执掌轮回,竟敢引冥河倒灌人界!不怕天道反噬,界域崩塌吗?!”妖皇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他没想到任安宰为了护住兰乔曦,竟敢如此疯狂,直接撕开冥府通道,引动冥河之力! “天道?”任安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前世今生的执念与不顾一切,“本座今日,便逆了这天,又如何?!”他周身玄袍鼓荡,粘稠的墨色死气汹涌澎湃,与身后咆哮的冥河融为一体,死死抵住那倾泻的星河! 三股力量——妖皇的星辰接引、任安宰的冥河死气、顾宥泽自身狂暴挣扎的妖力——在这片深海炼狱的中心疯狂碰撞、撕扯!形成了一片连光线和时间都被扭曲的绝对禁区! 而风暴的中心,兰乔曦的意识,却在这毁天灭地的能量乱流和血脉深处的悸动中,沉入了一片奇异的混沌。 妖皇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一遍遍在她灵魂深处回荡: “道源火种…初始之光…曦和神尊…一缕真灵转世…”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狠狠撞开了她记忆深处一扇尘封了不知多少纪元、厚重到无法想象的巨门! 轰——!!! 不再是十世轮回的碎片!不再是那些属于凡俗爱恨情仇的悲欢离合!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古老到超越时空的洪流,裹挟着星辰诞生、宇宙初开、法则演化的无尽信息,如同决堤的星河,狠狠冲入了兰乔曦濒临枯竭的识海! 她“看”到了! 看到一片无光无暗、无上无下、只有无尽混沌能量翻滚咆哮的原始之地!看到一点微弱却纯净到极致的金色光芒,如同黑暗中诞生的第一颗种子,在混沌中顽强地亮起!那光芒,温暖而神圣,带着开天辟地的初始气息,所过之处,混乱的能量被抚平、梳理、赋予秩序!那是…最初的“光”!是净化与初始的化身! 她看到那光芒在混沌中成长、壮大,化作一位身披金色神辉、面容模糊却带着悲悯与威严的女神!她行走于混沌,播撒秩序,净化污秽,点化星辰…她是混沌中的灯塔,是万界的初始之光——曦和! 然而,混沌之中,亦有吞噬与混乱的暗流在滋生。一股冰冷、死寂、充满了无尽毁灭与终结意志的黑暗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悄然缠上了那温暖的光芒。她看到代表终结与死亡的冥府雏形在黑暗中凝聚,看到那位玄袍加身、面容冷峻的冥府之主,在忘川河畔投下复杂而矛盾的目光…… 第135章 第五世,这一世19 她更看到了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无法想象的恐怖神战!金色的神辉与冰冷的死寂在星空中激烈碰撞!无数星辰崩碎,界域化为齑粉!最终,一道撕裂混沌的、蕴含着终结法则的冰冷剑光,贯穿了那温暖的神躯…… “呃啊——!”兰乔曦在任安宰怀中猛地痉挛了一下!灵魂深处传来被利刃贯穿般的剧痛!那不是记忆,是烙印在真灵深处的、属于神陨那一刻的极致痛楚! 曦和神躯崩解,神格破碎!绝大部分本源被冥府吞噬、镇压!唯有一点最精粹、最核心的、蕴含着“净化”与“初始”道源的真灵,裹挟着一丝微弱的神性,遁入了无尽轮回,开始了跨越万古的漂泊与沉沦…… 十世血泪!深宫囚笼,冷宫白绫,北地风沙,王庭烈焰,商海博弈,药园污名……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不甘与不屈……原来,都只是为了在无尽的磨砺中,重新点燃这一点被污浊尘世覆盖的——道源真火! 她是曦和!是陨落的初始之光!是诸天万界曾经仰望的净化之源! 也是……被身后这个抱着她的男人,亲手终结了神躯、吞噬了本源的……仇敌! 轰!!! 兰乔曦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瞳孔深处,那点微弱的金色光焰,在这一刻,如同注入了神性的柴薪,轰然暴涨!不再是凡俗意志的火焰,而是……带着一丝神性威严、一丝亘古沧桑、一丝洞穿万界虚妄的——神性之火! 她眼中的平静与疏离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冻结九幽的神性威严!目光扫过星光门户中威严的妖皇,扫过巨大冰蓝妖瞳中充满挣扎与担忧的顾宥泽,最后,如同两道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审判之剑,狠狠刺向近在咫尺、抱着她的任安宰! 那目光,不再是看一个纠缠十世的旧情人或仇敌。 而是……在看一个,弑神的……罪人! ## 128 弑神罪印与诸天星锁 神性之火,在深海幽暗之中,无声地燃烧。 兰乔曦——不,此刻的她,那瘦小躯壳里苏醒的意志,是跨越了万古轮回、自混沌尘埃中归来的——曦和! 那双睁开的眼睛,瞳孔深处跃动的已不再是凡俗的火焰,而是淬炼了亘古沧桑、洞穿了诸天虚妄的神性金焰!目光扫过之处,星光为之摇曳,死气为之凝滞!她不再是被动承受风暴的扁舟,而是风暴本身,是审判的源头! 目光如剑,最终钉在任安宰的脸上。 冰冷。 那是一种超越了爱恨情仇、超越了轮回宿怨、直抵存在本源的冰冷!是神明俯瞰弑神者的绝对审判!任安宰在那目光的注视下,灵魂深处如同被亿万根冰锥同时刺穿!前世今生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愧疚、所有的辩解,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弑神者……” 兰乔曦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少女的沙哑,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回响,冰冷、空灵,每一个字都如同神锤敲击在法则之上,“吞噬吾之本源,镇压吾之神性……这万载轮回之苦,这十世血泪之殇……任安宰,你……罪无可赦!” 最后一个字落下,心口那枚暗金色的宝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守护,而是攻击!一道纯粹由神性意志和道源真火凝聚的、细若发丝却足以洞穿世界的金色光束,毫无征兆地自她眉心激射而出!目标,直指任安宰的眉心识海!这是真灵层面的审判!是曦和神尊对弑神者烙印的清算! 快!超越时空的快! 任安宰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那束金芒,蕴含着曦和陨落时的滔天恨意和净化万邪的神性伟力,足以湮灭他这具在人界受到重重压制的冥王化身! 然而,就在那束审判金芒即将洞穿任安宰眉心的刹那—— “放肆!” 星光门户中,妖皇那威严如宇宙律令的声音再次炸响!带着一丝被打断计划的不悦,更带着对那“道源火种”不容有失的绝对掌控! 嗡——! 一道由纯粹星辰法则凝聚的、晶莹剔透的星辉锁链,后发先至!如同宇宙意志的具现,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缠绕上兰乔曦射出的那束审判金芒! 滋啦——! 刺耳的湮灭声响起!神性金芒与星辰锁链激烈碰撞、湮灭!逸散的能量将周围的空间碎片彻底化为虚无!兰乔曦身体剧震,刚刚凝聚的神性一击被强行打断,反噬之力让她本就虚弱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口中再次溢出带着碎金光芒的神血! “曦和真灵既已复苏,前尘旧怨,待归返妖庭,自有分说!”妖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星光锁链击溃审判金芒后并未消散,反而如同灵蛇般一卷,就要将兰乔曦从任安宰怀中强行夺走! “休想!”任安宰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带着被审判的痛楚和失而复得后再次被夺的狂怒!玄色冥王袍鼓荡,身后咆哮的冥河死气瞬间收束,化作一道粘稠如墨的屏障,死死抵住那缠绕而来的星辰锁链!死寂之力与星辰法则再次激烈碰撞、湮灭! “父皇!住手!”顾宥泽巨大的咆哮声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响起!他看到兰乔曦口中溢出的神血,看到她在两大至高法则碰撞中痛苦痉挛的模样,巨大的心脏如同被利爪狠狠攥住!什么妖庭大计,什么道源火种,在这一刻都被抛之脑后!他庞大的九尾真身猛地一震,强行挣脱了那星辰接引之力的部分束缚,冰蓝的妖焰不顾本源伤势地疯狂燃烧起来,巨大的狐爪卷起毁天灭地的寒潮,狠狠拍向那道缠向兰乔曦的星辰锁链! “宥泽!你敢忤逆?!”妖皇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震怒!星光门户中星辉暴涨!一股更加浩瀚、更加沉重的血脉压制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加诸在顾宥泽庞大的妖躯之上! 咔嚓! 顾宥泽挥出的巨爪猛地一滞!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燃烧的冰蓝妖焰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黯淡!他巨大的身躯被那源自血脉源头的恐怖压制力死死按在原地,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巨兽!九条巨尾痛苦地抽搐着,冰蓝的妖瞳死死盯着那被星辰锁链和冥河死气争夺的渺小身影,充满了不甘、痛苦和撕心裂肺的绝望! “吼——!!!”顾宥泽发出震碎心魄的悲鸣,巨大的头颅疯狂摆动,试图挣脱那血脉的枷锁,却只是徒劳地喷出更多的、带着冰蓝光点的妖血!妖皇的意志,如同烙印在血脉最深处的天宪,他无法反抗! “冥顽不灵!随本皇回去!”妖皇显然失去了耐心。星光门户中,那伟岸的身影缓缓抬起一只由纯粹星辉构成的手掌,朝着下方虚虚一按! 轰——!!! 整个深海,不,是整个黑礁城海域的空间,仿佛都被这一掌按下!时间凝固!法则哀鸣!无数道更加粗壮、更加凝练、闪烁着诸天星斗轨迹的星辰锁链,如同倾泻的星河瀑布,无视了任安宰的冥河死气屏障,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降临! 目标,并非兰乔曦一人! 其中数道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瞬间缠绕上顾宥泽那被压制的庞大妖躯!锁链上流淌的星纹闪烁,强行压制着他燃烧的本源和狂暴的妖力!另外数道,则如同天罗地网,将任安宰连同他怀中护着的兰乔曦,一同笼罩在内! 妖皇竟是要将三人一同擒拿,带回妖庭! “任安宰!放开她!否则,本皇今日便引动周天星斗大阵,将你这冥王化身连同这片海域,一同炼化!”妖皇的声音如同天罚,冰冷无情! “妖皇!你欺人太甚!”任安宰眼中寒芒爆射!他一手死死抱住怀中因神性反噬和法则冲击而气息奄奄的兰乔曦,另一只手猛地向虚空一抓! “黄泉……逆流!” 第136章 第五世,这一世20 嗡——!!! 他身后那巨大的冥河裂缝骤然扩大!浑浊的黄泉水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如同决堤的洪峰,裹挟着亿万亡魂的哭嚎和足以腐朽诸天的死寂怨力,悍然倒灌而出!狠狠撞向那笼罩而下的星辰锁链天罗地网! 轰隆隆隆——!!!! 这一次的碰撞,达到了顶点! 星光与死气!秩序与终结!妖庭的无上伟力与冥府的九幽法则! 如同两颗宇宙的碰撞!无法形容的能量风暴瞬间炸开!整个黑礁城海域的海水被彻底蒸发!海底的岩层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寸寸碎裂、融化!天空被撕裂!露出其后混乱的时空乱流!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疯狂蔓延! 海岸防线上,追云宗弟子们早已被这超越认知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护山大阵在余波冲击下摇摇欲坠!玄微真人等长老面无人色,看着那如同末日降临的海域中心,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这……早已超出了人界能承受的极限! 风暴中心。 星辰锁链与黄泉逆流疯狂撕咬、湮灭! 任安宰抱着兰乔曦,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玄色冥王袍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嘴角的暗金血液不断溢出。他死死抵抗着星辰锁链的束缚和妖皇的威压,护住兰乔曦的冥河死气屏障剧烈波动,几近破碎! 而被星辰锁链缠绕的顾宥泽,巨大的妖躯在血脉压制和锁链束缚下剧烈颤抖,冰蓝的妖瞳死死盯着能量风暴中心那两个渺小的身影,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无力! 妖皇的意志,如同冰冷的宇宙法则,透过星光门户,牢牢锁定着兰乔曦心口那枚散发着暗金光芒的宝石:“道源火种……不容有失!诸天……星锁!镇!” 随着他最后一声敕令,那在湮灭风暴中依旧顽强缠绕的星辰锁链,骤然亮起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锁链上的符文疯狂流转,一股源自诸天星斗运转的、沛然莫御的封印之力轰然爆发! 咔嚓嚓——! 任安宰护住兰乔曦的冥河死气屏障,终于不堪重负,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数道星辰锁链如同毒龙,瞬间穿透屏障,缠绕上兰乔曦的身体!那冰冷的星辉之力,带着强大的封印意志,瞬间侵入她的经脉,试图压制她刚刚点燃的道源真火,封印她心口的轮回宝石! “呃——!”兰乔曦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神性的金焰被强行压制回体内,意识再次陷入昏沉的边缘。 “曦儿!”任安宰目眦尽裂!他猛地低头,看着怀中少女痛苦蹙起的眉头,看着她身上缠绕的冰冷星锁,一股比死亡更甚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再也顾不得对抗妖皇,也顾不得自身伤势,所有的力量疯狂涌向抱着兰乔曦的手臂,试图用身体硬抗那星辰锁链的封印之力,将她死死护在怀中! 然而,妖皇的诸天星锁,岂是凡躯可挡? 嗤嗤嗤——! 冰冷的星辉锁链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任安宰的玄色冥王袍,侵蚀着他的冥王法身!他抱着兰乔曦的手臂瞬间皮开肉绽,露出底下闪烁着暗金光泽的骨骼!粘稠的暗金神血如同滚烫的岩浆,滴落在兰乔曦苍白的脸上,留下点点灼痕! 剧痛钻心!但任安宰的手臂,纹丝不动!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女被自己神血灼伤的脸颊,眼中翻涌的,是超越了神位、超越了轮回的、最深沉的痛楚与悔恨。 “曦儿…别怕…”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血沫,却异常轻柔,如同情人最绝望的低语,“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任安宰即将被星辰锁链彻底封印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缠绕在兰乔曦身上、正疯狂侵蚀封印她的星辰锁链,在接触到任安宰滴落的暗金神血的刹那—— 嗡!!! 兰乔曦心口那枚暗金色的轮回宝石,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火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神圣金芒与粘稠死气的混沌光芒!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共鸣!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超越了神性与冥府界限的……血脉共鸣! 那暗金的神血,是冥府之主的本源!而兰乔曦心口的宝石,是曦和真灵的核心,却也在轮回中,被任安宰无数次以冥王之力浸染、守护! 此刻,神血与宝石接触!弑神者的本源,与神性转世的核心,在诸天星锁的恐怖压力下,在生死绝境的边缘—— 产生了匪夷所思的共鸣! 缠绕在兰乔曦身上的星辰锁链,那由纯粹星辰法则构成的符文,在这混沌光芒的照射下,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封印之力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迟滞! 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这股混沌的共鸣光芒,仿佛一道无形的桥梁,瞬间连接了兰乔曦、任安宰,以及……不远处那被星辰锁链死死缠绕压制、正陷入痛苦与绝望深渊的顾宥泽! 顾宥泽巨大的冰蓝妖瞳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感觉到一股奇异而温暖的力量,透过那混沌的共鸣,无视了星辰锁链的阻隔,瞬间涌入了他濒临枯竭的妖魂深处!这股力量,混杂着曦和神性的温暖净化,夹杂着冥府死气的深沉守护,更有一丝源自他自身九尾天狐血脉的悸动! 仿佛……这本就是一体同源的力量! “吼——!!!” 顾宥泽发出一声不再是痛苦、而是充满了力量与决绝的咆哮!他体内那被妖皇血脉压制的、属于九尾天狐的至尊妖血,在这股混沌共鸣的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油库,轰然沸腾、燃烧! 咔嚓!咔嚓!咔嚓! 缠绕在他庞大妖躯上的星辰锁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锁链上流转的星纹疯狂闪烁、明灭!顾宥泽那被压制的九条巨尾,猛地挣脱了部分束缚,再次狂舞起来!冰蓝的妖焰不再是之前的狂暴,而是带上了一丝神圣的金色光边,更加凝练,更加……霸道! 他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星光门户中那伟岸的身影,冰蓝的妖瞳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一丝对父皇权威的挑战! “父皇!”顾宥泽的声音如同惊雷,响彻混乱的深海,“她……不属于妖庭!她的路……她自己选!” 混沌的光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曦光,却又缠绕着九幽的冥河死气,自兰乔曦心口那枚暗红宝石爆发而出!这光芒,不再是纯粹的净化,亦非冰冷的终结,而是两种截然相反、本该势同水火的至高本源——曦和的神性之光与任安宰的冥府死气——在诸天星锁的恐怖压力下,在生死绝境的边缘,于轮回宝石的熔炉中,发生的匪夷所思的……共鸣与交融! 这混沌之光如同无形的纽带,瞬间贯穿了风暴中心的三者! 缠绕在兰乔曦身上的星辰锁链,那由纯粹星辰法则构筑的符文,在这混沌之光的照射下,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剧烈地闪烁、扭曲、哀鸣!原本沛然莫御的封印之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出现了巨大的迟滞与破绽!冰冷的星辉被混沌之光强行同化、湮灭! “什么?!”星光门户中,妖皇那模糊在星辉中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震动!那威严如宇宙律令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神性与冥府…相融?!这…这不可能!” 而更令诸天侧目的剧变,发生在顾宥泽身上! 那股混沌的共鸣之力,透过无形桥梁,无视了星辰锁链的阻隔,如同甘霖般瞬间涌入了他濒临枯竭、被血脉枷锁死死压制的妖魂深处! 温暖!那是属于曦和神性的、抚平一切创伤的净化暖流! 深沉!那是属于冥府死气的、承载万古寂灭的守护之力! 悸动!那更是源自他自身九尾天狐至尊血脉最深处的、被这混沌共鸣彻底点燃的——源自洪荒的野性与骄傲! 三股力量,在顾宥泽体内轰然交汇、碰撞、最终……如同找到了完美的平衡点,轰然爆发! “吼——!!!” 不再是痛苦的悲鸣!而是一声响彻诸天、宣告皇者归来的咆哮! 缠绕在他庞大如山岳的九尾妖躯上的星辰锁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锁链上流转的、代表妖皇无上意志的星纹,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烙铁,疯狂闪烁、明灭、最终……寸寸崩裂! 咔嚓!咔嚓!咔嚓! 碎裂声如同密集的鼓点! 顾宥泽那被死死压制的九条擎天巨尾,猛地挣脱了所有束缚!不再是之前的狂暴无序,而是带着一种神圣与野性交织的、难以言喻的威严!冰蓝的妖焰冲天而起,焰心之中,赫然跳跃着丝丝缕缕神圣的金色光边!这全新的妖焰,更加凝练,更加霸道,蕴含着破灭万法、焚尽诸邪的恐怖威能! 他巨大的头颅猛地昂起,冰蓝的妖瞳之中,痛苦与挣扎彻底褪去,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意志,如同两颗新生的冰蓝恒星,穿透混乱的能量风暴,直刺星光门户中那至高无上的身影! “父皇!”顾宥泽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响彻每一个维度,“她的路——她自己选!” 轰——!!!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那缠绕着金蓝妖焰的巨大狐爪,携带着粉碎星辰、破灭万界的恐怖力量,不再轰向星辰锁链,而是……狠狠拍向那由亿万星辉构筑的、连接着妖庭与人界的——星光门户本身! “逆子!!!”妖皇震怒的咆哮如同宇宙风暴!星光门户中星辉爆涌,无数星辰幻灭重生,试图稳固通道,阻挡这忤逆的一击! 然而,迟了! 顾宥泽这一爪,蕴含了他燃烧本源、挣脱枷锁、融合混沌共鸣后的全部力量!更是蕴含了他身为九尾天狐太子、向至高权威发出的第一声挑战宣言! 轰隆——!!! 金蓝妖焰的巨爪,如同开天巨斧,狠狠斩在星光门户的核心!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不是能量的碰撞,而是法则层面的崩解!那恢弘威严的星光门户,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倾泻而下的星辰光流戛然而止!门户内,妖皇那伟岸的身影剧烈晃动,模糊的面容上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惊怒交加的神情! “好!好一个九尾太子!好一个…道源火种!”妖皇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被忤逆的滔天怒火,更有一丝对那混沌共鸣之力的深深忌惮,“今日之‘礼’,本皇记下了!诸天万界,因果循环,自有清算之时!” 话音未落,那布满裂痕的星光门户猛地向内坍缩!亿万星辉如同退潮般倒卷而回!妖皇的身影连同那无边的威严,瞬间消失在坍缩的星光核心之中,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被强行撕裂的空间乱流和一声充满无尽怨念的冷哼! 妖皇……退走了! 第137章 第五世,这一世21 强行降临的投影被顾宥泽以忤逆和燃烧为代价击退!笼罩深海的浩瀚星威骤然消散! 缠绕在任安宰和兰乔曦身上的星辰锁链,随着门户的崩溃,如同失去源头的无根之木,光芒迅速黯淡,符文崩解,最终化作点点星屑,消散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 深海,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只有能量湮灭后的余波在无声嘶吼,空间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缓缓蠕动。巨大的幽蓝冰墓早已在之前的碰撞中化为齑粉,污秽的海妖气息被净化一空。 任安宰抱着兰乔曦,玄色的冥王袍破碎不堪,露出底下深可见骨、流淌着暗金神血的恐怖伤口。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强行引动冥河逆流对抗妖皇,又硬抗星辰锁链的封印侵蚀,早已是强弩之末。但他抱着兰乔曦的手臂,依旧如同最坚固的镣铐,纹丝不动。 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女。她脸上的血污被他的神血灼伤,留下点点焦痕,更显狼狈。那双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脆弱的蝶翼,覆盖在苍白的眼睑上。心口那枚暗金宝石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力量。她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曦儿……”任安宰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血沫,每一个字都牵扯着神魂的剧痛。他缓缓抬起另一只勉强能动、同样伤痕累累的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到近乎熄灭的黑色灵光,带着最精纯的冥府本源生机,颤抖着,想要拂去她脸上的血污和灼痕,想要将这点生机渡入她枯竭的体内。 就在这时。 兰乔曦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随即,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有燃烧的神性金焰,也没有了洞穿轮回的冰冷审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淀了万古血泪的……疲惫与苍凉。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任安宰那只抬起、萦绕着微弱黑芒、试图触碰她的手。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平静的目光,却比最锋利的审判之剑,更让任安宰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绝望。他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的黑色灵光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最终……无声地熄灭了。 “放…开…我。”兰乔曦的声音很轻,虚弱得如同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任安宰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看着怀中那双疲惫而决绝的眼睛,看着那眼底深处沉淀的、属于曦和神尊陨落时的冰冷,属于十世轮回挣扎的苍凉……所有的解释,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祈求,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更深的苦涩和窒息。 他抱着她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兰乔曦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向下滑落。 然而,就在她即将坠入冰冷死寂的海底深渊时—— 一道缠绕着微弱金蓝光焰的白色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她身下。 是顾宥泽! 他已收起了那庞大如山的九尾真身,重新化作了人形。银白的长发沾染着血污,在能量乱流中狂舞。那张俊美妖异的脸庞苍白如雪,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蓝光点的妖血,气息同样萎靡到了极点。强行挣脱妖皇血脉压制,燃烧本源击退星光门户,他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显然骨骼尽碎。 但他用仅存的、还算完好的手臂,稳稳地、小心翼翼地托住了兰乔曦下坠的身体。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 兰乔曦落入了一个冰冷却异常坚实的怀抱。不同于任安宰九幽般的死寂寒意,顾宥泽的怀抱带着一丝冰雪的凛冽,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滚烫的守护之意。 她疲惫地靠在他胸口,甚至能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巨大心脏因过度消耗而发出的、沉重而紊乱的跳动。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力气抗拒。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顾宥泽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如同破碎人偶般的少女,冰蓝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撕心裂肺的心疼,有对妖皇的余怒,更有一种失而复得、愿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决绝。 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金蓝光焰的妖瞳,如同最冰冷的寒刃,刺向不远处那个摇摇欲坠、浑身浴血的玄色身影——任安宰。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死寂的深海废墟中,再次碰撞。 没有言语。只有重伤后的喘息,能量乱流的嘶鸣,以及那无声流淌的、足以冻结时空的冰冷敌意和……不死不休的宣战! 就在这时。 兰乔曦虚弱的声音,如同游丝般,在顾宥泽怀中响起,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 “带我…离开这里…” 顾宥泽冰蓝的妖瞳猛地一缩,随即化为一片深沉的温柔与坚定。他不再看任安宰一眼,仿佛对方已是无关紧要的尘埃。他抱着兰乔曦的手臂紧了紧,周身残存的金蓝妖焰猛地一涨,虽然微弱,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好。”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金蓝光芒一闪,顾宥泽抱着兰乔曦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点点逸散的冰蓝与金芒的星屑,迅速被混乱的能量乱流吞噬。 深海废墟之中,只剩下任安宰一人。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地松开了怀抱的姿势,玄色的冥王袍浸满了暗金的神血,在污浊的海水中缓缓晕开。他低垂着头,银白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苍白如纸的脸。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能量乱流的嘶鸣仿佛也远去了。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只有那滴落的暗金神血,在冰冷的海水中,无声地晕染、扩散,如同他心中那片被彻底碾碎、再无生机的荒原。 弑神者…… 罪无可赦…… 她眼中那冰冷的审判,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他的神魂。比冥狱最深处的寒冰更冷,比忘川河最污浊的怨毒更痛。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苦,没有悔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空洞。 那双曾经深邃如九幽寒潭、蕴藏着无尽权柄与复杂情感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灭。 他抬起自己那只沾满了暗金神血、几乎被星辰锁链侵蚀得可见白骨的手。粘稠的神血顺着指尖滑落,滴入下方的海水。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这只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那枚象征着冥府至高权柄、此刻却黯淡无光的冥王印记之上。 指尖用力,深深嵌入皮肉!暗金的神血瞬间染红了破碎的衣襟! 没有痛哼。只有一片死寂。 他的目光,穿透了污浊的海水,穿透了混乱的空间裂缝,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轮回,望向顾宥泽带着兰乔曦消失的方向。 一个无声的誓言,如同最深的诅咒,烙印在他寂灭的灵魂深处: “曦儿……待你道源重燃,神格归位之时……” “我任安宰……以冥府为祭……以神魂为引……” “必……亲赴你之审判台前……” “引颈……待戮!” 暗金的神血,如同泪,无声地滴落。在这片埋葬了神战、轮回与爱恨的深海废墟中,一个弑神者,对着他亲手斩落、又万世追寻的神明,许下了以生命为终点的血誓。 顾宥泽带着兰乔曦离去后留下的能量余波,如同最后的悲鸣,在污浊死寂的深海废墟中缓缓弥散。破碎的空间裂缝像狰狞的伤疤,无声地吞噬着残余的光与暗。冰冷的洋流卷起被神力碾碎的冰墓尘埃和暗金神血,混合成一片污浊的、象征着毁灭与终结的泥泞。 任安宰依旧矗立在原地。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长河尽头、被绝望彻底风化的雕像。玄色的冥王袍早已被自身暗金的神血浸透、撕裂,露出底下深可见骨、甚至被星辰法则侵蚀得有些晶化的恐怖伤口。血液不再汹涌流淌,只是粘稠地、缓慢地从伤口边缘渗出,滴落,在脚下污浊的海水中晕开一小片短暂的金红,旋即被更大的黑暗吞没。 银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遮住了他空洞的眼眸。那曾经蕴藏着九幽权柄、万古寂灭与深沉执念的双眼,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比冥狱最底层更彻底的死寂。妖皇的星威、血脉的枷锁、星辰锁链的侵蚀……这一切加诸于身的痛苦,远不及兰乔曦最后那平静得令人心碎的一瞥。 “放…开…我。” 那三个字,比任何神罚更重,比任何诅咒更毒,彻底碾碎了他十万年轮回追寻的最后一丝妄念。他松开了手,如同亲手推开了支撑自己存在于这万界轮回中的唯一支点。 弑神者…… 罪无可赦…… 这烙印,深深刻入神魂,灼烧着每一缕意识。他以为十万年的追寻足以偿还,以为逆转轮回的疯狂可以弥补,以为倾尽冥府之力便能护她周全……最终,却将她推向了更深的绝境,让她在神性与人性的撕扯中,承受了远超陨落时的痛苦。 他缓缓抬起那只几乎被星辰锁链磨蚀得只剩下白骨和些许残肉的右手。粘稠的暗金神血顺着嶙峋的指骨滴落。指尖,残留着最后一丝试图触碰她、渡给她生机的微弱黑芒,早已彻底熄灭。 他不再看自己破碎的身躯,目光穿透污浊的海水,穿透混乱的空间乱流,死死锁定在顾宥泽带着兰乔曦消失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永恒的冰冷与黑暗。 但一个无声的誓言,如同从寂灭灵魂最深处燃起的业火,在他心间轰然炸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决绝: “曦儿……待你道源重燃,神格归位之时……” “我任安宰……以冥府为祭……以神魂为引……” “必……亲赴你之审判台前……” “引颈……待戮!” 最后一个字在心间落下,仿佛抽空了他最后支撑着站立的力量。他身体剧烈一晃,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海底岩层上,激起一片污浊的尘埃。暗金神血从口鼻中无法抑制地涌出,在身前形成一小滩刺目的金红。 第138章 第五世,这一世22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之际——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熟悉又陌生的神圣气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粒火星,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点燃了他寂灭感知的边缘! 这气息……源于曦和!却又有所不同!它不再仅仅是纯净无瑕的神性之光,其中融入了某种深邃的、历经万世轮回磨砺出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意志!一种……足以点燃“道源”的意志之火! 任安宰死寂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可能!她伤得那么重!本源枯竭,神性沉寂,轮回宝石黯淡……她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他猛地抬头,不顾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将残存的所有感知疯狂地投向气息传来的方向——并非顾宥泽离去的方向,而是在这片深海废墟的另一端,一片相对稳定、尚未被完全摧毁的海底断崖之下! 断崖之下,一处被顾宥泽最后残存的金蓝妖焰勉强撑开的、摇摇欲坠的临时结界内。 兰乔曦盘膝而坐。 她依旧虚弱,脸色苍白如透明琉璃,破碎的衣衫沾染着血污和焦痕。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永不折断的寒竹。心口处,那枚沉寂的暗金轮回宝石,此刻正散发出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不再是混沌交融的曦光与死气,也不再是纯粹的净化神辉。那是一种全新的、内敛的、仿佛从灵魂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焰!金红交织,核心处却是一点纯粹到极致的白,蕴含着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无上道韵! 顾宥泽靠坐在她身后的岩壁上,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他银白的长发失去了光泽,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蓝光点的妖血,那条手臂无力地垂着。他冰蓝的妖瞳死死盯着兰乔曦,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担忧,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他燃烧本源撑起的结界,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为她隔绝最后一丝干扰的屏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沉寂了万古、源自宇宙本源的力量,正在她体内艰难却无比坚定地……复苏! “道源火种……”顾宥泽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她……在强行点燃……” 这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兰乔曦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她脸上的血污和灼痕在道源之火的微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十万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在她识海中疯狂冲撞: 神国崩塌,金焰焚天; 冥河逆流,黑刃贯心; 轮回路上,孤寂跋涉; 凡尘俗世,爱恨嗔痴; 深海冰墓,绝望相拥; 星辰锁链,神血滴落…… 还有……那双疲惫而决绝的眼睛,映着那人寂灭空洞的脸…… “弑神者……” “罪无可赦……” “引颈待戮……” 最后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迷茫,在这一刻,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源自她灵魂最本源的意志强行统合、凝聚! 她不是为了复仇而活! 她不是为了回归神位而存! 她,兰乔曦,是曦和神尊的转世,更是历经十万世轮回磨砺出的独立意志!她的道,不是继承,而是涅盘!她的路,要由她自己斩断一切荆棘,包括……那纠缠了十万年的血孽与情劫! “啊——!!!” 一声并非痛苦,而是宣告新生的清啸,从她喉间迸发! 心口的轮回宝石光芒大盛!那道源之火轰然升腾,不再是微弱的火苗,而是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金红白三色光柱,瞬间冲破了顾宥泽勉力维持的结界,直贯深海之顶!污浊的海水被净化,混乱的能量被抚平,破碎的空间裂缝在这股新生的、纯净而浩大的道源之力下,竟有了一丝愈合的趋势! 光柱之中,兰乔曦的身影缓缓悬浮而起。她脸上的血污和伤痕在道源之火的灼烧下迅速褪去、愈合,露出原本清丽绝伦的容颜。破碎的衣衫被光焰重塑,化作一袭流淌着金红白三色道纹的素雅长裙。她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瞳孔之中,再无疲惫,再无苍凉,亦无属于曦和神尊的悲悯或属于任安宰记忆中的情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万古、明澈如镜、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决断的冰冷神光!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涅盘重生的“道源神瞳”! 神格并未完全“归位”,但道源已燃!她不再是曦和神尊的转世身,她是——点燃自身道源,执掌己身命运的——兰乔曦! 她的目光,如同穿越了空间的利剑,瞬间锁定了断崖另一边,那个单膝跪地、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玄色身影——任安宰! 当那道贯通深海的道源光柱亮起,当那冰冷、决绝、蕴含着新生意志的目光穿透污浊海水落在自己身上时,任安宰寂灭的心湖,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钧巨石! 不是曦和神尊的悲悯与神威…… 是她的道!她自己点燃的道!那目光中,有审判,有终结,更有一种……让他灵魂为之颤栗的、属于兰乔曦的决然独立! “好……好……”任安宰沾满血污的唇角,竟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弧度,却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道源……重燃……好……” 他挣扎着,用那只白骨森森的手,撑着冰冷的海底岩石,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破碎的冥王袍如同残破的战旗,在道源光柱带来的净化气流中猎猎作响。他挺直了脊梁,尽管这动作让他全身的伤口再次崩裂,暗金神血汹涌而出。 他不再试图疗伤,不再试图凝聚任何力量。他就这样,坦然地、平静地,迎向那道冰冷的目光,迎向那光柱中宛若新生的身影。 “你的审判台……”任安宰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地穿透了水流,传入兰乔曦的耳中,“我……来了……” 他张开了双臂,如同拥抱宿命,又如同放弃所有抵抗。 兰乔曦悬浮在光柱之中,道源之火在她周身流淌,三色神辉映照着她冰冷无情的面容。她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神兵利器,没有复杂咒印。她的掌心之中,纯粹的道源之力疯狂凝聚、压缩、塑形!金、红、白三色光焰交织缠绕,最终化作一柄古朴、凝练、仿佛由最纯粹“道”与“理”构成的——审判之剑! 剑身之上,流淌着十万世轮回的轨迹,烙印着她涅盘重生的意志,更凝聚着对“弑神之罪”的最终裁决! “任安宰。” 兰乔曦开口,声音不再是虚弱游丝,而是如同九天玄冰碰撞,清冽、冰冷、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至高意志。 “十万年前,你以冥河黑刃,弑神斩缘。” “十万年间,你逆乱轮回,痴妄纠缠。” “今日,我兰乔曦,以我道源为基,以我意志为刃……”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诸天的律令: “判你——” “罪业终偿!” “因果——了断!”