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9,上门赘婿我不当了!》 第1章 重生1979,上门赘婿! “陆国强,拿了这笔钱,以后荣娃子就是我冯家的赘婿了。” “冯队长,你要好好善待我家荣娃子……” 陆向荣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惊诧的看着眼前八十年代风格的老旧客厅。 在身旁,是他年轻了几十岁的父亲和“岳父”。 以及一个二八年华的靓丽少女。 少女皮肤白净,时不时娇羞的低头,用余光在看着陆向荣。 陆向荣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瞬间握紧双拳,心中怒火升腾,恨意滔天。 这个少女,竟是他的妻子冯玉燕! 眼前的场景,似乎正是自己18岁那年。 那一年,母亲重病卧床,家里没钱治病,整个东星大队,唯有大队长冯家肯借钱给陆向荣母亲治病。 唯一的要求,那就是陆向荣入赘冯家,与冯玉燕成婚。 面对这个要求,当时年轻气盛的陆向荣,想也不想就选择了答应。 毕竟,冯玉燕在十里八乡,也是小有名气的小美人,不知有多少同龄人想要一亲芳泽,陆向荣自然也在其中。 当年的他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好吃懒做,除了长得俊点,几乎被所有的老一辈不喜。 能和冯玉燕成婚的同时,还能拿钱给母亲治病,哪怕是入赘,陆向荣也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哪曾想,入赘冯家之后,会是他悲惨一生的噩梦开始。 念及此,陆向荣咬得牙关嘎嘎作响,恨不能将眼前这个歹毒的女人以及整个冯家送入地狱! 可恨,眼前一切不过是幻想罢了。 如今的他不仅年老体衰,还被冯家当成精神病,关押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中苟延残喘。 不对劲! 陆向荣眉头微微一挑,眼前的一切,真实得不像幻境,他指尖不由用力在手臂上用力一掐。 “嘶……” 强烈的刺痛感,让陆向荣醒悟过来。 他,重生回到了1979年,和冯家商讨入赘的那一天! 一切都不是梦! “我……真的重生了!” 陆向荣一阵错愕,紧接着看向身旁的陆国强,内心转瞬悲痛万分。 “爸!” 陆向荣一把激动得抱住了陆国强。 自从入赘冯家之后,冯家便利用他的一切,来压榨陆家,导致陆国强在五年之后,死在一场山体滑坡之中。 这一直是陆向荣内心的一个不解的心结。 “怎么了?是不想入赘吗?” 陆国强不明所以的拍了拍陆向荣的后背安慰。 入赘,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一件极为让人看不起的事情。 哪怕明面上不说,村里人背地肯定也会戳他脊梁骨。 “对,我不想入赘了!” 陆向荣平复了下心情,果决回答道。 上一世,他选择入赘冯家后,本以为会过上家庭和睦的日子。 却没想到,冯家利用他,疯狂压榨陆家一家子。 名义上介绍陆向荣几个哥哥下矿赚钱,实则通过陆向荣的名义,暗中剥削工钱,最终导陆家两兄弟齐齐在矿中遇难而死。 为了养育几个孙子孙女,陆父陆母只好辛苦劳作,最终心力交瘁,陆母因丧子之痛,悲伤过度而亡。 好不容易大侄子凭借努力考上大学,却被冯家强取豪夺,以陆向荣的名义夺走了大侄子的大学名额。 最后更是抢夺陆家田地,导致陆向荣的二位嫂子和几个侄子侄女无家可归。 在陆向荣察觉一切真相,要讨回公道之时。 冯家对外谎称陆向荣患上了精神病,将其常年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折磨。 这一世他怎么可能再愚蠢的重蹈覆辙。 歹毒的一家人! 他想杀了冯家人的心都有! “不想入赘,那就不入赘!” 陆国强当即将一捆钱,重新放回了桌上。 冯海生顿时面色一沉,一拍桌子怒声道:“陆国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谈好了,你竟然敢变卦?” “大队长,钱我没拿,自然也就算不得数。”陆国强说道。 实际上,他也不希望陆向荣入赘冯家。 那样对于陆家而言,也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然而,一直没说话的冯玉燕,此时却委屈巴巴的看向了陆向荣。 “难道向荣哥哥不喜欢人家?” 那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仿佛诉说陆向荣的狠心,怎么会拒绝她这么漂亮的女人。 呵! 恶心的女人,演技真好! 上一世,陆向荣不知被这副表情欺骗了多少次,早已经对此司空见惯,不可能有丝毫的心软。 恰在这时,陆向荣眼前世界一变。 映入眼帘的是赤条条的冯玉燕几人,陆向荣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冯玉燕的身上。 不得不说,冯玉燕身材凹凸有致,确有几分资本。 但,上一世陆向荣不仅看过,还蹂躏过,对此倒也没有太过激动。 反倒是冯玉燕腹中的胚胎雏形,让陆向荣满心震撼。 原来,冯玉燕在和自己成婚之前,就已经有孕在身了! 陆向荣不由握紧双拳,怪不得儿子一直都和他不亲近,甚至还没少殴打谩骂过他! 在那孩子身上,他从未感受到过一丝父子亲情。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孩子! “呵呵……” 陆向荣心中冷笑。 不愧是你冯玉燕,好歹毒的女人!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冯家对自己的谋划! 让自己入赘,害了自己一家就算了,结果到头了,儿子还不是亲生的! 陆向荣此时恨不能将冯玉燕千刀万剐。 但,他还是忍住了。 杀人一时爽,但他也难逃脱罪责。 反正他现在已然获得新生,那就慢慢玩吧! 上一世所遭遇的所有苦难,陆向荣发誓,会百倍、千倍的还回给冯家! 陆向荣松了松双拳,长长呼出一口气,才说道:“我不喜欢你,所以这事就此作罢!” 这一声充满了决绝。 说完,陆向荣直接站起身来,就要转身离开冯家。 身后的冯海生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死要面子活受罪,陆国强你不想救你老婆了?” 此话一出,陆向荣不由停住了脚步。 冯海生此话不仅是在威胁陆向荣,更是在威胁陆国强。 陆母重病卧床,急需要钱治病。 这并不是小数目,也是因此,陆向荣父子才会求到了冯家。 现在,冯海生依旧用这一件事,想要以此来拿捏陆向荣父子两人。 第2章 接盘?有多远滚多远! “钱,你不要了吗?” 冯海生智珠在握般,不急不缓说道。 陆国强脚步顿了顿,不甘地握紧双拳,眼里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最终还是咬牙道:“荣娃子说啥就是啥,怪我陆国强没本事!” 冯海生以为能够用陆母重病的事情,拿捏陆国强和陆向荣二人。 却不知怎地,陆向荣忽然像是转了性子般,让他开始有些看不懂。 明明先前自家提出入赘时,陆向荣这傻小子还欢天喜地不已,恨不得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能和冯玉燕成婚。 结果,陆向荣一下子又改了主意,不入赘了。 “荣娃子,你确定不要这笔钱给你母亲治病?”冯海生再次追问。 陆向荣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了!” 重活一世,拥有后世的见识,陆向荣不信自己赚不到治病的医药费。 更何况,突然获得的透视能力,更让陆向荣对于未来,多了几分把握。 在透视能力之下,他不仅能够看穿衣服布料,就连地底下面的情况,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何必再需要冯家的那笔钱。 眼见陆向荣已经下定决心的模样,一旁的冯玉燕终于慌了。 “爸~” 冯玉燕拉了拉冯海生的手,面露紧张之色。 她自然不是真的喜欢陆向荣,而是,她的肚子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况且陆向荣长相俊朗,合她心意,可比附近其他臭男人好多了。 冯玉燕不自然地摸了摸肚子。 明明一切都说好了,她也想不通陆向荣为什么突然变卦。 冯海生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女儿的情况,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他才迫不及待地想要陆向荣入赘,掩盖这个丑闻,同时还能拿捏陆向荣。 但是,现在事情出现了变化,他不得不做出妥协。 “这样吧,我们再谈谈!” 冯海生拉住了陆国强,看向陆向荣说道:“如果你觉得入赘没面子,我可以让玉燕嫁给你。但是这笔钱就不能直接给你们了,到时候你们要还我双倍利息,还要有三转一响当彩礼!当然这笔钱你们家可以慢慢还!” 冯海生就不是个吃亏的主。 哪怕急着嫁女儿,他该有的利益一分不让。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十分大的让步,毕竟冯玉燕长得青春靓丽,他不信陆向荣还会拒绝。 陆国强迟疑地看向陆向荣。 他能够察觉得到陆向荣是喜欢冯玉燕的,否则先前也不会同意入赘。 三转一响的彩礼对于他们这些农户而言,无疑是非常高的。 哪怕是城里姑娘的彩礼,可能都没这么高的彩礼。 不过,只要陆向荣想要,大不了陆家一家人咬咬牙多过几年苦日子。 冯玉燕此时也急匆匆跑到陆向荣身旁,拉住他衣袖撒娇道:“向荣哥哥,玉燕愿意嫁给你,你就娶了我吧!” 她有自信,这一招绝对能够拿捏住陆向荣这个啥也不懂的纯情小男人。 然而,她失败了! 陆向荣毫不留情地甩了甩衣袖,抬脚就朝着门外走去:“你冯家的女儿,我无福消受!” 冯家父女还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歹毒样。 彩礼都不知道冯海生是凭什么开得出这个海口的! 真当冯玉燕是仙子不成? 要三转一响就足够离谱了,借个治病钱,利息比高利贷还高。 到头来,还是一个接盘的二手货! 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这种烂货,自己怎么可能看得上! “好你个陆向荣,不知好歹!”冯海生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气得怒拍桌子,啪啪作响,“今天,你们要是敢离开,那就别怪我冯海生不客气了!” 冯海生这是拿他大队长的名头,来压陆向荣父子,想要逼迫二人就范。 看来,对方也是狗急跳墙,想要给冯玉燕找个合适的夫婿。 然而,今日的陆向荣早已经今非昔比,怎么可能被冯海生一两句话给威胁到。 哪怕冯海生有大队长的身份,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使坏。 最多也就是在工分上面做些手脚罢了。 对于大队中的农户而言,工分就相当于钱。 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被扣工分会是天大的事情,让本就吃不饱穿不暖的家庭雪上加霜。 但是,从现在开始,陆向荣有自信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自然不必怕冯海生的威胁。 “爸,走吧!” 留下一句话,陆向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冯家,陆国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儿子离开了。 “好好好,好你个陆向荣,好你个陆家!” 冯海生满脸不爽。 冯玉燕则是一脸愁苦:“爸,怎么办?” 好不容易上钩的鱼竟然跑了,冯玉燕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怎么办?现在你知道怕了?”冯海生冷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找个男人嫁出去!” 闻言,冯玉燕脸色瞬间苍白。 “陆向荣!你别想甩脱老娘!” 冯玉燕握了握拳,眼里流露出歹毒的谋划! 门外,有不少好事的村民正围在冯家门外。 在见到陆向荣父子出来后,连忙围了上来。 “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谈妥了?” “嘿嘿,能入赘冯家,和冯玉燕那小妞成婚,荣娃子你真是捡到宝了!” “何止,我看是陆家祖坟冒青烟了!” “呵呵,说好听是入赘,到底还不是个倒插门!”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语气中的羡慕嫉妒恨毫不掩饰。 这样的情形,陆向荣经历过何止一次。 自从入赘冯家后,他就一直被村民们看不起,叫他倒插门都已经是最轻的侮辱了。 这次,陆向荣不打算再惯着这些家伙,直接双手一推,怒喝道:“滚!” 一群人直接被陆向荣推倒。 陆向荣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双手。 似乎获得透视能力的同时,自己的身体素质也获得了巨大的提升。 “我和冯玉燕再无瓜葛,不希望再听到有关的谣言!” 跨过人群,陆向荣径直离开,丝毫不给这群村民好脸色看。 陆国强咽了咽口水,朝着周围村民说了两句抱歉,也就离开了。 只剩下一群村民倒在地上,鸦雀无声的看着陆向荣离去。 陆向荣的强硬态度,让他们一时没缓过神来。 第3章 家庭困境,没钱治病! 陆向荣和陆国强有些沉默地朝着家中方向走去。 一路上,上一世许久未见过的低矮瓦房,再一次出现在眼前,陆向荣忽地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因为冯家人,上一世的自己让家人生活凄凉。 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脚步不由在一座瓦房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怎么了?”陆国强上前关心询问。 “没事。”陆向荣摆了摆手,甩去脑海中不好的想法。 这一世,什么都还没发生,一切都可以挽回! 深呼出一口气,陆向荣推开了有些年头的老旧木门。 吱呀—— 木门打开,陆向荣迎面便撞到一道人影。 “哎哟——”女人的惊呼响起,紧接着就是锅碗瓢盆掉地的声音。 “大嫂,你没事吧?”陆向荣连忙上前,想要拉住大嫂的手。 “别!”谁知大嫂却是连忙闪开,一个扭身,直接扑通摔在了地面上。 陆向荣的手僵在了半空,同时想起了自己在家里其他人心中的风评。 因为是陆家最小的小儿子的原因。 陆向荣从小就受到陆国强夫妻的疼爱。 别说大哥、二哥夫妻俩,就连那几个侄子侄女,也不如陆向荣在家里的分量高。 这也就造成了陆向荣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性格。 在陆家中,更是无所畏惧的小霸王。 大嫂的下意识闪躲,估计是怕陆向荣愤怒而伤害她。 “啊!我……我没事!”大嫂反应过来,连忙就起身去捡地面上散落的锅碗瓢盆。 “对不起,大嫂。”陆向荣歉声道。 “是我的问题,不该出现在门后。”大嫂依旧将问题揽到了自己身上。 陆向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看来,自己即便在家人心目中的印象也极差,不是一下就能扭转过来的。 陆向荣打算后面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改变。 叹了口气,陆向荣这才朝着屋内走去。 这个时间快到傍晚了,但是大哥、二哥、二嫂,还有几个侄女,依旧还在田地里挣工分。 家里唯一读书的,也只有大侄子一个人。 大嫂留在家里照顾卧床的陆母时,同时负责家里的内务。 屋内。 一名四五十岁的妇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陆向荣再见到妇人的那一刻,鼻头一酸,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床头边。 “妈!” 抓着陆母的手,陆向荣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怎么了,谁欺负我家荣娃子了?” 陆母虚弱地睁开眼,温柔地擦了擦陆向荣眼角的眼泪。 即便很虚弱,也依旧在安慰着陆向荣的情绪。 “没有谁欺负我,只是我没有同意入赘冯家,也没有给你拿到治病的钱。”陆向荣痛声说道。 “没事,只要荣娃子过得开心就好。”陆母依旧安慰道。 虽然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妇女,但陆母作为一个母亲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半晌,陆向荣平复了下心情,这才郑重道:“妈,放心吧!即便没有冯家的钱,我也会想办法给你治病的。” 对于陆母的病况,陆向荣也有大致的了解。 起因是不小心划破了小腿,为了省钱,陆母只是弄了些草药来敷。 结果没两天就开始发烧,伤口流脓。 家里好不容易掏出点积蓄,让村医打了两针青霉素,处理了下伤口。 但情况也只是稍微缓解。 想要得到更好的治疗,还是需要送到城里。 否则,别说是一条腿,可能整个人都保不住! 而送到城里住院治疗,少说要三四十元。 这笔钱,哪怕他们一家不吃不喝半年,也都不一定掏得出来。 听到陆向荣安慰的话,陆母只是欣慰地笑了笑:“荣娃子长本事了,妈相信你!” 陆国强站在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只觉得今天的陆向荣,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不仅懂事了,也更加的有了男人的担当。 良久后。 在田地里挣工分的大哥、二哥等人也都回到了家中。 陆家一共十一口人。 大哥大嫂夫妻俩,生了三个孩子,一男两女。 二哥二嫂则只有一个男孩。 此时,除了躺在床上的陆母外,其余十人皆坐在了饭桌前。 除了大侄子外,另外三个小布丁双手脏兮兮的,指甲缝里塞着黑泥。 陆向荣却知道,他们仨并不是贪玩去玩泥巴,而是下地里去干农活,挣工分去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可三人中最大的也不过10岁,另外两个分别8岁和7岁。 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玩耍的年纪,他们就已经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陆向荣只觉得以前好吃懒做的自己,真是混蛋一个! “吃饭了。” 大嫂给每人面前端上了一碗玉米糊糊,和一个硬邦邦的黑面窝头。 玉米糊糊单纯就是玉米面加上野菜熬成的面糊,胜在便宜,能维持个温饱。 黑面窝头则是红薯和高粱面混合,做出来的馒头,特点是又黑又硬。 一碗这样的玉米糊糊和黑面窝头,不仅难以下咽,对于陆向荣这样的成年人而言,更加难以吃得饱。 但,如今的情况,有的吃就不错了。 哪怕再难吃,陆向荣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这样半夜才有精力干活。 “我吃饱了。”放下碗后,陆向荣直接走出了家门。 不仅是为了给母亲治病,也为了改善现在的家庭条件,陆向荣急需要一笔大钱! 母亲的病情不能耽搁,最多两天,必须要有足够的钱给母亲医治才行。 那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搞到一笔大钱呢? 陆向荣走在街头小巷上,一双眼眸炯炯有神。 他发现透视能力不仅能够有看穿一切的作用,夜晚现在在他的眼里,和白昼也没什么区别。 此行,他的目的是黄家的一栋废弃老宅。 黄家,曾经是东星大队的一个地主,因为战争动荡,导致家破人亡。 也就因此,留下了一座仅剩断壁残垣的废弃老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十年后,冯家就是霸占了这座黄家老宅,打算重建后,挖出了一批银元。” 陆向荣低声呢喃。 因为冯家是村霸的原因,当时直接将那批银元给占为己有了。 陆向荣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批银元给找出来。 片刻后,陆向荣来到了黄家老宅附近,透视眼朝着地底横扫过去。 果不其然,在一处墙根的底下,看到了散落的十几枚银元。 第4章 挖出银元,君子报仇,只在朝夕! 看着墙根底下埋藏着的十几枚银元,陆向荣瞬间眼前一亮。 哪怕这时候的银元算不上什么值钱的古董,但是光凭银子本身的价值,就值不少钱了。 这地底里的银元别的不说,绝对是够自己母亲看病医治的钱了。 说不定还能剩不少。 直到此时,陆向荣提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现在,天色还早,路上还会时不时会路过晚回的村民。 因此陆向荣并不打算现在就动手挖土,免得引来不必要的觊觎,到时候还要掰扯不清。 于是,陆向荣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半路时,恰巧迎面走来四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为首一人背着一把猎弓,面上有股子阴翳之气。 “哟,这不是陆家那个四肢全废的荣娃子么?” “怎么不待在家里等着被喂饭,跑出来瞎溜达了?” 瞧见陆向荣,四人便停下脚步堵在了路间,还肆意地发出了嘲笑。 陆向荣对于这些嘲笑早已习以为常,不为所动,反倒是那背着猎弓之人,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此人名为冯明顺,是冯海生的第四子,年龄比陆向荣大了六岁。 仗着身强体壮,以及父亲大队长的身份,没少在东星大队横行霸道。 只是,现在还是公社,这家伙的霸道也有度,不敢太过肆意妄为。 直到公社取消后,冯家逐渐成为了村霸,冯明顺才肆无忌惮起来,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恶棍! 上一世,入赘冯家之后,冯明顺就没少欺辱陆向荣。 大哥、二哥更是被冯明顺骗去矿区挖矿,还以陆向荣的名义,各种压榨,克扣两人的待遇。 最终还导致两人死在了矿难中。 想到这里,陆向荣便不由得怒火中烧。 冯家一家子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听说陆向荣今天还去明顺家了,想要入赘给冯玉燕来着!” “只是,我听说后面荣娃子不同意来着,怕不是嫌弃你家妹妹吧?” “嘿嘿,我听说后面大队长都改口嫁给这小子了,结果他还是不识好歹!” “要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不如嫁给我呢。” 听到身边几个伙伴的调侃,冯明顺本就阴翳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他觉得是陆向荣让他难堪了。 傍晚的时候,冯海生还在饭桌上发脾气,大骂了他们一顿,导致他的心情不好,才想着约人出来打野猪。 没想到路上,还会遇到了陆向荣这个不开眼的家伙。 冯明顺气冲冲的大跨步朝着陆向荣走了过来。 一巴掌推向陆向荣的肩头,想要将陆向荣推下一旁的泥沟里。 结果,他一巴掌下去,感觉像是推到了一面墙般,陆向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 冯明顺挑了挑眉,心头猛然一惊。 陆向荣一个游手好闲又不锻炼的人,怎么挡得住他的力气? 正当他要加大力度之时,两声大喝从身后传来。 “冯明顺你想干什么?” “别碰我三弟,否则有你好看!” 陆向荣的大哥、二哥满脸严肃地跑了过来。 大哥陆向平直接一把拍开了冯明顺的手掌,脸上满是怒容。 二哥陆向安也来到陆向荣身旁同仇敌忾。 陆向荣心头不由流淌过一道暖流。 瞧见陆向平和陆向安两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冯明顺后退一步,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想让某些人夜间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别磕到碰到受伤就不好了。” “呵呵,大家都是一条大队的人,有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吗?” “好了,没事了,我们还是去抓野猪吧!” “最近野猪有点泛滥的迹象,我们可是在为大队做好事!” 见陆向平两人出现,其余几人走了出来和稀泥。 陆向平两兄弟一身肌肉,并不好惹。 冯明顺见状,只是冷笑地看向陆向荣:“以后有空我再陪你玩玩。” 这句话看似朋友之间一句简单的话,在陆向荣看来却充满了威胁性。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冯明顺本想动手,只不过被陆向平、陆向安的出现阻止了。 “玩?看来今晚我是得找时间和你们好好玩玩了!” 陆向荣心中暗道。 想到对方四人要去打野猪,陆向荣决定晚点进山陪他们玩玩。 “小弟,晚上你最好还是别随便在街上乱逛了!” “最近野猪夜间活动频繁,爸妈都很担心你。” “赶紧回去吧!” 大哥、二哥催着陆向荣往家走。 一副自己不回家,那就哪里都不能去的架势。 陆向荣只好应了下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在农村,油灯是极其珍贵的玩意。 因此,陆家并不舍得点灯,房间内黑乎乎的。 大家就靠着月光照入房间,摸索着前行。 这年代的农村,大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娱乐活动极其匮乏。 因此,陆向荣也只能躺在床上假装着入睡。 直到听到了隔壁屋响起了几道鼾声,陆向荣这才又悄咪咪地从床上爬起,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到门外。 拿了把锄头和砍刀,陆向荣就趁着夜色离开了陆家。 片刻后,陆向荣赶到了黄家的废弃老宅。 此时,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虫鸣。 注意到没有人路过的踪迹后,陆向荣这才动作轻微地挖起土来。 好在银元埋藏的位置不深,只是正好在墙根底下,才被忽略,遗留了下来。 一刻钟后,陆向荣终于挖出了地底下的所有银元。 可惜的是,这些银元只是普通的银元,并非是价值昂贵的冤大头。 不过,即便如此,能挖出15枚银元,陆向荣也心满意足了。 陆向荣对于这时候的银元价格,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如果是去供销社,那么银元的收购价格,大致在3-5元一枚。 陆向荣自然不会拿着这些银元去供销社出售。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哪怕是在这个年代,也依旧有黑市这样的地方存在,只不过一般人并不知晓。 由于常年游手好闲的原因,陆向荣倒是因此知道城里有几个这样的人物。 他打算明早进城,去找这些人问问价,再做决定。 至于现在。 陆向荣先赶回了一趟家中,将银元藏好,再将锄头放回。 提着一把砍刀,就朝着村后面的东星山赶去。 他可没忘记冯明顺对自己的嚣张。 君子报仇,只在朝夕! 有这样一个能够报复冯明顺,报复冯家的机会,陆向荣又怎么可能不去抓住呢。 第5章 小爷来陪你们玩玩! 趁着夜色,陆向荣在村间小路飞奔。 没多久,陆向荣就赶到了东星山山脚下。 东星大队,就是根据东星山,才取的名字。 陆向荣站在原地,耳朵微动,倾听着山中的动静。 自从获得透视能力后,陆向荣的身体获得了全方位增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听力。 在众多虫鸣声中,陆向荣听到了一声野猪的嚎叫声,撕破夜空,在山间震荡。 “看来,冯明顺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一般而言,野猪的习性是昼伏夜出。 所以到了凌晨时分,它们才会活动得更加频繁,会出来觅食。 想要捕获野猪的时机,就在这几个小时。 “还好没来迟。” 陆向荣摸了摸腰间口袋里放着的十几粒石子,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 一路上,他捡了不少小石子,尝试着抛了抛,发现在双眼的加持下,准度准得离谱。 所以捡了不少石子,看看后面能否有用得到的地方。 循着猪叫的声音,陆向荣在山中快速飞奔。 二十分钟左右,陆向荣便看到了百米之外的冯明顺四人。 此时,他们正包围着一头一米多长的成年野猪。 野猪的后腿流血,插着一根羽箭,显然是在冯明顺手中受了伤。 只不过,野猪生命力顽强,依旧躲在草丛之间,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冯明顺四人。 “哈哈哈,这头野猪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明顺哥的箭术果然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最好的!” “接下来我们有口福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么大头野猪,拿出城里换钱多好!” 四人分开四个方向,手里举着长矛,围住了野猪躲藏的草丛,另一只手里还举着手电筒。 不得不说,四人的打猎技术确实了得,配合得也很不错。 如果陆向荣再晚来十几二十分钟,估计四人就成功猎到野猪了。 不过现在,陆向荣自然不可能让四人成功。 “不是想玩吗?现在小爷来陪你们玩了。” 陆向荣心中冷哼一声,悄悄摸的距离更近了些。 “差不多了,赶紧杀了这畜生。” 冯明顺没有了耐心,朝着另外三人低声道。 三人点点头,举起了手里的长矛。 陆向荣能够清晰地看到草丛中,野猪瞬间紧绷了起来。 “该出手了!” 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出手就晚了。 陆向荣低喃一声,从腰间摸出石子。 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捏紧一粒石子,全身力量集中一点。 嗖—— 石子在夜色下,朝着冯明顺膝盖弯处射去。 “啊!” 冯明顺发出一声惨叫,膝盖一弯,整个人痛得跪了下来。 在这一时刻,野猪也瞄准机会动了。 对于冯明顺这个射伤了它后腿的罪魁祸首,野猪早已记恨在心。 现在见到冯明顺不知为何露出破绽,它毫不犹豫朝着冯明顺直冲了过去。 “嚎——” 野猪冲撞! 野猪冲出了草丛。 “危险!” “野猪出来了,明顺快跑!” 另外三人大叫,想要提醒冯明顺。 然而已经太晚了,或者是冯明顺的反应速度太慢了。 等他惊醒过来,想要躲避之时,野猪直接迎面冲了上来。 “啊——” “噗通——” 面对两百斤的野猪,冯明顺直接被无情地撞飞出去了四五米远。 “嚎——” 然而,一击得手后,野猪没有马上逃跑,而是回头再给冯明顺来了一套野猪践踏。 四只猪蹄重重砸在身上,差点没让他直接吐血而亡。 “快!快救人!” “该死的野猪!” 另外三人反应了过来,提着长矛朝野猪刺去。 野猪一个拐弯,朝身旁的大汉右腿冲去。 “噗通——” 大汉被撞飞,捂着大腿痛苦大叫起来。 趁此时机,野猪没有再做停留,而是朝着山林深处逃走了。 它也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不赶紧逃只会死在剩下两人手中。 十几米开外,陆向荣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结果。 野猪真不愧是山中猛兽,短短几十秒,就让冯明顺和另外一人遭受了重创。 看样子,两人现在都十分的不好受。 陆向荣没有继续下手的想法,因为这样一来,会让他暴露。 现在自家实力弱小,可不是直面冯家的时候。 不光是冯海生作为东星大队的大队长手握大权,更因为冯海生生了六子一女。 光是这六兄弟,就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否则冯海生也不可能稳坐大队长之位。 他要是现在暴露了身份,面对冯家可就危险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报复冯家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让他们一家人,慢慢感受自己以及陆家当年的痛苦,才是最好的报复! 趁着夜色,陆向荣慢慢的后退到不会被四人发现的范围后,才快速地朝着山下跑去。 跑回家中,挖出银元,仔细地塞入怀中后。 陆向荣这才又小心翼翼地爬回了床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眯上了眼睛。 片刻后。 村里响起了吵吵闹闹的动静。 “不好了!冯明顺和陈大友去抓野猪,被野猪撞伤了!” “野猪伤人了,大家伙快起床!” 在一片喧闹的声音下,陆家人自然也不可能再睡得下去。 纷纷起身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向平、向安,你们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陆国强坐在床边,安排说道。 “是。” 二人披上件棉衣,就朝着外面走去。 “我也去。”陆向荣立马跟了上去。 “荣娃子,外面不安全,快回来。”陆母见陆向荣也要跟着出去看热闹,立马紧张道。 “妈,不会有事的。” 陆向荣有些无奈,太受爸妈溺爱也并非绝对是件好事。 “好了,娃长大了,想干什么就去吧!” 陆国强摆了摆手,示意陆向荣跟着大哥、二哥出去。 他隐隐察觉到了儿子的一些变化。 儿子变得有些靠谱了,他也应该放手让孩子自己去成长了。 陆向荣跟着大哥二哥来到了街上。 没多久,就看到了冯海生一家子人,一个个面色难看至极地往回走。 在他们的身后,两副简陋的担架上,抬着冯明顺和陈大友两人。 “啊啊啊,我的腿断了!” 陈大友捂着大腿,惨叫个不停。 冯明顺则是直接昏死了过去,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第6章 上山抓野猪 空气中,血腥味四散。 冯海生铁青难看的脸上,怒气浮动,“明顺向来是打猎的好手,绝对不可能被野猪伤成这样!” 跟在后面的其他几个人脖子都快缩到裤裆里了,“大、大队长,那野猪发了狂,也不知道被啥刺激了,横冲直撞的就朝着我们来。” “顺子哥离得最近……” 冯海生强忍着怒气,这才没甩给他几个耳光。 他儿子重伤生死未卜,后面这几个人却连根毛都没伤着! 周围聚过来的乡亲越来越多,冯海生咬着牙说道:“赶紧叫村里赤脚大夫过来给看看,这伤势耽误不得!” “谁能把山上那头伤了明顺和大友的畜牲打来,我就做主给他记十个工分!打下来的野猪大队里一斤不要!” 一听这话,村里大家伙都炸开了锅。 乖乖,那可是十个工分啊! 能换不少粮食! 可是山里那野猪也不是吃素的,粗壮的獠牙能轻易把人捅个对穿! 山里那些个老树根都被刨出来了,铁蹄踏地震地响。 吭哧吭哧直粗喘声恨不得在山下都能听见。 他们想要工分,也想吃肉,可根本没这打猎的好本事啊! 连冯明顺的儿子这把式是带人上山都不成,更别提他们了。 竹竿做成了简陋担架上,冯明顺身上的血刺眼不已。 看得人胆颤发寒。 但这时候谁敢去? 野猪正是被激恼了的时候! 陆向荣站在人群后头,看着前方吵闹嘈杂的人群,黑曜石般的眸底闪过瘆人冷光。 这些根本不够偿还他家所遭受的万分之一! 呵,冯家,这只不过是个刚开始而已。 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 大哥陆向平也有些心动,“看他们这模样,那野猪少说也有个几百斤。” “估摸着不是那么好抓来的。” 听了这话,陆向荣嬉皮笑脸地扭过来说道:“大哥二哥,咱敢不敢拼一把?” 那张脸上闪过的笑意让两人愣在了原地。 老二陆向安惊讶不已,“你把脑子摔糊涂了不成?那可是野猪!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就算受伤,也不是咱哥仨能猎回来的。” 野猪这玩意儿在林子里更是壮硕,粗树都能拦腰撞断! 更别说是人骨头了。 眼瞧着前面人群逐渐散开。 陆向荣揽着哥俩往家走,压低了声音说道:“瞧冯明顺他们几人的模样,那野猪应该也没讨到好处。” “不如趁它病,要它命!” 在林子里,他亲眼看着那野猪血槽子空了半管。 就算受伤也跑不了多远。 陆向平笑骂道:“荣娃子,是不是又嘴馋了想吃肉?”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你要是实在想吃,哥过几天上山弄个陷阱,看能不能抓两只野兔回来。” 在旁听着的陆向安撇了撇嘴,“大哥,就你疼他,咱家哪还有……” 话没说完,就被陆向平一个眼神瞪了回来,“荣娃子是咱家最小的,细胳膊细腿像啥样。” 听着哥俩说话,陆向荣只觉得恍如隔世。 真好,这辈子家人还都健在。 还都没有被冯家迫害! 眼眶微微泛酸。 陆向荣从墙角抄起两个老旧的捕兽夹就扔进了背篓,“大哥二哥,我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这次我要跟你们并肩战斗,一起把咱们陆家撑起来!” 这话倒是兄弟俩没想到的。 诧异的看了陆向荣一眼,随后还是老二大手一挥,“娘的,豁出去了,干一把!” “家里好些日子没见着荤腥了,要是运气好能猎回头野猪来,咱这一年都不愁肉吃!” 哥仨一商量,甩开膀子就开干! 捕兽夹、麻绳、强劲弓弩……把打猎的家伙全都带上。 他们这深山林子里,猎户居多。 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村里庄稼根本不够吃。 女人们上山挖野菜,男人上山打猎,这才能勉强糊口度日。 所以家家户户都有打猎的家伙。 刚要转身就走,陆向荣顿住步子。 陆向安没好气地看过来,“咋,怕了?” “怕了就别嘴馋,天天想着吃肉!” 陆向荣龇牙一乐,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大哥,咱把爹那猎枪也拿上!” “野猪少说三四百斤,要是临死反扑,咱也好有反击的余地。” 毕竟除了在爹娘眼里,他在家人心中都是混蛋形象。 改变这事,他得一步步来。 陆向平听了觉得有理,但却不免发愁,“老爹把那枪杆子看得跟命一样,我也不知道放哪了。” 陆向荣乐了两声,朝着后面东南墙看去。 只觉得这时候眼眶微微发热,好似经络脉息全通了。 那堵墙好似无形,他一眼就瞧见了柴房底下藏着的那大箱子。 里头赫然是用兽皮,里三层外三层裹起来的猎枪! 他二话不说,冲进去就把枪抱了出来。 森白的牙在凌晨泛着光,“找到了!” 老大老二连连咂舌,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陆向安撇着嘴说道:“我就知道爹偏心,把这好东西藏哪都告诉你了。” 陆向荣扛着枪就往外走,悄默声地关上了院门,“有一回爹擦枪,我在家给瞧见了。” 他们哥仨是偷着上山的。 要是让陆国强知道,肯定说啥也不让陆向荣去。 刚才长街上这么一闹腾,天都泛起了鱼肚白。 眼瞧着蒙蒙亮,兄弟三人直接快步进了山。 免得那野猪跑远了。 凌晨的山里逐渐有光亮透出,细碎斑驳的光影透过交杂枝叶。 林子里雾气昭昭,陆向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扭过头来嘲笑道:“荣娃子,这还没到半山腰,你可别累的……” 刚转过头去,他的话口就戛然而止。 后头哪还有人? 只见陆向荣健步如飞,大步流星地就往半山坡上爬。 那体格子看上去比他还壮! 陆向荣脚下踏在陡坡之上,抬手就抓住了旁边裸露出来的老树根。 臂膀肌肉绷起,流畅的线条在衣裳下裹着。 平时还真看不出来! 陆向安忍不住瞪大了眼,“这小子背着咱偷偷练了?” 陆向平满眼欣慰,“荣娃子长大了。” 前头不远处,树干拦腰折断,木屑飞溅混着黏血。 第7章 家里开荤 陆向荣脚步一顿,他俯身捻了一把土。 猪血混合着黑泥再加上木屑杂草,这味道别提多难闻。 “看着这一路痕迹,野猪应该就在前头不远。” “血还是温热的。” 后头陆向平兄弟俩紧跟着跑过来,神色凝重,不敢有一丝大意,“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就算搞不到野猪,也别把命搭进去!” 兄弟俩尤其盯着陆向荣。 陆向荣忍不住嘴角一抽,“大哥二哥,好歹我也是个成年男人,肯定不给你俩拖后腿。” “我能看好自己,放心吧!” 陆向荣紧了紧手里弓弩,“走!” 兄弟三人朝着前头山坡快速奔袭,谁也不慢。 地面和崖壁上有不少零星散落的血迹。 这一路上,甚至能在周围听见其他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向荣眸色一沉,“大哥二哥,咱们得速战速决了,不然这血腥味引来其他大型野兽,咱吃不了兜着走!” 远处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林子这么大,要想找一头受伤藏起来的野猪,谈何容易。 陆向荣眉头微皱,直接开了透视! 只见前头几个土坡下面,正有一处不易被发现的暗穴,遮挡在宽大根深的树后。 寻常人要是过去,定然看不见。 这些落在陆向荣眼中,就有如透明障碍一般。 一个就地滑铲就到了前头土沟里。 陆向安下意识地就要抓住他衣角,“荣娃子,你疯了!” 已经平稳落地的陆向荣抬头,嘿嘿一乐,朝着那边崖壁底下的暗穴打了个手势。 陆向安猛地怔住,“荣娃子找到那头野猪的藏身地了……我次,今天这小子走了啥狗屎运。” “平日里一向好吃懒做,难不成头一遭上山还有这好运气?” 陆向平脸上满是欣慰,“少说两句,咱哥仨左右开弓,就不信拿不下这头野猪!” 前头,陆向荣压低了身子慢慢靠近洞穴口。 随着距离拉近,那股子刺鼻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 依稀可见散落到地上的针毛。 就连这周遭松软泥土凹陷的蹄子印,都分外的深。 陆向荣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的拨开前托灌木丛。 一眼就瞧见缩在里头舔着伤口的野猪。 那黑亮细小的野猪眼泛着凶光,被冯明顺他们几个围猎出来的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 几乎要在石头坑洼处形成一片血滩。 后头赶上来的陆向安暗骂道:“妹的,真是可惜了这些好猪血。” 这玩意可是大补! 陆向荣眯了眯眼,心中对策霎时成型。 “大哥,你做陷阱的功夫精细,记得在里头放上这些捕兽夹,待会儿我把这野猪引到陷阱那边。” “到时候就靠二哥开弓射弩了!” 两人齐齐点头,担忧的目光看向他时,陆向荣咧嘴笑了笑:“我身上这不是还有老爹保命的家伙吗?” 说完就拍了拍身上背着的猎枪。 陆向安虽说平时爱跟他闹嘴,各种瞧不上,但真到关键时候,把自家兄弟安危那是真正放在心上的。 “行,打不过就跑,有我跟大哥在后头接应你。” 他拍了拍陆向荣的肩膀,转身和老大分头行动。 周遭空气寂静下来,陆向荣眼中泛着深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前头洞里窝着的野猪。 它吭哧吭哧的猪鼻子不停拱地,硕大又坚长的獠牙裸露在外。 偶尔有几缕破开云雾的阳光射到这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向荣猛然听见一声鹧鸪叫。 这是他家兄弟的暗号! 看来陷阱已经准备好了。 陆向荣从地上捡了块趁手的石头,直接扔向野猪眼! 野猪虽然体型庞大,力气健硕,可却视力极差。 “来啊蠢家伙,今天就让你给老子打牙祭!” 他现在力气贼大,石头更是抡圆了膀子掷出去的。 尖锐的石头砸在野猪眼睛上,疼得它嘶吼作痛。 鼓蛹着身子溢出阵阵低吼,踏动铁蹄就朝着陆向荣冲来。 横冲直撞的模样显然是红了眼! 细小的黑色眼睛满是凶光血气,瞄准陆向荣腰腹的獠牙寒光毕露。 陆向荣头皮一麻,转头就跑! 林子里,地面都被踩得嗡嗡颤动。 躲在暗处的兄弟俩也不敢吭声,生怕惊扰了野猪。 到时候落不入陷阱,他们仨都会陷入危险境地! 只能为陆向荣狠狠捏了一把汗。 老大攥紧了手心,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前头,“荣娃子……再跑快点啊!” 莽莽苍苍的林中,陆向荣飞速奔向前的矫健身影十分灵活。 跟打了好几针肾上腺素似的。 后头野猪穷追不舍,发了性子的疯狂下,拱断了所有拦路的树。 吭哧吭哧—— 野猪那粗壮的长鼻子里,热息如流,剧烈地喘着气。 眼瞧着就要追上了。 毕竟两条腿可跑不过四条腿。 陆向荣心跳剧烈,泥马,真他妈刺激! 他几乎已经感受到那冰冷尖锐的獠牙顶在大腿根了! 陆向平就在陷阱后头的灌木丛,他忍不住站起来急速招手:“荣娃子,快点!” 前头就是几条顺着粗壮树干垂下来的藤蔓。 陆向荣忽然顿住了脚,扭头看向朝自己猛奔来的野猪。 抬臂架枪,瞄准野猪脑袋,“今天就给我们家里开荤!” 砰—— 一声巨响,子弹直接射穿了野猪半个脑袋! 刺眼的鲜血飞溅,直接射出去好几米,甚至还有不少都淋在了陆向荣身上。 然而狂躁状态下的野猪根本就刹不住脚。 顶着獠牙就冲了过来! 陆向荣见好就收,背上枪,抓住坚韧的藤蔓就纵身一跃! 轰! 冲过去的野猪直直摔进了陆家兄弟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里。 里头竖满了削尖的木刺,几百斤的重物砸进去,径直就捅进了野猪肚子! 咔咔作响的捕兽夹更是死死咬住了野猪后腿。 站在树干上的陆向荣赶忙喊道:“二哥,快弄死它,还有一口气!” 陆向安一咬牙,拉着弓弩就射! 野猪脑袋和后心接连被射了几箭,鲜血汩汩涌出。 庞然大物在坑里踢腾两下腿,就彻底没了气。 兄弟三人也脱了力似地坐在坑边上,“握草……咱们居然打死头野猪?” 第8章 黑市交易 只见硕大空地上躺着的野猪呈深褐色,毛粗而细。 汩汩温热的血流了一地,就连泥土都混杂着腥味。 光是一个猪耳朵,就能顶成年男子两个巴掌大! 厚实又艮揪,当下酒菜那叫一个香。 陆向安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危险关头回过神来,看着倒地不起的野猪,他由衷地倒吸一口凉气。 “俺嘞个亲娘,这头野猪少说有六百斤了吧?” “肥头大耳的,这猪肚子里不知道有多少油!” 陆向平则满眼震惊地看向在旁边手起刀落,把半个猪头都砍下来的陆向荣。 荣娃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身上这股冲劲与狠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锋锐的刀子砍破猪骨,更有鲜血溅在了陆向荣脸上。 他浑不在意,随手就拿手抹去了,“大哥二哥,这猪不好往山下扛,咱切割了拿竹篓子背回去!” 惹来兄弟二人一致同意,当即就利落地把这几百斤野猪全都分割好。 还带着血丝的鲜肉泛着一股子油腥味。 陆向平扛着百来斤肉往山下走,“这肉足够咱家省着点吃到年关了,回去就给荣娃子炖个猪蹄儿尝尝。” 陆向安刚要开口,陆向荣就抢先一步说道:“大哥,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也是时候跟你们一块把家里撑起来了。” “嫂子她们天天都要上工,侄子侄女也吃不饱,肉留着给他们吃!” 那双黑亮的眼微弯,剑眉星目之下,相较之前更平添了几分硬朗。 陆向荣是他家长得最好看的,继承了爹娘的优点。 陆向安两人也很是诧异,到底是自家兄弟。 一拳就锤上了陆向荣的肩膀,“好小子!算哥俩没白疼你。” 兄弟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山坡回到村里。 才刚下山,就被几个下工回来的村民盯上了。 “俺的老天爷,陆家兄弟打了大野猪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瞬间穿透半个村。 前头歪脖子老槐树下,正站着一个挎着竹篮纳鞋垫的婶子。 一双发亮的三角眼,直勾勾盯着他们背篓里的猪肉,不停地咽口水。 “嘶……这陆家兄弟还真了不得,向平和向安天天做农活,有的是力气嘞!” “没想到还是打猎的好把式,他们一家子可要享清福喽。” “这年头能吃上肉,果然还是生儿子好。” …… 滔滔不绝的议论声传来,陆家兄弟一言不发,闷声就扛着肉往家走。 砰的一声闷声巨响,砸在自家院里。 刚下工的大嫂立时听见动静跟了出来,“老天爷,咋这么大的野猪!” “你们哥几个没事吧?” 她忙上前查看陆向平的身子,上上下下确定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陆向平爽朗地笑了几声,“今天这还多亏了荣娃子,不然俺俩可打不到这野猪。” 大嫂闻言,惊诧地望过来,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陆向荣身上。 却不敢表露一丝一毫的其余情绪,忙道:“我这就帮你们把猪肉洗了,娘身子骨正弱,喝点肉汤补补也是好的。” 而屋里出来的几个侄子侄女,瞪着乌黑圆亮的大眼睛,止不住地咽口水。 看见这些肉都迈不动腿,可当看见站在旁边的陆向荣时,又缩了缩脖子。 即便肚里馋虫声音轰隆作响,他们也不敢说半个字。 陆向荣恨不得给从前的自己俩耳光,忙捡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三层,“大嫂,把这给孩子们炖了吧,再加点家里的酸菜地瓜干进去。” “我记得家里还有不少山货,一块炖出来味儿香。” 草蘑野菜那些山货晒成干,炖在肉汤里,别提味儿多鲜! 大嫂眼前一亮,“好,我这就去做饭。” 厨房里响起了久违的剁肉声,就连野猪肥膘子都没被浪费,这可是好东西。 眨眼就炼了一锅油。 他大嫂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滋啦! 滋滋冒着油泡的肉闻着就让人流哈喇子,垂涎欲滴。 看着坐在门槛和矮凳上的那几个侄子侄女,陆向荣从兜里摸了摸。 一块被油纸包着的桃酥还泛着香甜的味道,只是已经碎成渣了。 “来,你们几个分着吃了吧,一会就能吃上肉了。” 陆向荣递给虎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娃娃却比豆芽菜还干瘦。 他们对视一眼,瑟瑟缩缩地接了过来。 小心翼翼打量着陆向荣的脸色。 让他心中又是一痛。 不一会,喷香的野猪肉炖萝卜腌菜就出了锅! 黑面饼子泡在汤里都沾了油润香喷的味道,恨不得把人舌头香掉。 一家子难得吃了个好饭。 个个闷头只顾着吃,谁也没说话。 家里几个孩子更是吃得满嘴流油,分外满足。 陆国强更是从炕头底下翻出烟锅袋子,嘬了一口,“这头猪就是冯明顺他们没打下来的那头吧?这事恐怕瞒不住。” 这话一出,桌上除去几个孩子外,其他人吃饭的速度都变慢了。 在这村里,谁不知道大队长家只手遮天。 冯家现在的权势,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上的。 陆向荣用肉汤泡了两块黑面窝头,虽然噎挺,但混着肉丝也没那么难下咽了。 “爹,这事你不用操心,大队长都放出话来了,绝对不分咱的。” “这野猪,谁打到就是谁的!” 随后他又盛了碗肉汤,把野猪肉剁碎,端到陆母跟前,“娘,您好好养身子,我晚上看看能不能把这野猪肉卖了。” “到时候给您买最好的药回来!” 闻言,陆国强顿时瞪大了眼,横眉冷目地说道:“荣娃子,这事你可别瞎闹!万一被红袖章抓住,那是要受处分挨批斗的!” 陆向平兄弟俩也放下筷子,“还是我去吧,不然这野猪咱放着也吃不完,给娘治病要紧。” 陆向荣摇了摇头,“我腿脚快,而且不咋出去,镇上人都不认识我。” “到时候要是不成,我还能赶紧上山跑回来,大哥你们就在家守着娘和大嫂她们。” “我瞧着咱这野猪肉,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眼红嫉妒。” 尤其是冯家。 家里现在肯定不能离人,否则只怕野猪都保不住。 第9章 上门打秋风 见陆向荣坚持,陆国强拧着粗黑的眉毛便答应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被红袖章抓住。” “见形势不妙就赶紧往家跑。” 随后从旁边抄起件黑色打了好几块补丁的布衫,“穿上这,在人群里不打眼。” 陆向荣点头说道:“等天色晚点我就去。” 随后又往虎子碗里夹了一块软烂的野猪肉。 虎子是陆向荣二哥的孩子,也是家里最小的娃,才十岁。 小小的年纪却分外早熟,小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原本应该十分娇嫩的肌肤全都被猪草割出了血痕,皲裂。 而大嫂和二嫂更是脸色蜡黄,哪像二八年华的女人? 反观大队长家的冯玉燕,水灵白皙。 打眼一瞧,还以为是城里娘们。 炖肉的香味顺着风传出去几里地,挨家挨户都馋得倒牙。 砰砰砰! 突然,响亮的砸门声震响。 吓得屋里桌上几个娃筷子都没拿稳。 陆向荣眯了眯眼,“这熟悉的敲门声……” “陆向平陆向安!你们俩狼心狗肺的兔崽子,打了野猪肉咋不知道孝敬给婶子和奶奶。” “一家子藏起来吃独食啊你们!” “赶紧给老娘开门,再拿五十斤猪肉孝敬!” 从头到尾,这咣咣砸门声就没停下来过。 陆母虚弱地躺在炕头,被气的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这一家子天天扒在咱身上,恨不得吸干净每一口血!” “咱家有啥好东西都会被拿走,这日子到底怎么过啊……” 陆国强一张老脸也沉了下来,面色犹豫,“要不……” 啪! 不等众人反应,陆向荣直接把碗拍在桌上,“一群吸血蚂蝗,就是看不得咱家过好日子!” 说完就夺门而出,猛地一把拉开了院门! 站在外头又是拍又是骂的李春红,肥胖的身子一个趔趄就猝不及防向前摔来。 陆向荣眼疾手快地闪开。 砰! 李春红直直摔到了旁边地上,沾了一屁股黄土。 抬头一看,却对上了陆向荣那双幽黑的眼,登时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居然敢摔老娘,看老娘不掐死你!” 歹毒的话口落下,伸着手就要掐他胳膊。 谁知陆向荣反手就扼住了她的腕骨,“二婶这胳膊可比猪蹄子还要粗,怎么,还想在我家动手打人不成?” 李春红人都傻了,她错愕地望过来,“你他娘脑袋被门夹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挣扎着肥胖粗短的身子,就扬起巴掌要打上陆向荣的脸。 陆向荣眼中冷光闪过,抡着胳膊就把她甩到一边。 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二婶鼻子比狗都灵,闻着肉味就来了。” “今天一根猪毛也给不了你家!你要是想跟无赖似的继续待在这,我也不拦着。” “但可别扫了我家吃饭的兴致!” 字字冰冷,透着一股子凌厉劲儿。 李春红听了都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屋里。 却没想到,没一个人出来。 她向来是个泼辣的,哪能受这气? 当即就把旁边的箩筐架子全都扒倒,怒火上头,气得她直跳脚,骂道:“好啊大哥大嫂,你们就在屋里看着荣娃子在我头上拉屎是吧?” “要这肉也不是为了给我家吃,老太太最近害了病,吃得上顿没下顿。” “大哥要是不怕老太太病死,就一口肉都别给!” 说完就一脸得意地站在院里。 陆向荣看着她肥壮的背影,神色讥讽。 二房以往都是这么要挟他家的,每次都拿着孝道说事。 而他爹陆国强又是个孝顺的,舍不得看着老娘吃苦。 就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也得省出些口粮给二房。 李春红更是个恬不知耻,贪婪不足的! 既要还要! 这些年不知道搜刮了他家多少粮食粮票,就连农田里的活儿都是他娘帮着上工,记的工分却都到了二房那里。 每年按照公分分粮,别说大米,就连二两黑面玉米面都没给过他家。 屋里,陆国强脸色难看,闪过挣扎隐忍之色。 老二陆向安却是大掌一拍桌,“荣娃子说得对,凭啥咱家给他家当牛做马!” “这野猪是俺们三个拼了命打来的,一根猪毛也不给他们,爹你别再心软了!” 陆向平也是这意思,“没错,他们一家子欺人太甚,我娘就是这么被累倒的。” 而外头,李春红看着久久没人出来,眉头都快皱成了八字。 陆向荣冷笑着说道:“道德绑架这一套没用,老子就是把猪肉喂了狗,也不给你们一家!” 李春红尖酸刻薄的眼珠子一转,推开门就冲到了外头土道。 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就鬼哭狼嚎,扯着嗓子喊道:“不得了啊,老陆家出了一窝子白眼狼啊!” “不顾奶奶死活,更连亲情孝义都不管了,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啊……” 尖锐的嗓音,恨不得把老槐树上乌鸦都震下来。 一边说一边抹眼角,不停踢腾的双腿把路上黄土扬得满天飞。 而周围更是站满了凑热闹的乡亲。 “这是咋回事,他婶子咋在地上哭得这么厉害啊?” “听说老陆家大房猎到野猪,结果连一两肉都没分给二房哩!” …… 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 指指点点的目光更是落在陆向荣身上。 陆向荣唇角勾起的冷意更甚,“愿意嚎是吧,行。” 随后抡着膀子就直接从门板后头抄起一个黑桶。 哗啦! 黄白混合物劈头盖脸地浇在了李春红身上,一股子滂臭激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味道真他妈上头! 周围乡亲恨不得退避三舍,捏着鼻子连连往后散去。 李春红犹如当头一棒,先是一愣,随后震天响地尖叫声响彻整个村里,“啊啊啊你个烂心肝的小狼崽子,居然敢拿鸡粪和泔水浇老娘!” 她疯狂地拍着衣裳,可早就被浇成了落汤鸡。 陆向荣把桶扔到一边,面色不屑地说道:“你都敢不要老脸的上门来打秋风,我凭啥不敢浇你?” 外头看热闹的乡亲更是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异样的眼神让李春红丢尽了脸。 第10章 生活物资 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暴跳如雷地嗞哇叫唤道:“当年你家揭不开锅,别忘了是谁借了你家粮食!否则你能不能活到这么大还两说!” “要不是我家帮衬,你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这打到的野猪就该分我家一半!” 红赤白脸的模样,看上去是真急了。 但陆向荣却不为所动,甚至脸上的嘲讽之意更加浓厚,“你还真舔着脸说。” “当初我爹从山上摔下来腿脚受了伤,我娘去跟你家借粮借钱,你家又是骂又是侮辱的,最后不情不愿地给了二斤黑面打发!” “还以这为借口让我家给你们干活,我大哥二哥连同虎子,他们哪个没给你家割过猪草下过田?” “就连你家衣裳裤头子都是我娘洗的!”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家跟前吼,老子没把你家房点了,算是便宜你!” 陆向荣声声狠厉,那双漆黑到极致的瞳仁好似都泛着冷光。 李春红连同村里人,从未见过陆向荣这般严词厉色的模样。 好似真是山上狼王的崽子。 那眼神看着像要吃人似的! 李春红也被这架势吓住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就算你们打到几百斤的野猪不想分,可这片山是大家伙的。” “你打到的野猪就是集体财产,你想私吞不成!” “这就应该拿出来给家家户户都分上几斤!” 李春红目光狠辣,尖酸吊梢眼中闪过阴险。 扯着尖嗓子喊上这么两句,人群里顿时激起了更大的反响。 甚至有几户都在纷纷应和,“就是,这么大的野猪你家也吃不完啊,还不如给乡亲们分分,邻里邻居的都该互相帮衬。” “就是……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又忘本,我家也不多,要就先割个五斤吧。” “最好是那有肥有瘦的猪三层!” 其余没说话的,面色也都犹豫。 似乎在想要不要加入这场讨肉的声讨。 砰—— 猛地一声破空枪响,直接把村里乡亲全都震在了原地。 就连带头起哄的李春红都脖梗子一缩,后背拔凉。 陆向荣手里举着他爹那把猎枪,冷硬的枪口甚至还在冒烟,“这猪是我们兄弟三个拼了命打来的,我看谁敢动!” “敢动,我就跟他拼命!反正也差点死在野猪嘴里。” 这话一出,没一个人敢吭声的。 就连跋扈泼辣的李春红都不敢说个不字。 她生怕这丧心病狂的陆向荣给自己来一枪子儿。 满眼怪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莫不是中邪了吧? 以前的陆向荣别说拿枪,就连大声说个话都不敢! 自己让他把粮食早晨送去,他就不敢黄昏来! 这是咋了? 陆国强此时也带着俩儿子走了出来。 李春红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诉苦道:“哎哟大哥诶,你家荣娃子可要翻天了,老太太在家还等着肉救命呢,你快给我割几十斤肉回去。” “不然回去老太太骂你和嫂子,我又没法拦着……” 陆国强才不管她叽里咕噜说什么,板着脸,声线冷硬地说道:“荣娃子就代表我们一家的意思,弟妹你回去吧。” 这回,李春红彻底愣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 “吵吵嚷嚷的都闹什么呢!” 话还没说完,后头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正是大队长冯海生! 他沉着一张老脸走上来,鼻头微不可察地耸动几分。 显然也闻到了陆向荣家传来的炖肉味。 李春花哭的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大队长可得给俺家做主啊,大房打到了野猪却不孝敬家中老娘,也不帮衬弟兄,现在更不肯给乡亲们分。” “这不是搞特殊吗?吞占的可是咱集体财产!”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把高帽子扣上再说。 冯海生狡诈的眼睛一眯,“荣娃子,你家真打到野猪了?” 陆向荣脊背站得挺直,未曾弯下半分。 黑亮有神的眼睛直视着冯海生,淡淡道:“怎么,村长也觉得我家应该分给大家伙?” 冯海生精明的眼映着那鹰钩鼻,虽然在笑,可却看不出几分真心实意。 他阴沉视线扫过陆向荣,开口道:“你们抓到的可是明顺打伤了的那只?既然是两家合作,分出些来倒是也……” 不等他说完,陆向荣把猎枪就直接背在了肩头,冷冷地看过来,“大队长怕不是记性不好吧?我们哥几个打了野猪,给冯明顺报了仇,咋现在还要分我们的肉?” “大队长不是说谁打到就归谁么,也是看着我们陆家人丁单薄,好欺负吧。” 嗓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冯海生眼角皱纹都更细密了几分,眉头不动声色地皱紧。 这小子自打醒了之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陆向平站在了自家兄弟旁边,也委婉地说道:“大队长一个唾沫一个钉,肯定不会盯着咱家拼了命打来的野猪不放。” “不然这不是要咱的命吗?咱娘再没这点营养,可真要死了。” 陆向荣眨了眨眼,立时又补了几句:“当然了,队长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咱受欺负,您说是吧?” 直接上压力! 冯海生脸色难看,脖颈上隐约有几根青筋暴起。 彻底沉下来的眼中充斥着算计,众目睽睽之下,偏偏他不能说什么! “我说的话自然作数,这野猪谁打到就是谁的!” “他二婶别在这闹了,也不嫌丢人。” “都散了吧!” 冯海生咬着牙遣散了大家伙。 心里却给陆向荣狠狠记了一笔,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难缠! 李春红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冯海生一眼瞪了回来。 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家,半口肉都没讨到。 这场闹剧过后,天也差不多黑了下来。 陆向荣从隔壁婶子家借了辆牛板车,借口说进城给老娘看看药材。 实则,却是直奔黑市。 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县城里过来过往的人也越发少。 陆向荣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赶着牛车就拐进了一处巷口。 第11章 地下强哥 这处巷口十分狭窄昏暗。 七拐八绕地走进去,前头挂着几根破烂布条,遮挡着一处摇摇欲坠的木门。 陆向荣逐渐停下牛车,拴在旁边的杆子上。 幽亮的目光敏锐捕捉到了前方那站在暗巷砖窑口的矮胖子。 陆向荣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块钱,这也是他身上最后的票子。 要不是爹娘宠着,恐怕身上连一块钱都掏不出来。 三短一长吹了两声低哨子,陆向荣同时把钱塞进了胖子手里。 胖子嘴里叼着卷烟,透过缭绕烟雾盯向戴着帽子的陆向荣。 侧着身子让他过去了,“早点出来。” 那两声哨子便是黑市的接头暗号。 前世冯家没少乘着风口投机倒把,赚了一笔又一笔。 他家的霸权在村里日益巩固,且靠着自家俩兄弟在矿场压榨出来的价值,在城里还置了房产。 陆向荣身上肌肉绷紧,扛着刚砍下来,新鲜不已的野猪头就进了黑市。 这次,谁也别想再祸害他家! 直到进入黑市,里面声音霎时变得嘈杂。 来来往往的人鱼龙混杂,卖什么的都有。 然而每个人都是经过乔装的,毕竟被查到可是要挨处分和批斗的。 陆向荣直接贴着墙边把自己身形隐匿到暗处。 左边十步,然后右拐二十米…… 如愿以偿看见了一扇半圆形的木门。 陆向荣身后背着的硕大猪头,用打满补丁的布裹着。 乍一看倒不显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背了堆破铜烂铁。 他刚进了这破窑洞,前头顿时迎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粗犷的嗓门喊道:“哪来的乡下小子?这么不懂规矩。” “来见我们强哥就得自报家门,寻常东西我们强哥可看不上!” 陆向荣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强哥,我这东西别人可不一定有。” 刻意压低的嗓音听不出原本音色。 而被众人唤作强哥的那人,赫然长着一张可怖的刀疤脸。 一道狰狞长疤,贯穿他半处脸颊与额头。 他此刻正坐在长板凳上磨着一把弯刀,桌上放着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瓜子花生这些零嘴更是不缺。 周强看都没看他一眼,旁边小弟见证,立马递上一根烟来。 陆向荣一眼就认出来这红色包装的烟,正是大前门! 旁边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走上来,满脸不耐烦,“滚滚滚,你小子别是来错了地方。” 说着就要把他赶出去。 然而当他手推上陆向荣的肩膀时面前,却硬是没法撼动这颀长的身形半分。 陆向荣抬手就轻松把他推到旁边一个趔趄。 那壮汉不可置信地望过来。 不是,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的,咋力气这么大? “你敢在这撒野,也不看看……” 咣当! 这人骂骂咧咧的话音还没落下,一记重物就闷沉地砸在了周强面前木桌上。 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 “强哥不妨验验货。” 此时的陆向荣,浑然没了那股养尊处优的傲慢劲。 更不像在家那般温和。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狠厉充斥,压低的眉眼隐约泛出几分锋锐。 幽黑的眼底更是深邃。 周强拧着眉头,哪来的混小子这么不懂规矩? 那张煞气可怖的脸上刚浮现不满,视线却猛然被桌上硕大的野猪头吸引。 瞳孔骤然一缩,“这是刚从山上打来的野猪?” 那肥大的野猪头褐色还带着针毛,而弯曲向上挑起的獠牙更是尖锐。 脖颈上的刀口平滑锋利,可见下刀之人手起刀落,又利落又狠! 没有半点粘连着的筋膜与皮毛。 陆向荣笑了声,宽大的布帽檐遮挡住半张面容,“下午刚打过来的,我后头牛板车上还有五百斤野猪肉。” “猪蹄猪腰肥三层,全都有。” 说出的话铿锵有力,即便面对地下黑市只手遮天的周强,也没有半分畏惧。 那张年纪尚轻的脸上看不出怯懦。 周强眯了眯眼,原本以为这小子不过就是周围村里的普通猎户。 却没想到能猎杀几百斤重的大野猪。 “现在猪肉八毛钱一斤,供销社已经卖到九毛。” “你这野猪只能走暗路子往外销,我给你七毛。” 周强混浊眼中划过一道精光,故作不感兴趣地扒拉了两下猪头。 闻言,陆向荣唇角弧度不减反增。 这是看他年轻想压价啊,七毛一斤的价格,比白面粳米都不知道低了多少! 连普通猪肉都买不着,更别说这野猪肉! 陆向荣不急不慢地说道:“强哥是个痛快人,我这野猪肉可是头一份,十里八村的猎户也猎杀不到。” “也只有强哥能吃下这批货,城里的有钱人家都喜兴用猪头做宴,这野猪肉比普通的家养猪有嚼劲,更有面儿。” “一块二,就当我跟强哥交个朋友,以后有啥山货第一个找你!” 就算周强不收,他挨个拿出去散卖也能赚不少,就是麻烦。 而且冒的风险更大。 他现在急需用钱,家里处处生活物资都急缺。 而且娘的病能再拖了。 周强一听这话,目光如炬的眼神上下扫量了他一眼,“你小子倒是个有心思的,敢跟我喊价。” 陆向荣笑了声,低哑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强哥手里过的东西多,当然知道山上野味多难得。” 周强阴沉的脸上忽然迸发出一阵笑意,“成,算老子交了你这个朋友!” “兄弟们,卸货!” “你以后有山上的野味尽管往我这儿送,不过我有个条件。” 话音一顿,那双森冷的眼盯向他。 陆向荣丝毫不惧,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周强冷着声音说道:“你打来的猎物只能往我这里送,要是还敢有别家吃两头……到时候别怪哥不客气。” 铮——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被磨得锃光瓦亮的那把刀狠狠插到了长桌上。 陆向荣勾唇道:“我也正有此意。” 除了周强,这一片地带再没人能吃得下这么多山货。 山上打猎除了野鸡野兔这些小的,轻则也是一两百斤起! 周强满意地直起身子,挑着眉头就拍上了陆向荣的肩膀,“你们几个去把秤砣拿来,上秤!” 第12章 供销社大采购 陆向荣则是把牛板车上那几百斤的野猪肉,全都跟着这几个壮汉搬了下来。 份量十足! 累的这几个汉子呼哧喘气,“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野猪,好家伙!” 这些肉全都上称后,确实如陆向荣所说,足足五百斤。 周强转身拿来一个黑皮包,鼓鼓囊囊的。 从里头利索数出来几沓子大团结,个个崭新翻亮,“按照你说的价,这些一共五百五十块。” 随后又当着陆向荣的面数了一遍,确保无误,“咱们可是钱货两清啊,出了这个门有差错可别找我。” 陆向荣却不急着收钱,从里头反倒拿出一沓又给了回去,“强哥,这一百块钱全给我换成粮票、油票或者红糖票行不?” 他现在有了透视眼,打猎吃肉都不在话下。 可唯独这些需要票子才能买到的东西,却不是能轻易换来的。 现在他家各处物资都短缺,光有钱不行。 周强挑了挑断一截的眉毛,然后又从包里给他取出来一沓子票据,“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有,应该还有些布票,你看着用吧。” 总价值算在一起,正好值一百块。 陆向荣脸上这才带了笑意,“那就谢谢强哥了,以后有好货,头一个想着你!” “对了,这些东西收不?” 他猛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兜子,随着动作叮铃咣啷地响。 清脆悦耳。 里面赫然是他挖出来的那些银元。 周强拿着刀尖扒拉两下,“这些倒也能收,就是不值钱了,给你二十。” 这价格跟陆向荣算的也差不了多少,当即就同意了。 又是二十入账,这么一折腾,眼瞧着天就亮了。 陆向荣忙就赶着牛车离开了黑市。 厚厚的钱票子揣在衣裳最里兜。 他跟大哥二哥商量着,在家里留了约莫一百斤的猪肉。 这些可以炼油做腊肉,留着平时吃。 剩下的,则是全部都拿到黑市来卖。 他把几张大团结和一些票据放到了表面。 翻看几眼,有几尺布票,还有红糖票和粮票,其他的就没有了。 但胜在这些数量很多,能换个几十斤粮食。 陆向荣攥紧了手里这把钱,“等以后打到更多的猎物,想办法搞几张工业券来!” 这年头要想买三转一响和自行车啥的,都得要这工业券。 否则有钱都买不到。 他没急着回村,而是把牛车停在旁边巷子里,等着供销社开门。 现在他家好歹也是个百元户! 家里孩子都快瘦得比豆芽菜还干了,得补补。 不知道等了多久。 哗啦一声。 供销社大门被一个胖大姐打开了。 陆向荣快步跑上前,“大姐,给我来两罐麦乳精,大白兔奶糖和鸡蛋糕桃酥各要一斤。” “那几匹颜色鲜亮的布也扯上几尺,还有搪瓷缸子、毛巾……” 他把家里急缺的生活物资全都买了。 家里侄子侄女穿的衣裳都是轮着来,大的穿了小的穿。 早就该用布料做几身新衣裳。 反观他那些衣裳,连两个补丁都没有。 陆向荣恨不得给从前的自己两耳光。 而这大手笔更是惊呆了供销社的大姐,她向下打量着陆向荣。 长得倒是白净,可怎么看也是个村里娃,身上还有一股子牛粪味。 光是大白兔奶糖,就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 她接连把几个布包递过来,“这些是你要的东西,拿好了。” 临走时,陆向荣眼角目光又瞥见了旁边柜角篮子里放着的一小捆红毛线。 家里两个嫂子还有侄女,都头发长。 到现在还用破布条绑着。 他从兜里又掏出两毛钱,“这一小捆毛线我也要了。” 红色的,喜兴。 这时候天还早,陆向荣赶着牛车就快速回到村里。 牛板车上放着大包小裹,有几个早起的村民下田干活全都看见了。 不由得满眼羡慕,“老陆家这仨儿子可真争气啊,打了头野猪,全家吃喝不愁。” “还不是捡了大队长家的漏,不然就他家老三荣娃子那德行,哪能猎到野猪。” …… 村里有人羡慕得眼红眼绿,却都暗叹没这福气。 敢跟几百斤大野猪硬刚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 村里家家户户都起得早。 陆向荣刚赶着牛车进了家门,就迎面撞上了在厨房忙活煮野菜糊糊汤的大嫂,陈霞。 她不敢多看一眼,忙道:“饭马上就好了,你吃了再睡吧。” 陆向荣咧着嘴笑开,“辛苦大嫂了,我从城里给小清小志带了东西,正好你进屋拿给他们吧。” 陆清和陆志是他大哥大嫂的两个孩子,还有个女娃叫陆小蓉。 陆清这大侄女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长得水灵又白净。 在学校里念书,成绩也好。 他把一罐麦乳精和头绳大白兔奶糖都递给了陈霞。 陈霞受宠若惊,连忙推了回来:“这可不成,你留着自己吃吧。” “小清他们平时吃家里的饭食就成。” 陆向荣佯装不高兴,板着脸,“咱都是一家人,大嫂别跟我客气。” “我还要进屋歇着呢,半宿没睡了,你拿着吧。” 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半包东西塞给她。 陈霞眼中隐约有泪光涌动,她咋也不敢相信这些好东西能轮到自家孩子。 忙抱着就回了屋里。 陆向平刚起,正给两个年纪小的男娃穿裤子。 扭头就看见自家媳妇红了的眼,他下意识地以为又是陆向荣找茬耍横了。 “小王八羔子是不是又气着你了?我在屋里都听见荣娃子回来的动静了。” “一会我就出去给你说他。” 陈霞连忙拦住他,“不是不是,荣娃子还给了咱这么些好东西呢。” “你瞧瞧,又是麦乳精又是奶糖的。” 关键,还有一捆系红头绳。 这细节更是让陈霞心中有暖流划过。 陆向平倒吸一口凉气,“奶奶的,那小兔崽子把卖肉钱全花了不成!” “不行,我得出去问问!” 而陆母屋里。 一股淡淡的药材苦香味充斥,有些呛鼻。 陆向荣坐在炕头,看着老怀欣慰的爹娘,“娘,我……” 砰! 屋门直接被人从外头打开,陆向平兄弟俩走了进来。 上来就抓住了陆向荣衣领! 第13章 拒绝正式工 老二陆向安是个火爆脾气,红赤白脸地喊道:“荣娃子,卖野猪的钱呢?是不是全被你霍霍了?” “说话啊你!” 陆母在炕上躺着,看他这模样,顿时急得又咳嗽两声,“咳咳咳,安子你这是干啥?快放开荣娃子。” “他没乱花钱,都在这呢,他给我和你爹了。” 陆母连忙亮出自己手里帕子包着的钱。 一沓子崭新的大团结,成卷式地握在她手里。 陆向安一怔,“这是……” 陆向荣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二哥你先放开我成不?起码让我死也别死个冤枉啊。” 惹来老二白眼,一把就松开了陆向荣的衣领,“哼,你小子最好是有话说!” 动静闹得大,一家子全都聚在了陆母屋里。 除了几个年纪小的侄子侄女,人也算齐。 陆向荣扫了一眼,把放在桌上的大布包打开。 长相端正,染了几分麦色的脸庞上满是严肃,他定定地深呼吸一口气,“这是给大哥大嫂的,这是二哥二嫂的。” “这笔本是给陆清在学校念书用的,还有一些小零嘴,新布拿来给我侄子侄女扯新衣裳。” 布包里的东西被他挨样划分出来。 惹的陆向平与陆向安吃了一惊,“这这这,这得花多少钱?” “乖乖嘞,大白兔奶糖就是村长糖也拿不出这么一大把啊!” 那大白兔奶糖放在桌面,泛着一股子香甜气息。 闻着就够诱人的。 大嫂陈霞忙推了回去,“这可使不得,小清拿树枝在地上写字挺好的,荣娃子你快去供销社把这些退了。” 她不敢收。 陆向荣却是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应该的,咱家好几个壮实汉子早该让爹娘和嫂嫂们过上好日子。” “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拖累了这个家。” “以后不会了。” 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这也是他头次在一家子面前表态。 说完,他把兜里剩下的所有钱都拿了出来,“那头野猪一共卖了五百五十块,其中有一百块被我换成了各类票据。” “大嫂每回都肚子疼,小清也是女娃,少不得要喝些红糖。” “现在这时候家家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粮票和油票也少不得。” 随后他把这几百块钱全都分给了陆向平和陆向安。 他们哥仨每人手里都有一百块钱。 剩下的,则是全都交给了陆母。 屋内,寂静无声。 就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每人脸上都是震撼,惊愕不已地看向他。 那每次都跟在爹娘后头吵嚷着要过好日子的陆向荣,如今已身姿颀长。 宽肩阔背的结实身子甚至比两个哥哥还要精壮。 陆向荣咧嘴笑开,“娘治病的钱有了,就辛苦大嫂跟着去一趟。” “到时候也上国营饭店,点俩菜尝尝!” 说着,就又从自己手里分了二十块钱给她。 陈霞受宠若惊,攥着这两张新亮的大团结不知如何是好。 连忙抬头看陆向平。 他身为家里的老大,年过三十,性子沉稳。 他乌黑的眉头轻轻皱起,“都是一家子,说这是啥话?” “这钱你拿回去……” 话还没说完,钱票子就被陆向荣不可推拒地塞了回来,“大哥,以前你跟嫂子那么照顾我,这都是我应该干的。” “一家子就别客气了,娘的病耽误不得,今天就去!” 陆向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二十块钱。 陆向安粗犷的一拳砸在他肩头,“好小子,哥和你嫂子没白疼你!” “现在谁家能一口气拿出几十块钱?除了老冯家,咱是头一份!” “也光宗耀祖一把。” 他数着手里崭新的大团结,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陆国强始终一言不发,坐在炕头抽着烟锅袋子,“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弟三个互相帮扶,我跟你娘将来到了地底下也能合眼。” 陆向荣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盒大前门,“爹你要是说这话,那儿子就孝敬不了你了。” 说完,还把这红亮的大前门在手里晃了晃。 这烟也只有在城里的有钱人家才抽得起。 陆国强一下看直了眼,“臭小子,还敢调侃你老爹!” 笑骂完,没好气地拿过来看了又看。 却舍不得抽,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炕头柜子里。 大嫂陈霞忙抹去眼角的泪珠,“那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她怎么都不要紧,却在看见陆向荣为她女儿准备的笔本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荣娃子是真的长大了啊。 陆向平兄弟俩也忙跟着应声道:“成,我俩回去把钱放好就去田里上工。” 一时间,屋里又剩下了陆向荣和老俩。 陆向荣坐在桌前喝了口水,沉着眉头说道:“爹,我打算趁还没下雨,再上山两趟!” “多打些猎物拿出去换钱,再不济,跟乡亲们换些其他的生活物资也是好的。” 陆国强一张黢黑的老脸上满是凝重,“你有这志向是好,可山上危险,到底不是个长久的活计。” “现在家里有闲钱了,我跟你娘商量着……给你上城里买个正式工。” “听说机械厂每个月有三十块钱工资嘞,还有补贴的粮票和福利政策。” 他话音刚落,陆母也满脸慈爱地笑着从床头掏出一个铝皮盒。 里头放的,尽是老俩的积蓄。 陆向荣一下红了眼眶,“爹娘,我不去。” 陆国强抬手就把烟杆子敲在他肩头,“胡闹!别人还巴不得想去。” 陆向荣满脸坚定:“咱国家政策逐渐放开,说不准大学过两年都能考了,我要赶着风口做生意。” “说不准,到时候还能给咱家起个二层小楼!” “要是当了正式工,每个月守着那点紧紧巴巴的工资,还不能做生意,否则被查抄直接就撸了帽子。” 他权衡利弊地分析着。 重来一回,他说啥也不能走从前的老路。 带着家人好好的生活下去,搞钱致富才是正经道! 见他坚持,陆国强最终叹了口气,“儿子长大了,那就随你吧。” 陆母始终笑着,沧桑的面容上皱纹横深。 起满倒刺的手温柔拂过他面颊,“荣娃子,上山一定要小心。” 第14章 漂亮女知青 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容,陆向荣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要惜命。 绝对不会再给冯海生压榨他家的机会! 这晚上,陆向荣难得睡了个好觉。 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早上,二嫂张桂英用昨晚剩的炖肉汤下了些糙米熬粥。 滚沸的大铁锅里飘着肉香,她又拿黑面和着玉米面贴了好几个饼子。 从缸里取出来的腌菜酸爽可口,一家子早饭算是解决了。 吃完,陈霞就带着陆母赶早去了县城里的医院。 而陆向平兄弟俩也跟着去上工了。 这年头,工分就是工资。 有多少工分吃多少粮,他家个个都是能干的好把式。 每天每人最少也能得八个工分。 而年纪最小的陆志不过五六岁,都能跟着割猪草,每天还能赚个两公分。 而他……陆向荣摸着老爹那把猎枪,“爹,我这就上山了。” 陆国强转头放下烟锅袋子,“上阵父子兵,你个生瓜蛋子上山懂啥,我先跟你一起去。” “等将来翅膀硬了,再自己上山也不迟。” 陆向荣嘿嘿乐道:“成!” 这年头还没后世那么多科技,绿树成荫的山上翠竹丹枝。 到处都是肆意生长,半人高的野草。 陆向荣扛着枪走在前头,一双犀利黝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他眼眶微微发热,意念微动,霎时看清前头那处杂草横生的灌木丛后。 只见那一小片土坡下,几个隐蔽在灌木丛后头的洞口内,正是几只硕大灰肥的野兔! 那灵活的三瓣嘴正咯吱咯吱地嚼着野藤根。 这玩意儿鲜嫩翠绿,跟面打在一起揉成团,别提多好吃。 山上野菜被人挖得只剩草根了,难为这些兔子还能找到藤根。 陆国强浑然不知,还在朝前走着,“山里猎物可不好找,你小子可别……” 陆向荣一把拉住了他胳膊,猫低身子,“爹,前头有好几只大灰野兔子!” “咱赶紧做个陷阱,一窝端!” 听了这话,陆国强眼都瞪大了。 不可置信地连忙朝着前头眺望,却连个灰毛影子都没看见,“哪有啥野兔,你小子别是眼花了吧。” 村里那么多猎户上山都抓不着猎物,咋可能他们爷俩一来就有? 陆向荣不说话,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玉米粒。 是他娘收在厨房斗笠里的那一把,最是鲜黄嫩甜。 随后就地取材,从旁边抓了根树枝撑到地上。 而树枝中间却用麻绳两端套牢,只要兔子来吃玉米粒,一拉树枝,就能被抓住! 为了提高成功率,陆向荣还专门摸出一块小铁片,放到太阳直射的地方。 兔子容易被铁片折射的光吸引。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 爷俩就这么在灌木丛后窝了几刻钟,陆国强老腿蹲得有些发麻,“荣娃子,你确定这有野兔?” 窸窸窣窣! 他话落的瞬间,前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股动静。 只见一只肥大的灰毛兔子从土坡洞口探出头,这玩意儿胆小警惕。 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蹦出来。 后面几只紧随其后,蓬松柔软的灰毛也盖不住那健壮的后腿。 野兔肉厚又鲜嫩。 麻辣兔丁,红烧兔头……陆向荣嘴里都流口水! “爹,准备好了!”陆向荣视线紧锁前方,等到这五六只野兔全都去吃玉米粒后,猛地拽动麻绳! 那几只兔子直接被麻绳绞到了一起。 陆国强拍手叫好,“神了!” 而有一两只体型最大的,挣扎着就要跑。 陆国强心里一惊,“荣娃子,快开枪,有几只要跑!” 陆向荣不想浪费子弹,直接从肩后拔出弓弩。 漆黑的眼神泛出犀利冷光,映着尖锐木箭嗖的一声刺穿气流! 稳准狠地穿透了野兔脖颈上的皮子。 陆国强眼神惊诧,“荣娃子,你准头啥时候这么好了?小时候尿尿都分叉……” 陆向荣忍不住嘴角一抽,“爹,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别老提!” “将来我娶不着媳妇咋整?” 惹得老爹一阵爽朗大笑。 但陆向荣心里清楚,准头提高完全是因为他有了这双透视眼。 林中杂乱无章的一切,无论石头还是枝叶灌木,在他眼中都恍若无物。 随后,有些不适的揉了揉眼。 刚才盯着那野兔时,太过全神贯注,好像有点用眼过度了? 眼眶咋这么酸…… 爷俩身手麻利,直接把那几只野兔全都捡起来用麻绳拴好。 沉甸甸的,怎么有二三十斤! 陆国强一顿,黢黑的脸上笑纹更深。 粗糙的手摸上了其中一只野兔隆起的肚子,“哟呵,荣娃子运气不赖啊,里头还有一只大母兔呢。” “兔子这东西一窝窝地生,咋也能下个五六只小兔子。” 陆向荣勾着唇角笑开,“咱今天有兔肉吃了,省下来的兔皮子到冬天给我娘打双手套!” 爷俩有说有笑,继续朝着前头小径走。 枝繁叶茂的林子里寂静无声,偶然有几声鸟叫和虫鸣。 “救……救命。” “有人吗。谁来救救我……” 蓦地,陆向荣眉峰一沉,“爹等等,我咋好像听见有人求救的声音了?” 陆国强一脸心疼地拍了拍他肩膀,“把你累得都出幻觉了吧?回家好好歇歇。” 陆向荣却不这么想。 自从得了透视眼,他身体五感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与从前更是天差地别。 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都不为过。 他迅速地扫视周围,那道微弱的声音好似还在继续。 眨眼他就确定了声音来源处,“是东南角。” 满脸严肃地说完,背着枪就往前跑! 陆国强连忙跟了上去,“诶荣娃子,这是山里头,可别瞎跑!” 爷俩一路到了东南角的山梁沟子。 看清眼前景象时,顿时吸了口凉气。 陆向荣面容冷峻的开口道:“爹,救人要紧。” 只见一长相漂亮的女人,摔在嶙峋石壁凸起的沟里,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青紫与血红交加。 乌黑的麻花辫垂在她肩头,身上粗麻蓝布的衣衫上打着补丁。 可那白皙的脸蛋是真惹人稀罕。 不像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 第15章 熊瞎子出没 陆向荣当机立断,一个滑铲就进了土沟。 顾不得身上的脏土和枯枝烂叶,他连忙把那姑娘扶了起来,“醒醒,你还好吧?” 林婉浑身都在发冷,四肢无意识地发颤,却猛然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下意识地贴近热源,她看着眼前长相周正的男人,认出了他。 莹白的脸蛋红了一片,她声若蚊蝇,“我是村里的知青,上山挖野菜不小心摔到这里了,能不能把我带上去?” 说话声柔软而清丽,听着软软的。 眼前这张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一双清澈明亮的浅色眼眸。 乌黑柔亮的头发用红头绳系着垂下,明眸皓齿。 这姑娘生得真俊啊。 陆向荣一时间不由得看愣了。 “荣娃子,抓住!” 他爹在上头冷不丁甩下一根藤条。 陆向荣这才连忙回神,而林婉早就羞赫地低下了头。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没见过你这么俊的姑娘。” “我带你上去吧?” 这年头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紧要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双臂肌肉瞬间绷起,一把就将林婉横抱起来。 这一下给陆向荣都整愣了。 看着有个子,咋抱着这么轻? 忍不住又掂了掂,心里暗自琢磨着,村里这几个知青都是打城里来的。 回城的希望渺茫,只能在村里做活赚工分儿。 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林婉家里好像是资本主义……她是被下放来东星村的。 日子过得比其他人还要辛苦。 陆向荣一言不发,拽了拽极有韧性的藤条。 三下五除二就抱着林婉爬上了山梁。 绷紧的臂膀沉稳有力,林婉看也不敢看,心跳如擂鼓。 飘满红霞的小脸跟煮熟了的虾子一般。 陆国强提着满背篓的兔子走近两步,“这女娃是咱们村里的吧?看着眼熟啊。” 林婉抬眸,水亮莹润的杏仁眼中满是感激,“谢谢叔和……向荣哥的救命之恩。” 一声向荣哥,直接把陆向荣叫得骨头发麻,心猿意马。 眉峰微挑,“野菜别挖了,这附近山头都差不多都空了。” “我们找到不少野藤根,分你点。” 说完就从背篓里捞了一把,足足有好几斤的藤根塞进林婉小筐里。 一旁陆国强看出苗头,眯着眼睛笑不说话。 林婉连忙就要推拒。 却被陆向荣又塞过来一只体型最小的野兔,“知青点日子难过,这东西你带回去自己吃。” 他前世在冯家受难时,听说过林婉。 过两年国家开放考大学,听说她也去了,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而且她为人心善,长得又漂亮。 比那口蜜腹剑的冯玉燕不知道强多少倍,简直天壤之别! 林婉看着手里这肥嘟嘟的兔子,“这怎么好意思啊,要不是你救我,我现在还在沟里躺着呢。” 陆向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没啥,顺手的事儿。” 陆国强从旁边走了过来,“咱还是先紧着下山吧,小林知青身上受了伤,咱把她送回去再说。” 一行人便朝着旁边山腰走。 林婉腿脚都受了伤,有不同程度的刮蹭和血痕。 陆向荣捡了根还算笔直的粗壮木棍给她当拐杖用。 然而他们这丛林峻岭的地方,蜿蜒小路数不胜数。 到处都是带刺灌木和横生的草丛。 陆国强瞥了眼旁边被人踏出来的小道,“咱顺着这条小路下山吧,更快一些。” 林婉文静地点头,“叔有经验,都听您的。” 嘴甜的几句话,把陆国强哄得眉开眼笑,“我要是有你这样有文化又知书达理的儿媳妇,做梦都能笑醒啊。” 惹得林婉刚褪下去的脸颊绯色,再次红了上来。 陆向荣忙开口道:“爹,瞎说啥呢。” “人家知青是文化人,打城里来的。” 陆国强扬着眉毛看过来,“那咋……” 吼—— 话都没说完,远处山林猛然传出一声震天吼! 不等一行人反映,脚下大地都在嗡嗡颤动。 极具穿透力的兽吼让爷俩瞬间沉下了脸。 陆向荣眸中闪过冷光,“吗的,是熊瞎子!” 这声熊吼短促浑长,听着声音,最远离他们不过三里地! 熊瞎子在这片林里可谓是极为棘手的畜牲。 不仅杂食,就连动物腐肉和人,全都来者不拒! 秋天饿急眼,还会下山骚扰村民。 林婉更是被这声熊吼吓得白了脸,“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赶紧跑吧?” 陆向荣神色凝重,“跑是来不及了。” “爹,跑也跑不过,左右是个死,不如咱干一把!” 陆国强呸呸往手上淬了两口,“老子这辈子还没打过熊,荣娃子,你赶紧把林知青放到树上。” “这熊瞎子只追着人跑,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树上。” 话落,陆向荣直接就托着林婉上了一棵周围最粗壮的老树。 “你在上面安心待着,别发出任何动静。” “这老树有百八十年头了,黑熊就算要撞也撞不断。” 他嘱咐完,就身形利索地跳下了树。 林婉连忙提醒道:“你和陆叔小心啊!” 陆向荣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回头笑了声,随后就朝着老爹汇合。 父子俩合力挖了个一米多的深坑! 趁着老爹布置陷阱的功夫,陆向荣把竹筒里削尖的木箭全都用力插在了坑底。 “只要的熊下的摔进来,肯定捅个对穿!” 皮再厚也能见血。 陷阱口铺上一层干枝树叶再撒点土,看上去就和平地没区别。 吼! 突然,大地颤动,前途一小片树木全都被拦腰撞断。 哗啦一声,树叶七零八落地散下,陆向荣头皮一麻。 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一只四肢粗健的黑熊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两腿直立,全身黑毛! 胸前还有一片月牙状的白毛,弯曲尖立的爪子直接拍掉一层老树皮。 尖锐腥臭的獠牙滴着诞液,在空气中都拉丝。 “泥马,这玩意来得真他娘快!” 陆向荣暗骂一声,扭头就朝着陷阱跑。 黑熊捶胸顿足爆喝一声,撒腿就朝着他追来。 陆国强龇目欲裂,“荣娃子,跑快点啊!” 第16章 千钧一发 老爹声嘶力竭的喊声穿透狂风,陆向荣肾上腺素飙升。 浑身肌肉崩得不能再紧,他打娘胎出来就没跑这么快过! 就连树上的林婉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眼瞧着那黑熊爪子就要刺穿陆向荣后背衣襟了! 陆向荣头皮绷紧,他来不及思考更不敢回头。 只铆足了劲拔腿往前跑! 他爹把开膛破肚的野兔挖出了肠子内脏,血淋淋一片中泛着浓郁的腥味。 这黑熊的听觉嗅觉最是敏锐,被血腥味刺激,现在更是发了狂一般横冲直撞! 陷阱就在前方,陆向荣咬紧牙关,纵身一跃就抓住了从老树上垂下的那根藤条! 撕拉一声,陆向荣只觉得大腿根一凉。 泥马! 陆向荣借力荡在半空,下意识扭头看去。 只见这熊瞎子嘴里赫然咬着一块灰布头,正是他裤子! 再晚一步,被叼在嘴里挂在利齿中的就是他大腿肉了。 这黑熊力大矫健,且皮糙肉厚,唯一的缺点就是行动笨拙。 陆向荣没理会前头老爹的呼喊,上头藤蔓紧紧缠着树枝,他借力又是一个回荡! “你给老子下去!” 绷紧的腿上肌肉流畅,没了那块布料更可看见清晰肌肉块头。 充满爆发力,极致的力量拉满。 原本堪堪在陷阱旁边停下来的黑熊,顿时被这一脚踹了个踉跄! 生生往前扑到了坑里。 在不远处灌木丛后头等待已久的陆国强,连忙瞄准就是一枪! 子弹稳准狠地打在了黑熊肚子上。 砰! 一记闷沉的响声在诡异寂静的林中猛然传出。 坑内的沙尘被激起,漫天扬动,一时模糊了视野。 吼—— 尖锐凄厉的吼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里头那熊吃痛,更是发了性子般疯狂乱撞。 陆向荣眼疾手快地找了个平地落稳,眼神犀利,“爹,给我枪!” 陆国强毫不犹豫,一把就将猎枪扔了过来,而自己则是飞奔到一边。 只见陷阱上方正悬挂着一块巨石。 现在只要把绳索拉动,就能触发陷阱把熊瞎子狠狠砸在坑里! 陆向荣三两步闪身到了坑边,只见里面那头黑熊挣死命挣扎,宽大肥厚的四只熊掌被木箭扎透了几个眼子。 腹部中的那一枪正滚滚流着鲜血,把黑色熊毛都染得粘稠,黑亮一片。 一股子腥骚味弥漫开来。 眼瞧着它就要挣扎出坑,陆向荣二话不说,砰砰就是两枪! 正好打在半只熊脑袋上,粗后厚耳朵都被子弹轰烂。 黑熊挣扎的力气逐渐小了。 也正是这时,陆国强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荣娃子闪开!” 陆向荣身体动作跨过意识思考,连忙就地一个翻滚就闪出去好几米。 抬眼看向上空,只见那悬挂着的巨石猛地被触发。 轰隆一声就砸了下来! 石头上裹着结实的麻绳,全是出自他爹陆国强之手。 严丝合缝地砸在坑里! 巨石轰隆得被那熊瞎子折腾两下,最终没了动静。 陆向荣瘫坐在地,满头大汗,由衷地竖了个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爹宝刀不老啊!” 陆国强这时候才逐渐回神,颤着手点燃了烟锅袋子,哆哆嗦嗦地吸了一口,“你小子也不赖,怪不得都说富贵险中求。” “打了这头熊,起码咱家一段日子不愁吃喝了。” “你大哥家的闺女学费也有着落了……” 爷俩缓过了劲,拽着绳子就费劲巴力地把石头拉出来。 直接下头那几百斤重的黑熊口鼻流血,早就死透了。 头骨都被砸裂,红白脑浆迸射到坑壁,浓郁的血腥味传透这一片林子。 “这熊瞎子最精,以前你爷爷他们都说黑熊长得丑玩的花,大半夜还能偷袈裟。” “而且这畜牲记仇,幸亏杀死了,咱紧着抬下山。” 陆国强接连抽了好几口烟锅袋子,黢黑老脸上全然是酣畅淋漓的痛快。 陆向荣笑了几声,抽出腰后弯刀砍来几根竹子。 又摘了不少韧劲的苇叶子,没多久就编织好。 直接把那几百斤重的黑熊放到了简易担架上,“爹,待会咱爷俩拉着下山!” “这回可是大丰收了。” 陆向荣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爷俩刚把黑熊抬到平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喊声:“陆叔,向荣哥!你们没事吧?” 正是还在树上,焦急向这处张望的林婉。 陆向荣猛地一拍脑袋,“咋把这女知青给忘了。” 随后连忙过去站在树底下,仰着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你往下跳吧,我接住你!” 林婉抱着粗壮的树干,看向地面时腿脚都有些发软,“这、这么高,我不敢。” 吓得一张精致小脸都白了。 陆向荣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身子,“闭眼跳,不然待会血腥味引来其他野兽,我可把你撂山上了啊。” 一听这话,林婉深呼吸一口气,闭着眼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啊!” 她死死地闭着眼睛往下一跳! 直到落入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 陆向荣磁性的声线含着笑意,“咋,抱着不松手?” 猛地睁开眼睛,林婉红着脸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谢谢啊。” 声若蚊蝇,脸比城里卖相最好的苹果还好看几分。 随后,两人走到担架旁。 林婉惊讶的张大了樱桃小口,“这熊好大啊,五百斤都得有了吧。” 陆向荣嗯了一声,“估摸有个五六百斤。” 也幸好这头黑熊落单,否则还真不好猎杀。 林婉没见过黑熊,刚要凑近看看,却猛然被那血次呼啦的熊掌抓住了小腿! 吓得她魂飞魄散,“啊——这熊没死,向荣哥!” 她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下,陆向荣眉眼一狠,果断抽出弯刀就刺! 锋锐的刀刃泛出寒光,手起刀落,咔嚓就把熊脑袋上的骨头都砍断半截!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温热的血液飞溅。 直直喷射到陆向荣的脸上,可他动作却没停,刀子拔出再刺! 直到这黑熊彻底死透。 陆国强也是吃了一惊,“不见得是黑熊没死透,原先泥塘里抓的鳝鱼剁了头还要咬人哩。” 第17章 给脸不要 陆向荣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这下熊瞎子是彻底死透了,咱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往下搬。” 随后捡起早就散落在一旁的木棍,重新递给了林婉。 林婉心有余悸,葱白如玉的手忙接过棍子,“向荣哥,真是多谢你了,给你和老陆叔添了不少麻烦。” 她苍白的小脸上好不容易才涨回一丝血气。 “不叫事儿。”陆向荣一脚踹在熊屁股上,一手拉紧了藤蔓,结结实实地把熊捆在了担架上。 随后一行人快速下了山。 三人的模样可谓是狼狈极了,身上到处都是泥污点子。 尤其陆向荣更甚,大腿处的裤子都没了半拉,破布条似的挂在身上。 林婉红着脸,看也不敢看一眼。 “诶哟俺滴个老天爷,这陆家是撞了啥运?昨天刚猎得野猪,今儿个又打下一头熊来!” 蓦的,村口歪脖子枣树下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 做完活在树荫底下歇着的乡亲,都纷纷震惊地扭头看来。 这一眼就把他们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那硕大的黑熊光是用担架拉着,就有两米长。 熊大腿更是顶上房梁那么粗! “这……这不是荣娃子吗?咋跟着他爹一起上山了。” “我瞧着那浑身是血,这熊该不会是他打下来的吧?” “快看,咋还有个女人啊。” 几个婶子凑在一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各色眼神投在陆家父子身上。 陆国强头遭挺直了腰板,站在熊头前面轻咳了一声,“林知青,你先回去吧。” 毕竟这年头抓作风很严,男女授受不亲。 “成,那今天多谢陆叔了。”林婉红着脸说完,连忙拄着木棍回了知青点。 陆向荣不由得顺着那抹单薄窈窕的身影看去。 看着得有一米六五吧,咋没啥重量?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不由得轻轻摩挲着指腹。 还没想啥,就被陆国强一巴掌拍上了后脑勺,“臭小子,要是喜欢人家姑娘就大方的去追,在这搞啥单相思。” 陆向荣连忙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爹,你就别笑话我了。” 陆国强扫过来一眼,“还想瞒你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出息!” “将来也是个娶了媳妇软炕头的主儿!” 没好气地说完,爷俩拉着黑熊就往家走。 眼瞧着就要到家门口,一抹倩丽十分出挑的身影就拦在了前面。 身上穿的是最时兴的确良碎花裙子,白领口衬着针脚绵密的粉红布料,显得女人身段更加婀娜白嫩。 乌黑油亮的头发就这么披散在肩头,上面还别着一个发卡。 有风吹过她的裙摆,散发出阵阵上海雪花膏的味道。 陆向荣看见眼前女人就倒胃,尤其是她肚子里那胚胎雏形。 冯玉燕见他拧着眉头一脸烦躁,修剪圆润的指甲都不由得陷进掌心。 扯出一丝笑来,娇滴滴地凑上前。 精心保养的时候本来想抓住陆向荣衣角撒娇,却看见上面脏兮兮的,粘稠血液和泥点交杂,还沾了一层草屑。 顿时嫌弃地收住了手,打扮精致的脸上满是羞怯,“荣哥哥你真好,我就知道那天你是有苦难言,怕婶子拖累咱俩。” “这是专门上山打给我家的聘礼吗,我一会就让我哥过来拉。” 她眼睛止不住地扫向后面那大黑熊。 这要是卖到城里,肯定能卖个高价! 少说也得几百块钱。 没想到陆家这几个窝囊废还有这本事。 也好,原本就是看着陆向荣在村里长得还算白净,对她也好,家里也没负担。 现在更有了打猎的本事,以后也算不愁吃喝。 说完就要上手去摸那黑熊毛,“以后这熊皮给我打个袄子倒是挺好的,穿出去多气派呀!” 就算那些个城里女人也没她漂亮! 冯玉燕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贪婪。 结果手还没摸到一根熊毛,啪的一声! 陆向荣毫不客气地把她手拍掉,雪白的皮肤上顿时红了一片。 “啊!陆向荣你敢打我?!”冯玉燕瞪大了眼睛捂着手,不可置信地尖叫道。 陆向荣像看傻逼似的看着她,“你敢抢我家的肉,我凭啥不敢打你?给脸不要的东西。” “都说了我不想娶你,老子看不上你冯玉燕,还让老子说多少回!” 呸! 说完就一口唾沫吐到了旁边土里。 “爹,我们走,别搭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冯家。” 陆向荣头也不回地就带着自家老爹跨进家里。 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嘶……荣娃子现在可了不得啊,以前不是天天追着大队长家闺女屁股后面跑吗?” “谁知道啊,听说大队长让他入赘,后面又说让冯玉燕嫁来,这都不愿意呢。” “人家都能打到大黑熊了,啥媳妇儿娶不上?瞧着跟以前家里横的土霸王模样还真不一样了。” “……” 村民滔滔不绝的议论声响在耳边。 气的冯玉燕站在原地直发抖,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 她都放下身段亲自来找陆向荣了,没想到这一家子都不识相! “好,我就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来求着我嫁,我都不嫁!” 冯玉燕气急败坏,转头就往家走。 结果却被路边石头绊得一个趔趄,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心里慌得不行,只是觉得所有人视线都在自己肚子上。 连忙快步回了家里,不敢在外多待。 既然陆向荣给脸不要,那就别怪她了。 反正他必须娶自己! 院里,陆向平哥俩在田里上工干活还没回来。 陆清这大侄女也还没放学,其他几个小的跟着去割猪草捡剩红薯头了。 多捡一块,家里就能多一口粮食下锅。 陆国强放下担架,坐在门槛前头喝了口凉水,皱纹横织的面上似有愁容。 陆向荣刚洗了把脸出来,就瞧见他这模样,不由得问道:“爹,你想啥呢?” “唉,得罪了大队长家,以后咱日子怕是不好过。”陆国强吸了口旱烟。 这年头,官大一级压死人。 就怕冯海生给他家穿小鞋。 他老了没什么,可是自家几个儿子…… 谁知,陆向荣闻言却浑不在意。 第18章 大房二房分家 陆向荣耸了耸肩,眸中厉色一闪而过,“这些都不用操心,咱家平日里干活最多,而且现在咱能上山打猎,也不用指着大队干啥。” “冯海生就算想找茬,也得问问我们兄弟三个同不同意!” 拳头捏得咯吱响。 陆国强见状,老怀欣慰,“荣娃子,你是真的长大了,啥时候娶个媳妇?” 一听自家老爹说这话,陆向荣眼前不由得浮现那张清丽恬静的鹅蛋脸。 村里都说冯玉燕生得好看。 可依他看,林婉那明眸皓齿的模样才是真娇俏。 黛眉樱口泛着一股子灵透劲儿,和山里鹿仙女似的。 陆向荣抿了抿唇,压下心里念头,抬手撩了把水冲洗刀锋,“我现在不想那些,就想带着咱家过好日子。” “让侄子侄女都有书念,将来再给咱家起个五间座的大房子住!” 手里这把弯刀在太阳光的折射下,愈发寒芒光亮。 随手在磨刀石上磨了两把,指腹摸过刀刃,陆向荣满意地咧开了嘴。 随后直接到院里,刀尖顺着黑熊脊骨朝下割过! 手起刀落,动作行云流水,更是利索。 陆国强在旁边看着,满眼惊讶。 他家荣娃子啥时候还会扒皮切骨了? 却殊不知,眼前这头熊的筋骨脉络在陆向荣眼前犹如透明一般。 就连血管的流向和里头血液的凝固,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刀尖避开硬骨和脉络,随着撕拉一声,他直接就把整张熊皮扒了下来! 皮肉分离的瞬间,连一层筋膜都未曾带起,可见刀工之妙。 陆国强忍不住连连拍手就好,“有这把子力气和精妙的刀法,上杀猪厂都大材小用了!” 陆向荣咧着嘴直笑,“今儿个我下厨,好好的给咱家做一顿!” “晚点再拿着炖熊肉去看看我娘。” 前世在冯家受磋磨的那些年,下厨做饭不过是小巧。 冯家个个都是鸡蛋里挑骨头的难伺候,稍有不顺口,对他非打即骂。 他手里更是从没超过一块钱。 随后扛着一块熊肚子上的肉就进了厨房。 菜籽油咕嘟咕嘟下锅,灶台里的火烧的正旺。 滋啦一声,鲜嫩多汁的熊肉就下了锅! 和洋芋山货蘑菇一块炖着,还加了一把他们从山上兔子窝里掏来的野藤根。 那叫一个翠绿新鲜! 盖上锅盖,任由肉味顺着风飘出去几里地。 陆向荣抄起墙角的斧头,抡圆膀子就劈了满墙的柴。 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让陆国强看了都没忍住拍了拍,“你小子偷偷练了?” 陆向荣笑了声,“咱村里汉子要是没个肌肉那成啥了?小白脸啊。” 听了这话,陆国强是打心眼里高兴。 要知道,以前陆向荣都以村里娃的身份为耻。 处处都要和城里那些个知青比。 没过个把时辰,陆向平哥俩扛着锄头回来了。 陆向安吸了吸鼻子,没忍住狂咽口水,“大哥,我咋闻着这肉味是从咱家传出来的?” 陆向平也是一愣,“不应该呀,谁家有这好条件,就算大队长家也不敢顿顿吃肉。” 随后两人连忙推门进去,却一眼瞧见端着满盆肉从厨房出来的陆向荣。 哥俩直接傻眼了。 陆向荣半挑着眉毛笑道:“咋的,不认识老弟了?” “还愣着干啥,待会没你俩的肉我可不管啊。” 说完就端着盆进了屋。 他还特意贴了不少玉米面饼子。 还有大白米饭混着糙米,闻着香甜可口。 陆向平忙洗了把手,帮忙拿筷子拿碗,“荣娃子,咱家这日子不过了啊?就算咱打到了野猪,哪经得住这顿顿吃。” 陆向安虽然馋肉,但也不赞成,拧着粗黑的眉毛说道:“资本主义才吃白面白米呢,咱可是根正苗红的农民,就知道你这小子鬼迷日眼的还没忘记城里那一套!” “看我不给你吃俩鞋底子。” 说完,脱了鞋就追着陆向荣满院里追。 陆向荣哗啦就把旁边架子上晒着的黑熊皮扒拉下来,“大哥二哥,你们看这是啥?” 嘶! 兄弟俩倒吸一口凉气,满心震撼。 陆向安嘴张大的能塞个鸡蛋了,“你、你上哪儿偷了张熊皮来?” 陆向荣笑得恣意,“我跟爹上山打的!” 哥俩又是吃了一惊,好赖有陆国强在旁边帮腔,这才信了。 没一会儿,二嫂张桂英也回来了。 后头还领着几个小的。 一个个闻见肉味,腿都迈不开了。 陆向荣招呼着大家伙吃饭,有了油腥祭奠五脏庙,这几个侄子侄女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精神头。 饭桌上说笑一片,比从前更加和睦。 气氛是说不出的轻快幸福。 陆向荣给陆志和虎子碗里多加了几块肉,“待会我拿上饭盒去医院看看咱娘。” “行,你路上小心……” 陆国强的话还没说完,院外就传来道道嘈杂声。 “你个杀千刀的不孝子,赶紧给老娘滚出来!” “我跟你弟弟他们没吃没喝,你倒好,在家里窝着吃肉啊,咋就养出来你这么个白眼狼?” “哎呦,我是真没法活了啊,大家伙都来看看啊。” 相较于婶子李春红,这道声音更尖锐刻薄。 屋里,一家子脸都沉了下来。 陆向安脾气暴躁,趴着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吃个饭都不安生,天天被二房拽着吸血,咱是他爹是他娘啊!” 饭桌旁几个孩子更是吓得不敢吭声。 陆向荣眼中神色一冷,“二哥,看着虎子他们,别把孩子吓坏了。” “这事儿我来解决,咱们两家也是该有个了断!” 说完蹭的一声,就站起来夺门而出。 而此刻院外头,奶奶李氏哭天喊地地砸门。 门被砰的一声拉开。 老太太面容尖酸,黢黑干瘦的下巴比锥子还利三分。 吊稍三角眼散出阵阵精明算计,滴溜溜地直往院里头瞅。 “荣娃子你反了天了,你还敢打老娘不成!” 她唾沫星子横飞,牙上还沾着绿菜叶。 后面不远处就跟着李春红和赶来的一个死胖子。 没跑两步就呼哧气喘,正是堂弟陆伟成。 能在这年头被养得膀大腰圆,全是从他家抢去的米面油! 第19章 偷鸡不得拾把米 陆向荣宽肩阔背的身子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自家门口,“奶奶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有上门找骂的,还有上门找打的?” “您别是老糊涂了吧。” 轻描淡写两句话,直接让李氏眯着眼睛正眼看了过来。 原本听二媳妇嚼舌根她还不信。 却没想到荣娃子跟以前果然不一样了。 往那一站,那双漆黑又深的眼睛跟山上狼崽子似的。 盯着人看的时候,好似能洞穿人心,又野又狠。 李氏自私自利的眉眼泛着精光,隔着老远她都闻见了那股子炖肉味儿! 她扯开嗓子嚎道:“儿孙孝顺奶奶都是应该的,你爹身为大方,打了肉都不知道分给弟弟和老娘?你们一家子良心都被狗吃了!” “赶紧给老娘割五十斤肉,再拿五斤白米面,你弟弟这两天都饿瘦了。” 心疼的眼神止不住落在陆伟成身上。 听了这话,陆向荣差点没笑出声来,嘴角勾着的讽刺更甚,“他比大队过年要杀的猪还胖上五十斤,我倒没看出来是哪瘦。” “奶奶想吃肉,直接从你大孙子身上割不就得了?正好捡个现成的。” 李氏一双三角眼几乎眯成直线,满头银发被梳成小把子网在脑后。 她骂骂咧咧的喊道:“你个死狼崽子还敢顶嘴,你爹呢,让他给我死出来!非得让老太太我吊死在你家门口才乐意是吧?” “诶哟俺可真是活不下去了,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啊。” “一家子没心肝的白眼狼,孝顺老娘是天经地义,罔顾孝悌,将来你们死了都见不了祖宗啊……” 身上打着两块补丁的蓝衫,随着她夸张的动作而兜出阵阵风声。 振振有词的话,怎么听怎么有理。 李氏也不要脸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他家门口。 又是蹬腿又是拍地,带起一大片黄土。 叱喝骂叫的嗓门十分尖锐,比刀子划在铁片上还嘶哑难听。 李春红也在后面跟着帮腔,“荣娃子,你奶奶还生着病呢,可不兴这么折腾啊!” “赶紧拿点肉和米面,我就带着你奶奶回去了,何必闹得大家伙都难堪?咋这么不懂事。” 而跟在最后头的陆伟成,更是满眼垂涎和贪婪。 那张泛着油光的脸,比猪头还油腻几分。 让人看了就想吐。 陆向荣能惯着? 他径直冷笑一声,抄起墙角猎枪就朝天砰一声! 巨大的爆炸声可吓坏了李氏和二婶。 李氏蹭蹭蹬着腿往后退,生怕陆向荣这丧心病狂的混小子给她一枪。 陆向荣眉眼冷厉,“奶奶今天要是动我家命根子,咱们就都别活了。” “反正没粮食没肉早晚也是个死,那大家伙都陪葬!” 一听这话,李氏吓破了胆,上下牙都在打颤,“你……你个混球,要遭雷劈的你!” 陆向荣就是拿捏住她贪生怕死这一点。 对于她的歹毒咒骂,充耳不闻。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越来越多。 一看都搬出了枪,连忙有人喊道:“不成,得赶紧去叫大队长啊!” 没一会,冯海生也过来了。 老辣睿利的眼直接就瞟到了院里晒着的那张黑熊皮。 看来村民说的是真的。 陆向荣跟他爹真打到了黑熊。 但陆向荣啥时候有这本事了?可是凭他爹那个老不死的,更不可能。 冯海生压下心底疑惑,板着一张脸走过来,“天天闹什么,村里没个安生。” 李氏一看见大队长来了,顿时抓住救命稻草般,鬼哭狼嚎道:“大队长,你可得给俺和二房做主啊!” “荣娃子得了失心疯,撺掇他爹一家子都要不孝顺了。” 冯海生眯了眯眼,视线落在神色冷峻的陆向荣脸上,“荣娃子,百善孝为先,你家咋带头闹出这不好的作风?” “赶紧把肉和粮食分给你奶奶,年纪大了可禁不住折腾。” 看上去是体恤,可实则就是想借机削减他家实力,从而才好拿捏! 李氏和李春红在后面笑得都要乐开花了,眼角褶子跟菊花似的。 李春红当机立断一挥手:“儿子,赶紧去他家把肉多割几十斤!” “米面啥的也想着拿点儿,再顺带着看看屋头柜里有啥好的。” 陆伟成在后头早就等急眼了,一听这话,立马就朝着院儿冲去。 看这架势是要硬抢。 还没等他前脚跨进院门,陆向荣提膝一脚踹在了他心窝! 砰—— “握草!” 猝不及防的陆伟成跟断了线风筝似的,直直的摔飞出去。 这一脚踹的他半天爬不起来。 五脏六腑都跟移位了似的生生肿疼。 “诶哟我的儿,陆向荣你个脏心烂肺的小杂种,怎么敢动手的!” “在大队长跟前都敢撒野,你个混球崽子,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这可是动了李春红和李氏的命根子。 两人连忙冲到那棵树下,把疼的呻吟不止的陆伟成扶了起来。 又是哄又是揉的。 二十多小伙子,还天天拴在裤腰带上呢? 冯海生也觉得拂了面子,不悦的看过来,“陆向荣,做事别太过分,适可而止。” 这话颇有深意。 陆向荣却满眼讽刺,“陆伟成连一根猪草都没割过,我家里侄子侄女还穿开裆裤就给他家干活。” “我爹娘更是包揽了她家地上的活计,百善孝为先不错,但可不是愚孝!” “二房扒在我家身上吸了多少血?无论米面油还是从山上抓到的野兔野鸡,我家连一口油腥都没吃上过!” “前些年还从我家借了十二块钱,说是买猪崽和鸡,这么多年也没还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分家吧!” 算不清的账,又何止他说出来的这些? 轰! 分家两个字一出,全场都震惊了。 周围乡亲们一个个错愕的看过来。 分家,这可是大事! 以后可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冯海生眉头一拧,这陆向荣果然不是之前好拿捏的软柿子了。 现在竟然这么有主见? 是陆国强撺掇的还是…… 李氏心里一慌,拔腿就跑了过来,尖锐的嗓门谩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想都别想!除非老娘死了,不然你们一家子都得给二房当牛做马!” “大哥就该照顾弟弟,这是天经地义,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第20章 金手指就是好用 她的尖声谩骂比老槐树上的乌鸦叫还刺耳。 陆向荣脸上的冷笑更甚,“那你咋不跟老祖宗要粮要肉去,怕把你半夜带着走吧?” 李氏顿时一噎,脸红脖子粗的说不出话来。 只站在那里一个劲地骂。 冯海生刚要说话,却见陆向安从屋里大喇喇地走了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个本子,边缘处都泛黄,好似一碰都要被风吹散架,“你家别想抵赖,别仗着有老太太撑腰就抓着我们家猛吸血!蚂蝗成精啊你们?” 话音刚落,陆国强和陆向平也从屋里出来。 二人皆是沉着脸,父子几个站在一边,态度已经很明显。 陆向荣从二哥手里接过那账簿。 在一旁死死盯着这处的李氏和李春红,只觉得大事不妙。 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陆向荣似笑非笑地翻开本子,一目十行的看完时,剑眉凛冽泛着冰冷。 “去年三月,二叔从我家拿了十斤玉米面,两斤粳米三斤肉。” “粮票和油票也借口给奶奶补身体,全都拿走了。” “至于你家买的猪和鸡,现在早就下了猪崽也孵了蛋,是不是也该给我家对半还回来?” …… 陆向荣条理清晰,大脑飞速运转。 把每一笔账都扎实地摆在了明面上。 算下来,居然足足有几十块! 在这年代,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天老爷,这是拿了多少大房的血汗钱啊?” “怪不得二房不用怎么下地干活,合着人家大房全是免费的劳力啊!” “这不是吃人血馒头吗,你们一家子还真狠心,李婶子你也太偏心……” 村民的议论声更像是扎在李氏脊梁骨上的尖刺,让她失去了所有力气。 满是黄斑快要被晒成枯树皮的脸上,怒气浮动,脸上松垮的皮肉都跟着直抽抽。 “你们一个个地懂个蛋,还在这里指责上老娘了,我从鬼门关生了老大,让他们一家子孝敬都是应该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全都滚!我们的家事,不用一群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管!” 李氏怒火上头,说话也不管不顾。 本是好心劝和的村民们,脸色大多不好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看就大队长做主,给大房二房分家的了!省得拖累人家。” 议论声此起彼伏。 陆向荣挺拔的身姿站在自家门口,不动如杨。 李氏气得双眼翻白,差点没撅过去。 颤颤巍巍的手指着陆向荣的鼻子,刚要开口骂,一道粗犷且中气十足的嗓音便从院内响起。 “就是,那几斤粮食的情义早就还清了!” “就听我家荣娃子的,分家!” 陆国强沉着脸,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次,他选择坚定地站在老婆孩子这边。 李春红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直接搀上了李氏的胳膊,皱着眉头,故作一脸失望地说道:“大哥你这是咋了?可别被荣娃子迷了心智。” “孩子年纪还小,娘当初可是把你和老二老三辛苦拉扯大的,现在要你几斤肉吃都不成了?” “陆清陆志他们几个也在屋里吧?总不能看着爷爷不孝顺,你也得做个榜样啊……” “你他娘给老子闭嘴!” 她话都没说完,就猛地被陆国强一道冷声斥骂打断了。 李春红身躯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向老实憨厚的陆国强嚷了。 陆国强脸上是更浓厚的愤怒与讽刺,“这些年,我们一家老小给你们二房当牛做马,连小清这几个孩子都给你家打猪草。” “就是因着娘跟你们二房住,结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娘,他们是你儿子,我就不是?” “今天无论怎么说,必须分家!” 陆国强和自家三个儿子对视一眼,无比果决。 陆向荣唇角勾起,他爹是个明事理的。 这么些年,也只是被愚孝二字绑架了而已。 李氏气得直哆嗦,喘气声跟风箱似的,“好,好啊你!翅膀硬了是吧。” 陆向荣眯了眯眼,眸底冷光乍现,“去年秋收大队里分粮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奶奶可是冒名……” “你个脏心烂肺的狼崽子,胡咧咧什么!” 李氏猛的瞳孔也缩,心里慌乱的直打鼓。 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口,赶忙说道:“既然你们不想过,那就分家,谁稀罕!” 尖酸刻薄的眼,恶狠狠地剜着陆向荣。 要是再不分家,保不齐这小子嘴里说出什么话来! 去年她冒名领了几十斤粮食,这事大队里不知道。 天杀的,咋就被这小子瞧去了! 现在大家伙都在,这事儿要是被捅出来,自己还不被批斗蹲班子? 陆向荣讽刺地看向她,“既然要分家,那就分得干净些。” “按照刚才我说的,大哥二哥跟我去搬东西!” 兄弟三个,身形是如出一辙的高大颀长。 往门口一站,压迫感扑面而来。 李春红被吓得往后连连退步,恨铁不成钢地掐了一把陆伟成。 咋人家儿子就这么顶事? 随后,陆向荣哥仨径直把二房家搬了个干净。 鸡崽子拿了四只,壮实的小猪崽被绳拴着嗷嗷叫,足有两只。 兄弟三个在猪圈里挑得最壮实的。 还有米面粮食,罐里的油,粮票布票…… “诶哟你们几个遭天谴的,这是要断了老太太我的活路啊!” 李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捶胳膊蹬腿地哀嚎道。 李春红也傻眼了,她慢赶慢赶,还是没快过这兄弟三个! 再回来一看,家都快被搬空了。 她咬着牙说道:“东西你们搬就搬了,但那欠的钱我们可真还不上。” “这些个猪崽子,我家也养了好长时间,就抵了!” 说完她就拱着身子要去关门。 砰! 结果手还没挨上门栓,两扇木门径直被陆向荣一脚踹裂! “嘶……” 二房一家子彻底傻眼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是,这死狼崽子啥时候有这么大力气了? 原先劈个柴火都费劲,现在一脚就能踹烂木门?! 李春红吓得牙齿发颤,甚至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都浑然不觉。 第21章 惊现好玩意 陆向荣冷峻的脸上笑意灿烂,他每往前走一步,李春红就后退一步。 “婶子就别跟我藏着掖着的了,你家可是有不俗的家底呢。” “什、什么?” 李春红惊愕不已,心中是浓浓的不好预感。 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陆向荣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陆伟成,直奔炕头! 她霎时被雷劈了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赶忙冲过去护在炕头前,“你要干啥!还想抢劫不成,搬了俺家这么多东西,要把炕也拆了是吧?” “让大家伙都进来评评理!你少在这里欺负我们一家子!” 她心虚又害怕,明显说话底气不足。 眼角余光不停地向后扫动。 落在陆向荣眼里,却早就被洞悉了意图。 在他眼中,眼前这炕头堆砌整齐的红砖逐渐透明。 而东南角第四块砖,却是中空的。 里面被掏了个方形暗洞! 其中赫然放着一个木匣子,还落了把锁。 藏得倒是仔细,可在他这双透视眼下,犹如无形! “起开!” 陆向荣丝毫没收着力气,一把就推开了碍事的李春红。 眼疾手快地撤出那块砖,伸手一掏,就把木匣子拽了出来。 后头的陆向平与陆向安怔住,直接就是个大震惊。 满脸惊诧地看着自家老弟把二婶的命根子掏了。 陆向荣一把拽烂了上面挂着的锁。 木匣子被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沓沓的钱票子。 放眼看过去,好几张大团结,不在少数! 李春红瘫软的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甚至有些涣散,“你……你个杀千刀的。” 陆向荣抄起一卷钱,握在手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啧,那就谢谢二婶了。” “以后咱两家互不相欠哈,跟你多收个十来块钱利息不过分吧?” 说完就直接把里头钱票全都揣进了自己兜里。 只给她剩下了几毛。 陆向荣带着哥俩就往外头走,路过侧房时,“这个梳妆台还是之前我娘的嫁妆,大哥,搬走!” “鸡崽子到了咱家可没合适的窝棚,二哥把这草窝也一块端上吧。” 陆向平兄弟俩眼前一亮,抡起膀子就干! 二房折腾得鸡犬不宁,老太太和李春红哭嚎不止。 两侧邻居都要闹心死了。 而陆家三兄弟却是笑得满面春风。 尤其陆向荣,一口整齐白牙配上这张俊脸,走在路上更是惹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侧目。 陆向平肩上扛着梳妆台,手里拉着两头猪崽子,笑得合不拢嘴,“咱们荣娃子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陆向安难得没泼冷水,“没白瞎吃这么多年家里的细面粮。” “今儿个回去,咱好好喝一壶!” 陆向荣也高兴,前世这时候,他已经在冯家当牛做马了。 而父母却整日在忧愁中,大哥二哥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得要命还得帮冯家做活。 只为了让自己入赘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而这些,却都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回到家里把东西都安置好,陆向荣拿上铝皮饭盒,卷了熊皮就往外走。 隔壁婶子家的牛车他还得用些时候。 为此,他还专门割了两斤熊肉过去。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这都是人情世故。 他带上了几百斤熊肉,还有一张完整的黑熊皮,熊胆…… 算下来,能卖不少钱。 没过个把时辰,陆向荣就赶着牛车到了县城。 一路上在雪地留下了乌漆麻黑的车轱辘印。 天还没擦黑,拐个弯就轻车熟路地进了黑市。 正好赶着周强带着小弟刚从外头收货回来。 他手上戴着块手表,嘴里叼着大前门的烟,“哟呵,这才几天功夫,你小子又来了。” “这回有啥好货?” 站在那地窖门口看过来时,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牛板车。 陆向荣唰地展开整张黑熊皮,笑了声,“强哥觉得如何。” 周强以及身旁的小弟皆是一惊。 这可是一整张黑熊皮! 而且完整度非常高,绝对能卖上个好价钱! 周强是个识货的,一眼就能看出这张黑熊皮是刚扒下来不久的。 看陆向荣的眼神又是一变,伸手砸向他的肩膀,“你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啊!” “后头牛板车上全都是熊肉吧,熊掌和熊胆有不?” 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满脸的激动和兴味暴露在煤油灯下。 陆向荣抬手把五十斤熊肉甩在了桌上,“新鲜还带着血丝呢!” 能卖上价的东西,他全都放在这了。 嘶…… 周强后头的伙计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黑熊在山里可是出了名的凶猛,你们应该是有专门组建的猎户队吧?这时候上山捕猎能有这种收获,也算值了。” “看着小兄弟文弱,身上还有点书生气,没想到这么能干。” …… 周围人低头窃窃私语着。 而周强则是审量的视线落在陆向荣身上,爽快的开口道:“这熊肉一共四百多斤,我给你三百块钱外加些票据。” 说完又顿了顿,从身上摸出几张工业券来,“这算是老哥跟你交朋友的诚意,以后有好货可别忘了往强哥。” 看见这几张工业券,陆向荣眼底闪过亮光。 现在这时候要想买贵重物件,都得到城里的供销社。 而没票,光有钱也没用。 像收音机,缝纫机这种三转一响,还有自行车什么的,都要工业券。 陆向荣咧嘴一笑,“谢谢强哥了,跟痛快人说话就是利索。” 随后他帮忙把熊肉全都搬下来,收拾牛板车刚要走,不经意扫过一处时,只觉得眼眶发热。 他蓦地顿住脚,扭头看向旁边那杂乱堆放的纸箱子。 眼部周围经络好似血液流动加速,热……甚至有点发烫了。 在陆向荣眼中,那脏污箱子和里面的杂物逐渐变成半透明。 真正让他惊诧的,是那最里面的一个破碗! 黑泥浊污的外表之下,是一层泛着淡淡釉质华彩的古董啊! 现在这年头不值钱,甚至很多文物都被掩埋深土下。 但过不了三四十年,这些古董和上成色的珠宝价值翻了千百倍不止! 就拿眼前这古董碗来说,起码价值百万,甚至千万…… 第22章 偶遇梁主任 陆向荣按捺住心中狂喜,故作不经意拍了拍裤脚上的土。 “强哥,我想着上供销社给家里娃子买罐麦乳精啥的零嘴,杂七杂八要添补的也多,能把那边的纸箱子给我不?” “东西多了不好拿,俺不想惹村里人眼红,不然将来上山的人多了,猎物也不好打。” 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周强也没多想,大手一挥,“直接拿走吧,不然我也得让人扔到垃圾堆。” 闻言,陆向荣笑了声。 二话不说,搬着箱子就走人。 这种老物件,行情水深,没个有眼力的内行绝对看不出来。 而且大多是资本家里才有这些。 黄鱼珠宝什么帝王绿,根正苗红的农民家就算翻个底朝天,那也找不出来。 而且现在严查严打,无论红袖章还是稽查队,对资本主义查得更紧。 劳动人民最光荣,这些字被显眼红漆印刷在每一面墙上。 陆向荣赶着牛车到了个不显眼的巷子,把箱子里东西全扔进垃圾堆,唯独留下那破碗。 他拿在手里细致地看着,不放过每一处细节。 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去表面污渍。 这才露出里面原本模样,扑面而来的古朴典雅气息,钴蓝小花的釉彩精致。 边缘处更是光滑。 “看着倒像是清朝的。” 陆向荣没多想,直接揣回了怀里。 他还提着自家炖的熊肉,一小碗酸菜黄瓜是刚从腌菜缸里启出来的。 路过国营饭店,他又从里面打了两小碗菜。 花了三块钱。 国营饭店是公私合营。 无论是在这里吃饭的,还是里头工作的,一般家里都有几分背景和实力。 陆向荣揣着几百块钱巨款,手里拎着喷香的饭盒,直奔医院。 等他到时,大嫂陈霞正在屋里头忙着。 “娘,这是我在医院食堂打的小米粥,里面还卧了个鸡蛋,您趁热喝。” 她自己却没舍得在食堂买饭吃。 吃着从家里带来的那几个干巴苞米饼子。 又干又硬,还得放在搪瓷缸子里用热水泡开,这才勉强下咽。 陆向荣推门进来,就看见脸色苍白的陆母躺在病床上。 苍老蜡黄的手上还挂着点滴。 这些天,陈霞就窝在屋里那张小椅子上,靠着窗台睡。 脸上不免疲惫。 陆母听见动静看过来,惊喜道:“荣娃子,你咋来了。” 陆向荣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床脚,“家里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跟嫂子。” “咋就吃这些,幸好我来了。” 他刚打开饭盒,整间病房就都被油润肉香弥漫。 惹得旁边两个床上的病人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 多闻几口肉香也是好的。 陈霞忙吞咽口水,“诶呀,真香!” “荣娃子,这是你做的?” 有了先前陆向荣在家里表态,再加上这几天又是打猎又是赚钱,陈霞对他也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陆向荣点了点头,“这是炖的熊肉,这几个是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 “娘,大嫂,你们都尝尝。” “来的时候听护士说有些药还没拿,我这就去弄。” 随后又从布包里翻出了一罐麦乳精,鸡蛋糕这些软糯甜嘴的点心。 他拎起热水壶就出去了。 陆母躺在床上,热泪盈眶。 看着小儿子颀长伟岸的背影,她心里五味杂陈。 医院走廊另一头,陆向荣刚打完热水买了药,扭头就撞上了个熟悉的背影。 无他,实在是这人盯他有一会儿了。 灼热直白的视线让他想忽略都不行。 陆向荣微怔,凭借着模糊的印象,勉强认出了眼前这人,“你是……公社的梁主任?” 梁正国见他认出自己,原本板着的一张脸顿时笑开,“你小子记性倒是挺好,这是照顾你娘来了?” 陆向荣点头寒暄几句。 他能记得梁正国,完全是因着前世自己不务正业。 即便入赘给了冯家,也没改多少跋扈的性子。 而他双亲离世的那两年,真正伸手帮了他家一把的,只有梁正国。 他是农场那边的负责人,手里管着几座山头。 但农场的生活条件,远比周遭几个村里也更加艰苦。 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那边人大多都是犯了事被下放过去接受改造的。 就算偶尔有几个知青过去,那也是拿惯了笔杆子,扛不动锄头。 那种艰苦的条件下,他还借了自家十块钱,给爹娘置办了棺材。 这份恩情,陆向荣不会忘。 梁正国睿达的视线上下打量着他,“不错,跟以前果然不一样了,听见你上山打猎的传闻时,还以为是大家伙闹玩笑呢。” “你小子最近可是风口浪尖啊,又是打狼,又是猎熊。” 陆向荣笑了声,嗓音低哑,俊朗的眉眼却意气风发,“总不能一直在爹娘庇护下,也是时候该把这个家撑起来了。” 梁正国眼中闪过满意,随后拉着他到了一旁,“你有这好本事,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农场那边的北林,天寒地冻,里头畜牲都饿肚子。” “好几头野猪时不时就下山骚扰村民,前两天还拱坏了知青点的房子,庄稼农田也被毁了不少。” “你看你有法子不?” 梁正国心里门清,陆家三兄弟身强力壮,又是打猎的好把式。 关键,还在陆向荣身上。 他也实在没了办法,农场那边大多是老弱病残。 指着那些个下来改造的……他还不如自己抡着膀子上。 闻言,陆向荣薄唇一抿。 沉思片刻,当即应道:“光是我们哥仨人手不够,我回去再叫几个人,明天就能去农场!” “就是这个……家伙不够,您看您那儿?” 他漆黑的眼底闪过幽光,咧着嘴角笑了几声,整齐的白牙露出。 梁正国没好气地握着拳头砸上他肩膀,“你小子现在倒是不傻了,还知道跟我讨东西。” “只要能解决野猪群,我那条双管猎枪就给你了!” 陆向荣见好就收,挑着眉峰利索应道:“好嘞!有您这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给您办好喽!” 要知道,梁正国可是退伍老兵出身。 第23章 出发北林场 火铳和双管猎枪是现在这年头威力最大的硬家伙了。 有了这些,他打猎的成功率更高! 和梁正国商量好了时辰,陆向荣端着热水和几盒药就回了病房。 结果才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道尖酸的声音。 “俺的老天爷嘞,住个院吃这么些肉也不怕撑死啊?” “哼,节俭最光荣,现在可不兴浪费那一套。” “大妹子,我看你这干瘦的身形也吃不了几口,不如分给我跟我儿子,不然也是浪费了。” 字里行间充斥着贪婪,还隐约听见咽口水声。 隔壁病床的那对母子就差哈喇子流满地了。 陆母是个好性子,素来不与人交恶,对谁都和眉善目。 陈霞却是个精明能干的,拧着眉头说道:“婶子,现在这年头,肉比粮食可金贵多了,你这开口就朝陌生人要肉,我家该你的啊?” 对面那妇女一噎。 她儿子先不乐意了,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女人咋配吃肉,我刚才可瞧得清清楚楚,你儿子怕是投机倒把来的吧。” “还借口是国营饭店的肉,我呸!” “要是现在不把肉拿出来,我就去稽查大队告你们!” 黢黑脸上横肉抖动,一颗黑色大痣缀在嘴角,人丑心更脏。 仗着有点块头,压根不把陆母婆媳俩放在眼里。 他得意的双手叉腰,伸手就要去拿放在床头的那两个铝皮饭盒。 闻着味都快馋死他了! 这里头放的满满当当都是肉,连个菜叶也看不见。 反观他们,吃窝头吃的嘴都歪了。 砰! 病房的门瞬间被人从外面推开。 撞在墙上回弹,巨响声吓的男人瞬间缩回了手。 陆向荣一脸冷笑的走了进来,“这熊肉是老子上山打回来的,正好猎枪冒着黑烟还愁没地儿擦,我看是有人想试试我准头。” 母子俩浑然没了方才的嚣张劲。 尴尬地笑了两声,一改方才嘴脸,“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小伙子,你可别往心里去。” 男人对上陆向荣冷厉的漆黑眸子,更是怯懦心虚地避开视线。 唰的一声拉上帘子去里边坐着了。 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小声说着什么。 这种欺软怕硬的人,陆向荣见得多了。 “娘,二嫂说明天也过来看你。” “你们安心在医院住着,我又续了几天的住院费。” 随后不放心地又嘱咐几句,这才离开。 赶着牛板车回去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们这地界,冬天白日时辰短。 他呵着白色哈气,搓了搓握着牛缰绳的手。 家里人多,过冬的衣裳却没几件。 里头棉花都是夏天洗洗接着用,早就不保暖了,风一打就透。 煤油灯和蜡烛也不够。 现在有钱人家都用手电筒。 要是再不囤些物资,等到雪大天寒,冰冻封山,那日子才是真难熬。 赶在供销社关门的最后一秒,陆向荣挤了进去。 “大姐,给我拿三个手电筒,再要20斤棉花!” “这些红糖票也全都换红糖。” 他从怀里掏出票据和钱,一口气买满了板车的东西。 直接把供销社大姐惊得张大下巴。 这粗豪气的大手笔,城里那些个正式工也不敢这么花呀! 回家后,家里早就冒出了饭香。 二嫂也是个能干的,把家里上下都打扫得井井有条。 饭桌上,陆向荣饿狠了。 囫囵吞枣的扒拉完两碗饭,又接连吃了几块肉和饼子,这才感觉活过来。 陆国强敲了敲烟杆子,“你这娃,又不是让你上山打狼,去看趟你娘咋就饿成这样?” 陆向荣抹了把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的多才有力气干活呢。” 惹得桌上人纷笑不止。 陆向荣吃饱猛灌了两碗水,从炕头后面拽出了鼓鼓囊囊的布包,“对了二嫂,这几斤红糖你收着。” “还有那些个新棉花,等着娘和大嫂回来,你们一块做床新被子新棉袄!” 陆向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好气的直接拍成了他后脑勺,“嘶!荣娃子,咱家这日子不过了啊?” “再多的钱也禁不住你这么花啊。” 陆向荣嘿嘿乐着,“二哥,你这手劲见长啊。” “我还真挺想你这巴掌的。” 嬉皮笑脸的模样倒让陆向安不好发作了。 以往他们哥俩见面,不是嚷就是打。 陆向安看不惯他扭捏娇惯的性子。 陆向荣则是瞧不上他整日在田里干活,脾气也爆。 现在这么一整,兄弟俩之间的关系大有缓和。 年纪最长的大哥陆向平笑而不语。 陆向荣沉默片刻,道:“今天我在医院看见梁主任了,农场那边野猪群泛滥,听说还有小猪崽。” “大哥二哥,咱叫上人去一趟?要是能抓到野猪崽回来养着,每到年关都有几百斤的猪!” 原先家里生活拮据,别说养猪,就连鸡崽子都是分家从二房现拿的。 陆国强笑骂道:“你小子,家里才刚吃得起饱饭,就想着养猪了。” 桌上几个孩子都吃饱了,被大人哄着出去擦洗。 屋里就剩下爷四个。 陆向平兄弟俩也盘算着,“荣娃子能被农场那边赏识也是好事,咱家跟冯家水火不容,总不好都得罪。” “田里的农活和工分任务,我们哥几个回来没半天就能赶齐。” “大哥说得有理,我觉得成!” 哥仨一合计,明天早晨就起程去农场! 额外叫上的还有村里几个关系好的年轻人,有把子力气,五大三粗。 关键家里也是猎户出身,家伙齐全。 天色不早,村里没了半点亮光。 一夜转瞬即逝……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陆向荣一个鲤鱼打挺就爬了起来。 二嫂给他们准备够了干粮,兄弟三人背着布包,腰里别着弯刀。 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下,几人汇合赶着牛车就往农场走。 “荣娃子,俺们这趟跟着你,能抓到点肉不?” “听说有野猪群,俺还专门带上了爷爷留下来的猎枪哩!” 陈壮他们几个兴致勃勃,脸上满是干劲。 陆向荣咧嘴笑了声,“到时候看见野猪别怂就成。” 一听这话,陈壮当即撸起袖子亮出肌肉,“草,谁怂谁是王八羔子!” 第24章 冯明顺苏醒 他们一共是五个人。 坐在牛板车上,面色严谨中透着兴奋。 陈壮是和陆向荣自小一块长大的,穿开裆裤的年纪,俩人就在一块掏鸟蛋。 小时候谁要是挨家里揍,直接跑到对方家去,连吃带睡。 另一个人则是闷葫芦,张山青。 比起几人的激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枪。 几人专心赶路,他们村里到农场离得远,还要走好几个时辰。 却殊不知,冯家此刻已经炸开了锅。 只因为躺在炕上昏迷多日的冯明顺,醒过来了! 他被野猪践踏,又踹到了肺腑。 冯海生咬牙掏了二十块钱,带他去医院抢救。 结果外伤是养好了,却脑袋里有瘀血,昏迷到了今天。 冯海生连忙站到炕边,“儿子,你可算是醒了,还有什么不舒服没有?” 虽然他儿子多,但冯明顺是他第四个儿子,自小就受宠长大。 性子也随他更多些。 上山前还好好的,下山后就浑身是血,他怎么能不心疼? 冯明顺醒来之后大口喘着气,瞪大外凸的眼球中满是红血丝。 他龇目欲裂,几近嘶吼地说道:“山上的野猪绝不可能突然发狂,一定是有人暗害我!” 他醒来第一句便是直指幕后凶手。 笃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冯海生眯着眼,眼角精明的褶子更深几分,“好,好得很啊,居然有人敢打咱们冯家的主意!” “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在村里混了。” “看清楚是谁没有?” 剧烈喘着粗气,喉咙终于涌上汩汩腥甜的冯明顺,眼前闪过一张脸。 气血上涌,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是陆向荣,肯定是他!” “这小子白天还敢挑衅我,一定偷摸跟着我们上山了。” 他话音落下,冯海生却是面色阴沉。 前后串联起来一想,那受了伤的野猪咋就那么恰巧被陆家兄弟捡漏了? 只有一种可能,陆向荣早就跟着他儿子上了山! 不仅暗中使绊子伤了他儿子,甚至还抢了他们冯家的野猪! 冯正安是家里的老三。 也是村里生产小队的队长,手底下管着十几号年轻人。 他拧着粗黑的眉头,不悦地说道:“这小子跟中邪了似的,居然还敢拒绝玉燕,都同意他不入赘了还不行。” “老陆家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 “老四受伤跟他家有脱不了的关系,现在右腿都瘸了,大夫都说治不好,咱们跟他家不共戴天!” 这年头,就算是医院,治疗技术也没那么发达。 陆向荣用计刺激野猪踏来的那一脚,几乎踩断了冯明顺的小腿骨。 等他们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续骨时机。 现在也只能将就养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就算再怎么仔细地疗养,也到底是个瘸子了。 冯明顺的手死死抓着身下被褥,满腔恨意化作红血丝充斥在眼中。 麦色粗犷的脸上,五官无比狰狞,“我要让陆向荣死!他们一家子都别想好过!” 他要狠狠地折磨陆向荣,让他千百倍偿还自己所受的痛苦! 冯海生的瘦长脸上浮现阵阵阴翳,“蚂蚁还想踩到老虎头上?呵,不自量力!” “老三,现在就是好机会!你打猎的身手好,直接跟着他们去农场。” “就让陆向荣永远待在山里吧,最好他们仨兄弟坟头都连在一起。” 一双老眼中凝着狰狞的狠色。 东星大队,不允许有反抗冯家的人! 既然给脸不要,那陆家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老三冯正安脸上的笑意露出一丝古怪,“爹的意思,儿子明白了。” “肯定让陆向荣好好喝一壶!” 非死,即残! 挣扎着起身的冯明顺,脸上还带着未愈合的伤疤,突出翻着粉肉,“我让他死,三哥,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冯正安扭身抓起了旁边的弩箭,“四弟放心,咱们冯家绝对不能白白受欺辱!”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出了家门。 而同时空了的,还有柜里那盛满倒刺铁钩的箭矢。 总共三支,是冯正安专门为山里的大型动物准备的。 现在用到陆向荣身上,也算是陆家的荣幸! 而转眼,就过了个把时辰。 陆向荣他们几个临时组成的赶山小队已经到了农场。 这边的气候要更凉爽些。 树木葱郁的林子里打来阵阵风声,还带着淡淡的青草香。 吹在脸上,正好拂去他们脸上刚密出的一层薄汗。 拴好了牛车,陆向荣大老远就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梁正国。 黝黑方正的脸上满是笑意,“你们哥几个来得倒是快。” 他肩后还背着一条用粗蓝麻布裹紧的东西。 陆向荣只扫了一眼,顿时就移不开视线。 乖乖,那里面放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双管猎枪! 透视眼让他轻而易举地揭开了谜底。 陆向荣嘿嘿笑了声,“麻烦场长给我们讲讲这山里的情况,不然我们哥几个不熟悉地形,也是瞎子摸象呀。” 梁正国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你这小子是越发的油嘴滑舌了,还能让你们几个吃亏不成?”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现画的地图,铅笔字迹勾勒出山梁土沟。 甚至哪里有捷径可以上下山,哪里是不能进入的……大家都多有个简单标注。 陆向平接了过来,他作为兄弟里面年纪最长的,理应多照顾着些。 将这张地图迅速浏览一遍,“多谢场长了,有了这张地图,我们能省去不少弯路!” 梁正国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还要多谢你们呢,山上的野猪群少说有五六头成年的,你们务必要小心行事。” “实在不行就往山下跑,我带着乡亲接应你们。” 当然,这是迫不得已才能用的法子。 野猪群一旦下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种畜牲发起疯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横冲直撞之下,就连树都能撞断。 更别说是脆弱的人骨头! 陆向荣拍了拍胸脯,勾唇笑得恣意,“场长放心吧,我家打过野猪,有的是经验。” 这话他可没拖大。 但却惹来陆向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就你会吹牛。” “到时候万一抓不到野猪群,看你怎么跟场长交代。”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认真地看了遍地图。 并且交代陆向荣跟在他身后。 陆向荣笑而不语,只是扬着眉头偶尔打趣几句。 他还不知道这个二哥?刀子嘴豆腐心。 也正因如此,前世他看不透这一层,与陆向安的关系急剧恶化。 甚至距离越来越远。 可陆向安直到死在矿场前,每个月赚的工钱都给他留了一份…… 陆向荣攥紧拳头,重来一世,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随后,趁着天色还早,一行人正式上山! 他们各自都带了干粮,还有捕猎的家伙什。 梁正国还给了一些苞米、火柴。 陈壮就地捡了根粗树枝,在前面探路,不停地往前抽打着灌木丛,生怕遭遇到毒蛇。 见状,陆向安也是忍不住笑着调侃,惹来其他人笑声不止。 可就在这时,走在侧边的陆向荣却徒然停下脚步。 整个人浑身一震! 第25章 狩猎前夕 “怎么了?” 陆向安惊得愣在原地,以为陆向荣发现了野猪的踪迹,神色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撇过头来,望见陆向荣居然猛地看见正前方的那棵树。 陆向荣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眼前这棵树,看着粗壮,可实则早被掏空了内里。 树根子底下堆积着一片木屑,却恰好被几片落叶盖住。 他眼里闪过惊喜,随后快步上前,放下肩上背着的竹篓,吭吭两下就上了树。 爬树的动作那叫一个利索,山里野猴都比不上! 陆向安的脸比锅底还黑,几个箭步冲上前,在树底下沉着脸吼道:“荣娃子,你上去干啥了?咱可不是来玩的,赶紧滚下来!” “丢人丢到农场来了,信不信老子把你吊起来抽一顿!” 而陆向荣在树上却充耳不闻般,伸手就朝着洞里掏。 没错,他清楚地看见这洞里头有东西。 要不是阴差阳错,他也不会注意到松鼠这种小玩意。 直接缩在洞里的松鼠抱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黑亮的眼睛溜圆,警惕地盯着陆向荣。 发黄有力的啮齿露出来,张嘴就朝着他的手腕咬! 陆向荣冷笑一声,“小样的,以为隔着树皮就看不见你?” 眼疾手快地抓住松鼠小脑袋,嘎巴一声就扭断了它脖子。 把这只松鼠拽出来,随手扔到底下的树叶堆里。 这还没完,陆向荣伸手就朝着底下掏。 松鼠圆滚滚的肚皮底下,赫然是许多毛栗和榛子,脱下衣裳就全都包了起来。 他眼里充斥着喜色,直接抱着树皮就跳了下去,“看!” 足足有个五六斤的干果,坠的衣裳沉甸甸的。 这下,轮到底下看着的人傻了。 “我次,怎么你爬个树都能掏到好东西?” “这可是好玩意啊,冬天缺粮食的时候要是有上一斤毛栗子,一家子省着点能吃好几天!” “这松鼠烤着吃,焦香又流油,跟小鸡崽的味道差不多……这样的好事,咋就我遇不上?也不知道其他的树还有没有。” 陆向荣把这些毛板栗全都放进了背篓里,连带着那只两斤重的松鼠。 扭头扫了一眼后面的树林,“东南角的那棵树上有,还有前头那几棵,大家伙尽量多找些。” “好歹也是粮食,要是能抓到松鼠,更能今天晚上开荤。” 陆向安挑了挑眉毛,“真的假的。” 随后直接到了最近的那棵树,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 山里的孩子,爬树掏鸟那是一把好手。 本来他不抱什么希望,结果刚上来就看见一只灰溜溜的短毛鼠! 直接震惊得他愣在了树杈上,“俺嘞个乖乖,还真有啊!” “荣娃子,真被你说中了,快快快,赶紧给我递家伙!” 里头的短毛鼠受惊,尖叫着就要跑。 反被陆向安一把揪住了尾巴。 其他几人见状,不敢耽搁,连忙上树! 按照陆向荣所说的,每棵树都有收获! 最差的也能找到两斤榛子。 张山青看着自己怀里这一捧榛果,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说话还有些结巴:“荣哥,厉害!” 他家里还有俩妹妹,爹娘身子骨都不好,日子过得也紧巴。 有了这些干货,起码能吃两顿饱饭。 一行人在树底下聚齐,脸上都带着喜气。 倒不是农场这边的资源比他们好,而是没人注意到罢了。 这种小玩意儿生性警惕,一般不会挑选距离人烟近的树干做窝。 而且每个洞都很高,除非伐木,否则不会有人看见。 可偏偏现在的政策不允许伐林。 陆向荣看了眼远处窸窸窣窣的草丛,沉思片刻,道:“要想抓野猪群,咱们得先有足够的诱饵。” “这畜牲最容易受血腥味和山货香味的刺激,咱都聚起来,到时候做几个陷阱以备不时之需。” “成,做陷阱我们可是一把好手!” “那咱们现在就开干!” 兄弟几个一拍即合,当即就发挥了各自的本事。 别看张山青平时跟闷葫芦似的不说话,关键时刻还真不掉链子。 他最擅长的就是山里坑洞陷阱,抄起铁锹,没一会儿就挖了个几米的大深坑。 陆向荣把自己从家里翻出来的捕兽夹都扔给他。 随后抱着一捆麻绳就直接走向旁边几棵树干。 他们这边选的地带略有坑洼,是一片丘陵。 身手利索地做了几个绳套,一端绑上巨石,悬挂在树干上。 陆向荣咬着牙,绷紧肌肉,把陷阱做得结结实实! “就算来头公野猪,吊起来也没问题。” 他满意地拍了拍树干。 公野猪的体型更大,而且尖锐的獠牙顷刻间就能把老树顶翻。 趁着他们几个都在做陷阱的功夫,陆向荣转身到了旁边草丛里。 只要集中注意力,眼眶就会微微发热。 在他眼前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他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了躲在草垛子后面的两只锦鸡。 彩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两只鸡脖子交缠在一处。 陆向荣撇了撇嘴,“两只公鸡再咋的也不可能下出蛋来。” 缓缓蹲下身子,窝在草丛后面,缓缓从怀里摸出来个弹弓。 深不见底的鹰眼暗含锋锐! 看准了两只野鸡的身形,尖锐石子嗖的一声射出! “咯咯咯!”野鸡的惨叫声顿时响起。 石头带着极为恐怖的爆发力打在了鸡脑袋上,而另一只更是直接倒地。 脖子一歪就没了气。 另一只体型稍大些的,则是倒在地上扑腾着翅膀。 中了! 陆向荣脸上满是喜色,扬着眉毛就冲过去,把两只野鸡全都捡了起来。 “这下不仅晚饭有了,就连抓野猪的诱饵都够!” 鸡的内脏最是腥臭,这天气还不冷,放上一晚更味道大。 陆向荣咧开了嘴,带着鸡就往回走。 然而却突然顿住了脚,胳膊上的汗毛霎时竖立。 陆向荣眸色一沉,他被人盯上了! 落在自己背后那道森冷冷的目光好似毒蛇一般,黏腻冰冷,还带着一股恨意。 盯在人身上,不由得头皮发麻。 而且,目的性很强,是专门奔着他来的! 陆向荣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子。 假意蹭鞋底上的泥,实则却用眼角余光将周围扫了一圈。 蓦地,陆向荣清晰瞧见了不远处的人影。 正是已经搭弓射弩,准备给自己冷不丁来一箭的冯正安! 他正在灌木丛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处。 这冯正安是冯家老三,射箭的准头最好,十有八九不会放空。 隔三岔五就能在山上猎到野鸡野兔。 他身上肌肉隆起得比石块还硬,黝黑的脸被晒脱皮,由于常年射箭,手指比一般人更粗。 陆向荣不由得心中冷笑。 呵,冯家也只会是这些腌臜手段了。 既然愿意玩,那他就陪着耍耍! 而前面灌木丛后,冯正安满眼得意,“哼,以为躲到这边就奈何不了你了?老子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弓弦拉紧的声音在这寂静林间突兀无比,听得人头皮发麻。 带着尖钩铁刺的箭矢,已然瞄准度陆向荣后心。 冯正安脸上带着一股快意,刚要松手射箭,却猛然惊觉后背传来一股巨力! 来不及反应,巨大的惯性直接将他带进土沟! 他竟然被这一脚直直地踹出十几米? 