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三岁半,全皇朝跪求她登基》 第1章 吃绝户 天启二十三年,西京。 寒冬腊月的,都入夜了,还有粗使婆子抱着扫帚在柴房门口咬耳朵。 “小姐被关了有六日了吧?昨儿送饭瞧见她腕子上的淤青都发紫了,她才三岁多啊,再这么关下去,怕是会死吧?” “那没办法,沈老太太亲口定的罪,说,是小姐将她推下石阶的,还说府里好多人都看见了!” “这话你也信?就老太太那比牛都壮的体格子,咱俩合伙推她都费劲!” “哼,他们明明都将家主逐出家门了,这么多年都没来往……要我说啊,这沈富贵沈舅爷,之所以带他母亲来咱府上借住,根本就是奔着吃绝户来的!” “一个游手好闲、贪色好赌,一个嗜吃如命、小心眼子,要我说,家主就该……” “嘘——别说了,沈舅爷来了!” 两个婆子登时闭了嘴,侧过身子,垂首等着沈家舅爷经过。 听到“砰”的一声,墙角处一直在窸窸窣窣抖动的被子里,突然拱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 小娃娃叫棠宝,今年三岁半了,虽然生来就没有爹爹,却有个聪明又能干的漂亮娘亲。 而她娘沈盈儿虽出身农户,却靠着一身绝妙医术,挣下了一份不菲的家业,府中光仆人就养了好几个。 沈盈儿总说,她要给棠宝攒座金山银山出来,等棠宝长大了,任谁也不敢嘲笑棠宝没有爹爹。 可沈富贵却不爱听这话,那崽子是个女娃娃,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他才是沈家独子,是沈盈儿一母同胞的弟弟,她赚的所有银子都该是他的,怎能便宜了小野种? 冷风呼呼地吹,叫嚣着,直往人骨子里钻。 小家伙儿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看清来人,怯怯地叫了声“舅舅”。 “……”沈富贵垂眸睨着要哭不哭的小娃娃,眼里没有怜惜,全是憎恶与不耐烦。 “这小杂种竟还没死?” 小家伙儿有气无力地摇摇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舅舅,“棠宝不要死,棠宝想娘亲了,娘亲说要棠宝在家乖乖等她回来……” 想娘亲了是吧…… 在这么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幼崽面前,沈富贵也懒得装了,他几步冲上去,拎起小团子就去到了院子里。 小棠宝看着院子中央的大浴桶正纳闷儿,沈富贵毫无预兆地、猛地将她扔了进去。 小棠宝扑腾着,刚扒着桶沿儿在水里站好,就对上了沈富贵那双阴毒的眼。 “舅,舅舅……” “乖,棠宝听舅舅说啊,舅舅费尽心思,设计你娘亲与人通奸,她呀,已经被人装进猪笼沉塘了!” “沉塘懂吗?就是把人扔进河里,活活,淹死!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富贵强压着笑声,肩膀不住地抖动。 下一刻,他用力将棠宝的脑袋往水里按,咬牙切齿道:“棠宝不是想娘亲了吗?那你就去死啊!去找你娘亲团聚啊!” “等棠宝死了,到了地底下,记得让你娘放心,她的那些产业交给我,我会比她经营得更好!” 沈富贵看沈盈儿不爽已经很久了。 不就是会扎个针看个病吗?她一个女人,凭什么比他这个男人混得还要好? 等这小杂种死了,将她的尸体往河里一扔,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这小崽子为了寻她娘亲,自己偷跑出去失足落了水。 呵……这母女俩一个死的屈辱,一个死于意外,任谁也没理由拦着他继承沈家家业! 咕噜…… 咕噜噜…… 带着冰渣的水,不断灌进棠宝的喉咙鼻子里。 眼睛痛,嘴巴里也痛…… 棠宝好疼,好难受啊! 阿奶不给棠宝饭吃、冤枉棠宝,舅舅不仅害死了娘亲,还要杀棠宝…… 府里那么多人,竟没一个人愿意帮助棠宝? 她不明白…… 为什么以前和蔼可亲的外祖母,突然开始讨厌她? 曾经会抱她、会买糖人给她的舅舅,现在对她这么坏? 是棠宝不够乖吗? 小家伙儿实在太小了。 她辨不明人心的反复不定,更参不透皮囊下的蛇蝎心肠。 她只知道,整个沈府的人都有份害娘亲,有份害她……他们都是坏人! 棠宝讨厌他们!! 水中,拼命扑腾的小家伙儿瞬间冷静下来。 ‘去死!坏人全该去死!’ 她忽地睁开双眼,双拳紧攥的一瞬,突地…… 轰隆!! 惊雷乍然响起,当即朝着沈富贵劈去。 沈富贵吓得裤裆一湿,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沈舅爷?!” 负责望风的小厮惊叫着冲向沈富贵。 瞅准机会,小家伙儿几下爬出浴桶,连摔带爬地躲回了柴房。 “咳咳!咳咳咳……”她躲在柴垛后面紧紧抱住自己,咳得险些上不来气。 很小的时候,她就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还可以凭空打雷。 娘亲不止一次叮嘱过她,让她千万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棠宝一直都很听话。 可现在娘亲死了,没人管棠宝了…… “呜哇——!!” 苦苦忍耐了一整月,小棠宝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舅、舅舅,阿奶,都是、都是骗子! 对的,舅舅一定是,是在骗棠宝,娘亲没有死!! 呜呜……这里都是坏人,棠宝要去救娘亲,棠宝要把坏人全都赶走! 可棠宝现在还太小了,雷打多了,也是会挨劈的。 小家伙儿哭得正伤心,突然想到,娘亲说过,她有爹爹,她爹爹是庆王殿下,庆王殿下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娘亲还说过,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了,就让棠宝拿着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信物去找爹爹。 “呜呜呜呜……” 娘亲是不是早就知道家里来坏人了? 娘亲不怕,棠宝这就去找爹爹救你! 打定主意,小家伙儿使劲儿抹了把脸,晃晃悠悠起身往外走。 一刻钟后,她找到想要的东西,顺着狗洞爬出沈府,好巧不巧,正好与出门倒夜香的婆子撞了个正着。 相隔数丈,四目相对。 小家伙儿愣了一瞬,将东西揣进怀里,拼了命地往前跑。 胖婆子见状拔腿就追,她气势汹汹的,还时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小棠宝身上砸。 “站住!别平白给老娘找事儿!” 石头划破风声,小家伙儿登时跑得更快了。 眼看到巷子口了,咬紧牙关、边跑边回头看的小棠宝,“砰”的一声被砸中了额头。 剧痛袭来,她眼前一黑,都摔倒了还不忘继续往外爬。 出了巷子,看到迎面有辆马车正好朝自己驶来,小棠宝努力爬起来,闭眼的同时,唰地张开两只小胳膊。 第2章 他是爹爹吗? “吁——” “保护王爷!” 电光火石之际,驾车的侍卫猛然勒紧马缰,那马儿登时扬起前蹄,指向深邃夜空,发出受惊后的嘶鸣声。 眼看就要追上来的婆子转了转眸,想好理由,当即就要上前将小棠宝抓走。 小家伙儿心里一阵发毛,瞥了那婆子一眼,急忙往车上爬。 侍卫正要喝止,却对上了小棠宝那双跟他家主子一模一样的灰眸。 ……怎么可能?! 灰眸世间罕见,唯有大梁皇室才有!! 还有她这张酷似主子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侍卫看愣了神儿,小棠宝仗着自己人小,趁机钻进了车室。 ??? 侍卫瞳孔骤缩。 他扬鞭将试图靠近马车的婆子狠狠抽倒在地,心说完了,他怕是也少不了一顿鞭子了! 马车里,男人倏地掀开眼皮,眸中杀气腾腾。 又来了,只要有丁点自在时刻,总有人扫他兴致! 这次是侏儒吗?要怎么做那些人才肯相信他无心皇位? 不等棠宝看清对面人的样貌,一只骨节分明且带着薄茧的手,忽然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何人派你来杀本王的?”男人声线粗糙沙哑,像是许久没开过口,还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正当他要收力,捏死手中不知死活的东西,却陡然对上了一双独属于孩子、带着不谙世事的、与他一模一样的……灰色眸子?! 男人那只指节清晰的手微微一顿,又把她往眼前拎了拎。 待看清眼前那张简直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稚嫩面庞,他过于削瘦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随即是愤怒。 “你是谁?” “接近本王有何目的?” 再次袭来的窒息感让棠宝十分慌张,她不停地挣扎,两只脚使劲儿乱蹬。 可当她看清眼前人后,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因为这人跟母亲曾经偷偷毁掉的画像,一模一样! 小家伙儿不再挣扎,她轻轻抱住男人的手,从喉咙处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爹、爹爹……” 两人目光近距离碰撞,男人眉头微皱,眼中杀意虽已不见,眸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该死! 难道当年趁他神志不清爬他床的女人不是赵氏?那他府中那个孩子是谁的种? 岂有此理…… 若叫他查出是谁在愚弄他,他定要将那人五马分尸不可!! 男人额角青筋直跳,小棠宝快要喘不过气时,对方陡然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咳咳……” 小家伙儿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得小脸儿通红,口中泛起丝丝血腥味道。 小小一只,看起来可可怜怜的。 讨厌!爹爹怎么凶巴巴地呀? 她皱着眉头去横对面儿人,却发现他微垂着头,不停地揉着眉心。 ??? “爹爹身体不舒服吗?” “是头疼了吗?” 小小的人儿瞬间散了心中怒气,满脸担忧。 “我娘是沈盈儿,大家都叫她医仙,我娘有很腻害的很腻害的止疼药丸,爹爹要吃吗?” 沈盈儿? 庆王微眯眼眸。 想起来了,当年是有这么个人去府上给他诊过病。 所以……是她?! 思绪蔓延,男人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试图在沉寂的记忆里寻找些蛛丝马迹。 见对方不再说话,小棠宝只当他是太难受了,难受得都说不出话了…… 她在怀里掏了掏,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手中指甲盖大的褐色药丸。 趁男人不注意,她踮起脚尖,一下将药塞进了对方嘴巴里。 什么东西?!! 庆王震惊掀眸,刚要往外吐,下一息,小棠宝倏地出手,在他胸口和咽喉处敲了两下。 粉拳如锤,狠厉得像要砸断他的骨头。 男人脸上的震惊之色顿时更浓重了,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药丸下肚,庆王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 他眼神警惕,还带着些许厌恶地审视着面前来路不明、既古怪又一直自说自话叫他爹爹的小娃娃。 棠宝撅着小屁股,眼巴巴地看着他,“是不是马上就不疼了?” “娘亲说过,不肯乖乖吃药的宝宝,不是好孩子!” “药药好,药药有用,棠宝寄几都不舍得吃呢……” “……”男人两眼冒火,忍不住攥住小家伙儿的衣襟,想立刻把她丢下去。 可看着她额头上的红肿,还有脸上的血痂,他身体仿佛瞬间僵硬了,那只手根本不听使唤。 呵,倒也不是什么都得他亲自动手…… “乘风?” “属下在!” 只两句话的功夫,庆王惊奇地发现,他非但头风之症有所缓解,就连浑身关节都没那么疼了!? 这药…… 果真有用!? 他眼中柔和了几分,松开小棠宝的衣襟,冷沉沉地问:“你给本王吃了什么?拿出来!” “……”小家伙儿转了转圆溜溜的眸子,边后退边攥紧药瓶将手背到了身后。 这是娘亲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了。 马车外,侍卫听得心惊胆战的,这小丫头胆子真大,竟敢给王爷乱吃药?! 也亏得她能得手…… 几息内,他已经替车里的孩子想到了好几种死法。 比起他的胆寒不安,小棠宝就淡定多了。 她偷偷去瞄庆王,心说爹爹不揉脑袋了,他这是好了? 爹爹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帮棠宝救娘亲打坏蛋了? 可是…… 爹爹好像不喜欢棠宝……他会帮棠宝吗? 越想心越慌,她皱起小脸儿,怯生生地迎上男人的视线,“爹爹,什么是吃绝户呀?” 男人拧眉,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小家伙儿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舅舅说棠宝的娘亲死了,是他设计的,他还要亲自送棠宝去找娘亲。” “棠宝不怕被阿奶冤枉,不怕挨饿受冻,棠宝也不怕被舅舅打,可棠宝不能没有娘亲……” 小家伙儿说着说着,“哇”地哭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用满是伤口的小手将药瓶捧到男人跟前,“棠宝知道爹爹不喜欢棠宝……棠宝不会缠着爹爹的……” “棠宝只求爹爹可以帮棠宝把坏人赶走,帮棠宝接娘亲回家。” 男人眼神沉了下来,小棠宝被他目光冷到,下意识缩紧肩膀,低下脑袋。 “呜……” “棠宝求爹……棠宝求求叔叔了!” 第3章 报应来了 听到叔叔二字,男人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 小棠宝以为他生气了,赶紧将药瓶放到桌几上,又将信物也交给了他。 她忍着伤心粲然一笑,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这些都给叔叔,棠宝说话算话,棠宝只要娘亲,不会缠着叔叔的!” 尽管她也很想像别人一样有爹爹在身边,可她不想让爹爹生气,娘亲说过,生气气会生病的。 不过…… 她还想再贪心一点,最后再实现一个愿望…… 小棠宝深深看了男人一眼,虽然知道对方讨厌自己,甚至想掐死自己,还是壮着胆子用小手捏了下男人的指尖。 “爹爹的手果然很大!” “棠宝也和爹爹牵过手了,棠宝以后再也不用羡慕大牛二牛他们了……” 说罢,小家伙儿满足地后退一步,学着大人的模样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求王爷帮棠宝一次,只有这次。” 她竟是连叔叔都不叫了。 男人垂眸睨着地上的小人儿,心中泛出一丝不忍。 待看到她后颈上被掐出的指痕,他眸色顿时冷了下去,周身泛起腾然杀气。 吃绝户?这么小的孩子,那些畜生也下得了手? “乘风?!”男人冷沉开口。 马车外,侍卫兼车夫的乘风扫了眼奄奄一息的胖婆子,禀道:“王爷,那仆妇并非刺客,她所言与那孩童一般无二,要杀吗?” 他对那个沈女医也有些印象,那孩子一口一个爹爹叫着,又与主子长得十分相像,八成就是小郡主。 不过她若是小郡主,那燕瑶郡主又是怎么回事儿? 乘风挠了挠头,心说这孩子怎么又改口叫主子叔叔了?莫不是真的弄错了?可她那模样…… 他抓耳挠腮地想着,半晌才听到自家王爷的声音。 “去沈家。” “是。” 过了一会,庆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让盛天府尹也过去。” …… 沈府。 劫后余生的沈富贵得知小棠宝跑了,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他刚赶走替他看诊的郎中,就有丫鬟就急忙推门闯了进来,“沈舅爷,老夫人要不行了!” 突然传来的巨大开门声,顿时令隔壁昏昏沉沉的老妇人清醒了几分。 “可是我儿,给我请郎中来了?”沈老太太声音颤颤巍巍,细弱蚊蝇。 强烈的求生欲下,她不觉竖起耳朵,果真听到了她宝贝儿子的声音! “那老家伙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本老爷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沈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满眼恐慌。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听错了! 她儿说过,会好好伺候她,给她养老送终的…… 她这才不惜折损自己,去陷害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对,一定是她听错了! ……可隔壁女人的反抗哭嚎声那么大,她怎么可能听错? 那浪笑声威吓声不是她儿还能是谁!? 造孽啊!! 她都快死了,他竟还有心情玩女人?! 想到从前自己手上起几个倒刺沈盈儿都紧张不已,沈老太太心里顶不是个滋味儿,眼泪连成串儿地往下掉。 亲儿竟不如养女待她真心!与谁说理去? 后悔之余,她彻底绝望了…… “儿啊,娘不想死啊……” “娘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啊,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隔壁传来的每一个音节,于沈老太太而言都是催命符,她直愣愣地盯着房门,一点点没了呼吸。 她到死,都是瞪大着眼睛的。 死不瞑目! …… 就在沈富贵欲仙欲死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 “谁?” 沈富贵怒吼一声,扭头就对上了小棠宝早已瞪圆了的眼。 哇…… 他们都不冷的吗? 棠宝还穿着鞋子呢,脚趾都要冻掉了! “乘风叔叔,舅舅在做什么?” “除了娘亲和棠宝,舅舅也想杀了那个姐姐吗?” 榻上的女人一动不动,脸上还压着个枕头,小棠宝忍不住踮起脚张望。 瞧着赤条条的两个人,乘风匆匆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庆王,顾不得许多,赶忙把小家伙儿抱了起来。 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可别回头在起针眼! 他刚捂着小棠宝的眼睛退到院子里,庆王眉头狠狠一压,斜了身旁人一眼。 侍卫点头,当即上前,拎着沈富贵的头发将他扔到了地上。 沈富贵痛叫出声,试图起身时终于看清,来人竟有许多都穿着官袍呢。 他愣了愣,心说莫不是那小杂种报官了? 妈的,她还真是命大,这么冷的天儿,非但没冻死,大晚上的还能让官家陪她走一遭?! 待会儿他非得剥了她的皮不可! 沈富贵顺着庆王的云靴往上看,不知为什么心里直突突,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等看到对面儿人的脸,他紧忙别开视线,忍着惧意冲盛天府府尹解释: “大人莫要听那孩子胡言!今日,她母亲与人通奸被抓了现行,是对方夫人将她沉了塘,她的死与小人无关啊!” “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小人的妹妹德行一向不好,不然也不会未婚生下那个小野种!您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 “至于外头那个野种,是我母亲……” 砰! 沈富贵的话还没说完,挂着一圈儿肥肉的身子重重飞了出去。 是脸色铁青的庆王,迎面给了他一脚。 “不知死活的东西!” “死到临头了,竟还无悔过之意?!” 一口一个野种……那孩子就算不是皇嗣,也不过是个三岁多的女娃娃,他也配做个人?! 男人怒气横生,一身威压慑人,骇得众人死死低下脑袋。 李府尹偷偷瞟了眼小棠宝,看着那张跟庆王殿下一般无二的脸,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殿下息怒,微臣定将沈府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庆王眸光染着寒霜,拂袖就出了院子。 路过小棠宝时,他停下步子对乘风道:“盛天府那边你亲自带人盯着。至于那个沈富贵,直接送刑部剐了!” 乘风听懂了,事关皇室,一切都得慎之又慎,万不能给小郡主留下污点。 看了眼怀中越发没精神的小家伙儿,乘风问:“王爷,那这孩子该如何安置?” 第4章 是娘亲偷偷来看棠宝了吗? 庆王府。 夜不能寐的赵氏,决定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 简单披了件外裳,她刚悄悄推开燕瑶郡主的房门,榻上的小娃娃“蹭”的一声跳下了地,鞋都没穿就往外头跑,嘴里喊着:“父王?是父王来了吗?” 绕过屏风,看清进来的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人,她嘴巴一噘,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 “怎么不是父王?” “母亲,您不是说只要瑶儿上了学堂,父王就会来看瑶儿吗?可瑶儿都能读通千字文了,父王怎么还不来?” “瑶儿上次看到父王,还是中秋宫宴的时候……母亲,父王是不是不喜欢瑶儿啊?” 女娃娃瘪着嘴,心中越发觉得委屈。 赵氏又何尝不觉得委屈,她虽是庶出,可她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啊! 况且这世上谁人不知她给庆王云澈诞下了一个小郡主?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庆王殿下不但对她避如蛇蝎,竟连个庶妃的名分都不肯给她…… 他的心可真硬啊! 赵氏眼底闪过一抹怨怼,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上孩子泪盈盈的眼,她强忍心绪,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好孩子,你这么聪明,又这么漂亮,你父王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你父王管着这西京城的半数兵马,他实在是太忙了,这才没时间来看你。” “好瑶儿,你是你父王唯一的骨血,以后啊,这庆王府里的一切,全都是我们瑶儿的!”赵氏宠溺地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 “……”云燕瑶努努嘴,半信半疑:“真的嘛?可瑶儿听刘嬷嬷说,是因为瑶儿长得不像父王只像母亲,父王才不愿意见瑶儿的。” “她胡说!!”赵氏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她看着女儿认真道:“在这世上,只有母亲才不会骗瑶儿,瑶儿只可以相信母亲,知道吗?” “所以我们瑶儿不仅要懂事、乖巧,还要好好读书,这样你父王才会更喜欢你。” “说不准,等你能将千字文背下来时,你父王就会亲自考你功课了!” 云燕瑶也不过是个才三岁多的小孩子,听母亲这么说,她立马就不生气了,指着床榻开始闹觉。 …… 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着了,出了屋子,赵氏当即命心腹将那多嘴多舌的刘嬷嬷捆了。 她刚拔了那婆子的舌头,就听说庆王竟带回来个同她瑶儿一般大的小丫头。 赵氏大动肝火,将屋中瓷器全都砸了个稀碎。 “该死,他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怎会在外面有了私生女?!” 他还将那野孩子带回来了?那她的瑶儿怎么办? 庆王殿下只能是她赵嫣然的!这庆王府也只能是她和她女儿的!! 赵氏急得抓心挠肝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连碎瓷片扎透了鞋底都不曾发觉。 她想出去看看那野种是个什么德行,王爷对那野孩子是个什么态度…… 奈何早在她挺着孕肚来到庆王府时,庆王就下了命令,想留在王府可以,但绝不许她靠近前院儿,更不许她插手府中事务。 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氏双目血红,咬着拳头来回越走越快,极力控制自己不发出更多的声音。 见她慌张不已,一旁的嬷嬷不紧不慢道:“小姐,老奴记得您小时候怕冷,屋里便多点了个炭盆儿,哪知咱们主仆俩险没活到天明。” “……”赵氏闻言,眸色顿时一亮。 对,天寒地冻的,小孩子最是怕冷! 就算不小心被发现了,那也是她的一片好心…… 后宅的事她是插不上手,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赵氏猛地转身,死死攥住嬷嬷的手腕,眼睛瞪得骇人:“你立刻给管事送五十两白银过去,不,送一百两,让他务必给那野种安排个小房间,再给她房里多烧几个炭炉。” …… 与此同时,庆王府前院儿,小棠宝刚目送庆王进了房间,就被一个胖嬷嬷抱了起来。 嬷嬷力气很大,好像也不会抱小孩子,小家伙儿被她勒得很疼,却懂事的没有哭闹,只默默忍着。 “老奴姓张,王爷事忙,以后就由老奴负责照顾小姐。” 张嬷嬷语气恭敬,看起来也很温和,却没把小棠宝放在眼里。 即便她长得再像王爷又如何,且不说王爷对在王府出生长大的燕瑶郡主都一向冷淡疏离。 她可打听清楚了,这小野种的娘,是个没背景的医女不说,今儿个还因勾引人夫被对方夫人沉了塘。 那种骚浪货生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这孩子只会丢他们家王爷的脸! 依她看啊,就算王爷再厌恶赵氏,这庆王府的一切也早晚都会交到燕瑶郡主手上,毕竟,燕瑶郡主的身后可是赵氏一族。 她一儿一女的身契都在庆王府呢,她可得擦亮眼睛站好队! 张嬷嬷打定主意,抱着小棠宝的手又故意紧了紧,依照吩咐往后院儿去。 不多时,小棠宝被安顿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卧房虽然很小,但好歹窗子都是好的,并不漏风。 嬷嬷帮她铺好床榻后,命人送来一桶热水,说帮她洗澡,却被棠宝拒绝了。 她头很疼,身上也疼……她太累了,她想睡觉。 小家伙很有礼貌地表示她要先睡一会儿。 张嬷嬷心说,那就怪不得她不让她干干净净地上路了,她嘴角一勾头也不回地退出了房间。 很快小棠宝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可是…… 她都睡觉觉了,怎么总能听见开门声呢? 难道王爷叔叔找到娘亲了?是娘亲偷偷来看棠宝了吗?! 小家伙儿努力将眼睛掀开道缝隙,赫然看见那个胖婆婆正撅着屁股帮她烧火盆呢。 一个盆、两个盆……哇,胖婆婆竟给棠宝烧了四个大火盆! 怪不得这么暖和呀…… 小家伙儿高兴得不得了,刚要开口说谢谢,突然就想起了她在沈府挨冻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她跟舅舅说她好冷,她想要个小火盆,可舅舅却说木炭很贵,她不配…… 这个胖婆婆一路掐了棠宝好几下,她不是个好人。 她怎么突然对棠宝这么好? 第5章 恶人先告状 除了娘亲,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棠宝好。 舅舅是,外祖母也是…… 几息间,小家伙儿如醍醐灌顶般睁大了眼,她吓得浑身一抖,再看向那胖嬷嬷时,眼里都是恐惧。 她死死闭着眼睛,直到张嬷嬷出了房间,她才小心翼翼的下了地,悄咪咪地溜出屋子。 …… 翌日,天还没亮,张嬷嬷便偷摸出了下人房。 她打算趁大伙儿睡醒前,将小棠宝屋中多出来的炭炉收拾了。 打开房门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她身子一晃,顿觉天都塌了。 这孩子之前被虐待过,若死在屋里还可以说是突发急病留不住,即便露出什么马脚,那也是她一番好心做了错事…… 可若就这么消失不见了,那便是她失职!别说给她儿留笔银子了,怕是他们一家四口都得把命搭上! 要了血命了!! 张嬷嬷连忙趴在地上往榻下瞅,见没有人,又把卧房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半点儿人影。 那么大的一个孩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她不信邪,试图寻找四下有没有脚印儿,奈何昨夜一场风雪将一切都掩盖了。 不管了!先把炭炉收拾了再说。 不等她收拾完,很快下人们就全都起来了,得知棠宝不见了,所有人都开始挨个院子搜寻。 按说府里所有出口都有侍卫把守,周遭还有暗卫昼夜巡逻,那孩子绝跑不出王府啊? 可现实就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小丫头凭空消失了,翻遍整个庆王府,不但没找到人,也没找到她半点儿踪迹。 “各处都找了?”管家焦急地看向一众人。 这可如何是好啊…… 都怪他昨夜没有亲自安顿那孩子! 有下人怯声道:“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还剩下王爷的院子没去。” 对,还有王爷,这事儿不能瞒也瞒不过去! 管家急匆匆地往前院儿跑,刚到砺锋堂,迎面就看到了庆王殿下。 他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对面人,扑通就跪下了。 “怎么了?” 男人声音阴沉沉的,语调虽低,却带着不怒自威之势。 “启,启禀王爷……”管家硬着头皮道:“小姐不见了,是奴才的疏忽,奴才昨晚没有亲自安顿她,也没去她院子看上一眼……” “所有地方都找了吗?” 男人语气陡然严肃,带着慑人的威压。 管家不由打了个哆嗦,“回王爷,奴才已经派人去外面找了,府中就还剩殿下的院子没有找。” 男人重重喘了声粗气,“留下一队人去本王院子里搜,其余人跟本王去后宅。” 管家闻言,赶忙去前面带路。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往小棠宝的住处去,越走庆王的脸色越冰寒。 虽没最后确认身份,但他们看不出来那孩子与他很是相像吗?怎么给她安排这么偏这么远的院子? 良久以后…… 推开两扇破木门,看着杂乱的院子,低矮的房舍,男人的脸色瞬间黑沉到了极点,倏地侧头看向管家。 “是府里没银子了?还是说,这就是我庆王府的待客之道?” 管家‘咚’的一声跪地,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息怒!以后,以后沈小姐的事,老奴定事事亲为,绝不敢再怠慢!” 以后? 没有以后了! “你回内务府吧,告诉皇上,以后本王府中的各类管事,就不用他来指派了!” 庆王话音刚落,有侍卫恰好从下人房的床榻下找出了小棠宝。 “找到了!” 还是王爷聪慧,府中四处都是暗卫眼线,这孩子果然没出院子! “不要抱!窝寄几走!” 小棠宝晃晃悠悠地走出屋子,仰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向来人,登时被男人凶狠的神情吓到了。 “呜哇——” “你还有脸哭?” “不好好在房里待着,为何到处乱跑?” “呜……你恶人先告状!”小家伙儿两手掐腰,瞪着眼睛奶凶奶凶的。 觑着自家王爷的神色,一旁的侍卫忍不住小声提醒棠宝:“小主子,恶人先告状不是这么用的……” “就是这么用的!”小家伙儿气鼓鼓的,清澈的灰眸里蓄满了泪珠,“每次窝和大牛二牛打架,娘亲都是这么骂棠宝的!” 众人瞧着她的可爱模样直憋笑,唯有庆王仰头重重吐了口气。 懒得和小孩子费口舌,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小家伙儿的衣领子,拎着她就往院外走。 “放开!你放开窝……” 小棠宝抓着自己的衣襟两脚乱蹬,庆王手上却攥得更紧了。 他像拎着一包散发恶臭的腐物一般,手肘外翻,将手臂绷得笔直。 这孩子怎么还是脏兮兮的?府里几十号下人,就没人给她洗洗换身衣裳吗? 王府下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吓得齐齐低下脑袋,唯有匆匆赶回来的乘风一把将小棠宝夺了过去。 “殿下,您是想勒死小主子吗?” 突然得救的小家伙儿死死抱住乘风的脖子,哭得一抽一抽的,“乘、乘风叔叔,你帮棠宝,帮棠宝找到娘亲了吗?” 乘风:“……”要怎么跟小主子说,她娘已经死了,尸体就在盛天府呢? “小主子不哭,告诉乘风叔叔,您为何要偷偷藏起来呀?” “舅、舅舅说过,木炭很贵,棠宝不配……胖婆婆掐棠宝,是坏、是坏人……王爷叔叔不给、不给棠宝看郎中,他、他不心疼棠宝……” “他们都不喜欢、不喜欢棠宝,却给棠宝点了,点了四个大火盆……他们想烧、想烧死棠宝……” “呜呜呜呜……” “呜哇——!!”小棠宝哭得不能自已。 一旁的张嬷嬷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破院儿里的下人们后知后觉,瞬时全都跪下了。 “王爷息怒,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边还在不停地磕头讨饶,那边小棠宝哭着哭着就没声儿了…… 庆王心中一紧,紧忙从乘风手里接过孩子。 摸着小家伙儿滚烫的额头,余光瞥见屋里地上唯一的那个炭炉,他面色铁青,目眦欲裂。 “快!快去叫府医!” “乘风,你立刻带人封锁王府,本王要知道,是谁狗胆包天,竟敢残害皇嗣?!” 第6章 棠宝没有骗人! 庆王抱着小棠宝,一路飞奔去了药庐。 能让自家王爷如此在意的孩子岂会寻常?徐府医立刻放下手中事情,疾步将人迎进了屋里。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解开小棠宝的衣衫时,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眼前的孩子紧闭着双眼,过于瘦弱的身体上,肋骨清晰可见。 除此之外,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创痕,手指脚趾更是生了许多冻疮,简直触目惊心。 庆王怒火中烧,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娃娃身上的伤痕,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即便心有不忍,在府医替她处理伤口时,他也还是每一处都没有错开视线。 不用府医说他也知道,这孩子身上的伤,除了鞭伤烫伤,多数是被棍棒殴打所致。 岂有此理,沈家那些下人,他们吃着主家的饭,竟纵容两个外人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该死! 他们通通该死!! “沈家的事,盛天府查得怎么样了?”庆王语气冷得能淬冰。 乘风收回视线,低头禀道:“回王爷,那个沈盈儿确实是被人冤枉的。属下回来前,府尹大人按杀人罪,已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都关进了大牢,只等王爷发落。” 小棠宝浓密的眼睫,狠狠颤了一下。 以为她昏迷不醒的庆王,倏地眯了下眼眸,捏紧的拳头也瞬时松了几分。 “王爷,沈富贵母子的尸体已被属下扔去乱葬岗了,沈盈儿的尸……” “沈盈儿的事,本王知道了。”庆王打断乘风的话,一瞬不瞬地看着榻上的小家伙儿,“沈家所有奴仆,一律处死,其余人依律处置。” “至于那个下落不明的沈盈儿,你们也不必再找了,她若知道棠宝一直被本王养在府里,会来寻她的。” “???”王爷不是知道沈氏已经死了吗?怎么……乘风猛然抬头。 在看到小棠宝隔着眼皮滴溜直转的眼睛时,他顿时明白他家王爷的用意了。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明白什么啦? 怎么就告退啦? 所以娘亲没有死是吗? 叔叔们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呀? 小棠宝拧起眉头,闹脾气似的,紧紧抿着嘴唇,拒绝有人往她嘴里灌苦汤药。 刚松了半口气的徐府医,端着药碗,扭头无奈地看向庆王。 男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儿,反倒接过药碗在榻旁坐下了。 惊得众人连连让出地方,退到了门口。 “本王知道你在装晕,骗人不是好孩子,你要本王将你赶出庆王府吗?”庆王声音冷沉沉的。 小棠宝心里咯噔一声。 不,她不要被赶出去! 棠宝要是离开这里,娘亲日后要去哪里寻棠宝啊? 越想越害怕,小家伙儿嘴巴瘪成月牙形状,“哇”的一声就哭了。 “棠宝没有骗人!” “王爷叔叔不可以冤枉棠宝!” 见小家伙儿蛄蛹几下都起不来,庆王轻叹着,伸手扶了她一把。 却不想被闹脾气的小娃娃使手推开了,“你不心疼棠宝,还冤枉棠宝,窝不要你扶!” 庆王被她哭得头疼,刚想起身就走,就听小家伙儿理直气壮道:“棠宝昨晚又害怕,身上又疼,一晚上都没有闭眼睛。” “棠宝没有装晕,棠宝之前是因为好困好困的才睡着了,棠宝刚刚才被疼醒!” 听她这么说,庆王眉心不由拧成了疙瘩,若说她是怕得睡不着他能理解,可沈氏的药药效奇佳,这孩子怎么会生生疼了一夜? 等等…… 该不会是…… 男人看着小家伙儿泪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莫不是,把你母亲留给你的药,全都给本王了?” 见对方态度好转,小棠宝边点头边软软应了一声。 她伸手轻轻在男人紧拧的眉心上点了点,干瘦的小脸儿上带着些许担忧,“王爷叔叔是又头疼了吗?” “你不凶棠宝,等棠宝的手不疼了,就给叔叔做药丸吃。” “……”都这个时候了,这孩子竟还惦记着他?庆王端着药的手微微发颤。 他昨夜该亲自安置这孩子的! 他带回来的人他自己都不上心,又怎能指望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会好生待她? 差一点儿…… 就差一点儿,他这么好的孩子就被那些混账东西害死了! 待会儿就命人活剥了那张婆子的皮。 此时此刻的庆王尚未发觉,他打心底里,已经认定棠宝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了。 小棠宝见他神色难看,伸出被缠满细布的双手,捧过药碗开始咕咚咕咚喝药。 那懂事的模样,看得人心疼极了。 见小家伙儿憋着气就快喝完了,男人刚伸手去接药碗,她却“呕”的一声吐了。 瞧她连苦水都吐了出来,众人心惊,一时间递水的递水,递帕子的递帕子…… 原本安静的室内,瞬时忙乱起来。 “呜哇——” “对、对不起!棠宝肚肚痛,棠宝不是故意的……” 徐府医今年五十出头,原本很慈祥的一张脸,在听到小棠宝说她肚子疼时,瞬间变得铁青。 “小主子,您昨晚没用膳吗?” “呜呜呜呜……”小棠宝捂着肚子摇头,脸上写满了悲伤,“棠宝已经好久没次饭饭了,舅舅、舅舅只许棠宝喝冷米汤……” ?!! 徐府医脑中“轰”的一声,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确认过了,管家说这孩子昨晚用过膳啊,不然他哪能给她开这么一剂猛药…… “王爷息怒!老奴有罪,老奴该死!” “不不不,不怪郎中爷爷……”小棠宝急声冲男人道:“又不是郎中爷爷不给棠宝饭饭次,郎中爷爷很好,怕棠宝疼,一直轻轻的……” 徐府医感激地看向榻上的小娃娃,一颗心都快被暖化了。 他发誓,若王爷今日留他一命,留他在王府,日后他一定好好照顾这孩子! “……”庆王刚想说些什么,外头陡然传来了一道怪声怪调的唱声。 “圣上口谕,请庆王殿下接旨——” 这大清早的,皇上怎么想起他了? 庆王推门而出,打眼就看见了一队宫中禁军。 他刚率众跪地,就听那白面太监道:“圣上有旨,命几位太医立刻给殿下府中的两个孩子验亲,不得延误。” 第7章 小白眼儿狼 晨光熹微中,大批侍卫突然涌入燕芳阁,未交待一字便把赵氏院中的下人全都绑了。 赵氏慌忙从榻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揪着为首之人就不撒手。 “这些全都是我赵家的下人,身契不在王府,究竟出了何事你要抓她们?” “放开!莫要耽误我等办差!”侍卫冷沉着脸一把将赵氏推倒在地,带着人头也不回就走了。 赵氏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满心惶恐,莫不是她害那小野种的事情暴露了? 不,不不不…… 她不该这般紧张的,她可是丞相府的长女,就算有人出卖了她,只要她咬死不认,任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事情闹得这么大,难道那小野种已经死了? 对,一定是这样…… 就该是这样,这庆王府有燕瑶一个郡主就够了! 如今她院子里的人都被侍卫带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王爷就会召见她吧? 赵氏“嗖”地坐起身子,眼中逐渐有了光彩,整个人也变得兴奋起来。 她住进庆王府整整四年了,庆王殿下从未正眼看过她……她得趁此机会让王爷记住自己! 思及此处,赵氏紧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屋冷水凉,匆匆为自己梳洗打扮。 她刚装扮好自己,正对着镜子轻抚自己的面颊,自怜自艾,庆王身边的掌事姑姑忽然猛地推门进来了。 “奴婢春苔,见过赵姑娘,庆王殿下急着要见燕瑶小姐,还请姑娘带路。” ??? 赵氏眼露迷茫,丝毫没注意到从前尊云燕瑶为郡主的下人,为何突然改口叫她女儿燕瑶小姐了。 她微微蹙眉,心说既是要调查那小野种被害的事,王爷要见的人不该是她吗? 难道…… 难道那小野种一死,王爷悲恸之下,终于想起他这后宅之中还有一个女儿了? 赵氏欣喜若狂,激动地直抚胸口。 若她的瑶儿能博得庆王殿下的喜爱,那她岂不就能顺理成章的做庆王妃,与庆王殿下相守到老了!? 哼!届时,看昔日那些鄙视她谩骂她的人,如何嫉妒她、攀附她! 想到这儿,一直弥漫在赵氏心底里的那点儿不安,瞬时烟消云散了。 她对镜理了理鬓发,高傲起身,甩着帕子就往云燕瑶的房间走。 那一步一扭的做作姿态,哪里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 “好瑶儿快起来,你父王想你,派人来接你了!” 正因屋子冷在闹起床气的云燕瑶闻言,“腾”地坐了起来,一骨碌就翻下了地。 她像个小炮弹似的撞进赵氏怀里,抱着女人的大腿,仰头兴奋地问:“母亲,父王真的想瑶儿了吗?” “自然是真的!”赵氏笑弯了眼,示意她往院儿里看,“瑶儿看到那个侍女没有,他可是你父王最信任的婢女,她亲自来接我们瑶儿去见父王呢!” 云燕瑶抻头看了来人一眼,险些吓哭了,当即嫌恶地别过脑袋,“母亲她长得好丑啊,瑶儿害怕,瑶儿不要她替瑶儿梳妆!” 面对对方毫不遮掩的嫌恶,春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冷冷睨着屋子里的母女,沉声道:“王爷在药庐等着呢,时间紧迫,梳洗就不必了。” “那怎么行?!”云燕瑶瞬时炸了庙,扯着赵氏的手直晃荡,“母亲,瑶儿要漂漂亮亮地去见父王,你替瑶儿梳洗好不好。” “好!”赵氏狠狠白了春苔一眼,抱起女儿就往妆台走,“咱们打扮得美美的,再去见父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春苔也懒得再言语了。 生怕庆王殿下等急了会改变主意,赵氏动作极快,却不妨碍她把云燕瑶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的。 小小的孩子一身锦衣华服、带着两个金项圈不说,她顶着一脑袋的珠宝,重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就在赵氏满心欢喜,牵着云燕瑶的手往药庐走时,小棠宝被传旨的老太监一刀割破了手指。 没办法,庆王殿下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似的,太医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吓都快吓死了,没人敢上前……宫里等着听信儿呢,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哪知饶是在梁帝身前侍奉了几十年的老人儿了,竟也被庆王的不怒自威之势慑得心慌意乱。 老太监实在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割得深了些,小棠宝当即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下手…… 庆王看在眼里,一股怒火“噌”地腾起,哪管对方是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脚就将人踹了出去。 申公公跟个老王八似的,“哎呦”一声仰壳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也没人敢上前去扶。 小棠宝见状,顾不得脚上还涂着药膏呢,一出溜就下了地。 她踉跄着跑到老太监身旁,抱住他的胳膊将人扶起来,仰头自责道:“爷爷莫生王爷叔叔的气,都怪棠宝不好,棠宝刚才不该躲的。” 申公公眼眶瞬红,心说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哪个小娃娃愿意亲近他。 他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还能听见有孩子真心实意地唤他一声爷爷…… “爷爷怎么哭了?”见对方难受,棠宝的小脸儿也跟着皱巴巴的。 她看了眼一直握在手里的饴糖,满眼不舍地塞进老太监手里,“爷爷不哭,叔叔坏,棠宝帮爷爷打叔叔。” 说着,她竟真的跑到庆王身前,伸出小手假模假样地打了男人两下。 男人震惊的瞪圆了眼…… 在这小白眼儿狼心里,他还不如一个刚见面的老太监了? 真的是…… 这屋里没有地龙,她怎好光着小脚满屋跑? 罢了! 他刚要开口命她回榻上躺着,就见小家伙儿冲他挤眉弄眼儿的不说,还在她摸过的地方“呼呼”了两下。 这小东西,鬼精鬼精的! 周围人全都被她可爱到了,忍不住偷笑。 庆王眼中戾气也瞬间消散了不少,嘴角有微微上扬的趋势。 他示意老太监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小棠宝的血,滴进盛着水的碗里,自己也随即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进去。 太医们相互对视一眼,紧忙倒腾着碎步上前。 一众人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血珠…… 第8章 滴血验亲 “融了融了,这孩子果真是皇家子嗣!” “老天有眼,皇子皇孙中可算出了一双灰眸,果然天不亡我大梁啊!” 钦天监早有断言,大梁国运衰微,唯有真正的天龙血脉方可力挽狂澜。 奈何大梁的皇子公主们各有各的疯病怪病,着实难当大任! 而他们个个子嗣艰难不说,诞下的孩子,更是没一个能继承象征皇室的灰色眼眸。 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心病啊! 只可惜庆王并非梁帝所出,也不知圣上会如何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孙女。 申公公看了眼碗中相融的血色,又看了看对面遍体鳞伤的孩子,心中不免为小棠宝担忧起来。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的,偏生还是庆王殿下所出……她日后在深宫后院儿可怎么活呀! 所有人都围着那只碗雀跃担忧,唯有庆王的注意力只在小棠宝身上。 接过药箱,他亲自替小家伙儿处理伤口包扎手指。 小棠宝低头看了看被包裹得跟馒头一样的小手,又抬头去看桌案上的米粥,嘴巴一瘪,险些又要哭了。 “肚肚好饿,棠宝都没法儿次饭饭啦……”小家伙儿抗议地举起双手,眉眼间满是忧愁。 见她确实饿的厉害,下人也不敢靠近,庆王干跪亲自端来米粥,舀起一勺往她嘴里喂。 小家伙儿嘴巴张得大大的,使出吃奶的力气,“啊呜”一口含住勺子,不等往下咽,她又紧忙将嘴里东西吐了出来,“啊……烫烫!” 她眼泪含眼圈儿的,小脸儿瞬间皱成了包子,“粥粥好烫,叔叔吹吹……” 男人抿唇,面色不悦。 眼下都确认本王是她亲爹了,这孩子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叔叔叫他? 他“咣当”一声将勺子丢进碗里,抬眸看向一旁的下人…… 他还有公务在身,哪能一直围着个小娃娃转! 申公公见状,紧忙冲小棠宝道:“小郡主,庆王殿下是您的亲生父亲,您该叫殿下父王才是!” 闻言,刚想起身的庆王顿时放松了几分,边搅着手里的米粥,边斜眸去瞥小家伙儿的表情。 庆王殿下确实很高也很英俊……而且他会担心棠宝,还会给棠宝喂饭饭…… 嗯……他好像对棠宝还不算太坏…… 娘亲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那知错能改应该也是好爹爹吧…… 算了算了,谁让她太想太想有个爹爹了,小人不记大人过……那棠宝就原谅爹爹一次吧! 小家伙儿把手按在男人腿上,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脸,试探地叫了句:“王爷爹爹?” 男人舒展眉心,将满满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慢慢送进小棠宝嘴里。 小家伙儿含着粥,两颊一鼓一鼓的活像只小仓鼠。 “爹爹?棠宝的爹爹?” 庆王唇角微勾,看着旁边的小菜,又在粥上又放了一片薄肉。 小家伙儿“啊呜”一口,眯着眼睛吃得格外享受,几下就咽了下去。 “爹爹、爹爹、爹爹!” “英俊威武的好爹爹!” 她举起小手,坐在榻上屁股一颠一颠的,欢快极了。 见她算计模样全都写在了脸上,屋里人“噗嗤”笑出声儿来。 小东西还挺有意思,就是聒噪了点儿。 男人脸上隐隐透出些不耐烦,抬起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盖在了她脑袋上。 “老实点儿!” “肉肉好吃,肉肉抗饿!棠宝还要吃肉肉!” “不行!”男人冷酷拒绝道:“你饿了太久了,只能吃一点儿。” “那好吧!”小家伙儿失落道:“棠宝是好孩子,棠宝听爹爹的!” …… 赵氏牵着云燕瑶的手踏进药庐,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棂看到屋中情景,她面色一沉,顿时僵在了原地。 那小野种竟然没死? 岂有此理……王爷是在哄孩子吗?! 他既这般偏爱那个野种,又为何叫来她的瑶儿?是为了羞辱她们母女吗? 虽猜不到庆王用意,但赵氏明显察觉到不对。 脚跟后移,几息后她掉头就跑,却被春苔姑姑一把攥住了后颈。 “放肆!我、我乃……” ”殿下曾下过死命,不许姑娘出现在他十丈之内。姑娘既然来都来了,想必是不怕死的,不如留下看个热闹。” 赵氏拼命反抗,目光定在对方那条横贯右脸的伤疤上时,顿时没了继续挣扎的勇气。 别人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她却知道……她是绝对挣脱不开的。 闭了闭眼,她认命地牵住云燕瑶的手。 被方才那一幕吓坏了的云燕瑶松了口气,身子都软了。 她忍住眼泪,仰头去看母亲,想从中得到一丝安抚,结果对上的却是充斥着责备的目光。 仿佛在说—— ‘竟比不过一个野种,你怎么这么没用?!’ 小丫头急忙收回视线,脸上满是愤怒。 母亲从没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过自己,都怪那个野种!! 房门“吱呦”一声打开。 春苔很是不耐烦地推了赵氏一把。 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带女儿往里走…… 甫一进到屋里,母女俩就看到庆王殿下给榻上那孩子喂好饭后,还接过帕子替她擦了擦嘴?! 见男人竟如此和蔼,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可怕,满心委屈的云燕瑶当即挣开母亲的手,朝着男人飞扑过去。 “父王偏心,瑶儿没用早膳呢!” 就在赵氏心存侥幸,屏住呼吸之时,眼看就要靠近床榻的云燕瑶却被侍卫抓着后衣领,一把拎了起来。 “你个死奴才,我要杀了你!”燕瑶拼命蹬着双腿,吵闹极了,“放开!你放开我!凭什么那个野种可以靠近父王,本郡主却不可以?!” “住口!”赵氏扑通跪地,刚要开口替女儿找补几句,就看到了小棠宝的正脸。 怎么可能…… 皇室孙辈中,就没出现过灰眸! 可她、可她不但有双跟庆王殿下瞳色相近的眼眸,竟还有张与庆王殿下相差无几的脸? 怪不得王爷对她如此偏爱…… 赵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她摆出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男人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只冷冰冰对太医道:“人给你叫来了,即刻验亲吧。” 轰! 赵氏脑袋仿佛炸开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不可以!” “王爷不可啊!瑶儿出生时已经滴过血验过亲了,若再来一次,恐伤了您与瑶儿之间的父女情分不说,您让她日后如何面对世人,如何自处啊?!” 第9章 变态佬好可怕的… 赵氏字字泣血,庆王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若棠宝是他的女儿,那眼前这个在他府里出生的孩子,必定不是他的血脉! 呵,欺人欺到他头上了……赵氏罪该万死!! 男人眸色一沉,申公公觑着他的脸色,当即抓起云燕瑶的手,在她指尖飞快划了一刀…… 云燕瑶“哇”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却还不忘冲对方发脾气:“你个没根的死阉人,我父王是庆王殿下,我外祖父是赵丞相,我要将你五马分尸!” 申公公眸色陡厉,屋中瞬时陷入一阵死寂。 小小年纪便这般跋扈无礼,倒是像极了她那个没教养的娘! “咳咳咳咳!” 云燕瑶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嘴上仍旧没个消停。 “你个死奴才,还不赶快放开我?小心本郡主让人打你板子!” “……”孩子跟孩子果然是不一样的!庆王余光瞥向云燕瑶,冷冷道:“丢出去,再吵就拔了她的舌头!” 云燕瑶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放到了院子里。 小棠宝则紧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两只小手叠在一起,任庆王怎么扒拉也不肯放下来。 这是被他吓到了? 庆王微微挑眉,好脾气道:“你跟她不一样,本王喜欢听你哭。” 哪有人喜欢听人哭的呀?方才只觉得自己爹爹很凶的小家伙儿,突然很是防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爹爹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从前隔壁叔叔就喜欢听婶婶哭,他总半夜打婶婶……邻居们都说,隔壁叔叔就是个变态佬! 变态佬好可怕的…… 短暂的寂静后,屋中再次喧闹起来…… “没融!竟然没融!” “怪不得那孩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庆王殿下啊……” “天呐!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完了!全完了!! 赵氏瘫倒在地,眼里的光一点点淡了下去…… “王爷……”申公公弯身将那碗并不相融的血水奉到庆王跟前儿。 庆王只淡淡看了一眼,丝毫不感到意外。 只暗暗感叹,血缘这东西真的很神奇,他从不想亲近那个什么瑶,却总会被眼前这个小家伙儿左右情绪。 “王爷,赵氏的孩子并没上皇家玉牒,老奴只如实向圣上禀报即可。” “可小郡主却是实打实的皇家血脉……不知王爷有没有小郡主的生辰八字……老奴也好回去交差。” 申公公毕恭毕敬地候着,庆王没说什么,直接将一块儿玉牌丢给了他。 申公公定睛一看,“云棠……”,那上面刻的,可不正是小棠宝的八字吗! 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当年那个云燕瑶出生时,庆王殿下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再没过问过。 倒是刚寻回来的小娃娃,竟连玉牌都给准备好了! “既如此,老奴告退!” …… 赵氏终于回过神儿来,她快速爬向庆王,却被春苔拔刀架在了脖颈上。 “王爷,妾身是真的倾慕您才出此下策的!” “您为何、为何始终不肯看妾身一眼啊?” 眼泪簌簌而下,很快铺了女人一脸。 却无人在意。 “王爷,生恩不如养恩大,您看在瑶儿自幼在王府长大的份儿上……就留下她吧好不好?” “您就当……就当养了个小猫小狗,舍她一口吃食就行!” 只要她的瑶儿能留在庆王府,她就还有机会做庆王妃! “妾身求您了!妾身给您磕头了!!”说着,赵氏当真‘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面对女人的请求,庆王脸色未变,眸子里也没有任何情绪。 “把她拖下去砍了,尸体送去丞相府。” 侍卫颔首,当即将赵氏拖到了院子里,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一声惨叫,还有小孩子的哭嚎声。 小棠宝有点吓到了,怯生生地问男人:“爹爹说的砍了,是像菜市场里似的,把人的脑袋砍了吗?” “?”庆王怔了一下,她还去过菜市场看砍头?!沈氏这些年是怎么带孩子的? “你是我云澈的女儿,是庆王府唯一的郡主,将来难免有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你,甚至想杀你……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对坏人心软。” 有外祖母和舅舅的例子在前,又经历了昨晚的事,小棠宝多少能听懂一些。 一想到以后还会有人害自己,小家伙儿有些悲伤地点点头。 她皱巴着脸去扯爹爹的衣袖,仰头可怜巴巴的:“爹爹会保护棠宝的对不对?” 父女俩心有灵犀。 庆王大手一伸,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棠宝不怕,昨日的事想必都查清楚了,本王给你做主。” 听爹爹这么一说,小棠宝顿时安心不少。 她一只手抱住爹爹的脖颈,像平时跟娘亲撒娇那样,将脸埋进男人的肩窝里蹭来蹭去。 “嗯……” “有爹爹真好。” 庆王:“……” 这孩子都三岁多了,怎么还跟没长骨头似的,这么粘人? 烦…… 有经验的嬷嬷看出小郡主是困了,可瞧着自家王爷一脸欣慰的模样,倒也没敢插嘴。 屋中岁月静好,是庆王府中少有的温馨。 很快新上任的管家就来禀报了…… 是死了的赵氏花重金收买了张嬷嬷一家。 张嬷嬷的男人负责给小棠宝安排院子,她一双儿女在厨房偷的灶炭。 他们按照赵氏的吩咐,在小棠宝的屋子里烧了四个炭炉,想将她活活熏死。 奈何小家伙儿太聪明,觉得事情反常直接跑了…… “启禀王爷,张婆子的男人在刑讯时死了,不知那母子三人该如何处置?” “带他们进来。” 不多时,三个血葫芦一样的下人被丢了进来。 匆匆瞧了对面儿人一眼,张嬷嬷紧忙带着一双女跪好,拼了命地磕头。 “王爷开恩,郡主开恩,事情都是老奴一个人做的,老奴的儿女并不知情啊!王爷要杀就杀老奴一个人吧!” “就当是,就当是为小郡主积福了,求王爷饶过他二人,留他们一条性命吧!” 地上三人额头磕得血肉模糊也不敢停。 庆王神色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即垂眸看向自己的崽。 他捏着小家伙儿没什么肉的小脸儿晃了晃,让她看看地上这几个想害她的人。 说:“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小棠宝一听,顿时清醒了几分:哈?她来处置吗? 第10章 爹爹小心! 地上磕头的三人听到庆王这么说,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是个没开智的女娃娃,听到哭声都能吓蔫儿了,肯定哄哄就好了。 于是纷纷道: “小郡主饶命,老奴也是被那赵氏给逼得实在没办法了……老奴就知道小郡主聪慧勇敢,一定能躲过此劫的!” “郡主息怒!郡主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是张氏诓骗奴才,奴才这才去偷灶炭的!不知者不罪,您就留奴才一命吧!” “郡郡、郡主明察,都是他们逼奴婢的,奴婢实在是被打怕了,这才替他们偷东西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他们想害您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吧!” 吹捧的、甩锅的、卖惨的…… 庆王听得直皱眉头,脸色越发难看,他有些担心小东西轻易被骗了。 而就在这时,小棠宝眨着睡意朦胧的眸子,软绵绵地道:“坏人就该天打雷劈,绝不能心软放过!” 她若是早将舅舅劈死,娘亲就不会被坏人沉塘,更不会下落不明。 想到舅舅,小家伙儿突然想起来,每次她挨打哭出声时,舅舅都说要将她扔去后山喂狼。 “爹爹,后山的小狼没有饭饭吃,很可怜的!” 死寂。 诡异的死寂。 小郡主的意思是……要让这一家子去后山喂狼? 那岂不是尸骨无存了!? 满室下人骇得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谁都没想到,才三岁多的小郡主,竟然这般狠辣果决。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愧是他们庆王殿下的血脉! 一片死寂中,跪在地上的三人浑身发抖,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一众下人亦是又惊又怕,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唯有庆王云澈嘴角微微上扬,掀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错! 是他的崽!! …… 那三人被拖了出去,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小棠宝再也支撑不住,枕在爹爹肩头,阖眼陷入昏沉梦境…… 怀里的小娃娃浑身软绵绵轻飘飘的,都没杆枪重! 她紧紧抓着爹爹的衣衫,好像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了。 轻拍小家伙儿的脊背,再次感受到女儿的瘦弱,庆王心说他怎么就直接将沈富贵剐了呢?应该让他长长久久的活着,让他受尽酷刑,生不如死才对! 看了眼天色,庆王将小家伙儿放在榻上,他刚试图轻轻扒开她攥着自己衣衫的手,就见小娃娃嘴巴一瘪,似是要哭? 他当即在她身旁躺下,伸手在她身上拍了拍。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棠宝渐渐平静下来,突然紧皱的眉头也松懈了些,满脸的安心。 也罢,他昨夜又是一宿没睡,虽然早就习惯了,但眼睛干涩的很,正好闭眼歇息片刻。 褪掉云靴,庆王挨着小家伙儿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铺天盖地的困倦当即拉扯着他将他往下拽。 紧接着,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甚至还做了梦。 梦到了幼时,也是寒冬腊月的,他被幽禁在四下漏风的冷宫里,那时候母亲还在,是他仅剩的依靠。 大雪纷纷扬扬,他与母亲蜷缩在角落,分食他们齐心协力抢来的、一块儿烤得焦黑的红薯,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母亲,等澈儿再长大一些,一定带您逃出这里,天天吃山珍海味!” 黑夜里,小云澈灰色的眼睛惊人的亮,满是坚定。 母亲没有说话,只微笑着,满脸慈爱地将他揽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他最爱听的歌谣。 那是他与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算不上美好,却很珍稀。 尤其是在后来,母亲被狗皇帝当着他的面剥皮碎骨后,那段共处的时光于他而言,便愈发显得珍贵。 没有狰狞的嘴脸与血腥残忍的场面,男人在酸涩绵长的情绪中缓缓睁开双眼…… 却发现,都已经是傍晚了!? 他不但在白日入了梦,竟还足足睡了几个时辰?! 精神饱满,五感清明,甚至连顽固的头风之症,都因这难得的深眠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庆王眼中掠过一丝诧异,走神儿中,他一扭头便撞见了双异常明亮的眸子。 小家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身上依旧还穿着昨日那件破破烂烂的薄衫,正坐在他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来一直没人进来过,那她岂不是又饿肚子了? 四目相对,男人虽担忧却语气淡淡,“可好些了?本王这就命人……” 嘎吱…… 父女俩循声齐齐看向门口,一个身上沾着血的小娃娃,悄咪咪地挤了进来。 甫一看到对面瞪大的两双眼睛,她吓得跳了一下,脸都白了。 小棠宝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日里一直骂骂咧咧,被爹爹赶出去的小朋友啊。 她怎么来了? “谁让你进来的?”庆王声音冷沉冷沉的,不悦都写在了脸上。 “……?”云燕瑶眼眶一下就红了,不是吓的,而是委屈的。 为何父王会喂那个野种吃饭,会抱她,还会哄她睡觉……而自己连靠近父王都不可以? 为何那些侍卫杀了母亲,赶走了燕芳阁的下人,父王却始终不闻不问? 明明是她先来到父王身边的,为何父王不喜欢她,却喜欢一个小乞丐? 云燕瑶委屈极了,她真的好生气好生气啊! 她背着手小心翼翼地上前,脸色因过于紧张而惨白惨白的。 庆王用力揉了揉眉心,刚要叫人将她带出去,云燕瑶却举起一柄小刀,卯足力气朝小棠宝刺去。 只要这个野种死了,她依旧是庆王府唯一的郡主! “爹爹小心!” 小棠宝腾地起身,站在榻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朝她下巴踢去。 哼!大人打不过,小人她还打不过吗! 愤怒的云燕瑶当即像块儿破抹布似的,‘嗖’地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木门上。 剧痛瞬间迸发出来的同时,她‘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保护郡主!保护王爷!”侍卫们以为来了刺客,纷纷破窗而入。 坐在地上的云燕瑶,下意识地伸直胳膊求抱抱,却见那些人全都挡在了小野种身前?! “呜……”她眼里顿时盈满了泪花,“你们护着那个野种做什么?我才是郡主,你们应该保护我呀!” 第11章 男人果然靠不住! 听到动静的徐府医吓坏了,紧忙冲进屋里将小棠宝抱到了一旁,去解她脚上的细布。 我滴个小祖宗呦,这一身的伤,怎么敢跟人打架的?! 小棠宝虽然勇敢,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她看了眼自己变得更肿的脚丫,瞬间就委屈了。 她忍着不哭,委屈巴巴地朝庆王张开手——抱抱! 庆王心跳如擂,垂眸扫了眼女儿并未骨折的脚,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抬手就将她的小手拍开了。 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家伙儿,他面露愠色,怒声斥道:“你才多大?也敢与人斗狠?你当本王、还有本王府中这些侍卫都是摆设吗?” 他命人杀了赵氏,赵氏的孩子摆明了是冲他来的。 且不说区区一个孩子根本伤不到他,这丫头往上冲个什么劲儿?小胳膊小腿的若伤上加伤可如何是好?! 沉眸看着地上嚎啕大哭的云燕瑶,庆王好像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亲眼看见母亲被虐杀的那日,他也恨不得冲上去杀了狗皇帝…… 罢了! “送她回燕芳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音落,他拂袖离去,新上任的管家紧随其后。 出了药庐,管家心里的担忧再也藏不住了。 “王爷,您当真要将赵家的孩子留在王府?且不说她小小年纪竟敢持刀杀人,若留她在府,皇上那边儿怕是又要疑心了。” “哼……皇上想杀本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本王无心婚嫁,府中只棠宝一个孩子着实有些孤单,赵氏虽罪该万死,可赵家那孩子若能放下心结,安分度日,本王不介意赏她口吃食,让她陪着棠宝长大。” …… 一众大人心思清明,可药庐里的两个小娃娃却全然不知情。 小棠宝沉浸在爹爹的责备中,迟迟回不过神。 她不明白,之前还喂自己饭饭、陪自己睡觉觉的爹爹,为何突然变了脸? 更不明白,爹爹为何不但要留下那个坏孩子,还训自己打自己? 明明……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棠宝呀? 瞧她这副苦兮兮的蠢模样,与她同龄的云燕瑶顿时没那么生气了,唇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她侧过脑袋朝地上吐了几口血水,目色阴狠地看向棠宝,“看到没有,就算本郡主要杀你,父王也不过是让本郡主闭门思过而已!倒是你,被父王打手手了吧?” 活该! “小野种,我警告你,父王最疼爱的孩子是我,你若再敢缠着我父……” 啪! 没等云燕瑶将话说完,管事春苔当即上前甩了她一巴掌。 “庆王府只一个郡主,却不是你……还请燕瑶小姐慎言。” “……”云燕瑶震惊抬头,一时不知该捂被小棠宝踢肿的下巴,还是该捂被打得火辣辣的脸。 “呜哇——” “你个恶鬼丑八怪!你、你胡说八道!!” “啊啊啊啊——” “我姓云,我才是庆王、庆王府的郡主!我、我有院子,有数不尽的漂亮裙子,还有一院子的下人……” “那个小乞丐什么都没有!她一来就害、就害本郡主没了母亲。还,还害本郡主挨打,她就是个丧门星!” 竟敢诅咒小主子?! 春苔怒上加怒,再抬手,云燕瑶却连爬带滚地逃了。 庆王几个心腹冷冷看着夺门而出的小小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若不是赵氏狗胆包天,顶替沈氏进府,真正的小郡主或许早就认祖归宗了,哪至于险些死在外头?! 且瞧着吧,敢算计他家王爷、伤害小郡主的人,全都落不得好下场! 云燕瑶刚跑到院子里,就被嬷嬷拎走了,任她怎么哭嚎挣扎也没人理她。 她每说一句“本郡主”,那嬷嬷便会咬牙拧她一把,几次下来,她再也不敢自称郡主了。 除了徐府医和药庐的几个药童,侍卫和下人们纷纷开始往外撤。 一切,仿佛都在按部就班地回归原有的轨迹。 除了榻上那个惨兮兮的、情绪低落的小娃娃。 小小的人儿,苦着脸,扭头一直看着外面,枯等到了半夜,都不曾看到爹爹回来。 小家伙儿心中的失望,越发浓重。 一会儿对棠宝好,一会儿对棠宝坏……邻居婶婶说得对,男人果然靠不住! 棠宝要是大人就好了,就可以离开这里,自己去找娘亲啦。 只可惜她现在还不到四岁,要是没有大人保护,一定会被坏人卖掉的! 小家伙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又倔强地忍着不哭,别提多可怜了。 不多时…… 伴随着陡然出现的一道冷风,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小棠宝面前,那狰狞模样,像是想要将她啃食吞掉一般! 嗷呦!! 棠宝吓得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她登时挺直脊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瞧她这模样,红衣女鬼顿时更兴奋了,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她打转。 【你看得见我是吧?】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你看得到我,对不对?】 像是看到了美味的点心,她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棠宝,却在触碰到棠宝的瞬间,指尖如同被烈火烧灼般,突然冒起了一阵黑烟。 【啊——!!】 【怎么会这样?】 【你是什么东西??】 女鬼惊恐得连连后退,发出阵阵嘶吼。 突然间,屋中卷起一缕阴风,裹着杂物向小棠宝砸去。 电光火石之际,棠宝倏地一攥拳头。 轰隆! 惊雷乍然响起,自女鬼头顶劈下。 正想逃跑的女鬼顿时被劈得动弹不得,直冒黑烟。 离魂飞魄散,只差一点儿。 【啊——啊——】 【你是谁?是谁?!】 她双目血红,气得哼哧直叫唤,厉声的尖叫听得棠宝耳朵都要聋了。 唉! 棠宝忽地放松下来,佝偻着背,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 “我原来叫沈棠,现在叫云棠,从前大家都叫我棠宝,自从来到庆王府,他们便都叫我小郡主了。” 【庆王?郡主?】 红衣女鬼被雷这么一劈,已然恢复了一些神智。 她反复思考着那两个词,似是想到什么,身子一僵,随后飘远了些。 第12章 师父 棠宝实在太困了,见红衣女鬼缩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没办法,她太小了,除了力气大,她只会打雷,很难彻底赶走那些鬼怪,只能勉强保护自己。 可她闭上眼睛没睡一会儿,耳边却出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小汤包,小汤包……?】 棠宝睫毛颤了颤,不但没睁眼,反而一把将小被子扯过头顶,心想,这下对方可以走了吧? 哪知她刚打了个哈欠,那道讨厌的男声又钻进了她耳朵里:【汤包、汤包、小汤包……看看谁来看你啦?】 棠宝气得咬牙切齿,揪着被子的手紧了紧,腾地坐了起来。 环视空荡荡的房间,目光掠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红衣女鬼,她将视线幽幽定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那上头坐着一个正常人看不到的鬼魂——一个穿着紫棠色衣袍的年轻男子。 他身形纤长,墨发半披,白皙紧致的脸上,一双眼眸漆黑深邃,唇色红得似染了血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邪气。 用小棠宝的话说,这鬼一看就不是个好鬼! 盯着那张看了三年多的鬼脸,小棠宝“哇”的一声就哭了。 “整日说要做窝西父,棠宝被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娘亲被舅舅陷害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走!你走!窝不要看到你!!” 说着,棠宝突然伸出小手,作势握拳…… 见她要又要引雷,对面男鬼急声嚷道:【我知道你娘命中恐有一劫,我救你娘去了!】 真的? 哭声戛然而止,棠宝皱着小脸儿准备听他继续说。 那男鬼却好像噎住了…… 他正愁该怎么哄骗眼前鬼精鬼灵的小娃娃,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徐府医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见睡着的小主子眼角挂着泪珠,只当她是做噩梦了,又悄悄关上门,转身回了厢房。 连觉都睡不安稳,小郡主也怪可怜的,他得劝劝王爷,平时让他多陪陪郡主。 四下很快回归寂静,小棠宝“唰”地睁开眼睛。 男鬼当即飘到了她跟前,却不敢看小家伙儿那双焦急的眼。 【天机不可泄露,棠宝听话,莫要多问,你只要知道你娘没死就够了。】 【我同你说过,我叫彦礼,我很厉害的,可以教你很多东西。】 【只要你虚心好学,日后你便可以保护所有你想保护的人……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叫我师父?】 听到这里,小棠宝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她后悔了,她要是早些认这男鬼做西父,是不是舅舅他们就伤害不了娘亲了? 棠宝抱紧自己的膝盖,眼眸微微垂下。 不多时,她抿了抿唇,问出了这些年她最想问的问题:“天上不会掉馅饼,要是认你做西父,窝有什么好处呐呀?” 彦礼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没问她要束修六礼让她供奉自己呢,她反倒问自己要起东西了?! 呵…… 也罢,谁让他欠这小祖宗的呢? 彦礼摸了摸棠宝的小脑袋,凭空拿出一个束口的小布袋放到她手里。 “此物名为乾坤袋,内里时间静止,可容纳不计其数的死物……为师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棠宝打开布袋往里瞧,见里面果然装了许多她在沈府偷藏的宝贝,她果断将布袋揣进了怀里,“谢谢西父。” “……”彦礼暗暗松了口气,“乖,师父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你先好好养伤,为师一得空便来寻你。” 小棠宝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 转眼三个日夜过去了,小棠宝依旧住在药庐养伤,期间庆王也一如既往地、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日升月落,除了那只红衣女鬼变得越发温顺,小家伙儿身边的一切都没变过。 反观云燕瑶,只短短几日,却在燕芳阁里闹得翻天覆地,整个人都消沉了。 天色刚亮。 昔日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脸憔悴。 从前奢华的房间现在一片狼藉,赵氏留给她的、仅剩的几件值钱摆件儿,全都被她砸得稀碎。 她仰头看着门口的看守嬷嬷,嘴一扁,“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嬷嬷,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骂,不骂棠宝是野种了,也不,也不说是她害死,害死我母亲了!” “我听嬷嬷的话,以后,以后夹起尾巴过日子,再也不乱发脾气了!” “呜啊——” 孙嬷嬷眉梢微挑,扶了扶鬓发,不紧不慢地去到屋里,在云燕瑶身前蹲下,将人揽进怀里。 “……”云燕瑶瑟缩了下,下一息,她紧忙回抱住了孙嬷嬷,宛若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 “燕瑶小姐,你除了需要收敛脾气,还得放低身段儿去讨好小郡主知道吗?” “老奴是因着犯了错,才不得不来此伺候您的,咱们在这庆王府的日子能不能好过,就看你的了。” 孙嬷嬷攥着云燕瑶的肩膀将她拉开。 四目相对,在孙嬷嬷凌厉的目光中,云燕瑶无力地点了下头。 与此同时,迟迟等不来爹爹的小棠宝,突然动了想要离家出走的心思。 哼!反正她现在有西父了……西父说过,会永远保护她的! 小家伙儿一边儿往乾坤袋里装各种伤药,一边儿嘴里哼哼唧唧的。 “既然爹爹不要棠宝了,那棠宝也不要爹爹了!” “棠宝最勇敢,等出了庆王府,窝寄几找个新爹爹!” ?! 门外,被梁帝扣在宫中多日、刚回来都不曾去梳洗的庆王,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下。 这是嫌他之前凶她了? 小东西还挺记仇! 云澈推开房门,小棠宝抬头看了他一眼,当即气鼓鼓地背过身去,一声不吭地缩在墙角。 小郡主这是生气了? 没想到除了狗皇帝,竟还有第二个人敢给他家王爷脸色看…… 春苔看了自己主子一眼,摸了摸鼻子,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庆王几步走到榻前,见小家伙儿气性挺大,没好气道:“过来。” 棠宝:哼! 没听见! 她非但没听对方的话,还忍着疼把自己又团了团。 岂有此理…… “本王叫你过来!” 第13章 棠宝肚肚大 呜呜…… 爹爹好凶啊! 明明心里怕得不得了,小胳膊小腿儿都在不受控地打颤,小棠宝愣是躲着爹爹几下爬下床,倔强地往门外走。 她停在门口,仰头可怜巴巴地去看春苔,本想说她肚子饿了,给她饭饭。 可看清对方的脸,她眼中倏地一亮:“姐姐,你好漂亮啊……” 甫一听到有人夸自己好看,原本脸上堆着笑的年轻女人当即就变了脸。 就连这个懂事的小主子,也要讽刺她、嘲笑她脸上的疤痕吗? 她下意识垂眸,有些哀伤地看向棠宝,却在对上那双清澈真挚的灰眸时,瞬间愣住了。 “姐姐,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闪闪的,好好看啊!” “棠宝喜欢你!”棠宝说着就抱住了春苔的腿。 美人在骨不在皮,更在内心良善不虚伪,她是真心认为春苔是好看的,没有半点掺假。 第一次有人不会因她貌丑而害怕她、咒骂她,反而软乎乎地夸她这个丑八怪漂亮,还说喜欢她…… 春苔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冒着大不敬之罪,摸了摸小棠宝的头发。 “善有善报,小郡主定是个有福气的!” 呵…… 他这个亲爹,竟还不如一个只跟她打过几次照面的婢女了? 庆王都气笑了。 他一把捞起小棠宝圈在腋下,抬脚就往外头走。 “爹爹坏!放开窝!” 去往砺锋堂的路上,小家伙儿一直四脚乱蹬地挣扎,向府内众人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乱七八糟的狗刨。 红衣女鬼远远瞧着干着急,却不敢设法去帮棠宝,因为她认出庆王那张棱角分明、透着英武之气的脸了! …… 回到砺锋堂,庆王将小团子随意丢在厢房,自己则去洗漱了。 乘风守在门口,看到棠宝撅着嘴巴,还时不时地揉揉小肚子,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小郡主大概是饿了。 想到王爷这几日在皇宫吃不好睡不好的,昨日到现在更是只吃了一餐,他当即吩咐下人去摆早膳了。 迟迟等不来爹爹,就在棠宝在心里重新计划出走之事时,她突然动着鼻子嗅了嗅:“什么味道?好香……” 摸着饿得咕咕响的肚皮,棠宝翘起两只小手悄悄往外走。 要次饭饭呀……次饱了才能上路呀! 她紧盯着门槛迈出一只脚,然后停住不动,小心翼翼地去看乘风的脸色。 见乘风叔叔似是在看风景,根本没有看到自己想溜出去,她循着饭香,“嗖”地就跑了。 乘风在后头瞧着,紧张得直咬后槽牙。 