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眼中神光暴涨,手中那柄由纯粹道源意志凝聚的审判之剑,化作一道划破永恒黑暗、斩断宿命枷锁的惊世长虹,带着她涅盘重生的全部力量与意志,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任安宰放弃抵抗的姿态,带着必杀、必断、必终结的决绝,瞬间贯穿了任安宰的心口——那枚黯淡的冥王印记所在!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狂暴的冲击。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利刃贯穿血肉、洞穿神魂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顾宥泽靠在岩壁上,冰蓝的妖瞳死死盯着这一幕,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身的伤痛。他看到那柄三色道源之剑,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任安宰的心脏。 任安宰的身体猛地一震!张开的双臂无力地垂下。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心口透体而出的、流淌着金红白三色道源之火的剑尖。那火焰灼烧着他的冥王印记,灼烧着他残存的神魂,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直达灵魂本源的剧痛与……解脱。 暗金的神血,如同最后的泪,从剑刃贯穿的伤口汹涌而出,又被道源之火瞬间净化、蒸发。 他脸上的表情,在极致的痛苦之后,却奇异地舒展开来。那空洞死寂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执念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平静,甚至……一丝满足。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心口的剑刃,再次望向光柱中那个冰冷决绝的身影。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气力,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微弱得几乎被水流声淹没,却清晰地烙印在兰乔曦的道心之上: “判得……好……” ”这是…我…该还…还给你的! “曦……” 最后一个字未能出口。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那具曾经承载着冥府至高权柄、纠缠了她十万年轮回的身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在道源审判之剑的光焰中,开始寸寸崩解、消散。 先是破碎的冥王袍,化作飞灰;然后是强韧的神躯,如同风化的岩石,从四肢开始崩碎;最后是那颗被审判之剑贯穿的心脏,连同那枚象征着冥府权柄的印记,在一声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碎裂声中,彻底化为无数闪烁着微弱暗金光点的尘埃。 没有预想中撼动九幽的轰鸣,没有星辰陨落的刺目光焰,甚至没有一丝悲鸣或哀叹在虚空中回荡。有的,只是绝对的、吞噬一切的“无”。 审判之剑落下的轨迹,仿佛一道终极法则的刻度线,划开了存在与虚无的界限。它所触及之处,并非狂暴的毁灭,而是一种归于太初混沌的、彻底的“湮灭”。那是一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概念的消解,一种连“存在”本身都被从根源上抹去的绝对静默。如同投入深海的顽石,未曾惊起波澜,便已沉入永恒的、万籁俱寂的黑暗渊薮。 在这终极的“湮灭”之中,一切纠缠不休的业果——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罪孽与功德,那些牵引着命运丝线的沉重链条——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连蒸腾的雾气都未曾留下,便消融殆尽,再无痕迹。前世累积的宿债,今生背负的因缘,所有盘根错节的记忆、爱恨、执念……都在那至高的审判之光下,如同写在风中的沙字,被轻轻拂过,了无痕迹。仿佛从未有过开始,自然也无所谓终结。 这并非简单的死亡,而是存在本质的彻底“消磨”。是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印记被永久擦除,是与这三千世界、六道轮回建立的所有联系被一刀斩断、灰飞烟灭。那柄剑,斩断的不仅是生命,更是因果的闭环,是存在的凭证,是“我”之为“我”的全部定义。从此,前尘往事,俱成齑粉;万般情仇,尽付劫灰。 自此,无关风月,各生欢喜。无关那曾照耀过神座的皎皎明月,无关那吹拂过忘川彼岸的猎猎罡风;无关星辰流转的轨迹,无关岁月长河的呜咽;无关生者世界的悲欢离合,无关亡灵低语的絮絮叨叨;无关那刻骨铭心的爱恋,无关那蚀魂销骨的仇恨;无关天地间一切的风声鹤唳,无关宇宙间所有的潮起潮落……所有属于“世界”的喧嚣与色彩,所有曾与之共鸣的情感与记忆,所有能被感知、被定义、被记录的“风”与“月”,都彻底地、永远地、决绝地,与这湮灭的核心,再无瓜葛。 留下的,唯有那一片绝对的、澄澈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虚无。如同宇宙诞生之前的鸿蒙,冰冷、寂静、永恒。那是审判最终的句点,是湮灭唯一的回响,是彻底“无关”之后的,终极自由与终极寂灭。 暗金的尘埃在道源光柱的净化下,如同亿万只细小的萤火虫,在污浊的海水中盘旋、升腾,最终被那纯净的光焰彻底吞噬、净化,归于虚无。 一代冥府之主,十万年的痴妄追寻者,最终……在他亲手弑杀又万世追寻的神明转世手中,在她涅盘重生、点燃自身道源后降下的最终审判下——形神俱灭! 第139章 第五世,这一世23 血染轮回的誓约,终以弑神者的彻底消亡……画上了句号。 道源光柱缓缓收敛。 兰乔曦悬浮在渐渐平复的海水中,手中由意志凝聚的审判之剑也随之消散。她看着任安宰彻底消散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连一丝血迹都已被净化。 冰冷的道源神瞳深处,那十万世沉淀的疲惫与苍凉,似乎更深了一分。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微石,在她看似无情的眼底深处一闪而逝,快得连她自己都未曾抓住。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周身流转的道源之火也趋于平稳内敛,仿佛刚才那终结宿命的一剑,也耗尽了她新生之初的力气,身形微微晃动。 “曦儿!”顾宥泽强提最后一丝妖力,不顾自身重伤,瞬移至她身边,用唯一完好的手臂再次稳稳地扶住了她下坠的身体。这一次,她的身体冰冷得惊人,带着一种耗尽一切的虚脱感。 血誓成谶。 因果了断。 弑神者,终死于神明之手。 而新生的道源之火,在这片埋葬了过去的废墟之上,无声燃烧。前路茫茫,宿命已斩,属于兰乔曦自己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道源光柱消散的瞬间,深海废墟重归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凝滞在任安宰彻底湮灭的刹那。污浊的海水失去了光焰的净化,再次沉沉压下,带着冰寒刺骨的绝望。 兰乔曦悬浮的身姿猛地一坠! 她脸上涅盘重生的冰冷神威如同破碎的面具,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近乎透明的苍白。强行点燃道源,凝聚意志审判之剑,彻底斩断十万年纠缠的血孽因果……这看似决绝的一击,几乎抽空了她新生道源的所有根基!那在光柱中流转的金红白三色神辉,此刻如同风中残烛,在她周身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她唇边溢出。心口那枚暗金轮回宝石的光芒彻底黯淡,甚至表面浮现出细微的裂痕。更可怕的是,一股源自大道本源的、冰冷而浩大的反噬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开始缠绕她的新生道源!这是对强行干预、终结一位至高神只(哪怕只是转世身)存在的规则反噬!她的道源之火,正在被这股反噬之力疯狂侵蚀、压制! “曦儿!”顾宥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强忍着全身骨骼欲裂、妖魂本源几乎枯竭的剧痛,瞬移而至,仅存完好的手臂再次稳稳地、却无比轻柔地托住了兰乔曦下坠的身体。这一次,她的身体冰冷得可怕,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弱的凉意,而是一种源自道源核心的、濒临寂灭的寒意!她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冻僵的蝶翼,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撑住!一定要撑住!”顾宥泽冰蓝的妖瞳中血丝密布,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决绝。他疯狂催动体内残存的那一丝融合了曦和神性与冥府死气的混沌之力(尽管微弱得可怜),混合着自己九尾天狐的本源妖力,化作一股带着微弱金蓝光焰的暖流,源源不断地、小心翼翼地渡入兰乔曦的心脉,试图护住那摇摇欲坠的道源火种。 然而,那大道反噬之力太过霸道!他的力量如同投入寒渊的火星,仅仅能延缓道源之火熄灭的速度,根本无法驱散那无形的枷锁!兰乔曦的气息,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不能待在这里!这片埋葬了任安宰、充斥着死亡与终结气息的深海废墟,本身的环境就在无形中加重着道源的反噬!必须立刻离开!找一个能隔绝大道反噬、蕴藏生机本源的地方! 顾宥泽猛地抬头,冰蓝妖瞳穿透污浊的海水,望向混乱破碎的空间裂缝深处。一个极其凶险、却也可能是唯一生机的名字,在他脑海中炸开——北冥天渊! 那是九尾天狐一族的古老禁地,传说中连接着洪荒冰魄本源、甚至能短暂蒙蔽天机感知的绝地!只有那里,或许能隔绝这恐怖的大道反噬,为兰乔曦争取一线生机! “走!”顾宥泽低吼一声,不再犹豫。他抱着兰乔曦,将最后残存的妖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双腿。金蓝妖焰轰然爆发,包裹着两人,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流光,不再顾忌空间乱流的凶险,一头扎进了最近一道仍在蠕动的巨大空间裂缝之中! 空间穿梭的撕裂感如同亿万把钢刀加身。顾宥泽用破碎的身躯死死护住怀中昏迷的兰乔曦,九尾天狐强悍的肉身在空间风暴中被切割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冰蓝的妖血不断逸散,又被乱流吞噬。每一次空间的颠簸扭曲,都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妖魂剧烈震荡,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怀抱着兰乔曦的手臂,如同焊铸的钢铁,纹丝不动。他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冲进北冥天渊!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折磨。 “轰——!” 剧烈的撞击感传来,刺骨的寒意瞬间取代了空间乱流的狂暴撕扯! 顾宥泽抱着兰乔曦,如同两颗坠落的陨石,狠狠砸在一片坚硬无比的玄冰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喉头一甜,又是一口带着冰晶的妖血喷出,染红了身下晶莹剔透的寒冰。 他艰难地抬起头。 眼前,是亘古的死寂。 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最纯粹的玄冰构成的巨大深渊。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凛冽到足以冻结灵魂的寒风在呼啸。巨大的冰棱如同倒悬的山峰,犬牙交错地悬挂在深渊上空。脚下是光滑如镜、却又坚硬逾钢的万年玄冰,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空气中弥漫着古老洪荒的冰魄气息,以及一种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的苍茫死意。 这里,便是九尾天狐一族的放逐与埋骨之地——北冥天渊! 顾宥泽顾不上查看自身的伤势,立刻低头看向怀中的兰乔曦。 她的情况更糟了! 身处这片极寒死寂之地,那大道反噬之力似乎被某种奇异的力量稍稍隔绝、削弱了一丝,但并未消失!她心口的轮回宝石裂痕似乎扩大了一点,黯淡无光。她周身的道源之火几乎完全熄灭,只剩下心口处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白金色火星在顽强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边的寒渊彻底吞噬。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不……不能睡!曦儿!醒醒!”顾宥泽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和恐惧。他试图再次渡入妖力,却发现自己的本源也近乎枯竭,渡入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对那点微弱的火星毫无助益。 绝望,如同这北冥天渊的寒风,瞬间席卷了他。 难道……历经生死,斩断宿命,最终却要倒在这绝地之中?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共鸣声,在深渊深处响起。 顾宥泽猛地抬头,冰蓝的妖瞳死死盯向深渊最黑暗、最寒冷的中心! 那里,无尽的玄冰仿佛在自行生长、堆砌,形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如同王座般的冰山!冰山通体晶莹,散发着比周围更纯粹、更古老的冰魄本源气息。而在那冰山王座的核心位置,一点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神圣净化气息的金色光芒,如同被冰封了亿万年的星辰,正透过厚重的玄冰,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光芒! 那气息……是曦和神尊残留的神性本源?!而且是最核心、最精纯的那一部分!它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会被冰封在北冥天渊的核心?! 顾宥泽脑中瞬间闪过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 兰乔曦的道源,源于曦和神尊,却又涅盘新生。这被冰封的曦和本源,既是她过去的根源,或许……也能成为她新生道源在绝境中重燃的薪火!借助这北冥天渊隔绝大道的特性,借助这冰魄本源压制反噬的环境,强行引动那冰封的神性,尝试点燃她心口的道源火种! 这是唯一的生机!也是九死一生的豪赌!稍有不慎,不仅兰乔曦会立刻道源崩溃而亡,那冰封神性的爆发也足以将他这个早已油尽灯枯的九尾太子彻底冻结、粉碎! 顾宥泽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化作冰雕的少女。那张苍白却依旧绝美的容颜,烙印着他十万年等待与追寻的所有意义。从深海冰墓的初见,到轮回宝石的共鸣,再到共同对抗妖皇、挣脱枷锁……最后,是她亲手斩断宿命时,那冰冷神瞳深处一闪而逝、却被他捕捉到的疲惫与苍凉…… 他冰蓝的妖瞳中,所有的犹豫、恐惧瞬间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所取代! 他缓缓将兰乔曦极其轻柔地放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让她背靠着巨大的冰棱。随即,他挣扎着站起身,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踉跄却坚定地走向深渊中心那座巨大的冰晶王座! 每一步踏出,刺骨的冰寒都如同亿万根钢针扎入骨髓,侵蚀着他残存的妖力。断裂的手臂传来钻心的剧痛,但他恍若未觉。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王座核心那一点微弱的金芒。 终于,他走到了巨大的冰晶王座之前。那源自洪荒的冰魄威压和曦和神性的古老气息,如同无形的巨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膝盖都在打颤。 “吼——!!!” 一声源自血脉深处的咆哮从他喉咙中迸发!不再是宣告皇者的威严,而是倾尽生命、燃烧灵魂的嘶吼! 他仅存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指尖,残余的、融合了混沌之力的金蓝妖焰疯狂燃烧!他将自己仅存的所有本源妖力、九尾天狐的血脉之力、甚至那丝微弱的曦和神性共鸣,毫无保留地、孤注一掷地,狠狠拍向冰晶王座核心那点金芒所在的位置! “给我……开!!!” 轰——!!! 狂暴的力量撞击在坚不可摧的洪荒玄冰之上! 冰晶王座剧烈震动!无数巨大的冰棱从王座和深渊穹顶轰然断裂、砸落!整个北冥天渊仿佛都在这一击之下呻吟! 顾宥泽的左臂瞬间被恐怖的反弹之力震得血肉模糊,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冰壁上,又是一大口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片喷出!意识瞬间陷入一片模糊的黑暗。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如同天籁,传入他耳中! 只见那巨大冰晶王座的核心位置,一道细微却贯穿的裂痕,赫然出现!裂痕深处,那点被冰封了亿万年的曦和神性本源,如同沉眠的太阳被惊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一股精纯、浩瀚、带着抚平一切创伤的净化暖流,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洪流,瞬间从那裂痕中汹涌而出! 这股蕴含着曦和神尊最核心本源的神性洪流,并未狂暴扩散,而是仿佛受到了冥冥中的牵引,化作一道温暖的金色光河,径直涌向远处冰壁下、昏迷不醒的兰乔曦! 金光瞬间将兰乔曦的身体包裹! 她心口那点微弱到近乎熄灭的白金色道源火星,在接触到这股同源却更为古老精纯的神性暖流时,如同干涸的河床遇到了天降甘霖,猛地一跳!随即,开始贪婪地、疯狂地吸收、融合! 那缠绕着她道源、冰冷霸道的大道反噬枷锁,在北冥天渊的隔绝之力和这股精纯神性本源的冲击下,发出了无声的哀鸣,被强行逼退、压制! 兰乔曦苍白如纸的脸上,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悄然浮现。她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也变得稍稍平稳了一点点。 冰晶王座旁,顾宥泽倒在血泊与碎冰之中,仅存的意识捕捉到这一幕,沾满血污的唇角,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随即,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深渊绝地,死寂无声。 冰晶王座的金芒缓缓收敛,核心的裂痕在自行弥合。 金色光河依旧温柔地包裹着兰乔曦,滋养着那一点顽强跳动、开始缓慢壮大的白金色火种。 而远处,银发的妖狐太子倒在冰寒中,气息微弱,生死不知。 唯有凛冽的寒风,依旧在亘古的深渊中呜咽,诉说着生与死、守护与牺牲的无尽苍茫。那被斩断的宿命,其沉重的回响,似乎才刚刚开始在这绝境中回荡。 第140章 残忆如潮,凡尘归影 意识,如同从最深、最冷的虚空漩涡中被猛地抛回。 兰乔曦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她眼前一片模糊的白光,随即又被无数破碎、重叠、疯狂旋转的画面和声音淹没! 不再是深海废墟的冰冷,也不是北冥天渊的刺骨死寂。身下是柔软温暖的锦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带着水泽灵气的安神香气。然而,这宁静舒适的环境,丝毫无法平息她脑海中掀起的滔天巨浪。 第五世……不,是第五次从那个混沌的、仿佛连接着所有时空的“节点”被强行拉回?每一次,她都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巨轮碾过,灵魂被撕扯成亿万碎片,又被粗暴地糅合在一起。这一次,尤为严重。 她看到了……不,是“”经历”了! 金色的神国在崩塌的火焰中哀鸣,她站在云端,心如刀绞,神血染红了云霞——那是羲和!她是羲和上神! 冰冷的冥河倒灌人间,她手持黑刃,眼神癫狂而绝望,亲手将神剑刺入那个悲悯注视着自己的神明胸膛——那是任安宰!她是……弑神者? 无尽的轮回路上,孤魂野鬼般飘荡,每一次转世都被一双冰冷又炽热的眼睛死死锁定,是诅咒?是追寻?——那是谁?是她自己?还是…… 凡尘俗世,她是决然求生的少女,邂逅了银发的公子,他的笑容温暖了十世寒冰——顾宥泽!是顾宥泽! 深海冰墓的绝望相拥,星辰锁链下的冰冷审判,道源之火燃起时那寂灭空洞的眼神……引颈待戮! “啊——!”兰乔曦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无数个“她”在尖叫、在哭泣、在怒吼、在哀伤!羲和上神的悲悯神性与弑神者的疯狂罪孽在她灵魂深处激烈碰撞、厮杀!十万世的记忆碎片不再是连贯的画面,而是变成了无数把锋利的刀刃,在她识海中疯狂搅动! 我是谁?羲和?兰乔曦?还是那个背负着弑神血誓的罪人? 任安宰……他为何要弑神?那绝望的眼神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顾宥泽……他怎么样了?北冥天渊那刺骨的寒冷,他倒下的身影……他活过来了吗? 彼岸花计划……彼岸花计划……那是什么?为什么这个词像一道冰冷的闪电,每次想起都让她灵魂深处泛起无边无际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与她息息相关,却又隔着万古的迷雾,模糊不清?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混乱的思绪中喷涌、炸裂!头痛欲裂,神魂动荡,新生的道源之火在剧烈的精神冲击下明灭不定,心口轮回宝石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分,丝丝缕缕的暗金流光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带着毁灭与终结的气息。 “乔曦!别怕!别怕!看着我!”一个带着哭腔却强作镇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水润的清凉感。 紧接着,一股柔和、温暖、充满蓬勃生机的翠绿色光芒笼罩了她。那光芒如同春日最温柔的溪流,带着净化与安抚的力量,轻柔地渗入她狂躁的识海,试图抚平那些疯狂翻涌的记忆碎片和灵魂创伤。 是苏萌,萌姐! 她小小的身影跪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兰乔曦冰冷颤抖的手,翠绿的治愈仙光如同不要钱般汹涌输出。她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焦急和心疼,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声音带着哽咽:“没事了曦儿,回来了,都回来了!别去想那些!什么都别想!顾大哥把你带回来了!他付出那么大代价才把你从虚空里捞回来,你可不能有事啊!” “代……价?”兰乔曦在剧痛和混乱中捕捉到这个词,涣散痛苦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苏萌脸上,“顾宥泽……他……怎么样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 “顾大哥他……”苏萌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心疼和后怕,“为了把你从那个连时间都错乱的虚空节点里拉回来,他……他几乎耗尽了所有本源妖力!九条天狐尾的虚影都黯淡得快看不见了!最后关头,他强行逆转了‘九转归元’的秘法,把最后一点护体的妖力都抽出来裹住你,才撕开空间裂缝冲出来……” 苏萌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不过曦姐姐你别担心!顾大哥没事!就是……就是现在他的九尾妖力全都收拢起来自保了,跟……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他把你安置好,看我能稳住你的情况后,就说……要回家族处理点急事,很快就回来。” 跟普通人无异…… 这几个字像重锤砸在兰乔曦心上。那个在深海咆哮着击退妖皇投影的九尾太子,那个在北冥天渊燃烧生命为她轰开冰封神性的妖狐,如今……妖力尽失,如同凡人?这一切,都是为了把她从虚空中捞回来?那虚空节点……是因为她强行审判任安宰,引爆了纠缠十万年的因果,导致自身道源不稳被卷入的吗? 愧疚、心疼、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得她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苏萌那张焦急的小脸,在她恍惚的视线中,竟诡异地与另一张脸重合——那是任安宰的脸!在轮回的某个片段里,他也曾这样,带着绝望的温柔和刻骨的痛楚,呼唤着“曦儿”…… “彼岸花……”兰乔曦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透过苏萌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幻影。她反手死死抓住苏萌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入对方的皮肉,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一种穿透轮回的质问: “彼岸花计划……到底是什么?!告诉我!任安宰!那到底……是什么计划?!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眼中的神光混乱而锐利,时而像羲和上神的悲悯审判,时而又像兰乔曦的冰冷决绝,最后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恐惧和迷茫。 苏萌被她抓得生疼,翠绿的治愈之光都波动了一下。她看着兰乔曦那双仿佛燃烧着十万年血与火、混乱到极致的眼睛,听着那冰冷刺骨的质问,小脸吓得煞白,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曦儿!我是苏萌!锦鲤苏萌啊!不是任安宰!什么彼岸花计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苏萌带着哭腔喊道,更加拼命地输出治愈仙光,“你别吓我!求求你冷静下来!顾大哥马上就回来了!你看到了什么告诉他,他一定知道的!他一定有办法的!” 翠绿的暖流如同温柔的网,再次试图包裹安抚兰乔曦狂暴混乱的识海。然而,那“彼岸花计划”的疑问,如同最深的毒刺,已经深深扎入兰乔曦的道心。它像一团巨大的、无法驱散的阴影,笼罩在十万年轮回的真相之上,笼罩在羲和陨落、任安宰弑神、顾宥泽牺牲的谜团之上。 记忆的碎片在治愈之光的抚慰下,暂时被压制下去,不再疯狂切割她的神魂。头痛稍微缓解,但那灵魂深处的疲惫、混乱和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谜团,却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缓缓松开了抓着苏萌的手,无力地瘫软在锦榻上,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额发。眼神空洞地望着精雕细琢的床头,那上面似乎也映照出无数破碎的幻影。 顾宥泽暂时安全,却成了凡人,回家族处理事情……是九尾天狐一族出了变故?还是与他失去妖力有关? 苏萌在身边,用治愈之力勉强维持着她道源和精神的稳定。 而她自己…… 羲和?兰乔曦?弑神者?被审判者? 任安宰引颈待戮时那寂灭中的解脱,他最后未能出口的那个字…… 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彼岸花计划! 一切仿佛暂时平静,水面下却涌动着比深海漩涡更可怕的暗流。兰乔曦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然而混乱的思绪和巨大的谜团,却如同永不熄灭的鬼火,在她灵魂深处幽幽燃烧。 她需要答案。 第141章 雪落无声 苏萌的治愈之光如同涓涓暖流,暂时抚平了兰乔曦识海中最狂暴的浪潮。但那沉重的疲惫感,灵魂深处如同被挖空一块的茫然,以及“彼岸花计划”那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口。房间里弥漫的安神香气,此刻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窒息。 她需要离开这里。离开这承载了太多混乱记忆和沉重谜团的空间。她需要一种……能覆盖、能净化、能让她那被十万年血与火灼烧得千疮百孔的灵魂,得以喘息的东西。 目光无意识地投向窗外。并非雕梁画栋的庭院,而是更远的地方。一片无边无际的、纯净的白色,带着凛冽清新的寒意,毫无预兆地撞入她的脑海。 “雪……”兰乔曦喃喃出声,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很大的雪……很安静的地方……” 苏萌立刻捕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圆圆的眼睛一亮:“雪?曦姐姐想看雪?我知道一个地方!北海道!那里的雪超级大,超级干净,温泉也超级舒服!泡在热乎乎的温泉里看着漫天大雪飘下来,什么烦恼都能忘掉!我们去北海道好不好?” “北海道……”兰乔曦重复着这个名字,那纯净的雪白意象在她混乱的心湖中投下一片短暂的安宁。她缓缓点了点头,疲惫的眼眸深处,终于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好……去北海道。” 数日后,北海道,二世谷。 世界被最纯粹的白色统治。连绵的山峦披着厚厚的雪毯,沉静而圣洁。巨大的雪片无声无息地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轻柔地覆盖着一切。古老的针叶林挂满了晶莹的雾凇,如同玉树琼枝。空气冷冽清新,吸入肺腑,仿佛能涤荡灵魂深处的尘埃。 兰乔曦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围着柔软的羊毛围巾,只露出一双依旧带着些许疲惫、却比在房间里明亮了许多的眼睛。她站在一家传统温泉旅馆的观景露台上,静静望着庭院里精心打理的雪景。枯山水庭院被白雪覆盖,只留下几块黑石如同岛屿般点缀,更显禅意与空灵。 苏萌像个兴奋的小麻雀,穿着鲜艳的红色羽绒服,在露台边缘跑来跑去,试图接住最大的雪花,翠绿的治愈灵光在她指尖跳跃,偶尔让几片雪花在空中凝滞片刻,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曦姐姐!看!像不像水晶!这里的雪好干净啊!”她欢快的声音打破了雪天的静谧,却并不突兀,反而带来生机。 兰乔曦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算是回应。这广袤的雪原,这无声飘落的纯净,确实让她的心绪平复了不少。那些狂乱的记忆碎片暂时蛰伏,只剩下一种沉静的疲惫和对“彼岸花”谜团挥之不去的思索。 就在这时。 庭院连接旅馆的回廊转角,一个身影踏雪而来。 他穿着深灰色的长款羊绒大衣,衬得身姿挺拔,却少了往日那种撼动空间的妖异威压。银白色的发丝并未束起,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和大衣领口,有几缕被风吹拂,粘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他没有撑伞,任由洁白的雪花落满肩头、发梢,在深色的大衣上留下点点晶莹。 是顾宥泽。 他走得很慢,脚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曾经睥睨天下的九尾天狐太子,如今妖力尽敛,气息微弱得如同一个俊美却过分苍白的普通人。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漫天飞雪的映衬下,依旧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他穿过庭院的小径,径直走向露台。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他微微眨了下眼,冰蓝的瞳孔清晰地映出露台上那个裹在白色羽绒服里的纤细身影。 兰乔曦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隔着无声飘落的雪幕。 没有言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雪花凝滞。 他走到露台台阶下,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她。雪花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又迅速融化。 “你……回来了?”兰乔曦轻声问,声音被风吹散了些许。她注意到他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疲惫,以及那失去了妖力光华后,更深沉的、属于“人”的某种东西——或许是担忧,或许是……脆弱? “嗯。”顾宥泽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温和。他踏上台阶,走到她身边,离她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微弱体温,也能看清她眼底残留的疲惫和那一丝因他出现而泛起的涟漪。“家里的事处理好了。不放心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唇上,补充道,“苏萌说你……想看雪。”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拂去她围巾和发梢上积落的雪花。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脸颊,带着一丝属于他的、比常人略低的体温。 兰乔曦没有躲闪。他指尖的触碰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驱散了她脸颊的寒意,也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底最后一点躁动。他身上没有了往日冰雪妖狐的凛冽气息,只有淡淡的、干净的冷香混合着风雪的味道。这种“普通”的感觉,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里的雪……很好。”她低声说,目光重新投向庭院深处那棵巨大的、挂满雾凇的松树。纯净的白色世界,似乎也暂时隔绝了那些纠缠不休的谜团。 “嗯。”顾宥泽应了一声,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半步之遥的地方,像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影子,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了侧面吹来的寒风。雪花无声地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与这静谧的雪景融为一体,仿佛一幅永恒的水墨画。 苏萌早就停下了玩雪,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探出小脑袋,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雪幕中并肩而立的两人,脸上露出欣慰又带着点促狭的笑容。她悄悄对着兰乔曦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识趣地溜回温暖的室内,把这片纯净的雪世界留给他们。 然而,在这片看似只有宁静与浪漫的雪幕之外。 距离旅馆数百米开外,一处被厚厚积雪覆盖、人迹罕至的山坡上。 一道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的、极其虚幻的身影,静静矗立在一棵落满积雪的枯树阴影之下。 是任安宰。 或者说,是他残存于世间的、一缕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执念投影。他的身影比在深海废墟时更加模糊透明,仿佛一阵稍大的风雪就能将他吹散。玄色的冥王袍早已不见,只余下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寂灭感。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比这北国雪原更寒冷的空洞。 他的目光,穿透了飘飞的雪幕,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死死地、贪婪地、又带着无尽绝望地,锁定在温泉旅馆露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看着她裹在羽绒服里的单薄。 看着她与身边银发男子无声的对视。 看着她脸上那因雪景和那人出现而流露出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安宁。 当顾宥泽伸手拂去她发梢的雪花,指尖触碰到她脸颊时—— 任安宰那虚幻的身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不甘与滔天妒火的冰冷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开来,瞬间将他脚下的积雪无声地湮灭出一个深坑,露出了下方黑色的冻土! 这股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内敛,远隔数百米,但依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引起了露台上苏萌的警觉! 正在室内捧着一杯热牛奶暖手的苏萌猛地抬起头,翠绿的大眼睛骤然锐利如刀!她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瞬间冲到窗边,目光如电般射向任安宰所在的山坡方向!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几乎与雪同色的虚影!看到了那瞬间逸散又强行收敛的、属于冥府死气的寂灭波动! 苏萌的小脸瞬间绷紧,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愤怒、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她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小小的身体里属于锦鲤仙的纯净仙力无声地升腾起来,在她周身形成一层翠绿色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柔和光晕。她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但一道清晰无比、带着水波般灵韵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利箭,精准地刺向那道虚影: “滚开!任安宰!” “不准靠近她!” “不准再打扰乔曦!” “否则……我苏萌拼尽一切,也要让你这最后一点执念……彻底消散!我相信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神念之中,蕴含着锦鲤一族特有的净化之力,对于死气执念有着天然的克制。 山坡枯树下,任安宰虚幻的身影再次剧烈地波动起来。苏萌的神念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这缕本就脆弱的投影。他空洞的目光艰难地从露台方向移开,第一次真正地“看”向旅馆窗后那个翠绿的身影。 那双寂灭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阻隔的暴怒,有对弱者的不屑,但最终……却化为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哀求的痛苦。他没有回应苏萌的警告,也没有再试图释放任何气息。 他只是再次深深地、绝望地望了一眼露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仿佛要将她此刻的安宁刻入自己即将消散的执念深处。 然后,他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开始变得愈发透明、稀薄。在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他虚幻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看那口型,依稀是…… “保……重……” 随即,那道寂灭的虚影彻底消散在漫天风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山坡上,只留下那个被死气湮灭出的黑色深坑,以及依旧无声飘落、试图掩盖一切的纯净白雪。 露台上,顾宥泽似乎若有所觉,冰蓝的妖瞳微微眯起,带着一丝疑惑望向那片山坡的方向,却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寂静。 兰乔曦依旧望着庭院深处那棵雾凇松树,对远处山坡上无声上演的诀别与警告,以及身边人那一闪而逝的疑惑,毫无察觉。 雪,还在无声地落着。 覆盖着山峦,覆盖着庭院,也试图覆盖着所有过往的伤痕与未解的谜题。 在这片纯净的白色世界里,短暂的安宁下,命运的丝线依旧在无声地、复杂地纠缠着。 第142章 烟火人间 二世谷的雪,像一层温柔的茧,暂时包裹了兰乔曦千疮百孔的灵魂。顾宥泽无声的陪伴,如同暖流,浸润着她心底的寒冰。在苏萌叽叽喳喳的提议和安排下,属于他们三人的北海道“疗愈之旅”,正式拉开了帷幕。 烟火气,暖人心。 他们去了熙熙攘攘的小樽运河边。冬日暖阳下,运河两岸古老的仓库建筑披着白雪,倒映在尚未完全封冻的碧水中。空气中弥漫着烤玉米、热牛奶和新鲜海鲜的混合香气。形形色色的游人穿梭其中:裹着厚厚羽绒服拍照的情侣,推着婴儿车悠闲漫步的夫妻,拎着钓竿期待冰钓收获的老人,还有嬉笑打闹、脸颊冻得通红的孩童。 兰乔曦站在八音盒博物馆的橱窗前,看着里面精巧旋转的芭蕾舞少女,听着叮叮咚咚的清脆乐音,有些出神。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她侧头,对上顾宥泽黝黑的眼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杯刚出炉的、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白色恋人热可可塞进她另一只手里。指尖传来的温热,和鼻尖萦绕的甜香,让她冰冷僵硬的指尖和心口,都微微回暖。 “尝尝,据说很香甜。”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 兰乔曦低头,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滚烫、香甜、带着一丝微苦的醇厚,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一路暖到胃里。她轻轻“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这就是……人间烟火的滋味吗?平凡,却带着一种踏实的暖意。 “萌姐,”兰乔曦转头,对旁边正盯着一个巨大薰衣草冰淇淋流口水的苏萌说,“你要不要也尝尝这个?”她晃了晃手中的热可可。 “啊!要要要!”苏萌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快地蹦过来,翠绿的大眼睛闪闪发亮,“乔曦最好了!”她毫不客气地接过顾宥泽递来的另一杯,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小脸上立刻洋溢起幸福的红晕,“哇!好喝!比仙露还甜!” 舌尖的盛宴,俗世的欢愉。 美食,成了这段旅程不可或缺的疗愈良方。 在函馆着名的朝市,他们挤在热气腾腾的摊位前。