冯正安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肩膀头子窝窝的疼。 再抬眼时,就对上了那双冰冷如霜的漆黑眸子。 冯正安淬了一口,“想不到居然被你发现了。”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上,神情讥讽不已,“杂鱼还想干人命买卖?可笑。” 说完,端枪就干! 第26章 主动出击 冷硬的枪口对上来时,冯正安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朝着旁边躲去! 却殊不知,这正中陆向荣下怀! 笑死,他才不想为了这人渣是人命官司。 把枪背在肩后,纵身一跃就跳下了土沟。 陆向荣眼疾手快地飞踢出腿,动作轨迹都被看穿的冯向安再次被结实地闷了一脚! 整个人狗吃屎得摔在地上。 “你踏马……”咬着牙爬起来,结果还没站稳就被陆向荣一记手刀砍晕了。 冯正安双眼翻白,最后只看见那张爬满戾气的冷脸。 陆向荣也不耽搁,直接拽着他双腿拖回去,跟几人汇合。 “我去,荣娃子你上哪儿捡了两只鸡回来?” “这是什么狗屎运啊,你不会是老山神的亲儿子吧!” 陈壮都快要羡慕疯了。 结果定睛一看,才知道陆向荣后面还拖着个人! 嘶! 倒抽气声顿时响起,怎么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 陈壮惊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次,这咋是冯正安啊!” “他怎么也跟着来农场了?” “不是我说,这冯家是狗鼻子不成?” 而且看样子,是被陆向荣生生打晕的。 旁边的张山青也不由得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陆向荣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 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 眨眼功夫出去,就带回来满手的猎物。 陆向平从旁边做好了陷阱,听见动静忙走过来,脸上满是惊诧,“荣娃子,这是咋回事?” 陆向荣抬脚踩在冯正安的脑袋上,“这狗东西想放冷箭,估计是想让我跟冯明顺一样变成残废。” 这话一出,气的兄弟几个当即就要拖着冯正安回去理论。 却被陆向荣拦下了。 他有更好的计策,能让冯海生这老东西心肝儿疼! 陆向荣低头揽着兄弟几个的肩膀,附耳说了几句。 陆向平一脸欣慰地拍了拍陆向荣的肩膀,“我家荣娃子长大了。” “将来也能凭自己本事让老婆孩子吃饱。” 陆向荣挠了挠头,“大哥就别拿我打趣了,我上哪讨媳妇去。” “现在就想着带咱们一家过好日子呢。” 话虽这么说,可他眼前却闪现出林婉那张温柔娇俏的脸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他猛地摇了摇头。 人家可是知青。 跟自己这粗汉子也不般配。 现在当务之急是赚更多的钱,将来再赶上风口,带着家人就能乘风而起! 陆向荣又往旁边走了几步,脑袋有些嗡嗡的痛。 透视眼不会用多了还有副作用吧? 得亏陆向荣身子强健,要还是原先那弱不禁风的模样,现在早就倒地不起了。 大家伙没几下也把陷阱做好了,现在只等着野猪。 至于冯正安,早被他们捆起来堵住嘴蒙住眼,半吊在树上了! 省得这家伙找麻烦。 陆向安则是手里拿着个粗棍子,不停地朝周围灌木丛抽打。 偶尔传来几声动静,却是些小玩意,二两肉都没有。 他有些发愁,无聊地踢着脚底下石头,“咱现在怎么打野猪?总不能送上门,主动引着野猪过来吧。” 山里头天气闷热,而且这时候还弥漫着一层雾气。 白花花的带着泥土的腥味,粘腻的贴在身上。 要是不常上山的,现在都起疹子了。 陆向荣看了眼远处,而周围的树木在他眼中犹如透明一般。 起码方圆几公里内暂时没有野猪。 随后又朝着旁边土沟看了两眼,陆向荣沉着眉头说道:“这里树木被掘根而起,连老树根都露在外头,明显是被野猪拱过的。” “腥骚味儿也浓,咱们就在这儿守株待兔!不过今天晚上,怕是要待在山上了。” 他肩上背着陆国强那杆子猎枪。 其他人手里也都各自有家伙,不是耙子就是弓弩。 “大哥二哥,你们往西头走走,那边应该有猎物。” “咱们到时候就用血腥和内脏吸引野猪。” 陆向荣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带来的苞米和番薯。 利索地掰成小块,全都撒在了陷阱上方。 他们制的这陷阱除了坑洞以外,上面还用麻绳悬吊着一颗巨石! 只要有野猪落入陷阱,他直接用刀子砍断麻绳! 巨石就会轰砸而下,就算野猪想要扑腾出来也难。 陆向平点了点头,“行,我们过去看看。” “安子,走!” 他们兄弟俩有的是力气,浑身壮硕的腱子肉。 只是之前没上过山,毕竟太过危险,只在田里一味地干农活。 然而谁知,陆向荣打回来的猎物都抵得上他们累死累活赚半年的工分了。 瞧着荣娃子带回家的那些吃食和大团结,兄弟俩齐心协力,一门心思地打猎。 毕竟这年头谁不想赚钱,吃饱肚子。 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陆向平和陆向安二话不说就朝着西边走。 陆向安扛着耙子,“也不知道荣娃子最近是走了啥邪运,变了个人似的。” 陆向平没好气地扫他一眼,“少跟你弟弟过不去,荣娃子现在已经长大了,以后陆家都得靠咱们哥仨!”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按照他们这些天对陆向荣的了解,只要说西边有猎物,那就绝不会打空! 沿着蜿蜒小径走了没几步,陆向安猛地咽了咽口水,“我次,大哥你看!那是地鼠洞不?” 这时候的地鼠正肥哩! 而且这地鼠打洞通常只有两三个,他们眼前这最大的洞口就是常出入的。 陆向平也是眼前一亮,“快快快,快去找点干树枝来,咱拿烟把它们熏出来!” “这肉烤着吃,别提多肥了!” 想想就肥得流油,口水不停地分泌。 随后陆向安赶忙去找树枝。 掏出怀里的火柴,霎时点燃。 他专门找的干松枝,这东西烧起来烟大味呛。 老黑烟滚滚涌起,呛的兄弟俩也是眼红流眼泪。 但他们强忍着,到手的肉不能跑了! “吱吱!” 突然,旁边小洞口突然传出几声地鼠的叫唤。 声音尖锐,陆向平放下手里松枝一把扑过去! 直接拿耙子戳上了地鼠脑袋! 旁边几个小洞口都被他们堵住了,“快快快,里头还有一窝!” “咱们今儿个可算是收获颇丰了。” 没想到农场这边,山上的东西还挺多。 起码比他们村子那边的山上猎物要好打。 没一会,兄弟俩就把这的鼠窝掏干净了。 顺带着还摸出来不少栗子藤根,这些存粮。 陆向安满眼震惊,“荣娃子不会真得了仙家指点吧?” 陆向平没好气地打上他后脑勺,“瞎说啥呢,这要是被别人听去,还不批斗咱家啊!” “把嘴闭严实了,有肉吃就行。” 可他沉重的视线也不由得看向前方。 只见陆向荣那边正带着人精进陷阱。 荣娃子的变化……确实很大。 但不论怎么变,都是他们的弟弟! 眨眼就过了个把时辰,天气变幻无常,天空一声炸响地雷顿起。 陆向荣拧着眉毛,严肃地说道:“咱们先找个山洞歇脚吧,看样子是有场雨了。” 现在是夏天正热的时候,偶尔下两场雨也不大。 否则,田里的庄稼也不会干死了。 张山青拉紧了绳子,抹去脑门上的汗珠,“成,我刚才在树根底下做绳套子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个山洞,像是荒废的。” “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当即,所有人都同意了。 带上家伙就往那处山洞走。 这林子里高树蔽日,透进来的阳光都是稀碎斑驳的。 而现在乌云层叠,更是遮挡了视线。 陆向荣带着兄弟们直接升起了火把,跃动的火光映射在他们脸上。 走在最前头的陈壮顿住脚,“我次,这啥啊,刚进来就踩了一坨泥。” “诶哟,还热乎着呢!” 快把他恶心死了。 然而,陆向荣却是头皮瞬间绷紧,瞬间暗骂出声,“坏了,大意了!这里不对劲!” 第27章 事情不对劲 他一道惊呼声落下,旁边所有人都凝重的看了过来。 陆向平拧着眉头问道:“咋了,是不是这洞穴里头有野兽?还是周围不安全?” 其他几人也是默不作声,严肃的脸上皮肉绷紧。 无形中,陆向荣已经成了他们的领头羊。 陆向荣伸手抹了一把陈壮刚才踩到的东西,“这不是你,而是野猪粪!” 这几个字落下,陈壮头皮都发麻了,“乖乖嘞……这个东西还是热乎的,那不是说明附近有野猪?” 旁边几人不敢大意,抓紧手里家伙慌忙扫视四周。 除去陆向荣以外,其他几人上山次数都不多。 一想想待会就要和野猪正面刚,他们心里又激动又忐忑。 山上的风险和机遇并存,只要能活命,高低都能吃上肉! 陆向荣不顾嗡嗡作乱的脑海,再次启用了透视眼。 眼眶一阵阵地发热,好似所有精气神都聚集在眼部。 然而锋利的视线刚射向洞口,却猛然和一双幽亮狡诈的眼对上! 黑亮的细小眼睛泛着狡诈,陆向荣身躯猛然一震,“野猪!” 他慌忙错开了眼神。 聚集在眼眶处的余热逐渐消散,而陆向荣在抬头看去时,外面只是昏暗的树林。 到处交错的枯枝乱叶,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魂。 穿透林间的风声不停嚎叫,看上去还真有些瘆人! 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虽然雨下得不大,但足够让石头崖壁打滑无异,于是增加了他们打猎的难度! 陆向平连忙抓住了他的胳膊,满脸严肃,“荣娃子,你把话说清楚,野猪在哪?” 陆向荣眉心都几乎皱成了个川字,心中沉重不已。 他刚才看见的,绝对不是一双野猪眼那么简单。 “刚才是我看花眼了,应该离咱们还有几里地?我瞧着这洞穴里头还有黑色的小粪,这野猪群里头肯定有崽子。” “咱们这票要是能干下来,咱几户人家绝对不愁吃穿了!” 张山青伸手从外面接了一把石壁上滴下来的雨水,“可是咱们要是对上野猪群,胜算根本不大啊。” “光指着那些陷阱能行吗?”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也拿不准。 野猪这种畜牲,体型庞大,而且皮糙肉厚。 公野猪还有粗壮的獠牙,稍有不注意,身上就能多几个血窟窿。 到时候被捅个对穿,到城里的医院抢救都来不及! 陆向荣沉默,他抬眼看向外面。 周围的树大多被拦腰折断,飞溅的木屑混着泥土烂叶在地上堆了不少。 明显都是被野猪撞断的。 野猪爱吃树根,而且底下常藏着虫子。 这时候天气正值闷热,皮糙肉厚的野猪,身上长了虱子也只能靠着树皮摩擦止痒。 这畜生的杂食性,便注定了猎食范围广。 陆向荣沉思片刻才开口说道:“咱们一共五个人,没问题。” “那些陷阱个个结实,只要野猪落进去,就逃不出来!” “正好利用野猪视觉不发达,天色又暗,咱们往身上涂些黑泥。” “这畜生鼻子灵得很,别没看见,先把咱给闻着了。” 说完,几人对视一眼。 连忙就地挖起几坨黑泥就开始往身上涂。 脸上,胳膊,还有腿上全都涂满了一层黑乎乎的粘泥。 陈壮被泥冰的打了个摆子,“别说,这玩意抹在身上还挺凉的。” 山上气温本来就低,虽然天气热,但这泥土里都渗着寒气。 一个个全都成了泥人。 乍一看,险些认不出来彼此的脸。 陆向平从洞穴最里面抱来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咱们先在这里吃点干粮,稍作休息。” “养精蓄锐,待会恐怕有场硬仗要打!” 这洞穴算不上干净,但胜在地方大。 鼻腔充斥着猪粪和泥草雨水的腥味,条件恶劣,但他们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能让家里吃上肉,开个荤,他们就算在山洞里住十天也乐意! 陆向平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拿出了几个黑面窝头,还有一把子肉干。 是他媳妇去医院照顾娘之前做的。 正好陆向荣打来的那些猎物吃不完,就全都熏成了肉干。 陈壮满脸羡慕,干巴巴地嚼着手里的苞米面饼子,“陆大哥,你家伙食真好。” “我吃干粮吃得嘴都快歪了,家里也不见个油星。” 张山青在旁边一声不吭,他带的是野菜窝头。 陆向安从怀里拿出发黑晾晒的地瓜干,“哥几个都分分,一进山,咱们几个的命就都绑在一起了,待会都卯足了力气干! 所有人的干粮凑到一起,差不多也吃了个八分饱。 觉得噎了,就去外面拿树叶接点儿雨水。 就地取材,要啥有啥! 砰—— 突然! 山洞外面不远处,猛地传出一道巨响! 霎时听见声音起身的陆向荣,则是压低了眉眼。 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看着外面那棵轰然倒塌的老树。 激起一阵泥雾四溅。 周围不少体型小的动物,更是奔走四散。 脚底下的地面都好似在震动。 陈壮慌忙咽下嘴里的窝头,震撼不已,“俺滴个神嘞,这得是多少头野猪朝着这边来了啊?” 整整一片林子都在轰隆隆作响! 陆向荣抄起靠在墙边的猎枪,“来不及多说了,带上家伙,咱们赶紧走!” “要是被野猪群堵在这里,那才是瓮中捉鳖,咱全的当了点心!” 几人迅速抓起家伙和布包,拔腿就往山洞外面跑。 陆向平兄弟俩,始终挨着陆向荣最近。 陆向安神色凝重,壮实的脸上表情紧绷,“待会要是有啥不测,你跟大哥先跑!我留下来断后。” 陆向荣锐利的事情刷的一下射过去,“咱们兄弟三个,谁也不能留在这!” 视线冰冷而坚定,陆向安难得一怔。 随后笑骂了一声:“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脚底下步子不带停歇,几人直接冲进了前面林子。 随后,陆向荣朝着他们打了个手势。 现在这时候,在林子里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否则很容易被野猪捕捉到。 他们的脚步逐渐减缓,尽量放轻动静。 几人分散开来,朝着前面那一小片坑洼地带,慢慢靠近。 第28章 危险关头,开枪! 陆向荣向后打来的手势不断变换,简单易懂。 毕竟他能看到那些野猪的活动轨迹。 就连隐匿在暗处的地势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在前面打头阵是最合适不过的。 陆向荣一双眼睛紧锁前方,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与远处的大哥二哥对视一眼,三人步履稳健。 看似方向走得杂乱无章,实则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前面那正低头吃烂野果的野猪。 这头野猪是体型较小的一个。 陆向荣距离这只猪最近,他匍匐在地势高的石头上。 随后猛地一跃而下! 精准地骑在野猪后背,坚硬粗粒的针毛扎得他大腿根疼。 唰—— 锋锐的寒光闪过,他拔刀就刺! 紧紧握着刀柄的手,已经用力到骨节泛白。 但这时候,陆向荣肾上激素飙升,已经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心脏正在胸腔中砰砰跳动! 雪白的刀子猛地刺进猪颈,再顺势拔出猛刺! 不过是眨眼间,温热的鲜血飞溅。 “大哥,助我!” 不等野猪哀嚎,陆向荣猛地向前低声喝道。 从另一侧草丛窜出来的陆向平,搭弓射箭,韧性极粗的弓弦都被他拉到了极致! 嗖—— 飞射出来的木箭尖锐,而且每一根都被绑上了铁丝利刺。 只要木箭射进去,猎物必定会挣扎,那铁刺就会越陷越深! 扎进肉里,怎么也挣脱不开。 而陆向平这一箭,更是射穿了这只野猪的半个脑袋! 砰! 庞然大物轰然倒地,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兄弟俩合力抹了脖子。 赶忙从后面追了上来的陆向安气得跳脚,一巴掌就拍成了陆向荣的后脑勺,“你个瓜娃子,本事大了是吧!” “知道刚才那么跳下去有多危险吗?你要是有啥事我咋跟爹娘交代!” “而且刚才你为啥只叫大哥,生死关头,连我都想不起来?” 陆向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陆向荣看着他在自己跟前气得暴跳如雷,生命鲜活,表情生动。 即便满是谩骂,可那双眼里却是实打实对自己的担忧。 他不由得咧嘴一笑:“大哥离我近,待会咱兄弟俩杀个更大的野猪瞧瞧!” 陆向安哼了一声,抬手就把那野猪抬到了边上。 陆向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应该是个母猪,体格子不大,估摸也就二百来斤。” 而旁边各司其职,守在陷阱旁边的陈壮则是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朝着这边打了个哨子。 哨子短促又急长。 张山青站在树上眺望远方,“不好,有好几头野猪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凝重的面色,即便透过这黑沉的天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向荣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山青,你们在远处随时打接应,我们哥仨把野猪群引到前面的陷阱堆里!” 情况危急,片刻不等人。 陆向荣带头,拔腿就跑! 三人鞋底都快磨出火星子来了。 “诶哟握草!” 陆向安猛的一个趔趄,脚下踩到一坨湿泥打滑。 身形不受控制,踉跄着就要摔进旁边土沟! 陆向荣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二哥注意看脚底下,这时候要是摔着,可真要被野猪的蹄子踏死了!” 陆向安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点头。 正因为这么一耽误,后面几头顶着粗壮獠牙的野猪,朝着他们就横冲直撞了过来! 巨大的身形披满针毛,短粗的四个蹄子踏在地面,嗡嗡颤动。 甚至连脚下坑洼里积聚的雨水都泛起阵阵波纹。 吭哧吭哧…… 野猪那粗长的鼻子里喘出的气极为沉重。 领头的那只,赫然是体型最大的! 长锐向上拱起的獠牙,轻易就能把人肚子顶个对穿。 兄弟几个看了直头皮发麻。 整个林子里都是野猪铁蹄踏动,粗气直喘的声音。 陆向荣两条腿都快跑断了,来不及回头,高声喊道:“大哥二哥,咱们分开跑,让这野猪分散些!不然没法打。” “好!” 兄弟三人直接分成了两波。 陆向荣后面跟着的,是头皮都绷紧的陆向安。 兄弟俩长相有三四分像。 “二哥,你去那边把绊马套子拉起来,待会你看准时机就让这些野猪好好喝一壶!” “我把他们引到前面,快!” 陆向荣心里快速分析着对策。 在这林子里,人的两条腿就算抡成火轮子,也跑不过动物。 更别说是闻见血腥味儿,被刺激到发了狂的野猪。 陆向荣脚下生风,两侧呼啸而过的风声贯彻在耳道。 他不敢有片刻松懈,否则后面那野猪的獠牙可就要捅上屁股了! 野猪追得十分紧,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的血腥味。 混着泥水,极为腥臭。 让人闻着都忍不住作呕。 “吭哧吭哧!”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陆向荣绷紧了头皮,纵身一跃,直接抓住从树上垂下来的藤蔓! 而后面那野猪则是拱了个空。 笨重的身形直接蹿进了前头的陷阱里! 轰的一声巨响。 吊在半空的陆向荣甚至能听见下面坑底,木刺扎穿野猪皮肉的声音。 头皮发麻之下,来不及思考,他猛地扭头大喊道:“二哥,割绳子!” 在一旁早就等着的陆向安牙关一咬,当机立断,直接拿砍柴刀断了绳子! 后面蜂拥而来的几只野猪猝不及防被绊倒! 咔嚓! 清晰的骨头断裂声响起,在这寂静的林间毛骨悚然。 陆向荣抄起猎枪,趁机掠到一边树干上,“大哥,陈壮,你们该动手了!” 话音落下,子弹已经上膛! 别看他爹这把枪已经有些年头,但威力不减! 陆向荣动作利落,抄起枪就瞄准坑里的那头大野猪。 砰! 子弹飞速射出,却在半路哑了壳。 “该死,猎枪被雨水泡着了。” 陆向荣身上肌肉都绷紧了,青筋暴起。 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一个纵身就跳下了树,朝着旁边儿飞速一个滑铲! 手起刀落,直接断了吊住巨石的绳子。 轰隆隆。 正在这时,天边一道炸雷再次响起。 紫色的雷电几乎要把天空裂成蛛网。 巨石瞬间滚落,狠狠地砸在野猪脑袋上! 第29章 满载而归 这回坑里的野猪是彻底没了动静。 而前面,陆家兄弟和陈壮正和那些个断了腿的野猪搏斗着。 张山青时不时在树上释放冷箭,准头很好。 但这些个野猪皮糙肉厚,而且吃痛更是被血腥味刺激,一个个都跟发了狂似的。 庞大如小山似的身躯在周遭横冲直撞,不少小树都被径直拦腰折断。 飞溅的木屑扎在肉上,生疼! 陆向荣稳稳地站到砸在坑底的巨石上,剑眉紧紧皱在一处,手上动作更是紧张到发白颤抖,“快点,快啊!” 这把猎枪的零件里面堵住了雨水,子弹在枪膛里发涩,根本射不出去。 他清晰看见了里面每处零件,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随后眼疾手快地直接把各处零件全都卸了下来。 一切发生不过是眨眼间。 而前面,他大哥二哥正在和野猪殊死搏斗。 那般的近距离,稍有不慎就会被野猪的獠牙捅穿肚子! 时间根本不等人! 陆向荣甚至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枪托,利索倒出了里面积聚的所有雨水。 再重新组装上。 咔嚓咔嚓。 金属的卡扣声接连响起。 瞄准镜后的那双眼睛,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犀利冷光! 前面陆向平,正手里拿着砍柴刀死命和一只护着猪崽的母野猪缠斗。 终究他们几个人的数量抵不过野猪群。 再这么下去,肯定会见血受伤! 前面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人影闪动。 逐渐卷起的浓白雾气,更是在林子里上下沉浮。 陆向平绷紧了身上皮肉,不敢有丝毫大意。 而前面这头野猪更像是咬死他一般,紧盯着不放! 抬起前蹄就猛地朝他踢了过来! 陆向平咬紧了牙,他不能躲。 后面就是两个弟弟! 正准备硬扛下野猪蹄子时,陆向平紧紧闭上了双眼。 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然而,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重来。 却只听见冲天而起的火药爆破声。 砰砰! 两颗子弹接连射出,穿透雨幕径直射头了那只野猪的脑袋! 轰! 那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就连长在外面的弯曲獠牙都被撞断了半根。 “呼……” 陆向平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地喘着粗气。 两颗子弹才击倒了一头野猪? 这畜牲可真够皮糙肉厚的! 不等他想什么,陆向荣冷厉的嗓音穿透风声传来,“大哥,你到旁边的土坡上拿弓弩!” “好!”陆向平高声应了一句,随后连滚带爬的到了山坡上。 脚底下淤泥打滑,没办法。 他们五个人,每人身上都是泥泞和各种杂草屑。 跟从山里窜出来的野人差不了多少。 陆向荣连忙从兜里掏出几枚子弹,装填上就瞄准猛射! 后面几头体型较小的野猪全都应声倒地。 刚才掉进坑里,被陆向荣用巨石压死的那一头,已经是体型最大的了。 约莫着足有个五六百斤! 后面这一小个野猪种群,公母都有。 甚至还有不少野猪崽子。 野猪崽子折腾得厉害,叫声尖锐又刺耳,干脆全都被磨了脖子。 呼呼…… 一时间,林子彻底静了下来,只有他们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陈壮更是满头大汗,流进眼睛里蛰痛不已。 张山青呼哧呼哧喘得跟风箱一样。 五人对视一眼,冷不丁笑出声来。 陆向平身上酸软,现在脑海中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他重重地松了口气,“真不敢相信,咱们居然把这一群野猪都干掉了。” 咧着嘴在旁边笑开的陈壮更是激动,“这消息要是放出去,媒婆子还不给我说个好媳妇?” “那你可得快点攒老婆本了,现在听说彩礼都高到十几块了。” 兄弟几个脱力般地躺在地上。 任由风沙落在脸上,他们却懒得理会。 直到休息够了,陆向荣才从地上爬起来,“野猪血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 他从旁边小腿厚度的积雪中,刨出来几个粗绿的大叶子。 这些个都是苇叶,冬天也不干枯。 修长的时候直接把叶子卷成漏斗,拿石头和雪堵上下面的口。 接住野猪身上汩汩流出来的血。 陆向安满脸欣慰的上前,一拳砸在了他的肩头,“荣娃子,这回可是多亏了你啊。” “原本我跟大哥还以为你是说着玩玩,又三分钟热度呢,现在看来是真变好了。” 几个壮实的汉子在此刻却酸了眼眶,又红又涩。 陆向荣紧紧抿着唇,“之前都是我不懂事,全靠大哥二哥顶着家里。” “以后咱兄弟三个,肯定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自己这双眼睛能透视的事,他没告诉任何人。 毕竟说出去太过匪夷所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也是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思量。 张山青也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碎屑,“那咱们就紧着下山吧,场长那边没准还等着呢。” 这些野猪个个块头庞大,肥得流油。 陆向荣直接搭了把手,砍来几根竹子,用韧性足的麻绳把野猪拴在上头。 兄弟几个扛着五六头野猪,直接下了山。 这其中还不算野猪崽子。 如果加到一起,都有个十来只了。 野猪是一窝一窝地生,崽子更多。 都抵得上成年的羊羔子了! 今天他们可谓是满载而归。 陆向荣扫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冯正安,“差点把这家伙忘了。” “山青,待会直接把他送进县城局子!” “故意杀人,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好嘞——” 很快,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山。 大老远的,焦灼不安等在山脚底下的梁正国,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可还不等他说话,就看见几人浑身是血。 领头的陆向荣,肩上更是扛着好几头野猪崽子! 后面那几个挑起的竹竿上,更是吊着几百斤重的成年野猪。 他顿时惊诧不已,连忙跑了上去,“好家伙!你们几个果然是能干的,山上野猪群都被清缴干净了吧?” 陆向荣笑着摆了摆手,“山上的猪群哪能清得干净,场长就别打趣了。” “这些只不过是个小种群,估摸着身上还有其他大型动物,但我们也没敢耽误,先下来了。” 说完,兄弟几个扑通一声就把野猪放到了雪地里。 溅起雪泥,野猪背脊的针毛上都串着雪花。 梁正国怎么也压不住心里的震撼。 第30章 怎么分配是问题 他们农场不是没有猎户,可却没有身手这么好的! 否则也不用他亲自跑到东星村找人了。 在后面横七竖八躺着的野猪,那叫一个肥。 溜圆肚子里头不知道有多少肉! 梁正国笑得合不拢嘴,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好,平安无事就好!” “你们可是解决了农场的大麻烦啊,我一定要向上头给你们申请嘉奖!” 激动的他一张黑脸都喜上眉梢。 陆家兄弟也是裂开嘴,跟陈壮他们两人对视一眼。 这是他们干最大的一票了! 随后直接抬着这些个野猪进了农场。 现在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天空还飘着淅沥沥的雨点。 村里是回不去了,只能先将就在农场这边空着的闲房里住一晚。 然而他们才刚进村,就被农场的乡亲团团围住,每个人脸上都是浓浓的震撼之色。 “俺嘞个乖乖,这么多的野猪,都被这几个小伙子解决了啊!” “天呐,那岂不是庄稼和咱们村里就没啥安全隐患了,太好了。” 不少人喜极而泣。 现在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 庄稼和良田一旦被毁,那就是动了农民的命根子。 梁正国一张方脸上洋溢的全是喜气劲儿,“多亏了这几个小兄弟,他们可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啊!” “真是谢谢你们啊!” 周围的乡亲们也赶忙应声。 看陆向荣等人时,无论男女老少,眼里全都闪着佩服。 陆向荣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力所能及地帮衬一把,咱乡里乡亲的住着,也是应该的。” 梁正国笑着拍上了他的肩膀,“你小子就别谦虚了,这些个野猪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留三只给我们农场就行。” “剩下的,都归给你们处置。” 毕竟陆向荣带人上山,是冒了这掉脑袋风险的。 这些个野猪,只看弯曲向上的尖锐獠牙就知道不好对付。 农场这边要三只野猪,已经是占便宜了。 陆向荣点了点头,“行,那我们哥几个就不跟您客气了。” 不仅农场生活艰苦,就连东星村,家家户户也难得尝个荤腥。 这些个野猪带回去,紧凑些,够他们吃到过年了。 然而正当他们打算扛着野猪回住处休息时,一道尖锐的嗓音猛然从后面响起。 “凭啥让他们把野猪带走,这可是咱们农场的集体财产!” “他们要是也想吃肉,咋不去东星村的山上抓。” 这嗓音十分粗犷,而且难掩贪婪。 扭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一张满是麻子的脸。 这是前些年在城里打架犯了事,被下放到农场来的王贺光。 跟冯海生家好像还是亲戚。 尖嘴猴腮的长相满是刻薄,而那双王八细眼还在不停地瞟着。 最终视线落在了陆向荣身后那几头野猪崽子身上。 这肉可嫩啊! 而且野猪崽子身上肉肥,锅里都不用放油,直接就能滋滋冒香! 想想他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王贺光鄙夷不已:“陆向荣!你给游手好闲的废物还跟着上山干啥,别以为仗着人头就能把猪肉占了!” “赶紧把猪肉都交出来,你们不过就是来帮忙的,还想拿着肉走不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处。” 周围的乡亲们一听,甚至觉得有道理。 窃窃私语了几句,便都看向陆向荣他们哥几个。 “是啊,这毕竟是俺们这边山上的,分给他们头猪崽子就算不错了。” “要是全都拿走,也太不公平了吧?” …… 议论声不绝于耳。 投过来的各色眼神更是充斥贪婪和责怪。 陆向安这火爆脾气直接忍不住了,当即就把手里一支木箭甩出去! 斜插进地面三分,前头那些挤过来的人群,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满脸后怕,差一点就扎在他们脚上了! 刚要抬头指责,却对上了陆向安那双沉冷的脸,“你们现在知道说风凉话了?要不是我们过来,你们现在还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呢!” “打这些野猪,你们上嘴一并下嘴一并就吃上肉了?俺们兄弟可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的!” 陆家兄弟从来不是好欺负的。 满身腱子肉往那里一站,谁也不敢说话。 看着就不好惹。 陆向荣眯了眯眼,随后上前看向梁正国。 声音不大,但却多了几分冷意,“场长,我们是你请过来帮忙的。” “就算是前些年涝灾帮忙抓鱼,也得给几条鱼做酬劳。” “更别说这丢命的买卖,我们兄弟身上现在还有伤,在林子里跟野猪殊死搏斗却换不了几斤肉?” 字字冷厉,好似含着冰碴一般。 梁正国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第31章 阴魂不散 他抬眼就对上了陆向荣那双狠厉漆黑的眼。 心里不由得暗自琢磨,这荣娃子跟以前可是大不一样了啊。 随后连忙说道:“你们别误会了,咱们还按之前说的来,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安抚好了陆家几个兄弟,梁正国黑着脸扭头看去,一脚直接闷上了王贺光。 直接把他踹得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王贺光疼得嗷嗷叫唤,“诶哟喂!场长我这是为了咱农场着想啊,这么好的野猪,够咱们每家每户分个好几斤了!” “凭啥给这几个外人……” 梁正国气得青筋直跳,怒目圆瞪地骂道:“王贺光你不要到这里胡搅蛮缠,请别人办事给别人酬劳天经地义,你啥事都不干,还想着分肉?” 王贺光顺势躺在地上不起来,就扯着嗓子接着喊着: “这野猪都是咱们农场的集体财产,就算我啥也没干,难道还不能分点肉?” “场长你难道还要胳膊肘往外拐?” 陆向荣眼中一狠,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王贺光的腿上。 “好吃懒做还想吃上肉了?” “要吃你自己上山去拿命打去!” 这一脚踹的王贺光疼得哆嗦,但他根本就不怕陆向荣,强撑着疼痛咬牙骂道: “好你个荣娃子,你敢打我?信不信......” 啪! 王贺光话还没说完,梁正国夺步上前,就直接一个耳光把他脸扇到了旁边。 “还敢乱嚼舌根,我就罚你去猪圈!” “人家这几个兄弟是冒着生命危险给咱农场解决问题,你还敢叫唤!” “扣你两个月的工分,滚回去再锄五亩地的草,另外写份检查给我。” 梁正国气在头上,王贺光吓得不敢多说。 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就走了。 但阴沉的眼神却时不时扫向陆向荣。 他们老陆家也配吃肉?给他提鞋都不配! 等着吧,他有的是法子整治陆向荣! 这场闹剧过后,陆向荣带着兄弟就直接回了那间房。 虽然长时间没人住,到处都是灰,但好歹是个住的地方。 都是大老爷们,也不在乎这些了。 简单地洗了洗,躺在炕上就全都睡着。 这一睡,就直接到了大天亮。 陆向荣第一个醒的,坐在炕头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天边还泛着鱼肚白。 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农场周围。 陆向荣直接把他们几人全都叫了起来,“咱们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去吧。” “不然这野猪肉可不禁放。” 陆向平起来打了个哈欠,“荣娃子说得对,咱任务完成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刚出屋门就看见那满院子的野猪肉,新鲜还带着血丝。 陈壮笑得合不拢嘴,“乖乖嘞,真是老山神庇佑啊!” “咱们要是扛着这些个野猪回去,还不震惊整个村里?” 想想他就痛快! 老黄牛被拴在院子里头,正悠哉吃着草。 陆向平上前抓过了牛缰绳,“那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 陆向荣三下五除二,就把几只剩的野猪和野猪崽子全都扛到了牛板车上。 当然,还有又挨了顿揍,鼻青脸肿撅死过去的冯正安。 昨天被半张破麻袋口袋盖着,别人倒也没瞧见。 不过陆向荣却跟梁正国那边通了个气。 万一到时候警局那边的人要证据,也好有个口供。 人证物证俱在,就连那铁钩子都是奔着取人命的! 而他隆起的肌肉让旁边陆向安看了,不禁砸舌,“荣娃子,你啥时候练出来的肌肉?以前也不见你下地干活啊。” 他暗自琢磨着,难不成整天在街上溜达,学那些个文人书气,也能长肌肉? 陆向荣嘴角一抽,“以前每天我都偷着锻炼,跟城里报纸上学的。” 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胡诌过去。 陆向安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就知道学那些个没用的。” 陈壮他们两人在后面看着,不由得咧嘴笑。 这一家子三个兄弟,感情真好哩。 没多说,赶着牛板车就出了农场。 眼瞧着就要踏上那条乡道,却不成想,梁正国急忙从后面追了过来。 在哪追得上这牛蹄子? 他连忙招手,“诶哟,你们几个等等啊!腿脚咋这么快哩。” 粗犷的嗓门都快喊冒烟了。 陆向荣听见后面的动静,连忙让大哥刹住牛车。 扭头一看,梁正国赶了上来。 陈壮更是嬉皮笑脸地看过去,“场长,你这是咋了?火急火燎的,还有事儿啊。” 梁正国瞪了他一眼,转手从兜里拿出来二十斤粮票。 “荣娃子,这回多亏了你们,这是我代表农场给的补贴。” “而且已经跟上头领导打了电报,回头表彰会发到你们村里,特地给你们每个人申请了二十个工分!” “到时候你们村长会通知会计,把这些都记上工分簿。” 一听这话,兄弟几个对视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表彰好啊! 陆向荣扬着眉头说道:“那就多谢场长了,以后有这活计尽管叫我们!” 一排整齐的牙露出来,笑得乐呵。 每个人脸上都弥漫着笑意。 随后他们正式起程,回村! 回村之前,陆向荣直接跟张山青把死狗似的冯正安拖进了警局。 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后,冯正安等待收监调查。 毕竟这事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陆向荣勾着唇就出来了。 反正他也没打算就这样弄垮冯家。 冯海生这老东西一定会散尽财力救他儿子。 只要能让冯海生肺管子疼,陆向荣就高兴了。 时日还长,不急这一时。 日头逐渐上移,晒在人身上暖暖的。 眼瞧着就到了村口,陈壮和张山青跳下牛板车,“向平哥,俺俩就先走了。” “以后要是有啥事,只管招呼就行!” 他们分的肉是整只小猪崽,还有野猪腿。 剩下的,都归给了陆家兄弟。 陆向平握着牛缰绳,“行,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几个各自散去。 哥仨则是带着脸上的笑意,直奔家里。 可才刚架着牛板车拐到旁边的土路,就猛然看见一道倩丽的身影。 麻花辫上绑着蝴蝶结发夹,身上还穿着的确良裙子。 新制的碎花裙配上那婀娜白皙的腰肢,自成一道村里靓丽的风景线。 裙子下面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站在那里跟望夫石似的。 陆向安撇了撇嘴,“荣娃子,你那没过门儿的祖宗又来了。” 陆向荣脸一黑,“二哥,我可没这福气娶冯家的女儿。” 兄弟俩的拌嘴,直接让旁边赶车的陆向平无奈地叹了声,“你俩快别说了,待会儿让人家姑娘听见。” “不管咋说,也是之前荣娃子爱慕人家在先。你去把这事儿解决干净再回家,别惹得一身骚,将来不好说媳妇儿。” 说完,陆向平一脚就把陆向荣踹了下去。 陆向荣疼得倒吸一口气,刚捂上大腿,就听见自家俩哥哥毫不留情的笑。 他:…… 造孽啊! 这娘们儿怎么阴魂不散? 陆向荣冷着一张脸到了旁边的胡同。 那里,冯玉燕已经盯他半天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陆家兄弟放在牛板车上的那些个野猪肉! 整个村的口粮加起来,都没那一只猪腿肉多! 她咬了咬牙,现在陆家兄弟抓的猎物是村里最多的。 嫁给陆向荣,是她最好的选择! 否则他爹非逼着她嫁给村西头那个死瘸子不成! 那瘸子家里虽然有点钱,但是又瘸又丑,年纪比她还大上十来岁! 满口黄牙,看着就倒胃。 她长得这么标致,才不要嫁给那个老东西。 高傲的眼神中逐渐泛起羞怯,“向荣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这娇柔做作的模样,显然是不知道她亲哥已经被陆向荣送进局子里了。 听着这恶心的话,陆向荣差点没把昨天的烤肉吐出来。 一脸恶寒的搓了搓胳膊,“你少这么叫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跟你已经彻底毫无瓜葛!” “要是被乡亲看见你天天在我家门口,风言风语传出去,你们冯家没事,我们陆家可不敢跟着丢脸。” 陆向荣话说得难听,而且字字冷厉。 浑然不复之前那百依百顺的模样。 冯玉燕气疯了,描画精致甚至涂了雪花膏的脸上,五官都逐渐有些扭曲。 见陆向荣要走,她径直一把拦在了门口,“不许走!” “你必须娶我,不然以后我让你家在村里待不下去!” “我都说了可以嫁到你家,还不行吗?你别再闹脾气了,除了我,你找不着这么更漂亮的媳妇儿了。” 她眉眼间泛着高傲与得意。 似乎笃定陆向荣会回心转意一般。 谁知,他眼神轻蔑冰冷,“我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你,赶紧滚,不然我让乡亲都来看看你有多恬不知耻!” 冯玉燕依旧死死地拦在陆家前,“你装什么,不就是嫌彩礼贵?我爹都说了,你家可以慢慢补,别蹬鼻子上脸!” 直到现在,她还敢有那股傲劲儿。 陆向荣冷笑一声,干脆顿住了脚步,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厮混的那点事儿?你到底是想嫁进陆家,还是想掩人口实。” 目光锋锐,犀利逼人! 冯玉燕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第32章 冯家的算计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跟狗皮膏药贴在自己身上似的陆向荣,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冯玉燕眼中满是惊恐。 瞳孔动荡之时,她猝不及防地后退几步,好似被他这话惊到了一般。 “你……你说什么!” “你居然敢污蔑我未出阁女子的声名!” 但终归是冯家的女儿。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间,扬起手就打向陆向荣! 可耳光还没落在他脸上,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双大掌握住。 青筋盘劜的腕骨分明,麦色的皮肤肌肉线条流畅。 冯玉燕眼中划过一丝错愕,这废物手上的劲儿什么时候那么大了? 陆向荣讽刺地看向她,“到底为什么要嫁给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话音落下时,冯玉燕的脸色以肉眼可见涨红。 羞愤交加,扬起另一只巴掌就要打过来! 陆向荣却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我倒挺好奇的,你这么着急上赶着倒贴我们陆家,不会是已经有孩子了想让我接盘吧?” 轰! 这句话更是犹如巨石坠落大海,激起了滔天浪花。 冯玉燕整个人都如遭雷劈的站在了原地,脑袋里直嗡嗡作响。 久久不知道如何反应,白皙的额头也泌出一层汗水。 视线四处看着,就是不敢与那双黑亮的眼睛对视。 她不知道陆向荣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怎么会那么强硬的不肯娶自己? 态度如此坚决,无论她家怎么说都不成。 难道……那事儿被他知道了? 冯玉燕一把甩开他的手,“放开!你弄疼我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 “枉费我以为你是真心疼我!” 说完,那双轻盈眸中霎时含满了泪水,故作失望地摇头。 往后退步的同时,手也不自觉地捂上了小腹位置。 陆向荣看得清楚,她腹部的胎儿已经逐渐成型,远比前些日子见面时要大了许多! 看得越清楚,他心里就越恶心。 陆向荣冷峻的脸上满是嘲弄,“冯玉燕,你要是要点脸,就离我们老陆家远点儿!” “你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家可无福消受。” “再敢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到底是女人,陆向荣也懒得再搭理,直接推开她就跨进了家门。 冯玉燕在原地踉跄几下,差点没站稳。 她慌忙护住肚子,眼里全然是忐忑。 贝齿不由得咬住嘴唇,“怎么办……难不成我真要嫁给那个死瘸子?” 眼神紧紧盯着陆家院门。 不,她一定要为自己争取! 陆向荣别想就这么甩开她。 当初是他先来招惹的! 冯玉燕眼神中泛起阴毒,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拉下脸,亲自上门。 老陆家却给脸不要,不识好歹! 那她也不用再留情了,只要达到目的嫁进来就可以。 反正需要的不过就是个接盘侠。 而已经跨进院门的陆向荣,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冯家记恨上了。 此时,冯家大院。 冯海生满脸阴沉地坐在桌前,“陆家三兄弟都回来了,怎么老三还没个动静。” 中气十足的嗓音里,满是压抑的怒气。 老二老四拧着眉头说道:“或许是失手了,在赶回来的路上吧。” 砰砰砰! 然而他们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阵阵敲门声。 老二冯昊阳连忙过去开门,结果却看见几个警察在自家门口,顿时愣住了,“警、警察同志,你们怎么上我家来了?” 听见这几个字,屋里的冯海生心头一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外面的警察严肃道:“谁是冯海生。” 冯海生连忙跟着出来,“我是我是,请问警察同志,你们……” “你儿子涉嫌故意杀人,你身为监护人,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说话一丝不苟,毫无商量的余地,直接给冯海生押走了。 这可把冯家兄弟给震住了,顿时没了主心骨,面面相觑,“这可咋办?爹和老三都进了局子,肯定是陆向荣做的手脚!” “我要弄死这废物!只有除掉他,咱们冯家的日子才能顺遂!” “冯家和陆家,不共戴天!” 恨意滔天的煞气几乎将整个冯家笼罩。 可谁也不敢耽搁,连忙翻出了家里的钱和东西去运作。 另一边。 浑然不同于冯家的压抑氛围。 陆向荣才刚进屋,就看见笑意盈盈的陆母坐在桌前。 养回来几分精神的脸色泛着红润。 满是和蔼的面庞上,是浓郁的母爱。 陆向荣壮实的身躯混然一震! 陆向荣快速跨上前几步,眼里闪着惊喜,“娘,你出院了?!” “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赶着牛车去接你啊。” 陆母笑着伸手给他擦去了脸上沾的一层灰,“我听你爹说你们去农场那边帮忙了,反正病也好得差不多,就跟你嫂子先回来了。” “你们这次出去累不累?娘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说完就要起身,却忙被陆向荣按了回去。 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不赞成,“您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哪能让您做饭?” “我来,这段时间我手艺可精进不少呢!正好让娘也尝尝。” 陆向荣看着陆母那张容光焕发的脸,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真好,一家子都还健健康康的。 大嫂陈霞也跟着笑,随后却发愁道:““我这在医院不仅没瘦,反而还胖了两斤呢,在医院的体重秤上量的。” “唉,娘没养好身子,我这反倒是跟着享福了。” 逗得一家子哭笑不得。 今儿这顿午饭,一家子吃得欢快不已。 饭桌前头,有说有笑。 就连几个年纪小的侄子侄女好像都意识到了不一样。 每个人都吃的嘴角流油,野猪肉炖得肥而不腻。 陆向荣还在里面加了些自家腌的酸菜。 晒干的山货也放进去炖着,喷香增鲜。 大家伙吃了都赞不绝口。 陆向平抹了把嘴上的油,看过来说道:“荣娃子,跟冯家的那门婚事,你可想好了?” 这话音一出,桌上寂静了片刻。 虽然平日里没人替,可他们到底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事儿。 毕竟陆向荣是家里的老幺,又是兄弟几个里,唯一没成家的。 陆向荣放下手里的碗筷,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跟冯玉燕以后再无瓜葛,他家不做人事,咱们也没必要步步忍让!” 那双漆黑墨眸里涌动的戾气,家里女眷看不懂,可陆家的老少爷们却看得真切。 父子几个对视一眼。 陆国强在炕边上敲了敲烟锅袋子,“那就听荣娃子的,不着急,好媳妇总能再娶。” “更何况,我瞧着那冯家闺女也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整日穿得花枝招展,村里男人的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不知道收敛,成何体统。 陆向荣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午还要到田里上工,都各回各屋歇着去了。 中午要是不睡会,下午体力跟不上。 陆向荣回屋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前世的一幕幕犹如走马观花般闪现。 大哥,二哥死在矿里。 就连几个侄子侄女都受了不少罪。 没了爹娘庇护不说,连考上了大学都被顶替。 他们陆家的每个人,都被冯家压榨干净了最后一丝价值! 拳头逐渐攥紧,骨节用力到泛白。 重来一世,他绝对不会再让家人重蹈覆辙! 今天冯玉燕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呵,跟前世自己上赶着伺候她的那模样,倒真是不一样了。 这贱女人居然也有求人的时候? 第33章 单独被围堵 陆向荣唇角讽刺。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 现在日头正浓,外面晒得很。 陆向荣走到屋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却不觉得有什么,伸手就抄起墙角的锄头, 他家跨院有一处菜地,种了不少青菜。 奈何这是暑气正热的夏天,青菜长得快,杂草也不逊色。 到菜园一看,陆向荣不由地笑了声,“这些日子,家里每个人都忙着上工,没想到地里杂草都长这么高了。” 说完,抡起锄头就干! 干了没个把时辰,这日头实在晒得慌,干脆拿了顶自家老爹的草帽戴上了。 陆向荣干活动作麻利,每挥动一下锄头,都带起地下的新泥。 青草混合着土壤的清新味弥漫在鼻尖,豆大的汗珠顺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滚落。 不过几天功夫,他就晒成了小麦色。 相较于以前,更多了几分健康。 陆向荣略微喘着粗气,不是累的,是热的。 汗珠顺着脖领流进衣裳,结实的肌肉在太阳光下都泛着古铜色。 他正干得卖力,却猛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道细微的敲门声。 要不是身体各路感官都得到提升,耳力出众,还真听不见。 “来了!” 他低声一句,带着锄头就去开门。 步子迈得又快又急,也没空擦身上的汗了。 结果却不成想,开门就对上了那张精致白皙的小脸! 陆向荣突然一怔,“林知青?大热天的,你咋来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林婉。 她红扑扑的小脸泛着一股子娇媚,与冯玉燕身上那股张扬勾人的美不同。 林婉身上的气质更加清尘脱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腹有诗书气自华。 听说林婉家以前是书香世家,结果被批斗倒了,才下放到他们村里。 林婉只觉得自己脸颊滚烫,连忙把手中东西塞到他怀里,“向荣哥,谢谢你和叔上回在山里救了我,这是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说完就赶忙跑开了。 乌黑浓密的麻花辫在她身后一甩一甩的。 系着的红绳好似扫在陆向荣心尖。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摩挲两下。 舌根抵住腮边,啧,怎么看着心有点痒痒的? 结果一低头才后知后觉,自己上半身没穿衣裳! 刚才干活太热,就直接脱了。 陆向荣脸一黑,怪不得人家见了自己脸就红。 不知道的,还以为耍流氓! 陆向平从屋里走了出来,肩上还搭着一个汗巾。 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影,不由得疑惑道:“荣娃子,大热天的不在屋里睡觉,你在门口单相思谁呢?” 旁边屋里紧跟着出来的陆向安,把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双臂慵懒地枕在脑后,“切,一脸思春样,没出息!” “还以为你小子有长进了呢,结果还是个猪脑袋!” 陆向荣嬉皮笑脸地转过头来,“二哥,你这话可就是有问题了。” “你不疼嫂子?嫂子眼一瞪,你能说个不字?” 陆向安一噎,难得把肚子里的话都咽了下去。 听了这话,脸色气得又黑又红,脱了鞋底子就要拍来,“你个瓜娃子,看我不……” “嗯?荣娃子说得不对?” 蓦地,后面突然响起一道不高不低的嗓门。 陆向安脸色直接来了个180度大转弯,面带笑意地转过身去,“媳妇说的这是哪里话?谁让这小子调侃我的。” “这是要上工去吧,走走走,咱俩一块。” 说着就直接拿过水壶,带着媳妇就到田里做农活任务了。 陆向平拍了拍身上的土,“荣娃子,今天太热,你在家歇着吧。” “左右家里不缺肉吃,也不差你一个人的工分。” 说完领着几个小孩就出去了,他们还得割猪草。 陆向荣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几个哥哥和侄子,心里涌起汩汩暖流。 前世真是瞎了眼,有这样的家人居然不知道珍惜。 随后把跨院的菜地翻了一遍,杂草全都晒干捆成一团。 等到冬天还能烧火用。 陆家地头有五亩地,全都种着庄稼。 他利索地把手里这点活计干完,抄着家伙就出了门,“爹娘,我去地里干活了,你俩在家歇着吧。” “想着吃点桃酥啊!” 嘱咐两句,陆向荣就把院门关上了。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到田里上工。 天气热得厉害,今年保不齐是场大旱。 已经被淡化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他抬眼看向日头正烈的天空,目光中泛着沉重。 如果没记错的话,去年就天干大旱,导致收成减半。 而今年夏天都快过了一半,却只下了两场雨。 村西头的那片庄稼地,都已经裂开了硕大的缝隙。 不少庄稼苗都被晒死在了地里。 而前世这时候,自己已经入赘进了冯家。 粮食减产,政策又没放开,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山上树皮更是被扒了个干净。 而陆家人口又多,那时他求着冯海生给自家几斤粮食救济,可当牛做马却只换来几斤牲口都不吃的糠子。 陆向荣目光更沉了几分,泛着幽冷的光。 正当他琢磨着要怎么度过这场旱灾时,眼前忽然被两个健硕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狭长的眸子微眯,抬眼看去。 正是冯正安和冯昊阳,冯家的老二老三。 之前他入赘到冯家的时候,可没少给自己脸子看! 稍有不顺意,对他就是非打即骂。 陆向荣冷笑道:“怎么,在局子里蹲的还没让你长记性?” 话里的讽刺,让冯家兄弟俩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冯正安是个暴脾气,他当即就上前抓住了陆向荣的衣领子,块头硕大的肌肉上青筋冗动,“明顺在山上受伤,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那双瞪得如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向荣。 要不是他爹及时出现在警局,掏了大把的钱去运作找关系,自己现在恐怕就坐牢了! 而旁边的冯昊阳也是虎视眈眈,兄弟俩身上是如出一辙的煞气。 陆向荣眯了眯眼,唇角的讽刺弧度愈浓,“他在山上受伤,跟我有啥关系?污蔑人可是要进局子受思想教育的。” “就算你爹是村长,也护不了你!” 嗓音中的冷厉,径直盖过了二人的威风。 陆向荣浑然不惧,看似修长的手转眼就握上了冯正安的腕骨! 第34章 绿帽子得主 冯正安面色鄙夷,刚要开口,却没想到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好似骨裂了一般! 疼得他瞬间变了脸色,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向荣,这还是以前那个看见他就吓到腿发软的陆家老三? 还有那天在农场的山上,陆向荣动作又狠又快,让他都没反应过来! 娘的,被调包了吧! 陆向荣冷笑着说道:“不是想比手劲儿么,用力啊,没吃饭?” 轻飘飘的神色依旧游刃有余。 冯正安不信这个邪,手腕继续用力! 然而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巧劲儿,骨节竟然嘎巴一声! “啊啊啊,我的手!” “二哥你给我废了他,陆向荣他把我的手弄断了!” 杀猪般的惨叫霎时响起。 一旁的冯昊阳见状,当即抄起墙角的板砖。 神色一狠,直接就朝陆向荣脑袋拍来! 只要他残了,就能娶自家妹子。 入赘冯家还不乐意?这是他们老陆家的福气! 见这俩人耍不要脸,陆向荣脸色一沉,“行啊,老子陪你们玩玩。” 随后不顾哀嚎不已的冯正安,陆向荣拧着劲儿就把他胳膊反剪到了身后! 抬脚就踹上他大腿根。 冯正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头重脚轻的朝前栽去。 脑袋这么一顶,刚好干上了他二哥的鸟窝。 “啊!”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陆向荣站在原地,悠哉地摇头,“啧啧啧,还以为你们俩多厉害。” “原来也就是纸老虎啊。“ 唇角勾着的冷意丝毫不减,他清晰看见冯正安右手腕有旧疾。 那处血管都有了淤血,而且骨节上若有若现有个小突刺。 应该就是后来人们说的骨刺。 这玩意儿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要命。 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更是连整个胳膊都会变形,将来半点力气都用不上。 不用自己动手,冯正安以后也好受不了。 陆向荣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我打你们两条咸鱼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识相的就滚远点儿,少来找我麻烦。” 说完,哼着轻快的调子就直接脱鞋进了田里。 冯家兄弟四仰八叉地摔在泥里,眼神阴毒的盯着他的背影。 尤其是冯正安,他捂着手腕,疼得面目狰狞,“陆向荣,我要你死!” 每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而此刻,陆向荣双脚早已踏进了刚翻的泥里。 这一片地上的荒草都要锄,大嫂二嫂干活麻利,弯着的腰就没直起来过。 陆向平他俩则是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夏天,是农活最忙的时候。 以前的那几十年,冯家的十几亩地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陆向荣狭长的眼睛逐渐眯起,抛开这些晦气玩意,当即戴上了手套:“大哥,我帮你犁地。” 随后直接上前接过了他手里的活计。 犁头又重又沉,足有几十斤。 平时都是老大老二换着耕,否则一个人犁地久了,浑身上下都是疼的。 陆向平笑了声,“好!咱兄弟配合默契,今天肯定能赚满工分!” 现在这年头,工分就是工资。 每每到了年尾,都能拿工分换粮兑钱。 赚的工分越多,家里就过得越富裕,吃得也就越饱。 有了陆向荣加入,田里活计轻松多了。 陈霞在不远处的杂草堆里,扶着腰站起来,脸上满是欣慰,“小叔子真是长大了,知道给家里分担了。” 陆向平抹了把汗,应声道:“是啊,这小子突然懂事,还整得我有点不习惯呢。” 一家子有说有笑,农活干起来倒也快。 周围乡亲时不时地看过来,眼中带着惊讶。 谁也不知道,从来不下地干活的陆向荣竟然如此麻利。 吭哧吭哧,没一会儿就把三亩地犁完了。 这速度……真是令人咂舌。 陆向安胸腔中油然而生一种骄傲感,“我弟弟干活就是利索!” “这才是我们陆家汉子呢。” 可正当他们干劲十足时,一道装腔作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哟,这不是最爱学城里人做派的陆家老三吗?” “你这可不行,浑身都是泥,衣裳脏了就没读书人的气质了。” 嗓音算不上清爽,不过乍一听,倒还真有点新鲜。 陆向荣闻言,眯了眯眼。 这嗓音咋这么熟悉? 扭头一看,正好对上了陈飞那张暗自得意的脸! 陆向荣几乎是立刻就愣在了原地。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飞。 他是下乡来的知青,平时就爱穿着白衬衫绿裤子在村里晃荡。 手里还经常抱着本书,但实则根本没翻过几页。 装样子罢了。 就是这副小白脸的模样,又有几分文质彬彬,在现在这年头极受欢迎。 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看了都红脸。 听说他家已经托了关系,有望能回城里。 可陆向荣愣住却并不是因为怕了。 而是因为眼前这张脸,竟然与前世儿子长得有七分像! 泥马,这时候他再不明白,可就是真傻子了! 好啊,好一个陈飞! 居然让他这绿帽子一戴就是几十年,还白白给他养大了一个儿子。 这么看来,冯玉燕肚子里的那野种也是陈飞的! 这对渣男渣女还真是把他当小鬼子忽悠啊! 陆向荣深呼吸一口气,扭头笑着迎了过去,“陈知青身上穿得倒是光鲜干净,就是不知道肚子里有几两墨?” 陈飞:? 他顿时眼神怪异地看过来。 不是,陆向荣吃错药了吧? 以前他处处模仿着自己,巴不得跟自己多说上几句话,好多学些东西。 怎么如今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周围时不时传来几声偷笑,扭头一看,不少乡亲都在窃窃私语。 陈飞脸色难看,手里那本书页都抓皱了,“比你这大字不识的二货懂得多些。” “行了,少废话,赶紧给我五块钱,我去城里买点书。” “回来之后,写的字帖分你一些。” 他不耐烦地伸出手,脸上神情仿佛恩赐。 陆向荣眯起的黑眸闪过冷光,呵,真是把他当提款机了。 不过……猫抓老鼠,通常都把老鼠逗弄致死,才一口吞下。 不然有什么意思? 陆向荣故作高兴地点了点头,转手就从兜里掏出几块钱。 结果还没递出去,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第35章 放长线,钓大鱼 正是三两步冲上来的陆向安,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傻子,他把你当菜涮还看不出来啊!借的钱哪有还过的。” “不许给!” 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陆向荣这个没长脑子的! 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有一把子打猎的好力气,怎么就没分给脑子点儿? 陆向安揪着他耳朵,到旁边骂骂咧咧地说了一通。 陆向荣耳朵被拧得通红,都快疼得掉下来了,“哥哥哥你听我说,你说我解释啊!” 陆向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这才松开了他。 如临大赦的陆向荣连忙摸上耳垂,疼死了。 “咱们得放长线钓大鱼,他之前借了我多少钱,我都让他连本带利地吐回来!” 说完,话口又是一顿,“我会想法子让他写借条,二哥,你得配合我一场。” 陆向荣脸上闪着的精光,比山上成精的狐狸还要亮上几分。 一时间,陆向安看他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狐疑,“真的假的?你对城里那套真死心了?” 陆向荣就差伸手对天发誓了。 他这才信,随后兄弟俩一唱一和地到了陈飞跟前。 陈飞等的都不耐烦了,“陆向荣我告诉你,要是练不出一手好字,将来进城也没人看得起你。” “字帖是必须要用的,我就不收你钱了,你给我买个书很划算吧?” 陆向荣听了这话,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似笑非笑地看向陈飞。 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就算有城里的爹娘托举,也架不住陈飞胡吃海喝。 时不时还要到城里下国营饭店! 大部分粮票和钱都被陈飞用来装逼了。 花钱如流水,没钱了就找他要。 要么就是花言巧语哄骗冯玉燕。 而有了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冯海生有意巴结。 在村里没少照顾陈飞,否则他日子哪能过得这么滋润? 陆向荣故作为难地开口说道:“你也知道,我家特别介意我学城里人。但是他们懂什么,根本一点都不理解我。” “字帖我是一定要用的,最好能跟陈知青似的能写出一手好字。” 说得一本正经,脸上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意思。 陈飞虚荣又贪婪的心思瞬间得到满足,鼻孔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知道就好,那还不赶紧给我拿钱?” 理直气壮的模样,跟谁欠他钱一样。 其实根本不是进城买书。 而是肚子里馋虫叫得厉害,想下馆子打牙祭! 他什么心思,陆向荣扫一眼就知道。 不动声色地继而道:“那你能不能给我写个欠条,把之前的都汇在一起,我好回家找我爹娘拿钱。” 一听这话,陈飞脸上神色顿时收敛,警惕地看过来,“欠条?我凭啥给你写,都是你自愿给我的!” 嗓音都更高了几分,跟公鸭嗓无二。 陆向荣不紧不慢,只是认真地思量道:“买书五块咋能够,怎么也要个十来块吧。” “我再额外出些钱,请陈知青买点麦乳精,以后也好多教教我城里的礼节。” 说完就露出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 陈飞一听,眼神都冒出了绿光! 好家伙,没想到这废物家里这么有油。 出手就是十来块钱! 他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钢笔,说说就写下了几行字。 陆向荣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丝弧度,“对对,写的清楚点,我好回去糊弄我爹。” “上个月8号,你跟我借了一斤白面。” “上个月15号,跟我拿了三块二毛钱,说是进城买书。” …… 一桩桩,一件件,他全都记着呢! 别想蒙混过关。 他每说一句,陈飞写下的字就要多一行。 在后面不远处竖直了耳朵听着的陆向安,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奶奶个腿的,这瓜娃子竟然借出去这么多钱! 家里下是大风刮来的啊? 不成,待会还是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免得将来又被人骗了。 陈飞咬牙切齿地飞速写下这些。 但凡有字迹潦草,想糊弄了事的,全被陆向荣揪着改正了。 笑死,在他跟前打马虎眼? 还嫩了点。 刷刷几笔写完,陈飞黑着脸把纸条塞进他手里,“行了吧!” “赶紧回去拿钱,别忘了到时候把这欠条也一并给我。” 要不是现在手头紧,他才不会写这玩意! 陈飞不停地催促。 白纸黑字,便是证据。 他心里总有种不安的预感,好像有什么要脱离掌控一般。 但顾不得那么多了。 村里的野菜糊糊和苞米面饼子,吃得他嘴都要歪了! 他的五脏庙,迫切需要细粮白面来祭! 只见陆向荣脸上绽开了无比灿烂的笑容,“好嘞!” 说完,把字据小心翼翼地叠好就塞进兜里,转身回去干活了。 怡然自得的模样,压根没有要回去取钱的意思。 陈飞眉头皱起,脸都快拉到了长白山。 不耐烦地站在庄稼地旁边,嫌弃的看了眼地里黑泥。 可不能弄脏了他的皮鞋。 随后拧着眉心,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回去取钱?” “耽误了时候,城里书店关门,我看你怎么学字帖!” 最后还不忘威胁一把,“练不好城里人的姿态,冯玉燕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你。” 这句话的声量过大,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陈飞面色一僵,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合适。 刚要往回着补两句,却见陆向荣勾着嘴角看过来,“哦,她啊。” 轻飘飘的语气,好似浑不在意。 陈飞愣了,不是,什么叫就她啊?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 “我早就对她没意思了,长得不漂亮,脾气还臭。” “花钱大手大脚也不会过日子,我觉得她还是跟你比较配。” “你说是吧?陈知青。” 陆向荣笑眯眯的模样落在陈飞眼里,却是充斥着冷漠和讽刺。 眼瞧着周围乡亲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别瞎污蔑!我跟冯玉燕是正儿八经的同志关系,是知青和农民的友谊,你少在这里龌龊瞎想!” 第36章 冯家找茬 陈飞急赤白脸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多想。 而他视线四处瞄着,生怕被人发现不对劲似的。 一副明显的做贼心虚样。 旁人看不出,可这其中却并不包含陆向荣。 周围议论声逐渐大了些,陈飞脸色难看,只觉得面子被拂了。 随后一把拽上了陆向荣的衣袖,咬牙切齿地说道:“赶紧回家找你爹娘拿钱,耽误久了,你可没字帖写!” “不想娶冯玉燕了?少在这里装腔作调,都是男人,我还不知道你想啥?” 他现在手里急需一笔钱! 放眼整个村里,好骗又能拿出钱来的只有陆向荣。 陆向荣随口应了两句,但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心上。 呵,还指望着让他当冤大头? 做梦去吧! 这张欠条就是以后陈飞付出第一笔代价的凭证。 他可要好好保存。 田里农活任务繁重,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哥仨抡起膀子在地头干了许久,没一会儿就超额完成了任务。 今天兄弟三人每人都是满工分! 陆向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大哥,我看嫂子他们都先回去了,咱去找会计记完工分就也回去吧。” 陆向平两人笑着点头,“兄弟一起干活就是快!” “这要是换做以前,我跟你二哥到天色擦黑也回不去。” 他们有说有笑地扛上锄头就往家走。 然而前面却猛然拦住了一波人。 赫然是冯家的老二老三,身后还带着一个生产小队。 冯昊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陆向荣!你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人,我弟弟的手腕都骨折了,这笔损失你们陆家必须赔!” “而且你们私自上山打猎,你家那些东西保不齐都是投机倒把来的,我代表生产队,要求彻查你!” 站在旁边的冯正安,捂着被层层绷带缠绕起的手腕,满脸恨意。 陆向平下意识的上前,护住后面两个弟弟,皱着眉头说道:“我家老三从来没跟人主动打过架,这其中必定是有误会,也不能看你一面之词吧。” 但同时,心中也泛起了琢磨。 毕竟陆向荣最近的变化实在太大,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但无论怎么说,外人面前,大家必须团结一致! 就算是他弟弟动的手,那也是冯家挑衅在先! 冯家什么德行,没人比他们老陆家更清楚了。 冯昊阳狠狠呸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矛头直指陆向荣。 “正安是第三生产小队的队长,你居然敢打他!肯定是因为之前你娘重病在身,我家没借你钱,你就怀恨在心!” “不仅不识好歹地拒绝我妹子,居然还断了我三弟的手腕!” “村里那老大夫都说了,我弟这骨头接得再晚一些就不成了,你们一家好歹毒的心思。” 无论说什么,这兄弟俩都死咬着这事不放。 而周围乡亲更是听见动静聚了过来,议论纷纷。 冯昊阳脸上划过一丝阴险,谁不知道陆家兄弟在农场那边帮忙,上山猎了野猪群? 就算拿到成立换细粮,白米白面都吃不清! 现在村中家家户户都吃紧,山上树皮都快被扒干净了。 老陆家却天天飘着一股肉香,不是炖熊肉就是野猪肉。 他爹是村长都还没过上这日子哩! 他们老陆家穷得叮当响,也配吃肉? 陆向荣眯了眯眼,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说道:“大家伙都看着呢,我行得端坐得直,你们有啥证据说是我打的他,拿出来!” 字字坚定,且铿锵有力。 一个唾沫一个钉,后面大家伙霎时一愣。 是啊,有啥证据? 顿时面面相觑,议论声更加翻了几倍。 冯正安咬着牙,疼得他脑门直冒汗,“你少在这里红口白牙地辩解!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还能搭上手腕污蔑你不成?” “也忒把自己当盘菜了!” 冯家兄弟脸上的鄙夷显而易见。 殊不知,这话正中陆向荣下怀。 只见他泛着麦色冷峻的脸庞,勾出一丝讥讽,“那我现在把脚崴了,是不是立刻就能说是你们冯家强嫁女儿不成,故意把我打坏的?” 一时间,周围这片地头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谁也没想到陆向荣会这么说,而且脸上的神色极为冷峻疏离,就好似在看陌生人一般。 浑然没有了从前刻意讨好的模样。 而冯家兄弟更是拧紧了眉头。 这废物,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嘴了! 心里暗骂几声。 随后冯正安压不住火爆脾气,顺势迈着脚步上前,骂道:“什么叫我们冯家强嫁女儿?要不是你狗皮膏药似的贴着我妹子,我家还不稀罕你们这家穷皮呢!” 一时气血上头,再加上嘴快,他什么话都往外说。 见他根本没过脑子,冯昊阳脸更黑了几分。 一把就将他拽到了后面,“少说几句!” 现在就连大队部的墙上,都用墙粉刷着劳动人民最光荣。 这时候谁家不穷? 老三说的这话,万一被人拿出把柄,就足以让他们一家子都被批斗! 陆向荣讽刺地笑了声,这冯昊阳还算是有点脑子的。 但可不代表他没听见,似笑非笑地掀起眼皮,“穷皮?啧,我看堂堂村长家的作风也不怎么样啊。” “瞧不起农民,该不会是城里那套资本主义作派吧?” “村长当初带着冯玉燕去我家,是以给我娘治病为条件做交换,让我娶你妹子的!” “我根本不喜欢她,长得又丑,脾气又臭!等着在你们家当个老姑娘吧。” 陆向荣这话可是半点没留情。 嘴跟淬了毒一般,气得冯家两兄弟脸色铁青。 而陆向荣的嗓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周围大家伙全都听见。 村里顿时炸开了锅。 “啥?原来是村长亲自带着闺女上门求亲的啊。” “这冯玉燕长得可是标志人儿,黄花大闺女哪有上赶着嫁的?更何况,当时这老陆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大家伙各式各样的眼神全都投了过来。 或有疑惑,或有嫉妒。 大小伙子们全都恨得牙根痒痒,盯着陆向荣没个好气,冯玉燕可是村花! 第37章 再去黑市 人长的水灵又漂亮,她爹还是村长! 无论入赘到冯家,还是娶回来当媳妇儿,那都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陆向荣还敢拒绝? 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着周围乡亲的议论,冯家兄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登时沉着脸喊道:“都胡咧咧什么?我妹子才不会嫁不出去!” 冯家兄弟带着他们身后的生产小队,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一时间,村民也不敢多说。 陆向荣好整以暇地扛着锄头过去,“受伤就好好养着,别在这胡乱攀扯,否则我下次可要去城里告你个污蔑罪。” 随后直接带着大哥二哥去记工分了。 冯昊阳站在原地,气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 拳头更是攥得咯吱作响。 这个死废物,居然敢把冯家当笑话! 兄弟俩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的狠色。 既然陆向荣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们了! “散了,都散了,看什么看!” “你家的农活做完了?小心年底分不到几斤粮食!” 冯正安捂着手腕,骂骂咧咧地走开。 而陈飞始终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着。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 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陆向荣怎么跟以前好像不一样了? 以前巴不得讨好冯家这几个大舅哥。 如今却敢对呛顶嘴了? 怕不是去农场一趟,脑袋被野猪蹄子踢坏了吧…… 可如果陆向荣不许冯玉燕,那自己和她的事败露了怎么办? 现在刻不容缓啊,她肚子可不等人…… 陈飞眼中飞快地闪过算计。 看来也只能用那一招了。 此时,陆家。 陆母身子好了不少,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的精神气。 特意帮着两个儿媳妇在厨房一块忙活。 看着满院堆积的野猪肉,陆母笑得合不拢嘴,“诶哟,这么多野猪肉,咱家冬天过年的伙食都有了。” “待会我跟老二生火,都弄成熏肉,好存放。” 只觉得这日子都有盼头了。 正说着,陆向荣跟在自家俩哥哥后头回来了。 推门就闻见了扑鼻的饭香。 油润的香味直勾着肚里馋虫,锅边贴着的苞米面饼子,金黄酥脆。 陆向荣眼眶略微有些发酸,“还是娘这手艺让我想得紧。” 自从前世入赘到冯家后,他就再也没吃过娘做的一口饭。 再加上重病,陆母连炕都下不了。 更别说现在中气十足地抄起锅铲做饭。 没一会,喷香的炖肉就着腌菜就出了锅。 腾腾冒起的热气,直让炕桌前的这些个小孩看直了眼。 但一个个地忍着馋,谁也没先动筷子。 虽然陆家穷,但家教很好。 虎子更是个机灵的,直接捏着一小块饼子就递到了陆向荣手里,“三叔、吃饼!” 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却能看出个眉眼高低。 陆向荣哭笑不得,直接夹了一筷子肉放进他碗里,“我们虎子长大了,知道疼三叔了。” 虎子却板着一张小脸,“三叔才是小孩。” 陆向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屋里的人哄笑一堂,气氛欢快。 就连陆母和陆国强脸上都是久违的笑意。 见状,陆向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已经是前世不敢想的日子了。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他抹了抹嘴。 外头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二哥,咱俩去趟黑市,把这野猪卖了吧?” “反正几百斤的猎物,咱家咋也吃不完。” “以后上山的时候还多呢,不在乎这一点儿。” 陆向安给自家媳妇夹了几片肉,扬眉看过来,“你小子现在倒是有胆量了,黑市都能说得这么明目张胆。” “成,我跟你去一遭!” 上回看着他从黑市捣腾回来那么些东西,他还怪眼热的。 今天也跟着去长长见识! 这几头野猪少说上千斤了,一个人也弄不走。 “行,我这就去借牛板车。” “咱哥俩等夜色再浓些就出去!” 陆向荣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迈着大步出了家门。 一家人脸上满是欣慰。 陆母更是给陆清陆志这两个在学校念书的,分了几毛钱零花。 陆向荣兄弟俩去县城的路上,伸手不见五指。 乡道上也只有老牛蹄子踏在路面的声音。 车轱辘吱呀响着。 陆向安一点困意也无,满脸兴奋,“荣娃子,咱去黑市有啥要注意的不?” “不是说有红袖章要检查吗,你一次都没被逮着过?” 陆向荣笑了声,“只要不太显眼,没事的。” “而且咱们直接跟那边黑市的大头交易,不用自己吆喝着卖。”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带着陆向安来的原因。 自己有了这金手指,将来必定从早到晚地泡在山上。 哪怕是阴差阳错的收一些老物件也是好的。 而在城里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 要是他们兄弟几个齐心,将来赶上政策放开的风口,少说能赚上两笔! 在城里置房置业,轻轻松松。 城里交错的街巷,这时候早就没什么人了。 陆向荣轻车熟路地赶着牛车进了黑市那条暗巷。 他幽暗的目光在黑夜中也依旧熠熠生辉,“二哥,你待会跟紧我,别瞎看。” “好。” 兄弟俩栓好了牛车,扛上野猪就往里走。 进去后,陆向荣唇角勾起一丝笑。 砰的一声巨响,几百斤重的野猪砸在地面。 “强哥,这回我们又打了几头野猪。” “要不要?” 陆向荣半挑着眉梢问道。 而周强也是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看向一侧陆向安。 心里暗自琢磨着,这是兄弟俩? 长相倒是有几分相似。 随后才垂眼看向那几头野猪,看见那硕大的体格子时,眼神惊诧。 本来以为是一头,结果横七竖八……数了数,居然有四头! 个个肥的流油,尖锐弯曲的獠牙上还带着没干的血迹。 周强错愕站起来,“收收收,上回你送来的那头野猪,不少人都抢着要呢。” “你小子可是给我解了燃眉之急了!” 当即,二话不说就让人扛着野猪上了称。 足足一千三百多斤! 这几个伙计都惊了,不是……他们就没见过哪个猎户打过这么多肉! 陆向荣笑了声,“强哥也别客气了,给我一块钱一斤算就行,我想要些工业券,不知道能不能搞到?” 第38章 听说有事找 周强听了这话,精明的眼里微微迸出亮光,“工业券?这东西可不好搞啊。” “你这小子,要工业券还想买自行车不成。” 他笑骂着说了一句。 可陆向荣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他只淡淡地勾唇,“这东西确实难搞,但是也难不住强哥啊。” 话说得简短却足够圆滑,惹得周强哈哈大笑。 一脸欣赏的拍上了陆向荣肩膀,“算我没看错你小子,有野心,胆子够大!” “不过我这里也没有太多,我先让人给你拿五张,凑合用。” 陆向荣眯了眯眼,眸底闪过亮光,“好嘞!” 他就知道周强这里有,但是没想到一出手就是五张。 确实已经很难得了。 就算是城里厂房的正式工,一两个月也才只有一张工业券的补贴。 听着两人的交谈,陆向安都有些傻眼了。 不是,两句话就换了好几张工业券? 工业券如果拿出去倒手,到时一张就能值好几十块! 乖乖嘞……大哥绝对不知道荣娃子在外面是这派头。 陆向安略微咽了咽口水,随后一声不吭地跟在自家弟弟后头。 时不时留意着周围动静。 虽然是田里刨食的糙汉子,但他不傻。 一家子总指着弟弟算啥? 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也得帮一把! 没一会,上千斤的野猪就结算完了。 落到兄弟俩手里的足有一千多块! 而且其中还有不少都被换成了各种票据。 直到一卷卷的大团结落在手里时,陆向安还惊诧得不敢相信。 脚底下走得都发软飘忽。 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 陆向荣看着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意味深长道:“二哥,以后咱们还要挣大钱呢,这点就经不住了?” 陆向安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少在这说大话!” “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有猎物。” 说完就握着那几卷大团结,死死地塞进了怀里,生怕被别人盯上。 陆向荣失笑,他这二哥就是嘴硬。 明明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却偏偏不肯承认。 不多时,兄弟俩又跟着寒暄两句,刚要离开时,周强却拽住了陆向荣。 周强脸上略有严肃,专门拉着他到了一边,“兄弟,看在咱们多次合作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 “听说这时候边境不太太平,有不少偷偷来咱们这边投机倒把的,甚至还有偷盗文物的……我也是小道消息,你们自己多小心。” “这些可都不是善茬。” 在黑市这地界干活,本来就担着一定风险。 能让周强露出这般凝重神色的,怕是严重到了一定程度。 陆向荣眯了眯眼,重重地点头,“行,多谢强哥提醒,下回我肯定给你送点好货过来!” 听了这话,周强笑开,脸上的笑模样几乎压不住,“好好好,那我就不多送了,你们兄弟俩回去慢点。” 随后陆家兄弟就离开了黑市。 同时不忘盖住面容,在里面买了几个苹果和水灵的桃子。 陆向安一脸肉疼,“这水果咋就这么贵?一个苹果都合上一块钱了!” 心疼的他连忙把篮子里水果放好。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到地上摔烂了。 陆向荣坐上了牛车,笑着打趣道:“行了二哥,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咱们买回去也是给嫂子和孩子吃,再多花点钱也值!” 哥俩有说有笑,一路就直接快速回到村里。 他们一去一回也用不了个把时辰。 到家时,除了几个孩子和嫂子睡着,爹娘还在等。 屋里燃着的煤油灯忽闪忽闪。 昏黄的灯光,映出里面陆国强抽烟锅袋子的佝偻身形。 陆向荣把手里的苹果都拿进去,“娘,我跟二哥给你们带回来些水果,补补身子。” “今天卖了不少钱。” 兄弟俩坐在炕边,满脸兴奋,尤其是陆向安。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大团结! 陆国强拿烟锅袋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荣娃子就是爱得意,瞧瞧,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那些野猪能卖多少钱?” 他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也就是几百块吧…… 听说前些年,有个猎户打到头小猪崽子,足足卖了二三十块哩。 谁知,陆向荣转眼掏出了身上的所有钱。 散落在炕头的一张张大团结,崭新泛着票子味,直接把老俩震惊了。 然而,这还没完。 只见现在旁边嬉皮笑脸的陆向安,又掏了掏兜里。 唰! 又是好几卷钱。 彻底把老俩给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齐齐憋了一口气,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这些钱是做梦变出来的。 陆向安挑着眉梢说道:“这可多亏了咱们家老三,以前咋没看出来荣娃子是个有脑袋的?” 一边说着,又自顾自地思量道:“看来离开冯家那个小狐媚子,果然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有了。” “人也不傻了,正经事也干上了。” 惹得陆国强和陆母笑得不行。 陆向荣则是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就知道揭我短儿。” 但说到底,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只恨自己没醒得更早些,才让家人受了这么多苦。 陆向安又眉飞色舞地跟二老说了些黑市的细节。 最后,陆国强把钱全都整理到一起,“这些钱你们都自己拿着,别忘了给你大哥也分一份。” “我跟你娘有手里这些就足够了,人老了,是时候让你们出去闯荡。” 陆向荣闻言,抿了抿唇。 没推脱,接过来就回屋了。 窗外的月光斜洒进来,白芒铺洒在炕头,他却有些睡不着了。 不知怎么,脑海里总是想起前世那些事。 好像萦绕在自己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想着想着,什么时候睡着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上工的短促哨子在村口空地响起。 这时候天才刚亮不久。 陆向荣爬起来就穿上了衣裳,出门闻见饭香。 米粥,地瓜干。 桌上还有几碟腌的小菜。 大嫂好手艺,摊的鸡蛋更是金黄油香! 陆向荣喝了两碗粥,吃了半个饼子,“我吃饱了,我跟着大哥上工去!” 结果拎着锄头刚出门,就碰上了个不速之客。 第39章 冯玉燕的心计 只见戴着个眼镜装斯文的陈飞,老早就堵在了他家门口。 专门就等他呢。 人模狗样的脸上还勾着一丝傲慢。 似乎在等着别人主动上前跟他搭话。 陆向荣看都不看他一眼,拎着锄头就绕向旁边土道。 陈飞气得咬牙切齿,“喂,陆向荣!你他娘没看见我啊?” 说完就要上前去扒拉陆向荣的胳膊,谁知却反被握住了手腕。 钳子般的巨力拧得他骨头生疼,几乎快要裂开。 陈飞脸上大汗淋漓,瞬间冒出一层汗,“啊!疼疼疼,你赶紧放手啊!” 尖锐的叫骂声,频频惹来道两侧的乡亲注目。 这时候正是上工的时辰,家家户户都出来了。 陈飞也意识到丢人,干脆咬牙死忍着。 阴狠的眼神盯着陆向荣,开口威胁道:“我看你是不想学城里人那一套了,字帖不想要了,衣服和书也不要了是吧?” 以前的陆向荣虽然看不懂书,但最爱装模作样。 总以为抱着几本书,穿上跟陈飞一样的白衬衫,就是城里的读书人。 所以就算把口粮和零花钱省下来全都给陈飞,他也高兴。 听了这话,陆向荣冷笑一声,还当他是以前那个怨种呢? “我学你娘个头,滚!” 话音落下的瞬间,直接反拧着他胳膊,甩到一边,陈飞猝不及防地摔进粪堆。 就连打了蛤蜊油的头发上都沾满了牛粪和茅草。 陆向荣冷冷地看着他这狼狈模样,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也畅快几分。 一想到自己白给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陆向荣就恨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不仅被戴了绿帽子,还给人家养儿子! 陈飞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从牛粪堆里爬起来。 看着身上沾满的一团污秽,尖锐的杀猪叫从他嘴里爆发。 他疯了似的想把满身满手的牛粪拍去,却越拍越恶心。 几乎都黏腻的糊在了他身上,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这副狼狈丢人的模样看在乡亲们眼里,顿时惹起一片哄笑。 “噗哈哈哈,陈知青真是狼狈啊,粪堆里有啥呀?还扑进去找。” “可能城里人就喜欢这路子吧,那抹了蛤蜊油的头发都快能炒菜了,正好被茅草洗洗哩!” …… 议论声不绝于耳。 每个人的笑声和神色各异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时,陈飞更是觉得脸上火辣。 拳头死死的捏紧,如毒蛇般的视线盯着陆向荣,“你故意的,你就是嫉妒我!” “以后别想让我再给你讲任何东西!城里的书本和字帖,你也别想要了!” 事到如今,居然还拿这事威胁。 陆向荣像看煞笔一样看着他,“随你便呗。” 说完就要转身去田里,他那俩哥哥都开始干活了,自己还没到呢。 全都被这废物给耽误了! 然而他才刚转身,后面的陈飞就猛地扑了上来。 陆向荣目光倏尔一凌,后脑勺好似长了眼睛,提膝就是一记回旋踢! 砰—— 才刚爬起来的陈飞就又被踹回了牛粪堆。 这次正中靶心,他整个人都快被牛粪埋了起来。 陆向荣冷笑着收回腿,开口嘲讽道:“啧啧,这可是乡亲们用来沤肥的好粪,可惜混进去了一坨狗屎。” “怕是不能用了,你得赔偿我们集体损失啊。” 说完,陆向荣步步逼近他。 穿着的黑布鞋上沾染着泥草,抬脚就踩在了他那张故作斯文的脸上! “你踏马……”陈飞只觉得自尊心都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他那一张脸疼到狰狞。 眼镜也被摔在地上,踩得变形。 呵,原来连个镜片都没有。 陆向荣满眼讽刺,“你跟我装什么?没有老子的钱和粮票接济,你连牛粪都吃不上!” 每一句话都跟刀子似的扎在陈飞的心坎。 肺管子更是被直接戳爆。 他后槽牙都快咬出血了,偏偏半张脸都被踩进了泥地里。 无论他使出浑身力气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陆向荣半分。 陈飞龇目欲裂,就连眼球里的红血丝都快爆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样。 陆向荣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周围乡亲的议论和窃窃私语落在他耳中,陈飞的心理疯狂扭曲。 他只觉得大家伙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满是嘲弄。 就连原先倾心于他的大姑娘小媳妇,现在眼里都是嫌恶。 他辛苦经营的形象全都毁了! 陆向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铁青难看的脸,“很不甘心吧,毕竟原先我很追崇你那一套来着。” “不过转念想想,除了吃软饭,好像什么也学不到。” 说完,陆向荣一脸嫌弃地松开了脚。 把鞋底子在旁边石头上蹭了蹭,“晦气死了,比踩到牛粪还脏。” 这话更是狠狠戳了陈飞一刀。 陈飞满身脏污地爬起来,他满脸阴狠的盯着陆向荣。 他必须在这废物身上狠狠地捞一笔,才能弥补今天承受的精神损失! “答应给我的钱呢,赶紧拿来。” “知道我这身新制的衣裳要多少钱吗,你个泥腿子,八辈子也赔不起!” 听了这话,陆向荣眼中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比过街老鼠都狼狈了,却还想着钱。 看来陈飞是真拮据到一定地步了。 也是,毕竟之前他和冯玉燕没少从自己手里抠钱,过得那是相当滋润。 隔三岔五就去国营饭店。 那雪白喷香的肉包子,自己闻都没闻到过。 他俩却当饭吃! 陆向荣好笑地眯起眼,“你欠我家这么多钱没还,现在还好意思伸手跟我要?我拿着欠条到城里直接告你,稽查大队都得让你蹲班子!” “毕竟你欠了我家,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陆向荣意味深长地说着。 而话音落下时,陈飞的脸色更是错愕。 瞪到向外凸出的眼珠子写满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敢跟我要钱!” “那都是你自愿给的,根本不是老子跟你要的!” 想起之前陆向荣求他的模样,他不免又得意起来。 陆向荣剑眉一挑,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了那张欠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想赖账不成?” 陈飞当即呼吸一滞! 第40章 彻底玩完 这不是他在地头写的那张吗? 可当时陆向荣说的只是为了糊弄他爹娘啊! 饶是傻子,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这根本就是陆家兄弟给他设的套! 陈飞恨得牙根痒痒,上前就要夺过来撕碎。 可陆向荣怎么会让他如意? 一个闪身就躲过去了。 反倒是用力过猛的陈飞,差点摔个狗吃屎。 陆向荣好整以暇地靠在旁边树干前,低沉的嗓音好似催命符,“你说我要是把这字条上交给稽查队,你以后还能回城吗?” 轰!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炸在陈飞脑海。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陆向荣,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惊惧交加之下,他甚至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这肯定不是陆向荣。 保不齐是在山上被啥黄皮子给调包了! 看他眼神呆滞,嘴里呢喃不清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陆向荣也懒得搭理,干脆揣上欠条就走。 这时候突然回过神的陈飞连忙上前拦住,“你不能走,我不跟你要钱了,但冯玉燕找你有事!” “她就在仓库等你呢,特地让我来传话。” “你不是喜欢她很久了吗?现在正是好机会。” 他脸上的青筋暴起,却在这时候还能隐忍? 陆向荣冷笑,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没憋好屁! 干脆懒懒地站在原地,抬眼看去,“那她怎么不自己来说,反倒让你来托话?你们俩关系很好啊。” 每一句话都似乎暗含试探。 陈飞咬紧了牙关,这废物现在一点也不好糊弄! 难怪逼的冯玉燕要出此下策了。 他死死地咬着嘴角,直到嘴里溢出血腥味才松开,“我也就是顺路碰上她了,看她哭得伤心,多问了两句。” 闻言,陆向荣更觉得可笑了。 那佛口蛇心的女人向来会做样子。 而且看到陈飞,她巴不得脱光衣裳扑上去呢。 怎么会哭? 这对狗男女一唱一和,保不齐又设了什么套等着他往里钻呢。 笑死! 他陆向荣又不是傻子! “爱谁去谁去,跟老子没关系!” 说完,陆向荣扭头就走。 他现在对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没有半点心思,甚至光是听见名字就恶心。 到了地头,又被大哥二哥追着问了几句,这才开始正式上工。 两人见陆向荣是真的歇了心思,便也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半天时间转瞬即逝,一天的农活任务被兄弟三人半天干完了。 他们直接去仓库登记了工分,全是满工分! 兄弟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家里。 本来以为能再尝尝陆母的手艺,谁成想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一阵中气十足的质问声。 “我身为村长,不能坐视不理。村里有人举报你家投机倒把,必须过来查查!” “陆国强,你可是村里的老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吧?” 浑厚的嗓门夹杂着逼迫,一听就是冯海生这老东西! 陆向荣当即就踢门进去。 砰! 门板摔在墙上又弹回来。 发出的巨大响声吓了院里人一跳。 见冯海生等人看过来,陆向荣冷冷地开口道:“举报,谁举报的?” “该不会是村长自己给我家扣的高帽吧。” 冯海生眯起了眼,没想到陆家三兄弟这么快就回来了! 要不是有陆国强这老东西拦着,他早就进去搜了。 冯海生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当然得保护乡亲的安全,谁知道你们兄弟身强力壮的会不会找人麻烦。” “你们要是不心虚,就让我们进去检查。” 他后面还跟着瘸腿的冯明顺,冯昊阳。 冯明顺的视线更是阴冷,如淬了毒般粘腻。 他们紧盯着陆家院里的陈设,光是那几条子足斤足两的熏肉,就足够让人垂涎。 陆家什么时候也能过上这好日子了? 冯明顺早就记恨在心,要不是陆向荣从中作梗,他怎么会成瘸子! 直接操着嗓门喊道:“跟他们废话做什么,直接查就是了!” “看到时候证据摆在眼前,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就要推开陆国强闯进屋。 陆向安几个箭步冲上前,“这儿可不是你们冯家,要是敢撒野,就先掂量掂量!” 陆向平握着手里耙子挡在屋门口,“没错!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好欺负呢?” 现在他们早就不是从前那个陆家了。 根本没必要跟冯家客气! 陆向荣则是冷眼盯着冯海生,“怎么,村长没证据,只凭几句风言风语就敢来查我家?” “就算城里的领导也不敢这么干吧。” “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私闯民宅吧……啧,看来我们一家子拖着老娘还得去城里上访哩。” “自然有讲道理的地方,让我们一家子申冤陈情!” 字字句句都逼得冯海生哑口无言。 他眼中划过一道惊诧,从前怎么不知荣娃子是个牙尖嘴利的? 瞧瞧这番话,说出来居然让他都无法反驳。 但终归姜还是老的辣。 冯海生笑了两声,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你家确实最近日子好过不少,又是炖肉又是卖乳精的,前些日子还有村民看见你家那几个娃娃吃金鸡饼干。” “这些东西没几个钱可买不来呀,咱老百姓哪有这实力,你说是不是?” 陆家父子皆是面色一沉。 这话他们根本没法解释,毕竟东西还在屋里摆着。 而买东西的钱……都是从黑市换来的。 这可怎么办? 老大老二下意识地看向陆向荣,谁知他丝毫不慌。 反而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城里碰上远房亲戚了,他特意跟我们拿肉换地。” “怎么着,村长是不是也要去我们亲戚家里问问?” 陆向荣那张俊脸上满是不咸不淡的笑意。 几乎快要把后头的冯家兄弟气炸了。 冯明顺更是憋不住心里的话,当即破口大骂道:“你放什么屁呢!这些东西明摆着就是你从黑市拿来的!” “还扯什么远房亲戚,谁信啊?我呸!” 陆向荣讽刺地勾起唇角,“你口中的黑市是什么地方?我可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不过既然你张嘴就来,想必没少去吧?那你们冯家的东西……是不是也要被彻查?” “那这样吧,干脆让城里的稽查一趟,咱们两家都接受彻头彻尾的审问!也讲究一个公平,如何?” 轰! 这话一出,冯家兄弟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变了。 就连冯海生都是一怔。 第41章 家门口见红 谁也没想到陆向荣会这么说。 居然耍不要脸,打死不承认? 冯家兄弟被怼了个哑口无言,就连冯海生一时都找不到说辞。 现在这时候查得正严, 谁要是跟黑市扯上关系,那就是投机倒把,搞小资主义。 谁也跑不了! 如果真闹到城里,他们一家子都得被查。 冯海生阴沉着老脸,抬眼看去,没想到居然被这混小子摆了一道? 当即脸上挤出一丝笑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也只是循例问问。” “咱两家还是要做亲家的,闹得这么僵做什么?” 暗含威胁的眼神看向陆国强。 他是这一家之主,怎么从头到尾都不吭声? 陆向荣眯了眯眼,侧着身子就挡住了自家老爹。 他爹是个本分的农民,怎么斗得过这老狐狸?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摊开手,薄到发光的刀片在他手上,行云流水地耍了个刀花,“村长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我家翻箱倒柜,我家受的这滔天委屈,跟谁说去?” “唉,看来还是要带上我一家老小去城里讨个公道的。” “总不能让人以为我家个个都是孬种软柿子,逮着就随便捏吧。” 眯起的狭长黑眸更是泛出绝对冷光。 冯明顺兄弟俩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里满是慌乱,这事闹到城里可不中! 冯海生的老脸更黑了几分,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精明眼珠子快速转动,咬着后槽牙说道:“为了补偿你家,我做主给你们家每个人头上都记五个工分,” “年纪小的那些娃娃,每人两工分!” “这样,荣娃子可满意?” 那张故作姿态的老脸,陆向荣看了就恶心,“还是村长会办事,不过我家村头被征用的那两亩田,是不是能还回来了?” 一听这话,冯海生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得肺管子都疼。 这小兔崽子是要把东西全都从他嘴里抠出来啊! 可当下这紧要关头,但凡他说个不字,怕是这一家老小就要到城里上访了。 到时候自己这村长位置都不一定能坐得住! 冯海生几乎快把牙咬碎,“我这就去大部给你们把地契拿回来。” “好了,今天这事儿都是大家伙捕风捉影,你们也别把影响闹大了。” “到时候咱们东兴大队评不了先进,跟你们也脱不了关系。” 说完,冯海生转身就要走,脸色铁青。 袖口里,拳头都捏得死紧。 不仅没给陆家安上罪名,反而还赔出去了十好几个工分! 这样到年底,陆家光是凭人头就能多换得几十斤粮食。 过得可比村里其他人滋润多了。 这才几天功夫?陆家的日子就提上来了。 以前倒是小觑陆家了。 冯海生越想越气,鼻孔喘气都更粗了几分。 偏偏刚踏出老陆家的门,就一眼瞧见追过来不依不饶,想要嫁进门的冯玉燕,“爹,你是来跟他家商量娶我的事吗?” 见土道周围有人经过,她不由得连忙压低了声音,“赶紧快点定下来啊,我等不了!” “当初要不是你非得跟陆家要那么些个霸王条款,又是入赘又是要钱的,我现在早嫁进来了!” 她心里都悔得要死了。 眼瞧着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她怎么能不着急? 这时候未婚先孕,就是作风有问题。 一旦扣上水性杨花的帽子,可是要被浸猪笼,全村讨伐的! 以后也别想找个好婆家了。 说不定还要被下放到农场猪圈! 她急得不行,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 说话声更是带着逼问。 冯海生眼角的青筋突突猛跳,抬手就是一巴掌! 手上没收着劲儿,直接把冯玉燕扇到了地上,“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成天就知道往男人家跑!” “赶紧滚回去,我现在看见你就来气!” “啊!”冯玉燕怎么也没想到爹会对她动手。 摔到地上时,她后腰撞在了旁边石头的尖锐凸起处 一下就疼得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疼……好疼,爹我肚子疼!” 尤其是小腹处传来的剧烈痛感,更是剜心。 然而她只觉得汩汩水流顺着小腿流下,温热不已。 下意识地看去,却只见刺目鲜红! 这可把冯玉燕吓坏了,惊得她六神无主,“爹,爹!” “我流血了,怎么办啊!” 就算平日里再跋扈嚣张,现在也是头一遭经历。 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身上痛感更是加倍席卷! 痛的她无法思考。 冯海生的脸又黑又绿。 但到底是自己闺女,怎么能不心疼? 连忙脱下身上穿着的罩衫,给冯玉燕围在了染血的裙子上,扭头骂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你妹子抬回去!” “昊阳,你腿脚利索,赶紧去把你娘从地头叫回来,千万不能惊动人,更别叫大夫!”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冯家兄弟俩当即分头行动。 冯明顺即便瘸着腿,可壮实的身子摆在这儿,什么也不耽误。 他背着冯玉燕就往家跑。 而在后面的冯海生,老脸上满是阴沉。 浑浊不失精明的眼中迸射出一丝狠意,要是今天能把那孽种流掉更好! 但这事儿现在还不能惊动任何人。 否则传出去,他们整个冯家都要被指派作风问题! 冯海生头痛的很,扭头阴沉的看了眼陆家,甩袖就离开了。 他是东兴大队的村长,以后有的是法子整治他家! 而此刻,陆家院里。 陆向荣把外面的动静听在耳中,他现在的身体感官,根本不是以往可比。 而且……刚才他好像在冯海生兜中看见一把钥匙? 形状轮廓,倒像是村里粮仓的。 可是村里粮仓要时不时接受公社检查,是绝对不能私自开放的。 他平白无故拿着钥匙干啥? 陆向荣不由得陷入一阵沉思,心里暗自琢磨着。 而陆向安则是一巴掌拍了自家老弟的肩膀,“行啊荣娃子,现在都能把村长怼个无话可说了。” “不过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还真跟你二哥有一拼!” 惹的旁边二嫂笑声不停,“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第42章 时间不等人 一家子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欢快,再也不是以前那般压抑沉重。 而接下来的几天,没了冯家的打扰,陆向荣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而他们从农场打回来的那一批野猪,更是足够家里吃上几天了。 去黑市太勤,反而容易点眼。 干脆便歇了几天。 在家安生地把地头农活干完。 从冯海生手里要回来的那两亩地,是他爷爷那辈留下来的。 却在前几年家里揭不开锅时,被冯海生以各种借口忽悠过去。 却才换来了十几斤粮食。 说得好听点是粮食,说得不好听就是畜牲也不吃的麸面! 每一笔账,陆向荣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日还长,他不着急。 冯家,早晚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这么一连过了两天。 翌日,陆向荣在地头正挥动着钉耙。 头顶上正烈的太阳,把地亩晒到干裂。 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直接淌入土壤,陆向荣直起身子抹了把汗,“这个鬼天气可真热,难怪年年粮食都减产不够吃。” “已经逐渐有旱灾的苗头了。” 他打算今天干完这点农活,就带着大哥二哥上山打猎。 他们已经超标完成了农活任务,就算歇上十天半月,也不打紧。 天色渐晚,路上的人稀疏不多。 空气里总算弥漫了几分凉意。 夜风吹在人脸上,带走汗水和燥热。 家家户户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吃饭都没功夫。 “唉,咱们生产队派下来的农活任务实在太多了。” “每天吃都吃不饱,更别说干活了,每天累得我往炕头就想睡觉。” “除不完的杂草,耕不完的地,谁家农民不是这么过的?忍忍吧。” “那怎么陆家几个兄弟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能吃上荤腥,就是跟咱吃素的不一样!” 人们怨声载道,地头偶尔传来几声议论。 陆家还算是做得快的,兄弟几个加上嫂子小孩,腿脚都很利索。 就连陆母都能带着草帽下地拔草了。 之前从二房家里拿来的鸡鸭,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 割些猪草就够吃。 陆向荣蹭了蹭黑布鞋上的泥,“大哥二哥,你们把这点干完就回家吧,我去仓库还农具。” “爹好像有事要跟咱说来着,你们先回。” 扯着嗓子嚷了一句,转身扛着几把锄头和钉耙就去了大队的仓库。 整个大队的重要农具,都归库房统一保管。 老旧的拖拉机更是东星大队的重要财产。 走在路上的陆向荣,殊不知有个人影早就等他半天了。 此刻,仓库。 冯玉燕躲在暗处,看着远处走来的那身影,眼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她早就打探好了,这几天都是陆向荣来还农具! 她便早早地在这里等着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冯玉燕的脸上,使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的发亮。 眉毛弯得像是柳枝,与她狐媚般的眼睛映衬得相得益彰。 “我能等,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等不了了!” 她好不容易才在家养好身子。 娘说她上次差点流产。 要不是平日家里不断吃食,身体底子好,只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这时候,一股反胃的恶心感瞬间传来。 她猛地弯腰扶住墙,干呕几下,“难受死了,必须快点儿嫁进陆家!” “陆向荣,都是你先招惹我的!” 满是算计的话语刚落,她在门口就看到了过来的陆向荣。 面色一喜,连忙提着裙角凑上前,娇着嗓音说道:“向荣哥哥,你来了呀。” “干了一天农活,累不累?我这里有桃酥。” “你快吃吧,我都心疼你了。” 说出来的话跟蜜一样,哪个男人挡得住这攻势? 但谁知,陆向荣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径直走进仓库。 目不斜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对旁边搔首弄姿的冯玉燕更是置若罔闻。 他大步流星地摆好农具。 刚转身要走,就被人扑过来一把抱住! 贴上来的两坨柔软很有弹性,随之而来就是城里雪花膏的香味。 冯玉燕白嫩的手指在他后背不停地画着圈,“向荣哥哥,你怎么都不看人家啊,人家可是为了你特意打扮的。” “哥哥,妹妹身上香不香,是不是哥哥喜欢的味道?” 酥脆的声音搭配着柔软的两块面包,无论哪个男人都顶不住。 冯玉燕眼里闪烁着得意,她就不信陆向荣还能装下去! 只要今天生米煮成熟饭,她马上就能给肚里孩子上个户口! 陆向荣几乎在一瞬间,恶心的胃里直抽抽。 一把就将冯玉燕推开,脸上神色冷得瘆人,“恶心!” “你少碰我!” 冷厉的话音犹如平底惊雷,轰地震住了冯玉燕。 她错愕地看着陆向荣,不是,这男人眼是不是瞎了? 自己都这样了,他还无动于衷。 陆向荣不会不行吧…… 陆向荣冷冷盯着她,视线不经意扫过她已经隆起的小腹。 里面那孩子已经彻底成型,估摸着有一两个月了。 一张俊脸上的冷笑更甚,“你最好离老子远点,不然我就把你跟陈飞那点丑事都公之于众!” “看你们俩这对渣男贱女,以后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听到这些话,冯玉燕在原地呆住了。 她的大脑就好像宕机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向荣的话好似带着回音,在她脑海里不断响起。 他、他居然知道了。 难怪突然大变脸,怎么也不肯娶自己。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必须放手一搏! 否则算是彻底玩完了。 冯玉燕当即一咬牙,“好,这都是你逼我的!” 脸上浑然没了刚才温柔如水的蜜意。 说完就一把将衣领扯开,的确良裙上的扣子都蹦到了地上。 抬手弄乱头发,披散着像疯子一般。 用红纸抿了的唇此刻也花得不成样子。 她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用最使劲的力气吊高了音调,冲出去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陆向荣强迫妇女,还有没有王法啊?我是没法活了!” “谁来救救我,呜呜呜……” 后面的陆向荣气笑了,原来打的是这算盘? 第43章 风波骤起 陆向荣不紧不慢地跟上前两步,看着已经跑出仓库大门的冯玉燕。 衣衫凌乱,就连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都被揉成了草窝。 这女人平时在村里最在乎形象,现在为了给孩子找个爹,也真是拼了。 陆向荣嘴角勾着的弧度满是讽刺。 从前真是眼瞎了,居然喜欢这残花败柳。 而冯玉燕冲出去后,尖锐拔高的嗓音更是引来不少人凑热闹。 现在正是下工的时候。不少乡亲都往这边来了。 见此情形,顿时八卦心被激起。 “嘶……这不是村长家的闺女吗?怎么衣衫不整的在仓库这儿啊。” “嘘!小声点,没听见她嘴里喊的是什么吗,陆家的荣娃子强迫妇女哩!” “这咋可能?这可是要被枪毙的,荣娃子都退了他家的婚事了,怎么可能……” “人家可是村花,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陆向荣心里想的啥!” …… 周围的议论声四起。 各样的眼神落在仓库门口。 尤其是哭泣不止的冯玉燕,她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委屈与惊恐。 不少村民都聚在这处等着看热闹。 而在仓库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猫身多时的冯家兄弟,早就等不及了。 现在听见冯玉燕的叫喊,掐准时机就窜了出来。 冯明顺一张黑脸上满是愤怒,“陆向荣,你踏马敢对我妹子做这事,看我今天不砍了你!” 他手里还拎着个粗棍子,龇目欲裂,好似真是为冯玉燕考虑一般。 而冯昊阳在旁边也是跟着帮腔道:“陆向荣,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说好了退婚,现在又对我妹子做这事?” “我看你们家是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我妹子漂亮,全村人都知道,但你这么下作卑鄙,真是令人不齿。” “陆家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对!没错!” 而陆向荣脸上神色却未改分毫,更没有半分慌乱,“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 “拜托睁开狗眼也看看,你妹子身上这痕迹真是我弄的?她跟别人厮混,还落在我头上干什么?” 讥诮的低沉嗓音响起,冯家兄弟的脸顿时难看起来。 很明显,陆向荣的话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甚至心里有些慌。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玉燕的事让他知道了? 无数个猜测和疑问,在兄弟俩脑海中转悠。 而陆向荣的话,更是在村民的耳中炸起了平地惊雷。 冯玉燕跟别人厮混? 这咋可能! 她可是村长家的闺女,要啥没有。 村里不知道多少大小伙子,上赶着入赘给冯家呢。 而在地头听见动静的冯海生则是急忙赶了过来,一张阴沉的老脸上满是不悦之色,“陆向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闺女欲行不轨之事!” 而冯玉燕看见他,更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扑过去哭得泣不成声,“呜呜呜爹,您可得为女儿做主啊。” “陆向荣追求我不成,就把我骗到这里,然后……我真是没法活了,还不如一头撞死!” 说着就直接撞向仓库大门。 冯家兄弟连忙拉住了她,“妹子,你糊涂啊,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就应该让陆家娶你!” “你难不成还想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等陆向荣解释,转身就对一旁的陆向荣说:“我们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你有什么事不能冲我来吗,我闺女是无辜的!” 陆向荣站在原地,懒懒地掏了掏耳朵,脸上的冷色愈发浓厚。 看向冯海生那张得意精明的脸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一切不过是冯家做的局罢了。 全都在陪着冯玉燕演戏。 陆向荣嗓音低沉,却铿锵有力,“你们冯家说啥就是啥?冯玉燕早就不是处子之身了!” “现在瞧着事情快要败露,才想起我这个傻大头当接盘侠?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眼瞧着他说的一句比一句信息量大,冯家众人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墨来。 周围乡亲更是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私语声不断。 冯海生拉着脸说道:““陆向荣,今天我闺女的清白被你破了,你就必须要娶她!” “你再敢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小心我把你扭送到城里局子!” 现在这年代,作风问题抓得很严。 只要一个人被扣上了流氓罪,一辈子都洗脱不掉。 还要每日受人白眼。 被下放到农场做工都是轻的,严重者要被蹲班子甚至枪毙。 冯海生面色阴沉,眉宇尽是老狐狸般的狡诈。 “对,娶她,必须娶我妹妹。” “不然老子直接去城里告你!” 冯家兄弟也在旁附和着。 啜泣不已的冯玉燕,更是在旁边哭声不止。 那张脸上挂着不少泪水。 可在陆向荣眼里,她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子,和房檐上的脏水没什么区别。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人在最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青天老爷都看着呢,我陆向荣绝对不会做出强迫妇女这种事!” “想让我去你家这水性杨花的骚娘们?做梦去吧!” “我在此以陆家列祖列宗发誓,绝对没有碰过冯玉燕的一根手指头,你家要是不心虚,也拿子孙后代发誓啊!” 陆向荣从来都不是软柿子,冷硬的话音一落,全场顿时寂静不少。 众人半信半疑地看过来时,只见他神色淡定,言语冰冷。 没做就是没做,这就是陆向荣的底气。 旁边的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他们底下窃窃私语: “我觉得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冯玉燕可是咱们村花。是个男人都顶不住啊,这儿人少又安静的。” “那也未必,荣娃子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他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我会看面相,做完男女之事的时候,女人通常会面色红润,滋养着呢。” “男人则相反,应该是会没力气的。你看陆向荣,看着吼一声能震死老虎哩!应该不像是刚刚行完房的。” 周围不少人都跟着看乐子。 甚至还有几个流里流气的打趣道:“我说荣娃子,冯玉燕长得漂亮,又腰细屁股大,一看就能给你家生儿子。” “要不就收了她呗!” 第44章 反击冯家 陆向荣笑了声,冷冷地看过去,“要不送给你当老婆?” 那人没说话,悻悻地退到了后面。 他哪敢和冯家对上。 陆向荣眯了眯眼,扭头看向冯玉燕。 她甚至不敢和自己对视。 陆向荣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当即敞着嗓子说道:“我要是想跟你有点什么,为什么非得选择大家伙儿都下工的时候?” “而且这仓库是你们冯家的地盘,我还没蠢到这地步。” “怎么着也应该把你拉进小树林吧。” 冯玉燕哭声一顿,就连擦眼泪的动作都停在了半空。 周围乡亲听着,顿时觉得有理。 谁做了这种事还会给自己留把柄? 一时间,舆论的风向似乎有转动。 而冯明顺眼中确实阴狠的光芒闪动,粗暴地大声喊道:“你做了亏心事还敢不承认,今天你要不娶了我妹妹,我就把你大卸八块,命丧当场!” 说完,他从腰后抽出来那把砍柴刀,指着陆向荣。 今天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自己瘸了的腿,全都是因为陆向荣。 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陆向荣也不是吃素的,冷笑着看向他,“上山打个野猪都能把腿弄瘸,你还有什么本事跟我对着干?” “不服就来试试,看谁先卸了谁!” 冷厉的话音声量不大,却偏偏夹杂着一股狠劲。 倒一时让冯明顺动弹不得了。 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看着陆向荣。 这死废物! 当初就该把他弄死在山上! 与老三相比,冯昊阳倒显得理智得多。 他神色阴冷,眯着眼睛上前两步:“我们家完全可以拿流氓罪去告你,但乡里乡亲的犯不上,只要你愿意娶我妹妹,把这事了了,我们家也不会过多追究。” “但你要是不识好歹,把你送进监狱里都是轻的!” 随后转身就直接面向乡亲,煽动着大家伙的情绪。 仓库前的这一片空地上,人声此起彼伏。 都是来瞎起哄的。 只有平时和陆向荣私交很好的几个,在人群里帮忙辩解几句。 可到底人数不多,很快就被淹没了。 可这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却霎时响起,“我相信向荣哥,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蓦地,陆向荣听见这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时,身形一怔。 扭头看去,只见匆匆赶来的林婉正站在不远处。 樱桃小口微张,喘着粗气,而她手里还拿着刚下工的锄头。 由于跑得太过着急,那被红绳系着的麻花辫都甩到了后头。 陆向荣莫名觉得气血上涌,有点儿激动高兴,甚至还有点儿夹杂的其他情绪。 冯玉燕见状,眼珠子一转,直接接过了冯明顺手里的刀,哭哭啼啼的说道:“今天我的清白没了,陆向荣也不娶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反正也是给村里抹黑,还不如一死百了!” 说着就要把刀抹上脖子,却被冯家的老二老三联合拦下。 陆向荣看着像演戏似的的冯家人,又是一阵冷笑。 漆黑的眼底满是讥讽,“你是不是有病?怎么净追着我不放,你是不是怀孕了想让我接盘啊。” 话音刚落,不顾冯家惊愕心虚的神情,他直接从人群里抓来了一个老头。 “诶哟诶哟,你这娃子,动作可轻着点!” “我都是老骨头了,可禁不住你这么拽啊。” 这老头穿着一身打补丁的衣裳,正是村里的赤脚大夫。 在村里看了几十年病了,年过六十,身子骨还算硬朗。 平时村里人谁有个三灾两痛,都找他看。 陆向荣好笑地眯起眼,看像已经慌了神的冯玉燕,“老马头,你给咱们村长家的闺女号号脉,看看她是不是有啥毛病。” “我平白无故可不能背锅。” 老马头吓了一跳,咋就在人群里凑个热闹,还被抓过来了? 他语重心长地劝慰道:“这事儿我咋好看?人家毕竟是个女娃娃,现在出了这事,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刚要往后躲去的冯玉燕直接被陆向荣以强硬的手段拽了过来,“少说废话,赶紧给她号脉!” 见那白皙的手腕伸到眼前,老马头一愣。 抬眼就对上了陆向荣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心里不由得发颤。 荣娃子的眼神咋这般恐怖,比他之前上山采药遇着的狼还冷凛冽几分。 “啊啊啊放开我,陆向荣你疯了!” “你居然敢这么侮辱我,我要让我爹弄死你!” 彻底慌神的冯玉燕疯狂挣扎着。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却也撼动不了陆向荣的大掌半分。 她急得都要高血压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 自己肚中孩子已经有一两个月了,肯定藏不住啊! 眼瞧着老马头就要搭上她的手,冯昊阳面色一沉,“陆向荣!你简直不把我们冯家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赫赫生风的拳头直接破穿空气,朝着陆向荣的面门砸来。 动作极快,沙包大的拳头让人躲闪不及。 陆向荣唇角勾的更冷了几分,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笑死,还真当他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呢! 冯昊阳的动作在他眼里好似被开了电影的慢倍速,处处都是破绽。 而众乡亲看在眼里,却以为他被吓傻了。 这么一拳头挨上,还不鼻梁骨被砸断? 可下一秒,就直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陆向荣双脚微微打开,钻到发白的拳骨冷硬,迎着冯昊阳就抡了过去! 轰! 两记拳头相撞,冯昊阳面色一惊! 他根本来不及体会腕骨崩裂的痛苦,整个人就都被巨大的冲击力闷了出去。 狠狠地砸在不远处树干上。 后背蹭着粗糙的树皮滑落,疼得他顿时五官狰狞。 陆向荣不紧不慢地收回拳头,“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拿出来丢人现眼?” “村长,你儿子可该好好教育一下了。” 慵懒的脸上神色冷峻。 随后一把拽过冯玉燕,“老马头,给她把脉!” 这下,再也没人能拦住。 老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村长的神色,随后搭上脉象。 然而不过瞬间,他就变了脸! 抬眼,震惊地看向冯玉燕,“你这是……喜脉?!” 第45章 彻底摆脱 轰! 这话落在人群里,更是犹如平地惊雷。 激得大家伙都回不过神来。 这冯玉燕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咋就是喜脉了? 一时间,众猜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窃窃私语声混着唾沫星子扑面而来,冯玉燕当场崩溃。 抓着自己头发失声尖叫,而那张描画精致的脸上更是惶恐无神。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局面。 冯海生更是脸色难看,阴沉得乌云密布,“老马头,你别是把错了脉!” “玉燕还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是喜脉,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暗含警告的嗓音让老马头脸色一僵,哭丧着脸看过来,“这……” 他行医数十年,这点准头肯定是有啊。 可村长这意思,明摆着是不让说! 一时间,老马头也有些为难。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是充斥冷意,“村长这话说得可就有意思了,要不咱再去城里看看?这绿帽子我可不敢戴!” “回头别再说这孩子是我的,我可担不起。” “再者,别说今天我没碰冯玉燕一根手指头,就算是碰了,她也应该不张扬才对吧?毕竟一直缠着我想嫁进陆家,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 “想让我当接盘侠,也得看看她这肚子里的种姓什么!” 说罢,不管面色铁青的冯家众人,他凛冽犀利的眼神直接射向人群后方。 那里站着的,正是满脸心虚的陈飞。 他猝不及防对于上陆向荣的眼。 那双黝黑的眼睛,让他打心底里发毛。 陈飞转头就想走,然而后脖领却忽然被人一把拽住。 以不可抗拒的力道摔向了后头! “陆向荣,你干什么?赶紧放开我!” “大庭广众之下,你敢对我动手?我可是城里来的知青!” 陈飞只感觉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都要被陆向荣拽秃了,慌忙大喊大叫道。 陆向荣踩着他单薄的后背,冷笑道:“城里来的知青咋了?知青就可以乱搞男女关系,让人家黄花大闺女未婚先孕?” 嗡! 这话更是在人群中激起了极大的反响,所有人议论声直接翻倍。 仓库门前静的诡异,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就算反应再慢的,此刻也转过弯儿来了。 “荣娃子,这话可不敢瞎说啊。” “你这意思是……冯玉燕肚里的孩子是陈飞的?” “那她今天演这出,是不是为了让陆向荣接盘啊?这老陆家也太惨了。” …… 众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说什么的都有。 冯海生一张黑色老脸都快拉到了长白山,“陆向荣,你再敢满口胡诌,信不信老子把你拖去城里枪毙!” “你耍流氓还敢攀扯别人?” “来人,直接把他给我带走!” 再让陆向荣说下去,还不知道会爆出什么来。 到时候,冯家的名声就毁了! 就算冯玉燕嫁不进陆家,他也要把女儿嫁给那个有钱的瘸子。 起码这样还能将来帮衬冯家一把。 可若是陈飞……两人光是担上这名头,陈飞回城都不一定能行! 利弊关系在冯海生脑袋里,瞬间拎清。 眼瞧着冯海生后面带来的那两个民兵,就朝他大步走了过来。 陆向荣会给他们这机会? 当即讽刺地勾起嘴角,“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吧?行!” 随即,他脚下一个用力! 被踩在地上的陈飞更是发出一阵猪叫,疼得他面色扭曲涨红。 肺管子都快被陆向荣踩爆了! 然而下一秒,就只觉得兜里一轻。 陈飞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捂,却为时已晚。 那粉色的一小片布料早已经被陆向荣拽在了手里! 陆向荣半挑着眉头,“啧,这么好的棉布料,也只有村长家的闺女才能穿得起了。” “人家的贴身里衣为啥在你这儿?你要是偷的,犯的就是流氓大罪!” 嘶…… 当那粉红色绣着鸳鸯的小里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小伙子全都红了脸。 无一不是血气方刚的,他们连忙低下头,看也不敢看一眼。 现在这年代,大姑娘小媳妇都没有专门的里衣。 大多都是买回料子来自己做。 “这这,这简直是伤风败俗!不要脸啊!” “没想到你们合起伙来污蔑人家荣娃子,不是有这证据,老陆家还真要喜提个大孙呢!” “没想到冯玉燕看着清高,实际早就跟人搞上破鞋了……” 无论男女老少,此刻唾沫星子一窝蜂地全都涌向冯家。 然而红着脸的陈飞现在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如鲠在喉啊! 暗恨的眼神看向陆向荣。 冯玉燕更是愣愣地看着那么鲜艳的颜色,这……确实是她给陈飞的。 那次完事以后,陈飞拿走了她的里衣。 自己也觉得刺激,就没要回来。 谁知道现在成了关键的证据啊! 陆向荣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握着这布料交到了冯海生手里。 俊脸上是一片真诚,偏偏嗓音高得离谱,“村长,你女儿怀的是陈生的种,可别往我头上赖,要是不信就直接去医院查。” “他俩早有勾结,这男未婚女未嫁,你是不是也得成全一桩好事?” 话音落下,周围大家伙更是齐齐点头。 毕竟冯玉燕连娃都怀上了,这不是搞破鞋是啥? 但谁让人家是村长的女儿啊,好命嘞! 要是换做村里其他女人,早就被流言蜚语逼得跳河了。 冯海生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脸色黑得不像话,阴沉的眼更是死死盯着陆向荣,“好,你们陆家真是好样的!” 陆向荣嬉皮笑脸地看过来,“再好也没村长家敢干呀,您都要当姥爷了,还不赶紧着把女婿迎回去?”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向大家伙,“大家都散了吧,人家肚里的娃都找着正主了,没准明儿就能领证去了。” “不然就是作风有问题,村长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呀。” “万一影响咱们大队评先进咋办?乡亲们说是不是!” 闻言,诸位婶子和叔伯顿时议论起来,“对,荣娃子说得有道理!” “村长啊,还是趁玉燕的肚子没大起来,先把喜事办了吧……” 第46章 准备二度上山 群众舆论的压迫之下,冯海生当场也只能同意了。 冯玉燕瘫坐在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现在嫁给陈飞,拿什么养孩子? 陈飞是城里人没错,可是现在回城都没信儿呢! 眼见着尘埃落定,陆向荣美美回家。 以后这贱女人再也不用缠着自己了。 而到了冯家的苦日子,就让陈飞去受吧。 他倒想看看,这对渣男贱女能恩爱到什么时候。 等到陆向荣回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擦黑。 陆母正带着两个嫂子在厨房忙活着。 陆家人口多,光是做饭就要开两大锅。 现在家里不用吃野菜糊糊了,生活条件也提升上来。 扑鼻的肉味混着米香,光是闻着就让人肚里的馋虫直叫。 晚上,一张圆桌前,一家子吃得心满意足。 能有现在这日子,原先想都不敢想啊。 陆向荣很快就吃饱了,抹了把嘴,“爹娘,我打算过两天再上山一趟。” “再过几个月就入冬了,咱家也得提前储备些粮食和肉。” “不然到时候大雪封山,日子也是难熬。” 闻言,陆国强点了点头,“荣娃子考虑得对,正好咱家地窖还空着。” “带来的猎物放着倒也能储存,再不济也能弄成熏肉。” 陆向平兄弟俩也跟着赞成,“到时候咱哥仨一块上山!” 然而却没想到,还没等他们二度上山,大队的农活任务分配出来了。 原本陆家三兄弟都在田里忙活。 现在,陆向荣却发现自己被分配到了后山,专门砍杂木和翻荒地。 “呵,冯海生这老东西还真是有心眼子。” “公报私仇这事玩的是真遛。” 陆向荣听到这结果时,并不意外。 毕竟上次在仓库前,给了冯家这么大的难看。 冯海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整个陆家。 这只不过是冯家打击报复的第一步。 如果这时候退缩,往后只会变本加厉! 陆向荣一双漆黑的眸子逐渐眯起,后山那片地,出了名的又干又硬。 杂草横生不说,各种蜿蜒拱出地面的老树根更是粗壮。 斧头砍都砍不断! 那片荒地基本没人去翻,所以常年空着。 就是因为没人管,所以各种杂木草丛更是疯了似的往上窜。 不用想,也知道农活任务量有多大。 而一天更是赚不了几个公分。 陆向平听到这结果时,却愤怒不已,“冯家就是故意算计咱的!” “他家闺女搞破鞋,冯海生居然还敢蓄意报复!” 口气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舒不出来。 “他妈的,这冯家也欺人太甚了,仗着自己手里有权力就这么逼迫我们家,还有没有王法了。”陆向安更是拳头重重的锤在了墙上,忿忿不平。 鼻孔里喘的气都粗了几分。 陆向安的脾气,是一家里脾气最火爆的。 听了这分配结果,他直接就炸了,抄起墙角的铁锹就要去冯家理论,“我今天非得让他知道咱家不是软柿子!” “凭啥这么作践人!” 手里的铁锹被他摔得呼呼作响,甚至带出了破空声。 绷紧的臂膀肌肉,恨不得把前面那棵老树砍断。 嘴里骂骂咧咧不停,说着就要冲出家门。 陆向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直接伸手拽住了要夺门而出的陆向安,“二哥,这事咱们不急,早晚有让他们家吃亏的时候。” “现在咱家不够强,不是和冯家对上的好机会。” “放心,来日方长!”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阵阵讥诮。 呵,他们不急于一时。 冯家的后报,迟早会到! 随后陆向荣拍了拍二哥的肩膀,算是安抚。 而旁边不大的跨院里,几个侄子侄女围成一团。 手里还抓着点麸面,引着小鸡在不停地啄手心,痒痒的。 咯吱银铃般的笑声在院儿里传荡。 陆向荣笑了声,随后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拿出身上几张钱票。 数了数,约莫有二十块钱,“大哥二哥,咱家的娃都得去城里念书,这两天就开始办吧。” “不然落下学习,将来不好跟。” 陆向安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钱,愣了愣,“一个娃的学费就要不少了,我倒是托人到县城那边的学校问了问。” “可这几个孩子要是都去……花费不小啊。” 他们晚上和老婆也念叨了几句,正为这事发愁呢。 谁不想让自家娃念书?原来好歹也是个文化人。 不用跟他们似的,大字不识几个。 可学费实在算不上便宜,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陆向荣又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哥,这点钱足够了。” 陆向安直接一个大震惊,然后就连忙推辞:“你这是干啥,哥还能要你的钱?” “等你啥时候成家了,就知道养家多难!” “赶紧拿回去。” 说啥他也不肯收。 可是陆向荣坚持把钱给他,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哥,这都是我亲侄子侄女,一家人说啥两家话?” “再说了,将来等他们都读上书,当了大官才好呢。” “尽快把家里娃上学的事情办妥吧,别耽误了。” 老大老二听了这话,皆是一顿沉默。 他们手里虽然攒了点钱,可却要为全家上下打量,一时不敢动存的钱。 可荣娃子…… 厨房里忙着刷碗的大嫂二嫂,眼里不由地含着泪光。 尤其是二嫂,毕竟如果这钱真的让他们出,真的承担不起。 一家子有这么多张嘴,都要吃饭呢。 二嫂伸出袖子抹了把眼泪,随后连忙抱着一包东西出来,“荣娃子,你马上就要去上工了,这是嫂子给你带的干粮。” “饿了就吃,累了就歇会儿,咱家不差这点工分,嫂子多割点草就都有了。” 她说完就把一个铝皮饭盒塞到了陆向荣手里。 里面放着干粮饼子和熏肉。 扑鼻的香味让陆向荣一愣,哭笑不得地说道:“嫂子,我这待遇可是全家最高的了啊。” “二哥下地干活都没肉吃呢。” 听他笑着打趣,二嫂瞪过来一眼,“你哥身强力壮的,吃啥肉干?你身子弱,得多补补。” 旁边陆家两兄弟听了,不由得嘴角一抽。 陆向荣身子弱? 那是没看见他在山上跑得跟猴一样呢! 第47章 后山宝地 左右现在家里不缺吃的,陆向荣也不客气。 直接接过了铝皮盒子,嘿嘿一乐,“还是二嫂心疼我。” “这熏肉闻着就知道是嫂子的手艺,我干活累了吃两口,直接就补回劲了!” 两句话哄得二嫂眉开眼笑,“你这娃子嘴是越来越甜了,咋的,抹蜜了不成?” 嗔笑着说完,又从屋里柜中给他抓了两颗大白兔奶糖带上。 还不忘叮嘱他别被那几个小兔崽子看见。 跟哄小孩似的,把陆向荣逗得哭笑不得,“行,嫂子放心吧。” 放眼全家,谁下地干活也没这待遇啊。 别说熏肉和大白兔奶糖了,能让二嫂送口水喝都算不赖。 但陆向荣也是真心感谢二嫂,前世家里那么落魄,米缸里都不见几粒米,老鼠来了都得叹口气。 可她却一心守着这个家,无论多难,都没想过改嫁。 就连二哥被冯家算计死在了矿里,她想的也是怎么借钱借粮把这个家撑起来。 陆向荣抿紧了唇角,低头从墙角拿过锄头。 走到门口时,脚步未顿,他倏尔定定地抬眸,“二嫂,谢谢你。”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就这么真诚又感激地看着女人。 他二嫂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着手说道:“你这娃子怎么越来越会煽情了?快走快走,一会儿别误了上工的时辰。” “免得被冯家捉住把柄,再给你放些难干的活。” 面上是嫌他烦,实际上推他的手却根本没用力。 而陆向荣更是将她眼角挂着的那抹水光看了个真切,不由得笑开。 站在旁边的陆向平和陆向安和兄弟两人,也是相视一笑。 在屋里炕头看着这一幕的陆国强,更是老怀欣慰,“老婆子,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我看以后这个家是不用咱撑着了。” 陆母自打医院回来后,身子好了不少。 再加上兄弟三个上山打猎,家里根本不短肉吃。 现在她的身子骨可比原先还要硬朗,陆母手里正纳着鞋垫,乐呵呵的眼角都多了几分褶子,“是啊,这个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荣娃子啥时候给咱娶个儿媳妇才好呢。” …… 身为父母,没什么比看着儿孙满堂,家里团结更好的了。 而过了几刻钟的功夫,陆向荣已经扛着锄头和耙子到了后山。 这里平常没什么人往来。 不知道是不是缺乏人气,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阴森感。 即使是正热的夏天,日头直晒下来,这里也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陆向荣左右看了一眼,这里的枯木很多。 天色一旦擦黑,周遭全是张牙舞爪的影子。 偶尔还有吹过的风,穿过枯朽树干。 乍一听,那声响跟孩童啼哭差不多。 “冯海生这老东西还真是小心眼,这片地干硬得发涩,地头恨不得都裂开几寸宽的缝隙。” 陆向荣眉心一跳,忍不住暗骂道。 冯家向来不吃亏,睚眦必报。 这也是为什么冯家霸占村长位置这么多年,却无人抗议的原因。 几乎整个东星大队,都在冯家的笼罩之下。 大大小小的名头都快被他家占完了。 陆向荣眯了眯眼,锄头霎时抡在地上,崛起新泥深土。 冯家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小动作来针对他。 幽黑的目光扫过这一片环境,周遭并没有那么多阴凉遮盖住地皮。 到处都被太阳暴晒着,地表干裂,满是黄沙砾石。 稍有阵风吹,就能卷起黄沙弥漫。 说干就干! 他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陆向荣三下五除二就把前头山坡上堆积的枯枝烂叶全都拢到一起。 手里耙子挥的赫赫生风。 这些枯枝,脆的一碰就碎。 没多大功夫,就清理出一片空地。 毕竟是落在自己头上的农活任务,该干还是得干,谁会跟工分过不去? 过了个把时辰,陆向荣站直身子抹了把汗,“干的差不多了,下午没准就能上山瞧瞧。” “要是天色早,还能做些陷阱。” 他心中这么琢磨着。 随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遭。 这时候日头正晒,根本没人来这里。 陆向荣抄起水囊灌了两口水,嘴角勾起一丝恶劣的笑。 他能老老实实来这里干活,可不是因为听冯家的话。 而是因为……这片后山是宝地! 倒不是说这里钟灵毓秀的地界好,是这底下埋着东西! 在他的记忆里,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段,冯家占地把这一片圈了起来。 硬是把公家的地改成私有。 可村里人却觉得无所谓,反正也是一片荒地,谁拿不是拿? 现在这年代更是不讲别的,只要有能力种,大可以划地拿亩数。 只要盖上村里的公章就成。 “我记得冯家就因为圈了这片地,没过个把月就给冯昊阳在城里买了一个工厂正式工的职位!” “肯定是挖着好东西了。” 要知道,现在一个正式工地位置少说值一二百块钱。 就算冯家再有底蕴,也不可能说买就买! 这里的东西有多好,可见一斑。 想到这里,陆向荣就要狠狠地淬一口。 他前世为冯家当牛做马,连这块地都是自己为冯家闹了多少事,得罪了多少人才圈起来的。 最后却被啃得渣都不剩。 现在苍天有眼,让他重来一回! 冯家还想致富,还想飞黄腾达?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这回也没门儿了! 不过首先是要找到这里的宝贝。 陆向荣犀利的眼神扫过周围,他坐在刚砍断的树桩上,略微喘着粗气。 晒人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原本有些偏不正常的苍白肌肤早已被晒成了古铜色。 处处透着生命的健康。 而流畅的肌肉线条更是清晰可见,每一寸肌肤上都有纹路。 锄头每每挥动都带起嗤嗤破空声。 但他干活并不是杂乱无章,反而是在有节奏地试探这片土地。 此时他的眼眶微微发热。 好似眼部周围所有经络都被打通一般,弥漫着阵阵热意。 陆向荣握紧了手里的锄头,背对着后面的土路,聚精会神。 再睁开眼时,那双漆黑的眼底有幽光闪过。 第48章 惊现彩狐 眼前褐色的干裂土地不再结块,反而变成透明,就连那片山峭后的野兔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向荣面色一喜,随后顿时四处搜寻。 可手里锄头却并没停。 而在后面偶尔路过的几个村民眼中,则是陆向荣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不由得咂舌,连连感慨道:“年轻真好啊,干起活来几个时辰都不带停的。” “这片荒地是出了名的难垦,大队长怎么让荣娃子……唉。” “怪不得他干活着急,再慢些,恐怕连几个工分都赚不着。” 议论几句,便都各司其职地干活去了。 毕竟这年头,工分就是工资。 一家老小全指着工分换粮食钱票过日子呢。 陆向荣背对着后面黄土路,浑然不知那些人路过。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他将后山的这几亩荒地全都挖成了拢沟。 蓦地,他锄地的动作一顿。 前头那块巨石底下,埋着的东西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好像是个年代久远的铁皮箱子?表面都已经锈迹斑斑了。 陆向荣面不改色地朝前又走了几步,挥舞着的锄子专往石头底下挖。 没一会儿,这块石头就隐约有些松动。 咣当! 陆向荣扔了锄头就把巨石搬开,他现在力气大得很。 能徒手扛起三百斤的野猪。 这石头算什么,直接拿捏! 巨大的坚硬石块直接被陆向荣放在了身后,正好遮挡住他的身影。 陆向荣往石块后面一钻,拎起锄头就开挖! 吭哧吭哧。 挖的这叫一个卖力。 很快,这底下埋着的东西初见端倪。 挖了也就一米多深,陆向荣深邃的眸子逐渐眯起。 双臂肌肉绷紧,用力就将箱子抱了出来! 上面挂着的锁早已经被腐蚀,轻轻一拽就断开了。 直到看见里面的东西,陆向荣霎时瞳孔骤缩! 他险些没被里面冒的金光闪瞎了眼! “好家伙,怪不得冯昊阳转眼就在城里买了个正式工的职位,后面几年又一路高升,比走平路还顺畅。” “我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小黄鱼啊!有了这些,一家子吃喝不愁,别说正式工,就连厂子也能开起来了!” 陆向荣捏着里面这几根小黄鱼,舌尖抵了抵牙根,“愿意捡漏是吧,我让你捡。” 冷峻脸上顿时划过恶劣的笑。 大手一挥,直接把这七八根黄鱼全塞进了兜里。 虽然不知道谁留下的,但谁见着是谁的! 他可就不客气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不然也是白白便宜了冯家。 至于这箱子里的其他东西,也没啥值钱的。 陆向荣眸子微眯,突然计上心头,当即就解开了裤头。 这片地再过几天就会被冯家彻底圈占,挖到这箱子是迟早的事。 既然如此,他就给他们个热乎的惊喜。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陆向荣心满意足地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抬手又把石头推了回去,还专门加固了周围的土壤。 冯家要是再想把这石块挪开,可就要费九牛二虎之力了。 左右今天也超额完成农活任务了,陆向荣拍了拍手上的灰。 刚要回家藏战利品,就猛然看见一抹亮眼的橘黄! “我次?” “不是我眼花了吧?居然在这片山头能看见彩狐!” 陆向荣顾不上拿农具,拔腿就追了上去。 彩狐这玩意儿比红狐还要稀少。 而且性子机警,狡猾奸诈。 很少有人能捕捉到它们的身影。 而这只彩狐更是成精了一般,聪明得很。 专门朝不好走的地方跑,崎岖山路,哪是人能爬上去的? 就这么兜了半座山头,陆向荣也没抓到根狐狸毛。 但心里并不气馁。 “能出现就好,说明这座山头已经有狐狸窝了。” “一般都是拖家带口的成群繁衍,迟早能被找着。” 陆向荣呼出一口浊气,扭头就走。 反正也是上山一趟,还不如把刚才那几个野兔窝掏了。 顺带着在灌木丛里薅了几把草叶子。 这种黑绿发干的叶子,烧出来的烟味大又呛鼻。 陆向荣手脚麻利,把干叶子揉成一团,掏出火柴呲啦一下就点燃。 滚滚黑烟冒起,伸手就塞进了野兔窝。 俗话说,狡兔三窟。 其他的洞口全被陆向荣用黄泥堵上了。 就只剩下一个洞。 还没等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从洞口传来。 陆向荣眼神黑得发亮,看见那灰毛兔子的瞬间,直接飞身扑了过去! 抓住兔子耳朵,抽出腰后短刀,手起刀落就割断了兔子喉咙! 接连几只,都被陆向荣收进了背篓。 掂了掂,这几只野兔足有二十来斤了。 左右四下无人,陆向荣干脆充分发挥自己的透视眼。 所过之处,雁过拔毛! 他轻而易举地掏了几个野鸡窝。 硕大白润的野鸡蛋可有大营养,正好给几个小侄子侄女补补。 连带着下蛋的野山鸡,也被他拴着翅膀扔进了背篓。 肩上背着的重量越来越沉。 陆向荣却忍不住咧开了嘴,“爽了!” 但他也不急着下山,反而留心观察起这片的地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农活都会被派在这边。 干脆就近做了几个陷阱! 都是隐蔽地方,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而且都是这些小型动物常活动的地方。 甚至陆向荣留了个心眼,他专门做了个大的落石地刺陷阱。 砍下来的竹子两端削尖,两米深坑下面竖满了竹刺,陷阱表面铺上一层树枝干叶。 乍一看,就和林间正常土地没什么区别。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陆向荣还专门用麻绳拴住块巨石,借着老树粗壮的分枝悬在陷阱正上方。 只要陷阱被触发,巨石就会立刻垂落。 但并不会将陷阱里的猎物压死,只是刚好堵住陷阱口罢了,免得猎物逃出来。 万一运气好,还能抓到野猪崽子或者狍子! 毕竟身上还揣着货,陆向荣也没多逗留,赶忙就回了家里。 他刚到家,就看见陆国强正靠墙敲着鞋底子。 窸窸窣窣出来不少土块。 陆国强抬眼看过来,笑道:“荣娃子,这么快就完活了?” 陆向荣一把放下了背篓,“爹,我有事跟你说。” 第49章 震慑知青点 听他这严肃的语气,陆国强顿时敛了笑,“来屋里说。” 这时候,陆母也正在屋里缝鞋垫,纳鞋底。 陆向荣进屋后,直接把门关上了。 陆母笑道:“你这孩子,咋跟做贼似的?” “累不累啊?快来喝口水。” 陆母心疼他,还专门往搪瓷缸子里倒了点儿白糖。 寡淡的白水也有了丝甜味儿。 陆向荣一口喝干,随后坐到炕头,正儿八经道:“爹娘,你们可有个心理准备,最好再扶着点儿东西。” 陆国强没好气地拿烟杆子敲了下他脑袋,“少在这卖关子,有屁赶紧放。” 屋里空气都逐渐安静下来。 二老看似面不改色,实则心里早就忐忑得不成样了。 陆向荣笑了声,直接亮出了袖口里藏着的七八根黄鱼! “嘶……俺嘞个乖乖。”陆国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上了年纪的心脏更是砰砰猛跳。 陆母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瞪大的眼睛看看黄鱼,又看看陆向荣。 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成句话。 下一秒,陆国强直接抄起墙角的扫帚,追着陆向荣就是一通打,“你个兔崽子,我让你本本分分做人,结果成天净想着这掉脑袋的事儿!” “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我嘞个擦。 