小郡主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他都让她走了,她跑那么快作甚?! 真的是…… 不多时,小家伙儿目标明确,直接钻进了饭厅。 踮脚看到一桌子的菜,她乐呵呵地,哼哧哼哧爬上凳子坐好。 因着王爷没有用早膳的习惯,春苔紧忙帮棠宝盛粥布菜,生怕小郡主多饿一会儿会难过。 “啊呜啊呜!” “好好次哦!春苔姐姐不要站着,一起次呀!” 庆王从盥洗室出来,路过饭厅,一眼就看到了疯狂往嘴里塞东西的棠宝。 小棠宝在沈府的最后那个月被折磨得不轻,导致她现在每次吃饭都怕自己吃得慢了,有人会将食物冷不丁地扣在她头上脸上,再罚她连着两天只许喝刷锅水。 饿肚肚很难受的!会头晕眼花,还会没有力气…… 看到庆王,春苔当即面色一白。她下意识地往棠宝跟前儿挪了挪,想挡住自家王爷的视线,生怕他责备小主子不懂礼仪规矩。 却不想庆王殿下非但没发火儿,反倒坐到小棠宝对面,命春苔拿碗跟她一样的粥过来。 他倒要看看,一碗破粥几碟咸菜有什么好吃的? “啊?”春苔一时傻了眼,常年胃口不佳,能不吃就不吃的主子竟然主动要求吃早膳了?!! 对上自家王爷那双陡然变得不耐烦的眼,春苔一刻都不敢耽误,紧忙帮他准备碗筷。 就好像稍慢一点她家主子就要饿死了一样。 捧着跟小棠宝手里一模一样的肉粥,庆王没什么表情地喝了一口。 切! 还以为有多好喝。 男人心里嫌弃,手上却没放下那碗,他就着小棠宝狼吞虎咽一脸满足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乘风震惊得瞪圆了眼,包括春苔在内,一旁的下人们感动的眼眶都湿润了。 他们王爷虽然恶名在外,可对府中安分守己、忠心耿耿的下人还是极好的。 王爷非但不会随意折辱打骂他们,他们的吃穿用度甚至要比寻常百姓家好上好几倍,每逢节庆,王爷还会给他们发赏钱呢! 当然,对于那些个居心叵测偷奸耍滑的下人……他们怎么死都是活该! 率先吃完的小棠宝,十分乖巧地配合春苔姐姐擦嘴净手,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看向对面人:“王爷爹爹为何好多天都不来看棠宝?” 她拍拍圆滚滚的小肚子,奶声奶气地道:“棠宝肚肚大,爹爹要是道歉,棠宝可以考虑原谅你。” “呵……”庆王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若原谅本王,就不离家出走了?” 蹙眉想了一下,小棠宝郑重点头:“嗯。” 一旁的乘风闻言,身形猛地一抖,心中不由替小郡主感到担忧。 完了完了,王爷最讨厌别人威胁算计他了,小郡主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这可如何是好啊?! 咚! 庆王不轻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整个人阴沉沉的。 这一动作可把门口的乘风吓坏了,他满脑子都是,在王爷和小主子之间,一会儿他究竟该选谁? 就在他还在天人交战时,庆王薄唇微张,没什么情绪地道:“因为你,本王被皇上困在宫里套了三天的话,是以没能日日去看你。” 一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偷瞄自家王爷——解释了?王爷竟真的跟郡主解释了?! 看来小郡主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呐!! 本就因着将恶仆一家三口丢去后山喂狼之事,而一战成名的小棠宝,自此刻起,在庆王府众人心中的地位更高了。 “本王的答案,棠宝可还满意?” 云澈看着对面又好气又好笑的小人精,勾唇嗤笑了声,“本王倒是不在乎你出不出走,不过眼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棠宝:“……” 哈?她小小一个崽,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庆王幽幽转头看向窗外,眸色晦暗不明:“皇上让你好生养伤,七日后进宫,你好生准备一下吧。” 他那个皇叔,阴狠毒辣、喜怒无常……也不知这小东西能不能应付得了? 第14章 吃醋! 棠宝虽然吃饱了,却没有立刻离开,她很有耐心地坐在座位上陪爹爹用膳,直到爹爹也吃完了,她才从椅子上滑下去,屁颠屁颠儿地跟着爹爹往外走。 想到这几日自己冤枉了爹爹,小棠宝倒腾着小短腿儿追上去,想也不想地将手手塞进了爹爹的大掌中。 男人忽地一怔,定在原地微微勾唇,弯身一把将小团子抱了起来。 她脚上还有伤呢,走什么路? 亏得她和乘风那么亲近,那小子也不知道给她做顶小轿…… 庆王府里只有马车,在府中进进出出着实麻烦! 颠了颠怀里的重量,他语气颇为平淡地说:“是胖了些,看来棠宝这几日确实有好好吃饭。” 他余光瞥着小棠宝,满意地点点头,转眸看向管家时目光就没那么柔和了,“冬日的衣衫皮料还没送来吗?郡主怎么还穿着旧衣?” 突如其来的责问令管家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所措。 倒是心领神会的春苔立刻上前道:“王爷息怒,奴婢这就出府去催。” 只布料和成装哪里够啊,什么裘帽绣鞋、头面首饰、女儿家喜欢的各种小玩意儿…… 别人家的孩子有的,他们心地善良懂事可爱的小郡主也得有! 很快,装着各种物件儿的箱子,便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庆王府。 用过晌饭,成功入住砺锋堂的棠宝,被春苔抱到了几张桌子拼凑出的高台上。 她乖巧地抬起双臂,任由几个脸生的姐姐用软尺替她测量尺寸。 碰到痒痒肉了,她缩起身子哈哈直乐,看得屋里一众人也不由勾起了唇角。 量过了尺寸试成衣,三岁多的小娃娃非但出人意料的没有不耐烦,还弯着眼睛一直乐呵呵的,一点儿也不怕生。 有人拿来铜镜,哄着她去看。 小家伙煞有介事地打量着自己发间的珠钗,精心挑了一支,很小心地将其簪进了春苔的发髻上。 “春苔姐姐真好看!棠宝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趁春苔愣神儿,她“吧唧”一口亲在春苔脸上,随即双拳拖着小下巴,呲牙露出得逞的笑模样,欢快极了! “……”春苔眼中泛酸,她发誓,哪怕豁出性命,余生也要保护好小主子。 商铺掌柜们看着眼前的小团子,被萌得一颗心都快化了,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怎么办?好想把香香软软的小郡主揣回家呀! 看着借花献佛的小东西,庆王翘起二郎腿,很是不满地冷笑了声。 能到主子跟前儿伺候的都是人精,众人敏锐地感受到,庆王殿下生气了。 四下顿时陷入死寂,无人敢再发出丁点儿声音。 一个个思忖着,难道庆王殿下并不喜欢这个女儿? 可小郡主脾性这么好,漂亮的简直跟庆王殿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儿啊? 完蛋! 若殿下讨厌小郡主,那他们岂不是无意中得罪了这尊杀神?! 天呐!庆王殿下该不会一怒之下封了他们的铺子,将他们全都赶出西京城吧? 众人心惊胆战之际,春苔掐着棠宝的咯吱窝就将小家伙儿送到了庆王身前。 “王爷,您看小郡主穿这套衣裳进宫合适吗?” 庆王不感兴趣地掀掀眼皮,语气比屋外的北风还要冷,“本王在宫中劳累了整整三日,难道连这种小事还要本王出钱又劳心?” 他在提醒棠宝,院儿里院儿外这些东西,都是他这个当爹的给她买的。 捂不熟的小白眼儿狼! 嗯? 小棠宝微微侧头,还带着皲裂的小脸儿上露出几分茫然和不解。 好端端的…… 爹爹是又生气了吗? 【殿下,你亲亲你爹,他很好哄的!】 屋内温度骤降,大家伙儿头皮一阵发麻,甚至有一瞬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冻碎了。 突然响起的略微有些空洞的说话声,令小棠宝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她微微侧头,一张熟悉的鬼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小殿下,老奴从不骗小孩儿。去,你去亲亲你爹,他马上就高兴了。】 眼看红衣女鬼就要化作一阵烟飞走了,生怕她会拉着谁同归于尽,棠宝想也不想地勾了下腰间的乾坤袋。 下一刻,那女鬼仿佛得救了般,瞬间就躲了进去。 棠宝悄悄舒了口气,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扑到男人怀里,嘟着小嘴在他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棠宝也喜欢爹爹,爹爹别生气了!” “本王哪里生气了?” “可笑!”男人唇角难压,“你怎么会觉得本王在生气?” 小棠宝将下巴搁在嘴犟的爹爹胸前,眨巴着大眼睛认真道:“因为空气瞬间就冷了,大家都不笑了。” “……”众人纷纷低下脑袋,目瞪口呆……小郡主还真是心直口快哈! 没等庆王说话,小家伙儿将脸埋在他脖颈上使劲蹭了蹭,糯叽叽道:“窝困了,爹爹陪棠宝睡觉好不好?” 垂眸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小团子,男人眉梢微挑,抱起人就往卧房走。 那些个掌柜的望着庆王父女消失的方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庆王殿下这么疼爱小郡主啊!太好了!得救了! 院子里,藏在荷花缸后的云燕瑶目睹了砺锋堂里发生的一切。 趁大家忙着帮棠宝整理那些箱子,她捂着嘴巴赶忙跑了出去。 她跌跌撞撞地钻进四下无人的假山里,再也忍受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金尊玉贵的小郡主,她外祖父可是当朝丞相啊,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那个小乞丐,却不喜欢她? 父王未免也太偏心了,那么多的漂亮裙子,还有珠钗项圈,竟没一件是给她的……这不公平! 那个小乞丐要进宫是吧,那她也要进宫。 皇爷爷最疼瑶儿了,他一定会替瑶儿撑腰的! 使劲儿抹了把脸,她径直回了燕芳阁。 “孙嬷嬷,劳烦您帮瑶儿把所有的衣帽首饰都整理出来,送给郡主。” 孙嬷嬷眼睛唰地一亮,心说这孩子听劝了,知道要去讨好小郡主了? 事不宜迟,她立刻就去收拾了,才不管云燕瑶日后有没有换洗的衣裳,她只想早日离开燕芳阁! 一、二、三、四、五。 看着满满五大箱旧物,云燕瑶咧开嘴,蹦跳着回了卧房。 她的东西可都贵着呢,哪怕是旧的,也便宜那个小乞丐了! 母亲说过,礼尚往来是待人接物应遵循的礼仪。 那个棠宝是两手空空进的庆王府……用五箱旧物换五箱新衣首饰,划算! 云燕瑶美滋滋地躺在榻上,哼着小调等棠宝给她送回礼。 第15章 要乘风叔叔抱! 听闻云燕瑶给棠宝送来许多赔礼,庆王心中略感欣慰,小孩子么,出生时就是一张白纸,全靠人教。 不枉他这次没有赶尽杀绝,两个孩子若能相伴长大,彼此扶持,待他哪日下了地狱也能安心些。 抬手拦住春苔,他拿过对方手中洗好的帕子,托着小棠宝的后脑勺,在她脸上使劲儿抹了一把。 小孩子而已,好照顾得很! 男人很是得意。 “?!!!”春苔面色陡沉。 王爷也太粗鲁了!小孩子的脸嫩着呢,哪能这么用力的擦?! 她拳头都硬了。 本来还迷迷瞪瞪的小家伙儿,被爹爹这么一折腾,瞬间就清醒了。 “爹爹……” “那个什么瑶比你早几日出生,你且叫她赵姐姐吧。” 云燕瑶的名字是赵氏起的,可就算她买通下人,在庆王与她女儿第一次滴血验亲时动了手脚,又自作主张给孩子冠了皇姓,云燕瑶也没能上得了皇家玉牒。 也多亏皇室并不待见这母女俩,不肯承认云燕瑶的身份,不然被斩首的就不只赵氏一人了。 庆王抱着小棠宝去到前厅,看着整整齐齐码成一排的比自己女儿还高的箱子,满意点头。 “打开。” 哐哐哐哐。 箱子里的东西当即展现于人前,都不用一一翻看,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出这是云燕瑶和她娘用过的旧衣旧物。 ?!! 我滴个天老爷啊,谁不知道庆王殿下为了给小郡主添置物件儿,几乎搬空了东市半条街啊!? 小郡主现在不缺东西,燕瑶小姐送来这些破烂儿是什么意思? 把小郡主当乞丐了? 明晃晃地折辱嘲笑郡主吗? 她人不大,心眼儿可真够坏的! 见庆王殿下浑身直冒冷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到了极点……下人们纷纷低下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心怀叵测,阳奉阴违…… 哼,看来是他想多了,赵家上下都是一个狗德行,出不了好笋! “把这些东西都给本王烧了!” “别呀!”棠宝蹬着小短腿挣扎着要下地,“这些东西既然给棠宝了,那就是棠宝的,爹爹不可以随意处置!” 男人神色莫名,目色幽深地看着怀里的小娃娃。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骨气又见识短的小崽子? 干脆扔了吧。 小棠宝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若有所思…… 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像棠宝一样幸福,可以随时穿爹娘买的新衣裳。 她记得大牛的衣衫都磨得露手肘了,邻居婶婶也只是帮他用破布打了个补丁。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和二牛打架,她一气之下扯烂了他的裤子,却发现他竟是光着屁股的!! 邻居婶婶连条亵裤都舍不得给二牛做,可怜的二牛哥哥,冷得哭了一冬天呢!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阶级的壁垒永远矗立坚挺,能凿壁者屈指可数。 小棠宝虽然随娘亲住在城东,她家却在内城的最边缘,与贫民区只隔了一条街道。 偶尔,她会随娘亲一同去草市给人看诊,她甚至比许多大人见识过更多的人间疾苦。 “爹爹,棠宝有穿不完的漂亮衣裳,可许多小朋友只有过年才能穿新衣。” “既然赵姐姐不要这些东西了,棠宝想把它们送给需要的人。” 庆王:“……” 小东西心地还挺善良。 “此事简单,春苔去办。”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东西,突然想逗逗她,“不过你既收了别人的礼,打算如何给对方回礼啊?” 他可全都看到了,小东西把他送的值钱物件儿全都藏了起来,财迷得很! 这要是让她再拿出来,还不得心疼死? 不过她要是再亲自己几下,他这个当爹的,不介意将剩下的那半条街也给她买回来。 小棠宝看看地上的箱子,又看看抱着自己的爹,小嘴一瘪,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眼泪都开始在眼眶打转了。 庆王:“?” 他是想让小东西哄他,可不是想让她哭啊。 他毫不亏心地与小棠宝对视,手指轻轻压在她唇瓣上,“不准哭,憋回去,要是哭了……本王还打你!” 想到第一次见到爹爹时,自己险些被爹爹掐死,原本还打算忍住不哭的小棠宝,眼泪顿时跟开了闸似的连成串儿地往下掉。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赵姐姐不喜欢棠宝,她送棠宝破烂儿,棠宝为什么还要给她回礼呀?” “呜呜呜呜……爹爹和赵家姐姐一起欺负棠宝,棠宝不喜欢爹爹啦!” “呜哇——!!” 小家伙儿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可比同龄的小朋友聪明多了! “……”春苔恶狠狠地瞪着自家王爷,咱就是说,您要是不会哄孩子就别哄!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后悔,当初是不是不该替他家王爷挡刀? 乘风看小郡主哭得一抽一抽的,眼看就上不来气儿了,他急得抓耳挠腮的。 来不及多想,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下就把靴子脱了。 庆王狠狠皱眉,刚想发火,就见他从鞋垫儿底下掏两出个油纸包,呼吸间,抖落出好几张银票来。 乘风连鞋都来不及穿,捧着银票就凑了上去,“郡主不哭,这是属下攒的老婆本儿,都给郡主好不好?” 哭声一顿,小棠宝眨巴着眼睛低头看了眼,随即仰头哭得更凶了…… “哇——!!” 好臭呀!!! 就在春苔也准备回去取银子时,小棠宝抹了抹眼泪终于说话了,“春苔姐姐,你去,去哪儿?” 小家伙儿抽噎着,看得人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 “我、我有回礼,有好多好多,你不要担心。” “春苔姐姐,你可不可以,把、把乘风叔叔给棠宝的,的银子一起捐出去?” 春苔姐姐? 乘风叔叔? 比春苔还小上三岁的乘风,瞬间石化了…… 犹觉得不够,小棠宝打开乾坤袋,霍地从里面掏出一沓银票来。 “这些也、也拿去叭。每次有人设粥棚,草市的小朋友们都,都可高兴了,棠宝请锅锅姐姐、弟弟妹妹们,吃包子。” “……”乘风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叠银票。 对哦,沈氏身家不菲,沈盈儿的所有遗产现在都在小郡主手里,小郡主有钱! 庆王垂眸看着棠宝腰间的荷包,眉心拧成了疙瘩。 他一直以为这一寸多的玩意儿是个香包……这么小的东西,是如何装下那么多银票的?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小棠宝朝乘风使劲儿扎煞着两只小手,“棠宝不要、不要爹爹抱了,乘风叔叔抱。” 第16章 主子又变态了 要乘风叔叔抱是吧? 这小东西变脸比他都快!呵,感情他这几日的罪都白遭了? 庆王磨了磨后槽牙,总觉得今日若不把这股无明火撒出来,他得疯。 “小殿下,该用药了!” 徐府医端着托盘进屋,甫一抬头,转身就要走。 气氛不对,他来的不是时候,三十六计走为上! “站住!”庆王眼里的温度又冷了几分,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 “徐府医要去哪儿啊?不是说棠宝该用药了吗?怎么,你敢慢怠郡主?” “老夫不敢!” 徐府医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子,绕着那爷俩将药放到了桌案上。 他倒是不怕王爷拿他怎么样,王爷浑是浑了些,但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他是怕他们父女俩把这托盘给掀了,回头他还得重新再煎一副。 小郡主给他的药方他还没研究明白,他实在是太着急了! 庆王将棠宝放回椅子上,用眼神示意她坐好。 看着托盘里的那碗黑漆漆的苦汤药,一想到小东西待会儿会哭嚎着向他讨饶,张着手、跺着脚求他抱抱自己,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地往上扬。 “把本王新得的那个,用黄金打造的汤锅拿来。” 春苔不明所以,同以往一样立刻执行主子的命令。 可当她看到主子先是把汤药倒进锅中,又往锅里添了满满两大碗温水,她整个人都麻了。 ……她就不该去取那个破锅! 不行!主子又变态了,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怕自己忍不住以下犯上,惹恼王爷不要紧,若不能律己,她日后该如何约束下人? “王爷,属下这就去准备赈济之事。” 春苔走了,头也不回,带着内疚。 庆王强压下唇角,看着小棠宝,用下巴指了下那个黄金汤锅,“喝吧!你娘不是说过,药药好,不肯乖乖吃药的孩子,不是好宝宝吗。” 他记得棠宝说过的每一句话。 棠宝:“……”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娘亲啊? 爹爹好讨厌呐! 提到娘亲,棠宝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推开替她端锅的嬷嬷,用两只还带着伤的小手,稳稳抱住那个足足有她两个脑袋大的、两斤重的大金锅。 咕噜!咕噜咕噜…… ??? 云澈抿唇,额角青筋突地跳了出来。 呵,不愧是他的崽,这副顶讨人厌的倔强模样、爱逞强的死出,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真是造了孽了! 她就没有半点儿随她娘的地方吗? 小棠宝抱着金锅倔强喝药的模样,看得乘风心都快碎了。 小郡主也太可怜了…… 他皱巴着脸,硬着头皮看向自己主子:“王爷,这药是煎出来的,兑水喝……会影响药效吧?” 庆王木着脸看他,喘了几次粗气,才松开紧咬的后槽牙,从齿间挤出几个字:“要不你替她喝?” 乘风最怕喝药了,他边摇头边下意识地往后退。 “那个……要不,属下也告退了!”乘风拔腿就跑。 王爷身子不好,府中最不缺药,依王爷的性子,就算他喝了小郡主也得喝。 哼!他给郡主买糖去! 呕…… 放下金锅,小棠宝当即干呕了声。 她举起锅,因为胳膊太短够不过头顶,只能往自己身上使劲儿倒了两下,“喝完辣!” 小奶音刚落,短暂的两声敲门声后,房门“吱呦”一声被人打开,两个侍卫抬着个满当当的桶,径直走了进来。 浓重的草药味道,很快灌进了每一个人的鼻腔。 看着快赶上自己高的大桶,小棠宝瞳孔皱缩,脸都白了几分。 不容多想,她“出溜”一下滑下椅子,抬腿就跑,却被爹爹一把抓住了后衣领。 “刚喝完药跑什么?” 万一吐了怎么办?摔了怎么办? 看着那桶褐色汤药,小棠宝“哇”的一声就哭了,急得直摆手。 “喝不鸟!喝不鸟!再喝肚肚就炸辣!”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呜哇哇哇哇哇哇……” “哼!爹爹坏!棠宝不喜欢你辣!”她扬起小手,朝着庆王腿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着实气得不轻。 庆王也又气又悔,他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这要是撑坏了可如何是好? “别哭了,那不是喝的,从今天开始你得泡药浴。” 小棠宝歪着脖子看爹爹,抽抽搭搭问:“真的?真不是喝的?” 庆王垂眸看着脚边的小犟种,冷着脸将那口黄金汤锅塞进了她怀里。 “这是你好好喝药的奖励,本王还有公务,你听徐府医的话,好好养伤。” 踏出屋子,余光瞥见小家伙儿不哭了,狠狠咬了金锅一口,将东西抱在怀里宝贝的不得了,庆王心说,‘小东西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他记住了。’ …… 拜云燕瑶和她亲爹所赐,傍晚,小棠宝气得吃了三个碗一样大的肉馒头。 于是,她积食了。 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气得腾地坐起小身子,将那只女鬼从乾坤袋里揪了出来。 红衣女鬼戾气极重,她一出现,原本在屋子附近游荡的寻常小鬼们,几乎吓得立即藏了起来。 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清爽通透了。 “这位阿奶,你明知道在窝身上讨不到好处,为何还要一直跟着窝?”小棠宝抱着胳膊气汹汹的。 女鬼伸手将糊在脸上的乱糟糟的头发别至耳后,尽力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不许笑!” 棠宝小脸儿皱巴巴的,下意识往床角退,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你一笑窝就想尿尿……” 虽然知道这些鬼怪很难伤害到自己,可棠宝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没办法,谁让他们实在是长得太丑了……棠宝喜欢漂亮的东西。 闻言,女鬼身子一矮,当即在她脚边跪下。 【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生前,不过是个横死的教习嬷嬷,担不起主子一句阿奶。】 【听闻您要进宫了?那皇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老奴这就教您宫中的礼仪规矩。】 “哼!不要不要不要!窝才不学呐!”棠宝最讨厌学习啦!! “你快点儿肘,小心棠宝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小棠宝握起拳头奶凶奶凶的。 她的拳头可厉害啦! 第17章 我可以解释… 女鬼震惊抬头,满脸惊恐【不学规矩怎么行?殿下若在御前失了仪,那可是会被粉身碎骨的!】 她脑袋机械性地左摆右摆,好像想起了很可怕的事,本就可怖的一张鬼脸,开始不断向外渗血。 【小殿下死了,王妃会一节节砍断老奴的手指,还会活剥了老奴的皮……】 【疼……好疼……】 【生不如死啊!】 女鬼回忆着、诉说着往事,周身不断涌出黑气,怨念四溢。 阴风骤起,精致的雕花窗棂,被拍出“啪啪啪啪”的声响。 瘆人极了。 她睁大那双空洞至极含着血泪的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小娃娃, 吼得撕心裂肺【是你不学!是你害我!我要整个庆王府,与我同葬!!】 整个王府? 那可不行,她刚找到爹爹,她舍不得春苔姐姐和乘风叔叔。 呜…… 这个鬼嬷嬷好讨厌啊! 【杀!杀!杀!我要屠尽……】 “你住口!”棠宝抠着手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眼前精神不太好的疯鬼,“窝、窝学还不行吗!?” …… 被鬼嬷嬷折磨了一夜,直到传来公鸡打鸣声,小棠宝才得以合上眼睛。 至于迟迟等不到回礼的云燕瑶,则是做了一整宿的噩梦,没睡安稳。 她梦到自己几次想杀掉棠宝,都被那个丑八怪春苔给破坏了,她不仅打她,还撺掇父王将她赶出王府。 话说回来…… 那个棠宝也太没教养太没礼数了吧?! 收到别人的礼物,她都不知道送上回礼,说句谢谢吗? 简直太过分了! 没有漂亮衣裳,她要怎么出门?怎么去皇宫找皇爷爷啊?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云燕瑶哭得嗓子都哑了,却始终没人进来看她一眼。 哭累了,看了眼不知何时熄灭的火盆,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孙嬷嬷不是说,只要她听话,会一直陪着她吗? 她人呢?!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云燕瑶鼓足勇气从被窝里爬出来,回忆着嬷嬷给她更衣时的顺序,一层又一层地往身上裹衣裳。 虽然穿得肿肿囊囊的不好看,但好歹是穿上了。 只是……这袜袋怎么就套不上了呢? 云燕瑶哼哧哼哧试了好几次,那袜袋都跟长了眼睛似的,每次在她以为就要穿上了时,都能准确地躲开她的小脚丫。 “啊——!” 岂有此理,她的脚竟然不听她的话?! 云燕瑶彻底没了耐心,她嘶吼着将袜袋扔到地上,抱起自己的脚就咬了一口。 来送早膳的嬷嬷恰巧看到这一幕,不由轻嗤了声。 “你、你敢嘲笑本郡……本小姐?还不快伺候我更衣?!” 老嬷嬷理都不理她,重重放下食盒,翻着白眼就走了。 云燕瑶:“???” 反了!反了他们了! 母亲活着时,谁不上赶子巴结她?这些个粗坯子,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欺负她是吧? 即便父王再偏心,也绝不会纵容奴才欺负主子! 她要找父王告状去! 她还要向棠宝那个讨厌鬼要回礼,五个箱子,一个都不能少!! 云燕瑶到现在都相信,她也是庆王殿下的亲生女儿,父王不过是因为讨厌母亲才迁怒于她。 只要没了棠宝,她便是庆王府唯一的小郡主,父王早晚会喜欢她,下人们也不会再欺负她。 就如母亲说的那般,等她长大了,这整个庆王府都会是她的陪嫁。 几下爬到地上,她光脚踩进鞋子里,气冲冲地往外走。 想到自己没洗脸,她折回去,用指尖沾了些冷水,轻轻搓了搓眼角和嘴角,然后学着母亲的样子照镜子。 “嗯,这下漂亮了!母亲说过,瑶儿怎样都好看,就算不梳头发也好看!” 说罢,她将母亲临死前给她的药丸揣进怀里,顶着鸡窝头就去砺锋堂了。 母亲说这是毒药,这一颗能毒死七个棠宝……她不信这次她还不死! 云燕瑶的外祖父乃当朝丞相赵康年,赵康年出身寒门,三岁能赋诗,五岁通经史……年近五十的他,入仕数十载,已辅佐了两代帝王。 云燕瑶像极了她外祖父,聪明又胆大,只可惜她这股聪明劲儿全用歪了……她不喜书本,只成天跟着她母亲琢磨后宅里的那些算计人的手段。 奈何人心可不是靠算计就能得来的! …… 砺锋堂守备森严,云燕瑶同昨日一样,顺着狗洞爬了进去。 屋脊上,乘风将她的举动尽数看在眼里,倒也没做声。 王爷说过,他想给小郡主找个一起长大的玩伴,不管赵氏如何,燕瑶小姐昨日能倾其所有讨好小姐,也算用心了吧! 当然,她做的事确实不太可取,可毕竟是个孩子,她可能也想不了那么多…… 得饶人处且饶人,且走且看吧。 憨直的乘风并不知道,若叫春苔听到他这番心声,少不了要打他。 云燕瑶蹑手蹑脚地摸进偏厅,看着八仙桌上满当当的、热气腾腾的早膳,眼眶瞬间就红了。 想到今晨嬷嬷送来的那半碗带着冰碴的剩饭,她猛地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 可包子进了嘴,她却没敢咬,又很是不舍地吐了出来。 门外,庆王看她连偷吃都不敢,竟只在那里闻味道,不免有些心软…… 毕竟是在他府里出生的孩子,她生母刚死他就将她院儿里的下人全都处置了,是不是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要不……让她也搬进砺锋堂?陪棠宝同吃同睡? 这样也有助于两个孩子增进感情。 云澈抬手刚要推门,就见云燕瑶朝自己手背狠狠打了一下:“不行不行!若我吃了这桌子上的东西,等棠宝一死,他们就知道是我下的毒了!” “对,等小乞丐死了,整个庆王府就是瑶儿的了,到时候瑶儿想吃什么没有?!” 平静下来,她忍着馋,将被自己弄脏的包子藏在最下面,掏出药丸快速扔进了米粥里,慢慢搅拌。 “死棠宝,上次没能杀了你,本郡主倒要看看,这次你还能不能躲得……” 砰! 被撞开的房门来回晃荡着,发出“嘎吱嘎吱”声。 云燕瑶吓得猛然回身,看着门口逆光而立的高大男人,她腿一软当即跪了下去,“我、我可以解释……” 第18章 杀人诛心 “原来,你上次要杀的不是本王,而是棠宝?” 男人迈步进门,阴鸷的眸底,翻涌着瘆人的冷戾。 眼泪滚滚而下,云燕瑶直愣愣地看着庆王,僵硬且不断地摇头,“您是瑶儿的父亲,瑶儿、瑶儿怎会杀您?” “父、父王……”抖如筛糠的云燕瑶,拼命抑制自己的恐惧,一点点朝庆王云澈爬去,“父王相信瑶儿,瑶儿知道您一向不用早膳的……” 每次她惹母亲生气,只要抱抱母亲就没事了……父王应该也是一样的。 那个棠宝脾气不好,总惹父王不开心……她就不一样了,她最会哄人了。 只要给瑶儿机会,没有人会不喜欢瑶儿。 云澈微仰着头吐了口气,在云燕瑶就快触碰到自己的裤脚时,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按进了粥盆里。 粥里有毒,剧毒,云燕瑶一边屏住呼吸,一边拼命地挣扎。 当自己被扔到地上时,她觉得自己总算活了过来,顾不得别的,赶紧用裙子将脸上的粥全部擦掉,这才敢大口呼吸。 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毫无征兆地踩住她按在地上的手。 云燕瑶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哇”的哭出声来,终于有了几分该有的孩童模样。 “父王息怒!父王饶命!瑶儿知道错了,瑶儿只是太嫉妒棠宝了,瑶儿也想父王能够抱抱我……” “够了!”庆王眼中冒火,太阳穴突突直跳,“本王知道你早慧,听得懂人话。与沈氏在一起的那日,本王虽神志不清,却清晰地记得她眼尾处的那颗红色小痣。” “从你娘怀着身孕找上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绝不可能怀有本王的骨肉!” “……”云燕瑶震惊仰头,一句‘父王’卡在喉中,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坚定。 “本王也是前几日才知道,你外祖父竟在我庆王府安插了眼线。而你,不过是你娘听从你外祖父的安排,与罪奴通奸生下的贱种!” “本王早就说过,本王与你毫无关系!你再敢以下犯上,本王割了你的舌头。”庆王咬牙切齿。 云燕瑶瘫软在地,眼泪像决堤了般不断涌出,却哭不出声了。 怎么可能? 她、她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个有罪的奴才? 她看看庆王,又别过头看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棠宝。 那一大一小的两张脸,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她,确实与庆王殿下并无半点相像,也不像她的母亲…… 母亲是疯了吗?! 庆王用余光瞥了眼门口的小家伙儿,冲一旁的侍卫道:“将赵家小姐,连同小郡主给她准备的那五个木箱,先全都送去燕芳阁。” 他已经不止一次吓到棠宝了,他不想再在女儿面前杀人,更不想让小家伙儿觉得,他凶狠到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赵氏的孩子是天生的恶人,留着她后患无穷,她必须死,但绝不能死在他云澈的手里。 否则,赵家若是借题发挥,平添麻烦不说,难免不会累及棠宝。 小棠宝下意识抬眸,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爹爹。 爹爹明知道赵家姐姐不是好人,她对棠宝满是恶意,甚至两次要杀棠宝,为何还留她在府里,而且还让她带回那些箱子? 爹爹是非不分,是个大糊涂蛋! 眼泪不争气地漫出眼眶,小棠宝转身就跑,乘风紧忙去追,却被庆王叫了回去。 他只当小家伙儿是被吓到了,他相信自己的女儿足够坚强,想任由她自己去平复情绪。 …… 冷风扑面,将小棠宝脸上的泪水吹得四散。 对整个庆王府依旧很陌生的小家伙儿,一路疯跑着去了第一日来王府时住过的偏院。 她记得那里有颗老槐树,树很高很粗壮。 围着老树转了一圈,她忍着手上的疼,哼哧哼哧就爬了上去。 她刚抱着树干坐了一会儿,几个老嬷嬷将扫帚夹在腋下,揣着手就聚到了树底下。 “你听说了吗?燕瑶小姐今儿早上给小郡主的饭食里下毒,被王爷抓了个现行!王爷已经命人将她软禁在燕芳阁了。” “啊?怎么可能,小郡主可是王爷唯一的女儿,知道燕瑶小姐想杀郡主,王爷不得活撕了燕瑶小姐啊!?” “嘁!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爷不仅没下令杀了燕瑶小姐,还命人送了满满五大箱物件儿去燕芳阁呢!” “到底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就是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呢!” “再说亲生的又怎样,你忘了,王爷最恨别人欺骗他算计他吗,即便是自己唯一的孩子,那也是因被人设计得来的奸生子……是王爷的耻辱。” “……” 后面的话,小棠宝没再听进去,她只记住了“奸生子”三个字,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那一定不是个好词。 爹爹最讨厌别人算计他欺骗他……那他是不是很讨厌娘亲? 他会不会因憎恶棠宝的娘亲,而怨恨棠宝,讨厌棠宝? 呜呜呜……可棠宝好像有点儿喜欢爹爹了…… 呜呜呜……被喜欢的人讨厌,是件很讨厌的事情! 更高处的树梢上,鬼魂彦礼看到棠宝眼里的难过,忍不住飘到了她身边:“小汤包,有没有想师父啊?” 棠宝想让师父抱抱,却抓了个空,顿时更委屈了。 全然不知情的彦礼自顾自的,一点点教她:“世人千千万,心思各不同,人活着就够苦的了,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尤其是恶意的。” “至于你那个爹吗,爱会流向善于索取爱的人,你总默默付出是不聪明的哦,你要直白地告诉别人,你想要什么,你希望得到什么。” 棠宝:“可他们要是不仅还不喜欢棠宝,还觉得棠宝无理取闹呢?” 彦礼想也不想地道: “那就设法得到你想要的,然后彻底远离他!” “就比如你爹,他若实在难以感化,不知道我们棠宝的好,你就抱紧他的大腿,使劲儿为自己谋些好处,等你长大了,咱们就拍拍屁股跑路。” “……”还可以这样吗?小棠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她得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带在身上,这样方便随时逃跑。 小家伙儿正走神儿,嗖地一下被人拎到了地面上。 她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愤怒的男人:“爹爹,什么是奸生子?” 第19章 瞧把孩子都困成什么样儿了? 思来想去,怎么也放心不下的庆王,破天荒地没有去上早朝,而是满院子地找棠宝。 甫一看到树上挂着的奶团子,一向镇定的男人险些没吓死。 怕惊到她,他不敢发出声音,只得瞅准机会,趁其不注意将她拎了下来。 没等他开口骂她狗胆包天,竟敢在冬日里爬树,一爬还爬那么高,就听到了小家伙儿奶声奶气的疑问。 她问他,什么是奸生子? 她竟问他什么是奸生子?! “……”庆王眸色陡沉,默默转过了头。 光拔了钉子还不够,看来府里的下人,是时候该整治整治了。 庆王正不知该怎么跟小家伙儿解释,小棠宝身形晃了晃,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棠宝?!” 庆王紧忙将奶团子从地上抱起来,疯了似的拔腿就跑。 “小东西醒醒!爹爹这就带你去找徐府医,你千万别睡啊!!!” 老槐树下,鬼魂彦礼望着父女俩消失的方向,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得想着说说那个女鬼,不能没日没夜地折腾他的徒弟……瞧把孩子都困成什么样儿了? …… 徐府医来回替棠宝诊了三次脉,拧着眉头心说:小郡主恢复得不错啊,药也灌了,针也扎了,这怎么就是弄不醒呢? 他又拿出一根银针,站在小棠宝身前琢磨着这次该往哪儿扎,却被庆王猝不及防地夺了过去,扔进了火盆里。 “你跟本王说实话,郡主究竟怎么了?” 对上自家王爷那双要吃人的眼,徐府医脖子一缩,急声道:“小郡主大概是心力交瘁,太累了。” 老府医面儿上镇定,心里却慌得不行。 一个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奶团子,能有多累? 她不曾入学堂,也不曾去习武,怎么就累的,被扎了好几针都不醒的? “……”躲在柜子里的红衣女鬼心虚不已,决定今日不再强迫小郡主学规矩了。 毕竟总在白日里游荡,时间久了她魂体也受不住。 其他下人也同徐府医一样疑惑时,庆王彻底想明白了。 “本王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能不累吗? 能不焦心吗? 她才三岁半啊! 这么小的孩子,拼尽全力才从舅舅手里捡回一条性命。 她死里逃生,以为总算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可第一次见她时,他这个做爹的却险些将她掐死。 即便是有了新的落脚处,什么木炭、匕首、毒药,那一次又一次的暗杀,又岂是她一个三尺高的孩子能承受得住的? 现在就连那些恶毒的话也灌进了她耳朵里,她能不心力交瘁伤心欲绝吗?! “乘风,将先帝给本王的那块免死金牌拿来,再准备笔墨纸砚。” 当年,赵康年伙同几个老臣向狗皇帝施压,闹得宫中鸡犬不宁,老东西还是坚决不肯将赵氏的女儿记上玉牒。 如今,棠宝回府也有几日了,他却始终没有承认小东西的意思。 “……”庆王怜爱地摸向小棠宝的脸,眸色愈发森冷。 他绝不能让他的女儿在别人的指摘下痛苦长大,他要用这块金牌,给小东西换个拿得出手的身份! …… 听闻棠宝昏迷不醒,最高兴的自然要属云燕瑶。 哼……她得不到的,那个命比纸薄的小贱人也不该有! 冷不丁想到那锅被她掺了剧毒的粥,方才还幸灾乐祸的小丫头,神情瞬间垮了下去。 她紧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铜盆里的水还带着冰碴,不停地洗脸。 “赵小姐,你的午膳。” 送饭的嬷嬷放下东西就走,在这院子里多待一秒都觉得晦气。 饥肠辘辘地小丫头扶着铜盆直喘粗气,迫不及待地往院子里去。 却看到地上摆着的,竟是那锅毒粥?!! 她面色瞬间变得更苍白了,不自觉地踉跄着往后退,不多时,她哭嚎着、连摔带爬地躲进了卧房。 “这里待不得了,为了讨好那个贱人,这庆王府里的所有人都想害死她!” 呜呜呜……她要回赵家,她要去找外祖父,他一定会庇护瑶儿的! 看了眼身上脏兮兮的衣裳,云燕瑶探头探脑地出了房间。 那五口木箱子都在院子里呢,那些都是砺锋堂昨日为她准备的,里面肯定有不少的好东西。 她得换身得体的衣裳去找外祖父,不然他会讨厌瑶儿的。 …… 是夜,小棠宝爬起来匆匆吃了口东西便又睡了。 下人们悄悄退出房间不敢打扰她,倒是那红衣女鬼却始终不肯消停。 【郡主起来了~】 【郡主该学习了~】 【命重要还是睡觉重要?小郡主快醒醒~】 【郡主啊,你若身死,自会长眠,眼下不差这一会儿~~】 屋内阴风阵阵,小棠宝却早就习以为常,依旧睡得香甜。 “大、大鸡腿儿……牛乳糕……棠宝,棠宝都爱吃……” 小家伙儿正在做美梦,鬼嬷嬷无能狂怒后,竟丧心病狂地入了棠宝的梦。 【腰挺直,步子要小……老奴昨日教你,哪个手该在上头的?】 “啊!” 棠宝猛地坐直身子,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呜……太可怕了,怎么,怎么梦里学不好规矩,还要打屁屁啊? 此处阴气太重,不宜久留…… 不多时,庆王刚将密信毁了,“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他拿出藏在桌案下的短刀,无声无息地向门口挪动。 绕过屏风,他赫然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穿着一身藕色寝衣的奶团子。 小家伙儿也不说话,只瘪着嘴,一个劲儿地看他。 男人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刀藏好,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见她状态不对,他伸手探了探小家伙儿的额头。 没发热。 他用手指捅了捅小家伙儿的脸,见她还是不说话,庆王突然想到什么。 “可是做噩梦了?” 这回小棠宝有反应了。 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委屈巴巴的,“牛乳燕窝没辣,大鸡腿儿也没辣,鬼嬷嬷还打棠宝屁股……” 庆王:“……” 太可怜了!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竟连做梦都在挨欺负…… 庆王有点心疼棠宝了。 “棠宝不害怕,以后爹爹陪棠宝睡觉好不好?” 第20章 下马威 翌日,内宫门口。 眉目舒展、五官周正的老妇人缓缓蹲下身子,亲自将一只金钗簪进了身前幼子的发髻上。 女童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披着雪白色的狐裘,一双浅碧色绣鞋自裙下露出个尖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抱着个手炉,看起来娇气得很。 “皇祖母,意禾不想去庆王府,王伯父不会笑,他很凶的。意禾可不可以留在宫里学规矩呀?意禾保证这次好好学!” 皇后唇角噙着笑,轻轻摇头,发髻上的步摇也随之晃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那端庄娴雅、仪态万方的姿态,不愧是一国之母。 “小滑头!你若肯学,又怎会拖到今日?年关一过,你就五岁整了!” 她将一个极为精致的锦盒放到云意禾手中,叮嘱道:“意禾,等会儿见到云棠妹妹,要把这支金钗送给妹妹,说是你送的,知道吗?” 云意禾撅着嘴不说话。 皇后微微蹙眉:“方才不是说好了吗,两只金钗,你一支,妹妹一支,不许闹脾气!” 云意禾一听这话立刻就闹起了脾气:“我不!我两支都要!”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什么妹妹?一个下贱医女偷偷生下的孩子,也配做她妹妹? 再说了,她又不是皇祖父的亲孙女,她才不要给她呢! 皇祖母的宠爱,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皇后敛笑,神情一寸寸冷了下去,一旁的年轻妇人见状,紧忙上前道:“母后息怒,儿臣教女无方,儿臣这就去劝郡主。” 皇后没再说话,拂开年轻妇人想要扶她的手,优雅起身,抿唇直接上了软轿。 挺好的孩子,在她身边养了两年都教坏了! 若再这般下去,她就得重新给齐王物色正妃了。 不等软轿走远,云意禾嘭一声关上轿门,明显气得不轻。 皇祖母怎么都没再哄哄意禾就走了? 哼! 目送皇后的队伍走远了,年轻妇人偷偷松了口气,转身不紧不慢地上了马车。 云意禾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当即把头别了过去:“母妃不要说了,我是不会送礼物给那个讨厌鬼的,尤其还是皇祖母准备的礼物!” 齐王妃在她身旁坐下,怜爱地将手覆在女孩儿的手背上,语气轻柔极了:“不给不给,我们意禾郡主的东西,想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 “……”云意禾很是震惊地转过脑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次母妃竟没站在皇祖母那边!? 齐王妃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心都碎了。 “母妃就是心疼你,你说你几个皇叔府里还有哥哥姐姐呢,却也不见你皇祖母这么偏疼他们……” “可如今,她竟让你去讨好一个……去讨好一个都没上咱们皇家玉牒的孩子!?” “我的好孩子,你要知道,放眼天下,唯有母妃是最心疼你、最担心你的!” “母妃只是怕,怕你皇祖母以后不会只对你一个人好了……” 云意禾年纪小也没什么心眼儿,她皱着脸当即反驳:“母妃胡说!皇祖母就父王一个儿子,我是她唯一的亲孙女,她只会喜欢我一个人!” 她打开锦盒,抓起里面的金钗狠狠砸在地上,一通乱踩。 不给!就不给! 她就算是把这钗子毁了也不给那个讨厌鬼! 云意禾打开车门将齐王妃推了下去,关门时还不忘把那金钗也扔了下去。 …… 马车驶出皇宫,云意禾使劲儿敲了敲车壁:“在周围多转几圈在去庆王府,本郡主要给那个讨厌鬼一个下马威,我要让她一直站在外面喝冷风!” 想多了。 被她叫做讨厌鬼的小棠宝,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趴在爹爹身上做美梦呢。 门外看不见光亮的角落里,红衣女鬼吓得瑟缩成一团,哭了整整一夜。 那个庆王杀气太重,她连靠近那道房门都做不到,她做不到啊…… 临近午时,比红衣女鬼哭得还悲惨的,是早已到了庆王府、却被庆王父女故意晾在花厅里的云意禾。 “本郡主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那个棠宝为何还不来向我请安?” 晨起她闹脾气没有吃早膳,又在马车里颠簸了小半日,她都饿了!! 门外,吃得肚皮滚圆,还与爹爹学了好一会儿棋艺的小棠宝,听到房间里面有人发脾气,放下准备推门的手,转身就走。 “站住!”角落里冷不丁蹿出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嬷嬷,吓了小家伙儿一大跳。 她几步挡在棠宝身前,垂眸微微躬身:“敢问,您可是庆王府的小郡主?” 棠宝眼珠子乱转…… 不多时,她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老嬷嬷当即扬声道:“奴婢冯氏,见过郡主,郡主殿下金安。” 云意禾猛地打开门,把手里攥着的水杯往棠宝身上狠狠一丢:“你好大的胆子,慢怠本郡主不说,见到本郡主竟还不行礼?” “你给本郡主跪下!” 小棠宝低头看了眼身上被弄湿的银貂裘披风,眉心不由拧成了疙瘩。 几息后,她压住火气道:“同样都是大梁的郡主,凭什么窝要向你下跪?” 云意禾:“就凭我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女,而你是个没名没分的野丫头!” 棠宝噘嘴:“你这话好没道理,皇后娘娘是国母,她也是窝的皇祖母!” 云意禾震惊得瞪圆了眼:“你敢与我顶嘴?来人,将她拿下,打五十下屁股!” “还有,把她的披风扒了,区区医女生的讨厌鬼,也敢比本郡主穿得好看?我看她就是以下犯上,在故意羞辱我!” 与云意禾一道而来的几个嬷嬷对视了眼,挺直脊背,径直走向棠宝。 小棠宝想跑,那个冯嬷嬷紧忙张开双臂撅着屁股拦她。 抓住了! 小棠宝挣扎得太激烈了,几个嬷嬷只得将她死死按在地上,其中有一个甚至将一只膝盖跪在了棠宝的脊背上。 “小蹄子劲儿还挺大!落在老身手里,非打得你屁股开花不可!” 哼!出了庆王府,谁会承认这小贱种是郡主? 再说了,她们可是奉天家之命来教这贱种规矩的,庆王再大能大过皇上皇后? 她跟了皇后娘娘几十年了,宫中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待她亲如姐妹!? 别人或许忌惮那个庆王,她可不怕! 第21章 把她裤子扒了! 藏身暗处的侍卫们心急如焚,怕给整个庆王府带来更大的灾祸,全都不敢贸然营救小郡主。 他们能做的,只有赶快通知自家王爷。 “把她裤子扒了!小孩子只有光着屁股挨打才会长记性!” 棠宝:“……?!” 扒、扒裤子? 那次她实在太生气了,不小心扒了二牛哥哥的裤子,娘亲拿着棍子追了她整整三条街! 娘亲说,小孩子也是要脸面的,被人看到屁股,会被嘲笑一辈子的…… 而且二牛哥哥也确实因为这事儿哭了整整一冬天。 小棠宝心头猛地一跳……她都是大姑娘了,怎么可以被人扒裤子? “放开窝!你们放开窝!”小家伙儿不顾受伤的风险,拼了命的挣扎。 为了保住自己的裤子,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是你们逼窝的……” 棠宝张开小手正要引雷,暗处的侍卫们实在忍不了了,冒着必死之心冲了出去。 而比他们更快赶到的,是一支冰冷的箭矢。 “咻——” 冷箭破风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贯穿了那个叫得最欢的嬷嬷的喉咙。 嬷嬷“咚”的一声倒地,小棠宝脊背上的压力瞬间退去,呼吸马上就通畅了! “杀……杀人了!”另几个嬷嬷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惊慌下紧忙放开了小棠宝。 云意禾愣怔地盯着那嬷嬷脖子上的血窟窿,整个人都傻了。 鲜血汩汩而出,很快铺了一地,浓重的血腥气,刺激得人头昏脑涨。 云意禾受了很大的惊吓,她“啊啊啊”地尖叫,放声大哭。 冯嬷嬷醒过神儿,急忙去捂意禾郡主的眼睛,“不怕不怕!您可是天家最尊贵的小郡主,没人敢伤害您!” 她恶狠狠地盯着对面一众侍卫,颤抖着放声厉喝:“公然刺杀宫中女官,惊吓郡主,尔等不想活了吗?” 侍卫们定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谁射的箭啊?准头真不错! 冯嬷嬷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当他们是怕了,冲一旁随行的禁卫道: “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将那群狂徒拿下,立刻回宫将此事禀报给皇后娘娘?” “意禾郡主若有个什么好歹,皇后娘娘不会饶了你们的!” “……”几个禁军侍卫全当那冯婆子在放屁。他们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眺望许久,半晌都没能看见射箭之人。 禁卫们面面相觑,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心说这冯婆子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能有如此箭术者,普天之下,想必只有庆王殿下了。 再逞威风,保不齐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禁卫们的目光齐齐看向地上的奶团子……心说,这年头这么勇敢的小姑娘太少见了,好想上前扶她一把啊。 但庆王殿下一向狠戾,谁知道会不会误杀了谁。 不敢动,就这么站着吧,绝对不能动。 “……??”见没一个人理自己,冯嬷嬷气到失语。 缓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地上的尸体道:“她可是皇……” “怎么,区区一个婢子,本王还杀不得了?!”一道冰冷且威压十足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冯嬷嬷的话。 不多时,庆王赫然出现在一众人眼前,手里还拎着把长弓,周身杀气腾然。 云意禾被慑得当即止住了哭声。 其他人急忙跪地,叩首不起:“奴才叩见庆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 “爹爹!?” 只惊喜了一瞬,小棠宝顿时委屈地大哭。 “呜哇——!!” “爹爹怎么才来救棠宝呀?呜哇哇哇……” 她扯下被弄得脏兮兮的貂裘披风,飞奔向自己的爹爹。 很快,在男人心疼的目光中,她像个小炮弹似的撞进爹爹怀里,搂着爹爹的脖子哭个不停。 男人内疚得不行,他扔了长弓,脱下自己的大氅将小棠宝罩住,裹得严严实实,随即阔步朝云意禾一行人走去。 云意禾吓得跌坐在地,手脚倒腾着一寸寸往后退。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小棠宝好奇爹爹要干什么,边哭边使劲儿抻脖子,她想从大氅里探出脑袋,却又被爹爹轻轻按了回去。 “棠宝乖,不许看。” 庆王话音刚落,他飞速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刀,脚尖一踮,猛地冲向来人。 寒光一闪,只一挥,方才那几个对棠宝动手的嬷嬷便全都被割破了喉咙。 三人几乎同时捂着脖子倒地不起,场面血腥极了。 下一刻,庆王翻转手腕,他漫不经心地将手中长刀向后一掷…… 看不出他多用力,几息后,那刀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砰”的一声回到了侍卫的刀鞘中。 “……”禁卫们暗暗赞叹,庆王殿下武功果然高深! 再看那伏跪不起的几个太监和宫女,他们无一不被溅了一身的血,恐惧到用力闭上眼睛。 太……太可怕了。 庆王这个杀神,果真惹不得啊! 云意禾眼珠子一翻,晕了过去。 跟了庆王一路的徐府医赶忙上前救人。 他连药箱都背着呢,他可太明智了! 也不知道看在他这么兢兢业业,还有眼色的份儿上,他家王爷能不能给他涨些月俸? 一刻钟后,云意禾堪堪转醒,宫中传旨的太监也恰巧到了。 一直在院子里跪着的冯嬷嬷,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心说也不知道是谁回宫报的信儿,这圣旨来得可真够快的。 敢杀皇后娘娘的人,还冷待意禾郡主,庆王和这个小贱人死定了!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庆王和那小蹄子有何下场了! 御马监掌司就好好像没看到那一地的尸体似的,从容极了。 他微昂着头,操着又细又柔的嗓音高声唱道: “圣旨到——” “云棠接旨!跪!” ??? 大伙儿正疑惑这圣旨怎么是给那奶团子下的,小棠宝已经被爹爹放到了地上。 转了转灰色的眸子,棠宝偷偷回头,却被爹爹瞬间挡住了视线。 “不准偷看!”男人摆正小家伙儿的脑袋,声音是别人从未听过的温柔,“好好跪下接旨。” 棠宝:“嗷。” “等等!”小棠宝刚要跪下,男人又拦了她一下。 庆王将自己的黑色大氅对着折了一折,仔细铺在地上,冲小棠宝道:“来,跪这上面。” 当初狗皇帝册封萧贵妃时,那圣旨上的赞美之词,可是足足念了两盏茶的时间! 小东西可别硌伤了膝盖,老寒腿很难治的……他深有体会。 第22章 睚眦必报,乃父风范 御马监掌司垂眸睨着地上的父女俩,眼皮子突突直跳。 苍天呐!如此作为,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若是换做别人,他不发飙也得拿个乔,狠狠捞些好处……可对上这爷俩,他权当自己瞎了。 咳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庆王之女云棠为昭宁郡主。钦此!” 裴公公合起圣旨,音色肃冷:“奴才恭喜昭宁郡主,郡主接旨谢恩吧!?” 庆王猛地抬头:“……?” 就这?这就没了? 裴公公眯着眼睛微微颔首:“……” 是的,没了,皇上连一个赞扬的字都不肯写。 那玉玺盖上去时,他老人家咬牙切齿的,这写圣旨的绢布都险些被圣上给砸破了。 棠宝:“……” 昭宁郡主?还挺好听的,她喜欢! 小家伙儿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昭宁”这个封号,其实是她爹爹给她取的。 庆王云澈,希望她的女儿,未来所走之路皆光明坦荡,内心永远从容安定。 小棠宝十分乖巧地磕头谢恩,“云棠,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家伙儿摊开双手接过沉甸甸的圣旨,笑得见眉不见眼。 而一旁的云意禾则犹如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 皇祖父不仅承认了云棠的身份……还给这个讨厌鬼赐了封号? 不…… 不可能! 一定是她听错了! 她和五皇叔家的纾儿姐姐到现在都没有被册封呢……凭什么这个医女偷偷生下的小鬼可以踩在她们头上? 皇伯父死了,她父王可是皇祖父唯一的嫡子了,她可是皇祖母的亲孙女! 云意禾气得脸都红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棠宝手中的圣旨,若不是被冯嬷嬷死死拽着,她早就冲上去抢了。 她非得将那圣旨剪得稀碎,才能出她心中这口恶气! …… 眼见传旨的队伍着急要走,春苔疾步上前挡住了裴公公的去路。 她遮掩着,将一袋金叶子巧妙地塞进了他手中。 “数九寒天的,有劳公公走这一趟了。” “只是还有一事……不知能不能劳烦公公,将那些个尸体带回宫中,帮我家王爷给皇后娘娘赔个不是?” 看着板车上血赤糊拉,码得整整齐齐的四具尸体,裴公公抿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春苔姑娘,不是咱家多嘴多舌,庆王殿下如今没了那免死金牌,您平日里可得好好劝劝王爷,以后不能总这般行事了!” “……”春苔好脾气地点头,“劳公公费心了,奴婢送公公。” 望着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传旨的队伍,云意禾满脸的不敢置信:走了?他们就这么走了? 他们瞎了?他们看不到她被王伯父欺负了吗? “啊——”云意禾气得尖声大叫。 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裴公公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心说他到底还是走得慢了! 齐王殿下这个女儿既刁蛮又娇气,每次稍不如意就大哭大闹,难缠得很! 再次深呼吸,他努力堆出一个笑脸儿,动作优雅地慢慢转身,微微弯腰:“敢问意禾郡主有何吩咐?” “本郡主要回宫,你带我一起走。”云意禾双手叉腰,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 裴公公却只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儿,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郡主息怒,没有接您回宫的懿旨,奴才是万不敢私自带您回宫的!” “不过奴才会把今日之事,一字不落地禀报给皇后娘娘,还请郡主安心在此候旨。” 说完他紧忙小跑着带人走了,几息间就没了踪影。 “……?”云意禾又气又恼,攥着小拳头险些又要晕倒。 冯嬷嬷见状,抱起她就往屋里走。 “站住!”棠宝皱着小脸儿看向对面儿人,举起圣旨奶凶奶凶的,“尔等好大哒狗胆,圣旨在此,窝系有封号滴郡主,你们见到本郡主竟然敢不行拟?” “怎么,系想本郡主治你们个大不敬之罪,打你们屁股吗?!” 庆王:“……” 现学现卖,有仇必报……不愧是他的崽! 庆王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小棠宝话音刚落,折返回来的春苔当即沉着脸站到了自家小主子身侧。 她冷冷扫视众人,那双星河般灵动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刺骨的杀意。 明明是寒冬腊月,云意禾带来的宫女太监们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包括冯嬷嬷在内,所有人赶忙朝小棠宝重重叩首:“奴才拜见昭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几个禁军侍卫也紧忙半跪在地,抱拳直呼“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棠宝眉眼一弯,紧忙用两只小手捂住嘴巴,小短腿快速倒腾着原地小跑。 那副既高兴又得意的俏皮模样,看得王府众人直憋笑。 不愧是他们王爷的崽,雷厉风行、睚眦必报……颇有乃父风范! 站着的人全都在笑,唯有云意禾一人笑不出来。 她生无可恋地看着那些跪着的人,感觉自己好像遭到了背叛,无助极了。 她转身就跑,小棠宝嘴唇一抿,将圣旨塞给春苔姐姐,倒腾着小短腿儿就去追了。 一个追,一个逃,大家伙儿看得津津有味。 很快,比意禾郡主矮了足足一个头的小棠宝,竟拽着意禾郡主披风上的帽子,出人意料地、重重将她摔在了地上。 “哇啊——!!” “你竟敢打我?我告诉皇祖母,让她夺了你的封号!” 云意禾嚎啕大哭。 “……你还敢告黑状?”棠宝小腿儿一跨直接坐在了云意禾身上:“反正窝打不打你你都要告状,那窝还系打你好了!” 她收了九分力气,左一拳右一拳地打在云意禾的胳膊上。 云意禾实在招架不了,吓得哇哇直哭:“我给你行礼,我给你行礼还不行吗?” 她没学过规矩,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该怎样给棠宝行礼……于是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她学着下人的模样,竟给棠宝跪下了?!! “意、意禾叩见,叩见昭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都淌身上了,小棠宝嫌弃地撇撇嘴,将一条手帕塞给了云意禾,“窝可没让你跪嗷,你寄几要跪哒!” 说完她疯跑着冲进爹爹怀里,被抱起来时,小脑袋埋在庆王下巴底下拱来拱去,不停地扑腾腿。 庆王:“……”她这是高兴了?还是害羞了? 拐角处,云燕瑶冷沉沉地看着这一切,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意禾郡主和棠宝身上,悄悄躲进了客房。 她要与云意禾那个废物联盟,她要棠宝死! 第23章 去找老祖宗 庆王殿下带着昭宁郡主离开后,冯嬷嬷硬着头皮走到了春苔对面。 作为齐王府的管事嬷嬷,她不是第一次与春苔打交道了,可每次见到她那张带着骇人伤疤的脸,心里还是发怵。 “春苔姑娘,您看这院子里血腥气冲天的,可否给意禾郡主换个客房暂住?” “不可以。”春苔想也不想地道,语气冷得能淬冰。 “尔等既借住庆王府,就得守庆王府的规矩。” 淡淡扫了眼院子里满地的红,她冷笑了声,周身泛起森然杀气。 “冯嬷嬷现在嫌血腥气重了?若不是我家王爷今日没有去衙门,这些血,怕不就是我家昭宁郡主、还有我庆王府侍卫的了?” “自作孽不可活……意禾郡主还小,做了错事也有情可原。可你一个王府管事,黄土都埋到脖子了的老奴才,也不懂事儿吗?” 眼见一向颐指气使的冯嬷嬷,竟被一个二十出头的侍女指着鼻子骂,几个宫女赶紧抱着云意禾回房了。 见院儿里就剩下几个禁军了,一直在压着怒气的春苔,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扇在了眼珠子乱转、又不知在琢磨什么的冯嬷嬷脸上。 力道之重,让对方不仅侧摔在地上,牙都和着血飞出去两颗。 “啊!!” 她愕然尖叫,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春苔,脑子还发着懵。 迎上她的目光,春苔勾唇笑得好看,在冯嬷嬷眼里确是觉得阴恻恻的。 “我瞧着意禾郡主悲伤到都哭不出声儿了,一直默默流眼泪……学规矩的事儿今天怕是不成了,厨房会给你们送食物和水,你们自己安顿吧。” …… 回砺锋堂的路上,小棠宝一直死死搂着她爹爹的脖子。 “爹爹好腻害呀!爹爹是个大英雄!!” “爹爹保护棠宝,棠宝要和爹爹和好。” 说着,她在庆王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 男人脸色瞬红,霍地笑了,原来被自己在意的人崇拜,感觉还挺好。 既然小东西觉得他是英雄,那他就一辈子做她的英雄! “恭喜咱们棠宝有封号了,棠宝想要什么礼物?爹爹送给你。” “真哒?”小家伙儿眼睛瞬间亮了。 “就知道爹爹最好辣!”小棠宝用额头在男人脸上蹭了蹭,欢快道:“那爹爹明天带棠宝粗去丸好不好?” 春苔姐姐说,所有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施粥发放御寒物品了。 既然是她请客吃包子,那她总得去看上一眼呀! “好不好嘛爹爹?” “爹爹、爹爹、爹爹~” 庆王被她吵得脑仁疼,心里却美滋滋的,走路脚下都发飘。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今天得跟本王先去个地方。” “好哒呀!”小棠宝想也不想地答应,能出门就是好事呀,她都好久好久没有上过街啦。 而且……没准走在路上,棠宝还能看见娘亲呢! …… 半个时辰后,望着愈行愈远的马车,春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谁家家主会心血来潮的说上坟就去上坟?而且还是大晌午的? 先不说老王爷当年被埋尸荒野后,主子就没去他坟头看过。 就算主子真能按舆图找到老王爷的坟墓,那天都得黑了! 他自己作也就罢了,小郡主今年才三岁半呀,万一碰到什么脏东西,吓着了,病了,怎么办? 春苔并不知道,棠宝乃鬼神不侵之体。从出生到现在,也就只有被迷了灵智的红衣女鬼,还有那个自觉愧疚的彦礼靠近过她,其他魂体见她都躲得远远儿的。 她担心的不得了,可府里住着外人呢,而且赵家到现在也不肯来接云燕瑶,他们又不好直接将人扔出去…… 春苔知道,即便自己再不放心小郡主,她也得死死在府里盯着。 她一记眼刀看向乘风,乘风哆嗦了下,马上道:“我这就再带一队人暗中跟着!不,两队,我亲自带两队暗卫跟着王爷和小郡主。” 说完,他拔腿就跑。 没办法,谁让他这么多年都打不过这活祖宗呢! …… 棠宝坐在马车上,边左摇右摆地哼着歌,边顺着车窗偷偷往外瞧。 可是越瞧…… 为什么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啊?渐渐的,就连房舍都看不见了? 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要不是对面儿坐着的人是她亲爹,她都怀疑自己遇到人贩子了。 “爹爹,咱们去哪呀?” “爹爹带你去见你老祖宗。” 哈? 小棠宝还没充分理解爹爹的意思,“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站在山脚下,小家伙儿脸上没了笑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爹爹,皇陵不是该在城外吗?爹爹为什么要带棠宝爬山呀?” “呵,皇陵里躺着的那些,就从没保佑过咱们,算哪门子的老祖宗?!” 庆王单手抱起小棠宝,按着舆图标记的方向,边往山上走边道:“捡到你那天,是你亲祖父的忌日……本王带你去见见他,道声谢。” 虽是冬日没什么杂草,可山道依旧难行,庆王还抱着孩子,走得很是吃力。 小棠宝枕在爹爹肩头打了个哈欠,庆王拍拍女儿的小脑袋,宠溺道:“困就睡一会儿,等到了爹爹叫你。” 小家伙儿很快就睡着了,等再睁眼时天都黑了。 “爹爹,咱们怎么还没找到祖父啊?” “……”庆王也很纳闷儿,是啊,怎么找不到呢,他是按着这舆图上标记的路线走的啊? 突地…… 只听得“咻”的一声响,冷箭离弦,直逼庆王父女而来。 那箭太凶太快了,庆王下意识将棠宝往旁边丢。 他撒手的瞬间,清晰地看到,林中那蒙着面的黑衣人,手持弯弓,又搭了第二箭…… 来不及多想,他当即往林子深处跑去——只为以身做饵、调虎离山! “快!” “保护王爷!!” “保护郡主!!!” 暗卫吼声刚落,冷箭嗖嗖嗖地从耳畔掠过…… 夜鸟齐飞,惊破苍穹。 下一瞬,众人惊觉,对方杀的,不是庆王殿下!! 而是…… 第24章 棠宝有危险! 而是郡主! 这些人要杀的,是昭宁郡主!!! 当庆王发觉那第二支箭,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朝自己射来,他顿时反应过来…… “不好……棠宝有危险!” 他手持长刀,当即折返回去,却听到了小棠宝颤抖的尖叫声。 “啊~~” 冷箭直逼而来,小家伙儿害怕地僵在原地,根本动弹不了!她紧闭双眼的同时,下意识动了动指尖。 小棠宝尖叫声响起的同时,天空骤然降下一道闪电,将那支冷箭打落在她脚边。 “轰!” “轰隆!” 庆王疯跑回来时,就看见那第二道巨雷,准确无误地劈在了朝棠宝射箭的人头上。 黑衣人直挺挺地倒地,浑身冒烟。 庆王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一阵后怕…… 庆王府偷偷培植的暗卫不比宫中内卫武功差,甚至还要更强。 乘风等人动作极快,他们手挽长刀拦截箭矢,那不断朝棠宝射去的冷箭接连被打落的同时,“咚咚咚”地扎在了树干上。 叮叮咚咚的声响,带着瘆人的闷音,刺耳至极。 小棠宝回过神,小身子一转,“嗖嗖嗖”地朝林子里爬,看到爹爹的一瞬,她当即站起来,张着手朝爹爹奔去。 “啊啊啊啊啊~” “爹爹救命!!” “呜哇啊啊啊啊……” 等她低低哭起来时,庆王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个圈,眨眼就躲到了树后面。 大树粗壮,多少能抵过一些乱箭。 “爹、爹爹,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杀你啊?” 小家伙儿哭得一抽一抽的,窝在爹爹怀里拍了拍爹爹的肩膀:“没、没关系,棠宝不嫌弃爹爹连累、连累棠宝被箭追着跑。” “爹爹别害怕,棠宝会打雷,棠宝不用长大,也可以保护爹爹。” 庆王自责极了,小东西吓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想来也是,就算这些人今日要杀的是棠宝,那也是因为小东西是他的女儿……说到底,是他连累了女儿。 他疼惜地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一下接一下轻拍她的后背,“知道了,爹爹谢谢棠宝,爹爹不害怕,棠宝也不害怕好不好?” “不、不客气!”怕引人注意,小家伙儿哭得很是隐忍,“有爹爹在,棠宝、棠宝就没那么,没那么害怕了。” 呜~~ …… 与此同时,庆王府里,意禾郡主攥着棠宝给她的帕子,看着月亮直发呆。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她都有。 可他们每次见到她,不是极力躲着她,就是设法讨好她……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在她难过的时候给她递帕子。 “冯嬷嬷,其实棠宝是好的吧?是不是意禾真的做错了?” “这……” 冯嬷嬷欲言又止,反倒让云意禾开始追根究底,“你且直说,信不信在我。” “……”冯嬷嬷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支吾道:“回郡主,昭宁郡主是好是坏,老奴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她明知您饿着肚子呢,却还让您枯等那么久,确实不妥。” “可那不是因为我故意让她先等我的吗?”云意禾微微低头,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她也不是很讨厌那个棠宝,她只是气皇祖母又让自己学那些枯燥的礼仪。 她就是觉得,若是没有棠宝,皇祖母不会生出让她来庆王府学规矩的心思…… 云意禾心里知道,她迁怒于棠宝,其实她也有错。 冯嬷嬷却道:“话虽这么说,可……可她万不该让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行奴才该行的跪拜之礼啊!?” “若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叫齐王妃知道了,该多心疼郡主啊,娘娘们会伤心的。” “你说什么?”云意禾震惊抬眸,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 冯嬷嬷扑通跪地,叩首不起:“郡主息怒!老奴本不该实话实说,加深您和昭宁郡主的矛盾。可为了郡主以后不会再被人戏弄,老奴必须得做这个恶人!” “郡主,您和昭宁郡主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就算您得向她行礼问安,也……也不该跪她啊!!” 冯嬷嬷伏跪在地,心说,自己一口一个昭宁郡主叫着,就是为了挑起意禾郡主的愤怒。 可这丫头好像脑袋少了根弦儿,前脚受过的委屈,后脚就都给忘了! 她若一直这般软弱,既立不住郡主的威风,又一直不肯听话,还不知道回去后齐王妃会怎么发落自己呢! “殿下,您今日这是在庆王府里出了丑,当时也没几个人在场……可日后,您万一在皇上跟前儿闹了笑话,那可如何是好啊?” “郡主就听老奴一句劝吧,生在皇室,哪怕您不读书习字、不精通女子八雅……也不能不学礼仪规矩啊!” !!! 云意禾如遭雷击。 所以她今天是以奴仆的身份,跪在了那个讨厌鬼脚边吗? 所以棠宝扑到庆王怀里笑得那么欢快,不是觉得赢了她,而是在嘲笑她吗? 亏得她还觉得自己冤枉了她,那个讨厌鬼就不是个好东西!! 眼泪滚滚而下,云意禾从来没觉得这么委屈、这么愤怒过。 “……郡主?” “滚!你滚!!” 云意禾声嘶力竭,将手边糕点猛地掀到了地上。 冯嬷嬷见状,赶忙退了出去。 “啊啊啊啊~” “呜啊——!!” 云意禾哭得撕心裂肺,看着手里的帕子,一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门外,冯嬷嬷满意地点点头,估摸她还得哭上好一会儿,便径自回了房间。 不多时,哭累了的云意禾突然发觉,被她掀翻在地上的糕点,怎么好像变少了? 她抽抽搭搭地坐在床榻边缘,死死盯着那其中的一块儿糕点。 不多时,床榻下突然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嗖”地就将那块儿枣糕抓走了!? “啊~~” 意禾郡主吓得声音都劈了叉,隔壁屋子里的冯嬷嬷却只当她还没有哭完,屁股都没挪一下。 云意禾胸口剧烈起伏,缓了缓,她刚要大声叫人,藏在榻下的人“蹭蹭蹭”几下爬出来,猛地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嘘——” 第25章 她才不要做皇帝呐! 云燕瑶:“意禾姐姐是我……” 云意禾:“……”好熟悉的声音? 盯着眼前的小乞丐看了许久,她终于认出对方,难以置信地点了下头。 云燕瑶松开手,顾不得和对方说话,紧忙又把地上剩下的糕点全都捡起来,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她太饿了,就算下人会给她送些残羹剩菜,她也不敢吃,她怕有人给她下毒。 “瑶儿妹妹?”云意禾一脸震惊:“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就算你不是庆王伯父的亲生孩子,这么大的庆王府,竟不给你饭吃吗?” 正在咕咚咕咚喝水的云燕瑶,闻言突然怔住…… 这个废物怎么知道她不是庆王的孩子? 难、难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罪奴的女儿了? 岂有此理…… 她不承认!她不承认!! 云燕瑶满目惊恐,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 颤抖着放下杯子后,她感觉自己脑袋发胀,站都站不稳了。 那些她整整思考了几个时辰的、反复排练的,让云意禾与自己联手杀了棠宝的各种主意,顿时全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的身份已经被戳破了,行不通的! 该死!! “意禾姐姐,你要小心棠宝,她心眼儿小,她很坏很坏的!”云燕瑶语气担忧。 她摸着自己越发干瘪的肚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云意禾:“意禾姐姐,瑶儿不想饿肚子,瑶儿更不想死。” “瑶儿只求姐姐能帮瑶儿将棠宝约到莲花池西侧,棠宝喜欢莲花,瑶儿想在那里给她磕头发誓,发誓绝不会和她争夺庆王殿下的宠爱,也不会觊觎庆王府的一切。” 她面儿上嘤嘤哭泣,心中已然重新做了打算…… 只要这个废物能将棠宝骗去莲花池,她就有把握能杀了她,并将罪名全都推到这个废物身上! “意禾姐姐,你可不可以帮瑶儿一次?就这一次!瑶儿求姐姐了!”说着她便朝云意禾跪了下去。 云意禾心里咯噔一声,赶忙下地扶她。 就算她不是庆王伯父的女儿,她也是赵家的孩子,母妃说过,要她平日里多与燕瑶妹妹亲近走动。 “瑶儿妹妹快起来,姐姐帮你就是了!” “谢谢意禾姐姐,瑶儿不想被别人看到出丑的样子,也不想有人因为我说棠宝妹妹的坏话……姐姐可不可以不把瑶儿来过的事告诉别人?” 云意禾抿着嘴唇用力点头,大有一副感同身受的意思。 目送云燕瑶翻窗离开,她将手里的帕子直接丢进了炭炉里。 那个讨厌鬼定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觉得内疚才给她帕子的! 她才不稀罕呢! 等回宫了,她定要好好告她一状! 可眼下……她该怎么帮瑶儿妹妹,将那个棠宝约到莲花池呢? 云意禾躺回榻上,想着想着睡着了。 …… 山上,一切归于平静后,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生生挨到了天亮。 “王爷!” “嘘——” 乘风瞥了眼在庆王怀里睡得并不安稳的小郡主,用气声道:“王爷,许是怕惊到您,来人不多,都是内卫处轻功不错的射箭高手。” “死了八个,一共留下两个活口,骨头都挺硬,属下们还在审。” “哼……”庆王阴沉着脸冷笑了声,“既能调动内卫处的人,这背后之人,想必定是我那个当皇帝的叔父了?” 他将棠宝交给乘风,转身往林子里去。 从前是他父王母妃,现在是他女儿,他倒要亲自问问,狗皇帝是不是当真容不下他们父女?! 一刻钟后,林子深处,一片哀嚎。 被困在梦中,因行礼姿势不标准正被红衣女鬼打手板的小棠宝,突然被惊得打了个哆嗦。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正身处梦境……她开始拼命反抗。 【竟被发现了?】红衣女鬼气得怨气四散,想要发疯发狂。 这些个人一个比一个杀气重戾气浓,她好不容易趁机入了昭宁郡主的梦,这才刚讲到最重要的地方就被打断了,着实可恨! 红衣女鬼有一个执念,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宫中最好的教习嬷嬷,她觉得她死得好冤枉。 她把棠宝当成了解开她心结的钥匙,唯有将她教引好了,得到天家的认可,她才能化去怨念,心甘情愿去地府报道。 梦里,她试图安抚棠宝继续学习,小家伙儿却怒吼着掀了桌子【再敢没日没夜地缠着窝,窝就把你关进乾坤袋,让你永远粗不来!】 红衣女鬼吓得眼珠子都掉了,哆哆嗦嗦就跑了。 小棠宝终于从鬼压床的感觉中解脱出来,她猛然松了口气,小手搓了搓眼睛,张嘴就是找她爹爹,“乘风叔叔,窝爹爹呢?爹爹是又去找老祖宗了吗?” “不找了!”由远及近飘来一句话,是庆王的声音。 他气哄哄地从林子里走出来,直奔棠宝。 “……?”棠宝整个人懵懵的。 为什么不找辣?要是见不到老祖宗,爹爹肯定不甘心,他一定会再带她来的。 她讨厌冬天寸草不生的荒山,更讨厌黑夜里不但冷森森、还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 庆王接过小棠宝,抱着她往山下走。 棠宝看着满地乱箭,还有到处星星点点的血迹,怯生生问:“爹爹,要是一直都找不到老祖宗怎么办呀?” “无妨……”庆王近乎咬牙切齿地道:“咱们先回府,等你什么时候坐上龙椅,循着老祖宗坟头冒的青烟,爹爹就能找到他了。” 狗皇帝不是听信钦天监的推演,坚信棠宝就是能改变大梁国运的天龙血脉,动了想杀小东西的心思么……那他就先帮棠宝宰了他! “做龙椅是要棠宝当皇帝的意思吗?”小家伙儿怔了一瞬,立马就不高兴了。 当了皇帝就更不能随便出去玩儿了,她才不要做皇帝呐! “爹爹别等冒烟辣,咱们还是再仔细找找叭!” “不找!回府!”庆王板着脸没个好气儿。 昨儿个夜里,他趁小东西睡着时替她检查伤势,小家伙儿不仅手心被石子硌得全是伤,膝盖更是一片青紫。 他父王跟皇陵里的那群老东西们一样,压根儿就不保佑他们爷俩,找什么找! 第26章 打脸 棠宝到底没能去粥棚看看,她发热病了,小身子滚烫滚烫的,人都烧迷糊了。 庆王火速带着人往回走,心中对女儿的愧疚不觉又多了几分,对狗皇帝的恨意更是达到了顶点。 他不稀罕那张龙椅,但不代表他不可以把那张椅子抢来送给小东西……那龙椅金闪闪的,棠宝肯定喜欢。 看到王府大门的一刻,虚弱的小棠宝微微掀眸,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 棠宝生病了,就不用跟着冯嬷嬷上课喽! 哈哈,等她的病一好,也差不多到进宫的日子辣…… 那个冯嬷嬷面色发青、印堂发黑,在她身边待久了难免会倒霉。 一想到未来几天的悠闲时光,想到可以远离那对倒胃口的主仆……小家伙儿顿时觉得身上都没那么酸疼了! 马车驶进王府院门,小家伙儿刚疲惫阖眼,马车便被人拦停了。 庆王微微打开车窗,小棠宝就看到那个冯嬷嬷跪在马车前,手里不知拿着个什么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袭上心头……棠宝眉心微蹙,好想劈死她哦! “启禀王爷,郡主不日就将进宫,老奴奉皇后懿旨。教导昭宁郡主,还请郡主下车。” 此刻,想杀冯嬷嬷的除了棠宝和庆王,又多了一群侍卫。 不是已经飞鸽通知府里,说小郡主病了吗?这个丑婆子怎么还会舞到王爷跟前儿为难郡主? 怒气上涌,突然握紧刀柄的庆王,在听到皇后两字时,脊背瞬间弯了几分。 