刚撬开的硕大帝王蟹,蟹腿肉雪白饱满,蘸着特调的醋汁,鲜甜弹牙,带着大海最原始的气息。巴掌大的扇贝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淋上黄油和酱油,香气四溢。一碗热气腾腾、汤底浓郁的海鲜丼饭下肚,从喉咙一直暖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寒气。苏萌吃得小嘴油亮,脸颊鼓鼓囊囊,翠绿的治愈之光都因为满足而显得格外明亮。 “萌姐,慢点吃。”兰乔曦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提醒,眼底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她也小口品尝着鲜美的蟹肉,感受着食物带来的、纯粹的生理愉悦。这种为满足口腹之欲而生的、简单直接的快乐,是她作为高高在上的羲和上神时,从未体会过的。 他们还尝了札幌的汤咖喱,浓郁的香料混合着炖煮得软烂的蔬菜和肉块,温暖而开胃。在登别的温泉旅馆,享受了精致的怀石料理,每一道都如同艺术品,在视觉与味觉上带来双重享受。顾宥泽虽然失去了妖力,但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还在,他安静地帮兰乔曦剥开难缠的蟹壳,将最肥美的部分放入她的碟中,动作自然而体贴。 惊与险,共心跳。 苏萌兴奋地拖着他们去体验雪地摩托。“顾大哥!乔曦!快来!超级刺激!”她像个小喇叭一样招呼着。 引擎轰鸣,卷起漫天雪雾。兰乔曦坐在顾宥泽身后,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他失去了妖力,驾驶的动作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谨慎,不再是昔日那种随心所欲的掌控感,反而更显真实。雪地摩托在起伏的雪原上疾驰,时而冲上陡坡,时而滑下深谷,失重感和速度感刺激着神经。 “抓紧!”顾宥泽的声音在风中传来。 兰乔曦下意识地收紧手臂,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隔着厚厚的衣物,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风声在耳边呼啸,雪沫打在脸上带来冰凉的触感,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不是为了恐惧,而是为了这纯粹的、刺激的活力!那些沉重的记忆和谜团,似乎被这极致的速度暂时甩在了身后。在一次近乎垂直的俯冲时,她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被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快意取代。 顾宥泽感受到身后人的紧绷和那声惊呼,冰蓝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和安心。他稳稳地操控着方向,带着她冲下坡底,溅起巨大的雪浪。苏萌驾驶着另一辆摩托紧随其后,兴奋的尖叫声响彻雪原。 静与闲,时光缓。俯仰天地,感念万千。 午后,他们寻了一处僻静的森林雪径徒步。厚厚的积雪淹没了膝盖,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四周是参天的古木,枝桠被厚厚的积雪压弯,形成天然的拱门。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清冽纯净得仿佛能洗涤灵魂。 苏萌像只撒欢的小鹿,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不时停下来用仙力凝个小小的雪球,砸向树枝,引来簌簌落雪和她的清脆笑声。“萌姐,小心滑。”兰乔曦忍不住提醒。 兰乔曦和顾宥泽并肩慢慢走着。没有交谈,只有脚踩积雪的声音和彼此的呼吸。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落雪的声音。她侧头看他,银发沾着雪花,俊美的侧脸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有些透明,长长的睫毛上也落了几片晶莹。他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威压四方的九尾太子,只是一个安静陪在她身边的、有些苍白的俊美青年。这种褪去光环的平凡,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和安宁。 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林间空地,眼前豁然开朗。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雪山,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沉默矗立,峰顶笼罩在流动的云雾之中,如同仙境。近处是无垠的雪原,纯净得不染尘埃。而更远处,山脚下,一片开阔的谷地中,散落着小小的村庄。此刻,正是傍晚时分,村落中升起了袅袅炊烟,笔直地升向铅灰色的天空,又被寒风微微吹散。点点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子,在渐深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田地覆盖着厚厚的雪被,隐约可见阡陌纵横的痕迹。蜿蜒的河流尚未完全封冻,在雪原上划出一道深色的、流动的墨线。湖泊则像一块巨大的、凝固的深色宝石,镶嵌在洁白的雪毯之中。 “看那里,”兰乔曦轻声说,指向山下的村庄灯火,“炊烟,灯火,田地,河流,湖泊……俗世万千,烟火人间。”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感慨。十万年的轮回,她经历过神国的辉煌与陨落,经历过冥府的冰冷与绝望,也经历过凡尘的悲欢离合,却从未像此刻这般,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人间最朴素的构成与生生不息的力量。那些渺小的灯火,每一盏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悲欢,那些袅袅炊烟,是生存最温暖的印记。田地承载着希望,河流湖泊滋养着生命。这一切,在广袤的天地和永恒的雪山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韧、真实而温暖。 顾宥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冰蓝的眼眸中也映着那点点人间灯火。“嗯,”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便是活着的样子。” 简单,却充满了力量。他守护的,不仅是身边这个人,或许也是这份历经劫难后,重新认识到的、值得珍视的人间烟火。 向山行,问神明。 旅程的最后,他们去了登别地狱谷附近的熊牧场,也去了札幌的白色恋人公园,但最重要的目的地,是位于函馆附近,一座需要乘坐缆车才能抵达山顶的古老神社——立待岬神社。 缆车缓缓上升,脚下是白雪覆盖的森林和远处蔚蓝的海湾。海风裹挟着雪粒吹进车厢,带着咸腥与寒意。再次俯瞰山下,田地、村落、河流湖泊构成了一幅静谧而充满生机的冬日画卷,炊烟与灯火依旧点缀其中。 神社坐落在陡峭的悬崖之巅,俯瞰着津轻海峡。朱红色的鸟居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夺目。古老的石阶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清扫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径。参拜的人不多,都显得肃穆而虔诚。 兰乔曦裹紧了围巾,一步一步,踏着积雪,走向主殿。顾宥泽紧随其后,在她脚步不稳时,总是及时地伸出手臂让她扶住。他的动作自然,没有刻意,只有一种无声的守护。 主殿前,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投入硬币,拉动粗大的麻绳,让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悠长的声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心中没有具体的祈求。没有求神力恢复道源,没有求解开“彼岸花”的谜团,没有求妖力恢复如初。 只有一片澄澈的空白。 然后,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这就是人类与神明的关系吗? 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与祈求,不是冰冷无情的规则与审判,也不是任安宰那样偏执的追逐与毁灭。而是像此刻,渺小的人类在风雪之巅,在俯瞰着脚下那充满烟火气息的“俗世万千”时,向着冥冥中的存在,献上微薄的敬意,寻求一份内心的安宁与指引。神明或许存在,或许沉默,但山下那袅袅炊烟、万家灯火、辛勤耕耘的田地、奔流不息的河流湖泊……这凡俗众生努力生存、创造美好的景象本身,不正是最宏大、最虔诚的生命礼赞吗?它所蕴含的力量,或许比任何神迹都更撼动人心。 她所求的,不过是能守护这份平凡的美好,是风雪旅途中有身边人无声的陪伴,是未来无论风雨,都能拥有面对和走下去的勇气与力量,如同山下那些在严寒中依然点亮灯火、升起炊烟的人们一样。 她睁开眼,看向身侧。 顾宥泽也正看着她。他没有参拜,只是安静地站在风雪中,为她挡去了侧面吹来的寒风。冰蓝的眼眸深邃,映着朱红的神社和她小小的身影。雪花落在他肩头,也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 这一刻,神明的殿堂,风雪的山巅,脚下充满生机的俗世画卷,都成了他们彼此身影的背景板。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那些悬而未决的谜团,似乎都被这肃穆宁静的氛围和人间烟火的暖意暂时抚平。唯有彼此眼中映出的身影,是此刻最真实的依靠和期许。 下山时,风雪似乎小了些。夕阳挣扎着从铅云的缝隙中透出几缕金红色的光芒,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也洒在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要将他们与这片被夕阳温柔眷顾的雪原融为一体。 兰乔曦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虽然疲惫依旧,灵魂深处的空洞也并未完全填补,但一种久违的、属于“活着”本身的、对平凡美好生活的深切向往,如同被雪水滋润过的嫩芽,在她心底悄然萌发,茁壮。 顾宥泽看着她微扬的唇角,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不再那么紧绷绝望的气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定。失去妖力算什么?只要她还在,只要能看到她眼中重新燃起对生活、对这“俗世万千”的光,哪怕是做个最普通的凡人,护她看遍这人间烟火,踏遍这山河雪景,亦是圆满。 苏萌蹦蹦跳跳地在前方等着他们,小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拿着两个在神社求来的、据说能带来好运的御守。 “乔曦!顾大哥!快看!夕阳好美啊!”她兴奋地挥手,翠绿的眼眸在夕照下熠熠生辉。 兰乔曦抬头望去。风雪渐歇,夕阳熔金,将无垠的雪原、山下的村落、田地河流湖泊以及远处的海面都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经历了深海的绝望,天渊的死寂,虚空的混乱,此刻这人间风雪后的夕阳,映照着那袅袅炊烟与点点灯火,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抚慰人心、让人眷恋尘世的磅礴力量。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清新的空气,转头对顾宥泽展露出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眼底映着夕阳的碎金和山下温暖的灯火: “嗯,很美。” 顾宥泽冰蓝的眼眸中也漾开深沉暖意,坚定地握紧了她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生命的温度: “走吧,回去了。路还长。” 风雪暂歇,前路漫长。但至少此刻,在这片被夕阳染红、被万家灯火点亮的雪原上,他们携手同行。心中怀着对烟火人间的深深眷恋,对脚下这片“俗世万千”的敬畏与珍惜,对未来风雨的坦然,以及对彼此最深的羁绊。疗愈的旅程或许短暂,但希望的种子,已在这片融合了神圣、壮美与人间烟火的土地上,悄然扎根。 第143章 岁末新生 北海道的雪景与宁静仿佛一场遥远而美好的梦。飞机降落在熟悉的都市机场,舷窗外是冬日灰蒙蒙的天空和钢筋水泥的丛林,引擎的轰鸣瞬间将人拉回现实。 顾宥泽几乎是一路紧握着兰乔曦的手走出机场,冰蓝的眼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担忧。他妖力尽失,此刻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几分,苍白的面色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更显透明。那份想要时刻守护在她身边的执念,几乎要冲破躯壳。 “宥泽,”兰乔曦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到达大厅,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她脸上北海道的轻松红润已褪去,恢复了些许清冷,但眼底深处不再是深不见底的疲惫,而是沉淀下一种清晰的、带着温度的坚定。“你该回去了。” “可是你……”顾宥泽的眉头紧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无法感知她道源的情况,只能看到她依旧单薄的身形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属于“彼岸花”谜团的阴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充满未知和潜在危险的漩涡里?他做不到! “我没事。”兰乔曦打断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她抬起手,轻轻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你看,我能吃能睡,还能处理公司的事。萌姐也在。”她示意了一下旁边正兴致勃勃研究机场免税店糖果的苏萌。“你的学业耽搁太久了。你是九尾天狐的太子,未来要承担的责任,不能因为我而荒废。” 她顿了顿,直视着他担忧的眼睛,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一种承诺的力量:“我保证,我会好好的。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处理完这些俗务,理顺一切,等你回来时,我们……”她微微抿唇,露出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一起过年。” “乔曦……”顾宥泽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他知道她说得对。失去力量的他,留在这里,或许反而会成为她的拖累。重返校园,不仅是完成学业,更是他必须去面对和解决的、因失去力量而可能在族内引发的震荡。他需要时间,需要恢复,需要重新强大起来,才能真正守护她。 最终,所有的不舍和担忧,在她那声“等你回来”和那个带着期许的笑容里,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和妥协。他用力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入灵魂深处。 “好。”他哑声应道,“等我回来。” 他转身,走向通往另一个方向的通道。一步,两步,三步……脚步沉重而缓慢。他忍不住回头,看到兰乔曦依旧站在原地,对他挥手,笑容清浅却坚定。苏萌也蹦跳着挥手告别。 他再回头。 她又挥手。 他再再回头…… 直到身影被人潮彻底淹没,再也看不见。 兰乔曦脸上的笑容在顾宥泽身影消失的瞬间淡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心底那点因离别而生的微涩,很快被汹涌而来的现实感冲散。她深吸一口都市微凉的、带着尘埃和汽车尾气的空气,挺直了脊背。 “萌姐,走了。”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利落。 “来啦来啦!”苏萌抱着一堆刚买的零食,欢快地跟上。 *** 回到阔别已久的集团总部顶层办公室,兰乔曦甚至来不及喝口水,就被堆积如山的文件和助理焦急的汇报淹没了。 “兰总,您可算回来了!这是积压需要您签批的紧急文件,涉及三个重要并购案和年度财务预算调整……” “兰总,这是下周董事会的议题清单,几位董事对海外新市场的开拓策略分歧很大……” “兰总,年终审计报告初稿出来了,有几个关键指标需要您亲自过目……” “兰总,皇甫家那边……又有一些不太安分的动作,需要您示下……” 一份份厚重的文件被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助理的声音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敲打着神经。窗外是熟悉的都市天际线,冰冷而高效。 兰乔曦揉了揉眉心,北海道的雪松清香仿佛还萦绕鼻尖,转眼就被文件和油墨的味道取代。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果然,休假是奢侈的。再不回来,怕是要被活埋了。” 抱怨归抱怨,她眼中却没有任何退缩。那双曾在神社风雪中映着人间灯火的眼眸,此刻沉淀下锐利与专注的光芒。她拿起最上面一份文件,翻开,目光如电般扫过密密麻麻的条款和数据。 “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半小时后视频会议,我要听项目进度和问题,不要废话。”她头也不抬地吩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份预算调整,第三页的成本核算有问题,让财务总监带着原始数据来我办公室解释。” “并购案的尽职调查报告太粗糙,打回去重做,后天早上我要看到详实版本。” “董事会的议题,分歧点列清楚,附上所有支持性文件和分析报告,下班前放我桌上。” “至于皇甫家……”她终于抬起头,眼神冷冽如冰,“让他们蹦跶。通知法务部,所有动作留好证据。跳得越欢,摔得越惨。” 指令清晰,条理分明。那个在雪地里需要人搀扶的脆弱女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掌控庞大商业帝国的女王。苏萌窝在办公室角落的沙发上,抱着一包薯片,看着兰乔曦瞬间进入工作状态,处理事务雷厉风行,小脸上满是崇拜,翠绿的光芒都安分地收敛起来,不敢打扰。 接下来的日子,兰乔曦彻底扎入了工作的洪流。审批文件、召开会议、听取汇报、做出决策……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高效地运转着。高强度的工作反而成了一种另类的“疗愈”,让她无暇去沉溺于那些混乱的记忆和沉重的谜团。只有在深夜,当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人,窗外都市的霓虹闪烁,她才会偶尔停下笔,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底掠过一丝疲惫和无人知晓的深邃。 终于,在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后,最重要的年终审计报告和董事会顺利结束。集团上下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年关将近的气氛开始弥漫。 *** 财务中心灯火通明,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兰乔曦亲自坐镇。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一行行代表着员工名字和金额的数字飞速滚动、确认。当最后一个名字核对完毕,兰乔曦拿起专用的电子密钥,在财务总监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确认键。 “年终奖,全部发放完毕。”她清冷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财务中心。 短暂的寂静后,是压抑不住的欢呼和掌声!透过玻璃墙,能看到外面办公区瞬间沸腾起来,员工们激动地拥抱、击掌,脸上洋溢着最真实的喜悦和感激。丰厚的年终奖,是对一年辛勤付出的最好肯定,更是点燃回家过年热情的最大动力。 “通知下去,除必要值班人员,即刻放假。”兰乔曦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祝大家,过个好年。” “谢谢兰总!兰总新年快乐!”欢呼声更加热烈。 看着员工们带着满足的笑容陆续离开,偌大的办公区很快变得空旷安静,兰乔曦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街道渐次亮起的车灯和匆匆归家的行人。喧嚣远去,一种真正的平静感,如同温润的潮水,缓缓包裹了她。 这是她离开皇甫家的第一个年。 不再是那个需要戴着面具、在豪门倾轧中如履薄冰的“兰夫人”。 她是兰乔曦,是掌控自己命运、为自己和员工创造价值的独立个体。 这个年,她当然要过好。 不仅要过好,还要过得**盛丰舒心**,过得恣意畅快! 要让所有人,尤其是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比如皇甫家)看看,离开他们,她活得多么精彩,多么自在! 否则,这婚,岂不是离得毫无意义?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恶心的人? 一股久违的、带着点赌气又无比坚定的力量从心底升起。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萌姐,别窝着看动画片了,准备年货!” “联系最好的私厨,除夕夜我要家宴。” “还有,通知王姐把别墅打扫布置一下,要……喜庆点!” 她嘴角勾起一抹明艳又带着点野性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新年的期待光芒。 属于兰乔曦的新生,从这一刻,从这第一个完全由她主宰的年,才算真正开始。 第144章 一起吃个便饭 除夕的钟声在城市上空回荡,绚烂的烟花短暂地照亮了夜空。兰乔曦位于别墅的家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和零星的烟花,窗内却温暖如春。电视里播放着喧闹的春晚,音量调得很低,成了温馨的背景音。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私厨家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苏萌穿着喜庆的红袄子,盘腿坐在铺着厚厚羊毛地毯的地板上,面前堆满了零食,一边看动画片重播,一边吃得小脸鼓鼓,翠绿的治愈灵光随着她欢快的情绪微微闪烁,像小小的萤火虫。 兰乔曦没有刻意打扮,只穿着一身舒适的米白色羊绒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她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端着一杯温热的红枣茶,靠在窗边,静静望着外面的喧嚣与热闹。公寓里布置得喜庆而不俗气,几盆盛开的蝴蝶兰点缀着空间,角落里的落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 这是她的家。 她一个人的家。 第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新年。 没有皇甫家虚伪的觥筹交错,没有需要时刻提防的算计,没有强颜欢笑的应酬。只有萌姐孩子气的满足,满桌自己爱吃的美食,和这一室随心所欲的安宁。盛丰舒心,不过如此。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顾宥泽发来的信息,一张他家族领地内、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古老庭院照片,配文:“雪很大,很安静。想你。” 兰乔曦唇角微弯,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这里也很安静,有萌姐,有美食,还有……等你回来补上的新年快乐。” 她没问他如何跟家族解释不归,也没问失去力量的他回去是否顺利。她信他,信他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正如她此刻也在努力经营好自己的生活。 放下手机,心头那点因他缺席而产生的微涩,被室内的温暖和手中的热茶驱散。她走到餐桌边,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虾饺,细细品尝。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纯粹的满足。这自由的滋味,真好。 新年假期的日子,就在这份宁静与慵懒中缓缓流淌。睡到自然醒,和萌姐一起研究新菜谱(虽然大部分是萌姐负责吃和捣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或者什么都不做,就靠在窗边的躺椅上看书,任冬日的暖阳洒满全身。 直到正月初五的傍晚。 门铃被急促地按响,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急切。 苏萌蹦跳着去开门,刚拉开一条缝,一个裹挟着室外寒气的高大身影就挤了进来! 是顾宥泽!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长款羽绒服,围巾胡乱地缠在脖子上,银白的发丝有些凌乱,呼吸间带着白气,脸颊和鼻尖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微红。他甚至没顾上脱鞋,冰蓝的眼眸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刚从厨房端着一盘水果走出来的兰乔曦!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顾宥泽长腿一迈,几步就跨到了兰乔曦面前。带着室外寒气的双臂猛地张开,将她整个人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曦儿……”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浓烈到化不开的思念。“我回来了。” 兰乔曦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手中的果盘差点掉在地上,被眼疾手快的苏萌一把接住。她愣了一下,随即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隔着厚厚衣物依然清晰可辨的、剧烈的心跳,还有他身上那混合着风雪、飞机舱和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被突袭的错愕,化作心底最深处的熨帖。 她抬手,轻轻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带着凉意的颈窝,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欢迎回来。” 苏萌抱着果盘,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促狭笑容,然后蹑手蹑脚地抱着果盘溜回了自己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把空间彻底留给他们。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这间宽敞的别墅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温暖茧房。 顾宥泽彻底卸下了所有属于九尾太子的光环与重担。他妖力尽失,如同一个需要休养的普通人,却甘之如饴。他穿着和兰乔曦同款的柔软家居服,银发随意披散,大部分时间都粘在她身边。 兰乔曦在书房处理一些必须处理的线上文件,他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或者只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冰蓝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眷恋。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岁月静好。 兰乔曦在厨房尝试新点心,他就在旁边笨手笨脚地打下手,递个碗,洗个水果,偶尔还会因为不小心打翻糖罐引来她无奈又带着笑意的嗔怪。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笑容也多了起来,那种褪去力量后的、纯粹的温柔,让兰乔曦的心一次次变得柔软。 他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分享同一张毛毯,她的头靠在他肩上,他的手臂自然地环着她。看到感人的情节,她会悄悄红了眼眶,他则默默递上纸巾,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眼角。 夜晚,相拥而眠。他的体温偏低,她就自动地往他怀里钻,汲取温暖。他则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软的、属于她的存在,填补着分离时空虚的每一寸角落。 没有惊心动魄,没有生死考验,只有最平凡琐碎的日常。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发呆,分享一个橘子,讨论一部电影的结局……这些最普通的烟火瞬间,却成了治愈彼此灵魂深处伤痕最有效的良药。顾宥泽眉宇间因失去力量和家族事务带来的阴霾渐渐散去,兰乔曦心底那因“彼岸花计划”而生的冰冷阴影,也被这持续不断的温暖暂时逼退到角落。 粘腻、安静、温暖。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窗外已有零星的烟花升起,预示着夜晚的灯会即将开始。公寓里,顾宥泽正笨拙地学着煮汤圆,兰乔曦在一旁指导,空气中弥漫着甜糯的香气。苏萌则兴奋地翻找着晚上要去看花灯穿的衣服。 温馨的气氛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 是兰乔曦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在震动。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拿起手机。当看清屏幕上那个跳跃的、没有储存名字却早已深刻入骨的号码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指尖一片冰凉。 是任安宰。 那个应该在深海废墟中形神俱灭的冥府之主!那个她亲手用道源审判之剑终结了十万年孽债的弑神者! 他怎么……打电话?!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荒谬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看向厨房的方向,顾宥泽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气息的变化,关掉了炉火,黑色的眼眸带着询问望过来。 手机还在固执地震动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如同冰冷的毒蛇。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并按下了免提。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随即,一个低沉、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清晰地回荡在温暖的公寓里: “兰乔曦。” 是任安宰。 “元宵快乐。” 他的声音没有往日的死寂癫狂,也没有最后审判时的寂灭空洞,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经过精密计算的“礼貌”和疏离。 “不知……是否方便?”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约你和顾宥泽……吃顿便饭?”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厨房里,顾宥泽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死死盯着那部发出声音的手机,周身虽无妖力波动,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气场! 苏萌抱着衣服从房间探出头,翠绿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震惊和警惕! 兰乔曦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又抬眼看向厨房门口那个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眼神却始终坚定望向自己的银发男子。 元宵的甜香还在空气中飘荡,窗外隐约传来节日的喧闹。 而电话那头,那个本应彻底消散于轮回的“故人”,用最平静的语调,发出了一个最惊心动魄的邀请。 第145章 神格之局 电话里的沉默,如同冰冷的实体,沉沉压在别墅温暖的空气之上。兰乔曦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顾宥泽冰蓝的眼眸锐利如刀,苏萌更是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方便。”兰乔曦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玻璃,没有丝毫犹豫。她只想立刻斩断这来自地狱的邀约。 “别急着拒绝。”任安宰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洞悉她的反应,那刻意维持的“礼貌”之下,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有些事,关乎羲和,关乎‘彼岸花’,也关乎你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的……‘原因’。我想,你和顾宥泽,或许会有兴趣知道。” “羲和”!“彼岸花”! 这两个词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兰乔曦的心口!她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顾宥泽箭步上前,宽厚的手掌无声却坚定地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传递着支撑的力量。他冰蓝的妖瞳死死锁定手机,虽无妖力,属于九尾天狐太子的凛冽威压却如同实质般凝聚,令周遭空气都为之凝滞。 “地点。”顾宥泽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替兰乔曦做了决定。他必须知道,这个本该被重创至死的家伙,究竟在玩什么把戏!这关乎她的生死存亡。 “稍后发给你。一个安静的地方。”任安宰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空洞,毫无温度,“放心,只是‘便饭’。元宵节,总该有点……仪式感。” 说完,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很快,一条信息进来,是一个位于城市近郊、极其隐秘的高端日式庭院会所的地址,时间定在晚上九点。日式的风格,仿佛在刻意勾起他们对北海道旅行的回忆。 夜色深沉,元宵的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院墙之外。会所深处,一处独立僻静的枯山水庭院。细密的雪粉无声飘落,覆盖在精心耙制的白沙纹路上,如同铺开一张冰冷的素绢。几盏低矮的石灯笼散发着幽微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嶙峋的黑石和几株在寒风中瑟瑟摇曳、尚未开放的豌豆花。空气清冷,带着松针与雪的气息,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仿佛连时间都在这片死寂中凝固。 兰乔曦和顾宥泽在侍者无声的引领下,踏入这方充满隐喻的庭院。苏萌被坚决地留在了外面,由顾宥泽紧急从家族调来的几名气息内敛、眼神锐利的护卫“保护”着——实则是防止她冲动行事。 庭院中心的茶亭里,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跪坐在蒲团上。 玄色的传统和服取代了破碎的冥王袍,勾勒出依旧挺拔却似乎清减了些的轮廓。银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他正专注地摆弄着面前红泥小火炉上的铁壶,水汽氤氲上升,茶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是任安宰。 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影下依旧苍白,却不再是深海废墟那种濒死的灰败,也褪去了最后审判时那种寂灭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平静。那双曾经蕴藏着无尽癫狂、绝望与痛苦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近乎非人的理性。看到兰乔曦和顾宥泽,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如同接待两个素昧平生的访客。 “坐。”他指了指对面空着的蒲团,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一丝涟漪。 兰乔曦的心沉到了谷底。眼前的任安宰,比她记忆中任何时候都更可怕,也更陌生!他身上那种属于“人”的情感,仿佛被彻底剥离、碾碎,只剩下一个纯粹执行某种冰冷意志的空洞躯壳。 顾宥泽护着兰乔曦坐下,自己紧挨在她身侧,身体微侧,形成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他黝黑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安宰任何一丝细微的动作、肌肉的牵动乃至气息的流转。对方身上确实没有强大的力量波动,甚至可以说气息微弱,但那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纯粹的冰冷压迫感,却比其巅峰时期更令人心悸。 任安宰仿佛对两人周身散发的戒备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继续着茶道:温杯、投茶、注水。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老而刻板的韵律。清冽的茶香在寒冷的空气中艰难地弥漫开来。 “这里的雪,”任安宰将两杯澄澈碧绿的茶汤分别推到兰乔曦和顾宥泽面前,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如北海道的纯粹。沾染了太多……人间的烟火浊气。” 话语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兰乔曦和顾宥泽的目光扫过那杯茶,谁也没有伸手去碰。 “任安宰,收起你的废话!”顾宥泽的声音如同冰棱相撞,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到底想说什么?‘彼岸花计划’是什么?你又为何能出现在这里?” 任安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嗅了一下茶香,并未饮用。他抬起眼,那双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灵魂、洞穿一切虚妄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毫无情绪地落在兰乔曦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我还在这里,”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是因为计划尚未完成,我存在的‘意义’还未终结。”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兰乔曦心口的位置,那里轮回宝石的裂痕似乎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微微灼热起来。 “‘彼岸花计划’的核心,”他继续用那宣读实验报告般的冰冷语调,“是‘神格’。” “更准确地说,是羲和神尊的‘神格’。” 兰乔曦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顾宥泽放在膝上的手也猛地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神格,并非仅仅是力量的象征。”任安宰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如冰锥,“它是宇宙本源规则的显化,是神只存在的核心与基石。它蕴含着最纯粹、最本源的神性精华,是……‘道’的结晶。” “而羲和神尊的神格,”他的目光再次牢牢锁住兰乔曦,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意味,“是已知诸天万界中,最为古老、纯粹且……‘兼容性’极佳的神性精华。它是光与生的本源,是净化与秩序的象征,是足以……‘孕育’新神的完美温床。” 孕育新神?! 这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兰乔曦和顾宥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彼岸花计划’的目的,”任安宰继续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调,抛出一个比一个更惊悚、更冰冷的真相,“就是利用羲和神尊的神格,作为最核心的‘引子’和‘燃料’,去点燃、塑造、最终……**允许一个全新的、更符合‘某种意志’的神明诞生。**” 茶亭内死寂一片,只有炉火上铁壶里水将沸未沸的轻微“嘶嘶”声,以及窗外落雪扑簌簌的声响,衬得这方空间愈发压抑窒息。 兰乔曦的脸色惨白如纸,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她感觉自己的道源之火都在剧烈摇曳!利用她的神格……去孕育新神?她竟然成了……被精心设计的工具?一个盛放祭品的容器? “所以……”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压抑的愤怒,“当年……羲和的‘沉睡’……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混乱的记忆碎片中,神国崩塌前那些曾被忽略的、指向不明的蛛丝马迹,此刻仿佛都串联成了冰冷的线索! 任安宰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翻涌的震惊、痛苦和熊熊燃烧的怒火,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快得如同错觉的涟漪。 “可以这么说。”他没有否认,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漫长的‘沉睡’,是为了让神格在相对‘纯净’的状态下,与计划所需的‘环境’进行深度契合与……‘准备’。而轮回……”他的目光扫过兰乔曦,又似乎穿透她看到了十万世的光影流转,“则是必要的‘淬炼’与‘剥离’过程。