这可把陆向荣吓了一跳,拔腿就跳上了炕里头,“爹,你听我说完再打啊!” 陆国强气得直喘粗气,“你还有啥好说的,哪个正经人家有这么些个黄白。” “这要是露出风声被查抄,是要掉脑袋的!” “一辈子的牢底你都得坐穿啊!”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骂着,却也不敢太大声,生怕被人听去。 陆母连忙护在他身前,“孩子还没说清楚,你动这么大气干什么?” “荣娃子,你实话告诉娘,这东西你是从哪拿的?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两人本本分分做了一辈子农民,谁也没见过这“巨款。” 陆向荣撇了撇嘴,“你让我爹把扫帚疙瘩放下,我就过去。” 陆国强啪嗒一声就扔了扫帚,“滚过来,一五一十的给老子交代清楚!” 闻言,陆向荣嘿嘿一乐,直接蹿到了炕边,“这是我从后山那片地开荒开出来的。” “反正不拿也是白便宜了冯家,到时候他家势头愈发强盛,还不压着咱家猛榨啊?” “还不如给咱家留着呢,将来政策放宽了,拿着直接到城里买间楼房!” 陆向荣说得轻松,可老两口却半信半疑,“冯家那片地头咋会有这东西?” “话虽是这么说,可将来要是被发现了……” 二老依旧犹豫。 陆向荣眼中划过一道笑意,添了最后一把火:“大哥二哥现在还没盖房呢,娃跟他俩挤在一起算咋回事。” “将来侄子侄女都要念书考大学,城里没个安置咋成?” “咱家也不能世世代代都当农民,早晚是要走出去的。” 他这话音一落,二老彻底没了话。 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老古板,否则也不会让大孙女念书。 犹豫再三,陆国强直接抽出了最里头的抗砖,把黄鱼放了进去,“这事咬死了不许告诉别人,你大哥二哥也不行。” “听见没有!” 见陆向荣嬉皮笑脸的,陆国强没好气地抽过来一烟杆子。 陆向荣到底年轻,一闪身就出了屋,抓起只野鸡就往外走。 陆母连忙追了出来,“荣娃子,没事少出去晃悠!” 结果却只看见陆向荣头也不回地朝她摆了摆手。 跨着大步出门的陆向荣,直奔村里知青点。 前面那一小片矮土房就是了。 知青点的条件贫苦,都是吃大锅饭。 有条件的可以自己开小灶。 他想起林婉那张莹白却略显纤瘦的小脸,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不知道多久没沾荤腥了。 手里这只野鸡不大不小,也就五六斤重。 刚到知青点门口,陆向荣一眼就瞧见了那道娇丽的倩影。 纤细的胳膊正费力挥舞着锄头砍柴。 粗麻布衫和长裤也掩盖不住那清丽婉约的气质。 细白的手指泛着不正常的红,每砍几下柴都要停下来歇一歇,明显是被磨出了水泡。 巴掌大的脸上也泛起痛色,砍了半天柴,也就掉下来些木头渣子。 林婉背对着门口,自然也没看见陆向荣。 她费力劈柴,却架不住手上没干过农活,水泡总是起了又挑破,破了又起新的。 疼得实在受不了,“嘶……” 不等她话音落下,手里沉重的斧子就直接被一双大掌接了过去。 顺着青筋盘劜的臂膀看过去,正巧看见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林婉一惊,“向荣哥?你怎么来了。” 陆向荣没说话,只三下五除二批了一堆柴,“以后你就别费这劲了,叫我就成。” “过来给你送只野鸡,你们这边日子不好过,紧紧巴巴的靠工分过日子能换几斤粮?” 前些日子还听大嫂说看见她在山上挖野菜了。 人本来就瘦,再吃点菜根子岂不是更完蛋。 见他眉头皱着,林婉咬了咬唇,还以为是自己干活太慢,让他看不上了。 片刻后,她说道:“这只野鸡你拿回去吧,我不会要的。” “我能自食其力,大家伙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用搞特殊。” 说完就要抢过斧子。 却撼动不了陆向荣的臂膀半分。 费了半天力气,憋红了一张小脸。 陆向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不收?” 林婉闻言,垂在肩胛两侧的乌黑麻花辫都被甩成了拨浪鼓,“嗯,不收。” 看着小姑娘挺文静,没想到骨子里是个犟的。 陆向荣无奈道:“就算是感谢你上次在仓库门口对我的维护。” “别跟我客气了,咱好歹也算有几分交情,朋友送你几斤肉咋了?” “可是……” 林婉刚要再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从屋里走出来几个女知青。 她们阴阳怪气地看向这边,“哟,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有人上赶着送肉呢。” “这么大只的野鸡,我也就在山上看见过。” “小林知青真是好命啊,随便朝着男人笑一笑就能有肉吃,不像咱们,守着工分补贴紧巴巴的过日子。” 知青点的人都议论纷纷,显然是故意针对林婉。 第50章 二度上山 那女人话音落下,顺势朝外泼出了半桶泔水。 黑黄的脸上,下巴尖瘦,透着一股子尖酸刻薄气。 陆向荣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前世自己入赘进了冯家,没少受她冷嘲热讽! 好端端地走在路上,都要被她喷来的唾沫星子沾上味。 这人也是下乡来的知青,叫徐红燕。 在城里日子过不下去,正好有下乡的名额,就被家里赶出来了。 家里爹娘更是重男轻女的,每个月都跟她要粮食要钱。 徐红燕在东兴大队赚的工分,几乎换成粮食全都给了娘家,饿得面黄肌瘦却还要装大款。 陆向荣直起身子,一脸冷笑地看着她,“红口白牙的污蔑人也不怕生烂疮?怪不得你长得丑,丑人多作怪!” 随后直接一斧头劈烂树桩! 结实臂膀抡起斧头时,带起流畅的肌肉线条,古铜色肌肤上偶有汗珠顺着滴落。 陆向荣三下五除二就把林婉需要打的水砍得柴,全弄齐全了。 甚至下去七八天都不用再弄。 他干活的利索劲,直接把知青点众人震惊了。 那老树桩就算男知青也难劈动,陆向荣一斧子就劈烂了? 这得多有劲儿啊! 一时间,女知青们都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道:“不是都说陆家老三是小白脸儿吗?这一把子力气把肌肉都拉开了,看着劲瘦,有的是劲儿啊。” “看着比以前阳刚多了,嘶……你别说,陆向荣长得还真挺俊的。” “去你的,我看你就是盯上人手里的肉了。” 周围的议论声时不时传来。 徐红燕被气得手指哆嗦,这死废物居然敢说她长得丑! “谁不知道你男女作风有问题,前段时间在仓库还传出了那种丑事。林婉你快过来,别被这种人带坏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凭啥给你送野鸡,还帮你干活?还不是瞧着你模样说得过去,你可别被他蒙骗了。” 说着,她就要粗鲁地把林婉拽过去。 她干惯了农活的手,粗糙生着倒刺。 别看是出身城里,可跟乡下女人没什么区别。 陆向荣眉头一沉,宽大颀长身形径直挡在了林婉跟前。 他当然不会让任何脏水泼到林婉身上。 漆黑的眼睛泛着犀利寒光,“当时仓库的事早已经真相大白,你却死咬着不放,这就是赤裸裸的污蔑罪!” “知青就能看不起农民了?我看你思想有问题,要接受改造教育!” “保不齐骨子里还有资本主义的遗毒!” 这几句话一出,徐红燕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涨红。 气得她险些一个倒仰栽进泔水桶里,“你你你,你少在这里胡说!我啥时候瞧不起你了!” “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陆向荣冷冷地勾唇,“你撺掇大家伙孤立我,抓着捕风捉影的事乱嚼舌根,还敢说你没歪心思?” 徐红燕被弄了个嘴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懒得搭理你!” 说完,抱起洗衣裳的盆就去了河边。 其他知青朝这边看来一眼,就都各自散去了。 林婉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睛落在陆向荣身上,抿了抿朱唇,“谢谢向荣哥。” “可这野鸡子太贵重了,好几斤呢,你还是拿回去吧。” 陆向荣没说话,转头就拿来知青点公用的铁锅,闷声烧水。 等里面咕嘟冒起沸腾的大泡后,尽数浇在野鸡身上,拔毛拔了个干净。 就连鸡内脏都被他清理了。 “你放心吃,没人敢说你。” “以后要是挨了欺负就去找我。” 说完,陆向荣接连又从井里打了两桶水上来。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几米远的距离。 毕竟这年代男女有别,是大妨。 稍不注意就会被传成乱搞男女关系,是要受处分写检讨的。 林婉那张曲眉丰颊的面容,好似桃花,带着微微粉红羞怯,“嗯。”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像是最柔软的羽毛,在陆向荣心尖拂过。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摩挲着指腹,舌尖抵上牙根,“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向荣收回目光,把柴都整齐地搭在旁边墙角,转身就往外走。 还没走出知青点几步,后面就猛地传来了一道叫喊声,“诶诶诶,荣子!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干啥!” 陆向荣闻声,转头看去。 只见刚干完农活的陈壮和张山青,肩上正扛着锄头。 两人灰头土脸地就朝着这边快步走来,脸上还被抹了把泥。 陆向荣挑了挑眉,“下工了?” 这俩人都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但随着日渐长大,从前自己那败家子的性子越发张扬,才和两人越走越远。 但自从一同去了农场狩猎野猪,几人的关系又重新回到以前。 陈壮嘿嘿一乐,龇牙笑道:“今天农活不多,那两亩地没一会儿就翻完了。” “咋的,我看你这是不稀罕冯玉燕,又转头盯上人家知青了?” “不过还真别说,这小林知青脾气好,长得也漂亮,甩那破鞋好几条街!”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还时不时回头朝知青点望了几眼。 院里正晒衣服的林婉,脸颊通红,都不敢看这边。 陆向荣嘴角一抽,抬胳膊就没好气地搭在他肩头,“往哪儿看呢!走走走。” 陈壮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手,一时有些沉默。 张山青更是闷葫芦,话少。 三人一言不发的到了前面那片阴凉处。 闷头往树根底下一坐,陈壮这才开口道:“原先你都嫌我们脏,不愿意靠近。” “现在还真要感谢老山神,让你脑袋开窍,眼睛变亮了。不仅远离了冯玉燕,还踏实了。” 陆向荣闻言,抿了抿唇。 随后从兜里拿出了两张大团结,一张大团结的面值是十块。 这就是二十。 陆向荣抬起黑亮的眼,看向两人,“之前你俩没少骂我,我这是被骂醒了。” “以后咱兄弟上山打猎,肯定能带着家里过好日子!” 陈壮脸上笑意还没维持几秒,就看见了他手里的钱。 登时眉头倒竖,冷着脸说道:“你这是干啥!跟俺们还见外。” “把你的臭钱拿回去,不然别怪老子不认你这兄弟。” 第51章 独狼出没 张山青也是拧眉,宽厚仁义的黑脸绷着,“俺不要你的钱。” 两人坚持,谁也不肯收。 陆向荣没好气地砸了张山青一拳,“跟我还客气啥,我还能不知道原先兜里的粮票是你俩塞进来的?” “赶紧拿着,以后有兄弟一口饭,就有你们一口肉!” “况且上回咱从农场打回来的野猪,我到黑市拿的都换了东西和钱。” 嘶! 听他提到那两个字,陈壮两人皆是一惊。 陈壮一把就捂上了他的嘴,慌忙四下警惕地看了看。 确定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疯了?那可是黑市!” “冯家正跟你们家不对付呢,这时候要被挑出刺来,那可是要蹲班子受处分的!” 陆向荣把他手薅了下来,翻了个白眼儿,“我又不傻,他们有啥证据。” “拿着就完事了,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 话音落下,他不容置疑地将大团结放在两人手里。 明明轻飘飘的一张纸,却好似有千斤重。 两人皆是闷声,没说话,可眼眶却莫名有些发酸。 陆向荣轻快地呼出一口气,“今儿天色早,咱仨上山一趟?” 左右农活任务也做完了,闲着也是没事干。 自打从后山挖出了那几根金鱼,陆向荣就一直想着。 他们这片山头原先可是有土匪寨子的,而且以往民兵、游击队、土地主……啥人都有。 保不齐山上还埋了啥宝贝呢! 陈壮当即把手拍上了大腿,“我正有这想法呢,上回打回来的野猪肉全家吃得满嘴流油!” “咱要是能再打上一批好货,没准还能去集市上卖哩。” 张山青瓮声瓮气地说道:“农村大集再开也就是下个月了,咱手里能攒不少肉。” 三人当即放下锄头耙子,回家各自取了上山的家伙。 现在这年头还没颁布禁枪令,村里的老猎户家都有枪。 但有枪的人家并不多。 比如张山青,他就更擅长用弓弩,射箭的准头顶顶好! 而且家里还有弟妹要养活,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跟村里猎户换一把枪。 陆向荣回家带上了老爹那把猎枪,麻绳捕兽夹,还有一把短刀。 陆母从屋里追出来,给他在手里塞了点肉干,“荣娃子,身上危机四伏的,可要多加小心啊。” 和蔼的脸上满是担忧神色。 陆向荣接过布包和水囊,嬉皮笑脸地说道:“放心吧娘,我们见好就收,绝对不多逗留。” 随后便跨着大步出了家门。 正好今天人多,说不准还能狩猎到大货。 抓来的野兔野鸡,虽然肉质鲜嫩好吃,但卖不上价去。 给自己家吃着还成,要是拿到黑市,根本没人看。 周强那边,想要的是大型食肉动物的皮子和肉。 最好是熊瞎子,豺狼虎豹这些顶级捕猎者。 但狩猎的难度也不言而喻。 不是他一个人能干成的。 陆向荣心里不禁琢磨着。 趁现在政策放开,而冯家又乱成一锅粥,顾不上自己,他得多上山几趟。 三人约好了,在后山那片黄土坡集合。 左右现在天色还早,也不急。 陈壮背着的竹篓几乎快要把他盖过去。 他大老远就看见了陆向荣,连忙朝着这边招手,“这儿呢!” 陆向荣一愣,顺着声音来源处扭头。 只见俩人在土坡上面那棵桑树边,猫低着身子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陆向荣长腿一迈就跨了上去。 正好对上了松软泥土凹陷着的蹄子印。 看印记十分深,半指都有了。 陆向荣剑眉不由得挑起,“看着这扇形蹄子印,倒像是梅花鹿的。”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种。” 山里的鹿群,种族很多。 而且行动敏捷,很难发现。 就算遇到了,也不一定能抓着。 陈壮满脸兴奋,“你再往这边看看,好像不止一只!” “我跟青山上来就看见了,顺着痕迹又往里走了走,但杂乱无章,不知道到底往哪个方向。” 两人引着陆向荣往前。 莽莽苍苍的林间,泛着一股子黏腻的潮气。 潮气化作湿雾打在衣裳上,没走几步,三人就出了一身的汗。 而他们头顶上方,参天蔽日的广袤枝叶更是交杂。 金黄的阳光晒透下来,也呈稀碎的斑驳影状。 陆向荣顺着林子里的痕迹往前,蜿蜒的山里小路崎岖难行。 到处都是松软湿润的土壤,踩上一脚就能陷下去。 几人走的小心,速度却不慢。 “快看,这里又有了!”陈壮在灌木丛后指着一条羊肠小道,惊喜的喊道。 然而,却不等他们两人高兴。 陆向荣脸色直接沉了下来,“这里不止有鹿群,而且还有狼。” “这些脚印还有周遭痕迹,应该都是鹿逃跑的时候留下的。” 他神色严谨,眉头微皱。 而陆向荣一句话,就让他们头皮发麻了 扭头看向他指着的树。 只见上面赫然是三道尖锐的爪痕,力道之大,竟然将老树皮都扒下来一片! 狰狞的爪痕一看就是凶悍的食肉动物留下的。 吃草的牲口无论什么种类,爪子都不会进化的这么锋利。 陈壮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忐忑,“有、有狼啊,那咱们还是下山吧。” “咱还没到半山腰,咋就有狼出没了?别再往上走了。” “万一遇到狼群,咱仨还不够给这点畜牲填牙缝呢!” 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狼是出了名的凶悍嗜血,在深山岭子里,可以说根本没有天敌。 一旦被这畜牲盯上,想跑都难! 张山青憨厚的脸上难得凝重,“我在那边找到了两撮毛,还有狼的脚印。” 陆向荣闻言,直接到了他那处。 只见他手里的那撮毛发,灰中泛着黑,是林子里最常见的灰狼! 这也是最狡猾的一种狼。 陆向荣眯了眯眼,“下山是不可能的,只要打猎就面临着危险,咱们总不能次次都跑。” 跟上来的陈壮环顾周围,惊疑不定,“但这可是狼啊,算上你手里的,咱也就只有两条枪!” “狼这东西敏捷又凶狠,一口就能咬断野猪半拉脖子,更别说咱这脆骨头了。” “人家都得当饼干磨牙吃!” 正巧这时,旁边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第52章 暴走独狼,贴脸开大 吓得陈壮连忙端起了枪。 结果只是两只蹦出来的旱蛙,灰褐色的身上疙疙瘩瘩,长满了脓包。 让人看着就恶心。 陈壮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 在后面的陆向荣,则是视线一顿。 在这片空地晃悠一圈,回来时,已然勾起了唇角,“这应该是头独狼,周围狼的脚印并不多,大多出自同一只。” 鹿群是分两边跑的,可却只有一个方向有狼毛,这更印证了陆向荣的猜测。 闻言,两人同时愣住,面面相觑。 脱离狼群,或被种族驱逐出来的,便是独狼!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这到底是狼。 两人面色有些迟疑。 陆向荣却唇角弧度尽显恣意,“咱干票大的,抓到鹿还能猎到狼!” 说完就带头朝着前面痕迹追去。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咬紧牙关,抓起家伙就往前跟上! 荣娃子比他俩还小几个月,自己也不能当孬种! 说干就干。 眨眼,三人就已经从山脚到了半山腰。 这片山脊连绵起伏之中,甚至笼罩着层层薄雾,犹如缭绕云间,令人望而生畏。 而周遭两侧崖壁,更是危石耸立。 方才那树皮里层还是湿润的,地面凹陷的爪印也没落几根杂草,足以说明它们刚离开不久。 而陆向荣更是带头向前迅速奔袭,修长的双腿交叠出残影。 他在林间奔跑的身形犹如猎豹,脖颈肌肉与肩胛连接的弧度流畅,每一寸肌肉都充斥着爆发力! 两人顾不上心惊,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跟上。 陆向荣此刻眼眶发热,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 飞速向后掠去的密林,好似在这一刻变得透明。 他一眼就瞧见不远处坡下的狼。 那条灰狼站在巨石上,浑身灰色毛发抖擞。 兽眼里冒着绿光,满是对肉的垂涎与渴望。 它身前就是三头被逼到崖壁底下的鹿。 那三头鹿通体皮毛是深棕黄色,雪白的斑点分明。 头顶上的硕大鹿角分叉,机警的眼神里充斥着恐惧。 想退,却退无可退。 陆向荣瞬间攥起拳头,朝后打了个手势。 跟上来的陈壮和张山青立时压低身子,蹲在了树后面。 鹿,浑身都是宝! 关键是前面这头狼怎么搞。 陆向荣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确实是头独狼没错。 可这条狼也极为凶悍。 否则不可能被逐出族群还活得这么滋润,浑身皮毛油光水滑。 蓬松有力的尾巴抽在巨大石块上,发出啪啪响声,抽的黄土砂石飞溅。 一看就没少吃山里的野货! 陆向荣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我去吸引那条狼的注意,你们俩见准时机抓鹿!” “只要得手,就立刻来支援。” 他既然敢说这话,便是有几分把握的。 谁知,张山青第一个不乐意,“那可是稍有不慎就丧命的买卖,俺们咋能让你一个人去,不行!” 陈壮也咬紧了牙,“那头狼的獠牙你也瞧见了,骨头都能咬得嘎嘣脆,可千万不能开玩笑啊。” 两人直接夹住了他的胳膊,说啥也不行。 陆向荣眸色深邃,“放心,我自有办法。” “如果没人牵扯这条狼,不仅抓不到路,咱们三个也得搭在这!” 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开两人的手。 陆向荣几个大步就跨上了旁边的坡。 手里的枪,刹那上膛! 可在这林中,动物占尽天时地利。 狼的嗅觉敏锐无比,黑润的鼻头不断在空中耸动,捕捉着那一丝气味。 突然,那双凶光毕露的狼眸就朝着陆向荣这里盯了过来! 陆向荣对上那双冒着绿光的眼,也是头皮一麻。 不假思索,直接开枪! 砰—— 子弹在枪膛飞射而出。 顾不上枪口冒着的黑烟,陆向荣下一秒就滑铲冲下了坡。 如果这时候还站在原地,就是等着狼咬! 这条狼很是狡诈,纵身一跃就跳下了石头。 摔在地上滚了一圈,抖去毛上沾染的泥。 尖长的狼嘴龇牙努鼻,凶光乍现! 子弹虽然没打空,却也只是擦过了狼耳朵。 痛感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更是激怒了这条狼。 它弯曲尖锐的利爪朝着陆向荣就拍去。 陆向荣不敢有丝毫大意,边向前跑,边回头喊道:“壮子,你们俩抓紧时间!” 随后他肾上腺素飙升,好似打了几针鸡血似的,使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丫的,鞋底子都快磨烂了! “嗷呜!” 灰狼站在坡上,仰天长啸一声。 前肢弯曲,匍匐在地。 阴险的一双兽眼紧锁陆向荣的身影,纵身一跳就钻进了林子的侧方小道! 四肢蹄子奔跑的速度更快! 显然是打算去前面拦截。 陆向荣蓦然发觉林间的风向发生了改变,后脖颈的汗毛也在这时猛地竖起! 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身体动作几乎快于大脑思考,他一个下蹲侧滑就夺过了撕咬而来的狼嘴! 可野兽的反应更快,不等落地就朝他拍来一爪子! 陆向荣绷紧了浑身肌肉,腹部核心发力,矫健灵活地扭动身子,横着抄起猎枪就作格挡! 铿的一声。 狼爪与金属的碰撞声,在空中激起极其刺耳的分贝回荡。 陆向荣甚至觉得脑瓜子嗡嗡响,耳膜被刺得生疼! 他也被扑面而来的巨力弹到了对面树上。 后背狠狠地撞上树干,疼得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嘶……” 夏天衣裳单薄,估摸着皮肉被磨破了。 而那条阴险狡诈的狼,却不给他反应时间,短促的狼嚎过后便疾速冲来。 矫健的四肢踏出,溅起黑泥烂叶。 林间呼呼刮过的风声滚烫带着炙意,每一秒都在灼烧人的心智! 陆向荣眼底冷光迸射,“想吃老子?可没那么容易。” 下一秒,只见他不退反进。 青筋盘劜的大掌霎时抽出了腰后短刀! 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刺进了狼的右侧前肢! “嗷呜!” 一道凄厉的狼嚎,顿时震彻林间,无数飞鸟小兽都被惊得四处逃窜。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陆向荣半张侧脸,腥臭味炸开。 第53章 抓狼收鹿大丰收 陆向荣的动作却不见停顿,眼中划过一抹狠色,手里紧紧握着的刀子霎时在狼的前肢向下狠劈而去! 他那双幽黑的眸中,泛着奇异冷光。 清晰的骨节断裂声,伴随着狼的凄厉哀嚎。 这叫声无比惨烈,犹如剥皮断骨。 陆向荣这一刀,直接斩断了狼的半截前肢! 下刀如有神助般,锋利的刀刃不偏不倚,刚好斩杀在这只头狼前蹄的骨缝连接处! 除了连着的一层薄薄筋膜,便再无其他! 相当于在两处腿骨连接处斩断,只要找准寸劲儿,就算小孩拿刀也能斩断。 可这般精准,万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稍有不慎丢的就是自己的命。 “嗷呜!” 凄厉异常的狼嚎在林间乍起。 吓得远处那几只梅花鹿奔走四散,正巧被陈壮两人抓住机会,抄起弓弩家伙就射! 嗖嗖几支尖锐的木箭,直接射穿鹿皮。 而张山青更是迅速地把麻绳拧成结实的套子,抡圆了臂膀,用尽浑身力气向前掷去! 准确无误地套在了一头母鹿脖子上。 只要这些食草性动物遇上经验老成的猎户,十有八九都逃脱不掉。 两人三下五除二就将几头鹿割了喉咙。 随后又用泥裹着树叶封住伤口,免得鹿血大量流失,这可都是宝贝。 两人解决了鹿群后,就连忙朝着陆向荣那片林中接应。 在一处山坡下头,陆向荣满身都是泥泞和烂叶。 几乎快要成了山里的野猴。 他手里攥着独狼的前蹄,这狼皮溜光水滑。 只是可惜,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也不想拿刀砍断狼腿。 现在这整张狼皮都不完整了,看来到时候去黑市卖时,只能把四只蹄子全都割下来单卖了。 陆向荣嘴里喘着粗气,眼前这一片茂密杂盛的林中鸦雀无声。 只偶尔能听见蝉泉溪水的流动,还有静静涌起的风声。 一双深色的黑眸逐渐眯起,这头狼狡诈得很。 就算断了前腿,也不会放弃求生的欲望。 现在估摸着正在某个地方盯着自己,伺机而动,只待一下子冲上来咬断他脖子呢。 陆向荣不动声色地扫过地面凹印的爪痕。 这头狼足有百来斤,已经算是肥的了。 现在这年头,不仅人们粮食短缺,就连山上的动物都挨饿。 眼瞧着现在这日头正旺,炙烤的太阳轰洒而下。 若不是头顶茂密的枝叶挡去大半阳光,脚下踩着的泥土,还何尝能泛着湿润? 陆向荣脚下看似走得杂乱无章,可实则每一步都是曲线靠近前头那处土沟。 那头狼隐蔽得极好,不仅充分地利用了地形优势,而且还用泥汤掩盖了血腥。 只见透过嶙峋巨石和杂乱的灌木丛,陆向荣清晰看见那条灰狼正匍匐前肢,龇着森白尖牙。 他只要在上前起步,就会被一口咬断喉咙。 陆向荣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聪明是聪明。 但可惜,遇上的是开了金手指的他! 陆向荣不动声色地把枪上膛,只剩下最后一枚子弹了。 回去还得问问老爹有没有储备。 咔嚓的细微声在林子里并不突兀,陆向荣眼疾手快地把子弹上膛。 随后,故作不经意地朝前走。 只要那狼露头,他直接一枪秒! 然而还不等陆向荣唇角勾起,从旁边飞奔赶来的张山青就猛地大喝一声:“荣子,别再往前走了,快回来!” 这一道粗犷的嗓门惊了正在博弈对峙中的一人一狼。 陆向荣心中暗道不好,下意识地看向巨石后面。 只见灰狼暂时从旁边灌木丛窜了出去,而目标已然是刚跑过来的张山青! 这条狼跟疯了一般,不顾挥洒鲜血,露出森森白骨的前肢,他直接扑上了张山青。 赶上来的陈壮和张山青也没料到这狼居然贴脸开大。 张山青更倒霉,猝不及防就被扑了个跟头。 尖锐的狼爪在他肩头陷进肉里,三道血痕破开粗布衣衫,狰狞可怖! 陆向荣来不及思考那么多,随着眼眶发热,他抬枪就射! 在清晰瞄准镜后的那双眼睛,冷光骤起。 就在那狼张开腥盆血口的瞬间,陆向荣一枪打爆了它半个脑袋! 砰—— 巨大的枪响震了半座山头,激起无数飞鸟四散。 鲜红血液顺着黄白脑浆迸射,溅了瘫坐在地的张山青满脸。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条狼就死在了他眼前。 一个清晰的子弹孔穿过狼头骨,那处正汩汩流着血。 寂静无声又泛着闷热潮湿的林中,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声。 陈壮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更是吓得愣在原地。 他满脸震惊地走上前,“荣子,你这枪法可以啊!” “上回在农场我都没来得及好好问,你这准头跟谁学的?” 刚才开枪的那股利索狠劲儿,让俩人傻眼了。 不是,玩枪玩得这么6? 这显得他们俩很像白痴啊! 陆向荣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也还行吧,就是玩弹弓玩惯了。” “这里的血腥味太重,咱们还是赶紧下山吧,万一引来其他野兽,咱现在可没精力再一战了。” 不知道是不是透视眼开的太过频繁,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眼前都好似冒着金星。 从地上爬起来的张山青还没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这才找回几分神智,“荣子,你这准头真是好得离谱啊,那狼腿是咋砍下来的?” “谁不知道这畜生骨头刚硬,砍柴刀都要费好大力气呢。”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赶了个寸劲呗。” 实则是他清晰看见这头狼的前肢有旧伤。 应该是之前被其他猎户打的,要不就是中了陷阱。 灰狼的这条前肢有半截骨头已经坏死,当然发脆,跑起来时还有些瘸。 只是不细看就难以发现罢了。 平常人在林子里遇见狼,跑还来不及,谁能有功夫观察这个? 陈壮大大咧咧地坐在石头块上,嘴唇发干发白,“下山吧,我这腿都有些发软了。” 陆向荣笑着看过来,“那咱们也得先去洗洗啊,要是带着这一身血迹回去,还不吓坏父老乡亲?” 随后,三人直接顺着林里的水流上找到一条浅河床。 第54章 冯家要办喜事? 现在汛期刚过不久,水量依旧充沛。 这处水流较为平缓,清澈见底。 再往山上走,才是湍急卷着黄沙的河。 陆向荣捧了把水就往脸上洗,凛冽甘甜,顺带着又喝了好几口。 咕嘟咕嘟下肚,爽快! 突然,陈壮惊呼出声,“我嘞个亲娘,你们俩快看,这里头有大肥鱼!” 陆向荣眼前一亮,顺着他指的方向就看了过去。 只见两头鲫鱼正藏在溪流的石头后面。 他当即就脱了上衣,挽起裤腿,“机不可失啊,今天咱们喝鱼汤!” 三人同时下水,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两头肥美的鲫鱼。 看着又肥又大,少说一条有个五六斤! 陆向荣盯上了石头斜前方的那一条,炖一锅鱼汤,全家都能跟着喝。 这玩意可有营养了。 他眼中泛着漆黑的光,不顾嶙峋水面折射回来的日头,陆向荣猛地向前一扑! 哗啦一声。 清澈的水流飞溅。 “抓住了!” 在陆向荣手里死命摆尾折腾的鲫鱼,估摸着有七斤。 剩下那条鲫鱼,两人手上打滑,加上刚才被狼吓得不轻,居然没抓住。 任由它顺着水到了下游。 陆向荣龇牙一乐,“怕啥!这条鱼咱仨直接分了!” 每家还能分到两斤多呢。 张山青不仅是个闷葫芦,还是个犟种。 说啥也不肯要好地方,只要了个鱼头。 陈壮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要鱼尾那块,回去给老娘尝个滋味就行。” 对此,陆向荣也没勉强,手起刀落就把鱼剁成了三份。 他们后面竹竿子上,还挑着用麻绳绑起的狼和梅花鹿。 这次上山,收获颇丰! 五六百斤的猎物到手了! 眼瞧着快要到山脚,陆向荣眯了眯眼,“咱们先把狼和鹿肉藏起来,等到天黑以后,都去我家后墙根分肉。” “不然惹了别人点眼嫉妒,还得说咱们占集体主义的便宜。” 听了这话,两人连忙点头,纷纷同意。 天气热,肉可放不住, 他们干脆找了个常年阴凉的地方,晚上来拿了就是。 随后三人下了山,各回各家。 陆向荣才刚到自家门口,就听见前头一阵喧哗。 细听了两句才知道,冯家要办喜事了。 陆向荣难得来了兴趣,干脆站在自家门口朝前看了两眼,“不知道是陈飞,还是跟村西头那个王瘸子。” “啧啧,真热闹啊。” 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笑意。 结果却突然与一双苍白疲惫的眼对视了。 正是脸色上毫无血气,刚从茅房捂着肚子出来的冯玉燕。 她原本精致美丽的脸蛋,现在毫无神采可言。 拧起的细眉更是写着痛色,不知道是怎么了。 而且……陆向荣捏着鼻子退后两步,她周身都泛着一股腥气。 他们离得不远不近,可关键是陆向荣现在各路感官都敏锐得很。 这股子腥气,就跟灰狼肚里黑绿的肠子一样臭! 陆向荣眯了眯眼,见她一直捂着肚子,视线不由得略微下移。 随后惊住,她肚子里……已经空了?! 这说明那个孩子,不在了。 冯玉燕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登时捂得更紧了,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我回到如今田地都是你害的!”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们陆家就该绝后,怎么不死在山上啊!” 她恨陆向荣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他肯娶自己,她就不会被嫁给这男人! 而且现在自己成了满村的笑柄,每个人看见她都神色讥讽,眼神轻蔑。 她爹如果不是村长,怕是早就被这些穷鬼刁民浸猪笼了。 陆向荣闻言,脸上是浓厚的讥诮,“管不住自己放荡的性子,赖我做什么?” “少在这里做不出好饭还赖锅!” 随后狠狠地往地上淬了一口,面色嫌恶。 冯玉燕被气的脸色刷白,“你……你!” 情绪剧烈波动之下,气得她小腹更痛,连忙捂着刚堕完胎的肚子。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好像更重。 陆向荣刚要转身回家,就看见了走出门的冯海生。 冯家和陆家离得不远,斜对着,也就隔了几十米远。 冯玉燕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爹,陆向荣骂我还出言侮辱,他就是看不起冯家,看不起我!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尖锐的告状声,让冯海生听了就烦,“丢人现眼的东西,赶紧给我滚回去!” “人家马上就要上门提亲了,你在外面连衣裳都没换,成什么样子?” “以后再敢见陆向荣,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冯海生把话骂得难听,直接把她关了回去。 陆向荣饶有兴致地半靠在墙根,单腿曲着,“村长真是教女严格啊,不愧是咱们村长,大事拎得清,小事也不含糊。” 冯海生面色不悦,“我身为村长,自然不会公私不分。” “还有,不许你们再私自上山打猎!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可以后要是再被发现,你们都得被查抄上交!” 阴沉的老眼盯过来,脸上满是毋庸置疑的神色。 陆向荣闻言,冷笑了声。 这摆明了是故意针对他们陆家。 东兴大队守着这么一片绵延的深山岭,物产资源丰厚,却不让上山打猎? 放眼周围几个村,也没这说法! 陆向荣眯了眯眼,“凭啥。” 多余的话没有,他只要个理由。 冯海生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不紧不慢的将双手背在身后,“你们这肆意打猎,容易破坏生态平衡。” “而且将来要是村里年轻人都学着效仿上山,一旦受伤,你们家能担得起这责任?” “要是能付得起医药费,那就当我没说。” 这一通高帽和借口盖下来,还真是令人发笑。 陆向荣也不恼,脑海中的思绪飞速运转,倏尔笑出声,“行啊,村长想好了就行。” “今天可是你明令禁止我们上山的,别后悔。” 说完就直接扭身进了家门。 笑麻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他干脆将计就计,势必让这老东西吃个哑巴亏! 到时候,就算是求着他上山都没用! 到家,新鲜的鱼去鳞下锅,姜片和胡葱都扔下去去腥。 陆向荣一边煮着鱼汤,一边眸中泛起深意。 第55章 另谋出路 现在东乡大队都控在冯家手里,无论生产队还是仓管库,都有冯家的人。 冯海生这老东西快把儿子儿媳都塞到关键位置了。 眼看着村中,并无哪家势力能与冯家抗衡。 就算城里分配下来什么好的资源,也轮不着他们。 全部都被冯家揽下后,从指缝里露出来的才给乡亲。 而且……陆向荣不由得回想起前世的各处细节。 冯家能做到今天这位置,其中,冯海生的大儿子出力最多。 冯家老大在城里当官,手底下管着不少人。 正是继承了冯海生的狡诈性子,年纪不过三十就已经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甚至不知有多少人要看他的脸色。 可他脚底下踩的,却是整个东星大队! 否则光靠冯家,他的官路能这么顺利? 陆向荣一边琢磨着,一边拨弄手里的烧火棍。 灶里,柴火烧得正旺。 偶尔有火星发出噼啪爆响。 跃动的火光照射在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陆向荣唇角忽然勾起一丝弧度。 既然不让他在东星村捕猎,那就别怪他另谋出路了。 东星大队这地方,四周都环绕群山。 各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峰峦,耸立罗列。 冯海生就算想管都管不着他!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大嫂陈霞下工回来了,“哟,荣娃子回来啦?” “你咋在这做饭呢?快快快,我来。” 说着,来不及洗手就上前把陆向荣从灶炉旁边拽了起来。 现在他可是全家的功臣,供着还来不及呢! 陆向荣嘴角一抽,手上微微用了几分力气,“嫂子,你们都累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饭马上就好。” “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陈霞不由得愣住,听着这话,心中划过欣慰与感慨,“你这娃……” 陆母从屋里走出来,笑道:“大媳妇你就别跟他抢了,这小兔崽子现在干劲正足呢,一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 “随他去吧。” 陆母虽然宠爱陆向荣,可也看得出,现在一家子关系比原先更加紧密。 便也不再像原先那般溺爱了。 见婆婆都开口了,陈霞也没再坚持。 打了盆水,洗干净手就开始扫地忙活。 庄稼人,哪有回家能闲下来的。 陆向荣又往灶里添了几根柴火,锅里的肉炖得咕嘟冒泡。 从地窖里拿出来的洋芋切块,炖得软烂绵密。 家里几个年纪小的娃,吃进嘴里就能化开。 他又从院儿里的咸菜缸,取出了萝卜和酸菜,一股脑全都加进去炖。 这叫一个香! 黄土混着茅草的屋檐,逐渐冒出阵阵蒸腾的白气。 这炖肉的香味儿传到整个村儿里,谁闻了不流哈喇子? 冯家也正好开饭。 闻着这股子勾人的肉香,冯明顺差点没捏断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也不知道这老陆家走了什么狗运,居然也配吃肉!” “打的还不是咱东星大队的集体财产?就该把他家的肉都没收。” 冯海生阴翳的眼神扫过来,“上回你们哥俩没打到的野猪,被他家捡了漏。” “人家理所应当地吃肉,不过已经禁止他家上山打猎了。” “穷鬼就是穷鬼,一辈子也别想翻身!” 犯着精明的黢黑脸上,带了几分阴森寒意。 他就不信,陆家能在东星大队翻出天去? 而当天夜里,外面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 高高悬挂的月亮被层叠乌云遮挡住。 原本应该在炕头熟睡着的人,却猛然睁开一双犀利乍现的眼睛。 幽黑的眼睛便在黑夜,也掩饰不住神采。 陆向荣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炕头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穿上布鞋。 微不可查的关门声在院儿里响起,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时候深更半夜,大家伙都睡得正沉。 陆向荣没走正门,而是后退两步,借力就单手撑上了墙头。 径直翻墙出了家门! 熠熠生辉的那双黑亮眼睛,直直盯着前头不远处的那间青砖瓦房。 正是冯家! 陆向荣修长的双腿快速交替,在深夜的村子里穿梭如影。 微微抿着的薄唇间,冷意凝结,“不是愿意压榨针对我家么,老子今天就让你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眨眼功夫,他就到了冯家墙根儿底下,悄无声息地翻墙过去。 村里能盖上青砖瓦房的就这么几家,冯家更是圈地占亩数。 整间院子五进三出,宽敞得不行。 每个儿子都有单独的屋子。 哪像他家似的,大哥大嫂四口子还挤在一间屋里呢! 进了院里,陆向荣并没急着翻东西。 笑死,既然来都来了,他就不能白来! 想起上次在自家看见冯海生兜里的那把库房钥匙,陆向荣不由得目光微闪。 刷的一声。 手中刺眼的寒芒闪过,拔出腰后短刀就挪开了屋里上着的门闩。 他进的,是冯海生老两口的屋子。 只见屋里桌上还放着烧了一半的蜡烛。 呵,连煤油灯都不用了,可见冯家家底丰厚。 他进来时候,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躺在炕上的冯海生鼾声如雷,而他婆娘更是磨牙放屁,一个不落! 陆向荣眯了眯眼。 霎时,眼眶周围的经络微微发热。 眼前一切遮挡都逐渐变得透明,他当然是要带点有用的东西走。 钱票粮食,现在他家都不缺。 要想扳倒冯家,就要看今天他能拿到什么了。 突然,陆向荣目光一顿。 他清晰看见冯海生腰侧底下压着一个本子,也就有巴掌大。 陆向荣上前,脚底下好像开了消声,拽过旁边的毯子垫上手,就一把将本子拽了过来。 只要速度够快,这老东西就发现不了!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色,陆向荣翻开一看,顿时瞳孔一缩。 这居然是冯家藏起来的账本! 上面记忆着整个东星大队的真实情况,无论粮食换算还是众人工分。 这跟上次他们兄弟去仓库记工分时看到的账本,完全不一样。 相似度连五成都没有。 陆向荣眼中凝色蔓延,随后唇角勾起一丝讽刺。 这老东西藏得还真深啊,把真账本随身藏着,睡觉都不放手。 足以可见重要性。 第56章 阴魂不散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神色更是冷厉。 几乎村里每户,都被冯家隔三差五吞一两个工分。 时日一长,积年累月下来,冯家能到公社换不少钱粮! 现在的工分就是工资,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难怪冯家过得风调雨顺。 即便在老天爷旱灾涝灾无常的后面两年,都能过得油腥满肚。 原来是有这层在! 陆向荣讽刺一笑,直接把这真账本揣在了兜里。 看来以后他家的工分,得在家也记着点。 免得被人拿了还蒙在鼓里不知道! 一并被陆向荣摸出来的,还有他揣在裤头里的粮仓钥匙。 这么多年,他家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拼命地下地干活。 每天赚的工分却换不来几斤粮食,被冯海生以各种借口克扣。 今天就让他家先还回来些利息。 “天杀的,就该扒了你们的懒筋,干活还敢偷懒!” 突然! 一道尖锐骂声在屋里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咯吱咯吱磨牙声。 陆向荣瞬间绷直了脊背,心里咯噔一声。 被发现了? 他眼神冰冷地扭过头去,心中思绪快速活络。 刚想着拿什么威胁冯海生才能全身而退时,却只见两个老东西在炕上睡得正香。 原来是冯海生的婆娘在说梦话。 陆向荣危险地眯起眼,他直接看见了旁边炕砖底下一个不起眼的缝隙。 里面赫然藏着个小长方形布包,被压得扎实。 隐约能看出里面是钱票。 “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陆向荣直接把冯海生婆娘藏的私房钱收了。 数了数,里面足足20来块! 还有不少红糖票、布票、肉票…… 拿! 拿的就是这老太太的! 冯海生不是人,她也不是个好东西。 以前在地头对他娘非打即骂,对几个嫂子更是没好气。 仗着妇女主任的身份没少作威作福。 再加上这老东西泼辣尖酸,给陆母和家里几个嫂子安排的全是重活。 活计难干说,赚到的工分还少。 陆向荣接连又去了旁边冯明昊兄弟俩的屋头。 藏的东西一览无余,全被他收进了兜里。 就连冯玉燕也没躲过去,她藏的东西就没自家俩哥哥多了。 毕竟但凡有点儿私房钱,全被买了雪花膏和胭脂这些。 陆向荣转了一圈就走了。 暂时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毕竟容易起疑。 有了仓库钥匙和这账本,陆向荣就等于捏住了冯海生的小辫子。 直接美美回去补觉! 在冯家他一直开着透视眼,精力消耗得有些大。 沾枕头就睡着了。 结果还没睡个把时辰,他就听见自家院外一阵嘈杂! 尖锐的嗓门比杀鸡叫得还厉害。 “你们一家子杀千刀的,忘恩负义啊,背着我老婆子在家里吃香喝辣!” “陆国强,你爹要是活着,肯定拿扫帚抽你!” “就算分了家,我也是你老娘!赶紧拿肉来孝敬,我这身子骨都要遭不住了……” 李氏消停了没几天,实在按捺不住,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迈着自己那三寸金莲的小脚,又是踹门又是砸的。 这么大的动静,连周围两侧邻居都听见了。 陆国强和陆母起得早,才刚到厨房煮了一锅粥,就听见门外李氏的叫嚷。 陆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娘要闹到什么时候?这是看不得咱家好过啊。” 陆国强沉着一张黢黑的脸,坐在板凳上抽旱烟,“让她吵去吧,咱不管她就是了。” “反正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这些年我该尽的孝道都尽了。” 在外面叫骂不停的李氏,眼见着没人出来搭理自己,连紧闭的门都没摇晃半分。 她登时心里窜火,愤愤地咒骂道:“老娘就不信了,从古至今最重视孝道,我就不信你们还能饿死我不成!” 说着就直接抄起墙根的砖头,砰砰砸着门板子。 今天势必要从老大家割回去几十斤肉! 她昨天被那炖肉的香味儿馋了一宿,晚上都没睡好。 伟成饿的小脸都尖了,老大家凭啥心安理得的享福? 李氏一边这么想着,那皱纹横布的尖酸脸上,神色就越发算计,“好哇,一家子没人管老婆子我的死活是吧?我今天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说着就扔了砖头,从腰里拿出一截麻绳。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都吓坏了。 这这这,这咋还要闹出人命? 然而也正是这时,李氏身前紧闭的两扇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李氏眼前一亮,刚要扔了绳子从门缝挤进去,却扑面而来一股恶臭! 整个人身上都一凉。 从头到尾被浇成了落汤鸡! “啊啊啊!”李氏身上落满了烂叶泔水,周围空气都弥漫着恶臭酸味。 抬眼就看见一脸戾气的陆向荣,他一手拎着泔水桶,一手拿着瓢,“老东西,给脸不要!” “今天我就喂你喝个饱的。” 陆向荣周身戾气几乎都要化作实质。 昨天本来就没怎么睡,现在更被这老东西吵醒了。 他舀了一瓢早就不知发酵多少天的泔水,朝着老太太就泼。 “你个死狼崽子,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敢对你亲奶动手,你倒反天罡啊,要遭老天爷雷劈的嘞!” 李氏始料未及,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真敢动手,一边跑一边躲。 可陆向荣却好像能预判她的动作一般。 每瓢臭泔水都精准地泼到李氏身上。 急得她上蹿下跳活,像人头皮上的虱子。 听见动静的陆国强也从屋里出来了,“荣娃子,她毕竟是你奶。” 陆向荣正好也收了手,反正一桶水也喂出去了。 外头的乡亲议论纷纷,冯明顺和他老娘王秀兰也出来看热闹了。 王秀兰插着水桶粗腰,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一家子还真是狼心狗肺啊,才刚吃上肉,就把老娘抛在脑后了。” “啧啧啧,咱们大队咋有这忘恩负义的人家?可别把咱们整个大队的风气败坏了!” “将来影响了评先进,先找你们陆家说事!” 冯明顺也在旁边跟着附和。 陆向安忍不住火爆脾气,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理论。 却听陆向荣嗤笑出声,“管好你们自家的遭污事再说话吧,你都要当奶奶了咋还浑身戾气的?” “嘴这么脏,小心不给后辈积福报!” 王秀兰被气了个倒仰,脸红脖子粗地伸手指着他。“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娘不撕了你这张臭嘴!” 第57章 揽了新活 站在原地的陆向荣不闪不避,眼神冷冷的盯着这老婆娘,“正好让大家伙都看看,村长家是怎么在村里欺压百姓的。”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震得王秀兰当场急刹车,愣在了原地,“你、你说什么?” 她身为妇女主任,自然知道这话带来的后果。 要是传出去,他们一家子都得担责任。 保不齐还要背上作风问题蹲局子! 陆向荣好整以暇的抱臂站在家门口,“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道理你不懂?白活这几十年了。” “不过既然婶子这么心善,那就让我奶奶跟着你家吃喝吧,妇女主任也该多关照我奶奶这高龄老人啊。” “别的也不多要,我奶刚才也说了就要几十斤肉和粮食,您看什么时候给?” 几句话就把王秀兰架在了火上,翻来覆去地烤。 她眼神好似淬了毒一般射来,恨不得把嬉皮笑脸的陆向荣用眼神捅个窟窿! 真当他们冯家的粮食是大风刮来的? 呸!就算有富余的钱粮,她也不会接济村里这些穷鬼! 可还不等王秀兰说些什么,浑身泛着泔水馊臭味的李氏就满脸贪婪地挤了过来,“是哩是哩!荣娃子总算说了句人话。” “俺家吃饭的嘴多,我家就应该被多照顾些!村长媳妇,你可不能偏私啊,赶紧给我家拿点粮食吧,都要活不下去了。” 字里话间满是理直气壮。 王秀兰气得直哆嗦,那股子臭味儿传来直熏鼻子,她抬起衣袖满脸嫌弃地说道:“李婆子,你少耍不要脸,怎么就你家搞特殊?” “家家户户日子都难过,凭啥就给你家救济粮!你儿子孙子好手好脚的,工分不见挣多少,咋脸皮就这么厚?” 一通话阴阳怪气,半点面子也没留,说得李氏脸上无光。 皱纹交错的老脸上满是不悦,“当初你非要把闺女嫁给荣娃子,俺还帮着说了好话哩!” “没想到冯家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算老娘看走眼!” 几乎是李氏走到哪儿,人群就瞬间退散。 无他,这发了酵的泔水味,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李氏后槽牙咬的咯吱响,恨恨得剜了一眼陆向荣,紧着就跑回了二房家。 在村里土路上站着,还隐约能听到二婶李春红的叫骂。 这通闹剧算是告一段落,陆向荣懒得再站在外面给人当猴看,直接揽着老爹的肩膀进了屋里。 这时候,锅里的粥也熬好了。 家里养的鸡少,现在这几只小鸡仔和老母鸡还是从二婶家“拿”来的。 陆母干脆把鸡蛋搅散,又兑了些水和面团。 酸菜切碎放进去,摊成了饼子。 这样,家里人人都能吃上口喷香的鸡蛋。 “三弟,我看今天的农活任务不多,我跟大哥还有几亩地就翻完了。” “要不咱兄弟几个再上山瞅瞅?” 自从打了两圈猎物,去黑市换来大把钱票和生活物资后,陆向安就一直跃跃欲试。 在地头都抓心挠肝的,有些待不下去。 总觉得在地里埋头苦干,还不如上山转悠一圈! 陆向平年纪大,也沉稳。 他坐在桌前,跟大嫂一起喂着孩子。 虽没说话,可那双炙热的眼也时不时瞥瞟过来。 显然是也赞成老二的提议。 但陆向荣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深邃的眼底划过似冷意,“冯家不让咱们上山打猎了,否则就是侵占大家伙财产。” 啪! 他这话音一落,向来脾气暴躁的老二径直将大掌拍在了桌上。 碗筷都跟着震了三震,怒目圆睁地淬了一口,“娘的,这冯家还不让人活了!” “凭啥他那仨儿子个个都能上山打猎?上回的野猪,还不是他家惹回来的麻烦。” “要我说,冯明顺被野猪踩断了腿都是罪有应得!谁让他爹娘不积德。” 他越说越生气,就连话里都多了几分怨怼。 “老二!” 蓦地,一道压低的呵斥声传来。 陆向荣兄弟几个抬眼,就对上了自家老爹那张写满不悦的黑脸。 陆向安虽然不服气,可到底没在说些什么。 家里日子好不容易起来了,却又被冯家一巴掌拍回了泥里,这让他们怎么能甘心? 老大老二咬着牙,拳头也攥得死紧,谁也没吭声。 屋里气氛逐渐沉寂下来。 坐在桌前吃饭的几个侄子侄女也意识到家里不对劲,闷头吃饭,不敢多问。 陆向荣倏尔唇角一勾,“这有啥难的,咱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又不是只有东星大队这一座山头!大不了咱们就早起贪黑的走远些。” 陆国强嘬了口旱烟,“可远处的山头……咋说也离着家有十几里地。” “危险啊!” 陆母也连忙跟着说道:“荣娃子,咱家现在肉够吃了,而且几百块钱的积蓄放眼整个村里,谁家有?” “日子省一省熬一熬,等着今年庄稼收成下来,又都好过了。” 她那粗糙的手比树皮还要刺拉。 可握在陆向荣手上,却是无比的温暖,“爹娘放心吧,我今天先去探探路。” “要是能行,我就带上大哥二哥。” “左右村里的工分,咱们不挣也罢!反正也换不到啥新鲜粮食,都是仓里的积压货。” 十个工分才能换半斤糙米或者苞米面。 如果谁家工分不够,就只能换些麸子和黑面。 打猎,更适合陆家! 大嫂犹豫片刻,坚定的说道:“荣娃子你放手去干,嫂子支持你!” “家里的农活你不用担心,咱自家地头肯定没事。” “再不济,家里几个娃也能帮衬着。” 足够给陆家缓冲的时间,直到找到一座更适合打猎的山头。 陆向荣点了点头,随后三两口扒拉完碗里的饭,起身就到外面拿起了猎枪和短刀。 他费力可不是只为打猎。 再远处些地山头,一来二去要耽误多少时辰? 毕竟,自己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他的目的地,是北林场! 既然冯家搞针对,不让上山,生产队的任务也转给他家派最难干的。 一天下来也挣不到几个工分。 那就别怪他另谋出路了! 陆向荣漆黑眼底,隐约有冷光迸射。 第58章 跟主任谈判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依稀记得,这时候汛期才刚过几天,没多久农场那边山上的深河沟子就引去不少秃鹫。 全都是奔着河里的肥鱼和甲鱼去的! 那里头的鳖个个硕大,比成年男子两个巴掌合起来还要肥! 陆向荣唇角一勾,正好他跟农场那边的主任还有几分交情。 现在这年代,家家户户都口粮短缺。 光看山脚下被挖出的树皮和草根就知道。 基本能吃的野菜都被挖光了。 现在要是能凑上来一波河里的玩意,只有被人疯抢一空的份! 为了掩人耳目,陆家老大老二还是照常去田里干活。 对外面只说陆向荣身子不舒服,在家里躺着。 而大家伙却不知,陆向荣此刻早就腿脚麻利地赶去了北林场。 这倒也算是农场范围,只是嫌少有人来。 先前闹野猪群灾,这里粗壮的老树根都被拱起来不少。 而且关键是……这里的土壤已经松散,远没有抓地性。 万一来场沙尘暴或是暴雨,泥石流是必然的了。 陆向荣随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俯身捻起一把土。 阴凉里的土还带着两分湿气。 他们这地带有不少亩数都是肥沃的黑土,适合大搞种植。 陆向荣心里琢磨着,等将来家里一切都稳定了,就也搞个种植基地! 后世的政策一旦放宽,他们家就能乘风而起! 他一溜烟就下了北林场的山。 咚咚咚。 敲响的,也正是主任梁正国的家门。 不多时就听见里面响起一阵趿拉的脚步声。 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迎面撞上一张精神头十足的脸,“荣娃子,大清早的,你咋来了?” 正是梁正国。 满脸络腮胡都没来得及刮,看见陆向荣时,梁正国满脸笑意。 转身就把他迎进了屋里。 陆向荣也不扭捏,坐到屋里就放下了家伙,抬眼嬉皮笑脸地说道:“主任最近为琐事操劳,却还精神百倍,真是吾辈楷模啊。” 梁正国爽朗地大笑几声,给他倒来一杯水,“少在这里耍贫嘴,说吧,来找我啥事?” 粗黑的眉毛一挑,就坐到了陆向荣对面。 陆向荣一路赶过来,还真是有些口渴,咕嘟两口就把搪瓷缸里的水一饮而尽。 “我想着问问主任,北林场这边的乡亲还想吃肉不?” 低哑的嗓音比外面刚散去的薄雾还要凛上几分。 听了这话,梁正国不由得抬手摸上了自己的络腮胡,厚嘴唇也跟着抿了抿,“想啊,咋不想。” “乡亲们做梦都想着这有口油腥。” “上回你打的那几头野猪,乡亲们都是勒紧了裤腰带吃,唉,这年头不容易啊。” 黑白掺杂的发丝向后拢着,两鬓都略微有些发白。 陆向荣前世就知道,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否则自己也不会在这档口来北林场。 他的每一句话都正中陆向荣下怀,随后开口说道:“不瞒您说,我上回在山上。看咱这边有几条深河沟子。” “正值汛期,里头的好货肯定不少。” “您要是乐意,我愿意给大家伙出把力!” 说完这话的瞬间,梁正国眯眼看了过来。 炯炯有神的老眼泛起精光,“你可知道那条河沟子水流有多急?老话说,每年到山神都要招几个女婿!” 陆向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俊朗的脸上满是恣意,“这年头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哪顾得上这么多。” “再说了,只要有您的允许,我肯定不叫大家伙失望。” 话落,森白整齐的牙齿露出。 他就是有这自信! 梁正国坐在桌前,沉思片刻,“你要是能给大家伙打上货来,我这主任就做主,给你按斤折算工分也行,给肉换钱也行!” 陆向荣当即就站了起来,那叫一个利索,“好嘞,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那我今天先上山看看情况,回头要是能行,我就带着兄弟来!” 北林场这片地方古树参天,而且密密麻麻的都是老树。 远远望去,苍翠茂盛的一片,看着就知是深山。 陆向荣步子迈得又大又稳,转眼就到了山脚。 上次已经来过,现在倒有几分熟悉感。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水气,混杂着青泥香。 前方,就是孤峰突起的山势。 而他要去的那片深河沟子,就在山脊下头。 显然,梁正国之前也是打过那条河沟子主意的。 只是水流太过湍急,且周围到处是嶙峋尖锐的石角,地势极险。 没人能从里面钓上东西来。 村民更是不敢撒网子,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拽到河里,一命呜呼。 陆向荣深呼吸了口气,掂了掂肩上的背篓,“上山!” 今天他先试试水。 要是能成,明天就带着大哥二哥和陈壮他们都过来! 冯海生以为这样能就能堵死他家的生路了? 呵,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陆向荣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了山。 周遭云雾缭绕,而且漫是幽静,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鸟叫。 陆向荣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小心避开了大型野兽出没的地方。 但凡有动物蹄印和气味出现的地方,他都绕开了。 没过半个时辰,他就到了山脊下。 站直身子喘了口气。 哗啦—— “嘶,这水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急啊。” 耳畔全是河流拍打两侧崖壁的声音,哗哗流过的水更是湍急汹涌。 说是急流骤注都不为过! 水流驶过间,带起浓白的水雾。 高高溅起的水珠洒在腿上,冰凉刺骨。 陆向荣不由得打了个摆子,他一眼就瞧见了水底下窝着的那些个大鳖! 无一不是在石头后面,待得稳当。 而且还有不少虾子肥鱼。 这要是能打上来一网子,肯定发呀! 但凭他一个人,在这片湍急的领域肯定不成。 陆向荣抿了抿唇,抓起肩上的背篓就往西边跑,“有办法了!” 边跑边从林里揪下来几根荡着的藤条。 扒皮抽丝,只留下最外面那一层坚韧的绿褐色藤皮。 修长的手指快速翻飞,带着藤皮就编成了一张结实网子! 如法炮制,他又编了几个硕大的竹篓子。 只要说能装下二十斤鱼的那种。 时间充裕,他多做了几个。 空气中,逐渐弥漫出腥味儿…… 陆向荣眸光微闪。 第59章 以饵钓鳖,发了! 陆向荣麻利地从背篓底部拿出来一块鹿肉。 以鹿肉做饵,还不把这群王八鲫鱼都香死? 他刚才可瞧得清楚,这底下还有大肥鲶鱼呢! 这可都是杂食性动物,在水里的嗅觉和警惕不比林里食肉动物差。 一旦有血腥肉味在水底散开,就都会密密麻麻地挤过来。 到时候正好全都钻入他的竹篓子,只进不出! 陆向荣特意把竹篓子编得比以往更结实,笼眼紧锁还拴了一截子麻绳。 一并被倒放下去的还有几个黄螺笼。 “这里水流平缓,而且泥沙地更加低洼,有不少大肥螺。” 这年头,不少人吃了都闹肚子,就算有螺抓回去也是喂鸡。 前世他在冯家年头久了,啥好菜也跟着能吃上几口剩的。 后来发展好了,到了城里饭店还专门有人点什么辣炒田螺。 一盘就要卖十来块钱。 而且这地方全是黄螺,肉质清脆鲜美。 好歹是河里的东西,富含的营养跟肉类也不一样。 陆向荣俊朗的脸上噙着笑意。 现在天色还早,他有的是时间等! 而且跟书记说的是,他今天只是看看情况。 所以今天无论抓到多少,都可以带回家。 陆向荣嘴里哼着轻快的调子,转身就抽刀砍了一根竹子。 竖着劈下来,一分为二,却没直接劈断。 随后又咔咔几下,削成尖锐的竹箭。 简易的扎鱼叉子就做好了。 刚才放置陷阱的时候,陆向荣清晰瞧见远处那片平滩河流里有几条鱼。 是专门吃杂食的大鲶鱼。 在他的透视眼下,暴露无遗。 “好家伙,看着每条都有十来斤了。”陆向荣不由得感叹出声,幽黑的眼里都闪着亮光。 但那里都是泥泞,更有几处形成了吞物的沼泽。 褐色的泥沼极具吸力,无论什么东西踏上去,只要有重量就会被吞没。 且,越挣扎陷地就越深。 所以周遭并无人踏足的痕迹,就算有人上山看到里面有鱼,也不会轻易靠近。 为了一口鱼肉丢命,这买卖相当不划算。 而且鲶鱼这东西生在泥沼里,寻常人根本看不清个头, 只能隐约看见浮动的沼面下有东西蛄蛹。 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充满恐惧,更是远离这处了。 这可便宜了陆向荣。 他直接把灰色麻布裤子挽到膝盖上头,穿着的汗衫也一把脱下,扔盖在旁边石头块。 精壮的肌肉露在阳光下,古铜色的皮肤处处彰显力量感。 扬起鱼叉的瞬间,那拉满的肌肉线条分外流畅。 抬脚踏进冰凉的泥里,那股吸力立刻朝着四面八方涌来。 好似要将他连拖带拽地吞噬。 陆向荣不慌不忙,压低身子重心。 浑身放松,不与这股吸力抗争。 果然下陷的速度减慢了很多。 他一双狭长黝黑的眼睛闪着奇异光亮,手里紧紧握着自制鱼叉,快准狠地直接扎向脚前三寸! 凌厉的破空声炸时响起,而他更是察觉到,鱼叉尖端刺进了带有韧性的鱼肉。 臂膀肌肉绷紧,一个用力就将在泥底下疯狂挣扎的鲶鱼带了出来! 疯狂甩动的鱼尾巴将泥泞溅在陆向荣侧脸。 混杂着腥味的泥瞬间干巴,陆向荣一把就将其抹去,“果然够肥,能炖一锅汤了!” 这鲶鱼虽然脏,可肉质却胜在肥美,刺儿少。 把鱼扔进背篓,陆向荣接连又刺了几条上来。 张弛有力的动作不知疲倦似的,高高抬起的臂膀握着竹鱼叉,势如破竹! 每一叉都不落空。 或大或小的鲶鱼全都被甩上了岸头。 眼瞧着天色渐晚,陆向荣也不再耽搁,直接把这百来斤的鲶鱼全都捡起扔进了背篓里,剩下几条实在放不下了。 陆向荣喘了口粗气,嘴角微微上扬,“这回真是收获不小。” “山头这么多,总不会饿死有本事的人!” 在山上抓不到猎物,一家子没了口粮来源,就只能埋头在田里干活。 紧巴巴地靠着那点子工分过日子。 一家子根本不够吃,更别提他家都是半大小伙子。 每顿饭都吃不饱,饿着肚子怎么干活? 如此一来,赚的工分就越来越少,彻底陷入死循环。 呵,冯家想以此削弱陆家的势力?简直是妄想天开。 他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陆向荣面上划过一道讥诮。 手起刀落就砍断了几根粗藤条,拔出外面最具韧性的一层褐绿色表皮。 手里还沾染着黑泥和藤条的绿色汁液,这种藤条怎么扯也扯不断,用来当绳子最合适不过。 随后不再耽搁,直接被他拿着穿过鲶鱼嘴和鳃。 眼瞧着天色就暗了,他不能再耽搁,保不齐这山里有啥大型猎物出没。 到时候就危险了。 而且陆向荣还琢磨着从小道回村,带上昨天打的梅花鹿和狼皮狼肉,再去趟黑市! 处理完这些个鲶鱼,陆向荣直接快步到了河上游。 翻腾涓涌的水底下都是各大肥厚的鳖! 在深层岩石底下趴的那叫一个稳当。 这道河很深,少说有个几十米了。 而他刚才放的抓鱼篓子,能至少下潜到二十米。 陆向荣抓起旁边垂着的绳子,一鼓作气地往上拽! “我次,咋这么沉?” 篓子里的重量,远超出他想象! 就算有湍急水流的阻挡,也不应该这么沉啊。 陆向荣霎时咬紧了牙关,深邃的眸中聚起亮光,麻绳瞬间在手腕上缠了几圈! 腰腹发力,力道顺着臂膀穿到手臂,陆向荣逐渐向后退去。 周遭溅起的冰凉浪花打在他身上,陆向荣顾不得打摆子,脚后跟的土都聚成了小堆。 很快,篓子就被拉了上来。 陆向荣迫不及待地上前查看,只见里头至少捉上来三只。 黑绿色的甲鱼壳扁平,肉质的吻突尖长。 “这么大个的鳖,少说有个几年龄了!” 陆向荣一张俊脸上,逐渐弥漫出喜意。 二话不说就把周围下的几个篓子全都拉了上来。 上货! 这些个大肥厚的鳖,无一不是被鹿肉吸引来的。 只能说,陆向荣下对了饵。 这玩意儿常年栖息在江河和山间溪流中,食性特别杂。 第60章 天塌下来有兄弟 而且关键有很强的耐饥饿能力,能产能生。 陆向荣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这回可算是发了。” 彻底弄完这些,天色也暗了下来,太阳都落山了。 被风吹动的茂密树林,止不住地摇曳枝叶。 乍看上去,跟张牙舞爪的鬼怪一般。 白天,枝繁叶茂的林子把这片山头挡得遮天蔽日。 即便日头再大,温度也比山下低不少。 到了晚上,倒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陆向荣心里畅快无比,拖着满背篓的鲶鱼,拎上竹篓就往山下走。 他打下来的这些东西也没打算瞒着梁正国。 只有行动和战况才能说明实力!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屋里喝着稀粥的梁正国连忙出来开门。 吱呀一声。 他直接对上了陆向荣那双黑亮的眼。 下一秒,看见那沉甸甸的鱼时,梁正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这、这都是你抓的?” 陆向荣嘿嘿一乐,“嗯,今天就是试试水,看看情况。” “总体来看还行,明天我就带着兄弟过来。” “按照咱们说好的,抓上来的东西,我们和北林场五五分!” 说完就听哐当一声。 陆向荣把满背篓的甲鱼就扔到了地上,黑眸里满是随意,“感谢书记给我家这吃饭的机会。” “明天肯定好好表现,绝对不让您失望。” 光是这只背篓里的甲鱼,就有二三十斤。 梁正国甚至能听见自家婆娘在屋里咽口水的声音。 他再抬眼,却见陆向荣勾着唇角。 梁正国顿时无奈地笑了声,“你这娃,有本事又会办事。” “也不知道你们村长是咋想的。” 即便陆向荣不说,梁正国这个人精也能猜到几分。 这年头,谁家有点事都瞒不住。 冯家闺女跟陆向荣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听说了不少。 陆向荣摆了摆手,“您就别夸我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兄弟来。”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北林场。 北林场和农场,同属一片地方管辖。 梁正国是这边的书记,也是负责人。 两个地方只不过隔了一条道。 快步回村的陆向荣,得回去借个牛车。 更何况那天打来的梅花鹿和狼,还在山脚下藏着。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他专门擦黑抄的小道。 “爹娘,我回来了!” 趁没人注意,他直接闪进了自家门。 灰头土脸,浑身沾着腥泥的模样,让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诶哟你这皮娃子,上哪儿野去了?一天也没见个人影!” “赶紧擦擦,这是摔到泥沟里去了啊?” 陆母连忙从炕头下来,放下手里的缝纫活递上条毛巾。 大嫂也赶紧从缸里舀来一瓢水。 陆向荣嘿嘿乐着,“没事,我去北林场那边抓鱼去了。” “明天我跟大哥二哥一块儿!” 陆向安看着满地的鳖,和活蹦乱跳的鲶鱼,惊得合不拢嘴,“你小子是真能折腾啊,以前咋没看出你有这本事?” 陆向平靠在门框前,笑得满脸自豪,“咱三弟现在可出息了。” “冯家不让咱们上山又如何?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三弟现在跟梁书记拢着关系,咱们去那边山头,照样能吃饱喝足!” 兄弟三人对视一笑,当即就商量好了明天一块儿去。 随后还是老规矩。 陆向荣拿了个扁担,把这些鱼全都挑了起来,“二哥,咱们走。” 陆向安眉头一挑,当即从墙角拿出两件破蓑衣,“白天我瞧着都是厚灰云,你没回来的时候,老天爷还打了两声闷雷。” 随后两人直接朝着外头走去。 大嫂二嫂紧跟着送出来,目光担忧地看着兄弟两人越走越远。 陆母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活着不容易啊,黑市那地方可不是寻常老百姓都能去的。” “要不是趁着天色太黑,这兄弟俩不定被村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二嫂笑了声,上前拿起一块布料做衣裳,“娘放心吧,荣娃子跟向安肯定没事!” 陆国强坐在炕头,敲了敲烟杆子,“冯家也是欺人太甚……” 屋里的人不由得都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村口。 陆向安大步流星地走,却猛然看见旁边的陆向荣拐了一个弯,惊讶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荣娃子,你干啥去!” 陆向荣不等他说完,就把他拽着也一并过去了,“我昨天跟陈壮不止打了鱼肉,还有梅花鹿和狼。” “不方便拿回去,就全都放在这了。” “嘶……”听了这话,陆向安由衷地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前面撅屁股拨开灌木找肉的陆向荣,他上去就是一脚。 “握草,二哥你干啥!” 陆向荣捂着吃痛的大腿根儿,扭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谁知陆向安却动了气,一把子拽着他衣领子,就将陆向荣摁在了树干上,“你他娘知不知道打狼有多危险!” “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爹娘怎么活!” “再怎么着,这个家里还有我跟大哥,轮不着你小子出来卖命!” 陆向安眼里红血丝遍布,龇目欲裂的低吼道。 那双与陆向荣相像的黑色眼眸里,满是浓重的担忧与后怕。 还有深沉自责。 他恨自己没本事,居然让一向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的三弟去山上冒险。 陆向荣一怔,薄唇抿紧,“二哥,咱们兄弟三个齐心协力,将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我也不能拖后腿啊,而且我不是带着猎枪的吗,你放心。” 或许是那双眸子太过幽亮,陆向安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没好气的又补了一脚,“以后再上山,必须叫上我跟大哥!” 陆向荣连连点头,笑道:“好嘞!” 陆向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瞧你那欠揍样儿。” 兄弟俩很快就找到了梅花鹿和狼肉。 从陈壮家借来的牛车,刚好停在山脚下。 这时候夜已深,村里根本没人出来走动。 兄弟俩手脚麻利地赶着车就出了村。 加上今天他打的鱼,猎物少说有个五六百斤! 目的明确,直奔黑市! 每样猎物,陆向荣都至少给自家留了几十斤。 尤其是甲鱼,这玩意大补! 第61章 最近不太平 两兄弟已经不是头一次来了,轻车熟路就到了周强那边。 他们才刚踏进门,就一眼看见了坐在长木桌前的周强。 他嘴里叼着烟,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哟,可有日子没看见你们兄弟了啊,最近在哪发财呢?” 陆向荣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别提了,我们被限制狩猎,只能去远处的山头。” 简单一笔带过,同时也报给周强现在打猎困难消息。 虽然政策不管,却架不住冯海生那老东西使绊子。 周强精明的抬眼看来,“哦?看你们兄弟这样子,是又抓到好货了。” 随后径直起身,手里的烟分给陆向安,却见他摆着手没接。 陆向安笑道:“强哥抬举了,乡下汉子哪会抽烟,我还是抽那老草烟更适应。” 话音刚落,身侧就砰的一声, 正是已经把货卸下来的陆向荣,沉甸甸的猎物积压在地上,几乎要堆成小山。 周强以及他后面的兄弟都傻眼了,眼中满是浓重的错愕:“这、这几条灰色皮子是狼皮?!” 陆向荣抬眼看过来,“货真价实的灰狼皮,这几头梅花鹿还有甲鱼都正是肥的时候。” “强哥看着给个价?” 这话口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嗓音低沉缓慢,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周强爽朗大笑几声,抬手就拍在了陆向荣肩膀上,满眼都是赞赏,“没看错你小子,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这几条灰狼皮能做个不错的皮草袄子了,有钱人都稀罕。” “狼肉和鹿肉我给你按一块二算,皮子和鹿茸单算。” 他一边说着,后面那大汉就递来个算盘。 粗黑的手指利索扒拉着算盘珠。 按照规矩,顺势走上来几个人,将所有猎物都上秤。 光是这几只鹿和鳖,就已经远超六百斤。 陆向荣眉眼淡淡的看过去,他不用看秤。 自己和二哥抬着货物过来就心里有数了。 猎户的手就是准称,绝对不会缺斤少两。 更何况这些猎物多少斤,他能没数? 周强也是难得收这么好的货,心情大好,轻撩着眼皮从兜里掏出一沓子大团结。 被压得紧实,还用纸条捆着。 看上去倒像是从银行刚取出来的。 “这些鹿肉和狼肉一共是六百四十二斤,我给你算六百五十斤。” “王八我按三块一只收,你这是十二只。” “鹿茸和狼皮,我统一给你二百八。” “最后一共是一千零九十六块钱。” 周强办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而他手里的现金不够,更是直接让人从旁边拿来个皮箱子。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全是成摞大团结。 陆向安跟着自家三弟可算开了眼了,他不由得忙咽口水。 现在全家光靠陆向荣打的猎物,就够起新房,好几代人花的了。 沉甸甸的钱落到手中,陆向荣数都不数,直接塞进布包。 周强挑眉看着他,“怎么,不数数?” “咱们可是钱货两清的交易,出了这个门,再有岔子可别找我。” 陆向荣带来的布包放不下这么多钱,干脆拽过二哥。 两人分了分,才勉强塞下。 听到这话,陆向荣不紧不慢的抬眼,“强哥办事,我放心。” 周强那望不到底的眼睛闪过笑意,“放眼这周遭猎户,能固定给我供个成百上千斤的猎物,也只有你小子了。” “看在咱们合作愉快的份上,我提醒你们兄弟一句,最近世道不太平,上山要小心。” “要是条件允许,就把这些钱都换成粮食囤着。” 闻言,陆向荣狭长的眼睛眯起,心底划过思量。 陆向安却是拧眉道:“前些年粮食减产,好不容易熬过了灾荒,这几年不知道又闹什么。” 对于他的发问,周强没再开口。 而是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陆向荣身上。 他隐约有种感觉,这小子并非池中之物。 现在这年头虽然有猎户,但能轻而易举猎到狼和熊的,少之又少。 周强手里把玩着个玉质手把件,上面还有雕刻的细纹。 看上去做工细腻温润,在煤油灯光的折射下,当真华彩琉润。 陆向荣一时多看了两眼。 却被旁边二哥拽了拽袖子,“荣娃子,还愣着干啥?咱赶紧回去了。” “我瞧着这天气,是要有场大暴雨了。” 毕竟两人来的时候,就偶尔能听见几声远处打响的闷雷。 只是还没到他们这边。 陆向荣嗯了一声,陆向安就先去赶牛车调头了。 见他站在原地没走,周强不由得抬眼戏谑道:“怎么,你小子还有事儿?” 陆向荣眯了眯眼,“你手里这玉麒麟的把件是假的。” 轰! 一句话直接犹如平地惊雷,在昏暗的屋中炸开。 就连站在周强后的那几个彪形大汉,脸上都爬了几分惶恐。 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直接上前两步,“你嘴里放什么屁呢?这可是强哥花大价钱买来的好货!” “乡下汉子哪有这识宝的眼力,多半是瞎说的吧。” “喂,我说你可别给脸……” 里头几人议论纷纷,看陆向荣的视线充满了敌意和鄙夷。 突然,他们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只见周强阴翳的目光抬起,一言不发,就只做在位置上冷冷的凝视。 扑面而来的阴狠压迫感,让后面众人不敢吭声。 空气都瞬间寂静下来。 而陆向荣却无所畏惧,不躲不避的幽黑目光直直迎上去。 两人对视间,周强叱笑一声。 可笑着笑着,好似突然变了意味,脸色逐渐蔓延几分阴冷,“你小子以为跟我有几回交易,就能大放厥词的撒野了?” “老子能把你的货照单全收,也能让你连根毛都卖不出去!” 周强脸上带着几分冰冷。 显然对陆向荣开口指出假货很是不悦,被拂了面子。 陆向荣黑沉的眸子却让人看不透,半垂下的眼睑透出凌睿,“你要是不信,大可把这玉把件杂碎,看里面是不是染的颜色?” “如果是真品,它里面就不会有那不自然的开裂纹路。” “况且连里面的染料都晕色不均,看似透亮成绿,实则都是科技罢了。” 第62章 被做局了 这几句话一出,还真让屋里人愣住了。 不是,乡下泥腿子还懂得怎么看玉? 说的话更让他们听不懂,什么科技,什么开裂? 周强冷哼一声,“你说砸就砸?知道这东西花了我多少钱吗。” “如果砸开是真的,老子可就亏大了,你小子又该拿什么来偿?” 话落,周强阴郁的眼神逐渐眯起,鹰沟鼻两侧勾起的表情愈发森然。 视线好似毒蛇一般,泛冷地盯过来。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耸肩,“你想要什么都行,但如果我帮你断定这东西假货,又该怎么说?” 他不做亏本的买卖。 周强必须得给他拿出些好玩意! 周强闻言,目光渐深,“好!如果这东西真是假的,这箱东西老子就赏给你。” “但若是你存心想找茬,就别怪老子让你横着出黑市!” 言下之意,便是陆向荣的两条腿。 同时被人搬出来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方正木箱。 咔嚓落锁。 里面放着的是一把80式手枪,还有好几枚土炮溜子! 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刺鼻的硫磺火药味。 空气更是寂静的诡异。 昏暗的环境中,唯有两侧煤油灯闪动黄光,忽明忽灭。 陆向荣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行。” 他飞快地扫了眼后方,陆向安差不多已经把牛车牵到了巷口。 速战速决,他不能让家里人担心。 沉寂两秒,只见周强起身,粗黑的手指最后摩挲几下玉麒麟,突然面色一狠。 啪—— 透亮贵重的玉麒麟就这么被摔在了冷硬水泥地上。 噼里啪啦地溅开玉石碎屑。 巨大的清脆响声在这一片空地回荡。 而后面众人都是一阵肉疼肝颤,谁不知道这玉麒麟是周强最近淘到的新宝贝? 爱不释手,走到哪都要拿着。 可偏偏陆向荣这不长眼的说是假的。 这可算是触到周强的霉头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只见地上不知何时炸开了好似颜料般的绿色液体。 把那一片灰黑水泥地都染成了深绿。 陆向荣懒懒地抬高双臂,交叠在脑后,“看来强哥是常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啊。” 轻飘飘的一句更让周强咬牙切齿。 现在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玉是作假! 连仿制货都算不上。 周强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奶奶的,被做局了!” “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骗我。” 说完他就一脸肉疼,光是这玉麒麟就花了他几百块! 买的时候那些人说是明清时候留下来的羊脂白玉。 谁曾想,连玻璃都不如! 陆向荣勾唇,抬手就抱起了箱子,“那这里边的手枪和炮溜子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强哥。” 漆黑冷峻的眉眼泛出笑意。 没想到来一趟黑市还有这收获,无痛补充弹药! 家里老爹剩下的子弹不多,他正愁怎么上山打猎呢,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随后抬脚刚要走。 捡着几枚碎玉片起身的周强却满脸阴鸷,冷不丁开口喝道,“站住!” 狠辣的话音一落,瞬间冲上来几个汉子就挡住陆向荣的去路。 看着眼前结实的人墙,陆向荣眼中泛出幽幽冷光,“看来强哥这是要说话不算话了。” 他要是想走,没人能拦得住! 逐渐捏紧的拳头隐约响出骨骼声,压低的剑眉更是冷厉。 周强一把就拽上了他胳膊,“你再来给我看看这些货。” 随后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到了里间。 同时也吩咐下去,请陆向安进来喝两口热茶,稍等片刻。 至于陆向荣,则是已经到了里面。 他眼前就是两个木箱子,镂空雕刻,很是精致古朴。 抬起粗粝的指腹抚摸上箱子边缘,“箱子倒是好东西。” 周强脸上,颧骨周遭褶皱都随着更深几分,“这还用你说?给我看看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 说完就咣当一声卸了锁头。 箱子里面堆满的,无一不是老物件。 花瓶字画老古董,玉石首饰大金银。 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 陆向荣目光闪了闪,这都是周强近年来通过各种渠道收的货。 但他却并没急着看,而是懒散地站在原地,眉峰微挑,“强哥这时候信我说的话了?” 周强没好气地扫来一眼,“你小子少在这里跟我扮猪吃老虎,上回你拿走的那两个纸箱子,恐怕里头有好货吧?” 闻言,陆向荣薄唇上扬弧度大了些,抬手抓起个瓷蓝花瓶。 放在手里随意抛玩着。 漫不经心的大动作,看得周强是一阵心惊肉跳。 双手止不住地向旁边去接,生怕真货也被陆向荣给玩儿坏了。 “你小子真是要把我老命吊起来了,诶哟喂,轻着点。” “这花瓶可是我淘了好几回才碰上的……” 周强肺管子都在跟着抽抽。 他没什么别的癖好,平时就好这口儿! 陆向荣笑着瞥了他一眼,随手就把花瓶扔进了旁边破旧篓子里,“仿造的,估计新出窑也就一两年。” “这金镯子里头是铁,充其量这外面一层是真金。” “这字画是赝品,真迹怕是都不在国内。” …… 陆向荣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两箱子里的东西全看完了。 话音每落一句,就有新的东西被他从箱子里扔出来。 噼里啪啦地扔了一地。 看着花瓶碎屑和被铁钳剪断的金镯子,周强眼里泛着寒光。 精悍身上隆起块块肌肉,粗糙脸庞更是方正。 他一掌就拍上了桌面,“好,好啊!” “居然敢拿一箱子假货糊弄我!” 他阴沉的脸上乌云密布,比外面天气还要更森冷几分。 陆向荣不紧不慢地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土,“可能就是拿准了你不识货,这里面的水很深,下次再去可以带上我。” 黑亮眼底闪烁着幽光。 周强闻声看过来,脸上表情都扭曲了一瞬,“好,这哑巴亏我就先咽下。” “三天之后你过来找我。” 陆向荣应了一声,转身就去跟二哥汇合。 兄弟俩才刚到外面,就刮起了狂风。 陆向安把蓑衣拿出来,“咱得快点回村了,保不齐路上还得下雨。” 陆向荣点了点头,揣紧了怀里这些钱。 第63章 极端暴雨天 兄弟俩不敢耽搁,赶着老黄牛就往东星村的方向走。 “白天还不觉得有啥哩,结果天还没擦黑,天边头上就盖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 陆向安被周遭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更是拢紧了衣裳。 天阴沉沉的,周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老黄牛的尾巴也不安地甩着。 冷风呼啸,席卷枝头停脚鸟儿都无处安身。 轰隆! 霎时间,雷电蜂拥而至。 紧接着就是大雨倾盆而下,无数的雨点滴答在黄土路上。 骤然落下的雨,把兄弟俩浇了个劈头盖脸。 陆向荣臂膀肌肉暴起,勒紧了老黄牛的缰绳,“二哥,牛蹄子打滑,咱下去推车吧!” “行!” 左右在牛板车上坐得也不稳当,兄弟俩干脆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风雨交加中,狂风将乡路两侧树木吹得摇曳,张牙舞爪好似鬼怪一般。 瓢泼大雨穿插着闪电。 村子里除了风雨和雷电的声音,剩下的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大雨倾盆,天气实在是恶劣至极。 而此刻的陆家。 大嫂陈霞在屋里跟陆母正一块缝着衣裳,听着外面淅沥的暴雨声,不由地叹气:“幸好咱们回来的早,不然可要被拦在地头了。” 这可苦了家里几个年纪小的娃,只能眼巴巴地在窗台前看雨。 陆虎子瞪着圆溜大眼看过来,“娘,俺想出去玩儿。” 二嫂没好气地揪着他耳朵:“这么大的雨,你出去是想和泥嘞!” 惹得屋里大家伙失笑。 陆国强坐在炕头,抽着烟锅袋子。 坐不住的陆向平上前,“也不知道荣娃子他们怎么样了。” 他才刚把门打开了一个缝,窄小的门口就像是涌入了千军万马。 唰的一声,密集冰冷的雨针便被风吹来。 陆向平连连感慨风来得急。 陆母放下纳了一半的鞋底。 今天这针线活,做得格外慢。 她揉了揉眼,担忧地看向窗外,“唉,这是老天爷在哭呢!” “也不知道荣娃子什么时候回来。” 大雨封山,说不定路泥泞难走。 这时候,孙儿们聚在她的身边。 陆母重重地叹了一声,再担心也是无用功。 随后从身后的柜厨里,拿出来一块桃酥。 仔细地掰成好几块,分给几个年纪小的娃。 一边给孙儿掰了两块桃酥,一边在心里默 屋里大家伙儿都是一时沉默。 陆向平忍不住了,直接拿起刚被媳妇儿缝补好的蓑衣,“不成,这么大的雨,我得去迎迎他们!” 正当他刚出门之际,远处就迎面走来两道熟悉的身影。 隔着厚重的雨幕,甚至还能听见几声老黄牛的哞哞声。 陆向荣笑道:“大哥!” 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哑意,但却响亮干脆。 屋里人也都听见了,陆国强和陆母对视一眼,不由得长舒出口气。 等两人进了门,飞快地脱掉蓑衣。 但即便如此,他们衣裳也早就被淋湿了。 陆母连忙从衣柜里拿了几件新的,“赶紧换上,可别伤风感冒了。” “万一生病,那可难受着哩!” 陆向荣咧嘴笑着,抬手就脱下湿透的汗衫。 精壮的肌肉露在空气中,带起阵阵凉意。 大嫂二嫂都红着脸扭过头去。 陆向平没好气地拍来一巴掌,“你个臭小子,也不知道上别的地方换去。” 但虽然这么说,可眼里还满是欣慰。 瞧他三弟这一身腱子肉,将来出去起码不怕被欺负! 陆向荣笑着应声。 “小叔,腻害!” 陆向荣才刚套头穿进了衣裳,大腿就好像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抱住了。 低头看去,正是古灵精怪的小侄子。 随后直接抬手捏上了虎子的脸蛋,“就你这鬼灵精知道讨糖吃。” “去跟哥哥姐姐们分了,一起吃吧。” 听着侄子侄女唤的一声声小叔,他心里欢喜。 直接从布包里掏出了从供销社买来的金鸡饼干,还有大白兔奶糖。 这些都是小孩爱吃的玩意。 桃酥和鸡蛋糕也买了不少,他还专门买了一枚发夹。 给大侄女陆清的。 “小叔最好了!”虎子牙都没长齐,却知道讨好陆向荣。 陆母笑着骂道:“贪嘴的小讨债鬼,饼干省着点吃!” 随后嗔瞪来一眼,“老三花钱可要精简着些,咱家有钱也顾不上这么花。” 另一边,侄子侄女手里拿着奶糖,笑着凑成一堆,正吃得高兴。 陆向荣看着就满足。 蓦地,他伸手从兜里掏出来那几百块钱,和陆向安的凑成一堆,“娘,这是我跟二哥今天赚的。” “一千多块钱,我寻思着等雨停了,过些天咱家盖个新房。” 嘶! 全屋寂静。 “一、一千多块钱?!” “乖乖嘞,俺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呀。” 大嫂惊得合不拢嘴,满脸震撼。 就连陆国强抽烟锅袋子的动作都跟着怔住,“这、这是哪来的钱?” 陆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道农民,从来没啥投机取巧的心思。 现在看着这满桌子堆不下的钱,一个个心里跳如雷鼓,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陆向荣拧了把衣裳上的水,“之前上山打的猎物还有剩,就拿着一起去卖了,而且我在北林场那边的山上还打到了甲鱼。” “我打算明天带着大哥二哥跟我一块去北林场,那边儿的水流湍急,我一个人不成。” 他把打到狼的事一笔带过,没和家里提。 随后,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两大块鹿茸,“爹,这块鹿茸给您泡酒喝,剩下一块晒干在家里留着。” 鹿茸是难得的中药材,十分稀罕值钱,留着能以备不时之需。 陆国强乐得合不拢嘴,黢黑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没白疼你小子。” 本来这些钱还是要按照老规矩,三兄弟平分。 可老大老二说什么也不肯要。 陆向平拧着粗黑的眉头说道:“这次打猎我跟老二没出力,全靠荣娃子自己,这钱你自己留着,将来去银行弄个存单。” “你都多大了,还没娶媳妇呢,也得为将来打算。” “是啊,老三你就别推脱了。” “我们跟你大哥手里都有钱,咱家日子比以前不知道好过了多少。” 第64章 大队部广播 大嫂二嫂,再加上陆母全都这么说。 陆向荣无奈地抽出五十块钱,“一家子这么客气干啥?既然你们不肯要,那就等明天再说。” “这些拿着总成吧?就当我这做小叔的,给嫂子和侄子侄女的心意。” 最后,大家伙推脱不过陆向荣,只好收下了。 陆母也笑得欣慰。 随后陆向荣直接把打到吃不完的猎物放进了地窖。 又在厨房点燃松枝,把不少鹿肉都熏成了肉干。 剩下十几斤新鲜的够吃些日子,毕竟现在天热也存不住。 陆母心疼陆向荣,她纳完鞋底就拿来几尺蓝色布料,是她新缝制好的衣裳,就等着陆向荣回来试呢。 “荣娃子,快试试。” 陆向荣剑眉一挑,柔软的衣裳上身,更衬得身姿颀长挺拔。 “嗯不错,挺合身的,你就先穿吧。”陆母欣慰地说道。 “妈你怎么这么偏心,老三的衣服都是补丁最少的,你怎么还给他缝新衣服啊。”陆向安撇着嘴,发牢骚似的冲着陆母说道。 听了这话,陆向平也不禁开着玩笑说道:“老三命好,自从不追着冯家闺女跑了,跟开了窍似的。” 陆向荣咧嘴笑着看过来,“哪像我大哥二哥啊,娶得这么好的媳妇,又漂亮又能干,老婆孩子热炕头。” “人生都圆满了,将来我也得娶个好媳妇。” 陆向荣顺势夸了夸他的嫂子们。 借着这会,家里人都忙着做饭收拾屋子。 就连两个嫂子都在教娃写字。 陆向荣目光微沉,“大哥,二哥,我有事跟你们说。” 兄弟三人抬眼对视的瞬间,便直接到了旁边小隔屋。 陆向平年纪大,最是沉稳,“咋了,怎么这么严肃。” 陆向荣心中泛起活络的盘算,锋锐眉眼透出冷光,“咱家现在起来了,已经不是原先的陆家。” “但冯海生家未必可善罢甘休,保不齐还要使什么绊子,咱们得提前做准备。” “东星大队贫瘠,比其他几个村过得还差。都进了冯家自己的肚子!” 陆向安闻言,直接往旁边淬了一口,“就知道这一家子没个好东西!” “他家可是咱村里最先住上青砖瓦房的。” “冯玉燕那骚货更是一天到晚买新衣服和雪花膏,哪来的钱?还不都是咱们乡亲用汗水换的!” 陆向平没急着论定,反而看向外面的雨,“这雨估计得下个几天,天空鱼鳞斑布的又多又厚。” “明天要是去北林场,只怕咱得多做几手准备。” 陆向安不以为意,“管他呢,反正咱得把冯家搞垮!” “这一家子就知道盯着咱。” 这话,正合陆向荣的意思。 他沉思片刻,漆黑眼底蕴起瘆人冷光,“我打猎的时候回来,看到鱼还一直浮着头,蚂蚁竟然硬扛着雨走,这说明雨只会下得更大。” “一两天绝对停不了。” 而且前世这时候,正是因为连绵大雨,他家才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仅房屋都被冲垮,就连地窖里的粮食都被水泡了。 一家子更是雪上加霜。 冯家却抓住机会落井下石,把他家两个哥哥骗进矿山做苦力! 这才肯出钱给陆家修缮房屋。 陆向荣无形攥紧了拳头,骨节用力到泛白。 重来一世,这些事不会再发生了! 他一定要让冯家千百倍地偿还回来! 这场大暴雨,就是搞垮冯家的第一步。 随着陆向荣把局势剖开来,陆向平两人皆是面色凝重。 他们都明白,如果这场大雨真的下起来,那么肯定少不了天灾。 东星大队四处环山。 可正因为这年头粮食减产,家家户户都不够吃,不少人都上山挖野菜,剥树皮。 只怕山上地表的抓土力更差。 这时候下暴雨,那不是等着泥洪流冲到村里吗? 陆向荣沉思片刻,剑眉微蹙,“暴雨只要下起来,大队里修建的河堤根本不堪一击,水很容易就会冲垮。” “到时候决堤冲上来,咱们挨着河道最近,先容易受到影响。” “并且咱们这里四处环山,很容易爆发泥石流,到时候……咱必须早做准备。” 陆向安重重的点了点头,挽起袖子就抓过旁边铁锹,“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门,加固房子垄高地势!” 兄弟三人简单的商讨过后,直接对着房子周围培土加固。 陆向荣甚至拿着耙子,在房后拢了一条排水沟。 幸好他们家在山坡上,这是唯一占据优势的地方。 三个人披上蓑衣就开干。 块块木板被钉在墙面,他们只要做到这两天能躲过暴雨就成。 暴雨一停,他们立刻就重建房! 三兄弟抡圆了膀子,用出浑身力气加固房子。 噼啪暴雨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浓黑的夜色下,陆向荣却觉得这些远远不够。 三下五除二就把这条排水沟拢好,陆向荣径直快走两步,到了陈壮家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略显得有些急。 陈壮冒着雨过来开门,直接对上陆向荣那张冷峻的脸。 “不是……兄弟你刚从山上下来,这大好天的不在家里睡觉,上我这儿来干啥。” 陆向荣拧着眉头道:“你赶紧去告诉村里一声,大雨不知道啥时候停,各家各户多做点儿准备。” “回来以后马不停蹄,先把房子地势培高!” 形势严峻,也来不及多说了。 倾盆大雨如注,不仅不见停,反而下的越来越大。 陈壮心中一紧,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冯家。 这时候得用大队部的喇叭广播! 这一折腾就直接到了半夜。 陆家兄弟回屋时,桌上还摆着热肉汤。 隔开蒸腾热气,陆国强脸上不由得沉思,“荣娃子,这么大的雨,明天你们咋去林场?” “现在家里钱也够花,我琢磨着给你们都安排进城里。” “听说一百五十块钱就能买个城里正式工的名额,咱家出二百!” 他咬了咬牙,黢黑苍老的脸上豁出去了。 陆向荣嘴角一抽,“爹,正式工一个月也赚不了我一只鹿腿的钱啊。” 语气嫌弃,直接摆手就拒了。 第65章 集体财产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老天爷在宣泄着无尽的怒火。 陈壮用大队部的喇叭广播完防暴雨的消息后,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往家走。 雨水顺着蓑衣往下淌。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心里沉甸甸的,跟陆向荣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太清楚那小子的性子。 若不是真有大麻烦,怎会这般郑重其事地提醒? 与此同时,冯家堂屋里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摇曳不定。 冯海生阴沉着脸,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灰簌簌落在青砖地上。 听着外头震耳欲聋的雨声,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当陈壮来通知时,他面上堆起和善的笑,连连点头应和,心里却把算盘拨得噼啪响——天赐良机,正是打压陆家的好时候! “爹,陆向荣突然提醒大家防暴雨,会不会有啥阴谋啊?” 冯玉燕扭着腰肢从里屋晃出来,涂得艳丽的嘴唇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猜疑。 她伸手拢了拢烫卷的头发,腕子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冯海生冷哼一声,把烟袋锅子在鞋底狠狠磕了磕:“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但不管怎样,绝不能让陆家好过,这场雨,说不定就是咱们扳回局面的转机!” 说罢,他眯起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大队公章,目光贪婪而凶狠。 另一边,陆家院子里,陆家兄弟忙活完加固房子,个个累得腰酸背痛。 陆向荣却像被抽了魂似的,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雨幕出神。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恍惚间,前世那场灾难的画面又在他眼前闪现:被泥石流冲垮的房屋、浸泡在雨水中的粮囤、还有大哥二哥被冯海生骗走时绝望的眼神……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恨意如潮水般翻涌。 “老三,别想太多了,赶紧睡会儿,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呢。” 陆向平披着件湿漉漉的蓑衣走进来,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关切,“天大的事儿,等天亮再说。” 陆向荣转过身,勉强扯出个笑容:“大哥,我知道,但总觉得冯家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得多留个心眼。” 他望向漆黑的夜空,暗暗发誓:这一世,绝不能再让冯家的阴谋得逞! 第二天一早,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整个东星村像被裹进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帐,啥都看不太清。 陆向荣早早起了床,随便扒拉了两口冷窝头,就招呼大哥二哥往北林场去。 临走前,他特意去地窖查看了一番,摸着储存的猎物和粮食,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等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北林场,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河水早就漫过了河岸,湍急的水流裹胁着枯枝败叶,咆哮着奔涌而下,像头发了狂的猛兽。 原本就崎岖的山路,被雨水一冲,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得费好大劲儿,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荣娃子,这情况,还能打猎吗?” 陆向安皱着眉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眼前的烂摊子直摇头。 陆向荣眼神坚定,握紧了手中的猎枪:“来都来了,先四处找找看,说不定这大雨天,能碰上些平时见不着的猎物。” “但大家一定要小心,安全第一。” 说罢,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 正搜寻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陆向荣心里一紧,连忙示意大哥二哥停下。 三人屏住呼吸,悄悄摸了过去。透过雨幕,只见冯海生正指挥着几个村里的壮劳力,往牛车上搬运麻袋! “他们在干啥?” 陆向平压低声音问,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柴刀。 陆向荣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看样子在转移东西,搞不好是村里的集体财产!冯海生这老东西,果然想趁着暴雨中饱私囊!” 陆向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这个老贼!平时就贪得无厌,现在居然干这种勾当!绝不能让他得逞!” 陆向荣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激动的二哥:“先别冲动!就咱们三个,上去肯定吃亏!先回村,把这事告诉大伙,让乡亲们评评理!” 三兄弟悄悄离开林场,心急火燎地往村里赶,泥泞的道路上,他们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却顾不上疼痛。 一回到村子,陆向荣直奔陈壮家,使劲儿拍打着木门:“陈壮,大事不好!冯海生趁着暴雨,在北林场转移村里的集体财产!” 陈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搪瓷缸“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什么?这老东西太过分了!走,赶紧通知大伙,找他算账去!” 没多久,村民们举着锄头、打着油纸伞,都聚在了大队部门口。 陆向荣站出来,把看到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大伙一听,顿时炸开了锅,骂声此起彼伏,吵吵着要找冯海生讨个说法。 冯海生得知消息,心里“咯噔”一下,慌得一批。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开始盘算着如何狡辩。 等村民们气势汹汹找上门,他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拍着胸脯大喊:“你们这是干啥?凭啥说我转移集体财产?有证据吗?空口无凭,血口喷人!” 陆向荣冷笑一声,往前跨了一步:“冯海生,别装了!我们亲眼看见你带人在北林场搬运东西,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哼!空口无凭!我说了,那是让他们去搬修缮房屋的工具,这是为大伙好!”冯海生厚着脸皮,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死活不承认。 村民们一下子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信谁。 关键时刻,陆向安站了出来,指着冯海生的鼻子怒斥。 “冯海生,少在这儿睁眼说瞎话!要是搬工具修房子,为啥不提前通知大家?再说了,那些麻袋鼓鼓囊囊的,看着就不像工具!今天必须给大伙一个交代!” 第66章 人肉堤坝 冯海生三角眼猛地一瞪,浑浊的眼珠里泛起血丝,突然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老天爷啊!我冯海生为村里操劳半辈子,竟被陆家兄弟这般诬陷!” 他踉跄着扑向人群里的老猎户,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住对方袖口。 “老李头,上个月给你家送救济粮的事儿,你可还记得?” “如今我为修缮河堤转移物资,反倒成了罪人!”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曾受过冯家恩惠的村民交头接耳,眼神里泛起犹豫。 冯玉燕见状,扭着腰肢挤进人群,尖着嗓子喊道:“依我看,陆向荣就是眼红我爹手里的权!” “他在黑市倒卖狼皮的事儿,说不定还藏着更大的窟窿!” 这话如同一颗火星落进干柴堆,不少村民倒抽冷气——黑市交易在这个年代,可是能让人蹲大牢的重罪。 陆向荣眼神骤冷,死死盯着冯海生嘴角不易察觉的狞笑。 前世他就吃过这招的亏,冯海生最擅长煽动不明真相的村民。 正当他要开口反驳,冯海生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泥水里,苍老的面容挤出几滴眼泪。 “罢了罢了!” “既然大家信不过我,现在就去公社请领导!” “只是这河堤抢修刻不容缓,等洪水决堤,咱们全村都得遭殃啊!” 这话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暴雨的轰鸣声里,只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陆向安气得满脸通红,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却被陆向荣一把拽住。 只见冯海生偷偷朝儿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钻进人群,往村外的方向跑去——那是通往公社的路。 “大伙别被他蒙蔽!” 陆向荣跃上石碾,声音盖过雨声。 “冯海生转移的物资里,有供销社的绸缎布料,这哪是修河堤能用的东西?” 冯海生枯树皮般的手掌猛地捂住心口,喉间发出一阵干呕似的呜咽:“绸缎是县里领导特批的慰问品!我怕被雨水泡坏才紧急转移……” 浑浊的泪水混着雨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流淌,他突然转向陆向荣,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对方。 “倒是你陆老三,上次从黑市带回来的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人群中炸开一片哗然,几个与陆家素来不睦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 冯玉燕趁机掏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假惺惺地擦拭眼角:“听说黑市上的人都带家伙,陆向荣手里有枪的事儿,怕是早有端倪……” 她故意拖长尾音,眼神在众人惊恐的表情中闪过得意。 陆向平脖颈青筋暴起,抄起脚边的木棍就要冲上前,却被陆向荣反手按住。 少年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冯海生扭曲的老脸,突然冷笑出声。 “好个倒打一耙,冯支书既然说有县里批文,敢不敢现在打开仓库,让大伙看看剩下的物资?” 他扬了扬手中的碎布,“这上面的火漆印,供销社王主任可认得清楚。” 冯海生喉结剧烈滚动,正要开口狡辩,村头突然传来刺耳的铜锣声。 浑身湿透的陈壮跌跌撞撞跑来,手里的铜盆被敲得震天响:“不好了!河堤决口了!洪水往咱们这边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瞬间击碎了对峙的僵局。 “都愣着干什么!” 冯海生抓住机会,猛地从泥水里爬起来,草鞋都跑掉一只,“赶紧去堵河堤!陆家兄弟,你们不是能耐大吗?有本事现在就去拦住洪水!” 他故意将“拦住洪水”四个字咬得极重,眼底闪过阴鸷的算计——若是陆家此时退缩,便是坐实了畏罪心虚的罪名。 陆向荣迎着冯海生阴毒的目光,反手将铁锹往肩上一扛,溅起的泥水在冯海生崭新的的确良衬衫上洇出灰斑。 “冯支书既然这么信任我们,不如把大队的物资全拉出来用?” “我记得仓库里还有三百条麻袋,二十捆麻绳。” 他刻意将“仓库”二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冯海生僵在半空的手微微发颤。 暴雨冲刷着冯海生扭曲的老脸,他突然捶胸顿足:“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公社的救援马上就到,现在浪费时间翻仓库,全村人都得淹死!” 人群中响起不安的骚动,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 冯玉燕趁机尖叫:“陆家兄弟要是真有本事,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 陆向安再也按捺不住,抄起扁担就要往前冲,却被陆向荣一把拽到身后。 陆向荣一把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旧疤,目光凶狠地盯着冯海生。 “这是八岁那年被洪水卷走,卡在桥墩下留下的。”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砸在每个人心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鬼门关捡回来的,我还怕在死一次不成?” “今天谁敢拿全村人性命当赌注,我陆向荣第一个不放过!” 冯海生喉咙发紧,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却撞上身后蠢蠢欲动的村民,那些方才还犹疑的目光,此刻都烫得灼人。 “说得好!” 陈壮突然抡起锄头砸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浆糊了冯玉燕半张脸,“现在陆家小子站出来,某些人却在这儿扯犊子!” 他故意把“某些人”三个字咬得极重,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冯海生额角青筋暴起,正要开口狡辩,远处堤坝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一棵百年老槐树被洪水连根拔起,如同一柄巨斧劈开浊浪,朝着堤坝缺口处狠狠撞去。 陆向荣瞳孔骤缩,来不及和冯海生计较,抓起麻绳大喊:“会水的跟我来!用树干堵缺口!” 说罢,他便带头冲进齐腰深的洪流,身后二十多个汉子咬着牙跟上,浑浊的浪头瞬间将他们吞没。 冯海生望着在洪水中沉浮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偷偷将儿子拽到身边低语:“等他们被洪水冲走,就说是畏罪潜逃,你现在立刻去公社,就说陆家煽动村民哄抢物资,还破坏河堤……” 话未说完,一声巨响震得地面发颤,众人惊恐地发现,决口处的洪水竟诡异地缓了下来。 陆向荣正死死抱着树干,在湍急的水流中组成一道人肉堤坝! 第67章 冲垮河堤 湍急水流拍起阵阵白浪,土黄色的水花卷着泥沙和腐叶,更是怒吼着拍在陆向荣身上。 骤雨落的又急又猛,打得人睁不开眼。 冰冷的雨珠顺着陆向荣眉眼滚落,他臂膀肌肉暴起,死死抱着“还愣着干啥,这只能挡个一时半会!” “村里的大小伙子拿上家伙,去把堵塞的河道挖开,水流一旦分散就平缓了!” 暴雨已经几乎穿透前面那一处短涩的河道。 陆向荣低沉冷冽的嗓音响彻在雨夜,就连轰隆的雷声都遮盖不住。 狂风腥雨劈头盖脸地打在他身上,陆向荣刚毅的脸颊上不见半分玩笑之意,全然是对生命危机的严肃森然。 这一嗓子也让大家伙都回神。 “啊?奥对!大家伙都别傻愣着了,赶紧帮把手啊!” “这洪水要是冲过来,咱们半个村都得完蛋!” …… 村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手忙脚乱,从各自家里拿出了家伙。 镐子锄头,还有的从谷场拿来了好几把耙子。 陆向平和陆向安对视一眼,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三弟!现在可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哥来帮你!” 兄弟三人矫健麻利的身姿在湍急狂啸的河水中浮沉。 陆向荣身后的二十来号壮汉,更是拖来粗壮的断树,横拦着截在水面。 而后面更是冯玉燕等人的惊呼声,“啊啊啊那边决堤的水已经灌进农田了!” “要是再不及时疏通河道,恐怕咱们半个村子都得被淹!” “爹,你快带人想办法啊!” 她惊慌失措的脸上,妆容早已被水冲花,看上去活脱脱一个脸白唇红的恶鬼。 “你给我闭嘴!”孙海生本就阴沉的老脸,此刻更是被雷电雨幕衬得要滴出墨来,“老二老三,你们去拿家伙,现在危机当头,顾不上那么多了!” 冯昊阳和冯正安兄弟俩立在家门前,拔腿就绕后冲向了仓库。 冯海生握紧了兜里揣着的钥匙,脸上满是阴沉,“老四,你的腿不是被他害废了吗?现在就是报仇的最好机会!” “只要陆向荣出事,他们一家子都会痛不欲生!” 轰隆闷响的雷电炸开,压抑漆黑的夜空更是被紫色闪电割裂,弥漫开来的电痕如同蛛网! 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一座大山在众人心头矗立震荡。 腿伤养得差不多了的冯明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阴翳脸色浮现出大仇即将得报的痛快,“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陆向荣水性好,可我比他更好!” “就让这老天爷的哭声怒喊给他做陪葬吧!” 雨点混着泥沙打在脸上,冯明顺笑意扭曲,死死盯着前面水中那道身影。 而陆向荣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冯家盯上了。 湍流涌动的水中,泥沙席卷还有枯枝烂叶。 阻力愈发的大,人在自然面前十分渺小。 那个点子力气根本不够看,只能随着波流不断晃荡浮沉。 幸好他们打小就在溪里池塘抓鱼打虾,水性好。 不然别说搬动浮木,降低阻力,就连他们自己下水的小命都保不住! “荣娃子,这不成啊!”陆向安臂膀上的肌肉暴起,脸上还沾着几片湿绿的烂叶,“咱再怎么努力也是杯水车薪,根本挡不住水从四面八方,见孔就钻啊!” 陆向荣脖颈上蜿蜒盘劜的青筋,在此刻充血已经到了极致。 他漆黑眼眸紧盯前方卷过来的几颗漂流浮木,“大家注意别被砸到。” “乡亲们已经去挖河道了,前面很快就会疏散开。” “你们撑住,我去水下看看!” 说完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深处。 按照前世的记忆,冯家父子在这次防治洪水中,立了大功。 就连城里那边来人时,还专门授予了嘉奖。 不仅领了几十斤的粮食,还有补贴! 却还得了便宜卖乖,把他陆家两个兄弟全都哄骗到了矿山。 浑浊的水下,陆向荣双目刺痛。 寂静无声的水底更好似世界把他抛下了般。 混着泥沙垃圾的水底暗沉翻涌,甚至还有野猫野狗已经发臭腐烂的尸体。 可见度连两米都没有。 但陆向荣却浑然不惧,冷毅的面色不改分毫,他看着地面翻涌的暗流。 眼前一切的遮挡卷崛逐渐变得透明。 突然,那双幽暗犀利的眼底猛然迸发出一阵亮光! 他透过层层滚起的泥沙,看清了前面远处被堵住的排水渠口。 平日里根本没人清理排水渠,甚至这些水已经灌满了暗堤! 难怪会在这大暴雨天引发水洪。 冯海生这是要害死大家啊! 陆向荣眸底冷意弥漫,找到原因所在,问题就好解决了。 他径直手脚并用地游上水面。 哗啦! 矫健身影破水而出,顾不上从耳喉鼻道涌进去的冰冷河水,陆向荣沙哑的嗓音响起,“你们立刻离开这里,我已经找到排水渠口了!” “到时候一旦清理破开,沙流涌动,必定会卷起暗流涡旋!” 跟他下水防洪的这二十来号大小伙子,全都怔住。 谁也没想到,陆向荣会为了整个村子做到这地步。 一个人下水去破开渠口,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陆向安龇目欲裂,一记拳头就砸了上来,“我不许!” “如果非得有一个人去破开排水渠,那就我去!你是家里老幺,哪有你打肿脸充胖子的份,滚回岸上去!” 话音落下,陆向安转头就要扎进水里,却被陆向荣一把提了起来。 自打开了透视眼,他身体各路感官都得到了几倍提升。 身体筋骨更是被淬炼到常人无可比拟。 被硬生生提着领子拽出水面的陆向安,满脸惊诧。 陆向安鼻头发酸,那泛红的眼眶更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一旁游过来的陆向平更是如梗在喉,攥紧的拳头满是无力,最终一拳砸破水面。 激起的白浪打在兄弟几人脸上。 陆向荣故作轻松地笑了声,低沉磁性的声线还如从前那般。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却满是从容恣意。 “你们去了,两个嫂子还有虎子他们怎么办?放心,我肯定活着回来。” “不仅是为了村子,更是为了咱家,一旦决堤,咱家首当其冲地遭殃!” 第68章 水底下死手 陆家位置虽说挨着山脚下,地势高,可房后就是前两年刚挖的河道。 这湍急充沛的水流正赶上汛期,但凡涌出可就刹不住车了,河道直接会被拓宽两倍! 随后不等瞬间,两人说话,陆向荣深呼吸一大口气,径直又扎下了水底,飞速游动的矫健身影游刃有余。精准避开了砸来的枯枝断木。 “荣娃子!” 陆家老大老二龇目欲裂,眼底瞬间爬满红血丝,朝着水下激动大喊道。 可早就游远的陆向荣,根本听不见两人的呼喊。 陆向安狠狠抹掉脸上落满了雨点,“大哥,咱们赶紧带人撤,刨开前面的河道之后,咱们赶紧下水去帮三弟!” “好,走!”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折身向回游去。 而村里其他年轻人也是连忙往岸上爬。 而在旁边暗处注视着这一切的冯明顺,则是脸上闪过狰狞的讥诮,“呵,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既然是你自找的,那老子就帮你一把! 水下泥沙全部都被湍急的流水带起,浑浊一片。 就算站在跟前都看不清水底,正给了他下手的好机会! 冯明顺为了减少在水下的阻力,伸手就脱掉汗衫。 扑通! 落水声在这狂风呼啸的暴雨中,微不可闻。 此时,寂静无声又暗浊涌动的水下,陆向荣已然接近堤底。 矫健的身形在水底不断闪动,可即便如此,还是被蹭过的树枝和翻卷泥泞里滚着的砂石刺破皮肤。 小腿和胳膊上,甚至脸上都有程度不一的血痕。 他眼中闪过凌色,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氧气不够用。 双手划半圆向前拨开,整体游速加了一倍不止。 他现在能游得这么快,还真是托了冯家的福。 前世一到汛期和夏季,冯海生和冯玉燕就逼着自己下河抓鱼摸蚌。 从早到晚,除了换气休息,否则要一直在水里泡着。 冯家吃不完就拿出去卖,赚得盆满钵满。 但就算这样,也没给陆家拿过去一条黄鱼。 自己在饭桌上更是只有吃鱼尾巴的份。 陆向荣漆黑的眸底闪着凌光,他转眼到了水底。 那排水渠口,堆积满了杂压交叠的枯枝烂叶,甚至还有垃圾。 今年累月下来,被压的十分实! 陆向荣眉心蹙起,径直游上前,一把扯开树枝。 粗粝宽厚的掌心被树枝凸起的倒刺刺进肉里。 但陆向荣顾不得那么多了,甩开膀子就是干! 片刻功夫已经清理了一半。 但却有几根粗壮的藤蔓和树枝搅在一起,死死的堵住渠口。 上面还糊着一块不知道打哪来的尿素袋子。 无疑是增加了清理这处的难度,陆向荣咬紧牙关,嘴里逐渐有气流涌出,向上冒出一串串的气泡。 随着被清理开的半边渠口,这一片的水流都好似更急了几分。 而已经随着游下来的冯明顺,却一眼捕捉到了前面的身影,脸上涌起几分狰狞的笑意。 陆向荣,找到你了! 虽然残废了一条腿,在陆地上打不过陆向荣。 可水里呢? 冯明顺粗糙的脸上恨意翻腾,手中寒光一闪,直接抽出了腰里的刀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悄无声息地缩短拉近。 冯明顺避开被水卷过来的杂物,双腿不断交替,迅速接近陆向荣的后背。 倏尔,他铁青的脸上涌起愤恨,去死吧! 水下闪过一道刺眼寒芒。 噗嗤一声。 血液霎时混着泥沙在水底弥漫,就连周遭都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陆向荣闷哼一声,棱角分明的俊脸拂过痛色,手里抓着的枯枝烂叶也立刻被松开。 扭头就看见了一脸狰狞,五官扭曲的冯明顺。 他居然也跟着下来了? 陆向荣黑眸眯起,危险的冷光迸射,肩后插着的那把刀子锋利不已。 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刀尖在磨着骨头。 陆向荣反应迅速,一脚就踹开了打算继续补刀的冯明顺。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开,浑浊水流涌动得更沉! 陆向荣后背阵阵皮肉扯痛感传来,身形一时有些不稳。 宽肩阔背的身躯朝着排水渠壁就撞去,而前面就是一脸狞笑着追过来的冯明顺! 陆向荣目光一沉,抬手抓住了顺着水流向上冲起的大草根。 半根粗壮坚韧,早已深深扎根在曲底。 正好让陆向荣借力,在水下堪堪稳住了身子。 冯明顺恶劣的勾起唇角,看他这次怎么躲! 手里的刀子直接被顺势甩出,方向已然瞄准陆向荣的前心。 陆向荣目光森冷,飞速游动的身姿径直踩着粗壮桃根向上弹起! 一连串的水流气泡将刀子硬生生地在半途改变轨迹。 冯明顺脸上笑意敛去,但旋即,嘴角重新勾起一个怪异的角度。 他今天不弄死陆向荣,绝对不会回去! 自己这条瘸腿,整日被村里人当笑柄一样地谈。 将来恐怕也娶不到什么好媳妇了,这都是被陆向荣所赐! 冯明顺的水下功夫极好,朝着陆向荣穷追不舍地游去。 有力的臂膀波动水流,两人之间,不过几米之遥! 陆向荣黝黑的眸底深暗转冷,心知冯家父子是奔着自己命来的。 这排水渠马上就要清理完了,却偏偏被冯明顺硬插一脚。 想起上面危在旦夕的家人,陆向荣眸中墨色愈发冷寂。 调头,直接折身朝着冯明顺扑了过去! 冯明顺始料未及,径直被他旋身一个飞踢踹了出去。 不等冯明顺反映,陆向荣捏紧的骨节就打来一记摆拳! 他用了十成力。 冯明顺只觉得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一颗门牙更是被打落! 血沫混着牙齿被吐出,周遭水中的血气更浓。 陆向荣飞速朝着排水渠口游去,上面的情势紧迫,牙根不等人! 已经打红了眼,被恨意蒙心的冯明顺顾不上冰冷的河水呛进喉管,他猛然拔出早就准备好的硬家伙! 他也没指望着一刀能扎死陆向荣。 他大手抓住陆向荣向下游去的脚腕,漆黑的枪口抵上去。 陆向荣眉眼沉冷,果然够阴的。 这冯家父子是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第69章 躲避涡旋 一刀杀不死他,又拔枪? 呵,冯明顺这阴险狡诈的性子还真是随了冯海生。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陆向荣漆黑的眼底闪着凛冽冷光。 好不容易重回一世,谁死他都不可能先死! 陆向荣调整气息,调动浑身肌肉到最佳状态。 毕竟这是水下,每一分力气的流失都关乎着生命。 砰—— 水下迸射出闷沉的枪响。 陆向荣目光一狠,胸腔中的空气全都聚集到一处。 旋即一个转身飞踢,修长有力的鞭腿横扫上冯明顺凶狠的脸。 带起的汩汩凛劲水流径直改变了子弹的射穿轨迹。 冯明顺猝不及防被踹上半张侧脸,整个人都撞到排水渠壁上。 子弹擦着水流涌过。 连陆向荣的半片衣角都没伤到。 陆向荣不再给他喘息的机会,脚下劲流借力,径直欺身而上。 凛冽的拳风即便是在水下,也没被削减半分。 咕噜噜—— 几串气泡不断涌动向上,顷刻间两人就缠斗到了一起。 冯明顺心中的恨意在不断翻滚,任由冰冷的河水灌进耳鼻。 他自小就下河摸鱼,就不信能输给陆向荣这个废物! 粗糙黑脸上的凶狠之色更甚,撸起沙包大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砰! 陆向荣抬起双臂格挡,冷硬的拳头打在他臂骨上,竟然没有撼动陆向荣分毫。 反而是冯明顺在水中的身形向后踉跄。 水下卷起的泥沙是能见度不足五米,陆向荣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温在逐渐降低。 他飞快地扫了眼被堵住半边的排水渠口。 随后干脆卸了身上抵挡的力气,任由洋流将自己卷向渠底。 他伸手抓过刚才从冯明顺手里卸下来的刀子,锋利的寒芒闪过。 陆向荣抬手,咔咔两下就割断了绞绕在一起的藤蔓和干枝。 这些干枝已经被水泡足泡发,树皮有了韧劲儿,割起来费劲。 冯明顺面色凶狠,抓起泥沙底部沉着的断砖就再次扑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身体汗毛在冰冷水底都下意识地竖起,陆向荣一双黑眸危险眯起。 脚底踩着的布鞋径直踏上底部,飞速向上游去。 矫健的身姿在水底游刃有余,手里还抓着一截刚砍断的干枝截面。 三下五除二就被陆向荣削成了木箭,一端尖锐。 冯明顺满心都被仇恨覆盖,眼底爬上红血丝,径直追了过来。 今天不弄死陆向荣,他心里这口气就得憋死! 蓦的,陆向荣只是觉得脚腕一阵冰凉,好似被水鬼的手握住一般。 低头看去,正是满脸狰狞的冯明顺! 他手里那块断砖长着绿色苔藓,泛着森森冷光。 冯明顺看着他被自己抓住而动弹不得,脸上不由得闪过快意,去死吧! 断砖狠狠拍来,激起泥沙涓涌! 陆向荣却唇角反地一勾,腕骨巧劲儿一转,手里木箭飞速射出。 先冯明顺一步,尖锐的木箭直接扎穿了他的肩胛骨! 瞬间弥漫四散的鲜血染红这一片河流,一大口氧气从冯明顺嘴里吐了出来。 混着黄沙的河水灌进他的喉咙,他面色痛苦又狰狞。 短粗的双手瞬间掐住脖子,慌忙闭气。 这一切都被陆向荣看在眼里,现在正是大好机会! 既然冯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他们一家子的命,那就怪不得他了。 就连今天在水底,也是冯明顺主动跟上来的! 如果不是自己有这身手,换作大哥和二哥,任何一个人都躲不过去! 陆向荣漆黑狭长的眼底逐渐有幽光聚焦。 他清晰看见冯明顺被野猪踩断的那截腿骨还没完全愈合。 小腿骨的连接处还有些骨头碎渣,断成的两节也只是堪堪被血肉连上。 这时候的医疗条件有限,并不像后世那般有精准仪器辅助。 呵,估计冯明顺还以为自己这腿脚好得差不多了吧? 陆向荣眼底倏尔凝起冷厉,那他就帮一把! 让冯明顺彻底废了,以后也少做这些祸害人的事! 陆向荣结实矫健的双臂拨开水流,身形纵起。 在透视眼的加持下,陆向荣拿起冯家那把磨至锋利的刀子,直接斩向冯明顺的小腿! 咔嚓! 这道清脆的骨节断裂声,在水底显得无比突兀。 “唔唔唔!” 冯明顺在刹那,就被钻心挖骨的疼痛席卷。 整个人在水里都冒出了冷汗,整张粗糙的脸也因为痛苦而扭曲。 他下意识地要开口痛呼,可一张嘴就有海水灌进来。 嗓子里好像有泵头在压着他胸腔里所有的氧气。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不顾彻底断裂的腿骨,宁死也要和陆向荣同归于尽! 见他丧心病狂地追过来,陆向荣冷笑一声,还真是不要命了。 手里的刀子转了个圈,带起簌簌水流猛地射出! 这一把,更是扎在了冯明顺本就受伤的腿骨上。 膝盖以下的骨头尽碎,就连整个右小腿都诡异地向后弯折,好似被水流冲出了波浪。 冯明顺疼得失去了思考能力,整个人都在水中蜷缩。 凸出的眼球红血丝蔓延,他心中恨意滔天。 陆向荣却没功夫在这里跟他耗着,转身抓起生锈的铁棍,径直撬开了排水渠口堵塞的枯枝和垃圾! 哗啦—— 这一片排水渠登时发出不一般的震动,排山倒海卷来的水流更是在刹那成型涡旋! 陆向荣紧紧抓住底下横生的杂草树根,这才免得被卷进去。 要是被这股涡旋水流卷进渠口,恐怕比九死一生还难! 氧气逐渐要耗尽了…… 自从重生回来,他还没在水下逗留过太久。 现在的身体条件远不适应。 陆向荣脸色微微泛白,锋利的下颌线越绷越紧,转身就朝着岸上去。 要不了多大功夫,这片暗流涡旋就会上卷! 直到在最上方的水面形成漩涡,把水全部都排出去。 他必须在这之前上岸。 随着与岸边距离缩短,陆向荣眼底逐渐燃起亮光。 “荣娃子!” “荣娃子快上来啊,前面的河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怎么这么久还没上来啊?不会出啥事了吧……” 陆家的老大老二和其他村里的年轻一辈都聚在岸边,打着火把不断地往下探照。 第70章 同归于尽 可湍急汹涌的水面,却未给他们任何答复。 除了带起的泥沙枯枝,便没有任何东西再往上浮出。 已经看到亮光的陆向荣,唇角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 他能听见大哥二哥对自己的呼喊,随后更是加快游动速度。 可他万万没想到,冯明顺居然还有力气! 冯明顺飞速从后面追了上来,那双灰白青紫的手布满血痕,却紧紧抓着他的脚腕不放。 陆向荣一回头,就对上了那张阴狠的脸。 冯铭顺疯狂扭曲的笑着,森冷的白牙露在水里比会吃人的鱼还瘆得慌。 竟然是拽着脚腕,两人不断往下沉去! 他想同归于尽! 陆向荣冷笑一声,直接抓过不断被卷起打圈的粗树枝。 甩棍猛猛击打他腕口! 冯明顺死死咬着牙,就算死也不松。 陆向荣感受着体内残存的氧气,顶多也就再够他在水下呆一分钟。 否则怕是肺里进了水,生命都会有危险! 他重来一世,可不是为了跟这种废物人渣搭上命的。 砰! 那粗树枝径直被打断,啪的一声裂成两截。 陆向荣唇角一勾,还挺抗揍?再来! 水底下什么东西都没有,但被卷起的枯枝烂叶那是一把一把。 抄起枯树枝,生锈的铁管子,抬胳膊就是干! 冯明顺手腕被打得青紫一片,硬生生地扛住。 陆向荣在他手上松力的瞬间,径直脱身。 无论冯明顺再想怎么追上来抓住,都是无济于事。 他体力告急,又被陆向荣碾压式的打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没力气了。 水底下暗流涌动,涡旋轻而易举就能把成年男人卷进去。 到时候一切呼吸的氧气和生机都会被剥夺。 雨夜呼啸,越降越急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人身上。 没一会儿就把蓑衣和身上衣襟全部都浸透。 “平娃子,你俩赶紧往后退退吧,这浪实在是太急!” “以往每年都有人被卷进河道的,谁知道今年雨下得这么大?荣娃子还在底下没上来,这都过了好几刻钟了……” 村里一些年纪大的叔婶满脸愁容,甚至有些悲戚。 村里水性再好的娃子,在水下也没有能挺过几刻钟的。 除非是神人哩! 陆向平和陆向安红着眼,死死守在岸边,任凭旁人怎么说都不肯挪动半步。 而陆国强身上披着蓑衣,也急忙赶了过来。 听他们说陆向荣只身到水底去排清渠口时,老脸上瞬间悲痛,甚至隐隐透着一丝绝望。 “荣娃子——” 陆国强悲痛欲绝的嘶吼声在岸边响起,佝偻的身形好似压了座大山,一瞬苍老了几十岁。 大家伙都一致认为陆向荣是给河神做了葬品。 毕竟这时候都没出来,恐怕已经被湍急的河流卷走了…… 哗啦! 前方却猛地一道破水声,稀里哗啦的白浪溅在岸边。 “爹!大哥二哥!” 陆向荣猛地从汹涌水面中探出头来!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雨夜显得是那般恣意冷峻。 轰隆一声作响的闷雷,将整片夜空都割得四分五裂。 众人也正好瞧见了他的身影,满面错愕,骇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向荣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陆向平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拽上他的胳膊,“荣娃子,你可要吓死我们大家伙了!” “爹都差点受不住跟着你去了。” 陆向荣抹了把脸上的水,嘿嘿笑道:“老河神还想收我?没那么容易!” “我还得带着爹娘过好日子,看着侄子侄女考大学呢!” 俊朗清厉的嗓音在这一片空旷的地带传荡。 陆国强泪眼模糊,眼角褶子更深几分。 “你个瓜娃子,知不知道水下有多危险?要是真出点啥事,让你娘还怎么活!”他快走上前几步,将陆向荣一把揽进了怀里。 父亲身上传来的那股烟锅袋子烟草香,也被雨点冲散了几分。 陆向荣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爹,我这可是为咱村立大功啊。” 两排白牙露出,笑得没心没肺。 陆国强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 陆向荣后脑勺传来一股力道,被拍得向前冲了几步。 一旁站着的陆向安也是眼眶通红的走了上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大家伙也是喜极而泣,年轻一辈更是高声欢呼,“陆向荣,好样的!” “要不是你及时清理了排水渠口,只怕咱们现在半个村都被淹了!” “对,以前还觉得荣娃子是娇生惯养,不男不女的,现在一看,咱可是纯爷们啊!” …… 乡亲们的欢呼声穿破雨夜。 淅沥的瓢泼大雨骤急,在这昏暗的夜晚,雨势愈发的凶猛。 噼里啪啦的雨点子,顺着房檐瓦片直流而下。 而众人眼前,便是已经水流旋转,聚成涡旋的黄沙泥水。 整个排水渠口都已经被疏通! 大家伙的欢呼声在这一刻更加浓烈。 “陆向荣!” “陆向荣!” “东星村的英雄!” 几个村里的年轻弟兄,冲上前就将陆向荣一把托了起来,高高地抛起又落下。 而冯海生在后面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却是说不出的阴沉。 一张老脸,阴翳的几乎要比天边墨色更要浓厚几分。 冯昊阳眉头死死锁紧,压低了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爹,咋没见到顺子啊!” 冯海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立刻派人给我下网子捞!顺子恐怕已经在底下遇险了。” “否则陆向荣不可能平安无事的上来。” 冯海生沙哑的嗓音中透着阴狠,周遭气压也陡然变冷。 冯昊阳更是心中一沉,“陆向荣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居然能打过老四?” 话虽是疑问,可他们心里谁都清楚,陆向荣已经和原先不一样了。 雷声闪电刺破夜空。 冯海生上前冷着嗓子说道:“都在干什么!现在是庆祝的时候?” “顺子为了大家伙着想,也跟下去排水渠,可到现在都还没上来。” “陆向荣,你看见他没有?” 阴测测的浑厚嗓音,如毒蛇般森冷粘腻。 陆向荣被大家伙放了下来,冷笑道:“他什么时候下去的,我怎么知道。” “他又不是奔着我去的,水又深又急,我俩也不可能碰到一起啊。” 笑死,说得道貌岸然。 还想把这事跟他硬扯上关系?门都没有! 陆向荣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第71章 雨停上山 一时间,汹涌湍急的河道旁聚满了人。 在这场陆冯两家的争斗中,村里没人敢说话。 一个是在村里占绝对权力的冯家,一个是家丁兴旺,正走上坡路的陆家。 这场偏架帮谁都不好说啊…… 周边乡亲们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冯昊阳那张黑脸愈发不善,看向陆家兄弟的眼神愤满凶狠,“陆向荣,我弟是跟着你下水的,生怕你有事,没想到你是个狼心狗肺的!” “不管怎么样,我弟弟出事跟你脱不了关系。” “人要是没事就算了,但凡有个好歹,我让你们一家子跟着陪葬!” 冯昊阳本就身材高大,身上是块块隆起的肌肉。 他凶狠的视线比山上野猪还厉上三分。 陆向荣根本不吃他这套,双臂悠哉的交叠枕在脑后,“冯明顺下水跟我有屁关系?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趁乱下去抓鱼啊。” “这高帽我可扣不起,村长要是非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我也没话说,谁让您是村长呢,咱们也只能吃这哑巴亏。” 这话一出,村里人议论纷纷。 “是哩,要是非得这么说,荣娃子可真冤得慌。” “他下水是为了咱们整个村,甚至比大队长还快地做出了反应,差点命都没了。” “咱谁也没看见顺子是啥时候下的水啊,咋能往人家荣娃子身上赖……” 周围乡亲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 这交头接耳的交谈声,却让冯海生的脸色越来越黑,“都胡咧咧些什么,水流马上就缓了,还不赶紧安排人下水!” 而远处,冯正安等人也从仓库里拿来了麻袋和麻绳。 麻袋和所有尿素袋子里全都灌满砂石,接连扑通几声投进堤坝。 加之所有排水口都被清理干净,很快就止住了汹涌的浪涛。 可这排水渠口挖的十分深,前十来年也闹过水灾。 那时候上任的村长带人挖了几个月,才成就现在的排水渠。 就连底下的暗渠都是波涛汹涌。 表面看着平静,底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一时间,谁也不敢下去。 冯海生阴沉着老脸,“我儿子是为了全村做贡献才下去的!你们大家伙就眼睁睁地看着?” “我儿子才二十多岁!” 顿时有乡亲不满地发声道:“我们也没让他下去啊……” “要是没这本事,还揽什么瓷器活?” …… 乡亲们众说纷纭,谁也不愿意被道德绑架。 眼瞧着冯家众人神色阴翳,冯昊阳等人更是脱了衣裳,露出精壮的腰身。 接连几个盛满泥沙的尿素袋子就都被甩进了河道。 陆向平双手环抱,“他连面都没露,谁知道他是为什么下去的?” “保不齐是想趁着水冲过来抓几条大鱼,那这名头也要安在乡亲身上?” 接连几句,怼得冯家兄弟哑口无言。 陆向荣勾唇,笑着上前,将胳膊搭在了大哥肩膀上,“大哥你别这么说,冯明顺可是村长的儿子,咱们大家伙这雨夜忙活半天,不仅是为了救洪,还得为大队长分担家事呢。” “不然咱们要是被记了处分扣工分,找谁说理去?” 陆家兄弟一唱一和,直接把冯海生架在火上烤。 他如果硬要发动大家伙在雨夜找人,那就是不顾民生性命,而且滥用职权。 可如果不找,那他儿子怎么办? 冯海生苍老的眼底透出几分赤红,满是恨意的眼神落在陆向荣身上。 肯定是这小子把老四摁在了水里! 陆向荣现在就是吃人的恶鬼! 大家伙逐渐散去。 雨势愈发的大,劈头盖脸地砸在身上,谁也不愿意在外被潮气裹着。 冯海生顾不上别的了,焦急阴沉地说道:“老二,老三,你们立刻拉网抄杆子,务必要在今天晚上找到顺子!” “好!”冯家兄弟不敢耽搁,连忙回家去找渔网和竹竿。 轰! 天空又是一记响雷。 闪动的紫色雷电照亮冯海生扭曲的老脸。 他握紧拳头站在河道边,狠狠的视线扫向陆家门口。 “好,好一个陆向荣,好一个陆家!” 早知道会酿成今日不可控的局面,前些年就把陆家三兄弟全扔到矿场里了! 夜色更深,窗外的雨却不见半分停息。 反而还越下越大,淅沥的雨点自房檐落下,噼里啪啦砸在黄土地上。 陆向荣进家门时,抱了几块板砖。 一一铺在院里,成了个石板路。 否则,布鞋和草鞋都得沾湿。 屋中点着煤油灯,昏黄的环境却是说不出的温馨。 陆向荣喝了口陆母递过来的热水,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娘疼我,水里还给我加了白糖呢。” 搪瓷缸里的水越喝越甜。 他下水挣扎半小时,消耗的体力已经逐渐补了回来。 大嫂还专门给他端来一碗刚蒸好的鸡蛋羹,“赶紧吃了暖暖身子,你这孩子也太莽撞了,村里那么多人,咋就非得你下水?” “万一有啥好歹,可不是让咱们伤心死吗。” 大嫂没好气地拍上他肩膀。 陆向荣龇牙笑着,“咱家守着河道近,我不是怕把咱家淹了吗。” “虎子他们还小,在雨夜里淋雨就得生病,爹娘年纪也大了,咱房要是塌了,上哪安身去?” 这话一出,屋里不免寂静下来。 陆向安冷哼了声,“就你小子爱逞能。” 但说到底,家里人还是松了口气。 陆国强抬手把烟锅袋子在炕砖上敲了敲,“但冯明顺是怎么回事?” 问出这话时,陆家兄弟皆是沉默。 片刻后,陆向荣沉着眉峰说道:“他带着刀子和枪下水堵我,看他架势是奔着要我命去的。” “要不是我水性好,而且身手更胜过他,恐怕在水里回不来的就是我。” 轰! 每个字都砸在陆家众人的心头。 陆国强和陆母听了,更是一颤,“他们家的心思居然歹毒到这地步?” “明摆着是跟咱家过不去啊,而且到底是啥时候记恨上荣娃子的。” 陆向平怀里抱着儿子,脸上也是凝重,“估计是从退亲开始。” “那些都不重要,冯家翻不出天去。”陆向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而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你们看这是啥?” 东西被放到桌上的瞬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第72章 水底淘好货 陆国强更是慌忙从柜子里扯出来一块粗布,盖在桌面,满脸惊骇,“荣娃子,这东西你是在哪找到的?” 陆向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水底呗,我清理排水缺口的时候发现的。” “估摸着不知道被谁丢在水里,冲到咱们这边了。” 说完就一把扯开了那粗布。 放在桌面的赫然是一把火铳! 先前被牛皮革子包着,陆向荣在浮出水面前,把它藏在了河道石头底下。 回家趁人不注意,这才拿了出来。 只见这火铳通体漆黑锃亮,可见被保护得十分之好。 陆向安满脸兴致,直接抱在怀里摆弄,“嗯?这上面好像印着字呢。” 闻言,陆向荣不由得眯起了眼,“天色黑,我倒也没注意。” 他上前拿过这把枪。 凑到煤油灯底下,这才看清了上面印着的国营厂字样。 上面还隐约刻着串数字编号,但已经被冲刷腐蚀的不成样子。 模模糊糊也看不真切。 陆国强脸色凝重,抬头纹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深显,“荣娃子,这枪万一是公家的,可不好私藏啊。” 陆向荣扬眉一乐,从旁边炕头抄起短刀,直接把这印刷字样刮了下去,“现在谁还能说是公家的,我太爷爷传下来的不成啊?” 陆国强:…… 他眉心突突一跳,现在是越发说不过这小子了。 陆国强拧着八字眉毛瞪过来,“歪理一套一套的。” 陆母和两个嫂子坐在旁边,不由地笑出声。 陆向平稳重地坐在炕桌前,思量道:“咱家现在只有一把猎枪,要是有了火铳子,上山遇上熊也不怕了!” “这倒也是好事儿,我们家荣娃子就是好福气,下趟水都能赚把家伙回来。” 陆向荣嘿嘿一乐,扬起的剑眉充斥恣意。 他精壮的腰身和臂膀隆起的肌肉,在煤油灯闪动的光下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富满爆发力。 随后,兄弟几个商量着等雨渐停,雨势稍小些就立刻出发前往农场。 晚上躺在炕头,陆向荣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 他脑海里不断闪过今天在水下,冯明顺追着他的一幕。 要说这背后没有冯海生那老东西的支持,打死他也不信。 他隐约还能听见外面河道冯家兄弟吃劲使力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时候冯明顺找到没有。 黑暗中,陆向荣那双幽暗明亮的眼睛愈发冷陟。 这都是冯家自找的,怪不得他! 而他今天把真相告诉家人,不是故意夸大。 而是为了让家里每个人都知道冯家的阴险用心。 无论是田里下工还是以后的其他交集,都要加之小心。 不知什么时候,陆向荣也睡着了。 梦里,一切的结局都有所变化,已经偏离了前世悲惨的轨道。 第二天清晨,陆向荣还没睡醒,就被一阵拍门声吵了起来。 “陆向荣!你给我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草菅人命!” “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立刻扭送你进局子!” 陆家大门被人拍得震响,黄沙混着雨点落下来,在门前积成了一片泥浆。 听这熟悉的嗓门,是冯家老三,冯正安。 动静不小,周边两侧的邻居也出来看热闹。 现在雨势渐小,整个村子都被层薄雾笼罩,弥漫的湿气打得衣裳发沉。 黏腻的粘在身上,算不上好受。 陆向荣正做美梦呢,现在被吵醒,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冷厉,“妈的,烦死了!” 这家子简直阴魂不散! 他径直抄起竖在房门口的铁锹,砰的一声打开了院门。 冯正安抡着拳头猛砸,怎么也没想到门突然被打开。 “我次!”胳膊带起的力气没处抵消,魁梧的身子顿时向前踉跄着摔去。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被一记窝心脚踹出去了几米远。 砰! 冯明顺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半张脸都扑进泥里。 陆向荣修长有力的腿踏出家门,铁锹砰的一声砸进泥潭。 溅起来的冰凉泥点子甩在冯正安脸上。 还不等他爬起来,陆向荣穿着草鞋的脚就踩上他脑袋,“我警没警告过你,不要再来我家找麻烦,嗯?” 那双狠厉的漆黑眼眸,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冷光。 周围乡亲看着他这森冷锐利的模样,不由得都心中发寒。 这陆家老幺,还真和原先不一样了! 任凭冯正安怎么挣扎用力,都无法撼动陆向荣的腿骨半分,“你踏马……” “嗯?”见他还敢骂脏话,陆向荣眼睛一眯,脚下力道顿时增重几分! 冯正安整张脸都嵌在了泥地里,口鼻里灌满又腥又冷的泥浆。 连绵不断的雨水,冲刷着东星村每一条黄土乡道。 周围乡亲看得目瞪口呆。 谁不知道冯家这几个小子个顶个的能干。 浑身腱子肉,精悍强壮,更是出了名的好猎手。 现在却被陆向荣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的余地? 冯正安脸上满是不甘,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他浑身哆嗦。 屋里听见动静的陆国强掀开屋门帘子喊了一句,“荣娃子!” 黝黑满是横纹的脸上,朝着陆向荣使了个眼色。 众目睽睽之下,不能落人话柄。 陆向荣冷笑了声,沾满泥泞的草鞋在冯正安脸上碾过,“要不是我爹明事理,今天我就让你吃一肚子观音土回去!” 随后便松了脚。 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的冯正安,黑红的脸上阴沉难看,“我看你们家是要搞团伙主义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殴打生产队长!” “你们一家子要反了天不成!” 陆向荣眯着眼看去,眸底危险冷光迸射,“你一大清早来砸门,生产队长咋了?生产队长就能毁坏老百姓的财产了?” 冯正安一噎,“我弟弟危在旦夕,是你在水下拦了他的生路!你们老陆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来啊!你们几个立刻给我把陆向荣押走,杀人偿命,他就该被枪毙!”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立刻走上来几个身强体壮的民兵。 陆向荣目光一狠,“你动我试试,我让你们冯家在村里身败名裂!” 轰! 这话震得大家伙瞠目结舌,“这是啥、啥意思?” 第73章 彻底结仇 整条东星村的土路上,大家伙都鸦雀无声,纷纷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就连冯正安,心跳都漏了一拍,梗着脖子嘴硬道:“红口白牙的你瞎说什么!这些年,我们冯家为村里做的贡献,大家伙都有目共睹!” “你一张烂嘴叭叭几句就能抹去了?我看你们陆家就是存心挑拨离间!” 冯正安怒目圆睁,招手就让那几个民兵上来押人。 此时,陆向安和陆向平也从屋里抄着家伙跑了出来,手里拿着铁镐和烧火棍,“我看谁敢动我三弟!” “真当我们陆家没人了不成!” 陆家兄弟块块隆起的肌肉充满力量感,小麦色皮肤在雨幕里张弛有度。 看上去就不好惹。 冯正安额头青筋暴起,脸上沾着的泥泞干巴成块,“你们一个个的要反了天不成!” “陆向荣蓄意谋杀我四弟,必须去城里接受调查!你们家要是敢包庇,就一块进局子团聚!” 一张黑脸上,神色温怒涨红。 恨不得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他看向陆向荣的眼神更是喷火。 陆向荣站在原地,狭长的黑眸眯起,冷意弥漫。 这几个民兵是非不分,拿着每个月的津贴和粮票却不干人事。 前世,他二哥想守着家里老小,不愿意去矿场。 这几个民兵却被冯家收买,每月多领了几斤粮票和工资补贴,就硬生生把他二哥架了过去。 专门在矿场安排了最重的劳力活。 陆向安进去没半个月,人就瘦脱了相。 更是积劳成疾,在冯家不断的压榨下,最终和大哥双双死在了矿里。 每每想起这些,陆向荣心中刻骨的恨意汹涌,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们有逮捕令吗?没有确凿证据,只凭冯明顺一面之词就敢抓我?” “我看你们冯家是要在东星大队只手遮天了!” 字里话间好似都含着冰碴,寒气摄人。 冯正安万万没料到,陆向荣居然说话如此凌厉,字字锥心。 现在对作风问题查得紧。 就算他爹是大队长,一旦被传出思想有问题以公谋私,这位置怕是也坐不住了。 冯正安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他气得鼻孔冒烟,“你……” 蓦地,他满肚子话顿时噎在了嗓子里。 只见陆向荣不紧不慢地上前几步,在他耳侧低声说了一句。 言简意赅,并没几个字,可偏偏让冯正安彻底变了脸色。 他惶恐惊骇地看过来,“你、你!” 陆向荣唇角勾起,“要是还想保着你们一家子在东星大队的好日子,就给老子夹着尾巴做人!” “再赶上门来找茬,进局子的就是你们一家老小!” 而且是把牢底坐穿的那种。 他低沉的嗓音,唯有二人能听见。 而不远处在自家房檐下看热闹的村民,只见两人的嘴瓮合,却听不见声音。 再加上雨势不小,并听不真切。 他们只能看见冯正安脸上惶恐至极,却又凶光毕露的神情。 “这冯家老三和荣娃子说啥呢?咋看着有点扭曲。” “自从亲家没做成,这两家在村里可是势如水火啊……咱们还是别往上凑了。” “话说这荣娃子咋就突然支棱起来了?开窍哩!” …… 乡亲们在雨幕中窃窃私语。 众猜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而此刻的陆家门口。 冯正安拳头攥得咯吱响,太阳穴更是青筋猛跳。 最终,他阴沉着脸看向民兵,“你们几个回去吧,是我们误会陆向荣了。” 那几个民兵愣神的瞬间,冯正安转身面向陆家门口,“这事是我太过着急,不能光听我弟弟的一面之词,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纷纷惊骇地看来。 陆向平兄弟俩更是纳闷,这冯正安的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大。 相较于众人的不可置信,陆向荣显得平静多了,“知道错了就行,这次是我们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计较。” “否则要是把这事告到城里,稽查大队和红袖章能把你家查个底朝天。” 最后一句颇为意味深长。 冯正安死死攥着拳,面色僵硬,“那可要多谢你了。” 陆向荣勾着唇,龇着白牙笑道:“不用说这场面话,你家赔给我们十斤粮食就成。” “毕竟这杀人犯的罪名要是传出去,我连媳妇都娶不上,影响了名誉也找不到好差事,你家养着我们兄弟几个?” 冯正安牙都快咬碎了,“陆向荣,你踏马别太过分!” “嗯?”陆向荣闻声,漆黑的眸子瞬间眯起,“不愿意?” 勾起的唇角弧度不大,却凛冽冰冷。 只要冯正安敢说一个不字,他立马就将冯海生作假的账本捅到城里领导桌上! 刚才他跟冯正安说的也正是这事,只不过没透底。 模棱两可的话,才更让人心中害怕。 现在的冯家,根本不知道他手上掌握着什么消息。 冯正安脸上肌肉气到抽搐,“好,我这就回家给你取!” “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陆向荣没搭理他。 而是悠哉地将双臂枕在脑后,抬步走向乡亲,嗓门洪亮地说道:“还请乡亲们给我作证,冯明顺任意妄为,不明原因地进了排水渠。” “给大家伙添了麻烦不说,还差点儿把丢命的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 “现在冯家亲口承认污蔑了我,对我声名造成影响,特此赔偿十斤白面细粮。” 十斤细粮?! 这话一出,冯正安脸上又青又紫。 刚才这死废物可没说要的是细粮! 这年头有多少人家连苞米面都吃不上? 陆向荣倒好,张嘴就要白面大米! “俺愿意给荣娃子作证,清者自清,你是怎么救了大家伙的,咱心里都有数!” “是哩,我听陈壮说是荣麻子让他去告诉咱提早防洪的。” “俺也愿意给荣娃子作证……” 村里的乡亲齐声喊道。 整齐淳朴的声音穿透淅沥雨幕。 房檐滴下的脏水,无论如何也无法冲刷绿叶原本的润泽。 这场闹剧很快就散去,冯正安咬牙切齿地转身,阴沉眉眼上满是不甘。 他家就这么被陆向荣给算计了! 老四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陆向荣,陆国强,你们一家子都要付出代价!”冯正安一拳砸上石墙,目光森冷阴翳,“老子要你们血债血偿!” 第74章 巨蟒缠身,危! 这雨接连下了两天一夜,好歹总算见收。 陆向荣左右被吵得也没了睡意,冲了杯热乎的麦乳精,吃了两块桃酥饼子。 他巴咂两声嘴角,“这玩意齁甜,真喝不惯。” 陆向安没好气地扒拉完碗里的饭和鸡蛋,“有麦乳精喝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陆向荣嘿嘿一乐,随后径直从屋里拿来了河道底下发现的那把枪。 咔嚓几下上膛,枪支每个零件都被陆向荣熟悉了一遍。 此刻,他眼眶微微泛着热意。 细致到里面每一个螺丝弹簧都毫无保留地露在他眼下。 这枪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用起来完全没问题。 突然,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弹去身上雨水落叶的陆向平走了进来,“我瞧着雨小些了,要不咱们去农场那边看看?” 陆向荣眼前一亮,顿时起身说道:“我看行!” 一旁的陆向安,刚拿着锤子铁钉修好了短腿凳子,瞪过来说道:“就知道你小子快憋出屁来了。” “就没一天能在家安生坐住的!” 陆向荣无所谓地耸着肩膀,“那咋了,我这叫积极上进,大队都应该给我评个先进!” 这番恣意凛然的话,惹来兄弟俩的一致白眼。 但两人始终唇角含着笑,眼中满是欣慰。 兄弟三人商量好了之后直接抄起家伙,带全了东西进发农场! 陆母不放心地追出来几步,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进陆向荣怀里,“你们兄弟三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雨天路滑,深山岭子里更是有绿水头子,一定要小心啊!” 银丝鬓发间,那双满是和蔼的眼睛充斥着担忧。 陆向荣与自家兄弟对视一眼,勾唇笑道:“娘放心,我们肯定满载而归!” 陆母泪眼婆娑,“娘不要什么猎物,吃糠咽菜也行,只要你们平安。” 看着母亲放心不下的身影在门前,久久不肯离去,陆向荣不由地叹了一声。 三人正式启程! 赶着的牛车在寂静乡路上泛起吱呀轴转声。 被雨水浇透的土路上,到处都是黄泥浆。 牛蹄子踏上去,顷刻溅起泥水四散。 兄弟三人披着蓑衣坐在牛板车上。 陆向荣深邃的眉眼泛出一分冷冽,“咱们这次去的那处谷里深涧,远比咱们村里的那条河道还要湍急。” “不过我都已经探好了,下了陷阱带上渔网,咱们肯定能捉上一大波甲鱼!” “而且那边平缓的河溪还有鱼虾,泥沼姬里藏着的鲶鱼更肥,一条就有二十来斤!” 陆向荣边说边比划。 双掌拉开的距离,跟他上次带回家的鲶鱼差不多大小。 别看这鱼生活在泥沼,环境肮脏。 可肉质肥厚鲜嫩,家里小孩老人最爱吃! 陆向平手里握着草绳鞭子,“我跟山青家借来了渔网,咱们两家的搭在一起用,足够了。” 兄弟三人一路交谈,原本要个把时辰的路程,过得倒也快。 转眼就到了农场山脚下。 陆向荣扫了眼周遭。 农场这边,家家户户都闭着门,路上看不见个人影。 “我把牛拴在这里吃草,梁主任只要看见就知道咱兄弟来了。” 陆向荣抬手就把牛缰绳拴在了山脚下的树干上,拉紧系结,省得牛跑了。 