母妃惨死后,他被狗皇帝下令丢进了不见天日的内卫处,若没春苔的几次舍命相助,若不是皇后娘娘暗中替他打点,他逃不出那个吃人的地方! 是皇后娘娘助他进了兵马司,他才能一步步走到中城兵马司指挥这个位置,才能封王,才能拥有自己的府邸。 皇后娘娘于他而言有恩,她的懿旨他确实难以违抗,可棠宝她…… “庆王殿下,皇后娘娘本可不插手王爷府上之事,惹人非议,惹圣上不快……” “皇后娘娘良苦用心,还请殿下莫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好意!” 冯嬷嬷字字直中庆王要害。 “……”庆王握着刀的手瞬间没了力气。 他岂会不知,皇婶之所以派冯嬷嬷来他府中,无非是怕小东西不懂规矩,届时会冒犯了狗皇帝惹祸上身。 她是一番好意。 可棠宝她毕竟…… 看到爹爹眼中的纠结,小棠宝耷拉着脸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爹爹,吃了药药会困哒,在嬷嬷那里睡觉和回房间睡觉觉是一样的。” 哼! 去就去!去了她也不跟她学! 不想让爹爹为难,小棠宝推开庆王想抱她的手,自己晃晃悠悠地下了车。 一众侍卫瞧着,紧忙蹲下身子,张着胳膊跟在她左右,生怕自家小郡主一不小心摔了。 小郡主这几日养得越发圆润了,白白净净的,既懂事又聪明……他们一点儿都看不得她哭,心疼! 春苔远远瞧着,眉头狠狠一跳……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庆王府哪里来了一群成了精的大蛤蟆呢! 棠宝有气无力地倒腾着两只小短腿儿,好一会儿才停在冯嬷嬷身前,幽幽叹了口气。 对方强压着嘴角,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眉宇间隐隐藏着几分得意…… 有封号的郡主怎么了?煞神庆王又怎么了?到头来,还不是得被她牵着鼻子走?! 嘁! 看这几日她怎么收拾这个惹人厌的小蹄子!! “郡主请。”老嬷嬷躬身引路,姿态恭顺。 小家伙儿却跟脚下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冯嬷嬷皱了皱眉,又道了句:“请郡主先行,未来几日,老奴将在贵府的问竹轩,共同教导您和意禾郡主,学习我大梁的各种礼仪规矩。” 小棠宝微仰着头看她,慢腾腾地张开小胳膊:“抱窝。” “???”冯嬷嬷嘴角抽了抽,余光瞥了眼马车,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 “窝嗦抱窝!” 小家伙儿难受的没什么精气神儿,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窝系猪,你系奴,你既要带窝肘,就得好好照顾窝。不然容易遭雷劈,窝爹爹还会砍你脑袋!” 小棠宝这番操作简直惊呆了一众人。 干得漂亮! 能以势压人,何必斗智斗勇?! 这婆子这两日怕是有罪受喽!! “……”就、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孩子!冯嬷嬷气得面色如土,却不敢表现出丁点儿不满情绪。 她弯身小心翼翼地将棠宝抱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就把她扔了,却发现那些个侍卫一直紧紧跟在后头? 这些个人这么闲吗?光拿银子不干活,庆王都不管的吗? 气归气,她却没法儿发作,登时觉得胸口更憋闷了。 甫一进到问竹轩,老嬷嬷就赶紧把人放了下来。 冬日里抱孩子可真是遭罪,死沉死沉的不说,这蹄子可别把病气过给她! 云意禾看到小棠宝竟是被冯嬷嬷抱过来的,眉头狠狠一压。 母妃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突然觉得,这个冯嬷嬷,可能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与小棠宝四目相对的一瞬,云意禾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赶忙把头别了过去。 她不想看见那个讨厌鬼! 怕什么来什么,小棠宝偏生没懂她的意思,竟一点点朝她走了过去,站在她桌案前不动了。 不多时,她操着略带沙哑的嗓音,软绵绵道:“意禾姐姐早上豪。你……” “住口!”云意禾猛地转头,眼里都是明晃晃的怒意。 看着小棠宝眼泪汪汪的样子,她气得心脏狂跳。 这个讨厌鬼在做什么?她是故意做出一副被自己欺负了的模样给别人看吗?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她才对吧,昨天她可是…… 云意禾越想越气,怒道:“你不用跟我道歉,也不用故意讨好我,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做朋友!” “……”小棠宝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脸茫然,“意禾姐姐你误会了,我……” “够了!”云意禾忍无可忍,冲棠宝攥紧了拳头:“云棠,你的座位在对面,请你立刻回去坐好,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小棠宝略带委屈地摇头,“意禾姐姐泥真滴误会了,窝滴意思是,你还没向窝行拟问安呐!” “……?”云意禾震惊、羞愤、且无可奈何。 她求助般地看向冯嬷嬷,在对方默默低头的一瞬,生气的嚎啕大哭起来。 “呜啊啊啊啊啊……” 太、她太欺负人了!! 第27章 爹爹不气 云意禾的第一堂课,就是学习如何在正式场合向小棠宝行跪拜礼。 日常相见,如何向小棠宝屈膝行万福礼。 若有相遇,如何退让避行。 两个时辰后,已经睡了一觉的小棠宝,在冯嬷嬷的提醒下强打精神坐好。 咬了咬牙,云意禾垂头走到棠宝身前,深屈膝盖,双手交叠于身侧,带着哭腔道:“意禾拜见昭宁郡主。” 棠宝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下课!”说着,她抬起屁股就要走。 “慢着!”冯嬷嬷拔着高音道:“意禾郡主可以去用午膳了,昭宁郡主不可以。” 小棠宝:“……” “为森么?” “……”冯嬷嬷立在棠宝身前,皮笑肉不笑的,“因为昭宁郡主课上一直在睡觉,并未认真听课……除非昭宁郡主可以同意禾郡主一样,展示标准的行礼姿势。” 冯嬷嬷心说,听闻这个小蹄子从前被亲舅舅虐待过,险些命都被折腾没了,如今最怕饿肚子了…… 她非得让她饿上一饿,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云意禾亦是暗暗得意,她可是练了一上午嬷嬷才满意,看这个讨厌鬼的蠢样子,别说午膳了,估计晚饭她都吃不着! 哼!饿死这个小坏蛋才好!! 小棠宝冷冷扫了眼云意禾与冯嬷嬷,她眼神一凛,学了爹爹三分冷酷气场,奶声奶气斥道: “窝系大娘皇寺唯一有封号滴郡主,窝又用不上这些礼仪,为何要学?” “窝肚肚都瘪了,窝要找爹爹次饭饭去。” “?!!”云意禾与冯嬷嬷相视愕然,仿佛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棠宝朝等在窗外的乘风伸出两条小胳膊,乘风当即破窗而入。 听得“砰”的一声,云意禾与冯嬷嬷吓得打了个激灵,齐齐捂着胸口。 见那侍卫抱起棠宝就走了,没能如愿看到棠宝饿肚子的云意禾,“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看着冯嬷嬷使劲儿一跺脚,哭嚎着,拎起裙摆就追了出去:“云棠!我早晚也会被册封的!我、我比你年纪大,我是你姐姐!” “你系姐姐呀,你系窝意禾姐姐……”小棠宝抻着脖子看向云意禾,用着最软糯的奶音说着最诛心的话:“可即便你被册封了,窝也不用向你下跪哦……” ??? 云意禾被噎得半天上不来气儿,不觉张大了嘴。 欺、人、太、甚、了! “呜哇——” “呜啊啊啊啊阿……” …… 砺锋堂。 庆王云澈化身望女石,站在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问竹轩的方向。 远远瞧见乘风将人抱回来了,他霍地笑了,旋即身形一转跃下了树。 “春苔?摆膳!” 托小郡主的福,主子竟也开始用午膳了,王府里的下人们别提多高兴了。 尤其是原本整日唉声叹气的厨娘们,她们再也不担心自己会因为没有用武之地而被赶走了。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去哪儿再找这种出手阔绰,又不随便磋磨人的家主啊!? 虽然外头都说庆王殿下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说他性格阴晴不定难伺候,是个连鬼都害怕的煞神。 但她们却不这么觉得,她们可太想在这庆王府里干一辈子了! 庆王洗了帕子,亲自替小棠宝擦手擦脸,见她额头不像晨起那么烫了,才稍微安心些。 他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很是认真地看着她: “正经的教习嬷嬷已经被本王杀了,冯嬷嬷本来就是个凑数的。她教你规矩,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若哪日真的闯了祸,爹爹帮你扛。” “记住没有?” “……”棠宝点点头,“爹爹放心,这么简单滴系情,窝不会给爹爹添麻烦哒。” 冯嬷嬷教的这些东西她早就会了,她只是不想同样的东西学两遍而已! 屋中炭炉烧得正旺,父女两个面对面坐到一起,很是温馨。 “窝要次鱼!”棠宝拿着小勺子,跪在椅子上撅着屁股,跟爹爹软软地撒娇,“冬天滴大鱼好次,但系有刺,爹爹给棠宝挑刺刺好不好呀?” “……”嫌她吃饭也没个规矩,庆王端着严父的架子没说话,但还是挑了一块白嫩的鱼肉放在碟子里,仔仔细细地把鱼刺挑出来才给她。 “谢谢爹爹!” “嗷呜~”小家伙儿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啊呜啊呜’吃得可凶了。 切! 可爱! 男人突然产生了一种投喂的乐趣,于是又夹了个丸子塞进她嘴里。 见她吃得开怀,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庆王也忍不住跟着吃了几口……嗯,味道确实不错! 待会儿就让春苔给后厨涨月钱。 小棠宝吃得美滋滋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肚子终于打了底,不觉得那么饿了的小棠宝轻轻放下了小勺子。 她跪坐在椅子上,盯着满满一桌菜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嗯,先吃哪一盘好呢? “先吃这个叭~” 小家伙儿开开心心地抓了一个虾仁塞进嘴巴里。 哇,好次好次~ 她面儿上瞬间流露出被食物征服的小表情。 然后一手抓起一只大虾仁,晃着小脑袋继续往嘴里塞。 “啪!”庆王不轻不重的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强装严厉道:“吃没吃相,好好坐着,用勺子!” 春苔、乘风:“……?” 小郡主还病着呢,她爱咋吃就咋吃呗! 就是!哪有几个孩子能像他们小主子这么懂事儿的,连生病了都这么好带! 完完完……他家王爷八成又要变态了! 两人看向小棠宝的眼里满是怜爱与担忧。 小棠宝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看爹爹,又看看自己手里粉白粉白的虾仁……然后奶呼呼地伸手递到了爹爹唇边。 “爹爹不气!” “次饭生气气,会肚肚痛哒!” 小家伙儿这一举动可把乘风给吓坏了。 他满脑子都是他家王爷让小郡主用黄金汤锅喝药的情景。 王爷别的还好,可能从前在内卫处受过什么刺激……他在吃食上面是有洁癖的。 看看小郡主这小手手,满是酱汁,油乎乎软绵绵的不说,甚至上头还有口水…… 完蛋!王爷恐怕不仅不会领小郡主的情,保不齐还会生小郡主的气! 乘风狠狠闭眼,他已经开始犹豫,待会儿要不要帮小郡主分担些兑水汤药了。 第28章 她要做个守财奴! 可下一刻,他家王爷竟真就着那只小脏手吃了……吃、吃了?!! 屋中下人皆震惊不已。 想到之前那几个背地里骂小郡主是奸生子的粗使婆子……暗道,活该她们被割了舌头赶出府了,小郡主可是庆王殿下的心尖宠! 棠宝还在生病,只吃了一小碗饭肚子就饱了。 摸了摸小肚肚,她滑下椅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得消食呀,不然一会儿喝不下药药了,药药好苦,每次喝得棠宝都想呕吐。 看爹爹吃完了,她倒腾着小短腿儿跑过去,把自己塞他怀里,脑袋拱来拱去。 当真是一只粘人的崽。 不多时,小家伙儿仰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爹爹。 “爹爹,那个冯嬷嬷的说话声好难听,棠宝不想去问竹轩睡觉辣……棠宝可不可以陪爹爹去衙门呀?” “不可以!”男人无情拒绝,却耐心跟她解释,“衙门里攒了许多公务等着爹爹处理,本王今夜可能不能陪你睡觉了,让春苔陪你。至于问竹轩,你不想去就不去。” 棠宝:“……” 她若躲在砺锋堂,那个冯嬷嬷定会来同春苔姐姐吵架,棠宝可舍不得春苔姐姐生气气。 小棠宝看了眼屋里人,趴到爹爹耳边悄声道:“爹爹周围飘了好多的鬼怪,有棠宝在,他们才不敢打扰爹爹觉觉,爹爹就带棠宝一起去嘛~” “……”庆王不由拧紧了眉,其实他也发现了,每次自己能睡得安稳,这小东西必定都在。 确实古怪。 他将下人全都赶了出去,凑到棠宝耳边亦压低了声音:“带你去衙门肯定是不行,不过爹爹有件宝贝,你若能装进你的荷包里,爹爹就送给你。” “……”小棠宝眼睛唰地就亮了,“森么宝贝?” 西父说,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要她攒好多好多的钱,棠宝非常认同。 当初被舅舅关在柴房里,沈家的嬷嬷说,只要棠宝给她银子,她就偷偷给棠宝送饭饭。 棠宝没有银子,差点儿饿死呢……钱钱好,钱钱很重要。 小棠宝从那时起就立誓,她要做个守财奴! 庆王抱起小家伙儿回了书房,从暗格里拿出一颗跟她脑袋一般大小的顶级夜明珠,放在了桌案上。 “棠宝不是怕黑吗,晚上将这个夜明珠放在屋间里,屋子就不黑了。” 哇…… 棠宝看着那颗球,眼珠子都瞪圆了,高兴的在庆王怀里直拍手。 “棠宝稀饭爹爹的礼物!快放窝下来!”小家伙儿急得直扑腾腿儿。 庆王刚把奶团子放到桌案上,就见她打开腰间小孩儿巴掌大的碧色荷包,将比她脑袋还大一圈儿的夜明珠装了进去。 这还不算,她好像从爹爹颤动的瞳孔里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又将那颗球球拿了出来,再放进去。 拿出来,再放进去。 哈哈! ?!! 庆王目瞪口呆,震惊到失语。 这……这是什么宝物? 心神一怔,他随手拿过桌上砚台,亲自往里一放……那砚台果然不见了! 只是他闭上一只眼睛往荷包里看,却是什么都看不见,更别提往外拿了! 稍作思忖,庆王又拿出几锭成人拳头大的金元宝,放在了小棠宝面前,还冲她使了个眼神。 “……”小家伙儿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届些也给窝吗?” “……”庆王点头。 于是乎……小棠宝欢欢喜喜的,又将那些东西全都放进了荷包里。 哪怕庆王云澈从不信鬼神之说,此刻他也相信他这个女儿,有常人不能理解的过人之处了。 而且,小东西手中这个荷包,也许就是件特别了不得的法器。 男人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在原地转了几圈儿才平复下来。 他握住小家伙儿的手,直盯盯地看着她的眼睛,用很是严肃的口吻问:“棠宝可还有什么其他爹爹不知道的秘密吗?” “有呀。”小家伙儿想也不想地道:“窝可以看见鬼哦,还可以打雷呐!就系……就系棠宝不敢总打雷,不小心会被劈哒。” “届系棠宝的秘密,从前只有娘亲寄道,现在爹爹也寄道辣。” 男人震惊得心脏狂跳,可却并无半点儿恐惧。 他将小家伙儿的手轻轻压在她的膝盖上,很是担忧地又问:“棠宝相信爹爹吗?愿意听爹爹的话吗?” “……”小家伙儿很认真地想了想,用力点头,“嗯!相信!” 庆王:“……” “那棠宝一定要记住,以后绝对不要在别人面前使用这个荷包,也绝不要把棠宝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好不好?” 棠宝:“……” “也不能告诉春苔姐姐和乘风叔叔吗?” 爹爹和娘亲说过同样的话,那爹爹也一定是真心喜欢棠宝的叭!? 小棠宝用力点头,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原来爹爹喜欢棠宝,也担心棠宝呀……那棠宝就只攒钱不肘了! 棠宝要一辈子跟爹爹在一起! …… 庆王亲自给小家伙儿喂了药,命乘风送她去问竹轩。 下午的课,云意禾听得极为认真,她发誓,一定要比那个讨厌鬼早下课! 她要看到她被留堂,然后告诉所有人,棠宝不仅讨人厌,她还很蠢。 吃了药的小棠宝昏昏欲睡,冯嬷嬷瞅准机会,在她就要睡着的一瞬,将戒尺狠狠在她桌案上敲了下。 砰! 小棠宝迷迷瞪瞪的,还以为自己和鬼嬷嬷在梦里呢……她腾地就站了起来,下意识伸出还涂着药的小手手。 冯嬷嬷眸子一亮,一声不吭,扬起戒尺就朝小家伙儿手上砸去。 窗外,一众侍卫神色陡戾,当即握住了刀柄。 可冯嬷嬷却不想放过这个逞威风报私仇的机会,一点儿收手的意思都没有。 云意禾亦是激动的都屏住了呼吸…… 眼看那厚竹板都要砸下来了,电光火石之际,小棠宝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嗖”地收回了手。 冯嬷嬷不但打了个空,那戒尺落在桌案上,震得她手心生疼,泪花都出来了。 看了眼窗外横眉竖目的一众侍卫,她没有勇气再打第二下,只能悻悻转身。 “冯嬷嬷?!!”云意禾气得又要哭。 冯嬷嬷紧忙凑到她耳旁,压低声音劝她: “意禾郡主莫生气,您且学您的,她不学才好呢!” “届时皇上还有皇后娘娘才会更喜欢您,说不定还会因为她犯错而惩罚她。” 第29章 西父果真不系人!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鬼魂彦礼被方才那一幕气的墨发乱飘,一张如妖似孽的英俊面容瞬间扭曲了。 这丑婆子可真毒啊,竟忍心对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下如此狠手? 方才那一下若被她打到,他徒儿的手必定要折! 小汤包今年才三岁半,以后要学的东西多着呢,若每个教书先生都这般狠戾,她得吃多少苦?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彦礼急火攻心,因愤怒焦虑,周身腾起紫黑之气。 他恨不得立刻就捏碎那丑婆子的脖子,可看她阳寿将尽且不得善终,又不想为了这么个腌臜东西脏了自己的手。 突地,处在暴怒边缘的彦礼,竟然看到小棠宝周身渐渐聚起了功德金光,且越发耀眼? 他当即掐指去算…… 好嘛!这小东西不愧是…… 总之,因小棠宝大肆赈济百姓,救人无数,竟是让她攒下了许多功德。 小家伙儿本就不凡,旁人做同样的事情或许只能累积十点功德,而她却可以获得百倍的回报!! 简直不要让人太羡慕! 看着坐着打瞌睡的小徒弟,彦礼眼里不停地放着亮光,让人总觉得不怀好意…… 彦礼:“……” 若这些功德可以为他所用,那岂不是…… 疯狂打好算盘,他悠悠飘到了小棠宝身边,声音中带着谄媚【汤包、汤包、小汤包?师父最最喜欢的小汤包……】 【我的好徒儿快醒醒,师父陪你说说话?你若再挨打,师父可是会心疼的~】 小棠宝睡眼朦胧地看着眼前不正经的师父,多少有些不耐烦【若西父也想打扰棠宝觉觉,棠宝就把西父也关进乾坤袋!】 彦礼:“……”也? 怪不得他一整日都没看到那只红衣女鬼,感情是被小汤包给关起来了…… 啧啧啧! 亏她死不瞑目近百年……啥也不是! 也不知道小家伙儿若能助那女鬼得以重新踏入地府,求得轮回……能积下多少功德? 【别睡了,棠宝听话,师父真有正事儿跟你说!】 小棠宝:“……”唉! 毕竟系自己的西父,她还收了西父的礼物…… 小家伙儿气鼓鼓地看着对面一团空气:“西父最好系真滴有系同棠宝说哦,否则……” 【好的!】鬼魂彦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徒儿想不想学习反弹术?】 【只要你学会此术,并运用娴熟,那些想害你的人非但伤不了你,还会自己承受那份痛苦。】 【怎么样,厉害不厉害?小汤包想学不想学?】 棠宝应和地点点头:“听起来好厉害滴样子哦……” 彦礼紧张地攥紧拳头,只等棠宝求自己教她术法,然后他好立刻坐地起价。 哪知小家伙儿偏不如他愿,竟转过头,“啪叽”趴在了桌案上【天底下厉害滴东西多了,窝才不学!】 【西父再给窝礼物也不学!不学不学就系不学!】 彦礼嘴角狠狠一抽。 要不是他有错在先又看在功德金光的份儿上,他才不会冒着被追杀的风险,想教她些什么…… 好赖不知的臭包子!! 彦礼恼羞成怒,却无法忽视小家伙儿周身愈发浓郁的金色光芒。 不多时,他摸了摸鼻子,一脸认真地哄她【小汤包,你想不想尽快见到你娘亲?】 【你若想快些见她,就要乖乖跟师父学本领,等棠宝本事大了,就可以见到娘亲了哦!】 小棠宝双眸一眨,倏地扁起嘴巴。 “西父骗人!小心棠宝用雷劈拟。” 彦礼:“……” “够了!”五岁的云意禾忍无可忍,怒拍桌案:“昭宁郡主,你不想学本郡主还要学习呢!请你不要自言自语,影响冯嬷嬷授课!” 谁都没想到,一向逃避各种学习的顽劣小童,在小棠宝的几次反击下,竟突然转了性子,好学的不得了! “……”小棠宝不由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知错能改就系好孩子,意禾姐姐肯学习是好事。 然而,小棠宝由衷的夸赞,在云意禾眼里却是像在讽刺她。 她双目喷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棠宝狠狠打上一架。 云意禾发誓,她一定要把规矩学好,让皇祖父和皇祖母对她刮目相看! 让皇祖父后悔册封这个讨厌鬼!让云棠无地自容,成为所有人的笑料! 对上云意禾不善的目光,小棠宝幽幽闭上眼睛,并不想与她争执。 娘亲说过,棠宝系天底下坠坠善娘、坠坠可爱的好孩子,她才不要无缘无故地与谁打架。 就在彦礼坐在小家伙身旁唉声叹气,正犯愁该如何哄他这鬼精鬼精的徒儿时…… 紧闭双目的小棠宝,蓦地问道【西父,学了本领真能见到娘亲吗?】 爹爹说娘亲没死,只是失踪了……她是相信的。 因为娘亲最喜欢棠宝了,娘亲若是死了,她的魂魄一定会来看棠宝的。 可直到今天,棠宝也没有见过娘亲的魂魄…… 也就是说,爹爹没有骗她,娘亲没有死,她只是不知道被大水冲到哪里去了。 小家伙转过头,桌案下的手,死死抠着自己的手心,神色认真。 彦礼有那么一瞬愣住了,旋即迅速点头【那是当然!师父从不骗人!】 小棠宝松开小手,心中放松不少【好叭,那窝姑且相信西父一次,好好跟西父学本事。】 彦礼:“……”这、这就答应了? 虽然有些意外,良心也多少有些不安,彦礼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打方才的如意算盘。 【小汤包,是这样的,咱们先礼后兵,把话都说清楚了,师父就教你。】 “……”小家伙儿眉头微蹙,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儿的鬼。 她怎么觉得师父的表情没安什么好心呢? 她突然有点不想听师父的鬼话了…… 【亲师徒、明算账,师父教你,自然也是要收学费的……】 小棠宝腾地往旁边挪了挪,死死捂着腰间的乾坤袋【连小孩子的钱都骗,西父果真不系人!!】 彦礼:??? 他本来就不是人呐!他是…… 不知为何,彦礼忽然觉得有些伤自尊了【师父不要你的钱,你的钱天上地下的为师又花不了……】 闻言,小家伙儿眉头瞬间拧得更紧了,看对面儿鬼的眼神也更警惕了。 西父不像个好鬼…… 她在想,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的? 第30章 鬼话连篇 看着小家伙儿的警惕模样,彦礼有些受伤地抿了抿唇,兴奋劲儿瞬间散去了一半儿。 【师父不要你的钱,师父只要些你攒下的功德金光。】 怕奶团子不相信自己,再以为自己是蓄谋已久,彦礼紧忙又道: 【之前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知道大发善心,还能攒下功德,为师便没与你提过此事。】 【如今时机已到,你也该陆续学些什么了,哪怕是为了自保……况且你不想早日见到你娘亲了吗?】 大发善心? 功德金光? 小棠宝皱起眉眼仔细思考…… 哦……棠宝想起来了,自从娘亲得知她能看到鬼,便请来不少和尚道士替她做法驱邪。 那些人当中,许多都是骗子,唯有一个老和尚很是慈祥。 和尚爷爷偷偷嘱咐了棠宝许多话,虽然其中很多棠宝都忘记了,但棠宝记得,和尚爷爷让她长大了要多行善事积功德。 和尚爷爷还说,所谓鬼话,便全是不真实的话,是谎话。 鬼话鬼话,甭管对方是什么鬼,他们的话万不可全然相信。 “……”小棠宝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所以,她帮助了那些没有钱的百姓,果真攒下功德了?! 和尚爷爷真的没有骗棠宝耶! 棠宝身上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的,是功德! 哇…… 小棠宝气哄哄地看着对面儿的鬼【西父口口声声说不要棠宝的钱,可棠宝的功德还不是用银子换来的?好多好多银子呢!】 【西父果然不系个好鬼,你鬼话连篇,上来就要棠宝最珍贵的东西……】 【西父欺负小孩子,西父坏!哼!窝要让爹爹给窝找新西父,才不要跟你学东西呢!】 冯嬷嬷虽然讨厌,可她追着棠宝教规矩,可是一文钱都不收的! 棠宝可聪明辣,棠宝才不上西父的当呐! 彦礼听到小家伙儿的话,整个鬼都麻了…… 这小孩子也太难骗……不是,这孩子也太难沟通了! 小小年纪心眼儿就这么多……若长大了可还得了? 怪不得她身上隐隐泛着帝王紫气,还以为只因她是……原来这孩子是真聪明啊! 【什么鬼话连篇?小汤包,为师可不是一般的鬼!为师骗谁也不能骗你啊……】 他怕遭雷劈。 彦礼无奈掏出功德簿,翻到棠宝那页,指着上面的数字道【你看你的功德点,足足有一万多呢,为师也不全要,你每学一道术法,为师只要一万。】 【不!为师只要五千!】 哼! 棠宝理都不理他,闭眼睛睡觉。 彦礼:“???” 【要不……三、三千?】不能再少了,他倒是无所谓,可他怕糊弄不过那些老东西! 唉…… 【小汤包,那本领虽然都是给你自己学的,但每次只要你学会一种,为师都是有奖励给你的,你要不要先看看奖励?】 ……小棠宝不为所动。 不多时…… 闻到甜丝丝的气息,小棠宝悄咪咪地将眼睛打开道缝隙…… 彦礼见状,赶忙向她介绍【这是培元丹,这是解毒丸,这是通脉散,这些是美颜霜……这些东西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还有拨浪鼓、织金锦缝制的布娃娃……】 小棠宝慢悠悠地坐直身子,忍不住冲最边边的油纸包抬了抬下巴【那……那个系什么?】 彦礼赶忙将油纸包仔细打开,小棠宝赫然看到,里面竟整整齐齐地叠着好几块儿牛皮糖? 那透着光亮的琥珀色,沾在油纸上还拉着细细的糖丝儿呢…… 小家伙儿眼睛“唰”地亮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窝要届个!】届可是她有钱都次不到嘴里的东西! “?!!”彦礼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她……她要糖? 这么多的天材地宝,高阶丹药符箓……小汤包竟然只要了包糖? 哈,哈哈…… 孩子就是孩子哈! 他悟了,赶忙答应【可以!成交!!】 下一瞬,那包香甜的牛皮糖便出现在了棠宝手里。 余光瞥了眼窗外的侍卫们,小家伙儿紧忙将油纸包藏进了乾坤袋里。 可不能让他们看见,不然爹爹知道了,要把糖果没收的!! 几息后,她看见师父猛地从她身上抓了把金光,眼睛瞬间瞪得像对儿铜铃,下意识就要握拳…… 陡然对上师父那双因不敢相信而颤抖的眸子,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随即幽幽垂下脑袋去看那功德簿,亲眼见证自己的功德点急剧下降。 好叭,小孩子也要说话算话哒! …… 一连两日,小棠宝都会准时去问竹轩睡觉。 她在别人看不见的空间,跟师父学习反弹术的口诀与手印,并且反复练习。 而庆王府的侍卫们也会一如既往地,蹲在窗根儿底下陪她。 收拾不了小棠宝,冯嬷嬷始终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儿撒,好在意禾郡主的认真让她宽慰不少。 只要意禾郡主做得好,她不怕没机会好好告这个昭宁郡主一状。 这日下午,不知为何,云意禾总是心不在焉的。 没人知道,晌午时,她在来问竹轩的路上,远远看见了云燕瑶…… 下课后,出了问竹轩,云意禾赶忙拦住了小棠宝的去路,“你跟我去个地方。” 小棠宝眉梢微挑,定定看了她两眼,并不想理她。 那个反弹术她已经学会了,可师父说她用得还是不够熟练,效果大打折扣。 她得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继续练习,不然白瞎她那些功德了!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一把扯住了手腕。 云意禾凑到棠宝耳旁,压低声音道:“云棠,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去告诉皇祖父!” 等皇祖父和赵家人知道,庆王伯父帮着云棠一起欺负瑶儿妹妹,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眼见为实,云意禾亲眼看见从前锦衣玉食、甚至有些蛮横的云燕瑶,竟变成了一副惨兮兮的乞丐模样…… 她打心底里相信了云燕瑶的话。 她相信,是棠宝怕瑶儿妹妹与她争夺庆王伯父的宠爱,挑拨了瑶儿妹妹与王伯父的关系,这才害瑶儿妹妹被软禁了…… 云意禾一直记得,她答应过云燕瑶,要帮她约棠宝去莲花池的。 第31章 秘密 她说她知道她的秘密? 听云意禾这么说,小棠宝面色瞬白,惊得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意禾郡主怎么会知道她背地里偷偷吃糖了? 她每次都会把嘴巴擦干净滴呀?而且她还会喝好多好多的水,保证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再说这种事情她告诉爹爹就好了呀,为什么要告诉大梁皇帝呀? 等等…… 这个意禾郡主该不会是……她该不会是还惦记着要找她报仇吧? 她想把你大梁皇帝找个杀她的理由?! 小棠宝还记得那日和爹爹在山上遇刺的事,她知道,是狗皇帝要杀她。 不行不行,她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她可不想死。 再说了,徐府医笨笨的,拿了她的药方,却一直没能做出缓解爹爹伤病的药丸。 她不能死,她还得想办法找到白胡子老头儿,帮爹爹治病呢! 小棠宝踮着脚尖左看看,右望望……当即反握住云意禾的手,拉着她往没人的地方走。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云意禾害怕极了。 她不停地挣扎,却发现讨厌鬼的力气,简直大得惊人!? 太可怕了! 她发誓,她以后绝对不会和棠宝一对一地打架。 “你你你、你放开我好不好?我就是个传……”话的。 没等云意禾将话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个东西。 她脑中“轰”的一声,心说讨厌鬼莫不是要毒死她? 小丫头刚要把东西往外吐,却发现嘴里甜甜的? 她试探性地一咬……竟还软软的? 是糖?原来不是毒药,而是好吃的牛皮糖!! 棠宝将云意禾抵在墙角,鬼鬼祟祟地打量四周……还好,那些个大人离她们还挺远的。 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对方,一本正经道: “窝可没有吃独食哦!棠宝牙齿没有坏坏,倒是意禾姐姐长了两颗虫牙呢!你要系敢告状,你也跑不了!” 说完,小家伙儿看了眼油纸包里,自己拜托师父又切成几份的、却所剩不多的牛皮糖,挑衅似的,全都塞进了嘴里。 云意禾:“??” 什么嘛?一提到做坏事,讨厌鬼想到的竟只是偷吃糖果? 小丫头反应过来了,这个讨厌鬼有点儿心眼儿,但是不多。 她可能……没那么坏。 可瑶儿妹妹与她说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瑶儿妹妹与讨厌鬼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云意禾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几转,垂眸看着小棠宝,好脾气道:“咱们一起吃糖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但你要陪我去趟莲花池。” 棠宝:“……?” 就只是陪她去趟莲花池,她就不会告密了吗? 这事简单。 她一口答应了,主动牵着云意禾的手,往王府西边儿走。 不远处,云燕瑶偷偷看着两人的背影,兴奋得心脏怦怦狂跳。 这俩蠢货果真朝着莲花池去了! 她赶紧偷偷跟上。 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待会儿她定能将云棠推进莲花池,然后嫁祸给云意禾! 哼!父王才养了棠宝几天呀,她可是在庆王府住了整整三年半。 生的没有养的亲,如今碍父王眼的母亲死了……她就不信等棠宝也死了,父王还会假装看不见她,对她这般冷冰冰的。 …… “意禾姐姐,窝们有了共同的秘密,系不系就系好朋友辣?” “现在系冬天,莲花池里没有莲花。你要系喜欢,等天暖和了再来看呀,或者到时候窝可以送你一些。” 停在莲花池边,棠宝很真诚地看着对方。 有那么一瞬,云意禾突然觉得,这个云棠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我不喜欢莲花,是瑶儿妹妹求我帮她将你约到莲花池的。” 小棠宝:“……?”那个赵家姐姐又搞什么鬼? “她说你最喜欢莲花,她想在这里给你磕头发誓,说她绝不会和你争夺王伯父的宠爱,也不会觊觎庆王府的一切。”云意禾如实说道。 小棠宝却听得拧起了眉头,“意禾姐姐,棠宝最喜欢的不是莲花。” 云意禾:“……” “这很重要吗?也许是瑶儿妹妹记错了……” “昭宁妹妹,你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毕竟也算得上是王伯父的养女,她既然有心给你道歉,你应该心胸宽广一些,你不该欺负她的。” 小棠宝:“……” “意禾姐姐,你和你瑶儿妹妹那么好,她没告诉你她是罪奴滴女儿吗?” ?!! “你说什么?”云意禾拧眉,惊诧不已,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对面人,小棠宝清清嗓子,尽量将话说得更清楚些: “窝说,你瑶儿妹妹是奴籍,她不是窝爹爹的女儿。窝爹爹心软没杀她,想将她送回赵家,可系她外祖父不要她,她这才不得不暂住在窝家哒。” “春苔姐姐说,赵家要系再不来接人,他们就要把她送到育幼堂去,庆王府容不下脏东西!” 云意禾:“……” “竟还有这种事?她,她没听说呀……” 那自己岂不是被那个云燕瑶给骗了? 不远处的大树后面,云燕瑶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他本以为碍着她外祖父的面子,没有人会抖出她的身世……这下,这下全完了! 她要庆王做父亲!她讨厌听到罪奴两个字!! 云燕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扶着树干将将能站稳当。 云棠这个野种贱种,她怎么这么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 还有,把她送去全是孤儿乞丐的育幼堂,又是谁的坏主意? 他们软禁虐待她还不够,非得把她这么小的孩子往外头丢吗? 庆王府上下,全都不得好死!!! 怒气上涌,云燕瑶双目猩红,她咬紧牙关,卯足力气就冲了出去。 一声不吭。 而就在此时,那些个一直陪着小棠宝的上课的侍卫们,正背对着莲花池极力憋笑。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们不爽云燕瑶已经很久了,那孩子人小鬼大一肚子坏水儿,杀又不能杀,送又送不出去,着实烦得大伙儿头疼。 方才看到她被小郡主几句话气得直打摆子,简直不要太解恨! 只可惜他们不敢笑得太大声,因为他们答应小郡主,只上课时跟着她,绝不干涉她的隐私。 哇…… 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太可爱了,话都说不利索呢,都知道隐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知几人刚转身没笑一会儿,竟听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吼声…… “贱人云棠,你去死吧!” 第32章 失了智的低龄恶鬼 众人闻声猛地回头,赫然看见云燕瑶正疯跑着,作势要推小郡主下水?!! 已经被气疯了的云燕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计策不计策的,此刻她只想亲手杀了棠宝! “郡主小心!!!”一众人惊叫着向池边奔去。 有侍卫拿出暗器想直接杀了云燕瑶,可两个孩子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他重重叹了一声,不得不把暗器又收了回去,拼命大喊:“跑!快跑!!郡主快跑……” 树上松鸦被震天响的吼声,惊得发出粗哑短促的“阿阿”声,齐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偏生小棠宝却无比的淡定,她非但没有惊慌躲避,反而冷冷将手背到了身后,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几次三番想杀她的小人儿。 瞧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众侍卫连急带怕,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小主子怎么不跑呢? 她身上有伤又有病的,一旦落进那冰水里,必定九死一生啊? 听着后面撕心裂肺的吼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动不动的棠宝,云燕瑶以为她是被自己给吓傻了,顿时跑得更有劲儿了,腿都不那么抖了。 快,再快一点,马上,马上这个毁了她一切的小贱人就死了! 哈!哈哈哈哈…… 云燕瑶勾唇笑得阴森,像极了棠宝见过的、失了智的低龄恶鬼。 而小棠宝面儿上却无半分情绪,只集中精神,专心在身后掐诀。 验证反弹术的机会到了……她倒要看看,她用巨额功德换来的术法,关键时刻到底能不能救命? “你个贱人,你去死吧——!!”云燕瑶伸直手臂,嘶吼着使出所有力气。 不等她笑容落下,就在她就要碰到小棠宝的一瞬…… 她却好像被谁狠狠推了一把,“噗通”掉进了浮着一层薄冰的池子里。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登时愣在了原地。 四下瞬时陷入一片死寂。 几息后,终是落水的云燕瑶,率先打破了那突如其来的寂静。 “救……” “救命!” “救……救救……救救我……” 方才还笃定能要了别人性命的小丫头,此刻正拼了命地呼救。 她虽然会凫水,可这池水实在是太冷了,她四肢都要冻僵了……谁来救救她啊? 不远处…… 见自家小郡主福大命大躲过一劫,一众侍卫瞬间停了下来,弯腰杵着膝盖直喘粗气。 幸好…… 幸好小郡主没事。 小郡主险些被害可是大事,有人拔腿就往马厩跑,得赶紧通知庆王殿下才行。 不把小郡主带离池边他们不放心,其余人则快速朝棠宝跑去。 莲花池里,云燕瑶还在死命扑腾,她不停地呛水,求生欲却极强。 “意……意禾姐……” “意禾姐姐……救我……救救我!!!” “……” 不断被她叫到名字的云意禾渐渐醒过神儿来,方才下意识憋住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胸腔猛然灌入大量空气,她难受得跌坐在地上,急急喘了几下,才开始后怕地尖声大叫。 “啊——!” “啊——!!” 她差点儿就被踩空了的云燕瑶给推下水了…… 就差一点儿她就死了! 云棠这个扫把星,一跟她扯到一起准没好事儿! “呜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 岸上一边儿是震天的哭嚎声,一边儿是杂乱的安慰声音,根本没人理会云燕瑶的求救。 很快,除了王府其他下人,冯嬷嬷也带着宫女和几个负责保护云意禾安全的禁军侍卫赶了过去。 见意禾郡主并未受伤,瞥了眼在水里死命挣扎的云燕瑶,冯嬷嬷猛地朝小棠宝冲了过去。 她挤开几个侍卫,双手一把掐住了棠宝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小棠宝皱紧了眉。 小家伙儿刚想推开她,却见对方眼里蓄满了泪水,看着自己时,好像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温良恭俭让……老奴在课上不止一次教导过您啊!” “燕瑶小姐虽是庆王殿下养女,你却也该叫她一声姐姐,郡主小小年纪怎可这般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姐姐痛下如此杀手?” “都是老奴教导无方!待老奴回到宫中,定会向皇后娘娘请罪,与郡主一同承受责罚!” 冯嬷嬷抿着唇垂泪,心里却乐开了花儿。 这才几日啊,这个小贱蹄子害宫中老奴惨死、不遵皇后懿旨课上睡觉、眼下还当众推庆王养女下水…… 呵,待她回宫,必定好好告这个昭宁郡主一状! 届时不信皇后娘娘不责罚她,不对庆王殿下失望! 一旦皇后娘娘开始厌恶庆王,齐王妃必定会重赏自己…… “……”棠宝偷偷长出奶膘的小脸蛋儿,很快皱成了包子样。 一同承受责罚? 说来说去,她这是要给她告状的意思呗? 好烦呀,为什么大人小孩儿都喜欢告状? “窝没有推人,森至都没有躲,是她推窝不成,寄几跑偏了掉下去哒!不信你可以问意禾姐姐。” 小棠宝歪头看向云意禾,心说她和意禾姐姐已经是好朋友辣,她一定会帮自己作证哒。 两个孩子对上眼神的一瞬,云意禾冷哼一声,气哄哄地别过了头。 棠宝:“……?” “呜哇——!!” 意禾姐姐不讲义气! 白瞎她的牛皮糖了! 小家伙儿瞬间委屈地大哭起来。 王府侍卫见状,捏着冯嬷嬷的肩膀猛地把人丢了出去。 就在冯嬷嬷被侍卫摔得嗷嗷叫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昭宁郡主还在病中,是谁狗胆包天,又惹郡主哭泣?” 春苔拧眉推开挡路的禁军,步子越迈越急。 看到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冯嬷嬷,她脸色铁青,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踩着她的手,狠狠碾了一下。 棠宝:“春苔姐姐……” 春苔:“郡主不怕,奴婢都知道了。谁若敢诬陷您,奴婢亲自拔了她的舌头。” 春苔伸手抹去小棠宝脸上的泪珠,另一只手刚放到她肩膀上。 小家伙儿当即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嗷”的一声,哭嚎着往后退,“肩膀痛痛,嬷嬷掐窝。” 第33章 冯嬷嬷死了 看到棠宝缩着脖子,一脸委屈的模样,春苔紧忙将小家伙儿抱了起来。 旋即冷飕飕地看向一众侍卫:“你们就是这么保护郡主的?” 一群八尺壮汉默默低下脑袋,自责得恨不得立刻去领一顿军棍。 “不怪叔叔们,是棠宝不让侍卫叔叔跟着的!” 小家伙儿将脑袋枕在春苔的肩膀上,拼命压着哽咽,可软绵绵的小奶音却颤抖得厉害。 “冯嬷嬷说,她没教导好棠宝,要回宫向皇后娘娘请罪,与棠宝一起受罚……” “呜~~” “叔叔们一定是太担心棠宝了,才没看到嬷嬷使劲儿掐棠宝。” 本就怒火中烧的春苔,听到小主子这句话后,彻底忍不住了。 明里斗不过,暗地下黑手……看来,这婆子是把后宫那些腌臜手段,用在他们小主子身上了! 小郡主在这刁奴眼皮子底下待了好几日了,也不知道明里暗里受了多少委屈? 她今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狗仗人势的刁奴不可! 她抱着棠宝刚要朝姓冯的婆子走去,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 她刚要回头去看,耳边突地传来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 着急哄孩子的侍卫攥着布袋子本来还有些犹豫,这炒豆子是他们平常拿来下酒的,好吃归好吃,但吃多了爱放屁,也不知道给小郡主这种娇娇女吃合不合适…… 某个贪吃的奶团子已经自己伸手抓了一把。 就是小棠宝抓豆子的这一把,帮险些犯错误的春苔捡回了一条性命。 “嘎嘣、嘎嘣、嘎嘣……” 瞧她小嘴一咬一咬,吃得可香了,春苔简直哭笑不得。 并不知道自己刚捡了一命的冯嬷嬷,依旧在作死的边缘上继续徘徊。 她不敢招惹庆王府的人,便一个劲儿地推搡随行的几个宫女。 “都愣着干什么?他庆王府的奴才灭绝人性、见死不救,你们也这么干看着啊?” “老身警告你们,水里的可是赵丞相的孙女,庆王殿下的养女……若再让郡主因任何原因受到惊吓,尔等皆难逃罪责!” “……” 一心惦记着巴结赵家、取悦齐王妃的下人哪里知道,丞相赵康年,见梁帝一直没有追查赵氏一族意图混淆皇室血脉之事,他索性不惜代价将此事捂了下去。 她眼下极力讨好的,不过是赵家从罪奴那里借种而来的假千金! 云意禾怔怔抬头…… 见冯嬷嬷非但不再关心自己,反而对险些害她也落水的罪魁祸首如此在乎…… 她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冲向还在欺负宫女的冯嬷嬷,狠狠推了一把。 “云燕瑶根本不是王伯父的养女,她就是个罪奴诞下的贱种!” “……啊?”冯嬷嬷瞬间傻眼了。 竟……竟还有这种事? 天呐,若她是罪奴之女……那自己一口一个‘庆王殿下的养女’,岂不是彻底得罪了庆王殿下? 都怪这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不早跟她说?! 冯嬷嬷脸色越发难看。 云意禾愤愤看了棠宝一眼,心说,不过是块破糖,她才不要欠她人情! 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指着依旧在水里游来游去却上不了岸的云燕瑶喊道: “不是昭宁郡主推她下水的,是她想杀昭宁郡主,自己却失足落了水!” “本郡主可以作证,昭宁郡主全程背着手,她们两个根本没碰到对方!” 说完,她仰头看向春苔怀里的棠宝,恶狠狠道:“不要以为你给我糖吃,我就会和你做朋友!” “云棠,我讨厌你!日后,我一定会在皇祖父和皇祖母面前将你比下去!” 云意禾话一说完转身就走,再也不愿多看呆愣愣的小棠宝一眼。 几名禁军和一众宫女紧随其后。 冯嬷嬷摸了摸鼻尖,刚想抬脚跟上去,云意禾身边的管事宫女当即扯住了她的手腕。 “奴婢记得嬷嬷说过,您水性极好,身子骨也硬朗得很……嬷嬷既然这么担心赵家小姐,为何不自己去救?” “什……你说什么?” “我可是齐王殿下的乳母,齐王府的管事,凭你一臭丫头也敢难为我?你……” 扑通!! 不等冯嬷嬷将话说完,那宫女一把将她推了下去,冲小棠宝福了福礼便急匆匆地跑了。 欺人太甚…… 她早就受够那婆子了! 同样都是奴婢,她整日颐指气使,对他们非打即骂也就罢了。 方才,她竟趁着推搡她们,强行撸走了她手上的银镯子……那可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她诅咒那个疯婆子从此一病不起,永远缠绵病榻! 目送云意禾一行人离开,不多时,春苔耳旁的“嘎嘣嘎嘣”声简直此起彼伏,一声儿压过一声儿。 她垂眸一看…… 一群大老爷们儿齐刷刷地蹲在地上,一边儿瞪着眼珠子盯着莲花池,一边儿不停往自己嘴里扔黄豆? “嘎嘣、嘎嘣嘎嘣……” 春苔两眼一黑刚要发火,小棠宝当即往她嘴里喂了几颗炒豆子。 “春苔姐姐,你看赵家姐姐和冯嬷嬷是不是在水里面打起来了?” “……”春苔满眼怜爱地看着小棠宝。 瞧瞧!瞧瞧…… 她家小郡主多善良呀!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对方算计,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着。 嘎嘣嘎嘣!! 这黄豆是不是有点儿炒糊了? 春苔顺着棠宝的目光看去…… 池水里,冯嬷嬷正努力甩开云燕瑶,拼尽全力往池边儿游。 眼看她就能游过去了,下一刻,却被云燕瑶死死抱住了小腿。 大概是有些游不动了,那婆子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不多时,她像是攒够了力气,继续游动的同时,另一只脚拼命往云燕瑶脑袋上踹……然后,云燕瑶好像狠狠咬了冯嬷嬷一口? 两人在水里撕吧了能有一刻钟,最终还是冯嬷嬷妥协了。 她带着云燕瑶一起游到了池边,一点点将她往上边儿推,见云燕瑶上去半个身子了,她自己也准备绕到旁边儿往上爬。 可她刚松开托举云燕瑶的手,云燕瑶回头狠狠朝她后脑上踹了一脚…… 眼见那婆子沉下去半天没上来,春苔指着躺在莲花池边歇气儿的云燕瑶,冷声冲侍卫道:“去,立刻把她给我捆了!” 第34章 被抓了 庆王云澈秘密设立的暗卫司里,他正亲自刑讯几个皇宫内卫。 他总觉得那日在山上,小东西被人暗杀一事还有蹊跷,兴许会有别的隐情。 宁错杀,勿放过! 听得府中暗卫匆匆来报,说棠宝险些被赵氏之女推入莲花池…… 他脸色一白,顾不得换下染了血的外袍,连手都没擦一下,披上大氅就赶紧策马回府了。 “驾!” “驾驾!” “吁——” 风吹着院中的灯笼肆意摇晃,明灭不定的灯火映在男人脸上,又给他添了几分阴森冷戾之感。 下人牵过马匹紧跟着他急声禀道:“启禀王爷,小郡主安然无恙,冯嬷嬷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至于云燕瑶也已经被捆了手脚,正在等候王爷发落。” 不多时…… 云澈垂眸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孩童,眼里满是厌恶。 开口他语气更是冷得能淬冰:“把她,连同她和赵氏留下的东西,全都送回丞相府。” “还有,立刻把燕芳阁拆了,本王觉得晦气!” 音落他拂袖就走,云燕瑶直盯盯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最后那抹希望,彻底幻灭了。 得了命令,管家有些为难地看向春苔和乘风。 “您二位也知道,我不是没送她去过丞相府,可对方根本就不开门!” “哪怕让侍卫翻墙将她送进赵家院儿里,他们也还是会偷偷把她丢出来。” “你们说,那总不能让赵康年给咱们王爷扣个什么……看管不利、杀人报复的帽子吧?这不,最后就只能把她又带回来了吗!” 管家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糟心。 赵丞相毕竟是肱股之臣,他家王爷身份尴尬,在朝中又举步维艰…… 他们既不好直接得罪了对方,又不能让对方抓住王爷的把柄……难办得很。 “那个……要不您二人帮属下想想办法?”管家实在害怕春苔,只得鼓足勇气注视乘风。 两人目光相撞,乘风‘唰’地抬头:“今晚的星星真……”哦,天还没黑透呢。 嗯…… “啊!我得带人扒房子去。”他今晚最慢也得把燕芳阁的房盖儿都掀了! 乘风‘嗖’地没了人影,年轻管家的脸色瞬间又惨白了几分。 “偷偷把她丢粗来?” “为什么要偷偷滴呢?” “谁?”春苔耳力极好,她瞬间捕捉到了两道细微的声音,“出来!” “啊~~!”小棠宝吓了一跳,踩着小碎步从树后慢慢挪了出来,揪着手指不敢抬头去看春苔。 她知道的,偷听不系好孩子。 可她不想待在砺锋堂,身边没有爹爹,没有春苔姐姐和乘风叔叔,那个鬼嬷嬷老缠着她上课…… “春苔姐姐……” “郡主?”春苔蹲下身子摸摸小家伙儿的脸,心说郡主小脸儿冷冰冰的,这是来了有一会儿了,“快到晚膳时间了,您怎么跑出来了呀?” 小棠宝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看看管家,又低头看看云燕瑶,肉嘟嘟的小脸儿上满是不解。 “管家叔叔,赵家偷偷将她丢粗去,是因为别人不寄道她回丞相府了呀,那你让别人寄道她回去了,赵家人不就不会丢她了吗?” “……?”管家茅塞顿开,眸色猛然一亮,“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哈……” “小郡主果然聪慧!” “奴才这就命人送您回去,一会儿让厨房给您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小棠宝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连哄带忽悠地请走了。 不多时,思忖再三的春苔,径直走向云燕瑶,用最冰冷的语气,说着最暖人心的话: “王爷既下了死令,便是不在乎得罪那个赵康年了……既如此,此事我去办。” 管家猛地抬眼,眼中都是感激,他冲春苔深深鞠了一躬,赶忙去做别的事了。 …… 两刻钟后,风吹着雪花肆意翻飞,二十几个乔庄成家丁的暗卫,在春苔的带领下,推着十几辆板车,敲锣打鼓地出了庆王府,直奔赵康年府邸。 小棠宝躲在队伍后面,蹑手蹑脚地跟着走,一路还不忘躲躲藏藏,警惕极了。 眼看就要出巷子了,一直跟着她的王府侍卫强压下嘴角,赶忙跳了出来。 “小郡主快跟属下回去吧,一会儿王爷找不到您该着急了。” “不要!” 小家伙儿拔腿就跑,却一把被侍卫抱了起来。 只听“欻欻歘”的几声,她眨眼就落到了一处陌生的院子里。 棠宝左瞅瞅右瞅瞅,见周遭除了侍卫就是侍卫,没有春苔姐姐、也没有熟悉的暗卫叔叔,眼眶瞬间就红了。 瘪了瘪嘴巴,小家伙儿委屈巴巴地抹了把眼泪。 她正要咧嘴大哭,有侍卫拎着两条洗好的大鱼就从伙房里跑出来了,“小郡主快看。” 棠宝慢慢转头,就看到已被开膛破肚了的大鱼,竟还活蹦乱跳呢!? 真稀奇!! 本想做红烧鱼的侍卫灵光一现,当即决定改做明火烤鱼,“十三,去搬柴火,咱们给小郡主烤鱼吃!” “烤鱼?”小棠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懂就问:“侍卫叔叔,什么是烤鱼呀?” 见她感兴趣,侍卫连忙蹲下身子,声情并茂道: “就是将这洗好的鱼用盐和酒稍微腌一下,然后用树枝穿好,架在明火上不停地翻转,让它均匀受热。” “等差不多出香味儿了,再撒上各种香料继续翻呀翻、烤呀烤。” “做好的烤鱼呀,外面脆脆的,里头嫩嫩的,既有明火制作出的焦香,又有鱼肉的鲜美,别提多好吃了!” “哇……”小棠宝直勾勾地盯着那两条大胖鱼,未溢出眼眶的泪水突然从她嘴角流了出来,“系卫叔叔,棠宝吃过糖醋鱼、清蒸鱼,还没吃过烤鱼呢!” 侍卫长一听,那双细长的眼睛瞬间睁开了,比棠宝都亮了几分。 “老五,让兄弟们多架几个火堆,一会儿让小郡主想吃哪条吃哪条!” “丁二,去给小郡主搬个小板凳,要加屁垫的……” 侍卫们风风火火的,突然都忙活了起来,一向冷冷清清的院子,此刻别提多有活人气儿了! 第35章 处置冒牌郡主 匆匆回府,刚洗去一身血腥气的庆王,翻遍了整个砺锋堂也没找到小棠宝。 他铁青着脸沉闷不语,疾步冲到院子里刚想叫个暗卫出来问问,霍地看见翊卫堂上空满是浓烟? “不好!定是出事了!” 他暗自嘀咕了句,顾不得再找棠宝,奔着王府东边儿就去了。 哪知刚踹开翊卫堂大门,却看见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竟嘻嘻哈哈地在院子里烤鱼呢?!! 岂有此理…… 简直胡闹!! 他们是脑子进水了吗?大晚上搞出这么多烟来,也不怕引来潜火军?! 府中刚出了人命,齐王府的郡主还在他府里呢…… 今日府中本就事多,这群人是怕他太闲,怕他麻烦还不够多吗?! “……”庆王怒火中烧,随手拎起一根棍子。 今日……他非把这群蠢货的腿都给打折不可! “爹爹!?”小棠宝是第一个看见庆王的。 她刚一出声,原本热闹的院子瞬时安静下来。 刹那间,侍卫齐齐跪地,四下一片死寂。 冷风“嗖嗖”地刮,侵肌裂骨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小棠宝腾地站了起来,她举着一条大鱼,抬脚就朝爹爹那边跑:“爹爹要次鱼鱼吗?刚烤出来的鱼鱼闻着可香呢!” “……”低头看着地上的奶团子,庆王眉头依旧紧皱,眸中戾气却散去不少。 还得是他的崽,他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一群会功夫的莽夫没察觉,倒是他的崽第一个看见他的。 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 这种血脉相通的感觉有点儿不错。 扔了棍子,他也不怕小家伙儿弄脏他的衣裳,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你喜欢吃烤鱼?” 小家伙儿摇头,“棠宝没有次过烤鱼,不寄道喜不喜欢。” “系卫叔叔们看棠宝今天被吓到了,特意从莲花池里捞出来,拿来哄棠宝的!” 侍卫们听到这话顿时心里暖暖的,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都这个时候了,小郡主还不忘帮他们求情呢! 小郡主真是天底下最最可爱、最最最善良的小乖宝了!!! “……”庆王神情复杂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一众人,半晌才咬着牙问:“这鱼是从莲花池里捞出来的?” “……”侍卫长不知道自家王爷是什么意思,有些僵硬地点了下头,“回王爷,这鱼是属下们捞尸体时顺便捞上来的,我等……” “够了!”庆王太阳穴突突直跳,拿过小棠宝手里的鱼狠狠砸向地面。 他扶了扶额,拧眉喝道:“那池子里刚淹死了人,死人池子里捞出来的东西你们也敢拿给郡主吃?” 蠢东西!一群憨货!! 小棠宝无视愤怒的爹爹,可怜巴巴地盯着地上的烤鱼,“哇”的一声就哭了。 “鱼鱼……” “鱼鱼木有了……” “呜哇——!!” 小家伙儿哭得伤心欲绝,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多可爱多暖心的小郡主呀,这要是哭坏了可咋办? 要不他们现在去河里给小郡主捞几条? 见小家伙儿哭得一抽一抽的,庆王故作镇定,胡乱帮棠宝抹去眼泪,抱着她在一处火堆旁坐下。 “鱼……鱼鱼没有了吃鸡,我们烤鸡好不好?”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的奶团子,掌心的内力一推,他二人身前原本快熄灭的柴堆顿时重新燃了起来。 “……?”小家伙儿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她不再哭嚎,抽抽噎噎地、直盯盯地看着眼前的火堆。 庆王见状,当即又使了些内力,弱弱的小火苗顿时“呼啦!”一下膨胀,跟变戏法似的。 “哇!!”小棠宝乐得直拍手,水洗过的一双灰色眸子,盯着火堆一眨一眨的,清澈至极,“爹爹、爹爹棒棒!爹爹腻害!!” 王府暗卫风餐露宿惯了,人人都是野外生存的一把好手。 有暗卫远远听着父女俩的对话,立刻就去抓鸡了。 当着一众侍卫的面儿,似挑衅似的,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处理好的鸡替庆王父女架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庆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潜火军……他转动着木棍,亲自帮小棠宝烤鸡吃。 几个没眼色的侍卫也想哄小郡主开心,纷纷起立,变着法儿地展示自己的“控火术”。 只一会儿功夫,方才突然冷寂下来的翊卫堂,又重新热闹起来。 …… 春苔率队一路敲锣打鼓地往丞相府走,渐渐引来百姓围观。 犹觉得还不够热闹,队伍里的人还时不时地往街道两旁成把成把地撒铜板。 眼见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春苔看了眼板车上被捆得结实的云燕瑶,将一块刻着,“我是赵丞相的亲孙女、我是奸生子”的木牌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春苔冲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家丁打扮的暗卫们当即你一句我一句地、边走边扯着嗓子大喊…… “丞相赵康年,虚伪狂妄、狼子野心!他贪墨养奸,狗胆包天地在庆王府安插眼线!” “赵康年得知庆王秘事,安排其长女与罪奴通奸!并命其长女赵氏,用腹中贱种构陷庆王,意图混淆大梁皇室血脉!” “赵康年奸计败露,非但不知收敛,还趁庆王殿下病重,几番施压,让赵氏得以携奸生女入住庆王府邸,整日搅得庆王府鸡犬不宁!” “老天有眼,庆王殿下身体逐渐康健,这才能处置了赵氏,没让大梁皇室成为诸国笑料!” “庆王殿下心善,并未处置无辜稚儿,只等赵家把人接走。可赵康年却仗着自己权势滔天,逼迫庆王殿下认那奸生女做义女!” “他赵氏一族简直欺人太甚,无法无天!!” 暗卫愤怒敲锣,越敲越响。 百姓议论声渐小时,庆王府暗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怒吼…… “奸生女赵燕瑶,小小年纪,却心思狠毒,恶习难改,她几次谋害庆王之女不成,今日竟当众杀了齐王府的教习嬷嬷。” “赵燕瑶屡生是非,如今更是在庆王府邸闹出杀人之事,他赵家人想干什么?是想挑拨两位王爷的关系?亦或是设计辱没皇室名声,最终颠覆大梁王朝吗?” 不断灌进百姓而耳中的这些秘闻,其实真假参半,但细思极恐。 这些话是庆王想让大梁百姓听到的,更是他想让深宫中的梁帝听到的。 虽动一发而牵全身,可有些毒瘤该挖就得挖,否则最后遭难的,可不止是皇家子嗣! 第36章 又出事儿了 丞相府,正堂。 年近五十,白发蓄须,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不止十岁的赵康年,撩起眼皮冷冷看向门口。 “外头还没闹完吗?” 被自家老爷眼神慑到的管家,赶忙‘蹬蹬蹬’地跑过去,“启禀老爷,那带头闹事之人是庆王府的春苔姑姑。” “他们到处散播谣言也就罢了,竟撞开府门,将那孩子还有几口破木箱子强行抬到了咱们院儿里。” “大小姐在世时一向招摇,周围的邻居、商铺都认识那孩子,门外百姓又议论纷纷……奴才,奴才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啪! 赵康年猛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处置?眼下怕是整个西京城的人都在盯着我丞相府呢!” 闭眼缓了几息,他厉声道:“先将那孽障安顿下来,别让她死了!” “安顿?”赵管家陡然一惊,“老爷,当真要把那孩子留下来吗?” 赵康年神情凝重,“庆王府的人言之凿凿,也不知庆王手中到底有无证据……那孽障若死在我丞相府,岂不更会落人口实?”届时他有理都说不清了! 见自家老爷声音沉沉如铁,目光如剑似刀,却难掩心中不安。 管家吓得瞳仁倏地一缩,顿觉血都冷了半截,赶忙退了出去。 可他刚关好房门退到院子里,就听到又出事儿了。 …… 就在春苔带人强行破开丞相府大门,将云燕瑶还有几口破木箱子,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儿,全都抬进了赵家院子里后…… 他们刚想离开,云燕瑶却壮着胆子扯住了春苔的衣袖。 整日因打不开那五个破木箱子而发愁的云燕瑶,看了看陌生的赵家人,不得不硬着头皮求春苔帮她打开箱子。 没办法,那些都是她处心积虑从棠宝那里得来的回礼。 她坚信里面有最新样式的裙裳和首饰,她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祖父。 “……”春苔勾唇笑的嘲讽。心说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惦记着这些东西? “帮她打开。” 砰砰砰砰…… 五个木箱接连被打开,云燕瑶赶忙扒着箱子,踮起脚尖去看里头的东西。 伸手翻了翻,她顿时脸色煞白,瘫坐在了地上,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里的东西,怎么都是旧的?”这些破烂儿,甚至还不如她之前送出去的那些好呢! 瞧她失望的模样,春苔冷冷笑了一声。 “我记得我家郡主说过,礼尚往来,以旧换旧……你送给昭宁郡主五箱旧物,难不成还指望谁还你些新的?” “不过我们昭宁郡主向来仁义,这些可都是小郡主在沈府时最喜欢的衣帽鞋袜,还有玩具木钗,郡主让燕瑶小姐安心收着,不必谢她。” “……?”云燕瑶傻眼了,她送到砺锋堂的东西虽说是旧的,可也都是品质上乘,七八成新的,有些首饰也是值些银子的! 那个该死的云棠,她竟跟她耍这种心眼儿? 怪不得在庆王府时,始终没人肯帮她开这些箱子……原来他们也怕她找那贱人算账啊!? 春苔带人扬长而去。 看着对方愈来愈远的背影,云燕瑶终于重新打起精神,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不想跟云棠那个贱人交换礼物了。 既然赵家肯收留她了,那祖父一定会替她做主的! 她想追上去,问庆王府的人要回自己的东西! 可没等她抬脚,迎面冲来的一个小男孩儿,猛地将她推倒了。 小男孩儿今年五岁,乃赵家长子与正妻所出,是赵康年最宠爱的、也是唯一的孙儿。 外面的流言他都听到了,他愤怒地将箱子里的东西扔到地上,踩着那些破烂儿讽刺云燕瑶是个乞丐。 他不想祖父收留这个奸生女,他不想明日去学堂被所有人讥讽嘲笑…… 他讨厌这个既坏出身又不好的妹妹!! 一向跋扈的云燕瑶,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扫了眼院子里默不作声的下人,又看了看大门外围观的男女老少,竟跟男孩儿打了起来。 有下人护主心切,狠狠推了云燕瑶一把,云燕瑶后脑当即磕在了影壁上,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 云燕瑶死了,她就这么死在了丞相府,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 庆王府,翊卫堂。 看着香喷喷油汪汪的大烤鸡,小棠宝馋得直流口水。 她偷偷伸手去抓,却被爹爹毫不留情面地拍开了小爪子。 “哼!” “大口喝酒,大口次肉,肉肉要抓着次才好次!” 小家伙儿气哄哄地抱着胳膊肘,甫一噘嘴,直冒热气的一小条鸡肉就喂到了她嘴边。 嗯~ 好香啊…… “嗷呜!”她嘴巴长得大大的,想故意吃得凶些吓唬爹爹,却在含住肉肉的一瞬,眼睛倏地亮了,晃荡着小身子笑出一对儿梨涡来。 “好次好次!棠宝还要!” “……”男人笑得宠溺,又夹起一大块儿连着皮的鸡腿肉,轻轻吹了吹放到她手上。 “烫,慢慢吃。”他边说边继续将鸡肉撕成一条一条的,放在棠宝身前的小碗儿里。 不多时,几个侍卫特意去街市买回来的两条大鱼也烤好了,庆王又忙着帮小家伙儿挑鱼刺。 等小家伙儿吃饱了,两人跟前儿的火堆也燃得差不多了。 “爹爹不次肉肉吗?” “爹爹不饿肚肚吗?” 小棠宝趴在爹爹的膝盖上,大眼睛提溜乱转,可爱模样看得人心里直发软。 是稍微有些饿的,只是喂完孩子,他反倒是没什么胃口了…… 他淡笑道:“爹爹不饿,爹爹闻着香味就饱了。”他不想让小家伙儿替他担心。 “真的?!”小棠宝猛地弹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高兴。 她抱起一旁装着两个鸡腿儿的大碗,美滋滋的,“爹爹不饿,那棠宝就把肉肉拿走辣!” 庆王:“……” 那是侍卫怕他饿,特意给他留的。 感情小东西不是关心自己,而是惦记他的鸡腿儿呢…… 他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吃多肚肚痛,不许吃了!”说着他就要伸手抢小家伙儿的碗,却被棠宝灵活地躲开了。 “棠宝次饱辣,届系棠宝要送给别人哒。”说完,小家伙儿抱着碗就跑了,生怕爹爹跟她抢似的。 庆王看得目瞪口呆,他倒要看看,那鸡腿她到底要给谁? 第37章 真香 庆王府客房。 云意禾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唧唧地坐在床榻上,任谁劝她也坚决不肯用膳。 又死人了…… 这才短短几天啊,竟因自己死了这么多的人…… 冯嬷嬷可是母妃最信任的人,如果自己没有上云燕瑶的当,如果自己没有骗棠宝去莲花池,也许冯嬷嬷就不会死了…… 她好笨! 她是个坏孩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瞧着越哄哭得越凶的小主子,下人们只得端着热了一次又一次的饭菜,无奈退出房间。 良久以后…… “咕咕……” “咕噜噜噜……” 就在云意禾在继续哭泣,还是叫下人传膳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一股诱人的香气突然飘了进来。 她嗅嗅鼻子:“什么味道?好香……” 而恰好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唉!森么煎的煮的蒸的,厨房里做的那些饭饭,窝都次够辣!还系叔叔们做的烤鸡好次……” “就那么稍微腌一下,然后用树枝穿好,架在大火上不停地转呀转,还刷油,还刷蜂蜜,还撒各种香料……” “嗯~~” “外面脆脆的,肉肉嫩嫩的,简直太好次了叭!怪不得系卫叔叔试菜的时候,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辣!” 云意禾:“……?” 烤鸡?什么烤鸡? 她怎么没听说过? 云意禾忍不住下了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心说舌头还能差点儿被吞下去?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好吃? 可外头的说话声突然停了? 她眉心刚刚拧起,竟又听到了“miamiamiamiamiam~~”的声音。 是谁在吃东西吗? 云意禾不由使劲嗅嗅鼻子…… 真的……真的好香啊!! 揉揉空荡荡的肚子,她再也忍不住了,“吱呀”一声打开房门。 门口蹲着的小棠宝当即仰头冲她扯出一抹笑来:“嘿嘿!” “意禾姐姐快扶窝一把,窝腿腿麻了……” 云意禾嘴上说着“不要”,却还是弯身把她扯了起来。 不小心靠近她抱着的那个装着鸡腿儿的大碗时,云意禾顿时觉得更饿了。 “意禾姐姐?”小棠宝一双清澈的灰眸睁得大大的,献宝似的把碗捧到她眼皮子底下:“意禾姐姐饿了叭?烤鸡超级超级好次的!” 云意禾偷偷咽了咽不争气的口水,猛地别过脑袋。 梗着脖子道:“本郡主不饿,本郡主才不吃这种沾着灰尘的东西呢!” 那上面好像有草木灰,她都看见了! 再说了,谁知道讨厌鬼有没有往上面吐口水? 她可是从小锦衣玉食的郡主,可不像某些在民间长大的野丫头,一点儿都不…… “唉!”小棠宝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 然后抻着脖子往她屋里瞧,“既然意禾姐姐不次,那棠宝次完再走叭,不然回去就凉辣!” “不行!”云意禾赶忙张开手臂拦她,“不许你进我房间!” 棠宝不说话,迈着小短腿,稍稍低头就从她胳膊底下钻了进去。 “??”顾不得关门,云意禾赶紧跟了进去。 她急得嗓门儿都高了几分:“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的房间!” 哪知棠宝压根不理她,小家伙儿几下爬上床榻,扯了块儿肉就往嘴里塞。 “miamiamiamiamia~~好次好次,好好次啊!!” 云意禾站在榻旁,口水不争气地往外流,气得眼眶一下就红了,“谁让你上我床的?” “你钻人家被窝里吃东西,你脏不脏呀?!” “呜啊啊啊啊啊——” 门外的宫女太监们帮她二人关上门,扒着门缝往里瞧,急得冷汗呼呼往外冒。 这两个小祖宗一会儿不会打起来吧? 别看昭宁郡主年纪小,她力气可大了,就算她让意禾郡主两只手,意禾郡主都未必打得过她…… 一群人在外面担心得不得了。 云意禾哭了没两声,倒抽了几口气后,气汹汹地把小棠宝怀里的碗给抢走了。 “你不是特意送给我吃的吗?谁让你吃了?” “……”棠宝眸色一沉,作势就要去抢碗。 云意禾心里一慌,赶忙拎起大鸡腿使劲儿咬了一口…… 嗯~~ 不是……这也太好吃了吧!? 云意禾吃得停不下来,也几下爬上床榻,蛄蛹着钻进了被窝里。 小棠宝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她,真心道:“谢谢意禾姐姐今天替窝作证!意禾姐姐不坏,棠宝一点都不讨厌你辣!” “嘁!”云意禾撇撇嘴,一扭一扭地把身子拧到了一旁,不想看棠宝那张憨萌的小脸儿。 “哼,别以为你这样讨好我,我就会喜欢你!” “你还是好好学规矩吧,等皇祖父和皇祖母检查功课时,我不会让着你的!” “……?”小棠宝不以为意,心说这些算哪门子功课啊? “意禾姐姐放心,窝也不会让着你的。”她不会让皇帝找到杀她的理由! 棠宝小眼珠一转,又道:“意禾姐姐,咱们可说好辣,万一什么时候你输给棠宝了,可不许哭鼻子耍赖!” 云意禾:“……”怎么就一定是她输啊? 气死人了,王伯父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儿? 她就不该吃她的破鸡腿儿!! 这么想着,她长长吐了口气,神情有些哀伤地在鸡腿上狠狠咬了两口。 棠宝见她狼吞虎咽的,慢悠悠地爬下床,倒了杯水放到她身旁。 “都是举手之劳,意禾姐姐不必客气!” 说完,她学着爹爹的样子,背着小手往外走。 奈何她的小短手有点儿相互够不着,所以就只能使劲儿挺着小胸脯,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尖儿。 就这般,她爹爹的气质她非但一点儿都没掌握到,反倒像个雄赳赳的小鸡仔。 不远处的大树上,庆王云澈看着这个又好笑又好气的小背影,方才那点儿不满瞬间都散了。 不愧是他的崽,爱恨分明,像他! 云意禾看看碗里的鸡肉,再看看身旁的水杯,心情复杂。 那个云棠…… 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心满意足地吃完两个大鸡腿儿,云意禾刚四仰八叉地躺下,有宫女就急匆匆地敲门进来了。 “启禀郡主,宫里来人了,禁卫军将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您母妃也来了。” 第38章 抄家? 就在庆王偷偷跟在小棠宝后面,陪着她往砺锋堂走时…… 明晃晃的火把,以最快的速度,将整个庆王府团团围住。 一时间,马蹄声、马鸣声,不绝于耳。 周遭皆是高门大户,大家紧忙关门落锁,以最快的速度熄灭府中所有烛火,藏起府中孩童后,手持防身之物聚集在一处。 暴君当政,这一幕,太像曾经的庆王府被连夜抄家时的情景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的命,如同蝼蚁。 有人猜测,是今日庆王满街散布谣言,诋毁当朝丞相,惹了圣怒,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赵丞相果然权势滔天、手段非常,深得梁帝信任。 亦有人猜测,斩草需除根,皇上终究是不想再装下去了。 即便他那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已经身死,再也威胁不到他的皇位,他也绝容不得对方的后代存活于世! 无论是哪种猜测,众人都觉得,庆王府完了,曾经最得先皇器重的一脉子嗣,终是彻底无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最是无情帝王家。 看着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庆王府,齐王妃霍地推开车门,站在马车上怒声下令:“撞门!” 王府里,乘风匆匆赶来,面色凝滞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你先带棠宝回砺锋堂!”庆王沉着脸,转身疾步朝前院儿走。 棠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心里莫名地害怕…… “爹爹……” 她想也不想地去追爹爹,却被乘风强行抱走了。 不多时,就在外头准备强行破门时,庆王冷然盯着王府大门,沉声喝道:“开门!” …… 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 火光中,庆王云澈身披大氅,内着墨色窄袖长袍,阔步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那张透着病态苍白、难见丝毫血色的脸上虽情绪莫测,可一双凌厉的灰眸中,却淬着瘆人的寒。 “齐王妃好大的本事,如今竟连这宫中禁卫,也能任你随意调遣了?” 男人说话时抬眼看向姜氏,眼神如凝了冰,阴鸷而又戾气十足。 而他背后手握刀柄、严阵以待的,是以春苔为首的一众死士。 齐王妃心如擂鼓,紧张到腿肚子打颤,却不想放弃这个向赵康年示好的机会。 毕竟,齐王虽无心储位,她却还想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呢! 更何况,她劫的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是皇后要折他羽翼、灭他威风,事后就算庆王要算账,也决计算不到她头上! “庆王殿下误会了,皇后娘娘口谕,婢女春苔谋害女官冯氏,立斩无赦!” 众人:“???”搞这么大阵仗,就这?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要抄家灭门呢! 禁军统领姜炎武也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嫡姐。 他奉命随皇后娘娘身边的陈公公出宫办差,她得了消息风风火火跑来拦下此事,说她担心意禾,非要闹着与他们一同来庆王府。 陈公公说有两队人足够了,她却道不够,哭闹不休,扬言意禾要有个三长两短,绝不会放过陈公公和他小娘…… 无奈,他急忙把不当差的弟兄们全都叫了过来……结果就为处置一个奴婢? 简直荒唐!! 春苔沉眸往前迈了一步,半跪在地:“启禀王妃,冯氏并非奴婢杀的,而是意禾郡主身边的宫女与赵家孩子共同所为。” “王妃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当众问话,就连意禾郡主都是人证。” 一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皇后娘娘情报有误?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只听得“咻”的一声响——是冷箭离弦之音。 “保护王爷!” 一众人冲向庆王的同时,躲在门后的小棠宝却冲出来挡在了春苔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乘风纵身落在棠宝身前,长刀猛然一挥。 他话音刚落,那支箭矢竟好似被吓破了胆,竟原路飞了回去? “咚”的一声闷响后,众人赫然看到,庆王府大门对面的大树上,竟掉下来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有刺客!” “保护郡主!保护王爷!!” 短暂的震惊后,一众侍卫齐刷刷地将庆王父女围在中间,长刀横立身前,组成一堵人墙。 庆王和春苔,几乎是同时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小棠宝。 小家伙儿愣神了片刻,在对上爹爹那双要杀人的眼时,她脚下跟安了弹簧似的,边跳边拍手称赞: “乘风叔叔真棒!大刀辣么一挥,‘铛’一声就把内暗器反弹回去辣!” “???”乘风挠头。 是吗? 他好像也没听到什么‘铛’的一声儿啊? 他也没感觉自己挥刀时碰到什么暗器了啊? 他正要检查一下手中长刀,庆王掀眸怒视着他,厉声斥道:“本王不是让你看好郡主吗?谁让你带小郡主出来的?” 乘风:“……” “愣着干什么?你不快去调查那刺客的身份,是等着本王亲自去吗?” “……”乘风被自家王爷吓得面色如土。 也后知后觉的自责起来,可不,他怎么就一个不注意让小郡主溜了出来? 这要是他方才没拦住那暗器,让小郡主有个什么好歹的,他死一万次也难赎其罪! “属下这就去查!” 乘风抱拳应声后就没了人影。 小棠宝暗暗松了口气,一眨不眨地看向门口:“意禾姐姐,你快粗来呀?你不要躲在那里,窝都看见你辣!” 大门后面,云意禾仰头看看身边的宫女太监,抠着手指,慢慢走到了人前。 小棠宝高兴极了,赶忙倒腾着小腿儿跑过去,小手手攥住她的手: “意禾姐姐,你身边的宫女姐姐推冯嬷嬷下水时,你不系回头都看见了吗?你快告诉他们,不系窝春苔姐姐杀的人!” 云意禾余光瞥了春苔一眼,又看看自己身侧的宫女,她刚微微启唇,对面儿齐王妃就哭了。 “呜呜呜……我的好意儿啊,快到母妃这边来!你皇祖母许你同母妃立刻回府了,母妃都快担心死你了!” 母妃? 棠宝转身看向对面,这才注意到马车上站着的那个衣着华丽的女人。 她是意禾姐姐的娘亲? 小棠宝心说【可她和意禾姐姐长得也不像啊?难道意禾姐姐长得像她爹爹?】 桀桀桀…… 桀桀桀桀…… 一阵鬼笑声响起,红衣女鬼幽幽飘到小棠宝身边,直对着她耳朵吹气【你意禾姐姐啊,可半点儿不像齐王殿下!】 【桀桀桀……老皇帝恶贯满盈,他遭大报应了!】 【小郡主还不知道吧,这大梁皇室啊,如今只有你这么一个亲生小幼崽喽!】 第39章 她的付出从来都有人看到 不等棠宝琢磨明白红衣女鬼的话,云意禾竟甩开她的手,跑着扑向她母亲。 “意禾姐姐?你还没帮窝春苔姐姐作证呐!?”小棠宝急得直跺脚。 可云意禾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抱着她的母妃“呜呜呜”直哭,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随云意禾而来的一众宫人也紧忙朝对面行去。 小棠宝清楚地看到,那推人的宫女竟暗暗松了口气? 小家伙儿气得瞪圆了眼……她这是不打算主动承认错误喽? 那皇后娘娘要杀她春苔姐姐怎么办呀? 欺负人! 他们太欺负人辣!! 莫名冒出刺客一事,姜炎武头都要大了,他拧着眉头对手下道:“速速拿下真凶,回宫复命!” “是!” 眼见对面人步步逼近,庆王府众人心中瞬间了然…… 明明事情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对方并不去调查审问嫌犯……可见是有人铁了心地想要借皇后娘娘的手,要春苔的命了。 在那些人眼里,春苔的命并不紧要,重要的是可以借此削弱庆王气焰,甚至可以以此讨好那个赵康年! 看着对面一点点试探的禁军侍卫,春苔不禁冷笑出声。 如今,宫中除了太后,皇后娘娘是唯一肯与庆王殿下交好之人,她的懿旨,绝不可违逆。 不就是要她这条命吗?她给他们便是。 即便她死了,庆王殿下也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而皇后娘娘也会因此,对王爷更加愧疚。 呵,这笔账,划算! 春苔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小棠宝却急得“哇哇”直哭。 她张开小胳膊昂首挡在春苔身前,眼泪连成线地往下掉:“泥们冤枉人!不许杀窝春苔姐姐!”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身影,春苔忍不住湿了眼眶。 