剥离掉属于羲和上神过于强烈的个人意志与情感烙印,让神性精华回归到最本源的、可被‘塑造’的纯粹状态。” 他端起茶杯,终于轻轻啜了一口,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漠然,仿佛饮下的不是茶,而是冰冷的算计。 “至于我,”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变得纯粹而冰冷,“只是个意外。我的‘弑神’,也有我的苦衷和野心。” ”他们打算怎么做?” 任安宰摇摇头,动作带着一种刻板的僵硬,”我也只知道这些皮毛,还是我耗费漫长岁月暗中调查、加上自身推测的结果。据我目前掌控的信息来看……” 他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直视兰乔曦,一字一句道:“羲和…羲和她已经死掉了!” “你胡说!”顾宥泽猛地站起,周身爆发出惊人的怒意,尽管没有妖力,那股源自血脉和灵魂深处的滔天威压依旧让庭院内飘落的雪花都为之凝滞、倒卷!“曦儿就在这里!她的意志从未消失!她的道源就在燃烧!” 任安宰抬眼看向暴怒的顾宥泽,眼神毫无波澜,如同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她的存在,”他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只是计划允许的‘副产物’,是神性精华在淬炼过程中自然衍生出的、承载着过往记忆与情感的‘残响’。如同这炉火煮沸的水,蒸汽升腾,形态变幻,但水……还是水,本质未变。”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兰乔曦,那审视的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剩余价值,“兰乔曦,或者你更愿意称呼的‘羲和残响’,你的存在本身,就在无声地证明……神性精华已经成熟。新神的诞生,只差最后的‘点燃’。” 他微微前倾身体,冰冷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沉沉压向兰乔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死神的宣判: “‘彼岸花计划’的最终阶段,即将启动。” “你,或者说,你体内那份属于羲和神尊的、被淬炼了十万年的神性精华……” “就是为新神降临准备的……最终‘祭品’。” 雪,无声地落在庭院。 枯山水的纹路被一层层覆盖,如同被掩埋的真相。 石灯笼的光晕在寒风中微弱地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茶香早已冰冷消散,只余下刺骨的寒意。 亭内,兰乔曦如坠万丈冰窟,道心剧震,灵魂深处仿佛传来某种东西……轰然碎裂的声响。 死寂笼罩。兰乔曦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她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目光如炬,直刺任安宰那双冰冷的眼眸,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 “那你呢?” 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钉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每一世轮回?纠缠不休?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紧紧盯着他,不容他回避。 任安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那万年玄冰般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眼中冰冷的理性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涌现的、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他低下头,避开兰乔曦灼人的目光,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我…我想赎罪……” 他的声音低哑破碎,“我想……好好的爱你!” 最后几个字,如同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卑微和乞求。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是吧?” 兰乔曦的声音冰冷如霜,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彻骨的悲凉和嘲讽,如同最后的审判,重重落下。 第146章 轮回真相,爱恨交织 茶亭内的空气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结,连飘落的雪花都在半空中凝滞。兰乔曦的问话如同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入任安宰最脆弱的心房。石灯笼摇曳的火光在他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那双永远保持着非人理性的眼睛此刻竟泛起血色,像是冰封万年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你和羲和...\"兰乔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令人颤栗的韵律,\"到底是什么关系?\" 任安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癫狂的光芒,像是被囚禁千年的困兽终于挣断锁链:\"我们是恋人!\"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在寂静的庭院里激起层层回音。他随即像是被自己的失控吓到般僵住,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又轻声补充:\"在...在神国时期...在一切开始之前...\" \"哦?\"兰乔曦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底却结着厚厚的冰霜,\"那这十世轮回...\"她刻意放慢语速,每个字都像在凌迟,\"你都爱到她了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裹挟着雷霆的重锤,任安宰整个人剧烈地晃了晃,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当胸击中。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茶桌边缘,上等的红木在他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冲破枷锁—— 第一世,他带着记忆转世为寒门学子,而她是不谙世事的桃花坳的小村女,全村不惜一切托举他成为状元,却在金榜题名后亲眼看着亲娘饿死荒野,将她当下人一样使唤,还一起送她去做瘦马。临死前,她抓起地上的碎瓦,用尽最后力气刺入他的心脏... 第三世,她以男儿身看透这世间的凉薄,却被他设下连环毒计步步紧逼,十死无生,因为爱而不得,还有嫉妒,月光下,她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一刀刺穿他的心脏... 第七世,她终于贵为九五之尊,而他沦为阶下囚。金銮殿上,她朱唇轻启,一句\"五马分尸\"让他血溅刑场... 每一世,他都带着完整的记忆寻来;每一世,她都本能地抗拒、逃离,最终...用各种方式杀死他。十万年的轮回,十世的爱而不得,十次死于挚爱之手。 \"不是这样的...\"任安宰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岩石,\"彼岸花计划启动后...我们的记忆都被篡改...现在你能看到的所有十世都是任意的十世,那不能叫真的!我被安排成追杀者,而你...你们被设定成...\" \"够了!\"兰乔曦突然拍案而起,檀木茶案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茶盏翻倒,碧绿的茶汤在桌面上蜿蜒如毒蛇。她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周身开始泛起不稳定的金色光晕:\"好一个感天动地的痴情故事。十万年追杀,十世虐恋,现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计划''?都是''设定''?\"她突然俯身逼近任安宰,长发无风自动,\"那你十世的记忆算什么?那些痛苦、背叛、死亡...都只是剧本上的台词吗?\" 顾宥泽再也忍不住,起身握住她颤抖的指尖。触手冰凉刺骨,让他心头一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兰乔曦——愤怒到极致,反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平静,就像暴风雪前的死寂。 \"曦儿...\"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担忧。 兰乔曦却反手紧紧攥住他的手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她转向任安宰,忽然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有意思。\"这个笑容让任安宰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如果我活着仅仅是个意外,那我倒要看看——\"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羲和为什么爱你,看看这十世的''我''到底经历了什么,而现在的我...又到底承载了什么!\" 话音未落,她突然抬手按向心口那枚布满裂纹的轮回宝石。顾宥泽还未来得及阻止,一道刺目的金光已经从宝石裂纹中迸射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庭院! \"不要!\"任安宰猛地从座位上扑上前,却被金光狠狠弹开。他狼狈地摔在雪地里,玄色和服沾满碎雪,眼睁睁看着兰乔曦被耀眼的金光完全包裹。她的长发如海藻般在金光中舞动,衣袂翻飞如垂死的蝶翼,整个人开始呈现半透明状态。 \"她在强行唤醒完整的轮回记忆!\"任安宰绝望地喊道,声音里带着顾宥泽从未听过的惊恐,\"快阻止她!那些记忆会撕裂她的神魂!普通人的意识根本承受不了十万年的记忆洪流!\" 顾宥泽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兰乔曦,却感到一股浩瀚古老的力量将他也卷入其中。金光暴涨,如同实质般吞没了整个茶亭。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兰乔曦在他耳边轻声说: \"别怕!我会回来的,不光为了羲和...\"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柔软,\"哪怕为了我们以后,我也要去弄清楚这一切!\" 金光骤然收缩,又在瞬间爆发。当光芒散去,茶亭内昏死在地上的兰乔曦,翻倒的茶具、断裂的木案,以及雪地里任安宰撕心裂肺的呼喊: \"不——!\" 金光消散后的茶亭一片狼藉。任安宰跪坐在雪地里,玄色和服的下摆浸透了融化的雪水,银白的长发散乱地垂落。他缓缓抬头,看着空荡荡的茶亭,眼中血色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去了...\"任安宰的声音轻得像雪落,\"轮回深处。\" 顾宥泽踉跄着从雪地上爬起来,冰蓝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一把揪住任安宰的衣领,声音嘶哑:\"带我们回去!立刻!\" 任安宰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他看了看顾宥泽,又望向远处焦急等待的苏萌,缓缓点头。 别墅的客厅里,壁炉的火光在三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兰乔曦的身体安静地躺在长沙发上,仿佛只是睡着了,唯有心口那枚轮回宝石偶尔闪过的金光证明她的意识已不在现世。 \"她去找答案了。\"任安宰站在窗前,背对着两人,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不适的平静,\"在十万世轮回的记忆长河中。\" 顾宥泽坐在兰乔曦身边,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他抬头看向任安宰的背影,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你明知道这有多危险!十万世的记忆洪流,足以冲垮任何人的意识!\" \"我拦不住她。\"任安宰转过身,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就像我拦不住每一世的她杀死我。\" 苏萌抱着抱枕缩在单人沙发里,翠绿的大眼睛盈满泪水:\"那...那乔曦会不会迷失在里面?会不会...忘记回来?\"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宥泽突然站起身,走到兰乔曦身边跪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心口的轮回宝石:\"我要去找她。\" \"不行!\"任安宰和苏萌同时出声。 \"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了轮回之力的冲击。\"任安宰快步走来,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顾宥泽冰蓝的眼眸锐利如刀。 任安宰深吸一口气:\"更何况那些记忆...那些轮回...并不都是真实的。彼岸花计划篡改了太多,连我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你贸然进入,只会让情况更复杂。\" 顾宥泽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低头看着兰乔曦平静的睡颜,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带我一起。\" 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让任安宰浑身一震。 兰乔曦的睫毛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没用的。\"任安宰摇头,\"她现在听不见。\" 顾宥泽却固执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恳求:\"姐姐,带我一起进去。让我陪你去找答案。\" 兰乔曦的眉头突然轻轻皱起,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曦儿?\"顾宥泽惊喜地凑近。 \"不...\"兰乔曦的声音轻如蚊蚋,却异常清晰,\"你去学习...去变强...准备这一世...\" 顾宥泽浑身僵住。 兰乔曦的眉头皱得更紧,仿佛在梦中挣扎:\"如果真的...如他所说...我们会成为祭品...那你更要...做好准备...\" 一滴冷汗从她额头滑落,轮回宝石的金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曦儿!\"顾宥泽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别说了,先回来!\" 兰乔曦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回握住顾宥泽:\"我保证...不鲁莽...看清形势...就回来...\"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突然绷直,轮回宝石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即又迅速暗淡下去。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又进去了?\"苏萌怯生生地问。 任安宰沉重地点头:\"更深了。\" 顾宥泽保持着跪姿,久久不动。最终,他缓缓松开兰乔曦的手,站起身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需要变强。\" 他转向任安宰,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告诉我,关于彼岸花计划,你还知道什么?所有细节。\" 任安宰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苦笑:\"即使知道可能会害死她?\" \"正因如此。\"顾宥泽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才更需要知道。\" 三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兰乔曦的身体被安放在庭院里的软榻上,周围布置了复杂的防护阵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宥泽站在一旁,已经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腰间挂着几件闪烁着灵光的法器。这三日他不眠不休,从任安宰那里榨取了所有关于彼岸花计划的情报,又紧急联系了家族,调来了几件秘宝。 \"都准备好了?\"任安宰问,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白色长衫,看起来几乎像个普通人。 顾宥泽点头,转向苏萌:\"萌姐,守好她的身体。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苏萌用力点头,翠绿的治愈灵光已经在指尖流转:\"放心!我会用生命保护乔曦的!\" 顾宥泽深吸一口气,走到兰乔曦身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曦儿,我等你回来。\" 说完,他退后几步,示意任安宰可以开始了。 任安宰走到兰乔曦另一侧,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的玉符,轻轻放在她心口的轮回宝石旁边。玉符一接触宝石,立刻泛起诡异的黑金色光芒。 \"这是...\"顾宥泽皱眉。 \"记忆锚点。\"任安宰没有抬头,\"能帮助她在记忆洪流中保持清醒,也能...让我们找到她。\" 他抬头看向顾宥泽:\"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这么做?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顾宥泽的回答是直接走到兰乔曦身边跪下,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按在那枚黑玉符上:\"开始吧。\" 任安宰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按在顾宥泽肩上:\"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干涉。我们只是观察者,一旦改变过去,现实也会随之崩塌。\" 顾宥泽点头,闭上眼睛。 任安宰最后看了一眼兰乔曦平静的睡颜,低声念诵起古老的咒文。黑玉符的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将三人包裹其中。 阳光依旧明媚,庭院里只剩下苏萌一人,紧张地守着兰乔曦的身体。而在常人看不见的维度,三人的意识已经穿越时空,向着轮回深处兰乔曦所在的记忆节点疾驰而去。 第147章 扭曲的记忆 黑暗。然后是刺眼的白光。 顾宥泽的意识像是被抛入湍急的河流,无数记忆碎片如锋利冰刃般擦过他的灵魂。他本能地蜷缩起意识体,任由那股力量将他带往未知的时空。 \"记住,我们是观察者。\"任安宰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当眩晕感终于消退,顾宥泽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桃花林中。正值花期,粉白的桃花开得绚烂,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远处山坳里,几间茅草屋错落有致,炊烟袅袅。 \"这是...\"顾宥泽低头,看到自己半透明的双手,意识到自己是以灵体状态存在。 \"第一世。\"任安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桃花坳,大周天启十二年。\" 顾宥泽转身,看到同样呈现灵体状态的任安宰。此时的任安宰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痛楚,仿佛这片桃花林勾起了他极力压抑的记忆。 \"她在哪?\"顾宥泽急切地环顾四周。 任安宰指向村口:\"来了。\" 顺着指引,顾宥泽看到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背着竹篓从山路上走来。少女穿着粗布衣裙,发间只簪着一朵野花,却掩不住天生的清丽。她的眼睛——那双顾宥泽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明亮如星,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曦儿...\"顾宥泽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却被任安宰拉住。 \"她看不见我们。\"任安宰的声音低沉,\"这只是记忆投影。\" 少女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忽然停下脚步,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任大哥!\" 树后转出一个青衫书生,面容俊秀,正是年轻时的任安宰。他手里捧着一卷书,看到少女后露出温柔笑意:\"小曦,又去采药了?\" \"嗯!\"少女兴奋地放下竹篓,献宝似的拿出几株草药,\"看,我找到紫灵芝了!卖了钱就能给你买新墨了!\" 任安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接过灵芝时指尖微微发颤:\"傻丫头,这该留给你娘治病用。\" \"娘说你的前程更重要。\"少女仰着脸,眼中满是崇拜,\"村里人都说,任大哥一定能中状元!\" 站在一旁的顾宥泽握紧了拳头。即使知道这只是记忆投影,看到兰乔曦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任安宰,仍让他心如刀割。 \"走吧。\"任安宰的灵体声音沙哑,\"重要的还在后面。\" 两人跟着记忆中的年轻任安宰和少女小曦进了村。村民们热情地跟书生打招呼,看向小曦的眼神却带着怜悯。一个老婆婆偷偷抹泪:\"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她娘已经...\" \"怎么回事?\"顾宥泽敏锐地察觉异常。 任安宰的灵体面色阴沉:\"继续看。\" 夜幕降临,书生在油灯下苦读,小曦端来热腾腾的粥。书生喝了一口,突然握住她的手:\"小曦,等我中举,一定回来娶你。\" 少女羞红了脸,却坚定地点头:\"我等你。\" 画面突然跳转。锣鼓喧天,报喜的差役举着大红喜报冲进村子:\"恭喜任老爷高中状元!\" 村民们欢呼雀跃,小曦挤在人群中,眼中闪着泪光。可当她想上前时,却被两个衣着光鲜的仆人拦住:\"哪来的村姑,也敢靠近状元郎?\" 高头大马上,锦衣华服的任安宰淡漠地扫了一眼,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径直骑马而过。 \"什么?!\"顾宥泽怒不可遏,\"他竟敢——\" \"还没完。\"任安宰的灵体声音冰冷,眼中却流露出痛苦。 画面再次变换。破旧的茅草屋里,小曦跪在病榻前,握着母亲枯瘦的手。老妇人已经奄奄一息:\"傻孩子...他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的!\"小曦倔强地摇头,\"任大哥答应过的!\" 屋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小曦惊喜地跑出去,却看到任安宰带着几个官差站在院中。他的眼神冷漠而陌生:\"就是这家。她娘病重,需要人伺候。\" 官差粗鲁地推开小曦,闯进屋内。片刻后,里面传来老妇人凄厉的喊声:\"曦儿快跑!\" 小曦想冲进去,却被任安宰一把拉住。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如昔,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听话,去李员外家当丫鬟。你娘...已经不需要你了。\" 小曦浑身发抖,突然挣脱他的手冲进屋内。片刻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夜空:\"娘——!\" 顾宥泽再也忍不住,灵体因愤怒而剧烈波动:\"畜生!你怎么能——\" \"看下去。\"任安宰的灵体闭上眼睛,\"最糟糕的还没来。\" 场景再次变换。富丽堂皇的李府后院,小曦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寒冬里浆洗衣物。她的手上满是冻疮,眼神却比冰还冷。一个丫鬟匆匆跑来:\"小曦,听说新科任大人要娶李小姐了!聘礼都下了!\" 小曦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机械地搓洗衣物。 夜深人静时,她偷偷溜进厨房,拿起一把剔骨尖刀... \"不...\"任安宰的灵体突然颤抖起来,\"不要看这个...\" 但记忆仍在继续。喜气洋洋的任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座。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被搀扶出来,与新郎官拜天地。就在司仪高喊\"夫妻对拜\"时,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从宾客中冲出! 寒光闪过,新娘的盖头被挑飞,露出惊恐万分的脸。护卫们一拥而上,却见那刺客一个转身,尖刀直刺新郎心口! \"为什么?\"满脸是血的小曦骑在任安宰身上,手中的刀一次次落下,\"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害死我娘?全村人省下口粮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鲜血溅在她苍白的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当官兵冲进来时,她毫不犹豫地调转刀尖,刺入自己的心脏... 记忆场景突然扭曲、破碎。顾宥泽和任安宰的灵体被抛入一片混沌中。 \"这就是第一世。\"任安宰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痛苦,\"我带着完整记忆转世,却被彼岸花计划篡改了行为模式。真正的我...绝不会那样对她。\" 顾宥泽还未从震惊中恢复,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牵引力:\"曦儿!她在附近!\" 两人顺着感应,在记忆洪流中艰难前行。终于,他们看到了——兰乔曦的灵体漂浮在第一世记忆的边缘,静静注视着那场血色婚礼。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深不见底的哀伤。 \"曦儿!\"顾宥泽呼唤道。 兰乔曦缓缓转身,看到他们时微微睁大眼睛:\"你们...怎么来了?\" \"来找你回家。\"顾宥泽急切地上前,\"这些记忆太危险了!\" 兰乔曦却摇摇头:\"我必须看完。\"她的目光转向任安宰,\"你说这些记忆被篡改了?那真相是什么?\" 任安宰的灵体痛苦地扭曲了一下:\"真相是...我确实高中状元,也确实回来娶了你。但在大婚当日,彼岸花计划的执行者出现了。他们...修改了所有人的记忆,包括我的。\" \"证据呢?\"兰乔曦冷静得可怕。 任安宰伸手触碰记忆碎片,画面重新组合。这次,他们看到的是另一个版本的大婚——红烛高照,书生温柔地为新娘掀起盖头,两人相视而笑。突然,一群黑衣人闯入,手中拿着奇特的法器... 记忆再次破碎。 \"每个轮回都有两个以上的版本。\"任安宰艰难地解释,\"一个是彼岸花计划制造的假象,一个是他们融合所有人的记忆和理想规划的未来,一个是...被掩盖的真相。\" 兰乔曦沉默良久,突然问道:\"那么,桃花坳的小曦,最后幸福过吗?\" 任安宰的灵体剧烈颤抖起来:\"在真实的记忆里...她很幸福,直到...\" 话音未落,整个记忆空间突然剧烈震动!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开始将三人往外推。 \"不好!\"任安宰脸色大变,\"彼岸花计划的防御机制发现了我们!\" 兰乔曦却挣脱顾宥泽的手,逆着排斥力向记忆深处冲去:\"我还要看更多!\" \"曦儿!不要——!\" ”你告诉我,为什么每一世我都要杀了你?”兰乔曦平静无波的回头看一眼任安宰。 ”因为上神都是大道情怀离立身,只有个人欲望,尤其是爱恨情仇,才能让神脱离神格。”任安宰钉钉的说,眼睁睁看着兰乔曦碎成粉末融入意识体内! 第148章 第六世,灯笼红1 光明寺的钟声悠远绵长,惊起林间一片飞鸟。八岁的兰乔曦踮着脚去够母亲手中的香,粉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娘亲,我这样拿香对不对?\"她学着母亲的样子双手合十,香柱笔直地竖在掌心。 \"对,曦儿真聪明。\"兰母温柔地抚过女儿的发髻,眼中含着化不开的疼爱,\"待会儿拜佛时,心里要诚。\" 兰乔曦用力点头,发间那对银蝴蝶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这是父亲上月从府城带回来的,她爱惜得紧,连睡觉都不愿取下。 母女二人虔诚地在佛前跪拜。兰乔曦偷偷睁眼,望着金身佛像慈悲的面容,在心里默念:愿爹爹今日宴会顺遂,愿我们一家永远平安喜乐。 回程的马车上,兰乔曦趴在窗边,看路旁野花在春风中摇曳。 \"娘亲,爹爹说会带糖糕回来,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兰母笑着将女儿拉回座位,\"你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想到甜滋滋的糖糕,兰乔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父亲虽是个秀才,却从不摆读书人的架子,每次出门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或吃食。私塾里的孩子们都羡慕她有个这样好的爹爹。 一路上,兰乔曦还沉浸在父亲外出归来带的糖果喜悦中。 父亲满面红光地告诉她们,知府大人的宴会上,有位与父亲同名同姓的京官而且还是同一知府同一届的秀才,引得满座惊叹。父亲说起这事时,眼中闪烁着难得的光彩,一脸的嫣有容光的,但是又有些疑问怎么当年不曾记得。上次的糖果就是这位大人给的。 \"娘亲,爹爹今日又去私塾了吗?\"兰乔曦跳下马车,却发现家门紧闭,连门房刘叔都不见踪影。 兰母眉头微蹙:\"奇怪,这个时辰刘叔应该在的。\" 她们等了又等,直到日头西斜,邻居赵大娘看不过去,喊来几个汉子帮忙撞门。 \"兰家娘子,你们退后些。\"领头的铁匠张叔活动了下肩膀,猛地撞向大门。 门闩断裂的刺耳声响让兰乔曦心头一跳,她下意识抓住母亲的衣角。 \"啊呀!\"最先冲进去的赵大娘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兰乔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母亲一把捂住了眼睛。但透过指缝,她还是看到了——刘叔一家三口被麻绳捆得像粽子,倒在血泊中,刘婶的眼睛还睁着,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别看!曦儿别看!\"母亲的声音在发抖,却死死按着她的头不让她转身。 兰乔曦浑身僵硬,耳边充斥着邻居们的惊呼。她被推搡着进了内院,恍惚间听见有人说\"造孽啊\",有人说\"天杀的\",还有人在呕吐。 然后她看见了父亲。 没有头的父亲。 那具熟悉的青色长衫直挺挺地躺在堂屋正中,脖颈处一片暗红。地上没有头,只有一滩已经发黑的血。 兰乔曦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她自己都不认识的尖叫声,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她躺在邻居赵大娘家,额头上敷着湿毛巾。母亲坐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的妆全花了。 \"娘亲,爹爹呢?\"兰乔曦一开口,眼泪就滚了下来。 母亲将她搂进怀里,浑身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后来兰乔曦才知道,官府的人来了又走,只说是仇杀。可父亲那样一个和善的人,连蚂蚁都不忍心踩,哪里来的仇人?家里的钱财分文未少,显然也不是为财。 丧事办得潦草。母亲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才凑够棺材钱。父亲的身子是缝上去的一个木头脑袋,因为找不到真的。 葬礼那日,母亲一滴泪都没掉,只是死死攥着兰乔曦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母亲的笑容越来越少。兰家的积蓄很快见了底,母亲的嫁妆首饰也一件件消失。兰乔曦常常在半夜听见母亲的啜泣,但天一亮,母亲又会强撑着起来给她煮粥。 直到那个雨天,一个穿绸缎衣裳的女人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闯进家门,说父亲生前欠了债。 \"兰秀才借了我们老爷二十两银子,白纸黑字写着呢!\"那女人抖着一张纸,红唇一张一合,\"要么还钱,要么拿这宅子抵!\" 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家里实在拿不出钱。那女人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兰乔曦身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没钱也好说。我们老爷最是心善,见不得孤儿寡母受苦...\" 那夜,母亲抱着兰乔曦哭了整晚。第二天,母亲翻出压箱底的那条嫣红色绣百蝶裙子,对着铜镜细细描眉画眼。 \"曦儿,今天去王婶家玩好不好?娘亲有事要出门。\" 兰乔曦不认识什么王婶,但母亲难得露出笑容,她便乖乖点头。王婶家就在巷尾,那是个满脸褶子的妇人,笑起来像朵皱巴巴的菊花,身上有股刺鼻的脂粉味。 \"哟,这就是兰秀才家的小姐?长得可真水灵。\"王婶的手又湿又冷,像蛇一样缠住兰乔曦的手腕。 那天,兰乔曦在王婶家吃了从未吃过的麻糖和五花肉。回家时,母亲已经回来了,脸上带着奇怪的红晕,发髻也有些散乱,但眼中却有了久违的光彩。 \"曦儿,以后咱们有好日子过了。\"母亲摸着她的头说。 自从那天,母亲每天都在门楣上挂上一盏红灯笼。那红灯笼红的就如同那日她看到的父亲的血一样,红的刺眼,却照不亮眼下的路。 起初,兰乔曦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一天,她半夜被奇怪的声音惊醒,悄悄爬起来,从门缝里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压在母亲身上,母亲发出痛苦又奇怪的呻吟。 兰乔曦吓得缩回被窝,整夜不敢合眼。第二天,母亲给她买了新头绳,却绝口不提昨夜的事。 来家里的男人越来越多,兰乔曦被赶去西厢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母亲告诉她,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西厢房成了她的避难所,一个充满恐惧与孤独的牢笼。 直到那个下午,一个穿着蓝色绸衫的男孩被领进西厢房。 \"安宰,你在这儿陪妹妹玩,别乱跑。\"一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子拍拍男孩的肩,然后急匆匆走向正屋。 男孩约莫十岁年纪,眉眼清秀,手里攥着一包糖。他好奇地打量着缩在角落的兰乔曦,突然笑了。 \"妹妹,你吃糖吗?\" 那是兰乔曦黑暗世界里照进的第一束光。男孩——任安宰——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三字经》,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爹爹说你是兰先生的女儿,兰先生学问可好了。你认字吗?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兰乔曦望着男孩明亮的眼睛,那里没有怜悯,没有轻视,只有纯真的善意。她慢慢伸出手,接过了那本《三字经》。 窗外,母亲的呻吟与男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窗内,任安宰指着书上的字,一字一顿地念:\"人、之、初,性、本、善...\" 兰乔曦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那一刻,她明白了,这世上还有人愿意给她一方净土,哪怕只是暂时的。 第149章 第六世,灯笼红2!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兰乔曦踮起脚尖,将母亲那件嫣红色绣百蝶裙子的下摆往上提了提,免得沾上泥水。 \"快点,别磨蹭。\"王婶在前面不耐烦地催促,油纸伞往她自己那边倾斜,全然不顾兰乔曦半边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 这是母亲成为任员外外室的第三个月。自从那日任员外看中母亲后,她们便搬出了兰家旧宅,住进了城西这处小院。母亲说,这是天大的福气——任家是城里有名的富户,任员外答应供兰乔曦读书识字。 小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母亲穿着素净的藕荷色衫子迎出来,发髻上只簪了一支木钗,与在王婶家时的浓妆艳抹判若两人。 \"怎么淋成这样?\"母亲皱眉,连忙将兰乔曦拉进屋,用干布巾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 王婶撇撇嘴:\"任老爷说了,明日就让这丫头去家塾旁听。你可得好好教她规矩,别丢了任家的脸面。\" 母亲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低头应道:\"是,多谢王婶提点。\" 待王婶扭着腰肢离开,母亲才长舒一口气,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裳——月白色上衣配靛青裙子,料子虽不名贵,却比兰乔曦过去穿的粗布衣裳好多了。 \"明日穿这个去。\"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爹若在世,定会亲自教你读书...\" 兰乔曦乖巧地点头,小手抚过那光滑的衣料。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泛黄的书卷,想起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的温度。如今,她竟要以这种方式重新接触那些珍贵的知识。 次日清晨,兰乔曦被母亲精心打扮后送到了任府侧门。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领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间宽敞的厅堂。十几个与兰乔曦年纪相仿的孩子正襟危坐,最前方站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先生。 \"这是新来的兰氏,从今日起与你们一同读书。\"老嬷嬷说完便退了出去。 兰乔曦感到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向自己,有好奇的,有轻蔑的,更多的是冷漠。她低着头走到最角落的空位坐下,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今天我们讲《论语·为政》篇。\"老先生敲了敲戒尺,学堂立刻安静下来,\"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兰乔曦悄悄抬头,发现前排一个蓝衣少年正回头看她——是任安宰。他冲她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那一刻,兰乔曦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 午休时分,孩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带来的点心。兰乔曦独自坐在廊下,从怀里掏出母亲准备的炊饼。 \"给你。\"任安宰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递来一个油纸包,\"桂花糖糕,可甜了。\" 兰乔曦迟疑地接过,小声道谢。糖糕入口即化,甜得她眯起了眼。 \"你爹...兰先生教过你认字吗?\"任安宰问。 \"教过一些。\"兰乔曦声音更小了,\"《三字经》《千字文》,还有《诗经》里的几篇...\" \"那太好了!\"任安宰眼睛一亮,\"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他拉着兰乔曦的手腕,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僻静的小楼。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墨香与纸张的气息——这是一间藏书阁,四壁书架直达屋顶,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 兰乔曦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书脊。这里的藏书比她父亲的多十倍不止。 \"这是我曾祖父建的,\"任安宰骄傲地说,\"除了我和祖父,没人常来。你可以在这里看书,没人会打扰。\" 从那天起,藏书阁成了兰乔曦的避风港。每当学堂里的孩子嘲笑她是\"娼妓的女儿\",或是故意将墨水泼在她的习字纸上时,她就会躲到这里,沉浸在书海中。 一个月后的傍晚,兰乔曦正在藏书阁抄写《诗经》,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那小贱人肯定又躲在这里!\"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不过是外室带来的拖油瓶,也配和我们一起读书?\" 兰乔曦手一抖,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黑色。她慌乱地收拾纸笔,却来不及躲藏——门被猛地推开,三个衣着华贵的少女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领头的正是任家嫡女任瑶,身后跟着她的两个表妹。 \"果然在这里!\"任瑶一把夺过兰乔曦正在抄写的纸,扫了一眼,冷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你也配抄《诗经》?\" 她三两下将纸撕得粉碎,纸屑如雪花般飘落。兰乔曦咬紧下唇,不敢反抗。 \"听说你娘以前是兰秀才的妻子,现在却做我爹的外室,\"任瑶凑近兰乔曦,恶意地笑着,\"你知道外室是什么吗?就是比丫鬟还不如的——\" \"住口!\" 一声怒喝打断了任瑶的话。任安宰大步走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瑶妹,谁准你到这里来的?这是曾祖父的藏书阁,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任瑶显然有些惧怕这个兄长,却仍嘴硬道:\"哥,你干嘛护着她?她娘就是个——\" \"滚出去!\"任安宰厉声喝道,\"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兰姑娘,我就告诉父亲你们偷拿书房里的端砚去换胭脂的事!