随后,兄弟三人抓上渔网背篓就顺着土坡爬上了山。 噼啪落下的雨点打在茂密灌木的枝叶上,发生阵阵舒适的白噪音。 原本天气就发阴,现在进了林里更是昏暗几分。 细碎的光透过交叠杂密的枝叶晒透进来。 而密集瓢泼的雨点落在蓑衣上,逐渐汇聚成水流淌到地面。 陆向荣根据记忆里的路线,带着兄弟俩径直到了那处河流山涧。 响彻在耳畔的那股潺潺泉水声,愈发的清洌。 甚至鼻尖都能闻见与雨水浑然不同的味道。 很快,兄弟三人站上了石壁。 陆向平眯了眯眼,沉稳的脸上透着一丝凝重,“这处的水流还真是急啊,人要是掉下去,只怕连浮木都抓不到。” “荣娃子,这底下真有货?咋看着也不像啊。” 湍急涌动的水流拍上岸边石壁,白浪一阵盖过一阵。 混浊沉底的泥沙全部被卷起,河流泛着砂石黄色。 陆向荣点了点头,“我上回捞的甲鱼就全是这里的。” “这块河流涌急的地方,也是甲鱼最肥的。” “还有…… “诶哟握草!” 陆向安身子一歪,他脚底踩的石头上布满黑绿苔藓,一个没站稳就向前趔趄地摔去! 他猛地喊出声。 幸好陆向荣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拽了他一把。 “呼,呼!” “这里滑得很!” 站直了身子的陆向安大口喘息着,刚才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陆向荣无奈地笑了声,眉眼泛起锋锐冷芒,“这里到处都长着湿滑苔藓,而且地势陡峭,大哥二哥小心了!” 熟悉地形后,就是撒网捞鱼。 宽大黑绿的结实渔网径直抛下,在整条河道上方形成半扇形的封锁。 哗啦! 渔网霎时坠入河底。 浮在上面的塑料抛子起起沉沉。 “我在那边还下了不少陷阱,几天功夫过去,也不知道上没上货。” “二哥,你去平溪那边抓鱼呗,我跟大哥收陷阱。” 陆向荣双手抱臂,戏谑着开口道。 陆向安一拍胸脯就直接应下了,“我抓鱼那可是一把好手!” 兄弟三人直接分成两波。 河流岸附近的泥地早就吸饱了水,踩上去又软又绵。 深陷的脚印在泥浆上,恨不得让人刚踩上去就打滑。 “我嘞个乖,荣娃子你下的所有陷阱都没落空!” “这里头还有螃蟹鱼虾呢!” 陆向平咂舌不已,嗓音中满是惊诧。 陆向荣咧嘴一乐,刚要说话,却猛然瞳孔一缩! 他浑身汗毛倒竖,龇目欲裂地喊道:“大哥快趴下!” 第75章 雨林激战 “什么?” 陆向平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手里还抓着渔网的一角。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后脖颈拔凉,好似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滴在了他脸侧? 嘶嘶—— 突然!陆向平浑身肌肉都在此刻绷紧了。 他听着这森冷的声响,身为村里的娃,再熟悉不过了。 他后面有蛇,而且体型不小! 陆向安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大哥,快跑啊!” 这条蛇站起来足有成年男子高,粗壮的蛇身比水桶也不逊色几分。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条蛇通体漆黑,布着密密麻麻的软鳞片。 猩红的蛇信子不断嘶嘶吐着,竖起的金褐色瞳仁在雨天泛着绿光。 “我、我动不了!” 陆向平拔腿就要跑,可他腿脚早就被这蟒蛇尾部紧紧地缠住。 随着愈发收紧的蛇躯,他只觉得胸腔在不断挤压。 四面涌来的压迫让他呼吸不畅,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站在不远处的陆向荣当机立断,直接甩过了肩后背着的枪。 瞄准镜下的那双眼睛,锋锐有神,泛着阵阵冰冷,“大哥别动,尽力放轻松,不要抵抗它的力道。” 听了他的话,陆向平即便是在生死关头,也尽力深呼吸。 放轻松,不让自己身上每一处肌肉都紧绷。 毕竟如果不断反抗,这样反而更容易引起蟒蛇的死亡绞杀。 砰—— 子弹在下一秒迅速出膛,擦过无数雨滴! 这一腔文中狠地命中在了蟒蛇的尾端。 “嘶嘶!” 紧紧缠绕住陆向平的蛇身,瞬间松了力道。 吃痛的蟒蛇绷紧寸寸鳞片,吐蛇信子的声音愈发大。 “大哥,跑!” 陆向荣手里这把枪,在短时间内只能发一颗子弹。 剩下的全靠人力装填。 他手上动作有条不紊,乱中有序,同时朝着前方大声喝出。 陆向平被狠狠摔在地上,顾不上浑身泥泞和发痛的四肢,拔腿就朝着前头陆向安招手的位置跑。 而陆向荣则是被这条蟒蛇死死锁定。 蟒蛇这东西阴歹毒,最是记仇。 刚才陆向荣打枪伤了它,它更是盯上不放了。 陆向荣一时也有些头皮发麻,眼前这条,绝对算得上是巨蟒! 粗壮的蛇身布着黑色反光的鳞片,通体菱形花纹更凸出寸寸椎骨。 这条蛇立起来约莫两米高,毕竟能把身形壮实的陆向荣卷离原地。 而一旦落地,匍匐在地上游形时,竟然足足有五六米! 此刻它嘶嘶吐着蛇信子,盘踞在前方一块巨石之上,如同小山一般。 蛇头上那双森冷的瞳仁死死盯过来,瘆人不已。 陆向安接应到大哥后,满脸凝重的看向前头,“今天下雨,山里潮湿阴冷,这片地方腐叶枯枝又多,难怪窝着大蛇!” 蛇最喜欢在这种地方做窝。 陆向平从竹篓子里捡出了那把老爹的猎枪,背上就朝着侧方跑去,“来不及想那么多了,赶紧去接应老三!” 而陆向安则是抄起弓弩,转眼搭上几只被削尖的竹箭,“畜牲还想吃人成仙不成,拿命来!” 嗖嗖就是几只竹箭射出。 带起的赫赫破空声,让前面丝毫不敢大意的陆向荣猛地出声喊道:“二哥,别!” 可已经为时已晚,飞速朝着巨蟒射去的几支竹箭已然到了半空。 只见巨蟒霎时蛇头贴地,立刻蜷曲身体。 极高的防御力就算是竹箭也无法刺穿。 巨蟒直接被这几支竹箭激怒,它匍匐在地,绷直的身子更是攻击姿态。 朝着陆向荣就发起了猛攻。 巨大的黑影扑面笼罩下来,甚至遮挡住了一片雨水。 迎面带来的,还有浓重的腥臭味。 一旦被这条巨蟒卷住,那就等于到了阎王殿门口。 蟒蛇已经长到了这般地步,绞杀力绝对不是盖的。 陆向荣绷紧了皮肉,暗骂一声,径直抓住头顶老树垂下来的藤蔓。 臂力绷到极致,纵身一跃就荡出去十几米! 而张开獠牙大嘴,撕咬而来的蟒蛇扑了个空。 柔软卷着椎骨的蛇身,在原地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调转。 那双蛇瞳从始至终,死死盯着陆向荣。 “三弟!”陆向安猛地大喊一声。 他们兄弟两人穿梭在林间,脚下的泥泞和烂叶不断在打滑,甚至裹满了脚下的草鞋。 兄弟二人根本来不及顾上这些,只一味观察着前方动静,生怕陆向荣有什么好歹。 此刻,陆向荣已然借着藤蔓荡到了远处的树干上。 才刚抱住树干就觉出手上一片粘腻,低头一看,正是分泌出来的树脂。 陆向荣顿时心中一喜,“有办法了!” “大哥,你们去前面那片坡上接应我,想办法生起火来,冒点烟!” 蛇这种畜牲不靠视力,全靠红紫外线的感知和嗅觉。 而且现在的风向正好吹向他们这边。 不说天时地利,那也是天不亡他! 陆向平两人转头就朝后跑,“好,你撑住,自己多加小心!” 林子里。 巨大的蛇身游移在灌木地面,卷起的枯枝全被碾断,发出阵阵簌簌声。 听得人头皮发麻。 雨点砸在陆向荣头顶的宽叶树上,稀稀拉拉地落下来。 陆向荣随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看来今天又是一场硬仗。” 他咋也没想到,在农场这附近的林子里居然有这般巨蟒。 随后,他当机立断! 直接把枪背到身后,从腰里抽出短刀,将树干和树枝上分泌出来的树脂全都刮到手心。 黏黏糊糊一片,极具粘合性。 这可是做爆破的好材料。 陆向荣唇角倏尔勾起,“绝对让这家伙好好喝一壶!” 簌簌—— 不等陆向荣把手里树脂揉成团,脚下林间猛然爆发出阵阵声响。 细嫩的树苗被拦腰折断,而周遭生长着的野草灌木更是被碾压进地面,彻底等着腐烂当养料了。 粗壮蛇尾噼啪地甩在地面,震起雨水飞溅! 这时候,邻里昏暗无比,几乎不透光般。 轰隆! 一声闷雷炸起! 随着几道闪电,陆向荣猛地看见了出现在自己大腿处,与膝齐平,仰起的蛇头。 横纹遍布交杂着鳞片的蛇头,泛出阵阵森冷的光芒。 头部有着尖锐的凸起,且那双竖起的瞳仁如同血线一般,正死死盯着他! 嘶嘶吐出来的猩红蛇信子冰冷发臭,四颗尖锐獠牙勾着粘腻津液。 蟒蛇张开腥盆血口就咬来! “握草!” 泥马,这个距离躲不掉啊! 第76章 别说,直接干 这他妈谁看了谁不做噩梦! 陆向荣一惊,脚下打滑,差点从树干上摔下去! 幸好他反应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旁边的树枝分叉。 情势危急,也来不及多想了。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干! 他单手抱住树干,保持身体平衡。 近战没法儿用枪,陆向荣腾出右手,一把抽出腰后别着的短刀。 神色一狠,径直将匕首插进了蛇眼! “嘶嘶——” 近乎于低吼的蛇声响彻在整片林间。 眼睛是蛇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没有任何防御。 陆向荣神色狠厉,抓着刀柄径直在蟒蛇眼睛里转了一圈才拔出来! 鲜血飞溅。 这时他整个人都纵身一跃,顺着巨大的蛇身直接跳下了地面。 而这条蛇也没打算放过他。 仗着蛇躯粗大健壮,居然硬是将蛇尾缠上了树干,整条蛇都攀附上来。 粗壮的蛇尾猛然一记就拍上了陆向荣后背! 砰! “我次!不讲武德啊你!” 陆向荣猝不及防,直接被甩飞出去。 整个人都砸在泥浆潭里,身上狼狈不已。 原本披着的蓑衣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 陆向荣身上被淋了个彻头彻尾,干脆也不在乎了。 他绷紧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骨头,准备来一场难缠的硬战。 这蟒蛇体形壮实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瞎一只眼就能阻挡战斗力的了。 陆向荣眼神微微聚焦,随着眼眶发热,他清晰看见了这条蛇体内有多大的蛇胆。 这可是上好的中药材,到城里能卖极高的价格! 以及……这条蛇后腹处血肉模糊的伤口。 陆向荣眯了眯眼,那是三道极为狰狞的虎爪撕痕! 看来这条蛇曾经和老虎缠斗过。 不知道是为了争夺地盘还是猎物。 陆向荣咬了咬牙,手里的武器有限,根本没法撼动这条蛇啊。 心中思绪快速活络起来,修长宽厚的掌心将刀柄握得越来越紧,骨节几乎用力到泛白。 后背一抽一抽的痛,那蟒蛇抽来的尾巴把他骨头都快拍酥了。 “荣娃子!烟点好了,然后呢!” 蓦地,不远处传来大哥陆向平急切的嗓音。 陆向荣猛地抬头看去,只见缕缕黑烟在前面树底冒出。 鼻尖微动,这是松枝的味道! “咱们兄弟心有灵犀啊!” “大哥你带着松枝朝我这边跑,二哥,你开枪吸引这条蛇的注意力!” 暴雨越下越大,劈头盖脸地砸在他们身上,几乎在周遭形成一阵水雾。 被雨浇透的墨绿林中,充斥着腥味,这种窒息压抑感又哪是言语能形容出来的。 陆向荣快速思考着,“要想斩杀这条蛇,首先要破坏它的热感应系统。” 松枝冒起的烟带有温度,而且足够紊乱蟒蛇的嗅觉。 只要能创造那么一两秒的空差,就足够了! 而前面,体型庞大的蟒蛇飞速朝着这边游移过来,嘶嘶蛇信感知着方向。 它右侧的瞳仁已经是黑洞,粉红色的血液顺着鳞片流下。 明明眼睛受损,周遭林里又黑暗昏沉。 这蛇却偏偏能准确锁定陆向荣的位置,当真是诡异至极。 那粗壮的蛇尾更是将周遭灌木径直拍断,灵活的椎骨给它提供了绝对的攻击性。 “畜牲,你爷爷我在这儿呢!” 砰砰! 随后飞奔过来的陆向安一声大吼,两枚子弹接连射出。 兄弟三人肾上腺素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 蛇头向西侧偏移。 而紧盯着它的陆向荣,正好抓住了这零点几秒的空差,霎时端起了手里的黑枪! 蟒蛇眼睛下三寸,那里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褐色鳞片。 正是蟒蛇堪比热成像的感知点。 砰—— 陆向荣毫不犹豫,瞄准镜后的那双眼睛如鹰隼般死死瞄准。 紧接着就是一枪射出! “嘶!” 这一枪,正巧命中在蛇眼睛下方三寸处。 整条蛇都猛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蜷缩成一团,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吼声。 而周遭树木更是被巨大蛇尾给拦腰拍断。 飞奔过来的陆向平,差点被一尾巴扫住脑袋,“吓死我了,还以为要交代在那了。” 陆向荣剑眉一挑,“这条蛇现在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咱们兄弟一鼓作气,干!” 陆向安在远处,更是朝着这边猛招手,“别忘了,还有我呢!”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各朝三个方向朝着这条蛇发起了总攻! 老大老二在侧方给陆向荣打接应,而陆向荣则是不急着开枪。 他手上用力,把刚才从树上挖下来的树脂压实,直到成一个褐色团子。 那条蛇被激怒得彻底,嘶吼着在林间横冲直撞。 陆向平眉头一沉,“不好,这是发狂了!” 陆向荣漆黑的眉眼逐渐眯起,闪过一道危险冷芒,“大哥,你退远点!” 听到这话一愣的陆向平,半点犹豫都没有,转头就朝着侧边跑。 他心里有种直觉,自己这三弟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大动静了! 而就在他跑开的那一瞬,整条庞大硕状的蛇驱就以破竹之势碾压了过来。 尤其是张开的血口,四肢獠牙不断泛着寒光。 尖锐拢出的蛇牙尖锐根粗,能毫不费力扎穿人的骨头。 陆向荣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近了,再近点……” 陆向荣攥紧了手里的黑枪,锋锐的眼神紧锁前方。 距离逐渐被缩短拉近,他甚至能闻见蛇嘴里腥臭的味道。 旁边看着的陆向荣更是捏了一把汗,“荣娃子,你在干什么,快跑啊!” 下一秒。 陆向荣眸中冷光乍现,“就是现在!” 他手里成型的树脂团子直接被扔到了蛇嘴里! 极具粘性的树脂狠狠卡在四只獠牙上,让它闭不了嘴。 陆向荣紧接着就是一枪打出。 轰! 冲天黑色的蘑菇云顿时炸起! 巨大的蛇形黑影,直直地朝陆向荣扑去。 在旁边的陆向平兄弟俩红了眼,登时抉眦大喊道:“荣娃子!” 第77章 蛇蛋?谁说没有 暴雨如注,更何况在这茂密湿冷的林子里能见度更低。 而他们只能看见前面腾腾滚起的黑烟,几乎笼罩了整片山涧。 那条巨蟒的硕大身影,直直将陆向荣压在了下面。 陆向平两人龇目欲裂,眼底瞬间红血丝遍布,“荣娃子,坚持住!” 他们这辈子都没跑出过百米冲刺的速度。 顾不上腐烂泥叶里的砂石硌穿脚底皮肉,他们只知道唯一的弟弟危在旦夕! 顺着精壮腰身流下的雨水,径直滚进裤腰。 两人疯了一样狂奔上前。 然而当黑雾散去,却被眼前一幕震住。 “荣、荣娃子?” 只见刚才那树枝爆炸的威力堪比炸弹,半边蛇头都被炸烂了! 翻飞的碎肉混着蛇骨飞溅出来,零零落落地溅在陆向荣身上。 他几乎被浇成了一个血人。 陆向荣浑身上下裹着粘稠的血浆,从蛇尾巴底下爬出来,龇牙乐道:“大哥二哥,我没事,好着呢!” 说完还原的转了一圈,有手有脚,全须全尾。 除了受点皮肉伤,后背青紫一片,再也不见其他伤口。 陆向安红着眼冲上前,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你要吓死我跟大哥了!” 三兄弟在这片下着暴雨的林中拥簇,劫后余生的喜悦席卷而来。 随后,陆向荣看向地面早已死透,动弹不得的巨大蛇身。 “这条蛇估计得有个两三百斤了吧?” “咱们扛下山,还不知道要怎么吓坏乡亲。” 他说话带着戏谑。 毕竟这么大的巨蟒,除了深山老林,其他地方确实不常见。 一般村民进山,也只是在外围挖野菜和草根。 恐怕这般黑色菱形巨蟒,连见都没见过。 陆向荣动了动肩颈,刚才被蛇尾巴抽的那一下,他整个后背都闷闷的痛。 “到时候咱们砍些竹子,做个担架抬回去!” “让咱们村的男女老少也都看看,咱老陆家以后顿顿都能吃上肉!” 陆向安笑骂着捶过来一拳,“冯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咱呢,生怕找不到由头,你还敢拖着这么大条蛇回村游行?” “我看你最近是有点发飘了。” 陆向荣扬着眉梢,笑得恣意。 随后就抹去了落在脸上的水珠,脚底下,草鞋踩进腐叶和泥浆里直打滑。 陆向荣找了块粗糙凸起的石头,蹭了蹭脚底,“到时候咱们把这蛇割开,留些给农场这边。” “剩下的咱们带走。” 兄弟俩一致同意。 此刻,林子里弥漫着泥腥和蛇血的苦臭味。 陆向荣从旁边地上捡起刀子,顺着蛇椎骨就斜刺进去。 撕拉! 韧性的蛇皮被割开,陆向荣眼睛眨都不眨,直接把手伸进了蛇腹。 他根本不用摩挲,蛇胆的位置在他眼前,犹如透明的经络图。 骨节分明的手掌直穿过去,捅咕两下,直接掏出来个完整的墨绿色蛇胆。 这利索的动作压着狠劲,看得陆向安打了个冷颤,“我说荣娃子,不会是那冯家闺女拒绝你之后,你就变态了吧?” “以前连杀鸡都不敢看,现在居然敢徒手掏蛇胆?” 也难怪陆向安惊讶了。 原先的陆向荣,在地头看见只大点的虫子都得叫唤半天。 陆向平在旁边笑了两声,随后看向旁边山涧激起的白浪,“也不知道网子里上货了没有。” “被这蛇耽误了半天时候,也没顾得上去那边看看。” 他们被这蟒蛇一路逼近了林里。 现在距离那条湍急汹涌的河流,少说有个几里地。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肯定能上货,就是时间问题。” “咱们可是拿了新鲜的野味肉做饵,甲鱼本来就是食腐的杂食动物,看见这好吃食,抢还来不及呢。” 关键是这片地带湍急汹涌,底下暗流遍布。 一般的小鱼小虾直接就被水冲走了,就算甲鱼想吃,那也来不及。 而大型的,它们也吃不到。 要不是甲鱼抗饿,估计都长不了这么肥。 光看那墨绿色的龟背,也能看出来有年头。 兄弟三个把蛇扛起来,直接甩到了山涧那边,方便走的时候带下山。 陆向平突然往刚才那位置看了一眼,“你们说……会不会附近有蛇蛋?” “这么大的蟒蛇,肯定得有窝吧。” 陆向安甩了甩肩膀,扭过头来调侃道:“大哥,我看你是想吃蛇蛋了。” “就算有蛇蛋,咱上哪儿找蟒蛇的窝去?” “蟒蛇叼滑喜阴,栖息的地方一般都极为隐蔽。更别说这下着暴雨的林里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枯枝腐叶,找也没法找啊。” 兄弟两人在前头说着。 殊不知这话落在陆向荣耳朵里,完全可实现! 他深邃的瞳孔好似划过一道幽光,旋即朝着周围看起来。 倒是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随着眼眶周遭的脉络愈发滚烫,陆向荣折身直接钻进了旁边一处不起眼的羊肠小道。 这里好似未被人踏足过,灌木横生,杂草都有半人高。 草鞋踩在枯枝烂叶上,发出一阵滋溜滋溜的打滑声。 蓦地,陆向荣眼前一亮,当即招手回身喊道:“大哥你们快来!这还真有蛇蛋!” 只见前头一处极为隐蔽,被干枝落叶交叠的土沟子里。 正有一处洞穴凹陷。 洞口十分粗壮,而且深邃。 陆向荣比划了两下,洞口和刚才那条蛇的体型差不多。 陆向安快步跑过来时,就看见陆向荣早就跳进了沟里,他怀里抱着个窝。 里面是好几棵硕大圆润的蛇蛋! 比村里大鹅下的蛋,还要大上两圈。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嘶……你小子是啥狗屎运气啊?居然还真被你找着了?” 陆向平则是快速下去帮了把手,“这么大的林子里找蛇窝,无异于大海捞针,要不说我们家荣娃子就是有福呢。” “我想来这边撒尿来着,谁知道能看见这个?”陆向荣嘿嘿乐了两声,随便找了个由头,一笔带过。 满窝的蛇蛋数了数,足有十来颗! 兄弟三人乐得合不拢嘴,“收了收了!” 林子里的雨势不见小。 陆向荣抬眼看向天边,“咱们速战速决,要是能拉上来两网子甲鱼,先见好就收,大不了明天再来。” “好!” 很快,兄弟三人再次回到了山涧前。 差点摔下去的陆向安,这回长了个心眼,特意在自己腰上拴了条藤蔓,“我看这回河神还敢拉我做女婿不!” 第78章 王八生死局 陆向荣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一抽,“二哥,你没事吧。” 怎么感觉家里最不正常的就是二哥啊。 陆向安站在石头上,双手叉腰看着地下黄沙滚动的河流,大笑几声。 陆向荣:…… 行,他二哥彻底疯了。 言归正传,陆向荣逐渐靠近急流。 他清晰看见岩缝底下的那些青黑色背甲,个个宽厚坚硬。 要说这甲鱼,最好吃的就是背甲裙边和腿上的肉! 肥嫩流油,有嚼劲! “我掂量着差不多了,来,咱们先收网!” 陆向平粗糙的手掌已然攥住鱼网子的一角。 兄弟三人合力开始往岸上拽。 然而,湍急的水流带起阻力加倍。 陆向荣咬紧牙关,“一二三,我走你!” 他们一鼓作气,干脆把整个网子都拽了上来。 只见里面黑黢黢,密密麻麻翘起的全是王八头。 突然离水的甲鱼不适应环境变化,挣扎着就要往地下泥浆子里钻。 陆向安满脸新奇地蹲下身子,“好家伙,真肥呀!” 他跟前正是一只黑绿色的甲鱼,比他四只拳头都大。 那背甲厚实,上面还带着自然生长的纹路。 结果他才刚伸出手,那王八瞪着一双绿豆眼直接从壳里伸出脖子咬过来! 这种大小的王八要是咬上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轻则少块肉,重则骨头和筋都得断。 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陆向安根本来不及往回缩手了。 “我嘞个……” 唰! 不等陆向安闭眼迎接痛苦,一道寒芒猛地破空而来。 陆向荣一直关注着两哥哥这边的动静。 看着这一幕,眼中神色骤冷。 手里刀子霎时飞出! 腕骨在甩出刀子前,运劲借势。 利刃犹如离弦之箭,直直砍上了甲鱼向外伸长的脖子! 突然间,猩红的王八血飞溅。 湍急的河流在崖壁上拍出白沫子,这水腥味本来就刺鼻,现在再加上王八血,更难闻了。 快步上前的陆向荣抓过背篓,直接扣上了这些个不安分的甲鱼。 “别看是王八,但一点也不怂,看见肉就想咬。” “这里头的獠牙,轻而易举就能夺下一块肉来。” 话落,他直接捡起那被砍断的甲鱼头。 掰开嘴,露出里头坚硬的短齿。 等兄弟三人把接连几个网子和鱼篓都拉上来时,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不知不觉,他们在农场山上泡了一天。 “今天咱们可是满载而归啊!” “俺滴个乖,光是甲鱼就有二百多斤了吧,更别说咱们打到的那条巨蟒。” “这还不把梁主任给震惊一把?” 看着满地的猎物,陆向平和陆向安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唇畔上扬的弧度充斥着喜气劲儿。 这时,陆向荣从远处林子里拖来一个竹竿做的担架。 连接处都是用坚韧的藤蔓和柳条绑着的,结实又耐用。 实在用不住了,断开绳子还能当柴烧。 “那咱们就先下山吧,天色不早,不然娘他们该担心了。”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当即拉上甲鱼网兜和被分割成几段的巨蟒往山下走去。 殊不知,早就看见被拴在山脚老黄牛的梁正国,已经等他们等了个把时辰。 “咋还没下来?这天都黑了。” 梁正国有些心焦,披着蓑衣在歪脖子树下来回踱步。 窸窸窣窣…… 突然,他听见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连忙抬头看去,只见陆家兄弟三人拖着不知是什么的重物,正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 雨天路滑,山上泥泞苔藓遍布,更是上山容易下山难。 梁正国面色一喜,他们仨人虽然狼狈,可都没受什么伤。 连忙上前,“你们三兄弟还真能干啊,没事就行!” “其实那条河道湍急,抓不到也没事……嘶!” 话都没说完,他猛地一个倒抽气就刹住了脚。 只见兄弟三人后面合力拉着的绿色网子,几乎快被撑爆了。 里面密密麻麻涌动着的黑绿背甲,正是甲鱼! 而且个头极大,一看就肥! 这要是炖汤出来,不知道有多滋补。 而且更关键的是那条水桶粗的巨蟒。 吊起的蛇头露出尖锐獠牙,在黑夜雨幕下泛着冷光。 陆向荣咧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开,“主任,我们兄弟没让你失望吧?” 梁正国哪还顾得上这些,连连鼓掌叫好,“行行行,老陆没白养你们三儿子啊!” “这得有几百来斤了吧?” 陆向荣朝后扫了一眼,“那就得辛苦主任,叫两个人搬来个秤砣。” “咱们到时候也好分。” 梁正国大手一拍,直接转身叫来两个腿脚快的后生。 眨眼功夫就把秤砣用牛板车拉了过来。 陆向荣身上披着蓑衣,肩膀头子一甩,就先将蟒蛇段都扔了上去。 指针唰的快速转动,直接瞬移到了最大的数字上。 “这条蛇就有二百七十斤?!” 不仅是周围负责称量的村民,就连梁正国都大吃一惊,满眼骇然。 陆向荣勾唇笑道:“还有这网子甲鱼。” 他话音一落,陆向平就把网兜子全都甩了上来。 甲鱼,二百三十五斤! “你们兄弟上山,一天不到的功夫就抓了五百来斤的猎物?!” 梁正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张老脸上满是震撼。 他真想不通,冯家到底是咋想的? 把这么能干的陆家兄弟硬是赶到农场来了。 否则东星村现在家家户户都能分上一口甲鱼肉汤喝了。 等他开口,陆向荣先声道:“主任,按照咱说好的,我给你们留五成。” “剩下的我们可就带走了啊。” 梁正国一怔,随后爽朗大笑道:“你小子倒是个敢干的,成!” “要不是你,村里人也不知道那条河里还有肥甲鱼,这大雨天更喝不上汤。” “拿走吧!” “好嘞!”陆向荣美滋滋地贫了两句嘴。 跟着自家俩哥哥扛上蛇肉,拎上甲鱼,直接回村! 结果才刚到村口,就看见两个民兵正堵在他家门前。 陆向荣周身戾气乍显,“你们在干什么!” 第79章 怼的就是他 话音低沉凛冽。 这一嗓子吓了那两个民兵一跳。 轰隆! 恰巧此刻打起了一声闷雷。 骤然闪过的雷电照亮那张轮廓冷硬的脸。 陆向荣站在雨雾里,左右稍微靠后站着的是陆家老大老二。 披着蓑衣的高大身影,几乎完全融入暗下来的天色。 这哥仨身上透出的压抑感十分迫人,比他们这两个民兵还能震慑人心! 其中一人快速回过神来,“你们陆家随意狩猎,破坏了生态平衡,现在要收缴你家的枪。” 这话一出,陆向荣眸子微眯,“现在都没颁布禁枪令,你凭啥说收就收?” 不用想也知道是冯海生那老东西想出来的阴招。 那俩民兵也是浑身一凛,没想到陆向荣会拿当今政策说事。 俩人喉咙发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向荣脸上的冷笑更甚几分,“况且我们又没在东星大队打猎,梁主任都还没说什么。” “谁让你们来的就回去告诉他,少闲吃萝卜淡操心!” “我们陆家的事轮不着他管!” 一双锋锐逼人的眸子瘆人发寒。 两个民兵对视一眼,面色皆有些发沉,这回去怎么交差? 随后干脆咬牙说道:“这是村长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别让我们难做,赶紧把枪交出来。” “否则你就是不服从管理,要搞特殊不成!” 陆向荣慵懒低沉的嗓音上扬,“那你就让冯海生亲自跟我来说。” “枪给不了一点,有种就从我手上抢过去。” 气氛剑拔弩张,好似一触即发! 大雨滂沱之下,随风飘洒斜打过来的雨让人睁不开眼。 正当两方对峙,谁亦互不相让的时候,一道沉稳的嗓音响起。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啊,怎么,向荣你又在闹事了?” 听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嗓音,陆向荣倏尔皱起了眉头,扭身看去。 只见一看似斯文,穿着办公室正装夹克衫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 手里撑着伞,身上没落半滴雨,就连发丝都是干爽的。 而这人的五官,与冯明顺兄弟几个颇为相像。 正是冯家老大,冯高义! 陆向荣眯了眯眼,他回来了? 这倒是有些意外。 毕竟按照记忆中的时间线,冯高义在秋收后才会回来。 一方面是要从家里拿钱铺平官路,另一方面是要把他大哥二哥带进矿场。 矿里招工的消息,就是冯高义透给冯海生的! 听说现在已经在城里当了官,每天就是坐办公室批条子。 看着人模狗样,实则心里肠子肮脏黑绿。 陆向荣冷峻的眉眼浮现讥讽,“冯高义啊,怎么,去了城里几年,倒只学会污蔑人这本事了?” 锐利如刀的视线扫过来,周身气势冰冷。 比起在城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冯高义,竟也是毫不逊色! 冯高义清俊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雨幕里打量着眼前的陆向荣。 出乎意料的是,陆家的老大老二竟然没主动护着? 这倒是奇怪,以往哪次不是生怕陆向荣挨欺负。 尤其是陆家老大,即便陆向荣混成那样,也依旧护着。 冯高义笑了声,斯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向荣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同村,自小一块长大的。” 陆向荣单眉微挑,“这么好,那你借我一百块钱。” 冯高义:? 他古怪的视线顿时扫过来。 不是,这陆向荣脑袋不正常了吧。 陆向安在后头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直抽,“荣娃子,啥臭毛病,上来就跟人借钱。” “滚回去!” 说完就推搡着陆向荣进了家门。 陆向安抬头对上了冯高义,两人原本都是精壮高大的骨架子,差不了多少。 但这几年,冯高义自打去了城里,就没干过重活,也没怎么晒过太阳。 比起晶状黝黑的陆向安,他更多了几分文人的阴郁。 陆向安掂了掂枪口,“不好意思啊,我们家荣娃子年纪小。” “你差不多都三十了,就别跟他计较了。” 说完就直接揽着大哥进了家,砰的一声关上门。 震的房檐上雨珠坠落速度更快。 冯高义举着伞,和那两个民兵站在雨里,面色阴沉。 金丝框眼镜下的那双眼,再没了方才的温和斯文之态。 “这陆向荣倒还真和以前不一样了,看来有些事不好办啊。” 他眼中晦暗不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民兵一听,好似找到了可倾诉的人一般,顿时叫苦连天。 “高义哥你是不知道啊,这荣娃子不仅跟你妹退了婚,而且接连上山,不是打狼就是打熊!” “反正就没空手下过山,现在还得了农场主任那边的赏识,咱连个二话都不敢说。” “话说也不知道荣娃子啥时候有了这好身手……” 几人的话落在冯高义耳中,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 看向两人的目光闪过不屑,随便附和两句就快步回了家里。 要不是今天县城里有事耽误,他也不会天黑才回来。 此刻的陆家。 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地面灰石板上,逐渐渗出一条蜿蜒水路。 月光打在水面,波光嶙峋地泛着冷光。 屋里,地上摆着个火盆,外面被风吹进来的湿气尽数遮挡。 火盆里埋着几个洋芋,泛出阵阵焦香。 “瞧你们三个身上衣裳都湿透了,赶紧换下来吧,别生病了。” 陈霞从屋里拿出来三件汗衫,还有毛巾。 陆向荣嬉皮笑脸地接过来,“谢谢大嫂。”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擦水的簌簌声。 陆国强坐在炕头抽着旱烟,“刚才外头是冯家老大?” 陆向平搬着板凳坐到火盆前烤手,手皮都被雨水泡皱,阵阵发冷。 “对,我看着他应该是有事才回来的。” 父子几个在屋里交谈,火盆里烧着的柴火正旺,偶尔发出几声噼啪爆响。 闷头吃烤洋芋的陆向荣一声不吭,低垂的眸子里闪过凛锐。 他知道,冯家最阴险的就是这冯高义。 显示自己没少吃他的暗亏! 这货整人的方法多的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而推动了其他事件轨迹偏离,冯高义这么早就回来,肯定没好事。 陆国强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大红色的纸,面上闪过无奈,“你们看这是啥。” 第80章 惊现野人参 兄弟三人凑上去。 上面还贴着用红纸剪出来的“囍”字。 “三天后冯玉燕结婚,这是刘瘸子让人送来的请帖。” 说是请帖,其实也就是裁好的纸上写好名字,再加上两句祝福语。 陆母咬断了缝衣裳的线,“这冯家闺女结婚还真是风光。” “今天我听见她娘特意扎到人堆里说,刘瘸子不仅给了三转一响,还有六十六块钱的彩礼哩!” 陆向平两人连连咂舌,“这么多?!” 这年头,一般人家娶个媳妇也就是吃顿饭,出点肉菜。 再给个十几块做彩礼,置办几尺布料做衣裳。 六十六块钱,已经是天价了。 放眼周边村里,哪个大姑娘小媳妇值这价钱? 更别说孙玉燕还…… 陆向安嘴快,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知道跟谁搞烂的破鞋,也就刘瘸子愿意娶。” “冯玉燕那心高气傲的,不就是看上他家有钱了?刘瘸子比不上我三弟一根手指头呢!” 陆向荣嘴角一抽,“二哥你快拉倒吧,我可不想跟那个贱女人再有啥拉扯。” 说完,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他嫌晦气! 陆国强叹了一声,“这话自家知道,可不兴往外头说。” “大家伙都顾着村长和他家几个儿子,谁也不敢言语,心里知道也就得了。” 这时候刚好二嫂从厨房端着热汤进来,还贴了热乎酥脆的苞米面饼子。 熏制好的肉干混着缸里腌着的咸菜,剁碎,夹着饼子吃别提多香了。 “诶哟!” “老天爷,吓我一跳,你们咋打这么多猎物回来啊?” “不会把人家农场那边的河都掏干了吧!” 二嫂惊讶的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院里空地。 那些个大肥硕的甲鱼还活着哩! 探着脑袋钻出渔网,偶尔喝两口地上的雨水。 屋里在炕头的几个娃,听见这话,全都纷纷跑出去看热闹。 尤其是最调皮活泼的虎子,裤腿都溅湿了一片。 陆母笑了声,“咱家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这么多肉也吃不完啊,我明天拿只甲鱼去看看你孙婶子。” “以前咱家没粮食的时候,她没少接济。” 陆向荣懒懒地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块桃酥,“行,都听娘的。” “等着雨彻底停了,路好走些,我就再进城一趟。” 陆向平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他这是又要去黑市了。 只嘱咐陆向荣小心,也没再多说别的。 第二天清晨,原本瓢泼大雨,说停就停了。 刚打开门,雨后初晴的好天气直刺眼。 天空是那般蔚蓝,连飘着的朵朵白云都有不同形状。 不像后世那样污染严重。 陆向荣不用等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穿的暗蓝色汗衫是陆母亲自缝的。 自打重生回来,他就没了睡懒觉的习惯,每次都是家里第一个起的。 抻了抻懒筋,活动几下筋骨。 陆向荣抓起靠在墙角的小镐头和背篓,就出了家门。 下过雨的清晨,大雾四起。 林子里到处都涌动着上下浮沉的一层水雾,能见度不超十米。 在山脚下还好些。 可一旦越过山坡,到了半山腰,空气里弥漫的水汽就将身上衣衫全部打湿。 黏腻的粘在肉上。 “这滋味可真难受啊。” 陆向荣在满是泥浆的山路上踩着松针,留下一个个脚印。 胶鞋被雨水泡过,发出吱吱的声音。 边走边看,顺手拔出几株草药扔进背篓。 这些都是常见治痛风,要不就是消炎去肿的。 能内服,可外敷。 接下来的日子,他也少不了上山,还是常备这些药比较好。 不一会儿,风吹过红林茂土。 他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清香,却也盖不住林里动物粪便的腥臊。 走了个把时辰,天边日头越来越浓。 大雾终于快散了,只留下一点残留挂在枝头。 树叶上的雾气凝成水珠。 蓦地,陆向荣停在半坡处,眸子微眯。 “这里应该有草药才对啊。” 他话落,用手指去触碰树干上的灰绿色糙皮。 一层菌子覆在上面,又潮又湿。 他微微地弯曲了一下手指,弹去落在手上的菌粉,这玩意有毒。 随着眼眶微微发热,陆向荣迅速扫过周围。 倏尔目光一凌,百步之外,一棵树很不对劲。 树根周围的苔藓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像被什么滋养着。 “这倒不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陆向荣眯了眯眼,呢喃一句,径直快步走过去。 唰地抽出腰后猎刀,锋利的刀尖轻轻拨开上面一层腐叶。 暗红色土壤里冒出几棵粗根植物,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特别。 但是和寻常看到的杂草……却有明显差距。 尤其是根茎茂叶顶端,顶着的那一小颗红粒! 陆向荣霎时瞳孔扩大,脸上闪过惊讶的喜意,“不会吧……这好事儿被我碰上了?” 心中的猜测念头呼之欲出! 窸窸窣窣! 而当他正想动用透视眼往下再细看几分时,突然,身侧动静乍起。 陆向荣神色一狠,抬手就抓上了这玩意儿的脖子! 腕骨微旋,陆向荣手上力道没把控好,咔嚓一下就把它脖子捏断了。 定睛一看才知道,是从草从后头窜出来的花栗鼠。 “还以为是啥呢,收了。”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 虽然他对老鼠肉无感,可现在这时候粮食紧缺,能有一口算一口吧。 旋即他复而低头看去,只见在一块腐木缝隙里漏出块光斑,正巧打在那抹茱萸红上面! 这草叶芦头长得粗壮密集,正所谓每年生一轮。 而他眼前这颗,已经有数百轮! 随着眼部经络发热,血液流速加快,他清晰看见地底下那体灵腿短,肉质紧实的白胖子! 周遭林子寂静,陆向荣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弯开附近的松泥,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野人参?!” 我嘞个乖,这玩意可不一般啊! 陆向荣伸手就要去摘。 嗖—— 一支冷箭对着他面门直射而来! 第81章 偷袭者不明身份 陆向荣突然目光一狠,下意识的危机感让他更快于思考,直接侧身一个滑铲就闪到了老槐树后面。 铿! 那只弩箭穿透风声,稳准地扎进树干三寸! 而如果刚才他没躲开,这支箭必定射穿他的脖颈。 陆向荣汗毛倒竖,一双漆黑眸子泛起迫人凌厉,反手扣住短刀。 他上山本来想着挖些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根本就没打算狩猎。 手头没有猎枪,更没有远程弓弩。 局势对他很不利啊…… “该死,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陆向荣忍不住暗骂一声。 现在雨刚停,林子里到处都是泥浆湿泥。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留下脚印。 更关键的是,刚才他那一滑铲,没什么用力就出溜了十来米。 后面那人明显是奔着他命来的。 这时候要是转头就跑,人的两条腿再怎么倒腾,也快不过弓弩射箭。 此刻,林中寂静无声。 静到能听见远处山谷溪里的青蛙呱叫,林子里吹过的风簌簌带动树叶作响。 树叶上的露珠和雨点交杂,淌到树下站着人的肩头。 陆向荣眉头微沉,手腕微微旋转,不动声色地将短刀探出去半寸。 刀刃薄如蝉翼,却能折射光源。 蓦地,陆向荣双眼微眯。 一个人影隐动在灌木丛后,此刻正在朝着他慢慢靠近。 而那人手里举着的,赫然是杀伤力极强的双木弩! 这玩意儿要是弓弦拉满,能轻而易举射穿野猪皮。 刀刃微微转动,试图想看清那人的脸。 顺着刀面往上看去,弓弩后面是件粗蓝汗衫,似乎是棉料子缝出来的? 而且这个人身子很是精壮,块块隆起的肌肉看着就是壮汉。 肩膀肌肉连接着脖颈,再往上…… 嗖—— 不等陆向荣看清这人的脸,一支木箭霎时射来! 径直刺穿了树上落下来的两片叶子! 陆向荣眉头一沉,攥紧了手里短刀。 不等它往回收那支尖锐木剑就射在了刀刃上。 “铿锵”颤动的刀刃几乎晃出了残影,陆向荣手腕阵阵发麻。 在这支箭射来的极大冲击力下,他腕骨周围的筋脉血管也受了波及。 啪、啪。 抑扬顿挫的踩水声从树后不远处响起。 很明显,那人洞察了自己的意图,甚至还在不断靠近。 陆向荣低垂的眸中闪过锋锐冷光,舌尖抵上牙根,转了转发麻的手腕。 “有点意思,东星大队有这身手的,恐怕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但现在还不明这人的身份,更不明白他的意图。 陆向荣薄唇几乎都要抿成一条直线,放轻身心。 不动声色地俯身抓起那支木箭,以及旁边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 “呼、呼……” 陆向荣故意加重了自己的喘息声,听上去好似受到惊吓回不过神。 后面那人脸上浮现一丝得意,随后往前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正是这一个空档,陆向荣手里石头赫然甩出去! 砰! 木箭再次被发射出一支,显然是和那石头对撞。 闷沉的碰撞声响起,陆向荣上前一个飞冲就把这人压在了地上! 捏紧拳头就朝这人的脸上打去! 砰砰—— 拳拳到肉。 而这人也不甘示弱,反应奇快的抬臂格挡。 坚硬的臂骨交叠,硬是没把脸露出来半分。 陆向荣眼眸不由得眯起,倏尔冷笑了声,“敢干这害人命的事,却不敢露脸?” 不等他喘息片刻,陆向荣抓过旁边被击落的石头,直接砸上了他的小臂! “呃!” 这人扛不住了,吃痛出声。 旋即有力的双腿夹住陆向荣腰腹,径直向旁边带去! 两人摔在泥地里打了个滚,身上满是泥浆草叶。 湿冷黏腻的触感传来,陆向荣眸中冷冽更甚。 那人脸上蒙着一片黑色三角巾,根本看不出模样。 沙哑的嗓音比枯树乌鸦还沉,“去死吧!” 他手腕一翻,一把小刀赫然脱手而出! 锋利的刀尖带起破空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向荣唇角不屑地勾起,如若换作之前,或许他要如临大敌。 可如今在他眼中,这柄刀子飞来的轨迹犹如透明。 “以为这就能把人杀死了?呵。” “回炉重造去吧!” 陆向荣话音落下的瞬间,手里那把短刀径直飞射而出。 两柄刀子对冲,在这布满湿润雾气的林间,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嗡声! 而陆向荣甩出刀子的力道更加精准,几乎完全破开对面这柄小刀的攻势。 直直朝着那人的面门而去! “不好!”男人瞳孔一缩,飞速往旁边闪。 终究为时已晚。 刀子擦着他的臂膀飞过,顷刻割破衣裳。 霎时空气中都多了丝血腥锈味。 而那人精壮的胳膊上也出现道血痕,绽开的皮肉流出刺目鲜血。 他下意识捂住了胳膊。 可却还是被陆向荣看见了上面一颗黑痣。 村里这么壮实的汉子很多,可如果说胳膊上有黑痣的……他还真没留意过。 顾不得那么多,如果形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提膝就给了他一个记窝心脚! 这人猝不及防,被巨大力道撞得连连后退。 砰的一声! 后背更是狠狠砸上了粗糙的老树皮。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人。” “以为拿面巾挡着,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了?” 陆向荣话音低沉冷陟,径直健步如飞的冲了过来。 张开的五指距离男人面巾不过咫尺之遥! 男人眼中凶光毕露,“该死!” 他猛地暗骂出声。 随后不甘心地看了眼那抹老树底下的朱红,咬了咬牙,干脆转身跑开! 步子踉跄不稳,可速度却不慢。 陆向荣没有恋战,缓缓地停在原地,没有再追。 经过这么一番激烈缠斗,他布鞋上已然贱满泥浆。 裹着腐叶的黑泥给他把鞋底都加厚了几分。 随后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就把那株野人参拔了出来! “果然是个白胖的好货!” 陆向荣黑眉一挑,直接把这百年龄的人参收了。 小心翼翼地拨开触须上沾染着的黑泥,揪来几片宽大的草叶,裹着就塞进了怀里。 珍贵的人参到手,他这才有功夫扭身朝那人跑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条道,正是下山的小路。 而这条路,是被东星大队村民们踩出来的。 平时有不少妇女上山挖野菜摘蘑菇,就连村里娃娃都能跟着大人上山割猪草。 能知道这条路,必然是东星村的。 那人到底会是谁呢…… 正当他站在原地沉思的时候,一道喊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荣娃子!你个天杀的,咋又自己上山了?” “人家林知青都找到家里去了,你赶紧给我回去!” 第1章 重生1979,上门赘婿! “陆国强,拿了这笔钱,以后荣娃子就是我冯家的赘婿了。” “冯队长,你要好好善待我家荣娃子……” 陆向荣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惊诧的看着眼前八十年代风格的老旧客厅。 在身旁,是他年轻了几十岁的父亲和“岳父”。 以及一个二八年华的靓丽少女。 少女皮肤白净,时不时娇羞的低头,用余光在看着陆向荣。 陆向荣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瞬间握紧双拳,心中怒火升腾,恨意滔天。 这个少女,竟是他的妻子冯玉燕! 眼前的场景,似乎正是自己18岁那年。 那一年,母亲重病卧床,家里没钱治病,整个东星大队,唯有大队长冯家肯借钱给陆向荣母亲治病。 唯一的要求,那就是陆向荣入赘冯家,与冯玉燕成婚。 面对这个要求,当时年轻气盛的陆向荣,想也不想就选择了答应。 毕竟,冯玉燕在十里八乡,也是小有名气的小美人,不知有多少同龄人想要一亲芳泽,陆向荣自然也在其中。 当年的他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好吃懒做,除了长得俊点,几乎被所有的老一辈不喜。 能和冯玉燕成婚的同时,还能拿钱给母亲治病,哪怕是入赘,陆向荣也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哪曾想,入赘冯家之后,会是他悲惨一生的噩梦开始。 念及此,陆向荣咬得牙关嘎嘎作响,恨不能将眼前这个歹毒的女人以及整个冯家送入地狱! 可恨,眼前一切不过是幻想罢了。 如今的他不仅年老体衰,还被冯家当成精神病,关押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中苟延残喘。 不对劲! 陆向荣眉头微微一挑,眼前的一切,真实得不像幻境,他指尖不由用力在手臂上用力一掐。 “嘶……” 强烈的刺痛感,让陆向荣醒悟过来。 他,重生回到了1979年,和冯家商讨入赘的那一天! 一切都不是梦! “我……真的重生了!” 陆向荣一阵错愕,紧接着看向身旁的陆国强,内心转瞬悲痛万分。 “爸!” 陆向荣一把激动得抱住了陆国强。 自从入赘冯家之后,冯家便利用他的一切,来压榨陆家,导致陆国强在五年之后,死在一场山体滑坡之中。 这一直是陆向荣内心的一个不解的心结。 “怎么了?是不想入赘吗?” 陆国强不明所以的拍了拍陆向荣的后背安慰。 入赘,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一件极为让人看不起的事情。 哪怕明面上不说,村里人背地肯定也会戳他脊梁骨。 “对,我不想入赘了!” 陆向荣平复了下心情,果决回答道。 上一世,他选择入赘冯家后,本以为会过上家庭和睦的日子。 却没想到,冯家利用他,疯狂压榨陆家一家子。 名义上介绍陆向荣几个哥哥下矿赚钱,实则通过陆向荣的名义,暗中剥削工钱,最终导陆家两兄弟齐齐在矿中遇难而死。 为了养育几个孙子孙女,陆父陆母只好辛苦劳作,最终心力交瘁,陆母因丧子之痛,悲伤过度而亡。 好不容易大侄子凭借努力考上大学,却被冯家强取豪夺,以陆向荣的名义夺走了大侄子的大学名额。 最后更是抢夺陆家田地,导致陆向荣的二位嫂子和几个侄子侄女无家可归。 在陆向荣察觉一切真相,要讨回公道之时。 冯家对外谎称陆向荣患上了精神病,将其常年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折磨。 这一世他怎么可能再愚蠢的重蹈覆辙。 歹毒的一家人! 他想杀了冯家人的心都有! “不想入赘,那就不入赘!” 陆国强当即将一捆钱,重新放回了桌上。 冯海生顿时面色一沉,一拍桌子怒声道:“陆国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谈好了,你竟然敢变卦?” “大队长,钱我没拿,自然也就算不得数。”陆国强说道。 实际上,他也不希望陆向荣入赘冯家。 那样对于陆家而言,也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然而,一直没说话的冯玉燕,此时却委屈巴巴的看向了陆向荣。 “难道向荣哥哥不喜欢人家?” 那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仿佛诉说陆向荣的狠心,怎么会拒绝她这么漂亮的女人。 呵! 恶心的女人,演技真好! 上一世,陆向荣不知被这副表情欺骗了多少次,早已经对此司空见惯,不可能有丝毫的心软。 恰在这时,陆向荣眼前世界一变。 映入眼帘的是赤条条的冯玉燕几人,陆向荣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冯玉燕的身上。 不得不说,冯玉燕身材凹凸有致,确有几分资本。 但,上一世陆向荣不仅看过,还蹂躏过,对此倒也没有太过激动。 反倒是冯玉燕腹中的胚胎雏形,让陆向荣满心震撼。 原来,冯玉燕在和自己成婚之前,就已经有孕在身了! 陆向荣不由握紧双拳,怪不得儿子一直都和他不亲近,甚至还没少殴打谩骂过他! 在那孩子身上,他从未感受到过一丝父子亲情。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孩子! “呵呵……” 陆向荣心中冷笑。 不愧是你冯玉燕,好歹毒的女人!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冯家对自己的谋划! 让自己入赘,害了自己一家就算了,结果到头了,儿子还不是亲生的! 陆向荣此时恨不能将冯玉燕千刀万剐。 但,他还是忍住了。 杀人一时爽,但他也难逃脱罪责。 反正他现在已然获得新生,那就慢慢玩吧! 上一世所遭遇的所有苦难,陆向荣发誓,会百倍、千倍的还回给冯家! 陆向荣松了松双拳,长长呼出一口气,才说道:“我不喜欢你,所以这事就此作罢!” 这一声充满了决绝。 说完,陆向荣直接站起身来,就要转身离开冯家。 身后的冯海生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死要面子活受罪,陆国强你不想救你老婆了?” 此话一出,陆向荣不由停住了脚步。 冯海生此话不仅是在威胁陆向荣,更是在威胁陆国强。 陆母重病卧床,急需要钱治病。 这并不是小数目,也是因此,陆向荣父子才会求到了冯家。 现在,冯海生依旧用这一件事,想要以此来拿捏陆向荣父子两人。 第2章 接盘?有多远滚多远! “钱,你不要了吗?” 冯海生智珠在握般,不急不缓说道。 陆国强脚步顿了顿,不甘地握紧双拳,眼里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最终还是咬牙道:“荣娃子说啥就是啥,怪我陆国强没本事!” 冯海生以为能够用陆母重病的事情,拿捏陆国强和陆向荣二人。 却不知怎地,陆向荣忽然像是转了性子般,让他开始有些看不懂。 明明先前自家提出入赘时,陆向荣这傻小子还欢天喜地不已,恨不得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能和冯玉燕成婚。 结果,陆向荣一下子又改了主意,不入赘了。 “荣娃子,你确定不要这笔钱给你母亲治病?”冯海生再次追问。 陆向荣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了!” 重活一世,拥有后世的见识,陆向荣不信自己赚不到治病的医药费。 更何况,突然获得的透视能力,更让陆向荣对于未来,多了几分把握。 在透视能力之下,他不仅能够看穿衣服布料,就连地底下面的情况,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何必再需要冯家的那笔钱。 眼见陆向荣已经下定决心的模样,一旁的冯玉燕终于慌了。 “爸~” 冯玉燕拉了拉冯海生的手,面露紧张之色。 她自然不是真的喜欢陆向荣,而是,她的肚子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况且陆向荣长相俊朗,合她心意,可比附近其他臭男人好多了。 冯玉燕不自然地摸了摸肚子。 明明一切都说好了,她也想不通陆向荣为什么突然变卦。 冯海生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女儿的情况,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他才迫不及待地想要陆向荣入赘,掩盖这个丑闻,同时还能拿捏陆向荣。 但是,现在事情出现了变化,他不得不做出妥协。 “这样吧,我们再谈谈!” 冯海生拉住了陆国强,看向陆向荣说道:“如果你觉得入赘没面子,我可以让玉燕嫁给你。但是这笔钱就不能直接给你们了,到时候你们要还我双倍利息,还要有三转一响当彩礼!当然这笔钱你们家可以慢慢还!” 冯海生就不是个吃亏的主。 哪怕急着嫁女儿,他该有的利益一分不让。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十分大的让步,毕竟冯玉燕长得青春靓丽,他不信陆向荣还会拒绝。 陆国强迟疑地看向陆向荣。 他能够察觉得到陆向荣是喜欢冯玉燕的,否则先前也不会同意入赘。 三转一响的彩礼对于他们这些农户而言,无疑是非常高的。 哪怕是城里姑娘的彩礼,可能都没这么高的彩礼。 不过,只要陆向荣想要,大不了陆家一家人咬咬牙多过几年苦日子。 冯玉燕此时也急匆匆跑到陆向荣身旁,拉住他衣袖撒娇道:“向荣哥哥,玉燕愿意嫁给你,你就娶了我吧!” 她有自信,这一招绝对能够拿捏住陆向荣这个啥也不懂的纯情小男人。 然而,她失败了! 陆向荣毫不留情地甩了甩衣袖,抬脚就朝着门外走去:“你冯家的女儿,我无福消受!” 冯家父女还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歹毒样。 彩礼都不知道冯海生是凭什么开得出这个海口的! 真当冯玉燕是仙子不成? 要三转一响就足够离谱了,借个治病钱,利息比高利贷还高。 到头来,还是一个接盘的二手货! 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这种烂货,自己怎么可能看得上! “好你个陆向荣,不知好歹!”冯海生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气得怒拍桌子,啪啪作响,“今天,你们要是敢离开,那就别怪我冯海生不客气了!” 冯海生这是拿他大队长的名头,来压陆向荣父子,想要逼迫二人就范。 看来,对方也是狗急跳墙,想要给冯玉燕找个合适的夫婿。 然而,今日的陆向荣早已经今非昔比,怎么可能被冯海生一两句话给威胁到。 哪怕冯海生有大队长的身份,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使坏。 最多也就是在工分上面做些手脚罢了。 对于大队中的农户而言,工分就相当于钱。 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被扣工分会是天大的事情,让本就吃不饱穿不暖的家庭雪上加霜。 但是,从现在开始,陆向荣有自信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自然不必怕冯海生的威胁。 “爸,走吧!” 留下一句话,陆向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冯家,陆国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儿子离开了。 “好好好,好你个陆向荣,好你个陆家!” 冯海生满脸不爽。 冯玉燕则是一脸愁苦:“爸,怎么办?” 好不容易上钩的鱼竟然跑了,冯玉燕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怎么办?现在你知道怕了?”冯海生冷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找个男人嫁出去!” 闻言,冯玉燕脸色瞬间苍白。 “陆向荣!你别想甩脱老娘!” 冯玉燕握了握拳,眼里流露出歹毒的谋划! 门外,有不少好事的村民正围在冯家门外。 在见到陆向荣父子出来后,连忙围了上来。 “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谈妥了?” “嘿嘿,能入赘冯家,和冯玉燕那小妞成婚,荣娃子你真是捡到宝了!” “何止,我看是陆家祖坟冒青烟了!” “呵呵,说好听是入赘,到底还不是个倒插门!”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语气中的羡慕嫉妒恨毫不掩饰。 这样的情形,陆向荣经历过何止一次。 自从入赘冯家后,他就一直被村民们看不起,叫他倒插门都已经是最轻的侮辱了。 这次,陆向荣不打算再惯着这些家伙,直接双手一推,怒喝道:“滚!” 一群人直接被陆向荣推倒。 陆向荣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双手。 似乎获得透视能力的同时,自己的身体素质也获得了巨大的提升。 “我和冯玉燕再无瓜葛,不希望再听到有关的谣言!” 跨过人群,陆向荣径直离开,丝毫不给这群村民好脸色看。 陆国强咽了咽口水,朝着周围村民说了两句抱歉,也就离开了。 只剩下一群村民倒在地上,鸦雀无声的看着陆向荣离去。 陆向荣的强硬态度,让他们一时没缓过神来。 第3章 家庭困境,没钱治病! 陆向荣和陆国强有些沉默地朝着家中方向走去。 一路上,上一世许久未见过的低矮瓦房,再一次出现在眼前,陆向荣忽地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因为冯家人,上一世的自己让家人生活凄凉。 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脚步不由在一座瓦房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怎么了?”陆国强上前关心询问。 “没事。”陆向荣摆了摆手,甩去脑海中不好的想法。 这一世,什么都还没发生,一切都可以挽回! 深呼出一口气,陆向荣推开了有些年头的老旧木门。 吱呀—— 木门打开,陆向荣迎面便撞到一道人影。 “哎哟——”女人的惊呼响起,紧接着就是锅碗瓢盆掉地的声音。 “大嫂,你没事吧?”陆向荣连忙上前,想要拉住大嫂的手。 “别!”谁知大嫂却是连忙闪开,一个扭身,直接扑通摔在了地面上。 陆向荣的手僵在了半空,同时想起了自己在家里其他人心中的风评。 因为是陆家最小的小儿子的原因。 陆向荣从小就受到陆国强夫妻的疼爱。 别说大哥、二哥夫妻俩,就连那几个侄子侄女,也不如陆向荣在家里的分量高。 这也就造成了陆向荣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性格。 在陆家中,更是无所畏惧的小霸王。 大嫂的下意识闪躲,估计是怕陆向荣愤怒而伤害她。 “啊!我……我没事!”大嫂反应过来,连忙就起身去捡地面上散落的锅碗瓢盆。 “对不起,大嫂。”陆向荣歉声道。 “是我的问题,不该出现在门后。”大嫂依旧将问题揽到了自己身上。 陆向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看来,自己即便在家人心目中的印象也极差,不是一下就能扭转过来的。 陆向荣打算后面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改变。 叹了口气,陆向荣这才朝着屋内走去。 这个时间快到傍晚了,但是大哥、二哥、二嫂,还有几个侄女,依旧还在田地里挣工分。 家里唯一读书的,也只有大侄子一个人。 大嫂留在家里照顾卧床的陆母时,同时负责家里的内务。 屋内。 一名四五十岁的妇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陆向荣再见到妇人的那一刻,鼻头一酸,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床头边。 “妈!” 抓着陆母的手,陆向荣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怎么了,谁欺负我家荣娃子了?” 陆母虚弱地睁开眼,温柔地擦了擦陆向荣眼角的眼泪。 即便很虚弱,也依旧在安慰着陆向荣的情绪。 “没有谁欺负我,只是我没有同意入赘冯家,也没有给你拿到治病的钱。”陆向荣痛声说道。 “没事,只要荣娃子过得开心就好。”陆母依旧安慰道。 虽然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妇女,但陆母作为一个母亲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半晌,陆向荣平复了下心情,这才郑重道:“妈,放心吧!即便没有冯家的钱,我也会想办法给你治病的。” 对于陆母的病况,陆向荣也有大致的了解。 起因是不小心划破了小腿,为了省钱,陆母只是弄了些草药来敷。 结果没两天就开始发烧,伤口流脓。 家里好不容易掏出点积蓄,让村医打了两针青霉素,处理了下伤口。 但情况也只是稍微缓解。 想要得到更好的治疗,还是需要送到城里。 否则,别说是一条腿,可能整个人都保不住! 而送到城里住院治疗,少说要三四十元。 这笔钱,哪怕他们一家不吃不喝半年,也都不一定掏得出来。 听到陆向荣安慰的话,陆母只是欣慰地笑了笑:“荣娃子长本事了,妈相信你!” 陆国强站在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只觉得今天的陆向荣,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不仅懂事了,也更加的有了男人的担当。 良久后。 在田地里挣工分的大哥、二哥等人也都回到了家中。 陆家一共十一口人。 大哥大嫂夫妻俩,生了三个孩子,一男两女。 二哥二嫂则只有一个男孩。 此时,除了躺在床上的陆母外,其余十人皆坐在了饭桌前。 除了大侄子外,另外三个小布丁双手脏兮兮的,指甲缝里塞着黑泥。 陆向荣却知道,他们仨并不是贪玩去玩泥巴,而是下地里去干农活,挣工分去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可三人中最大的也不过10岁,另外两个分别8岁和7岁。 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玩耍的年纪,他们就已经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陆向荣只觉得以前好吃懒做的自己,真是混蛋一个! “吃饭了。” 大嫂给每人面前端上了一碗玉米糊糊,和一个硬邦邦的黑面窝头。 玉米糊糊单纯就是玉米面加上野菜熬成的面糊,胜在便宜,能维持个温饱。 黑面窝头则是红薯和高粱面混合,做出来的馒头,特点是又黑又硬。 一碗这样的玉米糊糊和黑面窝头,不仅难以下咽,对于陆向荣这样的成年人而言,更加难以吃得饱。 但,如今的情况,有的吃就不错了。 哪怕再难吃,陆向荣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这样半夜才有精力干活。 “我吃饱了。”放下碗后,陆向荣直接走出了家门。 不仅是为了给母亲治病,也为了改善现在的家庭条件,陆向荣急需要一笔大钱! 母亲的病情不能耽搁,最多两天,必须要有足够的钱给母亲医治才行。 那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搞到一笔大钱呢? 陆向荣走在街头小巷上,一双眼眸炯炯有神。 他发现透视能力不仅能够有看穿一切的作用,夜晚现在在他的眼里,和白昼也没什么区别。 此行,他的目的是黄家的一栋废弃老宅。 黄家,曾经是东星大队的一个地主,因为战争动荡,导致家破人亡。 也就因此,留下了一座仅剩断壁残垣的废弃老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十年后,冯家就是霸占了这座黄家老宅,打算重建后,挖出了一批银元。” 陆向荣低声呢喃。 因为冯家是村霸的原因,当时直接将那批银元给占为己有了。 陆向荣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批银元给找出来。 片刻后,陆向荣来到了黄家老宅附近,透视眼朝着地底横扫过去。 果不其然,在一处墙根的底下,看到了散落的十几枚银元。 第4章 挖出银元,君子报仇,只在朝夕! 看着墙根底下埋藏着的十几枚银元,陆向荣瞬间眼前一亮。 哪怕这时候的银元算不上什么值钱的古董,但是光凭银子本身的价值,就值不少钱了。 这地底里的银元别的不说,绝对是够自己母亲看病医治的钱了。 说不定还能剩不少。 直到此时,陆向荣提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现在,天色还早,路上还会时不时会路过晚回的村民。 因此陆向荣并不打算现在就动手挖土,免得引来不必要的觊觎,到时候还要掰扯不清。 于是,陆向荣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半路时,恰巧迎面走来四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为首一人背着一把猎弓,面上有股子阴翳之气。 “哟,这不是陆家那个四肢全废的荣娃子么?” “怎么不待在家里等着被喂饭,跑出来瞎溜达了?” 瞧见陆向荣,四人便停下脚步堵在了路间,还肆意地发出了嘲笑。 陆向荣对于这些嘲笑早已习以为常,不为所动,反倒是那背着猎弓之人,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此人名为冯明顺,是冯海生的第四子,年龄比陆向荣大了六岁。 仗着身强体壮,以及父亲大队长的身份,没少在东星大队横行霸道。 只是,现在还是公社,这家伙的霸道也有度,不敢太过肆意妄为。 直到公社取消后,冯家逐渐成为了村霸,冯明顺才肆无忌惮起来,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恶棍! 上一世,入赘冯家之后,冯明顺就没少欺辱陆向荣。 大哥、二哥更是被冯明顺骗去矿区挖矿,还以陆向荣的名义,各种压榨,克扣两人的待遇。 最终还导致两人死在了矿难中。 想到这里,陆向荣便不由得怒火中烧。 冯家一家子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听说陆向荣今天还去明顺家了,想要入赘给冯玉燕来着!” “只是,我听说后面荣娃子不同意来着,怕不是嫌弃你家妹妹吧?” “嘿嘿,我听说后面大队长都改口嫁给这小子了,结果他还是不识好歹!” “要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不如嫁给我呢。” 听到身边几个伙伴的调侃,冯明顺本就阴翳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他觉得是陆向荣让他难堪了。 傍晚的时候,冯海生还在饭桌上发脾气,大骂了他们一顿,导致他的心情不好,才想着约人出来打野猪。 没想到路上,还会遇到了陆向荣这个不开眼的家伙。 冯明顺气冲冲的大跨步朝着陆向荣走了过来。 一巴掌推向陆向荣的肩头,想要将陆向荣推下一旁的泥沟里。 结果,他一巴掌下去,感觉像是推到了一面墙般,陆向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 冯明顺挑了挑眉,心头猛然一惊。 陆向荣一个游手好闲又不锻炼的人,怎么挡得住他的力气? 正当他要加大力度之时,两声大喝从身后传来。 “冯明顺你想干什么?” “别碰我三弟,否则有你好看!” 陆向荣的大哥、二哥满脸严肃地跑了过来。 大哥陆向平直接一把拍开了冯明顺的手掌,脸上满是怒容。 二哥陆向安也来到陆向荣身旁同仇敌忾。 陆向荣心头不由流淌过一道暖流。 瞧见陆向平和陆向安两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冯明顺后退一步,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想让某些人夜间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别磕到碰到受伤就不好了。” “呵呵,大家都是一条大队的人,有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吗?” “好了,没事了,我们还是去抓野猪吧!” “最近野猪有点泛滥的迹象,我们可是在为大队做好事!” 见陆向平两人出现,其余几人走了出来和稀泥。 陆向平两兄弟一身肌肉,并不好惹。 冯明顺见状,只是冷笑地看向陆向荣:“以后有空我再陪你玩玩。” 这句话看似朋友之间一句简单的话,在陆向荣看来却充满了威胁性。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冯明顺本想动手,只不过被陆向平、陆向安的出现阻止了。 “玩?看来今晚我是得找时间和你们好好玩玩了!” 陆向荣心中暗道。 想到对方四人要去打野猪,陆向荣决定晚点进山陪他们玩玩。 “小弟,晚上你最好还是别随便在街上乱逛了!” “最近野猪夜间活动频繁,爸妈都很担心你。” “赶紧回去吧!” 大哥、二哥催着陆向荣往家走。 一副自己不回家,那就哪里都不能去的架势。 陆向荣只好应了下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在农村,油灯是极其珍贵的玩意。 因此,陆家并不舍得点灯,房间内黑乎乎的。 大家就靠着月光照入房间,摸索着前行。 这年代的农村,大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娱乐活动极其匮乏。 因此,陆向荣也只能躺在床上假装着入睡。 直到听到了隔壁屋响起了几道鼾声,陆向荣这才又悄咪咪地从床上爬起,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到门外。 拿了把锄头和砍刀,陆向荣就趁着夜色离开了陆家。 片刻后,陆向荣赶到了黄家的废弃老宅。 此时,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虫鸣。 注意到没有人路过的踪迹后,陆向荣这才动作轻微地挖起土来。 好在银元埋藏的位置不深,只是正好在墙根底下,才被忽略,遗留了下来。 一刻钟后,陆向荣终于挖出了地底下的所有银元。 可惜的是,这些银元只是普通的银元,并非是价值昂贵的冤大头。 不过,即便如此,能挖出15枚银元,陆向荣也心满意足了。 陆向荣对于这时候的银元价格,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如果是去供销社,那么银元的收购价格,大致在3-5元一枚。 陆向荣自然不会拿着这些银元去供销社出售。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哪怕是在这个年代,也依旧有黑市这样的地方存在,只不过一般人并不知晓。 由于常年游手好闲的原因,陆向荣倒是因此知道城里有几个这样的人物。 他打算明早进城,去找这些人问问价,再做决定。 至于现在。 陆向荣先赶回了一趟家中,将银元藏好,再将锄头放回。 提着一把砍刀,就朝着村后面的东星山赶去。 他可没忘记冯明顺对自己的嚣张。 君子报仇,只在朝夕! 有这样一个能够报复冯明顺,报复冯家的机会,陆向荣又怎么可能不去抓住呢。 第5章 小爷来陪你们玩玩! 趁着夜色,陆向荣在村间小路飞奔。 没多久,陆向荣就赶到了东星山山脚下。 东星大队,就是根据东星山,才取的名字。 陆向荣站在原地,耳朵微动,倾听着山中的动静。 自从获得透视能力后,陆向荣的身体获得了全方位增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听力。 在众多虫鸣声中,陆向荣听到了一声野猪的嚎叫声,撕破夜空,在山间震荡。 “看来,冯明顺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一般而言,野猪的习性是昼伏夜出。 所以到了凌晨时分,它们才会活动得更加频繁,会出来觅食。 想要捕获野猪的时机,就在这几个小时。 “还好没来迟。” 陆向荣摸了摸腰间口袋里放着的十几粒石子,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 一路上,他捡了不少小石子,尝试着抛了抛,发现在双眼的加持下,准度准得离谱。 所以捡了不少石子,看看后面能否有用得到的地方。 循着猪叫的声音,陆向荣在山中快速飞奔。 二十分钟左右,陆向荣便看到了百米之外的冯明顺四人。 此时,他们正包围着一头一米多长的成年野猪。 野猪的后腿流血,插着一根羽箭,显然是在冯明顺手中受了伤。 只不过,野猪生命力顽强,依旧躲在草丛之间,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冯明顺四人。 “哈哈哈,这头野猪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明顺哥的箭术果然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最好的!” “接下来我们有口福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么大头野猪,拿出城里换钱多好!” 四人分开四个方向,手里举着长矛,围住了野猪躲藏的草丛,另一只手里还举着手电筒。 不得不说,四人的打猎技术确实了得,配合得也很不错。 如果陆向荣再晚来十几二十分钟,估计四人就成功猎到野猪了。 不过现在,陆向荣自然不可能让四人成功。 “不是想玩吗?现在小爷来陪你们玩了。” 陆向荣心中冷哼一声,悄悄摸的距离更近了些。 “差不多了,赶紧杀了这畜生。” 冯明顺没有了耐心,朝着另外三人低声道。 三人点点头,举起了手里的长矛。 陆向荣能够清晰地看到草丛中,野猪瞬间紧绷了起来。 “该出手了!” 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出手就晚了。 陆向荣低喃一声,从腰间摸出石子。 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捏紧一粒石子,全身力量集中一点。 嗖—— 石子在夜色下,朝着冯明顺膝盖弯处射去。 “啊!” 冯明顺发出一声惨叫,膝盖一弯,整个人痛得跪了下来。 在这一时刻,野猪也瞄准机会动了。 对于冯明顺这个射伤了它后腿的罪魁祸首,野猪早已记恨在心。 现在见到冯明顺不知为何露出破绽,它毫不犹豫朝着冯明顺直冲了过去。 “嚎——” 野猪冲撞! 野猪冲出了草丛。 “危险!” “野猪出来了,明顺快跑!” 另外三人大叫,想要提醒冯明顺。 然而已经太晚了,或者是冯明顺的反应速度太慢了。 等他惊醒过来,想要躲避之时,野猪直接迎面冲了上来。 “啊——” “噗通——” 面对两百斤的野猪,冯明顺直接被无情地撞飞出去了四五米远。 “嚎——” 然而,一击得手后,野猪没有马上逃跑,而是回头再给冯明顺来了一套野猪践踏。 四只猪蹄重重砸在身上,差点没让他直接吐血而亡。 “快!快救人!” “该死的野猪!” 另外三人反应了过来,提着长矛朝野猪刺去。 野猪一个拐弯,朝身旁的大汉右腿冲去。 “噗通——” 大汉被撞飞,捂着大腿痛苦大叫起来。 趁此时机,野猪没有再做停留,而是朝着山林深处逃走了。 它也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不赶紧逃只会死在剩下两人手中。 十几米开外,陆向荣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结果。 野猪真不愧是山中猛兽,短短几十秒,就让冯明顺和另外一人遭受了重创。 看样子,两人现在都十分的不好受。 陆向荣没有继续下手的想法,因为这样一来,会让他暴露。 现在自家实力弱小,可不是直面冯家的时候。 不光是冯海生作为东星大队的大队长手握大权,更因为冯海生生了六子一女。 光是这六兄弟,就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否则冯海生也不可能稳坐大队长之位。 他要是现在暴露了身份,面对冯家可就危险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报复冯家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让他们一家人,慢慢感受自己以及陆家当年的痛苦,才是最好的报复! 趁着夜色,陆向荣慢慢的后退到不会被四人发现的范围后,才快速地朝着山下跑去。 跑回家中,挖出银元,仔细地塞入怀中后。 陆向荣这才又小心翼翼地爬回了床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眯上了眼睛。 片刻后。 村里响起了吵吵闹闹的动静。 “不好了!冯明顺和陈大友去抓野猪,被野猪撞伤了!” “野猪伤人了,大家伙快起床!” 在一片喧闹的声音下,陆家人自然也不可能再睡得下去。 纷纷起身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向平、向安,你们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陆国强坐在床边,安排说道。 “是。” 二人披上件棉衣,就朝着外面走去。 “我也去。”陆向荣立马跟了上去。 “荣娃子,外面不安全,快回来。”陆母见陆向荣也要跟着出去看热闹,立马紧张道。 “妈,不会有事的。” 陆向荣有些无奈,太受爸妈溺爱也并非绝对是件好事。 “好了,娃长大了,想干什么就去吧!” 陆国强摆了摆手,示意陆向荣跟着大哥、二哥出去。 他隐隐察觉到了儿子的一些变化。 儿子变得有些靠谱了,他也应该放手让孩子自己去成长了。 陆向荣跟着大哥二哥来到了街上。 没多久,就看到了冯海生一家子人,一个个面色难看至极地往回走。 在他们的身后,两副简陋的担架上,抬着冯明顺和陈大友两人。 “啊啊啊,我的腿断了!” 陈大友捂着大腿,惨叫个不停。 冯明顺则是直接昏死了过去,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第6章 上山抓野猪 空气中,血腥味四散。 冯海生铁青难看的脸上,怒气浮动,“明顺向来是打猎的好手,绝对不可能被野猪伤成这样!” 跟在后面的其他几个人脖子都快缩到裤裆里了,“大、大队长,那野猪发了狂,也不知道被啥刺激了,横冲直撞的就朝着我们来。” “顺子哥离得最近……” 冯海生强忍着怒气,这才没甩给他几个耳光。 他儿子重伤生死未卜,后面这几个人却连根毛都没伤着! 周围聚过来的乡亲越来越多,冯海生咬着牙说道:“赶紧叫村里赤脚大夫过来给看看,这伤势耽误不得!” “谁能把山上那头伤了明顺和大友的畜牲打来,我就做主给他记十个工分!打下来的野猪大队里一斤不要!” 一听这话,村里大家伙都炸开了锅。 乖乖,那可是十个工分啊! 能换不少粮食! 可是山里那野猪也不是吃素的,粗壮的獠牙能轻易把人捅个对穿! 山里那些个老树根都被刨出来了,铁蹄踏地震地响。 吭哧吭哧直粗喘声恨不得在山下都能听见。 他们想要工分,也想吃肉,可根本没这打猎的好本事啊! 连冯明顺的儿子这把式是带人上山都不成,更别提他们了。 竹竿做成了简陋担架上,冯明顺身上的血刺眼不已。 看得人胆颤发寒。 但这时候谁敢去? 野猪正是被激恼了的时候! 陆向荣站在人群后头,看着前方吵闹嘈杂的人群,黑曜石般的眸底闪过瘆人冷光。 这些根本不够偿还他家所遭受的万分之一! 呵,冯家,这只不过是个刚开始而已。 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 大哥陆向平也有些心动,“看他们这模样,那野猪少说也有个几百斤。” “估摸着不是那么好抓来的。” 听了这话,陆向荣嬉皮笑脸地扭过来说道:“大哥二哥,咱敢不敢拼一把?” 那张脸上闪过的笑意让两人愣在了原地。 老二陆向安惊讶不已,“你把脑子摔糊涂了不成?那可是野猪!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就算受伤,也不是咱哥仨能猎回来的。” 野猪这玩意儿在林子里更是壮硕,粗树都能拦腰撞断! 更别说是人骨头了。 眼瞧着前面人群逐渐散开。 陆向荣揽着哥俩往家走,压低了声音说道:“瞧冯明顺他们几人的模样,那野猪应该也没讨到好处。” “不如趁它病,要它命!” 在林子里,他亲眼看着那野猪血槽子空了半管。 就算受伤也跑不了多远。 陆向平笑骂道:“荣娃子,是不是又嘴馋了想吃肉?”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你要是实在想吃,哥过几天上山弄个陷阱,看能不能抓两只野兔回来。” 在旁听着的陆向安撇了撇嘴,“大哥,就你疼他,咱家哪还有……” 话没说完,就被陆向平一个眼神瞪了回来,“荣娃子是咱家最小的,细胳膊细腿像啥样。” 听着哥俩说话,陆向荣只觉得恍如隔世。 真好,这辈子家人还都健在。 还都没有被冯家迫害! 眼眶微微泛酸。 陆向荣从墙角抄起两个老旧的捕兽夹就扔进了背篓,“大哥二哥,我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这次我要跟你们并肩战斗,一起把咱们陆家撑起来!” 这话倒是兄弟俩没想到的。 诧异的看了陆向荣一眼,随后还是老二大手一挥,“娘的,豁出去了,干一把!” “家里好些日子没见着荤腥了,要是运气好能猎回头野猪来,咱这一年都不愁肉吃!” 哥仨一商量,甩开膀子就开干! 捕兽夹、麻绳、强劲弓弩……把打猎的家伙全都带上。 他们这深山林子里,猎户居多。 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村里庄稼根本不够吃。 女人们上山挖野菜,男人上山打猎,这才能勉强糊口度日。 所以家家户户都有打猎的家伙。 刚要转身就走,陆向荣顿住步子。 陆向安没好气地看过来,“咋,怕了?” “怕了就别嘴馋,天天想着吃肉!” 陆向荣龇牙一乐,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大哥,咱把爹那猎枪也拿上!” “野猪少说三四百斤,要是临死反扑,咱也好有反击的余地。” 毕竟除了在爹娘眼里,他在家人心中都是混蛋形象。 改变这事,他得一步步来。 陆向平听了觉得有理,但却不免发愁,“老爹把那枪杆子看得跟命一样,我也不知道放哪了。” 陆向荣乐了两声,朝着后面东南墙看去。 只觉得这时候眼眶微微发热,好似经络脉息全通了。 那堵墙好似无形,他一眼就瞧见了柴房底下藏着的那大箱子。 里头赫然是用兽皮,里三层外三层裹起来的猎枪! 他二话不说,冲进去就把枪抱了出来。 森白的牙在凌晨泛着光,“找到了!” 老大老二连连咂舌,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陆向安撇着嘴说道:“我就知道爹偏心,把这好东西藏哪都告诉你了。” 陆向荣扛着枪就往外走,悄默声地关上了院门,“有一回爹擦枪,我在家给瞧见了。” 他们哥仨是偷着上山的。 要是让陆国强知道,肯定说啥也不让陆向荣去。 刚才长街上这么一闹腾,天都泛起了鱼肚白。 眼瞧着蒙蒙亮,兄弟三人直接快步进了山。 免得那野猪跑远了。 凌晨的山里逐渐有光亮透出,细碎斑驳的光影透过交杂枝叶。 林子里雾气昭昭,陆向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扭过头来嘲笑道:“荣娃子,这还没到半山腰,你可别累的……” 刚转过头去,他的话口就戛然而止。 后头哪还有人? 只见陆向荣健步如飞,大步流星地就往半山坡上爬。 那体格子看上去比他还壮! 陆向荣脚下踏在陡坡之上,抬手就抓住了旁边裸露出来的老树根。 臂膀肌肉绷起,流畅的线条在衣裳下裹着。 平时还真看不出来! 陆向安忍不住瞪大了眼,“这小子背着咱偷偷练了?” 陆向平满眼欣慰,“荣娃子长大了。” 前头不远处,树干拦腰折断,木屑飞溅混着黏血。 第7章 家里开荤 陆向荣脚步一顿,他俯身捻了一把土。 猪血混合着黑泥再加上木屑杂草,这味道别提多难闻。 “看着这一路痕迹,野猪应该就在前头不远。” “血还是温热的。” 后头陆向平兄弟俩紧跟着跑过来,神色凝重,不敢有一丝大意,“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就算搞不到野猪,也别把命搭进去!” 兄弟俩尤其盯着陆向荣。 陆向荣忍不住嘴角一抽,“大哥二哥,好歹我也是个成年男人,肯定不给你俩拖后腿。” “我能看好自己,放心吧!” 陆向荣紧了紧手里弓弩,“走!” 兄弟三人朝着前头山坡快速奔袭,谁也不慢。 地面和崖壁上有不少零星散落的血迹。 这一路上,甚至能在周围听见其他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向荣眸色一沉,“大哥二哥,咱们得速战速决了,不然这血腥味引来其他大型野兽,咱吃不了兜着走!” 远处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林子这么大,要想找一头受伤藏起来的野猪,谈何容易。 陆向荣眉头微皱,直接开了透视! 只见前头几个土坡下面,正有一处不易被发现的暗穴,遮挡在宽大根深的树后。 寻常人要是过去,定然看不见。 这些落在陆向荣眼中,就有如透明障碍一般。 一个就地滑铲就到了前头土沟里。 陆向安下意识地就要抓住他衣角,“荣娃子,你疯了!” 已经平稳落地的陆向荣抬头,嘿嘿一乐,朝着那边崖壁底下的暗穴打了个手势。 陆向安猛地怔住,“荣娃子找到那头野猪的藏身地了……我次,今天这小子走了啥狗屎运。” “平日里一向好吃懒做,难不成头一遭上山还有这好运气?” 陆向平脸上满是欣慰,“少说两句,咱哥仨左右开弓,就不信拿不下这头野猪!” 前头,陆向荣压低了身子慢慢靠近洞穴口。 随着距离拉近,那股子刺鼻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 依稀可见散落到地上的针毛。 就连这周遭松软泥土凹陷的蹄子印,都分外的深。 陆向荣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的拨开前托灌木丛。 一眼就瞧见缩在里头舔着伤口的野猪。 那黑亮细小的野猪眼泛着凶光,被冯明顺他们几个围猎出来的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 几乎要在石头坑洼处形成一片血滩。 后头赶上来的陆向安暗骂道:“妹的,真是可惜了这些好猪血。” 这玩意可是大补! 陆向荣眯了眯眼,心中对策霎时成型。 “大哥,你做陷阱的功夫精细,记得在里头放上这些捕兽夹,待会儿我把这野猪引到陷阱那边。” “到时候就靠二哥开弓射弩了!” 两人齐齐点头,担忧的目光看向他时,陆向荣咧嘴笑了笑:“我身上这不是还有老爹保命的家伙吗?” 说完就拍了拍身上背着的猎枪。 陆向安虽说平时爱跟他闹嘴,各种瞧不上,但真到关键时候,把自家兄弟安危那是真正放在心上的。 “行,打不过就跑,有我跟大哥在后头接应你。” 他拍了拍陆向荣的肩膀,转身和老大分头行动。 周遭空气寂静下来,陆向荣眼中泛着深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前头洞里窝着的野猪。 它吭哧吭哧的猪鼻子不停拱地,硕大又坚长的獠牙裸露在外。 偶尔有几缕破开云雾的阳光射到这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向荣猛然听见一声鹧鸪叫。 这是他家兄弟的暗号! 看来陷阱已经准备好了。 陆向荣从地上捡了块趁手的石头,直接扔向野猪眼! 野猪虽然体型庞大,力气健硕,可却视力极差。 “来啊蠢家伙,今天就让你给老子打牙祭!” 他现在力气贼大,石头更是抡圆了膀子掷出去的。 尖锐的石头砸在野猪眼睛上,疼得它嘶吼作痛。 鼓蛹着身子溢出阵阵低吼,踏动铁蹄就朝着陆向荣冲来。 横冲直撞的模样显然是红了眼! 细小的黑色眼睛满是凶光血气,瞄准陆向荣腰腹的獠牙寒光毕露。 陆向荣头皮一麻,转头就跑! 林子里,地面都被踩得嗡嗡颤动。 躲在暗处的兄弟俩也不敢吭声,生怕惊扰了野猪。 到时候落不入陷阱,他们仨都会陷入危险境地! 只能为陆向荣狠狠捏了一把汗。 老大攥紧了手心,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前头,“荣娃子……再跑快点啊!” 莽莽苍苍的林中,陆向荣飞速奔向前的矫健身影十分灵活。 跟打了好几针肾上腺素似的。 后头野猪穷追不舍,发了性子的疯狂下,拱断了所有拦路的树。 吭哧吭哧—— 野猪那粗壮的长鼻子里,热息如流,剧烈地喘着气。 眼瞧着就要追上了。 毕竟两条腿可跑不过四条腿。 陆向荣心跳剧烈,泥马,真他妈刺激! 他几乎已经感受到那冰冷尖锐的獠牙顶在大腿根了! 陆向平就在陷阱后头的灌木丛,他忍不住站起来急速招手:“荣娃子,快点!” 前头就是几条顺着粗壮树干垂下来的藤蔓。 陆向荣忽然顿住了脚,扭头看向朝自己猛奔来的野猪。 抬臂架枪,瞄准野猪脑袋,“今天就给我们家里开荤!” 砰—— 一声巨响,子弹直接射穿了野猪半个脑袋! 刺眼的鲜血飞溅,直接射出去好几米,甚至还有不少都淋在了陆向荣身上。 然而狂躁状态下的野猪根本就刹不住脚。 顶着獠牙就冲了过来! 陆向荣见好就收,背上枪,抓住坚韧的藤蔓就纵身一跃! 轰! 冲过去的野猪直直摔进了陆家兄弟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里。 里头竖满了削尖的木刺,几百斤的重物砸进去,径直就捅进了野猪肚子! 咔咔作响的捕兽夹更是死死咬住了野猪后腿。 站在树干上的陆向荣赶忙喊道:“二哥,快弄死它,还有一口气!” 陆向安一咬牙,拉着弓弩就射! 野猪脑袋和后心接连被射了几箭,鲜血汩汩涌出。 庞然大物在坑里踢腾两下腿,就彻底没了气。 兄弟三人也脱了力似地坐在坑边上,“握草……咱们居然打死头野猪?” 第8章 黑市交易 只见硕大空地上躺着的野猪呈深褐色,毛粗而细。 汩汩温热的血流了一地,就连泥土都混杂着腥味。 光是一个猪耳朵,就能顶成年男子两个巴掌大! 厚实又艮揪,当下酒菜那叫一个香。 陆向安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危险关头回过神来,看着倒地不起的野猪,他由衷地倒吸一口凉气。 “俺嘞个亲娘,这头野猪少说有六百斤了吧?” “肥头大耳的,这猪肚子里不知道有多少油!” 陆向平则满眼震惊地看向在旁边手起刀落,把半个猪头都砍下来的陆向荣。 荣娃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身上这股冲劲与狠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锋锐的刀子砍破猪骨,更有鲜血溅在了陆向荣脸上。 他浑不在意,随手就拿手抹去了,“大哥二哥,这猪不好往山下扛,咱切割了拿竹篓子背回去!” 惹来兄弟二人一致同意,当即就利落地把这几百斤野猪全都分割好。 还带着血丝的鲜肉泛着一股子油腥味。 陆向平扛着百来斤肉往山下走,“这肉足够咱家省着点吃到年关了,回去就给荣娃子炖个猪蹄儿尝尝。” 陆向安刚要开口,陆向荣就抢先一步说道:“大哥,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也是时候跟你们一块把家里撑起来了。” “嫂子她们天天都要上工,侄子侄女也吃不饱,肉留着给他们吃!” 那双黑亮的眼微弯,剑眉星目之下,相较之前更平添了几分硬朗。 陆向荣是他家长得最好看的,继承了爹娘的优点。 陆向安两人也很是诧异,到底是自家兄弟。 一拳就锤上了陆向荣的肩膀,“好小子!算哥俩没白疼你。” 兄弟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山坡回到村里。 才刚下山,就被几个下工回来的村民盯上了。 “俺的老天爷,陆家兄弟打了大野猪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瞬间穿透半个村。 前头歪脖子老槐树下,正站着一个挎着竹篮纳鞋垫的婶子。 一双发亮的三角眼,直勾勾盯着他们背篓里的猪肉,不停地咽口水。 “嘶……这陆家兄弟还真了不得,向平和向安天天做农活,有的是力气嘞!” “没想到还是打猎的好把式,他们一家子可要享清福喽。” “这年头能吃上肉,果然还是生儿子好。” …… 滔滔不绝的议论声传来,陆家兄弟一言不发,闷声就扛着肉往家走。 砰的一声闷声巨响,砸在自家院里。 刚下工的大嫂立时听见动静跟了出来,“老天爷,咋这么大的野猪!” “你们哥几个没事吧?” 她忙上前查看陆向平的身子,上上下下确定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陆向平爽朗地笑了几声,“今天这还多亏了荣娃子,不然俺俩可打不到这野猪。” 大嫂闻言,惊诧地望过来,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陆向荣身上。 却不敢表露一丝一毫的其余情绪,忙道:“我这就帮你们把猪肉洗了,娘身子骨正弱,喝点肉汤补补也是好的。” 而屋里出来的几个侄子侄女,瞪着乌黑圆亮的大眼睛,止不住地咽口水。 看见这些肉都迈不动腿,可当看见站在旁边的陆向荣时,又缩了缩脖子。 即便肚里馋虫声音轰隆作响,他们也不敢说半个字。 陆向荣恨不得给从前的自己俩耳光,忙捡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三层,“大嫂,把这给孩子们炖了吧,再加点家里的酸菜地瓜干进去。” “我记得家里还有不少山货,一块炖出来味儿香。” 草蘑野菜那些山货晒成干,炖在肉汤里,别提味儿多鲜! 大嫂眼前一亮,“好,我这就去做饭。” 厨房里响起了久违的剁肉声,就连野猪肥膘子都没被浪费,这可是好东西。 眨眼就炼了一锅油。 他大嫂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滋啦! 滋滋冒着油泡的肉闻着就让人流哈喇子,垂涎欲滴。 看着坐在门槛和矮凳上的那几个侄子侄女,陆向荣从兜里摸了摸。 一块被油纸包着的桃酥还泛着香甜的味道,只是已经碎成渣了。 “来,你们几个分着吃了吧,一会就能吃上肉了。” 陆向荣递给虎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娃娃却比豆芽菜还干瘦。 他们对视一眼,瑟瑟缩缩地接了过来。 小心翼翼打量着陆向荣的脸色。 让他心中又是一痛。 不一会,喷香的野猪肉炖萝卜腌菜就出了锅! 黑面饼子泡在汤里都沾了油润香喷的味道,恨不得把人舌头香掉。 一家子难得吃了个好饭。 个个闷头只顾着吃,谁也没说话。 家里几个孩子更是吃得满嘴流油,分外满足。 陆国强更是从炕头底下翻出烟锅袋子,嘬了一口,“这头猪就是冯明顺他们没打下来的那头吧?这事恐怕瞒不住。” 这话一出,桌上除去几个孩子外,其他人吃饭的速度都变慢了。 在这村里,谁不知道大队长家只手遮天。 冯家现在的权势,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上的。 陆向荣用肉汤泡了两块黑面窝头,虽然噎挺,但混着肉丝也没那么难下咽了。 “爹,这事你不用操心,大队长都放出话来了,绝对不分咱的。” “这野猪,谁打到就是谁的!” 随后他又盛了碗肉汤,把野猪肉剁碎,端到陆母跟前,“娘,您好好养身子,我晚上看看能不能把这野猪肉卖了。” “到时候给您买最好的药回来!” 闻言,陆国强顿时瞪大了眼,横眉冷目地说道:“荣娃子,这事你可别瞎闹!万一被红袖章抓住,那是要受处分挨批斗的!” 陆向平兄弟俩也放下筷子,“还是我去吧,不然这野猪咱放着也吃不完,给娘治病要紧。” 陆向荣摇了摇头,“我腿脚快,而且不咋出去,镇上人都不认识我。” “到时候要是不成,我还能赶紧上山跑回来,大哥你们就在家守着娘和大嫂她们。” “我瞧着咱这野猪肉,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眼红嫉妒。” 尤其是冯家。 家里现在肯定不能离人,否则只怕野猪都保不住。 第9章 上门打秋风 见陆向荣坚持,陆国强拧着粗黑的眉毛便答应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被红袖章抓住。” “见形势不妙就赶紧往家跑。” 随后从旁边抄起件黑色打了好几块补丁的布衫,“穿上这,在人群里不打眼。” 陆向荣点头说道:“等天色晚点我就去。” 随后又往虎子碗里夹了一块软烂的野猪肉。 虎子是陆向荣二哥的孩子,也是家里最小的娃,才十岁。 小小的年纪却分外早熟,小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原本应该十分娇嫩的肌肤全都被猪草割出了血痕,皲裂。 而大嫂和二嫂更是脸色蜡黄,哪像二八年华的女人? 反观大队长家的冯玉燕,水灵白皙。 打眼一瞧,还以为是城里娘们。 炖肉的香味顺着风传出去几里地,挨家挨户都馋得倒牙。 砰砰砰! 突然,响亮的砸门声震响。 吓得屋里桌上几个娃筷子都没拿稳。 陆向荣眯了眯眼,“这熟悉的敲门声……” “陆向平陆向安!你们俩狼心狗肺的兔崽子,打了野猪肉咋不知道孝敬给婶子和奶奶。” “一家子藏起来吃独食啊你们!” “赶紧给老娘开门,再拿五十斤猪肉孝敬!” 从头到尾,这咣咣砸门声就没停下来过。 陆母虚弱地躺在炕头,被气的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这一家子天天扒在咱身上,恨不得吸干净每一口血!” “咱家有啥好东西都会被拿走,这日子到底怎么过啊……” 陆国强一张老脸也沉了下来,面色犹豫,“要不……” 啪! 不等众人反应,陆向荣直接把碗拍在桌上,“一群吸血蚂蝗,就是看不得咱家过好日子!” 说完就夺门而出,猛地一把拉开了院门! 站在外头又是拍又是骂的李春红,肥胖的身子一个趔趄就猝不及防向前摔来。 陆向荣眼疾手快地闪开。 砰! 李春红直直摔到了旁边地上,沾了一屁股黄土。 抬头一看,却对上了陆向荣那双幽黑的眼,登时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居然敢摔老娘,看老娘不掐死你!” 歹毒的话口落下,伸着手就要掐他胳膊。 谁知陆向荣反手就扼住了她的腕骨,“二婶这胳膊可比猪蹄子还要粗,怎么,还想在我家动手打人不成?” 李春红人都傻了,她错愕地望过来,“你他娘脑袋被门夹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挣扎着肥胖粗短的身子,就扬起巴掌要打上陆向荣的脸。 陆向荣眼中冷光闪过,抡着胳膊就把她甩到一边。 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二婶鼻子比狗都灵,闻着肉味就来了。” “今天一根猪毛也给不了你家!你要是想跟无赖似的继续待在这,我也不拦着。” “但可别扫了我家吃饭的兴致!” 字字冰冷,透着一股子凌厉劲儿。 李春红听了都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屋里。 却没想到,没一个人出来。 她向来是个泼辣的,哪能受这气? 当即就把旁边的箩筐架子全都扒倒,怒火上头,气得她直跳脚,骂道:“好啊大哥大嫂,你们就在屋里看着荣娃子在我头上拉屎是吧?” “要这肉也不是为了给我家吃,老太太最近害了病,吃得上顿没下顿。” “大哥要是不怕老太太病死,就一口肉都别给!” 说完就一脸得意地站在院里。 陆向荣看着她肥壮的背影,神色讥讽。 二房以往都是这么要挟他家的,每次都拿着孝道说事。 而他爹陆国强又是个孝顺的,舍不得看着老娘吃苦。 就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也得省出些口粮给二房。 李春红更是个恬不知耻,贪婪不足的! 既要还要! 这些年不知道搜刮了他家多少粮食粮票,就连农田里的活儿都是他娘帮着上工,记的工分却都到了二房那里。 每年按照公分分粮,别说大米,就连二两黑面玉米面都没给过他家。 屋里,陆国强脸色难看,闪过挣扎隐忍之色。 老二陆向安却是大掌一拍桌,“荣娃子说得对,凭啥咱家给他家当牛做马!” “这野猪是俺们三个拼了命打来的,一根猪毛也不给他们,爹你别再心软了!” 陆向平也是这意思,“没错,他们一家子欺人太甚,我娘就是这么被累倒的。” 而外头,李春红看着久久没人出来,眉头都快皱成了八字。 陆向荣冷笑着说道:“道德绑架这一套没用,老子就是把猪肉喂了狗,也不给你们一家!” 李春红尖酸刻薄的眼珠子一转,推开门就冲到了外头土道。 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就鬼哭狼嚎,扯着嗓子喊道:“不得了啊,老陆家出了一窝子白眼狼啊!” “不顾奶奶死活,更连亲情孝义都不管了,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啊……” 尖锐的嗓音,恨不得把老槐树上乌鸦都震下来。 一边说一边抹眼角,不停踢腾的双腿把路上黄土扬得满天飞。 而周围更是站满了凑热闹的乡亲。 “这是咋回事,他婶子咋在地上哭得这么厉害啊?” “听说老陆家大房猎到野猪,结果连一两肉都没分给二房哩!” …… 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 指指点点的目光更是落在陆向荣身上。 陆向荣唇角勾起的冷意更甚,“愿意嚎是吧,行。” 随后抡着膀子就直接从门板后头抄起一个黑桶。 哗啦! 黄白混合物劈头盖脸地浇在了李春红身上,一股子滂臭激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味道真他妈上头! 周围乡亲恨不得退避三舍,捏着鼻子连连往后散去。 李春红犹如当头一棒,先是一愣,随后震天响地尖叫声响彻整个村里,“啊啊啊你个烂心肝的小狼崽子,居然敢拿鸡粪和泔水浇老娘!” 她疯狂地拍着衣裳,可早就被浇成了落汤鸡。 陆向荣把桶扔到一边,面色不屑地说道:“你都敢不要老脸的上门来打秋风,我凭啥不敢浇你?” 外头看热闹的乡亲更是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异样的眼神让李春红丢尽了脸。 第10章 生活物资 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暴跳如雷地嗞哇叫唤道:“当年你家揭不开锅,别忘了是谁借了你家粮食!否则你能不能活到这么大还两说!” “要不是我家帮衬,你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这打到的野猪就该分我家一半!” 红赤白脸的模样,看上去是真急了。 但陆向荣却不为所动,甚至脸上的嘲讽之意更加浓厚,“你还真舔着脸说。” “当初我爹从山上摔下来腿脚受了伤,我娘去跟你家借粮借钱,你家又是骂又是侮辱的,最后不情不愿地给了二斤黑面打发!” “还以这为借口让我家给你们干活,我大哥二哥连同虎子,他们哪个没给你家割过猪草下过田?” “就连你家衣裳裤头子都是我娘洗的!”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家跟前吼,老子没把你家房点了,算是便宜你!” 陆向荣声声狠厉,那双漆黑到极致的瞳仁好似都泛着冷光。 李春红连同村里人,从未见过陆向荣这般严词厉色的模样。 好似真是山上狼王的崽子。 那眼神看着像要吃人似的! 李春红也被这架势吓住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就算你们打到几百斤的野猪不想分,可这片山是大家伙的。” “你打到的野猪就是集体财产,你想私吞不成!” “这就应该拿出来给家家户户都分上几斤!” 李春红目光狠辣,尖酸吊梢眼中闪过阴险。 扯着尖嗓子喊上这么两句,人群里顿时激起了更大的反响。 甚至有几户都在纷纷应和,“就是,这么大的野猪你家也吃不完啊,还不如给乡亲们分分,邻里邻居的都该互相帮衬。” “就是……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又忘本,我家也不多,要就先割个五斤吧。” “最好是那有肥有瘦的猪三层!” 其余没说话的,面色也都犹豫。 似乎在想要不要加入这场讨肉的声讨。 砰—— 猛地一声破空枪响,直接把村里乡亲全都震在了原地。 就连带头起哄的李春红都脖梗子一缩,后背拔凉。 陆向荣手里举着他爹那把猎枪,冷硬的枪口甚至还在冒烟,“这猪是我们兄弟三个拼了命打来的,我看谁敢动!” “敢动,我就跟他拼命!反正也差点死在野猪嘴里。” 这话一出,没一个人敢吭声的。 就连跋扈泼辣的李春红都不敢说个不字。 她生怕这丧心病狂的陆向荣给自己来一枪子儿。 满眼怪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莫不是中邪了吧? 以前的陆向荣别说拿枪,就连大声说个话都不敢! 自己让他把粮食早晨送去,他就不敢黄昏来! 这是咋了? 陆国强此时也带着俩儿子走了出来。 李春红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诉苦道:“哎哟大哥诶,你家荣娃子可要翻天了,老太太在家还等着肉救命呢,你快给我割几十斤肉回去。” “不然回去老太太骂你和嫂子,我又没法拦着……” 陆国强才不管她叽里咕噜说什么,板着脸,声线冷硬地说道:“荣娃子就代表我们一家的意思,弟妹你回去吧。” 这回,李春红彻底愣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 “吵吵嚷嚷的都闹什么呢!” 话还没说完,后头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正是大队长冯海生! 他沉着一张老脸走上来,鼻头微不可察地耸动几分。 显然也闻到了陆向荣家传来的炖肉味。 李春花哭的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大队长可得给俺家做主啊,大房打到了野猪却不孝敬家中老娘,也不帮衬弟兄,现在更不肯给乡亲们分。” “这不是搞特殊吗?吞占的可是咱集体财产!”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把高帽子扣上再说。 冯海生狡诈的眼睛一眯,“荣娃子,你家真打到野猪了?” 陆向荣脊背站得挺直,未曾弯下半分。 黑亮有神的眼睛直视着冯海生,淡淡道:“怎么,村长也觉得我家应该分给大家伙?” 冯海生精明的眼映着那鹰钩鼻,虽然在笑,可却看不出几分真心实意。 他阴沉视线扫过陆向荣,开口道:“你们抓到的可是明顺打伤了的那只?既然是两家合作,分出些来倒是也……” 不等他说完,陆向荣把猎枪就直接背在了肩头,冷冷地看过来,“大队长怕不是记性不好吧?我们哥几个打了野猪,给冯明顺报了仇,咋现在还要分我们的肉?” “大队长不是说谁打到就归谁么,也是看着我们陆家人丁单薄,好欺负吧。” 嗓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冯海生眼角皱纹都更细密了几分,眉头不动声色地皱紧。 这小子自打醒了之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陆向平站在了自家兄弟旁边,也委婉地说道:“大队长一个唾沫一个钉,肯定不会盯着咱家拼了命打来的野猪不放。” “不然这不是要咱的命吗?咱娘再没这点营养,可真要死了。” 陆向荣眨了眨眼,立时又补了几句:“当然了,队长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咱受欺负,您说是吧?” 直接上压力! 冯海生脸色难看,脖颈上隐约有几根青筋暴起。 彻底沉下来的眼中充斥着算计,众目睽睽之下,偏偏他不能说什么! “我说的话自然作数,这野猪谁打到就是谁的!” “他二婶别在这闹了,也不嫌丢人。” “都散了吧!” 冯海生咬着牙遣散了大家伙。 心里却给陆向荣狠狠记了一笔,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难缠! 李春红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冯海生一眼瞪了回来。 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家,半口肉都没讨到。 这场闹剧过后,天也差不多黑了下来。 陆向荣从隔壁婶子家借了辆牛板车,借口说进城给老娘看看药材。 实则,却是直奔黑市。 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县城里过来过往的人也越发少。 陆向荣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赶着牛车就拐进了一处巷口。 第11章 地下强哥 这处巷口十分狭窄昏暗。 七拐八绕地走进去,前头挂着几根破烂布条,遮挡着一处摇摇欲坠的木门。 陆向荣逐渐停下牛车,拴在旁边的杆子上。 幽亮的目光敏锐捕捉到了前方那站在暗巷砖窑口的矮胖子。 陆向荣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块钱,这也是他身上最后的票子。 要不是爹娘宠着,恐怕身上连一块钱都掏不出来。 三短一长吹了两声低哨子,陆向荣同时把钱塞进了胖子手里。 胖子嘴里叼着卷烟,透过缭绕烟雾盯向戴着帽子的陆向荣。 侧着身子让他过去了,“早点出来。” 那两声哨子便是黑市的接头暗号。 前世冯家没少乘着风口投机倒把,赚了一笔又一笔。 他家的霸权在村里日益巩固,且靠着自家俩兄弟在矿场压榨出来的价值,在城里还置了房产。 陆向荣身上肌肉绷紧,扛着刚砍下来,新鲜不已的野猪头就进了黑市。 这次,谁也别想再祸害他家! 直到进入黑市,里面声音霎时变得嘈杂。 来来往往的人鱼龙混杂,卖什么的都有。 然而每个人都是经过乔装的,毕竟被查到可是要挨处分和批斗的。 陆向荣直接贴着墙边把自己身形隐匿到暗处。 左边十步,然后右拐二十米…… 如愿以偿看见了一扇半圆形的木门。 陆向荣身后背着的硕大猪头,用打满补丁的布裹着。 乍一看倒不显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背了堆破铜烂铁。 他刚进了这破窑洞,前头顿时迎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粗犷的嗓门喊道:“哪来的乡下小子?这么不懂规矩。” “来见我们强哥就得自报家门,寻常东西我们强哥可看不上!” 陆向荣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强哥,我这东西别人可不一定有。” 刻意压低的嗓音听不出原本音色。 而被众人唤作强哥的那人,赫然长着一张可怖的刀疤脸。 一道狰狞长疤,贯穿他半处脸颊与额头。 他此刻正坐在长板凳上磨着一把弯刀,桌上放着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瓜子花生这些零嘴更是不缺。 周强看都没看他一眼,旁边小弟见证,立马递上一根烟来。 陆向荣一眼就认出来这红色包装的烟,正是大前门! 旁边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走上来,满脸不耐烦,“滚滚滚,你小子别是来错了地方。” 说着就要把他赶出去。 然而当他手推上陆向荣的肩膀时面前,却硬是没法撼动这颀长的身形半分。 陆向荣抬手就轻松把他推到旁边一个趔趄。 那壮汉不可置信地望过来。 不是,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的,咋力气这么大? “你敢在这撒野,也不看看……” 咣当! 这人骂骂咧咧的话音还没落下,一记重物就闷沉地砸在了周强面前木桌上。 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 “强哥不妨验验货。” 此时的陆向荣,浑然没了那股养尊处优的傲慢劲。 更不像在家那般温和。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狠厉充斥,压低的眉眼隐约泛出几分锋锐。 幽黑的眼底更是深邃。 周强拧着眉头,哪来的混小子这么不懂规矩? 那张煞气可怖的脸上刚浮现不满,视线却猛然被桌上硕大的野猪头吸引。 瞳孔骤然一缩,“这是刚从山上打来的野猪?” 那肥大的野猪头褐色还带着针毛,而弯曲向上挑起的獠牙更是尖锐。 脖颈上的刀口平滑锋利,可见下刀之人手起刀落,又利落又狠! 没有半点粘连着的筋膜与皮毛。 陆向荣笑了声,宽大的布帽檐遮挡住半张面容,“下午刚打过来的,我后头牛板车上还有五百斤野猪肉。” “猪蹄猪腰肥三层,全都有。” 说出的话铿锵有力,即便面对地下黑市只手遮天的周强,也没有半分畏惧。 那张年纪尚轻的脸上看不出怯懦。 周强眯了眯眼,原本以为这小子不过就是周围村里的普通猎户。 却没想到能猎杀几百斤重的大野猪。 “现在猪肉八毛钱一斤,供销社已经卖到九毛。” “你这野猪只能走暗路子往外销,我给你七毛。” 周强混浊眼中划过一道精光,故作不感兴趣地扒拉了两下猪头。 闻言,陆向荣唇角弧度不减反增。 这是看他年轻想压价啊,七毛一斤的价格,比白面粳米都不知道低了多少! 连普通猪肉都买不着,更别说这野猪肉! 陆向荣不急不慢地说道:“强哥是个痛快人,我这野猪肉可是头一份,十里八村的猎户也猎杀不到。” “也只有强哥能吃下这批货,城里的有钱人家都喜兴用猪头做宴,这野猪肉比普通的家养猪有嚼劲,更有面儿。” “一块二,就当我跟强哥交个朋友,以后有啥山货第一个找你!” 就算周强不收,他挨个拿出去散卖也能赚不少,就是麻烦。 而且冒的风险更大。 他现在急需用钱,家里处处生活物资都急缺。 而且娘的病能再拖了。 周强一听这话,目光如炬的眼神上下扫量了他一眼,“你小子倒是个有心思的,敢跟我喊价。” 陆向荣笑了声,低哑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强哥手里过的东西多,当然知道山上野味多难得。” 周强阴沉的脸上忽然迸发出一阵笑意,“成,算老子交了你这个朋友!” “兄弟们,卸货!” “你以后有山上的野味尽管往我这儿送,不过我有个条件。” 话音一顿,那双森冷的眼盯向他。 陆向荣丝毫不惧,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周强冷着声音说道:“你打来的猎物只能往我这里送,要是还敢有别家吃两头……到时候别怪哥不客气。” 铮——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被磨得锃光瓦亮的那把刀狠狠插到了长桌上。 陆向荣勾唇道:“我也正有此意。” 除了周强,这一片地带再没人能吃得下这么多山货。 山上打猎除了野鸡野兔这些小的,轻则也是一两百斤起! 周强满意地直起身子,挑着眉头就拍上了陆向荣的肩膀,“你们几个去把秤砣拿来,上秤!” 第12章 供销社大采购 陆向荣则是把牛板车上那几百斤的野猪肉,全都跟着这几个壮汉搬了下来。 份量十足! 累的这几个汉子呼哧喘气,“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野猪,好家伙!” 这些肉全都上称后,确实如陆向荣所说,足足五百斤。 周强转身拿来一个黑皮包,鼓鼓囊囊的。 从里头利索数出来几沓子大团结,个个崭新翻亮,“按照你说的价,这些一共五百五十块。” 随后又当着陆向荣的面数了一遍,确保无误,“咱们可是钱货两清啊,出了这个门有差错可别找我。” 陆向荣却不急着收钱,从里头反倒拿出一沓又给了回去,“强哥,这一百块钱全给我换成粮票、油票或者红糖票行不?” 他现在有了透视眼,打猎吃肉都不在话下。 可唯独这些需要票子才能买到的东西,却不是能轻易换来的。 现在他家各处物资都短缺,光有钱不行。 周强挑了挑断一截的眉毛,然后又从包里给他取出来一沓子票据,“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有,应该还有些布票,你看着用吧。” 总价值算在一起,正好值一百块。 陆向荣脸上这才带了笑意,“那就谢谢强哥了,以后有好货,头一个想着你!” “对了,这些东西收不?” 他猛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兜子,随着动作叮铃咣啷地响。 清脆悦耳。 里面赫然是他挖出来的那些银元。 周强拿着刀尖扒拉两下,“这些倒也能收,就是不值钱了,给你二十。” 这价格跟陆向荣算的也差不了多少,当即就同意了。 又是二十入账,这么一折腾,眼瞧着天就亮了。 陆向荣忙就赶着牛车离开了黑市。 厚厚的钱票子揣在衣裳最里兜。 他跟大哥二哥商量着,在家里留了约莫一百斤的猪肉。 这些可以炼油做腊肉,留着平时吃。 剩下的,则是全部都拿到黑市来卖。 他把几张大团结和一些票据放到了表面。 翻看几眼,有几尺布票,还有红糖票和粮票,其他的就没有了。 但胜在这些数量很多,能换个几十斤粮食。 陆向荣攥紧了手里这把钱,“等以后打到更多的猎物,想办法搞几张工业券来!” 这年头要想买三转一响和自行车啥的,都得要这工业券。 否则有钱都买不到。 他没急着回村,而是把牛车停在旁边巷子里,等着供销社开门。 现在他家好歹也是个百元户! 家里孩子都快瘦得比豆芽菜还干了,得补补。 不知道等了多久。 哗啦一声。 供销社大门被一个胖大姐打开了。 陆向荣快步跑上前,“大姐,给我来两罐麦乳精,大白兔奶糖和鸡蛋糕桃酥各要一斤。” “那几匹颜色鲜亮的布也扯上几尺,还有搪瓷缸子、毛巾……” 他把家里急缺的生活物资全都买了。 家里侄子侄女穿的衣裳都是轮着来,大的穿了小的穿。 早就该用布料做几身新衣裳。 反观他那些衣裳,连两个补丁都没有。 陆向荣恨不得给从前的自己两耳光。 而这大手笔更是惊呆了供销社的大姐,她向下打量着陆向荣。 长得倒是白净,可怎么看也是个村里娃,身上还有一股子牛粪味。 光是大白兔奶糖,就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 她接连把几个布包递过来,“这些是你要的东西,拿好了。” 临走时,陆向荣眼角目光又瞥见了旁边柜角篮子里放着的一小捆红毛线。 家里两个嫂子还有侄女,都头发长。 到现在还用破布条绑着。 他从兜里又掏出两毛钱,“这一小捆毛线我也要了。” 红色的,喜兴。 这时候天还早,陆向荣赶着牛车就快速回到村里。 牛板车上放着大包小裹,有几个早起的村民下田干活全都看见了。 不由得满眼羡慕,“老陆家这仨儿子可真争气啊,打了头野猪,全家吃喝不愁。” “还不是捡了大队长家的漏,不然就他家老三荣娃子那德行,哪能猎到野猪。” …… 村里有人羡慕得眼红眼绿,却都暗叹没这福气。 敢跟几百斤大野猪硬刚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 村里家家户户都起得早。 陆向荣刚赶着牛车进了家门,就迎面撞上了在厨房忙活煮野菜糊糊汤的大嫂,陈霞。 她不敢多看一眼,忙道:“饭马上就好了,你吃了再睡吧。” 陆向荣咧着嘴笑开,“辛苦大嫂了,我从城里给小清小志带了东西,正好你进屋拿给他们吧。” 陆清和陆志是他大哥大嫂的两个孩子,还有个女娃叫陆小蓉。 陆清这大侄女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长得水灵又白净。 在学校里念书,成绩也好。 他把一罐麦乳精和头绳大白兔奶糖都递给了陈霞。 陈霞受宠若惊,连忙推了回来:“这可不成,你留着自己吃吧。” “小清他们平时吃家里的饭食就成。” 陆向荣佯装不高兴,板着脸,“咱都是一家人,大嫂别跟我客气。” “我还要进屋歇着呢,半宿没睡了,你拿着吧。” 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半包东西塞给她。 陈霞眼中隐约有泪光涌动,她咋也不敢相信这些好东西能轮到自家孩子。 忙抱着就回了屋里。 陆向平刚起,正给两个年纪小的男娃穿裤子。 扭头就看见自家媳妇红了的眼,他下意识地以为又是陆向荣找茬耍横了。 “小王八羔子是不是又气着你了?我在屋里都听见荣娃子回来的动静了。” “一会我就出去给你说他。” 陈霞连忙拦住他,“不是不是,荣娃子还给了咱这么些好东西呢。” “你瞧瞧,又是麦乳精又是奶糖的。” 关键,还有一捆系红头绳。 这细节更是让陈霞心中有暖流划过。 陆向平倒吸一口凉气,“奶奶的,那小兔崽子把卖肉钱全花了不成!” “不行,我得出去问问!” 而陆母屋里。 一股淡淡的药材苦香味充斥,有些呛鼻。 陆向荣坐在炕头,看着老怀欣慰的爹娘,“娘,我……” 砰! 屋门直接被人从外头打开,陆向平兄弟俩走了进来。 上来就抓住了陆向荣衣领! 第13章 拒绝正式工 老二陆向安是个火爆脾气,红赤白脸地喊道:“荣娃子,卖野猪的钱呢?是不是全被你霍霍了?” “说话啊你!” 陆母在炕上躺着,看他这模样,顿时急得又咳嗽两声,“咳咳咳,安子你这是干啥?快放开荣娃子。” “他没乱花钱,都在这呢,他给我和你爹了。” 陆母连忙亮出自己手里帕子包着的钱。 一沓子崭新的大团结,成卷式地握在她手里。 陆向安一怔,“这是……” 陆向荣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二哥你先放开我成不?起码让我死也别死个冤枉啊。” 惹来老二白眼,一把就松开了陆向荣的衣领,“哼,你小子最好是有话说!” 动静闹得大,一家子全都聚在了陆母屋里。 除了几个年纪小的侄子侄女,人也算齐。 陆向荣扫了一眼,把放在桌上的大布包打开。 长相端正,染了几分麦色的脸庞上满是严肃,他定定地深呼吸一口气,“这是给大哥大嫂的,这是二哥二嫂的。” “这笔本是给陆清在学校念书用的,还有一些小零嘴,新布拿来给我侄子侄女扯新衣裳。” 布包里的东西被他挨样划分出来。 惹的陆向平与陆向安吃了一惊,“这这这,这得花多少钱?” “乖乖嘞,大白兔奶糖就是村长糖也拿不出这么一大把啊!” 那大白兔奶糖放在桌面,泛着一股子香甜气息。 闻着就够诱人的。 大嫂陈霞忙推了回去,“这可使不得,小清拿树枝在地上写字挺好的,荣娃子你快去供销社把这些退了。” 她不敢收。 陆向荣却是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应该的,咱家好几个壮实汉子早该让爹娘和嫂嫂们过上好日子。” “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拖累了这个家。” “以后不会了。” 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这也是他头次在一家子面前表态。 说完,他把兜里剩下的所有钱都拿了出来,“那头野猪一共卖了五百五十块,其中有一百块被我换成了各类票据。” “大嫂每回都肚子疼,小清也是女娃,少不得要喝些红糖。” “现在这时候家家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粮票和油票也少不得。” 随后他把这几百块钱全都分给了陆向平和陆向安。 他们哥仨每人手里都有一百块钱。 剩下的,则是全都交给了陆母。 屋内,寂静无声。 就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每人脸上都是震撼,惊愕不已地看向他。 那每次都跟在爹娘后头吵嚷着要过好日子的陆向荣,如今已身姿颀长。 宽肩阔背的结实身子甚至比两个哥哥还要精壮。 陆向荣咧嘴笑开,“娘治病的钱有了,就辛苦大嫂跟着去一趟。” “到时候也上国营饭店,点俩菜尝尝!” 说着,就又从自己手里分了二十块钱给她。 陈霞受宠若惊,攥着这两张新亮的大团结不知如何是好。 连忙抬头看陆向平。 他身为家里的老大,年过三十,性子沉稳。 他乌黑的眉头轻轻皱起,“都是一家子,说这是啥话?” “这钱你拿回去……” 话还没说完,钱票子就被陆向荣不可推拒地塞了回来,“大哥,以前你跟嫂子那么照顾我,这都是我应该干的。” “一家子就别客气了,娘的病耽误不得,今天就去!” 陆向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二十块钱。 陆向安粗犷的一拳砸在他肩头,“好小子,哥和你嫂子没白疼你!” “现在谁家能一口气拿出几十块钱?除了老冯家,咱是头一份!” “也光宗耀祖一把。” 他数着手里崭新的大团结,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陆国强始终一言不发,坐在炕头抽着烟锅袋子,“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弟三个互相帮扶,我跟你娘将来到了地底下也能合眼。” 陆向荣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盒大前门,“爹你要是说这话,那儿子就孝敬不了你了。” 说完,还把这红亮的大前门在手里晃了晃。 这烟也只有在城里的有钱人家才抽得起。 陆国强一下看直了眼,“臭小子,还敢调侃你老爹!” 笑骂完,没好气地拿过来看了又看。 却舍不得抽,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炕头柜子里。 大嫂陈霞忙抹去眼角的泪珠,“那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她怎么都不要紧,却在看见陆向荣为她女儿准备的笔本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荣娃子是真的长大了啊。 陆向平兄弟俩也忙跟着应声道:“成,我俩回去把钱放好就去田里上工。” 一时间,屋里又剩下了陆向荣和老俩。 陆向荣坐在桌前喝了口水,沉着眉头说道:“爹,我打算趁还没下雨,再上山两趟!” “多打些猎物拿出去换钱,再不济,跟乡亲们换些其他的生活物资也是好的。” 陆国强一张黢黑的老脸上满是凝重,“你有这志向是好,可山上危险,到底不是个长久的活计。” “现在家里有闲钱了,我跟你娘商量着……给你上城里买个正式工。” “听说机械厂每个月有三十块钱工资嘞,还有补贴的粮票和福利政策。” 他话音刚落,陆母也满脸慈爱地笑着从床头掏出一个铝皮盒。 里头放的,尽是老俩的积蓄。 陆向荣一下红了眼眶,“爹娘,我不去。” 陆国强抬手就把烟杆子敲在他肩头,“胡闹!别人还巴不得想去。” 陆向荣满脸坚定:“咱国家政策逐渐放开,说不准大学过两年都能考了,我要赶着风口做生意。” “说不准,到时候还能给咱家起个二层小楼!” “要是当了正式工,每个月守着那点紧紧巴巴的工资,还不能做生意,否则被查抄直接就撸了帽子。” 他权衡利弊地分析着。 重来一回,他说啥也不能走从前的老路。 带着家人好好的生活下去,搞钱致富才是正经道! 见他坚持,陆国强最终叹了口气,“儿子长大了,那就随你吧。” 陆母始终笑着,沧桑的面容上皱纹横深。 起满倒刺的手温柔拂过他面颊,“荣娃子,上山一定要小心。” 第14章 漂亮女知青 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容,陆向荣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要惜命。 绝对不会再给冯海生压榨他家的机会! 这晚上,陆向荣难得睡了个好觉。 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早上,二嫂张桂英用昨晚剩的炖肉汤下了些糙米熬粥。 滚沸的大铁锅里飘着肉香,她又拿黑面和着玉米面贴了好几个饼子。 从缸里取出来的腌菜酸爽可口,一家子早饭算是解决了。 吃完,陈霞就带着陆母赶早去了县城里的医院。 而陆向平兄弟俩也跟着去上工了。 这年头,工分就是工资。 有多少工分吃多少粮,他家个个都是能干的好把式。 每天每人最少也能得八个工分。 而年纪最小的陆志不过五六岁,都能跟着割猪草,每天还能赚个两公分。 而他……陆向荣摸着老爹那把猎枪,“爹,我这就上山了。” 陆国强转头放下烟锅袋子,“上阵父子兵,你个生瓜蛋子上山懂啥,我先跟你一起去。” “等将来翅膀硬了,再自己上山也不迟。” 陆向荣嘿嘿乐道:“成!” 这年头还没后世那么多科技,绿树成荫的山上翠竹丹枝。 到处都是肆意生长,半人高的野草。 陆向荣扛着枪走在前头,一双犀利黝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他眼眶微微发热,意念微动,霎时看清前头那处杂草横生的灌木丛后。 只见那一小片土坡下,几个隐蔽在灌木丛后头的洞口内,正是几只硕大灰肥的野兔! 那灵活的三瓣嘴正咯吱咯吱地嚼着野藤根。 这玩意儿鲜嫩翠绿,跟面打在一起揉成团,别提多好吃。 山上野菜被人挖得只剩草根了,难为这些兔子还能找到藤根。 陆国强浑然不知,还在朝前走着,“山里猎物可不好找,你小子可别……” 陆向荣一把拉住了他胳膊,猫低身子,“爹,前头有好几只大灰野兔子!” “咱赶紧做个陷阱,一窝端!” 听了这话,陆国强眼都瞪大了。 不可置信地连忙朝着前头眺望,却连个灰毛影子都没看见,“哪有啥野兔,你小子别是眼花了吧。” 村里那么多猎户上山都抓不着猎物,咋可能他们爷俩一来就有? 陆向荣不说话,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玉米粒。 是他娘收在厨房斗笠里的那一把,最是鲜黄嫩甜。 随后就地取材,从旁边抓了根树枝撑到地上。 而树枝中间却用麻绳两端套牢,只要兔子来吃玉米粒,一拉树枝,就能被抓住! 为了提高成功率,陆向荣还专门摸出一块小铁片,放到太阳直射的地方。 兔子容易被铁片折射的光吸引。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 爷俩就这么在灌木丛后窝了几刻钟,陆国强老腿蹲得有些发麻,“荣娃子,你确定这有野兔?” 窸窸窣窣! 他话落的瞬间,前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股动静。 只见一只肥大的灰毛兔子从土坡洞口探出头,这玩意儿胆小警惕。 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蹦出来。 后面几只紧随其后,蓬松柔软的灰毛也盖不住那健壮的后腿。 野兔肉厚又鲜嫩。 麻辣兔丁,红烧兔头……陆向荣嘴里都流口水! “爹,准备好了!”陆向荣视线紧锁前方,等到这五六只野兔全都去吃玉米粒后,猛地拽动麻绳! 那几只兔子直接被麻绳绞到了一起。 陆国强拍手叫好,“神了!” 而有一两只体型最大的,挣扎着就要跑。 陆国强心里一惊,“荣娃子,快开枪,有几只要跑!” 陆向荣不想浪费子弹,直接从肩后拔出弓弩。 漆黑的眼神泛出犀利冷光,映着尖锐木箭嗖的一声刺穿气流! 稳准狠地穿透了野兔脖颈上的皮子。 陆国强眼神惊诧,“荣娃子,你准头啥时候这么好了?小时候尿尿都分叉……” 陆向荣忍不住嘴角一抽,“爹,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别老提!” “将来我娶不着媳妇咋整?” 惹得老爹一阵爽朗大笑。 但陆向荣心里清楚,准头提高完全是因为他有了这双透视眼。 林中杂乱无章的一切,无论石头还是枝叶灌木,在他眼中都恍若无物。 随后,有些不适的揉了揉眼。 刚才盯着那野兔时,太过全神贯注,好像有点用眼过度了? 眼眶咋这么酸…… 爷俩身手麻利,直接把那几只野兔全都捡起来用麻绳拴好。 沉甸甸的,怎么有二三十斤! 陆国强一顿,黢黑的脸上笑纹更深。 粗糙的手摸上了其中一只野兔隆起的肚子,“哟呵,荣娃子运气不赖啊,里头还有一只大母兔呢。” “兔子这东西一窝窝地生,咋也能下个五六只小兔子。” 陆向荣勾着唇角笑开,“咱今天有兔肉吃了,省下来的兔皮子到冬天给我娘打双手套!” 爷俩有说有笑,继续朝着前头小径走。 枝繁叶茂的林子里寂静无声,偶然有几声鸟叫和虫鸣。 “救……救命。” “有人吗。谁来救救我……” 蓦地,陆向荣眉峰一沉,“爹等等,我咋好像听见有人求救的声音了?” 陆国强一脸心疼地拍了拍他肩膀,“把你累得都出幻觉了吧?回家好好歇歇。” 陆向荣却不这么想。 自从得了透视眼,他身体五感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与从前更是天差地别。 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都不为过。 他迅速地扫视周围,那道微弱的声音好似还在继续。 眨眼他就确定了声音来源处,“是东南角。” 满脸严肃地说完,背着枪就往前跑! 陆国强连忙跟了上去,“诶荣娃子,这是山里头,可别瞎跑!” 爷俩一路到了东南角的山梁沟子。 看清眼前景象时,顿时吸了口凉气。 陆向荣面容冷峻的开口道:“爹,救人要紧。” 只见一长相漂亮的女人,摔在嶙峋石壁凸起的沟里,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青紫与血红交加。 乌黑的麻花辫垂在她肩头,身上粗麻蓝布的衣衫上打着补丁。 可那白皙的脸蛋是真惹人稀罕。 不像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 第15章 熊瞎子出没 陆向荣当机立断,一个滑铲就进了土沟。 顾不得身上的脏土和枯枝烂叶,他连忙把那姑娘扶了起来,“醒醒,你还好吧?” 林婉浑身都在发冷,四肢无意识地发颤,却猛然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下意识地贴近热源,她看着眼前长相周正的男人,认出了他。 莹白的脸蛋红了一片,她声若蚊蝇,“我是村里的知青,上山挖野菜不小心摔到这里了,能不能把我带上去?” 说话声柔软而清丽,听着软软的。 眼前这张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一双清澈明亮的浅色眼眸。 乌黑柔亮的头发用红头绳系着垂下,明眸皓齿。 这姑娘生得真俊啊。 陆向荣一时间不由得看愣了。 “荣娃子,抓住!” 他爹在上头冷不丁甩下一根藤条。 陆向荣这才连忙回神,而林婉早就羞赫地低下了头。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没见过你这么俊的姑娘。” “我带你上去吧?” 这年头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紧要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双臂肌肉瞬间绷起,一把就将林婉横抱起来。 这一下给陆向荣都整愣了。 看着有个子,咋抱着这么轻? 忍不住又掂了掂,心里暗自琢磨着,村里这几个知青都是打城里来的。 回城的希望渺茫,只能在村里做活赚工分儿。 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林婉家里好像是资本主义……她是被下放来东星村的。 日子过得比其他人还要辛苦。 陆向荣一言不发,拽了拽极有韧性的藤条。 三下五除二就抱着林婉爬上了山梁。 绷紧的臂膀沉稳有力,林婉看也不敢看,心跳如擂鼓。 飘满红霞的小脸跟煮熟了的虾子一般。 陆国强提着满背篓的兔子走近两步,“这女娃是咱们村里的吧?看着眼熟啊。” 林婉抬眸,水亮莹润的杏仁眼中满是感激,“谢谢叔和……向荣哥的救命之恩。” 一声向荣哥,直接把陆向荣叫得骨头发麻,心猿意马。 眉峰微挑,“野菜别挖了,这附近山头都差不多都空了。” “我们找到不少野藤根,分你点。” 说完就从背篓里捞了一把,足足有好几斤的藤根塞进林婉小筐里。 一旁陆国强看出苗头,眯着眼睛笑不说话。 林婉连忙就要推拒。 却被陆向荣又塞过来一只体型最小的野兔,“知青点日子难过,这东西你带回去自己吃。” 他前世在冯家受难时,听说过林婉。 过两年国家开放考大学,听说她也去了,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而且她为人心善,长得又漂亮。 比那口蜜腹剑的冯玉燕不知道强多少倍,简直天壤之别! 林婉看着手里这肥嘟嘟的兔子,“这怎么好意思啊,要不是你救我,我现在还在沟里躺着呢。” 陆向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没啥,顺手的事儿。” 陆国强从旁边走了过来,“咱还是先紧着下山吧,小林知青身上受了伤,咱把她送回去再说。” 一行人便朝着旁边山腰走。 林婉腿脚都受了伤,有不同程度的刮蹭和血痕。 陆向荣捡了根还算笔直的粗壮木棍给她当拐杖用。 然而他们这丛林峻岭的地方,蜿蜒小路数不胜数。 到处都是带刺灌木和横生的草丛。 陆国强瞥了眼旁边被人踏出来的小道,“咱顺着这条小路下山吧,更快一些。” 林婉文静地点头,“叔有经验,都听您的。” 嘴甜的几句话,把陆国强哄得眉开眼笑,“我要是有你这样有文化又知书达理的儿媳妇,做梦都能笑醒啊。” 惹得林婉刚褪下去的脸颊绯色,再次红了上来。 陆向荣忙开口道:“爹,瞎说啥呢。” “人家知青是文化人,打城里来的。” 陆国强扬着眉毛看过来,“那咋……” 吼—— 话都没说完,远处山林猛然传出一声震天吼! 不等一行人反映,脚下大地都在嗡嗡颤动。 极具穿透力的兽吼让爷俩瞬间沉下了脸。 陆向荣眸中闪过冷光,“吗的,是熊瞎子!” 这声熊吼短促浑长,听着声音,最远离他们不过三里地! 熊瞎子在这片林里可谓是极为棘手的畜牲。 不仅杂食,就连动物腐肉和人,全都来者不拒! 秋天饿急眼,还会下山骚扰村民。 林婉更是被这声熊吼吓得白了脸,“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赶紧跑吧?” 陆向荣神色凝重,“跑是来不及了。” “爹,跑也跑不过,左右是个死,不如咱干一把!” 陆国强呸呸往手上淬了两口,“老子这辈子还没打过熊,荣娃子,你赶紧把林知青放到树上。” “这熊瞎子只追着人跑,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树上。” 话落,陆向荣直接就托着林婉上了一棵周围最粗壮的老树。 “你在上面安心待着,别发出任何动静。” “这老树有百八十年头了,黑熊就算要撞也撞不断。” 他嘱咐完,就身形利索地跳下了树。 林婉连忙提醒道:“你和陆叔小心啊!” 陆向荣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回头笑了声,随后就朝着老爹汇合。 父子俩合力挖了个一米多的深坑! 趁着老爹布置陷阱的功夫,陆向荣把竹筒里削尖的木箭全都用力插在了坑底。 “只要的熊下的摔进来,肯定捅个对穿!” 皮再厚也能见血。 陷阱口铺上一层干枝树叶再撒点土,看上去就和平地没区别。 吼! 突然,大地颤动,前途一小片树木全都被拦腰撞断。 哗啦一声,树叶七零八落地散下,陆向荣头皮一麻。 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一只四肢粗健的黑熊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两腿直立,全身黑毛! 胸前还有一片月牙状的白毛,弯曲尖立的爪子直接拍掉一层老树皮。 尖锐腥臭的獠牙滴着诞液,在空气中都拉丝。 “泥马,这玩意来得真他娘快!” 陆向荣暗骂一声,扭头就朝着陷阱跑。 黑熊捶胸顿足爆喝一声,撒腿就朝着他追来。 陆国强龇目欲裂,“荣娃子,跑快点啊!” 第16章 千钧一发 老爹声嘶力竭的喊声穿透狂风,陆向荣肾上腺素飙升。 浑身肌肉崩得不能再紧,他打娘胎出来就没跑这么快过! 就连树上的林婉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眼瞧着那黑熊爪子就要刺穿陆向荣后背衣襟了! 陆向荣头皮绷紧,他来不及思考更不敢回头。 只铆足了劲拔腿往前跑! 他爹把开膛破肚的野兔挖出了肠子内脏,血淋淋一片中泛着浓郁的腥味。 这黑熊的听觉嗅觉最是敏锐,被血腥味刺激,现在更是发了狂一般横冲直撞! 陷阱就在前方,陆向荣咬紧牙关,纵身一跃就抓住了从老树上垂下的那根藤条! 撕拉一声,陆向荣只觉得大腿根一凉。 泥马! 陆向荣借力荡在半空,下意识扭头看去。 只见这熊瞎子嘴里赫然咬着一块灰布头,正是他裤子! 再晚一步,被叼在嘴里挂在利齿中的就是他大腿肉了。 这黑熊力大矫健,且皮糙肉厚,唯一的缺点就是行动笨拙。 陆向荣没理会前头老爹的呼喊,上头藤蔓紧紧缠着树枝,他借力又是一个回荡! “你给老子下去!” 绷紧的腿上肌肉流畅,没了那块布料更可看见清晰肌肉块头。 充满爆发力,极致的力量拉满。 原本堪堪在陷阱旁边停下来的黑熊,顿时被这一脚踹了个踉跄! 生生往前扑到了坑里。 在不远处灌木丛后头等待已久的陆国强,连忙瞄准就是一枪! 子弹稳准狠地打在了黑熊肚子上。 砰! 一记闷沉的响声在诡异寂静的林中猛然传出。 坑内的沙尘被激起,漫天扬动,一时模糊了视野。 吼—— 尖锐凄厉的吼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里头那熊吃痛,更是发了性子般疯狂乱撞。 陆向荣眼疾手快地找了个平地落稳,眼神犀利,“爹,给我枪!” 陆国强毫不犹豫,一把就将猎枪扔了过来,而自己则是飞奔到一边。 只见陷阱上方正悬挂着一块巨石。 现在只要把绳索拉动,就能触发陷阱把熊瞎子狠狠砸在坑里! 陆向荣三两步闪身到了坑边,只见里面那头黑熊挣死命挣扎,宽大肥厚的四只熊掌被木箭扎透了几个眼子。 腹部中的那一枪正滚滚流着鲜血,把黑色熊毛都染得粘稠,黑亮一片。 一股子腥骚味弥漫开来。 眼瞧着它就要挣扎出坑,陆向荣二话不说,砰砰就是两枪! 正好打在半只熊脑袋上,粗后厚耳朵都被子弹轰烂。 黑熊挣扎的力气逐渐小了。 也正是这时,陆国强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荣娃子闪开!” 陆向荣身体动作跨过意识思考,连忙就地一个翻滚就闪出去好几米。 抬眼看向上空,只见那悬挂着的巨石猛地被触发。 轰隆一声就砸了下来! 石头上裹着结实的麻绳,全是出自他爹陆国强之手。 严丝合缝地砸在坑里! 巨石轰隆得被那熊瞎子折腾两下,最终没了动静。 陆向荣瘫坐在地,满头大汗,由衷地竖了个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爹宝刀不老啊!” 陆国强这时候才逐渐回神,颤着手点燃了烟锅袋子,哆哆嗦嗦地吸了一口,“你小子也不赖,怪不得都说富贵险中求。” “打了这头熊,起码咱家一段日子不愁吃喝了。” “你大哥家的闺女学费也有着落了……” 爷俩缓过了劲,拽着绳子就费劲巴力地把石头拉出来。 直接下头那几百斤重的黑熊口鼻流血,早就死透了。 头骨都被砸裂,红白脑浆迸射到坑壁,浓郁的血腥味传透这一片林子。 “这熊瞎子最精,以前你爷爷他们都说黑熊长得丑玩的花,大半夜还能偷袈裟。” “而且这畜牲记仇,幸亏杀死了,咱紧着抬下山。” 陆国强接连抽了好几口烟锅袋子,黢黑老脸上全然是酣畅淋漓的痛快。 陆向荣笑了几声,抽出腰后弯刀砍来几根竹子。 又摘了不少韧劲的苇叶子,没多久就编织好。 直接把那几百斤重的黑熊放到了简易担架上,“爹,待会咱爷俩拉着下山!” “这回可是大丰收了。” 陆向荣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爷俩刚把黑熊抬到平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喊声:“陆叔,向荣哥!你们没事吧?” 正是还在树上,焦急向这处张望的林婉。 陆向荣猛地一拍脑袋,“咋把这女知青给忘了。” 随后连忙过去站在树底下,仰着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你往下跳吧,我接住你!” 林婉抱着粗壮的树干,看向地面时腿脚都有些发软,“这、这么高,我不敢。” 吓得一张精致小脸都白了。 陆向荣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身子,“闭眼跳,不然待会血腥味引来其他野兽,我可把你撂山上了啊。” 一听这话,林婉深呼吸一口气,闭着眼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啊!” 她死死地闭着眼睛往下一跳! 直到落入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 陆向荣磁性的声线含着笑意,“咋,抱着不松手?” 猛地睁开眼睛,林婉红着脸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谢谢啊。” 声若蚊蝇,脸比城里卖相最好的苹果还好看几分。 随后,两人走到担架旁。 林婉惊讶的张大了樱桃小口,“这熊好大啊,五百斤都得有了吧。” 陆向荣嗯了一声,“估摸有个五六百斤。” 也幸好这头黑熊落单,否则还真不好猎杀。 林婉没见过黑熊,刚要凑近看看,却猛然被那血次呼啦的熊掌抓住了小腿! 吓得她魂飞魄散,“啊——这熊没死,向荣哥!” 她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下,陆向荣眉眼一狠,果断抽出弯刀就刺! 锋锐的刀刃泛出寒光,手起刀落,咔嚓就把熊脑袋上的骨头都砍断半截!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温热的血液飞溅。 直直喷射到陆向荣的脸上,可他动作却没停,刀子拔出再刺! 直到这黑熊彻底死透。 陆国强也是吃了一惊,“不见得是黑熊没死透,原先泥塘里抓的鳝鱼剁了头还要咬人哩。” 第17章 给脸不要 陆向荣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这下熊瞎子是彻底死透了,咱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往下搬。” 随后捡起早就散落在一旁的木棍,重新递给了林婉。 林婉心有余悸,葱白如玉的手忙接过棍子,“向荣哥,真是多谢你了,给你和老陆叔添了不少麻烦。” 她苍白的小脸上好不容易才涨回一丝血气。 “不叫事儿。”陆向荣一脚踹在熊屁股上,一手拉紧了藤蔓,结结实实地把熊捆在了担架上。 随后一行人快速下了山。 三人的模样可谓是狼狈极了,身上到处都是泥污点子。 尤其陆向荣更甚,大腿处的裤子都没了半拉,破布条似的挂在身上。 林婉红着脸,看也不敢看一眼。 “诶哟俺滴个老天爷,这陆家是撞了啥运?昨天刚猎得野猪,今儿个又打下一头熊来!” 蓦的,村口歪脖子枣树下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 做完活在树荫底下歇着的乡亲,都纷纷震惊地扭头看来。 这一眼就把他们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那硕大的黑熊光是用担架拉着,就有两米长。 熊大腿更是顶上房梁那么粗! “这……这不是荣娃子吗?咋跟着他爹一起上山了。” “我瞧着那浑身是血,这熊该不会是他打下来的吧?” “快看,咋还有个女人啊。” 几个婶子凑在一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各色眼神投在陆家父子身上。 陆国强头遭挺直了腰板,站在熊头前面轻咳了一声,“林知青,你先回去吧。” 毕竟这年头抓作风很严,男女授受不亲。 “成,那今天多谢陆叔了。”林婉红着脸说完,连忙拄着木棍回了知青点。 陆向荣不由得顺着那抹单薄窈窕的身影看去。 看着得有一米六五吧,咋没啥重量?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不由得轻轻摩挲着指腹。 还没想啥,就被陆国强一巴掌拍上了后脑勺,“臭小子,要是喜欢人家姑娘就大方的去追,在这搞啥单相思。” 陆向荣连忙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爹,你就别笑话我了。” 陆国强扫过来一眼,“还想瞒你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出息!” “将来也是个娶了媳妇软炕头的主儿!” 没好气地说完,爷俩拉着黑熊就往家走。 眼瞧着就要到家门口,一抹倩丽十分出挑的身影就拦在了前面。 身上穿的是最时兴的确良碎花裙子,白领口衬着针脚绵密的粉红布料,显得女人身段更加婀娜白嫩。 乌黑油亮的头发就这么披散在肩头,上面还别着一个发卡。 有风吹过她的裙摆,散发出阵阵上海雪花膏的味道。 陆向荣看见眼前女人就倒胃,尤其是她肚子里那胚胎雏形。 冯玉燕见他拧着眉头一脸烦躁,修剪圆润的指甲都不由得陷进掌心。 扯出一丝笑来,娇滴滴地凑上前。 精心保养的时候本来想抓住陆向荣衣角撒娇,却看见上面脏兮兮的,粘稠血液和泥点交杂,还沾了一层草屑。 顿时嫌弃地收住了手,打扮精致的脸上满是羞怯,“荣哥哥你真好,我就知道那天你是有苦难言,怕婶子拖累咱俩。” “这是专门上山打给我家的聘礼吗,我一会就让我哥过来拉。” 她眼睛止不住地扫向后面那大黑熊。 这要是卖到城里,肯定能卖个高价! 少说也得几百块钱。 没想到陆家这几个窝囊废还有这本事。 也好,原本就是看着陆向荣在村里长得还算白净,对她也好,家里也没负担。 现在更有了打猎的本事,以后也算不愁吃喝。 说完就要上手去摸那黑熊毛,“以后这熊皮给我打个袄子倒是挺好的,穿出去多气派呀!” 就算那些个城里女人也没她漂亮! 冯玉燕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贪婪。 结果手还没摸到一根熊毛,啪的一声! 陆向荣毫不客气地把她手拍掉,雪白的皮肤上顿时红了一片。 “啊!陆向荣你敢打我?!”冯玉燕瞪大了眼睛捂着手,不可置信地尖叫道。 陆向荣像看傻逼似的看着她,“你敢抢我家的肉,我凭啥不敢打你?给脸不要的东西。” “都说了我不想娶你,老子看不上你冯玉燕,还让老子说多少回!” 呸! 说完就一口唾沫吐到了旁边土里。 “爹,我们走,别搭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冯家。” 陆向荣头也不回地就带着自家老爹跨进家里。 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嘶……荣娃子现在可了不得啊,以前不是天天追着大队长家闺女屁股后面跑吗?” “谁知道啊,听说大队长让他入赘,后面又说让冯玉燕嫁来,这都不愿意呢。” “人家都能打到大黑熊了,啥媳妇儿娶不上?瞧着跟以前家里横的土霸王模样还真不一样了。” “……” 村民滔滔不绝的议论声响在耳边。 气的冯玉燕站在原地直发抖,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 她都放下身段亲自来找陆向荣了,没想到这一家子都不识相! “好,我就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来求着我嫁,我都不嫁!” 冯玉燕气急败坏,转头就往家走。 结果却被路边石头绊得一个趔趄,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心里慌得不行,只是觉得所有人视线都在自己肚子上。 连忙快步回了家里,不敢在外多待。 既然陆向荣给脸不要,那就别怪她了。 反正他必须娶自己! 院里,陆向平哥俩在田里上工干活还没回来。 陆清这大侄女也还没放学,其他几个小的跟着去割猪草捡剩红薯头了。 多捡一块,家里就能多一口粮食下锅。 陆国强放下担架,坐在门槛前头喝了口凉水,皱纹横织的面上似有愁容。 陆向荣刚洗了把脸出来,就瞧见他这模样,不由得问道:“爹,你想啥呢?” “唉,得罪了大队长家,以后咱日子怕是不好过。”陆国强吸了口旱烟。 这年头,官大一级压死人。 就怕冯海生给他家穿小鞋。 他老了没什么,可是自家几个儿子…… 谁知,陆向荣闻言却浑不在意。 第18章 大房二房分家 陆向荣耸了耸肩,眸中厉色一闪而过,“这些都不用操心,咱家平日里干活最多,而且现在咱能上山打猎,也不用指着大队干啥。” “冯海生就算想找茬,也得问问我们兄弟三个同不同意!” 拳头捏得咯吱响。 陆国强见状,老怀欣慰,“荣娃子,你是真的长大了,啥时候娶个媳妇?” 一听自家老爹说这话,陆向荣眼前不由得浮现那张清丽恬静的鹅蛋脸。 村里都说冯玉燕生得好看。 可依他看,林婉那明眸皓齿的模样才是真娇俏。 黛眉樱口泛着一股子灵透劲儿,和山里鹿仙女似的。 陆向荣抿了抿唇,压下心里念头,抬手撩了把水冲洗刀锋,“我现在不想那些,就想带着咱家过好日子。” “让侄子侄女都有书念,将来再给咱家起个五间座的大房子住!” 手里这把弯刀在太阳光的折射下,愈发寒芒光亮。 随手在磨刀石上磨了两把,指腹摸过刀刃,陆向荣满意地咧开了嘴。 随后直接到院里,刀尖顺着黑熊脊骨朝下割过! 手起刀落,动作行云流水,更是利索。 陆国强在旁边看着,满眼惊讶。 他家荣娃子啥时候还会扒皮切骨了? 却殊不知,眼前这头熊的筋骨脉络在陆向荣眼前犹如透明一般。 就连血管的流向和里头血液的凝固,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刀尖避开硬骨和脉络,随着撕拉一声,他直接就把整张熊皮扒了下来! 皮肉分离的瞬间,连一层筋膜都未曾带起,可见刀工之妙。 陆国强忍不住连连拍手就好,“有这把子力气和精妙的刀法,上杀猪厂都大材小用了!” 陆向荣咧着嘴直笑,“今儿个我下厨,好好的给咱家做一顿!” “晚点再拿着炖熊肉去看看我娘。” 前世在冯家受磋磨的那些年,下厨做饭不过是小巧。 冯家个个都是鸡蛋里挑骨头的难伺候,稍有不顺口,对他非打即骂。 他手里更是从没超过一块钱。 随后扛着一块熊肚子上的肉就进了厨房。 菜籽油咕嘟咕嘟下锅,灶台里的火烧的正旺。 滋啦一声,鲜嫩多汁的熊肉就下了锅! 和洋芋山货蘑菇一块炖着,还加了一把他们从山上兔子窝里掏来的野藤根。 那叫一个翠绿新鲜! 盖上锅盖,任由肉味顺着风飘出去几里地。 陆向荣抄起墙角的斧头,抡圆膀子就劈了满墙的柴。 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让陆国强看了都没忍住拍了拍,“你小子偷偷练了?” 陆向荣笑了声,“咱村里汉子要是没个肌肉那成啥了?小白脸啊。” 听了这话,陆国强是打心眼里高兴。 要知道,以前陆向荣都以村里娃的身份为耻。 处处都要和城里那些个知青比。 没过个把时辰,陆向平哥俩扛着锄头回来了。 陆向安吸了吸鼻子,没忍住狂咽口水,“大哥,我咋闻着这肉味是从咱家传出来的?” 陆向平也是一愣,“不应该呀,谁家有这好条件,就算大队长家也不敢顿顿吃肉。” 随后两人连忙推门进去,却一眼瞧见端着满盆肉从厨房出来的陆向荣。 哥俩直接傻眼了。 陆向荣半挑着眉毛笑道:“咋的,不认识老弟了?” “还愣着干啥,待会没你俩的肉我可不管啊。” 说完就端着盆进了屋。 他还特意贴了不少玉米面饼子。 还有大白米饭混着糙米,闻着香甜可口。 陆向平忙洗了把手,帮忙拿筷子拿碗,“荣娃子,咱家这日子不过了啊?就算咱打到了野猪,哪经得住这顿顿吃。” 陆向安虽然馋肉,但也不赞成,拧着粗黑的眉毛说道:“资本主义才吃白面白米呢,咱可是根正苗红的农民,就知道你这小子鬼迷日眼的还没忘记城里那一套!” “看我不给你吃俩鞋底子。” 说完,脱了鞋就追着陆向荣满院里追。 陆向荣哗啦就把旁边架子上晒着的黑熊皮扒拉下来,“大哥二哥,你们看这是啥?” 嘶! 兄弟俩倒吸一口凉气,满心震撼。 陆向安嘴张大的能塞个鸡蛋了,“你、你上哪儿偷了张熊皮来?” 陆向荣笑得恣意,“我跟爹上山打的!” 哥俩又是吃了一惊,好赖有陆国强在旁边帮腔,这才信了。 没一会儿,二嫂张桂英也回来了。 后头还领着几个小的。 一个个闻见肉味,腿都迈不开了。 陆向荣招呼着大家伙吃饭,有了油腥祭奠五脏庙,这几个侄子侄女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精神头。 饭桌上说笑一片,比从前更加和睦。 气氛是说不出的轻快幸福。 陆向荣给陆志和虎子碗里多加了几块肉,“待会我拿上饭盒去医院看看咱娘。” “行,你路上小心……” 陆国强的话还没说完,院外就传来道道嘈杂声。 “你个杀千刀的不孝子,赶紧给老娘滚出来!” “我跟你弟弟他们没吃没喝,你倒好,在家里窝着吃肉啊,咋就养出来你这么个白眼狼?” “哎呦,我是真没法活了啊,大家伙都来看看啊。” 相较于婶子李春红,这道声音更尖锐刻薄。 屋里,一家子脸都沉了下来。 陆向安脾气暴躁,趴着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吃个饭都不安生,天天被二房拽着吸血,咱是他爹是他娘啊!” 饭桌旁几个孩子更是吓得不敢吭声。 陆向荣眼中神色一冷,“二哥,看着虎子他们,别把孩子吓坏了。” “这事儿我来解决,咱们两家也是该有个了断!” 说完蹭的一声,就站起来夺门而出。 而此刻院外头,奶奶李氏哭天喊地地砸门。 门被砰的一声拉开。 老太太面容尖酸,黢黑干瘦的下巴比锥子还利三分。 吊稍三角眼散出阵阵精明算计,滴溜溜地直往院里头瞅。 “荣娃子你反了天了,你还敢打老娘不成!” 她唾沫星子横飞,牙上还沾着绿菜叶。 后面不远处就跟着李春红和赶来的一个死胖子。 