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牵挂的,那便只有小郡主了。 王爷喜怒不定,时而靠谱,时而荒唐,她如今这么一走,往后小郡主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头呢…… “郡主殿下,春苔只是一个贱婢,不值得郡主这般维护……”春苔声音哽咽。 “呜哇啊啊啊啊啊~”小家伙儿猛地转过身子,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两只小手左一下右一下地抹眼泪。 “值、值得的!” “棠宝寄几睡觉的时候,春苔姐姐每晚,每晚都会偷偷来棠宝的房间,给棠宝盖被子,加炭火。” “怕有人会害棠宝,春苔姐姐还会亲自盯着,盯着厨娘给棠宝做饭饭……” “棠宝的漂酿裙裙和首饰,虽然是爹爹买的,却是春苔姐姐,是春苔姐姐一件件地检查,确定安全才给棠宝用的!” “春苔姐姐对棠宝好,棠宝要保护、保护春苔姐姐!” “呜哇——!!” 小家伙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紧紧抱住春苔的脖子。 虽然她现在一天最多只能使出两次反弹术,但谁敢伤害她的春苔姐姐,她就用雷劈他! 冰凉的液体流到春苔的脖颈上,她紧忙回抱住身前的小人儿,也跟着吧嗒吧嗒掉眼泪。 没想到小郡主竟然什么都知道…… 比起王爷总觉得她杯弓蛇影,多此一举,原来她的付出从来都有人看得到啊! 小郡主真的是太暖心了! 春苔发誓,就算她做了厉鬼永世不得超生,也要护郡主一辈子! 【太感人了!】两方剑拔弩张之际,鬼魂彦礼不知何时飘到了小家伙儿身旁。 【今日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对上棠宝瞬间投来的目光,彦礼认真道【让知情人当众说出实话不就得了?!】 棠宝:“……”说的容易! 那个宫女巴不得有人替她顶罪呢! 转过身子,她噘着嘴巴朝马车那边看,可怜巴巴地盯着云意禾。 “意禾姐姐,窝们系好朋友对不对?” “意禾姐姐,春苔姐姐对棠宝很重要很重要……” 只要她肯开口替春苔姐姐作证,春苔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云意禾:“……” 人本来就不是那个丑女人推的,她刚才就想说了。 小姑娘正要开口,哪知齐王妃竟破天荒地、狠狠拧了她一把。 云意禾震惊回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母妃。 齐王妃直视前方,嘴也不张地道:“是皇后娘娘要杀这个贱婢,意儿莫要多言,免得惹你皇祖母不快。” “……?”云意禾彻底闭嘴了。 皇祖父和父王对她都很冷淡,她不能让唯一疼爱自己的皇祖母也讨厌她! 区区一个下贱婢子,且不说她的命本来就是主子的,那个春苔确实太嚣张了,她活该受到惩罚! 皇祖母是个好人,她想杀谁肯定有她的理由…… 云意禾被自己说服了,她不再去看棠宝,转身命人扶她上马车。 棠宝:“???” “呜哇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家伙儿哭得伤心欲绝,她决定了,她再也不要和意禾姐姐做朋友了! 眼见云意禾就要进车室了,鬼魂彦礼语速极快地问:“一张真言符一千功德点,用在谁身上谁就得说真话!小汤包,换不换?” 【换!】棠宝想也不想地道。 她心声一出,彦礼就出现在了云意禾身后,将一张明黄色的符箓贴在了云意禾身后。 “意禾姐姐?”小棠宝仰着小脑袋迫不及待地问:“究竟系谁杀了冯嬷嬷?” 云意禾不受控地转过身子,众目睽睽下突然指着身边的宫女道:“是她推冯嬷嬷下水的,春苔那个丑女人当时一直在哄你,她碰都没碰冯嬷嬷一下!” 音落她紧忙双手捂住嘴巴,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己的母妃。 “……”齐王妃咽了口唾沫,狠狠瞪了云意禾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算她知道真相,也不该当众说出来啊,这不是坏她好事吗?! 别到头来她向赵康年示好不成,反倒把人得罪了! 齐王妃气得面色铁青,但心里也有些虚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又一道符箓贴到了一旁的禁卫身上,不等人问,他主动道: “在下可以作证,意禾郡主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这个宫女推冯嬷嬷下水的。但冯嬷嬷的死,在下认为是赵丞相的孙女所致。” 宫女惨白着脸左顾右盼,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冤枉,奴婢……” 她正要狡辩,那第三道符箓便落在了她身上…… 第40章 还敢顶嘴了? 一众禁军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跪地的宫女身上。 只等她说完,好不计代价拿下那个叫春苔的婢女,尽快回宫复命。 同是皇后之人,那宫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陈公公的衣袍一角,仰头哭得梨花带雨: “陈公公,奴婢真的没有杀人啊!是奴婢推冯嬷嬷下水的不假,谁让她仗着齐王府管事的身份,整日欺压盘剥我们不说,还抢走了我母亲的遗物!” “奴婢是讨厌她,可她是被丞相大人的孙女踢中了脑袋后才死的啊!奴婢没想杀人,奴婢只是想……” “放肆!”齐王妃强掩慌张神色,想也不想地厉声斥道:“你这贱婢,事到如今,竟敢将罪名推到一个孩子身上?杀人可是死罪,你想好了再说!” “……”宫女后知后觉,大惊失色……她口中所说怎么跟心中所想的不一样呢? 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抿唇叹了口气。 他眸子微微一眯,一脚将身前的宫女踹开,霍地掀开了盖在冯嬷嬷尸体上的麻袋。 指着尸体道:“说话要有证据!咱家问你,哪个是你母亲的遗物啊?” 宫女使劲儿地摇头,她不想说也不能说,却不由自主地,指着冯嬷嬷手腕上的镯子,咬牙切齿道: “那个镯子内侧,内侧刻着奴婢未进宫前的名字,是奴婢母亲思念奴婢时亲手刻下的……” 闻得此言,庆王拔出侍卫腰间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落到那尸体跟前,一刀砍断了冯嬷嬷的手腕。 刀风擦着老太监鼻尖掠过,陈公公吓得瞳孔剧颤,险些没尿了裤子! “铛”的一声长刀归鞘,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弯身捡起了那手镯。 “呦!” “这上头还真有个人名儿——李来娣。” “?!!”完了,彻底完了!宫女瘫软在地,口中漫出腥甜味道。 她、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莫不是鬼上身了不成? 眼见彦礼又要往旁边人身上贴符,小棠宝急得声音都劈了叉:“够、够辣!” 从答应学反弹术的那天开始,她就能随时看到自己的功德点了。 【西父贴得太快了,再贴下去,棠宝就没有功德辣!】 见小家伙儿隐隐有想要握拳头的意思,生怕遭雷劈的彦礼,只得悻悻地飘回棠宝身边:“要学吗?自己画符一劳永逸,兴许还能卖钱!” “……”小棠宝不语,只是一味地瞪着彦礼。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听到女儿的怒吼,云澈只想快些解决此事。 他眼神扫过陈公公和禁军统领,神情淡漠得像是个局外人,一身气势却让人望而生畏,“事已至此,二位还执意要杀本王的人吗?” “庆王殿下息怒……”陈公公紧忙弯身,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要惩治的是凶手,从来不是只针对某人。” “奴才这就斩了罪奴回宫复命,不敢再叨扰殿下!” 音落,陈公公亲自提刀了结了那宫女的性命,躬身告退。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围了庆王府,又夹着尾巴灰头土脸地逃了。 任谁看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虽只是虚惊一场,庆王府众人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只是后怕。 这次躲过了,那以后呢? 究竟是谁按捺不住,铁了心地要对他们王爷不利? 嗐…… 想这么多干嘛呢?这些就不是他们这些武夫能操心明白的事儿! 他们只要时时刻刻护住王爷和小郡主的性命就成! 想到小郡主,众人心说她可真是个福星啊! 原以为今天必定要血色漫天搭上几条性命……哪成想小郡主出现后,局势一下就逆转了!? 想到她方才拼死保护春苔的倔强模样,一群汉子眼眶微微泛红,再看向小家伙儿时,都觉得她身上镀了层耀眼佛光。 想到小郡主整日小嘴儿“咔呲咔呲”不着闲……大伙儿纷纷走到她跟前儿,往她手里塞零嘴儿。 当庆王沉眸走回来时,就看到小家伙儿怀里抱着五花八门的小零食。 什么挤变形了的糕点,切成片的腊肠,不知道什么肉的肉干,甚至还有一包用绣花手帕包着的南瓜仁儿。 那南瓜仁儿个个完整,一看就是谁家婆娘给汉子一个个剥出来的下酒菜。 呵,这都舍得给她吃? 看不出来小东西还挺得人心的! 不愧是他云澈的崽,像他!! 春苔看着小棠宝因抱着一堆东西看不到路的模样,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她弯身准备帮她拿上几样,可看着那一堆吃食,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倏地皱起了眉头。 “郡主殿下?” “嗯?好多好多零食呀,春苔姐姐快帮窝拿拿呀!” “傍晚在莲花池边,意禾郡主说您偷偷给她糖吃了?郡主,您哪来的糖果?” “……?”小棠宝眼珠子一转,顾不得怀里的零嘴儿,拔腿儿就跑,“窝窝窝、窝没有!” 要是被春苔姐姐发现她偷吃糖果,又要天天给她刷牙牙了! 让别人帮忙刷牙牙是要被小朋友嘲笑哒!棠宝是大孩子了,可以寄几刷牙牙! 小家伙儿一路跑,怀里的东西一路掉,心疼的她哇哇直哭。 春苔斜眸看着身侧的主子,语气森冷:“敢问王爷,可是您偷偷给郡主买的糖果?” “不是本王。”庆王眸色也沉了几分,“本王建议你去搜搜乘风的房间,另外,派人去查一下皇后。” 春苔、庆王:“……” 短暂沉默后,二人嗖地一下,同时没了人影。 一个直奔乘风卧房,一个去逮小棠宝了。 就在小棠宝自以为安全了时,她刚往嘴里塞了条肉干,就被人拎起来夹到了腋下。 瞧着手里所剩无几的零食,她气鼓鼓地抗议: “爹爹这么抱孩儿孩儿,棠宝不舒服!” “爹爹弄掉了棠宝的零食,对不起那些好心的侍卫叔叔!!” “爹爹……” “你偷吃糖还有理了?还不给本王闭嘴!?”男人摆出一副怒气沉沉的模样。 理直气壮道:“本王不会对不起你的侍卫叔叔们,本王稍后会给他们每人发十两赏银。” 棠宝:“……”什么赏银? 保护春苔姐姐的奖励吗?那她一定也有!! 瞧见小家伙儿挑眉憋笑,男人冷声道:“非但没有你的!你若再不听话,过年连压岁钱都没有!” “嘁!”棠宝一秒黑脸,拍拍自己的乾坤袋,横横道:“没有就没有!棠宝好多钱钱呢!” “还敢顶嘴了?”庆王冷哼一声,抱着小家伙儿就往府库走。 第41章 呼呼就不痛了 翌日晌午。 宫中御书房里,素有暴君之名的梁帝,正听内卫统领汇报百官府中密事。 听得庆王云澈,因打着那个昭宁郡主的名号大肆赈济百姓而颇受民众赞誉,他猛地掀翻了桌案。 暴跳如雷。 “好!很好!!” “朕的这个好侄儿,如今藏都不藏了,都开始明目张胆的收买人心了……怎么,他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了,也想坐坐朕的龙椅了?!”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当初就不该心软放过他! 梁帝只当不知道庆王与赵康年之间的纠葛,亦绝口不提昨夜禁军无故包围庆王府之事。 一旁,太监总管申英将头埋得更低了。 想到庆王府里那个叫自己爷爷的奶团子,他放下拂尘,弯身不紧不慢地去捡那些散落一地的奏折,将它们整齐地放回到桌案上。 见皇上并未对自己发难,他挪着碎步去到梁帝身侧,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额头两侧,慢慢打圈揉着。 额角青筋渐渐消退,胀痛之感顿时消散不少,老皇帝身子后仰,幽幽将头枕在了椅背上。 见他阖眼,申公公轻声道:“陛下龙体要紧,可莫要多思多虑啊!” “庆王殿下生的是个郡主,又不是郡王爷,他算哪门子后继有人呐!?” “要说子嗣,三殿下五殿下都为圣上诞下小皇孙了,要老奴说啊,陛下儿孙满堂,那才是真正的大福气大气运!” 梁帝:“……” 是啊,大梁立国数百年,历经九代君王,就从未出过一位女帝。 一个乳臭未干并无家世背景的黄毛丫头,能成什么事? 可他就是心里不舒坦。 凭什么他日夜操劳、勤勤恳恳,最后却落得一身骂名? 而云澈那个孽障就只花些银子,却轻松博得了百姓的称赞? 见老皇帝眉心紧了松,松了又紧,申公公漫不经心道:“对于庆王赈济百姓的事儿,老奴倒是比薛统领知道的多些。”天家的眼线可不止一个内卫处。 “老奴听说,庆王府分发给百姓的许多衣物鞋帽,几乎都是赵家留在庆王府的那个孩子的旧物。” “就连粥棚里的米,都是王府管事用已故赵氏的头面首饰换的!一连赈济了几日了,庆王父女就没在百姓跟前儿露过脸儿。” “因着昭宁郡主回府一事,庆王殿下趁机拔了府里的所有眼线……至于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弯弯绕绕,老奴就不知道了!” 梁帝:“……” “你的意思是……庆王收拢人心之事,与赵相有关?” 难不成他想借孩子的手拉拢庆王? 那狗东西在打什么主意?他是觉得他的皇子公主们疯的疯、病的病,没人能堪当大任继承大统了? 岂有此理…… 儿子不成他还有孙子! “狗东西,朕看他是不想活了!” “丞相大人想不想活的老奴不知道,但庆王昨日送回丞相府的那个孩子,确实死得有些巧了!” 申公公觑着梁帝的神色,散漫道:“说到庆王,那个昭宁郡主好像不到巳时就在宫门口等着了。” “一个险些被亲舅舅磋磨死的小丫头,还是庆王殿下被人设计才生下的私生女,她能等您啊,是她的福分!” 梁帝:“……”巳时? 这么快就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隐约记得太医说那孩子身子骨不太好来着…… 云家的小辈中,就出了这么一个有着灰色眼眸的孩子,那可是大梁皇室的象征,事关国运! 稍微折腾折腾也就罢了,若那孩子不小心死在他手里,他日九泉之下,云家的列祖列宗们非得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不可! 梁帝没好气地拂开申公公的手,语气陡戾:“那孩子既已来了,为何不报?!” 申公公扑通跪地,连连磕头:“皇上息怒!皇上饶命!老奴报了,老奴真的报了呀!老奴以为陛下不待见庆王殿下的孩子,故意……” “放肆!”梁帝大怒,“再怎样她也是我皇家血脉!况且……况且朕怎会为难一个三岁幼童?!” “老奴错了!老奴再也不敢怠慢昭宁郡主了!”申公公偷偷瞄了眼梁帝的神色,火急火燎地往殿外爬,“老奴、老奴这就亲自去请小郡主。” 拧眉盯着申公公落荒而逃的狼狈背影,梁帝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狗奴才,仗着自幼在朕身边儿长大,越发的没规矩了!” …… 皇宫门前不允许停马车轿辇,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香甜的奶团子,男人咬咬牙,拎着她就下了马车。 被惊醒的小棠宝使劲儿搓搓眼睛,刚落地就打了个喷嚏。 仰头看着冰山一样高的爹爹,她满脸疑惑,嘴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 棠宝昨夜陪爹爹干了一整夜的活儿,累着呢,爹爹怎么给她放地上了? 小家伙儿举起两只小手直蹦跶,“抱抱、抱抱!爹爹抱抱!!” “不然窝又要生气气啦!!” 奶团子靴头上缀着的两个雪貂毛球上上下下地晃荡,看得人心烦意乱。 庆王:“……”抱?还是不抱?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了软肋…… 可若连基本的父爱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给她,那不也不失为一种伤害吗? 而且,她万一因此被人欺辱,在人前抬不起头该怎么办? 轻叹了声,他虽脸色未变,依旧冷沉沉的,却一只手将小棠宝抱起来,迈着慵懒的步子往宫门口走。 冷风呼呼地吹,偶尔还会卷来如细沙般的雪粒子。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本就身有旧疾的庆王,“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爹爹怎么了?爹爹怎么吐血了?”小棠宝满脸担忧,捧起男人的脸在他唇角吹了吹,“棠宝给爹爹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小棠宝突然有些自责,她不该一直指望府医爷爷的,她得快点想办法给爹爹做药药。 “……”庆王浅浅勾唇,心中很是得意……还得是他的崽,知道心疼他! 看来方才没有故意在人前冷落小东西是对的。 他的女儿就该在他的呵护下,活得无拘无束、率真洒脱。 申公公离老远看到父女俩的互动,心里暖暖的,面儿上却没什么表情。 第42章 真的不会露馅儿吗? 余光瞥了眼周遭的宫人禁卫,申公公疾步上前,拂尘一扬,躬身道:“奴才拜见庆王殿下,昭宁郡主金安。” “……”棠宝眼睛倏然一亮,霍地笑了。 原来是验亲那日,被爹爹欺负的那个既可怜又柔弱的申爷爷呀! 她刚蹬着腿儿朝对方伸出手要抱抱,就被申英冷冰冰的话给打断了。 “启禀王爷,圣上只许昭宁郡主一人进宫。” 庆王:“……?!”狗皇帝又憋什么坏呢? 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到了极点。 小棠宝粉白的小脸儿上也瞬间没了笑容。 为什么啊? 皇帝为何只让棠宝一个人进宫呀? “郡主,圣上等着您呢,莫要耽搁时间了!” “嗷。” 小棠宝恋恋不舍地下了地,一步三回头,眼里全是泪花。 “爹爹再见!” “爹爹一定要等棠宝!” 鬼嬷嬷说过,皇上是大梁最凶最凶的人,连爹爹也打不过他。 虽然她很不想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见可怕的人,但她不能让爹爹为难。 看着越来越远的小小身影,庆王转身就回了马车。 替主子关车门时,乘风低着头,嘴也不张地问:“王爷,要不要启用宫中暗卫,保护郡主?” 小郡主被刺杀的事还历历在目,实在没法儿让人放心。 庆王神色未变,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必,命人暗中通知太后即可。” 若不是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曲了曲,乘风都要以为他家王爷风一阵儿雨一阵儿的,心里又没有小郡主了呢! …… 申公公与小棠宝一前一后地往宫里走,经过御花园时,终于被等了她半个多时辰的一对双胞胎姐弟给蹲到了。 “喂!你就是棠宝?” 听闻庆王带着女儿等在宫门外,那孩子还拥有一双精致的灰眸,各宫的娘娘们早就坐不住了。 可碍于庆王的威严,加上当今圣上喜怒无常、心思难以琢磨……她们又不敢偷偷去看。 见身为贵妃的祖母忧心忡忡,连午膳都没用,最得梁帝宠爱的小皇孙,非得闹着要去看看。 萧贵妃不放心,便让姐弟俩一同来了。 打量着明明只比自己小两岁,却比自己矮了不止一头的小丫头,云含璋越发地觉得不耐烦。 “问你话呢!?” ”你就是庆王府的昭宁郡主?” 小棠宝抬起下巴,拧眉看向眼前穿得跟个紫茄子似的小男孩儿,心说师父也喜欢穿紫棠色衣衫,倒不像他这般衬得脸黑黑的。 好丑一小孩儿! 云纾儿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棠宝,她悄悄凑到弟弟耳旁,低声道:“你看她那双眼睛,应该就是她。” 不提眼睛还好,一提此事小皇孙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都说他是长得最好看的皇孙,这双眼睛该长在他的脸上才是,怎么叫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哑巴给抢了? 想到祖母的嘱咐,小皇孙上前两步,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我叫云含璋,今年五岁零八个月。她叫云纾儿,是我一胎双生的姐姐。” “我们的父王是你爹的五堂弟,你爹管我们皇爷爷叫皇叔,你可听懂了?” 棠宝:“……”切,这个黑茄子不就是想告诉她,他们和狗皇帝才是真亲戚么! 他真的快六岁了吗? 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家伙儿凝眉瞪眼,有些疑惑地点点小脑袋。 看她这神情,云含璋还以为她怕了自己呢,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 “你既是王伯父的女儿,那便是我们的堂妹了。” 小皇孙说着,朝她伸出一只黑爪子。 虽然看得出对方在示好,可不知为什么,棠宝总觉得这个黑茄子没怀好意。 她求助地看向申公公,却发现他离自己有点儿远,而且他好像并不想自己找他帮忙。 迟疑了会儿,小棠宝不情不愿地将还带着伤的小手递了过去。 好像生怕她跑了,小皇孙紧忙握住她的手手,边说话边收紧手指。 “那个……不像你和王伯父都住在宫外,因着皇爷爷喜欢我,我和纾儿全都住在宫里。” “咱们年纪差不多,以后你若再进宫,可以来凤阳宫寻本皇孙玩儿。” “还有……” 罗里吧嗦的! 小棠宝有些心不在焉,不等他说完,她便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小皇孙非但不肯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见对方瞪着眼睛使劲儿,腮帮子都咬大了,棠宝突然红了眼,“放开窝,窝手手痛!” 小皇孙没想到这丫头会直接说出来,他心虚地看了眼申公公,嚷道: “我可没有用力啊!本皇孙只是想,只是想让你认真听我说话。” “哇!我又没做什么,你哭哭啼啼的是想冤枉我吗?” “果然,不知廉耻的爬床女、下贱货,就生不出来什么好东西!” “你住口!”棠宝眸色陡戾,看起来奶凶奶凶的,“不许你说窝娘亲!” 小皇孙被棠宝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他狠狠瞪了棠宝一眼,刚要松手,却突然痛得大叫起来。 “疼疼疼疼疼……” “臭丫头,你快放开我!” “窝系皇上亲封的昭宁郡主,你皇爷爷既然那么喜欢你,怎么没封你点什么?” “……”云含璋被小棠宝怼得哑口无言,只一个劲儿地叫疼。 申公公紧忙往俩孩子跟前儿去,就见小棠宝皱起眉眼的一瞬,手上猛地用了下力? 咔! 骨头的碎裂声有些发闷,被凛冽的寒风瞬间冲散了,却逃不过申英的耳朵。 棠宝松开手的瞬间,小皇孙“哐当”倒在了地上,捧着手,尖叫着满地打滚。 “璋……璋儿!!?”云纾儿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申公公极力掩下心中震惊,扬起拂尘的同时,喝道:“小殿下不慎摔伤了,速速抱小殿下去太医院!” 申公公话音刚落,原本空荡的御花园里,瞬间涌出十数个年轻太监。 自知闯祸的小棠宝,怯生生地去扯申英的衣袖,“申爷爷……” “嘘——”申公公警惕环视四周。 确定四下不再有人,他才压低了声音对棠宝道:“小郡主若不想害老奴,便莫要再叫老奴爷爷了。” “记住,你什么都没做,是小皇孙自己摔倒的……听懂没有?” “……”小棠宝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神色有些忐忑。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真的不会露馅儿吗? 第43章 仪之典范 宸极殿外,头戴杏红色貂绒暖帽,身上罩着绛色斗篷的小棠宝,立在朱红游廊下不停地呵出白气。 不知道是不是身边跟着两个鬼的缘故,小家伙儿觉得今天天气格外的冷。 她小手缩在暖手筒里,不停地原地跺脚,却一直等不来皇上让她进殿的命令。 倒是那些闲言碎语,全都随风灌进了她耳朵里。 “郡主怎么了?有封号怎么了?还不是得跟咱们这些不得宠的姐妹一样,在外头受冻!” “就是!不过是个爬床女偷生下的小贱种,还是庆王殿下的,能不能长得大还两说呢!” “呦!姐姐好大的怨气啊……您是怨自己肚皮不争气?还是气自己没爬对床呀?” “你……” “好了!你们别吵了!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她那个不要脸的娘不已经被沉塘了吗?” “听说这贱种是在市井长大,丁点儿规矩不懂,保不齐一会儿就会因触怒龙颜丢了命,咱们可别因这丫头伤了和气……不值当!” “……”小棠宝噘起嘴吧,眉头越拧越紧。 她不明白,自己也没招惹那些大人呀,她们为什么要在背后骂她娘亲,还故意让她听到? 真是讨厌! “喂!?”她扭过身子,气哄哄地看着那三个碎嘴子的女人,“西父说窝福大命大,必定寿与天齐,仙福永享!” “倒系你们,印堂发黑,鬼气缭绕,一看就系坏人!恶有恶报,你们活不长辣!!” ?!! 三人惊呆了,小贱蹄子不但耳朵好使,还敢诅咒她们?早晚找个机会收拾她! 忽听得殿中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小棠宝当即定在原地,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皇后:“行仪若玉映春水,敛衽时兰芷生香……” “这有了妹妹就是不一样,我们意儿一下子就长大了!只学了几日规矩,这举手投足间便已经有那么几分皇家风范了!” 齐王妃:“是啊母后,儿臣也惊觉,意儿回府后也不像从前那般顽皮了,竟开始主动翻书习字了呢!这孩子本就聪明伶……” 皇后:“陛下,臣妾听闻昭宁郡主聪慧乖巧又勤勉,想来学得也是极好的。” “定是两个孩子在一起,互相生了好胜心……果然,孟母三迁不无道理!” 云意禾:“才不是呢!” “皇祖母,那个云棠违逆您的懿旨,课上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她从来就没听过课,您一定是被人给骗了!” 唉! 小棠宝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意禾姐姐啊意禾姐姐…… 娘亲说得果然很对,这天底下,也不是森么人的心都能捂热哒。 殿内,梁帝仿若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抬手就将手边杯盏扫到了地上。 “岂有此理!” “皇后良苦用心,那个昭宁不但惹出一堆破事儿,还这般辜负天家美意?” “宣她进殿!” ??? “……”棠宝眉头倏地拧成了小疙瘩。 这怎么还摔上东西了? 她才刚来,还啥都没干呢,皇上就生气辣? 小棠宝忙把暖手筒放到一旁的地上,低头站好。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推开殿门,不紧不慢地挪着碎步出来了:“宣——昭宁郡主进殿!” 棠宝闻言,紧忙解了斗篷,倒腾着两只小短腿快速往殿里走。 顺便碰了下腰间的乾坤袋,将红衣女鬼放了出来。 西父说了,得让鬼嬷嬷见到寄几学得很好,她才能放过她,安心去地府投胎。 见棠宝来了,云意禾冲皇后娘娘张开胳膊,想让她抱着自己。 皇后对这个唯一的血亲孙女也是格外偏爱,当即笑着将她抱在了腿上,她摸着云意禾的手,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小棠宝身上。 一旁站着的齐王妃微低下脑袋,面儿上满是得意,一想到这贱种待会儿出丑的模样,她扬起的嘴角就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在她诞下王儿之前,谁都别想抢了他们齐王府的风头! 感受到各种不怀好意目光,小棠宝心里慌慌的。 她没有听春苔的交代,面对皇上一跪三叩,而是对梁帝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珠翠不摇,仪态端庄……最后一叩首,她额头轻点手背,奶声奶气道:“昭宁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执礼如仪,动静合度,这……这简直是仪之典范呐!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个昭宁郡主真的只学了几日?她真的只有三岁半吗? 方才还沾沾自喜的云意禾瞬间垮了脸,“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噌地跳下了地,跑到皇帝对面儿,指着叩首不起的小棠宝扯着嗓子大吼: “皇祖父,她明明每天都在睡觉,随我去庆王府的奴才们都可以作证!” “她、她欺君!” 这算哪门子欺君啊?齐王妃心里咯噔一声,白着脸道:“意儿莫要胡言!许是冯嬷嬷教得不好,昭宁郡主这才私下与别人学的。” 她意有所指,余光瞄了皇后一眼,见皇后笑容越发僵硬,身子不禁一抖。 又压着声音道:“可即便如此,你之前学的礼仪都白学了不成?还不快过来?!” 她蹙眉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意禾的背影,有些着急。 “……”云意禾登时更委屈了。 她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小棠宝。 可不白学了么,她辛辛苦苦那么久,就连回到齐王府都不曾懈怠过! 这个讨厌鬼倒好,口口声声说要和她做朋友,却明知道冯嬷嬷教得不好也不告诉她,就看她在那里白费力气。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对不对?” 小棠宝不声不吭,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鬼嬷嬷说过,皇上没让她起来时,绝对不能动一丝一毫……她记得可清楚了。 见平时野蛮又泼辣的小丫头,这会儿开始装鹌鹑了,云意禾顿时更生气了。 想到自己之前被棠宝按在地上打,她猛地冲上去将棠宝推倒在地,回忆着自己当初挨打的样子,坐在小棠宝身上,轮着胳膊朝着她的脸左右挥拳。 “小贱种,你竟敢戏弄羞辱我?我打死你!!” 第44章 笞手十板 棠宝不说话亦不还手,只用小胳膊死死挡住自己的脸。 “还不快把她们拉开?!”皇后咬牙切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筹谋多日,她废了好大功夫,才让皇上在这个时候答应见她们母女一面,这丫头犯什么混?! “啊?” “哦哦哦!” 齐王妃整个人都是懵的,来不及细想,她赶忙亲自上去拉架。 下一刻,一个一心惦记着母仪天下的女人,竟在当今帝后面前,抱着自己的女儿仰壳摔成了王八样,别提有多失仪了。 齐王妃满面羞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把账算在棠宝头上,还是应该狠狠收拾云意禾一顿! 得救了的小棠宝吸了吸小鼻子,使劲儿抹了把眼泪,迅速在地上重新跪好。 梁帝瞧她这副模样,心里觉得好笑,“你叫棠宝?抬起头来说话!” 棠宝:“……?”只是抬头?不让她起来吗? 真系讨厌! 又不是上坟烧纸,一直让人跪着干嘛呀? 怪不得当皇帝的都短寿……哼,福气都被折没啦! 不满归不满,小家伙儿还是听话地跪坐在地上,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她正对面的大梁皇帝。 坐在下首的皇后,只看到小棠宝的侧颜便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是滋味儿。 且不说这孩子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她简直跟庆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反观意儿和齐王…… 唉!同样都是女人,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儿媳妇,竟还不如一个贱民会生养!? 着实气人!! 梁帝微眯双眸,甫一看清棠宝那双清澈晶亮的灰色眼眸,便嗖得挺直了脊背,眼中瞬间泛起点点光芒。 钦天监曾有断言,大梁国运衰微,唯有真正的天龙血脉方可力挽狂澜…… 这丫头可是云家小辈中,唯一继承了云家灰眸的孩子! 她定是那所谓的,真正的天龙血脉!!! 区区一个丫头,他倒不指望,也不希望这孩子能成什么大事…… 但她若真能改变大梁国运,他便允许她活着,甚至允许她好好的活着! 只是可惜了,她为什么偏偏是云行疆的孙女? 一想到‘云行疆’三个字,梁帝差点儿显露出来的兴奋与喜悦,瞬间被冲散了。 他浅浅呷了口茶,再开口时声音冷得瘆人…… “朕问你,意禾郡主说你违逆皇后的懿旨,你可有话说啊?” “回皇上,棠宝在冯嬷嬷授课时,确实睡觉了,可棠宝并没有……” “哈!”云意禾眼睛唰地亮了,瞬间来了精神,“皇祖父,意儿没说谎吧,她……” 砰! 梁帝拿起镇纸怒拍桌案,一记眼刀直直射向云意禾。 “没规矩!” “郡主云意禾殿前失仪,拉出去,笞手十板,以示惩戒!” “……?!”皇后震惊得瞪圆了眼,心疼极了。 齐王妃是怎么教孩子的? 看来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不!不要!!皇祖母救我……”云意禾惊恐地看向曹皇后,嚎啕大哭。 宫人直接捂了她的嘴,强行将她抱了下去。 齐王妃不放心,冲帝后匆匆行礼后赶忙追了出去。 很快,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良久以后,梁帝沉眸看向棠宝,语气森森,“欺君可是要诛九族的!违逆皇后,亦是要打板子……昭宁郡主,你想好了再说。” 棠宝忍不住偷偷瞄了梁帝一眼,吓得打了个哆嗦。 爹爹骗人……他整日说狗皇帝狗皇帝,皇帝根本不系狗,他系会吃人滴大老虎! 不紧张不紧张,棠宝坠坠勇敢了,棠宝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出宫找爹爹了! “回、回皇上,自从找到爹爹后,棠宝便一直在吃药药,可每次吃了药药,就会特别特别滴困……” “大家都说,冯嬷嬷曾是宫中最好的教习姑姑,每次棠宝忍不住睡着了,侍卫叔叔都会帮棠宝将嬷嬷讲的东西画下来。” “棠宝会的这些礼仪,确实都系跟冯嬷嬷学哒,棠宝没有违逆皇后娘娘。” “呜哇啊啊啊啊~” 一字不落地复述完师父教她的话,小家伙儿终于忍不住哭了一声。 皇宫一点都不好玩儿!她想爹爹了…… 小棠宝看了眼一直陪着她的师父,用力闭上嘴巴。 往回憋眼泪的时候,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一个画本。 申公公把话本递给梁帝,两人翻开一看,那上头画的,果然是些礼仪知识…… 只是那小人儿画得歪歪扭扭,字也跟鬼画符似的,也亏得这个小东西能看懂! 生怕皇帝不信,小家伙儿紧忙又道:“棠宝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会惹皇上不高兴……便时时刻刻温习此书,昨夜更是一整夜都没敢睡!” 一整夜都没睡? 梁帝瞬间来了精神,“去,多传几个太医!” 小嘴儿叭叭叭叭,能说会道的……还寿与天齐,仙福永享?这也是她能用的词儿? 他还就不信了,他不好杀她,还打不了她板子了?! 一口一个皇上,连句皇爷爷也不知道叫……他今天非得树这个威风不可! 心生不悦的皇后也不信,这么小的孩子,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的,竟能熬住一夜不睡? 鬼才信她! 她倒要看看,害她意儿挨打的野丫头,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哪成想…… 帮爹爹藏了一夜东西的小棠宝,歪打正着,还真就过了太医这关! 原本满是期待的皇后鲜少挂了脸,她脊背一松瞬间没了之前意气扬扬的气势。 岂有此理…… 意儿身边始终也没个朋友,她这才想让意儿哄着庆王府的丫头,寻思万一能帮她改改性子不说,日后也好给她做个帮手…… 不曾想这野丫头胆子还不小,竟敢踩在她宝贝孙女的头上往上爬?! 见皇帝拧着眉头一直不说话,即便再恼火,皇后也只得勾唇装出一副贤良模样,硬着头皮给他递台阶…… “皇上,昭宁郡主聪慧有礼,臣妾觉得该赏,您看赏这孩子些什么好呢?” “这都是后宫之事,皇后做主便是……” “前些日子兖国使臣来访,倒是送来许多稀罕玩意儿,若依臣妾的意思……” “……” 见帝后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一旁的申公公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可怜昭宁郡主了…… 第45章 皇帝他那个方面不行… 申公公心说,他倒是不知道,皇上皇后关系一向冷淡,竟还有能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识到! 而此时,确定帝后不仅认可了自己的教导成果,甚至因小棠宝礼数周全,还要重赏她后,红衣女鬼开始狂笑着满殿乱窜。 她魂体中那股子积郁已久的怨气瞬间爆发出来,引得周遭阴风大作,窗户都被拍出“啪啪”的声响。 【我是冤枉的!我就说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我是前朝最优秀的教习女官,是小殿下不学!是他不学!是他害我啊!!】 【内卫处整整七十二道酷刑,我受过四十七道……四十七道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女鬼哭嚎的声音,悲惨得让人心疼。 她怒瞪着眼睛,愤怒让血色从她五官不断地流淌出来。 阴风一层层剥开她的衣袍,露出她没有皮肤且并不完整的魂体…… 小棠宝终于知道,哪里有什么红衣啊,那竟是被鲜血浸透的血衣!! 彦礼知道她冤,亦知道她怨,却不能放任女鬼再继续这样发泄。 白日里这般鬼气肆溢,且不说于这女鬼不益,也容易殃及无辜。 饶是他百鬼不侵的小徒弟,久了也承受不住这蚀骨的阴气! 他一直盯着那女鬼,余光扫了眼自己在地上跪了快半个时辰的苦瓜徒儿,想了想,决定哄哄她。 “小汤包,送走这女鬼你大概能积下几百个功德点,若你能亲自为她超度,那功德最少也得翻一番!” “这样吧,左右为师也要超度这女鬼,你跟着为师一起念这‘往生咒’,若你能学得会,为师这次便不扣你功德了。” 彦礼唇边掠过一抹坏笑,他也不劝棠宝,直接开始念咒。 反正只听一遍她又学不会,小汤包早晚得求着他学这些! 功德点功德点…… 哈哈哈!一想到不久后又可以唰唰地拿那些功德金光,彦礼整个鬼都觉得有劲儿了! 他阖眼专心念咒,很快,阴冷的大殿渐渐开始回温,皇帝因烦躁而拧起的眉心也开始慢慢舒展…… 一遍‘往生咒’下来,小棠宝看到自己的功德点‘欻欻歘’地往上长,憋闷了半天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彦礼看了眼紧闭双眸的徒儿,悠悠道:“经文不似符咒手诀,拗口得很,背起来没那么容易的!为师见过记忆最好的人,也得不吃不喝地背上个七天七夜……” 这时候,小棠宝倏地睁开了眼。 她盯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狗狗,用只有她和彦礼听得到的声音,认真诵了一遍‘往生咒’。 经咒念完,小狗周身泛起细微光芒,高兴的原地跳来跳去。 它感激地冲小棠宝摇摇尾巴,然后渐渐走远不见了。 “……”彦礼震惊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 小汤包字都认不全,她连‘千字文’都不会背,才跟着念了一遍‘往生咒’怎么可能就记住了? 可那小狗的魂魄……好像确实是下地府了…… 天赋异禀的人,果然很逆天! 太变态了!! 不行,他要冷静冷静,这事儿他得好好消化一下! “欻”的一声,十点功德到账!小棠宝会心一笑,猛地抬头:“棠宝学会了,西父这次给棠宝什么奖励呀?” 没看到师父的小棠宝,险些对上狗皇帝的眼! 她差点忘了,她还在罚跪呢……赶紧低头继续跪好。 她算是看出来了,那两个大人就是故意磋磨她呢。 本来还以为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呢……嘁,怪不得西父说她是个笑面虎! 左右狗皇帝想杀棠宝,什么暴露不暴露的,要不直接把他劈死吧?! 又冷又委屈的小棠宝,鼻子里吹出个鼻涕泡泡。 她指尖动了动,准备默念梁帝的名字…… “昭宁啊~” “哀家的宝贝昭宁在哪儿呢?” 手缠念珠,头发全白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推开搀着自己的宫女,拄着拐杖“噔噔噔”地往宸极殿里冲。 小棠宝被吓得一激灵,赶忙收起准备引雷的小手。 “母后?”梁帝震惊,紧忙起身去迎,“是谁狗胆包天,竟敢惊扰太后?” 依旧跪在地上的小棠宝“唰”地举起小手。 没走几步的梁帝垂眸看着地上的奶团子,都气笑了,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新奇规矩? 梁帝:“说!” 棠宝:“……” “回皇上,棠宝一路走来,听到好多人议论棠宝。” “就比如这会儿在外面等着给您送汤的三个姨姨,她们凶巴巴地瞪着棠宝,气自己没爬对床,还怨您肚皮不争气……” “……”梁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黑沉到了极点。 他怀疑小崽子话没学明白,外头那三个不知死活的贱婢,是在公然诋毁他不行…… 他气得一阵阵眩晕,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小棠宝…… 小家伙儿怕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紧忙补了句,“议论的人多了,曾祖母自然就知道棠宝被皇上罚跪辣!” “朕何时罚你了?”梁帝陡然瞪大了双眼,“你……” 他磨着后槽牙,刚从牙缝里挤出半句话,就见太后拐棍儿一丢,直接扑向了皇后身边的小丫鬟。 “我那苦命的小曾孙呦——” 老太后的哭腔猝不及防地拔高又劈了岔,倒抽的那口气都带着哨音,震得满头钗环乱晃,殿内众人紧张得全都低头跪到了一旁。 没人敢看皇家的热闹。 有皇上在,提醒的事更轮不到他们! 老太后沉浸在悲伤中,她拍拍丫鬟的脸,又顺着小丫鬟的肩膀一直捏到了她的手腕…… “好孩子,你说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瞧瞧你瘦的嘞~” 老太后抽噎间隙,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没撅过去,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小丫鬟头顶上。 她紧忙颤颤巍巍地去擦孩子发髻上的眼泪,小心翼翼地捧起对方的脸…… “欸?” “不对呀!先帝昨儿个托梦给哀家,说云家列祖列宗在下面跑断了腿,才保下一个灰色眸子的小丫头……” “这孩子看起来得有六七岁了吧?这眼睛也不是灰色的呀?!” 第46章 现世报 小丫鬟浑身抖个不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太、太后娘娘息怒!” “奴奴奴,奴婢是意禾郡主身边的丫鬟,意禾郡主方才被圣上赏了板子,奴婢一时慌乱,忘了跟上去……” 老太后对云意禾被打板子的事毫不在意,那孩子她见过几次,刁蛮任性,我行我素,皇后和齐王妃若一直纵着她,那孩子早晚得惹来大祸! 别的孩子都有娘疼…… 她只担心她那已故大儿的两个血脉! 老太后快速环顾四周,惊恐地看着梁帝:“你把那孩子杀了~~?” “……”梁帝心里突地腾起一股邪火,他看了老太后一眼,抿着唇没接话。 见他这样,老太后气得脑袋直发晕,伸手去捂额头时,身形猛地一晃。 皇后紧忙上去扶了她一把,“母后小心,儿臣这就送您回……” “滚开!”老太后猛地推开曹皇后,冲身旁的嬷嬷道,“去,找根绳子,哀家没教育好儿子,无颜见云家列祖列宗,哀家这就吊死在这宸极殿,去地府受刑去!” “是!”那嬷嬷也是个实心眼儿的,怕回寿康宫来不及,当即就在宸极殿里溜达起来,一会儿扽扽珠帘,一会儿看看博古架…… “……”太后抿唇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看着她这么焦心呢? “那博古架里哪来的绳子?” “瞅瞅、瞅瞅,跟哀家一样不中用的老东西!你倒是快着点儿啊!”她说着说着又要哭,梁帝简直头大如斗。 “没杀,没杀,那不是在地上好好跪着呢吗?!” 太后闻言,挤了两下眼睛低头往地上一瞧…… 可不,这地上还趴着一个呢! 她想弯身去扶棠宝,奈何皇后死死拖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动。 老太后只得急声冲小家伙儿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让曾祖母好好看看你……” “……”棠宝缓缓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去看那个自称是她曾祖母的人。 见对方眼中确实满是担忧,小家伙儿嘴巴一瘪,险些哭出声来:“曾祖母好!皇上一直没说平身,棠宝不敢起来……” “……?!”梁帝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还没他腿高的小崽子。 简直离谱…… 不愧是云行疆的血脉,这崽子、这崽子可比她爹难缠多了!! 老太后看着那张跟她孙儿云澈简直一模一样的脸,呼吸顿时窒住了,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激动! 免得她这个混账儿子又七想八想,对这孩子不利。 老太后强忍心绪,故作兴奋道:“呦!这孩子果真长着一双漂亮的灰色眸子,先帝果然没有骗哀家!” “你叫棠宝是吗?糖果的糖吗?”她微笑着冲小家伙儿招招手:“快!快过来让哀家抱抱你!” 棠宝别过脑袋,悠悠看向梁帝……似是再问,窝可以起来了吗? 四目相对,年近五十的老皇帝又惊又气,双眸陡然瞪得溜圆,原本黑沉的脸色更是瞬间涨得通红。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平身!!!” “棠宝谢过皇上!” 小家伙儿惯会看人脸色顺杆爬,她跪坐在地,立刻向着梁帝的方向扎煞着两只小手,求抱抱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呵…… 梁帝再一次被眼前这个三岁多点儿的奶团子给气笑了。 碍于老太后还在,他弯下身子,掐着小家伙儿的胳肢窝,猛地将她抱了起来…… 因太过蓄力,他还往后闪了一下,吓自己一跳。 “……”掂了掂怀里的崽,梁帝眉头一皱,心说这小崽子怎么这么轻呢? 看来这孩子之前确实被虐待得不轻,怪不得一直哭唧唧的,胆子小还粘人! 呵,讨厌归讨厌,倒也确实是个可怜的! “像!真像!!”老太后直盯盯地看着对面二人,满眼欣慰。 她使劲儿拍了拍皇后的手,问:“皇后,你说这爷孙俩,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格,是不是像极了?” “……?!”皇后震惊。 老太后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呢? 这孩子虽然惹人厌,可比她儿子漂亮太多了! 至于性格…… 她欲言又止,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梁帝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由眸色一暗,“母后真会说笑,朕倒是觉得,这孩子跟大哥长得有七八分相像。”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面儿上却不显异常。 “谁说的?行疆男生女相,不似你有男儿气概!” “你看这孩子眉眼间的英气,多像你啊!尤其是你们爷孙俩的眼尾处,还都有一颗小痣呢……” 梁帝:“……” “既然朕有男儿气概,当年母后为何只逼着大哥学骑射功夫?却让朕,整日钻研书本?” 无论是先帝还是母后,从来都拿云行疆当储君培养。 他那个好大哥,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而他,空有一身好体魄,却被养成了书呆子! 他的父亲母亲……太偏心了! 云行疆也好,云澈也罢,还有他手里的这个小崽子,他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梁帝阴鸷的眸底,翻涌着瘆人的狠戾,他抓着小棠宝的衣领,猛地一甩,将她狠狠扔了出去。 可不知怎地,他明明都松开手了,也使出了十成的力气…… 可怀里的崽子非但没扔出去,他自己还摔了个四脚朝天? “呃!” 梁帝一声闷哼,趴在他身上的小棠宝忽地抬起小脑袋,憋着嘴,眼眶瞬红…… “呜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眼瞧着地上的两个人,一个额头通红,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双目赤红,嘴角淌血,殿里人全都慌了。 就连一直稳稳当当站着的皇后,也赶紧关切地跪到梁帝身旁,做出手足无措的样子。 还是一旁的太医第一个看出了名堂,“许是昭宁郡主的额头,隔着皇上的嘴唇磕在皇上前牙上了!” 要了血命了!! 短暂愣神儿后,申公公嗖嗖几下爬到梁帝身前,把棠宝搬到地上,小心翼翼地去扶皇帝。 “朕的腰!” 梁帝疼得坐在地上起不来,门外那三个送汤的美人听到动静,互相看了一眼,争先恐后地往宸极殿里冲。 第47章 预言成真 三人出身不高,进宫近十年也不过才是个七品的美人。 她们知道自己没什么过人的手段,根本争不来皇上的宠爱。 但她们只要今日能进了这宸极殿,这皇宫里不知情的宫女太监们就会对她们另眼相看……往后啊,她们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梁帝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斜眸看到三个拎着食盒疾步而来的女人,不用问就知道,她们就是小崽子口中的那三个姨姨。 “放肆!”梁帝朝来人方向厉喝一声,周身腾起凛冽杀意。 三位美人愣在原地,正琢磨同往常一样,说几句赞美之词,放下东西就走。 忽听得皇帝道:“此三人私下议论皇嗣,无旨擅闯宸极殿,拉下去,全都杖毙!” ??? “圣、圣上息怒!!妾……” 三位美人都来不及跪下,暗处当即涌出几名带着面具的内卫。 他们横刀架在了来人的脖颈上,逼着三人往外走。 “皇上,妾身只是太过担忧您,这才一时乱了方寸啊陛下……” 有食盒咣当落地,本就捂着额头、哭得停不下来的小棠宝,被吓得猛地一抖,脸都白了几分。 她登时哭得更凶了。 梁帝头疼,他讨厌小孩子的哭闹声,他从来没这般心力交瘁过! 左右看看,他抬手扯下皇后头上的凤钗,径直丢进小棠宝怀里,“别哭了!再哭朕也命人打你手心!” “呜~~”小棠宝抓起凤钗低头看了一眼,听到要打手板,当即仰头哭得更响亮了,“呜哇啊啊啊——!!” 梁帝叹气,眉心拧成了疙瘩,他在自己身上摸了一把,又扔给小棠宝个玉佩。 见小崽子一手攥着凤钗,一手握着玉佩,收了东西却还是哭声不止,他强忍怒意,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不远处的桌案,“糖,给她糖!” 申公公眸子一转,赶忙跑过去,将桌案上的雕花匣子拿给了棠宝。 “……”梁帝很是无语地看着申英,拳头捏得咔咔响。 让他拿块儿糖把小崽子的嘴堵上,谁让他把整个盒子都给她的?! 那里头可是…… 棠宝躲开梁帝愤怒的目光,接过匣子打开一看…… 哇!里头有颗她半个拳头那么大的药丸,还有许多的蜜饯和糖果。 她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把脸,当即抓了块饴糖放进嘴巴里。 棠宝:“……” “甜甜的!好次!” “娘亲说过,次东西的时候,不、不能哭哭,会呛到,会咳咳的。”小家伙儿一抽一抽的,倒是不哭了。 她将那颗黑色的大药丸子还给申公公,又将凤钗放进匣子里,仔细关好。 皇后:“……?”哎?! 那可是凤钗!凤钗!! 一向雍容端庄的曹皇后,布满细纹的脸上和蔼不在,眼中满是怒意。 她半张脸不受控地抽了抽,不小心咬破牙侧软肉,口中满是血腥味道。 脏死了…… 这个死丫头,本想用其他东西同她换回那支凤钗……可现在,就算这崽子主动还给她,她也不要了!! 跪了一地的人偷偷瞄了小棠宝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虽心思各异,却都有了一个共识。 先不说昭宁郡主把皇上的牙都撞掉了,损伤了皇上龙体都没受惩罚。 只皇后娘娘的凤钗也就罢了,皇上竟将贴身的玉佩、还有平日里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丹药,全都给了昭宁郡主,可见昭宁郡主在皇上心中有多么重要了! 从今往后,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得罪这个小祖宗! 见梁帝渐渐冷静下来,太后不顾地面冰冷,拿着垫子悠悠坐到了他对面。 见状,正想扶皇帝起身的曹皇后,不得不又调整身形端端正正地跪好。 老太后眸色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眉心渐渐拧成了疙瘩,“皇帝喜欢习武?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梁帝眼中倏地露出几分愤怒。 身为母亲,她竟连自己的儿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想到,自己确实没与人说过他喜欢习武之事。 甚至先帝当年问他话时,他为了讨好先帝,还谎称自己十分喜爱读书…… 梁帝沉默了。 见他不语,老太后一脸正色道:“我大梁一向重文轻武,当年先帝有意立你大哥为储不假,可你大哥却一心向武。” “行疆毕竟是先帝的长子,刀剑无眼,起初,哀家和先帝也曾犹豫过,到底要不要随了他的心意?先帝一怒之下甚至还打了他……” “可你大哥他根本无心朝堂,他一心向往自由,任谁也说不服劝不动。” “他说等他长大了,若有需要,他就陪在你身边保护你。若你也无心帝位,他便去边关,逍遥快活一生。” “他向武,你喜文,哀家和先帝这才遂了你们的心意,让你大哥骑马射箭,让你去国子监读书,甚至让你早早参与朝堂政务。” “……?!”梁帝心里咯噔一声……竟是这般原因?可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老太后眼眶渐渐泛红,嘴角瘪了瘪,一声叹息里饱含了无尽心酸。 “哀家今日总算明白了,为何这些年,你越发对哀家不冷不热了!” “原来你心中有怨,原来你一直在怪哀家啊!?” “……”皇帝蒙了,很是无语。 什么叫他对她不冷不热啊? 明明是母后始终对他避而不见! 她恨他…… 老太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也罢,免得他日史书说你不仁不孝,哀家这就回寿康宫,寻根白绫吊死!” 棠宝:“……?” “不死不死!” “吊死鬼好丑好丑的!” 小棠宝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金豆子眼看又要往下掉。 她急得不行,动了动小身子想爬到太后身边去。 可膝盖刚一沾地,她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呜哇啊啊啊啊……” “膝盖痛痛!棠宝肘不鸟路辣……” “呜啊啊啊啊啊——!!” 刚安静没一会儿的宸极殿里,一时间又哭声震天。 “……”梁帝垂头扶额,冲几步外犹疑不前的太医们摆手:“给她看看。” 申公公将小棠宝抱到铺着垫子的躺椅上,太医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下裳…… 下一刻,一副呈紫红色的、肿胀不堪的膝盖,瞬时落入众人眼中。 第48章 谋一条活路 太后脑中“嗡”的一声,心疼的眼泪“唰唰”往下掉。 却因害怕触动皇帝那根多疑的心弦,不敢有太多其他的动作,只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了,竟合伙欺负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终究是哀家教子无方啊!哀家还是去先帝陵前吊死得了!!” 梁帝斜眸瞄了眼小棠宝的膝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娇气!” 棠宝:“……?” “哼!棠宝坠坠勇敢,棠宝才不娇气呢!” “这么冷的天,棠宝可以寨没有炭炉的柴房里住上一个月,皇上可以吗?” 小家伙儿气哄哄地撩起衣袖,露出胳膊上被烙铁留下的伤疤…… “棠宝不怕疼,也不怕饿肚肚……但棠宝不能缺胳膊少腿腿,不然娘亲看到了会伤心哒!” “呜呜呜……” 梁帝:“……”被欺负成这样她还挺骄傲? 他云家列祖列宗,在下面跑断腿才保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天家的孩子可以死在他云行序手里,但觉不能任外人随意作践! “来人,立刻去掘了沈家祖坟,将沈氏一族的所有尸骨,全部挫成灰扬了!” 内卫想问是哪个沈家?看了眼昭宁郡主,瞬时懂了。 殿中气氛沉闷,所有人都瑟缩着不敢动。 申公公故技重施,想替梁帝揉揉额角,对上对方那双满是戾气的眼,他当即调转方向,轻轻柔柔地替小棠宝擦眼泪。 “诶?” “陛下!您看昭宁郡主的眼尾处,果然有颗小黑痣!跟您脸上那颗红痣的位置,简直一模一样!” “……”梁帝眯起眼睛,定定看向一旁的小家伙儿。 还别说,小崽子眼尾处还真有个比针尖还小的小黑点儿,不仔细凑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来。 梁帝最是在意太后,他不忍母亲伤心垂泪,违心道: “母后说得对,昭宁郡主确实有那么几分像朕。” “尤其是这鼻子,鼻头圆润似水滴,鼻梁细窄微微挺起……简直跟朕一模一样。” 不得不承认,小崽子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若非生在皇室,他日必定红颜祸水。 “母后,昭宁郡主的膝盖既然伤了,那便让她在您宫里好生养着吧,这样您也能有个伴儿。” “……”太后点头,满面欣喜,心中却不安极了。 皇帝竟动了留这孩子在宫中做人质的心思……看来他还是不放心澈儿啊! “小棠宝,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搬去曾祖母的寿康宫了,还不快谢谢你皇爷爷?” “不要!!”小家伙儿面色一片惨白,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瞬间满是焦急…… “棠宝不要住在宫泥,爹爹难受,爹爹送棠宝进宫时都吐血辣,棠宝要回去照顾爹爹!” “……”太后闻言一怔,半晌做不得声。 申公公见梁帝瞥了自己一眼,赶忙压低声音道:“陛下,昭宁郡主所言属实,老奴亲眼看见庆王殿下在宫门外偷偷呕血了。” “呕血还得偷偷的……”老太后狠狠剜了梁帝一眼,“身为皇帝,竟连云家的子嗣都护不住!” “你不心疼你的侄儿,哀家还心疼自己的孙儿呢!” “皇帝,依哀家的意思,你还是让澈儿去边关吧,那里远离争斗,人也自由。” 即便梁帝有意隐瞒,也瞒得极好……可老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是这逆子丧心病狂,亲手杀了她唯一的儿子儿媳! 她也知道,若有朝一日她也随先帝去了,他绝不会放过澈儿父女! 她虽然老了,可也想为她的孙儿,为她的曾孙女,谋一条活路! “……”边关?小棠宝眨眨眼睛,一下就慌了,说话声音都带着颤,“爹爹不可以去边关,爹爹去了边关,娘亲去哪里找棠宝啊?” 见她要哭,老太后紧忙道:“他去他的边关,棠宝留在宫里,曾祖母陪着你啊。” “母后……”梁帝蹙眉,冷冷打断二人,“边关遥远,庆王身弱,朕担心他的身体撑不到边关……” “……”老太后抿了抿唇,心说这逆子是铁了心的不肯放过澈儿啊! “不把棠宝这腿伤给养好了,哀家实在不放心她回庆王府……” “要不,皇帝让庆王出城剿匪吧,不然小孩子夜里睡觉时,难免闹着要回家找爹找娘!” “???”梁帝微微皱眉,总觉得太后今日有些反常。 太后躲开她儿的视线,怜爱地摸了摸棠宝的小脚丫,她目光深沉,好像透过眼前的孩子,看到了另一个孩子的身影…… “哀家记得,皇帝五岁那年去你姑姑府上参加宴会,傍晚说什么都不肯回宫,非要住在公主府。” “后来,大半夜的,宫门都落了锁,你却哭闹着要回宫找哀家。” “你姑姑无奈抱你上了马车,想陪你在宫门外等上一宿……可哀家哪舍得你受那个罪啊,哀家愣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偷偷打开宫门,将你接回了宫!” “为此,先帝险些将哀家打入冷宫,哀家还被先太后罚抄了半个月的经书……” “?!!”梁帝愣了一下,随后震惊地抬起了头。 她记得?! 那么久远的事,母后竟然一直都记得!! 看来母后心中确实有他,她确实是疼爱过他的! “皇帝,让庆王出城剿匪,这小家伙儿才能安心待在宫里。” “哀家鲜少梦到先帝,只有把她照顾好了,他日九泉之下,哀家才能面对列祖列宗,才能面对你的父皇。” 许久都不曾与母亲这般交谈过的梁帝,心情大好,可让庆王出城剿匪,那与送他军功有何区别? 他正要开口,小棠宝却第一个急了,“不行不行!窝才不要在皇宫住呐,宫里有人要杀棠宝,棠宝害怕!” “谁要杀你?”梁帝凌厉的目光瞬间落在小家伙儿身上。 “……”四目相对,小棠宝却淡淡白了他一眼。 嘁…… “前几日爹爹带棠宝上山找老祖宗,天黑了,好多黑衣人追着棠宝射箭,爹爹调虎离山都没有用。” “他们不杀爹爹,只杀棠宝,爹爹生气,就把那些人都拖到树林里了……” “后来,爹爹说那些人是系内卫,系弓箭手……皇帝明知故问,就系你要杀棠宝!” 第49章 报应来的太快! 梁帝凝眉不语…… 云澈上山找云行疆尸骨的事他知道,可内卫刺杀昭宁郡主是怎么回事? 他倏地转头看向曹氏,跪在地上的曹皇后身形猛然一颤,被扯得松散的发髻上陡然掉下一支珠钗。 伴着一声脆响,梁帝示意申公公扶他起来,他冷沉着脸睨着地上的女人,眼底神色莫测。 几息后,他扬手“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在曹氏脸上。 ?!! 小棠宝吓得紧忙捂住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摸到两个白色的毛球球还在,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皇帝也太可怕了,怎么头发乱了也要挨打呢? 狗皇帝果然不是个好人,怪不得在这殿里游荡的鬼魂那么凶,却始终不敢靠近他。 看出来皇上皇后在吵架,哭饿了的小棠宝打开新得的零食匣子,想吃那些蜜饯。 她刚要伸手去抓,突然想到自己方才好像抹过鼻涕…… 小家伙儿看着自己的小手很是嫌弃地撇撇嘴,把手使劲儿往身上蹭了蹭。 见所有人都低着头,她捂着嘴偷笑了下,悄悄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只银簪来用。 嗯~ 软软的,甜甜的,好次! 挨了打的曹皇后震惊仰头,看着那张苍老却不失威严的面孔,她登时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左右才安稳了十几年,她倒是差点忘了,眼前的男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冷面无情…… 她猛地叩首,声泪俱下:“皇上息怒,臣妾有罪,臣妾殿前失仪,理应受罚!” “朕怎么也没想到,你竟把手伸到了内卫处?”梁帝双眸猩红,怒目切齿,“你岂止该罚,你简直该死!!” 曹皇后心中猛然一惊,她不管不顾地抓住梁帝的衣角,涕泪滂沱。 “皇上,看在臣妾曾为您诞下两子,看在、看在曹氏一族忠心耿耿,臣妾几个堂兄垂垂老矣,还手握银枪镇守边关的份儿上,求您宽恕臣妾这次吧!” 梁帝蹲下身子,攥着曹氏脑后发髻,猛地将她提了起来,让她直视他的眼睛。 曹氏抖如筛糠,看着那双阴鸷的眸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梁帝松手,转而扼住她的喉咙,他靠近她耳旁,用只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皇后,咱们的长子云康才死了几年啊,你怎么又不安分了?” “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些年,你暗中对庆王施恩,无非就是想让他辅佐帮衬你的两个儿子……” “让朕猜猜,你杀昭宁,莫不是怕庆王有了软肋心生他想?你怕他开始为他自己筹谋,难在为你所用了?” “曹有仪,朕还没死呢,是不是只有齐王也薨了,你才能安分守己,踏踏实实做你的一国之母?” “!!!”曹皇后大骇。 难道云康的死不是意外?难道他对她儿云泽也动了杀心?! 她两眼发直,顿时如坠冰窖。 自从云康薨了,她儿云泽就患上了不寐之症,他整日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全靠太医院的汤药续命。 她的皇儿过得实在是太苦了,她只是盼望着,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坐上龙椅,他们母子也能够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 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梁帝知道,他猜对了。 “申英?” “奴才在!” “曹氏身为一国之母,竟意图残害皇嗣,其子云泽更是知情不报,其心可诛……” “立刻将景福宫所有宫人,全都打入慎刑司,严加审讯!另外,通知翰林院官员去御书房候着,朕要拟旨废后,彻查齐王云泽。” “皇上?!!”不等申公公应声,曹皇后惊骇大叫。 她仰头满眼惊恐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触及他眼中杀意,身下突然一片湿凉…… “臣……臣妾举报家父曹合、兄长曹望津,卖官鬻爵,结党营私!” “哦?”梁帝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曹尚书执掌礼部多年,门生无数。曹合更是我大梁王朝的右丞相,写得一手好文章,颇受文人尊崇……” “曹有仪,攀污构陷朝廷重臣,可是杀头的死罪!” “你可有证据?” “……”曹皇后狠狠闭眼,似窒息般张开嘴使劲儿喘息了几下才道,“回、回皇上,证据,证据就埋在景福宫的海棠树下。” 眼泪簌然而下,曹皇后知道,曹家完了,她儿彻底无缘皇位了…… 可若能用曹氏满门性命,换她儿一线生机,那便值了! 申英一直躬着身子,见梁帝冲他摆了下手,他当即躬身退了出去。 “尔等速速随咱家去搜景福宫!” “是!” …… 短暂的喧闹后,宸极殿内外一下子少了许多人。 吃得正香的小棠宝动动小鼻子使劲儿嗅了嗅,指着曹皇后道:“你尿裤子了!你丢丢!” “??”已经被吓得双眼无神的曹皇后,怔怔地看向棠宝。 她循着小家伙儿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忽然察觉到自己竟然失禁了?! 曹皇后原本惨白的脸上,瞬间有了几分血色。 一众宫人瑟瑟发抖,顿时将头埋得更低了。 皇上尚未处置皇后,见到皇后出糗的他们,不会被皇后灭口吧? 这可如何是好啊?! 梁帝很是嫌弃地横了曹皇后一眼,拖着把椅子坐到了小棠宝对面。 毕竟是大梁的皇后,事关天家颜面,梁帝只得替她遮掩:“昭宁看错了,只有你们小孩儿才会尿裤子……” 小棠宝吸吸鼻子,哭是哭够了,但是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开口可委屈了,“大人最会骗人辣!你们系一伙哒,棠宝才不信你呢!” 说完,小家伙儿死死攥着银簪,皱巴着小脸儿,“duang”地往盒子里一扎。 她举起串着最后一块蜜饯的银簪,刚要往嘴里送,却见皇帝竟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好吃的? “你想次?” 棠宝将蜜饯举到梁帝眼前,小脑袋一摇一摇地故意气人:“申爷爷给窝哒!就不给你次!略略略……” 看着小家伙儿手里的东西,梁帝脸色瞬间黑沉得能滴出墨来。 见他脸色难看,小棠宝怕他来抢,着急得张大嘴巴赶紧去咬那蜜饯。 眼见就要咬到了…… 梁帝当即猛地挥手,一巴掌就把那簪子拍飞了。 第50章 棠宝发威 棠宝看了看空荡荡的小手,又看看自己被打得通红的手背,瘪了下嘴,“哇”的一声又哭开了。 几步外,一向惧怕自己这个皇帝儿子的老太后,实在忍无可忍,举起拐杖就往梁帝身上砸。 “敢打我曾孙,哀家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打死你这个浑蛋玩意儿!!” 挨了打的梁帝,眼睛唰地亮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他最怀念的、母后追着他打的那段美好时光。 生怕老太后闪了腰,他一边儿慢吞吞地躲着,一边儿示意内卫都滚远点儿! “母后又冤枉儿臣了,您没看见她吃东西那银簪都黑了吗?!” 老太后脑中‘忽悠’一下,顿时定在了原地。 垂眸看着地上那支尖锐处变得越来越黑的银簪,她身子不受控地打晃,死死握住梁帝的手腕才没倒下。 老太医闻言,紧忙捡起银簪检查,除了小棠宝还在低低抽泣,殿内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多时…… 太医连忙躬身上前:“启禀皇上,启禀太后,这银簪上果真沾了毒,可臣在这蜜饯上并未检查出毒素。” 簪子有毒?蜜饯却无毒? “呵……”依旧跪在那一滩子黄水里不敢动弹的曹皇后,突然冷笑了声。 “昭宁郡主果然好手段,先是扮猪吃虎惹怒意禾,令她当众失态被责罚。而后又利用圣上的铁血手腕,逼问出是本宫有意想害你。” “意禾心思单纯中了你的计,本宫也确实对你心存恶意,不想你活……我们栽了我们认,不过你这自己给自己下毒的拙劣伎俩,又是想对付谁啊?” 梁帝浑浊的眸子忽然沉了沉,眼波流转,犹疑的目光幽幽扫过了殿内所有人。 很快…… 曹皇后突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余光瞥着梁帝朗声道:“云棠啊云棠,莫不是你父王也惦记上陛下的龙椅了,派你来打头阵的?” 小棠宝泛着水光的灰眸忽然黯淡下去,秀长的眼线挑起几丝恨意。 她抱着锦盒行至皇后身前,操着稚嫩的奶音怒声问:“所以,皇后娘娘承认那日在山上,是你派人杀窝?” “你放肆!”曹皇后霍地挺直了脊背,“本宫如今依旧是皇后,你怎敢立在本宫之前与本宫平视?!” 她还跪着呢,这贱种竟这般同她说话……若传出去她还有何脸面见人?日后还如何统领后宫?! 啪! 猝不及防间,小棠宝扬起手臂,咬着牙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皇后登时被打趴在地上,嘴角渗出血迹的同时,居然还吐出了两颗牙齿! 她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再看向小棠宝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震惊到失语。 看着小小年纪的昭宁郡主,顶着最乖萌的脸,打着最狠的巴掌,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纷纷抬手合上下巴,恨不得自剜双目。 “你你你、我是当朝皇后、是你的叔祖母,你居然敢打我?!” “你大逆不道,本宫、本宫定要治你个……” 不等她说完,小棠宝蹲下身子,甫一伸手,曹皇后立刻噤了声。 她倏地闭上双眼,还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棠宝没再打她,因为她发现,反弹术的后遗症又来了——她没力气了。 就在皇帝方才想摔她时,她用了今日的第一道反弹术。 所以梁帝不仅自己将自己摔了,还被棠宝撞掉了前牙。 小家伙儿学着府里侍卫吵架的模样,揪住皇后的衣领,气得声音都是抖的…… “因为你要杀窝,庆王府死了好多好多系卫叔叔,都说杀人要偿命,为什么你可以活?” 棠宝这一巴掌打蒙了所有人的同时,也打醒了老太后。 她可是当朝太后,管不了混账儿子,还管不了后宫这些女人了吗? 她得先发制人,绝不能让曹氏有机会处置她的宝贝曾孙! “来人,送皇后回景福宫,没有皇帝允许,不许她出宫半步!” “另外,皇后宫中抄没的所有财物,作为赔礼,全归昭宁郡主所有!” 澈儿说过,她小曾孙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尤其最爱金银珠宝……她都记得呢。 皇后瞳孔剧颤,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老不死的…… 两人目光相会,老太后神情一肃,端着后宫之主该有的架子,阴沉沉地盯着皇后,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梁帝,“皇帝可有异议?” “……”突然被点名的梁帝这会儿可太高兴了,母后都多久没端起这种气势了?! 这才是他当初那个杀伐果决的母后大人! “都按太后说的办,把皇后带下去!” 曹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唇瓣微动便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内卫卸了下巴。 小棠宝虽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她眼泪汪汪地走到老太医跟前儿,仰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太医爷爷,您可不可以把簪子还给窝啊?那是窝娘亲的东西。” “这……”太医不敢私自做主,眼带询问地看向梁帝。 梁帝却猛地转身,伸手就去抢小棠宝怀里的盒子。 还没反应过来的小棠宝,死死抱着锦盒不撒手。 她怒目瞪着梁帝,略带沙哑的小奶音中,竟带着几分凶戾之气,“届系窝哒!你不许抢!!” 梁帝背光而站,居高临下。 他将光线挡得完全,犹如一团巨大的黑影,将小家伙儿笼罩得严严实实。 那一身肃杀之气,慑得在场所有人,闭口不敢言,大气不敢出。 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精明早慧,赵康年那个死了的小外孙女就是例子。 太后既在意这个孩子,那他便不能冤枉了她。不管这是不是她自导自演的把戏,他都得拿出绝对的证据,再谈处置…… 见皇帝黑沉着脸,开始掰小家伙儿的手指,老太后心头一慌,扔了拐杖就奔梁帝去了。 她使劲在梁帝胳膊上拧了两把,见他依旧不肯罢休,她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一蹦一蹦地捶他胳膊…… “撒手!撒手!撒手!” “你个混蛋玩意儿赶紧撒手!!” 第51章 肠子都悔青了 “嘶——” “母后?!!” 他都年近五旬了,母后怎么还掐他大腿根儿呢?! 梁帝心绪复杂,太后冷落他二十几年了,他从未想过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竟还有能回温的一天! 他既高兴又委屈,还有那么点儿无奈。 “母后,昭宁拿着银簪在这锦盒里一通乱戳,既然蜜饯上没毒,那毒若不是簪子上带的,便是在这盒子里!” 看着锦盒里仅剩下的几块饴糖,老太后脑中“轰”的一声,皱着眉眼踉跄后退。 多亏一旁的姚嬷嬷眼疾手快,稳稳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摔倒。 姚嬷嬷自认为很会哄孩子,她眉眼含笑,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小棠宝的肩膀,不紧不慢地哄她: “郡主,这个饴糖不好看,老奴待会儿可以给郡主好多好多漂亮的糖果,咱们不跟皇上抢了好不好?” “不好!”上来倔强劲儿的小棠宝,岂是几块儿糖果能哄好的? 她气冲冲地道:“这个盒子给窝了,那就系窝哒,窝不同意,谁都抢不走!” “哎呦喂~”老太后急得直跺脚,一下就把姚嬷嬷挤到了旁边儿:“我滴个小祖宗呦,你娘不是医女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银针试毒?” “毒?”小棠宝脸上凶巴巴的表情瞬间没有了,她转头愣怔地看向太后。 老太后自幼在边军中长大,一向镇定无畏。 就连得知自己的亲儿被养子残忍杀了,也能装作无事一直蛰伏至今的她,此刻急得都快哭了…… “哀家的宝贝曾孙呦,你看看你那支叉东西吃的银簪子,都成什么样儿了?你说你还跟他抢这破盒子干嘛呀?” “曾祖母有的是比这好看的盒子,待会儿全都给你好不好?” 哐! 小棠宝手指嗖地展开,利落松手。 毫无防备的梁帝当即又摔了个四脚朝天,痛得躺在地上起不来。 “皇、皇上?!”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太医们瞬时忙碌起来,有急忙去扶梁帝的,有抢着检查锦盒的…… 唯剩下两位动作慢了半拍儿的年轻医士,瞬间愁成了苦瓜脸。 孩童不比大人,他们说不出自己的病症,既怕疼又怕苦,总是吵闹不休。 尤其是昭宁郡主还那么爱哭…… 老太后护犊子,一旦被惹急了,她老人家连皇上都敢打……待会小郡主要是哭闹起来,也不知道他二人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不知自己被嫌弃了的小棠宝,快速环顾四周后,奔着梁帝的龙椅就去了。 越来越疲惫的小家伙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才爬上了大宝座。 她摆正身形坐好,抬起胳膊冲两位年轻的太医抓抓手,活像只会招财的小奶猫,“叔叔来呀!” 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医士,很是同情地看了彼此一眼,齐齐转头看向皇帝……他们真的可以去御案后边儿替小郡主查体吗? 梁帝脸色难看,抿唇不语。 “……”老太后急得拐杖砸在地上砰砰作响,“都愣着干什么?我宝贝曾孙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哀家就拿根绳子,挂你们太医院门口去!” 横竖都是死,他二人在老太医们同情的目光下,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棠宝跟前儿去。 仰头看着两个呆呆的叔叔,小棠宝衣袖一卷,主动漏出小胳膊:“诊脉。” “……”这么配合?两名医士顿时眼前一亮。 他二人刚轮番为小棠宝诊过脉,就听到了梁帝的咆哮声:“轻着点儿!朕的腰若落下什么毛病,朕将你们全家老小都千刀万剐喽!!!” “……”俩年轻太医吓得肩膀猛然一抖,他们知道伴君如伴虎,却不知脑袋要时时刻刻挂在玉带上!? 他们有些后悔学医了! “叔叔?”见他二人愣神儿,小家伙儿唤了他们一声,十分听话地坐好,努力张大嘴巴,“啊——” 两位医士顿时明白了,郡主这是主动让他们检查舌苔呢! 天呐,小郡主也太乖巧太可爱了吧!? 若是天底下的所有小朋友,看病时都能这般安静配合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小郡主能不能…… 犹豫再三,两人看着小棠宝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蹙起眉头试探地问:“郡主殿下,吾等能否……能否在您指尖取一滴血?” “只一滴就好!!” “……”小棠宝方才还很平静的小脸儿,瞬间垮了。 取血啊? 府医爷爷一直让棠宝养身子,补气血……补血可难了,春苔姐姐每天都得逼她吃三个鸡蛋呢! 春苔姐姐说,药补不如食补,就算好东西吃得再多,她亲自用药材养的母鸡下的蛋,她也必须得吃。 鸡蛋可噎人了…… 棠宝都快愁死啦! 小家伙儿把手悄悄背到身子后面,噘着嘴巴正天人交战,不远处的梁帝又发疯了…… “废物!全都是废物!!” “什么叫锦盒中一共有三样东西,那长生丹、蜜饯、饴糖上全都查不出毒来?” “你们的意思是,昭宁郡主正如皇后所说那般,自己给自己下毒,意图陷害别人吗?” “你们若敢冤枉小郡主,让她蒙冤受屈,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用命给她赔罪!!” 梁帝咆哮着,抬脚将负责检查锦盒的太医们踹了个遍,余光还时不时地偷瞄老太后的神色。 见医士叔叔吓得脸都白了,小棠宝不情不愿地伸出小手,冲他们竖起中间的手指,呐呐道:“只许叔叔扎一下哦。” 两位医士感激地看向小棠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二人一个拿碗一个拿针,硬着头皮就跪下了。 针尖戳破手指的一瞬,小棠宝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眼泪在眼圈儿里直打转。 负责扎针的医士,脑袋‘咚’地磕在地上,吓得浑身直打摆子,“郡郡、郡主息怒!郡主……” 不等他将“饶命”二字说出口,小棠宝紧忙道:“叔叔好腻害哦,扎针一点都不痛痛!” 她委屈地抹掉眼泪,从怀里掏出两块儿碎金子,学着大人的模样道:“本郡主对叔叔们的医术很满意,这系赏你们的。相信你们一定会前程似锦,成为千古名医。” ?!! 又挨了梁帝耳刮子的老院判,还有那几个挨了踹的老太医,羡慕地朝两个年轻医士瞧去…… 肠子都快悔青了。 真的是……他们也不想挨打,他们怎么就没去给小郡主查体呢? 第52章 好一个杀人灭口! 大梁王朝的昭宁郡主说,他们二人一定会前程似锦,成为千古名医。 被安抚到又得了赏赐的两个年轻医士,仰起脸的瞬间,眼泪悄然滑落。 从未得到过认可和夸奖的他们,齐齐看向高坐在龙椅上的三岁女童,灼灼目光中,皆是对她的感激。 此刻的小棠宝还不知道,她善意的宽慰,改变了两个年轻医者的一生。 许多年后,原本心生惧意,想逃离太医院放弃从医的这二人,一个成了大梁史上最年轻的太医院院使,另一个则成了救济天下、医术高超的神秘游医。 两人终其一生都在为云棠鞍前马后,成了她人生路上必不可少的得力帮手。 砰! 看着颓唐不安、愣在原地的几个老太医,梁帝猛地踹翻了躺椅。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在朕面前你们也敢心不在焉?还不快查!?” 老院判的心脏本来就不好,受不得惊,被梁帝这么一吓,他整个人猛地一抖,手中攥着的一块儿绸缎瞬间掉进了水里。 虽是难得的一块儿布料,却因铺在那锦盒里,染上了药渍和糖渍,已然不金贵了。 他刚要命医士重新换碗清水来,却突然发现,碗里的水、连同帕子,竟全都变了颜色。 他赶忙拿出银针来试…… 看着瞬间变黑的银针,他再次拿起锦盒中的三样东西,仔细检验。 一刻钟后…… “陛下!老臣知道下毒之人的手段了!” 