\" 任瑶脸色一变,悻悻地带着两个表妹离开了。 兰乔曦蹲下身,一片片捡起被撕碎的纸,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别捡了。\"任安宰也蹲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我那里有上好的宣纸,明日带给你。\"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边。任安宰忽然说:\"我背《关雎》给你听好不好?\" 不等兰乔曦回答,他便轻声吟诵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少年的声音清朗悦耳,在寂静的藏书阁中回荡。兰乔曦渐渐止住了哭泣,跟着小声背诵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将整篇《关雎》背完了。 \"你背得真好。\"任安宰由衷赞叹,\"比我强多了。\" 兰乔曦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爹教我的。他说《诗经》是最美的文字,里面藏着古人的喜怒哀乐。\" \"兰先生说得对。\"任安宰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说,\"以后每月十五,我们都来这里读书好不好?就你和我。\" 兰乔曦怔怔地看着月光下的少年,他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银辉,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那一刻,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生根。 \"好。\"她轻声应道。 转眼半年过去,兰乔曦的诗才在任家私塾中渐渐显露。一次课上,老先生让大家以\"春雨\"为题作诗,兰乔曦提笔写下一首五言绝句: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绿。 东风不解愁,吹梦到西洲。\" 老先生读后大为惊讶,将诗呈给任员外过目。任员外虽对兰母日渐冷淡,却对兰乔曦的才学颇为欣赏,特许她与任家子弟一同参加每月一次的\"文会\"。 文会当日,兰乔曦穿着母亲新做的衣裳,忐忑不安地走进任府正厅。厅内已坐了十几位少年男女,上首是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任员外。 \"这就是那个会作诗的外室之女?\"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兰乔曦不用看也知道是任瑶。 任员外轻咳一声:\"今日文会,以''明月''为题,限一炷香时间。\" 众人纷纷提笔。兰乔曦沉思片刻,写下: \"皎皎空中孤月轮,夜深犹照读书人。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香未尽,她已搁笔。任员外第一个来看,读完后竟拍案叫绝:\"好一个''一夜征人尽望乡''!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怀!\" 他亲自将诗传给在座众人欣赏,任安宰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而任瑶则气得脸色发青。 文会结束后,任员外留下兰乔曦,和颜悦色地问:\"可愿随我入京?我兄长在礼部任职,正需要聪慧的侍女陪伴他家小姐读书。\" 兰乔曦心头一跳——入京?那岂不是要离开母亲? \"老爷厚爱,奴婢感激不尽。\"她小心翼翼地说,\"只是母亲...\" 任员外摆摆手:\"你母亲自有安排。回去好好想想,三日后给我答复。\" 兰乔曦心事重重地回到小院,却发现院门大开,里面传来母亲的哭喊声。她冲进去,只见母亲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按在地上,任夫人——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人正冷眼旁观。 \"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母亲额头已经磕出血来,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知错?\"任夫人冷笑,\"勾引老爷的时候怎么不知错?带着个拖油瓶吃任家的饭,还妄想让你女儿攀高枝?\" 她一眼瞥见站在门口的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来得正好。来人,把这娼妇卖到醉仙楼去!至于这小贱种,扔到慈幼局!\" \"不!\"母亲凄厉地喊道,\"夫人开恩!曦儿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兰乔曦冲上去抱住母亲,却被一个婆子粗暴地拉开。混乱中,她看见任安宰躲在廊柱后面,脸色惨白。 \"安宰哥哥!\"她绝望地喊道,\"救救我娘!\" 任安宰似乎想上前,却被突然出现的任员外一把拉住。父子俩低声说了什么,任安宰的表情从挣扎变成了痛苦,最终低下了头。 母亲被强行拖走前,死死抓住兰乔曦的手:\"曦儿,记住娘的话,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那夜,兰乔曦被关在柴房里,听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半夜时分,锁忽然轻轻响动,门开了一条缝——任安宰的脸出现在月光中。 \"快走!\"他塞给兰乔曦一个小包袱,\"里面有银子和我娘的手令。醉仙楼在后街转角,你趁夜去赎你娘出来!\" 兰乔曦来不及道谢,抓着包袱就往外跑。夜凉如水,她赤着脚穿过寂静的街道,终于找到那栋挂着红灯笼的三层小楼。 \"我...我来赎人。\"她颤抖着将手令和银子递给门口的打手。 打手掂了掂银子,嗤笑道:\"这点钱只够赎条胳膊!你娘已经被任老爷买走了,说是要送去扬州。赶紧滚,别挡着大爷做生意!\" 兰乔曦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泥泞中。母亲被送走了?送去扬州?那她该怎么办? \"小丫头,让一让。\"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兰乔曦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靛蓝长袍的年轻男子站在面前。月光下,他的面容异常白皙,眉目如画却带着一丝阴郁,腰间悬着一块象牙牌。 男子看了她一眼,忽然蹲下身:\"深更半夜,小姑娘为何在此哭泣?\" 他的声音很特别,既不像任员外那般粗犷,也不像学堂先生那样苍老,而是一种奇特的、近乎中性音色。 兰乔曦不知为何,竟将事情和盘托出。男子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兰秀才的女儿?\"他轻声重复,\"你父亲可是兰明德?\" 兰乔曦惊讶地点头:\"大人认识我爹?\"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她:\"擦擦脸吧。你母亲的事...我或许能帮忙打听。\" 他起身走向醉仙楼,门口的龟奴一见他的腰牌,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了进去。兰乔曦呆立片刻,最终抱着包袱离开了。 三日后,兰乔曦在城郊破庙中栖身时,一个陌生男子送来一封信,说是醉仙楼的\"顾大人\"让转交的。信中只有寥寥数语: \"母已随任赴扬,安好勿念。汝可暂居慈幼局,静待时机。\" 信末附了一枚铜钱大小的玉牌,上面刻着\"光明\"二字。兰乔曦紧握着这枚玉牌,泪水模糊了视线——这是三个月来,她第一次知道母亲的下落。 次日清晨,兰乔曦收拾好仅有的几件衣物,向慈幼局走去。路过城门时,她看见一队锦衣卫簇拥着几辆马车缓缓驶出城去。最前面的马车上,那个蓝袍男子正掀帘远望,目光恰好与兰乔曦相遇。 他微微颔首,随即放下车帘。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兰乔曦不知道的是,马车内,顾宥泽正摩挲着一份密报,上面写着:\"兰明德案另有隐情,疑与前朝余孽有关。其女或为关键...\" 第150章 第六世,灯笼红3 雨水顺着慈幼局斑驳的墙皮蜿蜒而下,在墙角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兰乔曦蹲在水洼前,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那张脸——十二岁的少女,面色苍白,眼下挂着两道青影,嘴唇因寒冷而微微发紫。 \"兰丫头!\"一个粗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柴劈完了吗?就在这儿偷懒!\" 兰乔曦慌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快劈完了,张嬷嬷。\" \"哼,小贱骨头。\"张嬷嬷啐了一口,\"劈完柴去洗衣房帮忙,今日知府大人府上送来三车衣裳,天黑前必须洗完!\" 兰乔曦低头应是,拖着酸痛的双腿回到柴房。这已经是她在慈幼局的第三年。自从那夜被任安宰救出,又得知母亲被送往扬州后,她便带着那枚刻有\"光明\"二字的玉牌来到了这里。 慈幼局的日子比想象中艰难。这里收留的大多是孤儿弃婴,每日要做工到深夜才能换来一碗稀粥和半块粗饼。稍有不慎,便会招来管事的打骂。 柴刀重重落下,木柴应声而裂。兰乔曦的掌心早已磨出血泡,又结成了厚茧。她机械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思绪却飘回了三个月前的那个雪夜。 那晚,她正在灶间烧火,忽然听见门外有人低声唤她的名字。推开门,风雪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母亲!她比三年前瘦了许多,眼眶深陷,身上的棉衣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 \"娘!\"兰乔曦扑进母亲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母亲紧紧抱住她,却又很快推开:\"曦儿,娘时间不多。\"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这里有五两银子,你收好。千万别让人知道我是你娘...\" \"为什么?娘,您不接我走吗?\"兰乔曦抓住母亲的衣袖,声音发颤。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冷硬:\"接你走?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我怎么过日子?\"她掰开兰乔曦的手指,\"任老爷早不要我了,我现在跟着一个卖货郎...他若知道我有这么大个女儿,定会赶我走。\" 兰乔曦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您不要我了?\" \"别叫我娘!\"母亲突然激动起来,\"要不是你爹得罪了人,我们何至于此?我本可以改嫁个好人家,都是你们父女拖累了我!\" 她说完,竟头也不回地冲进风雪中。兰乔曦呆立原地,手中的布包\"啪\"地掉在地上,散落出几块碎银和一串铜钱。 \"喂!发什么呆?\"张嬷嬷的呵斥将兰乔曦拉回现实,\"柴劈完就快去洗衣房!\" 兰乔曦抹了把脸,匆匆向洗衣房跑去。 洗衣房内蒸汽弥漫,十几个女孩围在大木盆边奋力搓洗衣物。兰乔曦刚挽起袖子加入她们,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宫里来人了!说是要给公主选伴读呢!\"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张嬷嬷冲进来,厉声喝道:\"都闭嘴!好好干活!\"但她转身时,兰乔曦分明看见她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迎向门口那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在张嬷嬷引领下巡视洗衣房,挑剔的目光扫过每个女孩的脸。当看到兰乔曦时,她忽然停下脚步。 \"这丫头倒有几分清秀。\"妇人抬起兰乔曦的下巴,\"识得字吗?\" 兰乔曦怯生生地点头:\"识得一些。\" \"哦?\"妇人挑眉,\"可会作诗?\" 兰乔曦想起在任家私塾的日子,轻声道:\"略懂一二。\" 妇人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念来听听。\" 纸上是一首七言绝句,兰乔曦轻声诵读:\"''独上高楼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 \"不错。\"妇人满意地点头,\"可解其意?\" 兰乔曦思索片刻:\"诗人远离京城,思念故土。青山虽美,却阻隔归途,令人倍感孤独。\"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向张嬷嬷:\"这丫头我要了。明日送到宫门口,自有人接应。\" 待妇人离去,洗衣房顿时炸开了锅。女孩们羡慕地围着兰乔曦,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只有张嬷嬷脸色阴晴不定,盯着兰乔曦看了许久,才冷哼一声离开。 当晚,兰乔曦躺在通铺上辗转难眠。她摸出挂在颈间的那枚玉牌,在月光下细细端详。\"光明\"二字温润如玉,仿佛在黑暗中给她一丝慰藉。 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兰乔曦警觉地坐起身,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是任安宰!少年比三年前高了许多,眉目间多了几分坚毅,此刻正焦急地冲她招手。 兰乔曦小心地推开窗户:\"安宰哥哥?你怎么...\" \"嘘——\"任安宰示意她小声,\"我听说你被选入宫了,特地来见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这里面有几件衣裳和一点银子,你带着防身。\" 兰乔曦接过包袱,鼻头一酸:\"谢谢你...这三年来,要不是你时常接济,我早饿死了。\" 月光下,任安宰的耳根微微发红:\"别说这些。我...我明年就要参加童试了。若顺利,后年便可入京赶考。\" 他忽然抓住兰乔曦的手:\"曦儿,等我金榜题名,定娶你为妻!\" 兰乔曦心头一颤,眼前浮现出藏书阁中那个为她诵读《诗经》的少年。她正欲回应,远处却传来巡逻婆子的咳嗽声。 \"我得走了。\"任安宰匆忙塞给她一本书,\"《诗经》,你最爱读的。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等我!\"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兰乔曦捧着书回到床上,借着月光翻开扉页,上面是任安宰工整的字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滴泪水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次日清晨,兰乔曦换上自己最好的衣裳——依旧是三年前那套月白色上衣配靛青裙子,只是短了一大截,手腕脚踝都露在外面。张嬷嬷难得和颜悦色,甚至给了她两个热乎乎的馒头。 \"到了宫里,可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张嬷嬷意味深长地说,\"若得了富贵,记得报答慈幼局的恩情。\" 兰乔曦低头应是,心中却明镜似的——若非宫里来人点名要她,张嬷嬷怕是早就将她卖给哪个富户当丫鬟了。 马车颠簸了半日,终于停在宫门外。一位年长的宫女将兰乔曦领进偏门,穿过无数回廊庭院,最终来到一处精巧的院落,院落角落那几只奢华的宫灯垂坠二下,照的四处明晃晃的。 \"这是储秀宫,新入宫的宫女都要在此学习规矩。\"老宫女板着脸说,\"你虽是被选为公主伴读,但若规矩学不好,照样打发去浣衣局!\"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梦境。兰乔曦与十几名同龄女孩一起学习宫廷礼仪、女红刺绣,甚至还有琴棋书画。她惊人的诗才很快引起教习嬷嬷的注意,被额外安排学习诗词歌赋。 一个月后的清晨,兰乔曦正与同伴在院中练习行礼,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东厂提督大人到!\" 女孩们慌忙跪成一排,额头触地。兰乔曦偷偷抬眼,只见一双黑色官靴停在眼前,往上是靛蓝色织金蟒袍,腰间悬着象牙腰牌——这身影莫名熟悉。 \"抬头。\" 那声音清冷如玉,兰乔曦浑身一震,缓缓抬头——竟是三年前在醉仙楼前遇到的那个男子!只是如今的他更显威严,眉目如刀削般锋利,唇边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男子——现在她知道他是东厂提督顾宥泽了——目光扫过众女,在看到兰乔曦时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奉太后懿旨,明日考校诸位才学,最优者可为永嘉公主伴读。\"他说完便转身离去,袍角翻飞间,兰乔曦瞥见他腰间除了象牙牌,还挂着一枚铜钱大小的玉饰,上面似乎刻着字... 当夜,兰乔曦辗转难眠。她确信顾宥泽认出了她,可他为何装作不认识?那枚玉饰会是\"光明\"牌的配对物吗?更重要的是,明日的考校她该如何应对? 次日,储秀宫正厅内设了案几,十余名女孩依次入座。上首坐着几位宫装妇人,最中央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是当今太后。顾宥泽立于太后身侧,神情淡漠。 考校开始,题目是\"咏春\"。女孩们或作诗或绘画,各显其能。兰乔曦沉思片刻,提笔写下一首七律: \"东风昨夜过园林,吹落桃花满地金。 燕子归来寻旧垒,莺儿啼处有新阴。 玉楼人醉杏花雨,金谷春深柳絮烟。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诗成呈上,太后读后眼前一亮:\"好诗!尤其这''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气度不凡。\" 她转向顾宥泽:\"顾卿以为如何?\" 顾宥泽躬身道:\"回太后,此诗确实出众。臣观其字迹也端正秀丽,可见下过苦功。\" 太后满意地点头:\"就她了。明日便去永嘉宫中伺候吧。\" 兰乔曦叩首谢恩,起身时恰与顾宥泽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随即别开视线。 正当此时,殿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一位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款款而入,身后跟着数名宫女。 \"珍珍来了。\"太后顿时眉开眼笑,\"快过来,看看哀家为你妹妹选的新伴读。\" 少女——鹤珍珍,太后的侄女——走到兰乔曦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突然,鹤珍珍瞳孔微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是你...\"她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恨意? 兰乔曦茫然抬头,不明白这位素未谋面的贵女为何如此反应。 鹤珍珍很快恢复了常态,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姑母选的人自然极好。只是...\"她凑到太后耳边低语几句。 太后眉头微蹙:\"当真?\" 鹤珍珍郑重点头:\"千真万确。姑母若不信,可问顾提督。\"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顾宥泽。他神色不变,淡然道:\"兰氏确系罪臣之女。但其父所犯何罪,卷宗记载含糊,不足为据。\" 太后沉吟片刻,最终摆手道:\"既如此,便先留下观察。若有不妥,再打发出去不迟。\" 鹤珍珍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也只能含笑应是。离开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兰乔曦一眼,那眼神让兰乔曦如坠冰窟——那不是一个初见者的眼神,而像是看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当夜,兰乔曦被安排到永嘉公主的偏殿住下。正要入睡时,一个小宫女悄悄进来,递给她一张字条。 \"提督大人让交给姑娘的。\" 兰乔曦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慎言慎行,静待时机。玉牌勿示人。\" 她心头一跳,将颈间的玉牌藏得更深了些。这位顾提督究竟是谁?为何三番两次相助?他与父亲又有什么渊源?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兰乔曦想起任安宰的承诺,又想起鹤珍珍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这深宫之中,等待她的究竟是福是祸? 与此同时,东厂衙门内,顾宥泽正翻阅一份陈旧卷宗。标题赫然写着:\"兰明德案:前朝余孽清查录\"。 他的指尖停在一行被朱笔划去的小字上:\"...女乔曦,或为...\" 后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顾宥泽合上卷宗,望向窗外的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第151章 第六世,灯笼红4 永嘉公主寝殿的窗棂外,一株西府海棠开得正艳。兰乔曦小心翼翼地研墨,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梳妆的公主。 \"乔曦,你确定这首诗太后会喜欢吗?\"永嘉公主转过头,年仅十四岁的脸上写满担忧。明日是太后六十寿辰,公主特意让兰乔曦准备一首贺诗。 兰乔曦放下墨锭,将写好的诗笺双手呈上:\"公主请看。若有不妥,奴婢再修改。\" 永嘉公主接过诗笺,轻声念道: \"瑶池春不老,寿域日方中。 花覆金阶暖,莺啼玉树风。 九如颂天地,五福备华封。 愿奉千年酒,长生伴桂宫。\" \"太好了!\"公主眼睛一亮,\"尤其是''愿奉千年酒,长生伴桂宫''这句,姑母定会喜欢!\" 兰乔曦微微一笑:\"公主过奖了。奴婢听闻太后素爱牡丹,不如将诗抄在牡丹笺上,更显心意。\" \"就依你所言。\"永嘉公主起身,\"我去库房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笺纸,你先把诗再誊抄一遍。\" 公主带着两名宫女离去,殿内只剩下兰乔曦一人。她取出一张崭新的宣纸,蘸墨提笔,刚要落笔,忽听身后珠帘轻响。 \"你就是兰乔曦?\" 一个柔媚中带着锋芒的声音传来。兰乔曦慌忙起身,只见一位身着杏红色宫装的少女站在门口——正是太后侄女鹤珍珍。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明艳动人,眉间一点朱砂更添妩媚。 \"奴婢见过鹤小姐。\"兰乔曦福身行礼。 鹤珍珍缓步走近,目光落在案上的诗笺上:\"听说你诗才了得,连顾提督都赞不绝口。\"她拿起诗笺,红唇微翘,\"确实不错。\"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忽然\"不小心\"碰翻了砚台。浓黑的墨汁倾泻而下,瞬间污了整张诗笺。 \"哎呀,真抱歉。\"鹤珍珍语气里毫无歉意,\"手滑了。\" 兰乔曦看着一晚上的心血化为乌有,胸口如被重击。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取出手帕擦拭案几:\"无妨,奴婢再写一份便是。\" \"再写?\"鹤珍珍轻笑,\"明日就是寿宴,公主来得及准备新的礼物吗?\"她凑近兰乔曦,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抢走任何东西。\" 兰乔曦愕然抬头,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鹤珍珍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对了,听说今日翰林院新科进士入宫谢恩,其中有个姓任的,生得极为俊朗呢。\" 任?兰乔曦心头一跳。难道是任安宰?算算时间,若他顺利通过科考,现在确实该入翰林了。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重新铺纸研墨。可方才的诗句被这一打岔,竟有些记不清了。正当她焦急时,永嘉公主回来了。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公主一眼看出异常。 兰乔曦如实相告,只是略去了鹤珍珍最后那句话。永嘉公主气得小脸通红:\"珍珍表姐太过分了!我这就去告诉姑母!\" \"公主且慢。\"兰乔曦拦住她,\"寿宴在即,此时告状只会让太后为难。不如...奴婢另作一首?\" \"现作?来得及吗?\" 兰乔曦深吸一口气:\"奴婢试试。\" 她闭目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幼时父亲教她赏牡丹的情景。那时父亲说,牡丹不仅是富贵花,更是有骨气的花,武则天下令百花齐放,唯有牡丹抗旨不尊... 笔走龙蛇,一首新诗跃然纸上: \"天香夜染衣,国色朝酣酒。 富贵花中王,风流世上稀。 玉楼春不老,金谷月长辉。 愿比花枝寿,年年献紫微。\" \"这...这比之前那首更好!\"永嘉公主惊叹,\"乔曦,你真是我的福星!\" 次日,慈宁宫张灯结彩,百官齐聚。兰乔曦作为公主贴身宫女,有幸站在殿角观礼。她偷偷环顾四周,果然在翰林院的队列中看到了任安宰。 三年不见,他更加挺拔俊朗,一身青色官袍衬得面如冠玉。他似乎也感应到了兰乔曦的目光,趁无人注意时向她这边望来。四目相对,兰乔曦看到他眼中瞬间迸发的惊喜,随即又恢复成官场中人的沉稳。 \"...下面由永嘉公主向太后献寿礼!\" 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兰乔曦的思绪。永嘉公主捧着装裱好的诗卷上前,脆声道:\"儿臣谨献《牡丹寿太后》一首,愿祖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太后展开诗卷,朗声诵读。读罢,她凤颜大悦:\"好诗!尤其是''愿比花枝寿,年年献紫微''这句,深得我心!赏!\" 永嘉公主喜滋滋地谢恩,回到座位后悄悄向兰乔曦眨了眨眼。兰乔曦抿嘴一笑,却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刺向自己——鹤珍珍正冷冷地盯着她,眼中满是嫉恨。 寿宴进行到一半,太后忽然道:\"听闻这诗是永嘉的宫女所作?上前让哀家看看。\" 兰乔曦心头一跳,在众人注视下缓步上前,跪拜行礼。 \"抬起头来。\"太后命令道。 兰乔曦依言抬头,却不敢直视太后凤颜。她感觉到满殿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尤为灼热——是任安宰。他站在翰林队列中,双手微颤,显然在极力克制情绪。 \"果然是个灵秀的丫头。\"太后点头,\"哀家记得你,上次考校诗词也是你拔得头筹。可读过什么书?\" \"回太后,奴婢幼时随父亲读过《四书》《诗经》,略通诗词。\"兰乔曦恭敬回答。 \"哦?你父亲是...\" \"家父兰明德,曾是秀才。\"兰乔曦声音微涩。 太后眉头微蹙,似在回忆什么。这时,一直站在太后身侧的顾宥泽轻声道:\"太后,该进药了。\" 这一打岔,太后便忘了追问,摆手让兰乔曦退下。兰乔曦松了口气,退回原位时,余光瞥见顾宥泽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宴席散去后,永嘉公主被留下说话,兰乔曦独自返回寝宫。行至御花园僻静处,忽见一人立在假山旁——正是任安宰。 \"曦儿!\"他快步上前,又警觉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真的是你!我刚才差点忍不住喊出声来。\" 兰乔曦鼻头一酸:\"安宰哥哥...不,现在该叫任大人了。\" \"别这么说。\"任安宰眼中满是心疼,\"我找了你三年。那年听说你被选入宫,我便发誓一定要金榜题名,好有机会进宫寻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正是三年前兰乔曦在慈幼局用过的那块:\"看,我一直带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的承诺从未改变。\" 兰乔曦眼眶发热,却不敢接那帕子:\"这里是皇宫,耳目众多...我们...\" \"我明白。\"任安宰迅速收起帕子,\"我会想办法。你现在在永嘉公主身边?\" 兰乔曦点头,正要再说什么,远处传来脚步声。任安宰迅速退开几步,装作偶遇的样子,高声道:\"这位宫女姐姐,请问往翰林院怎么走?在下新入翰林,一时迷了路。\" 一个太监转过假山,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兰乔曦连忙福身:\"大人请随奴婢来,正好顺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始终保持距离。分别时,任安宰以袖掩口,轻声道:\"每月十五,我会在御花园东北角的梅林等你。\" 兰乔曦微不可察地点头,随即转身离去。她的心跳得厉害,既为重逢欣喜,又为宫中险境担忧。 回到永嘉公主寝殿,兰乔曦刚松了口气,却见一个小太监在门口等候。 \"兰姑娘,顾提督有请。\" 兰乔曦心头一紧,跟着小太监来到一处僻静院落。顾宥泽正在书房批阅文书,见她进来,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今日表现不错。\"顾宥泽开门见山,\"那首即兴之作,比原诗更胜一筹。\" 兰乔曦惊讶抬头:\"大人如何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顾宥泽放下毛笔,\"比如,你与那位新任翰林院修撰任安宰的关系。\" 兰乔曦脸色煞白,扑通跪下:\"大人明鉴,奴婢与任大人只是旧识,绝无...\" \"起来。\"顾宥泽打断她,\"我不是来问罪的。\"他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兰乔曦,\"鹤珍珍今日是故意打翻你的砚台,你可知道为什么?\" 兰乔曦摇头:\"奴婢不知。但鹤小姐似乎...对奴婢有莫名的敌意。\" 顾宥泽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称你为''前几世的仇人'',你可明白其中含义?\" 前几世?兰乔曦彻底糊涂了。她忽然想起鹤珍珍说的\"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抢走任何东西\",难道... \"看来你并不知情。\"顾宥泽若有所思,\"有趣。那你可知道,你父亲兰明德的死,并非寻常仇杀?\" 兰乔曦浑身一震:\"大人知道家父的事?\" 顾宥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案头取出一份卷宗:\"三年前我在醉仙楼前遇见你,并非偶然。当时我正在查一桩旧案,与你父亲有关。\" 他翻开卷宗,指着其中一页:\"兰明德春闱成绩被人顶替后,曾上书朝廷,揭露科场舞弊。不久后,他便遭遇不测。\" 兰乔曦双手颤抖:\"大人的意思是...家父是被...\" \"此事牵连甚广,你暂时不要声张。\"顾宥泽合上卷宗,\"我会继续调查。你只需记住,在宫中谨言慎行,尤其要提防鹤珍珍。\" 他顿了顿,又道:\"那块''光明''玉牌,务必收好,不要示人。\" 兰乔曦下意识摸向颈间,那里挂着玉牌,藏在衣内贴身佩戴。她正想问这玉牌的来历,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提督大人!\"一名锦衣卫慌张闯入,\"北镇抚司急报,有人在东华门发现...\" 顾宥泽抬手制止他,转向兰乔曦:\"你先回去。记住我的话。\" 兰乔曦满腹疑问,却只能行礼告退。走出院子时,她听见顾宥泽对那锦衣卫说:\"...确定是前朝余孽的标记?\" 回到永嘉公主寝殿,兰乔曦发现鹤珍珍正在等自己。 \"哟,回来了?\"鹤珍珍笑容甜美,眼中却冷若冰霜,\"听说顾提督找你?你们关系不错嘛。\" 兰乔曦福身行礼:\"鹤小姐说笑了,奴婢只是奉命回话。\" \"是吗?\"鹤珍珍走近,突然伸手挑起兰乔曦的下巴,\"这张脸确实漂亮,难怪男人们都喜欢。不过...\"她压低声音,\"顾宥泽是个太监,他能给你什么?\" 兰乔曦面不改色:\"奴婢不明白鹤小姐的意思。\" \"装傻?\"鹤珍珍冷笑,\"无所谓。反正这一世...\"她凑到兰乔曦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会、赢。\" 说完,她松开手,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对了,恭喜你的小情郎高中翰林。不过呢,他以后就是我的舔狗了,只是不知道,他能在官场上走多远呢?\" 兰乔曦站在原地,浑身发冷。鹤珍珍不仅知道她与任安宰的关系,还似乎对他们的一切了如指掌。更可怕的是,她话中透露出的前世记忆... 窗外,暮色渐沉。兰乔曦摸出颈间的玉牌,在夕阳下细细端详。\"光明\"二字泛着淡淡的金红色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秘密。 她忽然想起顾宥泽腰间那枚相似的玉饰。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父亲之死、前朝余孽、鹤珍珍的\"前世记忆\"...这一切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远处钟声响起,惊起一群飞鸟。兰乔曦望着它们消失在暮色中,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正站在某个巨大谜团的边缘,只差一步就能揭开真相,却又害怕那真相会将自己吞噬。 第152章 第六世,灯笼红5 太后寿辰过后的第七日,慈宁宫设宴款待宗室女眷。兰乔曦随永嘉公主入宫伺候,刚踏入殿门,就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向自己——鹤珍珍端坐在太后身侧,一袭鹅黄色宫装,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乔曦,你怎么了?\"永嘉公主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声问道。 兰乔曦收回目光:\"没事,公主。奴婢只是有些走神。\" 宴席过半,宫女们端上一道道精致菜肴。兰乔曦站在永嘉公主身后,细心布菜。忽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侍卫的呵斥声。 \"有刺客!保护太后!\" 殿门被猛地撞开,三名蒙面黑衣人持刀闯入。女眷们尖叫着四散躲避,侍卫们拔刀迎敌,却因投鼠忌器不敢大动干戈。 \"公主小心!\"兰乔曦眼见一名刺客突破侍卫防线,直奔永嘉公主而来,不假思索地扑上前,将公主护在身后。 刀光一闪,兰乔曦只觉右肩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衣衫。她踉跄着后退,却仍死死挡在公主面前。 \"找死!\"刺客举刀再劈。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靛蓝色身影如鬼魅般闪现,一掌击在刺客手腕。\"咔嚓\"一声脆响,刺客惨叫着松开了刀。那人顺势一记手刀劈在刺客颈侧,将其击晕——正是顾宥泽。 \"全部拿下!\"他冷声喝道。 东厂番子如潮水般涌入,很快控制了局面。兰乔曦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向前栽去。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坚持住。\"顾宥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罕见地带着一丝急切。 兰乔曦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视线模糊中,她注意到顾宥泽腰间那枚玉饰在晃动中从衣袍间露出——果然刻着字,但看不清内容。随后,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 再次醒来时,兰乔曦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素雅的房间里。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动就疼得直吸气。 \"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兰乔曦转头,看见一位中年女官坐在床边,\"别乱动,伤口刚结痂。\" \"这是哪里?奴婢昏迷了多久?公主可安好?\"兰乔曦虚弱地问。 女官笑了:\"问题真多。这是顾提督的别院,你昏迷三天了。永嘉公主无恙,太后还夸你忠心护主呢。\" 顾宥泽的别院?兰乔曦心头一跳。正想再问,门外传来脚步声,顾宥泽走了进来。女官识趣地退下,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大人...\"兰乔曦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免了。\"顾宥泽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太医说你的伤需静养半月。我已禀明太后和公主,准你在此养伤。\" \"多谢大人相救。\"兰乔曦低头道谢,忽然想起什么,\"那些刺客...\" \"死了。\"顾宥泽语气平淡,\"服毒自尽,没留下活口。\" 兰乔曦肩膀一颤,牵扯到伤口,忍不住轻哼一声。顾宥泽眉头微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西域进贡的金疮药,每日换一次。\" 他递过药瓶,指尖不经意擦过兰乔曦的手背。那触感冰凉而细腻,不像习武之人的手,倒像是读书人的。 \"大人...\"兰乔曦鼓起勇气问道,\"为何对奴婢如此照顾?\" 顾宥泽沉默片刻:\"你救公主有功,这是应当的。\" \"不只是这次。\"兰乔曦直视他的眼睛,\"三年前在醉仙楼前,还有入宫后的种种...大人似乎一直在关注奴婢。\" 窗外一阵风吹过,竹影婆娑。顾宥泽的目光落在兰乔曦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绳上——那里系着\"光明\"玉牌。 \"你很像一个人。\"他终于开口,\"一个...我未能保护好的人。\" 兰乔曦心头一震,正想追问,顾宥泽却已起身:\"好好养伤。七日后我再来查看。\"说完便大步离去,袍角翻飞间,兰乔曦再次瞥见他腰间那枚玉饰,这次隐约看清了一个\"月\"字。 光明...月?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养伤的日子平淡而漫长。顾宥泽的别院藏书丰富,女官每日都会为兰乔曦取几本书来消遣。这日,她正翻阅一本《史记》,忽然听到窗外有石子敲击的声音。 \"谁?\"她警觉地合上书。 \"曦儿,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 兰乔曦心头一跳,挣扎着下床,推开窗户——任安宰站在窗外,一脸担忧。 \"安宰哥哥?你怎么...\" \"听说你受伤,我急死了。\"任安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我买通了守门的小厮,只能待一会儿。你伤得重吗?\" 兰乔曦摇头:\"不碍事。你怎么冒险来此?若被人发现...\" \"我顾不了那么多。\"任安宰眼中满是心疼,\"那日寿宴上看到你护在公主身前,我的心都快停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你爱吃的桂花糕,我托人从宫外带来的。\" 兰乔曦接过还温热的糕点,鼻头一酸。三年了,他还记得她的喜好。 \"对了,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任安宰神色突然严肃,\"关于你父亲的案子。\" 兰乔曦浑身一震:\"你查到什么了?\" \"我翻阅了当年科考的档案,发现顶替你父亲名次的人,正是现在的礼部侍郎兰明德。\"任安宰声音压得更低,\"更奇怪的是,兰明德不仅与你父亲同名同姓,更与你父亲竟是同乡,而且...他几年前也确实因为公务去过神州知府,我猜测这人定时是凶手!他怕他与你父亲的名字同名同姓而被怀疑,做贼心虚之下,就对你们一家起了灭口的歹意。\" \"还有...\"任安宰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我最近总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你我是夫妻,却被人拆散。每次我都会死在你怀里,而我无能为力...\" 兰乔曦倒吸一口冷气,想起鹤珍珍说的\"前几世的仇人\"。难道任安宰也有前世记忆? \"曦儿,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任安宰急切地说,\"但那些梦太真实了,真实得可怕。而且梦里总会出现一个穿蓝袍的太监,他...\" \"兰姑娘,该喝药了。\"女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任安宰脸色一变:\"我得走了。下个月十五,老地方见。\"说完,他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兰乔曦呆立窗前,手中桂花糕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任安宰的话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前世记忆?同一个凶手?这一切太过离奇,却又莫名地让人心悸... 七日后,顾宥泽如约而至。兰乔曦的伤已好了大半,正坐在院中石凳上读书。 \"《汉书》?\"顾宥泽看了一眼书封,\"喜欢历史?\" 兰乔曦慌忙起身行礼:\"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顾宥泽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读到哪一篇了?\" \"《霍光传》。\"兰乔曦轻声回答,\"霍光辅政二十载,权倾朝野,却终究...\" \"却终究难逃家族覆灭的下场。\"顾宥泽接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权力是把双刃剑。\" 兰乔曦惊讶于他的见解:\"大人也喜读史?\" \"东厂办案,需通晓古今。\"顾宥泽淡淡道,\"史书中的阴谋诡计,与如今朝堂上的并无二致。\"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顾宥泽学识之渊博令兰乔曦惊叹,从《史记》到《资治通鉴》,他竟能信手拈来,点评精辟。不知不觉,日已西斜。 \"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宫。\"顾宥泽起身告辞,\"你的伤已无大碍,但仍需注意。\" 兰乔曦忽然想起什么:\"大人,那日刺客...他们的目标真的是太后吗?\" 顾宥泽脚步一顿:\"为何这么问?\" \"奴婢只是觉得...他们突破防线后,第一个冲向的是永嘉公主...\" 顾宥泽转身,目光如炬:\"你很敏锐。确实,他们的目标可能是公主。至于原因...我还在查。\"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回宫后,离鹤珍珍远些。\" 次日,兰乔曦回到永嘉公主身边。公主见她康复,欢喜不已,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体己话。 \"乔曦,你知道吗?祖母说要重赏你呢!\"永嘉公主眼睛亮晶晶的,\"还有你这刚回宫,顾提督这天天派人来问你的情况,真是稀奇。他平日对谁都不假辞色的。\" 兰乔曦脸颊微热,低头掩饰:\"提督大人只是关心案情。\" \"才不是呢!\"公主调皮地眨眨眼,\"我瞧他对你...\" \"公主!\"兰乔曦慌忙打断,\"慎言。\" 永嘉公主咯咯笑起来,正要再调侃,外面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慌忙跪迎。太后在鹤珍珍搀扶下缓步入内,目光直接落在兰乔曦身上。 \"起来吧。\"太后摆手,\"哀家今日来,是要赏赐这个忠心的丫头。\" 兰乔曦叩首谢恩。太后赐下一对玉镯和十匹锦缎,又准她晋升为公主的贴身女官,月例翻倍。 \"珍珍,你不是也有东西要给她吗?\"太后忽然道。 鹤珍珍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眼中却冰冷一片:\"兰妹妹忠心护主,姐姐我甚是钦佩。