没跑两步就呼哧气喘,正是堂弟陆伟成。 能在这年头被养得膀大腰圆,全是从他家抢去的米面油! 第19章 偷鸡不得拾把米 陆向荣宽肩阔背的身子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自家门口,“奶奶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有上门找骂的,还有上门找打的?” “您别是老糊涂了吧。” 轻描淡写两句话,直接让李氏眯着眼睛正眼看了过来。 原本听二媳妇嚼舌根她还不信。 却没想到荣娃子跟以前果然不一样了。 往那一站,那双漆黑又深的眼睛跟山上狼崽子似的。 盯着人看的时候,好似能洞穿人心,又野又狠。 李氏自私自利的眉眼泛着精光,隔着老远她都闻见了那股子炖肉味儿! 她扯开嗓子嚎道:“儿孙孝顺奶奶都是应该的,你爹身为大方,打了肉都不知道分给弟弟和老娘?你们一家子良心都被狗吃了!” “赶紧给老娘割五十斤肉,再拿五斤白米面,你弟弟这两天都饿瘦了。” 心疼的眼神止不住落在陆伟成身上。 听了这话,陆向荣差点没笑出声来,嘴角勾着的讽刺更甚,“他比大队过年要杀的猪还胖上五十斤,我倒没看出来是哪瘦。” “奶奶想吃肉,直接从你大孙子身上割不就得了?正好捡个现成的。” 李氏一双三角眼几乎眯成直线,满头银发被梳成小把子网在脑后。 她骂骂咧咧的喊道:“你个死狼崽子还敢顶嘴,你爹呢,让他给我死出来!非得让老太太我吊死在你家门口才乐意是吧?” “诶哟俺可真是活不下去了,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啊。” “一家子没心肝的白眼狼,孝顺老娘是天经地义,罔顾孝悌,将来你们死了都见不了祖宗啊……” 身上打着两块补丁的蓝衫,随着她夸张的动作而兜出阵阵风声。 振振有词的话,怎么听怎么有理。 李氏也不要脸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他家门口。 又是蹬腿又是拍地,带起一大片黄土。 叱喝骂叫的嗓门十分尖锐,比刀子划在铁片上还嘶哑难听。 李春红也在后面跟着帮腔,“荣娃子,你奶奶还生着病呢,可不兴这么折腾啊!” “赶紧拿点肉和米面,我就带着你奶奶回去了,何必闹得大家伙都难堪?咋这么不懂事。” 而跟在最后头的陆伟成,更是满眼垂涎和贪婪。 那张泛着油光的脸,比猪头还油腻几分。 让人看了就想吐。 陆向荣能惯着? 他径直冷笑一声,抄起墙角猎枪就朝天砰一声! 巨大的爆炸声可吓坏了李氏和二婶。 李氏蹭蹭蹬着腿往后退,生怕陆向荣这丧心病狂的混小子给她一枪。 陆向荣眉眼冷厉,“奶奶今天要是动我家命根子,咱们就都别活了。” “反正没粮食没肉早晚也是个死,那大家伙都陪葬!” 一听这话,李氏吓破了胆,上下牙都在打颤,“你……你个混球,要遭雷劈的你!” 陆向荣就是拿捏住她贪生怕死这一点。 对于她的歹毒咒骂,充耳不闻。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越来越多。 一看都搬出了枪,连忙有人喊道:“不成,得赶紧去叫大队长啊!” 没一会,冯海生也过来了。 老辣睿利的眼直接就瞟到了院里晒着的那张黑熊皮。 看来村民说的是真的。 陆向荣跟他爹真打到了黑熊。 但陆向荣啥时候有这本事了?可是凭他爹那个老不死的,更不可能。 冯海生压下心底疑惑,板着一张脸走过来,“天天闹什么,村里没个安生。” 李氏一看见大队长来了,顿时抓住救命稻草般,鬼哭狼嚎道:“大队长,你可得给俺和二房做主啊!” “荣娃子得了失心疯,撺掇他爹一家子都要不孝顺了。” 冯海生眯了眯眼,视线落在神色冷峻的陆向荣脸上,“荣娃子,百善孝为先,你家咋带头闹出这不好的作风?” “赶紧把肉和粮食分给你奶奶,年纪大了可禁不住折腾。” 看上去是体恤,可实则就是想借机削减他家实力,从而才好拿捏! 李氏和李春红在后面笑得都要乐开花了,眼角褶子跟菊花似的。 李春红当机立断一挥手:“儿子,赶紧去他家把肉多割几十斤!” “米面啥的也想着拿点儿,再顺带着看看屋头柜里有啥好的。” 陆伟成在后头早就等急眼了,一听这话,立马就朝着院儿冲去。 看这架势是要硬抢。 还没等他前脚跨进院门,陆向荣提膝一脚踹在了他心窝! 砰—— “握草!” 猝不及防的陆伟成跟断了线风筝似的,直直的摔飞出去。 这一脚踹的他半天爬不起来。 五脏六腑都跟移位了似的生生肿疼。 “诶哟我的儿,陆向荣你个脏心烂肺的小杂种,怎么敢动手的!” “在大队长跟前都敢撒野,你个混球崽子,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这可是动了李春红和李氏的命根子。 两人连忙冲到那棵树下,把疼的呻吟不止的陆伟成扶了起来。 又是哄又是揉的。 二十多小伙子,还天天拴在裤腰带上呢? 冯海生也觉得拂了面子,不悦的看过来,“陆向荣,做事别太过分,适可而止。” 这话颇有深意。 陆向荣却满眼讽刺,“陆伟成连一根猪草都没割过,我家里侄子侄女还穿开裆裤就给他家干活。” “我爹娘更是包揽了她家地上的活计,百善孝为先不错,但可不是愚孝!” “二房扒在我家身上吸了多少血?无论米面油还是从山上抓到的野兔野鸡,我家连一口油腥都没吃上过!” “前些年还从我家借了十二块钱,说是买猪崽和鸡,这么多年也没还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分家吧!” 算不清的账,又何止他说出来的这些? 轰! 分家两个字一出,全场都震惊了。 周围乡亲们一个个错愕的看过来。 分家,这可是大事! 以后可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冯海生眉头一拧,这陆向荣果然不是之前好拿捏的软柿子了。 现在竟然这么有主见? 是陆国强撺掇的还是…… 李氏心里一慌,拔腿就跑了过来,尖锐的嗓门谩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想都别想!除非老娘死了,不然你们一家子都得给二房当牛做马!” “大哥就该照顾弟弟,这是天经地义,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第20章 金手指就是好用 她的尖声谩骂比老槐树上的乌鸦叫还刺耳。 陆向荣脸上的冷笑更甚,“那你咋不跟老祖宗要粮要肉去,怕把你半夜带着走吧?” 李氏顿时一噎,脸红脖子粗的说不出话来。 只站在那里一个劲地骂。 冯海生刚要说话,却见陆向安从屋里大喇喇地走了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个本子,边缘处都泛黄,好似一碰都要被风吹散架,“你家别想抵赖,别仗着有老太太撑腰就抓着我们家猛吸血!蚂蝗成精啊你们?” 话音刚落,陆国强和陆向平也从屋里出来。 二人皆是沉着脸,父子几个站在一边,态度已经很明显。 陆向荣从二哥手里接过那账簿。 在一旁死死盯着这处的李氏和李春红,只觉得大事不妙。 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陆向荣似笑非笑地翻开本子,一目十行的看完时,剑眉凛冽泛着冰冷。 “去年三月,二叔从我家拿了十斤玉米面,两斤粳米三斤肉。” “粮票和油票也借口给奶奶补身体,全都拿走了。” “至于你家买的猪和鸡,现在早就下了猪崽也孵了蛋,是不是也该给我家对半还回来?” …… 陆向荣条理清晰,大脑飞速运转。 把每一笔账都扎实地摆在了明面上。 算下来,居然足足有几十块! 在这年代,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天老爷,这是拿了多少大房的血汗钱啊?” “怪不得二房不用怎么下地干活,合着人家大房全是免费的劳力啊!” “这不是吃人血馒头吗,你们一家子还真狠心,李婶子你也太偏心……” 村民的议论声更像是扎在李氏脊梁骨上的尖刺,让她失去了所有力气。 满是黄斑快要被晒成枯树皮的脸上,怒气浮动,脸上松垮的皮肉都跟着直抽抽。 “你们一个个地懂个蛋,还在这里指责上老娘了,我从鬼门关生了老大,让他们一家子孝敬都是应该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全都滚!我们的家事,不用一群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管!” 李氏怒火上头,说话也不管不顾。 本是好心劝和的村民们,脸色大多不好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看就大队长做主,给大房二房分家的了!省得拖累人家。” 议论声此起彼伏。 陆向荣挺拔的身姿站在自家门口,不动如杨。 李氏气得双眼翻白,差点没撅过去。 颤颤巍巍的手指着陆向荣的鼻子,刚要开口骂,一道粗犷且中气十足的嗓音便从院内响起。 “就是,那几斤粮食的情义早就还清了!” “就听我家荣娃子的,分家!” 陆国强沉着脸,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次,他选择坚定地站在老婆孩子这边。 李春红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直接搀上了李氏的胳膊,皱着眉头,故作一脸失望地说道:“大哥你这是咋了?可别被荣娃子迷了心智。” “孩子年纪还小,娘当初可是把你和老二老三辛苦拉扯大的,现在要你几斤肉吃都不成了?” “陆清陆志他们几个也在屋里吧?总不能看着爷爷不孝顺,你也得做个榜样啊……” “你他娘给老子闭嘴!” 她话都没说完,就猛地被陆国强一道冷声斥骂打断了。 李春红身躯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向老实憨厚的陆国强嚷了。 陆国强脸上是更浓厚的愤怒与讽刺,“这些年,我们一家老小给你们二房当牛做马,连小清这几个孩子都给你家打猪草。” “就是因着娘跟你们二房住,结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娘,他们是你儿子,我就不是?” “今天无论怎么说,必须分家!” 陆国强和自家三个儿子对视一眼,无比果决。 陆向荣唇角勾起,他爹是个明事理的。 这么些年,也只是被愚孝二字绑架了而已。 李氏气得直哆嗦,喘气声跟风箱似的,“好,好啊你!翅膀硬了是吧。” 陆向荣眯了眯眼,眸底冷光乍现,“去年秋收大队里分粮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奶奶可是冒名……” “你个脏心烂肺的狼崽子,胡咧咧什么!” 李氏猛的瞳孔也缩,心里慌乱的直打鼓。 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口,赶忙说道:“既然你们不想过,那就分家,谁稀罕!” 尖酸刻薄的眼,恶狠狠地剜着陆向荣。 要是再不分家,保不齐这小子嘴里说出什么话来! 去年她冒名领了几十斤粮食,这事大队里不知道。 天杀的,咋就被这小子瞧去了! 现在大家伙都在,这事儿要是被捅出来,自己还不被批斗蹲班子? 陆向荣讽刺地看向她,“既然要分家,那就分得干净些。” “按照刚才我说的,大哥二哥跟我去搬东西!” 兄弟三个,身形是如出一辙的高大颀长。 往门口一站,压迫感扑面而来。 李春红被吓得往后连连退步,恨铁不成钢地掐了一把陆伟成。 咋人家儿子就这么顶事? 随后,陆向荣哥仨径直把二房家搬了个干净。 鸡崽子拿了四只,壮实的小猪崽被绳拴着嗷嗷叫,足有两只。 兄弟三个在猪圈里挑得最壮实的。 还有米面粮食,罐里的油,粮票布票…… “诶哟你们几个遭天谴的,这是要断了老太太我的活路啊!” 李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捶胳膊蹬腿地哀嚎道。 李春红也傻眼了,她慢赶慢赶,还是没快过这兄弟三个! 再回来一看,家都快被搬空了。 她咬着牙说道:“东西你们搬就搬了,但那欠的钱我们可真还不上。” “这些个猪崽子,我家也养了好长时间,就抵了!” 说完她就拱着身子要去关门。 砰! 结果手还没挨上门栓,两扇木门径直被陆向荣一脚踹裂! “嘶……” 二房一家子彻底傻眼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是,这死狼崽子啥时候有这么大力气了? 原先劈个柴火都费劲,现在一脚就能踹烂木门?! 李春红吓得牙齿发颤,甚至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都浑然不觉。 第21章 惊现好玩意 陆向荣冷峻的脸上笑意灿烂,他每往前走一步,李春红就后退一步。 “婶子就别跟我藏着掖着的了,你家可是有不俗的家底呢。” “什、什么?” 李春红惊愕不已,心中是浓浓的不好预感。 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陆向荣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陆伟成,直奔炕头! 她霎时被雷劈了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赶忙冲过去护在炕头前,“你要干啥!还想抢劫不成,搬了俺家这么多东西,要把炕也拆了是吧?” “让大家伙都进来评评理!你少在这里欺负我们一家子!” 她心虚又害怕,明显说话底气不足。 眼角余光不停地向后扫动。 落在陆向荣眼里,却早就被洞悉了意图。 在他眼中,眼前这炕头堆砌整齐的红砖逐渐透明。 而东南角第四块砖,却是中空的。 里面被掏了个方形暗洞! 其中赫然放着一个木匣子,还落了把锁。 藏得倒是仔细,可在他这双透视眼下,犹如无形! “起开!” 陆向荣丝毫没收着力气,一把就推开了碍事的李春红。 眼疾手快地撤出那块砖,伸手一掏,就把木匣子拽了出来。 后头的陆向平与陆向安怔住,直接就是个大震惊。 满脸惊诧地看着自家老弟把二婶的命根子掏了。 陆向荣一把拽烂了上面挂着的锁。 木匣子被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沓沓的钱票子。 放眼看过去,好几张大团结,不在少数! 李春红瘫软的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甚至有些涣散,“你……你个杀千刀的。” 陆向荣抄起一卷钱,握在手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啧,那就谢谢二婶了。” “以后咱两家互不相欠哈,跟你多收个十来块钱利息不过分吧?” 说完就直接把里头钱票全都揣进了自己兜里。 只给她剩下了几毛。 陆向荣带着哥俩就往外头走,路过侧房时,“这个梳妆台还是之前我娘的嫁妆,大哥,搬走!” “鸡崽子到了咱家可没合适的窝棚,二哥把这草窝也一块端上吧。” 陆向平兄弟俩眼前一亮,抡起膀子就干! 二房折腾得鸡犬不宁,老太太和李春红哭嚎不止。 两侧邻居都要闹心死了。 而陆家三兄弟却是笑得满面春风。 尤其陆向荣,一口整齐白牙配上这张俊脸,走在路上更是惹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侧目。 陆向平肩上扛着梳妆台,手里拉着两头猪崽子,笑得合不拢嘴,“咱们荣娃子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陆向安难得没泼冷水,“没白瞎吃这么多年家里的细面粮。” “今儿个回去,咱好好喝一壶!” 陆向荣也高兴,前世这时候,他已经在冯家当牛做马了。 而父母却整日在忧愁中,大哥二哥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得要命还得帮冯家做活。 只为了让自己入赘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而这些,却都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回到家里把东西都安置好,陆向荣拿上铝皮饭盒,卷了熊皮就往外走。 隔壁婶子家的牛车他还得用些时候。 为此,他还专门割了两斤熊肉过去。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这都是人情世故。 他带上了几百斤熊肉,还有一张完整的黑熊皮,熊胆…… 算下来,能卖不少钱。 没过个把时辰,陆向荣就赶着牛车到了县城。 一路上在雪地留下了乌漆麻黑的车轱辘印。 天还没擦黑,拐个弯就轻车熟路地进了黑市。 正好赶着周强带着小弟刚从外头收货回来。 他手上戴着块手表,嘴里叼着大前门的烟,“哟呵,这才几天功夫,你小子又来了。” “这回有啥好货?” 站在那地窖门口看过来时,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牛板车。 陆向荣唰地展开整张黑熊皮,笑了声,“强哥觉得如何。” 周强以及身旁的小弟皆是一惊。 这可是一整张黑熊皮! 而且完整度非常高,绝对能卖上个好价钱! 周强是个识货的,一眼就能看出这张黑熊皮是刚扒下来不久的。 看陆向荣的眼神又是一变,伸手砸向他的肩膀,“你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啊!” “后头牛板车上全都是熊肉吧,熊掌和熊胆有不?” 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满脸的激动和兴味暴露在煤油灯下。 陆向荣抬手把五十斤熊肉甩在了桌上,“新鲜还带着血丝呢!” 能卖上价的东西,他全都放在这了。 嘶…… 周强后头的伙计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黑熊在山里可是出了名的凶猛,你们应该是有专门组建的猎户队吧?这时候上山捕猎能有这种收获,也算值了。” “看着小兄弟文弱,身上还有点书生气,没想到这么能干。” …… 周围人低头窃窃私语着。 而周强则是审量的视线落在陆向荣身上,爽快的开口道:“这熊肉一共四百多斤,我给你三百块钱外加些票据。” 说完又顿了顿,从身上摸出几张工业券来,“这算是老哥跟你交朋友的诚意,以后有好货可别忘了往强哥。” 看见这几张工业券,陆向荣眼底闪过亮光。 现在这时候要想买贵重物件,都得到城里的供销社。 而没票,光有钱也没用。 像收音机,缝纫机这种三转一响,还有自行车什么的,都要工业券。 陆向荣咧嘴一笑,“谢谢强哥了,跟痛快人说话就是利索。” 随后他帮忙把熊肉全都搬下来,收拾牛板车刚要走,不经意扫过一处时,只觉得眼眶发热。 他蓦地顿住脚,扭头看向旁边那杂乱堆放的纸箱子。 眼部周围经络好似血液流动加速,热……甚至有点发烫了。 在陆向荣眼中,那脏污箱子和里面的杂物逐渐变成半透明。 真正让他惊诧的,是那最里面的一个破碗! 黑泥浊污的外表之下,是一层泛着淡淡釉质华彩的古董啊! 现在这年头不值钱,甚至很多文物都被掩埋深土下。 但过不了三四十年,这些古董和上成色的珠宝价值翻了千百倍不止! 就拿眼前这古董碗来说,起码价值百万,甚至千万…… 第22章 偶遇梁主任 陆向荣按捺住心中狂喜,故作不经意拍了拍裤脚上的土。 “强哥,我想着上供销社给家里娃子买罐麦乳精啥的零嘴,杂七杂八要添补的也多,能把那边的纸箱子给我不?” “东西多了不好拿,俺不想惹村里人眼红,不然将来上山的人多了,猎物也不好打。” 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周强也没多想,大手一挥,“直接拿走吧,不然我也得让人扔到垃圾堆。” 闻言,陆向荣笑了声。 二话不说,搬着箱子就走人。 这种老物件,行情水深,没个有眼力的内行绝对看不出来。 而且大多是资本家里才有这些。 黄鱼珠宝什么帝王绿,根正苗红的农民家就算翻个底朝天,那也找不出来。 而且现在严查严打,无论红袖章还是稽查队,对资本主义查得更紧。 劳动人民最光荣,这些字被显眼红漆印刷在每一面墙上。 陆向荣赶着牛车到了个不显眼的巷子,把箱子里东西全扔进垃圾堆,唯独留下那破碗。 他拿在手里细致地看着,不放过每一处细节。 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去表面污渍。 这才露出里面原本模样,扑面而来的古朴典雅气息,钴蓝小花的釉彩精致。 边缘处更是光滑。 “看着倒像是清朝的。” 陆向荣没多想,直接揣回了怀里。 他还提着自家炖的熊肉,一小碗酸菜黄瓜是刚从腌菜缸里启出来的。 路过国营饭店,他又从里面打了两小碗菜。 花了三块钱。 国营饭店是公私合营。 无论是在这里吃饭的,还是里头工作的,一般家里都有几分背景和实力。 陆向荣揣着几百块钱巨款,手里拎着喷香的饭盒,直奔医院。 等他到时,大嫂陈霞正在屋里头忙着。 “娘,这是我在医院食堂打的小米粥,里面还卧了个鸡蛋,您趁热喝。” 她自己却没舍得在食堂买饭吃。 吃着从家里带来的那几个干巴苞米饼子。 又干又硬,还得放在搪瓷缸子里用热水泡开,这才勉强下咽。 陆向荣推门进来,就看见脸色苍白的陆母躺在病床上。 苍老蜡黄的手上还挂着点滴。 这些天,陈霞就窝在屋里那张小椅子上,靠着窗台睡。 脸上不免疲惫。 陆母听见动静看过来,惊喜道:“荣娃子,你咋来了。” 陆向荣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床脚,“家里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跟嫂子。” “咋就吃这些,幸好我来了。” 他刚打开饭盒,整间病房就都被油润肉香弥漫。 惹得旁边两个床上的病人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 多闻几口肉香也是好的。 陈霞忙吞咽口水,“诶呀,真香!” “荣娃子,这是你做的?” 有了先前陆向荣在家里表态,再加上这几天又是打猎又是赚钱,陈霞对他也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陆向荣点了点头,“这是炖的熊肉,这几个是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 “娘,大嫂,你们都尝尝。” “来的时候听护士说有些药还没拿,我这就去弄。” 随后又从布包里翻出了一罐麦乳精,鸡蛋糕这些软糯甜嘴的点心。 他拎起热水壶就出去了。 陆母躺在床上,热泪盈眶。 看着小儿子颀长伟岸的背影,她心里五味杂陈。 医院走廊另一头,陆向荣刚打完热水买了药,扭头就撞上了个熟悉的背影。 无他,实在是这人盯他有一会儿了。 灼热直白的视线让他想忽略都不行。 陆向荣微怔,凭借着模糊的印象,勉强认出了眼前这人,“你是……公社的梁主任?” 梁正国见他认出自己,原本板着的一张脸顿时笑开,“你小子记性倒是挺好,这是照顾你娘来了?” 陆向荣点头寒暄几句。 他能记得梁正国,完全是因着前世自己不务正业。 即便入赘给了冯家,也没改多少跋扈的性子。 而他双亲离世的那两年,真正伸手帮了他家一把的,只有梁正国。 他是农场那边的负责人,手里管着几座山头。 但农场的生活条件,远比周遭几个村里也更加艰苦。 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那边人大多都是犯了事被下放过去接受改造的。 就算偶尔有几个知青过去,那也是拿惯了笔杆子,扛不动锄头。 那种艰苦的条件下,他还借了自家十块钱,给爹娘置办了棺材。 这份恩情,陆向荣不会忘。 梁正国睿达的视线上下打量着他,“不错,跟以前果然不一样了,听见你上山打猎的传闻时,还以为是大家伙闹玩笑呢。” “你小子最近可是风口浪尖啊,又是打狼,又是猎熊。” 陆向荣笑了声,嗓音低哑,俊朗的眉眼却意气风发,“总不能一直在爹娘庇护下,也是时候该把这个家撑起来了。” 梁正国眼中闪过满意,随后拉着他到了一旁,“你有这好本事,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农场那边的北林,天寒地冻,里头畜牲都饿肚子。” “好几头野猪时不时就下山骚扰村民,前两天还拱坏了知青点的房子,庄稼农田也被毁了不少。” “你看你有法子不?” 梁正国心里门清,陆家三兄弟身强力壮,又是打猎的好把式。 关键,还在陆向荣身上。 他也实在没了办法,农场那边大多是老弱病残。 指着那些个下来改造的……他还不如自己抡着膀子上。 闻言,陆向荣薄唇一抿。 沉思片刻,当即应道:“光是我们哥仨人手不够,我回去再叫几个人,明天就能去农场!” “就是这个……家伙不够,您看您那儿?” 他漆黑的眼底闪过幽光,咧着嘴角笑了几声,整齐的白牙露出。 梁正国没好气地握着拳头砸上他肩膀,“你小子现在倒是不傻了,还知道跟我讨东西。” “只要能解决野猪群,我那条双管猎枪就给你了!” 陆向荣见好就收,挑着眉峰利索应道:“好嘞!有您这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给您办好喽!” 要知道,梁正国可是退伍老兵出身。 第23章 出发北林场 火铳和双管猎枪是现在这年头威力最大的硬家伙了。 有了这些,他打猎的成功率更高! 和梁正国商量好了时辰,陆向荣端着热水和几盒药就回了病房。 结果才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道尖酸的声音。 “俺的老天爷嘞,住个院吃这么些肉也不怕撑死啊?” “哼,节俭最光荣,现在可不兴浪费那一套。” “大妹子,我看你这干瘦的身形也吃不了几口,不如分给我跟我儿子,不然也是浪费了。” 字里行间充斥着贪婪,还隐约听见咽口水声。 隔壁病床的那对母子就差哈喇子流满地了。 陆母是个好性子,素来不与人交恶,对谁都和眉善目。 陈霞却是个精明能干的,拧着眉头说道:“婶子,现在这年头,肉比粮食可金贵多了,你这开口就朝陌生人要肉,我家该你的啊?” 对面那妇女一噎。 她儿子先不乐意了,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女人咋配吃肉,我刚才可瞧得清清楚楚,你儿子怕是投机倒把来的吧。” “还借口是国营饭店的肉,我呸!” “要是现在不把肉拿出来,我就去稽查大队告你们!” 黢黑脸上横肉抖动,一颗黑色大痣缀在嘴角,人丑心更脏。 仗着有点块头,压根不把陆母婆媳俩放在眼里。 他得意的双手叉腰,伸手就要去拿放在床头的那两个铝皮饭盒。 闻着味都快馋死他了! 这里头放的满满当当都是肉,连个菜叶也看不见。 反观他们,吃窝头吃的嘴都歪了。 砰! 病房的门瞬间被人从外面推开。 撞在墙上回弹,巨响声吓的男人瞬间缩回了手。 陆向荣一脸冷笑的走了进来,“这熊肉是老子上山打回来的,正好猎枪冒着黑烟还愁没地儿擦,我看是有人想试试我准头。” 母子俩浑然没了方才的嚣张劲。 尴尬地笑了两声,一改方才嘴脸,“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小伙子,你可别往心里去。” 男人对上陆向荣冷厉的漆黑眸子,更是怯懦心虚地避开视线。 唰的一声拉上帘子去里边坐着了。 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小声说着什么。 这种欺软怕硬的人,陆向荣见得多了。 “娘,二嫂说明天也过来看你。” “你们安心在医院住着,我又续了几天的住院费。” 随后不放心地又嘱咐几句,这才离开。 赶着牛板车回去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们这地界,冬天白日时辰短。 他呵着白色哈气,搓了搓握着牛缰绳的手。 家里人多,过冬的衣裳却没几件。 里头棉花都是夏天洗洗接着用,早就不保暖了,风一打就透。 煤油灯和蜡烛也不够。 现在有钱人家都用手电筒。 要是再不囤些物资,等到雪大天寒,冰冻封山,那日子才是真难熬。 赶在供销社关门的最后一秒,陆向荣挤了进去。 “大姐,给我拿三个手电筒,再要20斤棉花!” “这些红糖票也全都换红糖。” 他从怀里掏出票据和钱,一口气买满了板车的东西。 直接把供销社大姐惊得张大下巴。 这粗豪气的大手笔,城里那些个正式工也不敢这么花呀! 回家后,家里早就冒出了饭香。 二嫂也是个能干的,把家里上下都打扫得井井有条。 饭桌上,陆向荣饿狠了。 囫囵吞枣的扒拉完两碗饭,又接连吃了几块肉和饼子,这才感觉活过来。 陆国强敲了敲烟杆子,“你这娃,又不是让你上山打狼,去看趟你娘咋就饿成这样?” 陆向荣抹了把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的多才有力气干活呢。” 惹得桌上人纷笑不止。 陆向荣吃饱猛灌了两碗水,从炕头后面拽出了鼓鼓囊囊的布包,“对了二嫂,这几斤红糖你收着。” “还有那些个新棉花,等着娘和大嫂回来,你们一块做床新被子新棉袄!” 陆向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好气的直接拍成了他后脑勺,“嘶!荣娃子,咱家这日子不过了啊?” “再多的钱也禁不住你这么花啊。” 陆向荣嘿嘿乐着,“二哥,你这手劲见长啊。” “我还真挺想你这巴掌的。” 嬉皮笑脸的模样倒让陆向安不好发作了。 以往他们哥俩见面,不是嚷就是打。 陆向安看不惯他扭捏娇惯的性子。 陆向荣则是瞧不上他整日在田里干活,脾气也爆。 现在这么一整,兄弟俩之间的关系大有缓和。 年纪最长的大哥陆向平笑而不语。 陆向荣沉默片刻,道:“今天我在医院看见梁主任了,农场那边野猪群泛滥,听说还有小猪崽。” “大哥二哥,咱叫上人去一趟?要是能抓到野猪崽回来养着,每到年关都有几百斤的猪!” 原先家里生活拮据,别说养猪,就连鸡崽子都是分家从二房现拿的。 陆国强笑骂道:“你小子,家里才刚吃得起饱饭,就想着养猪了。” 桌上几个孩子都吃饱了,被大人哄着出去擦洗。 屋里就剩下爷四个。 陆向平兄弟俩也盘算着,“荣娃子能被农场那边赏识也是好事,咱家跟冯家水火不容,总不好都得罪。” “田里的农活和工分任务,我们哥几个回来没半天就能赶齐。” “大哥说得有理,我觉得成!” 哥仨一合计,明天早晨就起程去农场! 额外叫上的还有村里几个关系好的年轻人,有把子力气,五大三粗。 关键家里也是猎户出身,家伙齐全。 天色不早,村里没了半点亮光。 一夜转瞬即逝……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陆向荣一个鲤鱼打挺就爬了起来。 二嫂给他们准备够了干粮,兄弟三人背着布包,腰里别着弯刀。 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下,几人汇合赶着牛车就往农场走。 “荣娃子,俺们这趟跟着你,能抓到点肉不?” “听说有野猪群,俺还专门带上了爷爷留下来的猎枪哩!” 陈壮他们几个兴致勃勃,脸上满是干劲。 陆向荣咧嘴笑了声,“到时候看见野猪别怂就成。” 一听这话,陈壮当即撸起袖子亮出肌肉,“草,谁怂谁是王八羔子!” 第24章 冯明顺苏醒 他们一共是五个人。 坐在牛板车上,面色严谨中透着兴奋。 陈壮是和陆向荣自小一块长大的,穿开裆裤的年纪,俩人就在一块掏鸟蛋。 小时候谁要是挨家里揍,直接跑到对方家去,连吃带睡。 另一个人则是闷葫芦,张山青。 比起几人的激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枪。 几人专心赶路,他们村里到农场离得远,还要走好几个时辰。 却殊不知,冯家此刻已经炸开了锅。 只因为躺在炕上昏迷多日的冯明顺,醒过来了! 他被野猪践踏,又踹到了肺腑。 冯海生咬牙掏了二十块钱,带他去医院抢救。 结果外伤是养好了,却脑袋里有瘀血,昏迷到了今天。 冯海生连忙站到炕边,“儿子,你可算是醒了,还有什么不舒服没有?” 虽然他儿子多,但冯明顺是他第四个儿子,自小就受宠长大。 性子也随他更多些。 上山前还好好的,下山后就浑身是血,他怎么能不心疼? 冯明顺醒来之后大口喘着气,瞪大外凸的眼球中满是红血丝。 他龇目欲裂,几近嘶吼地说道:“山上的野猪绝不可能突然发狂,一定是有人暗害我!” 他醒来第一句便是直指幕后凶手。 笃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冯海生眯着眼,眼角精明的褶子更深几分,“好,好得很啊,居然有人敢打咱们冯家的主意!” “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在村里混了。” “看清楚是谁没有?” 剧烈喘着粗气,喉咙终于涌上汩汩腥甜的冯明顺,眼前闪过一张脸。 气血上涌,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是陆向荣,肯定是他!” “这小子白天还敢挑衅我,一定偷摸跟着我们上山了。” 他话音落下,冯海生却是面色阴沉。 前后串联起来一想,那受了伤的野猪咋就那么恰巧被陆家兄弟捡漏了? 只有一种可能,陆向荣早就跟着他儿子上了山! 不仅暗中使绊子伤了他儿子,甚至还抢了他们冯家的野猪! 冯正安是家里的老三。 也是村里生产小队的队长,手底下管着十几号年轻人。 他拧着粗黑的眉头,不悦地说道:“这小子跟中邪了似的,居然还敢拒绝玉燕,都同意他不入赘了还不行。” “老陆家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 “老四受伤跟他家有脱不了的关系,现在右腿都瘸了,大夫都说治不好,咱们跟他家不共戴天!” 这年头,就算是医院,治疗技术也没那么发达。 陆向荣用计刺激野猪踏来的那一脚,几乎踩断了冯明顺的小腿骨。 等他们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续骨时机。 现在也只能将就养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就算再怎么仔细地疗养,也到底是个瘸子了。 冯明顺的手死死抓着身下被褥,满腔恨意化作红血丝充斥在眼中。 麦色粗犷的脸上,五官无比狰狞,“我要让陆向荣死!他们一家子都别想好过!” 他要狠狠地折磨陆向荣,让他千百倍偿还自己所受的痛苦! 冯海生的瘦长脸上浮现阵阵阴翳,“蚂蚁还想踩到老虎头上?呵,不自量力!” “老三,现在就是好机会!你打猎的身手好,直接跟着他们去农场。” “就让陆向荣永远待在山里吧,最好他们仨兄弟坟头都连在一起。” 一双老眼中凝着狰狞的狠色。 东星大队,不允许有反抗冯家的人! 既然给脸不要,那陆家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老三冯正安脸上的笑意露出一丝古怪,“爹的意思,儿子明白了。” “肯定让陆向荣好好喝一壶!” 非死,即残! 挣扎着起身的冯明顺,脸上还带着未愈合的伤疤,突出翻着粉肉,“我让他死,三哥,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冯正安扭身抓起了旁边的弩箭,“四弟放心,咱们冯家绝对不能白白受欺辱!”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出了家门。 而同时空了的,还有柜里那盛满倒刺铁钩的箭矢。 总共三支,是冯正安专门为山里的大型动物准备的。 现在用到陆向荣身上,也算是陆家的荣幸! 而转眼,就过了个把时辰。 陆向荣他们几个临时组成的赶山小队已经到了农场。 这边的气候要更凉爽些。 树木葱郁的林子里打来阵阵风声,还带着淡淡的青草香。 吹在脸上,正好拂去他们脸上刚密出的一层薄汗。 拴好了牛车,陆向荣大老远就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梁正国。 黝黑方正的脸上满是笑意,“你们哥几个来得倒是快。” 他肩后还背着一条用粗蓝麻布裹紧的东西。 陆向荣只扫了一眼,顿时就移不开视线。 乖乖,那里面放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双管猎枪! 透视眼让他轻而易举地揭开了谜底。 陆向荣嘿嘿笑了声,“麻烦场长给我们讲讲这山里的情况,不然我们哥几个不熟悉地形,也是瞎子摸象呀。” 梁正国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你这小子是越发的油嘴滑舌了,还能让你们几个吃亏不成?”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现画的地图,铅笔字迹勾勒出山梁土沟。 甚至哪里有捷径可以上下山,哪里是不能进入的……大家都多有个简单标注。 陆向平接了过来,他作为兄弟里面年纪最长的,理应多照顾着些。 将这张地图迅速浏览一遍,“多谢场长了,有了这张地图,我们能省去不少弯路!” 梁正国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还要多谢你们呢,山上的野猪群少说有五六头成年的,你们务必要小心行事。” “实在不行就往山下跑,我带着乡亲接应你们。” 当然,这是迫不得已才能用的法子。 野猪群一旦下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种畜牲发起疯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横冲直撞之下,就连树都能撞断。 更别说是脆弱的人骨头! 陆向荣拍了拍胸脯,勾唇笑得恣意,“场长放心吧,我家打过野猪,有的是经验。” 这话他可没拖大。 但却惹来陆向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就你会吹牛。” “到时候万一抓不到野猪群,看你怎么跟场长交代。”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认真地看了遍地图。 并且交代陆向荣跟在他身后。 陆向荣笑而不语,只是扬着眉头偶尔打趣几句。 他还不知道这个二哥?刀子嘴豆腐心。 也正因如此,前世他看不透这一层,与陆向安的关系急剧恶化。 甚至距离越来越远。 可陆向安直到死在矿场前,每个月赚的工钱都给他留了一份…… 陆向荣攥紧拳头,重来一世,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随后,趁着天色还早,一行人正式上山! 他们各自都带了干粮,还有捕猎的家伙什。 梁正国还给了一些苞米、火柴。 陈壮就地捡了根粗树枝,在前面探路,不停地往前抽打着灌木丛,生怕遭遇到毒蛇。 见状,陆向安也是忍不住笑着调侃,惹来其他人笑声不止。 可就在这时,走在侧边的陆向荣却徒然停下脚步。 整个人浑身一震! 第25章 狩猎前夕 “怎么了?” 陆向安惊得愣在原地,以为陆向荣发现了野猪的踪迹,神色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撇过头来,望见陆向荣居然猛地看见正前方的那棵树。 陆向荣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眼前这棵树,看着粗壮,可实则早被掏空了内里。 树根子底下堆积着一片木屑,却恰好被几片落叶盖住。 他眼里闪过惊喜,随后快步上前,放下肩上背着的竹篓,吭吭两下就上了树。 爬树的动作那叫一个利索,山里野猴都比不上! 陆向安的脸比锅底还黑,几个箭步冲上前,在树底下沉着脸吼道:“荣娃子,你上去干啥了?咱可不是来玩的,赶紧滚下来!” “丢人丢到农场来了,信不信老子把你吊起来抽一顿!” 而陆向荣在树上却充耳不闻般,伸手就朝着洞里掏。 没错,他清楚地看见这洞里头有东西。 要不是阴差阳错,他也不会注意到松鼠这种小玩意。 直接缩在洞里的松鼠抱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黑亮的眼睛溜圆,警惕地盯着陆向荣。 发黄有力的啮齿露出来,张嘴就朝着他的手腕咬! 陆向荣冷笑一声,“小样的,以为隔着树皮就看不见你?” 眼疾手快地抓住松鼠小脑袋,嘎巴一声就扭断了它脖子。 把这只松鼠拽出来,随手扔到底下的树叶堆里。 这还没完,陆向荣伸手就朝着底下掏。 松鼠圆滚滚的肚皮底下,赫然是许多毛栗和榛子,脱下衣裳就全都包了起来。 他眼里充斥着喜色,直接抱着树皮就跳了下去,“看!” 足足有个五六斤的干果,坠的衣裳沉甸甸的。 这下,轮到底下看着的人傻了。 “我次,怎么你爬个树都能掏到好东西?” “这可是好玩意啊,冬天缺粮食的时候要是有上一斤毛栗子,一家子省着点能吃好几天!” “这松鼠烤着吃,焦香又流油,跟小鸡崽的味道差不多……这样的好事,咋就我遇不上?也不知道其他的树还有没有。” 陆向荣把这些毛板栗全都放进了背篓里,连带着那只两斤重的松鼠。 扭头扫了一眼后面的树林,“东南角的那棵树上有,还有前头那几棵,大家伙尽量多找些。” “好歹也是粮食,要是能抓到松鼠,更能今天晚上开荤。” 陆向安挑了挑眉毛,“真的假的。” 随后直接到了最近的那棵树,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 山里的孩子,爬树掏鸟那是一把好手。 本来他不抱什么希望,结果刚上来就看见一只灰溜溜的短毛鼠! 直接震惊得他愣在了树杈上,“俺嘞个乖乖,还真有啊!” “荣娃子,真被你说中了,快快快,赶紧给我递家伙!” 里头的短毛鼠受惊,尖叫着就要跑。 反被陆向安一把揪住了尾巴。 其他几人见状,不敢耽搁,连忙上树! 按照陆向荣所说的,每棵树都有收获! 最差的也能找到两斤榛子。 张山青看着自己怀里这一捧榛果,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说话还有些结巴:“荣哥,厉害!” 他家里还有俩妹妹,爹娘身子骨都不好,日子过得也紧巴。 有了这些干货,起码能吃两顿饱饭。 一行人在树底下聚齐,脸上都带着喜气。 倒不是农场这边的资源比他们好,而是没人注意到罢了。 这种小玩意儿生性警惕,一般不会挑选距离人烟近的树干做窝。 而且每个洞都很高,除非伐木,否则不会有人看见。 可偏偏现在的政策不允许伐林。 陆向荣看了眼远处窸窸窣窣的草丛,沉思片刻,道:“要想抓野猪群,咱们得先有足够的诱饵。” “这畜牲最容易受血腥味和山货香味的刺激,咱都聚起来,到时候做几个陷阱以备不时之需。” “成,做陷阱我们可是一把好手!” “那咱们现在就开干!” 兄弟几个一拍即合,当即就发挥了各自的本事。 别看张山青平时跟闷葫芦似的不说话,关键时刻还真不掉链子。 他最擅长的就是山里坑洞陷阱,抄起铁锹,没一会儿就挖了个几米的大深坑。 陆向荣把自己从家里翻出来的捕兽夹都扔给他。 随后抱着一捆麻绳就直接走向旁边几棵树干。 他们这边选的地带略有坑洼,是一片丘陵。 身手利索地做了几个绳套,一端绑上巨石,悬挂在树干上。 陆向荣咬着牙,绷紧肌肉,把陷阱做得结结实实! “就算来头公野猪,吊起来也没问题。” 他满意地拍了拍树干。 公野猪的体型更大,而且尖锐的獠牙顷刻间就能把老树顶翻。 趁着他们几个都在做陷阱的功夫,陆向荣转身到了旁边草丛里。 只要集中注意力,眼眶就会微微发热。 在他眼前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他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了躲在草垛子后面的两只锦鸡。 彩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两只鸡脖子交缠在一处。 陆向荣撇了撇嘴,“两只公鸡再咋的也不可能下出蛋来。” 缓缓蹲下身子,窝在草丛后面,缓缓从怀里摸出来个弹弓。 深不见底的鹰眼暗含锋锐! 看准了两只野鸡的身形,尖锐石子嗖的一声射出! “咯咯咯!”野鸡的惨叫声顿时响起。 石头带着极为恐怖的爆发力打在了鸡脑袋上,而另一只更是直接倒地。 脖子一歪就没了气。 另一只体型稍大些的,则是倒在地上扑腾着翅膀。 中了! 陆向荣脸上满是喜色,扬着眉毛就冲过去,把两只野鸡全都捡了起来。 “这下不仅晚饭有了,就连抓野猪的诱饵都够!” 鸡的内脏最是腥臭,这天气还不冷,放上一晚更味道大。 陆向荣咧开了嘴,带着鸡就往回走。 然而却突然顿住了脚,胳膊上的汗毛霎时竖立。 陆向荣眸色一沉,他被人盯上了! 落在自己背后那道森冷冷的目光好似毒蛇一般,黏腻冰冷,还带着一股恨意。 盯在人身上,不由得头皮发麻。 而且,目的性很强,是专门奔着他来的! 陆向荣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子。 假意蹭鞋底上的泥,实则却用眼角余光将周围扫了一圈。 蓦地,陆向荣清晰瞧见了不远处的人影。 正是已经搭弓射弩,准备给自己冷不丁来一箭的冯正安! 他正在灌木丛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处。 这冯正安是冯家老三,射箭的准头最好,十有八九不会放空。 隔三岔五就能在山上猎到野鸡野兔。 他身上肌肉隆起得比石块还硬,黝黑的脸被晒脱皮,由于常年射箭,手指比一般人更粗。 陆向荣不由得心中冷笑。 呵,冯家也只会是这些腌臜手段了。 既然愿意玩,那他就陪着耍耍! 而前面灌木丛后,冯正安满眼得意,“哼,以为躲到这边就奈何不了你了?老子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弓弦拉紧的声音在这寂静林间突兀无比,听得人头皮发麻。 带着尖钩铁刺的箭矢,已然瞄准度陆向荣后心。 冯正安脸上带着一股快意,刚要松手射箭,却猛然惊觉后背传来一股巨力! 来不及反应,巨大的惯性直接将他带进土沟! 他竟然被这一脚直直地踹出十几米? 冯正安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肩膀头子窝窝的疼。 再抬眼时,就对上了那双冰冷如霜的漆黑眸子。 冯正安淬了一口,“想不到居然被你发现了。”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上,神情讥讽不已,“杂鱼还想干人命买卖?可笑。” 说完,端枪就干! 第26章 主动出击 冷硬的枪口对上来时,冯正安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朝着旁边躲去! 却殊不知,这正中陆向荣下怀! 笑死,他才不想为了这人渣是人命官司。 把枪背在肩后,纵身一跃就跳下了土沟。 陆向荣眼疾手快地飞踢出腿,动作轨迹都被看穿的冯向安再次被结实地闷了一脚! 整个人狗吃屎得摔在地上。 “你踏马……”咬着牙爬起来,结果还没站稳就被陆向荣一记手刀砍晕了。 冯正安双眼翻白,最后只看见那张爬满戾气的冷脸。 陆向荣也不耽搁,直接拽着他双腿拖回去,跟几人汇合。 “我去,荣娃子你上哪儿捡了两只鸡回来?” “这是什么狗屎运啊,你不会是老山神的亲儿子吧!” 陈壮都快要羡慕疯了。 结果定睛一看,才知道陆向荣后面还拖着个人! 嘶! 倒抽气声顿时响起,怎么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 陈壮惊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次,这咋是冯正安啊!” “他怎么也跟着来农场了?” “不是我说,这冯家是狗鼻子不成?” 而且看样子,是被陆向荣生生打晕的。 旁边的张山青也不由得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陆向荣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 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 眨眼功夫出去,就带回来满手的猎物。 陆向平从旁边做好了陷阱,听见动静忙走过来,脸上满是惊诧,“荣娃子,这是咋回事?” 陆向荣抬脚踩在冯正安的脑袋上,“这狗东西想放冷箭,估计是想让我跟冯明顺一样变成残废。” 这话一出,气的兄弟几个当即就要拖着冯正安回去理论。 却被陆向荣拦下了。 他有更好的计策,能让冯海生这老东西心肝儿疼! 陆向荣低头揽着兄弟几个的肩膀,附耳说了几句。 陆向平一脸欣慰地拍了拍陆向荣的肩膀,“我家荣娃子长大了。” “将来也能凭自己本事让老婆孩子吃饱。” 陆向荣挠了挠头,“大哥就别拿我打趣了,我上哪讨媳妇去。” “现在就想着带咱们一家过好日子呢。” 话虽这么说,可他眼前却闪现出林婉那张温柔娇俏的脸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他猛地摇了摇头。 人家可是知青。 跟自己这粗汉子也不般配。 现在当务之急是赚更多的钱,将来再赶上风口,带着家人就能乘风而起! 陆向荣又往旁边走了几步,脑袋有些嗡嗡的痛。 透视眼不会用多了还有副作用吧? 得亏陆向荣身子强健,要还是原先那弱不禁风的模样,现在早就倒地不起了。 大家伙没几下也把陷阱做好了,现在只等着野猪。 至于冯正安,早被他们捆起来堵住嘴蒙住眼,半吊在树上了! 省得这家伙找麻烦。 陆向安则是手里拿着个粗棍子,不停地朝周围灌木丛抽打。 偶尔传来几声动静,却是些小玩意,二两肉都没有。 他有些发愁,无聊地踢着脚底下石头,“咱现在怎么打野猪?总不能送上门,主动引着野猪过来吧。” 山里头天气闷热,而且这时候还弥漫着一层雾气。 白花花的带着泥土的腥味,粘腻的贴在身上。 要是不常上山的,现在都起疹子了。 陆向荣看了眼远处,而周围的树木在他眼中犹如透明一般。 起码方圆几公里内暂时没有野猪。 随后又朝着旁边土沟看了两眼,陆向荣沉着眉头说道:“这里树木被掘根而起,连老树根都露在外头,明显是被野猪拱过的。” “腥骚味儿也浓,咱们就在这儿守株待兔!不过今天晚上,怕是要待在山上了。” 他肩上背着陆国强那杆子猎枪。 其他人手里也都各自有家伙,不是耙子就是弓弩。 “大哥二哥,你们往西头走走,那边应该有猎物。” “咱们到时候就用血腥和内脏吸引野猪。” 陆向荣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带来的苞米和番薯。 利索地掰成小块,全都撒在了陷阱上方。 他们制的这陷阱除了坑洞以外,上面还用麻绳悬吊着一颗巨石! 只要有野猪落入陷阱,他直接用刀子砍断麻绳! 巨石就会轰砸而下,就算野猪想要扑腾出来也难。 陆向平点了点头,“行,我们过去看看。” “安子,走!” 他们兄弟俩有的是力气,浑身壮硕的腱子肉。 只是之前没上过山,毕竟太过危险,只在田里一味地干农活。 然而谁知,陆向荣打回来的猎物都抵得上他们累死累活赚半年的工分了。 瞧着荣娃子带回家的那些吃食和大团结,兄弟俩齐心协力,一门心思地打猎。 毕竟这年头谁不想赚钱,吃饱肚子。 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陆向平和陆向安二话不说就朝着西边走。 陆向安扛着耙子,“也不知道荣娃子最近是走了啥邪运,变了个人似的。” 陆向平没好气地扫他一眼,“少跟你弟弟过不去,荣娃子现在已经长大了,以后陆家都得靠咱们哥仨!”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按照他们这些天对陆向荣的了解,只要说西边有猎物,那就绝不会打空! 沿着蜿蜒小径走了没几步,陆向安猛地咽了咽口水,“我次,大哥你看!那是地鼠洞不?” 这时候的地鼠正肥哩! 而且这地鼠打洞通常只有两三个,他们眼前这最大的洞口就是常出入的。 陆向平也是眼前一亮,“快快快,快去找点干树枝来,咱拿烟把它们熏出来!” “这肉烤着吃,别提多肥了!” 想想就肥得流油,口水不停地分泌。 随后陆向安赶忙去找树枝。 掏出怀里的火柴,霎时点燃。 他专门找的干松枝,这东西烧起来烟大味呛。 老黑烟滚滚涌起,呛的兄弟俩也是眼红流眼泪。 但他们强忍着,到手的肉不能跑了! “吱吱!” 突然,旁边小洞口突然传出几声地鼠的叫唤。 声音尖锐,陆向平放下手里松枝一把扑过去! 直接拿耙子戳上了地鼠脑袋! 旁边几个小洞口都被他们堵住了,“快快快,里头还有一窝!” “咱们今儿个可算是收获颇丰了。” 没想到农场这边,山上的东西还挺多。 起码比他们村子那边的山上猎物要好打。 没一会,兄弟俩就把这的鼠窝掏干净了。 顺带着还摸出来不少栗子藤根,这些存粮。 陆向安满眼震惊,“荣娃子不会真得了仙家指点吧?” 陆向平没好气地打上他后脑勺,“瞎说啥呢,这要是被别人听去,还不批斗咱家啊!” “把嘴闭严实了,有肉吃就行。” 可他沉重的视线也不由得看向前方。 只见陆向荣那边正带着人精进陷阱。 荣娃子的变化……确实很大。 但不论怎么变,都是他们的弟弟! 眨眼就过了个把时辰,天气变幻无常,天空一声炸响地雷顿起。 陆向荣拧着眉毛,严肃地说道:“咱们先找个山洞歇脚吧,看样子是有场雨了。” 现在是夏天正热的时候,偶尔下两场雨也不大。 否则,田里的庄稼也不会干死了。 张山青拉紧了绳子,抹去脑门上的汗珠,“成,我刚才在树根底下做绳套子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个山洞,像是荒废的。” “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当即,所有人都同意了。 带上家伙就往那处山洞走。 这林子里高树蔽日,透进来的阳光都是稀碎斑驳的。 而现在乌云层叠,更是遮挡了视线。 陆向荣带着兄弟们直接升起了火把,跃动的火光映射在他们脸上。 走在最前头的陈壮顿住脚,“我次,这啥啊,刚进来就踩了一坨泥。” “诶哟,还热乎着呢!” 快把他恶心死了。 然而,陆向荣却是头皮瞬间绷紧,瞬间暗骂出声,“坏了,大意了!这里不对劲!” 第27章 事情不对劲 他一道惊呼声落下,旁边所有人都凝重的看了过来。 陆向平拧着眉头问道:“咋了,是不是这洞穴里头有野兽?还是周围不安全?” 其他几人也是默不作声,严肃的脸上皮肉绷紧。 无形中,陆向荣已经成了他们的领头羊。 陆向荣伸手抹了一把陈壮刚才踩到的东西,“这不是你,而是野猪粪!” 这几个字落下,陈壮头皮都发麻了,“乖乖嘞……这个东西还是热乎的,那不是说明附近有野猪?” 旁边几人不敢大意,抓紧手里家伙慌忙扫视四周。 除去陆向荣以外,其他几人上山次数都不多。 一想想待会就要和野猪正面刚,他们心里又激动又忐忑。 山上的风险和机遇并存,只要能活命,高低都能吃上肉! 陆向荣不顾嗡嗡作乱的脑海,再次启用了透视眼。 眼眶一阵阵地发热,好似所有精气神都聚集在眼部。 然而锋利的视线刚射向洞口,却猛然和一双幽亮狡诈的眼对上! 黑亮的细小眼睛泛着狡诈,陆向荣身躯猛然一震,“野猪!” 他慌忙错开了眼神。 聚集在眼眶处的余热逐渐消散,而陆向荣在抬头看去时,外面只是昏暗的树林。 到处交错的枯枝乱叶,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魂。 穿透林间的风声不停嚎叫,看上去还真有些瘆人! 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虽然雨下得不大,但足够让石头崖壁打滑无异,于是增加了他们打猎的难度! 陆向平连忙抓住了他的胳膊,满脸严肃,“荣娃子,你把话说清楚,野猪在哪?” 陆向荣眉心都几乎皱成了个川字,心中沉重不已。 他刚才看见的,绝对不是一双野猪眼那么简单。 “刚才是我看花眼了,应该离咱们还有几里地?我瞧着这洞穴里头还有黑色的小粪,这野猪群里头肯定有崽子。” “咱们这票要是能干下来,咱几户人家绝对不愁吃穿了!” 张山青伸手从外面接了一把石壁上滴下来的雨水,“可是咱们要是对上野猪群,胜算根本不大啊。” “光指着那些陷阱能行吗?”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也拿不准。 野猪这种畜牲,体型庞大,而且皮糙肉厚。 公野猪还有粗壮的獠牙,稍有不注意,身上就能多几个血窟窿。 到时候被捅个对穿,到城里的医院抢救都来不及! 陆向荣沉默,他抬眼看向外面。 周围的树大多被拦腰折断,飞溅的木屑混着泥土烂叶在地上堆了不少。 明显都是被野猪撞断的。 野猪爱吃树根,而且底下常藏着虫子。 这时候天气正值闷热,皮糙肉厚的野猪,身上长了虱子也只能靠着树皮摩擦止痒。 这畜生的杂食性,便注定了猎食范围广。 陆向荣沉思片刻才开口说道:“咱们一共五个人,没问题。” “那些陷阱个个结实,只要野猪落进去,就逃不出来!” “正好利用野猪视觉不发达,天色又暗,咱们往身上涂些黑泥。” “这畜生鼻子灵得很,别没看见,先把咱给闻着了。” 说完,几人对视一眼。 连忙就地挖起几坨黑泥就开始往身上涂。 脸上,胳膊,还有腿上全都涂满了一层黑乎乎的粘泥。 陈壮被泥冰的打了个摆子,“别说,这玩意抹在身上还挺凉的。” 山上气温本来就低,虽然天气热,但这泥土里都渗着寒气。 一个个全都成了泥人。 乍一看,险些认不出来彼此的脸。 陆向平从洞穴最里面抱来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咱们先在这里吃点干粮,稍作休息。” “养精蓄锐,待会恐怕有场硬仗要打!” 这洞穴算不上干净,但胜在地方大。 鼻腔充斥着猪粪和泥草雨水的腥味,条件恶劣,但他们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能让家里吃上肉,开个荤,他们就算在山洞里住十天也乐意! 陆向平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拿出了几个黑面窝头,还有一把子肉干。 是他媳妇去医院照顾娘之前做的。 正好陆向荣打来的那些猎物吃不完,就全都熏成了肉干。 陈壮满脸羡慕,干巴巴地嚼着手里的苞米面饼子,“陆大哥,你家伙食真好。” “我吃干粮吃得嘴都快歪了,家里也不见个油星。” 张山青在旁边一声不吭,他带的是野菜窝头。 陆向安从怀里拿出发黑晾晒的地瓜干,“哥几个都分分,一进山,咱们几个的命就都绑在一起了,待会都卯足了力气干! 所有人的干粮凑到一起,差不多也吃了个八分饱。 觉得噎了,就去外面拿树叶接点儿雨水。 就地取材,要啥有啥! 砰—— 突然! 山洞外面不远处,猛地传出一道巨响! 霎时听见声音起身的陆向荣,则是压低了眉眼。 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看着外面那棵轰然倒塌的老树。 激起一阵泥雾四溅。 周围不少体型小的动物,更是奔走四散。 脚底下的地面都好似在震动。 陈壮慌忙咽下嘴里的窝头,震撼不已,“俺滴个神嘞,这得是多少头野猪朝着这边来了啊?” 整整一片林子都在轰隆隆作响! 陆向荣抄起靠在墙边的猎枪,“来不及多说了,带上家伙,咱们赶紧走!” “要是被野猪群堵在这里,那才是瓮中捉鳖,咱全的当了点心!” 几人迅速抓起家伙和布包,拔腿就往山洞外面跑。 陆向平兄弟俩,始终挨着陆向荣最近。 陆向安神色凝重,壮实的脸上表情紧绷,“待会要是有啥不测,你跟大哥先跑!我留下来断后。” 陆向荣锐利的事情刷的一下射过去,“咱们兄弟三个,谁也不能留在这!” 视线冰冷而坚定,陆向安难得一怔。 随后笑骂了一声:“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脚底下步子不带停歇,几人直接冲进了前面林子。 随后,陆向荣朝着他们打了个手势。 现在这时候,在林子里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否则很容易被野猪捕捉到。 他们的脚步逐渐减缓,尽量放轻动静。 几人分散开来,朝着前面那一小片坑洼地带,慢慢靠近。 第28章 危险关头,开枪! 陆向荣向后打来的手势不断变换,简单易懂。 毕竟他能看到那些野猪的活动轨迹。 就连隐匿在暗处的地势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在前面打头阵是最合适不过的。 陆向荣一双眼睛紧锁前方,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与远处的大哥二哥对视一眼,三人步履稳健。 看似方向走得杂乱无章,实则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前面那正低头吃烂野果的野猪。 这头野猪是体型较小的一个。 陆向荣距离这只猪最近,他匍匐在地势高的石头上。 随后猛地一跃而下! 精准地骑在野猪后背,坚硬粗粒的针毛扎得他大腿根疼。 唰—— 锋锐的寒光闪过,他拔刀就刺! 紧紧握着刀柄的手,已经用力到骨节泛白。 但这时候,陆向荣肾上激素飙升,已经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心脏正在胸腔中砰砰跳动! 雪白的刀子猛地刺进猪颈,再顺势拔出猛刺! 不过是眨眼间,温热的鲜血飞溅。 “大哥,助我!” 不等野猪哀嚎,陆向荣猛地向前低声喝道。 从另一侧草丛窜出来的陆向平,搭弓射箭,韧性极粗的弓弦都被他拉到了极致! 嗖—— 飞射出来的木箭尖锐,而且每一根都被绑上了铁丝利刺。 只要木箭射进去,猎物必定会挣扎,那铁刺就会越陷越深! 扎进肉里,怎么也挣脱不开。 而陆向平这一箭,更是射穿了这只野猪的半个脑袋! 砰! 庞然大物轰然倒地,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兄弟俩合力抹了脖子。 赶忙从后面追了上来的陆向安气得跳脚,一巴掌就拍成了陆向荣的后脑勺,“你个瓜娃子,本事大了是吧!” “知道刚才那么跳下去有多危险吗?你要是有啥事我咋跟爹娘交代!” “而且刚才你为啥只叫大哥,生死关头,连我都想不起来?” 陆向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陆向荣看着他在自己跟前气得暴跳如雷,生命鲜活,表情生动。 即便满是谩骂,可那双眼里却是实打实对自己的担忧。 他不由得咧嘴一笑:“大哥离我近,待会咱兄弟俩杀个更大的野猪瞧瞧!” 陆向安哼了一声,抬手就把那野猪抬到了边上。 陆向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应该是个母猪,体格子不大,估摸也就二百来斤。” 而旁边各司其职,守在陷阱旁边的陈壮则是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朝着这边打了个哨子。 哨子短促又急长。 张山青站在树上眺望远方,“不好,有好几头野猪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凝重的面色,即便透过这黑沉的天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向荣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山青,你们在远处随时打接应,我们哥仨把野猪群引到前面的陷阱堆里!” 情况危急,片刻不等人。 陆向荣带头,拔腿就跑! 三人鞋底都快磨出火星子来了。 “诶哟握草!” 陆向安猛的一个趔趄,脚下踩到一坨湿泥打滑。 身形不受控制,踉跄着就要摔进旁边土沟! 陆向荣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二哥注意看脚底下,这时候要是摔着,可真要被野猪的蹄子踏死了!” 陆向安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点头。 正因为这么一耽误,后面几头顶着粗壮獠牙的野猪,朝着他们就横冲直撞了过来! 巨大的身形披满针毛,短粗的四个蹄子踏在地面,嗡嗡颤动。 甚至连脚下坑洼里积聚的雨水都泛起阵阵波纹。 吭哧吭哧…… 野猪那粗长的鼻子里喘出的气极为沉重。 领头的那只,赫然是体型最大的! 长锐向上拱起的獠牙,轻易就能把人肚子顶个对穿。 兄弟几个看了直头皮发麻。 整个林子里都是野猪铁蹄踏动,粗气直喘的声音。 陆向荣两条腿都快跑断了,来不及回头,高声喊道:“大哥二哥,咱们分开跑,让这野猪分散些!不然没法打。” “好!” 兄弟三人直接分成了两波。 陆向荣后面跟着的,是头皮都绷紧的陆向安。 兄弟俩长相有三四分像。 “二哥,你去那边把绊马套子拉起来,待会你看准时机就让这些野猪好好喝一壶!” “我把他们引到前面,快!” 陆向荣心里快速分析着对策。 在这林子里,人的两条腿就算抡成火轮子,也跑不过动物。 更别说是闻见血腥味儿,被刺激到发了狂的野猪。 陆向荣脚下生风,两侧呼啸而过的风声贯彻在耳道。 他不敢有片刻松懈,否则后面那野猪的獠牙可就要捅上屁股了! 野猪追得十分紧,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的血腥味。 混着泥水,极为腥臭。 让人闻着都忍不住作呕。 “吭哧吭哧!”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陆向荣绷紧了头皮,纵身一跃,直接抓住从树上垂下来的藤蔓! 而后面那野猪则是拱了个空。 笨重的身形直接蹿进了前头的陷阱里! 轰的一声巨响。 吊在半空的陆向荣甚至能听见下面坑底,木刺扎穿野猪皮肉的声音。 头皮发麻之下,来不及思考,他猛地扭头大喊道:“二哥,割绳子!” 在一旁早就等着的陆向安牙关一咬,当机立断,直接拿砍柴刀断了绳子! 后面蜂拥而来的几只野猪猝不及防被绊倒! 咔嚓! 清晰的骨头断裂声响起,在这寂静的林间毛骨悚然。 陆向荣抄起猎枪,趁机掠到一边树干上,“大哥,陈壮,你们该动手了!” 话音落下,子弹已经上膛! 别看他爹这把枪已经有些年头,但威力不减! 陆向荣动作利落,抄起枪就瞄准坑里的那头大野猪。 砰! 子弹飞速射出,却在半路哑了壳。 “该死,猎枪被雨水泡着了。” 陆向荣身上肌肉都绷紧了,青筋暴起。 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一个纵身就跳下了树,朝着旁边儿飞速一个滑铲! 手起刀落,直接断了吊住巨石的绳子。 轰隆隆。 正在这时,天边一道炸雷再次响起。 紫色的雷电几乎要把天空裂成蛛网。 巨石瞬间滚落,狠狠地砸在野猪脑袋上! 第29章 满载而归 这回坑里的野猪是彻底没了动静。 而前面,陆家兄弟和陈壮正和那些个断了腿的野猪搏斗着。 张山青时不时在树上释放冷箭,准头很好。 但这些个野猪皮糙肉厚,而且吃痛更是被血腥味刺激,一个个都跟发了狂似的。 庞大如小山似的身躯在周遭横冲直撞,不少小树都被径直拦腰折断。 飞溅的木屑扎在肉上,生疼! 陆向荣稳稳地站到砸在坑底的巨石上,剑眉紧紧皱在一处,手上动作更是紧张到发白颤抖,“快点,快啊!” 这把猎枪的零件里面堵住了雨水,子弹在枪膛里发涩,根本射不出去。 他清晰看见了里面每处零件,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随后眼疾手快地直接把各处零件全都卸了下来。 一切发生不过是眨眼间。 而前面,他大哥二哥正在和野猪殊死搏斗。 那般的近距离,稍有不慎就会被野猪的獠牙捅穿肚子! 时间根本不等人! 陆向荣甚至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枪托,利索倒出了里面积聚的所有雨水。 再重新组装上。 咔嚓咔嚓。 金属的卡扣声接连响起。 瞄准镜后的那双眼睛,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犀利冷光! 前面陆向平,正手里拿着砍柴刀死命和一只护着猪崽的母野猪缠斗。 终究他们几个人的数量抵不过野猪群。 再这么下去,肯定会见血受伤! 前面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人影闪动。 逐渐卷起的浓白雾气,更是在林子里上下沉浮。 陆向平绷紧了身上皮肉,不敢有丝毫大意。 而前面这头野猪更像是咬死他一般,紧盯着不放! 抬起前蹄就猛地朝他踢了过来! 陆向平咬紧了牙,他不能躲。 后面就是两个弟弟! 正准备硬扛下野猪蹄子时,陆向平紧紧闭上了双眼。 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然而,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重来。 却只听见冲天而起的火药爆破声。 砰砰! 两颗子弹接连射出,穿透雨幕径直射头了那只野猪的脑袋! 轰! 那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就连长在外面的弯曲獠牙都被撞断了半根。 “呼……” 陆向平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地喘着粗气。 两颗子弹才击倒了一头野猪? 这畜牲可真够皮糙肉厚的! 不等他想什么,陆向荣冷厉的嗓音穿透风声传来,“大哥,你到旁边的土坡上拿弓弩!” “好!”陆向平高声应了一句,随后连滚带爬的到了山坡上。 脚底下淤泥打滑,没办法。 他们五个人,每人身上都是泥泞和各种杂草屑。 跟从山里窜出来的野人差不了多少。 陆向荣连忙从兜里掏出几枚子弹,装填上就瞄准猛射! 后面几头体型较小的野猪全都应声倒地。 刚才掉进坑里,被陆向荣用巨石压死的那一头,已经是体型最大的了。 约莫着足有个五六百斤! 后面这一小个野猪种群,公母都有。 甚至还有不少野猪崽子。 野猪崽子折腾得厉害,叫声尖锐又刺耳,干脆全都被磨了脖子。 呼呼…… 一时间,林子彻底静了下来,只有他们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陈壮更是满头大汗,流进眼睛里蛰痛不已。 张山青呼哧呼哧喘得跟风箱一样。 五人对视一眼,冷不丁笑出声来。 陆向平身上酸软,现在脑海中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他重重地松了口气,“真不敢相信,咱们居然把这一群野猪都干掉了。” 咧着嘴在旁边笑开的陈壮更是激动,“这消息要是放出去,媒婆子还不给我说个好媳妇?” “那你可得快点攒老婆本了,现在听说彩礼都高到十几块了。” 兄弟几个脱力般地躺在地上。 任由风沙落在脸上,他们却懒得理会。 直到休息够了,陆向荣才从地上爬起来,“野猪血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 他从旁边小腿厚度的积雪中,刨出来几个粗绿的大叶子。 这些个都是苇叶,冬天也不干枯。 修长的时候直接把叶子卷成漏斗,拿石头和雪堵上下面的口。 接住野猪身上汩汩流出来的血。 陆向安满脸欣慰的上前,一拳砸在了他的肩头,“荣娃子,这回可是多亏了你啊。” “原本我跟大哥还以为你是说着玩玩,又三分钟热度呢,现在看来是真变好了。” 几个壮实的汉子在此刻却酸了眼眶,又红又涩。 陆向荣紧紧抿着唇,“之前都是我不懂事,全靠大哥二哥顶着家里。” “以后咱兄弟三个,肯定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自己这双眼睛能透视的事,他没告诉任何人。 毕竟说出去太过匪夷所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也是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思量。 张山青也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碎屑,“那咱们就紧着下山吧,场长那边没准还等着呢。” 这些野猪个个块头庞大,肥得流油。 陆向荣直接搭了把手,砍来几根竹子,用韧性足的麻绳把野猪拴在上头。 兄弟几个扛着五六头野猪,直接下了山。 这其中还不算野猪崽子。 如果加到一起,都有个十来只了。 野猪是一窝一窝地生,崽子更多。 都抵得上成年的羊羔子了! 今天他们可谓是满载而归。 陆向荣扫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冯正安,“差点把这家伙忘了。” “山青,待会直接把他送进县城局子!” “故意杀人,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好嘞——” 很快,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山。 大老远的,焦灼不安等在山脚底下的梁正国,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可还不等他说话,就看见几人浑身是血。 领头的陆向荣,肩上更是扛着好几头野猪崽子! 后面那几个挑起的竹竿上,更是吊着几百斤重的成年野猪。 他顿时惊诧不已,连忙跑了上去,“好家伙!你们几个果然是能干的,山上野猪群都被清缴干净了吧?” 陆向荣笑着摆了摆手,“山上的猪群哪能清得干净,场长就别打趣了。” “这些只不过是个小种群,估摸着身上还有其他大型动物,但我们也没敢耽误,先下来了。” 说完,兄弟几个扑通一声就把野猪放到了雪地里。 溅起雪泥,野猪背脊的针毛上都串着雪花。 梁正国怎么也压不住心里的震撼。 第30章 怎么分配是问题 他们农场不是没有猎户,可却没有身手这么好的! 否则也不用他亲自跑到东星村找人了。 在后面横七竖八躺着的野猪,那叫一个肥。 溜圆肚子里头不知道有多少肉! 梁正国笑得合不拢嘴,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好,平安无事就好!” “你们可是解决了农场的大麻烦啊,我一定要向上头给你们申请嘉奖!” 激动的他一张黑脸都喜上眉梢。 陆家兄弟也是裂开嘴,跟陈壮他们两人对视一眼。 这是他们干最大的一票了! 随后直接抬着这些个野猪进了农场。 现在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天空还飘着淅沥沥的雨点。 村里是回不去了,只能先将就在农场这边空着的闲房里住一晚。 然而他们才刚进村,就被农场的乡亲团团围住,每个人脸上都是浓浓的震撼之色。 “俺嘞个乖乖,这么多的野猪,都被这几个小伙子解决了啊!” “天呐,那岂不是庄稼和咱们村里就没啥安全隐患了,太好了。” 不少人喜极而泣。 现在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 庄稼和良田一旦被毁,那就是动了农民的命根子。 梁正国一张方脸上洋溢的全是喜气劲儿,“多亏了这几个小兄弟,他们可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啊!” “真是谢谢你们啊!” 周围的乡亲们也赶忙应声。 看陆向荣等人时,无论男女老少,眼里全都闪着佩服。 陆向荣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力所能及地帮衬一把,咱乡里乡亲的住着,也是应该的。” 梁正国笑着拍上了他的肩膀,“你小子就别谦虚了,这些个野猪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留三只给我们农场就行。” “剩下的,都归给你们处置。” 毕竟陆向荣带人上山,是冒了这掉脑袋风险的。 这些个野猪,只看弯曲向上的尖锐獠牙就知道不好对付。 农场这边要三只野猪,已经是占便宜了。 陆向荣点了点头,“行,那我们哥几个就不跟您客气了。” 不仅农场生活艰苦,就连东星村,家家户户也难得尝个荤腥。 这些个野猪带回去,紧凑些,够他们吃到过年了。 然而正当他们打算扛着野猪回住处休息时,一道尖锐的嗓音猛然从后面响起。 “凭啥让他们把野猪带走,这可是咱们农场的集体财产!” “他们要是也想吃肉,咋不去东星村的山上抓。” 这嗓音十分粗犷,而且难掩贪婪。 扭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一张满是麻子的脸。 这是前些年在城里打架犯了事,被下放到农场来的王贺光。 跟冯海生家好像还是亲戚。 尖嘴猴腮的长相满是刻薄,而那双王八细眼还在不停地瞟着。 最终视线落在了陆向荣身后那几头野猪崽子身上。 这肉可嫩啊! 而且野猪崽子身上肉肥,锅里都不用放油,直接就能滋滋冒香! 想想他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王贺光鄙夷不已:“陆向荣!你给游手好闲的废物还跟着上山干啥,别以为仗着人头就能把猪肉占了!” “赶紧把猪肉都交出来,你们不过就是来帮忙的,还想拿着肉走不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处。” 周围的乡亲们一听,甚至觉得有道理。 窃窃私语了几句,便都看向陆向荣他们哥几个。 “是啊,这毕竟是俺们这边山上的,分给他们头猪崽子就算不错了。” “要是全都拿走,也太不公平了吧?” …… 议论声不绝于耳。 投过来的各色眼神更是充斥贪婪和责怪。 陆向安这火爆脾气直接忍不住了,当即就把手里一支木箭甩出去! 斜插进地面三分,前头那些挤过来的人群,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满脸后怕,差一点就扎在他们脚上了! 刚要抬头指责,却对上了陆向安那双沉冷的脸,“你们现在知道说风凉话了?要不是我们过来,你们现在还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呢!” “打这些野猪,你们上嘴一并下嘴一并就吃上肉了?俺们兄弟可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的!” 陆家兄弟从来不是好欺负的。 满身腱子肉往那里一站,谁也不敢说话。 看着就不好惹。 陆向荣眯了眯眼,随后上前看向梁正国。 声音不大,但却多了几分冷意,“场长,我们是你请过来帮忙的。” “就算是前些年涝灾帮忙抓鱼,也得给几条鱼做酬劳。” “更别说这丢命的买卖,我们兄弟身上现在还有伤,在林子里跟野猪殊死搏斗却换不了几斤肉?” 字字冷厉,好似含着冰碴一般。 梁正国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第31章 阴魂不散 他抬眼就对上了陆向荣那双狠厉漆黑的眼。 心里不由得暗自琢磨,这荣娃子跟以前可是大不一样了啊。 随后连忙说道:“你们别误会了,咱们还按之前说的来,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安抚好了陆家几个兄弟,梁正国黑着脸扭头看去,一脚直接闷上了王贺光。 直接把他踹得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王贺光疼得嗷嗷叫唤,“诶哟喂!场长我这是为了咱农场着想啊,这么好的野猪,够咱们每家每户分个好几斤了!” “凭啥给这几个外人……” 梁正国气得青筋直跳,怒目圆瞪地骂道:“王贺光你不要到这里胡搅蛮缠,请别人办事给别人酬劳天经地义,你啥事都不干,还想着分肉?” 王贺光顺势躺在地上不起来,就扯着嗓子接着喊着: “这野猪都是咱们农场的集体财产,就算我啥也没干,难道还不能分点肉?” “场长你难道还要胳膊肘往外拐?” 陆向荣眼中一狠,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王贺光的腿上。 “好吃懒做还想吃上肉了?” “要吃你自己上山去拿命打去!” 这一脚踹的王贺光疼得哆嗦,但他根本就不怕陆向荣,强撑着疼痛咬牙骂道: “好你个荣娃子,你敢打我?信不信......” 啪! 王贺光话还没说完,梁正国夺步上前,就直接一个耳光把他脸扇到了旁边。 “还敢乱嚼舌根,我就罚你去猪圈!” “人家这几个兄弟是冒着生命危险给咱农场解决问题,你还敢叫唤!” “扣你两个月的工分,滚回去再锄五亩地的草,另外写份检查给我。” 梁正国气在头上,王贺光吓得不敢多说。 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就走了。 但阴沉的眼神却时不时扫向陆向荣。 他们老陆家也配吃肉?给他提鞋都不配! 等着吧,他有的是法子整治陆向荣! 这场闹剧过后,陆向荣带着兄弟就直接回了那间房。 虽然长时间没人住,到处都是灰,但好歹是个住的地方。 都是大老爷们,也不在乎这些了。 简单地洗了洗,躺在炕上就全都睡着。 这一睡,就直接到了大天亮。 陆向荣第一个醒的,坐在炕头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天边还泛着鱼肚白。 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农场周围。 陆向荣直接把他们几人全都叫了起来,“咱们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去吧。” “不然这野猪肉可不禁放。” 陆向平起来打了个哈欠,“荣娃子说得对,咱任务完成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刚出屋门就看见那满院子的野猪肉,新鲜还带着血丝。 陈壮笑得合不拢嘴,“乖乖嘞,真是老山神庇佑啊!” “咱们要是扛着这些个野猪回去,还不震惊整个村里?” 想想他就痛快! 老黄牛被拴在院子里头,正悠哉吃着草。 陆向平上前抓过了牛缰绳,“那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 陆向荣三下五除二,就把几只剩的野猪和野猪崽子全都扛到了牛板车上。 当然,还有又挨了顿揍,鼻青脸肿撅死过去的冯正安。 昨天被半张破麻袋口袋盖着,别人倒也没瞧见。 不过陆向荣却跟梁正国那边通了个气。 万一到时候警局那边的人要证据,也好有个口供。 人证物证俱在,就连那铁钩子都是奔着取人命的! 而他隆起的肌肉让旁边陆向安看了,不禁砸舌,“荣娃子,你啥时候练出来的肌肉?以前也不见你下地干活啊。” 他暗自琢磨着,难不成整天在街上溜达,学那些个文人书气,也能长肌肉? 陆向荣嘴角一抽,“以前每天我都偷着锻炼,跟城里报纸上学的。” 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胡诌过去。 陆向安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就知道学那些个没用的。” 陈壮他们两人在后面看着,不由得咧嘴笑。 这一家子三个兄弟,感情真好哩。 没多说,赶着牛板车就出了农场。 眼瞧着就要踏上那条乡道,却不成想,梁正国急忙从后面追了过来。 在哪追得上这牛蹄子? 他连忙招手,“诶哟,你们几个等等啊!腿脚咋这么快哩。” 粗犷的嗓门都快喊冒烟了。 陆向荣听见后面的动静,连忙让大哥刹住牛车。 扭头一看,梁正国赶了上来。 陈壮更是嬉皮笑脸地看过去,“场长,你这是咋了?火急火燎的,还有事儿啊。” 梁正国瞪了他一眼,转手从兜里拿出来二十斤粮票。 “荣娃子,这回多亏了你们,这是我代表农场给的补贴。” “而且已经跟上头领导打了电报,回头表彰会发到你们村里,特地给你们每个人申请了二十个工分!” “到时候你们村长会通知会计,把这些都记上工分簿。” 一听这话,兄弟几个对视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表彰好啊! 陆向荣扬着眉头说道:“那就多谢场长了,以后有这活计尽管叫我们!” 一排整齐的牙露出来,笑得乐呵。 每个人脸上都弥漫着笑意。 随后他们正式起程,回村! 回村之前,陆向荣直接跟张山青把死狗似的冯正安拖进了警局。 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后,冯正安等待收监调查。 毕竟这事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陆向荣勾着唇就出来了。 反正他也没打算就这样弄垮冯家。 冯海生这老东西一定会散尽财力救他儿子。 只要能让冯海生肺管子疼,陆向荣就高兴了。 时日还长,不急这一时。 日头逐渐上移,晒在人身上暖暖的。 眼瞧着就到了村口,陈壮和张山青跳下牛板车,“向平哥,俺俩就先走了。” “以后要是有啥事,只管招呼就行!” 他们分的肉是整只小猪崽,还有野猪腿。 剩下的,都归给了陆家兄弟。 陆向平握着牛缰绳,“行,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几个各自散去。 哥仨则是带着脸上的笑意,直奔家里。 可才刚架着牛板车拐到旁边的土路,就猛然看见一道倩丽的身影。 麻花辫上绑着蝴蝶结发夹,身上还穿着的确良裙子。 新制的碎花裙配上那婀娜白皙的腰肢,自成一道村里靓丽的风景线。 裙子下面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站在那里跟望夫石似的。 陆向安撇了撇嘴,“荣娃子,你那没过门儿的祖宗又来了。” 陆向荣脸一黑,“二哥,我可没这福气娶冯家的女儿。” 兄弟俩的拌嘴,直接让旁边赶车的陆向平无奈地叹了声,“你俩快别说了,待会儿让人家姑娘听见。” “不管咋说,也是之前荣娃子爱慕人家在先。你去把这事儿解决干净再回家,别惹得一身骚,将来不好说媳妇儿。” 说完,陆向平一脚就把陆向荣踹了下去。 陆向荣疼得倒吸一口气,刚捂上大腿,就听见自家俩哥哥毫不留情的笑。 他:…… 造孽啊! 这娘们儿怎么阴魂不散? 陆向荣冷着一张脸到了旁边的胡同。 那里,冯玉燕已经盯他半天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陆家兄弟放在牛板车上的那些个野猪肉! 整个村的口粮加起来,都没那一只猪腿肉多! 她咬了咬牙,现在陆家兄弟抓的猎物是村里最多的。 嫁给陆向荣,是她最好的选择! 否则他爹非逼着她嫁给村西头那个死瘸子不成! 那瘸子家里虽然有点钱,但是又瘸又丑,年纪比她还大上十来岁! 满口黄牙,看着就倒胃。 她长得这么标致,才不要嫁给那个老东西。 高傲的眼神中逐渐泛起羞怯,“向荣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这娇柔做作的模样,显然是不知道她亲哥已经被陆向荣送进局子里了。 听着这恶心的话,陆向荣差点没把昨天的烤肉吐出来。 一脸恶寒的搓了搓胳膊,“你少这么叫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跟你已经彻底毫无瓜葛!” “要是被乡亲看见你天天在我家门口,风言风语传出去,你们冯家没事,我们陆家可不敢跟着丢脸。” 陆向荣话说得难听,而且字字冷厉。 浑然不复之前那百依百顺的模样。 冯玉燕气疯了,描画精致甚至涂了雪花膏的脸上,五官都逐渐有些扭曲。 见陆向荣要走,她径直一把拦在了门口,“不许走!” “你必须娶我,不然以后我让你家在村里待不下去!” “我都说了可以嫁到你家,还不行吗?你别再闹脾气了,除了我,你找不着这么更漂亮的媳妇儿了。” 她眉眼间泛着高傲与得意。 似乎笃定陆向荣会回心转意一般。 谁知,他眼神轻蔑冰冷,“我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你,赶紧滚,不然我让乡亲都来看看你有多恬不知耻!” 冯玉燕依旧死死地拦在陆家前,“你装什么,不就是嫌彩礼贵?我爹都说了,你家可以慢慢补,别蹬鼻子上脸!” 直到现在,她还敢有那股傲劲儿。 陆向荣冷笑一声,干脆顿住了脚步,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厮混的那点事儿?你到底是想嫁进陆家,还是想掩人口实。” 目光锋锐,犀利逼人! 冯玉燕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第32章 冯家的算计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跟狗皮膏药贴在自己身上似的陆向荣,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冯玉燕眼中满是惊恐。 瞳孔动荡之时,她猝不及防地后退几步,好似被他这话惊到了一般。 “你……你说什么!” “你居然敢污蔑我未出阁女子的声名!” 但终归是冯家的女儿。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间,扬起手就打向陆向荣! 可耳光还没落在他脸上,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双大掌握住。 青筋盘劜的腕骨分明,麦色的皮肤肌肉线条流畅。 冯玉燕眼中划过一丝错愕,这废物手上的劲儿什么时候那么大了? 陆向荣讽刺地看向她,“到底为什么要嫁给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话音落下时,冯玉燕的脸色以肉眼可见涨红。 羞愤交加,扬起另一只巴掌就要打过来! 陆向荣却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我倒挺好奇的,你这么着急上赶着倒贴我们陆家,不会是已经有孩子了想让我接盘吧?” 轰! 这句话更是犹如巨石坠落大海,激起了滔天浪花。 冯玉燕整个人都如遭雷劈的站在了原地,脑袋里直嗡嗡作响。 久久不知道如何反应,白皙的额头也泌出一层汗水。 视线四处看着,就是不敢与那双黑亮的眼睛对视。 她不知道陆向荣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怎么会那么强硬的不肯娶自己? 态度如此坚决,无论她家怎么说都不成。 难道……那事儿被他知道了? 冯玉燕一把甩开他的手,“放开!你弄疼我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 “枉费我以为你是真心疼我!” 说完,那双轻盈眸中霎时含满了泪水,故作失望地摇头。 往后退步的同时,手也不自觉地捂上了小腹位置。 陆向荣看得清楚,她腹部的胎儿已经逐渐成型,远比前些日子见面时要大了许多! 看得越清楚,他心里就越恶心。 陆向荣冷峻的脸上满是嘲弄,“冯玉燕,你要是要点脸,就离我们老陆家远点儿!” “你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家可无福消受。” “再敢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到底是女人,陆向荣也懒得再搭理,直接推开她就跨进了家门。 冯玉燕在原地踉跄几下,差点没站稳。 她慌忙护住肚子,眼里全然是忐忑。 贝齿不由得咬住嘴唇,“怎么办……难不成我真要嫁给那个死瘸子?” 眼神紧紧盯着陆家院门。 不,她一定要为自己争取! 陆向荣别想就这么甩开她。 当初是他先来招惹的! 冯玉燕眼神中泛起阴毒,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拉下脸,亲自上门。 老陆家却给脸不要,不识好歹! 那她也不用再留情了,只要达到目的嫁进来就可以。 反正需要的不过就是个接盘侠。 而已经跨进院门的陆向荣,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冯家记恨上了。 此时,冯家大院。 冯海生满脸阴沉地坐在桌前,“陆家三兄弟都回来了,怎么老三还没个动静。” 中气十足的嗓音里,满是压抑的怒气。 老二老四拧着眉头说道:“或许是失手了,在赶回来的路上吧。” 砰砰砰! 然而他们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阵阵敲门声。 老二冯昊阳连忙过去开门,结果却看见几个警察在自家门口,顿时愣住了,“警、警察同志,你们怎么上我家来了?” 听见这几个字,屋里的冯海生心头一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外面的警察严肃道:“谁是冯海生。” 冯海生连忙跟着出来,“我是我是,请问警察同志,你们……” “你儿子涉嫌故意杀人,你身为监护人,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说话一丝不苟,毫无商量的余地,直接给冯海生押走了。 这可把冯家兄弟给震住了,顿时没了主心骨,面面相觑,“这可咋办?爹和老三都进了局子,肯定是陆向荣做的手脚!” “我要弄死这废物!只有除掉他,咱们冯家的日子才能顺遂!” “冯家和陆家,不共戴天!” 恨意滔天的煞气几乎将整个冯家笼罩。 可谁也不敢耽搁,连忙翻出了家里的钱和东西去运作。 另一边。 浑然不同于冯家的压抑氛围。 陆向荣才刚进屋,就看见笑意盈盈的陆母坐在桌前。 养回来几分精神的脸色泛着红润。 满是和蔼的面庞上,是浓郁的母爱。 陆向荣壮实的身躯混然一震! 陆向荣快速跨上前几步,眼里闪着惊喜,“娘,你出院了?!” “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赶着牛车去接你啊。” 陆母笑着伸手给他擦去了脸上沾的一层灰,“我听你爹说你们去农场那边帮忙了,反正病也好得差不多,就跟你嫂子先回来了。” “你们这次出去累不累?娘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说完就要起身,却忙被陆向荣按了回去。 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不赞成,“您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哪能让您做饭?” “我来,这段时间我手艺可精进不少呢!正好让娘也尝尝。” 陆向荣看着陆母那张容光焕发的脸,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真好,一家子都还健健康康的。 大嫂陈霞也跟着笑,随后却发愁道:““我这在医院不仅没瘦,反而还胖了两斤呢,在医院的体重秤上量的。” “唉,娘没养好身子,我这反倒是跟着享福了。” 逗得一家子哭笑不得。 今儿这顿午饭,一家子吃得欢快不已。 饭桌前头,有说有笑。 就连几个年纪小的侄子侄女好像都意识到了不一样。 每个人都吃的嘴角流油,野猪肉炖得肥而不腻。 陆向荣还在里面加了些自家腌的酸菜。 晒干的山货也放进去炖着,喷香增鲜。 大家伙吃了都赞不绝口。 陆向平抹了把嘴上的油,看过来说道:“荣娃子,跟冯家的那门婚事,你可想好了?” 这话音一出,桌上寂静了片刻。 虽然平日里没人替,可他们到底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事儿。 毕竟陆向荣是家里的老幺,又是兄弟几个里,唯一没成家的。 陆向荣放下手里的碗筷,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跟冯玉燕以后再无瓜葛,他家不做人事,咱们也没必要步步忍让!” 那双漆黑墨眸里涌动的戾气,家里女眷看不懂,可陆家的老少爷们却看得真切。 父子几个对视一眼。 陆国强在炕边上敲了敲烟锅袋子,“那就听荣娃子的,不着急,好媳妇总能再娶。” “更何况,我瞧着那冯家闺女也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整日穿得花枝招展,村里男人的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不知道收敛,成何体统。 陆向荣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午还要到田里上工,都各回各屋歇着去了。 中午要是不睡会,下午体力跟不上。 陆向荣回屋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前世的一幕幕犹如走马观花般闪现。 大哥,二哥死在矿里。 就连几个侄子侄女都受了不少罪。 没了爹娘庇护不说,连考上了大学都被顶替。 他们陆家的每个人,都被冯家压榨干净了最后一丝价值! 拳头逐渐攥紧,骨节用力到泛白。 重来一世,他绝对不会再让家人重蹈覆辙! 今天冯玉燕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呵,跟前世自己上赶着伺候她的那模样,倒真是不一样了。 这贱女人居然也有求人的时候? 第33章 单独被围堵 陆向荣唇角讽刺。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 现在日头正浓,外面晒得很。 陆向荣走到屋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却不觉得有什么,伸手就抄起墙角的锄头, 他家跨院有一处菜地,种了不少青菜。 奈何这是暑气正热的夏天,青菜长得快,杂草也不逊色。 到菜园一看,陆向荣不由地笑了声,“这些日子,家里每个人都忙着上工,没想到地里杂草都长这么高了。” 说完,抡起锄头就干! 干了没个把时辰,这日头实在晒得慌,干脆拿了顶自家老爹的草帽戴上了。 陆向荣干活动作麻利,每挥动一下锄头,都带起地下的新泥。 青草混合着土壤的清新味弥漫在鼻尖,豆大的汗珠顺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滚落。 不过几天功夫,他就晒成了小麦色。 相较于以前,更多了几分健康。 陆向荣略微喘着粗气,不是累的,是热的。 汗珠顺着脖领流进衣裳,结实的肌肉在太阳光下都泛着古铜色。 他正干得卖力,却猛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道细微的敲门声。 要不是身体各路感官都得到提升,耳力出众,还真听不见。 “来了!” 他低声一句,带着锄头就去开门。 步子迈得又快又急,也没空擦身上的汗了。 结果却不成想,开门就对上了那张精致白皙的小脸! 陆向荣突然一怔,“林知青?大热天的,你咋来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林婉。 她红扑扑的小脸泛着一股子娇媚,与冯玉燕身上那股张扬勾人的美不同。 林婉身上的气质更加清尘脱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腹有诗书气自华。 听说林婉家以前是书香世家,结果被批斗倒了,才下放到他们村里。 林婉只觉得自己脸颊滚烫,连忙把手中东西塞到他怀里,“向荣哥,谢谢你和叔上回在山里救了我,这是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说完就赶忙跑开了。 乌黑浓密的麻花辫在她身后一甩一甩的。 系着的红绳好似扫在陆向荣心尖。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摩挲两下。 舌根抵住腮边,啧,怎么看着心有点痒痒的? 结果一低头才后知后觉,自己上半身没穿衣裳! 刚才干活太热,就直接脱了。 陆向荣脸一黑,怪不得人家见了自己脸就红。 不知道的,还以为耍流氓! 陆向平从屋里走了出来,肩上还搭着一个汗巾。 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影,不由得疑惑道:“荣娃子,大热天的不在屋里睡觉,你在门口单相思谁呢?” 旁边屋里紧跟着出来的陆向安,把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双臂慵懒地枕在脑后,“切,一脸思春样,没出息!” “还以为你小子有长进了呢,结果还是个猪脑袋!” 陆向荣嬉皮笑脸地转过头来,“二哥,你这话可就是有问题了。” “你不疼嫂子?嫂子眼一瞪,你能说个不字?” 陆向安一噎,难得把肚子里的话都咽了下去。 听了这话,脸色气得又黑又红,脱了鞋底子就要拍来,“你个瓜娃子,看我不……” “嗯?荣娃子说得不对?” 蓦地,后面突然响起一道不高不低的嗓门。 陆向安脸色直接来了个180度大转弯,面带笑意地转过身去,“媳妇说的这是哪里话?谁让这小子调侃我的。” “这是要上工去吧,走走走,咱俩一块。” 说着就直接拿过水壶,带着媳妇就到田里做农活任务了。 陆向平拍了拍身上的土,“荣娃子,今天太热,你在家歇着吧。” “左右家里不缺肉吃,也不差你一个人的工分。” 说完领着几个小孩就出去了,他们还得割猪草。 陆向荣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几个哥哥和侄子,心里涌起汩汩暖流。 前世真是瞎了眼,有这样的家人居然不知道珍惜。 随后把跨院的菜地翻了一遍,杂草全都晒干捆成一团。 等到冬天还能烧火用。 陆家地头有五亩地,全都种着庄稼。 他利索地把手里这点活计干完,抄着家伙就出了门,“爹娘,我去地里干活了,你俩在家歇着吧。” “想着吃点桃酥啊!” 嘱咐两句,陆向荣就把院门关上了。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到田里上工。 天气热得厉害,今年保不齐是场大旱。 已经被淡化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他抬眼看向日头正烈的天空,目光中泛着沉重。 如果没记错的话,去年就天干大旱,导致收成减半。 而今年夏天都快过了一半,却只下了两场雨。 村西头的那片庄稼地,都已经裂开了硕大的缝隙。 不少庄稼苗都被晒死在了地里。 而前世这时候,自己已经入赘进了冯家。 粮食减产,政策又没放开,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山上树皮更是被扒了个干净。 而陆家人口又多,那时他求着冯海生给自家几斤粮食救济,可当牛做马却只换来几斤牲口都不吃的糠子。 陆向荣目光更沉了几分,泛着幽冷的光。 正当他琢磨着要怎么度过这场旱灾时,眼前忽然被两个健硕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狭长的眸子微眯,抬眼看去。 正是冯正安和冯昊阳,冯家的老二老三。 之前他入赘到冯家的时候,可没少给自己脸子看! 稍有不顺意,对他就是非打即骂。 陆向荣冷笑道:“怎么,在局子里蹲的还没让你长记性?” 话里的讽刺,让冯家兄弟俩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冯正安是个暴脾气,他当即就上前抓住了陆向荣的衣领子,块头硕大的肌肉上青筋冗动,“明顺在山上受伤,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那双瞪得如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向荣。 要不是他爹及时出现在警局,掏了大把的钱去运作找关系,自己现在恐怕就坐牢了! 而旁边的冯昊阳也是虎视眈眈,兄弟俩身上是如出一辙的煞气。 陆向荣眯了眯眼,唇角的讽刺弧度愈浓,“他在山上受伤,跟我有啥关系?污蔑人可是要进局子受思想教育的。” “就算你爹是村长,也护不了你!” 嗓音中的冷厉,径直盖过了二人的威风。 陆向荣浑然不惧,看似修长的手转眼就握上了冯正安的腕骨! 第34章 绿帽子得主 冯正安面色鄙夷,刚要开口,却没想到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好似骨裂了一般! 疼得他瞬间变了脸色,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向荣,这还是以前那个看见他就吓到腿发软的陆家老三? 还有那天在农场的山上,陆向荣动作又狠又快,让他都没反应过来! 娘的,被调包了吧! 陆向荣冷笑着说道:“不是想比手劲儿么,用力啊,没吃饭?” 轻飘飘的神色依旧游刃有余。 冯正安不信这个邪,手腕继续用力! 然而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巧劲儿,骨节竟然嘎巴一声! “啊啊啊,我的手!” “二哥你给我废了他,陆向荣他把我的手弄断了!” 杀猪般的惨叫霎时响起。 一旁的冯昊阳见状,当即抄起墙角的板砖。 神色一狠,直接就朝陆向荣脑袋拍来! 只要他残了,就能娶自家妹子。 入赘冯家还不乐意?这是他们老陆家的福气! 见这俩人耍不要脸,陆向荣脸色一沉,“行啊,老子陪你们玩玩。” 随后不顾哀嚎不已的冯正安,陆向荣拧着劲儿就把他胳膊反剪到了身后! 抬脚就踹上他大腿根。 冯正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头重脚轻的朝前栽去。 脑袋这么一顶,刚好干上了他二哥的鸟窝。 “啊!”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陆向荣站在原地,悠哉地摇头,“啧啧啧,还以为你们俩多厉害。” “原来也就是纸老虎啊。“ 唇角勾着的冷意丝毫不减,他清晰看见冯正安右手腕有旧疾。 那处血管都有了淤血,而且骨节上若有若现有个小突刺。 应该就是后来人们说的骨刺。 这玩意儿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要命。 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更是连整个胳膊都会变形,将来半点力气都用不上。 不用自己动手,冯正安以后也好受不了。 陆向荣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我打你们两条咸鱼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识相的就滚远点儿,少来找我麻烦。” 说完,哼着轻快的调子就直接脱鞋进了田里。 冯家兄弟四仰八叉地摔在泥里,眼神阴毒的盯着他的背影。 尤其是冯正安,他捂着手腕,疼得面目狰狞,“陆向荣,我要你死!” 每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而此刻,陆向荣双脚早已踏进了刚翻的泥里。 这一片地上的荒草都要锄,大嫂二嫂干活麻利,弯着的腰就没直起来过。 陆向平他俩则是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夏天,是农活最忙的时候。 以前的那几十年,冯家的十几亩地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陆向荣狭长的眼睛逐渐眯起,抛开这些晦气玩意,当即戴上了手套:“大哥,我帮你犁地。” 随后直接上前接过了他手里的活计。 犁头又重又沉,足有几十斤。 平时都是老大老二换着耕,否则一个人犁地久了,浑身上下都是疼的。 陆向平笑了声,“好!咱兄弟配合默契,今天肯定能赚满工分!” 现在这年头,工分就是工资。 每每到了年尾,都能拿工分换粮兑钱。 赚的工分越多,家里就过得越富裕,吃得也就越饱。 有了陆向荣加入,田里活计轻松多了。 陈霞在不远处的杂草堆里,扶着腰站起来,脸上满是欣慰,“小叔子真是长大了,知道给家里分担了。” 陆向平抹了把汗,应声道:“是啊,这小子突然懂事,还整得我有点不习惯呢。” 一家子有说有笑,农活干起来倒也快。 周围乡亲时不时地看过来,眼中带着惊讶。 谁也不知道,从来不下地干活的陆向荣竟然如此麻利。 吭哧吭哧,没一会儿就把三亩地犁完了。 这速度……真是令人咂舌。 陆向安胸腔中油然而生一种骄傲感,“我弟弟干活就是利索!” “这才是我们陆家汉子呢。” 可正当他们干劲十足时,一道装腔作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哟,这不是最爱学城里人做派的陆家老三吗?” “你这可不行,浑身都是泥,衣裳脏了就没读书人的气质了。” 嗓音算不上清爽,不过乍一听,倒还真有点新鲜。 陆向荣闻言,眯了眯眼。 这嗓音咋这么熟悉? 扭头一看,正好对上了陈飞那张暗自得意的脸! 陆向荣几乎是立刻就愣在了原地。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飞。 他是下乡来的知青,平时就爱穿着白衬衫绿裤子在村里晃荡。 手里还经常抱着本书,但实则根本没翻过几页。 装样子罢了。 就是这副小白脸的模样,又有几分文质彬彬,在现在这年头极受欢迎。 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看了都红脸。 听说他家已经托了关系,有望能回城里。 可陆向荣愣住却并不是因为怕了。 而是因为眼前这张脸,竟然与前世儿子长得有七分像! 泥马,这时候他再不明白,可就是真傻子了! 好啊,好一个陈飞! 居然让他这绿帽子一戴就是几十年,还白白给他养大了一个儿子。 这么看来,冯玉燕肚子里的那野种也是陈飞的! 这对渣男渣女还真是把他当小鬼子忽悠啊! 陆向荣深呼吸一口气,扭头笑着迎了过去,“陈知青身上穿得倒是光鲜干净,就是不知道肚子里有几两墨?” 陈飞:? 他顿时眼神怪异地看过来。 不是,陆向荣吃错药了吧? 以前他处处模仿着自己,巴不得跟自己多说上几句话,好多学些东西。 怎么如今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周围时不时传来几声偷笑,扭头一看,不少乡亲都在窃窃私语。 陈飞脸色难看,手里那本书页都抓皱了,“比你这大字不识的二货懂得多些。” “行了,少废话,赶紧给我五块钱,我去城里买点书。” “回来之后,写的字帖分你一些。” 他不耐烦地伸出手,脸上神情仿佛恩赐。 陆向荣眯起的黑眸闪过冷光,呵,真是把他当提款机了。 不过……猫抓老鼠,通常都把老鼠逗弄致死,才一口吞下。 不然有什么意思? 陆向荣故作高兴地点了点头,转手就从兜里掏出几块钱。 结果还没递出去,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第35章 放长线,钓大鱼 正是三两步冲上来的陆向安,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傻子,他把你当菜涮还看不出来啊!借的钱哪有还过的。” “不许给!” 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陆向荣这个没长脑子的! 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有一把子打猎的好力气,怎么就没分给脑子点儿? 陆向安揪着他耳朵,到旁边骂骂咧咧地说了一通。 陆向荣耳朵被拧得通红,都快疼得掉下来了,“哥哥哥你听我说,你说我解释啊!” 陆向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这才松开了他。 如临大赦的陆向荣连忙摸上耳垂,疼死了。 “咱们得放长线钓大鱼,他之前借了我多少钱,我都让他连本带利地吐回来!” 说完,话口又是一顿,“我会想法子让他写借条,二哥,你得配合我一场。” 陆向荣脸上闪着的精光,比山上成精的狐狸还要亮上几分。 一时间,陆向安看他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狐疑,“真的假的?你对城里那套真死心了?” 陆向荣就差伸手对天发誓了。 他这才信,随后兄弟俩一唱一和地到了陈飞跟前。 陈飞等的都不耐烦了,“陆向荣我告诉你,要是练不出一手好字,将来进城也没人看得起你。” “字帖是必须要用的,我就不收你钱了,你给我买个书很划算吧?” 陆向荣听了这话,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似笑非笑地看向陈飞。 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就算有城里的爹娘托举,也架不住陈飞胡吃海喝。 时不时还要到城里下国营饭店! 大部分粮票和钱都被陈飞用来装逼了。 花钱如流水,没钱了就找他要。 要么就是花言巧语哄骗冯玉燕。 而有了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冯海生有意巴结。 在村里没少照顾陈飞,否则他日子哪能过得这么滋润? 陆向荣故作为难地开口说道:“你也知道,我家特别介意我学城里人。但是他们懂什么,根本一点都不理解我。” “字帖我是一定要用的,最好能跟陈知青似的能写出一手好字。” 说得一本正经,脸上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意思。 陈飞虚荣又贪婪的心思瞬间得到满足,鼻孔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知道就好,那还不赶紧给我拿钱?” 理直气壮的模样,跟谁欠他钱一样。 其实根本不是进城买书。 而是肚子里馋虫叫得厉害,想下馆子打牙祭! 他什么心思,陆向荣扫一眼就知道。 不动声色地继而道:“那你能不能给我写个欠条,把之前的都汇在一起,我好回家找我爹娘拿钱。” 一听这话,陈飞脸上神色顿时收敛,警惕地看过来,“欠条?我凭啥给你写,都是你自愿给我的!” 嗓音都更高了几分,跟公鸭嗓无二。 陆向荣不紧不慢,只是认真地思量道:“买书五块咋能够,怎么也要个十来块吧。” “我再额外出些钱,请陈知青买点麦乳精,以后也好多教教我城里的礼节。” 说完就露出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 陈飞一听,眼神都冒出了绿光! 好家伙,没想到这废物家里这么有油。 出手就是十来块钱! 他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钢笔,说说就写下了几行字。 陆向荣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丝弧度,“对对,写的清楚点,我好回去糊弄我爹。” “上个月8号,你跟我借了一斤白面。” “上个月15号,跟我拿了三块二毛钱,说是进城买书。” …… 一桩桩,一件件,他全都记着呢! 别想蒙混过关。 他每说一句,陈飞写下的字就要多一行。 在后面不远处竖直了耳朵听着的陆向安,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奶奶个腿的,这瓜娃子竟然借出去这么多钱! 家里下是大风刮来的啊? 不成,待会还是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免得将来又被人骗了。 陈飞咬牙切齿地飞速写下这些。 但凡有字迹潦草,想糊弄了事的,全被陆向荣揪着改正了。 笑死,在他跟前打马虎眼? 还嫩了点。 刷刷几笔写完,陈飞黑着脸把纸条塞进他手里,“行了吧!” “赶紧回去拿钱,别忘了到时候把这欠条也一并给我。” 要不是现在手头紧,他才不会写这玩意! 陈飞不停地催促。 白纸黑字,便是证据。 他心里总有种不安的预感,好像有什么要脱离掌控一般。 但顾不得那么多了。 村里的野菜糊糊和苞米面饼子,吃得他嘴都要歪了! 他的五脏庙,迫切需要细粮白面来祭! 只见陆向荣脸上绽开了无比灿烂的笑容,“好嘞!” 说完,把字据小心翼翼地叠好就塞进兜里,转身回去干活了。 怡然自得的模样,压根没有要回去取钱的意思。 陈飞眉头皱起,脸都快拉到了长白山。 不耐烦地站在庄稼地旁边,嫌弃的看了眼地里黑泥。 可不能弄脏了他的皮鞋。 随后拧着眉心,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回去取钱?” “耽误了时候,城里书店关门,我看你怎么学字帖!” 最后还不忘威胁一把,“练不好城里人的姿态,冯玉燕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你。” 这句话的声量过大,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陈飞面色一僵,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合适。 刚要往回着补两句,却见陆向荣勾着嘴角看过来,“哦,她啊。” 轻飘飘的语气,好似浑不在意。 陈飞愣了,不是,什么叫就她啊?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 “我早就对她没意思了,长得不漂亮,脾气还臭。” “花钱大手大脚也不会过日子,我觉得她还是跟你比较配。” “你说是吧?陈知青。” 陆向荣笑眯眯的模样落在陈飞眼里,却是充斥着冷漠和讽刺。 眼瞧着周围乡亲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别瞎污蔑!我跟冯玉燕是正儿八经的同志关系,是知青和农民的友谊,你少在这里龌龊瞎想!” 第36章 冯家找茬 陈飞急赤白脸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多想。 而他视线四处瞄着,生怕被人发现不对劲似的。 一副明显的做贼心虚样。 旁人看不出,可这其中却并不包含陆向荣。 周围议论声逐渐大了些,陈飞脸色难看,只觉得面子被拂了。 随后一把拽上了陆向荣的衣袖,咬牙切齿地说道:“赶紧回家找你爹娘拿钱,耽误久了,你可没字帖写!” “不想娶冯玉燕了?少在这里装腔作调,都是男人,我还不知道你想啥?” 他现在手里急需一笔钱! 放眼整个村里,好骗又能拿出钱来的只有陆向荣。 陆向荣随口应了两句,但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心上。 呵,还指望着让他当冤大头? 做梦去吧! 这张欠条就是以后陈飞付出第一笔代价的凭证。 他可要好好保存。 田里农活任务繁重,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哥仨抡起膀子在地头干了许久,没一会儿就超额完成了任务。 今天兄弟三人每人都是满工分! 陆向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大哥,我看嫂子他们都先回去了,咱去找会计记完工分就也回去吧。” 陆向平两人笑着点头,“兄弟一起干活就是快!” “这要是换做以前,我跟你二哥到天色擦黑也回不去。” 他们有说有笑地扛上锄头就往家走。 然而前面却猛然拦住了一波人。 赫然是冯家的老二老三,身后还带着一个生产小队。 冯昊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陆向荣!你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人,我弟弟的手腕都骨折了,这笔损失你们陆家必须赔!” “而且你们私自上山打猎,你家那些东西保不齐都是投机倒把来的,我代表生产队,要求彻查你!” 站在旁边的冯正安,捂着被层层绷带缠绕起的手腕,满脸恨意。 陆向平下意识的上前,护住后面两个弟弟,皱着眉头说道:“我家老三从来没跟人主动打过架,这其中必定是有误会,也不能看你一面之词吧。” 但同时,心中也泛起了琢磨。 毕竟陆向荣最近的变化实在太大,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但无论怎么说,外人面前,大家必须团结一致! 就算是他弟弟动的手,那也是冯家挑衅在先! 冯家什么德行,没人比他们老陆家更清楚了。 冯昊阳狠狠呸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矛头直指陆向荣。 “正安是第三生产小队的队长,你居然敢打他!肯定是因为之前你娘重病在身,我家没借你钱,你就怀恨在心!” “不仅不识好歹地拒绝我妹子,居然还断了我三弟的手腕!” “村里那老大夫都说了,我弟这骨头接得再晚一些就不成了,你们一家好歹毒的心思。” 无论说什么,这兄弟俩都死咬着这事不放。 而周围乡亲更是听见动静聚了过来,议论纷纷。 冯昊阳脸上划过一丝阴险,谁不知道陆家兄弟在农场那边帮忙,上山猎了野猪群? 就算拿到成立换细粮,白米白面都吃不清! 现在村中家家户户都吃紧,山上树皮都快被扒干净了。 老陆家却天天飘着一股肉香,不是炖熊肉就是野猪肉。 他爹是村长都还没过上这日子哩! 他们老陆家穷得叮当响,也配吃肉? 陆向荣眯了眯眼,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说道:“大家伙都看着呢,我行得端坐得直,你们有啥证据说是我打的他,拿出来!” 字字坚定,且铿锵有力。 一个唾沫一个钉,后面大家伙霎时一愣。 是啊,有啥证据? 顿时面面相觑,议论声更加翻了几倍。 冯正安咬着牙,疼得他脑门直冒汗,“你少在这里红口白牙地辩解!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还能搭上手腕污蔑你不成?” “也忒把自己当盘菜了!” 冯家兄弟脸上的鄙夷显而易见。 殊不知,这话正中陆向荣下怀。 只见他泛着麦色冷峻的脸庞,勾出一丝讥讽,“那我现在把脚崴了,是不是立刻就能说是你们冯家强嫁女儿不成,故意把我打坏的?” 一时间,周围这片地头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谁也没想到陆向荣会这么说,而且脸上的神色极为冷峻疏离,就好似在看陌生人一般。 浑然没有了从前刻意讨好的模样。 而冯家兄弟更是拧紧了眉头。 这废物,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嘴了! 心里暗骂几声。 随后冯正安压不住火爆脾气,顺势迈着脚步上前,骂道:“什么叫我们冯家强嫁女儿?要不是你狗皮膏药似的贴着我妹子,我家还不稀罕你们这家穷皮呢!” 一时气血上头,再加上嘴快,他什么话都往外说。 见他根本没过脑子,冯昊阳脸更黑了几分。 一把就将他拽到了后面,“少说几句!” 现在就连大队部的墙上,都用墙粉刷着劳动人民最光荣。 这时候谁家不穷? 老三说的这话,万一被人拿出把柄,就足以让他们一家子都被批斗! 陆向荣讽刺地笑了声,这冯昊阳还算是有点脑子的。 但可不代表他没听见,似笑非笑地掀起眼皮,“穷皮?啧,我看堂堂村长家的作风也不怎么样啊。” “瞧不起农民,该不会是城里那套资本主义作派吧?” “村长当初带着冯玉燕去我家,是以给我娘治病为条件做交换,让我娶你妹子的!” “我根本不喜欢她,长得又丑,脾气又臭!等着在你们家当个老姑娘吧。” 陆向荣这话可是半点没留情。 嘴跟淬了毒一般,气得冯家两兄弟脸色铁青。 而陆向荣的嗓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周围大家伙全都听见。 村里顿时炸开了锅。 “啥?原来是村长亲自带着闺女上门求亲的啊。” “这冯玉燕长得可是标志人儿,黄花大闺女哪有上赶着嫁的?更何况,当时这老陆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大家伙各式各样的眼神全都投了过来。 或有疑惑,或有嫉妒。 大小伙子们全都恨得牙根痒痒,盯着陆向荣没个好气,冯玉燕可是村花! 第37章 再去黑市 人长的水灵又漂亮,她爹还是村长! 无论入赘到冯家,还是娶回来当媳妇儿,那都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陆向荣还敢拒绝? 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着周围乡亲的议论,冯家兄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登时沉着脸喊道:“都胡咧咧什么?我妹子才不会嫁不出去!” 冯家兄弟带着他们身后的生产小队,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一时间,村民也不敢多说。 陆向荣好整以暇地扛着锄头过去,“受伤就好好养着,别在这胡乱攀扯,否则我下次可要去城里告你个污蔑罪。” 随后直接带着大哥二哥去记工分了。 冯昊阳站在原地,气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 拳头更是攥得咯吱作响。 这个死废物,居然敢把冯家当笑话! 兄弟俩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的狠色。 既然陆向荣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们了! “散了,都散了,看什么看!” “你家的农活做完了?小心年底分不到几斤粮食!” 冯正安捂着手腕,骂骂咧咧地走开。 而陈飞始终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着。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 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陆向荣怎么跟以前好像不一样了? 以前巴不得讨好冯家这几个大舅哥。 如今却敢对呛顶嘴了? 怕不是去农场一趟,脑袋被野猪蹄子踢坏了吧…… 可如果陆向荣不许冯玉燕,那自己和她的事败露了怎么办? 现在刻不容缓啊,她肚子可不等人…… 陈飞眼中飞快地闪过算计。 看来也只能用那一招了。 此时,陆家。 陆母身子好了不少,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的精神气。 特意帮着两个儿媳妇在厨房一块忙活。 看着满院堆积的野猪肉,陆母笑得合不拢嘴,“诶哟,这么多野猪肉,咱家冬天过年的伙食都有了。” “待会我跟老二生火,都弄成熏肉,好存放。” 只觉得这日子都有盼头了。 正说着,陆向荣跟在自家俩哥哥后头回来了。 推门就闻见了扑鼻的饭香。 油润的香味直勾着肚里馋虫,锅边贴着的苞米面饼子,金黄酥脆。 陆向荣眼眶略微有些发酸,“还是娘这手艺让我想得紧。” 自从前世入赘到冯家后,他就再也没吃过娘做的一口饭。 再加上重病,陆母连炕都下不了。 更别说现在中气十足地抄起锅铲做饭。 没一会,喷香的炖肉就着腌菜就出了锅。 腾腾冒起的热气,直让炕桌前的这些个小孩看直了眼。 但一个个地忍着馋,谁也没先动筷子。 虽然陆家穷,但家教很好。 虎子更是个机灵的,直接捏着一小块饼子就递到了陆向荣手里,“三叔、吃饼!” 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却能看出个眉眼高低。 陆向荣哭笑不得,直接夹了一筷子肉放进他碗里,“我们虎子长大了,知道疼三叔了。” 虎子却板着一张小脸,“三叔才是小孩。” 陆向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屋里的人哄笑一堂,气氛欢快。 就连陆母和陆国强脸上都是久违的笑意。 见状,陆向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已经是前世不敢想的日子了。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他抹了抹嘴。 外头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二哥,咱俩去趟黑市,把这野猪卖了吧?” “反正几百斤的猎物,咱家咋也吃不完。” “以后上山的时候还多呢,不在乎这一点儿。” 陆向安给自家媳妇夹了几片肉,扬眉看过来,“你小子现在倒是有胆量了,黑市都能说得这么明目张胆。” “成,我跟你去一遭!” 上回看着他从黑市捣腾回来那么些东西,他还怪眼热的。 今天也跟着去长长见识! 这几头野猪少说上千斤了,一个人也弄不走。 “行,我这就去借牛板车。” “咱哥俩等夜色再浓些就出去!” 陆向荣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迈着大步出了家门。 一家人脸上满是欣慰。 陆母更是给陆清陆志这两个在学校念书的,分了几毛钱零花。 陆向荣兄弟俩去县城的路上,伸手不见五指。 乡道上也只有老牛蹄子踏在路面的声音。 车轱辘吱呀响着。 陆向安一点困意也无,满脸兴奋,“荣娃子,咱去黑市有啥要注意的不?” “不是说有红袖章要检查吗,你一次都没被逮着过?” 陆向荣笑了声,“只要不太显眼,没事的。” “而且咱们直接跟那边黑市的大头交易,不用自己吆喝着卖。”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带着陆向安来的原因。 自己有了这金手指,将来必定从早到晚地泡在山上。 哪怕是阴差阳错的收一些老物件也是好的。 而在城里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 要是他们兄弟几个齐心,将来赶上政策放开的风口,少说能赚上两笔! 在城里置房置业,轻轻松松。 城里交错的街巷,这时候早就没什么人了。 陆向荣轻车熟路地赶着牛车进了黑市那条暗巷。 他幽暗的目光在黑夜中也依旧熠熠生辉,“二哥,你待会跟紧我,别瞎看。” “好。” 兄弟俩栓好了牛车,扛上野猪就往里走。 进去后,陆向荣唇角勾起一丝笑。 砰的一声巨响,几百斤重的野猪砸在地面。 “强哥,这回我们又打了几头野猪。” “要不要?” 陆向荣半挑着眉梢问道。 而周强也是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看向一侧陆向安。 心里暗自琢磨着,这是兄弟俩? 长相倒是有几分相似。 随后才垂眼看向那几头野猪,看见那硕大的体格子时,眼神惊诧。 本来以为是一头,结果横七竖八……数了数,居然有四头! 个个肥的流油,尖锐弯曲的獠牙上还带着没干的血迹。 周强错愕站起来,“收收收,上回你送来的那头野猪,不少人都抢着要呢。” “你小子可是给我解了燃眉之急了!” 当即,二话不说就让人扛着野猪上了称。 足足一千三百多斤! 这几个伙计都惊了,不是……他们就没见过哪个猎户打过这么多肉! 陆向荣笑了声,“强哥也别客气了,给我一块钱一斤算就行,我想要些工业券,不知道能不能搞到?” 第38章 听说有事找 周强听了这话,精明的眼里微微迸出亮光,“工业券?这东西可不好搞啊。” “你这小子,要工业券还想买自行车不成。” 他笑骂着说了一句。 可陆向荣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他只淡淡地勾唇,“这东西确实难搞,但是也难不住强哥啊。” 话说得简短却足够圆滑,惹得周强哈哈大笑。 一脸欣赏的拍上了陆向荣肩膀,“算我没看错你小子,有野心,胆子够大!” “不过我这里也没有太多,我先让人给你拿五张,凑合用。” 陆向荣眯了眯眼,眸底闪过亮光,“好嘞!” 他就知道周强这里有,但是没想到一出手就是五张。 确实已经很难得了。 就算是城里厂房的正式工,一两个月也才只有一张工业券的补贴。 听着两人的交谈,陆向安都有些傻眼了。 不是,两句话就换了好几张工业券? 工业券如果拿出去倒手,到时一张就能值好几十块! 乖乖嘞……大哥绝对不知道荣娃子在外面是这派头。 陆向安略微咽了咽口水,随后一声不吭地跟在自家弟弟后头。 时不时留意着周围动静。 虽然是田里刨食的糙汉子,但他不傻。 一家子总指着弟弟算啥? 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也得帮一把! 没一会,上千斤的野猪就结算完了。 落到兄弟俩手里的足有一千多块! 而且其中还有不少都被换成了各种票据。 直到一卷卷的大团结落在手里时,陆向安还惊诧得不敢相信。 脚底下走得都发软飘忽。 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 陆向荣看着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意味深长道:“二哥,以后咱们还要挣大钱呢,这点就经不住了?” 陆向安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少在这说大话!” “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有猎物。” 说完就握着那几卷大团结,死死地塞进了怀里,生怕被别人盯上。 陆向荣失笑,他这二哥就是嘴硬。 明明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却偏偏不肯承认。 不多时,兄弟俩又跟着寒暄两句,刚要离开时,周强却拽住了陆向荣。 周强脸上略有严肃,专门拉着他到了一边,“兄弟,看在咱们多次合作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 “听说这时候边境不太太平,有不少偷偷来咱们这边投机倒把的,甚至还有偷盗文物的……我也是小道消息,你们自己多小心。” “这些可都不是善茬。” 在黑市这地界干活,本来就担着一定风险。 能让周强露出这般凝重神色的,怕是严重到了一定程度。 陆向荣眯了眯眼,重重地点头,“行,多谢强哥提醒,下回我肯定给你送点好货过来!” 听了这话,周强笑开,脸上的笑模样几乎压不住,“好好好,那我就不多送了,你们兄弟俩回去慢点。” 随后陆家兄弟就离开了黑市。 同时不忘盖住面容,在里面买了几个苹果和水灵的桃子。 陆向安一脸肉疼,“这水果咋就这么贵?一个苹果都合上一块钱了!” 心疼的他连忙把篮子里水果放好。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到地上摔烂了。 陆向荣坐上了牛车,笑着打趣道:“行了二哥,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咱们买回去也是给嫂子和孩子吃,再多花点钱也值!” 哥俩有说有笑,一路就直接快速回到村里。 他们一去一回也用不了个把时辰。 到家时,除了几个孩子和嫂子睡着,爹娘还在等。 屋里燃着的煤油灯忽闪忽闪。 昏黄的灯光,映出里面陆国强抽烟锅袋子的佝偻身形。 陆向荣把手里的苹果都拿进去,“娘,我跟二哥给你们带回来些水果,补补身子。” “今天卖了不少钱。” 兄弟俩坐在炕边,满脸兴奋,尤其是陆向安。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大团结! 陆国强拿烟锅袋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荣娃子就是爱得意,瞧瞧,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那些野猪能卖多少钱?” 他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也就是几百块吧…… 听说前些年,有个猎户打到头小猪崽子,足足卖了二三十块哩。 谁知,陆向荣转眼掏出了身上的所有钱。 散落在炕头的一张张大团结,崭新泛着票子味,直接把老俩震惊了。 然而,这还没完。 只见现在旁边嬉皮笑脸的陆向安,又掏了掏兜里。 唰! 又是好几卷钱。 彻底把老俩给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齐齐憋了一口气,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这些钱是做梦变出来的。 陆向安挑着眉梢说道:“这可多亏了咱们家老三,以前咋没看出来荣娃子是个有脑袋的?” 一边说着,又自顾自地思量道:“看来离开冯家那个小狐媚子,果然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有了。” “人也不傻了,正经事也干上了。” 惹得陆国强和陆母笑得不行。 陆向荣则是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就知道揭我短儿。” 但说到底,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只恨自己没醒得更早些,才让家人受了这么多苦。 陆向安又眉飞色舞地跟二老说了些黑市的细节。 最后,陆国强把钱全都整理到一起,“这些钱你们都自己拿着,别忘了给你大哥也分一份。” “我跟你娘有手里这些就足够了,人老了,是时候让你们出去闯荡。” 陆向荣闻言,抿了抿唇。 没推脱,接过来就回屋了。 窗外的月光斜洒进来,白芒铺洒在炕头,他却有些睡不着了。 不知怎么,脑海里总是想起前世那些事。 好像萦绕在自己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想着想着,什么时候睡着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上工的短促哨子在村口空地响起。 这时候天才刚亮不久。 陆向荣爬起来就穿上了衣裳,出门闻见饭香。 米粥,地瓜干。 桌上还有几碟腌的小菜。 大嫂好手艺,摊的鸡蛋更是金黄油香! 陆向荣喝了两碗粥,吃了半个饼子,“我吃饱了,我跟着大哥上工去!” 结果拎着锄头刚出门,就碰上了个不速之客。 第39章 冯玉燕的心计 只见戴着个眼镜装斯文的陈飞,老早就堵在了他家门口。 专门就等他呢。 人模狗样的脸上还勾着一丝傲慢。 似乎在等着别人主动上前跟他搭话。 陆向荣看都不看他一眼,拎着锄头就绕向旁边土道。 陈飞气得咬牙切齿,“喂,陆向荣!你他娘没看见我啊?” 说完就要上前去扒拉陆向荣的胳膊,谁知却反被握住了手腕。 钳子般的巨力拧得他骨头生疼,几乎快要裂开。 陈飞脸上大汗淋漓,瞬间冒出一层汗,“啊!疼疼疼,你赶紧放手啊!” 尖锐的叫骂声,频频惹来道两侧的乡亲注目。 这时候正是上工的时辰,家家户户都出来了。 陈飞也意识到丢人,干脆咬牙死忍着。 阴狠的眼神盯着陆向荣,开口威胁道:“我看你是不想学城里人那一套了,字帖不想要了,衣服和书也不要了是吧?” 以前的陆向荣虽然看不懂书,但最爱装模作样。 总以为抱着几本书,穿上跟陈飞一样的白衬衫,就是城里的读书人。 所以就算把口粮和零花钱省下来全都给陈飞,他也高兴。 听了这话,陆向荣冷笑一声,还当他是以前那个怨种呢? “我学你娘个头,滚!” 话音落下的瞬间,直接反拧着他胳膊,甩到一边,陈飞猝不及防地摔进粪堆。 就连打了蛤蜊油的头发上都沾满了牛粪和茅草。 陆向荣冷冷地看着他这狼狈模样,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也畅快几分。 一想到自己白给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陆向荣就恨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不仅被戴了绿帽子,还给人家养儿子! 陈飞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从牛粪堆里爬起来。 看着身上沾满的一团污秽,尖锐的杀猪叫从他嘴里爆发。 他疯了似的想把满身满手的牛粪拍去,却越拍越恶心。 几乎都黏腻的糊在了他身上,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这副狼狈丢人的模样看在乡亲们眼里,顿时惹起一片哄笑。 “噗哈哈哈,陈知青真是狼狈啊,粪堆里有啥呀?还扑进去找。” “可能城里人就喜欢这路子吧,那抹了蛤蜊油的头发都快能炒菜了,正好被茅草洗洗哩!” …… 议论声不绝于耳。 每个人的笑声和神色各异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时,陈飞更是觉得脸上火辣。 拳头死死的捏紧,如毒蛇般的视线盯着陆向荣,“你故意的,你就是嫉妒我!” “以后别想让我再给你讲任何东西!城里的书本和字帖,你也别想要了!” 事到如今,居然还拿这事威胁。 陆向荣像看煞笔一样看着他,“随你便呗。” 说完就要转身去田里,他那俩哥哥都开始干活了,自己还没到呢。 全都被这废物给耽误了! 然而他才刚转身,后面的陈飞就猛地扑了上来。 陆向荣目光倏尔一凌,后脑勺好似长了眼睛,提膝就是一记回旋踢! 砰—— 才刚爬起来的陈飞就又被踹回了牛粪堆。 这次正中靶心,他整个人都快被牛粪埋了起来。 陆向荣冷笑着收回腿,开口嘲讽道:“啧啧,这可是乡亲们用来沤肥的好粪,可惜混进去了一坨狗屎。” “怕是不能用了,你得赔偿我们集体损失啊。” 说完,陆向荣步步逼近他。 穿着的黑布鞋上沾染着泥草,抬脚就踩在了他那张故作斯文的脸上! “你踏马……”陈飞只觉得自尊心都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他那一张脸疼到狰狞。 眼镜也被摔在地上,踩得变形。 呵,原来连个镜片都没有。 陆向荣满眼讽刺,“你跟我装什么?没有老子的钱和粮票接济,你连牛粪都吃不上!” 每一句话都跟刀子似的扎在陈飞的心坎。 肺管子更是被直接戳爆。 他后槽牙都快咬出血了,偏偏半张脸都被踩进了泥地里。 无论他使出浑身力气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陆向荣半分。 陈飞龇目欲裂,就连眼球里的红血丝都快爆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样。 陆向荣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周围乡亲的议论和窃窃私语落在他耳中,陈飞的心理疯狂扭曲。 他只觉得大家伙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满是嘲弄。 就连原先倾心于他的大姑娘小媳妇,现在眼里都是嫌恶。 他辛苦经营的形象全都毁了! 陆向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铁青难看的脸,“很不甘心吧,毕竟原先我很追崇你那一套来着。” “不过转念想想,除了吃软饭,好像什么也学不到。” 说完,陆向荣一脸嫌弃地松开了脚。 把鞋底子在旁边石头上蹭了蹭,“晦气死了,比踩到牛粪还脏。” 这话更是狠狠戳了陈飞一刀。 陈飞满身脏污地爬起来,他满脸阴狠的盯着陆向荣。 他必须在这废物身上狠狠地捞一笔,才能弥补今天承受的精神损失! “答应给我的钱呢,赶紧拿来。” “知道我这身新制的衣裳要多少钱吗,你个泥腿子,八辈子也赔不起!” 听了这话,陆向荣眼中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比过街老鼠都狼狈了,却还想着钱。 看来陈飞是真拮据到一定地步了。 也是,毕竟之前他和冯玉燕没少从自己手里抠钱,过得那是相当滋润。 隔三岔五就去国营饭店。 那雪白喷香的肉包子,自己闻都没闻到过。 他俩却当饭吃! 陆向荣好笑地眯起眼,“你欠我家这么多钱没还,现在还好意思伸手跟我要?我拿着欠条到城里直接告你,稽查大队都得让你蹲班子!” “毕竟你欠了我家,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陆向荣意味深长地说着。 而话音落下时,陈飞的脸色更是错愕。 瞪到向外凸出的眼珠子写满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敢跟我要钱!” “那都是你自愿给的,根本不是老子跟你要的!” 想起之前陆向荣求他的模样,他不免又得意起来。 陆向荣剑眉一挑,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了那张欠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想赖账不成?” 陈飞当即呼吸一滞! 第40章 彻底玩完 这不是他在地头写的那张吗? 可当时陆向荣说的只是为了糊弄他爹娘啊! 饶是傻子,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这根本就是陆家兄弟给他设的套! 陈飞恨得牙根痒痒,上前就要夺过来撕碎。 可陆向荣怎么会让他如意? 一个闪身就躲过去了。 反倒是用力过猛的陈飞,差点摔个狗吃屎。 陆向荣好整以暇地靠在旁边树干前,低沉的嗓音好似催命符,“你说我要是把这字条上交给稽查队,你以后还能回城吗?” 轰!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炸在陈飞脑海。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陆向荣,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惊惧交加之下,他甚至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这肯定不是陆向荣。 保不齐是在山上被啥黄皮子给调包了! 看他眼神呆滞,嘴里呢喃不清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陆向荣也懒得搭理,干脆揣上欠条就走。 这时候突然回过神的陈飞连忙上前拦住,“你不能走,我不跟你要钱了,但冯玉燕找你有事!” “她就在仓库等你呢,特地让我来传话。” “你不是喜欢她很久了吗?现在正是好机会。” 他脸上的青筋暴起,却在这时候还能隐忍? 陆向荣冷笑,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没憋好屁! 干脆懒懒地站在原地,抬眼看去,“那她怎么不自己来说,反倒让你来托话?你们俩关系很好啊。” 每一句话都似乎暗含试探。 陈飞咬紧了牙关,这废物现在一点也不好糊弄! 难怪逼的冯玉燕要出此下策了。 他死死地咬着嘴角,直到嘴里溢出血腥味才松开,“我也就是顺路碰上她了,看她哭得伤心,多问了两句。” 闻言,陆向荣更觉得可笑了。 那佛口蛇心的女人向来会做样子。 而且看到陈飞,她巴不得脱光衣裳扑上去呢。 怎么会哭? 这对狗男女一唱一和,保不齐又设了什么套等着他往里钻呢。 笑死! 他陆向荣又不是傻子! “爱谁去谁去,跟老子没关系!” 说完,陆向荣扭头就走。 他现在对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没有半点心思,甚至光是听见名字就恶心。 到了地头,又被大哥二哥追着问了几句,这才开始正式上工。 两人见陆向荣是真的歇了心思,便也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半天时间转瞬即逝,一天的农活任务被兄弟三人半天干完了。 他们直接去仓库登记了工分,全是满工分! 兄弟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家里。 本来以为能再尝尝陆母的手艺,谁成想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一阵中气十足的质问声。 “我身为村长,不能坐视不理。村里有人举报你家投机倒把,必须过来查查!” “陆国强,你可是村里的老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吧?” 浑厚的嗓门夹杂着逼迫,一听就是冯海生这老东西! 陆向荣当即就踢门进去。 砰! 门板摔在墙上又弹回来。 发出的巨大响声吓了院里人一跳。 见冯海生等人看过来,陆向荣冷冷地开口道:“举报,谁举报的?” “该不会是村长自己给我家扣的高帽吧。” 冯海生眯起了眼,没想到陆家三兄弟这么快就回来了! 要不是有陆国强这老东西拦着,他早就进去搜了。 冯海生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当然得保护乡亲的安全,谁知道你们兄弟身强力壮的会不会找人麻烦。” “你们要是不心虚,就让我们进去检查。” 他后面还跟着瘸腿的冯明顺,冯昊阳。 冯明顺的视线更是阴冷,如淬了毒般粘腻。 他们紧盯着陆家院里的陈设,光是那几条子足斤足两的熏肉,就足够让人垂涎。 陆家什么时候也能过上这好日子了? 冯明顺早就记恨在心,要不是陆向荣从中作梗,他怎么会成瘸子! 直接操着嗓门喊道:“跟他们废话做什么,直接查就是了!” “看到时候证据摆在眼前,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就要推开陆国强闯进屋。 陆向安几个箭步冲上前,“这儿可不是你们冯家,要是敢撒野,就先掂量掂量!” 陆向平握着手里耙子挡在屋门口,“没错!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好欺负呢?” 现在他们早就不是从前那个陆家了。 根本没必要跟冯家客气! 陆向荣则是冷眼盯着冯海生,“怎么,村长没证据,只凭几句风言风语就敢来查我家?” “就算城里的领导也不敢这么干吧。” “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私闯民宅吧……啧,看来我们一家子拖着老娘还得去城里上访哩。” “自然有讲道理的地方,让我们一家子申冤陈情!” 字字句句都逼得冯海生哑口无言。 他眼中划过一道惊诧,从前怎么不知荣娃子是个牙尖嘴利的? 瞧瞧这番话,说出来居然让他都无法反驳。 但终归姜还是老的辣。 冯海生笑了两声,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你家确实最近日子好过不少,又是炖肉又是卖乳精的,前些日子还有村民看见你家那几个娃娃吃金鸡饼干。” “这些东西没几个钱可买不来呀,咱老百姓哪有这实力,你说是不是?” 陆家父子皆是面色一沉。 这话他们根本没法解释,毕竟东西还在屋里摆着。 而买东西的钱……都是从黑市换来的。 这可怎么办? 老大老二下意识地看向陆向荣,谁知他丝毫不慌。 反而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城里碰上远房亲戚了,他特意跟我们拿肉换地。” “怎么着,村长是不是也要去我们亲戚家里问问?” 陆向荣那张俊脸上满是不咸不淡的笑意。 几乎快要把后头的冯家兄弟气炸了。 冯明顺更是憋不住心里的话,当即破口大骂道:“你放什么屁呢!这些东西明摆着就是你从黑市拿来的!” “还扯什么远房亲戚,谁信啊?我呸!” 陆向荣讽刺地勾起唇角,“你口中的黑市是什么地方?我可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不过既然你张嘴就来,想必没少去吧?那你们冯家的东西……是不是也要被彻查?” “那这样吧,干脆让城里的稽查一趟,咱们两家都接受彻头彻尾的审问!也讲究一个公平,如何?” 轰! 这话一出,冯家兄弟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变了。 就连冯海生都是一怔。 第41章 家门口见红 谁也没想到陆向荣会这么说。 居然耍不要脸,打死不承认? 冯家兄弟被怼了个哑口无言,就连冯海生一时都找不到说辞。 现在这时候查得正严, 谁要是跟黑市扯上关系,那就是投机倒把,搞小资主义。 谁也跑不了! 如果真闹到城里,他们一家子都得被查。 冯海生阴沉着老脸,抬眼看去,没想到居然被这混小子摆了一道? 当即脸上挤出一丝笑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也只是循例问问。” “咱两家还是要做亲家的,闹得这么僵做什么?” 暗含威胁的眼神看向陆国强。 他是这一家之主,怎么从头到尾都不吭声? 陆向荣眯了眯眼,侧着身子就挡住了自家老爹。 他爹是个本分的农民,怎么斗得过这老狐狸?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摊开手,薄到发光的刀片在他手上,行云流水地耍了个刀花,“村长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我家翻箱倒柜,我家受的这滔天委屈,跟谁说去?” “唉,看来还是要带上我一家老小去城里讨个公道的。” “总不能让人以为我家个个都是孬种软柿子,逮着就随便捏吧。” 眯起的狭长黑眸更是泛出绝对冷光。 冯明顺兄弟俩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里满是慌乱,这事闹到城里可不中! 冯海生的老脸更黑了几分,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精明眼珠子快速转动,咬着后槽牙说道:“为了补偿你家,我做主给你们家每个人头上都记五个工分,” “年纪小的那些娃娃,每人两工分!” “这样,荣娃子可满意?” 那张故作姿态的老脸,陆向荣看了就恶心,“还是村长会办事,不过我家村头被征用的那两亩田,是不是能还回来了?” 一听这话,冯海生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得肺管子都疼。 这小兔崽子是要把东西全都从他嘴里抠出来啊! 可当下这紧要关头,但凡他说个不字,怕是这一家老小就要到城里上访了。 到时候自己这村长位置都不一定能坐得住! 冯海生几乎快把牙咬碎,“我这就去大部给你们把地契拿回来。” “好了,今天这事儿都是大家伙捕风捉影,你们也别把影响闹大了。” “到时候咱们东兴大队评不了先进,跟你们也脱不了关系。” 说完,冯海生转身就要走,脸色铁青。 袖口里,拳头都捏得死紧。 不仅没给陆家安上罪名,反而还赔出去了十好几个工分! 这样到年底,陆家光是凭人头就能多换得几十斤粮食。 过得可比村里其他人滋润多了。 这才几天功夫?陆家的日子就提上来了。 以前倒是小觑陆家了。 冯海生越想越气,鼻孔喘气都更粗了几分。 偏偏刚踏出老陆家的门,就一眼瞧见追过来不依不饶,想要嫁进门的冯玉燕,“爹,你是来跟他家商量娶我的事吗?” 见土道周围有人经过,她不由得连忙压低了声音,“赶紧快点定下来啊,我等不了!” “当初要不是你非得跟陆家要那么些个霸王条款,又是入赘又是要钱的,我现在早嫁进来了!” 她心里都悔得要死了。 眼瞧着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她怎么能不着急? 这时候未婚先孕,就是作风有问题。 一旦扣上水性杨花的帽子,可是要被浸猪笼,全村讨伐的! 以后也别想找个好婆家了。 说不定还要被下放到农场猪圈! 她急得不行,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 说话声更是带着逼问。 冯海生眼角的青筋突突猛跳,抬手就是一巴掌! 手上没收着劲儿,直接把冯玉燕扇到了地上,“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成天就知道往男人家跑!” “赶紧滚回去,我现在看见你就来气!” “啊!”冯玉燕怎么也没想到爹会对她动手。 摔到地上时,她后腰撞在了旁边石头的尖锐凸起处 一下就疼得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疼……好疼,爹我肚子疼!” 尤其是小腹处传来的剧烈痛感,更是剜心。 然而她只觉得汩汩水流顺着小腿流下,温热不已。 下意识地看去,却只见刺目鲜红! 这可把冯玉燕吓坏了,惊得她六神无主,“爹,爹!” “我流血了,怎么办啊!” 就算平日里再跋扈嚣张,现在也是头一遭经历。 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身上痛感更是加倍席卷! 痛的她无法思考。 冯海生的脸又黑又绿。 但到底是自己闺女,怎么能不心疼? 连忙脱下身上穿着的罩衫,给冯玉燕围在了染血的裙子上,扭头骂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你妹子抬回去!” “昊阳,你腿脚利索,赶紧去把你娘从地头叫回来,千万不能惊动人,更别叫大夫!”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冯家兄弟俩当即分头行动。 冯明顺即便瘸着腿,可壮实的身子摆在这儿,什么也不耽误。 他背着冯玉燕就往家跑。 而在后面的冯海生,老脸上满是阴沉。 浑浊不失精明的眼中迸射出一丝狠意,要是今天能把那孽种流掉更好! 但这事儿现在还不能惊动任何人。 否则传出去,他们整个冯家都要被指派作风问题! 冯海生头痛的很,扭头阴沉的看了眼陆家,甩袖就离开了。 他是东兴大队的村长,以后有的是法子整治他家! 而此刻,陆家院里。 陆向荣把外面的动静听在耳中,他现在的身体感官,根本不是以往可比。 而且……刚才他好像在冯海生兜中看见一把钥匙? 形状轮廓,倒像是村里粮仓的。 可是村里粮仓要时不时接受公社检查,是绝对不能私自开放的。 他平白无故拿着钥匙干啥? 陆向荣不由得陷入一阵沉思,心里暗自琢磨着。 而陆向安则是一巴掌拍了自家老弟的肩膀,“行啊荣娃子,现在都能把村长怼个无话可说了。” “不过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还真跟你二哥有一拼!” 惹的旁边二嫂笑声不停,“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第42章 时间不等人 一家子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欢快,再也不是以前那般压抑沉重。 而接下来的几天,没了冯家的打扰,陆向荣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而他们从农场打回来的那一批野猪,更是足够家里吃上几天了。 去黑市太勤,反而容易点眼。 干脆便歇了几天。 在家安生地把地头农活干完。 从冯海生手里要回来的那两亩地,是他爷爷那辈留下来的。 却在前几年家里揭不开锅时,被冯海生以各种借口忽悠过去。 却才换来了十几斤粮食。 说得好听点是粮食,说得不好听就是畜牲也不吃的麸面! 每一笔账,陆向荣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日还长,他不着急。 冯家,早晚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这么一连过了两天。 翌日,陆向荣在地头正挥动着钉耙。 头顶上正烈的太阳,把地亩晒到干裂。 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直接淌入土壤,陆向荣直起身子抹了把汗,“这个鬼天气可真热,难怪年年粮食都减产不够吃。” “已经逐渐有旱灾的苗头了。” 他打算今天干完这点农活,就带着大哥二哥上山打猎。 他们已经超标完成了农活任务,就算歇上十天半月,也不打紧。 天色渐晚,路上的人稀疏不多。 空气里总算弥漫了几分凉意。 夜风吹在人脸上,带走汗水和燥热。 家家户户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吃饭都没功夫。 “唉,咱们生产队派下来的农活任务实在太多了。” “每天吃都吃不饱,更别说干活了,每天累得我往炕头就想睡觉。” “除不完的杂草,耕不完的地,谁家农民不是这么过的?忍忍吧。” “那怎么陆家几个兄弟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能吃上荤腥,就是跟咱吃素的不一样!” 人们怨声载道,地头偶尔传来几声议论。 陆家还算是做得快的,兄弟几个加上嫂子小孩,腿脚都很利索。 就连陆母都能带着草帽下地拔草了。 