众人唰地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启禀陛下,这锦盒里的东西单独食用时,确实不含任何致命毒素。” “可下毒之人深谙药理,他将三种相克的药材分别涂在了长生丹、蜜饯、饴糖之上。一旦有人服用了长生丹,只要再食用蜜饯或饴糖中的任意一种,便可分别产生一种罕见的毒素。” 老院判偷瞄了眼威压慑人,眸中满是杀意的皇帝,强忍着心头的恐惧,磕磕绊绊道: “这两种毒素,虽然毒性都不强,但若、但若长期服用,中毒之人最长……最长活不过一年!” 老院判话音刚落,小棠宝的查体结果也出来了。 “启禀皇上,昭宁郡主关脉沉细无力,中焦虚冷,更因忧思过甚,有肝气郁结之症,并无中毒迹象。” 不过是个才三岁半的女娃娃,身子竟然亏成这样,说出去谁敢相信?! 屋内众人不免心疼起小家伙儿…… 太医们心说,今日若能活着离开宸极殿,日后定要为小郡主好好调养身子! 肝气郁结?老太后皱着眉眼琢磨,这往后该怎么哄她的宝贝曾孙才好呢? 梁帝闻言,割破指尖,滴血入水,亲自拿来银针放入血水之中……很快,银针居然黑了!! 他服用长生丹已经半年有余,而且从一开始用的就是这个锦盒,配的始终是这些蜜饯饴糖。 所以,背后之人显然是筹谋已久! 呵,日防夜防,事事小心,他竟中毒已经长达半年时间了!!? 一切真相大白,下毒者另有其人,昭宁郡主确实毫不知情。 “……”震怒之下,梁帝半侧脸颊止不住地抽搐,骇人极了。 岂有此理…… 是谁狗胆包天,胆敢谋害他云行序的性命?! 他定要……他定要将那人的九族,全部碎尸万段! “啊——” “啊——!!” 梁帝嘶吼着,将摆满贵重瓷器古玩的博古架,猛地推倒在地。 他拔出长剑,边吼边挥舞着乱劈,所经之处,瞬间变得一片狼藉,碎片满地。 一时间,大殿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今日目睹皇后出糗要死! 若查不出是谁给圣上下的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还是要死!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命如草芥……这人间果真不值得! 就在梁帝失心疯般,想要提剑杀了宸极殿里的所有人时,小棠宝再次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小家伙儿一时走神儿,不小心呛得直咳,心中无比苦涩。 眼看就要过年了,若将她这一年来流下的所有眼泪都收集起来,怕是也没有这半日的多!! 唉!这一天可真够累的…… 此刻,小棠宝更想回庆王府找爹爹了! 小家伙儿哼哧哼哧爬到桌案上,单手掐腰,气势汹汹地指着梁帝:“哼!窝就说系你要杀窝吧,堂堂皇帝,还不承认!?” 梁帝霍地抬头,她当即吓得别过脑袋看向老太后。 “曾祖母,这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保不齐就有谁见过皇帝是怎么下毒害棠宝的,他竟要杀人灭口!?” 小棠宝额头肿了个大青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红又肿,说起话来嗓子都哑了,看起来十分可怜,惹得人人心疼。 一时间,周遭一片死寂,包括老太后在内,殿中无人敢贸然出声。 梁帝幽邃的瞳仁里无光无亮,落在棠宝身上时也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是啊,下毒之人手段高明,定是个胆大谨慎的。 能留在他身边儿伺候的这些宫人,个个都是人精,事关九族性命,审是审不出结果的。 可若留着他们,无论下毒之人在不在他们其中,那幕后之人早晚都会露出马脚! 是以……这宸极殿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杀! “呵!好一个杀人灭口!”梁帝倏地闭眼,发出了低哑的哧笑,嘲笑自己年过半百竟不如一个三岁稚童! 不多时,他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桌案上站着的小家伙儿,心中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短短几日的时间,沈家人想夺这孩子的家产,结果全都死光了。 云澈夜里鲜少亲自上街巡视,偏生就在云行疆祭日那天捡到了她。 这孩子回到庆王府后,云澈毒发的次数少了,简直像个正常人一般。 而赵康年筹谋多年的阴谋也被戳破了,那个叫燕瑶的丫头更是几次害她不成,反倒赔了自己的性命。 再说今日,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不但抓住了曹家人的把柄,还撞破了有人谋害他的毒计。 小丫头不但帮了他的忙,救了他的命,更重要的是,她竟缓和了他与母后之间的关系! 这丫头莫不会是…… 第53章 说话算话! 梁帝心说,这丫头莫不会是福神转世?是云家列祖列宗特意送来护佑他的? 只是……她为什么偏偏是云行疆的血脉? 真是晦气!! 他紧握剑柄的手,指甲微掀,渗出丝丝血迹,却浑然不觉疼痛。 两道剑眉时而横挑,时而拧起,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 “咣当!” 良久以后,长剑自他手中掉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他阖眼长长叹了一声。 也罢…… 喜欢求神拜佛的人,又不一定非得喜欢佛祖! 让云澈出城剿匪,平白送他军功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他不会做,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让他忙起来。 梁帝用余光瞥了眼同他一样紧绷的太后,迈着沉重的步子,亲自将庆王还给他的免死金牌找了出来,扔给了小棠宝。 “这系什么?黄金?给棠宝的吗?”小家伙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纳闷儿。 “皇后既害了你,她母家的案子,朕会交给你父王来办,想必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办法陪你了。” “你且拿着这块金牌,安心住在太后宫里。” 棠宝抠了抠小手手,“啪叽”坐在了御案上,闷闷不乐的样子。 “很长一段时间,系多长时间呀?” 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卷翘浓密的睫毛湿漉漉的…… 但这次倒是没撒泼打滚,也没嚎啕大哭。 可她这模样反倒看起来更可怜了。 “……”梁帝脑袋往一边侧了侧,斜眸看着半点儿不像自己的崽子。 暗道这孩子鬼精鬼精的,不给她个确切的时间,怕是不能安生。 “最多三十天。” “……?”小棠宝眉头拧得紧紧的。 三十天是多少天啊? 她贪玩,沈氏也一直纵着她,小家伙儿到现在还没正经启蒙呢。 但查数她是会的。 毕竟最近一年她的零用钱越来越多…… “一、er、山、系、五、niu……” 宸极殿里跪着的一众人害怕得都快失禁了,冷汗哗哗往下流,小棠宝却扒拉着手指头一脸认真地在查数。 十个手指头不够查了,她有些烦躁地蹬掉小靴子,伸手去扯袜袋…… 太后刚要去拦,一向眼疾手快的姚嬷嬷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她将总算找到的上吊绳儿往太后脚边儿一扔,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攥住了小家伙儿的手。 “小郡主,咱们不脱袜袜,脱袜袜会着凉的!” “要数数,手手小,数不过来……” 小家伙儿突然灵机一动,很礼貌地问:“嬷嬷可以借棠宝手手用吗?” 听她这么问,姚嬷嬷眉梢一挑,赶忙捧着一块儿手帕,献宝似的放到了小棠宝面前。 棠宝呆愣愣地低头。 待看到帕子里面都是用糯米纸包好的、被捏成各种形状的糖果时,她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 “哇……” “好漂亮哒糖果!一看就好好次啊……” “届些……届些都是给棠宝的吗?” 小家伙儿眼睛亮闪闪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再看向姚嬷嬷时,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见小郡主高兴,姚嬷嬷心中也欢喜,她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呲着一口大白牙:“对,这些都是给小郡主的,咱们用糖果计数好不好?” 棠宝用力点头,姚嬷嬷赶忙额外拿出张帕子,一块儿一块儿地帮小棠宝数。 她心说,这不比数手指脚趾好呀?! 嘁,太后还总说她不懂变通,瞧她聪明的嘞…… 几步外,老太后瞧着对面儿气氛和谐的一老一小,端着胳膊不屑地撇撇嘴。 不就是糖吗?糊弄小孩儿的玩意儿……一点儿都不贵重! 她翻着眼睛往窗外看,一想到以后有男娃娃拿着糖果蜜饯就把她的宝贝曾孙哄得团团转,她心里就冒火。 不行!穷养儿富养女,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养孩子! 老太后这么想着,当即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儿全都摘了下来,一股脑地堆到了小棠宝跟前儿。 “糖糖吃多了牙疼,要少吃,你叔祖父还有公务要处理,咱们回寿康宫好不好?” 瞧着眼前的钗环手镯珠串,小棠宝高兴的直拍手,小屁股一颠一颠的。 她下意识地想将东西往乾坤袋里装,顺便在找些礼物送给姚嬷嬷和太后,却突然想起了爹爹的嘱咐…… ‘绝不能在别人面前使用乾坤袋,更不能将棠宝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棠宝答应爹爹了,就要说话算话。 认真想了想,小家伙儿捧着金牌就要咬。 那可是先帝留下来的!梁帝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伸手去拦…… “嘶——” 小家伙儿刚想说这金子是假的,竟发现一口咬在了皇帝的手背上? 看着手上深深凹下去的齿痕,梁帝眉心陡蹙,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咳!” 一直跪在地上的老院判一时没忍住,竟咳出了声,他刚要告罪,梁帝猛地一脚踹在他肩头,怒目切齿。 “滚!都给朕滚!”敢看他的笑话……他砍了这群废物!! 跪地的宫人和太医们连忙屏住呼吸往外爬。 如获新生。 他们知道,是昭宁郡主救了自己,所有人都暗暗发誓,今日若能不死,他日定要为小郡主立个长生牌位,诚心供奉! 老太后见状,拐杖一扔,紧忙将小棠宝抱了起来。 “哇哦~” “曾祖母力气好大呀!棠宝从前有个坏心肠的外祖母,她天天次好多饭饭,都抱不动棠宝!” “曾祖母身形好好,身体棒棒,一定能长命百岁!!” 小家伙儿搂着老太后的脖子夸赞完,还不忘在她脸上“mua”了一下。 上了年纪的老人最喜欢孩子的亲近,尤其还是自家的小辈儿。 老太后先是一怔,随即弯起眉眼笑得合不拢嘴。 她待会儿就回去清点库房,全都给她的宝贝棠宝! “好孩子,这是你叔祖父送给你保命的金牌,你好端端的咬它干嘛呀?” 棠宝:“……?”保命的? “窝不寄道啊,窝想看看系不系真金子,好切开送给曾祖母和漂酿嬷嬷做回礼。” 太后:“……?”将免死金牌切开回礼?澈儿府上竟是这么穷的吗? 她恶狠狠地瞪向梁帝。 “你克扣庆王俸禄了?” 这逆子可是答应过她,只要澈儿安生度日,他不会伤他更不会亏待他。 第54章 终于肯将孩子还给她了? 梁帝:“???” “儿臣没有!!” 他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心累,真的。 冷冷叹了一声,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太监:“去朕私库,取一百两金瓜子给小郡主。” 老太监应了声“喏”就赶紧走了。 圣上的私库里本就没多少东西了,太后再不带小郡主回自个儿宫里,等私库空了,他就死定了! 这边儿等着金瓜子呢,那边儿姚嬷嬷使劲儿扽了扽老太后的衣袖,心花怒放道:“主子,小郡主夸奴婢好看。” 想到方才小家伙儿脱口而出的那一声‘漂酿嬷嬷’,老太后无语地横了姚嬷嬷一眼。 老了老了开始听人哄了,她要是少些心眼儿,早这么情绪外露,还能跟她这个倒霉催的在这监牢一样的深宫中一住就是几十年吗? 余光瞥了眼始终垂头不语的皇帝,她心中的恨意,越发的浓重。 很快老太监就抱着个紫檀木箱子回来了。 小棠宝看着箱子里满当当黄灿灿的金瓜子,眸子一亮,当即就给太后和姚嬷嬷一人抓了一把。 将借花献佛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二人哪舍得要小家伙儿的东西…… 姚嬷嬷将那些个赏赐都帮小棠宝收好。 太后怜爱地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认真嘱咐她: “那块儿有棱有角的金牌牌叫免死金牌,你一定要将它收好了,危急时刻,它兴许能救你和你爹爹的性命。” “我们棠宝以后若是没有银子花了,就来找曾祖母……记住没有?” 小棠宝挠着脑袋点头,有点儿不可思议。 金子除了能换功德,有的竟还能保命?! 哇哇哇……那她要攒好多好多的金子! 想到这金牌牌是皇帝给的,小棠宝很是不舍地数了五块儿糖果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两块儿。 她站回到御案上,捧着糖果奶声奶气地对梁帝道: “皇帝陛下对不起,窝不系故意咬你的!” “也谢谢你送窝的礼物!窝会乖乖在皇宫住上三十天,然后再回去找爹爹。” 呵…… 区区几块儿糖果? 梁帝心中不爽,“没礼貌!叫皇祖父!!” “?!”小棠宝蹙着眉头往旁边挪了挪。 不要! 她又不喜欢他! “窝不叫!!” …… 宸极殿里,梁帝正跟小棠宝僵持,执拗地等小家伙儿称他一句皇祖父。 申公公恰好从皇后那里回来了。 “皇上,皇后那边还在清点,东西太多,估计得到明儿个了。” “外头,萧贵妃好像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在宫外候着呢……” 萧贵妃是五皇子生母,而不久前被小棠宝捏碎掌骨的小皇孙云含璋、还有小皇孙身旁那个唯唯诺诺的云纾儿,便是五皇子的双胞胎。 要说萧氏,虽已四旬,却依旧风韵犹存,徐娘半老,很得梁帝欢心。 而她此行,正是来告状的。 梁帝不是不知道他孙儿含璋受伤了,且伤势极重,只是他现在分身乏术,实在没工夫去陪谁哄谁! 重重叹了口气,一时间,梁帝觉得身心俱疲。 他算是看出来了,云澈的这个女儿跟他爹一样,也是个犟种! 想到和太后刚有所缓和的母子关系,还有一堆等着他处理的大事小情,他冷沉沉地冲申公公摆摆手。 “朕没空见她!你命人去备凤辇,送太后和昭宁郡主回寿康宫。” “喏!” …… 小棠宝带着一堆宝贝,欢欢喜喜地跟太后离开宸极殿时,已然回到启祥宫的萧贵妃正大动肝火。 “该死,皇上不仅给庆王生的那个野种赐了封号,竟还赐了她免死金牌,留她在宫中小住?!” 萧贵妃的耳目众多,她隐约听说太后对那个昭宁郡主很是喜爱,不仅主动邀她去寿康宫住着,还赏了许多宝贝给她。 一想到十几年二十年都不愿见他们这些晚辈的老太后竟如此偏心,萧贵妃就恨得牙根痒痒。 一腔怒火无处撒,她狠狠拧了跪在她脚边的五皇子妃一把。 “永平侯府没落已久,早无再起之势!本妃是看在你祖母曾与老太后交好的份儿上,这才答应让你嫁与我儿为妻。” “可你倒是让你祖母去求求太后,让太后在皇上面前帮你夫君说句好话,给我儿云毅也求道封王的诏书啊?” “有你祖母与太后的关系在,再不济,你带着璋儿多去寿康宫走动走动也行啊?” “天天正经事儿不干,你总往本妃这里跑什么?” “……”五皇子妃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她何尝没去过啊?母妃不是都知道吗? 可太后她老人家根本就不见她们,她有什么办法? “母妃,儿媳听说璋儿伤得极重,儿媳想带璋儿和纾儿回皇子府住上几日,您看行吗?” 她的这两个孩子从一出生就被萧贵妃抱进了宫,她想他们啊! 萧贵妃见谢氏哭哭啼啼的就烦心…… 她刚要开口赶人,云含璋像个炮弹似的冲进房门,一下就扑进了她怀里。 “祖母可算回来了,璋儿都想祖母了!”云含璋死死抱着萧贵妃,好像根本没看见他跪在地上的母亲。 五皇子妃一眨不眨地看着云含璋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右手,满眼心疼。 她正看得出神,云纾儿擦着她肩膀跑到萧贵妃身前,毕恭毕敬地福身…… 不等她开口问安,萧贵妃对着她的肩膀就是一拳。 小丫头重重摔坐在地上,哭都没哭一声,紧忙爬了起来,低头站好。 “本妃不是告诉过你,让你看着弟弟别乱跑吗?” “璋儿若是摔倒了怎么办?伤上加伤怎么办?!” 萧贵妃将眼看就六岁了的云含璋抱到腿上坐着,抬眸狠狠白了云纾儿一眼,满眼责备。 云纾儿看都没看谢氏一眼,不紧不慢地朝着萧贵妃跪了下去,磕头道:“纾儿错了,还请祖母责罚!” 她才不到六岁啊…… 谢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疼不已。 她想再求求她婆母,哪怕只让她带走纾儿也好啊…… 这孩子太可怜了!! 不等她开口,萧贵妃语气幽幽地对两个孩子道:“你们的母亲是特意进宫来接你们的,你们姐弟俩快回去收拾收拾,跟你们母亲回皇子府。” “!!?”谢氏陡然瞪大了双眸。 母妃终于肯将孩子还给她了?! 第55章 都是没良心的! 谢氏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紧张地紧攥双拳,指甲掐进肉里都没察觉到疼。 当年她怀上双胎后,胎像一直不稳,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便不得不卧床休养,一躺就是半年多。 好不容易盼到生产那日,她疼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开始发动。 且不说让她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更让她永远失去了曾经珍视的家人,成了父母双全的孤儿!! 两个孩子呱呱坠地时,她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差点儿血崩而死。 为了两个孩子,她无视府中姬妾的各种挑衅设计,紧闭院门、安心调养身体。 可没等她出月子,就听说她这个贵妃婆母竟把两个孩子带进宫养着了?! 且因着纾儿胎中比璋儿足足大了一圈,璋儿出生后又总是啼哭不止,长得极慢……她仰仗的夫君,还有她这个身居高位的婆母,便把一切都归咎到了纾儿身上。 他们……他们竟趁着月黑风高,丧心病狂地将她拼死生下的孩子,丢进了护城河里!!? 她到死,都忘不了当时的那个场景…… 那么冷的天,那么冰的水,五皇子府、还有永平侯府的所有人,全都站在河岸边儿上,冷笑着,看她一个没出月子的女人,疯了似的下水去救她的女儿! 她恨极了云毅,恨极了萧贵妃,她更恨她那对机关算尽冷血冷情的父母! 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谢元霜,定要与娘家断亲,与那云毅和离不可! 她就是死,日后也不要和这对自私自利的母子葬在一处!! “纾儿、璋儿,母亲好想你们,跟母亲回府好不好?” “等……等璋儿的手养好了,母亲在亲自送你们进宫,再继续陪祖母可好?” 谢氏眼里盈满了泪水,她恨不得立刻抱起两个孩子就走! 却听得…… 云含璋冷冷哼了一声。 “我喜欢祖母,皇宫才是我的家,母亲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回皇子府有什么好的,母亲总说他胖,成日里这不让吃那不许碰的,她还总逼他学这写那的…… 他才不要回去! “?!”谢氏心里咯噔一声,眼泪簌簌而下。 当着萧贵妃的面她不好继续再劝,只得艰难转头,满眼期待地看向她的女儿云纾儿。 萧贵妃重男轻女,又记恨纾儿让璋儿在胎中亏了身子,对她一直不好,她一定……她应该会跟她走吧? 瞧她瘦的,回到皇子府,她要先请太医给她调养身子,再悄悄将她名下的铺子田产转到纾儿名下,然后、然后再请几个最好的女师父,好好教…… “母亲息怒!纾儿喜欢祖母,不想离开启祥宫,还望母亲成全!” 云纾儿直视谢氏的双眼,字字清晰,没有半点儿犹疑。 谢氏耳中“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可你祖母她对你……” “祖母待纾儿很好,也有请嬷嬷好好教导纾儿,还望母亲不必挂心。” 云纾儿看不上谢氏这个动不动就爱掉眼泪的母亲。 她觉得谢氏懦弱无能,觉得萧贵妃虽对她严厉,未来却定会给她谋一个很好的前程。 她的祖母萧贵妃才是她的依靠,才配她依靠。 “……”谢氏瘫坐在地,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第一次在人前哭得这般狼狈,萧贵妃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几个嬷嬷当即捂了谢氏的嘴,连拖带拽地将她送出了宫。 云纾儿很是乖巧地退到门口,垂眸一点点剥云含璋今日该吃的核桃。 偌大的前殿静悄悄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含璋坐在萧贵妃腿上,仰头很是期待地看着疼爱自己的祖母。 “祖母,皇祖父可有说如何处置那个云棠了?他将璋儿伤得这么重,皇祖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对不对?” “……”萧贵妃面色冷了下来,“好孩子,她不过是个贱民生的野丫头,而且她还不是你皇爷爷的亲孙女,你何必在她身上浪费心力?” 云含璋眉头微拧,转头看向自己双胞胎的姐姐,云纾儿不紧不慢地抬头。 “可纾儿听说太后娘娘很喜欢她,还留她在寿康宫小住……祖母,璋儿还从未进过寿康宫的宫门呢!” “你住口!莫要成天挑唆你弟弟!”萧贵妃脸色黑得能滴墨,狠狠剜了一眼云纾儿一眼,垂眸温柔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 “即便得了太后的偏爱又如何?她既然敢伤了我的宝贝乖孙,祖母绝饶不了她!” 她将小皇孙放到地上,掐了掐他肉乎乎的脸。 “璋儿乖,回房歇息好不好?祖母早晚帮你处置了那个小贱人!” “好!祖母要说话算话!” 云含璋怒气冲冲地走了,云纾儿偷瞄了要萧贵妃的神色,紧忙跟在他身后也退了出去。 若不是她一身华裳、头上珠钗价值不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云含璋的贴身宫女呢! 殿门关紧的一刻,萧贵妃猛然将手边杯盏砸到了地上。 她苦熬多年,才在后宫站稳脚跟,且因着皇儿皇孙颇得皇帝喜爱,得以与皇后共同执掌后宫,位同副后。 曹皇后有儿无孙,如今她娘家就要倒了,她再也没了阻拦,她决不允许有人妨碍她去夺皇后之位! 更不能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不就是等吗? 后宫里能活下来的女人,谁不擅长蛰伏等待? 她相信,皇上今夜定会来启祥宫宽慰她们祖孙的! 大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皇子,唯有被封为王,才有夺嫡的资格! 此次,她不仅要借璋儿受伤的缘由,替她儿云毅要封册封诏书。 她还要将那个什么昭宁郡主赶出西京城,以免皇上放着自己的孙儿不疼,平白便宜了别人! 想想老太后的那些宝贝,还有皇帝给出去的那一百两金子,她就心疼,那些本该是她孙儿的!! 用过晚膳,萧贵妃亲自给小皇孙喂下安神汤后,便急忙沐浴,换了身凉快的寝衣,坐到了窗根儿下。 她半躺在贵妃榻上,手指无聊地搅弄发尾青丝,决定就坐在这里死等梁帝! 第56章 雨露均沾! 回到寿康宫。 太后和姚嬷嬷轮番抱着小棠宝四处闲逛,小家伙儿一路“哇”声不断。 老太后住的地方虽不如宸极宫奢华宽阔,却清雅幽然,佛香隐隐,让人觉得很是舒心惬意。 去到小棠宝住的偏殿,甫一推开殿门,小家伙儿就被惊得合不拢嘴了。 几张紫檀木长桌上,光装满了各种首饰头面的黄花梨木透雕的首饰匣子,就摆了整整十一套! 那些首饰匣子,个个都有一尺高,明格暗格加起来近百个,匣匣相套,格格都可拆卸,精巧极了! 就连那上头大小不等的对卧双鱼锁,也全都是纯金打造的! 端的是世间少有的上上品! 若说这些都是太后几十年间攒下来的,倒也说得过去。 可那些各种颜色、各式各样的衣裳鞋帽还有玩具是怎么回事儿? 姚嬷嬷看着怀里的奶团子,笑着道:“小郡主不必惊讶,自打您回到庆王府后,太后娘娘就开始为您准备这些了。” “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您暂时先用着,太后娘娘说了,其余的,等您回府时,她全都给您带回去。” 小棠宝震惊地看向老太后,“棠宝谢谢曾祖母……” 年近七旬,身子十分硬朗的太后笑着点头。 并将一块玉牌塞进了她怀里,“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们棠宝了,棠宝拿着这块玉牌可以随时进宫,还可以随意出入曾祖母的寿康宫。” 小棠宝捧着玉牌,宝贝似的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她身子前倾,用力在老太后脸上吧唧了一口。 怕姚嬷嬷吃醋,她还勾着姚嬷嬷的脖子,也亲了她一下。 雨露均沾! 两个年龄相仿的老妇人对视一眼,“哈哈哈”的,仰头笑得十分爽朗,不似主仆,更像一对儿老姐妹花! “咕噜!咕噜噜……” 棠宝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了姚嬷嬷的肩窝里。 太后和姚嬷嬷登时笑得更大声了。 “咱们的宝贝疙瘩饿了,走,饭儿饭儿去!” 老太后说着便往饭厅走,姚嬷嬷抱着小棠宝立马快步跟了上去。 一旁的下人们全都看傻了眼…… 太后的作息饮食一向规律,几十年都没变过,这,这还没到饭点儿呢! …… 是夜,正被伺候着洗香香的小棠宝,泡在奶白色的洒满花瓣的温水里,很是无趣地拨弄着浴桶里的木鸭子,唉声叹气…… “也不知道爹爹现在在干嘛?有没有想棠宝?” “嗯~爹爹那么聪明,会不会想办法来看看宝呀?” 欻欻欻欻!! 突地…… 看着脑海中不断上升的功德点,小棠宝眨巴着大眼睛,有点儿懵懵的。 嗯?赈济百姓的事不是做完了吗?听说粥棚都准备拆了,怎么又长了这么多功德呀? 好奇怪?!! 不过有功德好呀,她正愁去哪儿找能看懂娘亲药方的郎中,给爹爹做药丸呢。 要是一直找不到,她就可以跟西父学本事,换可以治爹爹病的奖励! 她再也不换牛皮糖了,乘风叔叔偷偷给她买了好多好多的牛皮糖,棠宝吃得牙都疼了。 “攒功德!攒功德!” “积攒功德才能帮爹爹!!” 屋脊上,俊美近妖、一向肃冷的男人,唇角微微勾起。 原来小东西整日嚷嚷着做好事攒功德,竟是为了帮他? 庆王心里暖暖的,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烦闷,瞬间散了大半儿。 院子里,老太后远远看着小棠宝所在的寝殿,轻笑了声,“阿姚,澈儿来了,让棠宝屋里的人先下去吧。” 不多时,小棠宝正纳闷儿,宫女姐姐们怎么突然都走了……庆王带着春苔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爹爹?!!”小家伙儿下意识想站起来,忽然想到自己没有穿衣服,小屁股一沉,又坐得稳稳的,“女孩子洗香香,男孩子不可不以偷看哦!” “……”庆王呵笑,拎着一大包东西往最里边儿的卧房走。 棠宝抻着脖子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见爹爹一转身没了,她一下就急了,从水里腾地站起来,朝对面儿人不停抖落小胳膊。 “春苔姐姐快些帮窝擦香香,棠宝早就洗干净了!” “郡主这是想王爷了?” “才没有呢!”小家伙儿倏地别过脑袋。 转了转眸子,又转过小脑袋笑得眉眼弯弯。 “棠宝也想春苔姐姐啦!就系、就系女孩子的卧房,男孩子也是不能随便进哒!” “嗯!郡主说得都对!奴婢快些给郡主擦香香,然后咱们把王爷赶到小厅堂去!” “……” 院子里的玉兰树上,乘风脚踩树枝,双臂环胸倚在树干上。 远远望着他家王爷看都不往他这边儿看一眼就关上房门,愤怒地冷哼了声。 他不就是给小郡主买了几块儿牛皮糖吗?罚他银子还不够,现在竟连见都不让他见小郡主了,凭什么?! 因偷偷给棠宝吃糖而挨了揍、受了罚的乘风,怎么也不会知道,此刻他家王爷正背着他和春苔,使劲儿地往小棠宝的乾坤袋里装糖果零食呢。 “哇……” “爹爹,你不系说次零食会不长个子,不让窝次吗?” 棠宝原以为爹爹背了个麻袋给她送衣裳,却不想里面都是平时他和春苔姐姐不让她吃的好吃的!? “回府之前可以少吃一些,但别忘了要好好吃饭,认真刷牙。” 庆王头也不抬地装东西,最后还不忘往乾坤袋里装了几瓶消食丸。 等小家伙儿将袋口一扎,他赶忙把她塞进了被窝里,轻轻拍着她哄她睡觉。 他不能在这儿待太久,否则叫皇帝知道了又是麻烦,保不齐他还得进内卫处受几日刑。 “爹爹不在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若是还觉得夜里睡不安稳,你就去找狗……你就去找你皇祖父。” “他杀孽比本王重,寻常的妖魔鬼怪更不敢往他身边凑……记住没有?” “记猪了,棠宝、棠宝都记猪了……”小家伙儿说着说着,阖眼睡着了。 环视四周,庆王当即拿来个软枕放进奶团子的被窝里,动作熟练地扯着小家伙儿的胳膊腿儿往枕头上一搭,让她抱好。 仿若找到了依靠的小棠宝,登时将软枕搂得紧紧的,带着伤的小脸儿还在上头来回蹭了几下。 看着小东西额头上的青包,庆王蹙眉沉眸,拳头都硬了。 他本就穿着夜行衣,出了寿康宫,带着乘风和春苔就奔宸极殿去了。 第57章 报复 去宸极殿的路上,他想想,又掉头去了皇家兽园。 梁帝今日累得不轻,早早就躺下了。 因着心烦气郁,他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眠,便又下地坐到了摇椅上。 不聋不瞎,难做家翁,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不是如此? 他何尝不知道赵康年与曹合都是朝中蛀虫,理当除之!? 可牵一发动全身,他二人身为他大梁的左右丞相,一直相互制衡,一旦他处置了曹合,那赵康年岂不是会一人独大? 届时朝中又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若动摇了国本,让别国趁虚而入可如何是好?! 他年事渐高,又后继无人,他不敢冒这个险! 可偏生皇后那个自私冷血的贱人,竟把证据都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他……他太难了! 唉…… 当个富贵王爷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好吗? 他当初是有多想不开,才非得争着抢着要当这个皇帝?! 要是有谁能帮他解决赵氏一党就好了! 只要能稳定朝局,不让他继续担惊受怕,让他睡个安稳觉,别管对方要什么,只要他有,他一定毫不吝啬地成全他! 梁帝越琢磨心口越堵得慌,他扶着椅子准备起身…… “噔噔噔噔!” “嘭嘭嘭嘭嘭嘭嘭……” 头顶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巨响,似是有人在屋顶急速奔跑? 梁帝下意识抬头,险些被灰尘迷了眼不说,赫然看见头顶的琉璃瓦正往下掉。 “护、护驾!” “有刺客!快来人,护驾!!” 慌乱中,他躺在摇椅上拼命挣扎,摇了好几下才侧翻摔在地上。 “砰!” “砰砰砰砰……” 高悬在上的琉璃瓦不停掉落砸在地上,接连不断的瓦片破碎声,让他头皮发麻,神经瞬间紧绷。 顾不得狼狈,梁帝被那“砰砰啪啪”的声音追赶着,连滚带爬地往殿外跑。 几息间,内卫从四面八方涌出,一半飞奔向梁帝,一半冲进了皇帝寝殿。 自觉安全了的梁帝猛地回身,他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暗中给他下毒不成,竟明目张胆地刺杀他?! 他负手而立,两只脚微微叉开,刚站稳,拳头大的石头“嗖”地朝他飞来…… “……”梁帝惊恐到说不出话,双腿跟灌铅了一样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哐! 那石头不偏不倚,正中他额头,跟小棠宝受伤的位置简直一模一样!! ?!! 对方速度之快,令一众内卫震惊惶恐到失语。 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暗处,见梁帝捂着脑门嗷嗷直叫,大发雷霆,庆王云澈眉眼一挑,动作慵懒地拍拍手上微尘,转身匿于茫茫夜色,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出宫。 “保、保护皇上!”一众内卫迅速将皇上围在中间,持刀警惕四周。 梁帝哆哆嗦嗦地松开捂着自己额头的手,看着掌心血迹,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气的,面色瞬白。 “谁?” “谁?!” “究竟是谁?!!” 他怒不可遏,放声大吼。 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屠了所有与他作对的人!!! ”启禀皇上……”内卫统领几乎是滑跪到梁帝身前的,他忍着膝盖剧痛,语速极快地禀道:“启禀皇上,是兽园里的几头黑豹逃了出来,在宫中四处乱窜……属下已经带人设法在抓了!” “……”梁帝暗暗松了口气,却憋了一肚子的邪火。 呵,看来这些畜生是吃得太撑了! “从明日起,别给它们吃饱了,七日后,朕要邀百官去兽园,设博戏,观斗兽。” “是!” …… 一刻钟后,处理完额头伤口的梁帝,一想到隔壁那满是狼藉的寝宫,就想到了白日里的鸡飞狗跳,就仿佛听到那三个贱人说他不行。 他今年才四十有七,他怎么就不行了? 他怎么就让人将她们轻飘飘地打死了? 他该将那三个贱人当众剥皮抽筋才是! 梁帝阴沉着脸,霍地起身,“摆驾启祥宫!” 说来也怪,每次他烦心焦躁,唯有萧贵妃才能平复他的怒火,令他放松下来。 她若一直这般懂事,合他心意,他不介意让曹氏交出凤印,封她做个继后。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曹氏一族的势利盘根错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拔除清理干净的…… 哼,曹氏这后位能做多久,全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申公公应声后便派小太监先去启祥宫传信儿了。 已然躺下了的萧贵妃,得知皇帝要来,眼睛“唰”地就睁开了,紧忙坐起身子。 “快,去拿本妃的香炉过来,别忘了把养神汤煮上,替皇上备热水!” “是!”宫女福身后便赶紧去安排了。 这宫里一出事儿皇上就紧忙来了,可见有多在意他们娘娘…… 哼!今夜又不知有多少贵人要伤心失眠了! 小皇孙被庆王府那个贱种害得那么惨,相信明日晨起,娘娘定能为小皇孙讨回公道,狠狠惩治那个贱人一番,将她赶出宫去! …… 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的小棠宝,越睡感觉越冷,耳边还嘁嘁喳喳的,很吵。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谁呀?” “谁大半夜在她屋里说话呀?” 小家伙儿抬起小手来回搓了搓眼睛,很不情愿地将眼睛掀开道缝隙…… 呼吸间,她赫然看见她的榻前…… 站了一堆丑鬼!? 有青面獠牙,长发飘飘的;有被血色糊得看不清长相的;亦有肠子掉在地上,满嘴喷血的…… 满屋子都是腐朽的臭味儿、还有难闻的血腥气。 小棠宝见惯了丑鬼,也闻惯了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早就麻木了。 只要不是突然出现故意吓她的,她可以很平静地接受。 可这些鬼魂却不似小棠宝平日里见到的那些胆小孱弱,只一味地躲着她。 他们每个都有着强大的怨气,那股气息笼罩着她,仿佛只在瞬间就可以将她吞没掉! 小棠宝有些害怕了…… 她目光闪烁,被子里的小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很快,她装作自己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抿着嘴唇,一点点往榻边挪…… 第58章 硬着头皮留人 察觉到她想跑,一只七窍流血,牙齿都变得鲜红的太监鬼,“嗖”地飘到了她面前。 小棠宝登时不敢动了…… 那鬼也跟着怔了一瞬……他确定,这小孩儿,确实能看见他们!! 呀~ 有意思…… 【桀桀桀!!】 【桀桀桀桀桀……】 穿着太监袍的厉鬼伸出惨白的爪子,用一寸多长的指甲戳在小棠宝的脸上。 他嘴里发出“嗤嗤”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漏气了似的…… 鬼气肆溢。 小棠宝不知道周遭的阴气此刻更浓重了,她只知道,她冷,她好冷好冷。 下一刻,太监鬼“嗷”地吼了一声,呲着牙瞪着眼珠子准备使力……他要豁开这丫头的脸!! 就在它的指甲准备往下划动的一刻…… “轰!” 一道天雷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正中太监鬼的脑袋。 【啊——!!】 伴着尖锐的嘶鸣声,穿着太监袍的厉鬼,很快化作一缕黑烟……魂飞魄散了。 众鬼惊恐地往后退时,小棠宝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也顾不得穿袜袋,撒丫子就往外头跑。 “啊!” 门外,负责守夜的两个小宫女,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小棠宝一个没看着,就被绊倒了。 可奇怪的是,她不小心摔在宫女姐姐身上时,宫女姐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像是……死了似的? 可她明明有鼻息啊,身子也是热的啊? 回头看了眼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孤魂野鬼,小棠宝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原本守备森严、随处可见宫人禁卫的宫城,此刻就如同一片充满瘴气的森林,没有一丝光亮,没有半点儿生气。 想到从前师父跟她絮絮叨叨的那些话,小家伙儿猜测,自己要么误入了鬼道,要么与她擦肩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被鬼遮眼了…… “西父说得对,皇宫多怨灵恶鬼,果然不宜久留!” 三岁多的奶团子停在原地,捏着小拳头,无助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爹爹……” “西父……” “棠宝害怕……” 小家伙儿悄悄抽泣了两声,抹掉眼泪,努力冷静了一会儿。 很快,她手掌向上,在心中念了句乾坤袋,那荷包大小的口袋,眨眼间就落在了她掌心上。 小棠宝从里面取出师父送给她的辟邪符,抱着爹爹送给她的特大号夜明珠,凭着超绝的方向感和非人的记忆力,朝宸极殿方向飞速奔跑。 “皇帝陛下恶贯满盈,罪孽深重,再厉害的妖魔鬼怪见他都嫌晦气绕道走……” “棠宝棠宝快快跑,找到皇帝,找到皇帝棠宝就安全辣!” 小家伙儿一路自己哄自己,脚下一点儿都不敢停。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跑到宸极殿了。 四周虽然依旧雾气蒙蒙,可她终于能清楚地看到活人了! 棠宝高兴地直跺脚,赶忙朝那些忙碌的宫女太监们冲了过去…… 可是……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她? “系棠宝死了,还系他们死了?” 小家伙儿焦急地四处寻找,翻遍了宸极殿的每一个角落,却突然听宫人说,皇帝去启祥宫找贵妃娘娘了。 气死了…… 气死棠宝辣! 想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师父,小棠宝暗下决心,她一定要攒多多的功德,她要跟师父学好多好多本事! 她再也不要被这些鬼东西欺负辣!!! 收起夜明珠,她转身直面那些跟了她一路的鬼怪,小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各不相犯不好嘛?” “系你们逼窝的!!” 小家伙儿倏然瞪圆眼睛,往后退了半步,毫不犹豫地勾动手指…… 轰! 轰隆隆…… 轰隆!!! …… 启祥宫。 梁帝很惬意地泡了个热水澡后,懒洋洋地进了萧贵妃的寝殿。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他,躺在榻上越想睡越清醒。 “皇上~您额头上的伤,好些了吗?”萧贵妃侧身对着梁帝,吐气如兰。 梁帝被她弄得耳根痒痒的,心里跟猫抓一样……腾地就坐了起来。 “皇上~?”萧贵妃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她刚跟着坐起来,梁帝长臂一挥,猛地将她推倒,转身将她压在了胯下。 萧贵妃后脑“咚”地磕在玉枕上,被撞得生疼,眼泪瞬间洇了出来。 她脑袋晕得要命,脸上却不得不陪着笑,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哎呀~” “陛下都弄疼妾身了~” 梁帝眸色猩红地盯着身下泫然欲泣的女人,略微有些愧疚,“朕有意扶你为后,贵妃可要好生教导璋儿……” 萧贵妃四处流转的目光猛然定住,怔怔地看着上方的男人…… 她没有幻听对吧? 皇上说要立她为后对吧? 看着那双泛着泪光隐隐颤动的眼眸,剧烈起伏的胸口,梁帝实在难耐,一把扯掉了她的肚兜。 突地…… 外头雷声大作,一道接着一道。 二人猛然受惊,萧贵妃甚至吓得叫出了声,而梁帝身体某处却依旧屹立不倒。 “雷打冬,黄土堆……此乃不祥之兆!” “不行,朕得去趟钦天监!” 梁帝作势起身,萧贵妃心里一阵发慌,想也不想地勾住了他的眸子。 男人方才还含情脉脉的眼,陡然黑沉下来,怒火火地瞪着身下的女人。 眼波流转,萧贵妃心有恐慌,只得硬着头皮留人…… “皇上~” “眼下天都黑透了,那值守钦天监的又不是监正、副监正,您这会儿去了不也是干等着吗?” “您国事繁忙,都好久没来陪妾身了……陛下是觉得妾身都是做人祖母的人了,觉得妾身青春不再,厌弃了妾身吗?” “……”梁帝有些犹豫。 萧贵妃说得不无道理,钦天监官员聚集需要时间,观星测算也需要时间…… 且不说若真有急事他们会第一时间上禀……他眼下这般状况,憋着也确实难受。 见皇帝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萧贵妃暗喜。 她伸出纤纤玉指,隔着衣衫,不停地在梁帝心口处画圈圈,另一只手也慢慢向下,突然开始不老实…… “妾身知道陛下勇猛,您怕耽搁久了,会误了事情……咱们速战速决可好?” “就,您就陪臣妾半个时辰好不好?” “云郎~” “你说话呀~” “好不好嘛~?” 梁帝被她撩拨得小腹涨热,心脏“怦怦”狂跳,呼吸都急促了。 想到白日里那三个贱人说自己不行,他几下脱掉身上寝衣,按着萧贵妃的手腕,猛地将头埋了下去。 正吃着…… 门口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第59章 少儿不宜 咚!! 哐当!!! 破门声响起的瞬间,萧贵妃寝殿中那道分隔内外的山水锦绣屏风,猝不及防地被人撞倒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那用肉身撞倒屏风的年轻太监,捂着被踹的肚子痛得满地打滚儿,却咬牙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可屋内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却不在地上,而在榻上。 窥见满室春光,撞破帝王帷幔之欢,门口的宫人们瞬间齐齐跪地,叩首不起。 一众人非但不敢出声告罪,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榻上二人齐刷刷地朝门口看了过去,除了看到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 就看到姚嬷嬷立在门口,怀里抱着个穿着寝衣的小奶团子,而奶团子怀中抱着个硕大的夜明珠。 那颗跟小棠宝脑袋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寝殿照得清楚明亮。 梁帝皱眉:棠宝? 死寂! 诡异的死寂! 六目相对,小棠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呀的,清澈如水的眸子异常明亮。 “吼!原来金口玉言的皇帝,也是会骗人滴呀?” 小棠宝一眨不眨地看着榻上半裸的男女,一本正经道: “窝小滴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尿裤裤了,小朋友们都笑话窝……” “可娘亲说,小孩子一天六顿饭,有三顿系羊奶,所以才会尿裤裤,不怪棠宝。” 她越说越有底气。 “白日里,皇上说大人系不会尿裤裤哒,说棠宝看错了……” “可皇上都系老头子了,还次贵妃nainai,那就说明大人也会尿裤裤!” “就说明棠宝没有看错,皇后娘娘就系尿裤裤了,还好臭好臭呢……” 众人:!!! 皇后竟当众失禁了!? 哇!好劲爆的消息!! 萧贵妃瞬时忘记了自己的狼狈,她眉目含笑,心说她定要派人替曹氏好好宣传一番。 “啧啧啧……”小家伙儿很是嫌弃地摇摇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梁帝:“没想到大梁王朝最腻害的人,连小孩子都骗……怪不得棠宝怎么也不喜欢你呐!” “……?!”梁帝脑中轰的一声,反应慢了半拍儿。 她……她她她,竟都看到了!!? 他仍旧按在萧贵妃手腕上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收紧,浑身发抖。 “……”姚嬷嬷很是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儿,伸手就去捂小棠宝的眼睛。 “皇上,郡主还小,有些画面少儿不宜,您是不是坐起来说话?” 皇帝是姚嬷嬷看着长大的,她不是个惜命的人,又了无牵挂,除了老太后,她一贯谁都不怕,做事说话也从来并无顾忌。 众人:??? 坐坐、坐起来? 那岂不是更不宜了?! 冷不丁醒过神儿来的梁帝,身上仿佛安了弹簧似的,腾地弹了起来。 身下却突然响起了萧贵妃凄厉的惨叫声? “……”棠宝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两只小手着急忙慌地去推挡在她脸上的手,“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系聪明勇敢的棠宝不能寄道哒?!” 她小身子蛄蛹蛄蛹的,屁股抬上抬下,活像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 姚嬷嬷差点儿抱不住她。 梁帝心里发慌,恼羞成怒……他猛地挥拳,重重砸在了萧贵妃脸上。 垂眸瞬间才惊觉,自己竟扯掉了她身上的那一点软肉?!!! 怪不得她哭得那般难听…… 老夫老妻四目相对,萧贵妃捂着半侧脸颊,登时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出丑的是她,受伤的是她,无缘无故被打的,怎么也是她?! 萧贵妃越想越委屈,她抽噎着倒吸两口凉气,还要再哭出声时,却被梁帝狠狠掐住了喉咙:“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若不是这贱妇方才强留他在此,他这会儿该在去钦天监的路上,落得几番忧国忧民的夸赞,又哪里会出这么大的丑? 红颜祸水!她就是个祸患!! “放窝下去!嬷嬷快放窝下去!”小棠宝就像瓜地里准备疯狂吃瓜的猹,怎么按也按不住。 生怕把她摔了,姚嬷嬷抱着小家伙儿赶紧往外头走,“皇上您尽兴,老奴带小郡主去偏殿等您。” “……”尽兴?梁帝阴鸷的眸中,杀意漫天。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去他娘的尽兴!!! 他霍地扯过外袍,拧眉走到门外:“内卫听令,院中人,杀无赦!” 暗处…… “是!” …… 甫一听说小郡主受伤了,太医院的人一个赛一个地跑得快,冲进启祥宫偏殿时,手里的药箱子都险些摔飞了出去。 一众太医气都没喘匀呢,梁帝微微叉着腿,挪着方步就进来了。 见屋里又是这么多人,他眉头拧得死紧,铁青的脸上还透着一股子灰白之色。 “你们这些拿朝廷俸禄的,最近很清闲吗?太医院不用人值守吗?”梁帝大怒。 老院判赶忙弓着腰,战战兢兢道:“回皇上,担忧黑豹伤人,也为了尽快替陛下清除体内毒素,太医院所有医士全部进宫待命了……” “……”梁帝抿唇,重重地喘了口气。 余光瞥了眼坐在姚嬷嬷腿上的小棠宝,见她脚上都是血,他心中也是一惊。 抬手示意太医自便。 老院判刚要上前,远远看见小棠宝红肿不堪且沾着血的双脚,心里咯噔一声。 去太医院的小太监,手里拿着寿康宫的腰牌,一副急切得仿佛死了人的模样,说昭宁郡主脚上全是血,脚趾头都快冻掉了。 一众太医心急归心急,却也只以为是小太监夸大其词了。 可真当到了地方,瞧见昭宁郡主红通通的双足时,哪怕见多识广的老院判也是心神一震,连忙放下药箱匆匆上前。 “怎会伤得这样重?” “是谁丧心病狂,让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在这大冬日里罚站?这是想要废了小郡主的腿吗?” 老院判所说的罚站,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只是让人站着。 而是需要赤足站在装满碎石子、而且还不能保持平衡的平盘上…… 察觉到不善的目光,梁帝陡然抬眸,竟对上了老院判十分愤怒的眼神。 “哈?”梁帝怒极反笑。 他们以为……是他收拾小崽子了? 岂有此理,这狗东西是想死吗?! 第60章 这叫误诊,不叫欺君! 启祥宫偏殿。 “??”小棠宝瞪大眼睛在梁帝与老院判之间逡巡,奶声奶气道:“没有人欺负棠宝!棠宝虽然很感谢院判爷爷关心棠宝,但你不可以冤枉皇帝哦!”他会砍你头哒! “棠宝之前都是跟爹爹一起睡觉觉的,没有爹爹在身旁,棠宝做噩梦了……” 小家伙儿委屈巴巴的。 她讨好地看着梁帝,恭维道:“介么大滴皇宫里,只有皇帝陛下同爹爹一样英勇。棠宝太害怕了,太着急了,就受伤了……” 梁帝怔住。 她爹中了毒却不自知,他不是该比她爹英勇吗? 这崽子拍马屁都拍不明白! 姚嬷嬷觉得小郡主说得不够清楚,微微蹙了下眉…… “皇上,昭宁郡主被噩梦惊扰,惊惧下赤着脚从寿康宫一路跑到了宸极殿。” “太后得知后心疼不已,命老奴带郡主来寻您。不曾想,启祥宫的宫人们,实在太过忠心了……” “他们非但拦着老奴不肯通报,老奴还抱着郡主呢,他们竟也敢与老奴动手……” “……”梁帝神色冷冽,周身再次腾起杀气。 姚嬷嬷眉眼一挑,赶紧趁热打铁,“皇上,今夜还长,您看昭宁郡主该如何安置啊?” 瞥了眼身着单薄寝衣的小棠宝,梁帝觉得她不像在说谎。 他没有立刻回答姚嬷嬷的话,而是转眸看向了老院判,“昭宁郡主伤势如何?” 老院判来的路上就听说小郡主好像闯祸了…… 冷静下来,仔细检查过棠宝伤势的他,看了眼昭宁郡主只是破了点儿皮的小脚丫,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皇帝面前。 死就死吧!左右他一把年纪了,活够本儿了!! “回皇上,小郡主伤势虽重,但好在只是轻微地伤及到了筋脉,除了暂时不能走路,只需每日三次涂抹外伤用药,好生调养即可。” 太医们:??? 小郡主……伤势重?还伤到筋脉了?!! 一众太医顿时双目圆睁,倒吸口冷气。 也罢!谁让昭宁郡主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再者说了,他他他,他们这叫误诊,不叫欺君! 对,他们离得远没看清,老院判老眼昏花,他误诊了。 梁帝目光冷凝,脸色越发难看:“那就尽力医治吧,需要什么药材,就尽管拿给她用,不用问朕。” 老院判连忙点头应是。 想到小郡主气血亏虚,又因受寒体内弱症,他提笔就开始写方子,用到的药材要多名贵有多名贵。 毕竟伴君如伴虎,他将方子交给手下太医后,便将人都遣走了,只自己留下来替昭宁郡主处理伤口。 老院判心虚地瞟了梁帝一眼,从药箱的暗格中取出太医院仅剩的一瓶生肌白玉膏,打开后仔仔细细地涂在小棠宝的脚丫上,再用细布一圈圈去缠。 突然走进来的萧贵妃看到这一幕,一股怒火腾地就冲上了天灵盖……脸色涨红。 她认得那药! 今年夏天,她不小心被璋儿用树枝划伤了脸,几次去太医院要这白玉膏他们都不肯给。 说什么,这去腐生肌的药膏极其难制,这仅剩的一瓶,关键时刻是用来救人命的,不是给她美容去疤的! 要得勤了,他们甚至还让她跟圣上请旨去?! 自古帝王多薄情,天家的恩宠就那么点儿,为了瓶药跟皇上请旨?她疯了吗? 结果她脸上到底是落了疤,靠着脂粉都遮不完全! 如今倒好,这么珍贵的药膏,他们竟然拿来给这个死丫头涂脚? 她堂堂贵妃娘娘的面皮,竟还不如一个小贱人的臭脚丫子重要吗? 萧贵妃羞愤难当,胸口剧烈起伏,那红晕从脸皮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不是方才挨了打,定要惹人疑惑不可。 萧贵妃轻抚胸口,却依旧咬牙切齿。 这群老不死的东西,个个都跟她作对!! 看待会儿她怎么参他们一本! 想到皇帝亲口承诺,要立她为后,她攥紧帕子,收起刚想拧出去的臀摆,突然挺直腰板儿……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端庄!端庄!! 悄悄深呼吸几次,萧贵妃强压怒气,唇角微勾扯出一抹淡笑,“陛下……” “叔祖父?”奶声奶气的童声突然响起,瞬间打断了萧贵妃的思路。 她同所有人一样,循声朝小棠宝看去。 还别说,小贱蹄子的这双眼睛确实好看,怪不得她的璋儿那般生气……只是,那眼睛镶她脸上糟蹋了,她早晚给她剜出来当炮仗踩!! 萧贵妃淡淡白了小棠宝一眼,面向梁帝,刚准备斥责棠宝目无尊长,随意打断长辈说话,就见小家伙儿伸出手指,表情严肃地指向了梁帝的腿间。 她心神一震,直觉不好,赶忙冲身旁的管事宫女使了个眼色。 见那宫女不动声色地溜了出去,萧贵妃偷偷松了口气…… 她正欲再次开口,就听小棠宝语气有些担忧地问梁帝,“叔祖父是不是不舒服呀?是生病了吗?” 梁帝面色陡然一僵,心说也是怪了,行房时若突然受到惊吓,不该是突然不行了吗,可他那处为何始终坚挺不倒啊? 真的是…… 余光瞥到小棠宝还在指着自己,他下意识地扯了下外袍,却疼得“嘶”了一声。 小棠宝双眸霍地睁大,登时坐得笔直,“叔祖父,窝娘亲说过,有病得治,不能讳疾忌医!” 此刻老院判也注意到皇帝脸色不对了,而且他眼球还有些充血。 不敢直视帝王,带着心中的怀疑,他转头看向对面的萧贵妃,见她眼神闪躲,联想到小郡主好像闯了什么祸事……他心神猛然一震。 “陛下,今夜宫中不宁,城中也多有怪事……不知可否让老臣替您请次平安脉?” 梁帝眉梢微挑,顿时对这个老院判生了几分好感,连忙命屋里人全都退下。 房门‘嘎吱’一关,小棠宝那满是求知欲的表情瞬间就垮了,用力“哼”了一声。 “为森么棠宝看病时,屋子里就全都系人,皇帝陛下看病,就要把棠宝赶出来?” “还系窝第一个发现皇上生病的呐!!”她抻着脖子冲那屋里使劲儿地喊。 第61章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屋里的两个人全当没听到小棠宝在喊什么,梁帝觉得难以启齿,索性直接掀开了下袍,“如你所见,朕那个……被打断后就这样了……” “不、不应该啊!?”老院判直勾勾地盯着梁帝充血的龙根,语气都带着一丝惊恐。 他连忙为皇帝诊脉,施针,用药。 得出的结论就是,皇上极有可能服用了过量的壮阳药。 “朕没有!!!” “……”作为男人,老院判看着皇帝的目光,不由多了抹同情。 皇上的身体日常不是由他来照料的,除了院使大人,没人看过皇帝的医案。 他只得委婉道:“若不是陛下自己误用了什么伤身子的药食,那便是他人所为。陛下身子亏空的厉害,也许就是被这药伤了底子。” “陛下不妨仔细想想,今日,近来,亦或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陛下可觉得有什么反常的事?” 梁帝:“……”反常的事? 若说反常,他每次只有在萧贵妃这里才会格外尽兴,可每次翻到其他嫔妃的牌子,都会觉得力不从心…… 难道是萧贵妃? 不不不,她平日里是娇横了些,但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哪有胆子算计他? 不过话说回来,她今夜不管不顾地留他,确实有些反常…… 宁错杀,不放过。 梁帝当即下令,连夜彻查启祥宫。 周遭瞬间喧闹起来,梁帝则因老院判替他施针排毒的缘故,昏睡了过去。 小棠宝在他榻前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无论姚嬷嬷怎么劝她,她也不肯躺在一旁跟着睡会儿。 没办法,这启祥宫的偏殿里只有这一张床,可她嫌弃梁帝…… 再有就是,春苔姐姐嘱咐过她,除了爹爹,不许她跟别的男生一起睡觉觉。 春苔姐姐还说,棠宝马上就又长一岁了,是大姑娘辣,等这次回去,也不许她再和爹爹一起睡了,不过她可以宿在爹爹隔壁的房间。 期间申公公也偷偷进来过两次,见棠宝小小的一团坐在床边,困得直打瞌睡也不肯离开,就那么安静地守护着昏睡的皇帝,他心里又软又酸,心疼得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两滴。 小郡主怎么这么懂事呢! 怎么办,这孩子也太招人疼了! “郡主?小郡主?” “御膳房做了好吃的枣泥山药糕,蟹粉酥,还熬了冰糖燕窝羹,老奴伺候您稍微用一些?” 小棠宝蔫头耷拉脑地摇摇头,困得哈欠连天的,转头时眼里还泛着星星点点的泪花儿,“申公公,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申英:“…………” 榻上,梁帝睫毛忽地颤了颤,恰巧被小棠宝捕捉到了。 看出端倪的小棠宝,眉头倏地蹙了一下,她扬起小手,咬紧牙关,“啪”的一下拍在了他鼻子上。 “呃!”梁帝痛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小家伙儿快速擦去眼角困出的泪花,回头冲门口大喊:“窝救醒皇帝了,你们快来看呀?!棠宝救驾有功,棠宝超腻害的,要重赏!!” 有那么一瞬,梁帝觉得这崽子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申公公猛吞了几口口水,连忙叫来了老院判。 确定皇上已无大碍,看着他流血不止的鼻子,老院判心虚道: “还别说,小郡主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反倒帮陛下将火都泄干净了……是好事。” 老院判在宫里行走四十几年了,从来没觉得这么刺激过…… 呵,呵呵,他自己也好奇,他何时会丢了自己项上的这颗脑袋? …… 得知还没查出结果,梁帝决定亲自出去看看,可小棠宝却拽着他的衣袖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礼尚往来,窝之前看着你觉觉,现在换你看窝辣!” 天还没亮,外头那群丑鬼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梁帝看着棠宝就气不打一处来,偏生小家伙儿憔悴的神色、和眼底的乌青让他想无视都忽视不了。 余光瞥了眼门口的姚嬷嬷,他重重吐了口气,“睡睡睡睡睡!朕看着你睡觉!” 棠宝:“……” “你要有耐心,棠宝刚才一直静悄悄的,棠宝困困都没有发脾气。” “……”梁帝微微仰头,双拳因用力紧攥,指节处泛着瘆人的青白颜色。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有耐心有耐心,你你你、你快睡吧!” 小棠宝指着床榻上的被褥枕头,冲屋里宫女道:“界个换换!” 又冲申公公道:“棠宝肚肚饿,要次饭饭!” 宫人们没敢应声,齐齐看向梁帝。 梁帝:“……?” 换床褥是什么意思?嫌他脏吗? 他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刚又气又恼地原地走了两三圈,肚子里就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按小郡主说的做,摆膳!” “喏!” 云行序还是第一次单独跟个奶团子一起用膳,他这辈子没觉得吃饭得花那么长时间,也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孩子竟然可以吃得那么多。 小崽子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吃那个,两个手不够用了,就用下巴指挥他要这要那。 看着她眼神纯稚清澈,扬扬下巴后,张嘴乖乖地冲他“啊——”梁帝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得抿着唇照做。 不过还别说,有这么一个饭搭子确实下饭,一向吃得很少的梁帝,竟破天荒地吃了五块儿糕点一碟肉。 要知道,那种甜腻的食物,他平时能就着茶水吃下半块儿就不错了。 他按小棠宝的吩咐垂头扒了个虾,一抬头,小崽子竟含着半根儿面条睡着了。 她半张脸贴在桌面上,双眸紧闭,小嘴巴微微张着,两只握着食物的小手分别搁在脑袋两侧,睡得很是香甜。 梁帝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脸,软是软,还是有点瘦,看来之前确实没少遭罪。 姚嬷嬷端了热水过来,她斜眸看了梁帝一眼便开始给小家伙儿擦手擦脸。 “皇上可还记得,您幼时淘气得很,老奴每日都得把像泥猴子一样的您抓回储秀宫,然后也是这般替您擦擦洗洗。” “……”梁帝微微勾唇,是啊,爬树翻假山,时不时地躲起来和泥巴,那段日子确实美好惬意。 “可从什么时候起,您就不再贪玩了呢?” 姚嬷嬷霍地掀眸,锐利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向梁帝: “是您从别人口中得知,您并非太后所出的时候吗?” “老奴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皇帝是从那时起就对大皇子动了杀心吗?” 第62章 疯狂且恶毒的计划 梁帝耳中“嗡”的一声,抬眸瞬间,手中木筷“啪”得被他折断,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抬眸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冷沉沉的老妇人,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姚嬷嬷勾唇,似笑非笑,“皇帝别怨老奴口无遮拦,亦别怨太后冷落了您。” “您知道,您的命是太后救下的,太后从未苛待过您!可您却不但杀了她的儿子儿媳,还想设法杀了她的孙子?!” “皇帝,太后娘娘至今没有杀您,您该知道,不是她不能,而是她不想。” “……!!”梁帝猛然起身,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母、母后都知道了?” “母后何时知道的??” 她竟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甚至知道,是他杀了云行疆夫妇,灭了曾经的庆王府满门? 母后有无数机会杀他却没有……所以,母后是真的在乎他的对吧!? 梁帝激动得心脏狂跳,原来母后心里从来都是有他的!! 他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却不知老太后只不过是听从先帝遗命,不想生灵涂炭,亦不想云家祖宗基业毁在她的手里。 “……”姚嬷嬷没再做声,抱起棠宝往屏风后头走,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榻上。 小家伙儿睡得香甜,紧闭的嘴巴里还一嚼一嚼地,也不知是不是梦里吃到什么好吃的了。 静谧的气氛中,梁帝渐渐想明白了,太后这是与他摊牌了,她老人家不是一般地在乎这个小崽子! “你先退下吧……”梁帝看着姚嬷嬷的背影,语气疲惫,“朕答应昭宁郡主了,要看着她睡一会儿。” “……”姚嬷嬷转身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脚下一动不动。 “怎么,你怕朕害她?”梁帝眼中泛起一丝戾气。 有些话点到为止,姚嬷嬷即便再无畏无惧,也不好一直违逆梁帝。 她昂起脑袋,阔步离开房间。 她得赶紧回寿康宫! …… 启祥宫后院。 睡得昏昏沉沉的云含璋,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 “水,我要喝水!” “来人!?给我拿止疼丸!” “……” 他在床上哼唧了好半晌,见始终无人理他,无奈只得气哄哄地下了地。 甫一推开门,他傻眼了…… 整个启祥宫灯火通明,非但一个熟悉的宫人都没看到,院子里到处都是陌生的脸孔。 见他们四处东翻西找的,他突然想到,昨日下午,皇后娘娘宫中就是这番情景…… 云含璋心中顿时慌乱起来,心说,难道祖母也出事了? 他蹑手蹑脚地往萧贵妃寝殿去,经过耳房那道虚掩着的房门时,一把就被人拖了进去。 “唔……” 云含璋重重摔在地上,压到那只受伤的手,登时疼得想要大叫,却被云纾儿骑在身上死死捂住了嘴。 “是我!别喊!” 屋里没有烛火,借着些许月光,云含璋可算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眸中没了恐惧,尽是愤怒,握住云纾儿的手腕,猛地将她扯了下去。 云纾儿就势躺在地上,像早有预料似的,在云含璋抬脚踹她的时候,双手抱头,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己的脸。 她任由云含璋使劲儿踹了自己几下,倏地坐起身子,仰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对上那双泛着幽光的冷沉沉的眼,云含璋突然怂了,他感觉眼前的云纾儿好陌生啊! 云含璋非但没再踹下去,还往后退了两步,侧头看向了一旁。 黑漆漆的屋子里,瞬间变得静悄悄的。 不多时,云纾儿起身去翻药箱,递给云含璋一把止疼丸和一杯水。 “吃了药就不疼了!” 云含璋只拿了一颗止疼丸往嘴里放,云纾儿却不满道:“全吃了。” “不行……”云含璋有些为难,“太医说了,是药三分毒,这止疼丸能不吃就不吃,若疼得厉害了最多也只能吃一颗。” “呵,你竟然相信那些外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姐姐?”云纾儿眼中泪盈盈的,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见祖母什么时候喝一杯酒就能醉倒的?这止疼丸吃一颗能止疼吗?” “他们骗你的!太医院的人不过是不舍得这药而已!” “……”药和酒能一样吗?!云含璋面儿上不显,内心却并不认同云纾儿的话。 云纾儿横了他一眼,也不逼他,将药丸一颗颗地往葫芦瓶里装。 “你还记得夏天的时候,你弄伤了祖母的脸,祖母几次三番地派人去太医院要生肌白玉膏,可他们说什么都不肯给祖母吗?” “呵,可就在刚刚,他们竟当着皇祖父的面儿,用那白玉膏给昭宁郡主涂脚了。” “?!”云含璋猛然抬头,“你骗人!皇祖父在宸极殿呢,宸极殿的事你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知道!?” 啪! 云纾儿将手里的药丸和药瓶没好气地往药箱里一扔,“皇祖父今晚来咱们启祥宫了。” “不等皇祖母为你这伤讨个说法,云棠带人闯了进来,她路上鞋跑丢了,脚受伤了,我亲眼看见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来了。”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皇祖父把咱们祖母软禁了不说,还命人趁夜搜查整个启祥宫!” “我刚才听搜查的宫人说,皇祖父忙着和祖母算账,昭宁郡主今夜会宿在启祥宫偏殿里。” “我还听说,皇祖父竟亲手给昭宁郡主剥虾,还亲自喂昭宁郡主吃饭呢!” “我的好弟弟,姐姐问你,你可曾和皇祖父在一张桌子上用过膳啊?” “……”云含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云纾儿压下偷偷上扬的唇角,抱起小被子就往角落里去,“你是皇孙没人敢搜你的寝殿,我的卧房可是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我困了,我今夜要睡在这里,你走吧。” 云含璋头晕目眩,像是接连有闪电在脑中炸开,气得浑身发抖。 一时间,新怨旧愁全都累加到了一起,他小脑袋瓜里突然冒出个疯狂且恶毒的计划。 既然那死丫头都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了,既然连祖母都不能替他出这口恶气,那他就自己为自己报仇。 他倒要看看,没了一只手的昭宁郡主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倒要看看,届时太后和皇祖父,还会不会喜欢一个身有残疾的旁系血亲!? 看着躲到角落里蒙头睡觉的云纾儿,他上前两步,从药箱里捡出两颗止疼丸硬吞下去,攥了攥拳,霍地转身就走。 听到关门声,云纾儿猛地拉下被子,眼带冷意。 第63章 破防 云含璋不顾自己惯用的右手绑着木板,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他左手攥着一把匕首,偷偷摸进了启祥宫偏殿。 四下昏暗,他又是个小孩子,即便太后与皇上的人看到他了也没太当回事儿。 只以为是昭宁郡主醒了,下地偷偷溜达呢,小孩子贪玩儿,只要她不出院子就没事。 云含璋屏着呼吸,在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很顺利的来到了内室。 屋里拉着厚实的窗幔,没什么光线,比外面还要黑上一些。 可云含璋熟悉启祥宫里的每一处地方,即便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床边去。 “小郡主?您起来了?” 守夜的嬷嬷坐起来,透过门缝看了眼屋子里的小小身影,忍不住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她虽然是寿康宫的人,但对昭宁郡主一点儿都不熟悉,自然把屋里的人错认成了小棠宝。 就在老嬷嬷想要推门进去时,她看见“小郡主”并没有要出来起夜的意思,她正动作艰难地往榻上爬。 嬷嬷见状,微微勾唇,什么都是小的时候好玩儿哈,小孩子就连笨手笨脚爬床的模样都特别可爱。 她不想让小郡主觉得丢了面子,亦不想吵醒梁帝,便收回了想要推门的手。 多少有些不放心,她还贴心地轻声叮嘱了句:“小殿下,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及时叫老奴。” 说完这话,她重新坐了下去,继续闭上眼睛守着门口。 黑暗中,云含璋踩在椿凳上默默松了口气,却心如擂鼓。 他太紧张了。 不多时,他鼓足勇气,高高扬起锋利的匕首,瞪大眼睛朝着一截露出的手腕就刺了下去。 “去死吧,小贱人!” 匕首反射出的寒光打在梁帝眼皮上,梁帝眉心陡蹙,瞬间警醒。 与此同时,云含璋的匕首也落了下来! “谁?!” 梁帝在黑暗里猛然出手,迎着刀光抓住来人的手腕,狠狠一折,随后将人直接推了出去。 “啊——” 伴着身体坠地的沉闷声响,云含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久久不绝。 他不仅又撞到了被棠宝捏骨折的那只手,他觉得自己的另一条胳膊也断了。 痛!太痛了!! 听到动静,乌央乌央的内卫立即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刹那间,屋子里响起了齐刷刷的刀剑出鞘之音。 守在外头的宫人们也被惊动了,全都忙不迭地冲进来,拉窗幔的拉窗幔,掌灯的掌灯。 待到殿内大亮时,梁帝以及冲进来的一众人终于看清了地上的刺客。 小皇孙?!! “……含璋?!”梁帝震惊道:“怎么是你?!” 他怔在原处,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地上一直痛哭的孩子,怒火极盛。 很快,梁帝示意内卫退下,命宫人去将萧贵妃带过来。 却没命人将云含璋扶起来,更没命人去太医院宣太医。 睡在梁帝身旁的小棠宝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仰头看了看没有瓦片的屋顶,又看看对面儿摇摇欲坠的门窗,小家伙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发生什么系了?” “这系遭贼了嘛?” 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乾坤袋,因为那袋子认主,不仅只有她能打得开,无论那袋子在何处,只要她心念一动,那乾坤袋就会立刻回到她的手中。 她眨巴着大眼睛,仰着小脸儿看向梁帝:“皇帝陛下也有起床气吗?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呀?” 见小棠宝连句祖父也不叫,与他皇祖父说话时还一口一个“你”的,皇祖父竟然也不生气,坐在地上的云含璋再也忍不住,登时哭嚎得更凶了。 “皇爷爷太偏心了!您非但纵容她对您不敬,竟还陪着这个小贱人吃饭睡觉?!” 云含璋完全没有想到,戒备心极重,一向对他们不甚亲近的梁帝会与棠宝共处一室,还同榻而眠!? 彻骨的疼痛和滔天的愤怒,令他失去理智,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她凭什么啊!?” “这个小贱人明明只是个娼妇偷偷生下来的野种,她又不是您的亲孙女,她凭什么这么受宠?!” “太后老糊涂了,喜欢这贱人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皇爷爷都是非不分,胳膊肘往外拐?!” “呜呜呜呜……皇爷爷,璋儿才是您的亲孙儿啊!!” “云棠这个贱人,她捏碎了璋儿的手骨,您为何不替璋儿做主?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呜呜呜呜……” “太医说了,璋儿的手很可能再也不能写字了……都怪她!是她害我的,她就该去死!她不得好死!!!” 云含璋在崩溃之下,把心里的话全都吼了出来。 被骂的小棠宝,整个人都是懵的,小脸儿上满是问号。 她直愣愣地看着云含璋,还有云含璋手边那把锋利的匕首。 震惊到声音都是抖的,“你要杀窝?” “对!我原本想要剁了你那只伤人的手,可我现在后悔了,我早晚要杀了你!!” “你害宫中两位贵人接连被搜宫,害皇后娘娘被软禁,就连我祖母萧贵妃,也因你蒙冤受屈,现在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只有你这种扫把星、臭灾星死了,我们大家才会有安生日子过!!” 出生到现在,云含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遂惯了,他早就养成了唯他独尊的性子。 可今日小棠宝的出现,不但令他吃够了苦头,还令他丢了好大的面子…… 而皇帝和太后对棠宝的偏爱,对他来说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不想承认自己失宠了……此时此刻,他对小棠宝的恨意已然到达了顶点。 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小棠宝看着理直气壮的要杀自己的云含璋,她眼圈一红,也生气了。 “系你先坏,系你先欺负窝滴呀……” “窝之前又不认识你,系你和你姐姐拦路堵窝,系你先捏窝手手……” “皇上!?”门外,萧贵妃‘嗷’的一嗓子打断了小棠宝的话。 她使劲儿瞪了守门的嬷嬷们一眼,奋力一冲,扑通一声跪在了梁帝身前。 第64章 不认错但认罚 萧贵妃原就生得风流婉转,是个顶好看的美人,此刻她华发半披,脸上脂粉未施,一身暗蓝色素衣更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 她一双柳眉似蹙非蹙,仰头看着梁帝时,珠泪滚滚而下,配着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端的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原以为她定要撒娇哭嚷,不曾想,她开口声音却如铁器撞刀砧,脸上也是肃然神色。 “陛下,您都听到了,昭宁郡主亲口承认,她误以为璋儿想欺负她,便先下手为强,故意推倒璋儿,害得璋儿摔伤了手掌。” “璋儿意图残害手足,还险些误伤陛下,该罚!” “可若昭宁郡主有错在先,亦不能轻拿轻放,以免坏了宫中规矩!届时寒了孩子们的心不说,还会养成昭宁郡主娇纵蛮横的脾性!” “齐王家的意禾郡主就是前车之鉴!!” 萧贵妃记得梁帝说要立她为后的话,她收起自己的小性子,按照一国之母该有的风范,要求自己做出改变。 毕竟,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 可她却不忘趁机再踩旁人一脚。 云含璋怔怔地看了萧贵妃两秒,突然有了主心骨的他,瞬间有了底气。 “为什么要罚我?再说我不是被她推倒误伤的!” 他直指小棠宝,吼得歇斯底里。 “我的手骨是被这个小贱人故意捏碎的!” “贱人云棠,蛇蝎心肠,就该砍了她的手给我赔罪!” “你给本妃闭嘴!”萧贵妃狠狠闭了闭眼,随即怒目瞪向云含璋。 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警告他:“别说是个三岁大的孩子了,就是一个普通大人,他也捏不碎你的骨头!” “你若再敢胡言,那便回皇子府吧,本宫既教不好你,那就让你父亲来教!” 云含璋:“???”皇祖母竟然说要送他回皇子府? 那、那外人还不得以为他失宠了?那他的面子以后往哪儿搁啊?! “呜哇——” “皇祖母,现在就连你也不喜欢璋儿,也要偏帮那个扫把星吗?” “呜呜呜呜呜……” “我的手,我的手就是被云棠那个贱人捏坏的!申英公公、还有云纾儿,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萧贵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恨不得立刻捂了云含璋的嘴! …… 窗外,因实在不放心小棠宝而匆匆出门的老太后,好巧不巧地,她刚赶到启祥宫时,就赶上云含璋行凶未果,被梁帝摔在了地上。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外头,将云含璋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汹涌而来的震惊和心疼,让她脑袋里嗡嗡直响。 “萧贵妃说得对,云含璋有罪定是该惩。可若昭宁郡主犯了错,也理应当罚!”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老太后如钟声般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登时令众人头皮一紧。 “来人,去把申英和云纾儿带过来,哀家今日亲自给两个孩子断案,谁也别想冤枉了谁!” 萧贵妃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老东西怎么来了?她什么时候来的? 还好自己方才没哭没闹! 见她这般得体,想必老太太定然对她刮目相看了吧? 还当真是福祸相依,想必她被册封为后之时,老东西也不会多言什么了。 好事! 踏入内殿,看到榻上蔫蔫地缩成一团,小脸蛋十分憔悴的奶团子时,太后心疼得眼泪都要溢出来了。 棠宝委屈巴巴地看着来人,想到娘亲教过她,要勇敢、要敢作敢当、做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好孩子…… 她呐呐道:“曾祖母别生气,系棠宝捏碎了小皇孙哒软骨头,棠宝虽然不觉得寄几错了,但棠宝认罚。” 砰! 太后猛地拍了下桌案,刚坐下又愤怒地站了起来。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小棠宝,怒道:“你白日里的勇敢都哪里去了?有曾祖母在,没人能冤枉你!!” “……”小家伙儿吓了一跳,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棠宝说的是实话呀…… 怎么说实话也不行吗? 梁帝心中亦是一惊,生怕太后气出什么毛病来,他连忙上前扶她重新坐下。 “母后跟她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昭宁郡主力气是比寻常孩童大了些,可她力气再大也大不过朕,她能不能捏碎骨头,别人不知道朕还能不知道吗?” 想起小丫头之前跟自己抢那装蜜饯的匣子,梁帝就觉得尾椎骨隐隐作痛。 尾椎骨一痛,两腿之间好像又难受了……一前一后的难言痛楚,瞬时让他觉得,他脑门上的包更肿更疼了! ……他想立刻结束这场闹剧!! 云含璋:??? 瞧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相信自己,云含璋面色分外焦急,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转身问宫人:“云纾儿呢?申公公呢?太后娘娘的话你们也敢不听?还不快带人过来!?” 之前他想给云棠一个下马威,便将周遭宫人全都遣散了。 可申公公和云纾儿当时在现场啊,尤其云纾儿就站在他身边儿呢,他二人可都是他的证人! 看到云棠突然变了脸色,云含璋得意极了,他倒要看看一会儿太后他们还怎么包庇她! 哼,他要她跪地向他磕一百个响头,他非得让皇爷爷将她赶出皇宫不可!! 榻上…… 想到申公公之前教自己撒谎,让她说自己什么都没做,是小皇孙自己摔倒的……小棠宝脸色煞白。 云纾儿是小皇孙的双胞胎姐姐,她一定会实话实说的,她一定会不计代价帮云含璋的! 况且当时现场还有那么多人…… 她和申爷爷若是说谎定会露馅儿的! 申爷爷是好人,欺君可是死罪,她不想连累别人! 小家伙儿眉头皱着,急声道:“不必难为别人了!窝认,小皇孙说的窝都认!” 棠宝话音刚落,申公公和云纾儿就被带了上来。 云含璋眼中一亮,瞬间兴奋起来,挪着膝盖朝她奔去。 “好纾儿你快告诉他们,是云棠那个贱人生生捏碎了我的手骨!” 第65章 杀她一次还不够? “别,你别过来!” 云纾儿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眼神惊恐,捂着半张红肿的脸,踉跄着后退两步,转身不管不顾地往老太后身上扑。 姚嬷嬷霍地挪了一步,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她只好转而抱住姚嬷嬷的腿,紧忙躲到了她身后。 梁帝低头不停揉着眉心,连字都不愿意多说一个。 