这盒上等胭脂,全当心意。\" 兰乔曦双手接过,谢恩时却感到鹤珍珍的指甲狠狠掐入自己掌心。她强忍疼痛,不动声色。 太后离去后,永嘉公主好奇地打开胭脂盒:\"哇,真是上好的...咦?\"她皱眉,\"怎么有股怪味?\" 兰乔曦心头一凛,凑近闻了闻,隐约嗅到一丝苦杏仁的气味。她立刻合上盒子:\"公主,这胭脂恐怕放久了,还是别用了。\" 夜深人静,兰乔曦独自在偏殿就寝。她取出那盒胭脂,用银簪挑出一点抹在窗台花盆里的杂草上。不过片刻,那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 果然是毒!兰乔曦手脚冰凉。鹤珍珍竟敢在太后眼皮底下行此歹毒之事?她与自己的仇恨竟深到如此地步? 窗外月光如水,兰乔曦摸出颈间的\"光明\"玉牌,又想起顾宥泽腰间那枚刻着\"月\"字的玉饰。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父亲之死、刺客的目标、任安宰的\"梦境\"、鹤珍珍的恨意...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而最令她心乱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期待与顾宥泽的每一次相遇。那个众人眼中冷酷无情的东厂提督,在她面前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博学、细心,甚至...温柔。 \"我这是怎么了...\"兰乔曦将脸埋入掌心。她本该一心想着为父亲洗刷冤屈,想着与任安宰的约定,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双深邃如潭水的眼睛... 与此同时,慈宁宫偏殿内,鹤珍珍正对镜梳妆。铜镜中,她的脸渐渐扭曲,变成了另一张更为成熟美艳的面孔。 \"第六世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诡异地变成了双重音调,\"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输给你,兰乔曦...\" 她拉开妆匣暗格,取出一幅微型画像。画中男子俊朗挺拔,赫然是任安宰的图像。鹤珍珍用指尖轻抚画像,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快了...就快了...\" ”任安宰,我鹤珍珍这辈子就让你做我的舔狗一辈子,让你离不开我,让你知道我鹤珍珍得不到的东西,她兰乔曦更不配!而你,只能是我的!” 暮色四合,天边燃起一片绚烂的火烧云,将整座宫城映照得如同浸在血色的琥珀中。檐角飞翘的琉璃瓦上,悬着的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鹤珍珍倚在雕花栏杆旁,指尖深深掐进画像的绢帛里。任安宰含笑的眉眼在暮光中愈发清晰,那温润如玉的轮廓刺得她眼眶发烫。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潮湿的风掀起她鬓边碎发,带着雨前特有的土腥味扑在脸上。 \"要变天了呢...\"她忽然低低笑出声来,指腹摩挲过画像中人微扬的唇角。灯笼的红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诡艳的色泽,眼底凝结的寒意比渐起的夜风更凉。 一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描金斗拱,坠落在她脚边。她慢慢碾碎那片枯黄,听着叶脉断裂的细响,仿佛听见某个娇俏笑声戛然而止的声音。满天的云霞在她身后翻涌,像场即将倾泻而下的血雨。 第153章 第六世,灯笼红6 立秋这日,永嘉公主染了风寒。兰乔曦彻夜未眠地守在榻前,天蒙蒙亮时才得空回偏殿歇息。她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刚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 \"谁?\"兰乔曦警觉地环顾四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案几上多了一个精致的锦盒。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方素白丝帕,上面绣着几枝红梅,角落里还题着两句诗:\"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字迹清隽挺拔,正是任安宰的手笔。 兰乔曦心头一热,将丝帕贴在脸颊。自从上次在顾宥泽别院匆匆一见,已过去半月有余。她正要将帕子收好,忽然发现盒子底层还藏着一张小笺:\"今夜子时,御花园梅林相见。安。\" 指尖微微发颤,兰乔曦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每月十五的约定提前了,任安宰定有要事相告。她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既期待又忐忑。 \"兰姑娘可在?\"门外传来小宫女的呼唤,\"公主醒了,说要见您。\" 兰乔曦匆忙藏好丝帕,整理衣襟出门。这一忙就是一整天,直到晚膳时分,永嘉公主服药睡下,她才得空喘口气。 \"乔曦,你脸色很差。\"永嘉公主虚弱地拉着她的手,\"今晚别守夜了,好好休息。\" 兰乔曦感激地福身:\"谢公主体恤。\" 回到偏殿,兰乔曦换上一身素净衣裙,对着铜镜将发髻挽得更紧些。镜中人眼下泛着青影,嘴唇因连日劳累而失了血色。她抿了抿口脂,又觉得太过刻意,忙用帕子擦去。 子时的更鼓远远传来。兰乔曦轻手轻脚地溜出寝殿,借着月光向御花园摸去。夜露打湿了绣鞋,凉意顺着脚底往上爬。她拢了拢衣襟,忽然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 \"谁?\"兰乔曦猛地回头,小径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她加快脚步,终于来到梅林。秋日的梅树只剩枯枝,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林中空无一人,兰乔曦刚要松口气,忽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 \"别出声,是我。\"熟悉的气息拂过耳畔,任安宰松开手,将她转向自己,\"吓着你了?\" 月光下的任安宰穿着寻常侍卫服饰,眉目间满是疲惫与焦虑。他紧紧握住兰乔曦的手:\"曦儿,大事不好。我查到鹤珍珍与礼部侍郎兰明德有勾结,他们似乎在谋划什么...\" \"兰明德?\"兰乔曦浑身一颤,\"就是那个顶替我父亲功名的人?\" 任安宰点头:\"不仅如此。鹤珍珍每隔半月就会秘密出宫,与兰明德在城西一处宅院密会。我跟踪过一次,听见他们提到''红丸''二字...\" \"红丸?\"兰乔曦突然想起父亲遇害那晚,门楣上挂着的红灯笼,\"难道是...\" 话音未落,梅林外突然亮起一片火光。数十名侍卫举着火把冲进来,为首的正是鹤珍珍。她一身绯红宫装,在火光映照下宛如厉鬼。 \"好啊!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此私会!\"鹤珍珍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任安宰将兰乔曦护在身后:\"鹤小姐误会了。下官巡夜至此,恰遇兰姑娘为公主采露水...\" \"采露水?\"鹤珍珍冷笑,\"那这是什么?\"她从袖中抖出一方丝帕——正是任安宰送给兰乔曦的那块! 兰乔曦脸色煞白:\"你...你怎么会有...\" \"来人!\"鹤珍珍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把这私相授受的贱婢押去慈宁宫!任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一并拿下!\" 侍卫一拥而上,粗暴地将两人分开。兰乔曦挣扎着回头,只见任安宰被按倒在地,口中仍高喊:\"曦儿无辜!是我强迫她来的!\" 慈宁宫内灯火通明。太后端坐上位,面色阴沉。顾宥泽立于一侧,脸上看不出喜怒。兰乔曦被按着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冰冷的金砖上,疼得钻心。 \"哀家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等丑事!\"太后拍案怒斥,\"说!你们私会多久了?\" 兰乔曦额头触地:\"太后明鉴,奴婢与任大人只是旧识,今夜确有要事相告...\" \"要事?\"鹤珍珍嗤笑,\"姑母,这贱婢分明是在狡辩!您看这帕子上的情诗,还有...\"她突然从兰乔曦腰间拽下一个香囊,\"咦?这里面是什么?\" 香囊被撕开,几粒红色药丸滚落在地。太后脸色大变:\"红丸?!\" 顾宥泽一个箭步上前,拾起一粒药丸细看,眉头紧锁:\"确是红丸。\" \"好啊!\"太后勃然大怒,\"不但私通外臣,还敢携带禁药!说!这药是给谁准备的?\" 兰乔曦彻底懵了:\"太后明鉴,这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从未见过...\" \"还敢抵赖!\"鹤珍珍厉声打断,\"姑母,孙女早就发现这贱婢不对劲。前几日她还偷偷打听皇上日常起居,定是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这红丸,八成是想用在皇上身上!\" 兰乔曦如坠冰窟,浑身发抖:\"不...不是的...太后...\" \"搜她的住处!\"太后厉声下令。 不过片刻,侍卫回报:在兰乔曦枕下又发现数粒红丸,还有一张写满皇上行程的纸条。铁证如山,兰乔曦百口莫辩。 \"拖下去,杖毙!\"太后怒喝。 \"太后且慢。\"顾宥泽突然出声,\"此案牵连甚广,不如交由东厂彻查。若她还有同党...\" 太后沉吟片刻:\"也罢。但这贱婢不能再留在永嘉身边。即日起贬入浣衣局,待查清后再行发落!\" 兰乔曦被粗暴地拖出殿外。经过顾宥泽身边时,她抬头望向他,眼中满是绝望与哀求。顾宥泽的目光深不可测,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浣衣局的日子比地狱还难熬。当第一缕秋阳刚爬上灰褐色的墙头时,兰乔曦就被管事嬷嬷用藤条抽醒了。粗布衣裳摩擦着昨夜未愈的鞭伤,每走一步都像有无数钢针在扎。井台边早已排满了木盆,堆成小山的宫装散发着汗酸与脂粉混杂的浊气——那是昨日宴会上嫔妃们换下的华服。 \"愣着作甚?\"张嬷嬷一棍子敲在她腿弯处,\"今日不洗完这些,休想吃饭!\" 兰乔曦踉跄着跪在青石板上。秋日的井水泛着森森寒气,指尖刚触到水面就冻得发麻。她咬破嘴唇忍住颤抖,将整条手臂浸入水中。昨日裂开的伤口遇到冷水,顿时翻出粉色的嫩肉,血丝像红蚯蚓般在水面蜿蜒散开。 \"哟,咱们的''兰贵人''娇气得很呐。\"梳着高髻的胖宫女故意撞翻她的木盆,\"听说在永嘉公主跟前,连帕子都不用自己拧呢。\" 污水溅湿了兰乔曦单薄的衣衫,周围响起一片嗤笑。她沉默着重新打水,指甲缝里嵌着的皂角渣刺进肉里,随着搓衣动作越扎越深。那些金线密织的龙纹凤尾服浸水后沉得像铁块,她必须用全身力气才能拧动。腰间的淤青被粗布腰带磨破了皮,血水混着汗水在衣料上晕开暗色的花。 午膳时分,其他宫女三三两两蹲在廊下吃饭。兰乔曦刚领到自己的杂粮馒头,就被不知谁伸出的脚绊得扑倒在地。馒头滚进泥水里,立刻被踩成黑乎乎的饼。 \"对不住啊。\"鹅蛋脸宫女假惺惺地惊呼,\"没瞧见地上有只落水狗呢!\" 胃袋痉挛着发出哀鸣,兰乔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晨起时偷藏的半块硬饼还在袖中,可她现在连抬手的气力都没有了。西风卷着枯叶掠过庭院,把井台上晾着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其中一件杏红色的襦裙——那分明是鹤珍珍昨日穿过的,裙摆上还沾着酒渍,像极了凝固的血。 日头西斜时,她的手指已经肿胀发白,指关节处裂开的口子里能看见森白的骨茬。最可怕的是右手中指,指甲整个翻起,只剩下一点皮肉连着,每次碰到衣料都疼得眼前发黑。可她不敢停,身后嬷嬷的藤条正虎视眈眈地等着偷懒的人。 \"贱人!\" 一桶冰水突然从头顶浇下。兰乔曦呛得睁不开眼,鼻腔里火辣辣地疼。粗壮的刘宫女揪着她的发髻将人拎起来,发丝断裂的细微声响在耳中放大成雷霆。 \"就凭你也配肖想皇上?\"刘宫女獠牙般的黄牙抵在她耳畔,呼出的热气带着蒜臭,\"知道浣衣局上个月吊死的杏儿是怎么没的吗?她也是做梦想当主子...\" 污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兰乔曦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周围宫女们兴奋涨红的脸。有人正用火钳拨弄炭盆,通红的炭块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我没有...\"她的辩解被一记耳光打断。左耳顿时嗡嗡作响,嘴里泛起铁锈味。 \"还敢狡辩!\"刘宫女反手又是一巴掌,兰乔曦的簪子飞出去老远,\"姐妹们,给她点颜色看看!\" 无数双手突然从四面八方伸来。有人掐她腰间的软肉,有人用纳鞋底的锥子扎她大腿,更多人在撕扯她本就不多的衣裳。兰乔曦蜷缩成团,护住头脸的手背立刻被炭块烫出焦痕。剧痛中她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凉风直接刮在裸露的脊背上。 \"瞧瞧这身细皮嫩肉。\"有人用洗衣槌挑起她的下巴,\"听说连东厂提督都对你另眼相看?\" 哄笑声中,冰凉的剪刀贴上她的头皮。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大把青丝飘落在地。兰乔曦死死咬住嘴唇,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很快被更多污水冲淡。 \"装什么贞洁烈女?\"刘宫女掰开她护胸的手,\"让大伙看看,能勾引皇上的身子有多金贵!\" 就在最绝望的时刻,一阵急促的梆子声突然响起。宫女们瞬间作鸟兽散,只剩兰乔曦像破布娃娃般瘫在血水里。她望着暮色中飘摇的红灯笼,突然想起母亲笑着说我们能活下去了,门楣上挂着的也是这样的红。 夜风掠过伤口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中衣早已不知去向。勉强用破布裹住身体,却在弯腰时从领口掉出个油纸包——是昨日顾宥泽塞给她的点心,已经被压得粉碎。她抖着手拈起一点碎屑放进嘴里,桂花香混着血腥气在舌尖蔓延,竟比御膳房的珍馐还要甜美。 \"活着...\"她将剩下的粉末紧紧捂在胸口,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得活着...\"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兰乔曦拖着伤腿爬回通铺,却发现自己的被褥正泡在尿桶里。她蜷缩在漏风的门边,望着窗棂间的一弯冷月。月光透过\"光明\"玉牌上的孔隙,在她掌心投下细小的光斑,像极了许多年前,父亲教她认星星时指着的北斗。 墙角突然传来窸窣声。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鼠正啃食她掉落的头发,黑豆似的眼睛在暗处发亮。兰乔曦轻轻笑了,笑着笑着就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原来人痛到极致时,连眼泪都是滚烫的。 ”哭哭哭,就知道哭!惹的我们也睡不好,看我不打死你!”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兰乔曦蜷缩在地上,护住头脸,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 \"住手!\" 众人慌忙跪倒。兰乔曦艰难地抬头,透过肿胀的眼睑,看见一双黑色官靴停在面前——是顾宥泽。 \"都滚出去。\"他声音冷得像冰。 待众人仓皇退下,顾宥泽蹲下身,掏出一方素帕轻轻擦拭兰乔曦脸上的血污。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对待易碎的瓷器。 \"为什么...不让我死...\"兰乔曦声音嘶哑。 顾宥泽的手顿了顿:\"红丸案另有隐情,我需要你活着作证。\" 兰乔曦苦笑:\"谁会信一个浣衣罪婢的话?\" \"我会。\"顾宥泽扶她坐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伤药,每日涂两次。\"他又塞过一个油纸包,\"吃的。\" 兰乔曦打开油纸,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点心,香气扑鼻。她突然想起多年前,任安宰也是这样,在她最狼狈时递来一块桂花糖糕。 \"任安宰...他怎么样了?\"兰乔曦小声问。 顾宥泽眼神一暗:\"革职查办,暂押刑部大牢。\" 兰乔曦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是无辜的...都是我连累了他...\" \"未必。\"顾宥泽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看似偶然的相遇,实则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兰乔曦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寻短见。\"顾宥泽打断她,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起身欲走,兰乔曦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大人为何帮我?那块''光明''玉牌...究竟有什么秘密?\" 顾宥泽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三十年前,有个叫顾明月的女子入宫为婢。她聪慧过人,深受先帝赏识,破格提拔为女官。那女官年岁渐渐大,被皇帝指婚给了一个宦官为对食,但是不成想那总管虽不算个男人内心却是阴暗无比,各种折磨人的手段花样百出,最后他竟然让她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再后他趁着那个阉人再次发疯的时候,跟一个秀才跑了。\" \"是...我父亲?\" 顾宥泽摇头:\"是你祖父。顾明月是你祖母,而我-我算是你伯伯。\" 兰乔曦如遭雷击,呆呆地望着他。 \"光明玉牌是一对,你祖母临终前将''光明''留给你父亲,''明月''留给我。\"顾宥泽轻抚腰间的玉饰,\"我找了你父亲十多年,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幸好,还有你。\" 他轻轻掰开兰乔曦的手指:\"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鹤珍珍背后势力庞大,我必须谨慎。但你记住,无论多难,我都会护你周全。\" 顾宥泽离去后,兰乔曦蜷缩在墙角,将油纸包紧紧抱在胸前。伯伯..她竟然还有一个亲人活在世上。这个认知让她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暖意。 然而,命运似乎偏要与她作对。三日后,一道懿旨突然降临浣衣局:太后念及兰乔曦曾救永嘉公主有功,免其死罪,封为兰贵人,即日迁入储秀宫。 \"这...这不可能!\"兰乔曦跪地不起,\"奴婢冤枉啊!\" 传旨太监冷笑:\"兰贵人,这可是天大的恩典。您要抗旨不成?\" 兰乔曦被强行换上贵人服饰,押送至储秀宫。一路上,宫女太监们指指点点,眼中满是鄙夷。谁都看得出,这哪里是什么恩典?分明是钝刀子割肉——太后是要让她活着受尽屈辱。 储秀宫正殿内,鹤珍珍正悠闲地品茶。见兰乔曦进来,她红唇微扬:\"哟,兰贵人来了?这身打扮真适合你。\" 兰乔曦死死盯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鹤珍珍轻笑,\"因为这一世,我要让你尝尝我受过的苦。\"她凑近兰乔曦耳边,声音如毒蛇吐信,\"你以为顾宥泽能救你?他自身难保了...\" 她突然提高声音:\"兰妹妹怎么哭了?可是嫌弃这住处简陋?\"说着竟拿起帕子要给兰乔曦擦泪,暗中却狠狠掐住她手臂内侧的嫩肉。 兰乔曦疼得倒抽冷气,却不敢出声。她知道,这场噩梦才刚刚开始。 当夜,兰乔曦独坐空荡荡的寝殿,望着铜镜中那个身着华服却满眼绝望的女子。镜旁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缕无处依托的孤魂。 窗外,秋风呜咽,吹落一地枯叶。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兰乔曦缓缓取下头上的珠钗,在案几上一笔一划地刻下:\"生无可恋,死亦何惧。\" 她举起钗尖,对准自己的手腕... \"咻\"的一声,一粒石子击开珠钗。窗外传来顾宥泽压抑的声音:\"想想你母亲!想想任安宰!你若死了,谁来为他们洗刷冤屈?\" 兰乔曦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是啊,她不能死。至少要活着看到鹤珍珍的真面目,看到父亲沉冤得雪... 她擦干眼泪,将珠钗重新插回发髻。镜中的女子眼神变了,虽然依旧悲伤,却多了一丝坚毅。 窗外,顾宥泽的身影悄然隐入夜色。更远处,鹤珍珍站在廊柱后,冷笑着将一切尽收眼底。 \"想报仇?\"她轻声自语,\"这一世,我会让你比死还痛苦...\" 夜风骤起,吹灭了殿内最后一支蜡烛。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兰乔曦单薄的身影,只有那对\"光明\"玉牌在衣襟内泛着微弱的荧光,仿佛无尽长夜中唯一的星火。 第154章 第六世,灯笼红7 兰乔曦在储秀宫的第一夜,是被冻醒的。 三更时分,殿内炭盆早已熄灭,寒气从地砖缝隙里钻出来,像无数细小的毒蛇爬上她的脚踝。她蜷缩在雕花大床上,裹紧单薄的锦被,却依然冷得牙齿打颤。这不是寻常的寒冷,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凉。 \"贵人可是冷了?\"门外传来宫女阴阳怪气的声音,\"奴婢这就给您添炭。\" 脚步声渐近,兰乔曦警觉地坐起身。门被推开,一个满脸横肉的宫女端着炭盆走进来,却不是往炭盆里添新炭,而是将整盆烧红的炭块倒在了她的床榻前。 \"贵人请慢用。\"宫女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这可是上好的银丝炭呢。\" 热浪扑面而来,兰乔曦慌忙后退。炭块溅落在锦被上,立刻烧出几个焦黑的洞。刺鼻的烟雾很快充满内室,她呛得连连咳嗽,眼泪直流。 \"哎呀,奴婢手滑了。\"宫女夸张地惊呼,却站在原地不动,\"贵人怎么不叫人呢?哦,我忘了,您这储秀宫里,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呢。\" 兰乔曦赤脚跳下床,踩在冰冷的地砖上。脚底传来刺痛——白日里被碎瓷片割破的伤口又裂开了。她咬牙忍住,径直走向窗前,用力推开紧闭的雕花木窗。 寒风呼啸而入,吹散了浓烟,也带走了殿内最后一丝暖意。宫女撇撇嘴,悻悻地退了出去。 兰乔曦靠在窗边,望着远处宫墙上的一弯残月。月光惨白,照得她脸色愈发青白。她下意识摸向颈间的\"光明\"玉牌,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玉牌不知何时被人取走了! 一阵恐慌袭来,她急忙翻找衣袖、床榻,却一无所获。是那个宫女?还是鹤珍珍?没有玉牌,她与顾宥泽唯一的联系就断了... \"在找这个吗?\" 一个柔媚的声音突然响起。兰乔曦猛地回头,只见鹤珍珍不知何时站在了殿内,手中正把玩着那枚玉牌。月光下,\"光明\"二字泛着诡异的红光。 \"还给我!\"兰乔曦扑上前去。 鹤珍珍轻松避开,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急什么?我只是好奇,顾宥泽为何如此看重这块破玉。\"她将玉牌举到眼前细看,\"原来是一对啊...难怪他处处维护你。\" 兰乔曦心跳如鼓:\"你...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鹤珍珍缓步逼近,身上浓郁的玫瑰香熏得人头晕,\"比如,顾宥泽是你伯父;比如,你父亲兰明德当年根本不是被仇杀;再比如...\"她突然掐住兰乔曦的下巴,\"你与任安宰,已经纠缠了六世。\" 兰乔曦瞳孔骤缩:\"你胡说!\" \"我胡说?\"鹤珍珍大笑,笑声中竟带着几分癫狂,\"那你知道为什么每次转世,你都会失去前世记忆,而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吗?\" 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下方一个诡异的红色印记——那形状像极了被利爪撕开的伤口。 \"因为第一世,都是因为跟着你,我才被乱军射中这!。\"鹤珍珍眼中迸发出刻骨恨意,\"你杀死了任安宰!你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害死他,让我死不瞑目!我献祭我的寿元给孟婆,让她准许我我带着记忆转世,就是要我亲眼看着你——生不如死!\"鹤珍珍癫狂般的怒吼。 兰乔曦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鹤珍珍的话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剖开她混沌的记忆。一些零碎片段突然闪过脑海:血染的白衣、任安宰惨白的脸、自己手中沾血的瓦砾... \"不...这不是真的...\"兰乔曦捂住耳朵,浑身发抖。 \"当然是真的。\"鹤珍珍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动作亲昵如姐妹,声音却冷得像冰,\"每一世,我都会找到你们,拆散你们,看着你们在绝望中死去。\"她凑到兰乔曦耳边,轻声道,\"这一世,我特意选了任安宰最风光的时候动手。翰林院修撰啊...多好的前程,就这么毁了。\" 兰乔曦胃部一阵绞痛,眼前浮现出任安宰被侍卫按倒在地的画面。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身陷囹圄,前途尽毁... \"你到底想要什么?\"兰乔曦抬起泪眼,\"如果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为何要牵连无辜?\" 鹤珍珍歪头想了想,忽然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我要你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亲眼看着所有你在乎的人,一个个因你而死。\" 她将玉牌塞回兰乔曦手中,指尖在\"光明\"二字上轻轻摩挲:\"好好收着。这可是你与顾宥泽相认的信物呢...对了,你还没见过他腰间的''明月''牌吧?\" 兰乔曦握紧玉牌,没有回答。 \"没关系,很快你就会见到了。\"鹤珍珍意味深长地说,\"就在...他死的时候。\" 说完,她转身离去,绯红裙裾扫过门槛,像一抹未干的血迹。 兰乔曦瘫坐在地,玉牌硌得掌心发疼。鹤珍珍的话像毒蛇般盘踞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六世轮回?前世仇杀?这一切太过荒谬,却又莫名地令人心悸。更可怕的是,她竟然开始相信了... 窗外,一阵急促的梆子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走水了!东厂衙门走水了!\" 兰乔曦冲到窗前,只见东北方向天空一片赤红,滚滚浓烟腾空而起。东厂衙门...那不正是顾宥泽的居所吗?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鹤珍珍刚说要对付顾宥泽,东厂就起火了,这绝非巧合! 顾不上换衣,兰乔曦抓起一件斗篷就往外冲。刚到院门,就被两个侍卫拦住:\"兰贵人,太后有令,您不得踏出储秀宫半步。\" \"东厂起火,顾提督可能有危险!\"兰乔曦急道,\"让我出去!\" 侍卫不为所动:\"贵人请回。\" 情急之下,兰乔曦突然想起顾宥泽给她的那块令牌——他一直让她随身携带,说是危急时刻可用。她急忙从腰间摸出令牌,高举过头:\"东厂令牌在此,见令如见提督!让开!\" 侍卫们面面相觑,终于退开一步。兰乔曦拔腿就跑,赤脚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却感觉不到疼痛。 穿过无数回廊庭院,东厂衙门的火光越来越近。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木材爆裂的噼啪声。衙门外围满了救火的太监侍卫,却无人敢靠近——火势太大,整座建筑已经烧成了一个大火球。 \"顾提督呢?\"兰乔曦抓住一个满脸烟灰的小太监,\"顾宥泽在哪里?\" 小太监哭丧着脸:\"提督大人...还在里面!火起时他正在地牢审问犯人,现在...现在怕是...\" 兰乔曦眼前一黑,险些晕厥。她推开阻拦的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向火场。热浪灼得皮肤生疼,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但她仍踉跄着往前冲。 \"顾宥泽!\"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伯父!你在哪里?\" 回答她的只有火焰的咆哮。 就在她即将冲入火场的刹那,一个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将她死死按在地上。兰乔曦挣扎着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是顾宥泽!他满脸烟灰,官服烧焦了大半,但还活着! \"不要命了?\"顾宥泽声音沙哑,眼中却闪着怒火,\"谁让你来的?\" 兰乔曦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以为你...鹤珍珍说...\" 顾宥泽眼神一凛,迅速捂住她的嘴:\"回去再说。\"他拉起兰乔曦,借着人群的掩护,快速离开火场。 两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顾宥泽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推开斑驳的木门。 \"这是我在宫中的暗桩,没人知道。\"他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简陋的室内,\"坐吧。\" 兰乔曦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血肉模糊,鲜血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暗红的脚印。她竟一直没感觉到疼... 顾宥泽皱眉,从柜子里取出金疮药和干净布条,蹲下身为她包扎。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冰凉,却莫名让人安心。 \"东厂的火...\" \"是冲我来的。\"顾宥泽打断她,\"有人在牢中犯人身上做了手脚,我一审问,他就自燃了。\"他冷笑一声,\"好一招杀人灭口。\" 兰乔曦想起鹤珍珍的威胁,浑身发抖:\"是鹤珍珍!她知道我们的关系,还说要对付你...伯父,她不是普通人,她说她记得前几世的事情...\" 顾宥泽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对你说了什么?\" 兰乔曦将鹤珍珍的话复述一遍,包括六世轮回、前世仇杀等荒谬言论。她本以为顾宥泽会嗤之以鼻,不料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果然如此...\"顾宥泽轻叹,\"我早该想到的。\" 兰乔曦瞪大眼睛:\"伯父,你...你相信她的话?\" 顾宥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那枚\"明月\"玉牌,与兰乔曦的\"光明\"牌并排放在桌上。月光下,两块玉牌竟渐渐泛起微光,上面的字迹如同活物般流动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玉牌。\"顾宥泽轻声道,\"它们来自西域一座古墓,据说能连通阴阳,照见前世。你祖母临终前将它们交给我们,说是里边有一场孽缘...没想到用来对抗鹤珍珍这样的存在。\" 兰乔曦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她一直以为鹤珍珍只是疯言疯语,没想到... \"那...那我真的在前世杀了她?\"兰乔曦声音发颤,\"所以这一世她是来报仇的?\" 顾宥泽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根据我的调查,第一世确实是鹤珍珍先害死了你和任安宰,你临终前的反击才误杀了任安宰,至于鹤珍珍的死跟你没关系。之后每一世,她都利用前世记忆先下手为强,让你们不得善终。\" 他收起玉牌,光芒立刻消失:\"这一世,她显然准备得更充分。不仅早早入宫取得太后信任,还勾结朝中权贵,布下天罗地网。\" 兰乔曦想起父亲惨死的模样,心如刀绞:\"所以...我父亲的死...\" \"是鹤珍珍设计的。\"顾宥泽肯定地说,\"她怕你父亲抖漏出科场舞弊的真相,牵连到她背后的势力,所以先下手为强。\" 窗外传来四更的梆子声。顾宥泽起身:\"天快亮了,你得回去。鹤珍珍发现我没死,定会另想办法对付我们。在她行动前,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怎么制?\"兰乔曦苦笑,\"她是太后侄女,我只是个徒有虚名的贵人...\" \"红丸案。\"顾宥泽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查到那些红丸与鹤珍珍有关。她每月十五都会秘密出宫,与礼部侍郎兰明德密会。下次月圆之夜,就是我们的机会。\" 兰乔曦想起任安宰也曾提到过这个发现,心跳加速:\"任安宰...他还活着吗?\" \"暂时安全。\"顾宥泽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这是解药,能克制红丸之毒。下次鹤珍珍给你下毒时,假装服下,实则含在舌下。\" 兰乔曦接过瓷瓶,藏入袖中:\"伯父,我们真的能赢吗?\" 顾宥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希望。你祖母给你取名''光明'',就是相信你能照亮黑暗。\" 他送兰乔曦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个给你。\" 那是一支看似普通的银簪,簪头却暗藏机关,轻轻一旋就能弹出锋利的刀片。 \"防身用。\"顾宥泽低声道,\"鹤珍珍下次来找你麻烦时,不必客气。\" 兰乔曦握紧银簪,如同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最后看了一眼顾宥泽被火光映红的脸庞,转身没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回到储秀宫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兰乔曦刚换好衣裳,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她警觉地藏好银簪,推门一看——院中跪满了宫女太监,鹤珍珍正端坐在廊下,慢条斯理地品茶。 \"兰妹妹回来了?\"鹤珍珍笑容甜美,\"夜游可还愉快?\" 兰乔曦心头一紧,强自镇定:\"鹤小姐何出此言?我一夜未出寝殿。\" \"是吗?\"鹤珍珍挑眉,突然从袖中掏出一物扔在地上——那是一块沾血的布条,正是兰乔曦昨夜包扎伤口用的! \"那这是什么?\"鹤珍珍冷笑,\"东厂火场附近找到的,上面还有你的血呢。\" 兰乔曦脸色煞白,脑中飞速思索对策。就在此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慌忙跪迎。太后在宫婢搀扶下缓步而入,目光如刀般刮过兰乔曦的脸。 \"哀家听闻,昨夜有人持东厂令牌擅离储秀宫?\"太后声音冰冷,\"兰贵人,你可知罪?\" 兰乔曦额头触地:\"臣妾冤枉!臣妾昨夜一直在...\" \"还敢狡辩!\"太后怒喝,\"来人,搜她的身!\" 两个粗壮的嬷嬷上前,粗暴地扒开兰乔曦的外衣。藏在袖中的瓷瓶和银簪\"当啷\"落地,在青石板上格外刺耳。 太后捡起银簪,脸色大变:\"好啊!不但私会外臣,还敢私藏凶器!\"她转向鹤珍珍,\"珍珍,你说怎么处置?\" 鹤珍珍故作迟疑:\"姑母,兰妹妹毕竟是皇上新封的贵人,若重罚恐伤圣心...不如让她在佛堂静思己过?\" 太后点头:\"就依你所言。即日起,兰贵人禁足佛堂,抄写《女戒》百遍!\" 兰乔曦被粗暴地拖起来,押往慈宁宫后的佛堂。经过鹤珍珍身边时,对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急,游戏才刚开始。下一个,就该轮到任安宰了...\" 佛堂阴冷潮湿,只有一盏长明灯提供微弱的光亮。兰乔曦跪在蒲团上,面前摊开着《女戒》,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鹤珍珍的话像毒蛇般缠绕在她心头——她要对付任安宰! 窗外日影西斜,佛堂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溜进来,塞给兰乔曦一张字条,又迅速离去。 兰乔曦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今夜子时,地牢劫人。玉牌为信。\" 是顾宥泽的笔迹!他要劫狱救任安宰!兰乔曦心跳如鼓,急忙摸向颈间——玉牌还在。她必须想办法离开佛堂,去助顾宥泽一臂之力。 正当她苦思对策时,佛堂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却是永嘉公主。 \"公主?\"兰乔曦惊讶地起身。 永嘉公主示意她噤声,小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的。乔曦,我相信你是冤枉的!\"她从怀中取出一套宫女服饰,\"快换上,我带你出去。\" 兰乔曦迟疑道:\"公主为何帮我?\" 永嘉公主眼圈微红:\"因为你曾舍命护我。更何况...\"她压低声音,\"我亲眼看见鹤珍珍将红丸塞进你的香囊。那日她来我宫中喝茶,故意打翻茶盏,趁乱做的手脚。\" 兰乔曦如遭雷击。原来如此!难怪鹤珍珍能\"搜出\"红丸... 来不及多想,她迅速换上宫女服饰,跟着永嘉公主混出佛堂。公主带她来到一处偏僻角门,递给她一块令牌:\"这是出宫的腰牌。乔曦,离开后别再回来了!\" 兰乔曦握住公主的手:\"公主大恩,没齿难忘。但...我还有事要办。\" 她告别永嘉公主,却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借着夜色向刑部大牢摸去。顾宥泽要劫狱救任安宰,她必须前去接应! 刑部大牢外戒备森严,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兰乔曦躲在暗处,焦急地等待信号。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喊杀声——东厂番子与刑部守卫打起来了! 混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牢中冲出,正是任安宰!他身后跟着几名东厂番子,且战且退。兰乔曦刚要上前,却见任安宰突然停下脚步,望向她的方向,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 \"曦儿,小心!\"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兰乔曦还没反应过来,后心突然一凉。她低头看去,一截染血的剑尖从自己胸口穿出... \"我说过,这一世我会赢。\"鹤珍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胜利的喜悦,\"永嘉那个蠢丫头,真以为能瞒过我?\" 兰乔曦缓缓倒地,鲜血很快浸透了衣襟。她看见任安宰发疯般向这边冲来,却被数名侍卫拦住;看见顾宥泽带人赶来,却被更多侍卫团团围住;最后看见的,是鹤珍珍居高临下的笑脸,和她手中滴血的\"光明\"玉牌。 \"放心,我会好好利用这块玉牌的。\"鹤珍珍轻声道,\"比如...用它引顾宥泽上钩?\"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兰乔曦用尽最后力气,将藏在舌下的解药咽下——那是顾宥泽给她的,能解百毒。她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意识消散前,她恍惚看见一道白光从玉牌中射出,直冲天际。鹤珍珍惊恐的尖叫是她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第155章 第六世,灯笼红8 黑暗中有光。 兰乔曦漂浮在虚无中,意识如游丝般时断时续。那点光起初只是针尖大小,渐渐扩散成朦胧的光晕。光晕中浮现出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像打碎的铜镜,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场景—— 第一世,她是农户之女,任安宰是她的青梅,鹤珍珍是他状元府的贴身婢女。她资助任安宰赶考,却在他高中状元那日与桃花村断了联系,万里逃荒到京城,被舍弃困在京城的流民窟里,活的不如一条狗,最后还要被当成瘦马支撑他的仕途... 第二世,她是喝过孟婆汤的孤魂,却被任安宰深情所打动,可是旧爱难抵新欢,旧情不敌仕途,深情难覆痴情,最后还是放下一切在入轮回… 第三世,他终于投胎看到男子的身体里,任安宰是将军,鹤珍珍是敌方细作。任安宰竟然疯魔般的为她,想让她迷途知返,最后明知得不到却想要毁掉,鹤珍珍更是疯狂的想要毁掉一切.. .. 每一世,她都死在任安宰怀中;每一世,鹤珍珍都在远处冷笑。 \"不——\"兰乔曦在虚无中痛苦挣扎,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几乎将她的意识冲散。 就在这时,一股清凉之意从胸口传来,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茅屋中,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渗着暗红的血迹。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兰乔曦费力地转头,看见顾宥泽坐在阴影处,素来整洁的靛蓝官服沾满血污,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脸上那道从额角延伸到下巴的狰狞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伯父!\"兰乔曦挣扎着要起身,却牵动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顾宥泽按住她:\"别动,伤口会裂开。\"他递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喝了。\" 药苦得令人作呕,兰乔曦却一饮而尽。她急切地问:\"任安宰呢?这是哪里?鹤珍珍...\" \"慢些问。\"顾宥泽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任安宰暂时安全,我把他藏在另一个地方。这里是京郊猎户废弃的木屋,暂时安全。\"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至于鹤珍珍...她以为我们都死了。\" 兰乔曦这才注意到,顾宥泽腰间的\"明月\"玉牌不见了,只剩下一截断裂的红绳。她下意识摸向自己颈间——\"光明\"玉牌也不翼而飞! \"玉牌...\" \"被鹤珍珍夺走了。\"顾宥泽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不过没关系,关键的东西我已经取出来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两枚晶莹剔透的玉片,一枚刻着\"光\"字,一枚刻着\"明\"字,正是\"光明\"玉牌被一分为二的内芯。 \"玉牌只是容器,真正的力量在里面的芯玉。\"顾宥泽将玉片放回兰乔曦掌心,\"鹤珍珍拿走的不过是空壳。\" ”那这芯玉是?” ”是那红丸母丸的克星,具体怎么用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也是我无意中翻看你祖母留下的手札我才知道的,她原来是前朝巫师的后裔,这红丸和玉佩都出自苗疆。!” 兰乔曦紧握玉片,冰凉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那些前世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每一幕都清晰得令人心痛。 \"我想起来了...一些纷乱的画面。\"她声音颤抖,\"六世轮回,鹤珍珍一直在迫害我们。\" 顾宥泽点头:\"玉牌被夺时释放的力量,应该激活了你被封存的记忆。