之前从二房家里拿来的鸡鸭,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 割些猪草就够吃。 陆向荣蹭了蹭黑布鞋上的泥,“大哥二哥,你们把这点干完就回家吧,我去仓库还农具。” “爹好像有事要跟咱说来着,你们先回。” 扯着嗓子嚷了一句,转身扛着几把锄头和钉耙就去了大队的仓库。 整个大队的重要农具,都归库房统一保管。 老旧的拖拉机更是东星大队的重要财产。 走在路上的陆向荣,殊不知有个人影早就等他半天了。 此刻,仓库。 冯玉燕躲在暗处,看着远处走来的那身影,眼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她早就打探好了,这几天都是陆向荣来还农具! 她便早早地在这里等着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冯玉燕的脸上,使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的发亮。 眉毛弯得像是柳枝,与她狐媚般的眼睛映衬得相得益彰。 “我能等,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等不了了!” 她好不容易才在家养好身子。 娘说她上次差点流产。 要不是平日家里不断吃食,身体底子好,只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这时候,一股反胃的恶心感瞬间传来。 她猛地弯腰扶住墙,干呕几下,“难受死了,必须快点儿嫁进陆家!” “陆向荣,都是你先招惹我的!” 满是算计的话语刚落,她在门口就看到了过来的陆向荣。 面色一喜,连忙提着裙角凑上前,娇着嗓音说道:“向荣哥哥,你来了呀。” “干了一天农活,累不累?我这里有桃酥。” “你快吃吧,我都心疼你了。” 说出来的话跟蜜一样,哪个男人挡得住这攻势? 但谁知,陆向荣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径直走进仓库。 目不斜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对旁边搔首弄姿的冯玉燕更是置若罔闻。 他大步流星地摆好农具。 刚转身要走,就被人扑过来一把抱住! 贴上来的两坨柔软很有弹性,随之而来就是城里雪花膏的香味。 冯玉燕白嫩的手指在他后背不停地画着圈,“向荣哥哥,你怎么都不看人家啊,人家可是为了你特意打扮的。” “哥哥,妹妹身上香不香,是不是哥哥喜欢的味道?” 酥脆的声音搭配着柔软的两块面包,无论哪个男人都顶不住。 冯玉燕眼里闪烁着得意,她就不信陆向荣还能装下去! 只要今天生米煮成熟饭,她马上就能给肚里孩子上个户口! 陆向荣几乎在一瞬间,恶心的胃里直抽抽。 一把就将冯玉燕推开,脸上神色冷得瘆人,“恶心!” “你少碰我!” 冷厉的话音犹如平底惊雷,轰地震住了冯玉燕。 她错愕地看着陆向荣,不是,这男人眼是不是瞎了? 自己都这样了,他还无动于衷。 陆向荣不会不行吧…… 陆向荣冷冷盯着她,视线不经意扫过她已经隆起的小腹。 里面那孩子已经彻底成型,估摸着有一两个月了。 一张俊脸上的冷笑更甚,“你最好离老子远点,不然我就把你跟陈飞那点丑事都公之于众!” “看你们俩这对渣男贱女,以后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听到这些话,冯玉燕在原地呆住了。 她的大脑就好像宕机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向荣的话好似带着回音,在她脑海里不断响起。 他、他居然知道了。 难怪突然大变脸,怎么也不肯娶自己。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必须放手一搏! 否则算是彻底玩完了。 冯玉燕当即一咬牙,“好,这都是你逼我的!” 脸上浑然没了刚才温柔如水的蜜意。 说完就一把将衣领扯开,的确良裙上的扣子都蹦到了地上。 抬手弄乱头发,披散着像疯子一般。 用红纸抿了的唇此刻也花得不成样子。 她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用最使劲的力气吊高了音调,冲出去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陆向荣强迫妇女,还有没有王法啊?我是没法活了!” “谁来救救我,呜呜呜……” 后面的陆向荣气笑了,原来打的是这算盘? 第43章 风波骤起 陆向荣不紧不慢地跟上前两步,看着已经跑出仓库大门的冯玉燕。 衣衫凌乱,就连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都被揉成了草窝。 这女人平时在村里最在乎形象,现在为了给孩子找个爹,也真是拼了。 陆向荣嘴角勾着的弧度满是讽刺。 从前真是眼瞎了,居然喜欢这残花败柳。 而冯玉燕冲出去后,尖锐拔高的嗓音更是引来不少人凑热闹。 现在正是下工的时候。不少乡亲都往这边来了。 见此情形,顿时八卦心被激起。 “嘶……这不是村长家的闺女吗?怎么衣衫不整的在仓库这儿啊。” “嘘!小声点,没听见她嘴里喊的是什么吗,陆家的荣娃子强迫妇女哩!” “这咋可能?这可是要被枪毙的,荣娃子都退了他家的婚事了,怎么可能……” “人家可是村花,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陆向荣心里想的啥!” …… 周围的议论声四起。 各样的眼神落在仓库门口。 尤其是哭泣不止的冯玉燕,她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委屈与惊恐。 不少村民都聚在这处等着看热闹。 而在仓库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猫身多时的冯家兄弟,早就等不及了。 现在听见冯玉燕的叫喊,掐准时机就窜了出来。 冯明顺一张黑脸上满是愤怒,“陆向荣,你踏马敢对我妹子做这事,看我今天不砍了你!” 他手里还拎着个粗棍子,龇目欲裂,好似真是为冯玉燕考虑一般。 而冯昊阳在旁边也是跟着帮腔道:“陆向荣,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说好了退婚,现在又对我妹子做这事?” “我看你们家是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我妹子漂亮,全村人都知道,但你这么下作卑鄙,真是令人不齿。” “陆家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对!没错!” 而陆向荣脸上神色却未改分毫,更没有半分慌乱,“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 “拜托睁开狗眼也看看,你妹子身上这痕迹真是我弄的?她跟别人厮混,还落在我头上干什么?” 讥诮的低沉嗓音响起,冯家兄弟的脸顿时难看起来。 很明显,陆向荣的话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甚至心里有些慌。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玉燕的事让他知道了? 无数个猜测和疑问,在兄弟俩脑海中转悠。 而陆向荣的话,更是在村民的耳中炸起了平地惊雷。 冯玉燕跟别人厮混? 这咋可能! 她可是村长家的闺女,要啥没有。 村里不知道多少大小伙子,上赶着入赘给冯家呢。 而在地头听见动静的冯海生则是急忙赶了过来,一张阴沉的老脸上满是不悦之色,“陆向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闺女欲行不轨之事!” 而冯玉燕看见他,更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扑过去哭得泣不成声,“呜呜呜爹,您可得为女儿做主啊。” “陆向荣追求我不成,就把我骗到这里,然后……我真是没法活了,还不如一头撞死!” 说着就直接撞向仓库大门。 冯家兄弟连忙拉住了她,“妹子,你糊涂啊,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就应该让陆家娶你!” “你难不成还想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等陆向荣解释,转身就对一旁的陆向荣说:“我们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你有什么事不能冲我来吗,我闺女是无辜的!” 陆向荣站在原地,懒懒地掏了掏耳朵,脸上的冷色愈发浓厚。 看向冯海生那张得意精明的脸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一切不过是冯家做的局罢了。 全都在陪着冯玉燕演戏。 陆向荣嗓音低沉,却铿锵有力,“你们冯家说啥就是啥?冯玉燕早就不是处子之身了!” “现在瞧着事情快要败露,才想起我这个傻大头当接盘侠?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眼瞧着他说的一句比一句信息量大,冯家众人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墨来。 周围乡亲更是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私语声不断。 冯海生拉着脸说道:““陆向荣,今天我闺女的清白被你破了,你就必须要娶她!” “你再敢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小心我把你扭送到城里局子!” 现在这年代,作风问题抓得很严。 只要一个人被扣上了流氓罪,一辈子都洗脱不掉。 还要每日受人白眼。 被下放到农场做工都是轻的,严重者要被蹲班子甚至枪毙。 冯海生面色阴沉,眉宇尽是老狐狸般的狡诈。 “对,娶她,必须娶我妹妹。” “不然老子直接去城里告你!” 冯家兄弟也在旁附和着。 啜泣不已的冯玉燕,更是在旁边哭声不止。 那张脸上挂着不少泪水。 可在陆向荣眼里,她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子,和房檐上的脏水没什么区别。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人在最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青天老爷都看着呢,我陆向荣绝对不会做出强迫妇女这种事!” “想让我去你家这水性杨花的骚娘们?做梦去吧!” “我在此以陆家列祖列宗发誓,绝对没有碰过冯玉燕的一根手指头,你家要是不心虚,也拿子孙后代发誓啊!” 陆向荣从来都不是软柿子,冷硬的话音一落,全场顿时寂静不少。 众人半信半疑地看过来时,只见他神色淡定,言语冰冷。 没做就是没做,这就是陆向荣的底气。 旁边的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他们底下窃窃私语: “我觉得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冯玉燕可是咱们村花。是个男人都顶不住啊,这儿人少又安静的。” “那也未必,荣娃子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他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我会看面相,做完男女之事的时候,女人通常会面色红润,滋养着呢。” “男人则相反,应该是会没力气的。你看陆向荣,看着吼一声能震死老虎哩!应该不像是刚刚行完房的。” 周围不少人都跟着看乐子。 甚至还有几个流里流气的打趣道:“我说荣娃子,冯玉燕长得漂亮,又腰细屁股大,一看就能给你家生儿子。” “要不就收了她呗!” 第44章 反击冯家 陆向荣笑了声,冷冷地看过去,“要不送给你当老婆?” 那人没说话,悻悻地退到了后面。 他哪敢和冯家对上。 陆向荣眯了眯眼,扭头看向冯玉燕。 她甚至不敢和自己对视。 陆向荣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当即敞着嗓子说道:“我要是想跟你有点什么,为什么非得选择大家伙儿都下工的时候?” “而且这仓库是你们冯家的地盘,我还没蠢到这地步。” “怎么着也应该把你拉进小树林吧。” 冯玉燕哭声一顿,就连擦眼泪的动作都停在了半空。 周围乡亲听着,顿时觉得有理。 谁做了这种事还会给自己留把柄? 一时间,舆论的风向似乎有转动。 而冯明顺眼中确实阴狠的光芒闪动,粗暴地大声喊道:“你做了亏心事还敢不承认,今天你要不娶了我妹妹,我就把你大卸八块,命丧当场!” 说完,他从腰后抽出来那把砍柴刀,指着陆向荣。 今天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自己瘸了的腿,全都是因为陆向荣。 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陆向荣也不是吃素的,冷笑着看向他,“上山打个野猪都能把腿弄瘸,你还有什么本事跟我对着干?” “不服就来试试,看谁先卸了谁!” 冷厉的话音声量不大,却偏偏夹杂着一股狠劲。 倒一时让冯明顺动弹不得了。 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看着陆向荣。 这死废物! 当初就该把他弄死在山上! 与老三相比,冯昊阳倒显得理智得多。 他神色阴冷,眯着眼睛上前两步:“我们家完全可以拿流氓罪去告你,但乡里乡亲的犯不上,只要你愿意娶我妹妹,把这事了了,我们家也不会过多追究。” “但你要是不识好歹,把你送进监狱里都是轻的!” 随后转身就直接面向乡亲,煽动着大家伙的情绪。 仓库前的这一片空地上,人声此起彼伏。 都是来瞎起哄的。 只有平时和陆向荣私交很好的几个,在人群里帮忙辩解几句。 可到底人数不多,很快就被淹没了。 可这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却霎时响起,“我相信向荣哥,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蓦地,陆向荣听见这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时,身形一怔。 扭头看去,只见匆匆赶来的林婉正站在不远处。 樱桃小口微张,喘着粗气,而她手里还拿着刚下工的锄头。 由于跑得太过着急,那被红绳系着的麻花辫都甩到了后头。 陆向荣莫名觉得气血上涌,有点儿激动高兴,甚至还有点儿夹杂的其他情绪。 冯玉燕见状,眼珠子一转,直接接过了冯明顺手里的刀,哭哭啼啼的说道:“今天我的清白没了,陆向荣也不娶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反正也是给村里抹黑,还不如一死百了!” 说着就要把刀抹上脖子,却被冯家的老二老三联合拦下。 陆向荣看着像演戏似的的冯家人,又是一阵冷笑。 漆黑的眼底满是讥讽,“你是不是有病?怎么净追着我不放,你是不是怀孕了想让我接盘啊。” 话音刚落,不顾冯家惊愕心虚的神情,他直接从人群里抓来了一个老头。 “诶哟诶哟,你这娃子,动作可轻着点!” “我都是老骨头了,可禁不住你这么拽啊。” 这老头穿着一身打补丁的衣裳,正是村里的赤脚大夫。 在村里看了几十年病了,年过六十,身子骨还算硬朗。 平时村里人谁有个三灾两痛,都找他看。 陆向荣好笑地眯起眼,看像已经慌了神的冯玉燕,“老马头,你给咱们村长家的闺女号号脉,看看她是不是有啥毛病。” “我平白无故可不能背锅。” 老马头吓了一跳,咋就在人群里凑个热闹,还被抓过来了? 他语重心长地劝慰道:“这事儿我咋好看?人家毕竟是个女娃娃,现在出了这事,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刚要往后躲去的冯玉燕直接被陆向荣以强硬的手段拽了过来,“少说废话,赶紧给她号脉!” 见那白皙的手腕伸到眼前,老马头一愣。 抬眼就对上了陆向荣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心里不由得发颤。 荣娃子的眼神咋这般恐怖,比他之前上山采药遇着的狼还冷凛冽几分。 “啊啊啊放开我,陆向荣你疯了!” “你居然敢这么侮辱我,我要让我爹弄死你!” 彻底慌神的冯玉燕疯狂挣扎着。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却也撼动不了陆向荣的大掌半分。 她急得都要高血压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 自己肚中孩子已经有一两个月了,肯定藏不住啊! 眼瞧着老马头就要搭上她的手,冯昊阳面色一沉,“陆向荣!你简直不把我们冯家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赫赫生风的拳头直接破穿空气,朝着陆向荣的面门砸来。 动作极快,沙包大的拳头让人躲闪不及。 陆向荣唇角勾的更冷了几分,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笑死,还真当他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呢! 冯昊阳的动作在他眼里好似被开了电影的慢倍速,处处都是破绽。 而众乡亲看在眼里,却以为他被吓傻了。 这么一拳头挨上,还不鼻梁骨被砸断? 可下一秒,就直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陆向荣双脚微微打开,钻到发白的拳骨冷硬,迎着冯昊阳就抡了过去! 轰! 两记拳头相撞,冯昊阳面色一惊! 他根本来不及体会腕骨崩裂的痛苦,整个人就都被巨大的冲击力闷了出去。 狠狠地砸在不远处树干上。 后背蹭着粗糙的树皮滑落,疼得他顿时五官狰狞。 陆向荣不紧不慢地收回拳头,“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拿出来丢人现眼?” “村长,你儿子可该好好教育一下了。” 慵懒的脸上神色冷峻。 随后一把拽过冯玉燕,“老马头,给她把脉!” 这下,再也没人能拦住。 老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村长的神色,随后搭上脉象。 然而不过瞬间,他就变了脸! 抬眼,震惊地看向冯玉燕,“你这是……喜脉?!” 第45章 彻底摆脱 轰! 这话落在人群里,更是犹如平地惊雷。 激得大家伙都回不过神来。 这冯玉燕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咋就是喜脉了? 一时间,众猜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窃窃私语声混着唾沫星子扑面而来,冯玉燕当场崩溃。 抓着自己头发失声尖叫,而那张描画精致的脸上更是惶恐无神。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局面。 冯海生更是脸色难看,阴沉得乌云密布,“老马头,你别是把错了脉!” “玉燕还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是喜脉,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暗含警告的嗓音让老马头脸色一僵,哭丧着脸看过来,“这……” 他行医数十年,这点准头肯定是有啊。 可村长这意思,明摆着是不让说! 一时间,老马头也有些为难。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是充斥冷意,“村长这话说得可就有意思了,要不咱再去城里看看?这绿帽子我可不敢戴!” “回头别再说这孩子是我的,我可担不起。” “再者,别说今天我没碰冯玉燕一根手指头,就算是碰了,她也应该不张扬才对吧?毕竟一直缠着我想嫁进陆家,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 “想让我当接盘侠,也得看看她这肚子里的种姓什么!” 说罢,不管面色铁青的冯家众人,他凛冽犀利的眼神直接射向人群后方。 那里站着的,正是满脸心虚的陈飞。 他猝不及防对于上陆向荣的眼。 那双黝黑的眼睛,让他打心底里发毛。 陈飞转头就想走,然而后脖领却忽然被人一把拽住。 以不可抗拒的力道摔向了后头! “陆向荣,你干什么?赶紧放开我!” “大庭广众之下,你敢对我动手?我可是城里来的知青!” 陈飞只感觉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都要被陆向荣拽秃了,慌忙大喊大叫道。 陆向荣踩着他单薄的后背,冷笑道:“城里来的知青咋了?知青就可以乱搞男女关系,让人家黄花大闺女未婚先孕?” 嗡! 这话更是在人群中激起了极大的反响,所有人议论声直接翻倍。 仓库门前静的诡异,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就算反应再慢的,此刻也转过弯儿来了。 “荣娃子,这话可不敢瞎说啊。” “你这意思是……冯玉燕肚里的孩子是陈飞的?” “那她今天演这出,是不是为了让陆向荣接盘啊?这老陆家也太惨了。” …… 众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说什么的都有。 冯海生一张黑色老脸都快拉到了长白山,“陆向荣,你再敢满口胡诌,信不信老子把你拖去城里枪毙!” “你耍流氓还敢攀扯别人?” “来人,直接把他给我带走!” 再让陆向荣说下去,还不知道会爆出什么来。 到时候,冯家的名声就毁了! 就算冯玉燕嫁不进陆家,他也要把女儿嫁给那个有钱的瘸子。 起码这样还能将来帮衬冯家一把。 可若是陈飞……两人光是担上这名头,陈飞回城都不一定能行! 利弊关系在冯海生脑袋里,瞬间拎清。 眼瞧着冯海生后面带来的那两个民兵,就朝他大步走了过来。 陆向荣会给他们这机会? 当即讽刺地勾起嘴角,“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吧?行!” 随即,他脚下一个用力! 被踩在地上的陈飞更是发出一阵猪叫,疼得他面色扭曲涨红。 肺管子都快被陆向荣踩爆了! 然而下一秒,就只觉得兜里一轻。 陈飞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捂,却为时已晚。 那粉色的一小片布料早已经被陆向荣拽在了手里! 陆向荣半挑着眉头,“啧,这么好的棉布料,也只有村长家的闺女才能穿得起了。” “人家的贴身里衣为啥在你这儿?你要是偷的,犯的就是流氓大罪!” 嘶…… 当那粉红色绣着鸳鸯的小里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小伙子全都红了脸。 无一不是血气方刚的,他们连忙低下头,看也不敢看一眼。 现在这年代,大姑娘小媳妇都没有专门的里衣。 大多都是买回料子来自己做。 “这这,这简直是伤风败俗!不要脸啊!” “没想到你们合起伙来污蔑人家荣娃子,不是有这证据,老陆家还真要喜提个大孙呢!” “没想到冯玉燕看着清高,实际早就跟人搞上破鞋了……” 无论男女老少,此刻唾沫星子一窝蜂地全都涌向冯家。 然而红着脸的陈飞现在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如鲠在喉啊! 暗恨的眼神看向陆向荣。 冯玉燕更是愣愣地看着那么鲜艳的颜色,这……确实是她给陈飞的。 那次完事以后,陈飞拿走了她的里衣。 自己也觉得刺激,就没要回来。 谁知道现在成了关键的证据啊! 陆向荣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握着这布料交到了冯海生手里。 俊脸上是一片真诚,偏偏嗓音高得离谱,“村长,你女儿怀的是陈生的种,可别往我头上赖,要是不信就直接去医院查。” “他俩早有勾结,这男未婚女未嫁,你是不是也得成全一桩好事?” 话音落下,周围大家伙更是齐齐点头。 毕竟冯玉燕连娃都怀上了,这不是搞破鞋是啥? 但谁让人家是村长的女儿啊,好命嘞! 要是换做村里其他女人,早就被流言蜚语逼得跳河了。 冯海生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脸色黑得不像话,阴沉的眼更是死死盯着陆向荣,“好,你们陆家真是好样的!” 陆向荣嬉皮笑脸地看过来,“再好也没村长家敢干呀,您都要当姥爷了,还不赶紧着把女婿迎回去?”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向大家伙,“大家都散了吧,人家肚里的娃都找着正主了,没准明儿就能领证去了。” “不然就是作风有问题,村长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呀。” “万一影响咱们大队评先进咋办?乡亲们说是不是!” 闻言,诸位婶子和叔伯顿时议论起来,“对,荣娃子说得有道理!” “村长啊,还是趁玉燕的肚子没大起来,先把喜事办了吧……” 第46章 准备二度上山 群众舆论的压迫之下,冯海生当场也只能同意了。 冯玉燕瘫坐在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现在嫁给陈飞,拿什么养孩子? 陈飞是城里人没错,可是现在回城都没信儿呢! 眼见着尘埃落定,陆向荣美美回家。 以后这贱女人再也不用缠着自己了。 而到了冯家的苦日子,就让陈飞去受吧。 他倒想看看,这对渣男贱女能恩爱到什么时候。 等到陆向荣回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擦黑。 陆母正带着两个嫂子在厨房忙活着。 陆家人口多,光是做饭就要开两大锅。 现在家里不用吃野菜糊糊了,生活条件也提升上来。 扑鼻的肉味混着米香,光是闻着就让人肚里的馋虫直叫。 晚上,一张圆桌前,一家子吃得心满意足。 能有现在这日子,原先想都不敢想啊。 陆向荣很快就吃饱了,抹了把嘴,“爹娘,我打算过两天再上山一趟。” “再过几个月就入冬了,咱家也得提前储备些粮食和肉。” “不然到时候大雪封山,日子也是难熬。” 闻言,陆国强点了点头,“荣娃子考虑得对,正好咱家地窖还空着。” “带来的猎物放着倒也能储存,再不济也能弄成熏肉。” 陆向平兄弟俩也跟着赞成,“到时候咱哥仨一块上山!” 然而却没想到,还没等他们二度上山,大队的农活任务分配出来了。 原本陆家三兄弟都在田里忙活。 现在,陆向荣却发现自己被分配到了后山,专门砍杂木和翻荒地。 “呵,冯海生这老东西还真是有心眼子。” “公报私仇这事玩的是真遛。” 陆向荣听到这结果时,并不意外。 毕竟上次在仓库前,给了冯家这么大的难看。 冯海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整个陆家。 这只不过是冯家打击报复的第一步。 如果这时候退缩,往后只会变本加厉! 陆向荣一双漆黑的眸子逐渐眯起,后山那片地,出了名的又干又硬。 杂草横生不说,各种蜿蜒拱出地面的老树根更是粗壮。 斧头砍都砍不断! 那片荒地基本没人去翻,所以常年空着。 就是因为没人管,所以各种杂木草丛更是疯了似的往上窜。 不用想,也知道农活任务量有多大。 而一天更是赚不了几个公分。 陆向平听到这结果时,却愤怒不已,“冯家就是故意算计咱的!” “他家闺女搞破鞋,冯海生居然还敢蓄意报复!” 口气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舒不出来。 “他妈的,这冯家也欺人太甚了,仗着自己手里有权力就这么逼迫我们家,还有没有王法了。”陆向安更是拳头重重的锤在了墙上,忿忿不平。 鼻孔里喘的气都粗了几分。 陆向安的脾气,是一家里脾气最火爆的。 听了这分配结果,他直接就炸了,抄起墙角的铁锹就要去冯家理论,“我今天非得让他知道咱家不是软柿子!” “凭啥这么作践人!” 手里的铁锹被他摔得呼呼作响,甚至带出了破空声。 绷紧的臂膀肌肉,恨不得把前面那棵老树砍断。 嘴里骂骂咧咧不停,说着就要冲出家门。 陆向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直接伸手拽住了要夺门而出的陆向安,“二哥,这事咱们不急,早晚有让他们家吃亏的时候。” “现在咱家不够强,不是和冯家对上的好机会。” “放心,来日方长!”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阵阵讥诮。 呵,他们不急于一时。 冯家的后报,迟早会到! 随后陆向荣拍了拍二哥的肩膀,算是安抚。 而旁边不大的跨院里,几个侄子侄女围成一团。 手里还抓着点麸面,引着小鸡在不停地啄手心,痒痒的。 咯吱银铃般的笑声在院儿里传荡。 陆向荣笑了声,随后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拿出身上几张钱票。 数了数,约莫有二十块钱,“大哥二哥,咱家的娃都得去城里念书,这两天就开始办吧。” “不然落下学习,将来不好跟。” 陆向安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钱,愣了愣,“一个娃的学费就要不少了,我倒是托人到县城那边的学校问了问。” “可这几个孩子要是都去……花费不小啊。” 他们晚上和老婆也念叨了几句,正为这事发愁呢。 谁不想让自家娃念书?原来好歹也是个文化人。 不用跟他们似的,大字不识几个。 可学费实在算不上便宜,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陆向荣又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哥,这点钱足够了。” 陆向安直接一个大震惊,然后就连忙推辞:“你这是干啥,哥还能要你的钱?” “等你啥时候成家了,就知道养家多难!” “赶紧拿回去。” 说啥他也不肯收。 可是陆向荣坚持把钱给他,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哥,这都是我亲侄子侄女,一家人说啥两家话?” “再说了,将来等他们都读上书,当了大官才好呢。” “尽快把家里娃上学的事情办妥吧,别耽误了。” 老大老二听了这话,皆是一顿沉默。 他们手里虽然攒了点钱,可却要为全家上下打量,一时不敢动存的钱。 可荣娃子…… 厨房里忙着刷碗的大嫂二嫂,眼里不由地含着泪光。 尤其是二嫂,毕竟如果这钱真的让他们出,真的承担不起。 一家子有这么多张嘴,都要吃饭呢。 二嫂伸出袖子抹了把眼泪,随后连忙抱着一包东西出来,“荣娃子,你马上就要去上工了,这是嫂子给你带的干粮。” “饿了就吃,累了就歇会儿,咱家不差这点工分,嫂子多割点草就都有了。” 她说完就把一个铝皮饭盒塞到了陆向荣手里。 里面放着干粮饼子和熏肉。 扑鼻的香味让陆向荣一愣,哭笑不得地说道:“嫂子,我这待遇可是全家最高的了啊。” “二哥下地干活都没肉吃呢。” 听他笑着打趣,二嫂瞪过来一眼,“你哥身强力壮的,吃啥肉干?你身子弱,得多补补。” 旁边陆家两兄弟听了,不由得嘴角一抽。 陆向荣身子弱? 那是没看见他在山上跑得跟猴一样呢! 第47章 后山宝地 左右现在家里不缺吃的,陆向荣也不客气。 直接接过了铝皮盒子,嘿嘿一乐,“还是二嫂心疼我。” “这熏肉闻着就知道是嫂子的手艺,我干活累了吃两口,直接就补回劲了!” 两句话哄得二嫂眉开眼笑,“你这娃子嘴是越来越甜了,咋的,抹蜜了不成?” 嗔笑着说完,又从屋里柜中给他抓了两颗大白兔奶糖带上。 还不忘叮嘱他别被那几个小兔崽子看见。 跟哄小孩似的,把陆向荣逗得哭笑不得,“行,嫂子放心吧。” 放眼全家,谁下地干活也没这待遇啊。 别说熏肉和大白兔奶糖了,能让二嫂送口水喝都算不赖。 但陆向荣也是真心感谢二嫂,前世家里那么落魄,米缸里都不见几粒米,老鼠来了都得叹口气。 可她却一心守着这个家,无论多难,都没想过改嫁。 就连二哥被冯家算计死在了矿里,她想的也是怎么借钱借粮把这个家撑起来。 陆向荣抿紧了唇角,低头从墙角拿过锄头。 走到门口时,脚步未顿,他倏尔定定地抬眸,“二嫂,谢谢你。”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就这么真诚又感激地看着女人。 他二嫂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着手说道:“你这娃子怎么越来越会煽情了?快走快走,一会儿别误了上工的时辰。” “免得被冯家捉住把柄,再给你放些难干的活。” 面上是嫌他烦,实际上推他的手却根本没用力。 而陆向荣更是将她眼角挂着的那抹水光看了个真切,不由得笑开。 站在旁边的陆向平和陆向安和兄弟两人,也是相视一笑。 在屋里炕头看着这一幕的陆国强,更是老怀欣慰,“老婆子,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我看以后这个家是不用咱撑着了。” 陆母自打医院回来后,身子好了不少。 再加上兄弟三个上山打猎,家里根本不短肉吃。 现在她的身子骨可比原先还要硬朗,陆母手里正纳着鞋垫,乐呵呵的眼角都多了几分褶子,“是啊,这个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荣娃子啥时候给咱娶个儿媳妇才好呢。” …… 身为父母,没什么比看着儿孙满堂,家里团结更好的了。 而过了几刻钟的功夫,陆向荣已经扛着锄头和耙子到了后山。 这里平常没什么人往来。 不知道是不是缺乏人气,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阴森感。 即使是正热的夏天,日头直晒下来,这里也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陆向荣左右看了一眼,这里的枯木很多。 天色一旦擦黑,周遭全是张牙舞爪的影子。 偶尔还有吹过的风,穿过枯朽树干。 乍一听,那声响跟孩童啼哭差不多。 “冯海生这老东西还真是小心眼,这片地干硬得发涩,地头恨不得都裂开几寸宽的缝隙。” 陆向荣眉心一跳,忍不住暗骂道。 冯家向来不吃亏,睚眦必报。 这也是为什么冯家霸占村长位置这么多年,却无人抗议的原因。 几乎整个东星大队,都在冯家的笼罩之下。 大大小小的名头都快被他家占完了。 陆向荣眯了眯眼,锄头霎时抡在地上,崛起新泥深土。 冯家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小动作来针对他。 幽黑的目光扫过这一片环境,周遭并没有那么多阴凉遮盖住地皮。 到处都被太阳暴晒着,地表干裂,满是黄沙砾石。 稍有阵风吹,就能卷起黄沙弥漫。 说干就干! 他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陆向荣三下五除二就把前头山坡上堆积的枯枝烂叶全都拢到一起。 手里耙子挥的赫赫生风。 这些枯枝,脆的一碰就碎。 没多大功夫,就清理出一片空地。 毕竟是落在自己头上的农活任务,该干还是得干,谁会跟工分过不去? 过了个把时辰,陆向荣站直身子抹了把汗,“干的差不多了,下午没准就能上山瞧瞧。” “要是天色早,还能做些陷阱。” 他心中这么琢磨着。 随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遭。 这时候日头正晒,根本没人来这里。 陆向荣抄起水囊灌了两口水,嘴角勾起一丝恶劣的笑。 他能老老实实来这里干活,可不是因为听冯家的话。 而是因为……这片后山是宝地! 倒不是说这里钟灵毓秀的地界好,是这底下埋着东西! 在他的记忆里,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段,冯家占地把这一片圈了起来。 硬是把公家的地改成私有。 可村里人却觉得无所谓,反正也是一片荒地,谁拿不是拿? 现在这年代更是不讲别的,只要有能力种,大可以划地拿亩数。 只要盖上村里的公章就成。 “我记得冯家就因为圈了这片地,没过个把月就给冯昊阳在城里买了一个工厂正式工的职位!” “肯定是挖着好东西了。” 要知道,现在一个正式工地位置少说值一二百块钱。 就算冯家再有底蕴,也不可能说买就买! 这里的东西有多好,可见一斑。 想到这里,陆向荣就要狠狠地淬一口。 他前世为冯家当牛做马,连这块地都是自己为冯家闹了多少事,得罪了多少人才圈起来的。 最后却被啃得渣都不剩。 现在苍天有眼,让他重来一回! 冯家还想致富,还想飞黄腾达?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这回也没门儿了! 不过首先是要找到这里的宝贝。 陆向荣犀利的眼神扫过周围,他坐在刚砍断的树桩上,略微喘着粗气。 晒人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原本有些偏不正常的苍白肌肤早已被晒成了古铜色。 处处透着生命的健康。 而流畅的肌肉线条更是清晰可见,每一寸肌肤上都有纹路。 锄头每每挥动都带起嗤嗤破空声。 但他干活并不是杂乱无章,反而是在有节奏地试探这片土地。 此时他的眼眶微微发热。 好似眼部周围所有经络都被打通一般,弥漫着阵阵热意。 陆向荣握紧了手里的锄头,背对着后面的土路,聚精会神。 再睁开眼时,那双漆黑的眼底有幽光闪过。 第48章 惊现彩狐 眼前褐色的干裂土地不再结块,反而变成透明,就连那片山峭后的野兔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向荣面色一喜,随后顿时四处搜寻。 可手里锄头却并没停。 而在后面偶尔路过的几个村民眼中,则是陆向荣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不由得咂舌,连连感慨道:“年轻真好啊,干起活来几个时辰都不带停的。” “这片荒地是出了名的难垦,大队长怎么让荣娃子……唉。” “怪不得他干活着急,再慢些,恐怕连几个工分都赚不着。” 议论几句,便都各司其职地干活去了。 毕竟这年头,工分就是工资。 一家老小全指着工分换粮食钱票过日子呢。 陆向荣背对着后面黄土路,浑然不知那些人路过。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他将后山的这几亩荒地全都挖成了拢沟。 蓦地,他锄地的动作一顿。 前头那块巨石底下,埋着的东西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好像是个年代久远的铁皮箱子?表面都已经锈迹斑斑了。 陆向荣面不改色地朝前又走了几步,挥舞着的锄子专往石头底下挖。 没一会儿,这块石头就隐约有些松动。 咣当! 陆向荣扔了锄头就把巨石搬开,他现在力气大得很。 能徒手扛起三百斤的野猪。 这石头算什么,直接拿捏! 巨大的坚硬石块直接被陆向荣放在了身后,正好遮挡住他的身影。 陆向荣往石块后面一钻,拎起锄头就开挖! 吭哧吭哧。 挖的这叫一个卖力。 很快,这底下埋着的东西初见端倪。 挖了也就一米多深,陆向荣深邃的眸子逐渐眯起。 双臂肌肉绷紧,用力就将箱子抱了出来! 上面挂着的锁早已经被腐蚀,轻轻一拽就断开了。 直到看见里面的东西,陆向荣霎时瞳孔骤缩! 他险些没被里面冒的金光闪瞎了眼! “好家伙,怪不得冯昊阳转眼就在城里买了个正式工的职位,后面几年又一路高升,比走平路还顺畅。” “我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小黄鱼啊!有了这些,一家子吃喝不愁,别说正式工,就连厂子也能开起来了!” 陆向荣捏着里面这几根小黄鱼,舌尖抵了抵牙根,“愿意捡漏是吧,我让你捡。” 冷峻脸上顿时划过恶劣的笑。 大手一挥,直接把这七八根黄鱼全塞进了兜里。 虽然不知道谁留下的,但谁见着是谁的! 他可就不客气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不然也是白白便宜了冯家。 至于这箱子里的其他东西,也没啥值钱的。 陆向荣眸子微眯,突然计上心头,当即就解开了裤头。 这片地再过几天就会被冯家彻底圈占,挖到这箱子是迟早的事。 既然如此,他就给他们个热乎的惊喜。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陆向荣心满意足地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抬手又把石头推了回去,还专门加固了周围的土壤。 冯家要是再想把这石块挪开,可就要费九牛二虎之力了。 左右今天也超额完成农活任务了,陆向荣拍了拍手上的灰。 刚要回家藏战利品,就猛然看见一抹亮眼的橘黄! “我次?” “不是我眼花了吧?居然在这片山头能看见彩狐!” 陆向荣顾不上拿农具,拔腿就追了上去。 彩狐这玩意儿比红狐还要稀少。 而且性子机警,狡猾奸诈。 很少有人能捕捉到它们的身影。 而这只彩狐更是成精了一般,聪明得很。 专门朝不好走的地方跑,崎岖山路,哪是人能爬上去的? 就这么兜了半座山头,陆向荣也没抓到根狐狸毛。 但心里并不气馁。 “能出现就好,说明这座山头已经有狐狸窝了。” “一般都是拖家带口的成群繁衍,迟早能被找着。” 陆向荣呼出一口浊气,扭头就走。 反正也是上山一趟,还不如把刚才那几个野兔窝掏了。 顺带着在灌木丛里薅了几把草叶子。 这种黑绿发干的叶子,烧出来的烟味大又呛鼻。 陆向荣手脚麻利,把干叶子揉成一团,掏出火柴呲啦一下就点燃。 滚滚黑烟冒起,伸手就塞进了野兔窝。 俗话说,狡兔三窟。 其他的洞口全被陆向荣用黄泥堵上了。 就只剩下一个洞。 还没等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从洞口传来。 陆向荣眼神黑得发亮,看见那灰毛兔子的瞬间,直接飞身扑了过去! 抓住兔子耳朵,抽出腰后短刀,手起刀落就割断了兔子喉咙! 接连几只,都被陆向荣收进了背篓。 掂了掂,这几只野兔足有二十来斤了。 左右四下无人,陆向荣干脆充分发挥自己的透视眼。 所过之处,雁过拔毛! 他轻而易举地掏了几个野鸡窝。 硕大白润的野鸡蛋可有大营养,正好给几个小侄子侄女补补。 连带着下蛋的野山鸡,也被他拴着翅膀扔进了背篓。 肩上背着的重量越来越沉。 陆向荣却忍不住咧开了嘴,“爽了!” 但他也不急着下山,反而留心观察起这片的地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农活都会被派在这边。 干脆就近做了几个陷阱! 都是隐蔽地方,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而且都是这些小型动物常活动的地方。 甚至陆向荣留了个心眼,他专门做了个大的落石地刺陷阱。 砍下来的竹子两端削尖,两米深坑下面竖满了竹刺,陷阱表面铺上一层树枝干叶。 乍一看,就和林间正常土地没什么区别。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陆向荣还专门用麻绳拴住块巨石,借着老树粗壮的分枝悬在陷阱正上方。 只要陷阱被触发,巨石就会立刻垂落。 但并不会将陷阱里的猎物压死,只是刚好堵住陷阱口罢了,免得猎物逃出来。 万一运气好,还能抓到野猪崽子或者狍子! 毕竟身上还揣着货,陆向荣也没多逗留,赶忙就回了家里。 他刚到家,就看见陆国强正靠墙敲着鞋底子。 窸窸窣窣出来不少土块。 陆国强抬眼看过来,笑道:“荣娃子,这么快就完活了?” 陆向荣一把放下了背篓,“爹,我有事跟你说。” 第49章 震慑知青点 听他这严肃的语气,陆国强顿时敛了笑,“来屋里说。” 这时候,陆母也正在屋里缝鞋垫,纳鞋底。 陆向荣进屋后,直接把门关上了。 陆母笑道:“你这孩子,咋跟做贼似的?” “累不累啊?快来喝口水。” 陆母心疼他,还专门往搪瓷缸子里倒了点儿白糖。 寡淡的白水也有了丝甜味儿。 陆向荣一口喝干,随后坐到炕头,正儿八经道:“爹娘,你们可有个心理准备,最好再扶着点儿东西。” 陆国强没好气地拿烟杆子敲了下他脑袋,“少在这卖关子,有屁赶紧放。” 屋里空气都逐渐安静下来。 二老看似面不改色,实则心里早就忐忑得不成样了。 陆向荣笑了声,直接亮出了袖口里藏着的七八根黄鱼! “嘶……俺嘞个乖乖。”陆国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上了年纪的心脏更是砰砰猛跳。 陆母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瞪大的眼睛看看黄鱼,又看看陆向荣。 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成句话。 下一秒,陆国强直接抄起墙角的扫帚,追着陆向荣就是一通打,“你个兔崽子,我让你本本分分做人,结果成天净想着这掉脑袋的事儿!” “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我嘞个擦。 这可把陆向荣吓了一跳,拔腿就跳上了炕里头,“爹,你听我说完再打啊!” 陆国强气得直喘粗气,“你还有啥好说的,哪个正经人家有这么些个黄白。” “这要是露出风声被查抄,是要掉脑袋的!” “一辈子的牢底你都得坐穿啊!”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骂着,却也不敢太大声,生怕被人听去。 陆母连忙护在他身前,“孩子还没说清楚,你动这么大气干什么?” “荣娃子,你实话告诉娘,这东西你是从哪拿的?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两人本本分分做了一辈子农民,谁也没见过这“巨款。” 陆向荣撇了撇嘴,“你让我爹把扫帚疙瘩放下,我就过去。” 陆国强啪嗒一声就扔了扫帚,“滚过来,一五一十的给老子交代清楚!” 闻言,陆向荣嘿嘿一乐,直接蹿到了炕边,“这是我从后山那片地开荒开出来的。” “反正不拿也是白便宜了冯家,到时候他家势头愈发强盛,还不压着咱家猛榨啊?” “还不如给咱家留着呢,将来政策放宽了,拿着直接到城里买间楼房!” 陆向荣说得轻松,可老两口却半信半疑,“冯家那片地头咋会有这东西?” “话虽是这么说,可将来要是被发现了……” 二老依旧犹豫。 陆向荣眼中划过一道笑意,添了最后一把火:“大哥二哥现在还没盖房呢,娃跟他俩挤在一起算咋回事。” “将来侄子侄女都要念书考大学,城里没个安置咋成?” “咱家也不能世世代代都当农民,早晚是要走出去的。” 他这话音一落,二老彻底没了话。 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老古板,否则也不会让大孙女念书。 犹豫再三,陆国强直接抽出了最里头的抗砖,把黄鱼放了进去,“这事咬死了不许告诉别人,你大哥二哥也不行。” “听见没有!” 见陆向荣嬉皮笑脸的,陆国强没好气地抽过来一烟杆子。 陆向荣到底年轻,一闪身就出了屋,抓起只野鸡就往外走。 陆母连忙追了出来,“荣娃子,没事少出去晃悠!” 结果却只看见陆向荣头也不回地朝她摆了摆手。 跨着大步出门的陆向荣,直奔村里知青点。 前面那一小片矮土房就是了。 知青点的条件贫苦,都是吃大锅饭。 有条件的可以自己开小灶。 他想起林婉那张莹白却略显纤瘦的小脸,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不知道多久没沾荤腥了。 手里这只野鸡不大不小,也就五六斤重。 刚到知青点门口,陆向荣一眼就瞧见了那道娇丽的倩影。 纤细的胳膊正费力挥舞着锄头砍柴。 粗麻布衫和长裤也掩盖不住那清丽婉约的气质。 细白的手指泛着不正常的红,每砍几下柴都要停下来歇一歇,明显是被磨出了水泡。 巴掌大的脸上也泛起痛色,砍了半天柴,也就掉下来些木头渣子。 林婉背对着门口,自然也没看见陆向荣。 她费力劈柴,却架不住手上没干过农活,水泡总是起了又挑破,破了又起新的。 疼得实在受不了,“嘶……” 不等她话音落下,手里沉重的斧子就直接被一双大掌接了过去。 顺着青筋盘劜的臂膀看过去,正巧看见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林婉一惊,“向荣哥?你怎么来了。” 陆向荣没说话,只三下五除二批了一堆柴,“以后你就别费这劲了,叫我就成。” “过来给你送只野鸡,你们这边日子不好过,紧紧巴巴的靠工分过日子能换几斤粮?” 前些日子还听大嫂说看见她在山上挖野菜了。 人本来就瘦,再吃点菜根子岂不是更完蛋。 见他眉头皱着,林婉咬了咬唇,还以为是自己干活太慢,让他看不上了。 片刻后,她说道:“这只野鸡你拿回去吧,我不会要的。” “我能自食其力,大家伙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用搞特殊。” 说完就要抢过斧子。 却撼动不了陆向荣的臂膀半分。 费了半天力气,憋红了一张小脸。 陆向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不收?” 林婉闻言,垂在肩胛两侧的乌黑麻花辫都被甩成了拨浪鼓,“嗯,不收。” 看着小姑娘挺文静,没想到骨子里是个犟的。 陆向荣无奈道:“就算是感谢你上次在仓库门口对我的维护。” “别跟我客气了,咱好歹也算有几分交情,朋友送你几斤肉咋了?” “可是……” 林婉刚要再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从屋里走出来几个女知青。 她们阴阳怪气地看向这边,“哟,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有人上赶着送肉呢。” “这么大只的野鸡,我也就在山上看见过。” “小林知青真是好命啊,随便朝着男人笑一笑就能有肉吃,不像咱们,守着工分补贴紧巴巴的过日子。” 知青点的人都议论纷纷,显然是故意针对林婉。 第50章 二度上山 那女人话音落下,顺势朝外泼出了半桶泔水。 黑黄的脸上,下巴尖瘦,透着一股子尖酸刻薄气。 陆向荣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前世自己入赘进了冯家,没少受她冷嘲热讽! 好端端地走在路上,都要被她喷来的唾沫星子沾上味。 这人也是下乡来的知青,叫徐红燕。 在城里日子过不下去,正好有下乡的名额,就被家里赶出来了。 家里爹娘更是重男轻女的,每个月都跟她要粮食要钱。 徐红燕在东兴大队赚的工分,几乎换成粮食全都给了娘家,饿得面黄肌瘦却还要装大款。 陆向荣直起身子,一脸冷笑地看着她,“红口白牙的污蔑人也不怕生烂疮?怪不得你长得丑,丑人多作怪!” 随后直接一斧头劈烂树桩! 结实臂膀抡起斧头时,带起流畅的肌肉线条,古铜色肌肤上偶有汗珠顺着滴落。 陆向荣三下五除二就把林婉需要打的水砍得柴,全弄齐全了。 甚至下去七八天都不用再弄。 他干活的利索劲,直接把知青点众人震惊了。 那老树桩就算男知青也难劈动,陆向荣一斧子就劈烂了? 这得多有劲儿啊! 一时间,女知青们都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道:“不是都说陆家老三是小白脸儿吗?这一把子力气把肌肉都拉开了,看着劲瘦,有的是劲儿啊。” “看着比以前阳刚多了,嘶……你别说,陆向荣长得还真挺俊的。” “去你的,我看你就是盯上人手里的肉了。” 周围的议论声时不时传来。 徐红燕被气得手指哆嗦,这死废物居然敢说她长得丑! “谁不知道你男女作风有问题,前段时间在仓库还传出了那种丑事。林婉你快过来,别被这种人带坏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凭啥给你送野鸡,还帮你干活?还不是瞧着你模样说得过去,你可别被他蒙骗了。” 说着,她就要粗鲁地把林婉拽过去。 她干惯了农活的手,粗糙生着倒刺。 别看是出身城里,可跟乡下女人没什么区别。 陆向荣眉头一沉,宽大颀长身形径直挡在了林婉跟前。 他当然不会让任何脏水泼到林婉身上。 漆黑的眼睛泛着犀利寒光,“当时仓库的事早已经真相大白,你却死咬着不放,这就是赤裸裸的污蔑罪!” “知青就能看不起农民了?我看你思想有问题,要接受改造教育!” “保不齐骨子里还有资本主义的遗毒!” 这几句话一出,徐红燕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涨红。 气得她险些一个倒仰栽进泔水桶里,“你你你,你少在这里胡说!我啥时候瞧不起你了!” “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陆向荣冷冷地勾唇,“你撺掇大家伙孤立我,抓着捕风捉影的事乱嚼舌根,还敢说你没歪心思?” 徐红燕被弄了个嘴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懒得搭理你!” 说完,抱起洗衣裳的盆就去了河边。 其他知青朝这边看来一眼,就都各自散去了。 林婉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睛落在陆向荣身上,抿了抿朱唇,“谢谢向荣哥。” “可这野鸡子太贵重了,好几斤呢,你还是拿回去吧。” 陆向荣没说话,转头就拿来知青点公用的铁锅,闷声烧水。 等里面咕嘟冒起沸腾的大泡后,尽数浇在野鸡身上,拔毛拔了个干净。 就连鸡内脏都被他清理了。 “你放心吃,没人敢说你。” “以后要是挨了欺负就去找我。” 说完,陆向荣接连又从井里打了两桶水上来。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几米远的距离。 毕竟这年代男女有别,是大妨。 稍不注意就会被传成乱搞男女关系,是要受处分写检讨的。 林婉那张曲眉丰颊的面容,好似桃花,带着微微粉红羞怯,“嗯。”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像是最柔软的羽毛,在陆向荣心尖拂过。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摩挲着指腹,舌尖抵上牙根,“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向荣收回目光,把柴都整齐地搭在旁边墙角,转身就往外走。 还没走出知青点几步,后面就猛地传来了一道叫喊声,“诶诶诶,荣子!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干啥!” 陆向荣闻声,转头看去。 只见刚干完农活的陈壮和张山青,肩上正扛着锄头。 两人灰头土脸地就朝着这边快步走来,脸上还被抹了把泥。 陆向荣挑了挑眉,“下工了?” 这俩人都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但随着日渐长大,从前自己那败家子的性子越发张扬,才和两人越走越远。 但自从一同去了农场狩猎野猪,几人的关系又重新回到以前。 陈壮嘿嘿一乐,龇牙笑道:“今天农活不多,那两亩地没一会儿就翻完了。” “咋的,我看你这是不稀罕冯玉燕,又转头盯上人家知青了?” “不过还真别说,这小林知青脾气好,长得也漂亮,甩那破鞋好几条街!”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还时不时回头朝知青点望了几眼。 院里正晒衣服的林婉,脸颊通红,都不敢看这边。 陆向荣嘴角一抽,抬胳膊就没好气地搭在他肩头,“往哪儿看呢!走走走。” 陈壮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手,一时有些沉默。 张山青更是闷葫芦,话少。 三人一言不发的到了前面那片阴凉处。 闷头往树根底下一坐,陈壮这才开口道:“原先你都嫌我们脏,不愿意靠近。” “现在还真要感谢老山神,让你脑袋开窍,眼睛变亮了。不仅远离了冯玉燕,还踏实了。” 陆向荣闻言,抿了抿唇。 随后从兜里拿出了两张大团结,一张大团结的面值是十块。 这就是二十。 陆向荣抬起黑亮的眼,看向两人,“之前你俩没少骂我,我这是被骂醒了。” “以后咱兄弟上山打猎,肯定能带着家里过好日子!” 陈壮脸上笑意还没维持几秒,就看见了他手里的钱。 登时眉头倒竖,冷着脸说道:“你这是干啥!跟俺们还见外。” “把你的臭钱拿回去,不然别怪老子不认你这兄弟。” 第51章 独狼出没 张山青也是拧眉,宽厚仁义的黑脸绷着,“俺不要你的钱。” 两人坚持,谁也不肯收。 陆向荣没好气地砸了张山青一拳,“跟我还客气啥,我还能不知道原先兜里的粮票是你俩塞进来的?” “赶紧拿着,以后有兄弟一口饭,就有你们一口肉!” “况且上回咱从农场打回来的野猪,我到黑市拿的都换了东西和钱。” 嘶! 听他提到那两个字,陈壮两人皆是一惊。 陈壮一把就捂上了他的嘴,慌忙四下警惕地看了看。 确定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疯了?那可是黑市!” “冯家正跟你们家不对付呢,这时候要被挑出刺来,那可是要蹲班子受处分的!” 陆向荣把他手薅了下来,翻了个白眼儿,“我又不傻,他们有啥证据。” “拿着就完事了,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 话音落下,他不容置疑地将大团结放在两人手里。 明明轻飘飘的一张纸,却好似有千斤重。 两人皆是闷声,没说话,可眼眶却莫名有些发酸。 陆向荣轻快地呼出一口气,“今儿天色早,咱仨上山一趟?” 左右农活任务也做完了,闲着也是没事干。 自打从后山挖出了那几根金鱼,陆向荣就一直想着。 他们这片山头原先可是有土匪寨子的,而且以往民兵、游击队、土地主……啥人都有。 保不齐山上还埋了啥宝贝呢! 陈壮当即把手拍上了大腿,“我正有这想法呢,上回打回来的野猪肉全家吃得满嘴流油!” “咱要是能再打上一批好货,没准还能去集市上卖哩。” 张山青瓮声瓮气地说道:“农村大集再开也就是下个月了,咱手里能攒不少肉。” 三人当即放下锄头耙子,回家各自取了上山的家伙。 现在这年头还没颁布禁枪令,村里的老猎户家都有枪。 但有枪的人家并不多。 比如张山青,他就更擅长用弓弩,射箭的准头顶顶好! 而且家里还有弟妹要养活,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跟村里猎户换一把枪。 陆向荣回家带上了老爹那把猎枪,麻绳捕兽夹,还有一把短刀。 陆母从屋里追出来,给他在手里塞了点肉干,“荣娃子,身上危机四伏的,可要多加小心啊。” 和蔼的脸上满是担忧神色。 陆向荣接过布包和水囊,嬉皮笑脸地说道:“放心吧娘,我们见好就收,绝对不多逗留。” 随后便跨着大步出了家门。 正好今天人多,说不准还能狩猎到大货。 抓来的野兔野鸡,虽然肉质鲜嫩好吃,但卖不上价去。 给自己家吃着还成,要是拿到黑市,根本没人看。 周强那边,想要的是大型食肉动物的皮子和肉。 最好是熊瞎子,豺狼虎豹这些顶级捕猎者。 但狩猎的难度也不言而喻。 不是他一个人能干成的。 陆向荣心里不禁琢磨着。 趁现在政策放开,而冯家又乱成一锅粥,顾不上自己,他得多上山几趟。 三人约好了,在后山那片黄土坡集合。 左右现在天色还早,也不急。 陈壮背着的竹篓几乎快要把他盖过去。 他大老远就看见了陆向荣,连忙朝着这边招手,“这儿呢!” 陆向荣一愣,顺着声音来源处扭头。 只见俩人在土坡上面那棵桑树边,猫低着身子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陆向荣长腿一迈就跨了上去。 正好对上了松软泥土凹陷着的蹄子印。 看印记十分深,半指都有了。 陆向荣剑眉不由得挑起,“看着这扇形蹄子印,倒像是梅花鹿的。”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种。” 山里的鹿群,种族很多。 而且行动敏捷,很难发现。 就算遇到了,也不一定能抓着。 陈壮满脸兴奋,“你再往这边看看,好像不止一只!” “我跟青山上来就看见了,顺着痕迹又往里走了走,但杂乱无章,不知道到底往哪个方向。” 两人引着陆向荣往前。 莽莽苍苍的林间,泛着一股子黏腻的潮气。 潮气化作湿雾打在衣裳上,没走几步,三人就出了一身的汗。 而他们头顶上方,参天蔽日的广袤枝叶更是交杂。 金黄的阳光晒透下来,也呈稀碎的斑驳影状。 陆向荣顺着林子里的痕迹往前,蜿蜒的山里小路崎岖难行。 到处都是松软湿润的土壤,踩上一脚就能陷下去。 几人走的小心,速度却不慢。 “快看,这里又有了!”陈壮在灌木丛后指着一条羊肠小道,惊喜的喊道。 然而,却不等他们两人高兴。 陆向荣脸色直接沉了下来,“这里不止有鹿群,而且还有狼。” “这些脚印还有周遭痕迹,应该都是鹿逃跑的时候留下的。” 他神色严谨,眉头微皱。 而陆向荣一句话,就让他们头皮发麻了 扭头看向他指着的树。 只见上面赫然是三道尖锐的爪痕,力道之大,竟然将老树皮都扒下来一片! 狰狞的爪痕一看就是凶悍的食肉动物留下的。 吃草的牲口无论什么种类,爪子都不会进化的这么锋利。 陈壮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忐忑,“有、有狼啊,那咱们还是下山吧。” “咱还没到半山腰,咋就有狼出没了?别再往上走了。” “万一遇到狼群,咱仨还不够给这点畜牲填牙缝呢!” 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狼是出了名的凶悍嗜血,在深山岭子里,可以说根本没有天敌。 一旦被这畜牲盯上,想跑都难! 张山青憨厚的脸上难得凝重,“我在那边找到了两撮毛,还有狼的脚印。” 陆向荣闻言,直接到了他那处。 只见他手里的那撮毛发,灰中泛着黑,是林子里最常见的灰狼! 这也是最狡猾的一种狼。 陆向荣眯了眯眼,“下山是不可能的,只要打猎就面临着危险,咱们总不能次次都跑。” 跟上来的陈壮环顾周围,惊疑不定,“但这可是狼啊,算上你手里的,咱也就只有两条枪!” “狼这东西敏捷又凶狠,一口就能咬断野猪半拉脖子,更别说咱这脆骨头了。” “人家都得当饼干磨牙吃!” 正巧这时,旁边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第52章 暴走独狼,贴脸开大 吓得陈壮连忙端起了枪。 结果只是两只蹦出来的旱蛙,灰褐色的身上疙疙瘩瘩,长满了脓包。 让人看着就恶心。 陈壮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 在后面的陆向荣,则是视线一顿。 在这片空地晃悠一圈,回来时,已然勾起了唇角,“这应该是头独狼,周围狼的脚印并不多,大多出自同一只。” 鹿群是分两边跑的,可却只有一个方向有狼毛,这更印证了陆向荣的猜测。 闻言,两人同时愣住,面面相觑。 脱离狼群,或被种族驱逐出来的,便是独狼!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这到底是狼。 两人面色有些迟疑。 陆向荣却唇角弧度尽显恣意,“咱干票大的,抓到鹿还能猎到狼!” 说完就带头朝着前面痕迹追去。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咬紧牙关,抓起家伙就往前跟上! 荣娃子比他俩还小几个月,自己也不能当孬种! 说干就干。 眨眼,三人就已经从山脚到了半山腰。 这片山脊连绵起伏之中,甚至笼罩着层层薄雾,犹如缭绕云间,令人望而生畏。 而周遭两侧崖壁,更是危石耸立。 方才那树皮里层还是湿润的,地面凹陷的爪印也没落几根杂草,足以说明它们刚离开不久。 而陆向荣更是带头向前迅速奔袭,修长的双腿交叠出残影。 他在林间奔跑的身形犹如猎豹,脖颈肌肉与肩胛连接的弧度流畅,每一寸肌肉都充斥着爆发力! 两人顾不上心惊,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跟上。 陆向荣此刻眼眶发热,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 飞速向后掠去的密林,好似在这一刻变得透明。 他一眼就瞧见不远处坡下的狼。 那条灰狼站在巨石上,浑身灰色毛发抖擞。 兽眼里冒着绿光,满是对肉的垂涎与渴望。 它身前就是三头被逼到崖壁底下的鹿。 那三头鹿通体皮毛是深棕黄色,雪白的斑点分明。 头顶上的硕大鹿角分叉,机警的眼神里充斥着恐惧。 想退,却退无可退。 陆向荣瞬间攥起拳头,朝后打了个手势。 跟上来的陈壮和张山青立时压低身子,蹲在了树后面。 鹿,浑身都是宝! 关键是前面这头狼怎么搞。 陆向荣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确实是头独狼没错。 可这条狼也极为凶悍。 否则不可能被逐出族群还活得这么滋润,浑身皮毛油光水滑。 蓬松有力的尾巴抽在巨大石块上,发出啪啪响声,抽的黄土砂石飞溅。 一看就没少吃山里的野货! 陆向荣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我去吸引那条狼的注意,你们俩见准时机抓鹿!” “只要得手,就立刻来支援。” 他既然敢说这话,便是有几分把握的。 谁知,张山青第一个不乐意,“那可是稍有不慎就丧命的买卖,俺们咋能让你一个人去,不行!” 陈壮也咬紧了牙,“那头狼的獠牙你也瞧见了,骨头都能咬得嘎嘣脆,可千万不能开玩笑啊。” 两人直接夹住了他的胳膊,说啥也不行。 陆向荣眸色深邃,“放心,我自有办法。” “如果没人牵扯这条狼,不仅抓不到路,咱们三个也得搭在这!” 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开两人的手。 陆向荣几个大步就跨上了旁边的坡。 手里的枪,刹那上膛! 可在这林中,动物占尽天时地利。 狼的嗅觉敏锐无比,黑润的鼻头不断在空中耸动,捕捉着那一丝气味。 突然,那双凶光毕露的狼眸就朝着陆向荣这里盯了过来! 陆向荣对上那双冒着绿光的眼,也是头皮一麻。 不假思索,直接开枪! 砰—— 子弹在枪膛飞射而出。 顾不上枪口冒着的黑烟,陆向荣下一秒就滑铲冲下了坡。 如果这时候还站在原地,就是等着狼咬! 这条狼很是狡诈,纵身一跃就跳下了石头。 摔在地上滚了一圈,抖去毛上沾染的泥。 尖长的狼嘴龇牙努鼻,凶光乍现! 子弹虽然没打空,却也只是擦过了狼耳朵。 痛感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更是激怒了这条狼。 它弯曲尖锐的利爪朝着陆向荣就拍去。 陆向荣不敢有丝毫大意,边向前跑,边回头喊道:“壮子,你们俩抓紧时间!” 随后他肾上腺素飙升,好似打了几针鸡血似的,使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丫的,鞋底子都快磨烂了! “嗷呜!” 灰狼站在坡上,仰天长啸一声。 前肢弯曲,匍匐在地。 阴险的一双兽眼紧锁陆向荣的身影,纵身一跳就钻进了林子的侧方小道! 四肢蹄子奔跑的速度更快! 显然是打算去前面拦截。 陆向荣蓦然发觉林间的风向发生了改变,后脖颈的汗毛也在这时猛地竖起! 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身体动作几乎快于大脑思考,他一个下蹲侧滑就夺过了撕咬而来的狼嘴! 可野兽的反应更快,不等落地就朝他拍来一爪子! 陆向荣绷紧了浑身肌肉,腹部核心发力,矫健灵活地扭动身子,横着抄起猎枪就作格挡! 铿的一声。 狼爪与金属的碰撞声,在空中激起极其刺耳的分贝回荡。 陆向荣甚至觉得脑瓜子嗡嗡响,耳膜被刺得生疼! 他也被扑面而来的巨力弹到了对面树上。 后背狠狠地撞上树干,疼得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嘶……” 夏天衣裳单薄,估摸着皮肉被磨破了。 而那条阴险狡诈的狼,却不给他反应时间,短促的狼嚎过后便疾速冲来。 矫健的四肢踏出,溅起黑泥烂叶。 林间呼呼刮过的风声滚烫带着炙意,每一秒都在灼烧人的心智! 陆向荣眼底冷光迸射,“想吃老子?可没那么容易。” 下一秒,只见他不退反进。 青筋盘劜的大掌霎时抽出了腰后短刀! 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刺进了狼的右侧前肢! “嗷呜!” 一道凄厉的狼嚎,顿时震彻林间,无数飞鸟小兽都被惊得四处逃窜。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陆向荣半张侧脸,腥臭味炸开。 第53章 抓狼收鹿大丰收 陆向荣的动作却不见停顿,眼中划过一抹狠色,手里紧紧握着的刀子霎时在狼的前肢向下狠劈而去! 他那双幽黑的眸中,泛着奇异冷光。 清晰的骨节断裂声,伴随着狼的凄厉哀嚎。 这叫声无比惨烈,犹如剥皮断骨。 陆向荣这一刀,直接斩断了狼的半截前肢! 下刀如有神助般,锋利的刀刃不偏不倚,刚好斩杀在这只头狼前蹄的骨缝连接处! 除了连着的一层薄薄筋膜,便再无其他! 相当于在两处腿骨连接处斩断,只要找准寸劲儿,就算小孩拿刀也能斩断。 可这般精准,万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稍有不慎丢的就是自己的命。 “嗷呜!” 凄厉异常的狼嚎在林间乍起。 吓得远处那几只梅花鹿奔走四散,正巧被陈壮两人抓住机会,抄起弓弩家伙就射! 嗖嗖几支尖锐的木箭,直接射穿鹿皮。 而张山青更是迅速地把麻绳拧成结实的套子,抡圆了臂膀,用尽浑身力气向前掷去! 准确无误地套在了一头母鹿脖子上。 只要这些食草性动物遇上经验老成的猎户,十有八九都逃脱不掉。 两人三下五除二就将几头鹿割了喉咙。 随后又用泥裹着树叶封住伤口,免得鹿血大量流失,这可都是宝贝。 两人解决了鹿群后,就连忙朝着陆向荣那片林中接应。 在一处山坡下头,陆向荣满身都是泥泞和烂叶。 几乎快要成了山里的野猴。 他手里攥着独狼的前蹄,这狼皮溜光水滑。 只是可惜,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也不想拿刀砍断狼腿。 现在这整张狼皮都不完整了,看来到时候去黑市卖时,只能把四只蹄子全都割下来单卖了。 陆向荣嘴里喘着粗气,眼前这一片茂密杂盛的林中鸦雀无声。 只偶尔能听见蝉泉溪水的流动,还有静静涌起的风声。 一双深色的黑眸逐渐眯起,这头狼狡诈得很。 就算断了前腿,也不会放弃求生的欲望。 现在估摸着正在某个地方盯着自己,伺机而动,只待一下子冲上来咬断他脖子呢。 陆向荣不动声色地扫过地面凹印的爪痕。 这头狼足有百来斤,已经算是肥的了。 现在这年头,不仅人们粮食短缺,就连山上的动物都挨饿。 眼瞧着现在这日头正旺,炙烤的太阳轰洒而下。 若不是头顶茂密的枝叶挡去大半阳光,脚下踩着的泥土,还何尝能泛着湿润? 陆向荣脚下看似走得杂乱无章,可实则每一步都是曲线靠近前头那处土沟。 那头狼隐蔽得极好,不仅充分地利用了地形优势,而且还用泥汤掩盖了血腥。 只见透过嶙峋巨石和杂乱的灌木丛,陆向荣清晰看见那条灰狼正匍匐前肢,龇着森白尖牙。 他只要在上前起步,就会被一口咬断喉咙。 陆向荣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聪明是聪明。 但可惜,遇上的是开了金手指的他! 陆向荣不动声色地把枪上膛,只剩下最后一枚子弹了。 回去还得问问老爹有没有储备。 咔嚓的细微声在林子里并不突兀,陆向荣眼疾手快地把子弹上膛。 随后,故作不经意地朝前走。 只要那狼露头,他直接一枪秒! 然而还不等陆向荣唇角勾起,从旁边飞奔赶来的张山青就猛地大喝一声:“荣子,别再往前走了,快回来!” 这一道粗犷的嗓门惊了正在博弈对峙中的一人一狼。 陆向荣心中暗道不好,下意识地看向巨石后面。 只见灰狼暂时从旁边灌木丛窜了出去,而目标已然是刚跑过来的张山青! 这条狼跟疯了一般,不顾挥洒鲜血,露出森森白骨的前肢,他直接扑上了张山青。 赶上来的陈壮和张山青也没料到这狼居然贴脸开大。 张山青更倒霉,猝不及防就被扑了个跟头。 尖锐的狼爪在他肩头陷进肉里,三道血痕破开粗布衣衫,狰狞可怖! 陆向荣来不及思考那么多,随着眼眶发热,他抬枪就射! 在清晰瞄准镜后的那双眼睛,冷光骤起。 就在那狼张开腥盆血口的瞬间,陆向荣一枪打爆了它半个脑袋! 砰—— 巨大的枪响震了半座山头,激起无数飞鸟四散。 鲜红血液顺着黄白脑浆迸射,溅了瘫坐在地的张山青满脸。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条狼就死在了他眼前。 一个清晰的子弹孔穿过狼头骨,那处正汩汩流着血。 寂静无声又泛着闷热潮湿的林中,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声。 陈壮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更是吓得愣在原地。 他满脸震惊地走上前,“荣子,你这枪法可以啊!” “上回在农场我都没来得及好好问,你这准头跟谁学的?” 刚才开枪的那股利索狠劲儿,让俩人傻眼了。 不是,玩枪玩得这么6? 这显得他们俩很像白痴啊! 陆向荣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也还行吧,就是玩弹弓玩惯了。” “这里的血腥味太重,咱们还是赶紧下山吧,万一引来其他野兽,咱现在可没精力再一战了。” 不知道是不是透视眼开的太过频繁,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眼前都好似冒着金星。 从地上爬起来的张山青还没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这才找回几分神智,“荣子,你这准头真是好得离谱啊,那狼腿是咋砍下来的?” “谁不知道这畜生骨头刚硬,砍柴刀都要费好大力气呢。”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赶了个寸劲呗。” 实则是他清晰看见这头狼的前肢有旧伤。 应该是之前被其他猎户打的,要不就是中了陷阱。 灰狼的这条前肢有半截骨头已经坏死,当然发脆,跑起来时还有些瘸。 只是不细看就难以发现罢了。 平常人在林子里遇见狼,跑还来不及,谁能有功夫观察这个? 陈壮大大咧咧地坐在石头块上,嘴唇发干发白,“下山吧,我这腿都有些发软了。” 陆向荣笑着看过来,“那咱们也得先去洗洗啊,要是带着这一身血迹回去,还不吓坏父老乡亲?” 随后,三人直接顺着林里的水流上找到一条浅河床。 第54章 冯家要办喜事? 现在汛期刚过不久,水量依旧充沛。 这处水流较为平缓,清澈见底。 再往山上走,才是湍急卷着黄沙的河。 陆向荣捧了把水就往脸上洗,凛冽甘甜,顺带着又喝了好几口。 咕嘟咕嘟下肚,爽快! 突然,陈壮惊呼出声,“我嘞个亲娘,你们俩快看,这里头有大肥鱼!” 陆向荣眼前一亮,顺着他指的方向就看了过去。 只见两头鲫鱼正藏在溪流的石头后面。 他当即就脱了上衣,挽起裤腿,“机不可失啊,今天咱们喝鱼汤!” 三人同时下水,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两头肥美的鲫鱼。 看着又肥又大,少说一条有个五六斤! 陆向荣盯上了石头斜前方的那一条,炖一锅鱼汤,全家都能跟着喝。 这玩意可有营养了。 他眼中泛着漆黑的光,不顾嶙峋水面折射回来的日头,陆向荣猛地向前一扑! 哗啦一声。 清澈的水流飞溅。 “抓住了!” 在陆向荣手里死命摆尾折腾的鲫鱼,估摸着有七斤。 剩下那条鲫鱼,两人手上打滑,加上刚才被狼吓得不轻,居然没抓住。 任由它顺着水到了下游。 陆向荣龇牙一乐,“怕啥!这条鱼咱仨直接分了!” 每家还能分到两斤多呢。 张山青不仅是个闷葫芦,还是个犟种。 说啥也不肯要好地方,只要了个鱼头。 陈壮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要鱼尾那块,回去给老娘尝个滋味就行。” 对此,陆向荣也没勉强,手起刀落就把鱼剁成了三份。 他们后面竹竿子上,还挑着用麻绳绑起的狼和梅花鹿。 这次上山,收获颇丰! 五六百斤的猎物到手了! 眼瞧着快要到山脚,陆向荣眯了眯眼,“咱们先把狼和鹿肉藏起来,等到天黑以后,都去我家后墙根分肉。” “不然惹了别人点眼嫉妒,还得说咱们占集体主义的便宜。” 听了这话,两人连忙点头,纷纷同意。 天气热,肉可放不住, 他们干脆找了个常年阴凉的地方,晚上来拿了就是。 随后三人下了山,各回各家。 陆向荣才刚到自家门口,就听见前头一阵喧哗。 细听了两句才知道,冯家要办喜事了。 陆向荣难得来了兴趣,干脆站在自家门口朝前看了两眼,“不知道是陈飞,还是跟村西头那个王瘸子。” “啧啧,真热闹啊。” 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笑意。 结果却突然与一双苍白疲惫的眼对视了。 正是脸色上毫无血气,刚从茅房捂着肚子出来的冯玉燕。 她原本精致美丽的脸蛋,现在毫无神采可言。 拧起的细眉更是写着痛色,不知道是怎么了。 而且……陆向荣捏着鼻子退后两步,她周身都泛着一股腥气。 他们离得不远不近,可关键是陆向荣现在各路感官都敏锐得很。 这股子腥气,就跟灰狼肚里黑绿的肠子一样臭! 陆向荣眯了眯眼,见她一直捂着肚子,视线不由得略微下移。 随后惊住,她肚子里……已经空了?! 这说明那个孩子,不在了。 冯玉燕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登时捂得更紧了,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我回到如今田地都是你害的!”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们陆家就该绝后,怎么不死在山上啊!” 她恨陆向荣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他肯娶自己,她就不会被嫁给这男人! 而且现在自己成了满村的笑柄,每个人看见她都神色讥讽,眼神轻蔑。 她爹如果不是村长,怕是早就被这些穷鬼刁民浸猪笼了。 陆向荣闻言,脸上是浓厚的讥诮,“管不住自己放荡的性子,赖我做什么?” “少在这里做不出好饭还赖锅!” 随后狠狠地往地上淬了一口,面色嫌恶。 冯玉燕被气的脸色刷白,“你……你!” 情绪剧烈波动之下,气得她小腹更痛,连忙捂着刚堕完胎的肚子。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好像更重。 陆向荣刚要转身回家,就看见了走出门的冯海生。 冯家和陆家离得不远,斜对着,也就隔了几十米远。 冯玉燕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爹,陆向荣骂我还出言侮辱,他就是看不起冯家,看不起我!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尖锐的告状声,让冯海生听了就烦,“丢人现眼的东西,赶紧给我滚回去!” “人家马上就要上门提亲了,你在外面连衣裳都没换,成什么样子?” “以后再敢见陆向荣,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冯海生把话骂得难听,直接把她关了回去。 陆向荣饶有兴致地半靠在墙根,单腿曲着,“村长真是教女严格啊,不愧是咱们村长,大事拎得清,小事也不含糊。” 冯海生面色不悦,“我身为村长,自然不会公私不分。” “还有,不许你们再私自上山打猎!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可以后要是再被发现,你们都得被查抄上交!” 阴沉的老眼盯过来,脸上满是毋庸置疑的神色。 陆向荣闻言,冷笑了声。 这摆明了是故意针对他们陆家。 东兴大队守着这么一片绵延的深山岭,物产资源丰厚,却不让上山打猎? 放眼周围几个村,也没这说法! 陆向荣眯了眯眼,“凭啥。” 多余的话没有,他只要个理由。 冯海生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不紧不慢的将双手背在身后,“你们这肆意打猎,容易破坏生态平衡。” “而且将来要是村里年轻人都学着效仿上山,一旦受伤,你们家能担得起这责任?” “要是能付得起医药费,那就当我没说。” 这一通高帽和借口盖下来,还真是令人发笑。 陆向荣也不恼,脑海中的思绪飞速运转,倏尔笑出声,“行啊,村长想好了就行。” “今天可是你明令禁止我们上山的,别后悔。” 说完就直接扭身进了家门。 笑麻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他干脆将计就计,势必让这老东西吃个哑巴亏! 到时候,就算是求着他上山都没用! 到家,新鲜的鱼去鳞下锅,姜片和胡葱都扔下去去腥。 陆向荣一边煮着鱼汤,一边眸中泛起深意。 第55章 另谋出路 现在东乡大队都控在冯家手里,无论生产队还是仓管库,都有冯家的人。 冯海生这老东西快把儿子儿媳都塞到关键位置了。 眼看着村中,并无哪家势力能与冯家抗衡。 就算城里分配下来什么好的资源,也轮不着他们。 全部都被冯家揽下后,从指缝里露出来的才给乡亲。 而且……陆向荣不由得回想起前世的各处细节。 冯家能做到今天这位置,其中,冯海生的大儿子出力最多。 冯家老大在城里当官,手底下管着不少人。 正是继承了冯海生的狡诈性子,年纪不过三十就已经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甚至不知有多少人要看他的脸色。 可他脚底下踩的,却是整个东星大队! 否则光靠冯家,他的官路能这么顺利? 陆向荣一边琢磨着,一边拨弄手里的烧火棍。 灶里,柴火烧得正旺。 偶尔有火星发出噼啪爆响。 跃动的火光照射在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陆向荣唇角忽然勾起一丝弧度。 既然不让他在东星村捕猎,那就别怪他另谋出路了。 东星大队这地方,四周都环绕群山。 各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峰峦,耸立罗列。 冯海生就算想管都管不着他!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大嫂陈霞下工回来了,“哟,荣娃子回来啦?” “你咋在这做饭呢?快快快,我来。” 说着,来不及洗手就上前把陆向荣从灶炉旁边拽了起来。 现在他可是全家的功臣,供着还来不及呢! 陆向荣嘴角一抽,手上微微用了几分力气,“嫂子,你们都累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饭马上就好。” “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陈霞不由得愣住,听着这话,心中划过欣慰与感慨,“你这娃……” 陆母从屋里走出来,笑道:“大媳妇你就别跟他抢了,这小兔崽子现在干劲正足呢,一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 “随他去吧。” 陆母虽然宠爱陆向荣,可也看得出,现在一家子关系比原先更加紧密。 便也不再像原先那般溺爱了。 见婆婆都开口了,陈霞也没再坚持。 打了盆水,洗干净手就开始扫地忙活。 庄稼人,哪有回家能闲下来的。 陆向荣又往灶里添了几根柴火,锅里的肉炖得咕嘟冒泡。 从地窖里拿出来的洋芋切块,炖得软烂绵密。 家里几个年纪小的娃,吃进嘴里就能化开。 他又从院儿里的咸菜缸,取出了萝卜和酸菜,一股脑全都加进去炖。 这叫一个香! 黄土混着茅草的屋檐,逐渐冒出阵阵蒸腾的白气。 这炖肉的香味儿传到整个村儿里,谁闻了不流哈喇子? 冯家也正好开饭。 闻着这股子勾人的肉香,冯明顺差点没捏断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也不知道这老陆家走了什么狗运,居然也配吃肉!” “打的还不是咱东星大队的集体财产?就该把他家的肉都没收。” 冯海生阴翳的眼神扫过来,“上回你们哥俩没打到的野猪,被他家捡了漏。” “人家理所应当地吃肉,不过已经禁止他家上山打猎了。” “穷鬼就是穷鬼,一辈子也别想翻身!” 犯着精明的黢黑脸上,带了几分阴森寒意。 他就不信,陆家能在东星大队翻出天去? 而当天夜里,外面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 高高悬挂的月亮被层叠乌云遮挡住。 原本应该在炕头熟睡着的人,却猛然睁开一双犀利乍现的眼睛。 幽黑的眼睛便在黑夜,也掩饰不住神采。 陆向荣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炕头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穿上布鞋。 微不可查的关门声在院儿里响起,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时候深更半夜,大家伙都睡得正沉。 陆向荣没走正门,而是后退两步,借力就单手撑上了墙头。 径直翻墙出了家门! 熠熠生辉的那双黑亮眼睛,直直盯着前头不远处的那间青砖瓦房。 正是冯家! 陆向荣修长的双腿快速交替,在深夜的村子里穿梭如影。 微微抿着的薄唇间,冷意凝结,“不是愿意压榨针对我家么,老子今天就让你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眨眼功夫,他就到了冯家墙根儿底下,悄无声息地翻墙过去。 村里能盖上青砖瓦房的就这么几家,冯家更是圈地占亩数。 整间院子五进三出,宽敞得不行。 每个儿子都有单独的屋子。 哪像他家似的,大哥大嫂四口子还挤在一间屋里呢! 进了院里,陆向荣并没急着翻东西。 笑死,既然来都来了,他就不能白来! 想起上次在自家看见冯海生兜里的那把库房钥匙,陆向荣不由得目光微闪。 刷的一声。 手中刺眼的寒芒闪过,拔出腰后短刀就挪开了屋里上着的门闩。 他进的,是冯海生老两口的屋子。 只见屋里桌上还放着烧了一半的蜡烛。 呵,连煤油灯都不用了,可见冯家家底丰厚。 他进来时候,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躺在炕上的冯海生鼾声如雷,而他婆娘更是磨牙放屁,一个不落! 陆向荣眯了眯眼。 霎时,眼眶周围的经络微微发热。 眼前一切遮挡都逐渐变得透明,他当然是要带点有用的东西走。 钱票粮食,现在他家都不缺。 要想扳倒冯家,就要看今天他能拿到什么了。 突然,陆向荣目光一顿。 他清晰看见冯海生腰侧底下压着一个本子,也就有巴掌大。 陆向荣上前,脚底下好像开了消声,拽过旁边的毯子垫上手,就一把将本子拽了过来。 只要速度够快,这老东西就发现不了!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色,陆向荣翻开一看,顿时瞳孔一缩。 这居然是冯家藏起来的账本! 上面记忆着整个东星大队的真实情况,无论粮食换算还是众人工分。 这跟上次他们兄弟去仓库记工分时看到的账本,完全不一样。 相似度连五成都没有。 陆向荣眼中凝色蔓延,随后唇角勾起一丝讽刺。 这老东西藏得还真深啊,把真账本随身藏着,睡觉都不放手。 足以可见重要性。 第56章 阴魂不散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神色更是冷厉。 几乎村里每户,都被冯家隔三差五吞一两个工分。 时日一长,积年累月下来,冯家能到公社换不少钱粮! 现在的工分就是工资,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难怪冯家过得风调雨顺。 即便在老天爷旱灾涝灾无常的后面两年,都能过得油腥满肚。 原来是有这层在! 陆向荣讽刺一笑,直接把这真账本揣在了兜里。 看来以后他家的工分,得在家也记着点。 免得被人拿了还蒙在鼓里不知道! 一并被陆向荣摸出来的,还有他揣在裤头里的粮仓钥匙。 这么多年,他家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拼命地下地干活。 每天赚的工分却换不来几斤粮食,被冯海生以各种借口克扣。 今天就让他家先还回来些利息。 “天杀的,就该扒了你们的懒筋,干活还敢偷懒!” 突然! 一道尖锐骂声在屋里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咯吱咯吱磨牙声。 陆向荣瞬间绷直了脊背,心里咯噔一声。 被发现了? 他眼神冰冷地扭过头去,心中思绪快速活络。 刚想着拿什么威胁冯海生才能全身而退时,却只见两个老东西在炕上睡得正香。 原来是冯海生的婆娘在说梦话。 陆向荣危险地眯起眼,他直接看见了旁边炕砖底下一个不起眼的缝隙。 里面赫然藏着个小长方形布包,被压得扎实。 隐约能看出里面是钱票。 “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陆向荣直接把冯海生婆娘藏的私房钱收了。 数了数,里面足足20来块! 还有不少红糖票、布票、肉票…… 拿! 拿的就是这老太太的! 冯海生不是人,她也不是个好东西。 以前在地头对他娘非打即骂,对几个嫂子更是没好气。 仗着妇女主任的身份没少作威作福。 再加上这老东西泼辣尖酸,给陆母和家里几个嫂子安排的全是重活。 活计难干说,赚到的工分还少。 陆向荣接连又去了旁边冯明昊兄弟俩的屋头。 藏的东西一览无余,全被他收进了兜里。 就连冯玉燕也没躲过去,她藏的东西就没自家俩哥哥多了。 毕竟但凡有点儿私房钱,全被买了雪花膏和胭脂这些。 陆向荣转了一圈就走了。 暂时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毕竟容易起疑。 有了仓库钥匙和这账本,陆向荣就等于捏住了冯海生的小辫子。 直接美美回去补觉! 在冯家他一直开着透视眼,精力消耗得有些大。 沾枕头就睡着了。 结果还没睡个把时辰,他就听见自家院外一阵嘈杂! 尖锐的嗓门比杀鸡叫得还厉害。 “你们一家子杀千刀的,忘恩负义啊,背着我老婆子在家里吃香喝辣!” “陆国强,你爹要是活着,肯定拿扫帚抽你!” “就算分了家,我也是你老娘!赶紧拿肉来孝敬,我这身子骨都要遭不住了……” 李氏消停了没几天,实在按捺不住,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迈着自己那三寸金莲的小脚,又是踹门又是砸的。 这么大的动静,连周围两侧邻居都听见了。 陆国强和陆母起得早,才刚到厨房煮了一锅粥,就听见门外李氏的叫嚷。 陆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娘要闹到什么时候?这是看不得咱家好过啊。” 陆国强沉着一张黢黑的脸,坐在板凳上抽旱烟,“让她吵去吧,咱不管她就是了。” “反正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这些年我该尽的孝道都尽了。” 在外面叫骂不停的李氏,眼见着没人出来搭理自己,连紧闭的门都没摇晃半分。 她登时心里窜火,愤愤地咒骂道:“老娘就不信了,从古至今最重视孝道,我就不信你们还能饿死我不成!” 说着就直接抄起墙根的砖头,砰砰砸着门板子。 今天势必要从老大家割回去几十斤肉! 她昨天被那炖肉的香味儿馋了一宿,晚上都没睡好。 伟成饿的小脸都尖了,老大家凭啥心安理得的享福? 李氏一边这么想着,那皱纹横布的尖酸脸上,神色就越发算计,“好哇,一家子没人管老婆子我的死活是吧?我今天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说着就扔了砖头,从腰里拿出一截麻绳。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都吓坏了。 这这这,这咋还要闹出人命? 然而也正是这时,李氏身前紧闭的两扇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李氏眼前一亮,刚要扔了绳子从门缝挤进去,却扑面而来一股恶臭! 整个人身上都一凉。 从头到尾被浇成了落汤鸡! “啊啊啊!”李氏身上落满了烂叶泔水,周围空气都弥漫着恶臭酸味。 抬眼就看见一脸戾气的陆向荣,他一手拎着泔水桶,一手拿着瓢,“老东西,给脸不要!” “今天我就喂你喝个饱的。” 陆向荣周身戾气几乎都要化作实质。 昨天本来就没怎么睡,现在更被这老东西吵醒了。 他舀了一瓢早就不知发酵多少天的泔水,朝着老太太就泼。 “你个死狼崽子,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敢对你亲奶动手,你倒反天罡啊,要遭老天爷雷劈的嘞!” 李氏始料未及,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真敢动手,一边跑一边躲。 可陆向荣却好像能预判她的动作一般。 每瓢臭泔水都精准地泼到李氏身上。 急得她上蹿下跳活,像人头皮上的虱子。 听见动静的陆国强也从屋里出来了,“荣娃子,她毕竟是你奶。” 陆向荣正好也收了手,反正一桶水也喂出去了。 外头的乡亲议论纷纷,冯明顺和他老娘王秀兰也出来看热闹了。 王秀兰插着水桶粗腰,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一家子还真是狼心狗肺啊,才刚吃上肉,就把老娘抛在脑后了。” “啧啧啧,咱们大队咋有这忘恩负义的人家?可别把咱们整个大队的风气败坏了!” “将来影响了评先进,先找你们陆家说事!” 冯明顺也在旁边跟着附和。 陆向安忍不住火爆脾气,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理论。 却听陆向荣嗤笑出声,“管好你们自家的遭污事再说话吧,你都要当奶奶了咋还浑身戾气的?” “嘴这么脏,小心不给后辈积福报!” 王秀兰被气了个倒仰,脸红脖子粗地伸手指着他。“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娘不撕了你这张臭嘴!” 第57章 揽了新活 站在原地的陆向荣不闪不避,眼神冷冷的盯着这老婆娘,“正好让大家伙都看看,村长家是怎么在村里欺压百姓的。”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震得王秀兰当场急刹车,愣在了原地,“你、你说什么?” 她身为妇女主任,自然知道这话带来的后果。 要是传出去,他们一家子都得担责任。 保不齐还要背上作风问题蹲局子! 陆向荣好整以暇的抱臂站在家门口,“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道理你不懂?白活这几十年了。” “不过既然婶子这么心善,那就让我奶奶跟着你家吃喝吧,妇女主任也该多关照我奶奶这高龄老人啊。” “别的也不多要,我奶刚才也说了就要几十斤肉和粮食,您看什么时候给?” 几句话就把王秀兰架在了火上,翻来覆去地烤。 她眼神好似淬了毒一般射来,恨不得把嬉皮笑脸的陆向荣用眼神捅个窟窿! 真当他们冯家的粮食是大风刮来的? 呸!就算有富余的钱粮,她也不会接济村里这些穷鬼! 可还不等王秀兰说些什么,浑身泛着泔水馊臭味的李氏就满脸贪婪地挤了过来,“是哩是哩!荣娃子总算说了句人话。” “俺家吃饭的嘴多,我家就应该被多照顾些!村长媳妇,你可不能偏私啊,赶紧给我家拿点粮食吧,都要活不下去了。” 字里话间满是理直气壮。 王秀兰气得直哆嗦,那股子臭味儿传来直熏鼻子,她抬起衣袖满脸嫌弃地说道:“李婆子,你少耍不要脸,怎么就你家搞特殊?” “家家户户日子都难过,凭啥就给你家救济粮!你儿子孙子好手好脚的,工分不见挣多少,咋脸皮就这么厚?” 一通话阴阳怪气,半点面子也没留,说得李氏脸上无光。 皱纹交错的老脸上满是不悦,“当初你非要把闺女嫁给荣娃子,俺还帮着说了好话哩!” “没想到冯家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算老娘看走眼!” 几乎是李氏走到哪儿,人群就瞬间退散。 无他,这发了酵的泔水味,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李氏后槽牙咬的咯吱响,恨恨得剜了一眼陆向荣,紧着就跑回了二房家。 在村里土路上站着,还隐约能听到二婶李春红的叫骂。 这通闹剧算是告一段落,陆向荣懒得再站在外面给人当猴看,直接揽着老爹的肩膀进了屋里。 这时候,锅里的粥也熬好了。 家里养的鸡少,现在这几只小鸡仔和老母鸡还是从二婶家“拿”来的。 陆母干脆把鸡蛋搅散,又兑了些水和面团。 酸菜切碎放进去,摊成了饼子。 这样,家里人人都能吃上口喷香的鸡蛋。 “三弟,我看今天的农活任务不多,我跟大哥还有几亩地就翻完了。” “要不咱兄弟几个再上山瞅瞅?” 自从打了两圈猎物,去黑市换来大把钱票和生活物资后,陆向安就一直跃跃欲试。 在地头都抓心挠肝的,有些待不下去。 总觉得在地里埋头苦干,还不如上山转悠一圈! 陆向平年纪大,也沉稳。 他坐在桌前,跟大嫂一起喂着孩子。 虽没说话,可那双炙热的眼也时不时瞥瞟过来。 显然是也赞成老二的提议。 但陆向荣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深邃的眼底划过似冷意,“冯家不让咱们上山打猎了,否则就是侵占大家伙财产。” 啪! 他这话音一落,向来脾气暴躁的老二径直将大掌拍在了桌上。 碗筷都跟着震了三震,怒目圆睁地淬了一口,“娘的,这冯家还不让人活了!” “凭啥他那仨儿子个个都能上山打猎?上回的野猪,还不是他家惹回来的麻烦。” “要我说,冯明顺被野猪踩断了腿都是罪有应得!谁让他爹娘不积德。” 他越说越生气,就连话里都多了几分怨怼。 “老二!” 蓦地,一道压低的呵斥声传来。 陆向荣兄弟几个抬眼,就对上了自家老爹那张写满不悦的黑脸。 陆向安虽然不服气,可到底没在说些什么。 家里日子好不容易起来了,却又被冯家一巴掌拍回了泥里,这让他们怎么能甘心? 老大老二咬着牙,拳头也攥得死紧,谁也没吭声。 屋里气氛逐渐沉寂下来。 坐在桌前吃饭的几个侄子侄女也意识到家里不对劲,闷头吃饭,不敢多问。 陆向荣倏尔唇角一勾,“这有啥难的,咱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又不是只有东星大队这一座山头!大不了咱们就早起贪黑的走远些。” 陆国强嘬了口旱烟,“可远处的山头……咋说也离着家有十几里地。” “危险啊!” 陆母也连忙跟着说道:“荣娃子,咱家现在肉够吃了,而且几百块钱的积蓄放眼整个村里,谁家有?” “日子省一省熬一熬,等着今年庄稼收成下来,又都好过了。” 她那粗糙的手比树皮还要刺拉。 可握在陆向荣手上,却是无比的温暖,“爹娘放心吧,我今天先去探探路。” “要是能行,我就带上大哥二哥。” “左右村里的工分,咱们不挣也罢!反正也换不到啥新鲜粮食,都是仓里的积压货。” 十个工分才能换半斤糙米或者苞米面。 如果谁家工分不够,就只能换些麸子和黑面。 打猎,更适合陆家! 大嫂犹豫片刻,坚定的说道:“荣娃子你放手去干,嫂子支持你!” “家里的农活你不用担心,咱自家地头肯定没事。” “再不济,家里几个娃也能帮衬着。” 足够给陆家缓冲的时间,直到找到一座更适合打猎的山头。 陆向荣点了点头,随后三两口扒拉完碗里的饭,起身就到外面拿起了猎枪和短刀。 他费力可不是只为打猎。 再远处些地山头,一来二去要耽误多少时辰? 毕竟,自己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他的目的地,是北林场! 既然冯家搞针对,不让上山,生产队的任务也转给他家派最难干的。 一天下来也挣不到几个工分。 那就别怪他另谋出路了! 陆向荣漆黑眼底,隐约有冷光迸射。 第58章 跟主任谈判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依稀记得,这时候汛期才刚过几天,没多久农场那边山上的深河沟子就引去不少秃鹫。 全都是奔着河里的肥鱼和甲鱼去的! 那里头的鳖个个硕大,比成年男子两个巴掌合起来还要肥! 陆向荣唇角一勾,正好他跟农场那边的主任还有几分交情。 现在这年代,家家户户都口粮短缺。 光看山脚下被挖出的树皮和草根就知道。 基本能吃的野菜都被挖光了。 现在要是能凑上来一波河里的玩意,只有被人疯抢一空的份! 为了掩人耳目,陆家老大老二还是照常去田里干活。 对外面只说陆向荣身子不舒服,在家里躺着。 而大家伙却不知,陆向荣此刻早就腿脚麻利地赶去了北林场。 这倒也算是农场范围,只是嫌少有人来。 先前闹野猪群灾,这里粗壮的老树根都被拱起来不少。 而且关键是……这里的土壤已经松散,远没有抓地性。 万一来场沙尘暴或是暴雨,泥石流是必然的了。 陆向荣随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俯身捻起一把土。 阴凉里的土还带着两分湿气。 他们这地带有不少亩数都是肥沃的黑土,适合大搞种植。 陆向荣心里琢磨着,等将来家里一切都稳定了,就也搞个种植基地! 后世的政策一旦放宽,他们家就能乘风而起! 他一溜烟就下了北林场的山。 咚咚咚。 敲响的,也正是主任梁正国的家门。 不多时就听见里面响起一阵趿拉的脚步声。 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迎面撞上一张精神头十足的脸,“荣娃子,大清早的,你咋来了?” 正是梁正国。 满脸络腮胡都没来得及刮,看见陆向荣时,梁正国满脸笑意。 转身就把他迎进了屋里。 陆向荣也不扭捏,坐到屋里就放下了家伙,抬眼嬉皮笑脸地说道:“主任最近为琐事操劳,却还精神百倍,真是吾辈楷模啊。” 梁正国爽朗地大笑几声,给他倒来一杯水,“少在这里耍贫嘴,说吧,来找我啥事?” 粗黑的眉毛一挑,就坐到了陆向荣对面。 陆向荣一路赶过来,还真是有些口渴,咕嘟两口就把搪瓷缸里的水一饮而尽。 “我想着问问主任,北林场这边的乡亲还想吃肉不?” 低哑的嗓音比外面刚散去的薄雾还要凛上几分。 听了这话,梁正国不由得抬手摸上了自己的络腮胡,厚嘴唇也跟着抿了抿,“想啊,咋不想。” “乡亲们做梦都想着这有口油腥。” “上回你打的那几头野猪,乡亲们都是勒紧了裤腰带吃,唉,这年头不容易啊。” 黑白掺杂的发丝向后拢着,两鬓都略微有些发白。 陆向荣前世就知道,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否则自己也不会在这档口来北林场。 他的每一句话都正中陆向荣下怀,随后开口说道:“不瞒您说,我上回在山上。看咱这边有几条深河沟子。” “正值汛期,里头的好货肯定不少。” “您要是乐意,我愿意给大家伙出把力!” 说完这话的瞬间,梁正国眯眼看了过来。 炯炯有神的老眼泛起精光,“你可知道那条河沟子水流有多急?老话说,每年到山神都要招几个女婿!” 陆向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俊朗的脸上满是恣意,“这年头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哪顾得上这么多。” “再说了,只要有您的允许,我肯定不叫大家伙失望。” 话落,森白整齐的牙齿露出。 他就是有这自信! 梁正国坐在桌前,沉思片刻,“你要是能给大家伙打上货来,我这主任就做主,给你按斤折算工分也行,给肉换钱也行!” 陆向荣当即就站了起来,那叫一个利索,“好嘞,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那我今天先上山看看情况,回头要是能行,我就带着兄弟来!” 北林场这片地方古树参天,而且密密麻麻的都是老树。 远远望去,苍翠茂盛的一片,看着就知是深山。 陆向荣步子迈得又大又稳,转眼就到了山脚。 上次已经来过,现在倒有几分熟悉感。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水气,混杂着青泥香。 前方,就是孤峰突起的山势。 而他要去的那片深河沟子,就在山脊下头。 显然,梁正国之前也是打过那条河沟子主意的。 只是水流太过湍急,且周围到处是嶙峋尖锐的石角,地势极险。 没人能从里面钓上东西来。 村民更是不敢撒网子,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拽到河里,一命呜呼。 陆向荣深呼吸了口气,掂了掂肩上的背篓,“上山!” 今天他先试试水。 要是能成,明天就带着大哥二哥和陈壮他们都过来! 冯海生以为这样能就能堵死他家的生路了? 呵,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陆向荣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了山。 周遭云雾缭绕,而且漫是幽静,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鸟叫。 陆向荣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小心避开了大型野兽出没的地方。 但凡有动物蹄印和气味出现的地方,他都绕开了。 没过半个时辰,他就到了山脊下。 站直身子喘了口气。 哗啦—— “嘶,这水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急啊。” 耳畔全是河流拍打两侧崖壁的声音,哗哗流过的水更是湍急汹涌。 说是急流骤注都不为过! 水流驶过间,带起浓白的水雾。 高高溅起的水珠洒在腿上,冰凉刺骨。 陆向荣不由得打了个摆子,他一眼就瞧见了水底下窝着的那些个大鳖! 无一不是在石头后面,待得稳当。 而且还有不少虾子肥鱼。 这要是能打上来一网子,肯定发呀! 但凭他一个人,在这片湍急的领域肯定不成。 陆向荣抿了抿唇,抓起肩上的背篓就往西边跑,“有办法了!” 边跑边从林里揪下来几根荡着的藤条。 扒皮抽丝,只留下最外面那一层坚韧的绿褐色藤皮。 修长的手指快速翻飞,带着藤皮就编成了一张结实网子! 如法炮制,他又编了几个硕大的竹篓子。 只要说能装下二十斤鱼的那种。 时间充裕,他多做了几个。 空气中,逐渐弥漫出腥味儿…… 陆向荣眸光微闪。 第59章 以饵钓鳖,发了! 陆向荣麻利地从背篓底部拿出来一块鹿肉。 以鹿肉做饵,还不把这群王八鲫鱼都香死? 他刚才可瞧得清楚,这底下还有大肥鲶鱼呢! 这可都是杂食性动物,在水里的嗅觉和警惕不比林里食肉动物差。 一旦有血腥肉味在水底散开,就都会密密麻麻地挤过来。 到时候正好全都钻入他的竹篓子,只进不出! 陆向荣特意把竹篓子编得比以往更结实,笼眼紧锁还拴了一截子麻绳。 一并被倒放下去的还有几个黄螺笼。 “这里水流平缓,而且泥沙地更加低洼,有不少大肥螺。” 这年头,不少人吃了都闹肚子,就算有螺抓回去也是喂鸡。 前世他在冯家年头久了,啥好菜也跟着能吃上几口剩的。 后来发展好了,到了城里饭店还专门有人点什么辣炒田螺。 一盘就要卖十来块钱。 而且这地方全是黄螺,肉质清脆鲜美。 好歹是河里的东西,富含的营养跟肉类也不一样。 陆向荣俊朗的脸上噙着笑意。 现在天色还早,他有的是时间等! 而且跟书记说的是,他今天只是看看情况。 所以今天无论抓到多少,都可以带回家。 陆向荣嘴里哼着轻快的调子,转身就抽刀砍了一根竹子。 竖着劈下来,一分为二,却没直接劈断。 随后又咔咔几下,削成尖锐的竹箭。 简易的扎鱼叉子就做好了。 刚才放置陷阱的时候,陆向荣清晰瞧见远处那片平滩河流里有几条鱼。 是专门吃杂食的大鲶鱼。 在他的透视眼下,暴露无遗。 “好家伙,看着每条都有十来斤了。”陆向荣不由得感叹出声,幽黑的眼里都闪着亮光。 但那里都是泥泞,更有几处形成了吞物的沼泽。 褐色的泥沼极具吸力,无论什么东西踏上去,只要有重量就会被吞没。 且,越挣扎陷地就越深。 所以周遭并无人踏足的痕迹,就算有人上山看到里面有鱼,也不会轻易靠近。 为了一口鱼肉丢命,这买卖相当不划算。 而且鲶鱼这东西生在泥沼里,寻常人根本看不清个头, 只能隐约看见浮动的沼面下有东西蛄蛹。 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充满恐惧,更是远离这处了。 这可便宜了陆向荣。 他直接把灰色麻布裤子挽到膝盖上头,穿着的汗衫也一把脱下,扔盖在旁边石头块。 精壮的肌肉露在阳光下,古铜色的皮肤处处彰显力量感。 扬起鱼叉的瞬间,那拉满的肌肉线条分外流畅。 抬脚踏进冰凉的泥里,那股吸力立刻朝着四面八方涌来。 好似要将他连拖带拽地吞噬。 陆向荣不慌不忙,压低身子重心。 浑身放松,不与这股吸力抗争。 果然下陷的速度减慢了很多。 他一双狭长黝黑的眼睛闪着奇异光亮,手里紧紧握着自制鱼叉,快准狠地直接扎向脚前三寸! 凌厉的破空声炸时响起,而他更是察觉到,鱼叉尖端刺进了带有韧性的鱼肉。 臂膀肌肉绷紧,一个用力就将在泥底下疯狂挣扎的鲶鱼带了出来! 疯狂甩动的鱼尾巴将泥泞溅在陆向荣侧脸。 混杂着腥味的泥瞬间干巴,陆向荣一把就将其抹去,“果然够肥,能炖一锅汤了!” 这鲶鱼虽然脏,可肉质却胜在肥美,刺儿少。 把鱼扔进背篓,陆向荣接连又刺了几条上来。 张弛有力的动作不知疲倦似的,高高抬起的臂膀握着竹鱼叉,势如破竹! 每一叉都不落空。 或大或小的鲶鱼全都被甩上了岸头。 眼瞧着天色渐晚,陆向荣也不再耽搁,直接把这百来斤的鲶鱼全都捡起扔进了背篓里,剩下几条实在放不下了。 陆向荣喘了口粗气,嘴角微微上扬,“这回真是收获不小。” “山头这么多,总不会饿死有本事的人!” 在山上抓不到猎物,一家子没了口粮来源,就只能埋头在田里干活。 紧巴巴地靠着那点子工分过日子。 一家子根本不够吃,更别提他家都是半大小伙子。 每顿饭都吃不饱,饿着肚子怎么干活? 如此一来,赚的工分就越来越少,彻底陷入死循环。 呵,冯家想以此削弱陆家的势力?简直是妄想天开。 他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陆向荣面上划过一道讥诮。 手起刀落就砍断了几根粗藤条,拔出外面最具韧性的一层褐绿色表皮。 手里还沾染着黑泥和藤条的绿色汁液,这种藤条怎么扯也扯不断,用来当绳子最合适不过。 随后不再耽搁,直接被他拿着穿过鲶鱼嘴和鳃。 眼瞧着天色就暗了,他不能再耽搁,保不齐这山里有啥大型猎物出没。 到时候就危险了。 而且陆向荣还琢磨着从小道回村,带上昨天打的梅花鹿和狼皮狼肉,再去趟黑市! 处理完这些个鲶鱼,陆向荣直接快步到了河上游。 翻腾涓涌的水底下都是各大肥厚的鳖! 在深层岩石底下趴的那叫一个稳当。 这道河很深,少说有个几十米了。 而他刚才放的抓鱼篓子,能至少下潜到二十米。 陆向荣抓起旁边垂着的绳子,一鼓作气地往上拽! “我次,咋这么沉?” 篓子里的重量,远超出他想象! 就算有湍急水流的阻挡,也不应该这么沉啊。 陆向荣霎时咬紧了牙关,深邃的眸中聚起亮光,麻绳瞬间在手腕上缠了几圈! 腰腹发力,力道顺着臂膀穿到手臂,陆向荣逐渐向后退去。 周遭溅起的冰凉浪花打在他身上,陆向荣顾不得打摆子,脚后跟的土都聚成了小堆。 很快,篓子就被拉了上来。 陆向荣迫不及待地上前查看,只见里头至少捉上来三只。 黑绿色的甲鱼壳扁平,肉质的吻突尖长。 “这么大个的鳖,少说有个几年龄了!” 陆向荣一张俊脸上,逐渐弥漫出喜意。 二话不说就把周围下的几个篓子全都拉了上来。 上货! 这些个大肥厚的鳖,无一不是被鹿肉吸引来的。 只能说,陆向荣下对了饵。 这玩意儿常年栖息在江河和山间溪流中,食性特别杂。 第60章 天塌下来有兄弟 而且关键有很强的耐饥饿能力,能产能生。 陆向荣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这回可算是发了。” 彻底弄完这些,天色也暗了下来,太阳都落山了。 被风吹动的茂密树林,止不住地摇曳枝叶。 乍看上去,跟张牙舞爪的鬼怪一般。 白天,枝繁叶茂的林子把这片山头挡得遮天蔽日。 即便日头再大,温度也比山下低不少。 到了晚上,倒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陆向荣心里畅快无比,拖着满背篓的鲶鱼,拎上竹篓就往山下走。 他打下来的这些东西也没打算瞒着梁正国。 只有行动和战况才能说明实力!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屋里喝着稀粥的梁正国连忙出来开门。 吱呀一声。 他直接对上了陆向荣那双黑亮的眼。 下一秒,看见那沉甸甸的鱼时,梁正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这、这都是你抓的?” 陆向荣嘿嘿一乐,“嗯,今天就是试试水,看看情况。” “总体来看还行,明天我就带着兄弟过来。” “按照咱们说好的,抓上来的东西,我们和北林场五五分!” 说完就听哐当一声。 陆向荣把满背篓的甲鱼就扔到了地上,黑眸里满是随意,“感谢书记给我家这吃饭的机会。” “明天肯定好好表现,绝对不让您失望。” 光是这只背篓里的甲鱼,就有二三十斤。 梁正国甚至能听见自家婆娘在屋里咽口水的声音。 他再抬眼,却见陆向荣勾着唇角。 梁正国顿时无奈地笑了声,“你这娃,有本事又会办事。” “也不知道你们村长是咋想的。” 即便陆向荣不说,梁正国这个人精也能猜到几分。 这年头,谁家有点事都瞒不住。 冯家闺女跟陆向荣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听说了不少。 陆向荣摆了摆手,“您就别夸我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兄弟来。”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北林场。 北林场和农场,同属一片地方管辖。 梁正国是这边的书记,也是负责人。 两个地方只不过隔了一条道。 快步回村的陆向荣,得回去借个牛车。 更何况那天打来的梅花鹿和狼,还在山脚下藏着。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他专门擦黑抄的小道。 “爹娘,我回来了!” 趁没人注意,他直接闪进了自家门。 灰头土脸,浑身沾着腥泥的模样,让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诶哟你这皮娃子,上哪儿野去了?一天也没见个人影!” “赶紧擦擦,这是摔到泥沟里去了啊?” 陆母连忙从炕头下来,放下手里的缝纫活递上条毛巾。 大嫂也赶紧从缸里舀来一瓢水。 陆向荣嘿嘿乐着,“没事,我去北林场那边抓鱼去了。” “明天我跟大哥二哥一块儿!” 陆向安看着满地的鳖,和活蹦乱跳的鲶鱼,惊得合不拢嘴,“你小子是真能折腾啊,以前咋没看出你有这本事?” 陆向平靠在门框前,笑得满脸自豪,“咱三弟现在可出息了。” “冯家不让咱们上山又如何?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三弟现在跟梁书记拢着关系,咱们去那边山头,照样能吃饱喝足!” 兄弟三人对视一笑,当即就商量好了明天一块儿去。 随后还是老规矩。 陆向荣拿了个扁担,把这些鱼全都挑了起来,“二哥,咱们走。” 陆向安眉头一挑,当即从墙角拿出两件破蓑衣,“白天我瞧着都是厚灰云,你没回来的时候,老天爷还打了两声闷雷。” 随后两人直接朝着外头走去。 大嫂二嫂紧跟着送出来,目光担忧地看着兄弟两人越走越远。 陆母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活着不容易啊,黑市那地方可不是寻常老百姓都能去的。” “要不是趁着天色太黑,这兄弟俩不定被村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二嫂笑了声,上前拿起一块布料做衣裳,“娘放心吧,荣娃子跟向安肯定没事!” 陆国强坐在炕头,敲了敲烟杆子,“冯家也是欺人太甚……” 屋里的人不由得都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村口。 陆向安大步流星地走,却猛然看见旁边的陆向荣拐了一个弯,惊讶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荣娃子,你干啥去!” 陆向荣不等他说完,就把他拽着也一并过去了,“我昨天跟陈壮不止打了鱼肉,还有梅花鹿和狼。” “不方便拿回去,就全都放在这了。” “嘶……”听了这话,陆向安由衷地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前面撅屁股拨开灌木找肉的陆向荣,他上去就是一脚。 “握草,二哥你干啥!” 陆向荣捂着吃痛的大腿根儿,扭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谁知陆向安却动了气,一把子拽着他衣领子,就将陆向荣摁在了树干上,“你他娘知不知道打狼有多危险!” “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爹娘怎么活!” “再怎么着,这个家里还有我跟大哥,轮不着你小子出来卖命!” 陆向安眼里红血丝遍布,龇目欲裂的低吼道。 那双与陆向荣相像的黑色眼眸里,满是浓重的担忧与后怕。 还有深沉自责。 他恨自己没本事,居然让一向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的三弟去山上冒险。 陆向荣一怔,薄唇抿紧,“二哥,咱们兄弟三个齐心协力,将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我也不能拖后腿啊,而且我不是带着猎枪的吗,你放心。” 或许是那双眸子太过幽亮,陆向安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没好气的又补了一脚,“以后再上山,必须叫上我跟大哥!” 陆向荣连连点头,笑道:“好嘞!” 陆向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瞧你那欠揍样儿。” 兄弟俩很快就找到了梅花鹿和狼肉。 从陈壮家借来的牛车,刚好停在山脚下。 这时候夜已深,村里根本没人出来走动。 兄弟俩手脚麻利地赶着车就出了村。 加上今天他打的鱼,猎物少说有个五六百斤! 目的明确,直奔黑市! 每样猎物,陆向荣都至少给自家留了几十斤。 尤其是甲鱼,这玩意大补! 第61章 最近不太平 两兄弟已经不是头一次来了,轻车熟路就到了周强那边。 他们才刚踏进门,就一眼看见了坐在长木桌前的周强。 他嘴里叼着烟,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哟,可有日子没看见你们兄弟了啊,最近在哪发财呢?” 陆向荣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别提了,我们被限制狩猎,只能去远处的山头。” 简单一笔带过,同时也报给周强现在打猎困难消息。 虽然政策不管,却架不住冯海生那老东西使绊子。 周强精明的抬眼看来,“哦?看你们兄弟这样子,是又抓到好货了。” 随后径直起身,手里的烟分给陆向安,却见他摆着手没接。 陆向安笑道:“强哥抬举了,乡下汉子哪会抽烟,我还是抽那老草烟更适应。” 话音刚落,身侧就砰的一声, 正是已经把货卸下来的陆向荣,沉甸甸的猎物积压在地上,几乎要堆成小山。 周强以及他后面的兄弟都傻眼了,眼中满是浓重的错愕:“这、这几条灰色皮子是狼皮?!” 陆向荣抬眼看过来,“货真价实的灰狼皮,这几头梅花鹿还有甲鱼都正是肥的时候。” “强哥看着给个价?” 这话口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嗓音低沉缓慢,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周强爽朗大笑几声,抬手就拍在了陆向荣肩膀上,满眼都是赞赏,“没看错你小子,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这几条灰狼皮能做个不错的皮草袄子了,有钱人都稀罕。” “狼肉和鹿肉我给你按一块二算,皮子和鹿茸单算。” 他一边说着,后面那大汉就递来个算盘。 粗黑的手指利索扒拉着算盘珠。 按照规矩,顺势走上来几个人,将所有猎物都上秤。 光是这几只鹿和鳖,就已经远超六百斤。 陆向荣眉眼淡淡的看过去,他不用看秤。 自己和二哥抬着货物过来就心里有数了。 猎户的手就是准称,绝对不会缺斤少两。 更何况这些猎物多少斤,他能没数? 周强也是难得收这么好的货,心情大好,轻撩着眼皮从兜里掏出一沓子大团结。 被压得紧实,还用纸条捆着。 看上去倒像是从银行刚取出来的。 “这些鹿肉和狼肉一共是六百四十二斤,我给你算六百五十斤。” “王八我按三块一只收,你这是十二只。” “鹿茸和狼皮,我统一给你二百八。” “最后一共是一千零九十六块钱。” 周强办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而他手里的现金不够,更是直接让人从旁边拿来个皮箱子。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全是成摞大团结。 陆向安跟着自家三弟可算开了眼了,他不由得忙咽口水。 现在全家光靠陆向荣打的猎物,就够起新房,好几代人花的了。 沉甸甸的钱落到手中,陆向荣数都不数,直接塞进布包。 周强挑眉看着他,“怎么,不数数?” “咱们可是钱货两清的交易,出了这个门,再有岔子可别找我。” 陆向荣带来的布包放不下这么多钱,干脆拽过二哥。 两人分了分,才勉强塞下。 听到这话,陆向荣不紧不慢的抬眼,“强哥办事,我放心。” 周强那望不到底的眼睛闪过笑意,“放眼这周遭猎户,能固定给我供个成百上千斤的猎物,也只有你小子了。” “看在咱们合作愉快的份上,我提醒你们兄弟一句,最近世道不太平,上山要小心。” “要是条件允许,就把这些钱都换成粮食囤着。” 闻言,陆向荣狭长的眼睛眯起,心底划过思量。 陆向安却是拧眉道:“前些年粮食减产,好不容易熬过了灾荒,这几年不知道又闹什么。” 对于他的发问,周强没再开口。 而是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陆向荣身上。 他隐约有种感觉,这小子并非池中之物。 现在这年头虽然有猎户,但能轻而易举猎到狼和熊的,少之又少。 周强手里把玩着个玉质手把件,上面还有雕刻的细纹。 看上去做工细腻温润,在煤油灯光的折射下,当真华彩琉润。 陆向荣一时多看了两眼。 却被旁边二哥拽了拽袖子,“荣娃子,还愣着干啥?咱赶紧回去了。” “我瞧着这天气,是要有场大暴雨了。” 毕竟两人来的时候,就偶尔能听见几声远处打响的闷雷。 只是还没到他们这边。 陆向荣嗯了一声,陆向安就先去赶牛车调头了。 见他站在原地没走,周强不由得抬眼戏谑道:“怎么,你小子还有事儿?” 陆向荣眯了眯眼,“你手里这玉麒麟的把件是假的。” 轰! 一句话直接犹如平地惊雷,在昏暗的屋中炸开。 就连站在周强后的那几个彪形大汉,脸上都爬了几分惶恐。 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直接上前两步,“你嘴里放什么屁呢?这可是强哥花大价钱买来的好货!” “乡下汉子哪有这识宝的眼力,多半是瞎说的吧。” “喂,我说你可别给脸……” 里头几人议论纷纷,看陆向荣的视线充满了敌意和鄙夷。 突然,他们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只见周强阴翳的目光抬起,一言不发,就只做在位置上冷冷的凝视。 扑面而来的阴狠压迫感,让后面众人不敢吭声。 空气都瞬间寂静下来。 而陆向荣却无所畏惧,不躲不避的幽黑目光直直迎上去。 两人对视间,周强叱笑一声。 可笑着笑着,好似突然变了意味,脸色逐渐蔓延几分阴冷,“你小子以为跟我有几回交易,就能大放厥词的撒野了?” “老子能把你的货照单全收,也能让你连根毛都卖不出去!” 周强脸上带着几分冰冷。 显然对陆向荣开口指出假货很是不悦,被拂了面子。 陆向荣黑沉的眸子却让人看不透,半垂下的眼睑透出凌睿,“你要是不信,大可把这玉把件杂碎,看里面是不是染的颜色?” “如果是真品,它里面就不会有那不自然的开裂纹路。” “况且连里面的染料都晕色不均,看似透亮成绿,实则都是科技罢了。” 第62章 被做局了 这几句话一出,还真让屋里人愣住了。 不是,乡下泥腿子还懂得怎么看玉? 说的话更让他们听不懂,什么科技,什么开裂? 周强冷哼一声,“你说砸就砸?知道这东西花了我多少钱吗。” “如果砸开是真的,老子可就亏大了,你小子又该拿什么来偿?” 话落,周强阴郁的眼神逐渐眯起,鹰沟鼻两侧勾起的表情愈发森然。 视线好似毒蛇一般,泛冷地盯过来。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耸肩,“你想要什么都行,但如果我帮你断定这东西假货,又该怎么说?” 他不做亏本的买卖。 周强必须得给他拿出些好玩意! 周强闻言,目光渐深,“好!如果这东西真是假的,这箱东西老子就赏给你。” “但若是你存心想找茬,就别怪老子让你横着出黑市!” 言下之意,便是陆向荣的两条腿。 同时被人搬出来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方正木箱。 咔嚓落锁。 里面放着的是一把80式手枪,还有好几枚土炮溜子! 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刺鼻的硫磺火药味。 空气更是寂静的诡异。 昏暗的环境中,唯有两侧煤油灯闪动黄光,忽明忽灭。 陆向荣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行。” 他飞快地扫了眼后方,陆向安差不多已经把牛车牵到了巷口。 速战速决,他不能让家里人担心。 沉寂两秒,只见周强起身,粗黑的手指最后摩挲几下玉麒麟,突然面色一狠。 啪—— 透亮贵重的玉麒麟就这么被摔在了冷硬水泥地上。 噼里啪啦地溅开玉石碎屑。 巨大的清脆响声在这一片空地回荡。 而后面众人都是一阵肉疼肝颤,谁不知道这玉麒麟是周强最近淘到的新宝贝? 爱不释手,走到哪都要拿着。 可偏偏陆向荣这不长眼的说是假的。 这可算是触到周强的霉头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只见地上不知何时炸开了好似颜料般的绿色液体。 把那一片灰黑水泥地都染成了深绿。 陆向荣懒懒地抬高双臂,交叠在脑后,“看来强哥是常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啊。” 轻飘飘的一句更让周强咬牙切齿。 现在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玉是作假! 连仿制货都算不上。 周强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奶奶的,被做局了!” “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骗我。” 说完他就一脸肉疼,光是这玉麒麟就花了他几百块! 买的时候那些人说是明清时候留下来的羊脂白玉。 谁曾想,连玻璃都不如! 陆向荣勾唇,抬手就抱起了箱子,“那这里边的手枪和炮溜子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强哥。” 漆黑冷峻的眉眼泛出笑意。 没想到来一趟黑市还有这收获,无痛补充弹药! 家里老爹剩下的子弹不多,他正愁怎么上山打猎呢,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随后抬脚刚要走。 捡着几枚碎玉片起身的周强却满脸阴鸷,冷不丁开口喝道,“站住!” 狠辣的话音一落,瞬间冲上来几个汉子就挡住陆向荣的去路。 看着眼前结实的人墙,陆向荣眼中泛出幽幽冷光,“看来强哥这是要说话不算话了。” 他要是想走,没人能拦得住! 逐渐捏紧的拳头隐约响出骨骼声,压低的剑眉更是冷厉。 周强一把就拽上了他胳膊,“你再来给我看看这些货。” 随后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到了里间。 同时也吩咐下去,请陆向安进来喝两口热茶,稍等片刻。 至于陆向荣,则是已经到了里面。 他眼前就是两个木箱子,镂空雕刻,很是精致古朴。 抬起粗粝的指腹抚摸上箱子边缘,“箱子倒是好东西。” 周强脸上,颧骨周遭褶皱都随着更深几分,“这还用你说?给我看看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 说完就咣当一声卸了锁头。 箱子里面堆满的,无一不是老物件。 花瓶字画老古董,玉石首饰大金银。 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 陆向荣目光闪了闪,这都是周强近年来通过各种渠道收的货。 但他却并没急着看,而是懒散地站在原地,眉峰微挑,“强哥这时候信我说的话了?” 周强没好气地扫来一眼,“你小子少在这里跟我扮猪吃老虎,上回你拿走的那两个纸箱子,恐怕里头有好货吧?” 闻言,陆向荣薄唇上扬弧度大了些,抬手抓起个瓷蓝花瓶。 放在手里随意抛玩着。 漫不经心的大动作,看得周强是一阵心惊肉跳。 双手止不住地向旁边去接,生怕真货也被陆向荣给玩儿坏了。 “你小子真是要把我老命吊起来了,诶哟喂,轻着点。” “这花瓶可是我淘了好几回才碰上的……” 周强肺管子都在跟着抽抽。 他没什么别的癖好,平时就好这口儿! 陆向荣笑着瞥了他一眼,随手就把花瓶扔进了旁边破旧篓子里,“仿造的,估计新出窑也就一两年。” “这金镯子里头是铁,充其量这外面一层是真金。” “这字画是赝品,真迹怕是都不在国内。” …… 陆向荣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两箱子里的东西全看完了。 话音每落一句,就有新的东西被他从箱子里扔出来。 噼里啪啦地扔了一地。 看着花瓶碎屑和被铁钳剪断的金镯子,周强眼里泛着寒光。 精悍身上隆起块块肌肉,粗糙脸庞更是方正。 他一掌就拍上了桌面,“好,好啊!” “居然敢拿一箱子假货糊弄我!” 他阴沉的脸上乌云密布,比外面天气还要更森冷几分。 陆向荣不紧不慢地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土,“可能就是拿准了你不识货,这里面的水很深,下次再去可以带上我。” 黑亮眼底闪烁着幽光。 周强闻声看过来,脸上表情都扭曲了一瞬,“好,这哑巴亏我就先咽下。” “三天之后你过来找我。” 陆向荣应了一声,转身就去跟二哥汇合。 兄弟俩才刚到外面,就刮起了狂风。 陆向安把蓑衣拿出来,“咱得快点回村了,保不齐路上还得下雨。” 陆向荣点了点头,揣紧了怀里这些钱。 第63章 极端暴雨天 兄弟俩不敢耽搁,赶着老黄牛就往东星村的方向走。 “白天还不觉得有啥哩,结果天还没擦黑,天边头上就盖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 陆向安被周遭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更是拢紧了衣裳。 天阴沉沉的,周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老黄牛的尾巴也不安地甩着。 冷风呼啸,席卷枝头停脚鸟儿都无处安身。 轰隆! 霎时间,雷电蜂拥而至。 紧接着就是大雨倾盆而下,无数的雨点滴答在黄土路上。 骤然落下的雨,把兄弟俩浇了个劈头盖脸。 陆向荣臂膀肌肉暴起,勒紧了老黄牛的缰绳,“二哥,牛蹄子打滑,咱下去推车吧!” “行!” 左右在牛板车上坐得也不稳当,兄弟俩干脆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风雨交加中,狂风将乡路两侧树木吹得摇曳,张牙舞爪好似鬼怪一般。 瓢泼大雨穿插着闪电。 村子里除了风雨和雷电的声音,剩下的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大雨倾盆,天气实在是恶劣至极。 而此刻的陆家。 大嫂陈霞在屋里跟陆母正一块缝着衣裳,听着外面淅沥的暴雨声,不由地叹气:“幸好咱们回来的早,不然可要被拦在地头了。” 这可苦了家里几个年纪小的娃,只能眼巴巴地在窗台前看雨。 陆虎子瞪着圆溜大眼看过来,“娘,俺想出去玩儿。” 二嫂没好气地揪着他耳朵:“这么大的雨,你出去是想和泥嘞!” 惹得屋里大家伙失笑。 陆国强坐在炕头,抽着烟锅袋子。 坐不住的陆向平上前,“也不知道荣娃子他们怎么样了。” 他才刚把门打开了一个缝,窄小的门口就像是涌入了千军万马。 唰的一声,密集冰冷的雨针便被风吹来。 陆向平连连感慨风来得急。 陆母放下纳了一半的鞋底。 今天这针线活,做得格外慢。 她揉了揉眼,担忧地看向窗外,“唉,这是老天爷在哭呢!” “也不知道荣娃子什么时候回来。” 大雨封山,说不定路泥泞难走。 这时候,孙儿们聚在她的身边。 陆母重重地叹了一声,再担心也是无用功。 随后从身后的柜厨里,拿出来一块桃酥。 仔细地掰成好几块,分给几个年纪小的娃。 一边给孙儿掰了两块桃酥,一边在心里默 屋里大家伙儿都是一时沉默。 陆向平忍不住了,直接拿起刚被媳妇儿缝补好的蓑衣,“不成,这么大的雨,我得去迎迎他们!” 正当他刚出门之际,远处就迎面走来两道熟悉的身影。 隔着厚重的雨幕,甚至还能听见几声老黄牛的哞哞声。 陆向荣笑道:“大哥!” 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哑意,但却响亮干脆。 屋里人也都听见了,陆国强和陆母对视一眼,不由得长舒出口气。 等两人进了门,飞快地脱掉蓑衣。 但即便如此,他们衣裳也早就被淋湿了。 陆母连忙从衣柜里拿了几件新的,“赶紧换上,可别伤风感冒了。” “万一生病,那可难受着哩!” 陆向荣咧嘴笑着,抬手就脱下湿透的汗衫。 精壮的肌肉露在空气中,带起阵阵凉意。 大嫂二嫂都红着脸扭过头去。 陆向平没好气地拍来一巴掌,“你个臭小子,也不知道上别的地方换去。” 但虽然这么说,可眼里还满是欣慰。 瞧他三弟这一身腱子肉,将来出去起码不怕被欺负! 陆向荣笑着应声。 “小叔,腻害!” 陆向荣才刚套头穿进了衣裳,大腿就好像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抱住了。 低头看去,正是古灵精怪的小侄子。 随后直接抬手捏上了虎子的脸蛋,“就你这鬼灵精知道讨糖吃。” “去跟哥哥姐姐们分了,一起吃吧。” 听着侄子侄女唤的一声声小叔,他心里欢喜。 直接从布包里掏出了从供销社买来的金鸡饼干,还有大白兔奶糖。 这些都是小孩爱吃的玩意。 桃酥和鸡蛋糕也买了不少,他还专门买了一枚发夹。 给大侄女陆清的。 “小叔最好了!”虎子牙都没长齐,却知道讨好陆向荣。 陆母笑着骂道:“贪嘴的小讨债鬼,饼干省着点吃!” 随后嗔瞪来一眼,“老三花钱可要精简着些,咱家有钱也顾不上这么花。” 另一边,侄子侄女手里拿着奶糖,笑着凑成一堆,正吃得高兴。 陆向荣看着就满足。 蓦地,他伸手从兜里掏出来那几百块钱,和陆向安的凑成一堆,“娘,这是我跟二哥今天赚的。” “一千多块钱,我寻思着等雨停了,过些天咱家盖个新房。” 嘶! 全屋寂静。 “一、一千多块钱?!” “乖乖嘞,俺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呀。” 大嫂惊得合不拢嘴,满脸震撼。 就连陆国强抽烟锅袋子的动作都跟着怔住,“这、这是哪来的钱?” 陆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道农民,从来没啥投机取巧的心思。 现在看着这满桌子堆不下的钱,一个个心里跳如雷鼓,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陆向荣拧了把衣裳上的水,“之前上山打的猎物还有剩,就拿着一起去卖了,而且我在北林场那边的山上还打到了甲鱼。” “我打算明天带着大哥二哥跟我一块去北林场,那边儿的水流湍急,我一个人不成。” 他把打到狼的事一笔带过,没和家里提。 随后,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两大块鹿茸,“爹,这块鹿茸给您泡酒喝,剩下一块晒干在家里留着。” 鹿茸是难得的中药材,十分稀罕值钱,留着能以备不时之需。 陆国强乐得合不拢嘴,黢黑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没白疼你小子。” 本来这些钱还是要按照老规矩,三兄弟平分。 可老大老二说什么也不肯要。 陆向平拧着粗黑的眉头说道:“这次打猎我跟老二没出力,全靠荣娃子自己,这钱你自己留着,将来去银行弄个存单。” “你都多大了,还没娶媳妇呢,也得为将来打算。” “是啊,老三你就别推脱了。” “我们跟你大哥手里都有钱,咱家日子比以前不知道好过了多少。” 第64章 大队部广播 大嫂二嫂,再加上陆母全都这么说。 陆向荣无奈地抽出五十块钱,“一家子这么客气干啥?既然你们不肯要,那就等明天再说。” “这些拿着总成吧?就当我这做小叔的,给嫂子和侄子侄女的心意。” 最后,大家伙推脱不过陆向荣,只好收下了。 陆母也笑得欣慰。 随后陆向荣直接把打到吃不完的猎物放进了地窖。 又在厨房点燃松枝,把不少鹿肉都熏成了肉干。 剩下十几斤新鲜的够吃些日子,毕竟现在天热也存不住。 陆母心疼陆向荣,她纳完鞋底就拿来几尺蓝色布料,是她新缝制好的衣裳,就等着陆向荣回来试呢。 “荣娃子,快试试。” 陆向荣剑眉一挑,柔软的衣裳上身,更衬得身姿颀长挺拔。 “嗯不错,挺合身的,你就先穿吧。”陆母欣慰地说道。 “妈你怎么这么偏心,老三的衣服都是补丁最少的,你怎么还给他缝新衣服啊。”陆向安撇着嘴,发牢骚似的冲着陆母说道。 听了这话,陆向平也不禁开着玩笑说道:“老三命好,自从不追着冯家闺女跑了,跟开了窍似的。” 陆向荣咧嘴笑着看过来,“哪像我大哥二哥啊,娶得这么好的媳妇,又漂亮又能干,老婆孩子热炕头。” “人生都圆满了,将来我也得娶个好媳妇。” 陆向荣顺势夸了夸他的嫂子们。 借着这会,家里人都忙着做饭收拾屋子。 就连两个嫂子都在教娃写字。 陆向荣目光微沉,“大哥,二哥,我有事跟你们说。” 兄弟三人抬眼对视的瞬间,便直接到了旁边小隔屋。 陆向平年纪大,最是沉稳,“咋了,怎么这么严肃。” 陆向荣心中泛起活络的盘算,锋锐眉眼透出冷光,“咱家现在起来了,已经不是原先的陆家。” “但冯海生家未必可善罢甘休,保不齐还要使什么绊子,咱们得提前做准备。” “东星大队贫瘠,比其他几个村过得还差。都进了冯家自己的肚子!” 陆向安闻言,直接往旁边淬了一口,“就知道这一家子没个好东西!” “他家可是咱村里最先住上青砖瓦房的。” “冯玉燕那骚货更是一天到晚买新衣服和雪花膏,哪来的钱?还不都是咱们乡亲用汗水换的!” 陆向平没急着论定,反而看向外面的雨,“这雨估计得下个几天,天空鱼鳞斑布的又多又厚。” “明天要是去北林场,只怕咱得多做几手准备。” 陆向安不以为意,“管他呢,反正咱得把冯家搞垮!” “这一家子就知道盯着咱。” 这话,正合陆向荣的意思。 他沉思片刻,漆黑眼底蕴起瘆人冷光,“我打猎的时候回来,看到鱼还一直浮着头,蚂蚁竟然硬扛着雨走,这说明雨只会下得更大。” “一两天绝对停不了。” 而且前世这时候,正是因为连绵大雨,他家才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仅房屋都被冲垮,就连地窖里的粮食都被水泡了。 一家子更是雪上加霜。 冯家却抓住机会落井下石,把他家两个哥哥骗进矿山做苦力! 这才肯出钱给陆家修缮房屋。 陆向荣无形攥紧了拳头,骨节用力到泛白。 重来一世,这些事不会再发生了! 他一定要让冯家千百倍地偿还回来! 这场大暴雨,就是搞垮冯家的第一步。 随着陆向荣把局势剖开来,陆向平两人皆是面色凝重。 他们都明白,如果这场大雨真的下起来,那么肯定少不了天灾。 东星大队四处环山。 可正因为这年头粮食减产,家家户户都不够吃,不少人都上山挖野菜,剥树皮。 只怕山上地表的抓土力更差。 这时候下暴雨,那不是等着泥洪流冲到村里吗? 陆向荣沉思片刻,剑眉微蹙,“暴雨只要下起来,大队里修建的河堤根本不堪一击,水很容易就会冲垮。” “到时候决堤冲上来,咱们挨着河道最近,先容易受到影响。” “并且咱们这里四处环山,很容易爆发泥石流,到时候……咱必须早做准备。” 陆向安重重的点了点头,挽起袖子就抓过旁边铁锹,“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门,加固房子垄高地势!” 兄弟三人简单的商讨过后,直接对着房子周围培土加固。 陆向荣甚至拿着耙子,在房后拢了一条排水沟。 幸好他们家在山坡上,这是唯一占据优势的地方。 三个人披上蓑衣就开干。 块块木板被钉在墙面,他们只要做到这两天能躲过暴雨就成。 暴雨一停,他们立刻就重建房! 三兄弟抡圆了膀子,用出浑身力气加固房子。 噼啪暴雨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浓黑的夜色下,陆向荣却觉得这些远远不够。 三下五除二就把这条排水沟拢好,陆向荣径直快走两步,到了陈壮家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略显得有些急。 陈壮冒着雨过来开门,直接对上陆向荣那张冷峻的脸。 “不是……兄弟你刚从山上下来,这大好天的不在家里睡觉,上我这儿来干啥。” 陆向荣拧着眉头道:“你赶紧去告诉村里一声,大雨不知道啥时候停,各家各户多做点儿准备。” “回来以后马不停蹄,先把房子地势培高!” 形势严峻,也来不及多说了。 倾盆大雨如注,不仅不见停,反而下的越来越大。 陈壮心中一紧,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冯家。 这时候得用大队部的喇叭广播! 这一折腾就直接到了半夜。 陆家兄弟回屋时,桌上还摆着热肉汤。 隔开蒸腾热气,陆国强脸上不由得沉思,“荣娃子,这么大的雨,明天你们咋去林场?” “现在家里钱也够花,我琢磨着给你们都安排进城里。” “听说一百五十块钱就能买个城里正式工的名额,咱家出二百!” 他咬了咬牙,黢黑苍老的脸上豁出去了。 陆向荣嘴角一抽,“爹,正式工一个月也赚不了我一只鹿腿的钱啊。” 语气嫌弃,直接摆手就拒了。 第65章 集体财产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老天爷在宣泄着无尽的怒火。 陈壮用大队部的喇叭广播完防暴雨的消息后,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往家走。 雨水顺着蓑衣往下淌。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心里沉甸甸的,跟陆向荣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太清楚那小子的性子。 若不是真有大麻烦,怎会这般郑重其事地提醒? 与此同时,冯家堂屋里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摇曳不定。 冯海生阴沉着脸,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灰簌簌落在青砖地上。 听着外头震耳欲聋的雨声,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当陈壮来通知时,他面上堆起和善的笑,连连点头应和,心里却把算盘拨得噼啪响——天赐良机,正是打压陆家的好时候! “爹,陆向荣突然提醒大家防暴雨,会不会有啥阴谋啊?” 冯玉燕扭着腰肢从里屋晃出来,涂得艳丽的嘴唇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猜疑。 她伸手拢了拢烫卷的头发,腕子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冯海生冷哼一声,把烟袋锅子在鞋底狠狠磕了磕:“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但不管怎样,绝不能让陆家好过,这场雨,说不定就是咱们扳回局面的转机!” 说罢,他眯起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大队公章,目光贪婪而凶狠。 另一边,陆家院子里,陆家兄弟忙活完加固房子,个个累得腰酸背痛。 陆向荣却像被抽了魂似的,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雨幕出神。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恍惚间,前世那场灾难的画面又在他眼前闪现:被泥石流冲垮的房屋、浸泡在雨水中的粮囤、还有大哥二哥被冯海生骗走时绝望的眼神……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恨意如潮水般翻涌。 “老三,别想太多了,赶紧睡会儿,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呢。” 陆向平披着件湿漉漉的蓑衣走进来,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关切,“天大的事儿,等天亮再说。” 陆向荣转过身,勉强扯出个笑容:“大哥,我知道,但总觉得冯家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得多留个心眼。” 他望向漆黑的夜空,暗暗发誓:这一世,绝不能再让冯家的阴谋得逞! 第二天一早,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整个东星村像被裹进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帐,啥都看不太清。 陆向荣早早起了床,随便扒拉了两口冷窝头,就招呼大哥二哥往北林场去。 临走前,他特意去地窖查看了一番,摸着储存的猎物和粮食,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等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北林场,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河水早就漫过了河岸,湍急的水流裹胁着枯枝败叶,咆哮着奔涌而下,像头发了狂的猛兽。 原本就崎岖的山路,被雨水一冲,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得费好大劲儿,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荣娃子,这情况,还能打猎吗?” 陆向安皱着眉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眼前的烂摊子直摇头。 陆向荣眼神坚定,握紧了手中的猎枪:“来都来了,先四处找找看,说不定这大雨天,能碰上些平时见不着的猎物。” “但大家一定要小心,安全第一。” 说罢,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 正搜寻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陆向荣心里一紧,连忙示意大哥二哥停下。 三人屏住呼吸,悄悄摸了过去。透过雨幕,只见冯海生正指挥着几个村里的壮劳力,往牛车上搬运麻袋! “他们在干啥?” 陆向平压低声音问,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柴刀。 陆向荣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看样子在转移东西,搞不好是村里的集体财产!冯海生这老东西,果然想趁着暴雨中饱私囊!” 陆向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这个老贼!平时就贪得无厌,现在居然干这种勾当!绝不能让他得逞!” 陆向荣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激动的二哥:“先别冲动!就咱们三个,上去肯定吃亏!先回村,把这事告诉大伙,让乡亲们评评理!” 三兄弟悄悄离开林场,心急火燎地往村里赶,泥泞的道路上,他们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却顾不上疼痛。 一回到村子,陆向荣直奔陈壮家,使劲儿拍打着木门:“陈壮,大事不好!冯海生趁着暴雨,在北林场转移村里的集体财产!” 陈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搪瓷缸“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什么?这老东西太过分了!走,赶紧通知大伙,找他算账去!” 没多久,村民们举着锄头、打着油纸伞,都聚在了大队部门口。 陆向荣站出来,把看到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大伙一听,顿时炸开了锅,骂声此起彼伏,吵吵着要找冯海生讨个说法。 冯海生得知消息,心里“咯噔”一下,慌得一批。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开始盘算着如何狡辩。 等村民们气势汹汹找上门,他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拍着胸脯大喊:“你们这是干啥?凭啥说我转移集体财产?有证据吗?空口无凭,血口喷人!” 陆向荣冷笑一声,往前跨了一步:“冯海生,别装了!我们亲眼看见你带人在北林场搬运东西,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哼!空口无凭!我说了,那是让他们去搬修缮房屋的工具,这是为大伙好!”冯海生厚着脸皮,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死活不承认。 村民们一下子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信谁。 关键时刻,陆向安站了出来,指着冯海生的鼻子怒斥。 “冯海生,少在这儿睁眼说瞎话!要是搬工具修房子,为啥不提前通知大家?再说了,那些麻袋鼓鼓囊囊的,看着就不像工具!今天必须给大伙一个交代!” 第66章 人肉堤坝 冯海生三角眼猛地一瞪,浑浊的眼珠里泛起血丝,突然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老天爷啊!我冯海生为村里操劳半辈子,竟被陆家兄弟这般诬陷!” 他踉跄着扑向人群里的老猎户,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住对方袖口。 “老李头,上个月给你家送救济粮的事儿,你可还记得?” “如今我为修缮河堤转移物资,反倒成了罪人!”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曾受过冯家恩惠的村民交头接耳,眼神里泛起犹豫。 冯玉燕见状,扭着腰肢挤进人群,尖着嗓子喊道:“依我看,陆向荣就是眼红我爹手里的权!” “他在黑市倒卖狼皮的事儿,说不定还藏着更大的窟窿!” 这话如同一颗火星落进干柴堆,不少村民倒抽冷气——黑市交易在这个年代,可是能让人蹲大牢的重罪。 陆向荣眼神骤冷,死死盯着冯海生嘴角不易察觉的狞笑。 前世他就吃过这招的亏,冯海生最擅长煽动不明真相的村民。 正当他要开口反驳,冯海生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泥水里,苍老的面容挤出几滴眼泪。 “罢了罢了!” “既然大家信不过我,现在就去公社请领导!” “只是这河堤抢修刻不容缓,等洪水决堤,咱们全村都得遭殃啊!” 这话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暴雨的轰鸣声里,只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陆向安气得满脸通红,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却被陆向荣一把拽住。 只见冯海生偷偷朝儿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钻进人群,往村外的方向跑去——那是通往公社的路。 “大伙别被他蒙蔽!” 陆向荣跃上石碾,声音盖过雨声。 “冯海生转移的物资里,有供销社的绸缎布料,这哪是修河堤能用的东西?” 冯海生枯树皮般的手掌猛地捂住心口,喉间发出一阵干呕似的呜咽:“绸缎是县里领导特批的慰问品!我怕被雨水泡坏才紧急转移……” 浑浊的泪水混着雨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流淌,他突然转向陆向荣,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对方。 “倒是你陆老三,上次从黑市带回来的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人群中炸开一片哗然,几个与陆家素来不睦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 冯玉燕趁机掏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假惺惺地擦拭眼角:“听说黑市上的人都带家伙,陆向荣手里有枪的事儿,怕是早有端倪……” 她故意拖长尾音,眼神在众人惊恐的表情中闪过得意。 陆向平脖颈青筋暴起,抄起脚边的木棍就要冲上前,却被陆向荣反手按住。 少年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冯海生扭曲的老脸,突然冷笑出声。 “好个倒打一耙,冯支书既然说有县里批文,敢不敢现在打开仓库,让大伙看看剩下的物资?” 他扬了扬手中的碎布,“这上面的火漆印,供销社王主任可认得清楚。” 冯海生喉结剧烈滚动,正要开口狡辩,村头突然传来刺耳的铜锣声。 浑身湿透的陈壮跌跌撞撞跑来,手里的铜盆被敲得震天响:“不好了!河堤决口了!洪水往咱们这边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瞬间击碎了对峙的僵局。 “都愣着干什么!” 冯海生抓住机会,猛地从泥水里爬起来,草鞋都跑掉一只,“赶紧去堵河堤!陆家兄弟,你们不是能耐大吗?有本事现在就去拦住洪水!” 他故意将“拦住洪水”四个字咬得极重,眼底闪过阴鸷的算计——若是陆家此时退缩,便是坐实了畏罪心虚的罪名。 陆向荣迎着冯海生阴毒的目光,反手将铁锹往肩上一扛,溅起的泥水在冯海生崭新的的确良衬衫上洇出灰斑。 “冯支书既然这么信任我们,不如把大队的物资全拉出来用?” “我记得仓库里还有三百条麻袋,二十捆麻绳。” 他刻意将“仓库”二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冯海生僵在半空的手微微发颤。 暴雨冲刷着冯海生扭曲的老脸,他突然捶胸顿足:“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公社的救援马上就到,现在浪费时间翻仓库,全村人都得淹死!” 人群中响起不安的骚动,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 冯玉燕趁机尖叫:“陆家兄弟要是真有本事,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 陆向安再也按捺不住,抄起扁担就要往前冲,却被陆向荣一把拽到身后。 陆向荣一把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旧疤,目光凶狠地盯着冯海生。 “这是八岁那年被洪水卷走,卡在桥墩下留下的。”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砸在每个人心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鬼门关捡回来的,我还怕在死一次不成?” “今天谁敢拿全村人性命当赌注,我陆向荣第一个不放过!” 冯海生喉咙发紧,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却撞上身后蠢蠢欲动的村民,那些方才还犹疑的目光,此刻都烫得灼人。 “说得好!” 陈壮突然抡起锄头砸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浆糊了冯玉燕半张脸,“现在陆家小子站出来,某些人却在这儿扯犊子!” 他故意把“某些人”三个字咬得极重,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冯海生额角青筋暴起,正要开口狡辩,远处堤坝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一棵百年老槐树被洪水连根拔起,如同一柄巨斧劈开浊浪,朝着堤坝缺口处狠狠撞去。 陆向荣瞳孔骤缩,来不及和冯海生计较,抓起麻绳大喊:“会水的跟我来!用树干堵缺口!” 说罢,他便带头冲进齐腰深的洪流,身后二十多个汉子咬着牙跟上,浑浊的浪头瞬间将他们吞没。 冯海生望着在洪水中沉浮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偷偷将儿子拽到身边低语:“等他们被洪水冲走,就说是畏罪潜逃,你现在立刻去公社,就说陆家煽动村民哄抢物资,还破坏河堤……” 话未说完,一声巨响震得地面发颤,众人惊恐地发现,决口处的洪水竟诡异地缓了下来。 陆向荣正死死抱着树干,在湍急的水流中组成一道人肉堤坝! 第67章 冲垮河堤 湍急水流拍起阵阵白浪,土黄色的水花卷着泥沙和腐叶,更是怒吼着拍在陆向荣身上。 骤雨落的又急又猛,打得人睁不开眼。 冰冷的雨珠顺着陆向荣眉眼滚落,他臂膀肌肉暴起,死死抱着“还愣着干啥,这只能挡个一时半会!” “村里的大小伙子拿上家伙,去把堵塞的河道挖开,水流一旦分散就平缓了!” 暴雨已经几乎穿透前面那一处短涩的河道。 陆向荣低沉冷冽的嗓音响彻在雨夜,就连轰隆的雷声都遮盖不住。 