可其他人的视线却都聚焦在云纾儿身上,云纾儿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愉悦。 想到云含璋若是被赶出皇宫,她就成了启祥宫里唯一的小主子,届时所有人的眼里,都只会看到她云纾儿一人…… 她硬生生地挤出两滴眼泪,坚定道:“纾儿可以作证,昭宁郡主没有故意弄伤含璋,是含璋掐她,她疼了才推了含璋一把。” 殿内众人丝毫不意外地移开视线,只等看小皇孙会落得个什么惩罚。 唯有云含璋和棠宝两个小人儿全都愣住了。 云含璋直盯盯地看着云纾儿脸上的红痕,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不见后,转身怒气冲冲地看向小棠宝。 “是不是你欺负纾儿了?你怕她说实话,你恐吓她了对不对?!” “你敢欺负我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他的姐姐只有他可以欺负!!! 云纾儿死死抓着姚嬷嬷的裙子,害怕得瑟瑟发抖,只一个劲儿地哭,怎么也不肯再说话了。 想到她方才害怕小皇孙的样子,任谁都以为,其实是小皇孙打了她,至于为什么……切,还不是小皇孙为了逼她一起诬陷昭宁郡主!? 嘁,都到这个时候了,小皇孙仍不忘往昭宁郡主身上泼脏水……他可真不怕皇上和太后生气啊! 小棠宝被眼前的龙凤胎气得不行,她第一次进宫,她根本不认得他们,他们干嘛一而再再而三地揪着她不放啊?! 云含璋欺负她,还说她娘亲的坏话。 云纾儿也不是个好的,她的脸不是棠宝打的,她却装哑巴不肯替棠宝澄清,她心地不好,不是个好孩子! “曾祖母,棠宝讨厌他们,棠宝不喜欢皇宫,棠宝想要回家找爹爹!” 小家伙儿有苦说不明白,想到自己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她委屈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老太后看到奶团子抹眼泪儿,顿时心疼坏了,赶忙起身去抱她。 “不哭不哭,我们小棠宝不哭啊。” “呜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后被小棠宝哭得瞬间急出一身汗来。 她疼惜地替小家伙儿裹紧被子,瞪着一旁的梁帝时,还不忘狠狠捶他两下。 “他们都是坏蛋,祖祖打他们!棠宝不哭了,祖祖这就带咱们棠宝回寿康宫……” 老太后哄完了小棠宝,再看向云含璋时,眼里满是明晃晃的厌恶。 “云含璋,哀家怎么也没想到,你年纪虽小,不但一肚子坏水儿,心肠竟还如此恶毒!” “棠宝是你妹妹,你一口一个贱人,还想害她杀她,哀家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若继续留你在宫中,日后还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来人!将皇孙云含璋,即刻送往宫外皇庄,自今日起,他不再是我云家子嗣!” 梁帝:“?!!” 太后话音落下。 殿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为了庆王府的小郡主,太后竟动了将小皇孙贬为庶民的心思!? 要知道,大梁皇室子嗣凋零,皇子公主们疯的疯病的病,就没一个堪用的! 而皇室之中,除了昭宁郡主,至今也就只诞下了两个皇孙、两个皇孙女。 因着曹皇后的事,现在整个齐王府都被围了,齐王处境堪忧,意禾郡主更是前途未卜…… 若再这般处置小皇孙,朝臣岂能没有意见?皇上又岂能心安?! 太后突然做出这样的惩处,令梁帝和萧贵妃也全都愣住了。 几息后…… 萧贵妃捂着胸口强忍惊惧,使劲儿冲云含璋挤了挤眼睛。 云含璋反应过来,直接朝梁帝发了疯。 他一路跪到梁帝面前,忍着双手剧痛,一边哭一边不停地磕头。 “皇爷爷救我,孙儿不要离开西京城,孙儿不要去皇庄!孙儿想要一直留在宫里陪伴祖父!” “皇爷爷,求您让曾祖母不要罚璋儿好不好?璋儿求求皇爷爷了!” 云含璋到了此刻,才终于知道害怕求饶了。 他哭嚎着嚷道:“皇爷爷,璋儿错了,璋儿真的知道错了!” “云棠既没受伤也没有死,您让太后娘娘不要这般罚璋儿好不好?”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云含璋依旧不知悔改。 他觉得棠宝没死,皇上也没受伤,他不该被罚这么重。 他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他只是知道自己又输了,他斗不过云棠,亦说服不了太后……他就要被贬为庶民赶出皇城了! 老太后看着云含璋发疯的模样,没有一丝的心软。 她阅人无数,自然看得真切。 云毅家的这对龙凤胎,心思全都不正! 云纾儿心眼儿多,虽不一定能直接翻出什么浪花儿来,却也不是个省心的主! 而这云含璋就是个没脑子的!他又蠢又莽,如果不把他废了赶出宫去,他早晚都会再对棠宝动手。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倒是梁帝被云含璋哭得一阵阵揪心,以安那孩子胆小木讷,含璋可是他最看重的孩子啊…… 这孩子虽然被养歪了,但毕竟还小,寻个师傅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成才! “母后,璋儿还小……” “今日这刀是没刺到你身上,若真伤了你性命,你还觉得他小吗?” 太后翻着白眼,冷冷哼了一声。 “这孩子本就被萧氏惯得无法无天的,今日他若犯下此等罪过都能全身而退,他日这些就会变成他狂妄的资本,他只会变本加厉。” “皇帝,你不是一向说哀家看人最准吗?这孩子既然敢杀你一次,日后他就敢寻个理由杀你第二次,杀昭宁郡主第二次!!” “???”小棠宝听太后这么一说登时急了。 怎么杀她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呢? 第66章 千万别接茬 小棠宝心说,难道她以后不仅要防着那些恶鬼,还要警惕这些活着的人? 那她岂不是永远都没办法安心睡觉觉了?! 她已经好久没能睡个好觉了,之前被鬼嬷嬷梦里梦外地追着学规矩,现在又有一群恶鬼缠着她不放…… 她怎么想睡个整觉就这么难呢?! “呜~” 女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而且她心里知道,小皇孙坏是坏,但他这次真的挺冤枉的。 抹了把眼泪,棠宝一把掀开被子,朝着云含璋的方向规规矩矩跪好,“含璋哥哥对不起,棠宝给你磕头赔罪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朝棠宝看去,不明白小郡主这是怎么了? 被吓到了? 云含璋也满脸疑惑,他立刻止了哭声,横眉竖目地瞪着榻上光说话不磕头的小扫把星。 棠宝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云含璋,哽声道: “含璋哥哥说滴对,皇帝陛下果然最疼你了,他舍不得处置你……” “棠宝空有一个封号,棠宝确实不系皇帝陛下的亲孙女,皇帝不会疼棠宝的。” “含璋哥哥,棠宝只在皇宫里住三十天而已,棠宝保证以后再见到含璋哥哥,一定把你当做皇帝一样,好好向你磕头问安。” 心中惊惧不安的云含璋有被棠宝的话安慰到,心底里的那股子自满与得意又活泛了起来。 他眉毛一挑,咧着嘴,猝不及防地呵笑了声。 呵…… 他竟还笑得出来?!! 小家伙儿见他态度有些缓和,紧忙趁热打铁: “含璋哥哥,棠宝系真哒知道错了!” “棠宝也相信用不了多久、相信用不了三年五载,含璋哥哥定能当上皇帝……所以,含璋哥哥以后可不可以不杀棠宝了?” “紫要你不杀窝了、也不杀皇帝,窝可以分给你好多好次的东西。” “窝有好多零嘴儿呢,保证你见都没有见过!”一想到爹爹夜里给她带的那一麻袋小零食,小棠宝可骄傲了。 ?!! 殿内众人双目圆睁,倒吸口凉气,一点点僵硬地低下脑袋。 萧贵妃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连忙瞪向云含璋,只盼他可千万别接茬啊!! 却听云含璋朗声道:“口说无凭,不是说你规矩礼仪学得好吗,你现在就给我行个三跪九叩之礼,我日后便不杀你满门!” ??? 萧贵妃顿觉头昏眼花,骨头一软没了端庄跪相。 梁帝猛然看向云含璋,原本便有些阴沉的脸上瞬时多了几分杀气。 “来人!!太后懿旨没听到吗?还不立刻将云含璋送往宫外皇庄?” “是!” 内卫大步上前。 云含璋一颗心骇然沉到了谷底。 “不要!不要啊皇爷爷!我可是您最喜爱的孙儿啊,我不要去庄子里……” 梁帝抬手一挥,哭闹的云含璋立刻被捂着嘴强行带走了。 萧贵妃瞬间傻眼了…… 想到皇帝许诺给她的皇后之位,她觉得自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索性眼皮一翻晕倒了。 没了孙子她还有儿子,况且皇帝又没说立刻将璋儿从玉牒除去,待她日后寻个机会,再把他接回来便是。 皇帝凝眉睨着趴在地上不知真昏假昏的女人,沉声问一旁的内卫:“启祥宫可都搜完了?查出什么没有?” 内卫统领当即禀道:“回皇上,吾等搜查启祥宫,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敢问陛下,是否要将启祥宫所有宫人,带回内卫处审问?” “……”梁帝脸色沉得能滴墨。 审问? 问什么? 这些人一定要给他扣顶难堪的帽子才肯作罢吗? 既然什么都没搜出来,那摆明了是因为萧贵妃更擅长这闺房之事,他才雄风依旧,屹立不倒! “不必了!” “眼下宫中事情本来就多,没必要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闹得人心惶惶。” “至于萧贵妃……”梁帝眸子眯了眯,目光森然。 “萧贵妃教导皇子无方,即日起禁足于启祥宫,闭门思过百日。期间不得随意外出,非经特许,不得接见任何人。” 一想到老院判那句他身子亏空的厉害,被人害得伤了底子……他就怒火中烧且无处发泄。 “另外,萧贵妃月俸用度减半,每日抄录《内训》十遍,若有不遵,严惩不贷。” 昏迷不醒的萧贵妃,闻言眼皮狠狠一颤。 就是这一颤,被小棠宝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窝在太后怀里,小手指着地上的萧贵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地扫过一众人…… 贵妃娘娘装晕!她一定是做了亏心事才装晕的! 此刻的小棠宝有些懊恼,她怎么就没跟师父学画真言符呢,即便是每次画符得扣功德,那她也该学呀! 她可太好奇贵妃娘娘有什么小秘密,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小家伙儿委屈得直瘪嘴,老太后只当是她的宝贝曾孙被吓坏了,抱起棠宝就准备往外头走,“好了好了,不怕了,咱们回寿康宫,咱们再也不来这儿了!” 老太后边哄,边忙不迭地替她擦眼泪,“从昨儿个哭到现在,这眼睛哭坏了可如何是好?!” 她狠狠瞪了梁帝一眼,怒道:“棠宝在哀家宫里时,可是一声儿都没哭过!” 望着老太后愤然离去的背影,梁帝眉头皱了皱,边走边冲启祥宫宫人道: “告诉你家娘娘,让她送一万两白银去寿康宫,给昭宁郡主压惊,否则她这辈子都别想出启祥宫的宫门!” …… 人群渐远,一直在旁边低声啜泣的云纾儿,望着一行人的背影突然止了哭声。 看得出来太后是喜欢小孩子的呀…… 可她为何一直都看不到她,不肯与她亲近啊?! 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她的出身更好,明明她才是大梁皇帝的亲生血脉,明明那个云棠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云纾儿心里很不服气。 不过今日这种结果也算还好,虽然她没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心疼,但好在云含璋被送走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这启祥宫里唯一的孩子了,祖母定会将原本属于她的那份宠爱还给她! 她噘着嘴吧很是不甘地收回视线,转头去看地上的萧贵妃…… 啪! 第67章 拆穿 猝不及防的巴掌,狠狠扇在了云纾儿脸上,云纾儿当即重重摔在了地上。 “祖、祖母?”云纾儿慌得不得了,看着萧贵妃,又气又惊。 “别叫我祖母!本妃没有你这种小小年纪就满腹诡计、陷害手足的恶毒孙女!” “什么意思?祖母在说什么?纾儿听不懂……”云纾儿泪眼汪汪,神色无辜,“祖、祖母冤枉纾儿了……” “你还敢跟我演?”萧贵妃脸色铁青,拧着云纾儿的耳朵将人拎了起来。 “璋儿伤处疼得厉害,他喝的安神汤分量十足,更是本妃亲自喂的!” “且不说他为何睡得好好的突然会醒,他醒过来时,我启祥宫的宫人全都被集中在了一处……若不是你与他说了什么,他怎会知道本妃宫里发生了何事?” “若不是你故意为之,他又怎会只知道昭宁郡主就住在启祥宫偏殿,而不知道皇帝也在,从而生了报复的心思?” “……”云纾儿咽了口唾沫,有些哑然。 萧贵妃用力将她推在地上,掐腰望着半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既然想讨好太后,本妃庙小,再也容不下你了!” “来人!送她回五皇子府!” 萧贵妃话音刚落,门外两个嬷嬷就横着膀子进来了,云纾儿面色瞬白,死死抱着萧贵妃的腿不肯撒手。 “不要,我不要回皇子府!求祖母不要送我回皇子府好不好?!” “祖母,纾儿错了,纾儿再也不敢了!璋儿已经被送去皇庄了,求祖母留下纾儿吧,纾儿从此以后,以后定会全心全意伺候您!” “要不您也关纾儿禁闭好了,纾儿一定、一定日夜为您诵经祈福,保佑祖母身体康健,事事顺遂!” 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纾儿哭个不停,说的话一句比一句不中听,萧贵妃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恼怒不已。 “闭嘴!”她猛地踹开抱着她的云纾儿,转身落座太师椅上,怒道:“那你就去庙里待着,去庙里诵你的经祈你的福,一辈子别出来!” 这丫头就是个讨债的,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孩子! 云纾儿被踹得心口疼,几欲晕倒,再也没了求饶的力气。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呜呜呜呜…… 萧贵妃瘫坐在太师椅上,扶着额头,不停捶打自己的胸口。 她恨极了棠宝和云纾儿,两个加起来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竟险些断送了她的前程!! 抬头看向几个心腹,她一件事一件事地交代: “把皇后失仪的事尽快宣扬出去。立刻准备一万两白银送去寿康宫,不得耽搁。” “等宫门一开,你们就去四处打点一下,顺道把璋儿和那孽种的事告诉谢氏。” “她不是做梦都想将这两个孩子接回府吗,让她操心去吧,本妃管不了了!” …… 另一边,还不知道自己又发了笔小横财的棠宝,面儿上仍旧委屈巴巴的。 老太后亲自抱着她往寿康宫走,路上还笑着打趣她:“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棠宝是个小财迷了!” “哀家倒是有些好奇了,我们棠宝要那么多银子,想干嘛用呀?” 小家伙儿吸了吸鼻子,蔫蔫道:“做好系呀!” 见姚嬷嬷突然看自己,小棠宝垮着脸解释:“有个和尚爷爷说窝命中多闯祸,要棠宝多做善事积功德。” ??? 离她们不远的梁帝狠狠皱眉,心说小崽子说的应该是“命途多舛”吧? 不过想来也是,她才这么小,就几次三番的差点丢了性命,说起来这崽子的命运是有点儿坎坷。 所以庆王突然转了性子,也许并不是为了收买民心? 刹那间,梁帝突然对庆王赈济百姓的事释怀了…… 还以为那小子出息了,嘁,原来不过是个女儿奴! “申英,你命人去看看庆王府设的周棚拆没拆?没拆的话就让他留着吧。” 他拿钱养大梁子民,好过他拿钱去收买官员私铸武器…… 行至路口,太后终于得以与梁帝分道而行。 回到寿康宫,困得睁不开眼的小棠宝,倒头就睡着了。 只是睡得十分不安稳,她一直哼哼唧唧的,做梦都是在被那群恶鬼追杀。 好奇怪啊,他们怎么都不怕她呢? “不……不要……” “不杀棠宝,不杀……” 小家伙儿哭唧唧地说着梦话,小手小脚都在胡乱挥着蹬着。 老太后看着好像做了噩梦、却怎么也叫不醒的崽,连忙命人去点安神香。 她轻轻拍着小家伙儿,一边儿低声哄她,一边儿在心里咒骂梁帝。 …… 阿嚏! 阿嚏!! 远在宸极殿的梁帝使劲儿打了两个喷嚏,不知怎么还咬到了嘴里的软肉,疼得泪花儿都出来了。 他头疼欲裂,想稍微睡上一会儿,可他闭上眼睛刚有几分睡意,就看到成片成片的琉璃瓦朝他砸了下来。 他挣扎着,强迫自己醒过来,不多时,眼睛终于睁开了,却因实在太困又很快阖上了眼…… 就在他觉得整个人飘飘悠悠的就要睡着了时……突然,他梦到以棠宝为首的一群人,猛地推门闯了进来,还胆大妄为地掀他被子?! 梁帝怒吼着,霍地坐了起来。 内卫们听到动静“砰”地破门而入,险些没把梁帝的魂儿给吓飞了! 偏生他还没法儿发作。 他扶着额头示意众人退下,却疼得“嘶”了一声。 也罢,左右再有不到两刻钟,就该上朝了。 梁帝按了按两侧狂跳的太阳穴,强撑着困意命人替他洗漱更衣。 看着铜镜里穿着龙袍的自己,他心说若有合适的人选,其实他退位做个太上皇也当真是美事一件! 看了眼身旁的老太监,梁帝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苦涩又无奈地道: “想必五皇子府已经得到消息了,你去宫门口候着,若是朕的那个儿子,亦或是五皇子妃想见朕,就带他们进来。” 老五虽与他不甚亲近,做事又向来瞻前顾后,但谢氏是个好的。 含璋还小,若谢氏愿意陪他去皇庄,兴许在他母亲的教导和看护下,那孩子能有所改变也未可知…… 梁帝准备再给云含璋一个机会,一个日后有可能重返京城,甚至是继承皇位的机会! 第68章 送功德 天边泛着蟹壳青色,折腾了一整夜,天终于蒙蒙亮了。 被耳边的嘈杂声扰得实在睡不着的小棠宝,忍无可忍,猛然睁开眼睛,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这皇城周边的鬼还真是不一样,一个个凶得要命,丑得要死,大白天也敢时不时地现身!? 小家伙儿看着头顶狠狠闭眼,小小的人儿愣是演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还重重叹了口气。 不多时…… 她掀眸扫了眼床边儿乃至窗外那群丑兮兮的鬼怪,怒道:“天都亮了,你们还不走吗?还想被雷劈吗?” 昨儿个夜里,一连几道天雷劈下来,可有不老少的恶鬼断了自己的轮回路。 想到那集体魂飞魄散的可怕场景,群鬼登时瑟缩着往后退了半步。 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离去,每一只鬼看着她的眼神里都透着探究。 “这孩子确实能看到我们,也很厉害……不过她当真能帮到我们吗?” “当真当真,我亲眼看到有一尊厉害的鬼神围着她打转,教她本事,我还亲眼看到她会超度亡魂呢!” “你们想想她之前引雷的那个架势,我觉得这丫头定有什么逆天的背景!就算她现在还小,但我相信她早晚能帮到咱们的!而且靠近她真的让我觉得很温暖……” 小棠宝忍不住翻白眼。 他们倒是温暖了,这么多鬼魂在她屋里,那阴冷阴冷的感觉都快把她冰死了! 真是够讨人厌的!! 她眸子一转,哆哆嗦嗦地伸出小手…… 有鬼当即打着颤音儿大吼:“她她她、她要引雷!” 群鬼大惊,齐齐无声下跪,只一瞬间,就连那些死相十分骇人的恶鬼也收敛了不少,他们全都低着头毕恭毕敬的。 棠宝:“……”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鬼怪不惹棠宝,棠宝也绝不会乱打雷的……毕竟棠宝寄几也怕挨雷劈哒! 小棠宝懵懵的,悄咪咪地把手手缩回了被子里。 见状,那个看到她会超度亡魂的、穿着太监袍的老鬼,瑟瑟发抖地抬起脑袋,还往前飘了飘。 “启禀郡主,老奴有幸在宸极殿见到郡主殿下大展神威,又偶尔听得殿下想要积攒功德,便号召众鬼来给您送功德来了!” 说完,面白无须,死的不算太难看的老太监还不忘给小棠宝磕个头,只是他刚一弯腰,脑袋就掉了下来。 小棠宝心里咯噔一声,却没大吼大叫,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给窝送功德?怎么送?” 众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鬼率先开口道:“启禀郡主,在下是永平侯府的门客,姓许名葵。” “许某的心上人以为许某弃她而去,一直郁结于心。她另嫁他人后,过得也并不顺遂快乐,还时时伴着危机……不知能不能拜托殿下,替许某给她传个话?” 没等他说完,另一个年纪不大的女鬼抢着道: “启禀郡主,奴婢乃是三皇子府的管事丫鬟,因撞破三皇子妃与人通奸,最终死于非命……” “奴婢在三皇子府藏了许多金银珠宝,全是三皇子妃给奴婢的封口钱。不知郡主能否帮奴婢报仇雪恨,并将那些财宝都取出来,帮奴婢转交给奴婢的家人?” 棠宝:“?”等等等等,通奸可不是个好词儿!她说谁和谁通奸了? 小家伙儿刚想问得仔细些,一道带着哭腔的稚嫩童声紧忙响了起来: “郡主殿下,我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孙子,殿下能替我去看看我的母亲吗?她日日担忧我,头发都白了,眼也快哭瞎了。” “还有我还有我!” “我儿不孝,竟想弟娶兄嫂!还请郡主……” “走开走开!” “你这婆子……弟娶兄嫂算什么?我儿想子承父妻,这不比你的事情要紧?!” “……” 寝殿内叽叽喳喳的,瞬间炸开了锅,除了几个突然打起来的,余下的鬼怪全都七嘴八舌地求小棠宝帮忙。 小家伙儿眉头越拧越紧,赶忙抬手:“停!” 众鬼当即噤声。 一双双鬼眼凝着泪花,一眨不眨地看着榻上冰雪可人的小娃娃,深怕她拒绝。 小棠宝居高临下地扫了群鬼一眼,她确实想要好多好多功德……既然送上门了,结果另说,她倒是可以试一试去帮他们。 只是…… “窝可以试试帮你们,可你们一口气说的太多辣,窝记不住呀!” 群鬼松了口气,神情皆是感激。 为着心中那份执念,他们已经在人间逗留太久了! 如此这般下去,别说入地府轮回了,怕是会因积怨太重,踏入万劫不复之地,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可怖下场。 有鬼当即提议:“要不郡主用纸笔将我等的心愿全都记下来,按照轻重缓急酌情去处理?” “还是抽签吧!”有鬼不满道:“抽签更公平!” “……”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小棠宝憋着嘴巴,肩膀瞬间垮了,“窝没文化,窝不会写字!” 说着她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眼睛一闭,抱着胳膊又躺下了。 见小家伙儿气鼓鼓的,如同蝙蝠一样倒吊在床顶的小鬼儿登时藏了起来。 群鬼面面相觑,心说小孩子的脸还真像六月的天呐,说变就变了! 大伙儿正琢磨该怎么哄眼前这个小祖宗?怎么帮她记下众鬼的请求? 门外突然传来了老妇人一时没忍住的轻笑声…… 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寝殿中的温度瞬间回暖了许多。 老太后徐徐而入,除了扶着她的姚嬷嬷,二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姑娘。 “我们棠宝又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了?哀家的宝贝曾孙可是想上学堂了?” 上学堂? 小家伙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赶忙坐起身子,连连冲太后摆手:“不不不!棠宝最最讨厌读书了!”教书先生们讲课既唠叨又无聊,她才不要去学堂呢! 咦? 突地,小棠宝歪着脑袋看向太后身后…… 瞧着那两个衣着几乎相同,容貌也一般无二的小姑娘,她心中忽然有些好奇。 “曾祖母,她们系sei呀?” 第69章 热闹 两个看起来憨头憨脑、五官端正的小丫头,立即上前福身行礼:“奴婢芷兰,芷梅,参见郡主。” 老太后温柔地摸了摸小棠宝的脸,只道她们是庆王送来服侍她的一对儿双胞胎武婢,今年五岁了,便没再多言。 想到爹爹昨日确实与自己说过,他给棠宝寻到合适的贴身婢女了……小家伙儿收下二人身契,冲她们浅浅笑了一下。 “你们以后就系窝的人辣,你们只可以听棠宝的,不可以向爹爹和曾祖母打小报告哦,记住没有?”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大声应道:“是!奴婢们记住了!” 老太后与姚嬷嬷闻言,登时互相看向对方,憋笑着冲彼此挑眉。 瞧见没有,小丫头鬼精鬼精的! 一直没舍得离开的丫鬟鬼从桌案下慢慢露出脑袋,远远绕过两个老太太,幽幽飘到了棠宝身旁。 “郡主殿下,今日是三皇子妃生辰,三皇子府定会设宴摆酒。”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殿下若能替奴婢了却心愿,渡奴婢一程,奴婢愿奉上半数钱财回报,殿下也定可积功累德!” “……”今日啊?小棠宝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今日不行,她若下地走路,难免那个院判爷爷不会落下个什么欺君的罪名。 太医院的人都是好的,棠宝有良心,棠宝不能害他们。 丫鬟鬼神色一滞,当即跪下来拼命磕头。 “奴婢求求郡主了!” “求殿下帮帮奴婢吧!” “……” 说着说着,她开始满屋乱飘。 一时间,屋中鬼气漫天,两个小丫鬟冻得直打哆嗦不说,老太后和姚嬷嬷蹙着眉眼,只觉得后脖颈一阵阵发凉。 棠宝:“??” 想到红衣女鬼当初发狂的模样,小家伙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于是,她瞅准机会猛地伸手一抓……呵,还真叫她抓住了那丫鬟鬼的脖子。 在被小棠宝碰到的一瞬,那丫鬟鬼的脖颈越变越细,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魂体颤个不停,险些化成一股黑烟飘走了。 棠宝见状,连忙不动声色地将她丢到了乾坤袋里。 见小家伙儿奇奇怪怪的,老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黑沉沉的,她紧忙坐到榻旁去摸棠宝的额头。 还好,没发高热。 棠宝:“……”曾祖母这是又担心棠宝了? 祖祖对棠宝可真好! 棠宝要知恩图报,不能让大家陷入危险…… 小家伙儿心里暖暖的,仰着小脸儿看向太后: “曾祖母,三皇叔家里系不系有个小哥哥呀?” “棠宝可以去三皇叔家,找小哥哥玩儿吗?” ??? 太后一怔,“棠宝怎么想起来要去串门了呀?是觉得曾祖母这里不好玩儿吗?” 棠宝摇头,认真道:“叔祖父有两个孙子两个孙女,除了三皇叔家的小哥哥,其他的哥哥姐姐棠宝都见过了,他们都讨厌棠宝……” 小家伙儿说着说着低下了脑袋,委屈巴巴的,“棠宝就似想看看,寄几系不系真的那么不招人喜欢。” 奶团子的话听得老太后眼眶泛酸,喉咙哽得难受。 明明是那几个孩子心术不正,把她的宝贝曾孙当成了假想敌! 她家棠宝玉雪可爱、聪明伶俐,有大把大把的优点,怎么就不招人喜欢了? 想到小家伙儿自打进了宫就不顺心,糟心事一件接一件的,老太后心里顶不是个滋味儿。 左右这孩子的脚也没什么事儿,出去散散心也好! “阿姚,你带着这两个丫头,陪棠宝一起去趟三皇子府。记着,棠宝的脚还伤着呢,莫要太惹人眼了,免得生出什么麻烦。” “是!” 一个时辰后…… 小棠宝被裹得跟个肉粽子似的,胳膊腿儿都打不了弯儿,愣是被姚嬷嬷打横抱上了马车。 外在低调内里奢华的两驾马车,踢踢踏踏地走在宫道上,小棠宝一边儿撒娇让姚嬷嬷帮她再减两件衣裳, 一边儿琢磨到了三皇子府后,怎么把姚嬷嬷支开,查一下那个丫鬟鬼有没有说谎骗她。 努力思考问题的小棠宝,那粉嘟嘟的小脸儿都快愁成了包子样! 甫一出宫门,她竟还看到大热闹了…… 远远停好马车,姚嬷嬷抱着小棠宝,挤开比肩接踵的人群……看着蹲在地上,发髻松散,像疯妇一样失态的年轻妇人,她眉心瞬时拧成了疙瘩。 五皇子妃? 再看被她死死掐住肩膀的男童,那不是被皇帝下令赶出西京城的小皇孙云含璋吗? 大庭广众之下,这母子俩跟这儿演哪出呢? 天家颜面都被他们给丢尽了! 谢氏不顾周遭的指指点点,看向眼前人时,眼中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孩子,母亲都想好了,母亲这就去求皇上,母亲陪你一起去皇庄……” “我说不要不要不要!你听不懂吗?!” 一脸凶相的云含璋试图推开谢氏,可他两只手全都缠着细布,疼得钻心,什么都不敢碰,无奈,只得恶狠狠地踢了谢氏两脚。 他目光如刃般剜过她的眉眼,快速扫过眼前的一众人,冲谢氏怒目切齿道: “父亲和祖母有自知之明,都没来送我一程,你一个半点儿用都没有的后宅妇人,谁让你拦我马车跟这儿现眼的?” “本来没多少人知道我被皇爷爷赶去皇庄了,本来我可以静悄悄的离开……眼下倒好,被你这么一闹,本皇孙的脸都丢尽了!” “真是遭了报应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废物母亲?” “你说你总缠着我做什么?没了我你活不了吗?” “真是烦死!!” 轰! 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憎恶,当众数落,谢元霜简直如遭雷劈,脑中猛然炸开一声巨响。 她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晕过去似的。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本皇孙说,你是个什么用都没有,整日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废物!” “祖母不喜欢你,你若跟着我,她这辈子都不会管我的!” “我云含璋的名字如今尚在玉牒之上,只要没有你这个贱人拖累,本皇孙早晚可以重回皇城!!” 第70章 早晚有他哭的时候! “够了!” 谢氏面上的崩溃已经遮掩不住。 她晃荡起身,摇摇欲坠。 泪水划过脸庞,谢氏垂眸睨着自己曾经拼死诞下的孩子,下决心道: “你既对我如此怨恨,那便如你所愿——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断绝母子关系,永不相见!” 音落,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云含璋愣了一瞬,随后震惊地抬起了头。 不多时,他望着即将走出人群的谢氏,踮着脚,扯着脖子大喊:“五皇子妃可要说话算话,莫要出尔反尔!” 谢氏面色煞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好在她身边的嬷嬷强行驾着马车挤入人群,让她有了能暂时躲避众人围观的地方。 谢氏感激地看了嬷嬷一眼,迈向马车的脚步似有千斤重。 她慢慢踩在轿凳上时,腿脚还踉跄了下,险些摔倒,幸亏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夫人,还有一事,老奴得向您禀报……”老嬷嬷一脸同情地看着谢氏,为难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氏神色狼狈地转过头,猩红的眸子,肿得就剩一条缝儿了。 她看着老嬷嬷冷冷笑了一声,自嘲道:“如今还有什么,是与亲生儿子当众断亲,更令人伤心难堪的?” 老嬷嬷脸色不比谢氏好看多少,她低下头不忍再看自己主子,压低声音道: “夫人,刚才管家来报,您前脚安顿完纾儿小姐,她后脚就去您房间,将您的所有的首饰银票都收拾走了。” “眼下她正闹着要去庵堂呢……五皇子不堪其扰,大早上就躲出了府,去向不明。” “纾儿小姐说……小姐说贵妃娘娘答应她了,只要她日夜为贵妃娘娘诵经祈福,贵妃娘娘就会接她回宫……” “小姐还说……” “她就是死,就是死也绝不要留在皇子府……” “……”谢元霜狠狠闭眼。 片刻后,她抬手抹了把眼泪,恨铁不成钢道:“她今日敢偷我的,明日就敢偷别人的!宫里的娘娘们也好,诸位皇子妃妾也好,哪个是简单好相处的?” 既然她管不了那孩子,那便让别人来管吧,也算……也算她为人母的,为这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偷窃皇妃之物,是重罪……齐嬷嬷,你替本妃去报官吧,至于云纾儿日后何去何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以后都不必再告诉我了!” 她只当从来没生过这对儿女!! 老嬷嬷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主子,却也没劝她什么。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谢氏扶上马车,嘱咐几个心腹好生照料谢氏后,她便紧忙朝着盛天府去了…… 夫人既说了要报官,那她便要把这事处理稳妥了。 …… 奉梁帝命令出来接五皇子妃的老太监,看着此情此景不由狠狠跺了下脚。 挺好一差事,黄了! 他转身就走,却又怕圣心难测,回头自己个儿再被天家给迁怒了…… 遂将怀里金玉玲珑的梅花暖手往身旁的小太监手里一塞,扭着身子就奔云含璋去了。 云含璋认得他,他知道这位公公也是常在梁帝身边走动的大太监。 他心神一怔,心说莫不是皇上收回旨意,让他来接自己回宫的?! 他就说么,皇爷爷最疼他了,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他不过是吓吓他而已! 见云含璋唇角霍地扬了上去,老太监仰着头使劲儿翻了个白眼儿。 不知好歹,不孝不悌……早晚有他哭的时候! 对面儿人越走越近,云含璋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仰头冲老太监哈哈一乐,“本皇孙这就随你回宫!” 说完他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转身就奔马车去了。 老太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眼前被惯坏了的孩子,摇头很刻意地叹了口气。 云含璋顿住脚步,回头很是不解地看着几步外的白面太监,心中隐隐不安。 不快道:“好端端的,你唉声叹气作甚?本皇孙的好运气都叫你给叹没了!” “这四下这么多不长眼睛的在这儿围观,嘁嘁喳喳的,吵得本皇孙头疼,你不赶紧与我回宫,还耽搁什么?” 老太监拧眉,心说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皇孙竟是没有半分眼力劲儿呢? 他眼底沉了沉,不疾不徐道:“咱家不是来接小公子的,咱家是奉皇上之命,接五皇子妃进宫的。” “小……小公子?”云含璋声音一顿,有些茫然地看着脸色难看的老太监。 老太监余光瞥了眼谢氏的马车,扯着尖细的嗓音大声道: “皇上说了,贵妃娘娘不擅抚养稚儿,五皇子又心性未定,放眼望去,唯有五皇子妃可堪托付。” “若五皇子妃肯陪小公子一同前往皇庄,好生教导公子,公子将来也许会有另外一番境地,兴许还能报效朝廷也未可知!” “可如今五皇子妃既已与公子断了关系,咱家就得去办另一件差事了!” 说完,老太监作势要走,云含璋跑着上前,死死扯住他的衣袖:“公公此话何意?公公、公公不带璋儿回宫吗?” 老太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云含璋,“皇上有旨,若五皇子妃也觉得璋儿公子难以教化,便让老奴去趟玉牒馆,除了璋儿公子的名字。” 想到云含璋平日在宫里蛮横霸道,没少给大伙儿添麻烦,老太监弯下身子,凑到了云含璋耳旁。 “璋儿公子,玉牒上的名字一除,您从此就是个被幽禁的庶人了……您啊,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皇城了!” 轰! 云含璋如遭雷击。 庶人?幽禁? 不不不,他玉牒上的名字不能除,不能除啊! 他偏过头看了眼谢氏的马车,眼中除了不解还有几分不快。 怎么偏偏是她? 皇爷爷什么时候这般看中他这个废物母亲了? 一想到日后要和她朝夕相处他心里就烦…… 不过好在他总算不用在乡下过一辈子了! 云含璋仰起脑袋狠狠白了老太监一眼,“不就是跟母亲一起去皇庄吗?你早说不就好了,吓唬本皇孙作甚?” 他松开对方衣袖,不耐烦道:“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带她进宫见皇爷爷?!” 第71章 知错? 老太监心中恼火,面儿上却不显。 他后退一步,行至谢氏马车跟前儿候着。 围观百姓也瞬时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氏的马车,他们也很想知道—— 在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众羞辱后,五皇子妃究竟会不会不计前嫌,收回与小皇孙断亲的话,放弃一切,随他离开西京城? 迟迟看不到谢氏走下马车,云含璋心中隐隐不安。 他气冲冲上前,朝着马车怒声大吼:“我原谅你了,我许你与我一同离京。皇爷爷朝政繁忙,你莫要让他久等了!” 云含璋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哗然…… “这个小皇孙未免也太气人了,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母亲这个态度?” “谁说不是呢,这就是皇家的家教吗?都不如咱们寻常百姓家的娃娃!” “要是我的孩子这般无理不孝,老子早就不要他了!” “你不是母亲,你不懂,你们且瞧着吧,五皇子妃定会服软,陪他离京的……” 议论声中,谢氏的车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云含璋冷冷嗤笑了声,转身就上了自己的马车,他嘴里哼着欢快的调子,眸中尽是鄙夷之色。 嘁,还与他断绝母子关系,她要真有那种魄力还能叫祖母治得死死的? 还能面对父亲满院妾室的挑衅毫无办法,只能终日躲着? 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有这样的母亲是他的耻辱!她就是个绊脚石!! 车门即将关上的一瞬,云含璋赫然看见谢氏不仅没有下车,还递给老太监一个荷包后直接走了?!! “!!!”云含璋震惊不已,面儿上尽是不敢相信。 她、她怎么走了? 她怎么这般小气? 她一定要当众驳了他的面子,让他亲自求她才肯罢休吗? 老太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抬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 云含璋傻眼了。 他整个人几乎脱力,瘫软在了座位上。 透过车窗望着谢氏马车消失的方向,看着老太监越来越远的背影,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懊恼与不解。 曾经高高在上,自视甚高的熊孩子,此刻手足无措的样子表露出惊恐和害怕,瞧着特别可怜。 世人皆八卦,鲜少有人不喜欢看别人的笑话。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本想再等一会儿的兵士们拧眉对视一眼,当即开始遣散百姓。 此处离皇宫太近了,未免惹出祸端,负责押送的兵士们当即决定,按照既定的路线立刻出城。 马车猝不及防地朝前行进,还没缓过神儿的云含璋当即重重摔下了座位。 双臂传来钻心的疼,他抱着胳膊下意识打滚儿,却因马车狭小,额头“砰”地撞在了木板上。 “停车!” “停车、停车、停车!!本皇孙让你们停车!!!” 云含璋颤声怒吼,即便兵士听到了他的命令,也始终无人理睬。 他们的任务是将云含璋平安送到皇庄,除此之外,他们没必要听一个庶人的命令。 云含璋心底里的恐惧越发浓重,他察觉到,自己可能永远失去了什么。 不多时,他跪在车室里,利用胳膊肘挪到车门那里,闭上眼睛,咬牙跳了下去。 云含璋忍着周身剧痛从地上站起来,拼命朝谢氏离开的方向奔跑。 “母亲我错了!” “呜呜呜呜呜……璋儿真的知道错了……” “求母亲回来吧!璋儿再也不敢伤母亲的心了!璋儿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母亲!” “……” 突地,他摔倒在地,见士兵朝他过来,紧忙坐在地上双腿盘住了一棵小树。 母亲最在乎他了,只要他肯低头,母亲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她一定……她一定会陪自己去皇庄的! 等到了皇庄,他会好好习字,他会好好练武。 届时,皇爷爷一定会改变心意,许他回京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 云含璋身上毕竟留着皇室的血…… 官兵们没敢硬拽他,只得怒气冲冲地驱赶围观百姓。 有脾气不好的,甚至对百姓拔刀相向,可看热闹的人却不少反增,有人甚至组织打起赌来—— 甭管小皇孙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装装样子,你们说,五皇子妃会不会一时心软,又改变主意调头折了回来? “……”一直在看热闹的小棠宝抿着唇瓣默默摇头。 谢家姨姨不会回来了。 她这次做的决定不会改变的,不然她眉心的死气就不会突然散掉一半。 小家伙儿示意姚嬷嬷将自己抱到云含璋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含璋哥哥,你承不承认,系你不好,系先欺负窝哒?你要不要求窝,给窝磕头认错呀?” 云含璋仰起头去看棠宝,喘息间鼻子里冒出个好大的鼻涕泡。 “咦~” “含璋哥哥好恶心啊……”小棠宝别过头要走。 云含璋当即跪好身子冲她“哐哐”磕头。 “我我、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人了,求昭宁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他仰起头,匆匆瞥了姚嬷嬷一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小棠宝,额头的一片青污看起来好不可怜。 “好妹妹,你原谅哥哥吧,你帮哥哥去把哥哥的母亲叫来好不好?哥哥……” “不好!”小棠宝毫不犹豫地拒绝,奶声奶气道,“窝不会原谅你哒,也不会帮你哒,含璋哥哥再也不见!” 她倏地转过头去,那个叫许葵的书生鬼却冒着消散的风险突然出现,急急将脸贴到了小棠宝面前。 小棠宝吓得一个激灵,搂着姚嬷嬷的脖子直往马车那边儿使劲儿。 “肘!窝不想再在这里了,窝们快去三皇叔的府邸吧!” 她答应过爹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秘密…… 书生鬼不肯罢休,也追着棠宝上了马车。 就在小家伙儿闭上眼睛准备装睡时,书生鬼猛地发出一声鬼啸。 突如其来一声嚎,吓了小棠宝一跳。 她愤怒睁眼,却见书生鬼笔直地跪在了她身前。 “郡主殿下,五皇子妃谢元霜,便是与许某私定终身之人!” “求殿下一定帮许某告诉她,约好携手离京那日,我被人推下山崖,死无葬身之地,并非故意失约!” “五皇子不是皇帝亲子,早晚会祸及于她,求殿下一定劝她尽快离开萧氏母子!” 第72章 没听懂 小家伙儿挠挠脑袋,她怎么好像没听懂呢? 丫鬟鬼不是说她看到三皇婶与别人通奸了吗? 按理说,三皇叔才不该是狗皇帝的亲生儿子啊? 怎么书生鬼又说五皇叔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呐? 乱了乱了,乱套辣!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哦……棠宝听得脑袋瓜都疼了! 本就不理解‘通奸’一词含义的小家伙儿,一时间被搞得懵懵的。 要系神出鬼没的西父这会儿在就好了…… 她想再问得详细些,低头一看,那书生鬼虚弱的魂体都开始透明了。 棠宝眸子一亮,朱红色的还粘着糖渍的唇瓣微微翕动,用只那些鬼怪能听见的声音对书生鬼道: “不系只有帮你们达成遗愿窝才能积功德哒,既然你都快撑不住辣,那窝来帮你超度叭!” 小棠宝沉心闭目,刚念了几句往生咒,那书生鬼就不管不顾地逃了。 他的尸骨还散落在山崖下无人去收,他还没看到霜儿弃子和离、叛出家门…… 他得给她下了聘书,带上她一起,他才有脸去见许家的列祖列宗!! “咦?他怎么跑了?”小棠宝抱着自己的胳膊,嘴巴噘得老高。 她生气啦! 生好大好大滴气呀! 他万一在外头消散了可咋办? 替他超度又不妨碍棠宝替他传话?! 讨厌!她明明可以在书生鬼那里挣两份功德哒!! “郡主在说什么?谁跑了?”姚嬷嬷分别朝两边看了看,心说这车室里怎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小家伙儿摇摇头。 “姚嬷嬷,什么系通奸啊?” 姚嬷嬷:“……” 她是不是年岁大了,耳朵开始不好使了? “棠宝听嗦,三皇婶与别人通奸啦,五皇叔不系皇帝哒亲生儿……” “嘘——”姚嬷嬷嗖地捂住小棠宝的嘴。 她神色警惕地透过车窗缝儿往外瞧了瞧,松开手,沉着声音对对面儿两个小丫鬟悄声道: “郡主怜惜你们,这才破例许你们同乘马车。亦是因为郡主信任你们,才心直口快,在你们面前无遮无掩。” “你二人要学会感恩,更要时刻谨慎忠诚,绝对不能泄露郡主殿下的一言一行!” “哪怕关于昭宁郡主的任何琐碎小事,也绝不能对外人道……明白吗?” 芷兰、芷梅同时起身,恭敬行礼:“嬷嬷放心,奴婢明白。” 芷兰、芷梅都是庆王千挑万选出来的,对这两个小丫头姚嬷嬷是放心的,但对于棠宝她可太不放心了。 “小郡主,方才那话您是从哪儿听来的?除了老奴,您还对谁说过那话?” 小家伙儿眉头拧得紧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姚嬷嬷时,小屁股还往旁边挪了挪。 “棠宝系小,又不系洒……那系一听就不系什么好系,系别人哒八卦!” “棠宝又不系森么大嘴巴,棠宝连三皇婶和五皇叔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为森么要同别人嗦他们坏话?” “棠宝当嬷嬷系寄几银才问哒……嬷嬷介么想棠宝,棠宝会生气气哒!” “……?”姚嬷嬷没想到,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家伙儿,与人争辩起来小磕一套一套的,气势也足! 听她这么一说,她心里内疚得不得了。 看到小家伙儿的嘴噘得都能挂油瓶子了……姚嬷嬷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又怕吓到车里的三个孩子。 想了想,她紧忙掏出一个绸缎帕子,一层层打开。 露出里面的油纸包后,她微勾着唇角,眯着眼睛在三个孩子脸上扫了一圈。 “还得一会儿才能到三皇子府呢,嬷嬷给你们分糖果好不好?” “好!” “谢谢嬷嬷!” “郡主一块儿,芷兰一块儿。郡主一块儿,芷梅一块儿。郡主一块儿,芷兰再来一块儿……” 快速分完糖果,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孩子们,姚嬷嬷还不忘嘱咐道:“不可以一次吃光光哦,否则嬷嬷下回就不给你们买糖吃了!” 看着手里的糖果,小棠宝突然想起来,她还给芷兰芷梅准备见面礼了呢。 小家伙儿从怀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缠枝莲纹银镯,逐一递给芷兰、芷梅,“紫要你们待棠宝真心,以后棠宝必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姚嬷嬷,真挚道:“嬷嬷和曾祖母不缺首饰金银,等棠宝学会画符了,定给嬷嬷和曾祖母,多画几张增寿保平安的符箓。” 小家伙儿慢慢悠悠地说话时,吐字清晰多了。 甭管是不是哄人,这暖心窝子的话,直听得姚嬷嬷的心都快被她给融化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家郡主这般,既聪明善良,又漂亮可爱的女娃娃啊!? 这老天爷啊,总算眯起眼睛善待了小云澈一次。 车室里一派其乐融融,芷兰、芷梅正相互打掩护往小棠宝手里塞糖,姚嬷嬷眉眼含笑,看见了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不多时…… 伴着一道尖锐的马鸣声,马车猝不及防地往一侧翻去,姚嬷嬷刚拼尽全力将三个孩子护住…… “哐当”一声巨响,已然离开地面的两个车轮重重着地,驾车的两匹马儿像失控了般,挣脱车夫的掌控,朝着另一个方向扬蹄狂奔。 芷兰、芷梅都不用相互交换眼神,当即一前一后死死抱住棠宝,她们决心以肉身为盾,护主子平安! 小棠宝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瞬间红了眼眶,却咬着嘴唇,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 事出若反常,不是人祸就是精怪鬼魅作乱,活人的事暂时她还插不上手,可旁的事情,她未必不能解决一二! 平心静气后,小家伙儿快速环顾四周,透过虚掩的车门,她赫然看到,那驾车的不是人,而是书生鬼?? 竟敢拿人命开玩笑……他究竟想干嘛? 棠宝猛然攥拳,“轰”的一声,一道惊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在了那书生鬼身上。 “啊——!!” “救、救霜儿!!” 书生鬼仰着脖子尖声厉叫,形状痛苦至极,眼见自己的身体有化作碎片之势,他愤怒转身,猛地向棠宝扑去。 第73章 天都塌了! 眼看那书生鬼就要撞击小棠宝的身子…… 若换做平时,小棠宝眼睛一闭,就狠心使雷劈自己了,左右她也不会跟对方同归于尽,不过就是浑身冒冒烟、黑黢黢的难看点而已。 可现在不行,芷兰芷梅怕是承受不住那雷击。 姚嬷嬷年纪也大了…… 电光火石之际,鬼魂彦礼突地出现。 他抛出一个一寸大小的白玉葫芦,当即将那发了狂的书生鬼收了进去。 【西父?!】 小棠宝喉咙干涩,眼眶红红的,仰着小脑袋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西父怎么才来呀?】 “……”彦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她。 感觉到自己被需要的彦礼,心里觉得温暖的同时,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愧疚…… 即便再忙,他也该抓紧一切时间,好好教导小汤包才是,不然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他若不能及时赶到,谁来救她?! 看着小家伙儿雾蒙蒙的眼睛,彦礼眼底暗芒闪烁,不动声色地对魂瓶里的书生鬼下了两道禁制。 敢吓唬他的宝贝徒儿,就算他能入轮回,那也得入畜生道!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彦礼将白玉葫芦挂在了棠宝身上。 “小汤包昨日学会了往生咒,这是为师给你的奖励。” “此物名为魂瓶,可以收生魂鬼魄、乃至各种精怪动物的魂体。” “以后你莫要把什么东西都往乾坤袋里装了,且不说你袋子里的物件儿沾上污浊之气会黯淡失色,食物也会失去味道……” “鬼气伤人,咱们小汤包并非肉体凡胎,沾不沾上的倒是不怕,可你身边的那些个活人,却是受不住的。” 棠宝盯着小葫芦乖巧点头,随即猛然一惊—— 那个丫鬟鬼还在她乾坤袋里呢……她袋袋里的那些好次的怎么办? 那里头的好多零嘴儿,都是王府里的侍卫叔叔们给棠宝哒,有钱都买不到! 一时间,小家伙儿的天都塌了。 想到师父一贯来无影去无踪,她紧忙情绪不高地道:“西父,窝要学画符……窝的功德点,现在够学四道符呢!” 她连奖励都想好了,她的乾坤袋里有好多糖果零食,所以这次她不换糖了。 她要换培元丹、解毒丸给爹爹,到时候不管爹爹是病了还是中毒了,他一定不会再难受辣! 春苔姐姐虽然已经长得很漂亮了,可是她好像很讨厌脸上的疤痕,棠宝要换美颜霜给春苔姐姐,让她越变越漂酿! 还有乘风叔叔,爹爹说他太弱了,竟连春苔姐姐都打不过……棠宝打算换些通脉散给乘风叔叔,只要乘风叔叔日后多加练习,他的武功一定会有所精进哒! 嗯~ 与爹爹和春苔姐姐分开的第一天,棠宝想他们!! 彦礼:“……?” 再清澈的眼眸,也挡不住奶团子心里的小九九。 看她眼珠子乱转,彦礼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嗯……为师夜里再来寻你,除了教你画符,再教你如何使用这魂瓶。” “不过自此以后,咱们小汤包所有的奖励,要么由师傅亲自指定,要么由你自己随即抽取哦~” 没办法,他实在没想到小家伙儿的功德可以攒得这么快。 他宝贝有限,肉疼倒不要紧,关键是时间久了,他岂不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给她了? 细水长流。 棠宝:“……?” 【为森么呀?棠宝都想好要森么奖励辣!】 彦礼:“……” “那个……好像再有两个时辰就到晌午了?” “哈哈哈哈……” 彦礼尴尬地笑了两声。 他眨了眨漂亮的狐狸眼,弯身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贱兮兮道:“汤包爱吃糖糖,万一咱们小汤包的牙齿坏了,为师可是会心疼的~” 棠宝想说她以后再也不换糖糖了,可不等她开口,西父直接消失不见了,独留棠宝一个崽在原地生闷气。 马车很快平稳下来,姚嬷嬷急急检查三个孩子时,就见被吓蒙了的小郡主,正眼泪汪汪地盯着空气撇嘴。 我滴个天老爷呦,她家小郡主这得是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啊?瞧瞧给委屈的…… 什么低调不低调的,回去她就跟太后谏言,以后只要是昭宁郡主出门,需得乘坐凤辇才行! “孩子们都不怕啊……嬷嬷这就带你们回宫!” 车夫不知何时被甩下了马车,姚嬷嬷刚打开车门去到车辕上,准备亲自驾车回宫,一群内卫加禁卫们便疯了似的举着刀跑了过来。 见昭宁郡主无事,他们才长长松了口气,立在姚嬷嬷身前毕恭毕敬地解释:“启禀嬷嬷,我等刚才眼中突然一片模糊,耳朵也失灵了,这才没……” “无事!都退下吧!”姚嬷嬷眉心拧成了疙瘩,心说这些侍卫个个武功高强,若一个两个失职可能是个人原因,如此这般,定有古怪! 是时候该劝太后,需清理清理宫城了…… 包括姚嬷嬷在内,所有人都知道宫中并不安生,可却不知道,他们方才感官失灵,其实是被鬼遮眼了。 能看得见鬼神的小棠宝,可不是他们这些寻常人能看得住、护得全的! 侍卫们悉数退下藏于暗处,姚嬷嬷刚要挥手扬鞭,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拱桥上好像站了一个人? 她蹙着眉眼仔细望去……那身儿衣裳,好生眼熟? 不多时…… “呦!” “那不是五皇子妃吗?她这是想跳桥吗?” 年关将近,天冷着呢! 那河面上全是冰,不淹死冻死,也得摔死摔残不可! 姚嬷嬷一阵心惊,顾不得回宫之事,直接驾车朝桥上行去。 小棠宝也透过车窗往外瞧,想到书生鬼被装进魂瓶前的那一句“救霜儿”,她心里咯噔一声。 五皇婶该不会是太伤心了,要跳桥吧? 不成不成!她可是个顶好的娘亲,周身也没什么黑气,是个好人! 想到之前看到她眼中对黑茄子的那份关切,棠宝情绪上涌,突然开始想娘亲了。 听说娘亲就是被人扔进河里才不见了的,冬日里的水很冷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五婶婶也遭那份罪! 小家伙儿攥紧拳头,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救人之心。 “吁——”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下,小家伙儿不顾脚上还有几道细伤,几下就爬下了马车。 第74章 赚把大的! “五皇婶?!” “五婶婶——??” 谢氏刚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一道悦耳的小奶音便钻进了她耳中。 她顿在原地,幽幽侧身,就见一个穿得粉嫩嫩、圆滚滚的奶团子,像个小炮弹似的,猛地冲上来抱住了她的双腿。 “五婶婶你看看窝呀,你认不认得崽呀?”小家伙儿仰着脑袋急切开口,呵出一团热气。 ??? 脑中一片混沌的谢元霜,眸色渐渐清明…… 对上小家伙儿那双清澈的灰眸,她猛然吸了口冷气,彻底回过神来,“你是……昭宁郡主?” 昨个儿宫里的事她都听说了,她脖子往旁边一侧,看了眼小家伙儿的脚,紧忙弯身将她抱了起来。 “婶婶听闻你昨夜伤了脚?可还疼吗?” “五婶婶,届里离河边近,棠宝害怕……” 小家伙儿可怜巴巴的,抱着谢氏的脖子,额头在她脸上蹭了蹭。 “……?”谢氏没反应过来棠宝在说什么。 她顺着小家伙儿的视线侧过头往旁边看去,当即吓得心神一震,赶忙抱着怀里的孩子往拱桥下面走。 她不是该去盛天府处理纾儿的事吗? 她怎么不但走到城门这边了,竟还上了拱桥? 说来也怪,不管什么季节什么天气,每年都有人会从这座看着并不危险的桥上掉下去淹死。 是以即便走这座拱桥会更快到达城门口,大多数时候,人们也宁愿绕道而行。 离开拱桥,谢氏终于松了口气,可那种汹涌而来的悲伤与憋闷之感,仍旧堵得她心里难受。 恨不得一死了之。 见她神色变了又变,小棠宝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担忧…… “五婶婶为何想不开呀?” “系因为含璋哥哥和纾儿姐姐吗?” 小家伙儿说着,不由低下了脑袋。 “五婶婶对不起,系棠宝害含璋哥哥被皇帝赶出皇城的……” “系棠宝出现在宫里,才让纾儿姐姐与含璋哥哥闹了别扭……” “如果棠宝没有进宫,含璋哥哥和纾儿姐姐,也许就不会惹婶婶伤心了……” 谢氏一愣。 “郡主怎会这么想呢?你纾儿姐姐从来都不喜欢你含璋哥哥,他们早晚都会闹别扭的,不怪郡主。” “再说你含璋哥哥,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该枉顾人命,更别说他还想害自己的妹妹,他如今得到的果,都是他自作孽应得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婶婶之所以伤心,之所以对他们彻底失望了,绝不只是因为一件两件的事。” 谢氏说着说着,又开始涣散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座拱桥上,慢慢向水面移去…… “至于想不开……呵,人生宝贵,婶婶不会为任何人随意舍弃自己的性命的。” “……”听着她的语气,看着她的神情,小棠宝还是不放心。 她摸了摸腰间的魂瓶,凑在谢氏耳旁用气声道: “五婶婶,棠宝悄悄告诉你哦……” “那个与婶婶私定终身的人,他托窝告诉你,嗦你们约好离家出走那日,他被人推下山崖摔死辣,他不系故意失约哒!” “他还嗦,五皇叔不系皇帝的亲生儿子,你要是不和离,会死哒!” “?”谢氏眼神微沉。 她虽对云毅感情不深……可她何时与人私定过终身啊? 怎么也没想到,如此毁人清誉的话,竟然出自一个三岁孩童之口!!? 谢氏本该怒气冲天的,可当她看到怀里孩子那双真挚的眼,还有那副认真的表情,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凝眉看着奶萌奶萌的小团子,她压着火气道:“婶婶自幼家规森严,直到现在也从未结交过外男,与人私定终身之事从何说起?” “郡主告诉婶婶,是谁与你乱嚼舌根,这般毁婶婶名声的?” “……”棠宝蒙了。 “他说他系永平侯府的门客,他叫许葵啊。” “他可担心婶婶了呢,知道棠宝能看见鬼,他便来找棠宝传话。” “方才就系他着急让棠宝来救婶婶,差点掀翻了棠宝的马车,姚嬷嬷和芷兰芷梅都吓坏了!” 谢氏顺着小家伙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她果真看见了太后身旁的姚嬷嬷。 她还注意到,姚嬷嬷的额头,似乎受伤了? 二人相互颔首,谢氏不好奇一向鲜少露面的姚嬷嬷怎么出宫了? 她只在心中腹诽:什么鬼不鬼的,怎么可能呢?况且就算这世间真的有鬼,又岂是这么个奶呼呼的小团子能招架得住的? 听闻小棠宝说她能看见鬼,一直躲在桥下的恶鬼突然飘了出来。 他被一团浓重的黑气笼罩,头发披散,一身衣裳湿透,脚腕上还缠着水草。 淹死鬼耷拉着脑袋,垂着手飘在河面上,就那么冷森森的、一眨不眨地瞪着小棠宝。 滴答滴答……水滴从他身上不断落下,却没有任何声音,也见不到半点儿水花。 小家伙儿看出谢氏不相信她了……她早就习惯了,她一点儿都不生气。 她一贯聪明,又有她娘的例子在先,棠宝知道,五婶婶之所以不相信棠宝,不是因为棠宝不好…… 而是因为她即便相信世间有鬼,也不相信棠宝可以见到鬼。 小家伙儿看着河面上不怀好意的恶鬼,脑中“叮”的一声。 她有主意啦! 五婶婶和娘亲看起来性子差不多,她用说服娘亲的办法来说服婶婶不就好啦! 棠宝太想救谢氏了,全然忘记了爹爹的嘱咐,她趴在谢氏耳旁低声道: “五婶婶,棠宝不但能看见鬼,还能打雷呢!” “婶婶往河面上看,千万不要眨眼睛哦……” 音落…… “轰”的一声巨响,突降天雷,当即将那淹死鬼劈了个对穿。 “婶婶信了吗?” “婶婶若是不信,棠宝再给你打一个啊?” 下一刻…… 轰隆!! 又一道天雷落下,再次劈在了淹死鬼身上。 无形中,一道黑烟腾起,散开,那原本想把棠宝连同谢氏一同拖下水的淹死鬼,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便灰飞烟灭了。 小棠宝脑中很快响起“欻欻欻”的声音,她的功德点又上涨了!! 有坏鬼的地方就一定有冤死鬼,小棠宝灵机一动,闭目沉吟,开始诵往生咒。 伴着一遍又一遍的诵经声,小家伙儿脑袋里的功德点,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速上涨。 天呐……这把赚大发了! 第75章 婶婶信了吗? 苍了天了! 她都看到了什么?! 谢氏震惊得合不拢嘴。 小棠宝嘴里嘀咕完,不等谢氏回过神来,突然问她: “婶婶信了吗?” “要棠宝换个方向再给婶婶引几道雷吗?” 她抱着谢氏的脖子,扭头指向拱桥另一侧的一棵大树,“婶婶看那树……” 她从刚才就感觉这棵树有问题,阴气森森的,莫名让人觉得不舒服,棠宝下一个就劈它! 见小家伙儿又在自己眼前抓了抓小手,作势要勾手指,谢氏紧忙攥住了她的手手。 “好孩子,可不敢再打雷了!” “你这本事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保不齐会引来什么祸事……” 谢氏脊背阵阵发凉,边说边警惕地观察周围。 又忍不住压着声音问:“棠宝告诉婶婶,你的这些本事,还有谁知道?” 小家伙儿枕在谢氏肩膀上,不紧不慢道:“从前娘亲知道,后来就只有爹爹知道,不过现在婶婶也知道啦!” “……”谢氏惊诧,这个与她才见过一面的小娃娃,为何如此信任自己? 棠宝慢慢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氏的眼睛。 “爹爹嘱咐过棠宝,不让棠宝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会有危险……” “可棠宝觉得婶婶像极了棠宝的娘亲,你们都漂酿,都系大好人……” “棠宝看得出来,婶婶是个顶好顶好的母亲,系含璋哥哥和纾儿姐姐生性本恶,系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棠宝第一次见到婶婶就好喜欢好喜欢婶婶,棠宝想要保护婶婶,棠宝不想让婶婶出事……” “……”谢氏瞳孔猛然一颤。 小家伙儿的话让她悲喜交加,心中既觉得酸楚,又觉得温暖。 她一直以为,自己真如父母所言,性子孤傲不招人喜欢…… 也如萧贵妃所说,她天生带煞,命犯孤星,注定难以与孩子亲近,也得不到男人的心…… 原来,事实并非如此! 她很好,就连第一次接触到的孩子,也愿意为了她而暴露自己的秘密。 现在想来,她的那一双儿女若肯与她正常相处,而不是为了讨好他们的祖母,整日与她针锋相对,又怎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对…… 她不是个失败的母亲,她更不是个失败的人! 是那些苛待她、诋毁她的人,没有福气罢了! 此刻,压在谢元霜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下了,她彻底释怀了。 如此看来,昭宁郡主方才与她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谢氏眉心拧成了疙瘩。 姓许名葵? 永平侯府的门客? 在她成婚前就死了? 虽然她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不过要查起来应该并不难。 要是真有这么个人,还真的死了,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想干嘛? 不过就冲他平白对这孩子胡言乱语,毁她名声,届时她也非得亲手拆了他的骨头不可! 两道天雷劈下,谢氏已经对小棠宝能见鬼的事情深信不疑了。 她越是相信棠宝,心里越是感到害怕…… 小家伙儿说,云毅不是皇帝的儿子? 莫不是萧贵妃她…… 不不不……那她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谢氏掀眸直视小棠宝的眼睛,看着她清澈晶亮、漂亮的不像话的一双灰眸,再想想云含璋和云纾儿那黑白分明的眼…… 而且,而且云毅除了那张薄唇像极了萧贵妃,他跟皇上、跟萧贵妃就再无半点儿相像了……那他像谁? 从前她见齐王家的意禾郡主,还有三皇兄家的孩子,也全都是黑色瞳仁,便从未敢往那方面想过,如今想来…… 等等! 谢氏心脏突突地跳,头皮一阵阵发麻…… 不,不会吧?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般吧? 只一瞬间,谢氏一颗心骇然沉到了谷底。 小棠宝被她盯得有点儿发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两个小球球……棠宝的发髻也没乱呀? 不明真相的小家伙儿,都被狗皇帝给吓出阴影了。 眼前棠宝突然皱巴起来的小脸儿,让谢氏瞬间醒过神来。 想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腥风血雨,谢氏心说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原本就对一双儿女失望透顶,对夫君新生怨恨的谢元霜,此刻更加坚定了想要与和离,并与他们全都断绝关系的心思。 事不宜迟…… 她抱着棠宝快速去到姚嬷嬷身前,却又舍不得把怀里的孩子还给对方。 想到自己从未与自己的两个孩子亲近过,谢氏试探地问怀里的奶团子:“棠宝既善良又可爱,婶婶好喜欢棠宝,婶婶可以亲亲我们棠宝吗?” 小棠宝害羞地缩了下脖子,两只白嫩的小手捧上谢氏的脸,左边脸颊“mua”一下,右边脸颊“mua”一下。 “……”谢氏眼眶瞬红,鼻头一阵发酸,原来与孩子亲近是这般感觉啊…… 不远处,长长的押送队伍快速朝拱桥走来。 云含璋胸口憋闷得厉害,甫一打开车窗,他瞬间看见了谢氏的背影。 “哈!哈哈!!”他跪在车内长凳上,发出爽朗的笑声,冲押送队伍大喊,“本皇孙就说谢氏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去皇庄吧!” “呵,本皇孙说她几句怎么了?这么多年,她做梦都希望能和本皇孙在一起呢!” 云含璋暗暗磨牙…… 敢给他下马威?敢让他不但伤上加伤,还当众出那么大的丑?看去了皇庄他怎么气死她!! 片刻后,队伍途经谢氏一行人时,方才还满面喜色的云含璋,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骇然瞪大了双眸…… 他竟看到,竟看到自己的母亲怀里抱着云棠那个贱人不说,还欢欢喜喜地在亲她的脸?!! “呜哇——!!” 哭声震天,所有人都朝他望了过去,包括谢氏。 感觉自己遭到背叛的云含璋,嚎啕大哭的同时,吼得撕心裂肺,“母亲,璋儿知道错了,您就原谅璋儿吧?” 谢氏眸色沉静,与云含璋四目相对时,眼中再无情绪涌动。 她只当从未生过他。 “呜呜呜呜,母亲,我是您的宝贝儿子啊……您随我去皇庄吧?!您不能这么对我啊!!?” 谢氏转过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小棠宝交给瑶嬷嬷,又将一串钥匙给了棠宝。 她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悄声告诉她一个地址。 那座宅院里,藏着她的半数嫁妆,她都赠予小棠宝了。 “除了这些,等婶婶处理完所有事时,再给棠宝准备更好的礼物!好不好?” 棠宝乖巧点头。 谢氏临离开前还不忘嘱咐小家伙儿道:“到了你三皇叔府上,棠宝一定莫要在独自走动,记住没有?” 第76章 心虚 听闻云纾儿因盗窃谢氏的财物,被抓进了府衙。 小棠宝本想跟谢氏一道去盛天府看热闹,奈何姚嬷嬷觉得那里人多又杂,说什么都不允。 告别谢氏,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西京城的一处大宅子前停下。 不同于其他皇子府,这座府邸与二公主府一样,并没有建在繁华的街区,而是建在了人迹罕至的城郊。 据说是因为三皇子云烈脾气不太好,他又不喜欢热闹,所以皇帝才许他自己挑了个僻静处设府,三皇子妃为此很是不满。 三皇子府府门大开,车夫刚想去问问三皇子殿下可在家中…… 姚嬷嬷才猛然想起来,准备出宫的时候有人提醒过她,今日好像是三皇子妃的生辰,她今日要设宴来着…… “别去!回来!!”姚嬷嬷夹着嗓子,使劲儿拍了下脑门儿。 这天底下倒是没人敢挑太后娘娘的理,可小郡主毕竟是个小辈儿,且不说是第一次上门儿认亲戚,空手吃席是不是不太好啊? 看了眼天色,姚嬷嬷心说他们出门早,宫里的内卫脚程也快,要不让他们去城里买点儿什么她再带小郡主进去? 不等她下令掉头,三皇子府的门房小哥儿紧忙小跑着冲了出来,一把扯住了马儿的缰绳。 虽说这位贵人来得也忒早了,但能在京中随意使用两驾马车的主子,那可是非富即贵,他可不能怠慢了! “奴才帮贵人牵马,贵人府里请。”门房小哥儿毕恭毕敬地,牵着马车就往府里走。 姚嬷嬷气得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好说什么。 不多时,她刚把小棠宝给抱了下来,犯愁门房要是带她去写礼账可如何是好? 那小哥儿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冲小棠宝一行人行了个礼就赶忙跑掉了。 姚嬷嬷:“……” 呦!这感情好啊! 这不是有时间替小郡主准备寿礼了吗! 几句话交代下去,小棠宝非要下地,牵着姚嬷嬷的手就往内宅里走去。 小家伙儿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姚嬷嬷给甩了,她好去挖丫鬟鬼藏起来的宝藏……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内宅里,不足七岁的云以安匆匆用完早膳就躲回了房间,坐在角落里摆弄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木雕。 哐! 哐哐哐哐!! 听到房门“哐当哐当”响的动静,他猛然抬头,吓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云以安!?把门打开!!” 愤怒且尖厉的女声陡然传来,隔着那道厚重的房门,云以安仿若已经对上了那张噩梦般的脸—— 大梁王朝的三皇子妃,兵部尚书的嫡长女,他的生身母亲魏青黛。 魏氏只敲了一会儿,便没了耐心,她后退半步,一手拎着帕子,一手扶着侍女的胳膊,端庄优雅地站立在门口。 再开口,她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并无半点儿作为一个母亲的慈爱。 “云以安?本妃再说一遍,开门!!” “……” 云以安打算继续装死,他攥紧木雕,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连呼吸都尽量屏住了。 谁知门口的人却说:“再不开门,本妃就叫人把这门给卸了!!” 云以安知道,母亲一定做得出这种事。 卸下门后,她只会更加生气。 他叹着气起身,脑袋怎么也抬不起来…… 去掉门栓,厚重的紫檀木门从里面打开,魏青黛猛地推开他闯了进去。 看着光线昏暗的卧房,魏氏身旁的两个婢女快步上前,动作熟练地把窗幔全都挂起。 魏氏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大梁王朝的皇长孙,而今又是皇家玉牒上唯一的男孙……” “你说你整日像只臭虫一样藏在角落里像什么样子?你这副模样谁会喜欢你?” “……”云以安抬手挡了下日光,明亮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那瓷白的肌肤上,被映出一层细小的绒毛。 魏氏是个美人,云以安男生女相,他像极了他的母亲。 他垂头坐到桌案旁,像个木偶般,默默听着这个与他血脉相连,却从未给过他半分母爱、给过他一丝关心的年轻妇人继续唠叨。 “我让你进宫给昭宁郡主送请柬,你为何迟迟不肯动身?” “皇上一向冷情,鲜少与儿孙亲近,可他竟亲自给那个昭宁郡主喂饭……就连鲜少出宫的太后,都将那丫头接进了寿康宫!” “虽然她是个丫头,最后没法儿跟你争,可你敢保证皇家再无男儿出生吗?” “她是你接近太后与皇上的踏板,你现在不去接近拉拢她,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她长大了,生出野心、攒一肚子心眼儿的时候吗?” 魏氏看着他这副闷声不吭、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来气,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志气的东西?! “……”云以安讽刺地笑了笑。 “听说她有一双云家人才有的灰色眼眸,皇上也好,太后也好,他们喜欢她本就是人之常情。” “母亲若想长长久久地活着,不是应该……少让我往皇宫跑吗?” 母子俩四目相对。 一个平静无波,一个瞳孔皱缩。 魏氏直直盯着云以安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先是蹙起眉头往后退了半寸,随即快速上前,掐着他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那两个侍女相视一眼,赶忙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什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敢问母亲,您怕,怕儿子知道什么啊?” 云以安模棱两可的话惹怒了魏氏,她咬牙切齿,将云以安狠狠摔向地面。 单手掐腰,指着他开始教训:“整日闭门不出、胡思乱想,人都困魔怔了!本妃费尽心思,处处筹谋,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云以安:“……” “母亲是为了我好,还是想借我之力稳固地位,也去搏一搏那太后之位,好换得他日高枕无忧?” “母亲,去母留子您听过没有?外祖父高中后不肯抛弃糟糠妻,固然令人刮目相待,可您觉得皇祖父会让一个歌姬的女儿做太后吗?” “你闭嘴!”魏氏暴跳如雷,抱起桌案上纯木打造的水车模型,狠狠朝地上的云以安砸了下去。 第77章 不许打小孩儿! 砰! 水车模型擦着云以安的面颊重重落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云以安的半侧脸颊上当即红了一片,渗出丝丝血迹。 可他却好像感知不到疼似的,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只看着满地碎片默默红了眼眶。 这水车模型是尚不足七岁的云以安,历时半年亲手制作的,为了制作这个模型,他废寝忘食,不知改了多少次手稿,手上的伤就一直没好过。 若换做平时也就算了,坏了他再做一个就好了…… 可再有两个月就是父……就是三皇子殿下的生辰了,怕是来不及了! 视线模糊之际,魏氏扫了他一眼,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你还学会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云以安,你敢让眼泪掉下来,本妃把你这屋里的破烂儿全都砸了!” “玩物丧志,整日琢磨这些个下九流的玩意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魏氏越想越恼,原地转了两圈,又随机抱起一个木制模型。 她刚将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地上砸,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一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小娃娃,突然出现在门口板着脸看他们,“不许打小孩儿!” 棠宝幻想过很多次,以后她要是看到有小朋友被大人欺负了,她一定奋不顾身地保护他们! 没想到她就是随便想想,居然真让她给碰到了。 母子二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竟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 小丫头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踩着做工复杂面料上乘的虎头鞋,穿着漂亮精致的粉色披风,双髻上点缀着昂贵的翡翠珠花,一看就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 只可惜小家伙儿逆光而站,他们根本看不清她的五官,更无法猜测她是谁家的孩子。 魏氏打量着她不菲的一身行头,冷冷哼了一声。 再富贵的人家又如何?放眼整个西京城,论地位,除了太后和皇上,谁能高得过皇室子孙? 离开门迎客的时间还早着呢,这丫头与她家人竟来得这般早,还不是为了攀关系讨好她? 嘁!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下等人!! 魏氏挺直脊背掸了两下衣袖,动作优雅地坐在了正对门口处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看向对面:“这里是三皇子府内宅,谁允许你进来的?” 她自上而下、目色鄙夷地扫了小棠宝两眼,讥讽道:“小小年纪就知道私闯他人卧房勾引男人……你家长辈就是这么教你的?” “还不快滚!?” “!”棠宝被魏氏吓得小身子微微一颤。 见三婶婶这么凶,她忍不住悄悄抠了抠手指,偷偷把丫鬟鬼放了出来。 她俩不是有仇吗?万一丫鬟鬼能帮棠宝呢…… 眼波流转,余光瞥见坐在地上的漂亮小哥哥,小棠宝鼓足勇气,不卑不亢地昂头看向对面人。 “窝听到你在欺负小孩儿,就让他们把门打开了,三婶婶,打小孩儿系不对哒,系要遭雷劈哒!” “?!”一股怒气腾地上涌,魏氏只觉脑袋里忽悠一下,胸口憋闷得厉害。 谁是她三婶婶? 今日是她的生辰,这个死丫头竟然诅咒她遭雷劈? 岂有此理! 简直岂有此理!! 她愤怒地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目眦欲裂:“小贱人!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本妃做事?滚出去!!” 魏氏着实是被气得不轻。 美人暴怒,抬起胳膊指着门口的手指都止不住地哆嗦。 “窝不肘!”小家伙儿气鼓鼓地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你届个婶婶都骂棠宝两赤了,你得给棠宝道歉,给那位小哥哥道歉。” 云以安起身看着门口的小女孩儿,竟一时忘了失去模型的心痛,和刚刚被打的羞耻。 一时间,他眸中渐渐多了许多平时没有的情绪。 譬如错愕、怀疑、感激……甚至是愤怒。 就连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个不及他大的小孩子,都肯忍着害怕出面保护他。 而他的生身母亲却只想剥削他、利用他! 她待他如仇人一般,动不动就贬低他、辱骂他、今日更是动手打了他…… 那他还守着这份所谓的骨肉亲情,尽力尽那份孝心做什么?! 自讨苦吃吗!? 云以安攥着拳头走到棠宝身前,用同样瘦小的身躯,替保护他的小家伙儿隔绝开魏氏带着刀子一样的目光。 他举起胳膊,将手中都快盘出包浆的木雕人偶狠狠砸在了魏氏脚边,带着哭腔道: “这本是我照着母亲的画像,为母亲雕刻的生辰礼,母亲既讨厌我像个木匠似的整日做这些手工,那想必也不会喜欢我的这份礼了!?” “呵,你还怪我不喜欢了?”魏氏都气笑了,“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爹娘过生辰,做儿子女儿的会送块儿破木头?你哪管写副字呢?” “……”云以安脑袋越垂越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不会进宫的,更不会如你所愿,去巴结那个昭宁郡主!母亲若想请昭宁郡主来府,那便自己去吧!” 棠宝:“?” 巴结昭宁郡主? 三婶婶很想巴结棠宝吗? 哼!三婶婶坏,棠宝才不要被她巴结呢!! 将心里话吐了个干净,云以安顿时觉得舒坦多了,他准备带身后的孩子去寻她家长辈。 他刚转身,魏氏便腾地站了起来。 她像疯妇一般冲上来抓住云以安的后颈,猛地把他甩进了房里。 云以安“咚”的一声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痛得气都喘不上来。 “小哥哥不怕!” “棠宝保护你!” 小家伙儿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刚安慰完人,魏氏就伸手来抓她了。 她要把这个碍眼的小东西,亲自扔到外面去! 魏氏朝棠宝俯下身子的一瞬,那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小棠宝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框,脚趾都抠紧了。 可她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却故意睁得大大,混像两颗圆葡萄,似乎是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窝不怕泥!” 魏氏抓着小棠宝的发髻刚要使力,突然一道人影闪现,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腕。 第78章 鬼打墙 “还不松手?!” “昭宁郡主乃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是庆王殿下独女,亦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岂是你能作践的?!”浑厚的女声满是震怒。 头发花白的姚嬷嬷,攥着魏氏的手腕猛然用力。 魏氏身上瞬间疼出一身冷汗,痛叫着松开棠宝脑袋上的小揪揪。 她甫一松手,便被对方猛地推在了地上,来人竟没给她留半点儿情面。 