现在你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了。\" 兰乔曦望向窗外的月色:\"今天是...十五?\" \"嗯,月圆之夜。\"顾宥泽神色凝重,\"鹤珍珍一定会趁此机会与兰明德密会,完成红丸的最后仪式。\" \"我们必须阻止她。\"兰乔曦强忍疼痛坐起身,\"伯父,你的伤...\" \"无妨。\"顾宥泽轻描淡写地带过,\"重要的是计划。我已经派人盯住了兰明德的府邸,一旦鹤珍珍出现...\"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鸟鸣声。顾宥泽神色一凛,迅速吹灭油灯。黑暗中,他贴近窗缝向外窥视,低声道:\"来了。\" 兰乔曦屏息凝神,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她从窗缝望出去,只见月光下,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停在林间空地上。轿帘掀起,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款款走出——正是鹤珍珍! 她手中捧着一个朱漆木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腰间赫然挂着\"光明\"与\"明月\"两块玉牌,随着她的走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果然来了。\"顾宥泽声音压得极低,\"那盒子里装的应该就是红丸母丹也就是蛊虫之母,服下后能控制所有服过红丸之人的神志。\" 兰乔曦倒吸一口冷气:\"太后和皇上...\" \"都服过红丸。\"顾宥泽冷笑,\"鹤珍珍这是要弑君篡位啊。\" 远处,鹤珍珍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转头看向木屋方向。兰乔曦急忙后退,心跳如鼓。所幸鹤珍珍很快移开视线,向林中更深处走去。 \"跟上。\"顾宥泽轻轻推开门,\"小心脚下。\" 两人借着树影掩护,悄无声息地尾随鹤珍珍。兰乔曦胸口伤口火辣辣地疼,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穿过密林,前方豁然开朗——一座荒废的山神庙矗立在空地中央,庙前站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是礼部侍郎兰明德! \"大人久等了。\"鹤珍珍娇笑着行礼,声音却冷得像冰。 兰明德急切地迎上前:\"东西带来了?\" 鹤珍珍晃了晃手中的朱漆盒:\"自然。不过在那之前...\"她突然抽出匕首,抵在兰明德咽喉,\"大人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何派人火烧东厂?\" 兰明德脸色煞白:\"下官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装糊涂?\"鹤珍珍冷笑,\"我要的是顾宥泽和兰乔曦活捉,你却想杀人灭口?\"她匕首轻轻一划,兰明德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线,\"莫非大人另有所图?\" 兰明德汗如雨下:\"小姐明鉴!下官只是想替小姐分忧...\" \"分忧?\"鹤珍珍突然大笑,笑声癫狂可怖,\"你是怕他们抖出科场舞弊的旧事吧?毕竟...\"她凑近兰明德耳边,声音却故意提高,\"顶替兰明德功名的人,不就是你吗?\" 暗处的兰乔曦浑身一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果然是他!杀害父亲的凶手! \"下官...下官...\"兰明德抖如筛糠。 \"放心,我不会杀你。\"鹤珍珍收起匕首,语气忽然温柔起来,\"你还有用。来,帮我完成仪式。\" 她打开朱漆盒,取出一枚鸽蛋大小的血色丹丸。月光下,丹丸表面竟似有血液流动,诡异非常。鹤珍珍将丹丸放在山神像前的供桌上,又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金刀。 \"需要一点祭品。\"她笑吟吟地转向兰明德,\"大人的血最合适不过了。\" 兰明德惊恐后退:\"不...小姐答应过...\" \"我答应让你活命,可没说不取血啊。\"鹤珍珍闪电般抓住兰明德的手腕,金刀划过,鲜血顿时涌出,滴在血色丹丸上。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血液一接触丹丸就被吸收殆尽,丹丸的颜色随之变得更加鲜艳,几乎要滴出血来! \"还不够。\"鹤珍珍皱眉,又割了兰明德一刀。这次兰明德惨叫出声,却被鹤珍珍一个手刀打晕。 暗处,顾宥泽轻轻碰了碰兰乔曦的手,指向庙后的一条小路。兰乔曦会意,两人悄无声息地绕到庙后,从破损的墙壁缝隙中继续观察。 鹤珍珍将昏迷的兰明德拖到一旁,自己跪在供桌前,取下腰间的两块玉牌放在丹丸两侧。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语声,玉牌开始泛起微光,而丹丸则诡异地悬浮起来,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一道红光,再也目中宛如引路的灯笼,红的妖冶! \"就是现在!\"顾宥泽低喝一声,纵身跃出。 兰乔曦紧随其后,手中紧握着那两枚芯玉。鹤珍珍显然没料到他们还活着,一时竟愣住了。顾宥泽抓住这瞬息的机会,一剑刺向悬浮的丹丸! \"不!\"鹤珍珍厉声尖叫,扑上前去。 终究晚了一步。剑尖刺中丹丸的刹那,一道刺目的红光爆发开来,震得整座庙宇都在摇晃。丹丸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暗红色的雾气从裂缝中渗出。 \"你们找死!\"鹤珍珍面目扭曲,从袖中抽出一把软剑,\"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顾宥泽挡在兰乔曦身前:\"退后,她剑上有毒!\" 鹤珍珍冷笑:\"顾提督果然眼尖。\"她剑锋一转,直取顾宥泽咽喉,\"可惜护得了别人,护不了自己!\" 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剑光如电,在月光下划出无数银线。顾宥泽虽然负伤,剑法却丝毫不乱,招招直取鹤珍珍要害。鹤珍珍则身法诡异,软剑如毒蛇吐信,专攻顾宥泽受伤的左臂。 兰乔曦焦急万分,却插不上手。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供桌上的两块玉牌光芒越来越弱,而那颗裂开的丹丸却在缓慢自我修复! \"伯父!丹丸!\"她大喊。 顾宥泽会意,虚晃一剑逼退鹤珍珍,转身向供桌扑去。鹤珍珍岂能让他得逞,软剑脱手飞出,直刺顾宥泽后心! \"小心!\"兰乔曦不假思索地将手中两枚芯玉掷出。 奇迹发生了——芯玉在空中划出两道莹白光痕,一枚击中飞来的软剑,将其击偏;另一枚则直接命中血色丹丸。比之前更强烈的红光爆发开来,刺得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去,丹丸已经碎成齑粉,而两块玉牌也化为了灰烬! \"不!我的红丸!我的玉牌!\"鹤珍珍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面容扭曲得如同恶鬼,\"我要你们偿命!\" 她疯了一般扑向兰乔曦,十指如钩,直取咽喉。兰乔曦仓促后退,却被供桌绊倒。眼看鹤珍珍的利爪就要触及她的喉咙,一道剑光闪过——顾宥泽的剑刺穿了鹤珍珍的肩膀! \"啊!\"鹤珍珍踉跄后退,鲜血很快浸透了半边衣衫。她怨毒地盯着两人,突然狂笑起来,\"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太天真了!\" 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那个诡异的红色印记:\"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血咒''!我以灵魂为代价换来的力量!\"她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印记上,\"既然这一世杀不了你们,那就同归于尽吧!\" 印记瞬间亮起刺目的血光,整个庙宇开始剧烈摇晃,屋顶的瓦片簌簌落下。 \"不好!她要引爆血咒!\"顾宥泽拉起兰乔曦就往外跑,\"快离开这里!\" 两人刚冲出庙门,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将两人掀飞数丈,重重摔在草地上。兰乔曦忍着剧痛回头,只见山神庙已经化为一片火海,鹤珍珍的身影在烈焰中若隐若现,发出凄厉的惨叫。 \"结束了...\"顾宥泽喘息着撑起身子。 兰乔曦却瞳孔骤缩:\"不!还没完!\" 火海中,鹤珍珍的身影竟然缓缓升起,悬浮在半空!她的皮肉开始剥落,露出森森白骨,却仍在狂笑:\"我说过...同归于尽...\" 她猛地张开双臂,一道血光直冲天际,将圆月染成血色。紧接着,无数血红色的光点从她身上分离出来,如暴雨般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躲开!\"顾宥泽一把将兰乔曦护在身下。 大部分血光都射空了,却有一道正中顾宥泽后背。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伯父!\"兰乔曦惊慌地扶住他。 顾宥泽脸色惨白,却强撑着摇头:\"没...没事...\"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爆炸惊动了附近的官兵。兰乔曦知道他们必须立刻离开,可顾宥泽的状况显然无法行走。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林中窜出:\"这边!\" \"任安宰?\"兰乔曦又惊又喜。 任安宰二话不说,背起顾宥泽:\"跟我来!我在山后准备了马车!\" 第156章 第六世,灯笼红9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兰乔曦紧握着顾宥泽冰凉的手,透过车帘缝隙看到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再坚持一会儿。\"任安宰在前方驾车,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前面有个隐蔽的山洞...\" 顾宥泽的情况越来越糟。那道血光在他皮肤下蠕动,像一条毒蛇缓缓向心口爬行。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伯父,坚持住!\"兰乔曦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声音发颤,\"我们马上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顾宥泽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兰乔曦俯身凑近,才听清他说的是:\"玉牌...芯玉...在我怀里\" 她急忙从他怀中取出那两枚芯玉,惊奇的不仅仅是她不知道何时两枚芯玉何时回到了顾宥泽的身上,而且原本晶莹剔透的玉片此刻竟泛着淡淡的红光,仿佛在呼应顾宥泽体内的血咒。 \"这是...\"兰乔曦将芯玉贴在顾宥泽心口,玉片立刻吸附上去,发出微弱的嗡鸣。 顾宥泽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些,但脸色依然惨白如纸。马车突然一个急转,驶入山壁间一道隐蔽的缝隙。穿过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被瀑布遮掩的山洞出现在眼前。 \"到了。\"任安宰跳下马车,迅速解开缰绳,\"这里是我偶然发现的秘密藏身处,没人知道。\" 两人合力将顾宥泽抬进洞中。洞内干燥通风,竟还备有简单的床铺和火盆。兰乔曦小心翼翼地将顾宥泽安置在床上,用清水擦拭他脸上的伤口。 \"我去生火。\"任安宰抱起一捆干柴,\"再烧些热水。\" 火光渐起,驱散了洞中的寒意。兰乔曦借着光亮检查顾宥泽的伤势——那道血光虽然被芯玉暂时压制,但仍在缓慢扩散。更糟的是,他后背被血光击中的地方已经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红色印记,与鹤珍珍胸前的如出一辙。 \"血咒入心,药石难医。\"任安宰端来热水,声音沉重,\"除非能找到施咒者自愿解除...\" 兰乔曦咬紧下唇:\"鹤珍珍已经死了,不是吗?\" 任安宰没有立即回答。他拧干布巾,轻轻擦拭顾宥泽的脸:\"我不确定...那个爆炸太诡异了...\"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那笑声尖锐刺耳,在山壁间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么快就给我立牌坊了?\"熟悉的女声从瀑布外传来,\"我鹤珍珍可没那么容易死!\" 兰乔曦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是鹤珍珍!她竟然还活着! 任安宰一个箭步冲到洞口,拔出佩剑:\"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 \"看见我被烧成焦炭?\"鹤珍珍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不过是个替身罢了。金蝉脱壳,这么简单的把戏都看不破?\" 水帘被猛地掀开,鹤珍珍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她衣衫破烂,发髻散乱,但身上竟无半点伤痕!更可怕的是,她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刀尖还在滴血。 \"你...\"任安宰剑指鹤珍珍,却见她突然侧身让开,露出身后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具尸体——正是任安宰安排在山外望风的随从! \"你的手下不太听话呢。\"鹤珍珍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迹,\"非要拦着我来见你们。\" 兰乔曦挡在顾宥泽床前,手中紧握那支暗藏刀片的银簪:\"鹤珍珍,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鹤珍珍歪着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当然是想要你们生不如死啊。\"她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任安宰身上,\"尤其是你,任大人。六世了,你每次都说只是可怜我,从没爱过我...多伤人啊。\" 任安宰握剑的手微微发抖:\"珍珍,放过他们。你要报仇冲我来。\" \"冲你来?\"鹤珍珍突然大笑,笑声癫狂,\"不,那太便宜你了。\"她缓步向前,任安宰的剑尖几乎抵住她的咽喉,她却毫不在意,\"这一世,我要让你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受苦,却无能为力...就像前几世的我一样!\" 她的目光突然转向兰乔曦:\"你知道任安宰第一世是怎么对你的吗?他高中状元后,立刻与你撇清关系,任由你在京城流民窟里自生自灭...最后还把你当成仕途上的垫脚石!\" 兰乔曦心头一震,那些零碎的前世记忆又浮现出来——肮脏的巷弄,饥饿的孩童,还有那个远远瞥见的、穿着官服的熟悉背影... \"别听她胡说!\"任安宰急道,\"第一世我根本不知道你来了京城!等我找到你时,你已经...\" \"已在贫民窟活的如同猪狗。\"鹤珍珍接话,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谁能想到当年,他还说什么一定不负你...多感人啊。\"她突然变脸,厉声道,\"那我呢?我在公主府帮你虚与委蛇,为你打理家务,照顾你饮食起居,保你快活在外,我事事奉承,最后换来什么?\"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火盆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鹤珍珍的情绪突然又平静下来,像暴风雨后的海面。 \"不过没关系...\"她轻声细语,\"这一世我终于想通了。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就毁掉你在乎的一切。\"她看向昏迷的顾宥泽,\"比如...这位顾提督?\" 兰乔曦浑身紧绷:\"你敢!\" \"我怎么不敢?\"鹤珍珍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知道这是什么吗?红丸的最后一点精华...只要让他服下,他就会变成我的傀儡。\"她笑容甜美,\"想象一下,顾宥泽亲手杀死任安宰的场景...多美妙啊!\" 任安宰怒吼一声,挥剑刺向鹤珍珍。鹤珍珍却早有准备,身形如鬼魅般闪避,同时撒出一把红色粉末。任安宰吸入粉末,顿时踉跄后退,剑也\"当啷\"一声落地。 \"任安宰!\"兰乔曦想冲过去,却被鹤珍珍一把拦住。 \"别急,轮到你了。\"鹤珍珍掐住兰乔曦的脖子,强行掰开她的嘴,将瓷瓶中的液体倒了进去,\"这是特制的...会让你保持清醒,却动弹不得...好好看着接下来的一切吧!\" 液体入喉,兰乔曦立刻感到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意识却异常清醒。她瘫软在地,眼睁睁看着鹤珍珍走向顾宥泽。 \"住手...\"她拼命想喊,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鹤珍珍俯身查看顾宥泽胸前的芯玉,啧啧称奇:\"原来如此...用芯玉暂时压制血咒?聪明,但没用。\"她一把扯下芯玉,顾宥泽的身体立刻剧烈抽搐起来。 \"看好了,兰乔曦。\"鹤珍珍狞笑着举起红丸精华,\"这就是你最爱的人变成傀儡的时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突然从侧面刺来,直取鹤珍珍咽喉!鹤珍珍仓促闪避,还是被划破了肩膀——是任安宰!他竟然挣脱了红粉的控制! \"你...\"鹤珍珍又惊又怒,\"怎么可能!\" 任安宰脸色惨白,嘴角溢出血丝,却仍坚定地持剑而立:\"因为我早就服了解药...顾宥泽给我的...\"他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全力,\"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伤害他们!\" 鹤珍珍的表情从震惊转为狂怒,又从狂怒变成诡异的平静:\"好啊...那就一起死吧。\" 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前的血咒印记。印记已经开始发光,而且比在山神庙时更加刺目。 \"上次是假的...这次是真的。\"鹤珍珍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我要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整个山洞开始震动,碎石从洞顶簌簌落下。任安宰踉跄着冲到兰乔曦身边,将她护在身下。鹤珍珍站在震动中心,长发无风自动,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任安宰...这一世...你终于肯为我拼命了...\"她的声音渐渐微弱,\"可惜...太晚了...\" 就在血光即将爆发的刹那,一道身影突然从床上跃起,扑向鹤珍珍——是顾宥泽!他竟然醒了过来,手中握着那两枚芯玉,狠狠按在鹤珍珍胸前的血咒印记上! \"不——!\"鹤珍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芯玉与血咒相触,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红光与白光交织碰撞,形成一道光柱直冲洞顶。鹤珍珍的身体在光芒中扭曲变形,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蠕动。 \"为什么...为什么...\"她挣扎着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我只是...想被爱一次啊...\" 光芒骤然收缩,然后轰然爆发。兰乔曦下意识闭眼,等再睁开时,鹤珍珍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残留的一滩黑灰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洞内的震动渐渐平息。顾宥泽瘫倒在地,胸前的血咒印记已经消失,但那两枚芯玉也化为了粉末。任安宰挣扎着爬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任安宰松了口气,又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更多鲜血。 兰乔曦身上的药效也开始消退。她艰难地挪到两人身边,声音嘶哑:\"你们...都没事吧?\" 顾宥泽虚弱地睁开眼:\"芯玉...毁了...\" \"没关系。\"兰乔曦握住他的手,\"你活着就好。\" 任安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释然地笑了:\"我们...赢了。\" 洞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三人警觉地看向洞口,只见一队锦衣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永嘉公主! \"找到他们了!\"永嘉公主惊喜地喊道,\"快!传太医!\" 原来永嘉公主一直暗中关注他们的动向,得知鹤珍珍没死后,立刻带人四处搜寻,终于在这关键时刻赶到。 锦衣卫们小心翼翼地将三人抬上担架。兰乔曦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天边初升的朝阳,将云层染成绚烂的金红色,像极了记忆中母亲挂起的红灯笼... 三个月后,京城。 一场春雨过后,御花园中的西府海棠开得正艳。兰乔曦坐在亭中,望着花瓣上的水珠出神。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胸口偶尔还会隐隐作痛。 \"在想什么?\" 兰乔曦回头,看见顾宥泽站在亭外。他脸上的伤疤已经结痂,衬得原本清俊的面容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官服换成了深蓝色,腰间空空如也——那枚\"明月\"玉牌永远消失了。 \"在想...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兰乔曦轻声道。 顾宥泽在她对面坐下:\"是啊。兰明德伏诛,红丸案告破,太后和皇上也都康复了。\"他顿了顿,\"皇上已经下旨,为你父亲报仇,追赠官职。\" 兰乔曦眼眶微热:\"父亲可以安息了...\" \"还有...任安宰。\"顾宥泽斟酌着词句,\"他辞官了,说要云游四海。\" 兰乔曦垂下眼睛,掩饰其中的波动:\"我知道。他昨天来向我道别。\" 亭中一时沉默。雨后的风吹落几片花瓣,飘落在石桌上。 \"你呢?\"顾宥泽突然问,\"有什么打算?\" 兰乔曦抬头看他:\"我想回光明寺...为父母立个衣冠冢。\"她犹豫了一下,\"伯父...要一起吗?\" 顾宥泽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好。\" 两人并肩走出亭子,沿着落花铺就的小径缓缓前行。远处宫墙上,最后一盏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轮回、复仇与救赎的漫长故事。 可是却被宫内太监的一道圣旨,打乱了心绪。 第157章 第六世,灯笼红10 御花园的海棠还沾着春雨,兰乔曦与顾宥泽并肩站在亭中,微风拂过,花瓣簌簌而落。 \"伯父,光明寺的桃花该开了。\"兰乔曦轻声说道,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残存的芯玉碎片,\"我想在父亲衣冠冢前,告诉他一切终于结束了。\" 顾宥泽微微颔首,眉宇间的肃杀之气难得柔和了几分:\"好,待你伤势再好些,我们便启程。\"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御前太监王德全手捧明黄圣旨,身后跟着数名锦衣卫,踏入亭中。 \"兰乔曦、顾宥泽接旨——\" 兰乔曦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顾宥泽,却见他面色微沉,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两人齐齐跪下,只听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厂提督顾宥泽忠勇可嘉,兰氏女乔曦贞烈堪表,特赐婚配,择吉日完婚。钦此。\"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固。 兰乔曦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公公,您是不是念错了?顾宥泽是我的伯父!\" 太监王德全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重复道:\"兰姑娘,顾提督,此乃皇上与太后亲定,旨意无误。三日后昭告天下,举国同庆三日。\" 顾宥泽的脸色瞬间煞白,指节因攥紧而泛青。他缓缓抬头,声音低沉而冷厉:\"王公公,皇上为何会下此旨意?\" 王德全低眉顺眼,却仍掩不住眼底那抹诡异的红光:\"顾提督,此乃皇家机密,老奴不便多言。二位,接旨吧。\" 兰乔曦浑身发冷,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她死死盯着圣旨上的龙纹,仿佛那是一条吐信的毒蛇:\"这不可能……皇上怎会下这样的旨意?\" 王德全笑容不变:\"兰姑娘,抗旨可是死罪。\" 顾宥泽眸色一暗,终于伸手接过圣旨,声音沙哑:\"臣……领旨。 消息如惊雷般炸响京城。 任安宰刚行至城郊,便听闻赐婚之事,当即快马加鞭赶回。可当他冲进侯府时,只看到空荡荡的庭院——兰乔曦已被\"请\"入天牢。 \"乔曦呢?!\"他一把抓住府中老仆,声音几乎撕裂。 老仆颤颤巍巍道:\"任大人,小姐被锦衣卫带走了……说是抗旨不遵!\" 任安宰目眦欲裂,转身便冲向皇宫。宫门前,禁军横戟阻拦:\"站住!无诏不得入宫!\" \"滚开!\"任安宰厉喝一声,正要硬闯,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任大人,好大的火气啊。\" 永嘉公主款款而来,一袭华服,唇角含笑,可那双眼睛却冰冷得瘆人。 任安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公主!皇上为何会下这种旨意?乔曦和顾宥泽是叔侄!更何况顾宥泽是——\" \"是什么?\"永嘉公主挑眉,笑意更深,\"东厂提督?还是……\"她压低声音,近乎耳语,\"一个阉人?\" 任安宰瞳孔骤缩:\"你疯了?!\" 永嘉公主甩开他的手,眼神阴冷:\"任安宰,陛下与太后圣明,岂容你诋毁?兰乔曦抗旨不遵,已被打入天牢。十日后,她与顾提督必须完婚。\" 任安宰如坠冰窟,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公主,你忘了鹤珍珍的红丸吗?皇上、太后……还有你,是不是还被控制着?!\" 永嘉公主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猩红,随即又恢复如常:\"放肆!来人,送任大人出宫!\" 侍卫上前,任安宰被迫后退,心中却已了然——鹤珍珍虽死,可红丸的余毒仍在!不对!鹤珍珍还没死!她可是九命猫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是他大意了! 天牢阴冷潮湿,兰乔曦抱膝坐在角落,望着铁窗外那一线灰暗的天空。 脚步声传来,她抬头,看到顾宥泽站在牢门外,一身官服染着夜露的湿气。 \"伯父……\"她嗓音微哑。 顾宥泽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已打点好狱卒,他们会照顾你。\" 兰乔曦苦笑:\"照顾我?然后呢?十日后,我真的要……嫁给你吗?\" 顾宥泽下颌紧绷,眼中翻涌着压抑的怒意与痛楚:\"乔曦,我会想办法…。\" \"伯父,你手腕上......\"兰乔曦突然抓住顾宥泽的手腕。月光从铁窗斜射进来,照在他腕间一道暗红色的纹路上——那纹路如同活物,正缓慢地向心脏方向蔓延。 顾宥泽猛地抽回手,衣袖滑落时兰乔曦却看到更骇人的景象——他整条手臂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在苍白皮肤下诡异地蠕动。 \"血咒没有消失。\"顾宥泽声音嘶哑,\"鹤珍珍把最后的力量都注入了红丸......\" 话音未落,天牢突然剧烈震动,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远处传来狱卒凄厉的惨叫,随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猫叫声——不是一只,而是成千上万只猫同时在黑暗中嚎叫。 ”呵呵呵......\" 一道阴柔的笑声从黑暗深处传来,像是无数只猫爪挠在心上,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样?\" 鹤珍珍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浮现,她的步伐轻盈如猫,每一步都带着诡异的优雅。她不再是那个端庄温婉的婢女,也不再是那个癫狂复仇的怨魂——此刻的她,眼中闪烁着妖异的绿光,嘴角挂着近乎愉悦的弧度,仿佛眼前的痛苦是她最享受的盛宴。 \"在你们最得意的时候......\"她歪着头,声音甜腻得像是裹了蜜的毒药,\"让你们直接坠入深渊的感觉——可好?\" 兰乔曦浑身发冷,死死盯着她。鹤珍珍的笑容更深了,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唇,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味。 \"哎呀,兰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她故作惊讶,眼中却满是戏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每一世他都会死在你怀里吗?\"她咯咯笑起来,声音像是银铃碰撞,却让人脊背发寒,\"因为我喜欢看啊......\" 她猛地凑近牢门,那张美艳的脸几乎贴在铁栏上,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像极了猫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我喜欢看你绝望的样子,喜欢看你明明爱他又恨他,却又不得不亲手杀了他,让他每次死在最爱的你的手里,你说他会是什么感受......\"她舔了舔嘴唇,\"尤其是这一世,多有趣啊——你的舔狗成了太监,还是你的叔叔,你却不得不嫁给他?哈哈哈哈!而任安宰却一直保留着关于你一切的记忆,凭什么!凭什么!\" 她的笑声癫狂而尖锐,回荡在天牢里,像是无数只猫在同时嘶叫。 ”顾提督——\"她突然转头,看向顾宥泽,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你知道吗?你每一世都会因她而死,只是你自己不记得了......\" 顾宥泽脸色骤变,手指攥紧剑柄,指节发白,吼道:”我从不后悔!” \"哦?不信?\"鹤珍珍歪着头,笑容天真又残忍,\"那你想不想看看?\" 她猛地抬手,指尖泛起幽绿色的光,一道幻象骤然在空气中展开—— 第一世,顾宥泽穿着破衣烂衫,万箭穿心,满嘴吐血的挡在兰乔曦的面前。 第二世,他带着浑身的伤,直接重进轮回井,却因为没喝孟婆汤,被轮回罡风凌迟到几乎灰飞烟灭。 第三世,他在战场上,一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 每一世,都是他死在护她的路上,哪怕灰飞烟灭亦是视死如归!这让鹤珍珍嫉妒的发狂! \"不......\" 兰乔曦声音颤抖,踉跄后退。 ”哈哈哈哈!\"鹤珍珍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笑出了眼泪,\"多可笑啊!你们以为自己是受害者?不,你们才是彼此的刽子手!\" 她猛地止住笑声,眼神骤然阴冷下来,像是毒蛇锁定猎物。 \"而现在......\"她轻轻抚摸着牢门的铁栏,指甲划过金属,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要你们再演一次给我看。\" \"这次我要你——\" 她指向顾宥泽,”亲手杀了她,否则就娶了她!” \"我要你——\"她又指向兰乔曦,\"依然亲手杀死任安宰!哈哈哈哈哈!” \"然后......\"她眯起眼,笑容甜美如蜜,\"我会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着这场戏。\" \"毕竟......\"她轻轻舔了舔指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最喜欢看人痛苦的样子了。\" 鹤珍珍疯狂的笑道:”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任安宰也被我抓了!他想独善其身?想离开?门都没有!” 第158章 第六世,灯笼红11 天牢深处,鹤珍珍的笑声如同夜枭般刺耳。她猛地一挥手,两名黑衣人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走进来——是任安宰!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 \"任安宰!\"兰乔曦扑到牢门前,手指死死攥住铁栏。 鹤珍珍歪着头欣赏她的表情,像猫玩弄猎物般愉悦:\"别急,他还没死呢。\"她从袖中掏出一颗猩红的药丸,在兰乔曦眼前晃了晃,\"这可是最后一颗红丸母丹,专门为他准备的。\" 顾宥泽突然暴起,长剑出鞘直刺鹤珍珍咽喉。鹤珍珍却早有预料般轻盈后跃,同时掐住任安宰的下巴,将红丸塞了进去。 \"不——!\"兰乔曦的尖叫在石壁间回荡。 任安宰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蠕动。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现在,游戏正式开始。\"鹤珍珍退到阴影处,打了个响指。 任安宰缓缓站起,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他从腰间抽出佩剑,剑尖直指顾宥泽。 \"杀了他。\"鹤珍珍柔声命令,\"否则我就让任安宰自刎在你面前。\" 顾宥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眼中满是挣扎。兰乔曦泪流满面地摇头:\"伯父,不要...\" \"三。\"鹤珍珍开始倒数,\"二...\" 顾宥泽突然转身,剑锋直取任安宰咽喉!任安宰机械地格挡,两剑相撞迸出火星。两个被命运捉弄的男人在狭窄的牢房中厮杀,剑光如电,招招致命。 \"对,就是这样!\"鹤珍珍兴奋地拍手,\"让我看看你们谁能活到最后!\" 她又扭头看着兰乔曦,”怎么样?这次更精彩了!两个在乎你的男人,为你打起来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扩写部分:** 兰乔曦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顾宥泽的剑刺入任安宰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袍。任安宰闷哼一声,却仍死死盯着她,红瞳深处翻涌着挣扎与痛苦。 “住手……求求你们住手……”她声音颤抖,泪水模糊视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任安宰踉跄后退一步,刀锋划过顾宥泽的胸口,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两人皆是伤痕累累,却仍机械地厮杀着,仿佛两具被操控的傀儡。 “曦儿……”任安宰突然嘶哑开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杀了我……快!” 兰乔曦浑身发抖,拼命摇头:“不……我不能……” “杀了我!”他猛地咆哮,红瞳中闪过一丝清明,却又被痛苦吞噬,“只有这样……轮回才能结束!否则……鹤珍珍不会放过我们!” 她死死咬住下唇,泪水滚落,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 鹤珍珍在阴影处轻笑,声音如毒蛇般缠绕上来:“怎么?舍不得?那不如……我帮你?” 她指尖一抬,任安宰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提线木偶般举起刀,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脖颈抹去—— “不!”兰乔曦尖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前,一把夺过顾宥泽手中的剑。 任安宰的刀锋已经划破皮肤,鲜血顺着脖颈流下,可他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动作,红瞳死死盯着她,嘴角扯出一抹惨笑:“……动手。” 她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剑,眼泪砸在冰冷的剑刃上。 “我做不到……”她哽咽着摇头,声音破碎。 任安宰却突然朝她迈了一步,胸膛抵上剑尖。 “曦儿……”他低低唤她,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还是那个在桃花树下对她笑的少年,“……求你。” 她闭上眼,泪水滚落。 下一秒,任安宰猛地向前一撞—— “噗嗤!” 利刃穿透心脏的闷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 兰乔曦猛地睁眼,看到任安宰嘴角溢出血丝,却仍对她笑着,红瞳里的光一点点消散。 “照……顾……好……”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随即,身体重重倒下。 “不——!”顾宥泽冲上前接住他,可任安宰的手已经无力垂下,再无声息。 鹤珍珍疯狂大笑,笑声尖锐刺耳:“完美!太完美了!”她拍着手,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愉悦,“接下来,该你了呢,顾提督?” 顾宥泽缓缓放下任安宰的尸体,眼中杀意翻涌。他猛地转身,长剑直指鹤珍珍,嗓音嘶哑:“……我杀了你!” 鹤珍珍却只是轻蔑一笑,在他冲上来的瞬间,抬手一掌拍出—— “砰!” 那一掌裹挟着阴毒的内力,重重击在顾宥泽胸口。 他身形猛地一顿,随即,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大口吐着鲜血。 “伯父——!”兰乔曦撕心裂肺地尖叫,踉跄着爬过去,顾宥泽张了张嘴还是没发出声,嘴角仍挂着未干的血迹。 鹤珍珍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容甜美:“现在,只剩你了哦。” 兰乔曦跪在地上,怀中抱着顾宥泽昏死的身体,泪水砸在他苍白的脸上。 她缓缓抬头,看向鹤珍珍,眼中不再是恐惧,而是……解脱般的平静,她放下顾宥泽,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体。 “你赢了。”她轻声说,“……可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鹤珍珍的笑容僵在脸上。 下一秒,兰乔曦猛地抓起地上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 鲜血溅落在鹤珍珍的裙摆上,像极了一盏破败的红灯笼。 正当兰乔曦想要再次将匕首推入心脏里时,却被鹤珍珍直接握住了匕首,”诶!你不能死那么早!” 鹤珍珍疯狂大笑:\"完美!太完美了!\"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接下来该你了呢?顾提督?...\" 她的话戛然而止。顾宥泽不知何时已经闪到她身后,染血的短刀抵住了她的咽喉。 \"解开血咒。\"顾宥泽声音冰冷,\"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鹤珍珍却反常地平静下来:\"晚了。\"她指向自己心口,那里的血咒印记正在急速扩散,\"红丸母丹一毁,我也活不成了。\" 她突然转身,不顾刀刃划破脖颈,直视顾宥泽的眼睛:\"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看看你的手。\" 顾宥泽低头,骇然发现那些血丝已经蔓延到指尖,皮肤开始溃烂。 \"血咒会吞噬你的血肉,直到你变成一具白骨。\"鹤珍珍温柔地说,像在讲述一个美好的故事,\"而她会眼睁睁看着你一点点死去,就像前几世一样。\" 兰乔曦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顾宥泽,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鹤珍珍欣赏着这一幕,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满足。 \"为什么...\"兰乔曦哽咽道,\"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 鹤珍珍的表情突然变得迷茫:\"为什么?\"她喃喃重复,\"因为...没有人爱我啊。\"她像个困惑的孩子般歪着头,\"任安宰说只把我当妹妹,这一世父母把我当攀附权贵的工具,就连太后...\"她突然笑了,\"对了,永嘉已经死了,被我毒死的。我讨厌你们这一世的姐妹情!\" 她踉跄后退,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爱我的人没有,我爱的人不在了...\"她的嘴角开始渗出黑血,\"这人生,这轮回,还有什么意思啊!\" 鹤珍珍的身体缓缓倒下,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竟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回到了最初那个单纯的小姑娘。 \"下一世...\"她轻声说,\"希望能被人真心爱一次...\"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瞳孔彻底涣散,再无声息。 兰乔曦紧紧抱住顾宥泽,感受着他的体温正在流失。血咒已经蔓延到他全身,皮肤开始片片剥落。 \"伯父...不...顾宥泽...\"她泣不成声,\"不要离开我...\" 顾宥泽艰难地抬手,拭去她的泪水:\"别哭...这一世...我终于...护住你了...\" 他的手指突然僵住,眼中的光芒如风中残烛般熄灭。兰乔曦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天牢外,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在这阴暗的角落里,所有的爱恨情仇,都随着四条生命的消逝,化为了永恒的寂静。 第159章 神格觉醒 记忆的洪流中,兰乔曦像一片落叶般沉浮。十万世的轮回记忆如同千万把利刃,将她的神识切割得支离破碎。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不断滑落,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凝结成晶莹的冰珠。 \"姐姐,你一定要醒过来...\" 遥远的声音穿透记忆的迷雾,兰乔曦的神识微微颤动。她看见一片混沌中,有个白衣少年正跪在虚空之中,怀中抱着一个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 \"顾...宥泽?\"她的意识发出微弱的波动。 现实世界中,顾宥泽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的手指动了!\" 任安宰急忙俯身探查,却在触碰到兰乔曦额头的瞬间被一道金光弹开。他苦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她的神格在自我保护,看来只有你能接近她。\" 顾宥泽将兰乔曦抱得更紧了些,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细语:\"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天地初开不久,你还是一缕太阴精气,而我是...