狂风腥雨劈头盖脸地打在他身上,陆向荣刚毅的脸颊上不见半分玩笑之意,全然是对生命危机的严肃森然。 这一嗓子也让大家伙都回神。 “啊?奥对!大家伙都别傻愣着了,赶紧帮把手啊!” “这洪水要是冲过来,咱们半个村都得完蛋!” …… 村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手忙脚乱,从各自家里拿出了家伙。 镐子锄头,还有的从谷场拿来了好几把耙子。 陆向平和陆向安对视一眼,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三弟!现在可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哥来帮你!” 兄弟三人矫健麻利的身姿在湍急狂啸的河水中浮沉。 陆向荣身后的二十来号壮汉,更是拖来粗壮的断树,横拦着截在水面。 而后面更是冯玉燕等人的惊呼声,“啊啊啊那边决堤的水已经灌进农田了!” “要是再不及时疏通河道,恐怕咱们半个村子都得被淹!” “爹,你快带人想办法啊!” 她惊慌失措的脸上,妆容早已被水冲花,看上去活脱脱一个脸白唇红的恶鬼。 “你给我闭嘴!”孙海生本就阴沉的老脸,此刻更是被雷电雨幕衬得要滴出墨来,“老二老三,你们去拿家伙,现在危机当头,顾不上那么多了!” 冯昊阳和冯正安兄弟俩立在家门前,拔腿就绕后冲向了仓库。 冯海生握紧了兜里揣着的钥匙,脸上满是阴沉,“老四,你的腿不是被他害废了吗?现在就是报仇的最好机会!” “只要陆向荣出事,他们一家子都会痛不欲生!” 轰隆闷响的雷电炸开,压抑漆黑的夜空更是被紫色闪电割裂,弥漫开来的电痕如同蛛网! 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一座大山在众人心头矗立震荡。 腿伤养得差不多了的冯明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阴翳脸色浮现出大仇即将得报的痛快,“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陆向荣水性好,可我比他更好!” “就让这老天爷的哭声怒喊给他做陪葬吧!” 雨点混着泥沙打在脸上,冯明顺笑意扭曲,死死盯着前面水中那道身影。 而陆向荣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冯家盯上了。 湍流涌动的水中,泥沙席卷还有枯枝烂叶。 阻力愈发的大,人在自然面前十分渺小。 那个点子力气根本不够看,只能随着波流不断晃荡浮沉。 幸好他们打小就在溪里池塘抓鱼打虾,水性好。 不然别说搬动浮木,降低阻力,就连他们自己下水的小命都保不住! “荣娃子,这不成啊!”陆向安臂膀上的肌肉暴起,脸上还沾着几片湿绿的烂叶,“咱再怎么努力也是杯水车薪,根本挡不住水从四面八方,见孔就钻啊!” 陆向荣脖颈上蜿蜒盘劜的青筋,在此刻充血已经到了极致。 他漆黑眼眸紧盯前方卷过来的几颗漂流浮木,“大家注意别被砸到。” “乡亲们已经去挖河道了,前面很快就会疏散开。” “你们撑住,我去水下看看!” 说完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深处。 按照前世的记忆,冯家父子在这次防治洪水中,立了大功。 就连城里那边来人时,还专门授予了嘉奖。 不仅领了几十斤的粮食,还有补贴! 却还得了便宜卖乖,把他陆家两个兄弟全都哄骗到了矿山。 浑浊的水下,陆向荣双目刺痛。 寂静无声的水底更好似世界把他抛下了般。 混着泥沙垃圾的水底暗沉翻涌,甚至还有野猫野狗已经发臭腐烂的尸体。 可见度连两米都没有。 但陆向荣却浑然不惧,冷毅的面色不改分毫,他看着地面翻涌的暗流。 眼前一切的遮挡卷崛逐渐变得透明。 突然,那双幽暗犀利的眼底猛然迸发出一阵亮光! 他透过层层滚起的泥沙,看清了前面远处被堵住的排水渠口。 平日里根本没人清理排水渠,甚至这些水已经灌满了暗堤! 难怪会在这大暴雨天引发水洪。 冯海生这是要害死大家啊! 陆向荣眸底冷意弥漫,找到原因所在,问题就好解决了。 他径直手脚并用地游上水面。 哗啦! 矫健身影破水而出,顾不上从耳喉鼻道涌进去的冰冷河水,陆向荣沙哑的嗓音响起,“你们立刻离开这里,我已经找到排水渠口了!” “到时候一旦清理破开,沙流涌动,必定会卷起暗流涡旋!” 跟他下水防洪的这二十来号大小伙子,全都怔住。 谁也没想到,陆向荣会为了整个村子做到这地步。 一个人下水去破开渠口,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陆向安龇目欲裂,一记拳头就砸了上来,“我不许!” “如果非得有一个人去破开排水渠,那就我去!你是家里老幺,哪有你打肿脸充胖子的份,滚回岸上去!” 话音落下,陆向安转头就要扎进水里,却被陆向荣一把提了起来。 自打开了透视眼,他身体各路感官都得到了几倍提升。 身体筋骨更是被淬炼到常人无可比拟。 被硬生生提着领子拽出水面的陆向安,满脸惊诧。 陆向安鼻头发酸,那泛红的眼眶更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一旁游过来的陆向平更是如梗在喉,攥紧的拳头满是无力,最终一拳砸破水面。 激起的白浪打在兄弟几人脸上。 陆向荣故作轻松地笑了声,低沉磁性的声线还如从前那般。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却满是从容恣意。 “你们去了,两个嫂子还有虎子他们怎么办?放心,我肯定活着回来。” “不仅是为了村子,更是为了咱家,一旦决堤,咱家首当其冲地遭殃!” 第68章 水底下死手 陆家位置虽说挨着山脚下,地势高,可房后就是前两年刚挖的河道。 这湍急充沛的水流正赶上汛期,但凡涌出可就刹不住车了,河道直接会被拓宽两倍! 随后不等瞬间,两人说话,陆向荣深呼吸一大口气,径直又扎下了水底,飞速游动的矫健身影游刃有余。精准避开了砸来的枯枝断木。 “荣娃子!” 陆家老大老二龇目欲裂,眼底瞬间爬满红血丝,朝着水下激动大喊道。 可早就游远的陆向荣,根本听不见两人的呼喊。 陆向安狠狠抹掉脸上落满了雨点,“大哥,咱们赶紧带人撤,刨开前面的河道之后,咱们赶紧下水去帮三弟!” “好,走!”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折身向回游去。 而村里其他年轻人也是连忙往岸上爬。 而在旁边暗处注视着这一切的冯明顺,则是脸上闪过狰狞的讥诮,“呵,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既然是你自找的,那老子就帮你一把! 水下泥沙全部都被湍急的流水带起,浑浊一片。 就算站在跟前都看不清水底,正给了他下手的好机会! 冯明顺为了减少在水下的阻力,伸手就脱掉汗衫。 扑通! 落水声在这狂风呼啸的暴雨中,微不可闻。 此时,寂静无声又暗浊涌动的水下,陆向荣已然接近堤底。 矫健的身形在水底不断闪动,可即便如此,还是被蹭过的树枝和翻卷泥泞里滚着的砂石刺破皮肤。 小腿和胳膊上,甚至脸上都有程度不一的血痕。 他眼中闪过凌色,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氧气不够用。 双手划半圆向前拨开,整体游速加了一倍不止。 他现在能游得这么快,还真是托了冯家的福。 前世一到汛期和夏季,冯海生和冯玉燕就逼着自己下河抓鱼摸蚌。 从早到晚,除了换气休息,否则要一直在水里泡着。 冯家吃不完就拿出去卖,赚得盆满钵满。 但就算这样,也没给陆家拿过去一条黄鱼。 自己在饭桌上更是只有吃鱼尾巴的份。 陆向荣漆黑的眸底闪着凌光,他转眼到了水底。 那排水渠口,堆积满了杂压交叠的枯枝烂叶,甚至还有垃圾。 今年累月下来,被压的十分实! 陆向荣眉心蹙起,径直游上前,一把扯开树枝。 粗粝宽厚的掌心被树枝凸起的倒刺刺进肉里。 但陆向荣顾不得那么多了,甩开膀子就是干! 片刻功夫已经清理了一半。 但却有几根粗壮的藤蔓和树枝搅在一起,死死的堵住渠口。 上面还糊着一块不知道打哪来的尿素袋子。 无疑是增加了清理这处的难度,陆向荣咬紧牙关,嘴里逐渐有气流涌出,向上冒出一串串的气泡。 随着被清理开的半边渠口,这一片的水流都好似更急了几分。 而已经随着游下来的冯明顺,却一眼捕捉到了前面的身影,脸上涌起几分狰狞的笑意。 陆向荣,找到你了! 虽然残废了一条腿,在陆地上打不过陆向荣。 可水里呢? 冯明顺粗糙的脸上恨意翻腾,手中寒光一闪,直接抽出了腰里的刀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悄无声息地缩短拉近。 冯明顺避开被水卷过来的杂物,双腿不断交替,迅速接近陆向荣的后背。 倏尔,他铁青的脸上涌起愤恨,去死吧! 水下闪过一道刺眼寒芒。 噗嗤一声。 血液霎时混着泥沙在水底弥漫,就连周遭都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陆向荣闷哼一声,棱角分明的俊脸拂过痛色,手里抓着的枯枝烂叶也立刻被松开。 扭头就看见了一脸狰狞,五官扭曲的冯明顺。 他居然也跟着下来了? 陆向荣黑眸眯起,危险的冷光迸射,肩后插着的那把刀子锋利不已。 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刀尖在磨着骨头。 陆向荣反应迅速,一脚就踹开了打算继续补刀的冯明顺。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开,浑浊水流涌动得更沉! 陆向荣后背阵阵皮肉扯痛感传来,身形一时有些不稳。 宽肩阔背的身躯朝着排水渠壁就撞去,而前面就是一脸狞笑着追过来的冯明顺! 陆向荣目光一沉,抬手抓住了顺着水流向上冲起的大草根。 半根粗壮坚韧,早已深深扎根在曲底。 正好让陆向荣借力,在水下堪堪稳住了身子。 冯明顺恶劣的勾起唇角,看他这次怎么躲! 手里的刀子直接被顺势甩出,方向已然瞄准陆向荣的前心。 陆向荣目光森冷,飞速游动的身姿径直踩着粗壮桃根向上弹起! 一连串的水流气泡将刀子硬生生地在半途改变轨迹。 冯明顺脸上笑意敛去,但旋即,嘴角重新勾起一个怪异的角度。 他今天不弄死陆向荣,绝对不会回去! 自己这条瘸腿,整日被村里人当笑柄一样地谈。 将来恐怕也娶不到什么好媳妇了,这都是被陆向荣所赐! 冯明顺的水下功夫极好,朝着陆向荣穷追不舍地游去。 有力的臂膀波动水流,两人之间,不过几米之遥! 陆向荣黝黑的眸底深暗转冷,心知冯家父子是奔着自己命来的。 这排水渠马上就要清理完了,却偏偏被冯明顺硬插一脚。 想起上面危在旦夕的家人,陆向荣眸中墨色愈发冷寂。 调头,直接折身朝着冯明顺扑了过去! 冯明顺始料未及,径直被他旋身一个飞踢踹了出去。 不等冯明顺反映,陆向荣捏紧的骨节就打来一记摆拳! 他用了十成力。 冯明顺只觉得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一颗门牙更是被打落! 血沫混着牙齿被吐出,周遭水中的血气更浓。 陆向荣飞速朝着排水渠口游去,上面的情势紧迫,牙根不等人! 已经打红了眼,被恨意蒙心的冯明顺顾不上冰冷的河水呛进喉管,他猛然拔出早就准备好的硬家伙! 他也没指望着一刀能扎死陆向荣。 他大手抓住陆向荣向下游去的脚腕,漆黑的枪口抵上去。 陆向荣眉眼沉冷,果然够阴的。 这冯家父子是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第69章 躲避涡旋 一刀杀不死他,又拔枪? 呵,冯明顺这阴险狡诈的性子还真是随了冯海生。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陆向荣漆黑的眼底闪着凛冽冷光。 好不容易重回一世,谁死他都不可能先死! 陆向荣调整气息,调动浑身肌肉到最佳状态。 毕竟这是水下,每一分力气的流失都关乎着生命。 砰—— 水下迸射出闷沉的枪响。 陆向荣目光一狠,胸腔中的空气全都聚集到一处。 旋即一个转身飞踢,修长有力的鞭腿横扫上冯明顺凶狠的脸。 带起的汩汩凛劲水流径直改变了子弹的射穿轨迹。 冯明顺猝不及防被踹上半张侧脸,整个人都撞到排水渠壁上。 子弹擦着水流涌过。 连陆向荣的半片衣角都没伤到。 陆向荣不再给他喘息的机会,脚下劲流借力,径直欺身而上。 凛冽的拳风即便是在水下,也没被削减半分。 咕噜噜—— 几串气泡不断涌动向上,顷刻间两人就缠斗到了一起。 冯明顺心中的恨意在不断翻滚,任由冰冷的河水灌进耳鼻。 他自小就下河摸鱼,就不信能输给陆向荣这个废物! 粗糙黑脸上的凶狠之色更甚,撸起沙包大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砰! 陆向荣抬起双臂格挡,冷硬的拳头打在他臂骨上,竟然没有撼动陆向荣分毫。 反而是冯明顺在水中的身形向后踉跄。 水下卷起的泥沙是能见度不足五米,陆向荣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温在逐渐降低。 他飞快地扫了眼被堵住半边的排水渠口。 随后干脆卸了身上抵挡的力气,任由洋流将自己卷向渠底。 他伸手抓过刚才从冯明顺手里卸下来的刀子,锋利的寒芒闪过。 陆向荣抬手,咔咔两下就割断了绞绕在一起的藤蔓和干枝。 这些干枝已经被水泡足泡发,树皮有了韧劲儿,割起来费劲。 冯明顺面色凶狠,抓起泥沙底部沉着的断砖就再次扑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身体汗毛在冰冷水底都下意识地竖起,陆向荣一双黑眸危险眯起。 脚底踩着的布鞋径直踏上底部,飞速向上游去。 矫健的身姿在水底游刃有余,手里还抓着一截刚砍断的干枝截面。 三下五除二就被陆向荣削成了木箭,一端尖锐。 冯明顺满心都被仇恨覆盖,眼底爬上红血丝,径直追了过来。 今天不弄死陆向荣,他心里这口气就得憋死! 蓦的,陆向荣只是觉得脚腕一阵冰凉,好似被水鬼的手握住一般。 低头看去,正是满脸狰狞的冯明顺! 他手里那块断砖长着绿色苔藓,泛着森森冷光。 冯明顺看着他被自己抓住而动弹不得,脸上不由得闪过快意,去死吧! 断砖狠狠拍来,激起泥沙涓涌! 陆向荣却唇角反地一勾,腕骨巧劲儿一转,手里木箭飞速射出。 先冯明顺一步,尖锐的木箭直接扎穿了他的肩胛骨! 瞬间弥漫四散的鲜血染红这一片河流,一大口氧气从冯明顺嘴里吐了出来。 混着黄沙的河水灌进他的喉咙,他面色痛苦又狰狞。 短粗的双手瞬间掐住脖子,慌忙闭气。 这一切都被陆向荣看在眼里,现在正是大好机会! 既然冯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他们一家子的命,那就怪不得他了。 就连今天在水底,也是冯明顺主动跟上来的! 如果不是自己有这身手,换作大哥和二哥,任何一个人都躲不过去! 陆向荣漆黑狭长的眼底逐渐有幽光聚焦。 他清晰看见冯明顺被野猪踩断的那截腿骨还没完全愈合。 小腿骨的连接处还有些骨头碎渣,断成的两节也只是堪堪被血肉连上。 这时候的医疗条件有限,并不像后世那般有精准仪器辅助。 呵,估计冯明顺还以为自己这腿脚好得差不多了吧? 陆向荣眼底倏尔凝起冷厉,那他就帮一把! 让冯明顺彻底废了,以后也少做这些祸害人的事! 陆向荣结实矫健的双臂拨开水流,身形纵起。 在透视眼的加持下,陆向荣拿起冯家那把磨至锋利的刀子,直接斩向冯明顺的小腿! 咔嚓! 这道清脆的骨节断裂声,在水底显得无比突兀。 “唔唔唔!” 冯明顺在刹那,就被钻心挖骨的疼痛席卷。 整个人在水里都冒出了冷汗,整张粗糙的脸也因为痛苦而扭曲。 他下意识地要开口痛呼,可一张嘴就有海水灌进来。 嗓子里好像有泵头在压着他胸腔里所有的氧气。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不顾彻底断裂的腿骨,宁死也要和陆向荣同归于尽! 见他丧心病狂地追过来,陆向荣冷笑一声,还真是不要命了。 手里的刀子转了个圈,带起簌簌水流猛地射出! 这一把,更是扎在了冯明顺本就受伤的腿骨上。 膝盖以下的骨头尽碎,就连整个右小腿都诡异地向后弯折,好似被水流冲出了波浪。 冯明顺疼得失去了思考能力,整个人都在水中蜷缩。 凸出的眼球红血丝蔓延,他心中恨意滔天。 陆向荣却没功夫在这里跟他耗着,转身抓起生锈的铁棍,径直撬开了排水渠口堵塞的枯枝和垃圾! 哗啦—— 这一片排水渠登时发出不一般的震动,排山倒海卷来的水流更是在刹那成型涡旋! 陆向荣紧紧抓住底下横生的杂草树根,这才免得被卷进去。 要是被这股涡旋水流卷进渠口,恐怕比九死一生还难! 氧气逐渐要耗尽了…… 自从重生回来,他还没在水下逗留过太久。 现在的身体条件远不适应。 陆向荣脸色微微泛白,锋利的下颌线越绷越紧,转身就朝着岸上去。 要不了多大功夫,这片暗流涡旋就会上卷! 直到在最上方的水面形成漩涡,把水全部都排出去。 他必须在这之前上岸。 随着与岸边距离缩短,陆向荣眼底逐渐燃起亮光。 “荣娃子!” “荣娃子快上来啊,前面的河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怎么这么久还没上来啊?不会出啥事了吧……” 陆家的老大老二和其他村里的年轻一辈都聚在岸边,打着火把不断地往下探照。 第70章 同归于尽 可湍急汹涌的水面,却未给他们任何答复。 除了带起的泥沙枯枝,便没有任何东西再往上浮出。 已经看到亮光的陆向荣,唇角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 他能听见大哥二哥对自己的呼喊,随后更是加快游动速度。 可他万万没想到,冯明顺居然还有力气! 冯明顺飞速从后面追了上来,那双灰白青紫的手布满血痕,却紧紧抓着他的脚腕不放。 陆向荣一回头,就对上了那张阴狠的脸。 冯铭顺疯狂扭曲的笑着,森冷的白牙露在水里比会吃人的鱼还瘆得慌。 竟然是拽着脚腕,两人不断往下沉去! 他想同归于尽! 陆向荣冷笑一声,直接抓过不断被卷起打圈的粗树枝。 甩棍猛猛击打他腕口! 冯明顺死死咬着牙,就算死也不松。 陆向荣感受着体内残存的氧气,顶多也就再够他在水下呆一分钟。 否则怕是肺里进了水,生命都会有危险! 他重来一世,可不是为了跟这种废物人渣搭上命的。 砰! 那粗树枝径直被打断,啪的一声裂成两截。 陆向荣唇角一勾,还挺抗揍?再来! 水底下什么东西都没有,但被卷起的枯枝烂叶那是一把一把。 抄起枯树枝,生锈的铁管子,抬胳膊就是干! 冯明顺手腕被打得青紫一片,硬生生地扛住。 陆向荣在他手上松力的瞬间,径直脱身。 无论冯明顺再想怎么追上来抓住,都是无济于事。 他体力告急,又被陆向荣碾压式的打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没力气了。 水底下暗流涌动,涡旋轻而易举就能把成年男人卷进去。 到时候一切呼吸的氧气和生机都会被剥夺。 雨夜呼啸,越降越急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人身上。 没一会儿就把蓑衣和身上衣襟全部都浸透。 “平娃子,你俩赶紧往后退退吧,这浪实在是太急!” “以往每年都有人被卷进河道的,谁知道今年雨下得这么大?荣娃子还在底下没上来,这都过了好几刻钟了……” 村里一些年纪大的叔婶满脸愁容,甚至有些悲戚。 村里水性再好的娃子,在水下也没有能挺过几刻钟的。 除非是神人哩! 陆向平和陆向安红着眼,死死守在岸边,任凭旁人怎么说都不肯挪动半步。 而陆国强身上披着蓑衣,也急忙赶了过来。 听他们说陆向荣只身到水底去排清渠口时,老脸上瞬间悲痛,甚至隐隐透着一丝绝望。 “荣娃子——” 陆国强悲痛欲绝的嘶吼声在岸边响起,佝偻的身形好似压了座大山,一瞬苍老了几十岁。 大家伙都一致认为陆向荣是给河神做了葬品。 毕竟这时候都没出来,恐怕已经被湍急的河流卷走了…… 哗啦! 前方却猛地一道破水声,稀里哗啦的白浪溅在岸边。 “爹!大哥二哥!” 陆向荣猛地从汹涌水面中探出头来!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雨夜显得是那般恣意冷峻。 轰隆一声作响的闷雷,将整片夜空都割得四分五裂。 众人也正好瞧见了他的身影,满面错愕,骇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向荣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陆向平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拽上他的胳膊,“荣娃子,你可要吓死我们大家伙了!” “爹都差点受不住跟着你去了。” 陆向荣抹了把脸上的水,嘿嘿笑道:“老河神还想收我?没那么容易!” “我还得带着爹娘过好日子,看着侄子侄女考大学呢!” 俊朗清厉的嗓音在这一片空旷的地带传荡。 陆国强泪眼模糊,眼角褶子更深几分。 “你个瓜娃子,知不知道水下有多危险?要是真出点啥事,让你娘还怎么活!”他快走上前几步,将陆向荣一把揽进了怀里。 父亲身上传来的那股烟锅袋子烟草香,也被雨点冲散了几分。 陆向荣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爹,我这可是为咱村立大功啊。” 两排白牙露出,笑得没心没肺。 陆国强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 陆向荣后脑勺传来一股力道,被拍得向前冲了几步。 一旁站着的陆向安也是眼眶通红的走了上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大家伙也是喜极而泣,年轻一辈更是高声欢呼,“陆向荣,好样的!” “要不是你及时清理了排水渠口,只怕咱们现在半个村都被淹了!” “对,以前还觉得荣娃子是娇生惯养,不男不女的,现在一看,咱可是纯爷们啊!” …… 乡亲们的欢呼声穿破雨夜。 淅沥的瓢泼大雨骤急,在这昏暗的夜晚,雨势愈发的凶猛。 噼里啪啦的雨点子,顺着房檐瓦片直流而下。 而众人眼前,便是已经水流旋转,聚成涡旋的黄沙泥水。 整个排水渠口都已经被疏通! 大家伙的欢呼声在这一刻更加浓烈。 “陆向荣!” “陆向荣!” “东星村的英雄!” 几个村里的年轻弟兄,冲上前就将陆向荣一把托了起来,高高地抛起又落下。 而冯海生在后面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却是说不出的阴沉。 一张老脸,阴翳的几乎要比天边墨色更要浓厚几分。 冯昊阳眉头死死锁紧,压低了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爹,咋没见到顺子啊!” 冯海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立刻派人给我下网子捞!顺子恐怕已经在底下遇险了。” “否则陆向荣不可能平安无事的上来。” 冯海生沙哑的嗓音中透着阴狠,周遭气压也陡然变冷。 冯昊阳更是心中一沉,“陆向荣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居然能打过老四?” 话虽是疑问,可他们心里谁都清楚,陆向荣已经和原先不一样了。 雷声闪电刺破夜空。 冯海生上前冷着嗓子说道:“都在干什么!现在是庆祝的时候?” “顺子为了大家伙着想,也跟下去排水渠,可到现在都还没上来。” “陆向荣,你看见他没有?” 阴测测的浑厚嗓音,如毒蛇般森冷粘腻。 陆向荣被大家伙放了下来,冷笑道:“他什么时候下去的,我怎么知道。” “他又不是奔着我去的,水又深又急,我俩也不可能碰到一起啊。” 笑死,说得道貌岸然。 还想把这事跟他硬扯上关系?门都没有! 陆向荣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第71章 雨停上山 一时间,汹涌湍急的河道旁聚满了人。 在这场陆冯两家的争斗中,村里没人敢说话。 一个是在村里占绝对权力的冯家,一个是家丁兴旺,正走上坡路的陆家。 这场偏架帮谁都不好说啊…… 周边乡亲们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冯昊阳那张黑脸愈发不善,看向陆家兄弟的眼神愤满凶狠,“陆向荣,我弟是跟着你下水的,生怕你有事,没想到你是个狼心狗肺的!” “不管怎么样,我弟弟出事跟你脱不了关系。” “人要是没事就算了,但凡有个好歹,我让你们一家子跟着陪葬!” 冯昊阳本就身材高大,身上是块块隆起的肌肉。 他凶狠的视线比山上野猪还厉上三分。 陆向荣根本不吃他这套,双臂悠哉的交叠枕在脑后,“冯明顺下水跟我有屁关系?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趁乱下去抓鱼啊。” “这高帽我可扣不起,村长要是非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我也没话说,谁让您是村长呢,咱们也只能吃这哑巴亏。” 这话一出,村里人议论纷纷。 “是哩,要是非得这么说,荣娃子可真冤得慌。” “他下水是为了咱们整个村,甚至比大队长还快地做出了反应,差点命都没了。” “咱谁也没看见顺子是啥时候下的水啊,咋能往人家荣娃子身上赖……” 周围乡亲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 这交头接耳的交谈声,却让冯海生的脸色越来越黑,“都胡咧咧些什么,水流马上就缓了,还不赶紧安排人下水!” 而远处,冯正安等人也从仓库里拿来了麻袋和麻绳。 麻袋和所有尿素袋子里全都灌满砂石,接连扑通几声投进堤坝。 加之所有排水口都被清理干净,很快就止住了汹涌的浪涛。 可这排水渠口挖的十分深,前十来年也闹过水灾。 那时候上任的村长带人挖了几个月,才成就现在的排水渠。 就连底下的暗渠都是波涛汹涌。 表面看着平静,底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一时间,谁也不敢下去。 冯海生阴沉着老脸,“我儿子是为了全村做贡献才下去的!你们大家伙就眼睁睁地看着?” “我儿子才二十多岁!” 顿时有乡亲不满地发声道:“我们也没让他下去啊……” “要是没这本事,还揽什么瓷器活?” …… 乡亲们众说纷纭,谁也不愿意被道德绑架。 眼瞧着冯家众人神色阴翳,冯昊阳等人更是脱了衣裳,露出精壮的腰身。 接连几个盛满泥沙的尿素袋子就都被甩进了河道。 陆向平双手环抱,“他连面都没露,谁知道他是为什么下去的?” “保不齐是想趁着水冲过来抓几条大鱼,那这名头也要安在乡亲身上?” 接连几句,怼得冯家兄弟哑口无言。 陆向荣勾唇,笑着上前,将胳膊搭在了大哥肩膀上,“大哥你别这么说,冯明顺可是村长的儿子,咱们大家伙这雨夜忙活半天,不仅是为了救洪,还得为大队长分担家事呢。” “不然咱们要是被记了处分扣工分,找谁说理去?” 陆家兄弟一唱一和,直接把冯海生架在火上烤。 他如果硬要发动大家伙在雨夜找人,那就是不顾民生性命,而且滥用职权。 可如果不找,那他儿子怎么办? 冯海生苍老的眼底透出几分赤红,满是恨意的眼神落在陆向荣身上。 肯定是这小子把老四摁在了水里! 陆向荣现在就是吃人的恶鬼! 大家伙逐渐散去。 雨势愈发的大,劈头盖脸地砸在身上,谁也不愿意在外被潮气裹着。 冯海生顾不上别的了,焦急阴沉地说道:“老二,老三,你们立刻拉网抄杆子,务必要在今天晚上找到顺子!” “好!”冯家兄弟不敢耽搁,连忙回家去找渔网和竹竿。 轰! 天空又是一记响雷。 闪动的紫色雷电照亮冯海生扭曲的老脸。 他握紧拳头站在河道边,狠狠的视线扫向陆家门口。 “好,好一个陆向荣,好一个陆家!” 早知道会酿成今日不可控的局面,前些年就把陆家三兄弟全扔到矿场里了! 夜色更深,窗外的雨却不见半分停息。 反而还越下越大,淅沥的雨点自房檐落下,噼里啪啦砸在黄土地上。 陆向荣进家门时,抱了几块板砖。 一一铺在院里,成了个石板路。 否则,布鞋和草鞋都得沾湿。 屋中点着煤油灯,昏黄的环境却是说不出的温馨。 陆向荣喝了口陆母递过来的热水,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娘疼我,水里还给我加了白糖呢。” 搪瓷缸里的水越喝越甜。 他下水挣扎半小时,消耗的体力已经逐渐补了回来。 大嫂还专门给他端来一碗刚蒸好的鸡蛋羹,“赶紧吃了暖暖身子,你这孩子也太莽撞了,村里那么多人,咋就非得你下水?” “万一有啥好歹,可不是让咱们伤心死吗。” 大嫂没好气地拍上他肩膀。 陆向荣龇牙笑着,“咱家守着河道近,我不是怕把咱家淹了吗。” “虎子他们还小,在雨夜里淋雨就得生病,爹娘年纪也大了,咱房要是塌了,上哪安身去?” 这话一出,屋里不免寂静下来。 陆向安冷哼了声,“就你小子爱逞能。” 但说到底,家里人还是松了口气。 陆国强抬手把烟锅袋子在炕砖上敲了敲,“但冯明顺是怎么回事?” 问出这话时,陆家兄弟皆是沉默。 片刻后,陆向荣沉着眉峰说道:“他带着刀子和枪下水堵我,看他架势是奔着要我命去的。” “要不是我水性好,而且身手更胜过他,恐怕在水里回不来的就是我。” 轰! 每个字都砸在陆家众人的心头。 陆国强和陆母听了,更是一颤,“他们家的心思居然歹毒到这地步?” “明摆着是跟咱家过不去啊,而且到底是啥时候记恨上荣娃子的。” 陆向平怀里抱着儿子,脸上也是凝重,“估计是从退亲开始。” “那些都不重要,冯家翻不出天去。”陆向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而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你们看这是啥?” 东西被放到桌上的瞬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第72章 水底淘好货 陆国强更是慌忙从柜子里扯出来一块粗布,盖在桌面,满脸惊骇,“荣娃子,这东西你是在哪找到的?” 陆向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水底呗,我清理排水缺口的时候发现的。” “估摸着不知道被谁丢在水里,冲到咱们这边了。” 说完就一把扯开了那粗布。 放在桌面的赫然是一把火铳! 先前被牛皮革子包着,陆向荣在浮出水面前,把它藏在了河道石头底下。 回家趁人不注意,这才拿了出来。 只见这火铳通体漆黑锃亮,可见被保护得十分之好。 陆向安满脸兴致,直接抱在怀里摆弄,“嗯?这上面好像印着字呢。” 闻言,陆向荣不由得眯起了眼,“天色黑,我倒也没注意。” 他上前拿过这把枪。 凑到煤油灯底下,这才看清了上面印着的国营厂字样。 上面还隐约刻着串数字编号,但已经被冲刷腐蚀的不成样子。 模模糊糊也看不真切。 陆国强脸色凝重,抬头纹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深显,“荣娃子,这枪万一是公家的,可不好私藏啊。” 陆向荣扬眉一乐,从旁边炕头抄起短刀,直接把这印刷字样刮了下去,“现在谁还能说是公家的,我太爷爷传下来的不成啊?” 陆国强:…… 他眉心突突一跳,现在是越发说不过这小子了。 陆国强拧着八字眉毛瞪过来,“歪理一套一套的。” 陆母和两个嫂子坐在旁边,不由地笑出声。 陆向平稳重地坐在炕桌前,思量道:“咱家现在只有一把猎枪,要是有了火铳子,上山遇上熊也不怕了!” “这倒也是好事儿,我们家荣娃子就是好福气,下趟水都能赚把家伙回来。” 陆向荣嘿嘿一乐,扬起的剑眉充斥恣意。 他精壮的腰身和臂膀隆起的肌肉,在煤油灯闪动的光下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富满爆发力。 随后,兄弟几个商量着等雨渐停,雨势稍小些就立刻出发前往农场。 晚上躺在炕头,陆向荣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 他脑海里不断闪过今天在水下,冯明顺追着他的一幕。 要说这背后没有冯海生那老东西的支持,打死他也不信。 他隐约还能听见外面河道冯家兄弟吃劲使力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时候冯明顺找到没有。 黑暗中,陆向荣那双幽暗明亮的眼睛愈发冷陟。 这都是冯家自找的,怪不得他! 而他今天把真相告诉家人,不是故意夸大。 而是为了让家里每个人都知道冯家的阴险用心。 无论是田里下工还是以后的其他交集,都要加之小心。 不知什么时候,陆向荣也睡着了。 梦里,一切的结局都有所变化,已经偏离了前世悲惨的轨道。 第二天清晨,陆向荣还没睡醒,就被一阵拍门声吵了起来。 “陆向荣!你给我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草菅人命!” “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立刻扭送你进局子!” 陆家大门被人拍得震响,黄沙混着雨点落下来,在门前积成了一片泥浆。 听这熟悉的嗓门,是冯家老三,冯正安。 动静不小,周边两侧的邻居也出来看热闹。 现在雨势渐小,整个村子都被层薄雾笼罩,弥漫的湿气打得衣裳发沉。 黏腻的粘在身上,算不上好受。 陆向荣正做美梦呢,现在被吵醒,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冷厉,“妈的,烦死了!” 这家子简直阴魂不散! 他径直抄起竖在房门口的铁锹,砰的一声打开了院门。 冯正安抡着拳头猛砸,怎么也没想到门突然被打开。 “我次!”胳膊带起的力气没处抵消,魁梧的身子顿时向前踉跄着摔去。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被一记窝心脚踹出去了几米远。 砰! 冯明顺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半张脸都扑进泥里。 陆向荣修长有力的腿踏出家门,铁锹砰的一声砸进泥潭。 溅起来的冰凉泥点子甩在冯正安脸上。 还不等他爬起来,陆向荣穿着草鞋的脚就踩上他脑袋,“我警没警告过你,不要再来我家找麻烦,嗯?” 那双狠厉的漆黑眼眸,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冷光。 周围乡亲看着他这森冷锐利的模样,不由得都心中发寒。 这陆家老幺,还真和原先不一样了! 任凭冯正安怎么挣扎用力,都无法撼动陆向荣的腿骨半分,“你踏马……” “嗯?”见他还敢骂脏话,陆向荣眼睛一眯,脚下力道顿时增重几分! 冯正安整张脸都嵌在了泥地里,口鼻里灌满又腥又冷的泥浆。 连绵不断的雨水,冲刷着东星村每一条黄土乡道。 周围乡亲看得目瞪口呆。 谁不知道冯家这几个小子个顶个的能干。 浑身腱子肉,精悍强壮,更是出了名的好猎手。 现在却被陆向荣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的余地? 冯正安脸上满是不甘,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他浑身哆嗦。 屋里听见动静的陆国强掀开屋门帘子喊了一句,“荣娃子!” 黝黑满是横纹的脸上,朝着陆向荣使了个眼色。 众目睽睽之下,不能落人话柄。 陆向荣冷笑了声,沾满泥泞的草鞋在冯正安脸上碾过,“要不是我爹明事理,今天我就让你吃一肚子观音土回去!” 随后便松了脚。 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的冯正安,黑红的脸上阴沉难看,“我看你们家是要搞团伙主义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殴打生产队长!” “你们一家子要反了天不成!” 陆向荣眯着眼看去,眸底危险冷光迸射,“你一大清早来砸门,生产队长咋了?生产队长就能毁坏老百姓的财产了?” 冯正安一噎,“我弟弟危在旦夕,是你在水下拦了他的生路!你们老陆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来啊!你们几个立刻给我把陆向荣押走,杀人偿命,他就该被枪毙!”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立刻走上来几个身强体壮的民兵。 陆向荣目光一狠,“你动我试试,我让你们冯家在村里身败名裂!” 轰! 这话震得大家伙瞠目结舌,“这是啥、啥意思?” 第73章 彻底结仇 整条东星村的土路上,大家伙都鸦雀无声,纷纷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就连冯正安,心跳都漏了一拍,梗着脖子嘴硬道:“红口白牙的你瞎说什么!这些年,我们冯家为村里做的贡献,大家伙都有目共睹!” “你一张烂嘴叭叭几句就能抹去了?我看你们陆家就是存心挑拨离间!” 冯正安怒目圆睁,招手就让那几个民兵上来押人。 此时,陆向安和陆向平也从屋里抄着家伙跑了出来,手里拿着铁镐和烧火棍,“我看谁敢动我三弟!” “真当我们陆家没人了不成!” 陆家兄弟块块隆起的肌肉充满力量感,小麦色皮肤在雨幕里张弛有度。 看上去就不好惹。 冯正安额头青筋暴起,脸上沾着的泥泞干巴成块,“你们一个个的要反了天不成!” “陆向荣蓄意谋杀我四弟,必须去城里接受调查!你们家要是敢包庇,就一块进局子团聚!” 一张黑脸上,神色温怒涨红。 恨不得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他看向陆向荣的眼神更是喷火。 陆向荣站在原地,狭长的黑眸眯起,冷意弥漫。 这几个民兵是非不分,拿着每个月的津贴和粮票却不干人事。 前世,他二哥想守着家里老小,不愿意去矿场。 这几个民兵却被冯家收买,每月多领了几斤粮票和工资补贴,就硬生生把他二哥架了过去。 专门在矿场安排了最重的劳力活。 陆向安进去没半个月,人就瘦脱了相。 更是积劳成疾,在冯家不断的压榨下,最终和大哥双双死在了矿里。 每每想起这些,陆向荣心中刻骨的恨意汹涌,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们有逮捕令吗?没有确凿证据,只凭冯明顺一面之词就敢抓我?” “我看你们冯家是要在东星大队只手遮天了!” 字里话间好似都含着冰碴,寒气摄人。 冯正安万万没料到,陆向荣居然说话如此凌厉,字字锥心。 现在对作风问题查得紧。 就算他爹是大队长,一旦被传出思想有问题以公谋私,这位置怕是也坐不住了。 冯正安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他气得鼻孔冒烟,“你……” 蓦地,他满肚子话顿时噎在了嗓子里。 只见陆向荣不紧不慢地上前几步,在他耳侧低声说了一句。 言简意赅,并没几个字,可偏偏让冯正安彻底变了脸色。 他惶恐惊骇地看过来,“你、你!” 陆向荣唇角勾起,“要是还想保着你们一家子在东星大队的好日子,就给老子夹着尾巴做人!” “再赶上门来找茬,进局子的就是你们一家老小!” 而且是把牢底坐穿的那种。 他低沉的嗓音,唯有二人能听见。 而不远处在自家房檐下看热闹的村民,只见两人的嘴瓮合,却听不见声音。 再加上雨势不小,并听不真切。 他们只能看见冯正安脸上惶恐至极,却又凶光毕露的神情。 “这冯家老三和荣娃子说啥呢?咋看着有点扭曲。” “自从亲家没做成,这两家在村里可是势如水火啊……咱们还是别往上凑了。” “话说这荣娃子咋就突然支棱起来了?开窍哩!” …… 乡亲们在雨幕中窃窃私语。 众猜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而此刻的陆家门口。 冯正安拳头攥得咯吱响,太阳穴更是青筋猛跳。 最终,他阴沉着脸看向民兵,“你们几个回去吧,是我们误会陆向荣了。” 那几个民兵愣神的瞬间,冯正安转身面向陆家门口,“这事是我太过着急,不能光听我弟弟的一面之词,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纷纷惊骇地看来。 陆向平兄弟俩更是纳闷,这冯正安的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大。 相较于众人的不可置信,陆向荣显得平静多了,“知道错了就行,这次是我们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计较。” “否则要是把这事告到城里,稽查大队和红袖章能把你家查个底朝天。” 最后一句颇为意味深长。 冯正安死死攥着拳,面色僵硬,“那可要多谢你了。” 陆向荣勾着唇,龇着白牙笑道:“不用说这场面话,你家赔给我们十斤粮食就成。” “毕竟这杀人犯的罪名要是传出去,我连媳妇都娶不上,影响了名誉也找不到好差事,你家养着我们兄弟几个?” 冯正安牙都快咬碎了,“陆向荣,你踏马别太过分!” “嗯?”陆向荣闻声,漆黑的眸子瞬间眯起,“不愿意?” 勾起的唇角弧度不大,却凛冽冰冷。 只要冯正安敢说一个不字,他立马就将冯海生作假的账本捅到城里领导桌上! 刚才他跟冯正安说的也正是这事,只不过没透底。 模棱两可的话,才更让人心中害怕。 现在的冯家,根本不知道他手上掌握着什么消息。 冯正安脸上肌肉气到抽搐,“好,我这就回家给你取!” “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陆向荣没搭理他。 而是悠哉地将双臂枕在脑后,抬步走向乡亲,嗓门洪亮地说道:“还请乡亲们给我作证,冯明顺任意妄为,不明原因地进了排水渠。” “给大家伙添了麻烦不说,还差点儿把丢命的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 “现在冯家亲口承认污蔑了我,对我声名造成影响,特此赔偿十斤白面细粮。” 十斤细粮?! 这话一出,冯正安脸上又青又紫。 刚才这死废物可没说要的是细粮! 这年头有多少人家连苞米面都吃不上? 陆向荣倒好,张嘴就要白面大米! “俺愿意给荣娃子作证,清者自清,你是怎么救了大家伙的,咱心里都有数!” “是哩,我听陈壮说是荣麻子让他去告诉咱提早防洪的。” “俺也愿意给荣娃子作证……” 村里的乡亲齐声喊道。 整齐淳朴的声音穿透淅沥雨幕。 房檐滴下的脏水,无论如何也无法冲刷绿叶原本的润泽。 这场闹剧很快就散去,冯正安咬牙切齿地转身,阴沉眉眼上满是不甘。 他家就这么被陆向荣给算计了! 老四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陆向荣,陆国强,你们一家子都要付出代价!”冯正安一拳砸上石墙,目光森冷阴翳,“老子要你们血债血偿!” 第74章 巨蟒缠身,危! 这雨接连下了两天一夜,好歹总算见收。 陆向荣左右被吵得也没了睡意,冲了杯热乎的麦乳精,吃了两块桃酥饼子。 他巴咂两声嘴角,“这玩意齁甜,真喝不惯。” 陆向安没好气地扒拉完碗里的饭和鸡蛋,“有麦乳精喝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陆向荣嘿嘿一乐,随后径直从屋里拿来了河道底下发现的那把枪。 咔嚓几下上膛,枪支每个零件都被陆向荣熟悉了一遍。 此刻,他眼眶微微泛着热意。 细致到里面每一个螺丝弹簧都毫无保留地露在他眼下。 这枪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用起来完全没问题。 突然,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弹去身上雨水落叶的陆向平走了进来,“我瞧着雨小些了,要不咱们去农场那边看看?” 陆向荣眼前一亮,顿时起身说道:“我看行!” 一旁的陆向安,刚拿着锤子铁钉修好了短腿凳子,瞪过来说道:“就知道你小子快憋出屁来了。” “就没一天能在家安生坐住的!” 陆向荣无所谓地耸着肩膀,“那咋了,我这叫积极上进,大队都应该给我评个先进!” 这番恣意凛然的话,惹来兄弟俩的一致白眼。 但两人始终唇角含着笑,眼中满是欣慰。 兄弟三人商量好了之后直接抄起家伙,带全了东西进发农场! 陆母不放心地追出来几步,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进陆向荣怀里,“你们兄弟三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雨天路滑,深山岭子里更是有绿水头子,一定要小心啊!” 银丝鬓发间,那双满是和蔼的眼睛充斥着担忧。 陆向荣与自家兄弟对视一眼,勾唇笑道:“娘放心,我们肯定满载而归!” 陆母泪眼婆娑,“娘不要什么猎物,吃糠咽菜也行,只要你们平安。” 看着母亲放心不下的身影在门前,久久不肯离去,陆向荣不由地叹了一声。 三人正式启程! 赶着的牛车在寂静乡路上泛起吱呀轴转声。 被雨水浇透的土路上,到处都是黄泥浆。 牛蹄子踏上去,顷刻溅起泥水四散。 兄弟三人披着蓑衣坐在牛板车上。 陆向荣深邃的眉眼泛出一分冷冽,“咱们这次去的那处谷里深涧,远比咱们村里的那条河道还要湍急。” “不过我都已经探好了,下了陷阱带上渔网,咱们肯定能捉上一大波甲鱼!” “而且那边平缓的河溪还有鱼虾,泥沼姬里藏着的鲶鱼更肥,一条就有二十来斤!” 陆向荣边说边比划。 双掌拉开的距离,跟他上次带回家的鲶鱼差不多大小。 别看这鱼生活在泥沼,环境肮脏。 可肉质肥厚鲜嫩,家里小孩老人最爱吃! 陆向平手里握着草绳鞭子,“我跟山青家借来了渔网,咱们两家的搭在一起用,足够了。” 兄弟三人一路交谈,原本要个把时辰的路程,过得倒也快。 转眼就到了农场山脚下。 陆向荣扫了眼周遭。 农场这边,家家户户都闭着门,路上看不见个人影。 “我把牛拴在这里吃草,梁主任只要看见就知道咱兄弟来了。” 陆向荣抬手就把牛缰绳拴在了山脚下的树干上,拉紧系结,省得牛跑了。 随后,兄弟三人抓上渔网背篓就顺着土坡爬上了山。 噼啪落下的雨点打在茂密灌木的枝叶上,发生阵阵舒适的白噪音。 原本天气就发阴,现在进了林里更是昏暗几分。 细碎的光透过交叠杂密的枝叶晒透进来。 而密集瓢泼的雨点落在蓑衣上,逐渐汇聚成水流淌到地面。 陆向荣根据记忆里的路线,带着兄弟俩径直到了那处河流山涧。 响彻在耳畔的那股潺潺泉水声,愈发的清洌。 甚至鼻尖都能闻见与雨水浑然不同的味道。 很快,兄弟三人站上了石壁。 陆向平眯了眯眼,沉稳的脸上透着一丝凝重,“这处的水流还真是急啊,人要是掉下去,只怕连浮木都抓不到。” “荣娃子,这底下真有货?咋看着也不像啊。” 湍急涌动的水流拍上岸边石壁,白浪一阵盖过一阵。 混浊沉底的泥沙全部被卷起,河流泛着砂石黄色。 陆向荣点了点头,“我上回捞的甲鱼就全是这里的。” “这块河流涌急的地方,也是甲鱼最肥的。” “还有…… “诶哟握草!” 陆向安身子一歪,他脚底踩的石头上布满黑绿苔藓,一个没站稳就向前趔趄地摔去! 他猛地喊出声。 幸好陆向荣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拽了他一把。 “呼,呼!” “这里滑得很!” 站直了身子的陆向安大口喘息着,刚才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陆向荣无奈地笑了声,眉眼泛起锋锐冷芒,“这里到处都长着湿滑苔藓,而且地势陡峭,大哥二哥小心了!” 熟悉地形后,就是撒网捞鱼。 宽大黑绿的结实渔网径直抛下,在整条河道上方形成半扇形的封锁。 哗啦! 渔网霎时坠入河底。 浮在上面的塑料抛子起起沉沉。 “我在那边还下了不少陷阱,几天功夫过去,也不知道上没上货。” “二哥,你去平溪那边抓鱼呗,我跟大哥收陷阱。” 陆向荣双手抱臂,戏谑着开口道。 陆向安一拍胸脯就直接应下了,“我抓鱼那可是一把好手!” 兄弟三人直接分成两波。 河流岸附近的泥地早就吸饱了水,踩上去又软又绵。 深陷的脚印在泥浆上,恨不得让人刚踩上去就打滑。 “我嘞个乖,荣娃子你下的所有陷阱都没落空!” “这里头还有螃蟹鱼虾呢!” 陆向平咂舌不已,嗓音中满是惊诧。 陆向荣咧嘴一乐,刚要说话,却猛然瞳孔一缩! 他浑身汗毛倒竖,龇目欲裂地喊道:“大哥快趴下!” 第75章 雨林激战 “什么?” 陆向平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手里还抓着渔网的一角。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后脖颈拔凉,好似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滴在了他脸侧? 嘶嘶—— 突然!陆向平浑身肌肉都在此刻绷紧了。 他听着这森冷的声响,身为村里的娃,再熟悉不过了。 他后面有蛇,而且体型不小! 陆向安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大哥,快跑啊!” 这条蛇站起来足有成年男子高,粗壮的蛇身比水桶也不逊色几分。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条蛇通体漆黑,布着密密麻麻的软鳞片。 猩红的蛇信子不断嘶嘶吐着,竖起的金褐色瞳仁在雨天泛着绿光。 “我、我动不了!” 陆向平拔腿就要跑,可他腿脚早就被这蟒蛇尾部紧紧地缠住。 随着愈发收紧的蛇躯,他只觉得胸腔在不断挤压。 四面涌来的压迫让他呼吸不畅,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站在不远处的陆向荣当机立断,直接甩过了肩后背着的枪。 瞄准镜下的那双眼睛,锋锐有神,泛着阵阵冰冷,“大哥别动,尽力放轻松,不要抵抗它的力道。” 听了他的话,陆向平即便是在生死关头,也尽力深呼吸。 放轻松,不让自己身上每一处肌肉都紧绷。 毕竟如果不断反抗,这样反而更容易引起蟒蛇的死亡绞杀。 砰—— 子弹在下一秒迅速出膛,擦过无数雨滴! 这一腔文中狠地命中在了蟒蛇的尾端。 “嘶嘶!” 紧紧缠绕住陆向平的蛇身,瞬间松了力道。 吃痛的蟒蛇绷紧寸寸鳞片,吐蛇信子的声音愈发大。 “大哥,跑!” 陆向荣手里这把枪,在短时间内只能发一颗子弹。 剩下的全靠人力装填。 他手上动作有条不紊,乱中有序,同时朝着前方大声喝出。 陆向平被狠狠摔在地上,顾不上浑身泥泞和发痛的四肢,拔腿就朝着前头陆向安招手的位置跑。 而陆向荣则是被这条蟒蛇死死锁定。 蟒蛇这东西阴歹毒,最是记仇。 刚才陆向荣打枪伤了它,它更是盯上不放了。 陆向荣一时也有些头皮发麻,眼前这条,绝对算得上是巨蟒! 粗壮的蛇身布着黑色反光的鳞片,通体菱形花纹更凸出寸寸椎骨。 这条蛇立起来约莫两米高,毕竟能把身形壮实的陆向荣卷离原地。 而一旦落地,匍匐在地上游形时,竟然足足有五六米! 此刻它嘶嘶吐着蛇信子,盘踞在前方一块巨石之上,如同小山一般。 蛇头上那双森冷的瞳仁死死盯过来,瘆人不已。 陆向安接应到大哥后,满脸凝重的看向前头,“今天下雨,山里潮湿阴冷,这片地方腐叶枯枝又多,难怪窝着大蛇!” 蛇最喜欢在这种地方做窝。 陆向平从竹篓子里捡出了那把老爹的猎枪,背上就朝着侧方跑去,“来不及想那么多了,赶紧去接应老三!” 而陆向安则是抄起弓弩,转眼搭上几只被削尖的竹箭,“畜牲还想吃人成仙不成,拿命来!” 嗖嗖就是几只竹箭射出。 带起的赫赫破空声,让前面丝毫不敢大意的陆向荣猛地出声喊道:“二哥,别!” 可已经为时已晚,飞速朝着巨蟒射去的几支竹箭已然到了半空。 只见巨蟒霎时蛇头贴地,立刻蜷曲身体。 极高的防御力就算是竹箭也无法刺穿。 巨蟒直接被这几支竹箭激怒,它匍匐在地,绷直的身子更是攻击姿态。 朝着陆向荣就发起了猛攻。 巨大的黑影扑面笼罩下来,甚至遮挡住了一片雨水。 迎面带来的,还有浓重的腥臭味。 一旦被这条巨蟒卷住,那就等于到了阎王殿门口。 蟒蛇已经长到了这般地步,绞杀力绝对不是盖的。 陆向荣绷紧了皮肉,暗骂一声,径直抓住头顶老树垂下来的藤蔓。 臂力绷到极致,纵身一跃就荡出去十几米! 而张开獠牙大嘴,撕咬而来的蟒蛇扑了个空。 柔软卷着椎骨的蛇身,在原地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调转。 那双蛇瞳从始至终,死死盯着陆向荣。 “三弟!”陆向安猛地大喊一声。 他们兄弟两人穿梭在林间,脚下的泥泞和烂叶不断在打滑,甚至裹满了脚下的草鞋。 兄弟二人根本来不及顾上这些,只一味观察着前方动静,生怕陆向荣有什么好歹。 此刻,陆向荣已然借着藤蔓荡到了远处的树干上。 才刚抱住树干就觉出手上一片粘腻,低头一看,正是分泌出来的树脂。 陆向荣顿时心中一喜,“有办法了!” “大哥,你们去前面那片坡上接应我,想办法生起火来,冒点烟!” 蛇这种畜牲不靠视力,全靠红紫外线的感知和嗅觉。 而且现在的风向正好吹向他们这边。 不说天时地利,那也是天不亡他! 陆向平两人转头就朝后跑,“好,你撑住,自己多加小心!” 林子里。 巨大的蛇身游移在灌木地面,卷起的枯枝全被碾断,发出阵阵簌簌声。 听得人头皮发麻。 雨点砸在陆向荣头顶的宽叶树上,稀稀拉拉地落下来。 陆向荣随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看来今天又是一场硬仗。” 他咋也没想到,在农场这附近的林子里居然有这般巨蟒。 随后,他当机立断! 直接把枪背到身后,从腰里抽出短刀,将树干和树枝上分泌出来的树脂全都刮到手心。 黏黏糊糊一片,极具粘合性。 这可是做爆破的好材料。 陆向荣唇角倏尔勾起,“绝对让这家伙好好喝一壶!” 簌簌—— 不等陆向荣把手里树脂揉成团,脚下林间猛然爆发出阵阵声响。 细嫩的树苗被拦腰折断,而周遭生长着的野草灌木更是被碾压进地面,彻底等着腐烂当养料了。 粗壮蛇尾噼啪地甩在地面,震起雨水飞溅! 这时候,邻里昏暗无比,几乎不透光般。 轰隆! 一声闷雷炸起! 随着几道闪电,陆向荣猛地看见了出现在自己大腿处,与膝齐平,仰起的蛇头。 横纹遍布交杂着鳞片的蛇头,泛出阵阵森冷的光芒。 头部有着尖锐的凸起,且那双竖起的瞳仁如同血线一般,正死死盯着他! 嘶嘶吐出来的猩红蛇信子冰冷发臭,四颗尖锐獠牙勾着粘腻津液。 蟒蛇张开腥盆血口就咬来! “握草!” 泥马,这个距离躲不掉啊! 第76章 别说,直接干 这他妈谁看了谁不做噩梦! 陆向荣一惊,脚下打滑,差点从树干上摔下去! 幸好他反应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旁边的树枝分叉。 情势危急,也来不及多想了。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干! 他单手抱住树干,保持身体平衡。 近战没法儿用枪,陆向荣腾出右手,一把抽出腰后别着的短刀。 神色一狠,径直将匕首插进了蛇眼! “嘶嘶——” 近乎于低吼的蛇声响彻在整片林间。 眼睛是蛇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没有任何防御。 陆向荣神色狠厉,抓着刀柄径直在蟒蛇眼睛里转了一圈才拔出来! 鲜血飞溅。 这时他整个人都纵身一跃,顺着巨大的蛇身直接跳下了地面。 而这条蛇也没打算放过他。 仗着蛇躯粗大健壮,居然硬是将蛇尾缠上了树干,整条蛇都攀附上来。 粗壮的蛇尾猛然一记就拍上了陆向荣后背! 砰! “我次!不讲武德啊你!” 陆向荣猝不及防,直接被甩飞出去。 整个人都砸在泥浆潭里,身上狼狈不已。 原本披着的蓑衣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 陆向荣身上被淋了个彻头彻尾,干脆也不在乎了。 他绷紧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骨头,准备来一场难缠的硬战。 这蟒蛇体形壮实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瞎一只眼就能阻挡战斗力的了。 陆向荣眼神微微聚焦,随着眼眶发热,他清晰看见了这条蛇体内有多大的蛇胆。 这可是上好的中药材,到城里能卖极高的价格! 以及……这条蛇后腹处血肉模糊的伤口。 陆向荣眯了眯眼,那是三道极为狰狞的虎爪撕痕! 看来这条蛇曾经和老虎缠斗过。 不知道是为了争夺地盘还是猎物。 陆向荣咬了咬牙,手里的武器有限,根本没法撼动这条蛇啊。 心中思绪快速活络起来,修长宽厚的掌心将刀柄握得越来越紧,骨节几乎用力到泛白。 后背一抽一抽的痛,那蟒蛇抽来的尾巴把他骨头都快拍酥了。 “荣娃子!烟点好了,然后呢!” 蓦地,不远处传来大哥陆向平急切的嗓音。 陆向荣猛地抬头看去,只见缕缕黑烟在前面树底冒出。 鼻尖微动,这是松枝的味道! “咱们兄弟心有灵犀啊!” “大哥你带着松枝朝我这边跑,二哥,你开枪吸引这条蛇的注意力!” 暴雨越下越大,劈头盖脸地砸在他们身上,几乎在周遭形成一阵水雾。 被雨浇透的墨绿林中,充斥着腥味,这种窒息压抑感又哪是言语能形容出来的。 陆向荣快速思考着,“要想斩杀这条蛇,首先要破坏它的热感应系统。” 松枝冒起的烟带有温度,而且足够紊乱蟒蛇的嗅觉。 只要能创造那么一两秒的空差,就足够了! 而前面,体型庞大的蟒蛇飞速朝着这边游移过来,嘶嘶蛇信感知着方向。 它右侧的瞳仁已经是黑洞,粉红色的血液顺着鳞片流下。 明明眼睛受损,周遭林里又黑暗昏沉。 这蛇却偏偏能准确锁定陆向荣的位置,当真是诡异至极。 那粗壮的蛇尾更是将周遭灌木径直拍断,灵活的椎骨给它提供了绝对的攻击性。 “畜牲,你爷爷我在这儿呢!” 砰砰! 随后飞奔过来的陆向安一声大吼,两枚子弹接连射出。 兄弟三人肾上腺素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 蛇头向西侧偏移。 而紧盯着它的陆向荣,正好抓住了这零点几秒的空差,霎时端起了手里的黑枪! 蟒蛇眼睛下三寸,那里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褐色鳞片。 正是蟒蛇堪比热成像的感知点。 砰—— 陆向荣毫不犹豫,瞄准镜后的那双眼睛如鹰隼般死死瞄准。 紧接着就是一枪射出! “嘶!” 这一枪,正巧命中在蛇眼睛下方三寸处。 整条蛇都猛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蜷缩成一团,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吼声。 而周遭树木更是被巨大蛇尾给拦腰拍断。 飞奔过来的陆向平,差点被一尾巴扫住脑袋,“吓死我了,还以为要交代在那了。” 陆向荣剑眉一挑,“这条蛇现在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咱们兄弟一鼓作气,干!” 陆向安在远处,更是朝着这边猛招手,“别忘了,还有我呢!”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各朝三个方向朝着这条蛇发起了总攻! 老大老二在侧方给陆向荣打接应,而陆向荣则是不急着开枪。 他手上用力,把刚才从树上挖下来的树脂压实,直到成一个褐色团子。 那条蛇被激怒得彻底,嘶吼着在林间横冲直撞。 陆向平眉头一沉,“不好,这是发狂了!” 陆向荣漆黑的眉眼逐渐眯起,闪过一道危险冷芒,“大哥,你退远点!” 听到这话一愣的陆向平,半点犹豫都没有,转头就朝着侧边跑。 他心里有种直觉,自己这三弟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大动静了! 而就在他跑开的那一瞬,整条庞大硕状的蛇驱就以破竹之势碾压了过来。 尤其是张开的血口,四肢獠牙不断泛着寒光。 尖锐拢出的蛇牙尖锐根粗,能毫不费力扎穿人的骨头。 陆向荣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近了,再近点……” 陆向荣攥紧了手里的黑枪,锋锐的眼神紧锁前方。 距离逐渐被缩短拉近,他甚至能闻见蛇嘴里腥臭的味道。 旁边看着的陆向荣更是捏了一把汗,“荣娃子,你在干什么,快跑啊!” 下一秒。 陆向荣眸中冷光乍现,“就是现在!” 他手里成型的树脂团子直接被扔到了蛇嘴里! 极具粘性的树脂狠狠卡在四只獠牙上,让它闭不了嘴。 陆向荣紧接着就是一枪打出。 轰! 冲天黑色的蘑菇云顿时炸起! 巨大的蛇形黑影,直直地朝陆向荣扑去。 在旁边的陆向平兄弟俩红了眼,登时抉眦大喊道:“荣娃子!” 第77章 蛇蛋?谁说没有 暴雨如注,更何况在这茂密湿冷的林子里能见度更低。 而他们只能看见前面腾腾滚起的黑烟,几乎笼罩了整片山涧。 那条巨蟒的硕大身影,直直将陆向荣压在了下面。 陆向平两人龇目欲裂,眼底瞬间红血丝遍布,“荣娃子,坚持住!” 他们这辈子都没跑出过百米冲刺的速度。 顾不上腐烂泥叶里的砂石硌穿脚底皮肉,他们只知道唯一的弟弟危在旦夕! 顺着精壮腰身流下的雨水,径直滚进裤腰。 两人疯了一样狂奔上前。 然而当黑雾散去,却被眼前一幕震住。 “荣、荣娃子?” 只见刚才那树枝爆炸的威力堪比炸弹,半边蛇头都被炸烂了! 翻飞的碎肉混着蛇骨飞溅出来,零零落落地溅在陆向荣身上。 他几乎被浇成了一个血人。 陆向荣浑身上下裹着粘稠的血浆,从蛇尾巴底下爬出来,龇牙乐道:“大哥二哥,我没事,好着呢!” 说完还原的转了一圈,有手有脚,全须全尾。 除了受点皮肉伤,后背青紫一片,再也不见其他伤口。 陆向安红着眼冲上前,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你要吓死我跟大哥了!” 三兄弟在这片下着暴雨的林中拥簇,劫后余生的喜悦席卷而来。 随后,陆向荣看向地面早已死透,动弹不得的巨大蛇身。 “这条蛇估计得有个两三百斤了吧?” “咱们扛下山,还不知道要怎么吓坏乡亲。” 他说话带着戏谑。 毕竟这么大的巨蟒,除了深山老林,其他地方确实不常见。 一般村民进山,也只是在外围挖野菜和草根。 恐怕这般黑色菱形巨蟒,连见都没见过。 陆向荣动了动肩颈,刚才被蛇尾巴抽的那一下,他整个后背都闷闷的痛。 “到时候咱们砍些竹子,做个担架抬回去!” “让咱们村的男女老少也都看看,咱老陆家以后顿顿都能吃上肉!” 陆向安笑骂着捶过来一拳,“冯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咱呢,生怕找不到由头,你还敢拖着这么大条蛇回村游行?” “我看你最近是有点发飘了。” 陆向荣扬着眉梢,笑得恣意。 随后就抹去了落在脸上的水珠,脚底下,草鞋踩进腐叶和泥浆里直打滑。 陆向荣找了块粗糙凸起的石头,蹭了蹭脚底,“到时候咱们把这蛇割开,留些给农场这边。” “剩下的咱们带走。” 兄弟俩一致同意。 此刻,林子里弥漫着泥腥和蛇血的苦臭味。 陆向荣从旁边地上捡起刀子,顺着蛇椎骨就斜刺进去。 撕拉! 韧性的蛇皮被割开,陆向荣眼睛眨都不眨,直接把手伸进了蛇腹。 他根本不用摩挲,蛇胆的位置在他眼前,犹如透明的经络图。 骨节分明的手掌直穿过去,捅咕两下,直接掏出来个完整的墨绿色蛇胆。 这利索的动作压着狠劲,看得陆向安打了个冷颤,“我说荣娃子,不会是那冯家闺女拒绝你之后,你就变态了吧?” “以前连杀鸡都不敢看,现在居然敢徒手掏蛇胆?” 也难怪陆向安惊讶了。 原先的陆向荣,在地头看见只大点的虫子都得叫唤半天。 陆向平在旁边笑了两声,随后看向旁边山涧激起的白浪,“也不知道网子里上货了没有。” “被这蛇耽误了半天时候,也没顾得上去那边看看。” 他们被这蟒蛇一路逼近了林里。 现在距离那条湍急汹涌的河流,少说有个几里地。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肯定能上货,就是时间问题。” “咱们可是拿了新鲜的野味肉做饵,甲鱼本来就是食腐的杂食动物,看见这好吃食,抢还来不及呢。” 关键是这片地带湍急汹涌,底下暗流遍布。 一般的小鱼小虾直接就被水冲走了,就算甲鱼想吃,那也来不及。 而大型的,它们也吃不到。 要不是甲鱼抗饿,估计都长不了这么肥。 光看那墨绿色的龟背,也能看出来有年头。 兄弟三个把蛇扛起来,直接甩到了山涧那边,方便走的时候带下山。 陆向平突然往刚才那位置看了一眼,“你们说……会不会附近有蛇蛋?” “这么大的蟒蛇,肯定得有窝吧。” 陆向安甩了甩肩膀,扭过头来调侃道:“大哥,我看你是想吃蛇蛋了。” “就算有蛇蛋,咱上哪儿找蟒蛇的窝去?” “蟒蛇叼滑喜阴,栖息的地方一般都极为隐蔽。更别说这下着暴雨的林里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枯枝腐叶,找也没法找啊。” 兄弟两人在前头说着。 殊不知这话落在陆向荣耳朵里,完全可实现! 他深邃的瞳孔好似划过一道幽光,旋即朝着周围看起来。 倒是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随着眼眶周遭的脉络愈发滚烫,陆向荣折身直接钻进了旁边一处不起眼的羊肠小道。 这里好似未被人踏足过,灌木横生,杂草都有半人高。 草鞋踩在枯枝烂叶上,发出一阵滋溜滋溜的打滑声。 蓦地,陆向荣眼前一亮,当即招手回身喊道:“大哥你们快来!这还真有蛇蛋!” 只见前头一处极为隐蔽,被干枝落叶交叠的土沟子里。 正有一处洞穴凹陷。 洞口十分粗壮,而且深邃。 陆向荣比划了两下,洞口和刚才那条蛇的体型差不多。 陆向安快步跑过来时,就看见陆向荣早就跳进了沟里,他怀里抱着个窝。 里面是好几棵硕大圆润的蛇蛋! 比村里大鹅下的蛋,还要大上两圈。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嘶……你小子是啥狗屎运气啊?居然还真被你找着了?” 陆向平则是快速下去帮了把手,“这么大的林子里找蛇窝,无异于大海捞针,要不说我们家荣娃子就是有福呢。” “我想来这边撒尿来着,谁知道能看见这个?”陆向荣嘿嘿乐了两声,随便找了个由头,一笔带过。 满窝的蛇蛋数了数,足有十来颗! 兄弟三人乐得合不拢嘴,“收了收了!” 林子里的雨势不见小。 陆向荣抬眼看向天边,“咱们速战速决,要是能拉上来两网子甲鱼,先见好就收,大不了明天再来。” “好!” 很快,兄弟三人再次回到了山涧前。 差点摔下去的陆向安,这回长了个心眼,特意在自己腰上拴了条藤蔓,“我看这回河神还敢拉我做女婿不!” 第78章 王八生死局 陆向荣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一抽,“二哥,你没事吧。” 怎么感觉家里最不正常的就是二哥啊。 陆向安站在石头上,双手叉腰看着地下黄沙滚动的河流,大笑几声。 陆向荣:…… 行,他二哥彻底疯了。 言归正传,陆向荣逐渐靠近急流。 他清晰看见岩缝底下的那些青黑色背甲,个个宽厚坚硬。 要说这甲鱼,最好吃的就是背甲裙边和腿上的肉! 肥嫩流油,有嚼劲! “我掂量着差不多了,来,咱们先收网!” 陆向平粗糙的手掌已然攥住鱼网子的一角。 兄弟三人合力开始往岸上拽。 然而,湍急的水流带起阻力加倍。 陆向荣咬紧牙关,“一二三,我走你!” 他们一鼓作气,干脆把整个网子都拽了上来。 只见里面黑黢黢,密密麻麻翘起的全是王八头。 突然离水的甲鱼不适应环境变化,挣扎着就要往地下泥浆子里钻。 陆向安满脸新奇地蹲下身子,“好家伙,真肥呀!” 他跟前正是一只黑绿色的甲鱼,比他四只拳头都大。 那背甲厚实,上面还带着自然生长的纹路。 结果他才刚伸出手,那王八瞪着一双绿豆眼直接从壳里伸出脖子咬过来! 这种大小的王八要是咬上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轻则少块肉,重则骨头和筋都得断。 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陆向安根本来不及往回缩手了。 “我嘞个……” 唰! 不等陆向安闭眼迎接痛苦,一道寒芒猛地破空而来。 陆向荣一直关注着两哥哥这边的动静。 看着这一幕,眼中神色骤冷。 手里刀子霎时飞出! 腕骨在甩出刀子前,运劲借势。 利刃犹如离弦之箭,直直砍上了甲鱼向外伸长的脖子! 突然间,猩红的王八血飞溅。 湍急的河流在崖壁上拍出白沫子,这水腥味本来就刺鼻,现在再加上王八血,更难闻了。 快步上前的陆向荣抓过背篓,直接扣上了这些个不安分的甲鱼。 “别看是王八,但一点也不怂,看见肉就想咬。” “这里头的獠牙,轻而易举就能夺下一块肉来。” 话落,他直接捡起那被砍断的甲鱼头。 掰开嘴,露出里头坚硬的短齿。 等兄弟三人把接连几个网子和鱼篓都拉上来时,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不知不觉,他们在农场山上泡了一天。 “今天咱们可是满载而归啊!” “俺滴个乖,光是甲鱼就有二百多斤了吧,更别说咱们打到的那条巨蟒。” “这还不把梁主任给震惊一把?” 看着满地的猎物,陆向平和陆向安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唇畔上扬的弧度充斥着喜气劲儿。 这时,陆向荣从远处林子里拖来一个竹竿做的担架。 连接处都是用坚韧的藤蔓和柳条绑着的,结实又耐用。 实在用不住了,断开绳子还能当柴烧。 “那咱们就先下山吧,天色不早,不然娘他们该担心了。”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当即拉上甲鱼网兜和被分割成几段的巨蟒往山下走去。 殊不知,早就看见被拴在山脚老黄牛的梁正国,已经等他们等了个把时辰。 “咋还没下来?这天都黑了。” 梁正国有些心焦,披着蓑衣在歪脖子树下来回踱步。 窸窸窣窣…… 突然,他听见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连忙抬头看去,只见陆家兄弟三人拖着不知是什么的重物,正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 雨天路滑,山上泥泞苔藓遍布,更是上山容易下山难。 梁正国面色一喜,他们仨人虽然狼狈,可都没受什么伤。 连忙上前,“你们三兄弟还真能干啊,没事就行!” “其实那条河道湍急,抓不到也没事……嘶!” 话都没说完,他猛地一个倒抽气就刹住了脚。 只见兄弟三人后面合力拉着的绿色网子,几乎快被撑爆了。 里面密密麻麻涌动着的黑绿背甲,正是甲鱼! 而且个头极大,一看就肥! 这要是炖汤出来,不知道有多滋补。 而且更关键的是那条水桶粗的巨蟒。 吊起的蛇头露出尖锐獠牙,在黑夜雨幕下泛着冷光。 陆向荣咧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开,“主任,我们兄弟没让你失望吧?” 梁正国哪还顾得上这些,连连鼓掌叫好,“行行行,老陆没白养你们三儿子啊!” “这得有几百来斤了吧?” 陆向荣朝后扫了一眼,“那就得辛苦主任,叫两个人搬来个秤砣。” “咱们到时候也好分。” 梁正国大手一拍,直接转身叫来两个腿脚快的后生。 眨眼功夫就把秤砣用牛板车拉了过来。 陆向荣身上披着蓑衣,肩膀头子一甩,就先将蟒蛇段都扔了上去。 指针唰的快速转动,直接瞬移到了最大的数字上。 “这条蛇就有二百七十斤?!” 不仅是周围负责称量的村民,就连梁正国都大吃一惊,满眼骇然。 陆向荣勾唇笑道:“还有这网子甲鱼。” 他话音一落,陆向平就把网兜子全都甩了上来。 甲鱼,二百三十五斤! “你们兄弟上山,一天不到的功夫就抓了五百来斤的猎物?!” 梁正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张老脸上满是震撼。 他真想不通,冯家到底是咋想的? 把这么能干的陆家兄弟硬是赶到农场来了。 否则东星村现在家家户户都能分上一口甲鱼肉汤喝了。 等他开口,陆向荣先声道:“主任,按照咱说好的,我给你们留五成。” “剩下的我们可就带走了啊。” 梁正国一怔,随后爽朗大笑道:“你小子倒是个敢干的,成!” “要不是你,村里人也不知道那条河里还有肥甲鱼,这大雨天更喝不上汤。” “拿走吧!” “好嘞!”陆向荣美滋滋地贫了两句嘴。 跟着自家俩哥哥扛上蛇肉,拎上甲鱼,直接回村! 结果才刚到村口,就看见两个民兵正堵在他家门前。 陆向荣周身戾气乍显,“你们在干什么!” 第79章 怼的就是他 话音低沉凛冽。 这一嗓子吓了那两个民兵一跳。 轰隆! 恰巧此刻打起了一声闷雷。 骤然闪过的雷电照亮那张轮廓冷硬的脸。 陆向荣站在雨雾里,左右稍微靠后站着的是陆家老大老二。 披着蓑衣的高大身影,几乎完全融入暗下来的天色。 这哥仨身上透出的压抑感十分迫人,比他们这两个民兵还能震慑人心! 其中一人快速回过神来,“你们陆家随意狩猎,破坏了生态平衡,现在要收缴你家的枪。” 这话一出,陆向荣眸子微眯,“现在都没颁布禁枪令,你凭啥说收就收?” 不用想也知道是冯海生那老东西想出来的阴招。 那俩民兵也是浑身一凛,没想到陆向荣会拿当今政策说事。 俩人喉咙发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向荣脸上的冷笑更甚几分,“况且我们又没在东星大队打猎,梁主任都还没说什么。” “谁让你们来的就回去告诉他,少闲吃萝卜淡操心!” “我们陆家的事轮不着他管!” 一双锋锐逼人的眸子瘆人发寒。 两个民兵对视一眼,面色皆有些发沉,这回去怎么交差? 随后干脆咬牙说道:“这是村长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别让我们难做,赶紧把枪交出来。” “否则你就是不服从管理,要搞特殊不成!” 陆向荣慵懒低沉的嗓音上扬,“那你就让冯海生亲自跟我来说。” “枪给不了一点,有种就从我手上抢过去。” 气氛剑拔弩张,好似一触即发! 大雨滂沱之下,随风飘洒斜打过来的雨让人睁不开眼。 正当两方对峙,谁亦互不相让的时候,一道沉稳的嗓音响起。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啊,怎么,向荣你又在闹事了?” 听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嗓音,陆向荣倏尔皱起了眉头,扭身看去。 只见一看似斯文,穿着办公室正装夹克衫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 手里撑着伞,身上没落半滴雨,就连发丝都是干爽的。 而这人的五官,与冯明顺兄弟几个颇为相像。 正是冯家老大,冯高义! 陆向荣眯了眯眼,他回来了? 这倒是有些意外。 毕竟按照记忆中的时间线,冯高义在秋收后才会回来。 一方面是要从家里拿钱铺平官路,另一方面是要把他大哥二哥带进矿场。 矿里招工的消息,就是冯高义透给冯海生的! 听说现在已经在城里当了官,每天就是坐办公室批条子。 看着人模狗样,实则心里肠子肮脏黑绿。 陆向荣冷峻的眉眼浮现讥讽,“冯高义啊,怎么,去了城里几年,倒只学会污蔑人这本事了?” 锐利如刀的视线扫过来,周身气势冰冷。 比起在城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冯高义,竟也是毫不逊色! 冯高义清俊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雨幕里打量着眼前的陆向荣。 出乎意料的是,陆家的老大老二竟然没主动护着? 这倒是奇怪,以往哪次不是生怕陆向荣挨欺负。 尤其是陆家老大,即便陆向荣混成那样,也依旧护着。 冯高义笑了声,斯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向荣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同村,自小一块长大的。” 陆向荣单眉微挑,“这么好,那你借我一百块钱。” 冯高义:? 他古怪的视线顿时扫过来。 不是,这陆向荣脑袋不正常了吧。 陆向安在后头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直抽,“荣娃子,啥臭毛病,上来就跟人借钱。” “滚回去!” 说完就推搡着陆向荣进了家门。 陆向安抬头对上了冯高义,两人原本都是精壮高大的骨架子,差不了多少。 但这几年,冯高义自打去了城里,就没干过重活,也没怎么晒过太阳。 比起晶状黝黑的陆向安,他更多了几分文人的阴郁。 陆向安掂了掂枪口,“不好意思啊,我们家荣娃子年纪小。” “你差不多都三十了,就别跟他计较了。” 说完就直接揽着大哥进了家,砰的一声关上门。 震的房檐上雨珠坠落速度更快。 冯高义举着伞,和那两个民兵站在雨里,面色阴沉。 金丝框眼镜下的那双眼,再没了方才的温和斯文之态。 “这陆向荣倒还真和以前不一样了,看来有些事不好办啊。” 他眼中晦暗不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民兵一听,好似找到了可倾诉的人一般,顿时叫苦连天。 “高义哥你是不知道啊,这荣娃子不仅跟你妹退了婚,而且接连上山,不是打狼就是打熊!” “反正就没空手下过山,现在还得了农场主任那边的赏识,咱连个二话都不敢说。” “话说也不知道荣娃子啥时候有了这好身手……” 几人的话落在冯高义耳中,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 看向两人的目光闪过不屑,随便附和两句就快步回了家里。 要不是今天县城里有事耽误,他也不会天黑才回来。 此刻的陆家。 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地面灰石板上,逐渐渗出一条蜿蜒水路。 月光打在水面,波光嶙峋地泛着冷光。 屋里,地上摆着个火盆,外面被风吹进来的湿气尽数遮挡。 火盆里埋着几个洋芋,泛出阵阵焦香。 “瞧你们三个身上衣裳都湿透了,赶紧换下来吧,别生病了。” 陈霞从屋里拿出来三件汗衫,还有毛巾。 陆向荣嬉皮笑脸地接过来,“谢谢大嫂。”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擦水的簌簌声。 陆国强坐在炕头抽着旱烟,“刚才外头是冯家老大?” 陆向平搬着板凳坐到火盆前烤手,手皮都被雨水泡皱,阵阵发冷。 “对,我看着他应该是有事才回来的。” 父子几个在屋里交谈,火盆里烧着的柴火正旺,偶尔发出几声噼啪爆响。 闷头吃烤洋芋的陆向荣一声不吭,低垂的眸子里闪过凛锐。 他知道,冯家最阴险的就是这冯高义。 显示自己没少吃他的暗亏! 这货整人的方法多的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而推动了其他事件轨迹偏离,冯高义这么早就回来,肯定没好事。 陆国强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大红色的纸,面上闪过无奈,“你们看这是啥。” 第80章 惊现野人参 兄弟三人凑上去。 上面还贴着用红纸剪出来的“囍”字。 “三天后冯玉燕结婚,这是刘瘸子让人送来的请帖。” 说是请帖,其实也就是裁好的纸上写好名字,再加上两句祝福语。 陆母咬断了缝衣裳的线,“这冯家闺女结婚还真是风光。” “今天我听见她娘特意扎到人堆里说,刘瘸子不仅给了三转一响,还有六十六块钱的彩礼哩!” 陆向平两人连连咂舌,“这么多?!” 这年头,一般人家娶个媳妇也就是吃顿饭,出点肉菜。 再给个十几块做彩礼,置办几尺布料做衣裳。 六十六块钱,已经是天价了。 放眼周边村里,哪个大姑娘小媳妇值这价钱? 更别说孙玉燕还…… 陆向安嘴快,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知道跟谁搞烂的破鞋,也就刘瘸子愿意娶。” “冯玉燕那心高气傲的,不就是看上他家有钱了?刘瘸子比不上我三弟一根手指头呢!” 陆向荣嘴角一抽,“二哥你快拉倒吧,我可不想跟那个贱女人再有啥拉扯。” 说完,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他嫌晦气! 陆国强叹了一声,“这话自家知道,可不兴往外头说。” “大家伙都顾着村长和他家几个儿子,谁也不敢言语,心里知道也就得了。” 这时候刚好二嫂从厨房端着热汤进来,还贴了热乎酥脆的苞米面饼子。 熏制好的肉干混着缸里腌着的咸菜,剁碎,夹着饼子吃别提多香了。 “诶哟!” “老天爷,吓我一跳,你们咋打这么多猎物回来啊?” “不会把人家农场那边的河都掏干了吧!” 二嫂惊讶的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院里空地。 那些个大肥硕的甲鱼还活着哩! 探着脑袋钻出渔网,偶尔喝两口地上的雨水。 屋里在炕头的几个娃,听见这话,全都纷纷跑出去看热闹。 尤其是最调皮活泼的虎子,裤腿都溅湿了一片。 陆母笑了声,“咱家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这么多肉也吃不完啊,我明天拿只甲鱼去看看你孙婶子。” “以前咱家没粮食的时候,她没少接济。” 陆向荣懒懒地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块桃酥,“行,都听娘的。” “等着雨彻底停了,路好走些,我就再进城一趟。” 陆向平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他这是又要去黑市了。 只嘱咐陆向荣小心,也没再多说别的。 第二天清晨,原本瓢泼大雨,说停就停了。 刚打开门,雨后初晴的好天气直刺眼。 天空是那般蔚蓝,连飘着的朵朵白云都有不同形状。 不像后世那样污染严重。 陆向荣不用等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穿的暗蓝色汗衫是陆母亲自缝的。 自打重生回来,他就没了睡懒觉的习惯,每次都是家里第一个起的。 抻了抻懒筋,活动几下筋骨。 陆向荣抓起靠在墙角的小镐头和背篓,就出了家门。 下过雨的清晨,大雾四起。 林子里到处都涌动着上下浮沉的一层水雾,能见度不超十米。 在山脚下还好些。 可一旦越过山坡,到了半山腰,空气里弥漫的水汽就将身上衣衫全部打湿。 黏腻的粘在肉上。 “这滋味可真难受啊。” 陆向荣在满是泥浆的山路上踩着松针,留下一个个脚印。 胶鞋被雨水泡过,发出吱吱的声音。 边走边看,顺手拔出几株草药扔进背篓。 这些都是常见治痛风,要不就是消炎去肿的。 能内服,可外敷。 接下来的日子,他也少不了上山,还是常备这些药比较好。 不一会儿,风吹过红林茂土。 他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清香,却也盖不住林里动物粪便的腥臊。 走了个把时辰,天边日头越来越浓。 大雾终于快散了,只留下一点残留挂在枝头。 树叶上的雾气凝成水珠。 蓦地,陆向荣停在半坡处,眸子微眯。 “这里应该有草药才对啊。” 他话落,用手指去触碰树干上的灰绿色糙皮。 一层菌子覆在上面,又潮又湿。 他微微地弯曲了一下手指,弹去落在手上的菌粉,这玩意有毒。 随着眼眶微微发热,陆向荣迅速扫过周围。 倏尔目光一凌,百步之外,一棵树很不对劲。 树根周围的苔藓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像被什么滋养着。 “这倒不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陆向荣眯了眯眼,呢喃一句,径直快步走过去。 唰地抽出腰后猎刀,锋利的刀尖轻轻拨开上面一层腐叶。 暗红色土壤里冒出几棵粗根植物,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特别。 但是和寻常看到的杂草……却有明显差距。 尤其是根茎茂叶顶端,顶着的那一小颗红粒! 陆向荣霎时瞳孔扩大,脸上闪过惊讶的喜意,“不会吧……这好事儿被我碰上了?” 心中的猜测念头呼之欲出! 窸窸窣窣! 而当他正想动用透视眼往下再细看几分时,突然,身侧动静乍起。 陆向荣神色一狠,抬手就抓上了这玩意儿的脖子! 腕骨微旋,陆向荣手上力道没把控好,咔嚓一下就把它脖子捏断了。 定睛一看才知道,是从草从后头窜出来的花栗鼠。 “还以为是啥呢,收了。”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 虽然他对老鼠肉无感,可现在这时候粮食紧缺,能有一口算一口吧。 旋即他复而低头看去,只见在一块腐木缝隙里漏出块光斑,正巧打在那抹茱萸红上面! 这草叶芦头长得粗壮密集,正所谓每年生一轮。 而他眼前这颗,已经有数百轮! 随着眼部经络发热,血液流速加快,他清晰看见地底下那体灵腿短,肉质紧实的白胖子! 周遭林子寂静,陆向荣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弯开附近的松泥,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野人参?!” 我嘞个乖,这玩意可不一般啊! 陆向荣伸手就要去摘。 嗖—— 一支冷箭对着他面门直射而来! 第81章 偷袭者不明身份 陆向荣突然目光一狠,下意识的危机感让他更快于思考,直接侧身一个滑铲就闪到了老槐树后面。 铿! 那只弩箭穿透风声,稳准地扎进树干三寸! 而如果刚才他没躲开,这支箭必定射穿他的脖颈。 陆向荣汗毛倒竖,一双漆黑眸子泛起迫人凌厉,反手扣住短刀。 他上山本来想着挖些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根本就没打算狩猎。 手头没有猎枪,更没有远程弓弩。 局势对他很不利啊…… “该死,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陆向荣忍不住暗骂一声。 现在雨刚停,林子里到处都是泥浆湿泥。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留下脚印。 更关键的是,刚才他那一滑铲,没什么用力就出溜了十来米。 后面那人明显是奔着他命来的。 这时候要是转头就跑,人的两条腿再怎么倒腾,也快不过弓弩射箭。 此刻,林中寂静无声。 静到能听见远处山谷溪里的青蛙呱叫,林子里吹过的风簌簌带动树叶作响。 树叶上的露珠和雨点交杂,淌到树下站着人的肩头。 陆向荣眉头微沉,手腕微微旋转,不动声色地将短刀探出去半寸。 刀刃薄如蝉翼,却能折射光源。 蓦地,陆向荣双眼微眯。 一个人影隐动在灌木丛后,此刻正在朝着他慢慢靠近。 而那人手里举着的,赫然是杀伤力极强的双木弩! 这玩意儿要是弓弦拉满,能轻而易举射穿野猪皮。 刀刃微微转动,试图想看清那人的脸。 顺着刀面往上看去,弓弩后面是件粗蓝汗衫,似乎是棉料子缝出来的? 而且这个人身子很是精壮,块块隆起的肌肉看着就是壮汉。 肩膀肌肉连接着脖颈,再往上…… 嗖—— 不等陆向荣看清这人的脸,一支木箭霎时射来! 径直刺穿了树上落下来的两片叶子! 陆向荣眉头一沉,攥紧了手里短刀。 不等它往回收那支尖锐木剑就射在了刀刃上。 “铿锵”颤动的刀刃几乎晃出了残影,陆向荣手腕阵阵发麻。 在这支箭射来的极大冲击力下,他腕骨周围的筋脉血管也受了波及。 啪、啪。 抑扬顿挫的踩水声从树后不远处响起。 很明显,那人洞察了自己的意图,甚至还在不断靠近。 陆向荣低垂的眸中闪过锋锐冷光,舌尖抵上牙根,转了转发麻的手腕。 “有点意思,东星大队有这身手的,恐怕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但现在还不明这人的身份,更不明白他的意图。 陆向荣薄唇几乎都要抿成一条直线,放轻身心。 不动声色地俯身抓起那支木箭,以及旁边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 “呼、呼……” 陆向荣故意加重了自己的喘息声,听上去好似受到惊吓回不过神。 后面那人脸上浮现一丝得意,随后往前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正是这一个空档,陆向荣手里石头赫然甩出去! 砰! 木箭再次被发射出一支,显然是和那石头对撞。 闷沉的碰撞声响起,陆向荣上前一个飞冲就把这人压在了地上! 捏紧拳头就朝这人的脸上打去! 砰砰—— 拳拳到肉。 而这人也不甘示弱,反应奇快的抬臂格挡。 坚硬的臂骨交叠,硬是没把脸露出来半分。 陆向荣眼眸不由得眯起,倏尔冷笑了声,“敢干这害人命的事,却不敢露脸?” 不等他喘息片刻,陆向荣抓过旁边被击落的石头,直接砸上了他的小臂! “呃!” 这人扛不住了,吃痛出声。 旋即有力的双腿夹住陆向荣腰腹,径直向旁边带去! 两人摔在泥地里打了个滚,身上满是泥浆草叶。 湿冷黏腻的触感传来,陆向荣眸中冷冽更甚。 那人脸上蒙着一片黑色三角巾,根本看不出模样。 沙哑的嗓音比枯树乌鸦还沉,“去死吧!” 他手腕一翻,一把小刀赫然脱手而出! 锋利的刀尖带起破空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向荣唇角不屑地勾起,如若换作之前,或许他要如临大敌。 可如今在他眼中,这柄刀子飞来的轨迹犹如透明。 “以为这就能把人杀死了?呵。” “回炉重造去吧!” 陆向荣话音落下的瞬间,手里那把短刀径直飞射而出。 两柄刀子对冲,在这布满湿润雾气的林间,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嗡声! 而陆向荣甩出刀子的力道更加精准,几乎完全破开对面这柄小刀的攻势。 直直朝着那人的面门而去! “不好!”男人瞳孔一缩,飞速往旁边闪。 终究为时已晚。 刀子擦着他的臂膀飞过,顷刻割破衣裳。 霎时空气中都多了丝血腥锈味。 而那人精壮的胳膊上也出现道血痕,绽开的皮肉流出刺目鲜血。 他下意识捂住了胳膊。 可却还是被陆向荣看见了上面一颗黑痣。 村里这么壮实的汉子很多,可如果说胳膊上有黑痣的……他还真没留意过。 顾不得那么多,如果形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提膝就给了他一个记窝心脚! 这人猝不及防,被巨大力道撞得连连后退。 砰的一声! 后背更是狠狠砸上了粗糙的老树皮。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人。” “以为拿面巾挡着,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了?” 陆向荣话音低沉冷陟,径直健步如飞的冲了过来。 张开的五指距离男人面巾不过咫尺之遥! 男人眼中凶光毕露,“该死!” 他猛地暗骂出声。 随后不甘心地看了眼那抹老树底下的朱红,咬了咬牙,干脆转身跑开! 步子踉跄不稳,可速度却不慢。 陆向荣没有恋战,缓缓地停在原地,没有再追。 经过这么一番激烈缠斗,他布鞋上已然贱满泥浆。 裹着腐叶的黑泥给他把鞋底都加厚了几分。 随后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就把那株野人参拔了出来! “果然是个白胖的好货!” 陆向荣黑眉一挑,直接把这百年龄的人参收了。 小心翼翼地拨开触须上沾染着的黑泥,揪来几片宽大的草叶,裹着就塞进了怀里。 珍贵的人参到手,他这才有功夫扭身朝那人跑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条道,正是下山的小路。 而这条路,是被东星大队村民们踩出来的。 平时有不少妇女上山挖野菜摘蘑菇,就连村里娃娃都能跟着大人上山割猪草。 能知道这条路,必然是东星村的。 那人到底会是谁呢…… 正当他站在原地沉思的时候,一道喊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荣娃子!你个天杀的,咋又自己上山了?” “人家林知青都找到家里去了,你赶紧给我回去!” 第82章 冯家再度算计 嗓门嘹亮粗犷。 关键是这骂人的劲儿让陆向荣熟悉至极,正是他二哥陆向安的声音。 “啥?!” 一听这话,陆向荣黑亮的眼底泛出抹喜悦。 林婉到家里找他去了? 这些日子他忙着打猎,改善家里生活条件,也没顾上跟林挽说句话。 随后,他连忙薅了一把周围的草填满背篓,“来了!” 高声应了一句,就连忙出溜着下山。 态度那叫一个积极。 陆向安双手环臂站在山脚下,看着这没出息的三弟,“还以为你有多大长进了,结果满脑子还是女人。” “一听见林知青找你,魂儿都跟着飞了吧?” 他神色鄙夷,不屑地撇着嘴。 陆向荣挠着头,不紧不慢地走下山坡,扬眉道:“二哥这会说啥风凉话,当初你追我二嫂的时候,还不是三天两头往人家里跑?” 陆向安嘴角抽了抽,直接甩过来一巴掌,拍在他壮实的肩头,“就你小子嘴贫!” “大清早的你不在家睡觉,上山干啥来了?” 陆向荣单眉微挑,“回家我再跟你说。” 两人随口又聊了几句,无非是关于家里的。 而他们才刚顺着山脚小路走回村里,迎面就撞上了冯昊阳。 冯昊阳肩上扛着锄头,让他看见陆向荣肩膀后面满满当当的背篓时,当即竖着眉头喝道:“好啊,你们老陆家可真行。” “一而再再而三地顶风作案,薅集体主义财产!” “我看你们一家子都得接受思想教育改造!” 嗓门不小,惹得街上都出来干农活的乡亲们侧目看来。 陆向安黑着脸骂道:“冯老二,我看你是猪粪吃多撑着了。”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三弟上山割的都是喂鸡喂猪的草!” 冯昊阳脸上是不变的凶狠,“你说是就是?全倒出来给我检查!” 他双眼猩红,看见陆向荣恨不得生吞活剥,扒了皮挂在村里旗杆上。 要不是陆向荣心狠手辣,在水中暗害,老四现在怎么会躺在床上跟植物人一样? 陆向荣嘴角冷冷地扯起一丝弧度,“老子凭啥给你看?” “你就是个生产小队长,还管上老子割草了?吃喝拉撒放屁你管不管啊?” 讥诮的话口满是嘲弄。 冯昊阳气得眉毛倒竖,脸色更是阴沉几分,“我看你们一家子都要反了天了,这是不服从管理!” 陆向安忍不住脾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以理服人。” 却被陆向荣反手摁住。 “荣娃子?”陆向安不解,拧着眉头看过来。 冯家老二都快骑到他们脖颈子上拉尿了,这能忍? 陆向荣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讽刺,“领导让你爹当村长,是相信他能为百姓做贡献,你算个什么东西?” “还想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给谁看呢,哦忘了,谁让你有个当村官的爹啊。” “既然你想查,村里每个人上山摘的蘑菇,挖的野菜,是不是都得给你看?” “二哥,直接告诉大家伙,以后咱每个人割的猪草挖的野菜,都得给冯家过目!否则就是占集体主义便宜。” “人家有的是帽子等着给咱扣呢,说不准哪天不高兴,随便找个由头就把咱送进局子里了。” 接连几句话,字字清晰可闻。 说的冯昊阳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 而道路两侧的乡亲们更是都听了个真切,顿时炸开一通议论声。 “这还了得?以后得多耽误多少功夫啊。” “这是要干啥啊,俺们割点猪草还得经过检查?城里也没这么严啊!” “就是,这做派比稽查大队和红袖章还要严哩!” ……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冯昊阳气得脸色铁青,咬紧了腮帮子,“陆向荣,你踏马颠倒是非黑白!” 陆向荣玩味开口:“我背篓里的猪草是你要查的,你拦路不让走也是真的,哪条哪项冤了你?” 冯昊阳脸上表情逐渐扭曲,拳头更是攥得咯吱响。 这臭小子跟中邪了一样,比以前难缠多了。 怎么好像跟突然长了脑子一样? “老二,又在这里说啥呢?爹让你赶紧去给妹子买点红纸,姐夫家还等着用。” 蓦地,一道沉稳的嗓音传来。 冯高义穿着一身黑色平驳领的夹克装,里头的白衬衫显得格外正式。 尤其脸上带的那金丝框眼镜,更显当官派头。 跟这黄土泥路的东星村格格不入。 “大哥。”冯昊阳扭头,面色收敛了些,随后直接扭头朝家走。 没想到陆向荣三两步拦住了他。 陆向荣勾着唇角说道:“怎么,不给咱乡亲个交代就要跑?” 冯昊阳恨恨地瞪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满是恨意。 陆向荣剑眉一挑,“现在怎么问起我来了,不是你要查的么。” 眼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的冯昊阳,说不出半个字。 他拳头骨节都攥得泛白。 不远处,冯高义脸上闪过一道阴沉,但很快敛去,“老二,赶紧给陆家兄弟道歉。” “就算你再怎么操心村中事务,也得注意言行举止。” 这一番话说得圆滑,滴水不漏。 更是给冯昊阳的言行举止上了一个高度。 以肉眼可见,他腰板挺得更直了几分。 噗嗤! 陆向荣冷不丁笑出声来,“哈哈哈,在城里混久了就是不一样。” “谁知道呢,欺负俺们老百姓没读过几本书呗。” “行行行,您说啥就是啥。” 陆向荣直接把背篓里的草叶全倒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扒拉了扒拉,“放心了吧?以后大家伙割了猪草,都去你家门口查一遍哈。” 冯家兄弟脸色难看。 周围议论声更大了几分。 远处,冯玉燕提着的确良裙摆跑过来,“陆向荣,你就是个畜牲!” 第83章 直接大背刺 尖锐的骂声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 而冯玉燕那张原本娇俏美艳的脸,此刻多了几分憔悴和削瘦。 双眼皮大眼在凹瘦的脸颊下,更显得外凸。 她冲上来就指着陆向荣的鼻子骂,“你害的我四哥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现在还敢来祸害我家的名声!” 然而不等其他人开口,她视线不经意一瞥,正好瞧见在陆家院里站着的那道窈窕身影。 即便穿着粗布衫子,也掩盖不住明媚之姿。 冯玉燕瞳孔一缩,尖长的指甲直接指向陆向荣鼻子,“好啊你!怪不得你突然变了心思,不管怎么都不肯娶我!” “原来是这小贱蹄子勾引,今天你们老陆家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个说法!” 她尖叫谩骂声十分难听。 更是直接冲进陆家,把正和陆母说话的林婉拽了出来,指甲隔着一层薄衣料陷进她胳膊,“好你个小骚蹄子!” “借着下乡当知青,勾引别人的男人是吧?” 她双眼满是愤恨,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扬起巴掌就朝着林婉白净的脸打去! 陆向荣目光一狠,几个箭步冲上前,铁钳般的大掌一把握住冯玉燕手腕,“你闹够了没有!” 他满眼都是厌恶,胳膊一甩就直接把冯玉燕甩向旁边! 她脚底下踩着小粗跟,这么一个踉跄,猝不及防就要摔倒在泥地里。 要不是冯昊阳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只怕这时候要闹个大笑话了。 冯昊阳满脸阴沉,“陆向荣,你动手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再者,我妹子哪句话说错了?你脚踏两只船,摆明就是作风有问题!” 陆向荣却没空搭理他们这一家子。 他眉心蹙起,直接挽起林婉的袖口。 雪白无瑕的肌肤上赫然出现几个刺眼的指甲印! 周围一片皮肉都被掐红了,正往外渗出血丝。 林婉又气又急,扭过头就说道:“冯玉燕,男女作风是大问题,你别在这里信口雌黄。” “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我今天来是找婶子换苞米,怎么到你嘴里就成这腌臜事了?” 虽然着急,可说出的话却是有条不紊,字字清晰。 冯玉燕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要不是你从中作梗的勾引,陆向荣怎么会不娶我!” 高声喊出来的嗓门尖锐,音量径直拔高好几度。 她看着眼前这张明媚皓齿的精致脸庞,心中嫉恨的杂草疯狂滋长。 恨不得扑上前生撕了这张狐媚子脸! 如果陆向荣娶了自己,她就不用嫁给刘瘸子,处处都要看人脸色。 都是陆家把她逼到这地步的。 冯玉燕脸色几近狰狞,扭曲的五官不再明艳。 村里的半数婆娘都跑出来看热闹,女人们最喜欢嚼这舌根和八卦。 “诶哟,这荣娃子可是咱村里的香饽饽了。” “林知青和玉燕是咱东星大队数一数二的美女哩!咋就都看上荣娃子了。” “唉,我家那傻小子估计是没戏了。” …… 乡亲们议论纷纷,各异的眼光看过来。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 气急败坏的冯玉燕上前,“我今天就刮花你这小贱蹄子的脸!” 陆向荣冷笑了声,“你动她试试。” 漆黑眸底迸射出的渗人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颀长高大的身姿经过这些天接连上山,愈发健壮。 隆起的肌肉线条上还挂着汗珠,力量感拉满。 冯家兄弟连忙拉住冯玉燕,“妹子,你现在要嫁人了,闹出这笑话不好。”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能落人话柄。 陆向荣把林婉结实地挡在身后,“你未婚先孕,陈飞不是你老相好?怎么不找他,天天缠着我算怎么回事。” “老子可不给你当这接盘侠。” 低沉的嗓音不高,却偏偏让周围人全都能听见。 嘶! 陆家门口顿时响起倒抽气声。 虽然这事大家获得心照不宣,可却没人敢说,毕竟冯海生是村长。 议论人家闺女,不就是等着被穿小鞋? 一时间,村里满是泥浆的黄土路上,寂静无声。 冯玉燕更是气血上头,差点撅死过去。 当众被揭了老底,而且是她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冯高义眉心皱成了个川字,“把玉燕带回家,亲事在即,没事不许她出家门!” 陆向荣站在自家门口,锋利如刀的眼神不退不避。 既然冯家都不要脸了,那他还怕啥? 反正光在不怕穿鞋的,那就都别好了! 冯高义脸色阴沉,微眯的眸底闪过恻恻森寒,“陆向荣,以后我们两家的事到此为止。” “要是敢出去嚼舌根,坏了我妹子妹夫的亲事,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众人听的。 他镜片后的那双眼阴翳发沉。 扫视一圈,平和之下,实则是警告。 刚才议论最欢的那几个乡亲,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是是是,谁会拿这话说?” “都是咱村里的好姑娘,眼瞧着要结婚,这是大喜事哩!” …… 七嘴八舌地说上几句,就连忙各回各家。 再过几刻钟,上工的铜锣就要被敲响了。 原地,陆向荣唇角讥诮地勾起,“冯高义,你现在官路是怎么来的不用我多说吧。” “到底能不能禁住县大队和红袖章的盘问审查,你心里有数。” “冯玉燕要是再敢找麻烦,你就先掂量掂量自己脑袋上的官帽!” 说完就砰的一声,关上了自家大门。 扑簌坠落的雨点溅在泥地里,几片残留的猪草在水面飘过。 冯高义站在陆家门口,眼底浮现阵阵狠厉,“好,好个陆向荣。” 盯了眼前这扇木门片刻,冯高义忽然笑了声。 森冷阴沉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清晨笼罩在村里的薄雾逐渐散去,金色阳光打下来,在水面折射出阵阵磷光。 林婉有些局促地站在陆家院里,“我是不是给向荣哥添麻烦了?” 低垂着的浓黑睫羽微微轻颤,那双清亮的琥珀色眸子更是小心翼翼。 陆向荣随手从水盆里抓出个毛巾,在林子里出了一身汗,又是打滚又是割猪草的。 “你不用多想,冯家是冲着我来的。” “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呢,连累你了。” 他话音才刚落,林婉就连忙摆着手说道:“不不不,我没有这么觉得。” “刚才还要多谢向荣哥维护我,不然我就毁容了!” 第84章 地头大发现! 最后这句,她含笑戏谑。 浅浅的两个小梨涡绽放在朱唇两侧。 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陆向荣咧嘴嘿嘿一笑,手指却不自在地垂在裤缝旁边摩挲几下。 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就从厨房里拿出一小袋苞米面。 里头还被他舀了一瓢白面混进去,口感吃起来会更柔和。 连带着菜篮子里,还放了几根新鲜澄黄的苞米。 “这些你先拿着去吃,知青点日子苦,要是有啥短的缺的就跟我说。” 陆向荣给出这些东西,眼睛连眨都不带眨的。 陆母和两个嫂子在屋里看着直牙酸。 陈霞眼角突突猛跳,“还以为荣娃子长进了,结果还是看见女人走不动道!” “这么些个细粮食送出去,将来这林知青都不用上工了,张嘴就能有口粮进兜。” 而林婉则是受宠若惊,连忙推拒。 陆向荣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怀里,“行了,时辰不早,你赶紧回去吧。” “我们也要去地头上工了。” 他想给的东西,怎么都能送出去。 林婉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白里透粉,低声嗯了一句,忙从兜里掏出粮票。 怕陆向荣不收,她压在窗台上就连忙转身跑开。 扬起的乌黑麻花辫甩在他脸颊,比空气更先一步到来的是栀子香。 陆向荣心神一阵恍惚,站在院里就是一阵傻乐。 屋里陆家众人:…… 死恋爱脑,没救了! 很快,陆家兄弟吃完早饭就扛着铁锹稿子到了地头。 陆向荣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后山那块地头翻完了。 刚下过雨,土壤松软,干起活来更省劲。 而且他看过了,这周围也没啥埋着的好东西。 挖出的那几根金鱼全被他收进了家里。 冯海生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不知道这里埋着好货! 陆向荣惬意地眯起双眼,“日子这不就好起来了?” 完工早,他在山脚下又晃悠了一圈。 借着挖野菜的由头,找了不少治跌打损伤的草药。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在山上偷袭的那人是谁。 压低的眉眼泛出锋锐冷芒,“待会去西边地头看看,那里人多。” 胳膊受了伤,肯定抡不动锄头搞把! 只要有异样,他就能看出来。 眨眼功夫就到了正午。 陆母在家门口招手,“荣娃子,回来吃饭了!” 明明家里有三个兄弟,可陆母每次都最先叫他。 陆向荣嘴角咧开,一把就将锄头从土里拔出来,“好嘞!” 回了家里,几口凉水咕嘟下肚,三下五除二扒拉完碗里的饭。 “娘,我去给大哥二哥送饭!” 说完就一溜烟地捧着饭盒到了西边地头。 任凭陆母在后面说啥他也没听见。 等他到的时候,陆向平正甩着脖颈上的汗巾擦身子。 “大哥二哥,娘让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陆向荣隔着嗓子喊完,直接脱了布鞋踩进湿软的泥地。 自打有了在后山挖到小金鱼的经验,现在他习惯性地到哪都看看。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才知道他大哥脚下正踩着个绿皮箱子! 不大,方方正正,跟骨灰盒差不多。 陆向荣脸色有些怪异,这不会是哪个老骨头的家吧?可别冒犯了。 陆向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啥呢,眼神都发直了。” 兄弟几个聚成一堆,打开饭盒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虽然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但也不好太过张扬,盒里也就两片肉。 好在大嫂用肥肉彪子炼了不少油,这饭菜炒得够香! 油水十足。 陆向荣抬手抓过旁边的镐子,“我刚才好像踩到啥东西了,大哥给我挡着点。” 陆向平闻言一怔,随后连忙挡在了他前头。 地里上工的人都回家吃饭了,但还有零星几个在割草翻地。 陆向荣埋头就是库库一顿挖! 由于他站的位置角度刁钻,他也看不清这东西的全貌。 只是隐约能看到铁皮子上面刻着个什么编号,好像是苏联那边的东西? 陆向荣一鼓作气,直接把这盒子挖出来。 借着宽肩阔背的遮挡,臂膀肌肉暴起,手上一个用劲儿。 啪嗒! 盒子直接被打开。 “嗯?这是啥玩意。” “两张纸还至于被锁在盒子里埋起来?” 陆向安咽下一口饭,探着脑袋看过来。 这纸上字体虽然有晕染,但不难看出是一久五几年的土改分配表。 谁家分配给多少亩地,按人头领地。 陆向荣眯了眯眼,“这玩意儿也看不清了啊,自己早被晕染得不成样。” “拉倒吧,还以为是啥好东西。” 撇了撇嘴,他转头就又塞回到了地里,这回埋得深了些。 估计是前两天暴雨瓢泼,把地表土壤冲散了。 底层松动,才让这东西往上挪了几寸。 突然,陆向荣眼眶胀热的厉害。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摁上不停跳着的眼角,“大哥,你脚底下硌得慌不?” 陆向平没明白他啥意思,“啊?” 随后,陆向荣一锄头就挖出来个尿素袋子。 这东西在地里埋得深,扁平没啥重量,却被缠得紧实。 “嘶!这、这不是咱们村的地契吗?” 陆向安傻眼了,他不可置信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只见这两张被封存的地契,白纸黑字,亩数不小。 而且恰巧就是陆家旁边几十米的位置! 那里杂草横生,已经荒废多年。 地契底下的老树根蜿蜒冒出,不是个盖房的好地方,平时也没啥人去。 可这地契…… 陆向荣勾着嘴角,直接把这两页地契塞进怀里,“管他呢,咱先拿回家再说。” 随后借着抬手挡太阳的功夫,他周遭环视一圈,眼神亮了又亮,“大哥,那片地头是咱家负责不?五点钟方向,你去挖两锄头看看。” 陆向平挑了挑眉,饭也不吃了,拎起锄头就往那走。 按照说好的位置,直接开挖! “我嘞个……” “还真有东西啊!” 陆向平呆若木鸡,火速把东西抄起来塞进怀里。 兄弟三人聚齐,头顶头的垂眸看向这东西。 陆向荣十分满意,“有这个,咱家就吃喝不愁了!” 第85章 泥石流冲垮山头 被陆向平塞进怀里的,赫然是一张泛黄的牛皮纸地图。 完全不同于之前陆向荣在农场拿到的那张。 陆向平跟自家两兄弟坐在一起,心这才安定几分,咽着口水说道:“荣娃子,你还真是神了。” “指哪挖哪,都有东西啊!” 陆向荣挠着后脑勺笑了两声,“我看着地表鼓囊,不像是平常耕地,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被咱挖着了。” 陆向安在旁边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到底信没信。 见两位兄长各有各的思量,陆向荣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是这借口太牵强了? 随后,只见陆向安定定的看向他,“荣娃子,你肯定是老山神亲儿子吧?” “自从远离了那个晦气娘们,整个人都在走上坡路。” “在山里不仅能抓到上百斤的猎物,还能在地头挖出好东西。该死的,这种好运也分我点啊!” 他简直要抓狂了。 粗糙的大掌抓上陆向荣的两侧肩膀,直接就是一个剧烈摇晃。 陆向荣嘴角一抽,果然还是他高看二哥了。 随后也顾不上别的,干脆把这张牛皮纸地图展开。 只见这上面无论是绵延山脉走向,还是地势山峭,赫然是他们这座山! 纸张边缘还隐约能看出墨蓝色指纹,只不过被晕染得不成样子。 陆向荣眯了眯眼,就算能看出完整指纹,按照现在的科技手段,也完全无法识别。 “咱把今天的农活干完,回去商量商量。” 现在有了地图,等于他们有了最佳上山路线! 标着红色叉子的,想必是有凶猛大型野兽出没的地方。 到时候只要绕开就是。 算起来,家里已经有些日子没正儿八经地进过荤腥油水了。 甲鱼汤虽然补,但到底比不上肥肉。 兄弟几个对视一眼,甩开膀子就开挖! 有了陆向荣的加入,这一片地头没多久就被掘完了。 且刚下过雨,土壤松软。 青草香混合着泥腥直往鼻子里钻,雨后天晴,也只有早上舒服。 现在日头高照,火辣辣地打在背上。 但凡出点汗,全被烤干了。 陆向荣被晒得龇牙咧嘴,揪过汗巾擦去脸上豆大的汗珠,“这鬼天气,真是要让人没法活了。” 陆向平也无奈地叹了一声,“可不是么,才好不容易熬过前十来年的灾荒,现在这老天爷是愈发喜怒无常了。” “咱们这靠山吃山,看老天爷吃饭的庄稼汉,也只能提早做准备。” 兄弟三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家走,等太阳下山再去仓库报工分也不晚。 陆向荣随便找了块石头,蒯去鞋上混着的草屑黑泥。 他心里不由得琢磨,看来有空还得去黑市多要些粮食。 刚进家门,一股扑面而来的凉气就传了过来。 地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陆母正站在窖口举着煤油灯。 “多带点洋芋上来,荣娃子爱吃。” “熏肉必须用报纸压实,不然来年霉变得厉害就没法吃了。” 陆母絮絮叨叨地说着。 而大嫂二嫂正在里面埋头干活,不停地倒腾几筐发了芽的洋芋,还有前几天熏制好的野猪肉。 陆向荣嗓子渴得要冒烟,干脆抬脚跨进屋,咕嘟两口喝了半碗水。 陆国强在厨房里修砌好了一个单坑火灶,“今天回来这么早?” 他有些佝偻的肩头披着一件汗衫,从缸里摆了一瓢水,洗去手上的泥污。 路线荣眼中划过道黝黑的光,直接嬉皮笑脸地凑上前,“爹,我跟大哥二哥半夜上山,你把枪借我试试呗。” 那把猎枪每回兄弟几个打完猎,就被陆国强收进屋里,仔仔细细地擦了又擦。 半点灰也落不上。 以至于陆向荣每次出门,都得先跟老爹打报告。 陆国强没好气地看过来,“现在这是啥时候?冯家虎视眈眈地盯着咱,生怕抓不住小辫儿,你还敢上山?” 说完,嘬了一口旱烟。 呛鼻的烟草味中泛出一丝苦。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撇嘴,“冯家不让就不上了?反正只要不被人看见就成了。” 这时候也没个摄像头,谁有证据说他家上山。 冯家想独占这片山头的资源?想都别想! 陆向荣微眯的黑眸里闪过摄人冷光。 原本他还能等一等,在农场那边打猎也能过活日子。 但现在手里有了这张地图,他手痒难耐! 陆国强掀着下垂的眼皮看来,“你这娃子,知不知道村集体……” 砰砰砰! 突然,一道剧烈的敲门声直接打断了爷俩的谈话。 “陆家大哥二哥,荣娃子,村里大事不好了!” “你们都是身手好的年轻一辈,赶紧跟我去村里广场,村长召集大家伙呢!” 外面那声音熟悉,是村里二狗子。 陆向荣闻言,眉头微沉,“这么着急?” 随后径直跨着箭步上前,一把打开了院门,“啥事。” 二狗子双手拄在膝盖上,不停地呼哧喘气,“泥,泥石流!山上爆发泥石流了!” “咱们村里有好几个上山的知青还有村民,到这个点儿了都没回来。” “情况危急,没准是被埋住了!” 蓦地,陆向荣第一个想到的是那张清丽婉美的脸蛋。 粗黑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知青里面有女的吗?” 二狗愣住,后知后觉地说道:“没、没听说有女知青啊,好像都是些老爷们。” 陆向荣顿时脸色转冷,“哦,不去。” 转头他就关上了院门。 砰的一声,震得门板子上泥沙扑簌簌直落。 二狗站在门前都傻眼了,不是,这陆向荣是中邪了吧? 以前不是最爱往人堆里扎么,难不成性子也转了? 二狗急的火烧眉毛,见接连拍了几声门都没人搭理,便赶紧去叫其他人。 结果陆向荣才刚转头,一道带着破空声的扫帚直接迎面劈来! “我次!” 陆向荣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闪身躲过。 扫帚砰的一声劈到后头,门板子震得嗡嗡响。 “爹,你这是干啥!”陆向荣站在屋前,身上肌肉都绷紧了。 陆国强淬出嘴里的烟丝,“你个薄情寡义的臭小子,乡亲被埋在山上都不管,看老子不抽死你!” 说完又是两记扫帚劈来。 陆向荣上窜下跳地躲,“爹,你听我说,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我们兄弟要想光明正大地上山,就必须让冯海生那老东西吃个闷亏!” 最后一个字落地,陆国强脸上皱纹都更深几分,“啥意思?” 第86章 碎石埋人 陆国强纳闷,手里的扫帚就这么停在了半空。 挨了两下的陆向荣,龇牙咧嘴地过来,“冯海生家克扣了咱村民生建设的钱,城里批下来的款还有资源,都得先被他家吞一半。” “而且上回暴雨,咱家冒着危险疏通河堤,按理说应该上大字报表扬,奖励工分。” “可咱家得到啥了?还差点被扣个杀人的帽子。” “是冯海生亲口说的,不让咱家上山,这时候要是去了,算咋回事。” 所以现在这时候就算担心乡亲和那几个知青,也不是他们兄弟贸然上山的理由。 他今早上山才刚看过,山上虽然湿滑泥泞,但林里苍莽茂密,树木的抓地力极强。 即便有泥石流,也不足为惧。 能在这时候上山的,估计都是些身强体壮的。 否则还没等爬到半山腰,就先被泥浆混着腐叶摔断骨头了。 陆国强眉头皱得愈发紧,扬起的扫帚被放到墙角,“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要是乡亲出点啥事……” 陆向荣耸了耸肩,“冯家已经组织人去救了,爹你放心吧。” 屋里,陆向平双手端着搪瓷缸子,“荣娃子长大了,我也是这么想。” “上赶着不是买卖,这回,得等冯家亲自来找咱!” 陆向安怀里抱着虎子,掰了块桃酥渣喂进他嘴里,“村里的老少爷们统共就这点,有本事上山救人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冯海生那老东西要是识相,就该解了咱家的禁山令!” 兄弟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狠厉。 陆向荣在门口听见他俩说的话,唇角微勾。 要不说是兄弟齐心呢!他们想一块去了。 他也没多说,左右现在天色还早。 陆向荣脱了身上的汗衫,转头就进了跨院菜园。 自打陆母身体好起来,这整片菜园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放眼一片绿色,全都是无污染的新鲜蔬菜。 “大哥,出来帮我一把,这玩意在地里埋得深。” 陆向荣扔了铁锹,双臂肌肉绷紧。 隆起的块块肌肉顺着臂膀蜿蜒,而青筋盘劜的手掌中,正握着掘地凸出的粗壮老树根。 结果这树根深扎在地下,根本没法连根拔起。 原先他后院有棵老桑树,有个几十年的树龄了。 每到夏天都会结满杈的桑葚,酸甜可口,深紫色很是饱满。 即便现在粮食吃紧,日子过得拮据紧巴,可这老桑树给他家出了不少力。 可以说,兄弟三人都是吃这果子长大的。 但陆母总是三灾两痛,那时候,老太太李氏说都是这老桑树克的。 他爹陆国强一狠心,就把树砍了。 可树根却没有完全刨出来,还在地下蜿蜒杂生,挡着菜园生长。 陆母念叨了好几回。 今天有空闲功夫,陆向荣干脆甩开膀子刨根。 “不赖啊,现在眼里有活了。”陆向平咕嘟两口,把缸子里的水喝完出来。 兄弟俩一起使劲。 结果拽了半天,地面土壤撅起,翻出了底下湿润的黑土,却连树根都没撼动半根。 陆向安从屋里走出来,淬了口在手上,“还是得看我的!” 话落,他抄起旁边铁镐把子就抡! 咔嚓—— 清脆的树根断裂声乍起。 陆向荣嘴角一抽,“二哥,这治标不治本啊,留着老树根在地底还不是要长?” 陆向安挠了挠头,“那咋整?我这空有一把子力气,那你说咋办,你指哪儿哥打哪儿!” 蓦地,陆向荣一乐,“那就辛苦二哥了。” 陆向安头皮一麻,心里没什么好预感。 光是看这小子欠揍的笑模样,也知道没憋好屁! 果然,下一秒到他手上的就换成了铁锹。 陆向荣一板一眼,脸上全然是严肃,“必须得把整个老树根刨出来,才能彻底断了桑树的根。” “不然以后咱家菜园还是没法长,人家都吃上豆角黄瓜了,咱这还是小菜秧子呢。” 陆向安只觉得自己眉心突突猛跳。 深呼吸一口气,这是自己三弟,绝对不能生气! 他干! 陆向安是兄弟几个里力气最大的,身上盘劜结实的块状肌肉坚硬。 他抡起铁锹,铆足了劲就库库一顿挖。 底下的老树跟没一会就露出了包边。 陆向荣惊诧地挑眉看去,“这么粗,咱兄弟几个合力也抱不过来啊。” “难怪大嫂他们种的菜都不长。” 合着水分营养全被这老树根抢去了! “三二一,我走你!” 陆向安脖颈上青筋暴起,使足力气把这长满疙瘩瘤的桑树根刨了出来。 就在这老树根被挖出的瞬间,陆向荣抓起旁边的砍柴斧,三下五除二就劈成了柴火。 “这下,家里柴火也有了。” 陆向荣抹了把汗,顺着肩脊流下来的汗珠滚落裤腰。 此时,他眼眶微微发热。 刚才扫了一眼这地下和树根,并没有什么异常。 也没啥好东西,除了沙子就是石块。 “陆向荣,现在村里有难,你们一家子缩在里头是什么说法?” “我看你们家要挨处分!” 蓦地,冯海生嘶哑的嗓门在外面响起。 陆家大门外阵阵嘈杂,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足以可见,来的人不少。 陆向安淬骂道:“这老东西就是故意针对咱家,看我不……” “二哥。” 蓦地,一道低沉话音响起。 陆向安怔住,扭头看去,只见陆向荣笑得晦暗如深。 唇角勾起的弧度,怎么看怎么瘆人。 “荣娃子,你这是?” 陆向平也不由得眉头一皱。 他俩还没说完,陆向荣就直接走了出去,手里的镐把头还没放下来。 冯海生聚集村里的老少爷们儿,站在陆家门前。 “你们居然敢拒绝集体营救,冷心冷肺啊!东星村白养你们这么多年!” “墙上印刷的标语又被你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冯海生脸色铁青,义正言辞地吼道。 而他后面的乡亲们也是面色犹豫,大半认同。 砰! 门板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向荣跨着流星大步出来,“冯家禁止我们上山,怎么?现在出事了反倒来找我们兄弟?” “村长使唤人倒是利索,前些日子河道水灾,是我们兄弟拼了命救的大家伙!” “谁要是敢说我家忘恩负义,寡性薄情,那才是彻底的良心被狗吃了!” 冰冷锐利的眼神扫过周遭。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全都噤若寒蝉。 视线四处游移,不敢和他对视。 冯海生老奸巨猾的脸上闪过算计,故作无奈地劝导道:“你这意思是要置那几条人命不管了?向荣啊,你这娃还是年轻。” “应该以咱们村的全体利益为重,咋还计较上了?” 这话更是在人群里激起了轩然大波。 第87章 村长吃闷亏 周围的乡亲们议论声不止,各式各样的眼神落在陆向荣身上。 “是哩,这时候人命要紧啊。” “咱们村里的大小伙子里,陆家兄弟最有力气,干的农活任务都是满工分,要是这次上山没他们,光咱这些老东西有啥用? …… 唾沫星子几乎要把陆家的门槛淹没。 冯海生站在人群前,老辣的脸上暗藏刀枪,隐约泛出几分得意。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压力感,只淡淡的开口,“这就要看村长的意思了。” “你下了命令不许我们陆家上山,现在如何?” “前些日子抢修河道,这事又该给我们家怎么交代?” 这话一出,冯海生将双手背到身后,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每个村民都应该尽的责任。” “如果大家伙都为了利益才救人,将来村里还有什么指望?” 陆向荣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抢救整个村子的集体财产和生命都不叫什么事儿啊,那我就去跟城里领导说一声好了。” “我记得冯大哥办公室好像跟稽查大队挂钩吧?实在不行,我去县大队说也行。” 说完,直接从厨房掏出几块黑硬饼子塞进怀里。 显然,这是上路的干粮! 冯海生气得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地呵斥道:“你以为城里领导都跟你似的这么闲?” “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你多说,赶紧跟抢救队伍上山” 要是村里闹出几条人命,他这个村长也坐不稳当! 更别说陆向荣这兔崽子居然还要闹到城里。 冯海生脸色铁青,袖口底下的拳头都攥到发紧。 见他脸色难看,陆向荣更是惬意地靠在了自家门框上,“那村长这意思就是允许我们兄弟以后自由上山了?” 冯海生后槽牙咬得咯吱响,“陆向荣,你家偷猎山上动物,已经严重破坏了生态!” “村集体的羊毛也不是这么好薅的!” 一听这话,陆向荣倏尔站直了身子! 浑身气势凶狠,不同于方才的懒散, 此刻他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你们家四个儿子成天上山打猎,这都不算破坏生态,我家去一回就是了?” 陆向荣冷峻的眉眼讽刺,随后直接从兜里摸出个方正的小本子。 借着侧身的功夫,将这东西暴露在冯海生眼前。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说是不是啊?好村长。” 冯海生苍老下垂的眼角中,瞳孔骤然一缩! 他满是不可置信的看过来,面部横深的褶子都被抻平,“你!” 瞠目结舌之下,他尖锐的拔高了音量。 刚想质问,却猛地想起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众目睽睽,他总不能自已露了破绽。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冯海生阴森的眼中闪出狐疑。 走上前两步,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以为拿个假账本就能唬住我了?” “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你还嫩着哩!” 冯海生咬紧牙关,抬起的眼底满是讥讽。 陆向荣掀起眼皮看过来,半眯着的眸子似笑非笑。 就在冯海生打量着他还有什么坏招时,陆向荣径直站到人群里,高举手里泛黄的账本,“大家伙都看看啊——” 这一道高声吆喝直接穿透人群。 男女老少都朝着他手里看去。 带着咸湿泥腥味的风声翻动纸页,只能依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荣娃子,你拿近点,俺们看不清啊。” 陆向荣剑眉一挑,“好嘞!” 话落就要上前把这账本给每个人都看看。 “陆向荣!”猛地一声劈天暴喝就在陆家门口震起。 冯海生脸色比锅底还黑,狰狞的老脸怒气浮动。 就连松垮的脖子皮肉上,都隐约能见充血暴起的青筋。 可见,是真气到份儿上了。 冯海生突然的吼声让大家伙全都一惊。 好端端的,村长咋发这么大的脾气? 一时间,周遭空地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陆向荣好整以暇地转身,“怎么,村长有事?” 冯海生还未收回脸上弥漫的怒气,阴鸷抬眼道:“以后你们陆家可以正常上山打猎,枪也可以不上交。” “但今天人命关天,山上泥石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村里,你们兄弟三个立刻给我上山!” 阴测测的话语夹杂着无尽冷意。 陆向荣置若罔闻,嬉皮笑脸地露出两排整齐白牙,“村长怎么一会一变,比老天爷的脸变得还快。” 冯海生皮笑肉不笑,视线狠毒地剜来,“本村长一口唾沫一个钉,时间不等人,你们赶紧给我上山。” “至于你们家在河道抢险中的贡献,我会上报给公社。” “该有的补贴,一分也不会少你们家的!” 每一个字眼都好似从他嘴里挤出来的一般。 陆向荣扬着眉峰一乐,“好嘞!村里乡亲们都可以作证啊,这是村长允了的!” “还是村长公正无私,赏罚分明。” 意味深长地说完,陆向荣转头就回了院里。 目的达到,他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距离山上那些村民遇险,已经过去了个把时辰。 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更别说还在他家门口耽误了几刻钟。 冯海生这老东西,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而此刻,冯海生站在陆家门口,脸上是骇人的森冷,“老三,山上已经准备好了,你跟老二此行别让我失望。” “咱家把柄握在陆向荣手里,他绝对不能给我再下山!” 冯昊阳重重的点头,鹰钩鼻一吸,眼底露出腾腾杀意。 “放心吧爹,我们肯定让他有来无回!” “就不信这次计划万无一失,他还能死里逃生!” 第88章 跟时间抢命 不过眨眼功夫,陆向荣三人就跨出了家门,肩上带着锄头和猎枪。 宽大的汗衫底下略有些鼓囊。 冯海生神色一暗,“让你们救人,又不是去杀人,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陆向荣对上这张老脸,恶劣地勾起唇角,“万一有不长眼冲出来的野兽,我们也好自保啊。” “村长也不想让我们上山后,再也回不来吧。” 微眯的漆黑双目深若寒潭,直勾勾地盯向冯海生。 只见他冷冷一笑,转身就招呼着大家伙往山脚下走去。 上山抢救的队伍一共是三支,约莫二十来号人。 队伍里全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一辈,而上了年纪的则是被留在山脚下,举着火把随时等待接应。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山里层叠交杂的茂密枝叶,更是将整片林中遮得密不透风。 闷热粘腻的湿潮气打透粗布汗衫。 一时间,上山的队伍无话。 前面两队领头的正是老四冯昊阳,老三冯正安。 两人狡诈地对视一眼,随后冯正安转头说道:“泥石流爆发两三处,咱们不能都往一个地方走。” “陆向荣,你们兄弟直接去那片小范围的爆发点吧,也别说我们欺负你。” “工作量小,时间不等人,赶紧去!” 他眼底闪烁,故作凝重的脸上却掩饰不住那抹叼滑算计。 陆向荣狠色讥诮,“行,那我们哥仨就单独行动了。” “希望你们也不负所托,尽快找到被埋在泥石流下的乡亲。” 话音低沉冷厉,意味深长。 尤其那双黑亮的眼睛,更是恍若沉寂深潭。 盯得冯正安头皮发麻,当即把锄头“铿”的一声杵进泥地,“有这说闲话的功夫,你们几个早就到了!” “少废话,赶紧去。” 说完,他们就带着两队人离开。 陆向荣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可不认为在如今这般两家结怨已深的情况下,冯正安会如此好心。 恐怕给他们分配的那处爆发的泥石流地点,是险之又险。 泥石流这种天灾,从来不按范围论定危险程度! 陆向安也是眉头紧锁,“看来这下要麻烦了。” “万一那几个人死在山上,咱们兄弟难逃其咎。” 保不齐,还要背上蓄意害人的名头! 轻则蹲班子,重则被枪毙。 兄弟三人不必多言,彼此心里有数。 陆向荣眉峰赫然一沉,“情况危急,咱们先过去。” “就在前面那处山脊中坡!” 随后他们拔腿就朝着中坡赶去。 这时候已经不能再耽搁了,眼瞧着天色就暗下来。 如果被埋在泥里,那体温是要急剧下降的! 结果,陆向荣带着兄弟俩还没跑出去几百米,就猝不及防地听见后面响起一阵鬼叫唤。 “诶哟我的老天爷——” “荣子你跑慢点啊,摔死我了!” 陈壮脸上全是黑泥,脸侧还粘着两片烂叶。 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泥坑里爬了起来。 张山青在后面无语地扶了他一把,“活该,谁让你跑那么快。” 雨才刚停不久,这时候林间雾气弥漫昏暗,山路更不好走。 陆向荣听见动静,扭过头一看,诧异道:“你们俩咋来了?” 刚才他俩明明被分到了冯正安那一队。 为的就是让陆家兄弟没帮手! 陈壮抬手,粗鲁地抹去脸上黑泥,“我才不愿意跟那几个心没针尖大的人共事哩。” “还不如咱们兄弟几个!” 陆向荣勾唇,一拳砸上了他肩膀:“好兄弟,那咱们就赶紧朝着那边赶!” 只要时间足够,再加上他这双透视眼,轻而易举就能把人救出来 陆向荣脚底踩着的草鞋在泥泞石头上,发出阵阵“咯叽”声。 几人速度不慢,拔腿就直奔前面那处山脊滑坡。 由于山路实在太过湿滑,陆向荣带头就地取材,抓了根粗树枝当支撑。 粗直的棍子抽打在周遭两侧灌木里,簌簌绿叶落在泥里。 又过了几刻钟。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可周围空气里染着的闷热却未消退半分。 呼吸都带着一股干燥劲儿,刺得气管闷痛。 几人呼哧喘气地登上了这处鹰嘴岩壁。 呲拉! 陆向荣从大哥那里接过火柴,唰地燃起火把。 被风吹着的火光在夜幕中扭动,总算有了点光亮。 “这就是冯正安那家伙说的范围小?” “丫的,就知道他们家没憋好屁!” 看完这片恶劣环境,陆向安直接开骂。 只见这处鹰嘴岩周遭,无论塌方还是积陷的泥石流,都最为严重。 浑黄的泥浆混着大块砂石,把东南以及西北方向的林路全部堵死。 坡底被填平,就连鹰嘴岩的地面裂缝都不见半根。 “嘶……估计是前两天下的雨太大了。” “这边的土质本来就松散,这可是增大了救援难度啊!” 陈壮倒抽一口冷气,脸上满是凝重。 只见周围泥地好似被铁锤怒砸一通,枯枝断树斜插出地面。 尖锐的断裂木刺,稍有不慎就能刺穿人的皮肉。 到处都是碎石,几乎没有可下脚的地方。 陆向荣眸中掠过极致冷意,“不管怎么样,咱已经到了,先救人再说。” “兄弟几个以这处为圆点,朝周围十米散开!” “好!” 陆向平他们纷纷抄起家伙,无论搞把还是锄头,小心翼翼地开挖。 空气里夹杂着泥土腥味,细闻之下还有树枝泯烂的腐味。 陆向荣扫过周围,趁他们没注意自己这处,瞬间阖上双目。 再睁开时,眸底闪过犀利的幽光。 突然,陆向荣眸光顷刻顿住! 透过周遭缓缓流动的泥浆,还有断枝绿叶的覆盖,他一眼就看见了远处鹰嘴岩底下的那两个人影! 原本身上的粗兰麻布衫早已被石头划破,他们身上压着千百斤重的泥浆石头。 露在外面的唯有两根指节。 若不是他提早发现,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那里! 这位置实在是…… 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二次洪流。 陆向荣心中越来越沉。 薄唇几乎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心中数道思绪闪过。 他立刻转头,“大哥二哥,你们赶紧过来,我看见人了!” “什么?!” 几人都是一惊。 第89章 林间抢救 他们连忙抓着家伙疯狂跑来。 顺着陆向荣指去的方向,刚好看见那几根沾满泥泞的手指。 甚至上面还附着血迹,已经干涸,紧紧地贴在肉上。 张山青眉毛拧起,“这、这还能活着吗?” “肯定还活着,别说废话,赶紧开挖!” 陆向荣能感觉到,这些人还有微弱的气息。 只要救出来,及时送到县里医院,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他们分头行动。 根据这两人的身量,差不多比划了个区域,甩开膀子抓着镐头就挖! 陆向荣为首,他抽出腰后别着的短刀,直接刺进身前三寸的位置。 那里,是底下人脑袋的位置! 可却偏偏压了一块扁平的石板。 呼吸受阻,脑部一旦受压,那可是顷刻就能要了命的! 陆向荣下颌线绷紧,眼中厉色浓黑。 溅起的软泥被飞速跑向后面,陆向荣的动作不知疲倦。 铿—— 忽然,刀子发出一阵颤响,好似碰到了什么硬物。 陆向荣扔了刀子,双手搬起石板,臂膀肌肉瞬间隆起! 啪! 他以势如破竹之力,将这一块足有二三十斤重的石板掀飞。 噼里啪啦地滚到旁边林里。 陆向荣不敢停手,连忙扒拉开又迅速往下涌去的泥浆。 直到那一张惨白青黑的人脸露出来,陆向荣才松了口气。 “好好好,还有口气。” “大哥!你过来帮我托着他的脑袋,我去把他肚子上的泥巴挖了。” 陆向荣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前面听见动静的陆向平,连忙跑过来。 看见这人的时候,也不由得一惊,“这不是咱村里的李知青么?他咋也跟着上山了。” 李知青是他们村里早些年间就下乡来的,一直也没调回城里,已经三十多岁了。 下巴上的青胡茬都被泥水染成了黑色。 而他被死死卡在泥浆砂石下面的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陆向荣直接抄着铁锹翻去积沉的泥沙,“山青,你们别忘了,赶紧找木材,在这块给咱们搭个三角棚子!” “记住,一定要是三角形!” 否则就没了支撑力。 这里一旦发生二次洪流,最先坍塌的就是上面崖壁。 到时候,他们几个也得搭在这! “好!” 张山青几人后脖颈发凉,不敢耽误,连忙从泥地里拔出不少粗枝。 都是挨着山脚长大的乡下汉子,搭个架子那是易如反掌。 陈壮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可干活极为仔细。 他转身跑进林里,揪过来好几根藤条,“这玩意儿有韧性,再紧紧地缠上,咱就不怕了!” 而手脚不停的陆向荣,则是迅速扒拉出了李知青的腿脚。 伸手摸上去,冰凉一片,冷到就连皮肤骨头都在往外渗寒气。 “二哥,你去那边生个火。” “前头还埋着一个人,我去挖。” 陆向荣单膝跪在泥浆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他冷硬的脸部线条泛出深意,拳头更是在此刻攥紧。 前面……就是最危险的核心地带。 他不能让大哥二哥去犯险。 松脂火把燃烧出的阵阵黑烟呛鼻,带着一丝清苦味。 陆向荣喘了口气,抓起猎枪和镐头就直奔那处鹰嘴岩的最边缘。 他行进的速度不敢太快。 若是引起地下岩石的震动,很容易引起蝴蝶效应。 这里本就是断层,即便换作平时,有人经过也不好说。 脚下一滑就能摔进崖底,粉身碎骨。 更别说现在到处都是裹挟的泥浆黑沙。 草鞋底子不断地在石头上打滑。 压抑的夜幕让人喘不过气,就连头顶的月亮都隐在厚重的乌云下。 陆向荣缓缓呼出,他尽可能地放轻身子。 以他这个角度朝前望去,深不见底的断崖甚至缭绕着浓白的云雾。 凹凸不平的崖壁,轻易就能划破人的皮肉。 陆向荣眯了眯眼,“等老子下山,冯正安你第一个玩完!” 这一家子都是黑心脏肺的东西,专门把他们兄弟往这危险地方骗! 蓦地,陆向荣眼前闪过一道冷光。 他今天好像在冯正安胳膊上看见一道血痕。 但颜色极浅,好似新生出来的粉肉。 由于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他也并没看得太真切。 如果在山上想要自己命的人是冯正安……呵。 陆向荣唇角讥诮的勾起,周身冷意弥漫。 随后敛去沉思,他幽黑如潭的视线落在前面断崖边缘。 挂在峭壁歪脖子树上的那人,正是他们村里平时游手好闲的周强东! 他身上大大小小遍布青紫痕迹,腿骨更是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扭曲。 应该是断了。 “已经失去意识了,这不好办啊。” 陆向荣眉头紧皱,脸上的凝色更深几分。 这棵歪脖子树是从崖缝里长出来的,下面就是万丈悬崖! 这棵树根本经不起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 且……泥石流汹涌如注,将这一片地带都覆盖。 前面看似是浑沙有路,实则一踩就空! 陆向荣舌尖抵了抵牙根,奶奶的,这货真会给他找事! 随后他径直掀起汗衫,他腰上盘着好几圈粗韧的麻绳。 修长有力的五指在空中翻飞,眨眼功夫就做了个绞蛇套子。 这种绳结套子,一般都被用来抓逃跑的鹿。 只要扔得准,套住脖子就不会散开。 嗖—— 陆向荣黑眸微眯,手里的绳套子顺势飞出! 微不可闻的风声在这处断崖响起。 稳准狠地落在了周强东脖颈上。 恰巧他脑袋小,四肢细。 拖拽起来倒不费什么力气。 陆向荣下颌绷紧,越是这时候,他越不敢松懈。 抓住麻绳的腕骨微微用力,带动臂膀往后拽去。 昏迷的周强东正寸寸接近岸边。 咔嚓! 突然,一根侧枝断裂! 周强东的手臂霎时没了支撑,直直垂悬到半空。 骤然加重的身姿让陆向荣猝不及防,前头吊歪脖子树更弯了几分。 “该死!” “现在稍微一动,整根树枝都搞不好要断!” 陆向荣眉心紧锁,抿紧的薄唇更是带出摄人冷峻。 远处。 陆向平朝这边迅速靠近,“三弟,我来帮你!” 陆向荣登时心里咯噔一声,扭头喝道:“别过来!” 第90章 最不想发生的事 可是为时已晚。 陆向平朝这边跑得快,而震动的地面更是引发流动的泥浆朝着鹰嘴崖边缘涌来。 好不容易刚被拉回来几米的麻绳,瞬间又被泥浆带动的朝回卷去。 陆向荣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绷紧身躯,手里紧紧攥着麻绳。 可却于事无补。 甚至连他整个人都在被湿滑的泥浆朝前推去。 粗糙的麻绳逐渐磨破他的皮肉,一时间,他的大掌血肉模糊一片。 除了土壤腥臭和腐叶的味道,空气中还夹杂了两分血腥铁锈气。 偏偏这时候周强东还被死死地卡在了y型树杈里! “该死!” 陆向荣忍不住暗骂一声。 这比他想象的情况要糟糕很多。 陆向平更是在远处吓得不敢动弹,“荣娃子,你没事吧?” “要是不行就赶紧回来,大哥在这里等着你!什么也没你的命重要!” 陆向平沉稳的嗓音顺着风声传来。 他也不敢喊得太大声,生怕再将情况恶化。 而他们脚下流动的泥浆,不断将尖锐砂石断枝推向腿骨。 没一会,陆向荣的小腿和脚腕就全被割出血痕。 渗血的掌心在麻绳下隐隐作痛。 “周强东!能不能听见我说话,能听见就赶紧给我醒过来!” “再不醒来,你整个人都得掉悬崖,等着小命呜呼吧你!” 陆向荣咬紧牙关,额头泌出的层层汗珠直淌进衣领。 暗色的粗蓝布衫都被染的颜色更深。 而挂在前面树枝上的周强东,跟死了一样,半点回应都没有。 偏偏垂落下去的手臂被尖锐的竖叉刺穿。 而且腿部也骨折,根本使不上力。 陆向荣咬紧了牙,就算周强东平日在村里再怎么混蛋,这时候也不能扔下他不管! “等你醒了,老子非得狠狠干你一顿!” 任由下面涌动的泥浆将他皮肉划烂,陆向荣手上那一刀也没松懈半分。 径直拉着他的身躯往前再次挪动几米。 咔嚓咔嚓。 陆向荣猛地绷紧了头皮。 前面的树,在此刻居然断裂! 而周强东的身影更是压在前面,被断裂的树干往下带去。 眼瞧着就要掉下万丈深崖。 “不好!” 陆向荣猛地冲上前,一个飞扑直接抓住了周强东的衣领。 然而这一个飞扑,却刚好让旁边竖起的铁刺扎穿了臂膀。 这铁皮子上的倒刺,十分尖锐,而且带着倒钩。 一旦陷进肉里想要拔出来,不带出块肉是绝对不可能的。 陆向荣疼得闷哼一声,眼底神色愈发狠厉。 “大哥,过来帮我一把!” 顾不上那么多,他转头,连忙朝着在不远处的陆向平喊道。 陆向平一直紧紧盯着这处,看到方才那一幕,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来不及应声,他三步两步冲上前。 一把死死地抓住陆向荣裤腰! 缠在他腰上的麻绳被陆向平攥在手里,“荣娃子,听我口令,咱们一起使劲!” “好!”陆向荣目光深沉,抓着周强东衣领的手不敢有半分松懈。 噗嗤—— 正当他刚从泥地里爬起来,要后退时,尖锐的铁蒺藜瞬时穿透草鞋! 直接扎进了他的脚底板! 陆向荣瞬间被疼出了冷汗,“嘶!” 脚上的神经远比身体其他各处要多。 这一下的钻心痛楚,丝毫不亚于脚趾甲盖撞上凳子腿! 鲜红的血液顺着浑黄泥浆涌出,霎时晕开一片刺眼的颜色。 “荣娃子,你!” 这一幕可能把陆向平吓坏了,他不知道三弟哪里受了伤,只知道两人脚底涌出了大量的血迹。 陆向荣绷紧了身上肌肉,“先离开崖边再说!” 远处听见动静赶来的陆向安,也跟着帮了把手。 三兄弟合力,将周强东拖到了安全地带。 可这时候,陆向荣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 见彻底脱离了危险,他这才脱力般地瘫坐在地,“呼,刚才实在太危险了。” 可陆向平脸色却好看不起来,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你身上这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夹杂着泥沙,回去可要感染了!” “现在身上刚闹完泥石流,也没有干净的水源清洗,不行,你现在就得跟我们下山!” 说着就蹲下身子,“来,大哥背你。” 陆向荣薄唇不由得抿紧,抬起宽厚的大掌,搭在了陆向平肩头,“哥,这时候咱不能下山。” “鹰嘴崖虽然危险,灌木横生,但绝对不可能有铁钩子和蒺藜。” “冯正安故意给咱们分配到这地方,明显是存了害人的心思!” “我要让他们冯家付出代价!” 话落,陆向荣周身迸出阵阵狠戾。 那双漆黑狭长的眼更是冰冷到了极致。 陆向安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你怎么确定是冯家干的,咱们可没证据啊。” 然后只听一道渗人的鲜血喷溅声响起! 在这寂静诡异的林间,突兀万分。 陆向荣连眼都不眨,直接把深深陷进肉里的铁钩子拔了出来。 这上面还做着倒刺悬垂,就连铁钩都是被人刻意加粗过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最大程度上缓解着肌肉火辣的刺痛感。 “我清晨上山的时候,有人在林里袭击我。” “射出来的弓弩,每一发都是奔着取我命来的。” “但那人也没讨到好处,我把他胳膊划伤了,可今天好像在冯正安身上看见了……只不过距离太远,也没看得真切。” 他这几句话音落下,冯家两兄弟皆是虎躯一震,“什么?!” 足足惊诧了有几刻钟,他们才接受这件事。 陆向平脸色铁青,“怪不得那天下山,你身上狼狈的全是泥。” “冯家,这是专门跟咱家干上了!” 陆向安脾气火爆,手里的木棍都被他一把掰成两截,“奶奶的,这一家子都没个好东西!” “咱家先是受二房欺负,现在又跟冯家干上了,这东星大队还有个好人不!” 陆向荣嘴角一抽,放下染血的草鞋,“二哥,你这就以偏概全了。” “咱们村的乡亲还是很淳朴善良的。” 三人面面相觑,没再说话。 而涌动的泥浆已经顺着鹰嘴崖的地势,逐渐流向坡下的边缘。 突然,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呃……” 第91章 以身做局 一道痛吟自前面的篝火旁响起。 陆向荣脚上和腿上都受了伤,没法行动。 陆向安便快步到了那人跟前,“李知青,你醒了!” 唤作李知青的男人疲惫睁开双目,动了动指节,“我、我还活着?” 他干涸裂开的嘴唇还在往外渗着血丝。 原本一张斯文儒雅的脸,此刻全然是青紫痕迹,大部分是被石头砸的。 甚至肿高的太阳穴都改变了整张脸型。 陆向安冷笑了声,“可不是吗?为了救你们私自上山的几个人,我三弟现在受了重伤,走都走不了!” “老二!” 陆向平不悦地呵斥道。 见自家大哥发话,陆向安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而李知青则是面色一急,慌忙道:“荣娃子为了救我把自己都搭上了?他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说着就要挣扎起身,可他身上的伤也不轻,一个踉跄就又摔回到了地里。 陆向平扭着眉头,无奈地说道:“你还是先把自己身上养好再说吧,否则我三弟的伤算是白受了。” “既然已经找到李知青和周强东,那咱们就下山!” 随后,两兄弟转身钻进前头竹林。 抽出猎刀砍来了几根竹竿,编上藤条,就是现成的担架! 把这几个伤者全都放到了担架上,随后就利索地拖下山。 毕竟现在山上太过危险,谁也不知道这泥石流成没成型。 还会不会有二次山体塌陷,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可他们殊不知,暗处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眼底充满了阴险的愤恨,“好啊,陆向荣还真是福大命大,这都不死!” “看来爹说得没错,对老陆家就不能手下留情!” 他也不再耽搁,转身就再次将身影隐在了暗处。 除了地面残留的脚印,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此刻的村口。 东星村的男女老少都集合在山脚下。 那蜿蜒举起的火把,几乎在山脚形成了一条火路。 跃动着的火苗冒出缕缕黑烟。 冯海生得意地站在人前,看向山前的目光里浑然是阴险。 老奸巨猾的眼角装模作样噙着几丝泪光,转头道:“大家伙也别太着急了,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后面的乡亲接连叹气,“这场山洪爆发的实在是太过突然,这些日子下的雨也太大了。” “希望这些小伙子能把人好好地带回来啊……” 蓦地,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响起,“要是能把人救回来当然好,怕就怕在有人能力不够,还非要硬逞英雄。” “耽误了人命,那就是重罪!” 声音尖锐刻薄,且泛着一股子怨毒劲儿。 正是准新娘,冯玉燕。 她双手掐着柳腰,站在人群后。 即便是昏沉黑夜,也能看见她被抹到粉白的脸。 身上那浓郁的脂粉香和上海雪花膏的味道,不知道让多少汉子流连。 可确谁也不敢多看半眼。 毕竟冯家已经和刘瘸子订了婚。 刘瘸子是什么人?村里边的第一个万元户! 除了长相和身体缺陷,其他的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冯玉燕能嫁到刘瘸子家,那也算是高攀了。 毕竟刘瘸子可是他们村……不,周围几个村加起来的头一户小洋楼啊! 新起的二层砖房,听说是专门为了娶媳妇生大胖小子盖的。 冯玉燕开口,没有人敢和她对呛,纷纷低下了头。 就连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觉得逊色于她,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退去几步。 “快看,有人从山上下来了!” 突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喊出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冯玉燕身上挪开,急忙朝着半山腰看去。 只见最先下来的是陆向安。 他精壮矫健的身姿上蹿下跳,避开凸起的石头和断枝。 而他后面,陆向平垫底,两人抬着的却是两个担架。 可隐约看见陆向平背上趴着个什么东西? “嘶……那是?” “天老爷,陆家兄弟不会这么好运吧!上山救人都能找到肉吃?” “还真是让人羡慕的牙酸啊,不过好在人没事!” …… 众人窃窃私语,连忙迎了上去。 天色太暗,谁也看不清楚,只以为是陆家兄弟又打下什么猎物来了。 而却没人注意到冯海生和冯高义对视间,眉眼间如出一辙的毒辣。 居然又被这小子逃过去了? 该死,陆向荣还真是命大啊! “啊——我的儿!” 猛然一声震破山林的女人尖叫声,刺破夜空。 歇斯底里的凄厉喊声,让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家伙纷纷瞠目结舌地看去。 只见陆母脚下发软,一下子瘫坐在了泥地里。 她老眼纵横,两行热泪顺着苍老的脸颊滚落。 后面背着枪拎家伙的陈壮两人,也是满脸愧疚和严肃,“对不起,婶子……” “我们看着荣娃子舍命救人却无能为力。” 有人举着火把照过来。 周围一片空地上,顿时响起了倒抽冷气声! 陆向平肩上背着的哪里是什么猎物? 分明是浑身成个血人的陆向荣! 原本上山的时候还咧着白牙,笑得一脸俊朗模样。 可如今,脸上伤痕交错,就连穿的暗蓝色布衫都被血染红。 几乎分不出到底是哪里受的伤。 “我的儿啊!” “你要是有点啥事,让娘可咋活啊!” 陆母哭得撕心裂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死过去。 冯海生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来,“他婶子,节哀。” “荣娃子是为了咱们宿舍做点牺牲,咱们都应该感念他。” “依我看,不如还是先入土……” “咳咳咳!” 骤然间,一道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冯海生眉头顿时沉了下去,老脸在黑夜中更阴翳几分。 只见陆向荣慢慢地抬起了头,“娘,你哭啥,我没事。” “多亏了几个兄弟救我及时,不然我就掉下鹰嘴崖了。” 说话的声音虽然虚弱,可却有力低沉。 冯海生袖口里的拳头猛然攥紧! 这小子果然没死! 陆母一巴掌就拍了上来,“你个死小子,要吓死老娘啊!” 陆向荣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冯海生,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村长,我这舍身救了两条人命,你说话可不能不算话啊。” 蓦地,冯海生后槽牙咬紧。 第92章 下马威?呸! 冯海生黑着脸看过来,“没事就好,省得大家伙都担心你。” “其他几个小队怎么还没下来?” 顾左右而言它,反正就不顺着陆向荣的话口往下说。 陆家兄弟和陈壮等人脸色皆是一沉,这摆明了是不想给他家应有的补贴。 陆向荣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肩膀。 当他双脚落地的瞬间,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陆向荣上半身的衣衫和粗麻布裤腿,已经碎成了破布条。 就在这挂着的麻布衫下,依稀可见狰狞可怖的伤口。 原本粉嫩的血肉此刻全部外翻,与凝结发硬的血痂盖在一起,分不出是肉是泥。 赤着的双脚更是还在往外汩汩流着鲜血,几乎要将他脚下那一片泥地染红。 陈壮眼里遍布血丝,“就是为了救周强东!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跑到了鹰嘴崖边上,被一棵老树挂住,才捡了条命。” “可那片地方大家伙儿都知道,也叫亡山,地势陡峭又重峻。” “荣字是拼了命才把这俩人带回来!而且李知青可以作证,当初也是荣子眼尖,先发现了他。” 张山青抹了把脸上干涸的泥浆,“没错!荣子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上,才救回来这两个人!” 这几句话一出,村里乡亲全都议论纷纷。 “荣娃子可是为咱们村立大功了啊!要不是他,强子和李知青没准儿还挺不到这时候哩。” “村长,要俺说啊,咱的大字报表彰陆家兄弟!” “这三兄弟身上伤痕交错,可没少出力啊!” …… 大家伙七嘴八舌地说着,寂静的村口此刻变得嘈杂不已。 冯海生被围在中间,隐在黑暗中的脸色阴沉。 没想到陆向荣居然这么命大! 他让老三提前上山将周围地势挖空,又布置了不易被察觉的陷阱。 再加上鹰嘴崖的地势嶙峋,湿滑的青苔遍布,更混着泥石浆流。 可陆向荣偏偏没事,还立了功! 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陆母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心惊肉跳,“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快快快,他二嫂赶紧回家拿双草鞋,再拔几株止血的草药来!” 陆母心急如焚,血压都快高了。 陆向荣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娘,我没事。” 随后,一双幽黑深沉的眼睛直接望向前方,只见冯海生神色晦暗。 陆向荣冷冷勾唇,脸上看不出半分其他情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悬崖边上出现了铁蒺藜,还有铁钩钉。” “扎进了我的肩胛,还有脚底,村长怎么看这事?” 轻飘飘的低沉话音,缓慢却有力。 冯海生咳了一声,“山上啥东西都有,前些年还有被冲出来的铁片子钢板。” “真要计较起来,恐怕要往前追溯几十年。” “行了,瞧你这浑身狼狈样,让你上山又不是卖命去的,赶紧回家歇着吧。” 他话音刚落,冯正安那边就带着人下了山。 冯正安看到陆家兄弟时,眉眼中闪过一道阴森,但却转瞬即逝,收敛得极快。 “爹,我们这边暂时还没看到人。” “那两处泥石流干僵涌动的厉害,几乎成沼,谁进去都不好说。” “附近我们也搜遍了,连个人影脚印都没看见。” 冯正安顾不上其他,仰起脸,哑着嗓子说道。 “什么?!” 听到这话,冯海生的脸色又是一变。 他怎么也没想到,上去这么多人,居然只有陆家兄弟找到了人! 陆向安眼神讽刺地盯过去,“怎么,把最危险的鹰嘴崖分给我们兄弟,结果你们到平坦坡上却连根头发都没找到?” 这话说得直白,半点拐弯抹角也没有。 冯正安以及他身后几个青年全都无地自容,尤为冯正安的脸色难看。 当众被陆向安斥责嘲讽,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冯正安眼神阴郁,“有种你们去山上接着找啊。” 陆向安眼睛一眯,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陆向荣反手摁住。 只见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黑眸愈发幽亮,“我们都是分队行动的,这提议也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现在找不到人就是没本事,还推脱什么?” 两句话就把冯正安的话口堵死。 他嗓子里一噎,脸色涨红,说不出话。 拳头攥得死紧,骨节处都隐约泛起白。 冯海生在旁边看着,手指捻过火把,“有功夫在这里吵,还不如分散着上山去找!” 可这时候夜色正浓,山里更是不见半点光亮。 斜插出的断枝岩石全部都裸露在泥浆外,不仅要预防山中野兽,更要提心吊胆地走过每一步。 山脚下,几条崎岖小径蜿蜒着绕到山上。 众人全都沉默。 尤其是刚下来的那批人,他们知道那里环境有多沉闷,处处都是咸湿的泥腥味。 枯枝败叶夹杂在泥里,本就寂静的山林更是鸦雀无声。 笼罩在心头的压抑感犹如大山,震得他们喘不过气。 这时,陆向荣却倏尔开口,“我们兄弟倒是可以再度上山。” 轰! 淡漠的嗓音传荡在这一片空地。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瞠目结舌。 每一个字都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海面,激起滔天骇浪。 乡亲们震撼地看过来。 旁人还没说话,陆母就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膀,“胡闹!” “上山是那么好玩的事?人命关天,你们万一没把人救出来,还把自己搭上咋整!” “你身上的伤不能再拖沓下去,万一落下病根,你是要娘的命啊!” 陆母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扑簌簌滚落。 原本红润的面色在此刻火光的映射下,竟有些发白。 陆向荣冷峻的眉眼中略有动容,可眸底却依旧坚定,“娘,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丧命。” 啪。 啪啪啪!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随后便是震耳发聩的掌声。 “荣娃子好样的!你是咱们村里的榜样啊!” 大家伙异口同声,满眼都是赞赏与钦佩。 “荣娃子,你要是能把俺家娃找回来,俺家给你五斤粮票!” “俺家田埂头新挖出来的洋芋,也给你家六斤!” …… 家中孩子丢在山上的那几户人家,更是热泪盈眶,恨不得把陆向荣供起来。 陆向荣站在原地未动,狭长的黑眸直勾勾盯向冯海生。 大势所趋,危机当头! 就算这老东西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允! 