外头想上前扶她的侍女对上姚嬷嬷冷戾的眼神,愣是缩起了脖子,不敢上前。 小家伙儿暗暗松了口气,急忙倒腾着小短腿儿往屋里跑。 她蹲在小小少年身旁,朝着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的小哥哥伸出手:“泥好!窝系棠宝。” 云以安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她,心说原来她就是庆王府的小妹妹…… 他很喜欢棠宝,却没有同她说话,赶紧抱着模型碎片躲回了角落里。 昭宁郡主是个好的,他想让母亲死心,莫要再动了利用她的心思。 小棠宝失落地站起身子,姚嬷嬷当即将她抱了起来。 看着云以安脸上的血痕,还有脖颈上的指印,姚嬷嬷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三皇子妃的亲生骨肉啊!是皇嗣!她怎么下得去手? “姚、姚嬷嬷?!!”魏氏瘫坐在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来人。 她也终于看清了小棠宝那张和庆王云澈简直如出一辙的脸。 原来她就是昭宁郡主? 魏氏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家伙儿的脸,看她那双灰不溜秋的大眼睛,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丫头怎么就没死在外头呢? 若不是她,又怎会有人反反复复地在她跟前儿提什么灰眸不灰眸的? 平白让她总是心惊胆战…… 往后有的是机会,她绝饶不了这个小妮子! 不过…… 姚嬷嬷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若她儿也能得太后宠爱,那他们将来的路岂不是会顺畅许多? 魏氏敛去怒容,换了副嘴脸紧忙站了起来,“不知姚嬷嬷大驾光临,本妃有失远迎,还望嬷嬷海涵。” 她看着小棠宝,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听闻昭宁郡主冰雪可人,聪慧勇敢,传言果真不假!本妃早就给小郡主准备了见面礼,待会儿就命人拿给郡主!” “哼!”小家伙儿倏地转过脑袋,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魏氏心中虽恼,却压下怒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姚嬷嬷:“府中今日设宴,还请嬷嬷吃杯薄酒再走。” 虽然不知道这二人为何突然造访,可今日只要这一老一少留下来,并被所有来给她庆生的人看到…… 过了今日,她魏青黛定会被人再高看一眼! 从此以后,不用她再去想方设法拉拢谁,自有人会亲自上门,求着她站队! 这空空寂寂的三皇子府啊……必定会有另一番景象! “设宴?”姚嬷嬷看了眼小棠宝被弄得有些松散的发髻,眸色晦暗,“三皇子妃公然打伤皇子,恐吓昭宁郡主,竟还有心思设宴?” “我……”魏氏脸色煞白,对上姚嬷嬷凌厉的眼神,声音不由一顿。 姚嬷嬷冷哼一声,昂头吼了句“来人”一众侍卫突地从四面八方冲出来,齐齐立在了门口。 “昭宁郡主受了惊吓,去两个人立刻回宫向皇上、向太后禀报!” “是!” “还有,昭宁郡主惊吓过度,需暂借此处歇息,其余人将这附近的路口全都拦了,告诉那些宾客,三皇子妃的生辰宴,取消了!” “得令!” 见那群侍卫突然从天而降,又突然散了,魏氏气得浑身发抖,心里发慌。 “放肆!”她看向姚嬷嬷,气势十足,“本妃高看你才拿你当个客人,区区一个奴婢,也敢做本妃的主?” 请柬早就发下去了,贸然取消宴席,让她颜面何存?! 更何况,若是被人知道她得罪了太后身边的人,整个三皇子府的前程必定更加坎坷! 任她吼任她怒,芷兰芷梅联手将魏氏推开,姚嬷嬷抱着小棠宝直接往外头走。 魏氏不甘,提起裙摆就追出了去。 这是她的府邸,这些人怎可如入无人之境,不经她的允许,随意走动? …… 魏氏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侍女的手臂,追着追着就看不见前面的人了。 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府邸,可魏氏走着走着却发现,她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脚趾都走疼了,鼻涕都冻出来了,怎么绕来绕去始终也离不开眼前的小花园? “主子,咱们……咱们是不是遇上鬼打墙了?”侍女吓得瑟瑟发抖,警惕地四下张望。 怪力乱神……魏氏眉心紧拧,刚想呵斥侍女,说这世上哪儿来的鬼? 突地…… 酷咚! 不远处的假山上突然落下一块儿石头,吓得魏氏猛地一哆嗦,将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她霍地转过身去,盯着那假山心底一阵发毛。 那座假山是空的,那里头正是她当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手杀人的地方…… “主子可还记得夏莹?” “奴婢死得好惨啊~” “主子出尔反尔,奴婢不甘心啊~” 魏氏后脖子嗖嗖发冷,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她慌忙逡巡四周,颤声问侍女:“你可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侍女听她这么说,登时更害怕了,缩着脖子连连摇头:“没、没有!主子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呼一声刮过,直接卷跑了魏氏的手帕。 那手帕在她二人眼前不停地打着转儿,看起来诡异极了! 魏氏使劲儿咽了口口水,她试探地伸手去抓手帕,那帕子竟像是长眼睛了似的,嗖地往上一飘,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半空中。 “!”魏氏害怕极了。 她踉跄着后退,作势转身,那帕子猛地一抖。竟迎面朝她扑了过去! “啊~!!” 她惊叫一声,踩着花盆底就跑! 侍女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 愣了一瞬,她倏地想起来,从前听村儿里的老人家说过,若是遇上鬼打墙,就得使劲儿骂,越脏越好! 于是她边追魏氏边破口大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 “#@%%@%##%!” 第79章 泥好呀,三叔叔 小棠宝不知道那个丫鬟鬼这会儿已经缠上三皇子妃了,她打着找三皇叔的旗号,到处找她。 小家伙儿觉得,那个丫鬟鬼肯定很惦记她藏起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找到丫鬟鬼,不但能轻松找到那些宝贝,届时她有没有说鬼话骗小孩子,大概就能真相大白辣! 小家伙儿赖在姚嬷嬷怀里,圈着她的脖子,一会儿指挥去这儿,一会儿指挥去那儿。 若换做别的孩子这般折腾她这把老骨头,姚嬷嬷早就打对方屁股了,可换做是棠宝,她不仅甘之如饴,还一遍遍在心里感叹—— 这么软绵绵香喷喷的奶团子,抱不了几年了!等小郡主再大大,去了书院,怕是连她的影子都难抓喽! 她们刚进到前院儿,就看见下人们个个神色忧惧,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 管家是认得姚嬷嬷的,看见来人他紧忙低头迎了上去,带着众人行礼:“奴才参见昭宁郡主,见过姚嬷嬷。” 见管家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小棠宝觉得他可能是有话要对姚嬷嬷说,很有眼色地下了地。 她背着小手,一会儿仰头看看这个灯,一会儿低头踢踢脚边的小石子儿,装作若无其事地竖起小耳朵…… “启禀嬷嬷,三殿下昨夜睡得不安稳,又听闻三皇子妃要开府设宴,烦躁得很……这会儿正把自己关在屋里发脾气呢。” 三皇子府的几个大管事都是云烈的心腹。 他满眼担忧地跟姚嬷嬷汇报着自家主子的情况,盼着她能进去劝上一劝,哪管让主子喝些安神的汤药也好啊! 姚嬷嬷一听,当即生了离开的心思。 三皇子从小精力就比别的孩子旺盛,自打大皇子薨了,他动不动就爱发脾气。 他每次情绪失控后又都会非常地自责,甚至一度产生过自我了断的念头。 幸好几次都被内卫给救下了。 坊间都说庆王殿下喜怒不定,身患重疾命不久矣……可要她说啊,庆王就是脾气躁了点儿,这三皇子才是真的有病! 随时能要命的那种!! 不行,这个时候,小郡主不适合跟三皇子见面。 就在姚嬷嬷想要带小棠宝回宫时,小家伙儿已经“哼哧哼哧”地跑向了三皇子的房间。 丫鬟鬼的事她还没处理完呢,她才不要回宫! 房门虚掩着,小棠宝稍稍一推,就把门推开了。 “皇叔呀……” “滚!” 小家伙儿刚抻头往里看,一把木椅当即朝她飞了过来…… “郡主小心!”姚嬷嬷面色瞬白,惊恐地冲向棠宝。 电光火石之际,云以安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他身子快速蹲下的同时,拦腰抱起小棠宝就闪到了一旁。 动作之利落,简直令人惊叹! 倒是姚嬷嬷看到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顶不是个滋味儿。 以安这孩子虽然平时过于安静了些,不太讨喜,可他毕竟是梁帝的长孙啊! 这得是挨了多少的打,脚步动作才能练得这般熟练啊…… 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听到外头的动静,三皇子云烈怒气冲冲地就出来了。 他一头墨发胡乱披着,像是不知道冷似的,里衣外头只胡乱穿着一件脏污破烂的白色袍子,手里还拎着个椅子腿儿。 他一出来,小棠宝就眼含泪花,颤声冲他乖巧地打招呼:“三叔叔好!窝系棠宝,窝系庆王云澈的女儿。” 云烈垂眸,苍白的脸上还沾着大片的血迹,好像刚经历过很可怕的事。 他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他不知道王兄什么时候又生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他只知道,没有他的允许,擅闯他院落的人,无论男女大小,都得接受惩罚! 怒气还在不断上涌,被他压制在身体里的那头猛兽蠢蠢欲动……叫嚣着,仿佛告诉他,今天要么他死,要么这个小崽子死! 云烈将口中软肉咬得稀烂,口中漫出令他作呕的血腥味道,烦躁下,他攥着椅子腿的手,骨节处泛着瘆人的青白颜色。 可当他看见那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瞳仁时,奔腾翻涌的血液好像瞬间得到了安抚,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叔侄俩四目相对,怕得要死的小棠宝努力咧开嘴,露出一排齐刷刷的小米牙:嘿嘿…… “你说你是谁?”云烈声音嘶哑。 “……”棠宝歪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道:“窝系昭宁郡主啊,窝系你哒宝贝侄女!” 看着他往下滴血的手掌,小家伙儿虽然害怕,还是毫不犹豫地拉住了他的手指。 “三叔叔受伤了,一定很疼吧?棠宝给你呼呼,棠宝也给爹爹呼呼过,呼呼就不疼了!” 说着她还真的往前凑近了一步…… 已经害怕得浑身僵硬的云以安,根本没有办法将她拉回来。 站在院子里的一众人更是不敢贸然动作,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管家心里不停地念叨:我滴亲主子呦,可不敢打郡主啊!她可是老太后的心头肉,圣上亲封的郡主,就是推一下也不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姚嬷嬷更是严阵以待,预备着随时冲进去,把又在发疯的三皇子一招干倒在地,抱起小郡主就跑。 “呼——” “呼——呼——” 小家伙很认真地在三皇子手上吹了几口仙气,还时不时地仰头看他,三皇子却并没像众人所想的那样对小棠宝动怒。 他只垂着眼帘好奇地打量她。 这孩子长得确实很像王兄,不过他觉得她的眼睛更像大哥些。 也不知道大哥如今魂归何处了?他过得好不好? 见三皇叔没有打棠宝,小家伙儿壮着胆子摊开了云烈的手掌…… “呀!” 奶团子的惊呼声令云澈猛然回过神来,他刚要收回手,小棠宝就牵着他的手指往屋里走。 “三叔叔受伤了,受伤得及时包扎才行!”说着她撸起自己的小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伤疤给云烈看。 “棠宝会包扎,届些都系棠宝寄几给寄几包哒!” 她怕云烈不相信她,现身说法。 瞧着小家伙儿胳膊上乱七八糟的伤疤,原本平静的反常的云烈,登时横眉竖目,周身腾起凛冽杀气。 院子里的下人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几乎同时跪了下去。 姚嬷嬷翻转手腕,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柄通体黑色的飞刀。 敢伤宝贝郡主……就是当今皇帝都不行! 第80章 你确定这是安慰? “是谁伤的你?三叔叔去砍了他!”云烈四下寻找,刀呢?他的刀呢? 他刚抬脚,小棠宝就挂在了他腿上,“不必麻烦三叔叔啦,爹爹已经将舅舅他们全都杀了,皇叔祖父还命人掘了舅舅家的祖坟,命人把他们挫骨扬灰啦!” “……”云烈皱眉。 王兄做什么都不奇怪,他倒是很意外父皇会帮小奶团子出气。 院内跪着的一众下人更是意外……他们家殿下不但安安稳稳地坐下了?还指挥小郡主在他屋里东翻西找?任由小郡主替他处理伤口?! 要知道除了三殿下的几个贴身侍卫,平时没人敢进三殿下的房间,更别说动他的东西了。 若换做平常,别说替三殿下处理伤口了,就是替他更衣时不小心碰到他,他都会大发雷霆! 而且三殿下一旦发了狂症,任谁都制不住他! 昭宁郡主简直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大救星,是从天而降的小福宝啊! 听闻庆王殿下正在调查曹副相的案子,忙得很……也不知道小郡主有没有可能在他们府中多住几日? 这么想着,几个管事偷偷瞄了姚嬷嬷一眼,揣着满腹心事默默退了出去。 小孩子不是喜欢吃就是喜欢玩儿,他们留不住小郡主的人,还留不住小郡主的心吗? 就算小郡主最后还是要跟姚嬷嬷回宫的,可等她日后想起他们三皇子府的好,也总会多来走动走动的! 并不知道有人要跟自己抢棠宝的姚嬷嬷,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房里的动静。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她眼里的警惕渐渐消散,嘴角不觉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呦呦呦,小郡主还真是心灵手巧,不仅知道要先清理伤口,还知道缠细布前得先涂伤药呢! 瞧瞧,瞧瞧,他们小郡主最后还给那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云烈早就习惯这些来自身体上的痛苦了,他甚至一度很享受这种受伤的感觉,因为这是唯一可以纾解他心中苦闷的方式。 但即便是纾解,那也都是暂时的,他心里的空洞、痛苦、彷徨……是好不了的! 他始终驱赶不走那个一直压抑剥削他的另一个自己! 可如今看着被小家伙儿包得跟粽子一样的手掌,云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底里突然产生的那种放松。 他身体上、心底里的那些痛苦,好像莫名得到了缓解。 真的很神奇! 小棠宝不知道云烈在想什么,她只觉得空荡荡的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可怕,让人心里慌慌的。 扫了眼满地的瓷器碎片、还有摔坏的摆件儿家具,小家伙绞尽脑汁,率先打破了眼前的寂静。 “三叔叔,棠宝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娘亲因为棠宝伤心啦……所以棠宝被舅舅被外祖母欺负时,最大的愿望不系可以吃得饱穿得暖,而系可以不挨打。” “三叔叔不愁吃也不愁穿,大家都很关心三叔叔……棠宝不明白,三叔叔为何要寄几欺负寄几呢?你就不怕爱你在乎你滴人伤心吗?” “……”云烈神色哀伤地看向窗外。 “最疼三叔叔的母妃和大哥薨了……” “三叔叔最信任的父皇不相信三叔叔,逼三叔叔做不想做的事,娶不想娶的人。”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会为三叔叔担忧难过了……” “有哒!”小家伙从前哄娘亲哄惯了,她动作熟练地爬上桌几,跪坐在那里伸出手手捧起云烈的脸。 她本想按流程在三叔叔脸上“mua”一口,可他脸上有血,棠宝有些嫌弃。 几息后,小家伙儿瞪着泪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云烈的眼睛哄他: “棠宝第一眼看到三叔叔就喜欢得不得了,就跟棠宝喜欢爹爹一模一样,三叔叔受伤,棠宝会心疼哒!” 说着,她两只小手交叠着放在心口,小表情看着可怜兮兮的。 云烈心里咯噔一声,看着小家伙真诚的眼神,他逃也似是收回视线,端起手边凉透的茶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这水又涩又冰,着实苦得人喉咙痛。 小棠宝:“……” 三叔叔这是感动啦? 从前她太淘气娘亲打她屁屁时,她每次哄娘亲,娘亲都自责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给她…… 看三叔叔的样子,应该是感动了叭? 小家伙儿跟云烈不熟。有点儿拿捏不准。 “三叔叔?”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砰云烈的脸。 转了转眸,一本正经地继续安慰他:“棠宝相信,三叔叔的母妃一定在三叔叔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关心你呐!” “至于大哥……窝爹爹也系三叔叔滴哥哥呀,窝爹爹人很好的,几要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哒!” 云烈微微勾唇,只恨茶盏太小,不能将脸埋里头去。 见她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小棠宝眸子一亮趁热打铁:“至于三皇婶,她也不喜欢三叔叔哒,她一直在跟别的男人睡觉觉,你休了她重新娶你喜欢的人就好啦!” 云烈一口茶水猛地喷了出来,险些没呛死,端着茶盏的手止不住地抖。 他幽幽转头,眸色沉沉地看着软乎乎的奶团子。 怕吓到她,他不得不尽量勾起唇角,扯出一抹笑来:“你、你刚才说什么?” 见三皇叔这般高兴,小家伙的眼睛比方才还要明亮,她漂亮的小脸蛋儿往云烈跟前凑了凑,悄咪咪道: “三叔叔可捡到大便宜辣,三叔叔不但能很快甩掉婶婶了,还不费力气就得了一个好儿纸!” “你都不寄道,以安哥哥为了给你庆生,花了半年时间给你做生辰礼呢!” “唉!只可惜被三婶婶摔坏辣……” “糖宝都看见了,以安哥哥一边抱着那堆碎片说男子汉不能哭,一边偷偷抹眼泪……以安哥哥是个孝顺的好孩纸,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轰! “!”云烈神色一僵,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裂了。 门外,见一大一小聊得热闹,姚嬷嬷感动的不得了,悄声挪到了门后,很怕破坏那份难得的温馨气氛。 第81章 看莽夫如何哄娃 岁入隆冬,寒风似刀,整个西京城冷得冻骨,吸口气都能凉到肺里。 这样的天气,寻常人尚且觉得难捱,何况是整日被孤魂野鬼纠缠的小棠宝? 加之云烈的房间空荡荡的,大得惊人不说,可能是担心他把房子点了,这屋子里虽然有地龙却没有炭炉,窗子还有几扇是破的! 小棠宝说着说着开始上牙打下牙,下巴壳有节奏地抖动。 她缩着脖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小肩膀,冻得像小狗。 眼看就要发疯的三皇子云烈,看她这副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松开紧攥的拳头,将她抱进了怀里。 小家伙儿身子一天天见好,话痨属性也逐渐开始暴露,小嘴巴张张合合,说个不停。 处在爆发边缘的云烈,看似在听她絮絮叨叨,实际思绪早就飘远了。 回想当年,二姐大婚那日,他明明收到的是泠儿的纸条,可他在院子里等了她许久她都没来。 后来酒劲儿上头,他就随便去了间屋子歇息,再睁眼,却被人撞破与魏青黛双双赤条条地躺在了同一张榻上……可他根本就不记得他跟魏青黛有过任何逾矩之事!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魏氏咬死了说,是他醉酒强迫了她? 可他是个男人,他做没做过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从那以后,魏氏整日闹死闹活的,他虽一直不予理睬,偏生她肚皮争气,竟有了孩子? 在父皇和母妃日复一日的责备中,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是个浑蛋,真将做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圣命难为,最终他不得不舍弃对泠儿承诺,低调迎娶魏氏入府。 可后来…… 虽说对以安的身世他也是怀疑过的,但不仅太医院给他二人做过滴血验亲,就连他自己也偷偷验过的啊…… 他确信,以安的血与他的血是融了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烈茫然垂下眼帘,一眼就看见了小棠宝的眼睛。 想到小家伙儿方才好像说,住在王兄府上的那个云燕瑶滴血验亲后被揭穿了身份,他脑中“叮”的一声—— 所以滴血验亲是可以作假的! 所以他也许真的被魏氏设计了,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泠儿的事!! 云烈脸色涨红,眼里怒意越积越浓,都快能喷火了! “魏!青!黛!” “你好大的狗胆!!” 云烈恨得咬牙切齿。 “?”小棠宝脸色瞬间阴沉:“三叔叔有在听棠宝说话吗?” 云烈:“……” 棠宝:“……” “三叔叔若不想听棠宝说话可以让棠宝闭嘴,但棠宝说话时你不可以不听哦!否则棠宝就白白浪费口水啦!” 小家伙儿重重“哼”了一声,抱着小胳膊,扭过头不理云烈。 云烈自觉理亏,刚想开口哄她,顺带问问她这些事她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亦或是,她是不是亲眼看到了什么? 外头突然喧闹起来。 被一条手帕吓得魂不附体的魏青黛,仍旧在拼了命地逃跑。 她身边的侍女拎起裙摆跟在她后头时不时地就摔上一跤,不仅追她追得很紧,小侍女一路骂得要多脏有多脏、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并不知道宴席已经被取消,仍旧按约定一车一车往三皇子府送货品的商户们,全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府里的下人们也全都惊呆了。 很快,三皇子妃身边的心腹丫鬟追着三皇子妃嗷嗷地骂,而三皇子妃非但不敢还口,还边跑边哭的事情就在府中传开了。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三皇子妃竟破天荒地跑进了三皇子的院子里?! …… 主院儿,远远望着被追着骂的主母,跪地的下人们全都起身退到了墙根底下。 姚嬷嬷更是嫌恶地翻了个白眼儿,不动声色地跃上了屋脊,掀开屋瓦往下看。 魏氏边跑边回头,等她能看清周遭一切时,终于松了口气。 她庆幸自己终于跑出那个小花园了! 可当她转身再往前看时,竟发现自己好死不死地跑到了云烈的院子里?! 她转身就跑,却见那个帕子又开始疯狂地打转,像在蓄力一般,作势要往她脸上扑!? 不仅如此,恍惚间,她好像又听见了那个叫夏莹的侍女的声音……她让她偿命。 “啊——” 魏氏捂着耳朵,尖叫着继续往前跑,陡然看见云烈就在房里,她当即下定决心往那屋里冲,她想扑到云烈怀里。 云烈那个疯子心里有疙瘩,他一直记挂着乔梦泠那个贱人,始终不肯碰她。 若能借此机会全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礼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夫君!” “救我!!” 魏青黛声音嘶哑,确实受惊不小。 云烈没哄过孩子,正犯愁该怎么哄怀里的奶团子,就见魏氏冲了过来,死皮不要脸地往他怀里冲。 他不由皱眉的同时,突然有了主意。 一个既能教训毒妇,又能哄孩子开心的好主意。 哈…… 见云烈怀里抱着那个小蹄子,肯定不好闪躲,魏氏心中暗喜,已经做好了扑进他怀里的准备。 她甚至连一会儿摆个什么姿势,哭成什么模样都在脑子里设计好了! 哼,她就不信以她的手段和美貌,拿不下云烈这个莽夫! 不曾想,就在她靠近对方的一瞬,云烈竟不知从哪摸出一根前端带着尖茬的椅子腿儿,直直指向了她? 他这猝不及防地一抬手,躲闪不及的魏青黛,狠狠撞了上去! “啊!!” 身前那团软肉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魏氏痛苦倒地,疼得呼吸都窒住了。 不多时…… 她强撑着坐起身子,仰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云烈,千般柔情万般委屈:“夫君这是作甚?要杀妾身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妾身究竟哪里对不住殿下了?” 说完,她似是伤心欲绝,呜呜哭了起来。 云烈:“……” 她还有脸问? 她害他失去挚爱,她毁了他的幸福、坏了他的名声,她怎么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问他,哪里对不住他? 云烈怒火中烧,一只手幽幽摸向腰间短刀。 第82章 棠宝数到三 “不可以!” 小棠宝倏地按住云烈的手,仰头看着他,用口型反复做出“证据”两个字。 抓人要抓赃,小孩纸都知道的道理! 反正她每次被娘亲训斥又偷糖吃时,不被抓到手腕她系说什么都不会承认哒! 云烈眉眼紧皱,直盯盯地看着怀里满眼焦急的崽…… 一番天人交战后,云烈体内躁动的血液慢慢平静下来,他收回想要拔刀的手,轻轻柔柔地摸了摸小家伙儿的后脑勺。 “棠宝以后可以帮三叔叔报仇……三叔叔生气,先把她赶粗去好了!”小家伙儿悄悄咪咪的,那股可爱劲儿看得云烈又是一愣。 若他和泠儿还有机会,他定要命人画他几百张小棠宝的画像,贴在府中各处,日日看着! 祈祷自己也能生个这般伶俐可爱的小丫头! “……”云烈低了低脑袋,也学着小家伙儿的神色,悄咪咪道:“三叔叔知道了!棠宝不害怕!” 他原想立刻杀了魏氏,亦或是将她关进暗牢亲自拷问,可他现在改主意了。 小家伙儿说得对,捉奸拿双,他得拿到证据才行。 这女人不去戏园子唱戏可惜了,她若真有她爹的几分骨气死不招认……皇上还有魏家定会找他麻烦。 他倒是不怕他们,他只是嫌烦。 况且就算她招了认了,保不齐父皇不会为了天家颜面,逼他吞了这苦果。 他要不计代价揪出魏氏的情郎,将他二人的奸情曝露给所有人看,才能解他心头之恨!舒了憋闷已久的那口恶气! 眼波流转,魏氏心说这两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想到云烈方才的动作,她偷偷往他腰间看了一眼……赫然看见他腰间竟别着一柄短刀!? 她心里咯噔一声,瞳孔骤缩。 所所、所以他方才是想拔刀杀她吗? 疯子!他果真是个疯子!! 魏氏不动声色地扫了小棠宝一眼,她猜测姚嬷嬷应该就在附近呢。 她应该不会看着云烈在这个小蹄子面前杀人吧? 不如……赌一把? 再试一次!就一次!! “殿、殿下?”魏氏壮着胆子开口。 云烈冷冷笑了一声,像看一个死人似的,垂眸睨着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你不是卯足了劲儿往上扑吗?不是削尖了脑袋想上位吗?眼下这支擎天柱,感觉如何啊?” “……?”魏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歪了,总觉得云烈这话……话里有话? 可…… 不不不!许是她多想了吧! 眸光婉转,魏氏这才看到院子墙根儿底下竟站了一长溜的人?! !!! 这……这怕是主院儿的下人都在这儿了吧? 一时间,魏氏觉得丢脸极了,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这般纠缠下去只会让她在府里威信大减……届时万一哪个心思野的小贱蹄子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爬到云烈床上去,定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也罢!来日方长…… 魏氏看向棠宝,正想说些什么,好让她不要回宫跟太后乱嚼舌根子,就听云烈沉声斥了自己一句:“狗胆包天!本殿下的院子你也敢闯?!” “我……”魏氏想解释,可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烈已然没了耐心:“三个数,赶紧滚!否则,杖五十!” 魏氏:“?!” 杖五十?那岂不是要她的命? 魏氏大骇,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到了极点。 顾不得警告小棠宝,也忘了胸前锥心的疼,她再没了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咬紧牙关几下就站了起来。 她正要福身告退,不等她站稳,小棠宝眯着眼睛盯着她,猝不及防地竖起两根手指:“三!” 神经紧绷的魏氏撒丫子就跑,可她明明都看见那两拃多高的门槛了,愣是抬不起脚,然后……啪叽,摔了个大马趴! 且不说身前伤上加伤,鼻子可比nainai脆弱多了,魏氏当即惨叫了一声,鼻血横流! 墙根儿下的下人们目瞪口呆,随即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默契转身。 魏氏是被抬出主院儿的,可她依旧不肯安生,四处找不到云以安,她索性带人出了府。 她得拦着那些侍卫,不能让他们胡说八道,她得挨个跟那些宾客解释她生辰宴取消的事。 不成想,她刚到路口,就听有侍卫扯着嗓子跟那嚎: “你看看,你看看!” “我就说这宴席一取消,三皇子妃然定舍不得宾客们的贺礼……这不亲自出来收礼了吧!” “?”魏氏有口难辩,再说以她的身份,怎能跟一个糙汉争辩? 无奈,她只得赶紧往回走。 魏氏羞愤离开的神情落入了众人眼里,大伙儿登时对那侍卫的话深信不疑,心里更加鄙夷魏青黛了! 不出半日,魏氏的窝囊事儿就在坊间传开了,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成了今年西京城最大的笑话。 “你听说了?三皇子妃不知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儿,被下人满府追着骂祖宗十八代,都不敢还嘴!” “岂止是不敢还嘴啊,好些个铺子的掌柜管事都看见,她边跑边扯着嗓子‘嗷嗷的’,哭得老惨了不说,最后还摔进马粪堆里吃了一嘴的屎……哪里有半点儿名门贵女的模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三皇子妃的生母原本是个妓子,她攒钱为自己赎身后,就跟一个穷书生成了亲。她命好,后来那穷书生考取了功名,官儿越做越大,竟也没休了她……” “听闻三皇子长得最像皇上了,圣上一度很看重三皇子……那为何圣上还会让他娶这么个出身的女人?” “嘁!人家三皇子妃手段高,肚子也争气……她怀着圣上的长孙,父亲又是兵部尚书,自然就顺理成章了呗!” “要说这皇家的糟心事儿,其实也不比咱们寻常百姓家的少……” “我刚从盛天府那边儿过来,五皇子妃说什么都要治她亲生女儿一个偷盗罪……” “五皇子大怒,直接将她休了!五皇子妃的母家儿亦是气得不轻,当众就把她逐出家门了!” “这还没完,五皇子妃脾气也是个横的,愣是主动与她那对龙凤胎儿女写下文书,断了亲缘关系!” “是吗?!我还以为她晨起在街上说要与她儿断亲只是随口说说呢……” “啧啧啧!她一个皇家弃妇,又被娘家逐出家门了,这以后可怎么活呦……” 第1章 吃绝户 天启二十三年,西京。 寒冬腊月的,都入夜了,还有粗使婆子抱着扫帚在柴房门口咬耳朵。 “小姐被关了有六日了吧?昨儿送饭瞧见她腕子上的淤青都发紫了,她才三岁多啊,再这么关下去,怕是会死吧?” “那没办法,沈老太太亲口定的罪,说,是小姐将她推下石阶的,还说府里好多人都看见了!” “这话你也信?就老太太那比牛都壮的体格子,咱俩合伙推她都费劲!” “哼,他们明明都将家主逐出家门了,这么多年都没来往……要我说啊,这沈富贵沈舅爷,之所以带他母亲来咱府上借住,根本就是奔着吃绝户来的!” “一个游手好闲、贪色好赌,一个嗜吃如命、小心眼子,要我说,家主就该……” “嘘——别说了,沈舅爷来了!” 两个婆子登时闭了嘴,侧过身子,垂首等着沈家舅爷经过。 听到“砰”的一声,墙角处一直在窸窸窣窣抖动的被子里,突然拱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 小娃娃叫棠宝,今年三岁半了,虽然生来就没有爹爹,却有个聪明又能干的漂亮娘亲。 而她娘沈盈儿虽出身农户,却靠着一身绝妙医术,挣下了一份不菲的家业,府中光仆人就养了好几个。 沈盈儿总说,她要给棠宝攒座金山银山出来,等棠宝长大了,任谁也不敢嘲笑棠宝没有爹爹。 可沈富贵却不爱听这话,那崽子是个女娃娃,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他才是沈家独子,是沈盈儿一母同胞的弟弟,她赚的所有银子都该是他的,怎能便宜了小野种? 冷风呼呼地吹,叫嚣着,直往人骨子里钻。 小家伙儿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看清来人,怯怯地叫了声“舅舅”。 “……”沈富贵垂眸睨着要哭不哭的小娃娃,眼里没有怜惜,全是憎恶与不耐烦。 “这小杂种竟还没死?” 小家伙儿有气无力地摇摇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舅舅,“棠宝不要死,棠宝想娘亲了,娘亲说要棠宝在家乖乖等她回来……” 想娘亲了是吧…… 在这么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幼崽面前,沈富贵也懒得装了,他几步冲上去,拎起小团子就去到了院子里。 小棠宝看着院子中央的大浴桶正纳闷儿,沈富贵毫无预兆地、猛地将她扔了进去。 小棠宝扑腾着,刚扒着桶沿儿在水里站好,就对上了沈富贵那双阴毒的眼。 “舅,舅舅……” “乖,棠宝听舅舅说啊,舅舅费尽心思,设计你娘亲与人通奸,她呀,已经被人装进猪笼沉塘了!” “沉塘懂吗?就是把人扔进河里,活活,淹死!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富贵强压着笑声,肩膀不住地抖动。 下一刻,他用力将棠宝的脑袋往水里按,咬牙切齿道:“棠宝不是想娘亲了吗?那你就去死啊!去找你娘亲团聚啊!” “等棠宝死了,到了地底下,记得让你娘放心,她的那些产业交给我,我会比她经营得更好!” 沈富贵看沈盈儿不爽已经很久了。 不就是会扎个针看个病吗?她一个女人,凭什么比他这个男人混得还要好? 等这小杂种死了,将她的尸体往河里一扔,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这小崽子为了寻她娘亲,自己偷跑出去失足落了水。 呵……这母女俩一个死的屈辱,一个死于意外,任谁也没理由拦着他继承沈家家业! 咕噜…… 咕噜噜…… 带着冰渣的水,不断灌进棠宝的喉咙鼻子里。 眼睛痛,嘴巴里也痛…… 棠宝好疼,好难受啊! 阿奶不给棠宝饭吃、冤枉棠宝,舅舅不仅害死了娘亲,还要杀棠宝…… 府里那么多人,竟没一个人愿意帮助棠宝? 她不明白…… 为什么以前和蔼可亲的外祖母,突然开始讨厌她? 曾经会抱她、会买糖人给她的舅舅,现在对她这么坏? 是棠宝不够乖吗? 小家伙儿实在太小了。 她辨不明人心的反复不定,更参不透皮囊下的蛇蝎心肠。 她只知道,整个沈府的人都有份害娘亲,有份害她……他们都是坏人! 棠宝讨厌他们!! 水中,拼命扑腾的小家伙儿瞬间冷静下来。 ‘去死!坏人全该去死!’ 她忽地睁开双眼,双拳紧攥的一瞬,突地…… 轰隆!! 惊雷乍然响起,当即朝着沈富贵劈去。 沈富贵吓得裤裆一湿,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沈舅爷?!” 负责望风的小厮惊叫着冲向沈富贵。 瞅准机会,小家伙儿几下爬出浴桶,连摔带爬地躲回了柴房。 “咳咳!咳咳咳……”她躲在柴垛后面紧紧抱住自己,咳得险些上不来气。 很小的时候,她就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还可以凭空打雷。 娘亲不止一次叮嘱过她,让她千万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棠宝一直都很听话。 可现在娘亲死了,没人管棠宝了…… “呜哇——!!” 苦苦忍耐了一整月,小棠宝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舅、舅舅,阿奶,都是、都是骗子! 对的,舅舅一定是,是在骗棠宝,娘亲没有死!! 呜呜……这里都是坏人,棠宝要去救娘亲,棠宝要把坏人全都赶走! 可棠宝现在还太小了,雷打多了,也是会挨劈的。 小家伙儿哭得正伤心,突然想到,娘亲说过,她有爹爹,她爹爹是庆王殿下,庆王殿下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娘亲还说过,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了,就让棠宝拿着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信物去找爹爹。 “呜呜呜呜……” 娘亲是不是早就知道家里来坏人了? 娘亲不怕,棠宝这就去找爹爹救你! 打定主意,小家伙儿使劲儿抹了把脸,晃晃悠悠起身往外走。 一刻钟后,她找到想要的东西,顺着狗洞爬出沈府,好巧不巧,正好与出门倒夜香的婆子撞了个正着。 相隔数丈,四目相对。 小家伙儿愣了一瞬,将东西揣进怀里,拼了命地往前跑。 胖婆子见状拔腿就追,她气势汹汹的,还时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小棠宝身上砸。 “站住!别平白给老娘找事儿!” 石头划破风声,小家伙儿登时跑得更快了。 眼看到巷子口了,咬紧牙关、边跑边回头看的小棠宝,“砰”的一声被砸中了额头。 剧痛袭来,她眼前一黑,都摔倒了还不忘继续往外爬。 出了巷子,看到迎面有辆马车正好朝自己驶来,小棠宝努力爬起来,闭眼的同时,唰地张开两只小胳膊。 第2章 他是爹爹吗? “吁——” “保护王爷!” 电光火石之际,驾车的侍卫猛然勒紧马缰,那马儿登时扬起前蹄,指向深邃夜空,发出受惊后的嘶鸣声。 眼看就要追上来的婆子转了转眸,想好理由,当即就要上前将小棠宝抓走。 小家伙儿心里一阵发毛,瞥了那婆子一眼,急忙往车上爬。 侍卫正要喝止,却对上了小棠宝那双跟他家主子一模一样的灰眸。 ……怎么可能?! 灰眸世间罕见,唯有大梁皇室才有!! 还有她这张酷似主子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侍卫看愣了神儿,小棠宝仗着自己人小,趁机钻进了车室。 ??? 侍卫瞳孔骤缩。 他扬鞭将试图靠近马车的婆子狠狠抽倒在地,心说完了,他怕是也少不了一顿鞭子了! 马车里,男人倏地掀开眼皮,眸中杀气腾腾。 又来了,只要有丁点自在时刻,总有人扫他兴致! 这次是侏儒吗?要怎么做那些人才肯相信他无心皇位? 不等棠宝看清对面人的样貌,一只骨节分明且带着薄茧的手,忽然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何人派你来杀本王的?”男人声线粗糙沙哑,像是许久没开过口,还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正当他要收力,捏死手中不知死活的东西,却陡然对上了一双独属于孩子、带着不谙世事的、与他一模一样的……灰色眸子?! 男人那只指节清晰的手微微一顿,又把她往眼前拎了拎。 待看清眼前那张简直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稚嫩面庞,他过于削瘦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随即是愤怒。 “你是谁?” “接近本王有何目的?” 再次袭来的窒息感让棠宝十分慌张,她不停地挣扎,两只脚使劲儿乱蹬。 可当她看清眼前人后,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因为这人跟母亲曾经偷偷毁掉的画像,一模一样! 小家伙儿不再挣扎,她轻轻抱住男人的手,从喉咙处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爹、爹爹……” 两人目光近距离碰撞,男人眉头微皱,眼中杀意虽已不见,眸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该死! 难道当年趁他神志不清爬他床的女人不是赵氏?那他府中那个孩子是谁的种? 岂有此理…… 若叫他查出是谁在愚弄他,他定要将那人五马分尸不可!! 男人额角青筋直跳,小棠宝快要喘不过气时,对方陡然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咳咳……” 小家伙儿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得小脸儿通红,口中泛起丝丝血腥味道。 小小一只,看起来可可怜怜的。 讨厌!爹爹怎么凶巴巴地呀? 她皱着眉头去横对面儿人,却发现他微垂着头,不停地揉着眉心。 ??? “爹爹身体不舒服吗?” “是头疼了吗?” 小小的人儿瞬间散了心中怒气,满脸担忧。 “我娘是沈盈儿,大家都叫她医仙,我娘有很腻害的很腻害的止疼药丸,爹爹要吃吗?” 沈盈儿? 庆王微眯眼眸。 想起来了,当年是有这么个人去府上给他诊过病。 所以……是她?! 思绪蔓延,男人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试图在沉寂的记忆里寻找些蛛丝马迹。 见对方不再说话,小棠宝只当他是太难受了,难受得都说不出话了…… 她在怀里掏了掏,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手中指甲盖大的褐色药丸。 趁男人不注意,她踮起脚尖,一下将药塞进了对方嘴巴里。 什么东西?!! 庆王震惊掀眸,刚要往外吐,下一息,小棠宝倏地出手,在他胸口和咽喉处敲了两下。 粉拳如锤,狠厉得像要砸断他的骨头。 男人脸上的震惊之色顿时更浓重了,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药丸下肚,庆王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 他眼神警惕,还带着些许厌恶地审视着面前来路不明、既古怪又一直自说自话叫他爹爹的小娃娃。 棠宝撅着小屁股,眼巴巴地看着他,“是不是马上就不疼了?” “娘亲说过,不肯乖乖吃药的宝宝,不是好孩子!” “药药好,药药有用,棠宝寄几都不舍得吃呢……” “……”男人两眼冒火,忍不住攥住小家伙儿的衣襟,想立刻把她丢下去。 可看着她额头上的红肿,还有脸上的血痂,他身体仿佛瞬间僵硬了,那只手根本不听使唤。 呵,倒也不是什么都得他亲自动手…… “乘风?” “属下在!” 只两句话的功夫,庆王惊奇地发现,他非但头风之症有所缓解,就连浑身关节都没那么疼了!? 这药…… 果真有用!? 他眼中柔和了几分,松开小棠宝的衣襟,冷沉沉地问:“你给本王吃了什么?拿出来!” “……”小家伙儿转了转圆溜溜的眸子,边后退边攥紧药瓶将手背到了身后。 这是娘亲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了。 马车外,侍卫听得心惊胆战的,这小丫头胆子真大,竟敢给王爷乱吃药?! 也亏得她能得手…… 几息内,他已经替车里的孩子想到了好几种死法。 比起他的胆寒不安,小棠宝就淡定多了。 她偷偷去瞄庆王,心说爹爹不揉脑袋了,他这是好了? 爹爹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帮棠宝救娘亲打坏蛋了? 可是…… 爹爹好像不喜欢棠宝……他会帮棠宝吗? 越想心越慌,她皱起小脸儿,怯生生地迎上男人的视线,“爹爹,什么是吃绝户呀?” 男人拧眉,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小家伙儿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舅舅说棠宝的娘亲死了,是他设计的,他还要亲自送棠宝去找娘亲。” “棠宝不怕被阿奶冤枉,不怕挨饿受冻,棠宝也不怕被舅舅打,可棠宝不能没有娘亲……” 小家伙儿说着说着,“哇”地哭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用满是伤口的小手将药瓶捧到男人跟前,“棠宝知道爹爹不喜欢棠宝……棠宝不会缠着爹爹的……” “棠宝只求爹爹可以帮棠宝把坏人赶走,帮棠宝接娘亲回家。” 男人眼神沉了下来,小棠宝被他目光冷到,下意识缩紧肩膀,低下脑袋。 “呜……” “棠宝求爹……棠宝求求叔叔了!” 第3章 报应来了 听到叔叔二字,男人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 小棠宝以为他生气了,赶紧将药瓶放到桌几上,又将信物也交给了他。 她忍着伤心粲然一笑,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这些都给叔叔,棠宝说话算话,棠宝只要娘亲,不会缠着叔叔的!” 尽管她也很想像别人一样有爹爹在身边,可她不想让爹爹生气,娘亲说过,生气气会生病的。 不过…… 她还想再贪心一点,最后再实现一个愿望…… 小棠宝深深看了男人一眼,虽然知道对方讨厌自己,甚至想掐死自己,还是壮着胆子用小手捏了下男人的指尖。 “爹爹的手果然很大!” “棠宝也和爹爹牵过手了,棠宝以后再也不用羡慕大牛二牛他们了……” 说罢,小家伙儿满足地后退一步,学着大人的模样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求王爷帮棠宝一次,只有这次。” 她竟是连叔叔都不叫了。 男人垂眸睨着地上的小人儿,心中泛出一丝不忍。 待看到她后颈上被掐出的指痕,他眸色顿时冷了下去,周身泛起腾然杀气。 吃绝户?这么小的孩子,那些畜生也下得了手? “乘风?!”男人冷沉开口。 马车外,侍卫兼车夫的乘风扫了眼奄奄一息的胖婆子,禀道:“王爷,那仆妇并非刺客,她所言与那孩童一般无二,要杀吗?” 他对那个沈女医也有些印象,那孩子一口一个爹爹叫着,又与主子长得十分相像,八成就是小郡主。 不过她若是小郡主,那燕瑶郡主又是怎么回事儿? 乘风挠了挠头,心说这孩子怎么又改口叫主子叔叔了?莫不是真的弄错了?可她那模样…… 他抓耳挠腮地想着,半晌才听到自家王爷的声音。 “去沈家。” “是。” 过了一会,庆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让盛天府尹也过去。” …… 沈府。 劫后余生的沈富贵得知小棠宝跑了,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他刚赶走替他看诊的郎中,就有丫鬟就急忙推门闯了进来,“沈舅爷,老夫人要不行了!” 突然传来的巨大开门声,顿时令隔壁昏昏沉沉的老妇人清醒了几分。 “可是我儿,给我请郎中来了?”沈老太太声音颤颤巍巍,细弱蚊蝇。 强烈的求生欲下,她不觉竖起耳朵,果真听到了她宝贝儿子的声音! “那老家伙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本老爷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沈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满眼恐慌。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听错了! 她儿说过,会好好伺候她,给她养老送终的…… 她这才不惜折损自己,去陷害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对,一定是她听错了! ……可隔壁女人的反抗哭嚎声那么大,她怎么可能听错? 那浪笑声威吓声不是她儿还能是谁!? 造孽啊!! 她都快死了,他竟还有心情玩女人?! 想到从前自己手上起几个倒刺沈盈儿都紧张不已,沈老太太心里顶不是个滋味儿,眼泪连成串儿地往下掉。 亲儿竟不如养女待她真心!与谁说理去? 后悔之余,她彻底绝望了…… “儿啊,娘不想死啊……” “娘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啊,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隔壁传来的每一个音节,于沈老太太而言都是催命符,她直愣愣地盯着房门,一点点没了呼吸。 她到死,都是瞪大着眼睛的。 死不瞑目! …… 就在沈富贵欲仙欲死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 “谁?” 沈富贵怒吼一声,扭头就对上了小棠宝早已瞪圆了的眼。 哇…… 他们都不冷的吗? 棠宝还穿着鞋子呢,脚趾都要冻掉了! “乘风叔叔,舅舅在做什么?” “除了娘亲和棠宝,舅舅也想杀了那个姐姐吗?” 榻上的女人一动不动,脸上还压着个枕头,小棠宝忍不住踮起脚张望。 瞧着赤条条的两个人,乘风匆匆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庆王,顾不得许多,赶忙把小家伙儿抱了起来。 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可别回头在起针眼! 他刚捂着小棠宝的眼睛退到院子里,庆王眉头狠狠一压,斜了身旁人一眼。 侍卫点头,当即上前,拎着沈富贵的头发将他扔到了地上。 沈富贵痛叫出声,试图起身时终于看清,来人竟有许多都穿着官袍呢。 他愣了愣,心说莫不是那小杂种报官了? 妈的,她还真是命大,这么冷的天儿,非但没冻死,大晚上的还能让官家陪她走一遭?! 待会儿他非得剥了她的皮不可! 沈富贵顺着庆王的云靴往上看,不知为什么心里直突突,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等看到对面儿人的脸,他紧忙别开视线,忍着惧意冲盛天府府尹解释: “大人莫要听那孩子胡言!今日,她母亲与人通奸被抓了现行,是对方夫人将她沉了塘,她的死与小人无关啊!” “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小人的妹妹德行一向不好,不然也不会未婚生下那个小野种!您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 “至于外头那个野种,是我母亲……” 砰! 沈富贵的话还没说完,挂着一圈儿肥肉的身子重重飞了出去。 是脸色铁青的庆王,迎面给了他一脚。 “不知死活的东西!” “死到临头了,竟还无悔过之意?!” 一口一个野种……那孩子就算不是皇嗣,也不过是个三岁多的女娃娃,他也配做个人?! 男人怒气横生,一身威压慑人,骇得众人死死低下脑袋。 李府尹偷偷瞟了眼小棠宝,看着那张跟庆王殿下一般无二的脸,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殿下息怒,微臣定将沈府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庆王眸光染着寒霜,拂袖就出了院子。 路过小棠宝时,他停下步子对乘风道:“盛天府那边你亲自带人盯着。至于那个沈富贵,直接送刑部剐了!” 乘风听懂了,事关皇室,一切都得慎之又慎,万不能给小郡主留下污点。 看了眼怀中越发没精神的小家伙儿,乘风问:“王爷,那这孩子该如何安置?” 第4章 是娘亲偷偷来看棠宝了吗? 庆王府。 夜不能寐的赵氏,决定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 简单披了件外裳,她刚悄悄推开燕瑶郡主的房门,榻上的小娃娃“蹭”的一声跳下了地,鞋都没穿就往外头跑,嘴里喊着:“父王?是父王来了吗?” 绕过屏风,看清进来的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人,她嘴巴一噘,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 “怎么不是父王?” “母亲,您不是说只要瑶儿上了学堂,父王就会来看瑶儿吗?可瑶儿都能读通千字文了,父王怎么还不来?” “瑶儿上次看到父王,还是中秋宫宴的时候……母亲,父王是不是不喜欢瑶儿啊?” 女娃娃瘪着嘴,心中越发觉得委屈。 赵氏又何尝不觉得委屈,她虽是庶出,可她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啊! 况且这世上谁人不知她给庆王云澈诞下了一个小郡主?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庆王殿下不但对她避如蛇蝎,竟连个庶妃的名分都不肯给她…… 他的心可真硬啊! 赵氏眼底闪过一抹怨怼,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上孩子泪盈盈的眼,她强忍心绪,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好孩子,你这么聪明,又这么漂亮,你父王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你父王管着这西京城的半数兵马,他实在是太忙了,这才没时间来看你。” “好瑶儿,你是你父王唯一的骨血,以后啊,这庆王府里的一切,全都是我们瑶儿的!”赵氏宠溺地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 “……”云燕瑶努努嘴,半信半疑:“真的嘛?可瑶儿听刘嬷嬷说,是因为瑶儿长得不像父王只像母亲,父王才不愿意见瑶儿的。” “她胡说!!”赵氏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她看着女儿认真道:“在这世上,只有母亲才不会骗瑶儿,瑶儿只可以相信母亲,知道吗?” “所以我们瑶儿不仅要懂事、乖巧,还要好好读书,这样你父王才会更喜欢你。” “说不准,等你能将千字文背下来时,你父王就会亲自考你功课了!” 云燕瑶也不过是个才三岁多的小孩子,听母亲这么说,她立马就不生气了,指着床榻开始闹觉。 …… 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着了,出了屋子,赵氏当即命心腹将那多嘴多舌的刘嬷嬷捆了。 她刚拔了那婆子的舌头,就听说庆王竟带回来个同她瑶儿一般大的小丫头。 赵氏大动肝火,将屋中瓷器全都砸了个稀碎。 “该死,他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怎会在外面有了私生女?!” 他还将那野孩子带回来了?那她的瑶儿怎么办? 庆王殿下只能是她赵嫣然的!这庆王府也只能是她和她女儿的!! 赵氏急得抓心挠肝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连碎瓷片扎透了鞋底都不曾发觉。 她想出去看看那野种是个什么德行,王爷对那野孩子是个什么态度…… 奈何早在她挺着孕肚来到庆王府时,庆王就下了命令,想留在王府可以,但绝不许她靠近前院儿,更不许她插手府中事务。 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氏双目血红,咬着拳头来回越走越快,极力控制自己不发出更多的声音。 见她慌张不已,一旁的嬷嬷不紧不慢道:“小姐,老奴记得您小时候怕冷,屋里便多点了个炭盆儿,哪知咱们主仆俩险没活到天明。” “……”赵氏闻言,眸色顿时一亮。 对,天寒地冻的,小孩子最是怕冷! 就算不小心被发现了,那也是她的一片好心…… 后宅的事她是插不上手,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赵氏猛地转身,死死攥住嬷嬷的手腕,眼睛瞪得骇人:“你立刻给管事送五十两白银过去,不,送一百两,让他务必给那野种安排个小房间,再给她房里多烧几个炭炉。” …… 与此同时,庆王府前院儿,小棠宝刚目送庆王进了房间,就被一个胖嬷嬷抱了起来。 嬷嬷力气很大,好像也不会抱小孩子,小家伙儿被她勒得很疼,却懂事的没有哭闹,只默默忍着。 “老奴姓张,王爷事忙,以后就由老奴负责照顾小姐。” 张嬷嬷语气恭敬,看起来也很温和,却没把小棠宝放在眼里。 即便她长得再像王爷又如何,且不说王爷对在王府出生长大的燕瑶郡主都一向冷淡疏离。 她可打听清楚了,这小野种的娘,是个没背景的医女不说,今儿个还因勾引人夫被对方夫人沉了塘。 那种骚浪货生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这孩子只会丢他们家王爷的脸! 依她看啊,就算王爷再厌恶赵氏,这庆王府的一切也早晚都会交到燕瑶郡主手上,毕竟,燕瑶郡主的身后可是赵氏一族。 她一儿一女的身契都在庆王府呢,她可得擦亮眼睛站好队! 张嬷嬷打定主意,抱着小棠宝的手又故意紧了紧,依照吩咐往后院儿去。 不多时,小棠宝被安顿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卧房虽然很小,但好歹窗子都是好的,并不漏风。 嬷嬷帮她铺好床榻后,命人送来一桶热水,说帮她洗澡,却被棠宝拒绝了。 她头很疼,身上也疼……她太累了,她想睡觉。 小家伙很有礼貌地表示她要先睡一会儿。 张嬷嬷心说,那就怪不得她不让她干干净净地上路了,她嘴角一勾头也不回地退出了房间。 很快小棠宝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可是…… 她都睡觉觉了,怎么总能听见开门声呢? 难道王爷叔叔找到娘亲了?是娘亲偷偷来看棠宝了吗?! 小家伙儿努力将眼睛掀开道缝隙,赫然看见那个胖婆婆正撅着屁股帮她烧火盆呢。 一个盆、两个盆……哇,胖婆婆竟给棠宝烧了四个大火盆! 怪不得这么暖和呀…… 小家伙儿高兴得不得了,刚要开口说谢谢,突然就想起了她在沈府挨冻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她跟舅舅说她好冷,她想要个小火盆,可舅舅却说木炭很贵,她不配…… 这个胖婆婆一路掐了棠宝好几下,她不是个好人。 她怎么突然对棠宝这么好? 第5章 恶人先告状 除了娘亲,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棠宝好。 舅舅是,外祖母也是…… 几息间,小家伙儿如醍醐灌顶般睁大了眼,她吓得浑身一抖,再看向那胖嬷嬷时,眼里都是恐惧。 她死死闭着眼睛,直到张嬷嬷出了房间,她才小心翼翼的下了地,悄咪咪地溜出屋子。 …… 翌日,天还没亮,张嬷嬷便偷摸出了下人房。 她打算趁大伙儿睡醒前,将小棠宝屋中多出来的炭炉收拾了。 打开房门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她身子一晃,顿觉天都塌了。 这孩子之前被虐待过,若死在屋里还可以说是突发急病留不住,即便露出什么马脚,那也是她一番好心做了错事…… 可若就这么消失不见了,那便是她失职!别说给她儿留笔银子了,怕是他们一家四口都得把命搭上! 要了血命了!! 张嬷嬷连忙趴在地上往榻下瞅,见没有人,又把卧房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半点儿人影。 那么大的一个孩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她不信邪,试图寻找四下有没有脚印儿,奈何昨夜一场风雪将一切都掩盖了。 不管了!先把炭炉收拾了再说。 不等她收拾完,很快下人们就全都起来了,得知棠宝不见了,所有人都开始挨个院子搜寻。 按说府里所有出口都有侍卫把守,周遭还有暗卫昼夜巡逻,那孩子绝跑不出王府啊? 可现实就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小丫头凭空消失了,翻遍整个庆王府,不但没找到人,也没找到她半点儿踪迹。 “各处都找了?”管家焦急地看向一众人。 这可如何是好啊…… 都怪他昨夜没有亲自安顿那孩子! 有下人怯声道:“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还剩下王爷的院子没去。” 对,还有王爷,这事儿不能瞒也瞒不过去! 管家急匆匆地往前院儿跑,刚到砺锋堂,迎面就看到了庆王殿下。 他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对面人,扑通就跪下了。 “怎么了?” 男人声音阴沉沉的,语调虽低,却带着不怒自威之势。 “启,启禀王爷……”管家硬着头皮道:“小姐不见了,是奴才的疏忽,奴才昨晚没有亲自安顿她,也没去她院子看上一眼……” “所有地方都找了吗?” 男人语气陡然严肃,带着慑人的威压。 管家不由打了个哆嗦,“回王爷,奴才已经派人去外面找了,府中就还剩殿下的院子没有找。” 男人重重喘了声粗气,“留下一队人去本王院子里搜,其余人跟本王去后宅。” 管家闻言,赶忙去前面带路。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往小棠宝的住处去,越走庆王的脸色越冰寒。 虽没最后确认身份,但他们看不出来那孩子与他很是相像吗?怎么给她安排这么偏这么远的院子? 良久以后…… 推开两扇破木门,看着杂乱的院子,低矮的房舍,男人的脸色瞬间黑沉到了极点,倏地侧头看向管家。 “是府里没银子了?还是说,这就是我庆王府的待客之道?” 管家‘咚’的一声跪地,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息怒!以后,以后沈小姐的事,老奴定事事亲为,绝不敢再怠慢!” 以后? 没有以后了! “你回内务府吧,告诉皇上,以后本王府中的各类管事,就不用他来指派了!” 庆王话音刚落,有侍卫恰好从下人房的床榻下找出了小棠宝。 “找到了!” 还是王爷聪慧,府中四处都是暗卫眼线,这孩子果然没出院子! “不要抱!窝寄几走!” 小棠宝晃晃悠悠地走出屋子,仰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向来人,登时被男人凶狠的神情吓到了。 “呜哇——” “你还有脸哭?” “不好好在房里待着,为何到处乱跑?” “呜……你恶人先告状!”小家伙儿两手掐腰,瞪着眼睛奶凶奶凶的。 觑着自家王爷的神色,一旁的侍卫忍不住小声提醒棠宝:“小主子,恶人先告状不是这么用的……” “就是这么用的!”小家伙儿气鼓鼓的,清澈的灰眸里蓄满了泪珠,“每次窝和大牛二牛打架,娘亲都是这么骂棠宝的!” 众人瞧着她的可爱模样直憋笑,唯有庆王仰头重重吐了口气。 懒得和小孩子费口舌,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小家伙儿的衣领子,拎着她就往院外走。 “放开!你放开窝……” 小棠宝抓着自己的衣襟两脚乱蹬,庆王手上却攥得更紧了。 他像拎着一包散发恶臭的腐物一般,手肘外翻,将手臂绷得笔直。 这孩子怎么还是脏兮兮的?府里几十号下人,就没人给她洗洗换身衣裳吗? 王府下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吓得齐齐低下脑袋,唯有匆匆赶回来的乘风一把将小棠宝夺了过去。 “殿下,您是想勒死小主子吗?” 突然得救的小家伙儿死死抱住乘风的脖子,哭得一抽一抽的,“乘、乘风叔叔,你帮棠宝,帮棠宝找到娘亲了吗?” 乘风:“……”要怎么跟小主子说,她娘已经死了,尸体就在盛天府呢? “小主子不哭,告诉乘风叔叔,您为何要偷偷藏起来呀?” “舅、舅舅说过,木炭很贵,棠宝不配……胖婆婆掐棠宝,是坏、是坏人……王爷叔叔不给、不给棠宝看郎中,他、他不心疼棠宝……” “他们都不喜欢、不喜欢棠宝,却给棠宝点了,点了四个大火盆……他们想烧、想烧死棠宝……” “呜呜呜呜……” “呜哇——!!”小棠宝哭得不能自已。 一旁的张嬷嬷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破院儿里的下人们后知后觉,瞬时全都跪下了。 “王爷息怒,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边还在不停地磕头讨饶,那边小棠宝哭着哭着就没声儿了…… 庆王心中一紧,紧忙从乘风手里接过孩子。 摸着小家伙儿滚烫的额头,余光瞥见屋里地上唯一的那个炭炉,他面色铁青,目眦欲裂。 “快!快去叫府医!” “乘风,你立刻带人封锁王府,本王要知道,是谁狗胆包天,竟敢残害皇嗣?!” 第6章 棠宝没有骗人! 庆王抱着小棠宝,一路飞奔去了药庐。 能让自家王爷如此在意的孩子岂会寻常?徐府医立刻放下手中事情,疾步将人迎进了屋里。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解开小棠宝的衣衫时,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眼前的孩子紧闭着双眼,过于瘦弱的身体上,肋骨清晰可见。 除此之外,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创痕,手指脚趾更是生了许多冻疮,简直触目惊心。 庆王怒火中烧,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娃娃身上的伤痕,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即便心有不忍,在府医替她处理伤口时,他也还是每一处都没有错开视线。 不用府医说他也知道,这孩子身上的伤,除了鞭伤烫伤,多数是被棍棒殴打所致。 岂有此理,沈家那些下人,他们吃着主家的饭,竟纵容两个外人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该死! 他们通通该死!! “沈家的事,盛天府查得怎么样了?”庆王语气冷得能淬冰。 乘风收回视线,低头禀道:“回王爷,那个沈盈儿确实是被人冤枉的。属下回来前,府尹大人按杀人罪,已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都关进了大牢,只等王爷发落。” 小棠宝浓密的眼睫,狠狠颤了一下。 以为她昏迷不醒的庆王,倏地眯了下眼眸,捏紧的拳头也瞬时松了几分。 “王爷,沈富贵母子的尸体已被属下扔去乱葬岗了,沈盈儿的尸……” “沈盈儿的事,本王知道了。”庆王打断乘风的话,一瞬不瞬地看着榻上的小家伙儿,“沈家所有奴仆,一律处死,其余人依律处置。” “至于那个下落不明的沈盈儿,你们也不必再找了,她若知道棠宝一直被本王养在府里,会来寻她的。” “???”王爷不是知道沈氏已经死了吗?怎么……乘风猛然抬头。 在看到小棠宝隔着眼皮滴溜直转的眼睛时,他顿时明白他家王爷的用意了。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明白什么啦? 怎么就告退啦? 所以娘亲没有死是吗? 叔叔们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呀? 小棠宝拧起眉头,闹脾气似的,紧紧抿着嘴唇,拒绝有人往她嘴里灌苦汤药。 刚松了半口气的徐府医,端着药碗,扭头无奈地看向庆王。 男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儿,反倒接过药碗在榻旁坐下了。 惊得众人连连让出地方,退到了门口。 “本王知道你在装晕,骗人不是好孩子,你要本王将你赶出庆王府吗?”庆王声音冷沉沉的。 小棠宝心里咯噔一声。 不,她不要被赶出去! 棠宝要是离开这里,娘亲日后要去哪里寻棠宝啊? 越想越害怕,小家伙儿嘴巴瘪成月牙形状,“哇”的一声就哭了。 “棠宝没有骗人!” “王爷叔叔不可以冤枉棠宝!” 见小家伙儿蛄蛹几下都起不来,庆王轻叹着,伸手扶了她一把。 却不想被闹脾气的小娃娃使手推开了,“你不心疼棠宝,还冤枉棠宝,窝不要你扶!” 庆王被她哭得头疼,刚想起身就走,就听小家伙儿理直气壮道:“棠宝昨晚又害怕,身上又疼,一晚上都没有闭眼睛。” “棠宝没有装晕,棠宝之前是因为好困好困的才睡着了,棠宝刚刚才被疼醒!” 听她这么说,庆王眉心不由拧成了疙瘩,若说她是怕得睡不着他能理解,可沈氏的药药效奇佳,这孩子怎么会生生疼了一夜? 等等…… 该不会是…… 男人看着小家伙儿泪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莫不是,把你母亲留给你的药,全都给本王了?” 见对方态度好转,小棠宝边点头边软软应了一声。 她伸手轻轻在男人紧拧的眉心上点了点,干瘦的小脸儿上带着些许担忧,“王爷叔叔是又头疼了吗?” “你不凶棠宝,等棠宝的手不疼了,就给叔叔做药丸吃。” “……”都这个时候了,这孩子竟还惦记着他?庆王端着药的手微微发颤。 他昨夜该亲自安置这孩子的! 他带回来的人他自己都不上心,又怎能指望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会好生待她? 差一点儿…… 就差一点儿,他这么好的孩子就被那些混账东西害死了! 待会儿就命人活剥了那张婆子的皮。 此时此刻的庆王尚未发觉,他打心底里,已经认定棠宝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了。 小棠宝见他神色难看,伸出被缠满细布的双手,捧过药碗开始咕咚咕咚喝药。 那懂事的模样,看得人心疼极了。 见小家伙儿憋着气就快喝完了,男人刚伸手去接药碗,她却“呕”的一声吐了。 瞧她连苦水都吐了出来,众人心惊,一时间递水的递水,递帕子的递帕子…… 原本安静的室内,瞬时忙乱起来。 “呜哇——” “对、对不起!棠宝肚肚痛,棠宝不是故意的……” 徐府医今年五十出头,原本很慈祥的一张脸,在听到小棠宝说她肚子疼时,瞬间变得铁青。 “小主子,您昨晚没用膳吗?” “呜呜呜呜……”小棠宝捂着肚子摇头,脸上写满了悲伤,“棠宝已经好久没次饭饭了,舅舅、舅舅只许棠宝喝冷米汤……” ?!! 徐府医脑中“轰”的一声,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确认过了,管家说这孩子昨晚用过膳啊,不然他哪能给她开这么一剂猛药…… “王爷息怒!老奴有罪,老奴该死!” “不不不,不怪郎中爷爷……”小棠宝急声冲男人道:“又不是郎中爷爷不给棠宝饭饭次,郎中爷爷很好,怕棠宝疼,一直轻轻的……” 徐府医感激地看向榻上的小娃娃,一颗心都快被暖化了。 他发誓,若王爷今日留他一命,留他在王府,日后他一定好好照顾这孩子! “……”庆王刚想说些什么,外头陡然传来了一道怪声怪调的唱声。 “圣上口谕,请庆王殿下接旨——” 这大清早的,皇上怎么想起他了? 庆王推门而出,打眼就看见了一队宫中禁军。 他刚率众跪地,就听那白面太监道:“圣上有旨,命几位太医立刻给殿下府中的两个孩子验亲,不得延误。” 第7章 小白眼儿狼 晨光熹微中,大批侍卫突然涌入燕芳阁,未交待一字便把赵氏院中的下人全都绑了。 赵氏慌忙从榻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揪着为首之人就不撒手。 “这些全都是我赵家的下人,身契不在王府,究竟出了何事你要抓她们?” “放开!莫要耽误我等办差!”侍卫冷沉着脸一把将赵氏推倒在地,带着人头也不回就走了。 赵氏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满心惶恐,莫不是她害那小野种的事情暴露了? 不,不不不…… 她不该这般紧张的,她可是丞相府的长女,就算有人出卖了她,只要她咬死不认,任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事情闹得这么大,难道那小野种已经死了? 对,一定是这样…… 就该是这样,这庆王府有燕瑶一个郡主就够了! 如今她院子里的人都被侍卫带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王爷就会召见她吧? 赵氏“嗖”地坐起身子,眼中逐渐有了光彩,整个人也变得兴奋起来。 她住进庆王府整整四年了,庆王殿下从未正眼看过她……她得趁此机会让王爷记住自己! 思及此处,赵氏紧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屋冷水凉,匆匆为自己梳洗打扮。 她刚装扮好自己,正对着镜子轻抚自己的面颊,自怜自艾,庆王身边的掌事姑姑忽然猛地推门进来了。 “奴婢春苔,见过赵姑娘,庆王殿下急着要见燕瑶小姐,还请姑娘带路。” ??? 赵氏眼露迷茫,丝毫没注意到从前尊云燕瑶为郡主的下人,为何突然改口叫她女儿燕瑶小姐了。 她微微蹙眉,心说既是要调查那小野种被害的事,王爷要见的人不该是她吗? 难道…… 难道那小野种一死,王爷悲恸之下,终于想起他这后宅之中还有一个女儿了? 赵氏欣喜若狂,激动地直抚胸口。 若她的瑶儿能博得庆王殿下的喜爱,那她岂不就能顺理成章的做庆王妃,与庆王殿下相守到老了!? 哼!届时,看昔日那些鄙视她谩骂她的人,如何嫉妒她、攀附她! 想到这儿,一直弥漫在赵氏心底里的那点儿不安,瞬时烟消云散了。 她对镜理了理鬓发,高傲起身,甩着帕子就往云燕瑶的房间走。 那一步一扭的做作姿态,哪里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 “好瑶儿快起来,你父王想你,派人来接你了!” 正因屋子冷在闹起床气的云燕瑶闻言,“腾”地坐了起来,一骨碌就翻下了地。 她像个小炮弹似的撞进赵氏怀里,抱着女人的大腿,仰头兴奋地问:“母亲,父王真的想瑶儿了吗?” “自然是真的!”赵氏笑弯了眼,示意她往院儿里看,“瑶儿看到那个侍女没有,他可是你父王最信任的婢女,她亲自来接我们瑶儿去见父王呢!” 云燕瑶抻头看了来人一眼,险些吓哭了,当即嫌恶地别过脑袋,“母亲她长得好丑啊,瑶儿害怕,瑶儿不要她替瑶儿梳妆!” 面对对方毫不遮掩的嫌恶,春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冷冷睨着屋子里的母女,沉声道:“王爷在药庐等着呢,时间紧迫,梳洗就不必了。” “那怎么行?!”云燕瑶瞬时炸了庙,扯着赵氏的手直晃荡,“母亲,瑶儿要漂漂亮亮地去见父王,你替瑶儿梳洗好不好。” “好!”赵氏狠狠白了春苔一眼,抱起女儿就往妆台走,“咱们打扮得美美的,再去见父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春苔也懒得再言语了。 生怕庆王殿下等急了会改变主意,赵氏动作极快,却不妨碍她把云燕瑶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的。 小小的孩子一身锦衣华服、带着两个金项圈不说,她顶着一脑袋的珠宝,重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就在赵氏满心欢喜,牵着云燕瑶的手往药庐走时,小棠宝被传旨的老太监一刀割破了手指。 没办法,庆王殿下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似的,太医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吓都快吓死了,没人敢上前……宫里等着听信儿呢,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哪知饶是在梁帝身前侍奉了几十年的老人儿了,竟也被庆王的不怒自威之势慑得心慌意乱。 老太监实在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割得深了些,小棠宝当即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下手…… 庆王看在眼里,一股怒火“噌”地腾起,哪管对方是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脚就将人踹了出去。 申公公跟个老王八似的,“哎呦”一声仰壳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也没人敢上前去扶。 小棠宝见状,顾不得脚上还涂着药膏呢,一出溜就下了地。 她踉跄着跑到老太监身旁,抱住他的胳膊将人扶起来,仰头自责道:“爷爷莫生王爷叔叔的气,都怪棠宝不好,棠宝刚才不该躲的。” 申公公眼眶瞬红,心说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哪个小娃娃愿意亲近他。 他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还能听见有孩子真心实意地唤他一声爷爷…… “爷爷怎么哭了?”见对方难受,棠宝的小脸儿也跟着皱巴巴的。 她看了眼一直握在手里的饴糖,满眼不舍地塞进老太监手里,“爷爷不哭,叔叔坏,棠宝帮爷爷打叔叔。” 说着,她竟真的跑到庆王身前,伸出小手假模假样地打了男人两下。 男人震惊的瞪圆了眼…… 在这小白眼儿狼心里,他还不如一个刚见面的老太监了? 真的是…… 这屋里没有地龙,她怎好光着小脚满屋跑? 罢了! 他刚要开口命她回榻上躺着,就见小家伙儿冲他挤眉弄眼儿的不说,还在她摸过的地方“呼呼”了两下。 这小东西,鬼精鬼精的! 周围人全都被她可爱到了,忍不住偷笑。 庆王眼中戾气也瞬间消散了不少,嘴角有微微上扬的趋势。 他示意老太监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小棠宝的血,滴进盛着水的碗里,自己也随即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进去。 太医们相互对视一眼,紧忙倒腾着碎步上前。 一众人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血珠…… 第8章 滴血验亲 “融了融了,这孩子果真是皇家子嗣!” “老天有眼,皇子皇孙中可算出了一双灰眸,果然天不亡我大梁啊!” 钦天监早有断言,大梁国运衰微,唯有真正的天龙血脉方可力挽狂澜。 奈何大梁的皇子公主们各有各的疯病怪病,着实难当大任! 而他们个个子嗣艰难不说,诞下的孩子,更是没一个能继承象征皇室的灰色眼眸。 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心病啊! 只可惜庆王并非梁帝所出,也不知圣上会如何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孙女。 申公公看了眼碗中相融的血色,又看了看对面遍体鳞伤的孩子,心中不免为小棠宝担忧起来。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的,偏生还是庆王殿下所出……她日后在深宫后院儿可怎么活呀! 所有人都围着那只碗雀跃担忧,唯有庆王的注意力只在小棠宝身上。 接过药箱,他亲自替小家伙儿处理伤口包扎手指。 小棠宝低头看了看被包裹得跟馒头一样的小手,又抬头去看桌案上的米粥,嘴巴一瘪,险些又要哭了。 “肚肚好饿,棠宝都没法儿次饭饭啦……”小家伙儿抗议地举起双手,眉眼间满是忧愁。 见她确实饿的厉害,下人也不敢靠近,庆王干跪亲自端来米粥,舀起一勺往她嘴里喂。 小家伙儿嘴巴张得大大的,使出吃奶的力气,“啊呜”一口含住勺子,不等往下咽,她又紧忙将嘴里东西吐了出来,“啊……烫烫!” 她眼泪含眼圈儿的,小脸儿瞬间皱成了包子,“粥粥好烫,叔叔吹吹……” 男人抿唇,面色不悦。 眼下都确认本王是她亲爹了,这孩子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叔叔叫他? 他“咣当”一声将勺子丢进碗里,抬眸看向一旁的下人…… 他还有公务在身,哪能一直围着个小娃娃转! 申公公见状,紧忙冲小棠宝道:“小郡主,庆王殿下是您的亲生父亲,您该叫殿下父王才是!” 闻言,刚想起身的庆王顿时放松了几分,边搅着手里的米粥,边斜眸去瞥小家伙儿的表情。 庆王殿下确实很高也很英俊……而且他会担心棠宝,还会给棠宝喂饭饭…… 嗯……他好像对棠宝还不算太坏…… 娘亲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那知错能改应该也是好爹爹吧…… 算了算了,谁让她太想太想有个爹爹了,小人不记大人过……那棠宝就原谅爹爹一次吧! 小家伙儿把手按在男人腿上,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脸,试探地叫了句:“王爷爹爹?” 男人舒展眉心,将满满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慢慢送进小棠宝嘴里。 小家伙儿含着粥,两颊一鼓一鼓的活像只小仓鼠。 “爹爹?棠宝的爹爹?” 庆王唇角微勾,看着旁边的小菜,又在粥上又放了一片薄肉。 小家伙儿“啊呜”一口,眯着眼睛吃得格外享受,几下就咽了下去。 “爹爹、爹爹、爹爹!” “英俊威武的好爹爹!” 她举起小手,坐在榻上屁股一颠一颠的,欢快极了。 见她算计模样全都写在了脸上,屋里人“噗嗤”笑出声儿来。 小东西还挺有意思,就是聒噪了点儿。 男人脸上隐隐透出些不耐烦,抬起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盖在了她脑袋上。 “老实点儿!” “肉肉好吃,肉肉抗饿!棠宝还要吃肉肉!” “不行!”男人冷酷拒绝道:“你饿了太久了,只能吃一点儿。” “那好吧!”小家伙儿失落道:“棠宝是好孩子,棠宝听爹爹的!” …… 赵氏牵着云燕瑶的手踏进药庐,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棂看到屋中情景,她面色一沉,顿时僵在了原地。 那小野种竟然没死? 岂有此理……王爷是在哄孩子吗?! 他既这般偏爱那个野种,又为何叫来她的瑶儿?是为了羞辱她们母女吗? 虽猜不到庆王用意,但赵氏明显察觉到不对。 脚跟后移,几息后她掉头就跑,却被春苔姑姑一把攥住了后颈。 “放肆!我、我乃……” ”殿下曾下过死命,不许姑娘出现在他十丈之内。姑娘既然来都来了,想必是不怕死的,不如留下看个热闹。” 