\" 记忆深处,兰乔曦的意识突然被拉入一个熟悉的场景。混沌未分的天地间,一黑一白两道光华相互缠绕。黑色的那道突然化作人形,是个眉眼如画的少年,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影子。\" \"阳精...与太阴...\"兰乔曦的意识渐渐清晰,\"你是我的半身...\" 现实中的任安宰浑身一震,眼中泛起泪光:\"你想起来了?\"他扑上前想要抱住兰乔曦,被任安宰的一个凶狠眼神制止,九条尾巴像是九把长枪直接对着任安宰的面庞。 顾宥泽看到任安宰后腿的脚步,九条雪白的尾巴无力地垂落。 任安宰望着相拥的两人,声音沙哑:\"当年你因为我伤心欲绝,私自下凡历劫,我为了寻你,甘愿封印神格转世为人。没想到这一寻...就是十万轮回。\" 记忆的碎片开始重组,兰乔曦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徘徊。每一个轮回的终点,都站着一个黑衣少年,却总是在她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化为泡影。 \"为什么...每次我都认不出你?\"她在意识中痛苦地发问。 任安宰的泪水滴落在她脸上:\"因为天道不许神明相认。每一次相遇,你的记忆都会被重置...而我会带着所有记忆,看着你一次次爱上别人,又一次次...\" 他的话没能说完,兰乔曦突然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神光从她瞳孔中迸发,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一震。她缓缓抬手,抚上任安宰的脸颊:\"这一次...我终于抓住你了。\" 顾宥泽先是一愣,随后默默退到门边,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拦住。兰乔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狐狸,你要去哪?\" 他僵硬地回头,看见兰乔曦已经坐起身来,眼中神光流转,却依然带着熟悉的温柔:\"十万世轮回,若不是你一次次护着我,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任安宰哭着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终于认识我了!”任安宰握着兰乔曦的手紧紧不放。 顾宥泽警惕地站起身,却被兰乔曦拉住手腕。她轻叹一声:\"你们啊...一个是我半身,一个是我养大的小狐狸,何必...\"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风云变色。厚重的雷云在天空聚集,紫色的电光在其中翻滚。任安宰脸色大变:\"天罚!天道发现你觉醒神格了!\" 兰乔曦却神色平静,她站起身,素手轻挥,身上的素衣瞬间化作流光溢彩的神袍。转头对两人嫣然一笑:\"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们。\" 她纵身跃入云端,神光与雷霆轰然相撞。顾宥泽想要追去,却被天道威压按在原地。任安宰死死拽住他:\"你疯了吗?现在上去只会让她分心!\" \"可是——\" \"没有可是!\"任安宰眼中闪过决然,\"若她这次再陨落,我就用九条命换她一世安宁!\" 高天之上,兰乔曦的神力与天罚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有记忆碎片从她身上剥落——那是十万世轮回的印记。随着记忆消散,她的神力却越发纯粹。 光柱消散,天空恢复清明。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云端坠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顾宥泽伸手接住,泪珠在他掌心化作一枚晶莹的种子。 任安宰看着那种子,突然笑了:\"太阴之种...她把自己最核心的神力留给了你。\" 顾宥泽紧紧握住种子,感受着其中熟悉的气息:\"我会等她...就像她等了我十万世一样。\" 春风拂过庭院,吹落一树桃花。花瓣纷飞中,似乎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轻轻哼唱着古老的歌谣。两个男人站在树下,一个掌心紧握,一个仰首望天,都在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失约的归人。 任安宰仍仰着头,望着兰乔曦消失的方向,金色的瞳孔微微颤抖,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像是仍不愿相信她就这样离去。顾宥泽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晶莹的种子,九条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摆动,像是在安抚自己不安的情绪。 然而—— \"……你们在发什么呆?\"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兰乔曦的意识体仍站在原地,赤裸的灵体泛着微弱的银光,眉头紧蹙,眼中满是困惑。 \"……曦儿?\"任安宰的声音几乎哽住,他伸手想要触碰她,却穿透了她的灵体,\"你……你不是已经……\" 兰乔曦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又抬头望向天空,喃喃道:\"不对……神格没有完全觉醒。\" 顾宥泽的狐耳倏地竖起,脸色骤变:\"你的意思是……刚刚飞升的只是部分神格?\" 兰乔曦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天道察觉到了我的苏醒,强行剥离了一部分神格,试图将我彻底湮灭。但我的意识……被你们强行留在了人间。\" 任安宰的脸色瞬间苍白:\"糟了……\" 他猛地抬头,只见原本已经散去的雷云竟再次凝聚,这一次,云层中翻滚的不再是紫色的雷霆,而是猩红色的天罚之雷! \"天道……要彻底抹杀你。\"顾宥泽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兰乔曦的灵体微微晃动,像是随时会消散。她苦笑道:\"看来……我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不!\"任安宰猛地攥紧拳头,金色的混沌之火骤然爆发,\"我不会让它带走你!\" 顾宥泽的九条尾巴瞬间展开,雪白的狐毛根根竖起,他冷冷道:\"既然天道不公,那我们就逆天而行!\" 兰乔曦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猩红的天罚之雷轰然劈下,任安宰纵身跃起,混沌之阳的力量化作金色屏障硬接这一击。然而,天罚之力远超想象,他的屏障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破碎,整个人被狠狠砸入地面,鲜血从唇角溢出。 \"任安宰!\"兰乔曦惊呼,想要冲过去,却被顾宥泽拦住。 \"别过去!\"他咬牙道,\"你的灵体承受不住天罚的余波!\" 话音未落,第二道天罚已经劈下!顾宥泽九尾齐出,狐火与天罚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然而,天罚之力太过霸道,他的三条尾巴瞬间被劈得焦黑,灵光溃散。 \"顾宥泽!\"兰乔曦的眼中泪水滚落,却无法触碰他们任何一人。 任安宰挣扎着爬起,擦去嘴角的血,冷笑道:\"天道……也不过如此。\" 他猛地抬手,混沌之火化作一柄金色长枪,直指苍穹:\"既然你要灭她,那我就先灭了你!\" \"疯子!\"顾宥泽咬牙,\"你会魂飞魄散的!\" \"那又如何?\"任安宰大笑,\"十万世轮回,我早就活够了!\" 他纵身冲向雷云,金色的火焰焚烧着他的神魂,却仍义无反顾。 兰乔曦的灵体剧烈颤抖,她看着任安宰冲向天罚,看着顾宥泽拖着残破的狐尾试图阻拦,眼泪终于决堤。 \"够了……真的够了……\"她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就在任安宰即将撞入雷云的瞬间,一道银色的光芒突然从他身后追来,轻柔却坚定地包裹住了他。 任安宰猛地回头,瞳孔骤缩:\"曦儿?!\" 兰乔曦的灵体不知何时已经飞至他身后,她轻轻抱住他,低声道:\"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们。\" 她的灵体骤然绽放出刺目的银光,太阴之力彻底爆发,与天罚相撞的瞬间,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静—— \"轰——!!!\"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当光芒散去时,天空的雷云已经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任安宰跪在半空,怀中抱着已经几乎透明的兰乔曦,声音嘶哑:\"曦儿……\" 顾宥泽踉跄着飞上来,九条尾巴只剩四条,却仍固执地想要用狐火护住她即将消散的灵体。 兰乔曦看着他们,轻轻笑了:\"别哭啊……我还没死呢。\" \"可你的灵体……\"顾宥泽的声音哽住。 \"只是暂时沉睡。\"她轻声道,\"我的神格被天道强行剥离了一部分,但核心仍在……我会回来的。\" 任安宰死死攥着拳,指节发白:\"多久?\" 兰乔曦的灵体已经开始化作光点消散,她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轻声道: \"等你们一起和乔曦走出轮回的时候…”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风中。 ”可是—你那时候不是纯粹的祭品了吗?” 天地寂静,只剩下两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一个掌心紧握着一枚银色的种子,一个仰头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春风拂过,吹落一树桃花。 花瓣纷飞中,似乎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轻声呢喃: \"等我……\" 第160章 第七世,救与被救1 顾安宰指尖的太阴之种泛着幽冷的微光,宛如一弯凝固的冷月,触手冰凉却又隐隐透着与兰乔曦本源相连的暖意。身旁的任安宰突然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六世轮回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在他脑海中翻涌——每一世,他都在兰乔曦手中迎来终结,那把染血的利刃是宿命刻下的烙印;每一世,顾宥泽都会为保护兰乔曦而殒命,鲜血染红她的裙摆,如同一朵凄艳的死亡之花;每一世,鹤珍珍那双盛满执念的眼眸,都因爱而不得的疯狂,将所有人拖入毁灭的深渊。 “必须改变这一切。”任安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兰乔曦不该成为杀戮的工具,宥泽不必再用生命换取她的平安,而鹤珍珍……她的偏执不能再毁掉所有人。”他的目光落在太阴之种上,玉石表面似乎映出前六世兰乔曦挥刀时的决绝与茫然,那画面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脏。 太阴之种的力量在顾安宰掌心缓缓流转,与他感知到的兰乔曦的本原气息产生强烈共鸣。刹那间,三人的意识被卷入剧烈的时空漩涡,血色与硝烟在眼前炸开——当他们再次睁开眼时,已置身于民国时期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街道上隐约传来枪声,身着旗袍的女子与西装革履的男人擦肩而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尘土与未知的危险气息,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这一世,任安宰与顾宥泽带着前六世的记忆,眼神中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沉重与改写宿命的决绝;鹤珍珍作为九命猫妖,同样携着六世的爱恨情仇,化作一位身着华贵旗袍的女子,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眼底却深藏着算计与怨毒。唯有兰乔曦,仍是个对眼前一切陌生的普通女子,眉宇间带着懵懂与纯粹,尚未被宿命的阴影笼罩。 “她还不认识我们。”顾安宰低声道,目光落在不远处正驻足看街景的兰乔曦身上。她穿着素雅的棉布旗袍,微微侧头,看着街边卖糖画的小摊,眼神清澈,仿佛对这个乱世的残酷一无所知。“这是我们的机会。” 任安宰缓缓点头,握紧了拳头,指骨发出轻微的声响:“鹤珍珍一定会再来找她,用她的执念操控一切。我们必须在她动手前,让兰乔曦摆脱宿命,也让鹤珍珍明白,扭曲的爱只会带来毁灭。”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六世轮回积攒的恐惧与愤怒。 他们站在血雨腥风的开端,手握太阴之种的力量,背负着轮回的记忆,决心改写三个人的悲剧结局。一场与宿命的较量,在民国的乱世中悄然拉开序幕——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任由轮回摆布的棋子,而是试图扭转命运的执棋者。 第二章 太阴发烫·猫妖的预警 顾宥泽握紧手中的太阴之种,那枚形如弯月的玉石在他掌心泛着幽蓝的光芒。金陵城冬日的阳光透过教堂彩窗洒下,将玉石映照得如同浸在血水中,妖异而凄美。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任安宰,对方眼中同样翻涌着六世记忆带来的痛楚,那痛楚如此真切,仿佛前一刻他们还在经历着死亡的瞬间。 “第七次了。”任安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每次我都能闻到自己血液的锈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指……穿过我胸膛的温度。那温度不高,甚至有些凉,却能瞬间冻结我的灵魂。”他下意识地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仿佛那里还留着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教堂长椅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报纸,头条赫然印着:“民国十五年冬,直奉大战再起。”顾宥泽拾起一张,指尖在日期上缓缓摩挲,眸光深沉如夜:“这次我们回到了她还不认识我们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此时,太阴之种突然在他掌心发烫,烫得他几乎要松开手。顾宥泽摊开手掌,只见玉石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如同人体的血脉般蜿蜒延伸。“鹤珍珍能感应到我们来了。”任安宰凑近观察,他的呼吸拂过玉石表面时,那些纹路骤然亮起妖异的红光,仿佛在发出警告。 “先去金陵女中。”顾宥泽迅速收起玉石,军装外套的下摆扫过长椅,发出“唰”的一声轻响。作为新任督军参谋,这套制服能让他在这乱世中畅通无阻,也能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便利。任安宰则整了整西装领带,神情严肃——他现在的身份是归国钢琴家,受邀担任女中音乐教员,这个身份或许能让他更接近兰乔曦,也更便于观察鹤珍珍的动向。 第三章 雪佛兰谜案·新变数的浮现 教堂外,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静静地等候在路边,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司机拉开后座车门时,顾宥泽敏锐地注意到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身——那是一个三尾猫的图案,与他们前几世记忆中鹤珍珍的标志如出一辙。“鹤珍珍的人。”他不动声色地在任安宰手心快速划下警告的符号。 任安宰面不改色地坐进车内,右手始终插在衣袋里,紧紧握住那支填满银弹的柯尔特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车子缓缓启动,驶上坑洼不平的街道。 当车子驶过中华门时,顾宥泽的目光被城墙上新贴的悬赏令吸引。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梳着时髦的短发,眼神倔强,下方赫然写着:“通缉赤化分子兰氏。”任安宰看到照片的瞬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新变数,兰乔曦竟然与政治扯上了关系,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前六世的认知。 “督军府昨夜在码头截获一批苏联来的枪支。”司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诡异,后视镜里,他的眼睛闪过猫科动物般的竖瞳,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听说接头的是个穿白旗袍的女人。” 顾宥泽与任安宰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前六世里,兰乔曦从未与政治有过任何牵扯,她的命运始终围绕着他们三人的爱恨情仇。而这次,鹤珍珍显然布下了更大的局。太阴之种在顾宥泽的口袋中剧烈震动,玉石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危险而悲鸣。 任安宰用指尖蘸了蘸血珠,迅速在车窗上画下一道辟邪符咒,符咒发出微弱的金光,却很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灭。就在此时,车子突然急刹,一只黑猫从轮下惊险窜过,黑猫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猫最惜命。”司机怪笑着重新发动汽车,声音阴冷刺骨。后座的两人同时摸向武器,然而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挡风玻璃前竟凭空蹲着一只黑猫,尾巴在晨雾中缓缓摆动,而驾驶座上的司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司机服瘫在座椅上。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两人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新的疑点。良久,任安宰才低声说:“看来鹤珍珍是来警告我们的。这次没流血,下一次可就难说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那是对鹤珍珍深不可测的手段的忌惮。 金陵女子中学的银杏叶落满青石板路。顾宥泽站在校长室窗前,看着任安宰在音乐楼前调试那架施坦威钢琴。透过落地窗,他能清晰看见任安宰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那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每个音符都敲在记忆的痛处。 \"顾参谋对音乐也有研究?\"女校长递来聘书,眼镜链上的翡翠坠子晃出绿莹莹的光。 \"略懂。\"顾宥泽接过文件,袖口银扣擦过校长指尖。女人突然抽搐着后退,翡翠坠子炸裂成绿雾,露出里面蜷缩的猫形黑影。顾宥泽的军官佩刀已抵住她咽喉:\"鹤珍珍在哪?\" 女校长的脸皮如蜡般融化,露出下面苍老的猫脸:\"她早就在等你们了。\"整栋楼突然回荡起钢琴声,任安宰正在弹奏他们第某世时的定情曲——《月光》的旋律裹挟着太阴之力震碎所有玻璃。 顾宥泽冲向音乐楼时,看见兰乔曦抱着教案站在走廊拐角。她穿着素蓝布旗袍,发间别着白玉兰,与第一世初见时一模一样。太阴之种在他胸口灼烧,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在雪山之巅,她也是这样别着花,然后亲手将剑送入任安宰心脏。 \"“小心!”兰乔曦的声音撕裂空气,她扑过来的瞬间,顾宥泽闻到她发间桂花香——那是前六世她最爱吃的桂花糕味道。淬毒的弩箭穿透她肩头,血珠溅在顾宥泽军靴上,迅速凝结成黑色的冰晶。阴影里,少女的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却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哎呀,又替他挡枪了?真是不长记性呢~” 顾宥泽挥刀斩向声源,刀刃却穿过一缕黑发,落了个空。地上的名牌“转学生:鹤真”旁,半块桂花糕正在发霉,糕点上印着清晰的猫爪印。转角处,鹤珍珍穿着学生制服,歪头晃着书包,猫瞳在暗处泛着得意的金光。她举起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朝他们晃了晃,声音甜得发腻:“这糕点太硬啦,哪有兰姐姐亲手做的好吃?不过没关系——”她突然把糕点塞进嘴里,嘴角溢出鲜红的汁液,“等我把她的手砍下来,让她天天给我做,好不好呀?” 任安宰抱着昏迷的兰乔曦跑来时,指尖按在她伤口周围的动作微微颤抖。鹤珍珍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猫瞳里映出三人狼狈的模样,突然发出癫狂的大笑:“看到了吗?你们再怎么挣扎,她还是会为你们受伤~”她伸出舌头舔过弩箭的毒镞,眼神像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剧, 顾宥泽握紧军刀,刀刃深深嵌入砖墙,黑色粘液从裂缝中渗出,在地上汇成三尾猫的图案。鹤珍珍见状笑得更欢,身影化作无数黑猫毛,在空气中拼成一行血字:“下一次,我会让她用这只手,杀了你们哦~” 猫毛消散时,走廊尽头的光影再次扭曲,兰乔曦肩头的伤口处,竟浮现出与太阴之种同源的血色纹路——那是鹤珍珍用妖力种下的操控印记。 第161章 第七世,救与被救2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尖刀,刺入兰乔曦的鼻腔。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惨白的天花板,挂着铜质十字架的灰绿色墙壁,还有床边那个如山般沉稳的军装身影。 \"醒了?\" 顾宥泽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太阴之种。那枚古朴的玉石表面泛着微光,映照出他眉间那道浅浅的皱痕。兰乔曦注意到他的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这个向来一丝不苟的参谋长为她破了例,连军容都顾不上整理。 兰乔曦轻轻\"嘶\"了一声,手指颤抖着摸向肩膀。绷带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却在这疼痛中感到一丝隐秘的愉悦。她记得那支毒箭从暗处射来的角度,记得自己扑向顾宥泽时精确计算过的轨迹——左肩胛骨下方三寸,避开所有要害,却能制造足够的出血量。这一箭,值了。 \"别乱动。\"顾宥泽立即俯身,温热的大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伤口刚缝合,会裂开的。\" 兰乔曦垂下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谢谢顾参谋关心。\"她的声音轻如羽毛,\"我只是...本能反应。\"她故意让尾音带着一丝颤抖,像受惊的小动物。 顾宥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记得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学校连廊,暗箭破空而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学生却以惊人的速度挡在他身前。箭矢入肉的闷响,她倒在他怀里时裙摆绽开的血花,还有她昏迷前那句气若游丝的\"您没事就好\",都成了这几日萦绕在他梦魇中的画面。 \"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宥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那支箭是冲我来的。\" 兰乔曦微微偏头,让窗外的阳光恰好照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我不知道...\"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看到您有危险,身体就自己动了。\"这个角度能让顾宥泽清楚看到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泪珠,像清晨花瓣上的露水。 顾宥泽的胸口涌上一股陌生的热流。作为江北军最年轻的参谋长,他见过太多刻意讨好、谄媚逢迎,却从未见过如此纯粹、近乎本能的牺牲。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去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傻姑娘。\" 这三个字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这样亲昵的称呼,从来不属于他冷硬的世界。 门外传来脚步声,任安宰端着药碗进来,白衬衫袖口沾着暗褐色的血迹——那是为她换药时留下的。他的目光在触及兰乔曦时骤然柔软,却在看到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淡色疤痕时僵住了。 那是前六世兰乔曦自刎留下的痕迹。虽然极淡,几乎与皮肤同色,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任安宰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药碗,瓷器的冰凉触感提醒着他这一世的重逢不是幻觉。 \"把药喝了吧。\"任安宰坐到床边,瓷勺与碗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药汁黑如墨汁,倒映着兰乔曦微微变色的脸——她最怕苦,前六世都是如此。 兰乔曦接过药碗,指尖不经意擦过任安宰的手背。这个看似偶然的触碰让任安宰呼吸一滞——她的手指冰凉,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小心烫。\"任安宰浑然不觉自己声音里的宠溺,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这个动作让兰乔曦睫毛轻颤,药碗在掌心转了个圈。她低头抿了一口,立刻皱起脸:\"好苦...\" 任安宰忍不住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冰糖。\"给,老规矩。\" 兰乔曦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星。她接过糖含在嘴里,舌尖不经意掠过任安宰的指尖。这一瞬间的触碰像电流般窜过任安宰全身,让他的心跳失去了平时的节奏。 \"任老师您竟然也是一位优秀的外科大夫!太牛了。\"兰乔曦眯着眼笑,像只餍足的猫。她知道任安宰喜欢这个称呼——前几世他爱她爱的偏执,这一世虽然身份变了,骨子里的爱意和习惯却没变。 顾宥泽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胸口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他清了清嗓子:\"任安宰,她的毒...\" \"毒素已经清除了。\"任安宰转向顾宥泽时,语气恢复了专业,\"但箭头上淬的是''夜来香'',按理说中箭后三分钟内就会心脏骤停。\"他眉头紧锁,\"可兰小姐只是昏迷了两天,现在各项指标都趋于正常,简直...不可思议。\" 兰乔曦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冷静计算。她当然知道箭上淬的是什么毒——那本就是她安排的。作为组织精心培养的特工\"白梅\",她从小接受抗毒训练,这种程度的毒素对她而言不过是场小感冒。 \"可能是体质特殊吧。\"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被角,\"我从小就不太怕毒。小时候被毒蛇咬过,也只是发烧了一天。\"这个谎话她排练过无数遍,连呼吸频率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顾宥泽和任安宰同时看向她,眼中是如出一辙的怜惜。兰乔曦在心里冷笑——男人总是这样,对看似脆弱的女性毫无抵抗力。 \"你救了参谋长,就是整个江北军的恩人。\"任安宰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督军已经下令,等你痊愈后聘请你做参谋部的文员。这样我们...军部就能更好地照顾你。\" 我们。兰乔曦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微妙的代词变化。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真的可以吗?我只是个女学生...\" \"当然。\"顾宥泽接过话头,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你的档案我看过了,国立女中的高材生,法语和速记都很出色。\"他顿了顿,\"况且...\" 况且我想每天见到你。这句话在顾宥泽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太逾矩了,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姑娘。 兰乔曦却仿佛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脸颊浮起两朵红云。她假装被药苦到,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让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暗了下来。 \"我去给你换一床薄被。\"任安宰突然站起身,\"天太热了。\"他需要离开片刻,平复胸腔里那股陌生的躁动。 顾宥泽也借口检查卫兵布置,匆匆告退。走出病房时,两人在走廊上不期而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一种甜蜜又危险的沉溺。 \"她很特别。\"任安宰低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要陷得太深。 顾宥泽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没有回答。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那道平时被隐藏的疤痕——三年前一次刺杀留下的纪念。如今又有人为他挡箭,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更是自己爱了生生世世的人。命运有时就是这样讽刺。 病房内,兰乔曦脸上的虚弱一扫而空。她确认两人走远后,从枕下摸出一枚梅花形状的发卡,轻轻一按,发卡展开成锋利的刀片。 窗玻璃映出她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神,与方才温婉的女学生判若两人。 \"白梅报告,已成功接近目标。\"她对着发卡低语,声音如冰泉般清冷,\"顾宥泽已完全信任我,任安宰对我也有想法,可以利用。\" 发卡中传来细微的电流声:\"继续获取信任,一月内内必须拿到江北布防图。记住,必要时可以使用''红泪''。\" 兰乔曦的指尖抚过藏在指甲下的微型胶囊——\"红泪\",组织最新研制的神经毒素,无色无味,一滴就能让成年男子心脏停跳。她曾用它解决过三个目标,每一次都干净利落,没有痛苦。 \"明白。\"她收起发卡,重新躺回床上。当脚步声再次响起时,她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小鹿般的纯净无辜。 任安宰抱着新被子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水果的顾宥泽。两人默契地忙前忙后,一个为她削苹果,一个替她掖被角。兰乔曦看着他们专注的侧脸,心中毫无波澜——这只是任务,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直到任安宰的手指不经意掠过她的锁骨,顾宥泽为她擦去嘴角的苹果汁时拇指擦过她的唇瓣,她才允许自己有一丝真实的情感波动——那是猎手对即将到手的猎物本能的兴奋。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银线。子时的钟声从远处的鼓楼传来,悠长而寂寥。兰乔曦睁开眼,解开肩头的绷带——伤口已经结痂,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痕迹。那支毒箭的毒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轻盈地翻身下床,从衣柜暗格中取出夜行衣。黑色的布料裹住她纤细的身躯,腰间的梅花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发间那支墨色玉兰是组织的标志,也是她的代号象征——看似纯洁,实则致命。 兰乔曦的身影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掠过督军府高大的围墙。她的目标很明确——参谋部机要室的保险柜。顾宥泽的指纹和任安宰的声纹都已在她掌握中,今晚,江北布防图将如同熟透的果实,落入她的掌心。 而在病房的枕下,她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做了噩梦,出去走走,勿念。\"落款是一朵手绘的小梅花——看似随意的涂鸦,实则是给明早必定会来查房的两人看的。让他们担心吧,越担心,就越容易控制。 兰乔曦的黑影融入夜色,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她,注定是最后的赢家 第162章 第七世,救与被救3 子时的钟声从鼓楼传来,十二下沉重的回响在夜色中荡漾。兰乔曦的黑影如一片落叶般掠过督军府高耸的围墙,夜行衣在月光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她腰间别着的六枚梅花镖随着动作轻微晃动,发间那支墨色玉兰在清冷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宛如一滴凝固的夜露。 档案室的铜锁在她手中如同孩童的玩具,两根细如发丝的铁丝在她指尖灵活转动,不到三秒便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兰乔曦唇角微扬,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国民政府所谓的顶级安保,在她这个r国顶级间谍\"白梅\"面前,简直形同虚设。 档案室内弥漫着陈旧纸张与墨水的气味,兰乔曦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文件架上快速移动,如同钢琴家在琴键上演奏。她的目光最终停在一份标着\"绝密\"的牛皮纸袋上,封口处盖着鲜红的火漆印章。 \"找到了。\"她轻声自语,声音如同夜风拂过竹林般轻柔。 就在她抽出文件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声猫叫般轻柔的笑声,带着几分戏谑和危险。 \"这么晚还在工作?真是辛苦呢~\" 兰乔曦的背脊瞬间绷紧,但她没有立即转身,而是借着文件架的金属表面反光,看到了倚在窗边的身影——鹤珍珍不再是白天那副女学生打扮,而是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青天白日徽章,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显得既优雅又危险。 \"鹤同学也是夜猫子?\"兰乔曦的手悄然移向腰间的梅花镖,声音却依然保持着女学生特有的天真与困惑。 \"叫我鹤处长。\"鹤珍珍亮出证件,上面的头衔让兰乔曦瞳孔微缩——国民政府特别调查处处长,\"或者说…你更熟悉我的代号''黑猫''?\"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兰乔曦手腕一抖,三枚梅花镖呈品字形射出,破空之声尖锐刺耳;鹤珍珍则从袖中甩出猫爪形的奇特暗器,五道银光精准地迎向飞镖。 金属碰撞的火星在黑暗中迸溅,照亮了两人瞬间交错的目光——一个冷如冰霜,一个炽如烈火。 兰乔曦借势后翻,文件已稳稳塞入怀中。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然而鹤珍珍的速度更快,她的指甲突然暴长,如十把锋利的刀刃般划过兰乔曦脸颊,带出一线血珠。 \"r国的''白梅''居然装女学生?\"鹤珍珍舔掉指甲上的血迹,眼中闪烁着捕食者的光芒,\"你那套对任安宰他们有用,在我这儿…\" 话音未落,兰乔曦突然旋身踢翻桌上的油灯。玻璃碎裂声与火焰腾起的呼啸同时响起,橙红的火舌瞬间吞噬了半间档案室。在火光与浓烟的掩护下,兰乔曦已如离弦之箭破窗而出。 \"跑得掉吗?全城都有我的眼线!\"身后传来鹤珍珍的冷笑,但兰乔曦知道对方不会轻易追来——那些文件对国民政府同样重要,鹤珍珍必须确保它不被火焰吞噬。 兰乔曦轻盈地落在督军府后巷的阴影中,手指轻触脸颊的伤口,沾血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她轻笑一声:\"''黑猫''也不过如此。\" 她太了解鹤珍珍了。这位特别调查处的处长向来独来独往,从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男人。而兰乔曦恰恰利用了这一点——顾宥泽和任安宰,这两位国民政府的新星将领,早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鹤珍珍越是警告他们,他们越会认为这是女人的嫉妒。 \"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兰乔曦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身形已融入夜色,朝着预定的安全屋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鹤珍珍从燃烧的档案室跃出,西装下摆已被火焰燎黑。她看着兰乔曦消失的方向,眼中怒火更甚。这个r国间谍不仅窃取了重要情报,还差点毁了整个档案室。 \"所有人注意,封锁东城区所有出口!目标女性,身高约165,黑衣,可能带有面部伤痕!\"鹤珍珍对着暗藏在衣领中的微型通讯器下令,声音冷硬如铁。 她刚迈出两步,突然停下,耳朵微微一动——前方巷口传来整齐的军靴声。鹤珍珍眯起眼睛,月光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朝这边赶来,为首的正是顾宥泽,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鹤处长?\"顾宥泽看到鹤珍珍,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做什么?\" 鹤珍珍冷笑一声:\"顾团长才是,深夜带兵在督军府附近转悠,莫非是来给那位''女学生''保驾护航的?\" 顾宥泽脸色一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接到报告,督军府附近有可疑人员活动。\" \"可疑人员?\"鹤珍珍向前一步,月光照在她讥讽的嘴角上,\"就是你们那位娇弱可人的兰同学,实则是r国头号间谍''白梅''!她刚刚窃取了国防部署图,顾团长还要继续装糊涂吗?\" 顾宥泽的手按上了腰间的配枪:\"鹤处长,请注意你的言辞。兰小姐是国立大学的学生,家世清白,你这样污蔑一位弱女子,实在有失身份。\" \"弱女子?\"鹤珍珍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讽刺,\"她脸上的伤是我留下的,要不要看看你口中的''弱女子''是如何用梅花镖杀人的?\" 顾宥泽的眼神动摇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坚定:\"够了!鹤珍珍,你一直针对兰小姐,不过是因为任安宰对她有好感。身为特别调查处处长,竟然因私废公,实在令人不齿!\" 鹤珍珍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出手如电,一记手刀直取顾宥泽咽喉。顾宥泽仓促格挡,却仍被震退两步。 \"全员戒备!\"顾宥泽大喝一声,士兵们立刻举枪瞄准鹤珍珍。 鹤珍珍却丝毫不惧,她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黑猫:\"顾宥泽,你和任安宰一样眼盲心瞎!就算我现在把证据拍在你脸上,你也不会相信你的''兰同学''是个蛇蝎美人!\" 顾宥泽拔出手枪:\"鹤珍珍,你涉嫌妨碍军务,我有权将你就地逮捕!\" \"就凭你们?\"鹤珍珍冷笑一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烟雾弹砸向地面。浓烟瞬间弥漫整个小巷,士兵们慌乱地咳嗽起来。 枪声骤然响起,子弹穿透烟雾,却只打中了墙壁。鹤珍珍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顾宥泽身后,一记肘击重重打在他后心。顾宥泽闷哼一声,反手一枪,子弹擦过鹤珍珍的肩膀,带出一蓬血花。 \"你找死!\"顾宥泽怒吼着转身连开三枪,但鹤珍珍已借力跃上墙头,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 \"顾宥泽,记住今天!\"鹤珍珍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血腥味和决绝,\"等你们发现真相时,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又是一阵枪响,但鹤珍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只在墙头留下几滴暗红的血迹。 顾宥泽喘着粗气,挥手示意士兵停止射击。他望着鹤珍珍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月光下,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既有愤怒,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团长,要追吗?\"副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宥泽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立刻派人去国立大学,确认兰小姐的安全。\"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几滴属于鹤珍珍的血迹,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安。但很快,他想起了兰乔曦那双如小鹿般纯净的眼睛和温柔的笑容,又摇了摇头,将疑虑抛到脑后。 \"鹤珍珍疯了。\"他喃喃自语,\"兰小姐怎么可能是间谍...\" 而此时,在两条街外的一处屋顶上,鹤珍珍按住流血的肩膀,脸色苍白却依然冷静。她从内衣口袋掏出一支微型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入伤口附近。止痛药迅速发挥作用,她的表情稍稍舒缓。 \"兰乔曦...\"鹤珍珍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你以为有那两个蠢货护着,就能在金陵城为所欲为?\" 她望向远处国立大学的方向,月光下,那座象牙塔显得格外宁静美好。但鹤珍珍知道,在那看似纯洁的校园里,藏着一朵致命的毒花——而这朵花,正在利用男人们的痴迷,一步步蚕食这个国家的机密。 \"游戏才刚刚开始,''白梅''。\"鹤珍珍轻声说道,声音消散在夜风中,\"下次见面,我会亲手摘下你那朵墨色玉兰。\" 她纵身跃入黑暗,如同真正的黑猫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金陵城的夜,因这两位女子的交锋而变得更加危险且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