冯海声阴沉着脸,几乎如天边铅云般浓黑,“好,既然你敢发话,就肯定有几分本事。” “只要你能把被埋着的那几个乡亲救出来,我立刻上报公社对你大字报表扬,我再额外做主,给你们兄弟每人五块钱补贴!” 闻言,陆向荣直接无视他那一张板着的老脸,伸出根手指晃了晃,“每人十块钱,五斤新粮,两斤肉票。” “什么?!” “陆向荣,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第93章 二度上山 冯正安已经气炸了,横眉耷拉眼地骂出声。 本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如陆向荣就算了,谁知陆家现在还狮子大张口! 这些钱都要从冯家出的! 陆向荣上嘴一并下嘴一张就能拿到粮食和钱票了? 天底下哪有这掉馅饼的好事!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勾唇,“村长还没说什么,你狗叫个屁。” 冯正安面孔骤冷,拳头攥得咯吱响。 偏偏他不能拿陆向荣如何! 眼底疯狂滋长的黑暗与恨意,几乎要将冯正安湮没。 冯海生则是铁青着脸,目光严肃地看过来,“只要你能把山上那几个人全须全尾的带下来,这些条件我都应你!” 陆向荣剑眉一挑,从自家嫂子手里接过了新的草鞋和止血草药。 黑绿色发苦的草药被他在嘴里嚼了一遍,吐出随手抹在身上几处较为严重的伤口,好赖先把血止住。 “这不是我提的条件,而是我们兄弟接连两次冒着生命为村里抢红救险。” “万一我们兄弟有哪个下不来,这就是我们一家子的保障。” “村长,你说是吗?” 陆向荣的话,无疑是把整件事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周围乡亲们满是震惊,谁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一开始还以为陆向荣救人是奔着钱和粮票去的。 可现在,分明是顾念家中老娘和几个年幼的侄子侄女啊! 即便是冯海生,他此刻也无法辩驳半句。 只得咬着牙说道:“荣娃子真是长大了,那就依你说的。” “事不宜迟,你们赶快动身吧!” 说罢,就直接将手里的火把塞到了陆向平手里。 陆向荣黑眸微眯,毫不扭捏地咧嘴笑道:“谢谢村长。” 可那乖张冷峻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感谢。 一老一少对视间,无形的硝烟弥漫。 “壮子,你们俩就别跟着上山了。” “天黑路滑,而且就剩三个人,我们上去就成。” 陆向荣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都是兄弟,不用多说。 陈壮和张山青对视,顿时凑近几分,低声嘱咐道:“你们小心,保不定那边还有啥东西出现。” 闻言,陆向平和老二立马提高了警惕。 这话算是说到点上了! 毕竟冯正安他们刚从那片山头下来,谁知道做没做手脚? 陆向荣晃了晃火把,任由跃动的火光将自己脸颊照亮,“放心吧。” 随后他们径直转身,朝着蜿蜒山道走去。 可还没爬上坡,后面就踉踉跄跄地追来一道人影。 “向荣!你们等等!” 粗重的喘息声伴随这道急切话音传来。 正是急吼吼赶来的李知青,他几乎快喘成个风箱了,干裂的嘴唇还在往外渗着血丝。 陆向荣挑眉看去,见他脚下打滑眼,瞧着一个趔趄就要朝后倒。 忙伸手扶了他一把,“李知青,啥事?” 他对这人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李知青回不了城里,没有调令。 这些年在村里做的贡献虽然没有大件,但总教村里娃读书写字。 他家虎子和志清就经常到知青点找他学。 只见李知青喘了口气,“天黑地险,泥泞沼泽里说不准藏着蛇,你们把这些带上!” 从他兜里掏出两个叠方正的小药包。 同时,被放到陆向荣手心的还有一把手电筒。 手电筒在现在这年头来说,可以说是珍贵货了。 十户人家里,能有两户有手电就不错。 毕竟这在供销社要卖两三块钱。 烧成的煤油和火把才值多少? 现在谁家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更不会把钱投在这种日用品上。 陆向荣接过纸包,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丝刺鼻的味道,“是雄黄粉?” 而且这里面好像还掺杂了硫磺,具有易燃性, 只要见到明火,不仅能顺着周遭撒下的痕迹自燃火圈,还能驱散毒虫蛇蚁。 “你们一定要小心,我在村里等着你们回来。” 李知青严肃地看着他们三人。 陆向荣笑着点头,唇角勾出道不羁的弧度。 他现在比谁都要惜命! 自然不会轻易地折在山里。 嘱咐他早些回去后,陆家三兄弟径直朝着山上走。 带着腐臭味的浑浊黄泥,没过他们脚下踩的草鞋。 偶尔踩在水潭里,溅出阵阵泥点。 陆向安的头发有些长,现在都被汗粘腻的粘在额头。 “现在都是晚上了,山里咋还这么闷热?” 他满是烦躁地抹去脸上汗水,脚底下滑泥的不成样。 草鞋根本没有什么防滑性。 陆向荣着意看了一眼他们脚下,寻思着下次去城里,得多买几双胶鞋回来。 “二哥,别动!” 突然,陆向荣目光一凌。 抓起手里的木棍,直接朝着陆向安脚尖前三寸扎去! 带出的赫赫扑空声震得陆向安头皮发麻,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噗嗤! 木棍径直扎穿底下涌动的那条软骨动物。 幸好为了增强木棍的抓地性,他特意把一端削尖。 陆向荣松了口气,一瘸一拐地上前,从腰后拔出短刀。 唰地一下,就断了这条蛇的脑袋。 随便找来条细苇叶穿进蛇肉,就直接拎在了裤腰。 陆向安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呼,吓死我了,刚才我都没反应过来。” 陆向平却更是凝重的扫视周围,“这时候的林子,是毒虫蛇蚁最喜欢的环境。” “只怕是都要出来了。” 林中,寂静的诡异,风声都好似凝滞。 突然间,陆向荣朝前快走几步,“就在前面! 第94章 极险抢救 陆向荣一声令下,老大老二全都跟着往上赶。 现在林间的湿气弥漫,几乎凝成一层雾白水汽。 他们仨人穿行在泥浆满地的林中,甚至偶尔还能看见几片细碎的布料卡在灌木丛。 茂密的林子里不见半点光亮,唯一的一束光柱穿透黑暗。 正是李知青送的那把手电,现在也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荣娃子,天这么黑,你咋能看清?” “再往前走,可就是水洼沟子了。” 陆向安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脸上满是严肃。 前些天刚下过暴雨,沟里肯定有不浅的积水。 更别说爆发山洪时,泥浆腐叶全都冲下来,谁知道里面有啥东西? 陆向荣下颌线微微绷紧,“我刚才听见有人呼救了,就在前面!” “离着咱们应该不远,应该还有个二三十米。” 他随便邹了个由头,实际上根本没人呼救。 前面水洼沟旁边,被埋在泥浆底下的人已经被断裂松枝扎穿了腹部。 要是再不及时救出来,那可真是要出人命了! 陆向荣话音低沉,却夹杂着迫在眉头的急意。 陆向平打着手电上前,“李知青他们几个就是被荣娃子找到的,咱相信他。” “荣娃子,你只管向前带路!” 闻言,陆向荣重重地点头,随后拔腿就朝前赶。 这几个乡亲的情况浑然不同于李知青,他们起码身上只受了些皮外伤。 而陆向荣眼前这几人……情况都很是惨重,不容乐观! 现在正值深夜,蚊虫蟋蟀的嗡鸣声自成篇章。 陆向荣脚下穿着的草鞋,啪嗒啪嗒踩进水洼。 向外溅起的水珠卷着泥泞盖在草叶上。 林子里氛围更是清幽,半点声音也闻不见。 “就是这里了,大哥二哥,咱们分头行动!” 陆向荣眼瞧着前面就是洼沟子,忽然止住了脚步。 紧随其后跟上来的两兄弟则是扫视周围。 尤其是沉着稳重的陆向平,他几乎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坡下的人影,“事不宜迟,这些人的脸都被泡白了,咱抓紧时间!” 陆向安拧着粗黑的眉头看过来,“荣娃子,你脚上的伤还没好,老实在这待着!” “嗯嗯。”陆向荣摆了摆手。 看着前面两兄弟直接分头行动。 见他们的身影逐渐隐在夜幕中,倏尔,陆向荣动了! 他跨着流星大步,直接迈向前方的蜿蜒泥路。 面前不远处,粗壮老树横枝交错。 偶尔顺着枝干淌下几滴水珠,密密麻麻地打在叶片上。 这里的环境不说恶劣,却胜在斜插出地面的断枝尖锐。 到处都是堪比打猎木箭的松枝。 湿润的泥土踩在脚下,更增添几分滑腻。 草鞋根本抓不住的! 陆向荣眼神中平添一丝凝重。 方才走得太急,脚底下原本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撕裂。 他甚至能闻见从自己脚底板蔓延出来的血腥味。 啪嗒啪嗒。 逐渐渐开的水声打破林里寂静。 处处是裹挟着泥浆的砂石,草鞋踩在上面,凹凸不平的尖锐触感自脚底传来。 他把救援难度最大的一个人交到了自己手里。 就算要背上人命,他也不能让自家俩哥哥担责! 只见陆向荣眼前沟洼子里漂浮的那人,几乎身形肿胀。 乍一看还以为是在水里泡久的尸体形成了巨人呢! 关键是这人腹部,斜插出来一根尖锐的粗壮断树! 所在位置应该是人的脾。 “有多大能力干多大事,舍我其谁!” 陆向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脚就毫不犹豫地走向断树残骸。 脚底下踩过的烂叶冒出水泡,偶尔有几只青蛙跳到陆向荣脚面。 哗啦! 他矫健的身形猛然跃入水中。 浑黄的水洼沟子里面全是积聚的死水,并无半点流动性。 这也导致那人没被水流推向别的地方。 由于天色太暗,陆向荣也看不清这人的脸。 只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壮年。 这人身上隆起的肌肉在水里泡得太久,已经浮囊肿胀。 就连手上指纹都被泡发,看不出半点纹路。 “好端端的不在村里呆着,非得上山干啥!” 陆向荣费了九牛二虎力气,才拨开浮木和漂浮在水面的枯枝烂叶。 他脚下根本够不到底。 这片水坝沟子本来就是为了山上排水,免得积聚成山洪,才被历代村长修挖建设的。 自从冯海生上任,山上这些一律都被排后。 看似与寻常时候无异,可一到真正天灾事发,想跑都来不及! 就如今天这般,积水无法排泄,反而堵塞成臭水沟。 陆向荣又在心里把冯海生这老东西骂了千八百遍。 在他划动水流时,无数泥点子砸破水面,荡起阵阵波纹。 “喂,醒醒!” 陆向荣好不容易才游到了他身边,拍了拍这人冰冷毫无血色的脸,却发现他给不了半点回应。 比挂在鹰嘴崖上的周强东晕死得还厉害。 陆向荣咬了咬牙,率先查看其他的伤口。 却发现这根本不是寻常的断枝,而是这土沟里野生拔高的树桩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砸下来的巨石和泥石流冲断,现在这人刚好倒霉地摔在上头,直接扎了个对穿。 陆向荣无奈扶额,眉心突突猛跳,“我说怎么刚进来就闻见一股铁锈的发臭味。” 合着是这人伤势太重,伤口都被脏水泡得发脓溃烂了。 这就算到了医院,也要切除腐肉,好好的医治。 否则……命悬一线,根本救不回来。 陆向荣强忍着肩上和脚底的灼痛,在水面深深屏住一口气,俯身就扎进了沟底。 浑浊的水面下,并没有之前河道那般湍急的暗流。 这里水流平稳,而且大部分砂石都已经沉底积淀,不必担心有突然被冲过来的石头砸到脑袋。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辣条子。 这种浑浊涌动的水域,最容易让蛇隐匿其中。 而且周遭有青蛙等小型动物,蛇一吃一个准! 陆向荣靠着体内积聚的空气迅速向下,直到看见粗壮的树根。 他几乎都想骂娘了。 这么粗,怎么砍? 时间不等人,陆向荣干脆抽出腰后别着的短刀! 再这么拖下去,只怕上面那人都要血流干了。 陆向荣当机立断,拔刀就砍! 水流之下,刀锋受阻,就连挥砍过去的力道都削弱几分。 陆向荣咬紧牙关,臂膀上的肌肉绷紧。 他仿佛不知疲倦般,不停地挥刀横砍去。 眼瞧着木桩已经被砍断了一半,胜利在望。 骤然间,陆向荣头皮发麻! 他猛然对上了一双竖起的棕色瞳仁,泛出的寒意让他通体冰冷。 第95章 怕啥来啥 陆向荣浑身的汗毛都在此刻炸起。 泥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即他也顾不上这颗老树桩了,立马向上游去。 体内氧气几乎已经耗尽,本来想等撑着砍完这些再上去换气,谁成想会中路杀出一条细棕蛇? 这蛇身上缠满了底部长的水草,尖锐的獠牙带起冷光浮动。 体型虽然不大,可游动速度极快,而且行动更是矫捷迅猛。 一旦缠上胳膊,那就对着虎口动脉咬。 谁知,就在陆向荣以极快的速度向水面游去时,这条蛇也跟着弓起身子,猛地弹射蹿出去! 原本盘踞在树桩底部的细小蛇身,在此刻更如黑色闪电。 它的速度快到令人反应不过来。 嘶嘶吐着的蛇信子更是舔上了陆向荣小腿。 冰冷黏腻的触感传来,陆向荣霎时打了个摆子。 他嘴里憋着最后一口气,当即转身挥刀砍去! 这蛇速度倒是不慢,立时闪开。 刀子砍断旁边了漂浮过来的松枝。 一人一蛇之间拉开些距离,陆向荣毫不犹豫就往水面游。 当务之急是先换口气。 只要有了足够氧气,就算是在水下,他砍这条蛇也不叫事儿! 哗啦! 矫健结实的身影瞬间破水而出。 甚至没有给陆向荣反映的时间,那条蛇卷着水草扑来。 冰冷黏腻的鳞片瞬间裹上了他的右臂,蛇身越绞越紧。 “这么点的小玩意,还想吃老子?” “下回投胎炼成个蟒,再来找茬吧!” 陆向荣目光一狠,单手扼住细蛇七寸! 嘶嘶—— 猩红蛇信子吐得愈发快了几分。 它在陆向荣手里疯狂地扭动,而绞着他手臂的整个蛇身却没有半分松动。 试图以此将陆向荣的骨头绞断。 陆向荣冷冷勾唇,腕上一个用力! 咔嚓! 蛇脊骨断裂。 刚才还跟他叫嚣的小细蛇,直接仰头软趴趴地倒在了他手上。 盘旋成几圈的蛇身也绵绵地垂了下去,直砸入水面。 任由波流涌动,都无法再将它的蛇尾晃出弧度。 陆向荣松了口气,随后转头看向后面那毫无生机的人。 要不是他提前探过鼻息,还真以为这人嗝屁了。 随后又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这回,砍起来利索多了! “荣娃子!那个遭瘟的,咋就不听话!” “让你在原地待着,你好端端地下什么水沟子?” “赶紧给我滚出……嘶!” 那边已经把人救出来的陆向安,听见水流动静,连忙朝这边跑来。 结果却一眼看见被断树桩扎穿了半边身子的男人。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至于水底下那涌动的身影,不用看也知道是陆向荣。 陆向安攥紧了拳头,眼里满是无奈与怒火。 哗啦! 陆向荣破水而出的瞬间,这人也再次被剧烈涌起的水流带向旁边。 陆向安咂舌道:“你把树桩子砍断了?” “对。”陆向荣在水里折腾了这么久,力气耗费极大。 在岸边被二哥搭了把手,这才爬上来。 陆向平没好气地从旁边揪过来两株草药,拿石头砸烂,扒开汗衫就扣在了他肩膀伤口上,“直接把这人抬上岸不就行了,费那力气干啥。” 黑乎乎的一坨药泥敷在略有些化脓的伤口上,陆向荣不由得喟叹出声,“真舒服啊。” 随后,他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凝重道:“他这腹部直接被贯穿,伤势严重。” “要是贸然拔出树枝,只怕是要引发内脏大出血了。” 陆向平从远处拖来个藤条竹竿编成的简陋担架,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荣娃子说得不错。” “老二,我就说让你平时多长点知识看点书,就是不听!” “连这基本的急救常识都不知道,将来还咋教家里的娃娃。” 陆向安脸一黑,没好气的直接给了陆向荣一拳,“就显你能耐,身上伤还没好就下水,看你感染了怎么办!” 话是那么说,可眼底的担忧掩不住。 兄弟三个从小就一起长大,身上衣裳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 老二穿完,再由陆母改成合身的尺寸给陆向荣穿。 谁要是有个什么事,自家兄弟比谁都着急。 陆向荣一瘸一拐的站起身,刚才在水里不觉得,现在脚底板是阵阵的刺痛。 “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下山吧。” “冯正安说这山上还有三个,正好也找全了。” 陆向荣扫了一眼担架上躺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几人。 他们毫不犹豫,立刻拖着担架下山!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远处天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十来分钟过后。 陆向荣领头开路,终于到了山脚。 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前面等候的乡亲,不过人流已经比昨晚要少去一半。 除了等着的几户人家,还有拿来木板凳坐着的冯家众人。 “你们可算是下来了,都要把爹和娘急坏了!” 二嫂急忙跑过来,上上下下检查着他们兄弟三个。 陆向安会心一笑,“放心吧媳妇儿,我没事。” 陆国强更是步步生风,三两步就跨到了他们跟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那双老眼中的担忧神色总算敛去几分。 陆母更是喜极而泣,大嫂陈霞在旁边忙给她擦去眼角的泪。 此时,陆向荣似笑非笑地看向侧边。 现在还不是唠家常的时候。 他一眼就对上了冯海生那双阴沉的老脸。 啧,很失望吧? 陆向荣懒懒地掀起眼皮,“村长,这几人伤势很重,最好还是赶紧用牛车送到县里医院。” “我们把人已经救下山,到时候要是再出人命,就太可惜了。” 冯海生神色正凛,“应该的,你们几个赶紧搭把手!” “这回上山抢洪救险,陆家兄弟立了大功,要不是你们,恐怕人还不能这么快被找全。” 陆向荣眯了眯眼,直觉告诉他,这老东西没憋好屁。 果不其然,下一秒只见冯海生仰起老脸,“我马上就给公社打电报,由你们兄弟负责山洪防范!” 啥?! 大家伙惊了。 第96章 盖新房,攒彩礼 就连陆家兄弟也没想到,冯海生这老东西居然憋了个大的。 山洪防范,根本不是什么好活计! 听着像是单独负责,跟当官似的。 可实则这整片山头一旦到了春夏秋三季,山洪溪涨,水位直线上升。 而且汛期前后更是难以防范! 二嫂顿时尖声开口道:“这不是为难人吗?老天爷和老山神都掌管不好的地方,他们仨兄弟咋管!” “村长,这事要不还是……” 岂料冯海生满脸正色的摇了摇头,“荣娃子他们两次抢险,表现优异,为咱们村集体做了很大的贡献。” “除了他们,咱们村还有谁有这本事能巡山?” 陆母和家中两个嫂嫂皆是神色凝重,敛不去的担忧几乎把她们淹没。 陆国强身上打了补丁的汗衫,也被树上落下来的雨滴打湿,“村长,这事我们不能答应。” “为村里做贡献是应该,可我家娃子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冯海生当即摆了摆手,“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看你家荣娃子现在有本事着哩!” “不仅在山上救回来五条人命,而且还冒险抢修河道,这是一定要上大字报表彰的。” “你家放心,该有的粮食补贴和钱票,我都会尽可能的跟公社申请。” 他说的一脸义正言辞。 好似还真是个为村子发展着想的好村长。 陆向荣眯了眯眼,倏尔笑出声,“行啊,那就谢谢村长了。” “不过我们兄弟既然领了巡山的差事,那打猎还有田埂地头的活计怎么说?” 冯海生一怔,沉吟片刻说道:“虽然让你们上山,可也不能随便打猎,这都是集体财产。” “这么着吧,以后你们兄弟打下来的肉按照大小斤数,给村里上缴三成。” “至于上工的农活也要干,总不能搞特殊,你说是不是?” 陆向荣唇角上扬弧度更大的几分,“等的就是村长这句话,父老乡亲都能给我作证啊。” 后面逐渐炸开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不少乡亲都交头接耳,视线时不时朝陆家看来。 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老陆家吃香享福了。 冯海生精明的老眼中闪过算计,随后招手叫来几个村里的年轻人,“赶紧赶着牛车送他们去医院。” “可千万别耽误了。” 看似忙的脚不沾地,实则也只是说两句话的功夫。 陆向荣看着冯家离人远去的背影,漆黑眸底掠过一道危险暗光。 陆向平面色沉重,走上前,“荣娃子,这差事虽然能让咱家自由上下山,可万一有点啥事,就得赖到咱家。” “冯家正愁抓不到咱们把柄呢,你这……” 谁知,陆向荣咧开两排整齐白牙就笑道:“只要咱家能上山就行,就算咱不负责防治山洪,可一旦发水,咱家还是跑不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家房子建在沟渠前,后院紧挨着山脚。 就算顺坡下驴答应冯海生那老东西的奸计,对他家也没什么害处。 而且关键是这样一来……他能通过自己这双眼睛,在山上找到不少好货! 再往前倒个几十年,山上埋的各种金玉器件和军火,那可是数不胜数。 光说被批斗倒的那几个地主,想在清缴之前转移财产,数不清的金鱼瓷器估摸都在那山里。 否则,稽查大队怎么可能只在地主家里收走几箱子。 陆向荣心中泛起沉思,无论有没有,他都要去山上看看。 陆国强叹了一声,“先回去吧,瞅你们这灰头土脸的。” “我再去找赤脚大夫来给你们看看。” 二嫂连忙从旁边拿了件衣裳,给陆向安披上,“爹,你歇着我去吧,我腿脚快。” 说完就转身跑向村西。 由于太过着急,鞋还跑掉了一只,又连忙折身回来穿好。 天亮之前,陆向荣已经回到了家里,简单用水冲了冲,换上干净的衣裳。 陆母坐在炕头是止不住的发愁,“你说你个臭小子,逞什么能?” “脚底板都快被扎烂了,天气正热,你少说好几天下不了炕!” 她又是叹气,又给他不停的往脚上抹药油。 陆向荣疼的龇牙咧嘴,但怎么也是幸福的。 心中漾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对他来说,这一幕在前世根本是遥不可及的梦。 很快,他二嫂就叫来了村里的赤脚大夫。 清理伤口再加上开药,忙活了一阵。 “总算是没有伤到脚筋,养个几天就好了。” “给你开的药粉一定要按时换,不然天这么热,溃烂了容易长腐肉。” 老大夫捋着山羊胡说完,又给他开了草药方子。 陆母一字不差的听着,生怕漏了什么。 陆向荣仰躺在在炕头,自家住的是黄泥茅草屋,连砖房都算不上。 头顶上悬着的木头大梁更是拉满了蜘蛛网。 夏天天气正热的时候,屋里蚊虫打都打不完。 等二嫂把老大夫送出去之后,陆向荣突然坐起来,吓了陆母一跳。 “你个小兔崽子,干啥一惊一乍的!” 陆向荣嬉皮笑脸,“娘,咱们盖个房吧!” 轰! 这话一出,把屋里所有人都震住了。 从外面端着水进来的陆向安,更是惊愕的张大了嘴,“我说你个没心没肺的,是不是有点钱就飘了?” “现在连饭都吃不饱,还盖啥房。” “村里除了有名的那几户是砖瓦房,你看谁家还盖了新房?” 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 陆向荣却是半靠在炕桌后,似笑非笑的扬眉,“你不想跟二嫂有个二人世界?” 听了这话,陆向安腾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的上来就砸他一拳。 陆母连忙去拉,“你跟你弟弟计较啥,肩膀的伤才刚上了药,去去去。” 陆向荣在炕上嘿嘿乐着,朝着自家二哥做了个鬼脸。 气的他鼻孔冒烟。 而陆国强则是敲了敲烟杆子,“也中!” “左右咱家现在不差钱,孙子孙女也都大了,总不能还跟你们几个睡一起。” “咱家人多,这几间房早就该拆了重盖。” 陆向荣大掌一拍,“我也要单独一间,将来跟我媳妇住!” 陆家众人:? “你哪来的媳妇?”陆向安暴跳如雷,直接炸了,“嘶……荣娃子,你该不会对冯玉燕还不死心吧?” “看老子这鞋底不抽死你!” 第97章 打了谁的脸 陆向安还以为他对冯玉燕执迷不悟,眼看着人家婚事在即,他哪能让三弟再去热脸贴冷屁股。 情急之下,拖下黑布鞋就拍过来。 陆向荣爆了句粗口,直接挪到了炕头堆里面。 一向偏心的陆母更是赶紧去拉,“老二,你这暴脾气啥时候能改改,咋也得听荣娃子把话说完啊!” 陆向安气得呼哧喘,“你说,是不是还对那个骚货没死心!” 反正有娘护着,他也冲不过来。 陆向荣当即扬着眉毛,从柜子里抓了块桃酥。 咔嚓咔嚓嚼着咽进肚里,“我才不稀罕那破鞋呢,要找也是找个有文化的。” “知书才能达理,温柔贤惠,我喜欢那样的!” 这话一出,屋里几人全都愣了。 怎么好像觉得陆向荣意有所指? 陆母眼睛一亮,脸上褶子都跟着抻平几根,“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有了喜欢的女娃?” “是村头翠花还是小艳儿?娘给你说媒去!” 见自家老娘这么激动,陆向荣嘿嘿一乐,“我要自己攒老婆本,不用你们跟着操心,到时候成了再说。” 话音落下,他靠在墙角微微休憩。 双目微阖中,那张娇俏明艳的笑脸好似又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算下来,这些日子忙,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她了吧? 知青点离他家也不算近,一来一回就要二十分钟。 陆向荣琢磨着等自己好些…… 他刚凝起的思绪骤然被抽来的烟杆子打断,“后天冯家办酒席,闺女出嫁,你们哥几个少给我惹事。” “尤其是你,你跟冯玉燕那点事,咱整个村谁不知道?” “既然人家结婚了,明天酒席上你好歹也做做样子。” 陆国强抽了一杆子烟,灰白的烟雾缭绕中,他沉声说道。 根据那张红色请帖上写的,后天就是正日子。 刘瘸子还专门大办酒席,听说要了十桌。 陆向荣点了点头,没说啥。 两天养伤的时间转瞬即逝,陆向荣身体底子好。 再加上这些日子锻炼身子骨,不是上山就是下河,伤好得更快几分。 没两天就结痂。 “都收拾好了吗?咱们准备去房价了,人家那边鞭炮都放完了。” 陈霞抱着虎子从屋里走出来,还特意穿上了自己一件补丁最少的衣裳。 就算两家关系不好,但该有的面子不能少。 陆母这时候急吼吼地从屋里赶了出来,“咱们没分家,直接出五块钱吧。” 她从裹好的帕子里抽出了几张零钱。 毕竟也不好白吃人家的。 这年头日子都过得紧,乡亲们出礼也就是一家给个一块钱,免得落个白吃占便宜的名头。 而老陆家人又多,光是陆向荣他们三兄弟就好几口子。 再加上小孩,人也不少。 陈霞笑了一声,“娘做主就是了,这是我跟向平那份钱。” 说完就从兜里递了一块钱出去。 虽然没分家,但她也不想让老两口出钱。 陆母笑得眼角褶子加深,“还是我这大儿媳懂事。” 旁边的二嫂一听,连忙也掏出一块钱,“我刚才给娃换裤子,没顾得上。” “娘,这钱你拿着,我和向安也不能让您出钱。” 陆母乐呵呵地收了过来,揣进兜里。 大嫂他们在前头抱着孩子走,老大老二在后面锁门。 陆向荣见状,连忙也从兜里掏出一块钱,“娘,这是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母瞪了一眼,“你这娃子,还给娘塞啥钱?赶紧拿回去!” “留着钱票上城里给自己买个肉包子,你不是最爱吃国营饭店的肉包子了?” 说完就笑着给他塞了回来。 陆向荣薄唇登时抿紧。 从小到大,陆母对他的偏爱向来都是明晃晃的。 这些小动作当然逃不过两个嫂子的眼。 二嫂瘪了瘪嘴,“婆婆就知道偏疼老三,钱都是一样的,咋收咱就不收他的?” 陈霞抱着娃坐在旁边,给虎子抹去嘴角口水,“老三年纪小,还没成家,被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一家子有说有笑地朝着冯家大门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那里面声声高吆喝。 “大家伙都吃好喝好啊!” “咱们菜和肉都管够,今天还蒸了二米饭!” “乡亲们都跟着沾沾喜气!” 冯海生乐得红光满面,在门前拱手对着坐满几桌的乡亲喊道。 而穿着大红色盘扣装的刘瘸子,则是坐在中间位置,一副领导派头,眯起的三角眼几乎成了一条缝。 “这是我们陆家的随礼的喜钱。” 蓦地,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只见陆国强身后带着一大家子走来。 冯正安捏紧了拳头,这大喜的日子,他四弟还躺在床上没醒过来。 全都是被陆向荣所赐,他居然还敢来! 从城里请假回来的冯高义在旁看着,下意识就要拦住他,可却晚了一步。 冯正安气势汹汹地上前,到了跟前强忍着怒气,阴阳道:“你们一家子拖家带口就得坐一桌,我们家酒席可不是白给人吃的。” “这么好的席面,在城里也难见!” “咋的,出一块钱全家吃?还是回去留着给你们自己买东西吧!” 陆向荣三兄弟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陆向安刚要上前,却被陆国强呵斥道:“老二!” 他也只能老实地站在原地。 陆国强眼神锁住年纪尚轻的冯正安,一张一张从兜里掏出了整齐崭新的票子。 “五块随礼,别说我们占你家便宜。” “请帖是新郎官给下的,要是不欢迎我们,大可以直说。” 不仅冯正安怔住了,就连后头乡亲也全都错愕,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冯家居然一口气就掏了五块?! 要知道,整个东星大队,家里条件好些的也才出一块。 换做不要脸的,还有得出五毛哩! 刘瘸子眼神盯过来,“陆向荣,玉燕已经是我媳妇了。” “你带着伤见血咋来吃席?晦气,出去!” 第98章 狼狈老瘸 这尖锐难听的话,极有针对性。 陆家人脸上算不上好看。 大嫂陈霞更是个压不住脾气的,“你这人咋说话恁难听哩!俺们是出了礼金的,凭啥不让我们家老三来?” “那你当初就别给我们陆家送请帖啊!” 刘瘸子神色得意,一张肥成猪的脸上泛着油光,“这是老子办的婚礼,肉菜粮食全是老子出的钱,有你个土鳖娘们说话的份儿?” 这话已经十分糙了。 陈霞顿时被气得脸色涨红,陆向平一见自己老婆被人欺负,再稳当的脾气也压不住了。 “你们欺人太甚!” 陆向平面色沉沉,喘出的鼻息都更重几分,捏紧的拳头爆发出一阵咯吱响声。 刘瘸子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往后退去几步。 可那张高傲得意的脸上却是凶狠之色,“怎么,你还敢打我?” “老子让你把牢底坐穿信不信!” 陆向平额角上的青筋暴起,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抡上去的拳头。 陆向荣却在此时慢慢悠悠地上前。 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他脚上是受过伤的。 只见陆向荣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道刺骨冷意,“要是想让你这张肥猪脸变成驴脸,你倒是可以继续挑衅。” 这话音刚落地,冯海生就走了上来。 刘瘸子在旁边气得脸色铁青,脸上横肉更是跟着乱颤几分。 冯海生为了喜兴,专门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布料衣裳,好歹是新娘的爹。 “和气生财,既然来了,都是客。” “就是好位置没啥了,你们家不介意坐在角落里那桌吧?”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陆国强老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只见角落的那桌不仅逼仄,旁边就是泔水桶! 吃饭还得闻着臭味儿? 陆向荣冷笑了声,“原本看着村长家挺有排面的宽敞院子,没想到连几桌席都放不下。” “我倒是对这场宴席白期待了,好歹也是村长跟咱们村最有钱的人家做席面,就这可真寒酸啊……啧啧啧。” 陆向荣不急不恼,略微低沉的嗓音缓慢有力,却偏偏让大家伙听了个清楚。 顿时有人议论起来,还时不时打量着冯家的院落。 冯海生这辈子最在乎的,无非就是权贵和面子。 现在被当众落了脸,他眼角都直抽抽,“老二,去把那桌子给我挪到棚子前头!” “说啥也不能让咱乡亲在犄角旮旯吃冷饭。” 冯正安阴沉着脸,应了一声。 转头就把那张木桌搬到了棚子前头。 这位置是个阴凉,又凉快。 陆向荣可真会挑啊! 这场闹剧算是过去了。 记完随礼得钱,陆向荣在自家俩哥哥的搀扶下,直接坐到了里头桌上。 光是在这儿坐着,都能闻见那股子扑鼻的饭香了。 “听说这做饭的厨子,都是被刘瘸子专门从城里请回来的。” “看上去还挺重视冯家闺女。” 陆母和两个嫂子在旁边低声交谈着。 陆向荣眉眼中隐约犯过冷意。 旁人不知,可他却清楚得很。 刘瘸子挣的都是些来路不明的脏钱! 就连请来的这个城里厨子,也是个收贿赂,时不时就克扣粮食蔬菜往家拿的蛀虫。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吃紧。 少拿些就是了,也没人说啥。 可这厨子偏偏凭一己之力,把整家子养成肥猪。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没过两年就被抄检了。 突然,陆向安杵了杵他胳膊,“快看,站在外面的不是那几个知青吗?” 来东星大队的知青并不多,统共就那么几个人。 村里少来生面孔,大家伙自然能将他们记得清。 只见站在外面的两男三女似乎面有踌躇之色,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蓝布衫子,胳膊肘处打着几块补丁。 陆向荣原本心中还泛起阵阵涟漪。 可往外一看,却根本没找到林婉的身影。 他顿时收回了视线,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陆向安鄙夷的看过来一眼,“没看见你心上那女娃吧?看你这怂样,老子就知道你想啥。” “一天到晚,脑袋里除了女人就没个正经东西!” 恨铁不成钢戳着陆向荣脑袋,上来就是一顿低声斥骂。 陆母连忙拉着陆向荣坐在了自己这边,“老二,你这当哥的咋老欺负老三?” “你跟他这年纪的时候,早上丈母娘家喝茶去了!” 陆向荣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笑了出来。 陆向安脸色又黑又红,幽怨的看向自家老娘,“娘,你老拆我台干啥?” “我这还不是为了荣娃子操心,免得老把眼睛揣裤裆里!” “人家知青保不齐是要回城里的,能看上咱?到时候荣娃子要死要活的,你可别找我。” 陆母掐着他胳膊上的肉,又是一顿训斥。 反倒坐在一旁的陆向荣却是难得的沉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见半分轻佻。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人家是知识分子。 咋能看上自己这个地里刨食的汉子? 可在他前世观摩的时间线里,林婉根本没回城啊…… 是自己记忆有偏差,还是有难言之隐? 看来日后要多留心些。 此刻,站在门口的那些人互相推搡一番。 最终让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知青,跨进了冯家大门,“那个,我们凑了些礼钱,能不能进来跟着吃两口?” 在红布绸的喜庆环境里,拮据干瘦的几人实在显得有些突兀。 冯海生还没说话,刘瘸子就先开口了,“去去去,老子最不待见你们这些肚子里有墨的。” “平时不是最看不上我们这些身上有汗臭的?我大喜日子来添什么晦气,赶紧出去!” 说完就直接让人关上了冯家大门。 几个知青碰了一鼻子灰,脸色算不上好看 而手里拿着皱巴巴的钱票,更是被手心汗水浸染。 院里。 陆向荣黑眸微眯,刚才进来说话的男知青好像没两年就调回城里了。 还直接进了办事处,听说家里在稽查大队有人? 他心中思绪快速活络起来。 他家不会在城里窝一辈子,还是要早做人脉地基为好! 正当陆向荣在心中琢磨时,也正式开席了。 冒着腾腾热气的饭食被端上来。 有荤有素,烤地瓜和喷香的洋芋在此刻倒成了解腻的东西。 周围乡亲更是惊讶,“不愧是城里的大厨,就是有排面!做出来的饭,看着就鲜亮。” “闻着喷香,这还不得把盘子舔了啊?” 第99章 施舍的恩赐 随后谁也顾不上多说话,埋头就吃。 毕竟是村长家嫁闺女的席,嫁的又是他们村里有头脸的刘瘸子。 谁家随礼也不少,笃定心思要吃回本! 刘瘸子站在临时搭的台上,细眯缝眼里闪过一道嫌恶。 一群穷皮! 真不知道老丈人请这些人来干什么。 “新娘子出来咯!” 随着一声媒婆子的高喊,屋门被打开。 穿着一身红色时兴布拉吉裙子的冯玉燕,被人扶着走了出来。 她五官本来就好看,现在更是被描画得精致。 风吹过她身上时,还能飘出来一股雪花膏的味道。 头上别着红花发夹,听说是刘瘸子专门让人从外城捎回来的。 “哎哟喂,这玉燕是越来越漂亮了,瞧瞧那脖颈子上戴的大珍珠项链,看着就华贵!” “咱们这整村也挑不出一颗珍珠哩!” “看来新郎官是真疼玉燕,这么舍得花钱。” …… 乡亲们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不绝于耳。 大姑娘小媳妇看向冯玉燕时,眼神中皆是羡慕。 而这也让她略微扬高了脖颈,可目光落在刘瘸子身上时,她却又猛地抿紧了红唇。 慌忙错开二人对视的视线。 陆向荣微微眯眼,眼眶周遭的筋络忽然阵阵发热。 他视线忍不住下移,只见在这华丽的衣着下,她那雪白铜体上居然出现块块青紫痕迹! 甚至有的新伤旧伤相叠,青紫里泛着刺目的红。 陆向荣瞳孔一缩,冯玉燕被养尊处优二十年,冯海生老两口都没动过她一根头发丝,就指着将来嫁个好人家。 谁敢打她? 骤然间,陆向荣瞥见了她眼底那抹不易被察觉的恐惧。 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看来是刘瘸子打的了。 陆向荣悠哉地坐在桌后面,陆母给他加了一筷子肉,冒着油腥的大肥膘看着就倒胃。 他没吃,直接夹给了二哥。 相较于这,他还是更喜欢吃瘦肉。 “新老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哈哈哈将来肯定能生个俊俏的大胖小子!” 周围恭贺的话一阵高过一阵。 刘瘸子也是红光满面的不停拱拳,感谢大家伙,毕竟都在一个村住着。 蓦地,他视线落在了一旁陆向荣身上。 刘瘸子胸前绑着大红花,挺直了腰板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烧刀子。 “兄弟,你也别心里不痛快。虽然你追我媳妇不成,但你也得知道自己家条件啊。” “人家玉燕从小金枝玉叶地养着,也没干过啥重活,嫁到你家难不成还要帮着割猪草伺候老娘?” “来来来,姐夫敬你一杯,要不是你,我还娶不上这么漂亮的媳妇哩!” 刘瘸子操着一口地方口音。 说话时,厚嘴唇里喷着酒气和牙缝肉丝夹杂的腥味。 一口黄牙也真不知道冯玉燕将来怎么下得去嘴。 砰! 陆向平和陆向安同时起身,大掌拍向桌子。 一声巨响,桌上面的盘碗全都跟着颤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几个臭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 汤汁撒到桌面,桌腿更是往地里插深了几分。 院里本来热闹的嘈杂声,顿时寂静消音,纷纷惊诧地扭头看来。 陆家兄弟块头壮硕,老大老二是出了名的能干。 现在齐齐站起来,更是比一米六的刘瘸子高出不少。 刘瘸子目光阴狠,“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你们自己心胸狭隘,还怪上我了?” 这时,陆向荣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也真是难为你还能知道个心胸狭隘,现在大家伙谁不是过的这日子?” “你这话就是瞧不起劳动人民,墙上的标语写的可是劳动人民最光荣!” “村长,我看你这女婿思想有点问题啊。” 突然被点到名的冯海生,更是老脸拉到了长白山,快步走上前来,“今儿是我们家大喜的日子,谁要是想找茬,可就掂量着点!” 陆向荣浑然不惧,“先开口的是他,怎么就只说我们?村长,你这胳膊肘往内拐得也太快了吧。” 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冯海生架在了火上。 一顶帮亲不帮理的帽子也扣了上来。 刘瘸子笑声刺耳,“你这分明就是嫉妒。” “兄弟几个也别恼,我这手头有些粮票和钱,你们拿回去先用。” 说完就直接从袖口里甩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粮票。 还泛着一股子汗臭馊味儿。 像施舍,更像是恩赐。 陆向安一把就将钱票子给他全扫到了地上,“谁稀罕你这点臭钱!” “我们就算是挣,那也是脚踏实地靠自己双手换来的!” “你这几张毛票子还是留着给冯玉燕买雪花膏吧!” 刘瘸子面色讽刺,不以为意地耸了耸圆胖肩头,“不要就算了,有的是人想要呢。” “打肿脸装什么胖子?” “今儿这些粮票,谁捡的就是谁的!” 他话音一落,旁边早就盯了这处许久的乡亲们,全都疯了似的扑上前。 一窝蜂全都挤在了前面那片湿泥地上。 “我的我的,你别抢啊!” “我呸,这是我先拿到手的!” “少在那赤红白脸的说瞎话,赶紧给老娘还回来,那可是两斤粮票哩!” 争执不休的嘈杂侧方,便是对峙的两家。 陆向荣倏尔笑出声,“既然你这么喜欢冯玉燕,怎么让她大夏天得穿长袖,脖子上还系着围巾。” “不尊重人身自由可不成。” 这话就像巨石砸入平静的海面。 在旁站着面色冷漠的冯玉燕听了,顿时脸色大变! 下意识地捂紧了领口上的丝巾,“这、这是老刘专门给我从城里买的紧俏货。” “你个泥腿子啥见识都没有,胡说什么?” 闻言,刘瘸子很是满意地转过头,“只要你喜欢,钱再贵也不怕浪费。” 咧出的嘴里露出大黄牙,牙缝里还挂着菜叶。 看见他这模样,冯玉燕恶心得都快吐了,偏偏要在大家伙跟前装恩爱。 她只能僵着脸笑。 陆向荣看见这一幕,更感兴趣了。 当即脸色一变,大喊道:“你身上有虫子!” “啊啊啊!” “在哪呢?快给我拿下来!” 冯玉燕最怕的就是虫子,尖锐爆鸣声顿时从她口中发出。 一时间,她身旁的媒婆和好姐妹直接乱作一团,连忙在她身上翻找。 可她身上穿得实在是有些厚重。 旁边甚至有几个婶子嫌热闹不够大似的,七嘴八舌地围了一圈。 无非是想摸摸她身上料子有多好。 听说是从城里供销社专门买回来的红布料,做了这一身衣裳。 光是这布拉吉的款式,又要三十多块哩…… “啊——玉燕,你身上怎么了?!” 第100章 人参酒,不卖 随着一声尖叫,众人视线聚焦。 不知道什么时候,冯玉燕脖颈上系的丝巾被拽掉了。 露出了那片片青紫痕迹,还掺杂着些许的粉红色…… 嗡! 这一幕直接让众人看了个真切。 炸开的议论声更是让冯玉燕慌忙拽进了衣裳。 她脸上满是慌乱,下意识地躲到了冯正安身后。 “怎、怎么看着有点儿像吻痕?”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声。 来冯家吃席的,大多是成了家的。 两口子那点事,谁不知道? 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村民们的窃窃私语声,更如同将冯玉燕钉在了耻辱柱上。 她脸色涨得通红,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霞却忽然指着冯玉燕无意露出来的手腕,“不对吧,我怎么看着这像打的?” 上面一大片青紫伤势,她肤色本来就白,想掩饰都难啊! 这下,冯家彻底炸开了锅。 冯正安脸上满是愤恨,拳头断的咯吱响,“刘瘸子,这是咋回事?我妹子身上咋有伤!” 刘瘸子眼睛滴溜溜地四处转,“我上哪知道去?” “保不齐是她自己在那磕的呢。” 冯玉燕也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咬着牙解释道:“哥,你别着急,这都是我太高兴了,不小心撞在桌角上才青了一块。” 不远处,陆向荣在桌前坐得气定神闲。 呵,不小心? 冯玉燕大腿和腰上后背,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陆向荣目光转冷,“吃也吃饱了,咱家就走吧。” 陆国强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也成,咱回吧!” 很快,酒席就散了。 不是时间拖得长,而是席面已经没有能被吃的东西了。 盘子跟被洗了一样光滑,菜汤子都被人分着喝个干净。 冯家众人脸色却难看。 冯玉燕更是视线阴森,如毒蛇般粘腻的目光落在陆向荣的后背。 肯定是他,他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让大家伙看她的丑态! 回到陆家后。 天色还早,家里人就都去上工了。 家里除了二老,便是陆向荣。 他坐在炕头养伤,左右待着也是无事,干脆翻出那颗被红布包裹着的人参。 陆向荣眼中掠过一道幽光,手起刀落,径直切了将人参切了几片! “爹,把这放在酒桶里,将来你喝人参酒,对身子好。” 上回从黑市回来,正好他跟二哥路过供销社,买了两斤烧刀子。 这已经算是好酒了。 陆国强乐呵的眼角褶子都皱成了菊花,“现在整个村,谁能喝上人参酒?我这老东西也是头一份哩!” 一家子有说有笑。 陆母更是将整个家里打扫得井井有条。 “荣娃子,你到炕上柜子里给我找个布条,我去把豆角架子绑结实点。” “不然过些日子在下雨,豆角架子容易被风吹倒。” 陆母从外面进来,腰上还系着围裙。 “好嘞!” 陆向荣应了一声。 径直打开了那刷着红木漆的柜子。 布条没找着,可是他却意外看见了块石头。 拿在手里颇有重量,沉甸甸的。 正当陆向荣盯着它打量时,陆母走过来笑了声,“盯着这玩意儿瞅干啥,不值钱的破石头。” “之前你爹老是偏头疼,我从地头里看着圆润,就捡回来给他塞到枕头里按摩用了。” “上回拆了枕头洗里边的芯子,这石头也忘了放进去。” 陆向荣嘴角一抽,“娘,你跟这个叫破石头?” 这话把陆母问的愣住,“咋的,还能是金疙瘩啊。” 闻言,陆向荣缓缓垂下眸子。 带着一层薄茧的修长指节摩挲着这“石头”表面。 似乎像是打了层蜡质,摸着并不光滑,反而麻麻赖赖有些硌手。 这石头通体肝红,看着不起眼,实则是极好的玉料! 陆向荣把布条递给陆母,屋里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随手抽过放在桌上的刀子,直接把外面这层蜡质刮掉。 “嘶!” 果然如他这双透视眼看到的一般,里面是种色极好的翡翠! 莹润透亮,玉质细腻。 别说放到后世,就光是现在,也能卖个不低的价钱! 陆向荣咽了咽口水,他老娘的手气还真好啊。 随手一捡,就是块绿种。 陆向荣嘿嘿一乐,当即揣进了自己兜里,打算着将来给自己媳妇打套首饰! 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就是几天过去,陆向荣好不容易才说通陆母让自己出去透透气。 夏天的林里,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早晨还要好些,但只要过了早上,就无比的湿热。 蒸腾的雾气打在人身上,没一会儿就打湿了衣裳。 黏腻的粘在身上,不舒服得很。 此时,陆向荣踩着半旧的草鞋,手里抓着根木棍,时不时抽向两侧草丛。 “现在太阳还不算大,就出了一身汗。” “再过会儿,只怕是要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陆向荣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抻起衣服随便甩了甩。 额头上的汗都几乎快要流进他眼里,泛起阵阵蛰痛。 他才刚翻上这片土坡。 前头密林里,树叶在太阳下都卷了起来,好像是被烤了一般蔫黄。 陆向荣在一处阴凉里站定,听着林子里无数只蝉的鸣叫,不由得想起自己上次找到的那株野山参。 他这次上山是打算再抓些猎物,给家里开个荤。 毕竟有这么好的金手指,他可不能浪费啊! 顺着前面蜿蜒小路,他直接钻进了草丛。 这里干枝腐叶交杂,是野鸡喜欢做窝的地方。 “啧,这儿环境倒是不错。” 蓦地,陆向荣在一处缓坡前站定。 只见这里到处都是低矮交杂的灌木叶,而且土壤肥沃,土里虫子不少。 他剑眉一挑,看着脚底下这些个竹叶脚印。 不用说也知道有野鸡出没。 随着眼眶微微发热,他眼前一切都逐渐变得透明清澈。 二话不说,他直接伸手掏向前头土沟! 好几枚雪白带着灰色飘花的野鸡蛋就被他掏了出来。 估摸着老母鸡不在,否则早就被啄了。 陆向荣嘴角上扬,在背篓底下铺了一层草叶子,就将鸡蛋放了进去。 免得在山路上颠簸,把鸡蛋摔坏了可是大损失! “啧,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 “总不能次次都上山打猎,得想个别的法子……” 蓦地,陆向荣眼底一亮,有了! 第101章 误打误撞 他当即转身,从背篓里掏出不少东西。 有成捆的麻绳,还有用尿素袋子编出来的条棘。 就连家里被埋在柴房落灰的老旧捕兽夹,都被他翻了出来。 稍微改装一下,还能用! 陆向荣脸上兴致盎然,前世他在冯家当牛做马,什么没干过? 大到上山捕猎,小到下河摸鱼插秧,基本上所有力气活都是他的。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就这么养活冯家好几口人。 而如今重来一世,冯玉燕肚子里的野种没了。 她还嫁给了酗酒成性,动不动就打人的刘瘸子,这怎么不是恶有恶报呢? 每每想到此处,陆向荣干活都更有劲了。 “呸呸!”往手心淬了两口唾沫抹匀,抡起锄头就开始掘土! 前些日子刚下过雨,这时候深层土还没干透,倒是好挖。 土壤的腥味和青草香夹杂在一起,是说不出的好闻。 陆向荣忍不住深吸一口,结果涌进鼻腔的全然尽是闷热湿气。 当即憋了个大红脸,老老实实地挖了约莫一米的深坑。 背篓里还有他二哥用刀子削好的薄木片。 陆向荣手脚麻利,捧着薄木片就直接跳下了坑,全都仔细插在了坑壁四周。 与一般木材不同,这木片边缘锋利。 只要有猎物掉下陷阱,越挣扎就会被木片割得越深! 像野兔野鸡这种小型动物,皮毛一破,就只有在坑里扑腾的份了。 陆向荣唇角弧度逐渐上扬,在不远处灌木丛后拖来些枯枝干叶,横竖交错地搭在坑口。 再撒上一层黄土就差不多了。 啪啪。 “大功告成!” 陆向荣拍去手上的灰。 转头就去了前面那片林里的蜿蜒小道,上次他还在这附近看见田鼠了。 在这吃不饱饭的年头,家家户户谁不是啃地瓜干和黑面窝头。 没水分,还又干又硬,到胃里根本消化不了,上旱厕都是个问题。 “也不知道娘发没发现,我从家偷拿了些苞米粒。” “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野鸡野兔这些畜生都爱吃。” 陆向荣嘿嘿一乐,当即从兜里抓出一把苞米粒。 这些年,地里的庄家收成还算不错。 除了上缴给村里粮仓的,自家也能留下不少。 这时候,正在太阳底下泛着金灿灿的诱人光泽。 野鸡和田鼠就好这一口! 他折身又接连做了几处陷阱。 不是用麻绳勾起树枝,就是做了些木蒺藜刺板。 苞米粒则是被撒在陷阱中央。 无论野鸡还是什么,只要落入陷阱范围,就插翅难逃。 “这时候天色还早,回去也是在炕上躺着。” “还不如在往林子里深处看看,没准还能找到啥好东西。” 陆向荣想起这两天在炕上饭来伸手,衣来张口,真有点遭不住了。 就算两个嫂子不说,他也不好意思天天在家里吃白食。 他当即背上竹篓,锄头斜插进竹篓里,手里抽出腰后别着的短刀。 一路上,尽是陌生的事物。 参天古树交叠的密林,将太阳遮得无法晒透。 也正因如此,林里才更加湿寒。 脚底下都嗖嗖窜着冷气,可偏偏上面又跟蒸笼一样。 汗珠子都顺着脸部棱角滴进衣领。 陆向荣恍若没有察觉,继续朝前走着。 刺耳的蝉鸣混着树叶沙沙声,脚底下到处都是肆意生长的粗壮藤蔓,和掘出地面的老树根。 几缕斜打下来的光线照在陆向荣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现在几乎已经快爬上了半山腰。 越往里走,脚下的路就越泥泞难行。 夏天林子里本来就潮湿,光是雾气凝结而成的露水,就足够把地表浸透。 更别说前些天还下了那么一场暴雨。 “握草!” 突然,他脚下一滑,身形猛地趔趄着向前倒去。 整个人都猝不及防摔在了湿软的泥地里。 回身一看,深扎在泥里的石头勾住了他草鞋绳子。 陆向荣额角青筋猛跳,“差点给我磕破相了。” 手肘下意识地撑地,还没等他爬起来,却赫然惊觉手上黏糊糊的湿热一片,还带着点儿温度? 陆向荣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深褐色的……呃,粪便? “我泥马……”没有言语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一句脏话直接从他嘴里爆了出来。 他的胃犹如翻山倒海一般,呕吐物顺着食管就灌到了喉咙里。 要不是他自制力强,现在早就扶树吐去了。 真是天选之人啊。 摔个跤都能摔到动物粪便上。 陆向荣满是嫌弃地把手蹭在粗糙的老树皮上。 粗布汗衫也因为这么一摔,而被草叶上的露水打透,沾满了泥泞和黑土草屑。 “嗯?味道不大对啊……” 倏尔,陆向荣闻着手上传来的味道,刚才还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几分。 他仔细嗅着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似乎有一股左盘龙香? 而且刚才手上的粪便不成型,硬说的话倒偏向圆球颗粒。 这看着应该是梅花鹿的粪便。 “鹿的肠子和胃口就决定它们能消化纤维较高的植物,草叶灌木都能吃。” “到了冬天更能吃雪底下埋着的老叶棘。” “难不成这附近有鹿出没?!” 思及至此,陆向荣心头微微一颤! 下一秒,整张被晒成麦色的脸上都泛起猥琐的笑。 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吗? 鹿可是好东西啊! 鹿茸是难得的好药材,能卖个高价! 无论自家留着还是拿到黑市,都不亏。 而且鹿肉极为滋补,配上酸萝卜一块炖,鲜嫩又软烂。 鹿血还能拿来泡酒,更关键的是整张鹿皮防寒保暖。 到了冬日,是御寒最好不过的。 陆向荣心中思绪瞬间闪过,“来活儿了!” 手里刀子已经不顶用,而且这次出门,陆母专门掐了他的枪。 就怕他自己上山打猎再遇到什么危险。 陆向荣嘿嘿一乐,咧开的嘴角弧度更大几分。 转眼从背篓底部掏出了自家大哥做的弓弩。 不给枪也行,他有这玩意儿就够使! 顾不上满手的粪便残留,陆向荣拨开眼前路径上的碎渣腐叶。 一眼就看见了梅花鹿的半扇形蹄印。 “今儿上山可算是来对了!” 陆向荣浑身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要是能抓上一头鹿,少说半个多月他不用再操心家里没荤腥润锅。 这样一来,也能趁着上工的时候多找找地底下的物件。 整座山头绵延不断,危峰兀立的地势起伏之下,埋了数不清的东西。 陆向荣漆黑双眸中闪过兴味,拎上弓弩就往前走! 脚底板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但可以忽略不计了。 窸窸窣窣! 直到他穿过这条蜿蜒小径,猛然听见前方一小片空地传来动静。 那木箭挑开前头的荆棘灌木,竟看见了一只正低头吃草的鹿! 看着肚子就肥啊! 陆向荣眼底灵光乍现,二话不说,径直拉满弓弦。 两支尖锐木箭顷刻间搭上! 箭尖直指前面那头鹿的脖颈。 那里是大动脉,只要一箭射穿就能…… “啊——救命啊!” 握草! 这一嗓子直接给陆向荣干的一激灵。 第102章 林间再遇她 刚搭好的木箭瞬间就歪了弧度。 而前面那片空地上的梅花鹿也被这道叫声惊扰,当即跳出去了几米。 梅花鹿这种动物生性胆小,警惕。 一旦受惊,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在这片地带了。 陆向荣眉心胀疼,好不容易遇见一头大肥鹿,还被吓跑了? 他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啊? “救,救命,有没有人啊……” “谁来救救我。” 蓦地,这道柔软的嗓音再次响起,陆向荣虎躯一震! 我嘞个……听着咋这么熟悉啊? 身体动作远快于他的意识思考。 陆向荣当即转身拎着弓弩,快步朝东南方向窜去。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 林子两侧茂密的灌木褐树疾速向后掠去,赫赫风声在他耳畔响起。 陆向荣现在已经听不见别的了,甚至连那刺耳蝉鸣都忽略。 他满心满眼唯有那道充满恐惧的求救声。 是林婉,一定是她! 陆向荣打小记性就好,绝对不会听错。 他后背衣襟已然被汗水浸透,湿的能拧出一把水来,粘腻地贴在后背肌肉上。 此刻。 就在前面不远处那一小片土坡上。 林婉瘫坐在地,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她一汪秋水般的眸子颤动,满是惊惧地看着眼前这条大黑蛇。 那双竖起的褐色瞳仁已成细线,嘶嘶吐出的蛇信子几乎要扫到她脸上。 原本挎在胳膊上的篮子也扫落在地,里面蘑菇和野菜撒得满地都是。 林婉露在灰色工长裤下的脚腕上,横错交织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痕。 她整个人都失了力气,只能慢慢地向后挪动。 可就在这时,那条蛇好像失了耐心,弓起蛇背就朝她猛扑了过来! “啊——” 林婉吓得大叫。 就在这时,一道势如破竹的冷箭径直从身后林子中射出! 噗嗤! 削尖的木箭带着极大的穿透力,狠狠刺穿黑蛇七寸! 可怜这黑蛇刚弹射起步,就被钉在了树干上。 疯狂扭动的蛇躯挣扎几下,便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好似一整根挂在树上的黑绿藤蔓。 “林婉!” 陆向荣刚赶到就看见方才那惊险一幕。 几乎来不及告诉她别动,那一箭就已经射了出去。 他低喝一声,连忙越过土坡沟子冲上前。 跨着流星大步,眨眼就到了林婉身侧。 上上下下地检查着她身上有无被毒蛇咬过的伤口。 直到他情急之下,翻起了林婉的裤腿。 看见那一截盈白如藕的脚腕时,他才猛然惊觉! 男女授受不亲,在这年代更是大防! 陆向荣一张古铜色的脸上瞬间黑红一片,不自然的红晕几乎要蔓延到他耳根。 周围静到甚至他们两人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那个……我就是想看看你受没受伤,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要是你不高兴,打我骂我都行,我绝对没二话!” 陆向荣连忙正襟站直,说啥也不敢再低头往下看。 可怦怦狂跳的心脏却出卖了他,并不似绷紧的那张脸一般平静。 这模样倒是把林婉给逗笑了,“你这呆子,刚才要不是你救了我,我现在早就被蛇咬了。” “怎么还跟我道起歉来了?” 说完她就要试图自己起身。 奈何刚才受惊不小,腿上又大大小小的都是伤,一时竟踉跄几步! 头脚失重,整个人都朝后摔去! 陆向荣猛的目光一凌,她后面就是坚硬棱石。 要是摔上去,凸起的石头磕到后脑勺……稍有不慎就是脑震荡和瘀血! 他舌尖抵上牙根,心一横牙一咬,当即伸出长臂揽住了她的细腰。 坚实有力的双臂瞬间将人儿捞到了怀里。 林婉紧紧的闭着双眼,原本已经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痛楚,谁成想却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柔若无骨的手抵住坚硬的肌肉。 隔着一层薄布料,她甚至能感觉到陆向荣的心跳。 好快…… 两人对视的瞬间,如过电一般酥麻! 瞬间弹开! 看天看地,反正两人就是不敢对视。 林婉站稳了身子,手指不自在地捋着麻花辫,“多谢你啊,你又救了我一次。” 陆向荣看着她绯红如玉的脸蛋,心中不由得泛起涟漪。 垂在裤缝两侧的手指略微摩挲几下,手指好似还残留着人儿肌肤的触感。 “没事,顺手而已。” “你怎么自己上山来了?” 陆向荣故作无意的问道。 林婉叹了一口气,缓了缓腿上传来的痛感。 随后上前,将散落在地上的蘑菇和叶菜全都又捡回篮子里。 “知青点的粮食不够吃,而且都是大锅饭。” “最近有人闹矛盾,大家伙都是各吃各的。” 她嗓音里充斥着无奈。 毕竟她每天能赚的工分有限,一个人的口粮略微吃紧。 何况还要给家里寄一些…… 陆向荣闻言,眯了眯眼。 对于林婉的情况,他多少知道些。 随后抿着唇说道:“以后就别上山了,在山脚下看看,要是没有你直接找我。” 林婉一惊,连忙摆着手拒绝道:“这怎么行?大家伙日子过得都不容易,我……” 陆向荣无所谓地一挥手,“你细胳膊细腿的能吃多少?没事,好歹咱也算是朋友了吧。” 嗡。 林婉刚褪去温度的脸再次涨红。 男人的视线太过灼热,她、她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第103章 鉴宝?扮猪吃老虎 林婉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他们朋友的身份。 陆向荣不由得咧开嘴笑了,在稀碎斑驳的日影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是说不出的阳光恣意。 就连在城里长大的林婉都不由得看怔住了。 她以前刚来的时候,常听乡亲们说陆向荣生得白净。 那时他追在冯玉燕后面跑,寸步不离地跟着。 她也远远看上过一眼,但并没觉得怎么样,反而对那时的陆向荣生不起半分好感。 不就是个只会啃老的蛀虫? 东施效颦,甚至还甘愿跟在女人后面跑。 可如今不知什么时候,陆向荣变了。 原本那一张偏向阴郁的脸,此刻竟是散发着浓雾的生命蓬勃力。 见她盯着自己看得出神,陆向荣嘴角上扬的弧度微不可查更扩大了几分。 随后上前,帮她把掉在岩石缝里的野菜一并捡了起来。 两人一路顺着小道下山,有说有笑。 林婉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她抿着朱唇,笑出两个小梨涡,“我手里有几张红糖票,你要不要?” “要是有用的话,我就给你换几斤粮食,但你家要是用不上,就不用……” 都没等她把话说完,陆向荣径直打断了,“要,我待会回家就给你舀两斤白面和苞米面。” 林婉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这几张红糖票哪能换得了这么多粮食。” 陆向荣双手摊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嫂子和老娘都需要,家里还有小侄女呢。” “现在红糖票不好找,说到底,还是我占你便宜了呢。” 见他态度果决,林婉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顺着蜿蜒小径下了山。 身上泥泞打滑,两人无法避免一些肢体接触。 等到下山到了村口时,两人皆是面红耳赤。 尤为林婉那张白里透红的俏颜更甚。 蓦地,她突然想起什么,抬眼看过来问道:“你最近没怎么去城里?” 轰! 这话直接跟土雷似的炸进了陆向荣脑子里。 他立马顿住了脚,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坏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站在一边的林婉见他懊恼地直拍大腿,不由得拧紧细眉,“出什么事了?” 陆向荣连忙把草鞋往上提了提,“说来话长,我得赶紧回家了。” “一会我让嫂子给你去送面,你在知青点等着就成!” “先不说了啊,回头见!” 撂下这么几句,陆向荣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现在急得他火烧眉毛,顾不上谈情说爱了。 要是时间允许,他还想趁热打铁,多给林婉留几分好印象呢。 结果林婉一提,他才想起来! 自己前些日子答应了周强,跟他三天后去那边看看老物件。 现在五六天也有了啊! 先是赶上下大雨,又是赶上他上山抢险救人。 这么一耽误……直接给忙忘了。 陆向荣后槽牙咬紧,赶忙回家换了身衣服,拔腿就朝着县城跑。 “荣娃子,你这是去哪啊?火急火燎的!” 正从屋里拿鞋底的陆母,见他匆匆忙忙,赶紧追出来问了声。 结果只看见个陆向荣跑远的背影。 陆母无奈地叹了一声,“这娃子,心是越来越野了。” 原本从东星村到县城,足有个把时辰的路程。 可硬是被陆向荣缩短到了半个小时。 他步子迈得又大又急,也不知道周强等急了没有。 轻车熟路的穿过暗巷子,逼仄冗长的环境透着湿煤味。 这年代,城内的发展比村里稍微好些。 老旧的街道七拐八绕,黑市所在的地点极为隐蔽。 要不是陆向荣来过好几次,怕是一时也找不着。 他一路顺着煤油灯的刺人味道,绕进了前面的砖瓦窑。 “强哥,那小子来了!” 突然,一个蹲在门槛子上卷旱烟的瘦高个儿眼前发光,转身就快步踏了砖窑洞子里。 浑然不知自己早就被看见的陆向荣,不紧不慢地走在坑洼路径上。 脚底下的草鞋碾过灰煤渣,发出“咯吱咯吱”响声。 还不等他踏进去,眼前就冲出来三两个大汉。 这几人膀大腰圆,肩膀脖颈上全是隆起的腱子肉。 麻布灰汗衫被撑得好似下一秒就要裂开。 陆向荣眯了眯眼,“怎么,黑市改了规矩要拦路?” 一听这话,对面几个男人皆是一怔,随后连忙说道:“强哥等你好几天了,你咋今天才来?” 陆向荣轻咳了声,“前两天下暴雨,我从山上摔下来了,耽搁了些时间。” 几人上下打量着他。 其中领头的那黑脸大汉径直上前,“我们也得例行公事查查,兄弟别介意。” 陆向荣眯了眯眼,眸底闪过一道暗光。 随后径直张开双臂,“请便。” 这应该是周强授意的,自己前两回来怎么没搜身? 这人搜得十分仔细,连他裤绳子都没放过。 陆向荣疏懒地站在原地,轻掀眼皮道:“我跟强哥又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还至于搞这个?” 男人扬着肩膀,笑声粗犷,“兄弟你不知道,最近世道乱,不太平。” “咱们这地界来了好些个杂鱼,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闻言,陆向荣眸中掠过一道深意。 这他倒是没听说。 眨眼功夫,便也搜完了。 只见这男人朝后面打了个手势,瞬间几人就让出一条路来。 陆向荣径直抬步进去。 昏黄燃着煤油灯的窑屋内,泛着一股子潮湿霉味。 斜插在黄土泥壁上的火把,簌簌冒着黑烟。 呛鼻的环境里,弥漫着不为人知的暗流与危险。 前方冗长的狭窄通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过,陆向荣轻车熟路,早已对周遭地形了如指掌。 当即侧着身子就迈了进去。 他才刚进窑屋,就听身前响起一道阴沉嗓音。 “当初说好了三日,现在六天都快过去了,你小子说话跟放屁似的,没准!” 只见周强脸上乌云密布,烟丝呛得他嗓子沙哑。 隔着一层缭绕蒸腾的烟雾,两人对视。 周强目光更是阴郁,说完便徒手捻灭烟蒂,火星子炸开溅在地上。 陆向荣幽黑的眸底微闪,二话不说,直接脱了粗布汗衫! 第104章 巧舌诡辩 说别的没用,只有拿出实打实的证据,周强才会相信! 陆向荣的衣裳脱下挂在肘弯里。 “嘶!”屋里几个壮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陆向荣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精壮紧实,带出的力量线条一看就是好把式! 可偏偏肩膀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而且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血肉向外翻出,道道狰狞可怖的血痂还未彻底愈合。 周强眼睛一眯,“我刚才看你进来时,走路有点跛?” 虽然说话嗓音依旧阴沉,可到底消了不少狐疑。 陆向荣嗯了声,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他淡然自若地把汗衫套头,重新穿好,“脚底板被铁蒺藜扎穿了,在家养了两天,不能再耽搁了,今天刚好点就赶紧过来了。” “到底还是晚了,强哥多见谅。” 说罢,陆向荣单掌抵住拳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是道上人才知道的礼节。 周强见状,眼睛都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心里对陆向荣的探究更深两分。 据他打听到的,陆向荣也就是东星大队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庄稼汉子。 以前只知道追在女人屁股后边跑,结果哪天却突然转了性子。 周强无所谓地靠在沙发上,手里又燃了一根大人参烟。 醇厚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原本狭小逼仄的环境更是压抑。 滋—— 烟头陡然被碾灭在长木桌上,滚烫的烟灰成末,晕开阵阵黑烟。 “好歹你来得不算太晚,那波人正在西头。” “既然来了,那就是看看热闹。” 周强脸上神色阴冷。 他话音刚落,后面就立马有人提着褐色藤皮箱上前,“强哥,都准备好了!” 陆向荣站在原地未动,可深邃的眼眶中,一道不易被察觉的幽光闪过。 他心中微微惊诧,这藤皮箱子里放的居然是成捆大团结? 里面的东西在他眼前一览无余,而且还有几块上海牌手表。 看上去,款式和供销社里卖的差不多。 陆向荣跟着周强在后面走,心中不由得泛起沉思。 供销社的一块上海牌手表,最便宜也要卖个一百六七十块,而且还要工业券。 工业券极为难得。 就算城里能评上职称的这些正式员工,一年到头也摸不到两张。 周强这几块表,估计要卖二百块。 黑石的物价普遍比外面要高,但不用粮票,只要有钱就行。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隐在暗处,黑眸微垂,令旁人猜不透。 他们走的是城里暗巷小道,交杂拐绕,蜿蜒曲折。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 一间低矮的黄泥砖瓦房,映入眼帘。 周围到处都是垃圾和堆积的废料,破旧尿素袋子裹着黄泥,被沉沉地压在土下。 不知道哪来的铁桶,早已锈迹斑斑。 地面腐叶交叠,层层厚重,混着垃圾泛出难闻的馊臭味。 周强阴沉的脸上拂过狠色,“待会进去看我眼色行事,你只需要给我打真假,其他的不用管。” 陆向荣勾唇,“好嘞。” 正巧,他也想看看这些人的来路。 毕竟能搞到那么些老物件,只怕手眼通天,本事不小。 要是能存上一两件,到后世政策一旦放开,经济形势飞速发展,那可就值钱了! 就说之前他挖出来的那些大银元,每一枚都能被拍个十来万的天价! 当时要不是陆母重病,急需用钱,他也舍不得拿出去卖。 倏尔,一直跟在周强身后的那人,上前敲了几声门。 两短一长,伴着两声鹧鸪叫。 这难不成是暗号? 陆向荣若有所思,随后将周围这一片环境记下来。 应该是城东的郊区。 由于这里人龙混杂,秩序荡乱。 更被人冠上了不耻的绰号:贫民窟。 刘向荣脚底下,踩的是长满苔藓的青石板子。 浓郁的湿咸味混着烟苦香,一并涌入鼻腔。 “哟,周老板!”屋里迎面走出来个带着翠绿扳指的胖子,“你可是稀客啊,怎么今天有空来了?” 胖子红光满面的脸上堆满了笑。 周强眼神阴翳,却不露声色,“上回找你拿的货不来,这回我想再多买些。” 那胖子更是眼底精光乍现,肉眯缝小眼扫过周强后面的人。 当看见那褐色藤箱时,他忙笑出声,“好好好,看样子周老板是带足了诚意啊。” “那咱们也不能认怂,正好新到了一批好货,您先打个眼瞧瞧!” 语气中尽显贪婪。 一边说着,一边把周强迎进了屋里。 蓦地,刚要踏进堂屋时,周强却转过身来,“这是我手底下的兄弟,跟着我一块儿过来瞧瞧,长长见识。” 他目光所指之处,正是陆向荣! 胖子狐疑的视线扫来,见是个年轻小子,压根没放在心上。 “看着倒有些面生,来了就是朋友,一块进来喝杯茶吧。” 他只当陆向荣是周强手底下新来的罢了。 陆向荣笑了笑,糙黑的冷硬五官上看不出半分不对,他当即接上了话茬:“哥要是不嫌弃,那俺也讨口水喝。” 说话时,满是一腔浓正的地方口音。 前头周强诧异地看过来一眼,倒没说什么。 他可是亲眼看过陆向荣带来的那些猎物,死相惨状。 且刀口锋利平滑,枪法精准。 枪子儿直奔猎物命门,没一颗是浪费的。 这小子是想玩扮猪吃老虎? 比他想的更聪明。 周强眯了眯眼,坐在旁边上手位的红木椅上,手里转着两颗玉菩提。 “你们几个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贵客上茶!” “竟是些粗鄙的蠢蛋,眼里没活儿,留着你们没屁用。” 胖子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一扇屏风都挡不住。 冒热气的茶被木托盘端上来,陆向荣扫了眼,沏的是新茶。 铁观音? 虽然杯底还能看见茶叶沫子,但在这时候已经算上极为难得了。 现在村里大部分人都还用晒干的树皮草根泡茶。 哐当! 接连两个大木箱被放在堂屋空地上。 “瞧瞧,这可都是我近两天搞来的好货!” “里边还有几件是光绪元年的,这一串子鳞纹铜钱可不孬。” “还有这,听说是老洋人留在咱这地界的,洋钟的手艺放到现在可不好找了!” 第105章 砸你饭碗 胖子在前头说得唾沫横飞,兴致极高。 绘声绘色的描述下,显然周强也心动。 他精明黢黑的眉宇微蹙,盯着胖子手里那两件“古物”挪不开眼。 “咋样啊周老板,收不?”胖子看时候差不多了,立马跟道:“我可就只给你一个人看了,这抢手货眨眼就没,手慢无啊!” 闻言,周强手中菩提转得更快了几圈。 屋里气氛逐渐寂静下来,他掀起眼皮扫了眼陆向荣。 陆向荣始终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不出声,脸上也看不出表情变化。 一时间,周强也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胖子在前头催得又紧,那柄精致洋钟在他手里被左右翻看几番后,他实在是喜欢得紧。 刚要张嘴问价,却见陆向荣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颀长高大的身姿,霎时把屋内光亮遮挡住大半。 陆向荣随手从箱子里抄出一串铜钱,唇角弧度讽刺,“光绪元年?你这张嘴还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不去当媒婆可惜了。” 胖子脸色骤变,“哪来的混账小子?这么不懂规矩!” 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强。 可周强却面色沉沉,眼神是说不出的阴冷。 不知怎的,胖子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却见陆向荣神色一狠,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柄锋利短刀。 咔嚓! 一道清脆可闻的断裂声响起。 他手中短刀,直接将铜钱断成两半! 下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那双漆黑眼底闪过的厉色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胖子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个遭瘟的混球,敢上你爷爷这来撒野?” “周老板,你带来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周强开口,陆向荣冷笑着说道:“如你所说,这是光绪元年产的,那怎么这里头还有批发产的函印?” 啪! 他将断裂的两半铜钱拍在桌上。 这哪是什么光绪年的文物?分明是小作坊制出来的赝品! 截断面发黑,甚至连铜都算不上! 周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最后怒极反笑道:“好,好啊,接连几次过手,你就是拿这种烂东西糊弄老子的?” 胖子下意识的就要为自己开口辩解,可陆向荣压根不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径直碾去断截面的黑灰,“这可是铅芯儿,别说你不识货。” “就连你刚才说的这洋钟,呵,齿轮发条都上错了几根,洋人还没蠢笨到这地步。” 那双漆黑幽亮的眼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陆向荣甚至能清晰看见这洋钟内置的发条,错乱粗制。 典型的驴粪球,表面光! 胖子额头上冷汗津津,止不住的豆大汗滴顺着脸上沟壑流进衣领,“这、这肯定是我拿错了!” “周老板,你再看看这玉镯,还有翡翠扳指,这可是极好的水头!” “原本我想留着给自己充门面,今儿咬咬牙,就当我给您赔不是了,行不?” 他手里拿的那玉镯,确实透亮细腻。 绿中飘彩,犹如远山青黛,乍一看就像是个好货。 在窗外打进来的自然光下,也透出绝对的莹润光泽。 噗嗤! 正当众人聚精会神地看宝贝时,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骤然打破沉寂。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陆向荣坐在桌前,笑得玩世不恭。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又充满讥诮,“注了水的废料连裂纹都没处理干净,还敢拿出来卖?” 旁人没听明白,可胖子却心神俱沉!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满脸惊骇地望过来。 这小子是什么来头,怎么每样都能看出门道? 周强额角处的青筋浮动,砰! 忍无可忍,他大掌直接拍上了桌面! “好啊你个马老四,居然一直敢诓骗老子!” “弄了一堆赝品假货,他娘的你糊弄鬼子呢?” “老子不给你点教训,看来你是不知道怎么做人了。” 周强阴狠的黑脸上冷陟骇人。 随着他最后一道话音落下,后面立时冲上来两个大汉! 一人摁住胖子两只手抵在桌面,另一人拔刀就砍! “啊——” 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在院中刹那乍起。 刺耳的嚎声,震得陆向荣耳膜生疼。 他自觉地转过身,没看到血腥一幕。 早在血柱喷射出来之前,他就跨步向旁边挪了两三米。 周强神情阴郁,眼底的狠辣更让胖子心惊,“周、周老板,我也是受害者啊!”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现在真假货混卖已经是常态了。” “这样行不行?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马上给你找一批保真的!” 他已经断了一只手,要是再不能保住另一只,剩下的半辈子可就都残废了! 断掌之痛让他面色狰狞,猩红血液顺着桌面流淌到烟灰地。 逐渐汇聚成的血色蜿蜒如蛛网般扩散。 周强冷不丁的笑了一声,“跟我交易的那天,你就得想到有今天这后果。” 随后,他转头看向旁边,“你们几个去把他屋头所有东西都搬出来。” 至于用意,陆向荣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 这是把自己当成免费的鉴定工了呗。 接连几大箱子被从里头搬出来。 还有床底下,地窖里,藏着的不胜其数。 什么青花瓷文物和珠宝,起码有七八成作假。 陆向荣最后都懒得看了,直接大手一挥,“这玩意扔到大街上都没人要,充其量捡回去当个尿壶。” 周强气的鼻子都歪了,双眼能喷出火来。 “他交给你们了,做事别让我失望。” 说完就揽着陆向荣的肩膀往外走。 两人一路到了巷口。 滋啦! 周强点了支烟,缓缓吐出白雾,“你小子眼力劲倒是出众,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 “保你一家老小吃香喝辣,将来还能在城里置房置业!” 陆向荣一乐,“我这人胸无大志,城里规矩多,还是乡下好。” 周强眉头拧起,刚要再说些什么,远处却突然一阵嘈杂! 凌乱的脚步声随之响起,听上去人还不少? “你们几个别跑,投机倒把的作乱分子!” 隐约有几道人影朝他们这边冲来。 陆向荣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波冲他们来的! 第106章 意外来活儿 而周强更是神色一狠,当即抓过刀子就插进了胖子的肥肩,“你他妈的敢叫稽查大队来?” 胖子疼得面上血色褪尽,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颤,“不、不是我叫的啊!” “一旦落入稽查大队和红袖章手里,我也跑不了,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慌忙解释道。 他死死地抓住断手,没准到医院还能接上。 陆向荣眉头微沉,“现在不是跟他多说的时候,带上那箱东西,咱们翻墙从后门撤!” 他只是跟着周强来看这批东西,可不想把自己搭上。 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说了。 周强一脚就踹翻了胖子,任由他血流如注地瘫在墙角,“要是敢把老子供出来,你们一家老小都仔细着!” 周强眼中凶光毕露,说完就径直抓住陆向荣的手腕。 一行人直奔矮墙后院。 陆向荣身手利索,借两步助跑就攀上了墙头。 结实有力的臂膀在粗布衫子下一览无余。 “把手给我!” 现在周强要是出事,他也脱不了关系。 陆向荣只能带着这些人一起。 啪! 周强伸手递上。 二人相握的瞬间,陆向荣旋身一个借力就把他带了上来。 “后面那些牙子追得太紧,咱们分开跑!” 周强死死咬着牙,阴翳眼眶中溢出狠色。 他们即便翻出了矮房,可却依旧能听见那几个红袖章的叫喊。 陆向荣深邃的眉眼微眯,“那些人应该是得了确切消息的,你们确定今天这事没别人知道?”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极有目的性! 红袖章绝对不是盲目在抓人。 一旦被抓到,那就是投机倒把的罪名,是要蹲班子的。 蹲个几年出来,时移世易。 背上污点,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周强咬肌绷的死紧,“肯定是手底下那些废物走露了风声,回去我会彻查,现在先甩掉尾巴!” 而后面抬着老物件箱子的那几个兄弟,早就先分头逃窜。 毕竟这箱子就有个百来斤,他们要是窝在一处,目标太大。 周强正往前跑,却突然惊觉身侧无人。 他猛地扭头看去,只见陆向荣蹲在墙角,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你他娘干啥呢!” 周强脑门上直冒汗,他下意识握紧了腰后别着的铁疙瘩。 要是实在不行,就跟后面那几个硬干! 结果他却没想到,陆向荣扭头龇牙一乐,“当然是方便咱们脱身啊。” 冷峻面容上的神秘是周强看不懂的。 他拉上陆向荣就朝着前头蜿蜒小路跑,“这时候就别说有的没的了!” 结果他们才跑了没两步,刚出拐角,脸上就猛然被照了一道强光! 此眼光柱照得人睁不开眼,是手电筒。 陆向荣目光陡然凌厉起来,眼疾手快地摁住周强脑袋,两人就地蹲下! “这群该死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周强狠狠往前淬出一口,捂住火辣辣的眼。 他眼前重影模糊不断,根本看不清路。 陆向荣抓住他胳膊,探出头,左右扫了一眼,“绝对有人泄露了行踪。” “连底下人都管不好,你咋坐到这位置上的?” 这般形势下,陆向荣也懒得装了,话音中的狠厉让周强都是一震。 可还来不及说话,前头又是一阵叫喊。 “我看见他们两个了,就在前面!” “快快快,叫上人往这边赶!” 借着杂乱交错的光晕,不难看清这些人右臂上戴着的红袖章! 周强眉头拧得几乎皱成个川字,“咱们后面可是死胡同了,这怎么办?” 陆向荣眯了眯眼,“只有前面一条路,凉拌!”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强只觉得身形一个踉跄! 随后便是不受控制的被陆向荣带着往前跑。 “握草,你疯了!” “他们正愁抓不到咱呢,你还往人家窝里跑?” 周强冷不丁爆了句粗口。 现在他眼睛也缓和了不少。 要不是这边地带昏暗,只怕那些红袖章早就看清他们的脸了! 陆向荣眼底掠过一道暗光,“跟着我跑就完事了。” 他修长的双腿快速交替,跑起来的身影随风而动,犹如穿梭在暗巷中的猎豹。 蓦地,就在他们起身向前冲时,那几个红袖章也注意到了这边动静,“你们……” 哗啦—— 满怀兜着的黄土向前奋力洒出! 顿时扬起雾气腾腾的黄沙尘烟,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周强满心满眼皆是错愕,还不等他反应,陆向荣就把他往前一推,“还愣着干啥,快跑!” 两人径直趁乱跑了出去。 而那些被笼罩在黄沙中的红袖章,则是眼里进了沙子刺痛不已,满脸泪流。 “这几个人实在是胆大包天,一定要彻查!” “居然敢袭击公办人员,必须给处分!” “哎哟,我这眼睛疼死了……” 这些人在后面不仅视线受阻,而且不是你踩我,就是我挤了他。 一时间,场面十分热闹。 十来分钟后。 “我去,总算跑出来了,差一点就成罪犯了。”陆向荣拍了拍胸口。 而周强在旁边早就气喘如牛,“你、你小子身子骨真不赖。” “一口气能带着我跑好几里地。” 他由衷地给陆向荣竖了个大拇指。 随后两人在此处也不多,七拐八绕走小路回了黑市。 穿过破竹把子搭的简陋棚架,陆向荣这才松了口气,“这些天行事小心些吧,我看城里最近查得严。” 周强手里烟叶被火星淹没,一口烟雾吐出,“这些收了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被推出来的赫然是半斤白糖票,还有二十斤粮票。 陆向荣剑眉一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救周强,本来就不是什么兄弟情深。 当即就把这些粮票全都揣进了怀里,尤其是那半斤白糖票。 这可是比红糖还要稀缺百倍的紧俏货。 在军营里,白糖算得上是战略物资。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周强却忽然开口,“如果能打到狐狸皮和狼皮,我这里高价收。” 骤然间,陆向荣转身看来。 二人四目相对。 一幽黑,一阴冷。 陆向荣眼中闪过一道深思,“前提是能在山上碰到。” 说罢,他转身就走。 周强这种人,手里生意线错综复杂,背后手眼早就不知道伸到了哪里。 短时间内,他还不想和周强有太多牵扯。 但如果只是卖猎物和兽皮,倒是不错的合作方。 毕竟放眼周遭县城,能一口气吞下他这么大批货的,只有周强。 他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着,直到路过供销社。 大手一挥,径直买了不少糕点。 家里娃娃多,尝个甜头也是好的。 蓦地,陆向荣视线一顿。 第107章 谁爱去谁去 他看见了摆在透明玻璃柜里的红星牌收音机,还有上海牌手表。 精致小巧,看上去像是女款。 供销社大姐磕着瓜子,上下扫量他一眼,“咋的,娶媳妇?” 谁知陆向荣却是满脸认真,“想娶媳妇,不知道现在这三转一响咋卖?” 供销社大姐笑得牙花子都呲了出来,“小兄弟,这可不是一俩钱能买来的。” “娶个媳妇,还把你爹娘掏空不成啊。” 一连说了好几句,就是没跟陆向荣透底。 陆向荣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你说多少钱就成了,买不买得起是我的事儿。” 胖大姐脸上笑容敛去,“呸”的一声就把瓜子皮吐了出来。 她厚嘴唇一张一合,“告诉你能咋的?光是这几样东西就要三百来块哩!再加上自行车,四五百块钱都不够置办!” “你个乡下泥腿子,能搞得到工业券?” “去去去,赶紧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本来想调侃陆向荣几句,谁知道他这么不禁逗。 女人兴致缺缺,满脸的刻薄相。 陆向荣冷笑了声,“供销社的售货员应该亲民爱民,你瞧不起劳动人民?” “你吃的粮食,穿的衣裳,哪个不是出自农民的手!” 他声量低沉,却掷地有声。 惹来周围人顿步,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 两句话就让胖女人大惊失色,“这都是资本主义的做派,我可没那想法!” “赶紧走,你当众闹事,不然别怪我拿扫帚轰你!” 陆向荣唇角冷意更甚,“你凭什么轰我,顾客就是上帝,你……” “荣娃子,不好了!” “你快跟我回家吧,你二哥要去矿场,咱家咋说都拦不住啊!” 不等陆向荣把话说完,身后传来一道尖声喊叫。 扭头一看,正是他二嫂! 陆向荣现在听见矿场俩字都应激,脸上瞬间沉寂,“嫂子,你把话说得再清楚些。” “好端端的,我二哥怎么突然要去矿场?” 他立马抓住了二嫂的胳膊。 二嫂急得脑门直冒汗,“冯家老大把你哥叫去,不知道说了啥,现在他非要去!” “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我见劝不住,才赶紧来城里寻你。” 她隐约觉得,这个家里能让老二听进话去的,只有陆向荣了。 时间迫在眉睫,耽误不得。 陆向荣当即眉头一沉,“走,咱们现在就回家!” 两人脚上步子迈的极大,没一会儿就出了城。 供销社大姐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再被这人说几句,自己工作都保不住了。 十分钟后。 “诶哟!” 眼瞧着刚到城外的林子,二嫂脚底下突然被石头绊倒。 她整个人都摔了出去,胳膊和手上都被蹭破了皮。 陆向荣连忙转身过来扶她,“二嫂,你没事吧?” 二嫂头都晃出了残影,“我没事,别管我,你快点回家去拦你二哥!” 陆向荣点了点头,“那嫂子你注意安全,慢慢走,别着急。” 说完,他立马起身,拔腿就朝村里跑。 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两倍! 他二嫂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合着刚才荣娃子是顾着自己才没跑多快啊! 原本东星村和县城离着二十多里,就算赶牛车,也要个把时辰。 却硬生生被陆向荣缩短到了半小时。 他这一路不带停歇,脚后冒起飞扬的黄沙。 还没到村口,隔着一大截他就看见身上背着包袱的陆向安! “二哥!” 陆向荣瞳孔一缩,心脏骤然泛起刺痛,几乎疼得他无法呼吸。 前世,大哥二哥死在矿场里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频频闪现。 那时他在冯家受困,连门都出不去,身子弱也到了一定程度。 最后求了冯玉燕许久才赶到葬礼。 可两人身上盖着白布,他至死都没能再看见两个哥哥最后一面! 胸腔中涌起的滔天恨意,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陆向荣一眼就瞧见,陆向安包袱里除了黑面窝头,就是苞米野菜饼。 连一个肉丝都没舍得带! 他快步冲上前,一把就抢下了陆向安肩头的包裹,“二哥,我前些日子跟你说过什么你全忘了是吧!” 陆向安一怔,他看着眼前龇目欲裂,眼中爬满红血丝的陆向荣,“老三……” 陆向荣拳头攥紧,“咯吱”骨响泛出。 他一把抓上了陆向安的衣领,“今天除非我死,否则你不许去矿场上工!” 一字一顿,决绝狠戾。 他绝不会让大哥二哥前重蹈世的惨状! 此刻的陆向荣,像极了没安全感的小兽。 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陆向安,也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下一秒,陆向安眉头拧紧,抬手推开了他,“这都是我自己愿意去的,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上哪做工?” “你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我要是不出去赚钱,家里吃啥喝啥!” “难道靠你个废物吗!” 他故作一脸嫌恶,说完就狠狠地偏过头去。 陆向荣气笑了,“放的什么狗臭屁,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今儿说啥你也不能走,赶紧跟我回家!” 陆向安自然不同意,他扛上包袱就要走。 砰! 不等他走出两步,一记冷硬的手刀就直接劈上了后颈! 陆向安眼皮霎时变得沉重,如有千斤,“你……” 昏迷前,他也只看见了陆向荣那张冷到极致的脸。 在陆向安摔在地面之前,陆向荣将他扛到了肩上。 眼中冷厉幽若古井,“就算是死,我不会让你去矿场的。” 他扛着陆向安,径直回村。 蓦地,一道身影拦在了他跟前。 “陆向荣,你哥有心奔更好的前程,你何必拦着他?” “我看你才是那个看不得大家好的毒瘤!” “今天,陆向安必须跟我走! 第108章 冯高义的威胁 迎面走来的,正是穿着夹克衫的冯高义。 他原本参加完冯玉燕的婚礼就要回城里任职了。 谁曾想,居然临走前还要带走他二哥! 陆向荣对上他这张阴险狡诈的脸时,几乎压不住浑身涌动的戾气, 黑眸中狠劲涌动,“混蛋,你跟我二哥说了什么。” 并非疑问句,而是分外肯定! 放眼整个冯家,能把他二哥说动的只有冯高义。 他二哥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更何况先前有自己的嘱咐,如果不是说到陆向安心动的地方,他不可能同意去矿场! 怕是冯高义开出了什么条件,又或者是拿家人相要挟…… 冯高义笑了声,“呵呵,这是他自愿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家还得感谢我呢,要不是我,他哪能去得了矿场做工,你看你对我还这么个态度,真是恩将仇报啊。” 冯高义那副小人嘴脸在此刻暴露无遗。 金丝边眼镜下的那双狭长眼中,尽是阴险算计! 陆向荣脸上尽是冷意,锋利的下颌如刀,“矿场里面都是吃人的活计,你真打量着我不知道?” “冯高义,你要是想在城里安安稳稳地坐着,就少打我家的主意!” 字字冰冷,犀利逼人! 此时,陆向荣眸中已是深色一片。 冯高义唇角笑意愈发加深,“你以为从我家偷去那账本就有用了?” “它不会成为我家的把柄,更不会成为你们陆家翻身的关键!” “有本事你就去城里告,我们冯家绝对不拦着,实在不行我们冯家把你送到城里。” 说罢,从夹克衫的内兜里掏出一张纸。 陆向荣看见上面内容时,又是瞳孔骤缩。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他二哥是亲手登记了的! 上面“陆向安”那三个大字和血手印怎么也盖不住,明晃晃地扎眼。 陆向荣眼神锐利,当即把陆向安稳妥地放到地上。 随后,一步一个脚印地逼近冯高义。 周身气势全开,逐渐扩散而出的阴冷戾气恍若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冯高义心中微沉,“你敢动我,就是袭击公办人员!后果你不会不知道!” 他从自家几个兄弟嘴里得知,陆向荣早就今非昔比。 光是一身好本事,就让村里一众年轻后生望尘莫及。 陆向荣嘴角扯出一道弧度,“哎呦哎呦,怎么会呢?这点分寸我手上还是有的。” 冯高义莫名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毕竟我在城里……呃!” 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迫戛然而止! 喉咙瞬间被掐得青紫,所有氧气都被金属剥夺。 他甚至不知道陆向荣是什么时候闪到他跟前的! 陆向荣此刻满眼都是沉寂的狠劲儿,钳子般的大掌死死攥紧冯高义脖颈,“我给过你机会了,为什么你们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咬着不放!” “就这么想把我哥骗进矿场做苦力?” “到时候工资粮票全经你手,不仅我家落不到分毫,反而我哥在里面还会受你掣肘是吧!” “我们在外联系不上他,他也出不来,你正好消息阻断,随意扭曲传达。” “想尽办法压榨我哥身上最后一丝价值,为你们冯家铺路。” “我说得对不对!” “混蛋!” 陆向荣几乎是困兽低吼,眼底猩红一片。 掐着冯高义脖颈的手愈发用力。 他看见这些人的嘴脸,就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他们一家所受的苦难和痛楚,冯家两辈子都还不清! “放、放手!” 森冷的死亡恐惧笼罩而下,冯高义骇然失色,整张脸涨得青紫。 他喉咙都快被陆向荣掐断了! 陆向荣狞笑两声,手上力道不减反增,“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也没有证据是我干的!” “反正山上野兽这么多,野猪最爱吃尸体,到时候留下些骨头渣子磨碎了碾成粉,谁还会记得你这个人?” 陆向荣力大无比,拧着他颈骨就将其整个人带离原地。 冯高义的脚尖甚至完全没了着力点。 这时,他脸上的恐惧与忌惮才是真的。 陆向荣欣赏着他脸上的骇然惊惧,只觉得快意! 直到人体的缺氧极限,他才像甩垃圾一样甩开了冯高义。 “嗬嗬!”冯高义趴在地上,跟狗一样喘气。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犹如岸上濒死的鱼重归水里。 陆向荣唇角弧度讥讽,“啧,还真是跟狗一样啊。” “你在城里给那些领导也是这么干的吧?怪不得学起狗来,像模像样的,来,再叫两声让我听听。” 两句话让冯高义心中的恨意达到巅峰! 他面目扭曲地看过来,“是你哥自己同意进矿场的,要不是因为你这不学无术的弟弟,他至于卖命?” “比起我,真正的有罪的是你,你要是有良知,就该替你哥哥去!” 嘶哑的嗓音比起树上老鸦,竟也不逊色。 听着都让人难受。 陆向荣刚才手上没收着劲儿,应该是损了他的声带。 “放你娘的狗臭屁!”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的家事用不着你管。” 陆向荣一脚闷上他的皮夹克! 冯高义万万没想到陆向荣会突然动手,直接被这一脚踹了肺管子。 蹭着黄泥地飞出去数米,撞在蜿蜒凸起的老树根上,才堪堪停下来! 这一脚踹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冯高义心中恨意滔天,面庞狰狞不已,“陆向荣,我要你死!” 而被他口中尖声咒骂的人,早已经回家了。 陆母慌忙跑了出来,“诶哟,老天爷!” “回来就好,我还怕你带不回来你二哥呢!” 陆向荣身上戾气一时收不住,垂下眼。 没说话就拎起柴刀和猎枪。 他知道周强喜好文物,而且最好还能充面子,时刻被他拿在身上示人的那种。 既然他有事相求,就必须送到周强的心坎上! 陆向荣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当即在屋中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之前那只碗。 确实出自清朝不错,可就是模样埋汰了些。 “不成,周强总不能拿这碗吃饭吧。” 陆向荣眉头一沉,干脆翻着自己这点藏起来的压箱底找起来。 除了那几根金鱼也没什么。 周强既然能掌管黑市大半命脉,手里定然不缺钱。 看来……他还得上山一趟! 外围和半山腰以下几乎都被他看遍了,并没有好货。 正当他琢磨的时候,陆向平破门而入,“荣娃子!” 第109章 寻宝打猎,双管齐下 陆向平裤腿上还沾着湿泥,干巴巴地贴在小腿上。 他急得火烧眉毛,冲进来第一时间找陆向安的身影。 “我在地头听见消息就回来了,老二这是咋了?咋非得一门心思地去矿场。” 他嘴里呼哧喘着粗气。 看到被打晕躺在炕头的陆向安时,心中松了口气。 陆向荣黑眸眯起,“不知道冯高义跟他说了什么。” “正好你回来了,看着他,不许让他出家门。” “我去山上一趟。” 说完,陆向荣扛上枪,转身就走。 他周身涌动的戾气无法控制,那双幽黑瞳仁更是泛着犀利冷光。 一家子硬是没人敢拦。 刚踏出家门,陆向荣就看见了对面田梗地头绿油油的庄稼。 那一片地,是冯家的。 陆向荣眸中冷光更甚,拳头骨节在此刻捏紧到泛白。 “这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冯家,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陆向荣锋锐的眉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危险暗光。 随后二话不说,他直接踏上后山。 林子里嘶鸣的蝉叫和潺泉溪声杂糅在一处。 浓潮的湿气将他一身粗布蓝衫子打湿,黏糊糊地粘在身上。 这时候,日头正烈。 陆向荣。 他身上原本偏白的皮肤早已经被晒成古铜色。 轧结的肌肉鼓胀隆起,砍柴刀斜插在竹条篓子里。 肩上扛着的那杆子猎枪,幽幽泛着漆黑的金属光泽。 他此行上山,一为寻宝,二为打猎! 随着他越发深入,林中周遭湿气愈发的浓厚。 空气中的氧含量不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陆向荣很快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以此来适应这一片山林。 朝鞋底下踩的泥泞混着腐叶,踩上去直打滑。 蓦地,他在一片山坡处站定。 缓缓深呼吸一口气,他潜心感知着双眼处经络的血液流速。 在眼眶周遭微微发热时,他屏息凝气。 将全部专注力都放在了双眼上。 当他再睁开眼时,眼前景象赫然发生变化! 原本茂密杂叠的林子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路径。 到处都被横生藤蔓和半人高的杂草遮挡。 可此刻,陆向荣却分明看见远处三十米的那军绿色箱子! 上面那刺眼的红色十字,足以说明这是一个军药箱! 且被埋在土下几米深的地方,箱子表皮已经锈迹斑斑,看上去被土壤腐蚀不少。 也不知道埋在这里有多少年头了。 陆向荣快步上前,抄起根趁手的粗木棍,直接开始捣土! 现在无论什么东西,他都要拿出来看看! 他臂膀肌肉结实地绷紧,每分力气都用得恰到好处,没多大功夫就挖了一米半的深坑。 箱子还没挖到,可他却已经看见零零散散的几枚弹壳。 应该是64实半自动步枪散落下来的。 陆向荣对枪械这边不怎么了解,一门心思的就是挖! 黑色的湿泥与表面这层土截然不同。 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泥腥和青草屑的味道。 一并被掘出来的蚯蚓在地面涌动着身子,陆向荣库库一顿干。 铿! 突然,木棍好像杵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一阵瓮响。 陆向荣冷峻的眉眼闪过一丝笑意,“挖出来了!” 随后径直扔了木棍,双手抱住箱子露出的两个角面。 气沉下盘,用力! 他一鼓作气,径直将这箱子抱出来。 这箱子表面似乎还有战争痕迹,不知被什么子弹擦过去的深痕令人望而生畏。 咔嚓! 他眼神犀利,抽出短刀就一把砍断铁锁。 早就被湿土腐蚀多年的箱体不堪一击。 对陆向荣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他当即掀开箱子,只见这里头有两个军绿色水壶。 样式虽然老旧了些,但和供销社卖的大差不差。 他将这表面的水壶拿出来,剩下的居然是几盒步枪子弹? 他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型号,居然是7.92的毛瑟步枪弹。 陆向荣眸光微闪,“这不正好跟我从河道掏出来的那把枪适配?” 现在他肩上背的,是爷爷那辈传下来的的革命家伙。 已经旧得不成样子,后坐力大不说,射程也仅有200米。 眼前发现的这些子弹和补给,根本无法适用。 他伸手倒出来一颗子弹,“还成,没有进潮,里边的火药还能用。” 他大可以安到自己那把半自动步枪上! 现在经济形势大改,国家政策支持改革开放。 不少人都赶上了第一波风口,彻底发家。 而今天陆向安被冯高义骗往矿场,要不是自己回来得及时,他二哥又将重蹈前世那番惨状。 陆向荣眸色凌厉。 就这么决定了,他要做皮料生意! 现在先观望形势,就先从转手卖兽皮开始做! 等着将来干大了,他找个小工厂,随时能加工皮革。 乘风而起的那波有钱人最爱穿皮草,一来彰显身份,二来这东西贵重。 像狐皮,貂皮,狼皮这些,更是难得! 如果他记得没错,要不了三五年,城里就大兴皮草服装。 每一件都至少能卖个三五百块。 一件纯狐狸毛的围领子,都能值个一百五十块钱。 既然要打猎,就必须有足够的火药补给。 虽然禁枪令还没涉及到他们这地方,但难保将来几年形势如何,还是提早做打算的好。 为了避免他二哥再有去矿场的心思,必须尽快把自家俩哥哥安排到正式岗位上! 而周强,就是目前他认识的唯一人脉。 陆向荣深入寒潭的眸底闪过幽光,二话不说就把这箱子里的东西全收了。 里面有些药品还没过期。 尤其是消炎片,止血绷带,还有几盒别的药。 突然,陆向荣手指好似摸到了一处刻印的凹陷。 垂眸看去时,只见抚平的泥印下头正有一行小字。 陆向荣凑近看得更真切了几分,“1979年么?” 距离现在,确实没过几年。 随后,陆向荣又在这周围发现了不少药材。 三七、天麻…… 但若想再找上次那株人参,怕是可遇不可求了。 他视线所过之处,但凡是好东西全都被他收入背篓。 雁过拔毛,寸草不留! 他手里这几株三七根茎肥厚,看着有几十年药龄。 等在家里刨晒好后,拿到黑市准能卖上个好价! 他这位置已经高于半山腰。 周遭密密麻麻全是灌木干枝,连条小路都见不着。 村里乡亲很少到这种深度。 一来夏天蛇虫多,二来到底是山上,有野兽出没。 人人忌惮之下,也只能把山脚的野菜吃食挖个干净了。 陆向荣自打进入这片林中,就一直开着透视眼。 他摁了摁略微有些发胀的眉心,继而呼出一口浊气。 “周围有不少野菜,先挖回去再说。” 话落,径直伸手揪下几根柳条。 修长的手指翻飞间,眨眼功夫就编好了个竹筐。 这都是女人手上的精细功夫,他能学会,还要多靠前世冯家的压榨。 不到个把小时,陆向荣收获满满,手上起码有了二十来斤的东西。 “有用的是一点都没有啊。” “现在最急缺的就是老物件,哪怕来一件也成……” “呦呦——” 突然,远处一道高亢的嘶鸣响彻林间! 第110章 惊现狍子 听到这叫声,陆向荣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这是狍子! 只有成年狍子才会发出这么响亮的“呦呦”声。 他当即背上枪,扛着竹篓就朝前头那片背风坡跑去。 越往前走,越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几乎要凝结成珠。 狍子这畜生在清晨和傍晚最是活跃,不喜欢高温直晒。 这时候应该在背风坡休息,觅食。 陆向荣漆黑锐利的眼神紧锁前方,脚下的步子更是不见半分停顿。 既然打算做皮子生意,那么这狍子皮就是开门第一枪! 他极速奔跑在林间腹地,发闷的潮热天气温度几乎已经飙升到了三十七八。 主要是湿气重,陆向荣每喘一口气,都甚至觉得喝了口水。 他身上穿着的蓝麻布汗衫,被汗水晕出道道深痕。 “看来就在前面不远了!” 陆向荣脸不红气不喘,嘴角甚至游刃有余地勾起丝弧度。 周遭两侧急速向后掠去的灌木和草叶,都有被动物啃食的痕迹。 而且沿途湿软的林地里,狍子粪便以肉眼可见增多。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陆向荣便蹲在了一处茂密交杂的灌木丛后。 一双漆黑凛冽的眼睛紧锁前头的狍子。 一共两只,肚子溜圆肥满,正低头吃着灌木新生嫩芽。 肥厚的两片嘴唇时不时咀嚼出“咯吱”声。 黑亮的圆眼警惕扫过四周,与脑袋平行的耳朵更是听觉敏锐。 陆向荣眯了眯眼,心中迅速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两只狍子都收掉。 天气太过炎热,林子里如蒸笼一般。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进他眼里,泛起火辣辣的疼。 衣襟全都贴在了他后脊柱上,泛出阵阵汗味。 突然! 前面那两只狍子猛地竖直脑袋盯过来。 陆向荣心里咯噔一声,立马猫低身子趴在了草丛后头。 半张脸颊都快贴到泥地上。 该死! 狍子的嗅觉和听觉最是敏锐,应该是闻见他身上的汗味了。 周遭林里寂静无声,唯有几声虫鸣,时不时刺破空气。 陆向荣毫不犹豫,挖起几坨湿泥就涂在了身上。 后背胳膊以及脸上,没有一处放过的。 给身体急剧降温的同时,还遮盖住了体味。 “呦——” 又是一道狍子发出的长鸣。 那两只狍子一公一母,简林中没有任何动静,继续低头吃草。 陆向荣等了半天,这才敢探出头来。 只见前头长着不少蕨菜,黑绿一片。 这片小径几十米外就是一条小溪,难怪能蕴养出黑绿草叶。 傻狍子偏偏最好这一口。 陆向荣当机立断,“今天说啥也不能让它俩跑了!” 锋锐的视线扫过周围,并没看到有任何大型动物经过的痕迹。 否则无论掌印还是灌木枝叶,都不可能保存的这般完整。 他抬手捻去了挂在眼前灌木上的粘黄色液体。 这是公狍子留下来的。 不仅能给同类扩散消息,还能在以后经过此地时,随时标记食物。 陆向荣缓缓抽出肩后背着的枪。 这把老式猎枪要是想在短时间内连续装填火药,怎么也要五秒。 无论他打到哪一只,剩下一头都有极大可能逃脱。 陆向荣心中思绪快速闪过。 忽然,他唇角一勾,有办法了!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趁着那两只狍子吃得正欢,他抽出短刀,唰地一声! 径直割在了旁边的老榆木树上! 剜掉树皮,清理出个盘旋向上的轨迹。 深刻的刀痕下,汩汩白色树脂流下。 陆向荣毫不犹豫,径直拨开脚底下的土,找出来一块被半埋着的腐木。 枪膛里的火药被他卸出来一半,装填进去后用树脂封口! 一切准备就绪,陆向荣不再犹豫。 枪口瞄准镜后的那双眼,闪过一道犀利幽光。 在透视眼的加成下,他手上的准头已经被拉到极致。 封好口的火药被陡然掷出! 就算傻狍子的嗅觉再敏锐,也闻不到这里头封着的是火药! 下一秒,子弹瞬间破膛而出! 砰—— 枪口喷射出的火光晃了狍子的眼。 两只狍子拔腿就要朝后跳进深林。 然而却为时已晚,子弹稳准狠的贯穿火药,射进了领头那只公袍子的脊骨! 母狍子要从侧方跳开,可炸开的腐木火药更是夹杂了绝对爆破力。 轰隆一声巨响! 炸开的浓黑烟雾犹如蘑菇云,迅速朝四周扩散。 陆向荣则是趁着这两只狍子视野受阻,抱着枪就往前冲! 锋利短刀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上去就先割了公袍子的喉咙! 他手下动作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一只狍子咽气后,他这才看见旁边另一只。 脑袋都被火药轰烂了半边,但好歹身上皮子完好无损。 陆向荣抹了把脸上混着黑灰的汗,“老天爷待我不薄!” “光是这两只狍子皮,就能卖上价去了。” 随后陆向荣手起刀落,顺着狍子脊骨割开皮肉。 撕拉一声! 他当即扒下了整张狍子皮。 不说溜光水滑,那也是绒毛柔软。 想起自己的挣钱大计,陆向荣不由得咧开嘴。 坐在原地休息了会,接住叶片上的水珠润了润嘴。 刚才这么一干,嘴里都是灰,“淬!” 陆向荣狠狠抹了把嘴,正要从怀里掏干粮的时候,却猛然摸到了一张硬皮纸? 第111章 意外之喜 他下意识地伸手拽出来。 眸光微颤,这正是上次他跟大哥二哥在田埂头挖到的那张地图。 咋差点把这东西给忘了! 有这玩意儿,刚才他也不用走那么多冤枉路啊。 陆向荣无奈扶额,自己肯定是被冯高义气昏了头。 随后他迅速扫向这张羊皮纸地图。 上面有关山上绵延走线,地势纵横,就连每一条沟壑都有标注。 而这上面标着红叉的地方,应该是极致危险的,他还不能轻易探寻。 看地势耸兀走向,正处于深山的正中心。 “去这几个地方,应该能有好货吧?” 陆向荣略微摩挲着下巴新长出来的青色胡茬。 心中忍不住泛起沉思。 在他记忆里,小时候老爹好像跟他说过,再往前倒个几十年,这山上有寨子来着? 而且之前,鬼子还盯上过他们这片山。 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这里地广物茂,无论什么资源都极为丰厚。 那些小鬼子来了,总得建个住处吧? 陆向荣眸色愈发兴奋,完了,真被他找到好地方了! 他当即砍来几根竹竿,搭上藤蔓绑结实。 扒了皮的狍子肉,鲜嫩混着血丝。 他拖着就近找了处干燥山洞,将其好生放置。 为了避免其他大型动物闻着味找来,陆向荣还专门在门口搭了荆棘干枝。 黑泥封住缝隙,免得肉腥味传出去。 未经过处理的狍子肉还带着一股腥骚,最容易吸引食肉畜生。 陆向荣喘出一口粗气,最多几个小时他就回来了。 天黑之前,肯定下山! 安置好了这两只狍子肉,陆向荣拔腿就朝山里头跑。 他手里紧紧抓着羊皮纸地图。 “东南方向三百米,然后右拐,顺着羊肠径子往西……” 半个小时,步履不断地奔袭。 陆向荣喉咙中涌上阵阵腥甜,全都被他咽了回去。 脚步缓缓顿住,他看着眼前这片丘陵地带。 张牙舞爪的枯枝发黑,周围连片生气都没有,半点绿意不见? 这在盛暑正浓的夏天,倒是难见。 夏天意味着万物蓬勃的生机,怎么这出却寸草不生? “该不会是遭瘟的小鬼子在这建了什么化学基地吧。” 陆向荣眸中掠过沉色,一时不敢往前深入。 突然! 不知道他目光扫到哪处,猛然惊觉眼眶周遭滚滚发烫。 “嘶!”烫得陆向荣有些受不住,连忙捂住了眼。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黑市那堆垃圾里找到清朝古碗。 可远没有这次来得剧烈! 自从开了金手指,他身体强度和五官已经异于常人。 现在却连他都受不住? 等到陆向荣适应了这种滚烫的灼烧感,再抬眼时,却被眼前一幕震惊。 “不会吧……” 刚才到这里,乍一看时,全都是几颗歪脖子雷劈木。 茂密草莽的黑林,枯枝上站满了乌鸦。 只见在前头错综横生的枝干下,竟然有一处废弃的碉堡?! 陆向荣大为震惊。 不是,这玩意隐在山头这么多年,居然没人发现过? 距离那段战争岁月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日月更替之下,没了人类干预,林子里的树木疯狂滋长。 这里到处都是古木参天,蚍蜉撼树。 唯一不妥的,便是生机丧失。 他缓缓靠近西南角。 每当他视线扫过这处,眼眶的灼热感都更重几分。 这里一定有什么好东西。 只见眼前这废弃的碉堡已成废墟,到处都是混凝土的浇筑。 而且墙体十分之厚,也不知道这么多石头都是从哪搞来的。 陆向荣抬手抚摸上冰冷的墙体,阴森凉意瞬间穿透他整个手掌。 “我嘞个亲娘……” 下一秒,陆向荣骇然失色! 他连忙快走几步冲进了里头,只见这一箱子堆积的全是残留物! 估计是鬼子撤退,没来得及带走的。 这里头可全都是枪啊! 几款手雷夹杂着其他的弹药配给,陆向荣咽了咽口水。 他捡起一柄手枪,上下打量着。 “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除非山上打猎,否则也用不到枪。” 陆向荣定了定心神。 对于眼前这些东西,他兴致缺缺。 转眼就错开,往里处走去。 只见在一张废弃的木桌下,一个不易被察觉的……上宽下窄瓷瓶被匿在角落。 陆向荣微怔,“这玩意咋那么像痰盂?” 他伸手就抓了过来,用草叶子蹭去表面一层浮垢。 露出了底下经久不腐的细腻朱红! 他眼中浮现一抹惊艳,“这是……梅瓶!” 而且是霁红梅瓶! 这是乾隆年间出窑的,烧的颜色略为沉稳。 而且这上宽下窄的瓶身,极为圆润细腻,被打磨得恰到好处。 说是浑若天成也不为过。 “这可真是好东西,居然被这群小鬼子当成痰盂了!倒是让我捡了个漏!” 陆向荣骂骂咧咧地将霁红梅瓶收好,动作极为小心。 或许,他想求的事已经有了准称! 陆向荣在周围扫视一圈,又额外发现了些军用罐头。 被塑封得极好,也不知道过没过期。 “算了,怕啥的,回去喂牲口也成。” 还省了不少猪草和饲料哩。 陆向荣再三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东西后,直接拖着罐头箱子下了山。 至于这批枪械,以后有用的时候,他自会来取。 这霁红梅瓶是真正的文物。 要不是想打通周强手里那条线,他也舍不得。 文物的留存价值极高,到了后世更是不可估量。 唉,没办法,他得先把自家二哥稳住。 尽快给陆向安整个正经活计才是当务之急。 否则冯家每天都得想着怎么割裂他们兄弟。 到时候逐个击破,才是最为崩溃!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陆向荣将罐头箱子藏在草叶子下头。 先拖着两头狍子下山。 结果他才刚进村,迎面就看见几个婶子,朝他满面震惊地看来。 “诶哟,这不是荣娃子嘛,咋打了这么多肉哟!” “老陆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顿顿有肉打牙祭。” 那几个婶子在老槐树下,惊诧不已。 此时,刚领了上头文件回来的冯海生,却是神色阴沉,“陆向荣,我怎么跟你说的!” 第112章 集体分肉 冯海生那张深眼窝,高颧骨的尖酸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他上下打量着陆向荣,甚至连膝盖上打的那块补丁都盯着瞅了好几眼。 陆向荣拖着后头的猎物,冷笑一声,“既然我在负责山洪防治,那什么时候上山,上山干啥都是自由的!” 冯海生穿着蓝色直筒中山装,脚底下踩着一双胶鞋,立起的领子上连个毛边都没有。 手里夹着个黑色刨皮的公文包,看上去还真人模狗样。 陆向荣冷峻的眉眼讽刺。 乡亲们连饭都吃不饱,他还弄这些表面功夫有蛋用? 冯海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那竹竿上拖的是袍子吧?这可是集体主义财产。” “按照当初说好的,你必须上交两成村里!” 在这看似刚正不阿的嘴角下,掩饰的是贪婪与垂涎。 陆向荣唇角一勾,他早就知道老东西会拿这当说辞! 当即臂膀向前一甩,挂着血丝的新鲜狍子肉上还泛着一股膻味。 砰! 他当即就把狍子肉甩在了前头耸在树前的岩石上。 “村长的耳报神还真是灵通,我专门给大家伙打了狍子肉。” 陆向荣笑得恣意,爽朗嗓音泛着丝丝沙哑。 唰! 他从腰后抽出一把锋利猎刀。 手起刀落,径直将整条狍子割成了几块,“徐婶子,我借你家的秤砣一用啊!” 在树荫底下站着的徐婶一愣,连忙上前递上了自家拿来的秤。 本来是想看看野菜根挖了多少,谁曾想还有这用场。 “嘶……荣娃子,你打的这两只狍子,毛可真厚实啊!” “估计光是皮子就值不少钱了。” 她把秤托递到陆向荣手里,这才细看清楚两只狍子模样。 一公一母,母的那只还垂了奶。 而被卷起的狍子皮,正巧也放在担架上。 溜光水滑,底绒厚实。 “肥不肥的,给大家伙打个牙祭。” “多少都分些,让锅里润润润油!” 陆向荣咧嘴一乐,浑然不管旁边脸色黑沉默的冯海生。 他甩开膀子就把几块狍子肉一并放到了秤上。 乡亲别管男女老少,全都闻着肉味到了村口。 “俺滴个老天爷,荣娃子可真能干啊!” “这狍子可不在山腰以下触摸,估计是进了老林才能抓到吧?” “乖乖……你瞧瞧那狍子肉,筋膜上还带着油花子哩!” …… 陆向荣打了两只肥狍子的事,径直传遍整个村里。 陆家二房听见信儿,也紧赶慢赶地迎了过来。 大老远的就瞧见陆向荣站在人群中间。 他周围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被村里老少爷们儿堵了个干净。 李氏梳着小银把子,在人群后头急得直跳脚,尖酸像的锥子脸上冒出汗。 “这遭瘟的白眼狼,打了肉也不知道先孝敬给奶奶!” “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他掐死!天杀的不孝种,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啊!” 李氏在后面骂得难听。 前头偶尔有人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却无人在意。 肉粮当前,谁还有功夫顾这老太太? 李氏掐了一把李春红的胳膊,“你可是他亲婶子,咋的,还不敢要几斤肉吃?” “就你这窝囊样,难怪我大孙子都被饿瘦了!” 李春红敢怒不敢言,谁让她这婆婆尖酸泼辣得很。 随后李氏又扭头看向陆伟成,“好孙儿,奶奶今天就给你要肉吃!” 陆伟成一双肉眯缝眼都几乎成了一条直线,“这死废物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才对!” “这两只狍子我都要!” 李氏乐呵呵的满脸欣慰,“这才是我的好大孙哩,有远见,敢争抢!” 结果这一家子连人墙都挤不进去,在外面急得干跳脚。 两分钟后。 陆向荣抹了把脸上的汗,“这两只狍子一共一百六十斤,两成也就是三十二斤。” “咱们村里几十户人家,挨家挨户能分个半两一斤。” “大家伙都别着急,排着长队来我这领肉!” 他这话一出,周遭乡亲都迫不及待地从家里拿来了筐头。 甚至有的怕越往后,越分不到啥好肉。 当场从林子里头抓了两片大宽树叶叠在一起,“荣娃子,你先给俺分吧!” “俺可是第一个来排队的。” 陆向荣手里握着把剔骨刀,“好嘞!” 锋利的刀子触到皮肉的瞬间,便使筋膜分离。 八两肉,径直分给了眼前的老王叔。 虽然不多,但这时候大家伙都吃黑面和地瓜,糙硬得难以下咽。 能有肉丝润润锅,家里人想都不敢想啊! 毕竟村里牲口棚的猪,一年才能分一次。 这一年也不能光指那几斤肉活着。 “该我了,该我了!” “荣哥,我老娘在家瘫在炕上,能给我割点肥的不?我想给老娘舔舔筷头?” 陈壮捧着篓子挤上人前,嬉皮笑脸地说道。 陆向荣嘴角一抽,抬手就给他割了一块肚子上的肥膘,“一斤半,剩下的算是我给婶子的心意。” “让婶子好好养病,要是缺啥你跟我说。” 他声线刻意压低,并没别人听到。 陈壮眼里闪着泪花。 两人拳头相撞间,已经不必多言。 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还说那么多客气话干啥? 陆向荣见他眼里闪着泪光,顿时笑骂着垂去一拳,“去你的,少在这给我整煽情那一套,婆婆妈妈跟娘们似的。” 陈壮连忙用袖口子抹了把眼角,重重地点头道:“嗯!” 陆向荣抬手又割下来两块狍子脚,“行了,赶紧回去给婶子做饭吃吧。” 后面排队的都是村里乡亲。 陆向荣宽肩阔背地站在人群中,身形高大,格外显眼。 他手臂肌肉随着割肉动作而流畅隆起。 接连又给几个乡亲分了肉,后面排的队还老远。 忙活的只有陆向荣自己,家里人还在炕头前看着二哥。 陆向荣手脚麻利,脊柱的肌肉线条好似绷成一张弯弓。 臂膀肤色因这些日子在山上奔波而被晒成古铜色,处处力量感张弛有度! 正当一切都井然有序进行时,一道尖锐谩骂从人群后响起。 “你个天杀的,黑心烂肺哩!” “有肉都不知道先孝敬老娘,我看你粮食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113章 土地承包? 李氏从后头飞奔过来,蜡黄凹陷的脸犹如枯槁。 可偏偏其上萦绕着的尖酸恶意却如歹鬼一般! 她狠狠的盯着陆向荣,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漫天飞舞的唾沫星子泛出阵阵臭味。 说完就要上手去抢那两块最肥的狍子肉! 陆向荣眼疾手快,举起两扇排骨,利索转身闪过。 “你个该死的小杂种,遭天谴哩!” 李氏扑了个空,脚底下踉跄几步,差点摔进前头烂叶堆。 那双狭长的吊梢三角眼,此刻泛着绿光和愤懑,恨不得用眼神杀人。 陆向荣冷冷一笑,对她的咒骂充耳不闻。 可不代表他会听之任之! 陆向荣锋锐的眉眼上猛然迸射出摄人冷意,“这些年,我们家被二房摁着敲骨吸髓,你当老人得说过一句公道话么?” “平常当睁眼瞎,现在知道看见肉叫唤了。” “吃吃吃,咋不噎死你个老东西!” 众人:…… 周围乡亲脸色无不惊恐,满是震撼地看向陆向荣。 谁也不知道他还能这般严词厉色。 接连几句话跟炮弹似的打过来,让人毫无还口的余地。 好家伙……这陆家老三现在是真出息了啊。 李氏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打年轻时候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谁要是占她两分便宜,李氏能追着大骂几条街,连续半个月骂人不带重样的。 现在却被陆向荣噎的脸红脖子粗。 她佝偻下去的背脊,好似犁把子,粗黑的手颤颤巍巍指向陆向荣,“你、你个不孝子孙!” “你爷爷要是还活着,肯定大嘴巴抽你!” 陆向荣不以为意,笑的更是讥诮,“老头子活着又能咋?照样是个糊涂蛋!” “活了一辈子,到死连个白面馍馍都没吃上。” “当时家里本来有几两白面,却被你连吃带拿地给了娘家……” “啊啊啊我掐死你个小兔崽子!” 他话还没说完,李氏就尖叫着冲上来,眼尾吊的比索命恶鬼还尖! 尖锐的指甲直奔陆向荣那张脸。 不得不说,李氏看人极为狠辣。 按照之前的陆向荣,确实极为珍惜这张皮囊。 可现在? “呵。” 陆向荣嗤笑出声,周身戾气骤然炸开! 他当即从肉排骨里拔出剔骨刀。 铿—— 猛地一声巨响,锋利直把的骨刀直接剁碎了狍身硬骨! 嗡嗡颤动的刀身晃出残影。 周围乡亲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嘞,这得使多大的劲? 傻狍子虽然肉鲜肥美,可骨头却是顶硬的! 就算用白水熬骨头,那也得熬个几天几夜才有三分软。 现在居然被陆向荣一把跺烂了? 李氏猛的一个哆嗦,直接被震在了原地,满脸惊恐。 回过神来,她声音细如锉刀地骂道:“你个晦气种,还敢打你亲奶奶不成!” 尖薄的嘴唇一开一合,三角眼瞪的更是泼辣! 陆向荣唇角弧度愈发冷冽,“我还不想因为个偏心老太太背上殴打罪的名头,但要是你非冲上来拉扯,磕着碰着可怪不着我!” “大家伙都看着呢,谁都能为我作证。” 话音低哑,却字字铿锵有力! 一个唾沫,一个钉。 明明是正热盛暑,却偏偏让人觉得犹如三春寒。 乡亲们有人看不过去了。 王婶子挎着篮子上前,“老嫂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你看看大房都被你家逼成啥样了。” 王婶的儿媳妇也在旁边,忍不住嘟囔道:“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咋就非得压着陆大伯一家吸血……” 她话还没说完,就猛地被人推了一把! 王婶子眉毛一竖,“李招娣,你干啥!倚老卖老是吧!” 噗—— 陆向荣没忍住笑出声,在寂静的人群中,这道笑声显得格外突兀响亮。 李招娣正是李氏大名。 不过自从她嫁到东星大队,鲜少有人再叫她大名了。 所以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原本的名字。 李氏生性要强,性子更是尖酸泼辣,现在当众被人叫了大名,老脸上气得直冒烟。 “我呸,你个骚蹄子!” “红口白牙的胡咧咧啥?我看你身上穿这啥碎花布,保不齐是夜里拉野汉子的!” “管好你们自家的脏污事再找老娘说话!” 李氏气得跳脚,吊三白眼里能喷出火来。 可却没人惯着她。 在后面排队的乡亲一个个探着脖子站出来,“李婶子,你要是没事赶紧走,别耽误着大家伙分肉啊!” “天这么热,俺们还上后头排长队哩!” “就是……” 李氏浑身直颤,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她盯着陆向荣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他肉剐下来才解气。 “给我拿三十斤狍子肉,挑肥的割!” “你弟弟都快瘦脱骨了,你个白眼狼还敢把肉分给外人!” 李氏眼中满是歹毒,扁平鼻子更衬得眼窝凹陷。 脸上横纹好似山里沟壑,条条深刻。 陆向荣眯了眯眼,“要肉没有,要拳头倒是管够!” 李氏气的脸色扭曲,“你、你个……” “行了,赶紧走吧!” “人家大房已经仁至义尽了!” 周围乡亲不耐烦了,把她直接往后头一拽,分肉的队伍继续。 不到半个小时,肉就分完了。 剩下的则是陆向荣扛回家,可以自行处理。 他对平日里帮着自家有恩的,都多给了些。 从自家肉里割出来的分量,大家都没二话。 冯海生始终阴沉着脸在旁边看,见大家伙要散去,径直敞开的声量说道:“大家伙儿听我一句!” “今天城里领导下来话了,咱们要实行土地承包,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啥?! 原本火急火燎要回家炖肉的大家伙,都是步子一顿,满目错愕的看过来。 只见冯海生不紧不慢地说道:“以后咱就不跟公社吃大锅饭了。” “各家的地各家管,各家的畜生各家养。” “只要交够公粮,剩下的多余产出都是你们自个儿说了算!” 轰—— 新下来的政策直接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村口议论声如沸。 冯海生清了清嗓子,整衣敛容道:“但首先就是将各家的地划分清楚。” “回去多找找各家的地契,两天之内来我这登记。” “下个月开始,正式实行!” 第114章 国营饭店供货 这话在人群中激起轩然大波。 相较来说,他们这里收到消息已经是晚的了。 听说中部那几个城镇乡村,早就开始实行。 那边乡亲们收获颇丰,头遭吃饱了肚子! 关键是给自家干活,就算睡觉都有劲! 陆向荣听完这消息,浑身一震! 猛地想起了之前他跟大哥认为没用,就重新塞回地里的那张地契! 好家伙,这可是宝啊! 可现在人多,天色大亮,不是去挖的好时候。 等晚上他从黑市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地契挖出来! 陆向荣双眼如炬,漆黑眸底闪过凌光。 这回就算是冯海生想做手脚给他家把地皮亩数削减,都没机会了! 陆向荣想想就痛快! 忍不住勾起的唇角弧度更大几分。 给乡亲们分完了肉后,他在冯海生阴沉目光的注视下,大喇喇的就扛着剩下一只狍子回了家里。 笑死,现在他可是名正言顺! 冯家就算想挑刺,那也没个正经由头! 此刻。 村西头,新起二层小洋楼矗立。 石基瓦墙,而且是清一色的青红瓦片,搭的水泥玻璃门窗。 这是典型的明三暗五房,外观三间,五室内间。 这正是刘瘸子家! 刘瘸子是东星大队第头一个万元户,自建房更是他找了城里木匠专门盖的。 “啊——” 骤然一道女人的凄厉尖叫声响起。 声音尖锐,不似从前那般清脆,是冯玉燕。 她浑身青紫,瑟瑟缩缩地窝在墙角。 满脸惊恐地看着前头抽出皮带,朝自己步步走来的刘瘸子。 一瘸一拐的黑影笼罩在她身上,冯玉燕怕得不敢出声。 “你个小浪蹄子,说,之前和谁鬼混了!” “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能给老子生个漂亮小子,你以为老子娶去你这破鞋?” 啪! 刘瘸子表情凶狠,甩出皮带就抽! “啊啊啊!” “别打了,我求你了!” “我没跟谁鬼混,啊——” 这样的凄厉惨叫持续到傍晚。 周遭两侧的邻居听着都略有不忍。 可每每左右问起刘瘸子时,他只说是冯玉燕之前在家里娇生惯养,没干惯活。 所以才导致处处粗手粗脚,不是磕了这里就是磕了那里。 连冯海生都没管什么,周围乡亲更不好多话。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晚霞都被拢到了山后头。 早已经快步赶到县城的陆向荣,轻车熟路到了那一片破竹板搭的棚子。 掀开灰布帘子,里头便是窑洞入口。 陆向荣肩后背着用布裹起来的狍子肉。 原本他还怕遮不住膻味,可却没想到一进来,到处都是潮湿霉夹杂着烟油味,闻着都够呛鼻子。 陆向荣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现在正是严打的时候。 他从县城里一路过来,看见几个站在巷口的红袖章,七拐八绕这才甩开。 昏暗的煤油灯冒着黑烟,透过若隐若现的光亮,能看清里面不少来往的人。 “大兄弟,要苹果不?我这是从外头进的有机货!” “看你长得面善,我给你算一块钱一个。” “自家刚杀的老土鸡,七毛一斤嘞……” 到处都是压低声音的交杂吆喝。 谁也不敢声量太高,毕竟来这儿是违法的。 有个烫着卷发的女人刻意乔装成大妈,篮子里是些做的手工品,用碎花布缝制的头绳,布料…… 陆向荣贴着岩壁走过这逼仄的巷口,岩壁渗出来的水珠打湿他的衣襟。 他踩着绿苔藓,径直往前走去,揣紧了怀里那只霁红梅瓶。 后面背着的这只狍子肉才几十斤,值不得去找周强。 他当即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展开裹在狍子肉上的那块油布,搭成了个简陋的“摊位。” 狍子的膻味大,挡不住。 他刚坐这儿没几分钟,一串钥匙的嘀哩当啷声响起。 听声音,好像离他越来越近? 陆向荣黑眸一眯,抬眼看去,只见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 先是上下打量了眼他,随后俯身扒拉两下狍子腿。 看见那翻着的狍子眼白还没完全溃散时,猛然一喜,“你这狍子肉倒是够肥,咋卖?” 周遭环境太过黑暗,这男人还偏偏隐在暗处。 陆向荣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这声音和轮廓倒是有些眼熟,想了想,“八毛一斤,今儿刚打的。” 江来福一听,心中暗衬,果然不错! 瞧着这狍子就是新鲜的! “我全都要了,给便宜点不?” 闻言,陆向荣诧异地抬眼,这大手笔的人在黑市倒不多见。 这一整扇狍子肉买回去,肯定不是自家吃。 结果这一抬眼,陆向荣浑身一震! 他认识这人! 正是城里的治安主任,人称老江。 他前世在冯海生嘴里听到过这人,不仅是派出所的治安主任,而且还和国营饭店挂钩! 之前冯家兄弟打的猎物供给国营饭店,走的就是江来福的引荐! 所有猎物都被国营饭店收走后,还跟江来福搭上了关系。 冯家一跃而上,无论村里还是城里,地位都更加巩固! 陆向荣眉眼骤然一沉。 这江来福是老来的子,算算时间,他媳妇应该刚生了娃。 呵,这回冯家别想再抱江来福这条大腿了! 陆向荣半垂着眼,抽出刀子就割开一扇狍子排骨。瓮声瓮气道:“叔,你要是自家吃,吃不了这么些。” “想买小型猎物的话,我家里还有野鸡野兔,山珍野鹿。” “这些口感也不赖,省得你花大价钱,回去肉放着也是坏了。” 看似老实巴交,实则把自己是猎户,且收获日日不菲的消息已经透给了江来福! 果不其然,江来福脸上兴趣更加浓厚,吐掉半截子烟头,“小子,听你这意思,隔三岔五就能在山里抓着不少货?” 话里加着试探。 这时候,更考验话术! 陆向荣不动声色,却唇角微勾,老实答道:“俺今天也就抓了两只狍子三只山鸡,前些日子还打了野猪……” “啥?!” 江来福惊得脑袋上大檐帽都歪了三分。 激动之下,他一把抓住了陆向荣的衣领,“你说的是真的,野猪也能打着?!” 第115章 将来计划 相较于他的兴奋,陆向荣显得淡定许多,“这有啥可说假的,俺们全村都知道。” 江来福上下打量着他。 这狍子肉上还挂着血丝,膻味也中! 这要是做成饭食,别提多香。 现在各处粮食肉油都紧缺,饭店里头供不上,公社肉也不够。 就算想买些野味,都没地方收购去! 偏偏这时候城里的有钱大户,都好这一口。 什么狍子肉,狐狸皮,山鸡榛蘑都是极好出菜品。 光是摆在桌上就有面儿! 江来福精明的脸上迅速闪过盘算。 陆向荣手脚麻利地将狍子用油布裹好,随身带来的秤杆挑起狍子腿。 鲜红的肉色紧实,薄薄裹在上头的筋膜透亮可见。 “一共九十六斤,一斤给叔算七毛五,给我七十二就成。” “这肉足斤足两,绝对不掺假。” 说罢,陆向荣笑着抬眼,“不经意”露出了自己怀里那张完整的狍子皮。 狍子皮不仅能被制成皮草,革面,更是有瘦肉之王的称号! 肉质有嚼劲却不发柴。 江来福满眼兴味地看着他手上这张皮子,不自觉捻了捻腰里那串钥匙。 只见这皮子清一色泛着黄棕,伸手拨开浓密短绒时,瞬间就能回正。 黑市这地界,墙上斜插着的火把偶尔被风吹过,火光衬得皮子更是泛出油亮。 盘算片刻,江来福压低了声音,凑上前,“小伙子,咱们借一步说话?” 闻言,陆向荣眸色愈发漆黑。 当即就卷上油布收了摊,跟他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拐角。 斑驳刨起墙皮的砖缝里塞满了青苔藓,潮湿的霉味混着汗气。 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 江来福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笑着拍了拍陆向荣的肩膀,“小兄弟,我瞧着你是个练家子,身上块头肌肉不小啊。” “家是附近村儿里的?” 陆向荣点头道:“我家就住在东星村,家里几个兄弟都是好把式。” 一听这话,江来福更确定了心中猜测。 皮鞋尖碾碎烟灰地上的煤渣,“咯吱”响声密密麻麻地浮起。 “我不瞒你,现在咱这大形势不好,国营饭店里头都缺肉。” “没油水和肉,饭店都没法开张。” “你小子要是愿意,将来每五天给我供一次货,绝对不让你小子吃亏,成不?” 江来福低声商量着,朝陆向荣看来的视线更是打量,多了几分欣赏。 以他老辣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狍子是被人在极短时间内斩杀的。 狍子受惊死亡和慢慢濒死,浑然是两种状态。 拉开眼皮,里头的眼球微微上翻,不见溃散,依旧紧凝钉住眶缘。 足以可见陆向荣的打猎本事不俗! 陆向荣半挑着眉峰,“每回抓的猎物不一样,那这钱咋算?” 江来福爽快地摆手道:“咱也别说体型大小了,只要不是野猪老虎这些稀罕肉,统一按八毛收购!” “跟供销社一个价,成不?” 他不胖不瘦的黑脸上闪过一道精光。 江来福的长相本就偏向圆滑,现在更平添几分世故却不世俗的劲头。 闻言,陆向荣微微抬眼,漆黑眸底幽光划过,“每个月我要额外二十斤的粮票布票补贴。” 这话一出,江来福登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口气倒是不小。” 他并没直接亮明身份。 毕竟这是黑市,对所有人都要提防。 谁知道眼前这小子有什么花花肠子?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还是江来福拧着眉毛开口道:“二十斤粮票太多,到时候凭票给你换成等价的。”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供来的肉质量不能有任何问题,要是吃出事来,我头一个找你问责!” 话落,江来福手里火星一闪。 他燃起一根大前门,萦绕向上的浓白烟雾隔在两人中间。 陆向荣缓缓仰靠在灰白墙皮上,“这是应该的。” 两人随后又商议几句。 陆向荣每五天供一次货,走国营饭店的后门。 江来福叼着嘴里的半截烟,又数出几张大团结塞到他手里,“这是狍子肉和皮的钱,剩下的粮票算是你这个月补贴。” “先发一半,剩下的我给你找些肥皂票布票。” 毕竟现在粮食吃紧,距离那几年灾荒才刚过去不久。 无论经济还是社会形势,都还没缓上来。 陆向荣送上来的这一批货,刚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成,那我就不送你了。” 陆向荣咧嘴笑了声。 他捏着手里粮票,这是五斤的数。 等回了家,就上交给爹娘。 家里吃饭的嘴多,各类凭票和所有粮食都是精打细算。 否则稍微出个岔子就都得跟着挨饿。 转眼,江来福拖着狍子肉就径直离开黑市。 陆向荣扫过周遭,刚才出来的急没注意。 合着这处拐角是个废弃的竹板棚子? 风一吹就要塌似的,咯吱咯吱泛着响。 陆向荣将钱票在兜里揣好,肉和皮子统共卖了一百三十块钱。 这还不算他手里的粮票。 总之,又是一笔进账。 尤其是想到冯家没了这抱大腿的机会,他更是心情大好。 无物一身轻,他当即转身拐进黑市深处。 轻车熟路到了周强那处狭窄的窑洞口。 破蓝布条零零挂挂地垂在腐木板上,被风吹着系成几个死结。 陆向荣抬脚进去。 周遭阴湿的环境,扑面而来便是潮气。 噼里啪啦。 长木桌上的煤油灯,偶尔爆出声响。 周强正坐在矮木凳上磨刀,锋刃和磨刀石偶尔擦出火星。 最显眼的,当属他戴在尾指上的那枚扳指玉戒。 陆向荣眯了眯眼。 这戒指倒是好货,通体纯粹碧绿,是难得的玉种。 周强身后站着几个大汉,齐刷刷地朝门口看来。 陆向荣淡定自若地走上前,“听说强哥最近找不到人收货,我正巧有件东西,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唰! 刀子被周强猛地掷出! 锋利刀尖刺在木桌面上,裂开如蛛网般的痕迹。 “难为你还能想着我。” “打得猎物出去散卖,这是信不过我?” 周强冷笑了声,语气更是阴阳。 扯出丝弧度的脸上笑容阴翳。 显然,他也垂涎那张狍子皮。 下一秒,周强猛的瞳孔一缩,“这是?!” 第116章 交易进行 只见,陆向荣不紧不慢地从贴身包裹里带出了一只釉色上层的瓷瓶。 上宽下窄的赤彩梅瓶,在煤油灯下,光泽细腻。 一眼就吸引了周强的全部注意。 陆向荣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微勾,“这是我专门孝敬给强哥的。” “这是正儿八经出身清朝瓷窑的霁红梅瓶。” 随着一声脆响,这梅瓶被放置于桌面。 虽然周强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可却一眼看出眼前这只霁红梅瓶绝非凡品! 光是那细腻莹润的光泽,就足够甩假货几百条街。 胖子手里的赝品,可做不出这模样。 周强喜欢得紧,当即用棉布料裹住瓶口,“这可真是好东西啊,摆在家里头都能镇场!” “你小子可算送到我心坎儿上了,你这兄弟,我周强认了!” 他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爱不释手。 陆向荣见时候差不多了,找了个合适的切入口,“这东西放在俺们那地界就是个尿壶,还是得放在懂货的人手里,配强哥最合适不过。” “上外头卖狍子是因为就百来斤,还不够拿到强哥跟前丢人的。” 陆向荣边说边叹气。 周强倒听出了几分意思,挑着眉峰看过来,“你小子就别兜弯子了,有事直说。” 闻言,陆向荣垂着的眉眼中闪过一道凌光。 前世种种时间线和发生的大事都记在他脑子里,绝对不会记差。 陆向荣心思一定,当即开口道:“我想让强哥帮着找个跑运输的差事。” 话音落地,周强把玩着瓷瓶的动作顿住,别有深意地抬眼看来,“你怎么知道我能办成?现在这差事可不好找。” “城里正式工的职位,多少人抢破脑袋都不成。” “更别说搞运输这种肥差。” 周强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阴色。 他手里确实有几趟线的路子不错,可陆向荣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就连他手底下兄弟,知道的都不多。 啪。 又是一声脆响。 周强眯着眼看向桌面。 看到上面那放着的东西时,他猛地惊讶地站起身。 呲拉—— 长木板凳在他身后发出刺耳响声。 陆向荣拍到桌上的,赫然是半截子人参! “只要强哥帮我这忙,以后山上猎了好货,我独一份的供给你!” 漆黑犀利的眸底直勾勾盯来,脸上不见半分怯色。 两人对视,各有盘思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周强忽然笑出声,皮笑肉不笑,是说不出的阴险,“你小子手里好货不少啊,又是文物,又是难得一见的百年参。” “老子凭什么答应你的条件?今儿这两样货,一个也从我手里逃不了!” “强哥威武!” “威武!” 昏暗逼仄的窖洞里,满是这些人猖狂凶狠的叫嚣声。 放下梅瓶,已然上前的周强反手握住刀柄。 尖锐的刀口挑住陆向荣麻布衫领子,“你倒是说说,凭什么跟老子谈条件?” 冰凉的金属抵在脖颈下三寸,却不见陆向荣神色有丝毫变化。 他疏懒地掀起眼皮,“除了我,没人能给你供野猪野狼。” “最近城里有钱人时兴穿皮草,吃野味。” “一张皮子放到外头,百十来块都拿不下。” “更别说你手里这几条吃透的线。” 陆向荣一字一顿,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子犀利劲。 周强骤然面色微变,没想到这小子的洞察力如此敏锐。 旋即敛了针对,随着周强摆手,后头立马有人搬上来一把椅子。 “我们强哥让你坐。”汉子说话粗声大气,“野味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 陆向荣深邃的眸底寂如古井,“前提是强哥答应我的条件。” 只要他手里有货,就不愁卖不出去! 现在,真正被动的是周强。 他已经给出了足够的筹码,无论人参还是桌面上这只红梅瓶。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没有半分悔色。 即便是放弃后世的千百万,他也要先保住两个兄长的命! 冯高义在城里已至高官,冯海生的这村长位置又根深蒂固。 冯家的四个兄弟,单拎出一个也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现在……老四冯明顺成了植物人。 冯家现在恨不得扑上来咬掉他们一块肉! 如今形势,他必须尽快找到后路和足够强劲的合作方。 陆向荣神情锋锐,半步不退,“要是想黑吃黑,大可以试试!” 他敢说这话,就必然是有底牌的。 周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呵,你小子有种。” “既然知道我手上有皮子生意,该打什么猎物你也清楚。” “只要货好,老子绝不亏待你。至于运输队的差事,看在你这两样东西的份上,我帮你留意。” 陆向荣唇角这才翘起个弧度。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周强却忽然开口。 半隐在暗处的脸上凶光毕露,“我头上有个官儿,指名道姓的要狐皮。” 闻言,陆向荣脚步微顿,“虎皮?” 周强恰巧在他开口时,擦了一根火柴。 燃起的烟雾后,他听得含糊,干脆直接应了一声。 陆向荣心中思绪稍沉,“知道了。”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黑市。 虎皮啊……这玩意是真不好抓。 他们这地方的金睛大虫,是山里绝对霸主。 握着炮弹枪药都不一定能干过! 而且老虎是食物链顶端的狩猎者。 无论爆发力还是攻击力,那都是一流。 在林里,就是人家的老窝。 一旦踏入,就是个死。 光是声虎啸,就能震得人耳鸣头晕。 足以可见这山大王的危险程度。 陆向荣揣着兜里鼓囊的钱票,直奔供销社。 买了不少日用品后,又在国营饭店打包了几个菜。 什么猪肉包子,五花肉……全都买! 家里几个娃娃还没吃过哩。 回去的路上,陆向荣止不住的心中思量。 突然,他身后西南角猛地炸开一道尖声咒骂。 “你这废品里头掺水,我咋要!” “黑心的,这便宜你也要占?我看你这是薅羊毛,思想有问题,合该被教育!” 街巷西南,正是县城里唯一的废品站。 管事的是个白胡子老头。 “你个老东西,我这是潮气反上来的!” “凭啥不收?我举报你!” 女人刻薄的破锣嗓子,让陆向荣唇角顿时勾起。 呦呵,在这儿碰上了? 第117章 废品站,上货! 前头扯着嗓子一顿嚎的,正是他好二婶,李春红! 浓密的两条粗长虫眉下,三角眼被扬得老高。 她手里提着不知道打哪捡来的废品,看着颜色就深。 怪不得这老头打眼一瞧,就知道注水压斤两了。 前头吵得不可开交,杂乱声四起。 然而,陆向荣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却瞧见了废品站里头堆积的几块朽木! 俺嘞个乖……那哪是木头啊! 他有这本事,早就该来废品站逛一圈! 怎么等到今天才想起这茬? 啧,还真要多感谢他这二婶呢! 陆向荣勾着唇角上前,嫌热闹不够大的补道:“婶子,这就是你不对了。” “你旁边墙上标语就写着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要讲文明话,办文明事,做文明人。你跟哪个沾边儿?” 他双手抱臂,悠哉倚在废品站门口的铁板子上。 李春红一听这熟悉的嗓音,当即跳脚! 高耸的颧骨越发凸出,气得她直吭哧喘气,“你个小杂种,又来城里败家了是吧?” 陆向荣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我花的都是自己挣来的钱,不像婶子,偷奸耍滑,把人都当傻子骗呢。” 三两句话就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炸开。 废品站管事的老刘头更是双眼喷火,“你这是占社会主义的便宜!” 说完,他蹬着黑布鞋冲过来,一把就扬飞了李春红手里的尿素袋子。 “诶哟喂,你这老东西,真是个睁眼瞎啊!” “我这攒了大半年的废品,到你这儿都卖不上价去?才给一块二,打发谁呢!” 李春红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当即岔开步子,顶腰尖声骂道。 一边骂,一边挺着胸脯子往前拱。 老刘头哪见过这不讲理的泼妇? 气得脸红脖子粗,胡子都跟着掉了几根。 陆向荣眯了眯眼,当即拉着老头到了里面,“叔,我进去给家里娃找个课本和废字帖,行不?” 现在的废品站正处于兴起阶段。 里头有不少旧书,旧家具。 随处可见的铁板子锈迹斑驳,堆积如山的废品层层叠加。 远远望去,竟成了一座白山! 老刘头乐呵呵地扫了一眼自己手里,“行行行,你紧着进去吧。” “不过我可跟你先讲明白,咱这都是按斤收费,一斤书本三毛二。” 陆向荣点了点头,“好嘞叔!” 随后也不顾李春红难看的脸,抬腿就进了废品站。 “你个遭瘟的,拆老娘的台,你这辈子也发不了财!” “给那几个吃屎的娃子找啥课本?我看你就是想借机挖点好东西!” 李春红气在头上,不管不顾地吼出声。 老刘头摩挲着手里白卷烟,冷声呵斥道:“这是你们家菜园子啊,大呼小喝的。再者说,谁找宝贝上废品站来?” “要真有好东西,老头子我早就发家致富了!走走走,赶紧走!” “再不走,我就叫治安大队把你抓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是指指点点。 李春红闹了个没脸,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当即咬着腮帮子离开。 这杀千刀的小兔崽子,早晚有他好果子吃! 她还拿捏不了大房这一家子废物? 只要老太太在二房一天,陆国强父子几个就都得给他们当牛做马! 而此时,陆向荣早就绕步到了铁棚子后头。 闷热的日头晒着塑料和纸片,浓重的油墨金属味直往鼻头窜。 陆向荣侧着身子,眼角余光扫过门口。 老刘头站在瘸腿桌后,视线时不时扫向自己,好像生怕多拿了东西似的。 陆向荣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气定天枢,眼底幽光涌动。 扫过座座白山,视线猛然顿在了前头的破木家具上。 他快步走上前,这灵芝椅是纯红木的。 原本在椅身上雕刻着的纹路,早已在经久岁月中被磨平,看不出原本模样。 他默不作声地背过身。 借着宽肩阔背的遮挡,从腰里抽出刀子,咔嚓一声破开椅腿! 幸好废品站设施不完善,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下来,再坚硬的木材也早已中空溃朽。 就说他今天不劈开,将来也只能是被当柴火烧的结局。 这被藏在木头里的赫然是几条小金鱼,还有两条祖母绿的项链! 陆向荣拿在手里端详着。 日头晒到翡翠上,晶莹剔透,泛着细腻玉泽。 一看就是好东西啊。 “诶,你小子可别乱拿东西!” 突然,老刘头朝着这边喊了一嗓子。 他盯了陆向荣一会,见他蹲在那里不动,连忙赶来。 听见后头骤然加快的脚步声,陆向荣目光一凛。 当即将东西揣进怀里,反手抄起椅子下头压着的两个废旧课本! 一年级数学! 就在他刚抄起课本的下一秒,老刘头就到了跟前,脸上尽是狐疑,“喂,你……” 陆向荣故作惊喜的拍去书本上的灰,疑惑地抬头:“叔,咋了?” “是不是这书我不能要?可是家里几个娃,实在没钱供着念书……” 老刘头抢过书,每一页都翻看了个遍。 见里面没夹杂着东西,这才重新递给他。 他苍老的眼角向下耷拉着,满是褶皱沟壑的脸扭过来时,满是警告。 “没事,书本纸啥的你随便拿,待会到我那上秤就行。” “但不该拿的,你可别拿。只要发现,一律要上交!” 陆向荣一脸正色地保证道:“我肯定不让叔难做。” “再说了,我统共身上就穿着这两件衣裳,想拿啥也带不走呀。” 故作苦笑的模样加上麦色脸庞,看着就淳朴憨厚。 老刘头也没多想,转身就背着手到阴凉里喝茶去了。 却殊不知,恰巧给了陆向荣机会。 他扭头扒拉出腐木里剩下的两张银票。 这种银票放到现在,就已经是老物件了。 更不用说经济飞速发展的后世。 就冲这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也值个上百万了! 陆向荣咧着嘴,任由毒辣的太阳晒在后背。 即便皮肤滚烫地泛出阵阵痒痛,他也无所谓。 正是搞钱的关键时候! 赚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他以极快的块速度扫荡了一眼废品站。 好家伙,这里是真有东西啊! 陆向荣满脸震惊的看着手里这枚墨玉军印。 乖乖嘞…… 第118章 农场来人,物换物 这怕是哪个朝代大将军的麾印吧?! 陆向荣咽了咽口水,忙揣到怀里。 等将来发展起来,他带着爹娘到城里定居后,再捐给博物馆就是。 否则放在废品站这地界,不是被砸就是被焚化。 现在可没无公化处理那一说。 他在废品站的时间看似长,其实也就是短短十几分钟。 时间都浪费在了“找课本”上。 咣当! 一沓子厚重课本和废旧教材被摞到桌上。 陆向荣龇着两排白牙笑道:“叔,上秤吧,我结了钱也好往家赶。” 老刘头上下打量他一眼。 见他身上除了粗布衫,就是打着补丁的灰裤,确实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这才放心上秤。 “一共六斤八两,给我两块一就成。” 闻言,陆向荣也不犹豫。 当即就从裤兜里数出来两块钱,额外还有一张毛票。 随后提上这几斤课本就往外走。 里头有语文,数学书。 他还在废品站里找到了不少字帖,回去让虎子他们几个临摹,将来肯定能写得一手好字! 他那大侄女陆清是家里最有望考上大学的。 将来政策开放,肯定能得一手扶持。 陆向荣脸上不由得勾出笑意,回村的步子不由得又拉大了些。 一个小时后。 “荣娃子,你回来了啊!” “快快快,人家梁主任可等你半天哩!” 陆向荣的身影才刚出现在村前黄土路,几个田埂上工的婶子就忙朝他招手。 隔着大老远,陆向荣就听见了婶子的高嗓门。 梁主任? 蓦地,陆向荣步履微怔,随后更快了几分! 他直接跨着大步到了村口。 一眼就瞧见跟冯海生交谈的那道身影,确实是梁正国。 自打上回冒雨在农场那边的山头抓了鳖,最近这几天,还真没农场的消息。 “主任。” 陆向荣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 冯海生笑声更加爽朗,“几天不见,你小子是更壮实了!” “我这回过来,是跟东星大队做粮食交易的。” 说完,他侧身让出了后头跟来的几辆牛车。 上面清一色放着羊毛,还有农场那边产出的番薯。 就连藤条的编织箩筐也有不少。 陆向荣剑眉一挑,现在确实有以物换物这一说法。 毕竟青黄不接的日子,全靠邻里乡亲互相接济。 你给我个鸡蛋,我给你两斗面,这才能将物资稍微平衡。 冯海生眼中闪过一道猜忌。 看两人的模样,咋这么熟络? 这小子是啥时候搭上农场长大腿的? 几个疑问萦绕在他心头。 随后冯海生目光一敛,抬手就薅过了站在后头的冯昊阳,“这是我们家老二,精明能干,帮着算账和斤数最合适不过。” 被抓过来顶差事的冯昊阳一愣,随后连忙拍着胸脯说道:“您放心,我在村里帮着我爹没少分担,算账什么的,绝对差不了。” “要是连我都算不明白,那就没人能搞得清这账上的事了。” “有啥活计,您交给我就成!” 陆向荣在旁边冷眼瞧着,唇角弧度愈发讽刺。 冯家父子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梁正国不仅是农场场长,还兼着公社主任一职,更是早年间从队伍里退下来的老兵。 想搭上这条线,也不看他们自己配不配! 梁正国眉头微皱,抬眼看向冯昊阳。 粗硬的寸板头和下巴青色胡茬呼应,一看就是个糙汉。 梁正国问道:“你识字?” 冯昊阳尴尬地咳了一声,“识、识的几个。” 算账都是看数,哪还用得着认字? 噗嗤! 一道突兀的笑声响起。 冯昊阳顿时脸色阴沉下来,目露凶光,盯向身后。 扛着个大包裹的陆向荣笑得满脸鄙夷。 这神情落在冯昊阳眼里,那就是瞧不起! 这个该死的废物,在主任跟前还敢造次! 等他搭上关系,有他好看的! “你笑什么!”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冯昊阳咬着腮帮子,字字从牙缝中挤出。 哐当一声。 几斤重的书本被放到地上。 陆向荣悠哉地转了转肩,活动了下肩颈肌肉,“大字都不识几个,账本能算明白?” “几斤羊毛出几斤粮,豆子番薯又能换几两面?” 每一句都带着凌厉的逼问。 冯昊阳脸色涨红,拳头紧握间,血管都跟着充血暴起。 陆向荣压根鸟也不鸟他一眼。 冯海生想让自己儿子出风头,也不看他有没有那算账的脑袋! 他扭头看向梁正国,“您要是想找个能把账算明白的,我倒是有个人选推荐。” 梁正国一愣,倒是难得在这小子脸上看到正色,“谁?” “林婉。” 陆向荣笑得恣意爽快。 而跟着一并在人群里听大家伙唠嗑的林婉,突然被点到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边上两个女知青推到了前头。 “快快快,小婉,叫你呢!”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说不准还能捞上什么补贴。” 林挽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抓紧了衣摆。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却猛然对上了那双漆黑幽亮的眼。 是陆向荣。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不知怎的,林婉忽然吃了定心丸一般。 她深呼吸,落落大方地上山,“场长不妨让我试试,要是不行,您再换人。” 梁正国乐呵地在两人之间扫了眼,“女娃娃办事更仔细,成,就你吧!” “荣娃子眼光不错。” 最后这一句,可就意味深长了。 林婉脸颊微红,拂过的绯色叫人心里痒痒。 陆向荣在边上看着。 只见林婉细白的手指拨动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木珠清响。 见没他的事了,陆向荣转头就往家走,也不知道二哥醒了没有…… “诶!荣娃子,你等等!”梁正国忙喊出声,快步撵上来,“我听你们村长说,你现在负责东星大队山头的防洪?” 陆向荣点了点头。 梁正国眉头乍然一松,“那这忙,你小子是非帮我不可了。” “北林场那头,溪里涨水飞快,周围乡亲都叫苦不迭。” “你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