赵氏拼命反抗,目光定在对方那条横贯右脸的伤疤上时,顿时没了继续挣扎的勇气。 别人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她却知道……她是绝对挣脱不开的。 闭了闭眼,她认命地牵住云燕瑶的手。 被方才那一幕吓坏了的云燕瑶松了口气,身子都软了。 她忍住眼泪,仰头去看母亲,想从中得到一丝安抚,结果对上的却是充斥着责备的目光。 仿佛在说—— ‘竟比不过一个野种,你怎么这么没用?!’ 小丫头急忙收回视线,脸上满是愤怒。 母亲从没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过自己,都怪那个野种!! 房门“吱呦”一声打开。 春苔很是不耐烦地推了赵氏一把。 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带女儿往里走…… 甫一进到屋里,母女俩就看到庆王殿下给榻上那孩子喂好饭后,还接过帕子替她擦了擦嘴?! 见男人竟如此和蔼,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可怕,满心委屈的云燕瑶当即挣开母亲的手,朝着男人飞扑过去。 “父王偏心,瑶儿没用早膳呢!” 就在赵氏心存侥幸,屏住呼吸之时,眼看就要靠近床榻的云燕瑶却被侍卫抓着后衣领,一把拎了起来。 “你个死奴才,我要杀了你!”燕瑶拼命蹬着双腿,吵闹极了,“放开!你放开我!凭什么那个野种可以靠近父王,本郡主却不可以?!” “住口!”赵氏扑通跪地,刚要开口替女儿找补几句,就看到了小棠宝的正脸。 怎么可能…… 皇室孙辈中,就没出现过灰眸! 可她、可她不但有双跟庆王殿下瞳色相近的眼眸,竟还有张与庆王殿下相差无几的脸? 怪不得王爷对她如此偏爱…… 赵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她摆出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男人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只冷冰冰对太医道:“人给你叫来了,即刻验亲吧。” 轰! 赵氏脑袋仿佛炸开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不可以!” “王爷不可啊!瑶儿出生时已经滴过血验过亲了,若再来一次,恐伤了您与瑶儿之间的父女情分不说,您让她日后如何面对世人,如何自处啊?!” 第9章 变态佬好可怕的… 赵氏字字泣血,庆王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若棠宝是他的女儿,那眼前这个在他府里出生的孩子,必定不是他的血脉! 呵,欺人欺到他头上了……赵氏罪该万死!! 男人眸色一沉,申公公觑着他的脸色,当即抓起云燕瑶的手,在她指尖飞快划了一刀…… 云燕瑶“哇”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却还不忘冲对方发脾气:“你个没根的死阉人,我父王是庆王殿下,我外祖父是赵丞相,我要将你五马分尸!” 申公公眸色陡厉,屋中瞬时陷入一阵死寂。 小小年纪便这般跋扈无礼,倒是像极了她那个没教养的娘! “咳咳咳咳!” 云燕瑶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嘴上仍旧没个消停。 “你个死奴才,还不赶快放开我?小心本郡主让人打你板子!” “……”孩子跟孩子果然是不一样的!庆王余光瞥向云燕瑶,冷冷道:“丢出去,再吵就拔了她的舌头!” 云燕瑶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放到了院子里。 小棠宝则紧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两只小手叠在一起,任庆王怎么扒拉也不肯放下来。 这是被他吓到了? 庆王微微挑眉,好脾气道:“你跟她不一样,本王喜欢听你哭。” 哪有人喜欢听人哭的呀?方才只觉得自己爹爹很凶的小家伙儿,突然很是防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爹爹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从前隔壁叔叔就喜欢听婶婶哭,他总半夜打婶婶……邻居们都说,隔壁叔叔就是个变态佬! 变态佬好可怕的…… 短暂的寂静后,屋中再次喧闹起来…… “没融!竟然没融!” “怪不得那孩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庆王殿下啊……” “天呐!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完了!全完了!! 赵氏瘫倒在地,眼里的光一点点淡了下去…… “王爷……”申公公弯身将那碗并不相融的血水奉到庆王跟前儿。 庆王只淡淡看了一眼,丝毫不感到意外。 只暗暗感叹,血缘这东西真的很神奇,他从不想亲近那个什么瑶,却总会被眼前这个小家伙儿左右情绪。 “王爷,赵氏的孩子并没上皇家玉牒,老奴只如实向圣上禀报即可。” “可小郡主却是实打实的皇家血脉……不知王爷有没有小郡主的生辰八字……老奴也好回去交差。” 申公公毕恭毕敬地候着,庆王没说什么,直接将一块儿玉牌丢给了他。 申公公定睛一看,“云棠……”,那上面刻的,可不正是小棠宝的八字吗! 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当年那个云燕瑶出生时,庆王殿下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再没过问过。 倒是刚寻回来的小娃娃,竟连玉牌都给准备好了! “既如此,老奴告退!” …… 赵氏终于回过神儿来,她快速爬向庆王,却被春苔拔刀架在了脖颈上。 “王爷,妾身是真的倾慕您才出此下策的!” “您为何、为何始终不肯看妾身一眼啊?” 眼泪簌簌而下,很快铺了女人一脸。 却无人在意。 “王爷,生恩不如养恩大,您看在瑶儿自幼在王府长大的份儿上……就留下她吧好不好?” “您就当……就当养了个小猫小狗,舍她一口吃食就行!” 只要她的瑶儿能留在庆王府,她就还有机会做庆王妃! “妾身求您了!妾身给您磕头了!!”说着,赵氏当真‘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面对女人的请求,庆王脸色未变,眸子里也没有任何情绪。 “把她拖下去砍了,尸体送去丞相府。” 侍卫颔首,当即将赵氏拖到了院子里,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一声惨叫,还有小孩子的哭嚎声。 小棠宝有点吓到了,怯生生地问男人:“爹爹说的砍了,是像菜市场里似的,把人的脑袋砍了吗?” “?”庆王怔了一下,她还去过菜市场看砍头?!沈氏这些年是怎么带孩子的? “你是我云澈的女儿,是庆王府唯一的郡主,将来难免有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你,甚至想杀你……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对坏人心软。” 有外祖母和舅舅的例子在前,又经历了昨晚的事,小棠宝多少能听懂一些。 一想到以后还会有人害自己,小家伙儿有些悲伤地点点头。 她皱巴着脸去扯爹爹的衣袖,仰头可怜巴巴的:“爹爹会保护棠宝的对不对?” 父女俩心有灵犀。 庆王大手一伸,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棠宝不怕,昨日的事想必都查清楚了,本王给你做主。” 听爹爹这么一说,小棠宝顿时安心不少。 她一只手抱住爹爹的脖颈,像平时跟娘亲撒娇那样,将脸埋进男人的肩窝里蹭来蹭去。 “嗯……” “有爹爹真好。” 庆王:“……” 这孩子都三岁多了,怎么还跟没长骨头似的,这么粘人? 烦…… 有经验的嬷嬷看出小郡主是困了,可瞧着自家王爷一脸欣慰的模样,倒也没敢插嘴。 屋中岁月静好,是庆王府中少有的温馨。 很快新上任的管家就来禀报了…… 是死了的赵氏花重金收买了张嬷嬷一家。 张嬷嬷的男人负责给小棠宝安排院子,她一双儿女在厨房偷的灶炭。 他们按照赵氏的吩咐,在小棠宝的屋子里烧了四个炭炉,想将她活活熏死。 奈何小家伙儿太聪明,觉得事情反常直接跑了…… “启禀王爷,张婆子的男人在刑讯时死了,不知那母子三人该如何处置?” “带他们进来。” 不多时,三个血葫芦一样的下人被丢了进来。 匆匆瞧了对面儿人一眼,张嬷嬷紧忙带着一双女跪好,拼了命地磕头。 “王爷开恩,郡主开恩,事情都是老奴一个人做的,老奴的儿女并不知情啊!王爷要杀就杀老奴一个人吧!” “就当是,就当是为小郡主积福了,求王爷饶过他二人,留他们一条性命吧!” 地上三人额头磕得血肉模糊也不敢停。 庆王神色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即垂眸看向自己的崽。 他捏着小家伙儿没什么肉的小脸儿晃了晃,让她看看地上这几个想害她的人。 说:“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小棠宝一听,顿时清醒了几分:哈?她来处置吗? 第10章 爹爹小心! 地上磕头的三人听到庆王这么说,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是个没开智的女娃娃,听到哭声都能吓蔫儿了,肯定哄哄就好了。 于是纷纷道: “小郡主饶命,老奴也是被那赵氏给逼得实在没办法了……老奴就知道小郡主聪慧勇敢,一定能躲过此劫的!” “郡主息怒!郡主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是张氏诓骗奴才,奴才这才去偷灶炭的!不知者不罪,您就留奴才一命吧!” “郡郡、郡主明察,都是他们逼奴婢的,奴婢实在是被打怕了,这才替他们偷东西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他们想害您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吧!” 吹捧的、甩锅的、卖惨的…… 庆王听得直皱眉头,脸色越发难看,他有些担心小东西轻易被骗了。 而就在这时,小棠宝眨着睡意朦胧的眸子,软绵绵地道:“坏人就该天打雷劈,绝不能心软放过!” 她若是早将舅舅劈死,娘亲就不会被坏人沉塘,更不会下落不明。 想到舅舅,小家伙儿突然想起来,每次她挨打哭出声时,舅舅都说要将她扔去后山喂狼。 “爹爹,后山的小狼没有饭饭吃,很可怜的!” 死寂。 诡异的死寂。 小郡主的意思是……要让这一家子去后山喂狼? 那岂不是尸骨无存了!? 满室下人骇得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谁都没想到,才三岁多的小郡主,竟然这般狠辣果决。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愧是他们庆王殿下的血脉! 一片死寂中,跪在地上的三人浑身发抖,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一众下人亦是又惊又怕,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唯有庆王云澈嘴角微微上扬,掀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错! 是他的崽!! …… 那三人被拖了出去,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小棠宝再也支撑不住,枕在爹爹肩头,阖眼陷入昏沉梦境…… 怀里的小娃娃浑身软绵绵轻飘飘的,都没杆枪重! 她紧紧抓着爹爹的衣衫,好像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了。 轻拍小家伙儿的脊背,再次感受到女儿的瘦弱,庆王心说他怎么就直接将沈富贵剐了呢?应该让他长长久久的活着,让他受尽酷刑,生不如死才对! 看了眼天色,庆王将小家伙儿放在榻上,他刚试图轻轻扒开她攥着自己衣衫的手,就见小娃娃嘴巴一瘪,似是要哭? 他当即在她身旁躺下,伸手在她身上拍了拍。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棠宝渐渐平静下来,突然紧皱的眉头也松懈了些,满脸的安心。 也罢,他昨夜又是一宿没睡,虽然早就习惯了,但眼睛干涩的很,正好闭眼歇息片刻。 褪掉云靴,庆王挨着小家伙儿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铺天盖地的困倦当即拉扯着他将他往下拽。 紧接着,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甚至还做了梦。 梦到了幼时,也是寒冬腊月的,他被幽禁在四下漏风的冷宫里,那时候母亲还在,是他仅剩的依靠。 大雪纷纷扬扬,他与母亲蜷缩在角落,分食他们齐心协力抢来的、一块儿烤得焦黑的红薯,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母亲,等澈儿再长大一些,一定带您逃出这里,天天吃山珍海味!” 黑夜里,小云澈灰色的眼睛惊人的亮,满是坚定。 母亲没有说话,只微笑着,满脸慈爱地将他揽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他最爱听的歌谣。 那是他与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算不上美好,却很珍稀。 尤其是在后来,母亲被狗皇帝当着他的面剥皮碎骨后,那段共处的时光于他而言,便愈发显得珍贵。 没有狰狞的嘴脸与血腥残忍的场面,男人在酸涩绵长的情绪中缓缓睁开双眼…… 却发现,都已经是傍晚了!? 他不但在白日入了梦,竟还足足睡了几个时辰?! 精神饱满,五感清明,甚至连顽固的头风之症,都因这难得的深眠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庆王眼中掠过一丝诧异,走神儿中,他一扭头便撞见了双异常明亮的眸子。 小家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身上依旧还穿着昨日那件破破烂烂的薄衫,正坐在他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来一直没人进来过,那她岂不是又饿肚子了? 四目相对,男人虽担忧却语气淡淡,“可好些了?本王这就命人……” 嘎吱…… 父女俩循声齐齐看向门口,一个身上沾着血的小娃娃,悄咪咪地挤了进来。 甫一看到对面瞪大的两双眼睛,她吓得跳了一下,脸都白了。 小棠宝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日里一直骂骂咧咧,被爹爹赶出去的小朋友啊。 她怎么来了? “谁让你进来的?”庆王声音冷沉冷沉的,不悦都写在了脸上。 “……?”云燕瑶眼眶一下就红了,不是吓的,而是委屈的。 为何父王会喂那个野种吃饭,会抱她,还会哄她睡觉……而自己连靠近父王都不可以? 为何那些侍卫杀了母亲,赶走了燕芳阁的下人,父王却始终不闻不问? 明明是她先来到父王身边的,为何父王不喜欢她,却喜欢一个小乞丐? 云燕瑶委屈极了,她真的好生气好生气啊! 她背着手小心翼翼地上前,脸色因过于紧张而惨白惨白的。 庆王用力揉了揉眉心,刚要叫人将她带出去,云燕瑶却举起一柄小刀,卯足力气朝小棠宝刺去。 只要这个野种死了,她依旧是庆王府唯一的郡主! “爹爹小心!” 小棠宝腾地起身,站在榻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朝她下巴踢去。 哼!大人打不过,小人她还打不过吗! 愤怒的云燕瑶当即像块儿破抹布似的,‘嗖’地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木门上。 剧痛瞬间迸发出来的同时,她‘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保护郡主!保护王爷!”侍卫们以为来了刺客,纷纷破窗而入。 坐在地上的云燕瑶,下意识地伸直胳膊求抱抱,却见那些人全都挡在了小野种身前?! “呜……”她眼里顿时盈满了泪花,“你们护着那个野种做什么?我才是郡主,你们应该保护我呀!” 第11章 男人果然靠不住! 听到动静的徐府医吓坏了,紧忙冲进屋里将小棠宝抱到了一旁,去解她脚上的细布。 我滴个小祖宗呦,这一身的伤,怎么敢跟人打架的?! 小棠宝虽然勇敢,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她看了眼自己变得更肿的脚丫,瞬间就委屈了。 她忍着不哭,委屈巴巴地朝庆王张开手——抱抱! 庆王心跳如擂,垂眸扫了眼女儿并未骨折的脚,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抬手就将她的小手拍开了。 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家伙儿,他面露愠色,怒声斥道:“你才多大?也敢与人斗狠?你当本王、还有本王府中这些侍卫都是摆设吗?” 他命人杀了赵氏,赵氏的孩子摆明了是冲他来的。 且不说区区一个孩子根本伤不到他,这丫头往上冲个什么劲儿?小胳膊小腿的若伤上加伤可如何是好?! 沉眸看着地上嚎啕大哭的云燕瑶,庆王好像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亲眼看见母亲被虐杀的那日,他也恨不得冲上去杀了狗皇帝…… 罢了! “送她回燕芳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音落,他拂袖离去,新上任的管家紧随其后。 出了药庐,管家心里的担忧再也藏不住了。 “王爷,您当真要将赵家的孩子留在王府?且不说她小小年纪竟敢持刀杀人,若留她在府,皇上那边儿怕是又要疑心了。” “哼……皇上想杀本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本王无心婚嫁,府中只棠宝一个孩子着实有些孤单,赵氏虽罪该万死,可赵家那孩子若能放下心结,安分度日,本王不介意赏她口吃食,让她陪着棠宝长大。” …… 一众大人心思清明,可药庐里的两个小娃娃却全然不知情。 小棠宝沉浸在爹爹的责备中,迟迟回不过神。 她不明白,之前还喂自己饭饭、陪自己睡觉觉的爹爹,为何突然变了脸? 更不明白,爹爹为何不但要留下那个坏孩子,还训自己打自己? 明明……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棠宝呀? 瞧她这副苦兮兮的蠢模样,与她同龄的云燕瑶顿时没那么生气了,唇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她侧过脑袋朝地上吐了几口血水,目色阴狠地看向棠宝,“看到没有,就算本郡主要杀你,父王也不过是让本郡主闭门思过而已!倒是你,被父王打手手了吧?” 活该! “小野种,我警告你,父王最疼爱的孩子是我,你若再敢缠着我父……” 啪! 没等云燕瑶将话说完,管事春苔当即上前甩了她一巴掌。 “庆王府只一个郡主,却不是你……还请燕瑶小姐慎言。” “……”云燕瑶震惊抬头,一时不知该捂被小棠宝踢肿的下巴,还是该捂被打得火辣辣的脸。 “呜哇——” “你个恶鬼丑八怪!你、你胡说八道!!” “啊啊啊啊——” “我姓云,我才是庆王、庆王府的郡主!我、我有院子,有数不尽的漂亮裙子,还有一院子的下人……” “那个小乞丐什么都没有!她一来就害、就害本郡主没了母亲。还,还害本郡主挨打,她就是个丧门星!” 竟敢诅咒小主子?! 春苔怒上加怒,再抬手,云燕瑶却连爬带滚地逃了。 庆王几个心腹冷冷看着夺门而出的小小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若不是赵氏狗胆包天,顶替沈氏进府,真正的小郡主或许早就认祖归宗了,哪至于险些死在外头?! 且瞧着吧,敢算计他家王爷、伤害小郡主的人,全都落不得好下场! 云燕瑶刚跑到院子里,就被嬷嬷拎走了,任她怎么哭嚎挣扎也没人理她。 她每说一句“本郡主”,那嬷嬷便会咬牙拧她一把,几次下来,她再也不敢自称郡主了。 除了徐府医和药庐的几个药童,侍卫和下人们纷纷开始往外撤。 一切,仿佛都在按部就班地回归原有的轨迹。 除了榻上那个惨兮兮的、情绪低落的小娃娃。 小小的人儿,苦着脸,扭头一直看着外面,枯等到了半夜,都不曾看到爹爹回来。 小家伙儿心中的失望,越发浓重。 一会儿对棠宝好,一会儿对棠宝坏……邻居婶婶说得对,男人果然靠不住! 棠宝要是大人就好了,就可以离开这里,自己去找娘亲啦。 只可惜她现在还不到四岁,要是没有大人保护,一定会被坏人卖掉的! 小家伙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又倔强地忍着不哭,别提多可怜了。 不多时…… 伴随着陡然出现的一道冷风,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小棠宝面前,那狰狞模样,像是想要将她啃食吞掉一般! 嗷呦!! 棠宝吓得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她登时挺直脊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瞧她这模样,红衣女鬼顿时更兴奋了,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她打转。 【你看得见我是吧?】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你看得到我,对不对?】 像是看到了美味的点心,她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棠宝,却在触碰到棠宝的瞬间,指尖如同被烈火烧灼般,突然冒起了一阵黑烟。 【啊——!!】 【怎么会这样?】 【你是什么东西??】 女鬼惊恐得连连后退,发出阵阵嘶吼。 突然间,屋中卷起一缕阴风,裹着杂物向小棠宝砸去。 电光火石之际,棠宝倏地一攥拳头。 轰隆! 惊雷乍然响起,自女鬼头顶劈下。 正想逃跑的女鬼顿时被劈得动弹不得,直冒黑烟。 离魂飞魄散,只差一点儿。 【啊——啊——】 【你是谁?是谁?!】 她双目血红,气得哼哧直叫唤,厉声的尖叫听得棠宝耳朵都要聋了。 唉! 棠宝忽地放松下来,佝偻着背,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 “我原来叫沈棠,现在叫云棠,从前大家都叫我棠宝,自从来到庆王府,他们便都叫我小郡主了。” 【庆王?郡主?】 红衣女鬼被雷这么一劈,已然恢复了一些神智。 她反复思考着那两个词,似是想到什么,身子一僵,随后飘远了些。 第12章 师父 棠宝实在太困了,见红衣女鬼缩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没办法,她太小了,除了力气大,她只会打雷,很难彻底赶走那些鬼怪,只能勉强保护自己。 可她闭上眼睛没睡一会儿,耳边却出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小汤包,小汤包……?】 棠宝睫毛颤了颤,不但没睁眼,反而一把将小被子扯过头顶,心想,这下对方可以走了吧? 哪知她刚打了个哈欠,那道讨厌的男声又钻进了她耳朵里:【汤包、汤包、小汤包……看看谁来看你啦?】 棠宝气得咬牙切齿,揪着被子的手紧了紧,腾地坐了起来。 环视空荡荡的房间,目光掠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红衣女鬼,她将视线幽幽定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那上头坐着一个正常人看不到的鬼魂——一个穿着紫棠色衣袍的年轻男子。 他身形纤长,墨发半披,白皙紧致的脸上,一双眼眸漆黑深邃,唇色红得似染了血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邪气。 用小棠宝的话说,这鬼一看就不是个好鬼! 盯着那张看了三年多的鬼脸,小棠宝“哇”的一声就哭了。 “整日说要做窝西父,棠宝被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娘亲被舅舅陷害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走!你走!窝不要看到你!!” 说着,棠宝突然伸出小手,作势握拳…… 见她要又要引雷,对面男鬼急声嚷道:【我知道你娘命中恐有一劫,我救你娘去了!】 真的? 哭声戛然而止,棠宝皱着小脸儿准备听他继续说。 那男鬼却好像噎住了…… 他正愁该怎么哄骗眼前鬼精鬼灵的小娃娃,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徐府医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见睡着的小主子眼角挂着泪珠,只当她是做噩梦了,又悄悄关上门,转身回了厢房。 连觉都睡不安稳,小郡主也怪可怜的,他得劝劝王爷,平时让他多陪陪郡主。 四下很快回归寂静,小棠宝“唰”地睁开眼睛。 男鬼当即飘到了她跟前,却不敢看小家伙儿那双焦急的眼。 【天机不可泄露,棠宝听话,莫要多问,你只要知道你娘没死就够了。】 【我同你说过,我叫彦礼,我很厉害的,可以教你很多东西。】 【只要你虚心好学,日后你便可以保护所有你想保护的人……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叫我师父?】 听到这里,小棠宝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她后悔了,她要是早些认这男鬼做西父,是不是舅舅他们就伤害不了娘亲了? 棠宝抱紧自己的膝盖,眼眸微微垂下。 不多时,她抿了抿唇,问出了这些年她最想问的问题:“天上不会掉馅饼,要是认你做西父,窝有什么好处呐呀?” 彦礼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没问她要束修六礼让她供奉自己呢,她反倒问自己要起东西了?! 呵…… 也罢,谁让他欠这小祖宗的呢? 彦礼摸了摸棠宝的小脑袋,凭空拿出一个束口的小布袋放到她手里。 “此物名为乾坤袋,内里时间静止,可容纳不计其数的死物……为师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棠宝打开布袋往里瞧,见里面果然装了许多她在沈府偷藏的宝贝,她果断将布袋揣进了怀里,“谢谢西父。” “……”彦礼暗暗松了口气,“乖,师父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你先好好养伤,为师一得空便来寻你。” 小棠宝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 转眼三个日夜过去了,小棠宝依旧住在药庐养伤,期间庆王也一如既往地、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日升月落,除了那只红衣女鬼变得越发温顺,小家伙儿身边的一切都没变过。 反观云燕瑶,只短短几日,却在燕芳阁里闹得翻天覆地,整个人都消沉了。 天色刚亮。 昔日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脸憔悴。 从前奢华的房间现在一片狼藉,赵氏留给她的、仅剩的几件值钱摆件儿,全都被她砸得稀碎。 她仰头看着门口的看守嬷嬷,嘴一扁,“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嬷嬷,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骂,不骂棠宝是野种了,也不,也不说是她害死,害死我母亲了!” “我听嬷嬷的话,以后,以后夹起尾巴过日子,再也不乱发脾气了!” “呜啊——” 孙嬷嬷眉梢微挑,扶了扶鬓发,不紧不慢地去到屋里,在云燕瑶身前蹲下,将人揽进怀里。 “……”云燕瑶瑟缩了下,下一息,她紧忙回抱住了孙嬷嬷,宛若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 “燕瑶小姐,你除了需要收敛脾气,还得放低身段儿去讨好小郡主知道吗?” “老奴是因着犯了错,才不得不来此伺候您的,咱们在这庆王府的日子能不能好过,就看你的了。” 孙嬷嬷攥着云燕瑶的肩膀将她拉开。 四目相对,在孙嬷嬷凌厉的目光中,云燕瑶无力地点了下头。 与此同时,迟迟等不来爹爹的小棠宝,突然动了想要离家出走的心思。 哼!反正她现在有西父了……西父说过,会永远保护她的! 小家伙儿一边儿往乾坤袋里装各种伤药,一边儿嘴里哼哼唧唧的。 “既然爹爹不要棠宝了,那棠宝也不要爹爹了!” “棠宝最勇敢,等出了庆王府,窝寄几找个新爹爹!” ?! 门外,被梁帝扣在宫中多日、刚回来都不曾去梳洗的庆王,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下。 这是嫌他之前凶她了? 小东西还挺记仇! 云澈推开房门,小棠宝抬头看了他一眼,当即气鼓鼓地背过身去,一声不吭地缩在墙角。 小郡主这是生气了? 没想到除了狗皇帝,竟还有第二个人敢给他家王爷脸色看…… 春苔看了自己主子一眼,摸了摸鼻子,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庆王几步走到榻前,见小家伙儿气性挺大,没好气道:“过来。” 棠宝:哼! 没听见! 她非但没听对方的话,还忍着疼把自己又团了团。 岂有此理…… “本王叫你过来!” 第13章 棠宝肚肚大 呜呜…… 爹爹好凶啊! 明明心里怕得不得了,小胳膊小腿儿都在不受控地打颤,小棠宝愣是躲着爹爹几下爬下床,倔强地往门外走。 她停在门口,仰头可怜巴巴地去看春苔,本想说她肚子饿了,给她饭饭。 可看清对方的脸,她眼中倏地一亮:“姐姐,你好漂亮啊……” 甫一听到有人夸自己好看,原本脸上堆着笑的年轻女人当即就变了脸。 就连这个懂事的小主子,也要讽刺她、嘲笑她脸上的疤痕吗? 她下意识垂眸,有些哀伤地看向棠宝,却在对上那双清澈真挚的灰眸时,瞬间愣住了。 “姐姐,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闪闪的,好好看啊!” “棠宝喜欢你!”棠宝说着就抱住了春苔的腿。 美人在骨不在皮,更在内心良善不虚伪,她是真心认为春苔是好看的,没有半点掺假。 第一次有人不会因她貌丑而害怕她、咒骂她,反而软乎乎地夸她这个丑八怪漂亮,还说喜欢她…… 春苔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冒着大不敬之罪,摸了摸小棠宝的头发。 “善有善报,小郡主定是个有福气的!” 呵…… 他这个亲爹,竟还不如一个只跟她打过几次照面的婢女了? 庆王都气笑了。 他一把捞起小棠宝圈在腋下,抬脚就往外头走。 “爹爹坏!放开窝!” 去往砺锋堂的路上,小家伙儿一直四脚乱蹬地挣扎,向府内众人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乱七八糟的狗刨。 红衣女鬼远远瞧着干着急,却不敢设法去帮棠宝,因为她认出庆王那张棱角分明、透着英武之气的脸了! …… 回到砺锋堂,庆王将小团子随意丢在厢房,自己则去洗漱了。 乘风守在门口,看到棠宝撅着嘴巴,还时不时地揉揉小肚子,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小郡主大概是饿了。 想到王爷这几日在皇宫吃不好睡不好的,昨日到现在更是只吃了一餐,他当即吩咐下人去摆早膳了。 迟迟等不来爹爹,就在棠宝在心里重新计划出走之事时,她突然动着鼻子嗅了嗅:“什么味道?好香……” 摸着饿得咕咕响的肚皮,棠宝翘起两只小手悄悄往外走。 要次饭饭呀……次饱了才能上路呀! 她紧盯着门槛迈出一只脚,然后停住不动,小心翼翼地去看乘风的脸色。 见乘风叔叔似是在看风景,根本没有看到自己想溜出去,她循着饭香,“嗖”地就跑了。 乘风在后头瞧着,紧张得直咬后槽牙。 小郡主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他都让她走了,她跑那么快作甚?! 真的是…… 不多时,小家伙儿目标明确,直接钻进了饭厅。 踮脚看到一桌子的菜,她乐呵呵地,哼哧哼哧爬上凳子坐好。 因着王爷没有用早膳的习惯,春苔紧忙帮棠宝盛粥布菜,生怕小郡主多饿一会儿会难过。 “啊呜啊呜!” “好好次哦!春苔姐姐不要站着,一起次呀!” 庆王从盥洗室出来,路过饭厅,一眼就看到了疯狂往嘴里塞东西的棠宝。 小棠宝在沈府的最后那个月被折磨得不轻,导致她现在每次吃饭都怕自己吃得慢了,有人会将食物冷不丁地扣在她头上脸上,再罚她连着两天只许喝刷锅水。 饿肚肚很难受的!会头晕眼花,还会没有力气…… 看到庆王,春苔当即面色一白。她下意识地往棠宝跟前儿挪了挪,想挡住自家王爷的视线,生怕他责备小主子不懂礼仪规矩。 却不想庆王殿下非但没发火儿,反倒坐到小棠宝对面,命春苔拿碗跟她一样的粥过来。 他倒要看看,一碗破粥几碟咸菜有什么好吃的? “啊?”春苔一时傻了眼,常年胃口不佳,能不吃就不吃的主子竟然主动要求吃早膳了?!! 对上自家王爷那双陡然变得不耐烦的眼,春苔一刻都不敢耽误,紧忙帮他准备碗筷。 就好像稍慢一点她家主子就要饿死了一样。 捧着跟小棠宝手里一模一样的肉粥,庆王没什么表情地喝了一口。 切! 还以为有多好喝。 男人心里嫌弃,手上却没放下那碗,他就着小棠宝狼吞虎咽一脸满足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乘风震惊得瞪圆了眼,包括春苔在内,一旁的下人们感动的眼眶都湿润了。 他们王爷虽然恶名在外,可对府中安分守己、忠心耿耿的下人还是极好的。 王爷非但不会随意折辱打骂他们,他们的吃穿用度甚至要比寻常百姓家好上好几倍,每逢节庆,王爷还会给他们发赏钱呢! 当然,对于那些个居心叵测偷奸耍滑的下人……他们怎么死都是活该! 率先吃完的小棠宝,十分乖巧地配合春苔姐姐擦嘴净手,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看向对面人:“王爷爹爹为何好多天都不来看棠宝?” 她拍拍圆滚滚的小肚子,奶声奶气地道:“棠宝肚肚大,爹爹要是道歉,棠宝可以考虑原谅你。” “呵……”庆王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若原谅本王,就不离家出走了?” 蹙眉想了一下,小棠宝郑重点头:“嗯。” 一旁的乘风闻言,身形猛地一抖,心中不由替小郡主感到担忧。 完了完了,王爷最讨厌别人威胁算计他了,小郡主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这可如何是好啊?! 咚! 庆王不轻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整个人阴沉沉的。 这一动作可把门口的乘风吓坏了,他满脑子都是,在王爷和小主子之间,一会儿他究竟该选谁? 就在他还在天人交战时,庆王薄唇微张,没什么情绪地道:“因为你,本王被皇上困在宫里套了三天的话,是以没能日日去看你。” 一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偷瞄自家王爷——解释了?王爷竟真的跟郡主解释了?! 看来小郡主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呐!! 本就因着将恶仆一家三口丢去后山喂狼之事,而一战成名的小棠宝,自此刻起,在庆王府众人心中的地位更高了。 “本王的答案,棠宝可还满意?” 云澈看着对面又好气又好笑的小人精,勾唇嗤笑了声,“本王倒是不在乎你出不出走,不过眼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棠宝:“……” 哈?她小小一个崽,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庆王幽幽转头看向窗外,眸色晦暗不明:“皇上让你好生养伤,七日后进宫,你好生准备一下吧。” 他那个皇叔,阴狠毒辣、喜怒无常……也不知这小东西能不能应付得了? 第14章 吃醋! 棠宝虽然吃饱了,却没有立刻离开,她很有耐心地坐在座位上陪爹爹用膳,直到爹爹也吃完了,她才从椅子上滑下去,屁颠屁颠儿地跟着爹爹往外走。 想到这几日自己冤枉了爹爹,小棠宝倒腾着小短腿儿追上去,想也不想地将手手塞进了爹爹的大掌中。 男人忽地一怔,定在原地微微勾唇,弯身一把将小团子抱了起来。 她脚上还有伤呢,走什么路? 亏得她和乘风那么亲近,那小子也不知道给她做顶小轿…… 庆王府里只有马车,在府中进进出出着实麻烦! 颠了颠怀里的重量,他语气颇为平淡地说:“是胖了些,看来棠宝这几日确实有好好吃饭。” 他余光瞥着小棠宝,满意地点点头,转眸看向管家时目光就没那么柔和了,“冬日的衣衫皮料还没送来吗?郡主怎么还穿着旧衣?” 突如其来的责问令管家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所措。 倒是心领神会的春苔立刻上前道:“王爷息怒,奴婢这就出府去催。” 只布料和成装哪里够啊,什么裘帽绣鞋、头面首饰、女儿家喜欢的各种小玩意儿…… 别人家的孩子有的,他们心地善良懂事可爱的小郡主也得有! 很快,装着各种物件儿的箱子,便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庆王府。 用过晌饭,成功入住砺锋堂的棠宝,被春苔抱到了几张桌子拼凑出的高台上。 她乖巧地抬起双臂,任由几个脸生的姐姐用软尺替她测量尺寸。 碰到痒痒肉了,她缩起身子哈哈直乐,看得屋里一众人也不由勾起了唇角。 量过了尺寸试成衣,三岁多的小娃娃非但出人意料的没有不耐烦,还弯着眼睛一直乐呵呵的,一点儿也不怕生。 有人拿来铜镜,哄着她去看。 小家伙煞有介事地打量着自己发间的珠钗,精心挑了一支,很小心地将其簪进了春苔的发髻上。 “春苔姐姐真好看!棠宝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趁春苔愣神儿,她“吧唧”一口亲在春苔脸上,随即双拳拖着小下巴,呲牙露出得逞的笑模样,欢快极了! “……”春苔眼中泛酸,她发誓,哪怕豁出性命,余生也要保护好小主子。 商铺掌柜们看着眼前的小团子,被萌得一颗心都快化了,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怎么办?好想把香香软软的小郡主揣回家呀! 看着借花献佛的小东西,庆王翘起二郎腿,很是不满地冷笑了声。 能到主子跟前儿伺候的都是人精,众人敏锐地感受到,庆王殿下生气了。 四下顿时陷入死寂,无人敢再发出丁点儿声音。 一个个思忖着,难道庆王殿下并不喜欢这个女儿? 可小郡主脾性这么好,漂亮的简直跟庆王殿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儿啊? 完蛋! 若殿下讨厌小郡主,那他们岂不是无意中得罪了这尊杀神?! 天呐!庆王殿下该不会一怒之下封了他们的铺子,将他们全都赶出西京城吧? 众人心惊胆战之际,春苔掐着棠宝的咯吱窝就将小家伙儿送到了庆王身前。 “王爷,您看小郡主穿这套衣裳进宫合适吗?” 庆王不感兴趣地掀掀眼皮,语气比屋外的北风还要冷,“本王在宫中劳累了整整三日,难道连这种小事还要本王出钱又劳心?” 他在提醒棠宝,院儿里院儿外这些东西,都是他这个当爹的给她买的。 捂不熟的小白眼儿狼! 嗯? 小棠宝微微侧头,还带着皲裂的小脸儿上露出几分茫然和不解。 好端端的…… 爹爹是又生气了吗? 【殿下,你亲亲你爹,他很好哄的!】 屋内温度骤降,大家伙儿头皮一阵发麻,甚至有一瞬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冻碎了。 突然响起的略微有些空洞的说话声,令小棠宝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她微微侧头,一张熟悉的鬼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小殿下,老奴从不骗小孩儿。去,你去亲亲你爹,他马上就高兴了。】 眼看红衣女鬼就要化作一阵烟飞走了,生怕她会拉着谁同归于尽,棠宝想也不想地勾了下腰间的乾坤袋。 下一刻,那女鬼仿佛得救了般,瞬间就躲了进去。 棠宝悄悄舒了口气,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扑到男人怀里,嘟着小嘴在他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棠宝也喜欢爹爹,爹爹别生气了!” “本王哪里生气了?” “可笑!”男人唇角难压,“你怎么会觉得本王在生气?” 小棠宝将下巴搁在嘴犟的爹爹胸前,眨巴着大眼睛认真道:“因为空气瞬间就冷了,大家都不笑了。” “……”众人纷纷低下脑袋,目瞪口呆……小郡主还真是心直口快哈! 没等庆王说话,小家伙儿将脸埋在他脖颈上使劲蹭了蹭,糯叽叽道:“窝困了,爹爹陪棠宝睡觉好不好?” 垂眸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小团子,男人眉梢微挑,抱起人就往卧房走。 那些个掌柜的望着庆王父女消失的方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庆王殿下这么疼爱小郡主啊!太好了!得救了! 院子里,藏在荷花缸后的云燕瑶目睹了砺锋堂里发生的一切。 趁大家忙着帮棠宝整理那些箱子,她捂着嘴巴赶忙跑了出去。 她跌跌撞撞地钻进四下无人的假山里,再也忍受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金尊玉贵的小郡主,她外祖父可是当朝丞相啊,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那个小乞丐,却不喜欢她? 父王未免也太偏心了,那么多的漂亮裙子,还有珠钗项圈,竟没一件是给她的……这不公平! 那个小乞丐要进宫是吧,那她也要进宫。 皇爷爷最疼瑶儿了,他一定会替瑶儿撑腰的! 使劲儿抹了把脸,她径直回了燕芳阁。 “孙嬷嬷,劳烦您帮瑶儿把所有的衣帽首饰都整理出来,送给郡主。” 孙嬷嬷眼睛唰地一亮,心说这孩子听劝了,知道要去讨好小郡主了? 事不宜迟,她立刻就去收拾了,才不管云燕瑶日后有没有换洗的衣裳,她只想早日离开燕芳阁! 一、二、三、四、五。 看着满满五大箱旧物,云燕瑶咧开嘴,蹦跳着回了卧房。 她的东西可都贵着呢,哪怕是旧的,也便宜那个小乞丐了! 母亲说过,礼尚往来是待人接物应遵循的礼仪。 那个棠宝是两手空空进的庆王府……用五箱旧物换五箱新衣首饰,划算! 云燕瑶美滋滋地躺在榻上,哼着小调等棠宝给她送回礼。 第15章 要乘风叔叔抱! 听闻云燕瑶给棠宝送来许多赔礼,庆王心中略感欣慰,小孩子么,出生时就是一张白纸,全靠人教。 不枉他这次没有赶尽杀绝,两个孩子若能相伴长大,彼此扶持,待他哪日下了地狱也能安心些。 抬手拦住春苔,他拿过对方手中洗好的帕子,托着小棠宝的后脑勺,在她脸上使劲儿抹了一把。 小孩子而已,好照顾得很! 男人很是得意。 “?!!!”春苔面色陡沉。 王爷也太粗鲁了!小孩子的脸嫩着呢,哪能这么用力的擦?! 她拳头都硬了。 本来还迷迷瞪瞪的小家伙儿,被爹爹这么一折腾,瞬间就清醒了。 “爹爹……” “那个什么瑶比你早几日出生,你且叫她赵姐姐吧。” 云燕瑶的名字是赵氏起的,可就算她买通下人,在庆王与她女儿第一次滴血验亲时动了手脚,又自作主张给孩子冠了皇姓,云燕瑶也没能上得了皇家玉牒。 也多亏皇室并不待见这母女俩,不肯承认云燕瑶的身份,不然被斩首的就不只赵氏一人了。 庆王抱着小棠宝去到前厅,看着整整齐齐码成一排的比自己女儿还高的箱子,满意点头。 “打开。” 哐哐哐哐。 箱子里的东西当即展现于人前,都不用一一翻看,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出这是云燕瑶和她娘用过的旧衣旧物。 ?!! 我滴个天老爷啊,谁不知道庆王殿下为了给小郡主添置物件儿,几乎搬空了东市半条街啊!? 小郡主现在不缺东西,燕瑶小姐送来这些破烂儿是什么意思? 把小郡主当乞丐了? 明晃晃地折辱嘲笑郡主吗? 她人不大,心眼儿可真够坏的! 见庆王殿下浑身直冒冷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到了极点……下人们纷纷低下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心怀叵测,阳奉阴违…… 哼,看来是他想多了,赵家上下都是一个狗德行,出不了好笋! “把这些东西都给本王烧了!” “别呀!”棠宝蹬着小短腿挣扎着要下地,“这些东西既然给棠宝了,那就是棠宝的,爹爹不可以随意处置!” 男人神色莫名,目色幽深地看着怀里的小娃娃。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骨气又见识短的小崽子? 干脆扔了吧。 小棠宝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若有所思…… 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像棠宝一样幸福,可以随时穿爹娘买的新衣裳。 她记得大牛的衣衫都磨得露手肘了,邻居婶婶也只是帮他用破布打了个补丁。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和二牛打架,她一气之下扯烂了他的裤子,却发现他竟是光着屁股的!! 邻居婶婶连条亵裤都舍不得给二牛做,可怜的二牛哥哥,冷得哭了一冬天呢!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阶级的壁垒永远矗立坚挺,能凿壁者屈指可数。 小棠宝虽然随娘亲住在城东,她家却在内城的最边缘,与贫民区只隔了一条街道。 偶尔,她会随娘亲一同去草市给人看诊,她甚至比许多大人见识过更多的人间疾苦。 “爹爹,棠宝有穿不完的漂亮衣裳,可许多小朋友只有过年才能穿新衣。” “既然赵姐姐不要这些东西了,棠宝想把它们送给需要的人。” 庆王:“……” 小东西心地还挺善良。 “此事简单,春苔去办。”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东西,突然想逗逗她,“不过你既收了别人的礼,打算如何给对方回礼啊?” 他可全都看到了,小东西把他送的值钱物件儿全都藏了起来,财迷得很! 这要是让她再拿出来,还不得心疼死? 不过她要是再亲自己几下,他这个当爹的,不介意将剩下的那半条街也给她买回来。 小棠宝看看地上的箱子,又看看抱着自己的爹,小嘴一瘪,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眼泪都开始在眼眶打转了。 庆王:“?” 他是想让小东西哄他,可不是想让她哭啊。 他毫不亏心地与小棠宝对视,手指轻轻压在她唇瓣上,“不准哭,憋回去,要是哭了……本王还打你!” 想到第一次见到爹爹时,自己险些被爹爹掐死,原本还打算忍住不哭的小棠宝,眼泪顿时跟开了闸似的连成串儿地往下掉。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赵姐姐不喜欢棠宝,她送棠宝破烂儿,棠宝为什么还要给她回礼呀?” “呜呜呜呜……爹爹和赵家姐姐一起欺负棠宝,棠宝不喜欢爹爹啦!” “呜哇——!!” 小家伙儿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可比同龄的小朋友聪明多了! “……”春苔恶狠狠地瞪着自家王爷,咱就是说,您要是不会哄孩子就别哄!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后悔,当初是不是不该替他家王爷挡刀? 乘风看小郡主哭得一抽一抽的,眼看就上不来气儿了,他急得抓耳挠腮的。 来不及多想,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下就把靴子脱了。 庆王狠狠皱眉,刚想发火,就见他从鞋垫儿底下掏两出个油纸包,呼吸间,抖落出好几张银票来。 乘风连鞋都来不及穿,捧着银票就凑了上去,“郡主不哭,这是属下攒的老婆本儿,都给郡主好不好?” 哭声一顿,小棠宝眨巴着眼睛低头看了眼,随即仰头哭得更凶了…… “哇——!!” 好臭呀!!! 就在春苔也准备回去取银子时,小棠宝抹了抹眼泪终于说话了,“春苔姐姐,你去,去哪儿?” 小家伙儿抽噎着,看得人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 “我、我有回礼,有好多好多,你不要担心。” “春苔姐姐,你可不可以,把、把乘风叔叔给棠宝的,的银子一起捐出去?” 春苔姐姐? 乘风叔叔? 比春苔还小上三岁的乘风,瞬间石化了…… 犹觉得不够,小棠宝打开乾坤袋,霍地从里面掏出一沓银票来。 “这些也、也拿去叭。每次有人设粥棚,草市的小朋友们都,都可高兴了,棠宝请锅锅姐姐、弟弟妹妹们,吃包子。” “……”乘风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叠银票。 对哦,沈氏身家不菲,沈盈儿的所有遗产现在都在小郡主手里,小郡主有钱! 庆王垂眸看着棠宝腰间的荷包,眉心拧成了疙瘩。 他一直以为这一寸多的玩意儿是个香包……这么小的东西,是如何装下那么多银票的?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小棠宝朝乘风使劲儿扎煞着两只小手,“棠宝不要、不要爹爹抱了,乘风叔叔抱。” 第16章 主子又变态了 要乘风叔叔抱是吧? 这小东西变脸比他都快!呵,感情他这几日的罪都白遭了? 庆王磨了磨后槽牙,总觉得今日若不把这股无明火撒出来,他得疯。 “小殿下,该用药了!” 徐府医端着托盘进屋,甫一抬头,转身就要走。 气氛不对,他来的不是时候,三十六计走为上! “站住!”庆王眼里的温度又冷了几分,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 “徐府医要去哪儿啊?不是说棠宝该用药了吗?怎么,你敢慢怠郡主?” “老夫不敢!” 徐府医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子,绕着那爷俩将药放到了桌案上。 他倒是不怕王爷拿他怎么样,王爷浑是浑了些,但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他是怕他们父女俩把这托盘给掀了,回头他还得重新再煎一副。 小郡主给他的药方他还没研究明白,他实在是太着急了! 庆王将棠宝放回椅子上,用眼神示意她坐好。 看着托盘里的那碗黑漆漆的苦汤药,一想到小东西待会儿会哭嚎着向他讨饶,张着手、跺着脚求他抱抱自己,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地往上扬。 “把本王新得的那个,用黄金打造的汤锅拿来。” 春苔不明所以,同以往一样立刻执行主子的命令。 可当她看到主子先是把汤药倒进锅中,又往锅里添了满满两大碗温水,她整个人都麻了。 ……她就不该去取那个破锅! 不行!主子又变态了,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怕自己忍不住以下犯上,惹恼王爷不要紧,若不能律己,她日后该如何约束下人? “王爷,属下这就去准备赈济之事。” 春苔走了,头也不回,带着内疚。 庆王强压下唇角,看着小棠宝,用下巴指了下那个黄金汤锅,“喝吧!你娘不是说过,药药好,不肯乖乖吃药的孩子,不是好宝宝吗。” 他记得棠宝说过的每一句话。 棠宝:“……”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娘亲啊? 爹爹好讨厌呐! 提到娘亲,棠宝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推开替她端锅的嬷嬷,用两只还带着伤的小手,稳稳抱住那个足足有她两个脑袋大的、两斤重的大金锅。 咕噜!咕噜咕噜…… ??? 云澈抿唇,额角青筋突地跳了出来。 呵,不愧是他的崽,这副顶讨人厌的倔强模样、爱逞强的死出,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真是造了孽了! 她就没有半点儿随她娘的地方吗? 小棠宝抱着金锅倔强喝药的模样,看得乘风心都快碎了。 小郡主也太可怜了…… 他皱巴着脸,硬着头皮看向自己主子:“王爷,这药是煎出来的,兑水喝……会影响药效吧?” 庆王木着脸看他,喘了几次粗气,才松开紧咬的后槽牙,从齿间挤出几个字:“要不你替她喝?” 乘风最怕喝药了,他边摇头边下意识地往后退。 “那个……要不,属下也告退了!”乘风拔腿就跑。 王爷身子不好,府中最不缺药,依王爷的性子,就算他喝了小郡主也得喝。 哼!他给郡主买糖去! 呕…… 放下金锅,小棠宝当即干呕了声。 她举起锅,因为胳膊太短够不过头顶,只能往自己身上使劲儿倒了两下,“喝完辣!” 小奶音刚落,短暂的两声敲门声后,房门“吱呦”一声被人打开,两个侍卫抬着个满当当的桶,径直走了进来。 浓重的草药味道,很快灌进了每一个人的鼻腔。 看着快赶上自己高的大桶,小棠宝瞳孔皱缩,脸都白了几分。 不容多想,她“出溜”一下滑下椅子,抬腿就跑,却被爹爹一把抓住了后衣领。 “刚喝完药跑什么?” 万一吐了怎么办?摔了怎么办? 看着那桶褐色汤药,小棠宝“哇”的一声就哭了,急得直摆手。 “喝不鸟!喝不鸟!再喝肚肚就炸辣!”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呜哇哇哇哇哇哇……” “哼!爹爹坏!棠宝不喜欢你辣!”她扬起小手,朝着庆王腿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着实气得不轻。 庆王也又气又悔,他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这要是撑坏了可如何是好? “别哭了,那不是喝的,从今天开始你得泡药浴。” 小棠宝歪着脖子看爹爹,抽抽搭搭问:“真的?真不是喝的?” 庆王垂眸看着脚边的小犟种,冷着脸将那口黄金汤锅塞进了她怀里。 “这是你好好喝药的奖励,本王还有公务,你听徐府医的话,好好养伤。” 踏出屋子,余光瞥见小家伙儿不哭了,狠狠咬了金锅一口,将东西抱在怀里宝贝的不得了,庆王心说,‘小东西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他记住了。’ …… 拜云燕瑶和她亲爹所赐,傍晚,小棠宝气得吃了三个碗一样大的肉馒头。 于是,她积食了。 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气得腾地坐起小身子,将那只女鬼从乾坤袋里揪了出来。 红衣女鬼戾气极重,她一出现,原本在屋子附近游荡的寻常小鬼们,几乎吓得立即藏了起来。 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清爽通透了。 “这位阿奶,你明知道在窝身上讨不到好处,为何还要一直跟着窝?”小棠宝抱着胳膊气汹汹的。 女鬼伸手将糊在脸上的乱糟糟的头发别至耳后,尽力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不许笑!” 棠宝小脸儿皱巴巴的,下意识往床角退,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你一笑窝就想尿尿……” 虽然知道这些鬼怪很难伤害到自己,可棠宝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没办法,谁让他们实在是长得太丑了……棠宝喜欢漂亮的东西。 闻言,女鬼身子一矮,当即在她脚边跪下。 【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生前,不过是个横死的教习嬷嬷,担不起主子一句阿奶。】 【听闻您要进宫了?那皇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老奴这就教您宫中的礼仪规矩。】 “哼!不要不要不要!窝才不学呐!”棠宝最讨厌学习啦!! “你快点儿肘,小心棠宝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小棠宝握起拳头奶凶奶凶的。 她的拳头可厉害啦! 第17章 我可以解释… 女鬼震惊抬头,满脸惊恐【不学规矩怎么行?殿下若在御前失了仪,那可是会被粉身碎骨的!】 她脑袋机械性地左摆右摆,好像想起了很可怕的事,本就可怖的一张鬼脸,开始不断向外渗血。 【小殿下死了,王妃会一节节砍断老奴的手指,还会活剥了老奴的皮……】 【疼……好疼……】 【生不如死啊!】 女鬼回忆着、诉说着往事,周身不断涌出黑气,怨念四溢。 阴风骤起,精致的雕花窗棂,被拍出“啪啪啪啪”的声响。 瘆人极了。 她睁大那双空洞至极含着血泪的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小娃娃, 吼得撕心裂肺【是你不学!是你害我!我要整个庆王府,与我同葬!!】 整个王府? 那可不行,她刚找到爹爹,她舍不得春苔姐姐和乘风叔叔。 呜…… 这个鬼嬷嬷好讨厌啊! 【杀!杀!杀!我要屠尽……】 “你住口!”棠宝抠着手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眼前精神不太好的疯鬼,“窝、窝学还不行吗!?” …… 被鬼嬷嬷折磨了一夜,直到传来公鸡打鸣声,小棠宝才得以合上眼睛。 至于迟迟等不到回礼的云燕瑶,则是做了一整宿的噩梦,没睡安稳。 她梦到自己几次想杀掉棠宝,都被那个丑八怪春苔给破坏了,她不仅打她,还撺掇父王将她赶出王府。 话说回来…… 那个棠宝也太没教养太没礼数了吧?! 收到别人的礼物,她都不知道送上回礼,说句谢谢吗? 简直太过分了! 没有漂亮衣裳,她要怎么出门?怎么去皇宫找皇爷爷啊?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云燕瑶哭得嗓子都哑了,却始终没人进来看她一眼。 哭累了,看了眼不知何时熄灭的火盆,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孙嬷嬷不是说,只要她听话,会一直陪着她吗? 她人呢?!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云燕瑶鼓足勇气从被窝里爬出来,回忆着嬷嬷给她更衣时的顺序,一层又一层地往身上裹衣裳。 虽然穿得肿肿囊囊的不好看,但好歹是穿上了。 只是……这袜袋怎么就套不上了呢? 云燕瑶哼哧哼哧试了好几次,那袜袋都跟长了眼睛似的,每次在她以为就要穿上了时,都能准确地躲开她的小脚丫。 “啊——!” 岂有此理,她的脚竟然不听她的话?! 云燕瑶彻底没了耐心,她嘶吼着将袜袋扔到地上,抱起自己的脚就咬了一口。 来送早膳的嬷嬷恰巧看到这一幕,不由轻嗤了声。 “你、你敢嘲笑本郡……本小姐?还不快伺候我更衣?!” 老嬷嬷理都不理她,重重放下食盒,翻着白眼就走了。 云燕瑶:“???” 反了!反了他们了! 母亲活着时,谁不上赶子巴结她?这些个粗坯子,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欺负她是吧? 即便父王再偏心,也绝不会纵容奴才欺负主子! 她要找父王告状去! 她还要向棠宝那个讨厌鬼要回礼,五个箱子,一个都不能少!! 云燕瑶到现在都相信,她也是庆王殿下的亲生女儿,父王不过是因为讨厌母亲才迁怒于她。 只要没了棠宝,她便是庆王府唯一的小郡主,父王早晚会喜欢她,下人们也不会再欺负她。 就如母亲说的那般,等她长大了,这整个庆王府都会是她的陪嫁。 几下爬到地上,她光脚踩进鞋子里,气冲冲地往外走。 想到自己没洗脸,她折回去,用指尖沾了些冷水,轻轻搓了搓眼角和嘴角,然后学着母亲的样子照镜子。 “嗯,这下漂亮了!母亲说过,瑶儿怎样都好看,就算不梳头发也好看!” 说罢,她将母亲临死前给她的药丸揣进怀里,顶着鸡窝头就去砺锋堂了。 母亲说这是毒药,这一颗能毒死七个棠宝……她不信这次她还不死! 云燕瑶的外祖父乃当朝丞相赵康年,赵康年出身寒门,三岁能赋诗,五岁通经史……年近五十的他,入仕数十载,已辅佐了两代帝王。 云燕瑶像极了她外祖父,聪明又胆大,只可惜她这股聪明劲儿全用歪了……她不喜书本,只成天跟着她母亲琢磨后宅里的那些算计人的手段。 奈何人心可不是靠算计就能得来的! …… 砺锋堂守备森严,云燕瑶同昨日一样,顺着狗洞爬了进去。 屋脊上,乘风将她的举动尽数看在眼里,倒也没做声。 王爷说过,他想给小郡主找个一起长大的玩伴,不管赵氏如何,燕瑶小姐昨日能倾其所有讨好小姐,也算用心了吧! 当然,她做的事确实不太可取,可毕竟是个孩子,她可能也想不了那么多…… 得饶人处且饶人,且走且看吧。 憨直的乘风并不知道,若叫春苔听到他这番心声,少不了要打他。 云燕瑶蹑手蹑脚地摸进偏厅,看着八仙桌上满当当的、热气腾腾的早膳,眼眶瞬间就红了。 想到今晨嬷嬷送来的那半碗带着冰碴的剩饭,她猛地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 可包子进了嘴,她却没敢咬,又很是不舍地吐了出来。 门外,庆王看她连偷吃都不敢,竟只在那里闻味道,不免有些心软…… 毕竟是在他府里出生的孩子,她生母刚死他就将她院儿里的下人全都处置了,是不是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要不……让她也搬进砺锋堂?陪棠宝同吃同睡? 这样也有助于两个孩子增进感情。 云澈抬手刚要推门,就见云燕瑶朝自己手背狠狠打了一下:“不行不行!若我吃了这桌子上的东西,等棠宝一死,他们就知道是我下的毒了!” “对,等小乞丐死了,整个庆王府就是瑶儿的了,到时候瑶儿想吃什么没有?!” 平静下来,她忍着馋,将被自己弄脏的包子藏在最下面,掏出药丸快速扔进了米粥里,慢慢搅拌。 “死棠宝,上次没能杀了你,本郡主倒要看看,这次你还能不能躲得……” 砰! 被撞开的房门来回晃荡着,发出“嘎吱嘎吱”声。 云燕瑶吓得猛然回身,看着门口逆光而立的高大男人,她腿一软当即跪了下去,“我、我可以解释……” 第18章 杀人诛心 “原来,你上次要杀的不是本王,而是棠宝?” 男人迈步进门,阴鸷的眸底,翻涌着瘆人的冷戾。 眼泪滚滚而下,云燕瑶直愣愣地看着庆王,僵硬且不断地摇头,“您是瑶儿的父亲,瑶儿、瑶儿怎会杀您?” “父、父王……”抖如筛糠的云燕瑶,拼命抑制自己的恐惧,一点点朝庆王云澈爬去,“父王相信瑶儿,瑶儿知道您一向不用早膳的……” 每次她惹母亲生气,只要抱抱母亲就没事了……父王应该也是一样的。 那个棠宝脾气不好,总惹父王不开心……她就不一样了,她最会哄人了。 只要给瑶儿机会,没有人会不喜欢瑶儿。 云澈微仰着头吐了口气,在云燕瑶就快触碰到自己的裤脚时,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按进了粥盆里。 粥里有毒,剧毒,云燕瑶一边屏住呼吸,一边拼命地挣扎。 当自己被扔到地上时,她觉得自己总算活了过来,顾不得别的,赶紧用裙子将脸上的粥全部擦掉,这才敢大口呼吸。 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毫无征兆地踩住她按在地上的手。 云燕瑶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哇”的哭出声来,终于有了几分该有的孩童模样。 “父王息怒!父王饶命!瑶儿知道错了,瑶儿只是太嫉妒棠宝了,瑶儿也想父王能够抱抱我……” “够了!”庆王眼中冒火,太阳穴突突直跳,“本王知道你早慧,听得懂人话。与沈氏在一起的那日,本王虽神志不清,却清晰地记得她眼尾处的那颗红色小痣。” “从你娘怀着身孕找上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绝不可能怀有本王的骨肉!” “……”云燕瑶震惊仰头,一句‘父王’卡在喉中,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坚定。 “本王也是前几日才知道,你外祖父竟在我庆王府安插了眼线。而你,不过是你娘听从你外祖父的安排,与罪奴通奸生下的贱种!” “本王早就说过,本王与你毫无关系!你再敢以下犯上,本王割了你的舌头。”庆王咬牙切齿。 云燕瑶瘫软在地,眼泪像决堤了般不断涌出,却哭不出声了。 怎么可能? 她、她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个有罪的奴才? 她看看庆王,又别过头看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棠宝。 那一大一小的两张脸,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她,确实与庆王殿下并无半点相像,也不像她的母亲…… 母亲是疯了吗?! 庆王用余光瞥了眼门口的小家伙儿,冲一旁的侍卫道:“将赵家小姐,连同小郡主给她准备的那五个木箱,先全都送去燕芳阁。” 他已经不止一次吓到棠宝了,他不想再在女儿面前杀人,更不想让小家伙儿觉得,他凶狠到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赵氏的孩子是天生的恶人,留着她后患无穷,她必须死,但绝不能死在他云澈的手里。 否则,赵家若是借题发挥,平添麻烦不说,难免不会累及棠宝。 小棠宝下意识抬眸,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爹爹。 爹爹明知道赵家姐姐不是好人,她对棠宝满是恶意,甚至两次要杀棠宝,为何还留她在府里,而且还让她带回那些箱子? 爹爹是非不分,是个大糊涂蛋! 眼泪不争气地漫出眼眶,小棠宝转身就跑,乘风紧忙去追,却被庆王叫了回去。 他只当小家伙儿是被吓到了,他相信自己的女儿足够坚强,想任由她自己去平复情绪。 …… 冷风扑面,将小棠宝脸上的泪水吹得四散。 对整个庆王府依旧很陌生的小家伙儿,一路疯跑着去了第一日来王府时住过的偏院。 她记得那里有颗老槐树,树很高很粗壮。 围着老树转了一圈,她忍着手上的疼,哼哧哼哧就爬了上去。 她刚抱着树干坐了一会儿,几个老嬷嬷将扫帚夹在腋下,揣着手就聚到了树底下。 “你听说了吗?燕瑶小姐今儿早上给小郡主的饭食里下毒,被王爷抓了个现行!王爷已经命人将她软禁在燕芳阁了。” “啊?怎么可能,小郡主可是王爷唯一的女儿,知道燕瑶小姐想杀郡主,王爷不得活撕了燕瑶小姐啊!?” “嘁!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爷不仅没下令杀了燕瑶小姐,还命人送了满满五大箱物件儿去燕芳阁呢!” “到底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就是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呢!” “再说亲生的又怎样,你忘了,王爷最恨别人欺骗他算计他吗,即便是自己唯一的孩子,那也是因被人设计得来的奸生子……是王爷的耻辱。” “……” 后面的话,小棠宝没再听进去,她只记住了“奸生子”三个字,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那一定不是个好词。 爹爹最讨厌别人算计他欺骗他……那他是不是很讨厌娘亲? 他会不会因憎恶棠宝的娘亲,而怨恨棠宝,讨厌棠宝? 呜呜呜……可棠宝好像有点儿喜欢爹爹了…… 呜呜呜……被喜欢的人讨厌,是件很讨厌的事情! 更高处的树梢上,鬼魂彦礼看到棠宝眼里的难过,忍不住飘到了她身边:“小汤包,有没有想师父啊?” 棠宝想让师父抱抱,却抓了个空,顿时更委屈了。 全然不知情的彦礼自顾自的,一点点教她:“世人千千万,心思各不同,人活着就够苦的了,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尤其是恶意的。” “至于你那个爹吗,爱会流向善于索取爱的人,你总默默付出是不聪明的哦,你要直白地告诉别人,你想要什么,你希望得到什么。” 棠宝:“可他们要是不仅还不喜欢棠宝,还觉得棠宝无理取闹呢?” 彦礼想也不想地道: “那就设法得到你想要的,然后彻底远离他!” “就比如你爹,他若实在难以感化,不知道我们棠宝的好,你就抱紧他的大腿,使劲儿为自己谋些好处,等你长大了,咱们就拍拍屁股跑路。” “……”还可以这样吗?小棠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她得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带在身上,这样方便随时逃跑。 小家伙儿正走神儿,嗖地一下被人拎到了地面上。 她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愤怒的男人:“爹爹,什么是奸生子?” 第19章 瞧把孩子都困成什么样儿了? 思来想去,怎么也放心不下的庆王,破天荒地没有去上早朝,而是满院子地找棠宝。 甫一看到树上挂着的奶团子,一向镇定的男人险些没吓死。 怕惊到她,他不敢发出声音,只得瞅准机会,趁其不注意将她拎了下来。 没等他开口骂她狗胆包天,竟敢在冬日里爬树,一爬还爬那么高,就听到了小家伙儿奶声奶气的疑问。 她问他,什么是奸生子? 她竟问他什么是奸生子?! “……”庆王眸色陡沉,默默转过了头。 光拔了钉子还不够,看来府里的下人,是时候该整治整治了。 庆王正不知该怎么跟小家伙儿解释,小棠宝身形晃了晃,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棠宝?!” 庆王紧忙将奶团子从地上抱起来,疯了似的拔腿就跑。 “小东西醒醒!爹爹这就带你去找徐府医,你千万别睡啊!!!” 老槐树下,鬼魂彦礼望着父女俩消失的方向,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得想着说说那个女鬼,不能没日没夜地折腾他的徒弟……瞧把孩子都困成什么样儿了? …… 徐府医来回替棠宝诊了三次脉,拧着眉头心说:小郡主恢复得不错啊,药也灌了,针也扎了,这怎么就是弄不醒呢? 他又拿出一根银针,站在小棠宝身前琢磨着这次该往哪儿扎,却被庆王猝不及防地夺了过去,扔进了火盆里。 “你跟本王说实话,郡主究竟怎么了?” 对上自家王爷那双要吃人的眼,徐府医脖子一缩,急声道:“小郡主大概是心力交瘁,太累了。” 老府医面儿上镇定,心里却慌得不行。 一个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奶团子,能有多累? 她不曾入学堂,也不曾去习武,怎么就累的,被扎了好几针都不醒的? “……”躲在柜子里的红衣女鬼心虚不已,决定今日不再强迫小郡主学规矩了。 毕竟总在白日里游荡,时间久了她魂体也受不住。 其他下人也同徐府医一样疑惑时,庆王彻底想明白了。 “本王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能不累吗? 能不焦心吗? 她才三岁半啊! 这么小的孩子,拼尽全力才从舅舅手里捡回一条性命。 她死里逃生,以为总算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可第一次见她时,他这个做爹的却险些将她掐死。 即便是有了新的落脚处,什么木炭、匕首、毒药,那一次又一次的暗杀,又岂是她一个三尺高的孩子能承受得住的? 现在就连那些恶毒的话也灌进了她耳朵里,她能不心力交瘁伤心欲绝吗?! “乘风,将先帝给本王的那块免死金牌拿来,再准备笔墨纸砚。” 当年,赵康年伙同几个老臣向狗皇帝施压,闹得宫中鸡犬不宁,老东西还是坚决不肯将赵氏的女儿记上玉牒。 如今,棠宝回府也有几日了,他却始终没有承认小东西的意思。 “……”庆王怜爱地摸向小棠宝的脸,眸色愈发森冷。 他绝不能让他的女儿在别人的指摘下痛苦长大,他要用这块金牌,给小东西换个拿得出手的身份! …… 听闻棠宝昏迷不醒,最高兴的自然要属云燕瑶。 哼……她得不到的,那个命比纸薄的小贱人也不该有! 冷不丁想到那锅被她掺了剧毒的粥,方才还幸灾乐祸的小丫头,神情瞬间垮了下去。 她紧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铜盆里的水还带着冰碴,不停地洗脸。 “赵小姐,你的午膳。” 送饭的嬷嬷放下东西就走,在这院子里多待一秒都觉得晦气。 饥肠辘辘地小丫头扶着铜盆直喘粗气,迫不及待地往院子里去。 却看到地上摆着的,竟是那锅毒粥?!! 她面色瞬间变得更苍白了,不自觉地踉跄着往后退,不多时,她哭嚎着、连摔带爬地躲进了卧房。 “这里待不得了,为了讨好那个贱人,这庆王府里的所有人都想害死她!” 呜呜呜……她要回赵家,她要去找外祖父,他一定会庇护瑶儿的! 看了眼身上脏兮兮的衣裳,云燕瑶探头探脑地出了房间。 那五口木箱子都在院子里呢,那些都是砺锋堂昨日为她准备的,里面肯定有不少的好东西。 她得换身得体的衣裳去找外祖父,不然他会讨厌瑶儿的。 …… 是夜,小棠宝爬起来匆匆吃了口东西便又睡了。 下人们悄悄退出房间不敢打扰她,倒是那红衣女鬼却始终不肯消停。 【郡主起来了~】 【郡主该学习了~】 【命重要还是睡觉重要?小郡主快醒醒~】 【郡主啊,你若身死,自会长眠,眼下不差这一会儿~~】 屋内阴风阵阵,小棠宝却早就习以为常,依旧睡得香甜。 “大、大鸡腿儿……牛乳糕……棠宝,棠宝都爱吃……” 小家伙儿正在做美梦,鬼嬷嬷无能狂怒后,竟丧心病狂地入了棠宝的梦。 【腰挺直,步子要小……老奴昨日教你,哪个手该在上头的?】 “啊!” 棠宝猛地坐直身子,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呜……太可怕了,怎么,怎么梦里学不好规矩,还要打屁屁啊? 此处阴气太重,不宜久留…… 不多时,庆王刚将密信毁了,“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他拿出藏在桌案下的短刀,无声无息地向门口挪动。 绕过屏风,他赫然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穿着一身藕色寝衣的奶团子。 小家伙儿也不说话,只瘪着嘴,一个劲儿地看他。 男人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刀藏好,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见她状态不对,他伸手探了探小家伙儿的额头。 没发热。 他用手指捅了捅小家伙儿的脸,见她还是不说话,庆王突然想到什么。 “可是做噩梦了?” 这回小棠宝有反应了。 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委屈巴巴的,“牛乳燕窝没辣,大鸡腿儿也没辣,鬼嬷嬷还打棠宝屁股……” 庆王:“……” 太可怜了!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竟连做梦都在挨欺负…… 庆王有点心疼棠宝了。 “棠宝不害怕,以后爹爹陪棠宝睡觉好不好?” 第20章 下马威 翌日,内宫门口。 眉目舒展、五官周正的老妇人缓缓蹲下身子,亲自将一只金钗簪进了身前幼子的发髻上。 女童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披着雪白色的狐裘,一双浅碧色绣鞋自裙下露出个尖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抱着个手炉,看起来娇气得很。 “皇祖母,意禾不想去庆王府,王伯父不会笑,他很凶的。意禾可不可以留在宫里学规矩呀?意禾保证这次好好学!” 皇后唇角噙着笑,轻轻摇头,发髻上的步摇也随之晃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那端庄娴雅、仪态万方的姿态,不愧是一国之母。 “小滑头!你若肯学,又怎会拖到今日?年关一过,你就五岁整了!” 她将一个极为精致的锦盒放到云意禾手中,叮嘱道:“意禾,等会儿见到云棠妹妹,要把这支金钗送给妹妹,说是你送的,知道吗?” 云意禾撅着嘴不说话。 皇后微微蹙眉:“方才不是说好了吗,两只金钗,你一支,妹妹一支,不许闹脾气!” 云意禾一听这话立刻就闹起了脾气:“我不!我两支都要!”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什么妹妹?一个下贱医女偷偷生下的孩子,也配做她妹妹? 再说了,她又不是皇祖父的亲孙女,她才不要给她呢! 皇祖母的宠爱,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皇后敛笑,神情一寸寸冷了下去,一旁的年轻妇人见状,紧忙上前道:“母后息怒,儿臣教女无方,儿臣这就去劝郡主。” 皇后没再说话,拂开年轻妇人想要扶她的手,优雅起身,抿唇直接上了软轿。 挺好的孩子,在她身边养了两年都教坏了! 若再这般下去,她就得重新给齐王物色正妃了。 不等软轿走远,云意禾嘭一声关上轿门,明显气得不轻。 皇祖母怎么都没再哄哄意禾就走了? 哼! 目送皇后的队伍走远了,年轻妇人偷偷松了口气,转身不紧不慢地上了马车。 云意禾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当即把头别了过去:“母妃不要说了,我是不会送礼物给那个讨厌鬼的,尤其还是皇祖母准备的礼物!” 齐王妃在她身旁坐下,怜爱地将手覆在女孩儿的手背上,语气轻柔极了:“不给不给,我们意禾郡主的东西,想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 “……”云意禾很是震惊地转过脑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次母妃竟没站在皇祖母那边!? 齐王妃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心都碎了。 “母妃就是心疼你,你说你几个皇叔府里还有哥哥姐姐呢,却也不见你皇祖母这么偏疼他们……” “可如今,她竟让你去讨好一个……去讨好一个都没上咱们皇家玉牒的孩子!?” “我的好孩子,你要知道,放眼天下,唯有母妃是最心疼你、最担心你的!” “母妃只是怕,怕你皇祖母以后不会只对你一个人好了……” 云意禾年纪小也没什么心眼儿,她皱着脸当即反驳:“母妃胡说!皇祖母就父王一个儿子,我是她唯一的亲孙女,她只会喜欢我一个人!” 她打开锦盒,抓起里面的金钗狠狠砸在地上,一通乱踩。 不给!就不给! 她就算是把这钗子毁了也不给那个讨厌鬼! 云意禾打开车门将齐王妃推了下去,关门时还不忘把那金钗也扔了下去。 …… 马车驶出皇宫,云意禾使劲儿敲了敲车壁:“在周围多转几圈在去庆王府,本郡主要给那个讨厌鬼一个下马威,我要让她一直站在外面喝冷风!” 想多了。 被她叫做讨厌鬼的小棠宝,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趴在爹爹身上做美梦呢。 门外看不见光亮的角落里,红衣女鬼吓得瑟缩成一团,哭了整整一夜。 那个庆王杀气太重,她连靠近那道房门都做不到,她做不到啊…… 临近午时,比红衣女鬼哭得还悲惨的,是早已到了庆王府、却被庆王父女故意晾在花厅里的云意禾。 “本郡主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那个棠宝为何还不来向我请安?” 晨起她闹脾气没有吃早膳,又在马车里颠簸了小半日,她都饿了!! 门外,吃得肚皮滚圆,还与爹爹学了好一会儿棋艺的小棠宝,听到房间里面有人发脾气,放下准备推门的手,转身就走。 “站住!”角落里冷不丁蹿出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嬷嬷,吓了小家伙儿一大跳。 她几步挡在棠宝身前,垂眸微微躬身:“敢问,您可是庆王府的小郡主?” 棠宝眼珠子乱转…… 不多时,她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老嬷嬷当即扬声道:“奴婢冯氏,见过郡主,郡主殿下金安。” 云意禾猛地打开门,把手里攥着的水杯往棠宝身上狠狠一丢:“你好大的胆子,慢怠本郡主不说,见到本郡主竟还不行礼?” “你给本郡主跪下!” 小棠宝低头看了眼身上被弄湿的银貂裘披风,眉心不由拧成了疙瘩。 几息后,她压住火气道:“同样都是大梁的郡主,凭什么窝要向你下跪?” 云意禾:“就凭我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女,而你是个没名没分的野丫头!” 棠宝噘嘴:“你这话好没道理,皇后娘娘是国母,她也是窝的皇祖母!” 云意禾震惊得瞪圆了眼:“你敢与我顶嘴?来人,将她拿下,打五十下屁股!” “还有,把她的披风扒了,区区医女生的讨厌鬼,也敢比本郡主穿得好看?我看她就是以下犯上,在故意羞辱我!” 与云意禾一道而来的几个嬷嬷对视了眼,挺直脊背,径直走向棠宝。 小棠宝想跑,那个冯嬷嬷紧忙张开双臂撅着屁股拦她。 抓住了! 小棠宝挣扎得太激烈了,几个嬷嬷只得将她死死按在地上,其中有一个甚至将一只膝盖跪在了棠宝的脊背上。 “小蹄子劲儿还挺大!落在老身手里,非打得你屁股开花不可!” 哼!出了庆王府,谁会承认这小贱种是郡主? 再说了,她们可是奉天家之命来教这贱种规矩的,庆王再大能大过皇上皇后? 她跟了皇后娘娘几十年了,宫中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待她亲如姐妹!? 别人或许忌惮那个庆王,她可不怕! 第21章 把她裤子扒了! 藏身暗处的侍卫们心急如焚,怕给整个庆王府带来更大的灾祸,全都不敢贸然营救小郡主。 他们能做的,只有赶快通知自家王爷。 “把她裤子扒了!小孩子只有光着屁股挨打才会长记性!” 棠宝:“……?!” 扒、扒裤子? 那次她实在太生气了,不小心扒了二牛哥哥的裤子,娘亲拿着棍子追了她整整三条街! 娘亲说,小孩子也是要脸面的,被人看到屁股,会被嘲笑一辈子的…… 而且二牛哥哥也确实因为这事儿哭了整整一冬天。 小棠宝心头猛地一跳……她都是大姑娘了,怎么可以被人扒裤子? “放开窝!你们放开窝!”小家伙儿不顾受伤的风险,拼了命的挣扎。 为了保住自己的裤子,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是你们逼窝的……” 棠宝张开小手正要引雷,暗处的侍卫们实在忍不了了,冒着必死之心冲了出去。 而比他们更快赶到的,是一支冰冷的箭矢。 “咻——” 冷箭破风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贯穿了那个叫得最欢的嬷嬷的喉咙。 嬷嬷“咚”的一声倒地,小棠宝脊背上的压力瞬间退去,呼吸马上就通畅了! “杀……杀人了!”另几个嬷嬷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惊慌下紧忙放开了小棠宝。 云意禾愣怔地盯着那嬷嬷脖子上的血窟窿,整个人都傻了。 鲜血汩汩而出,很快铺了一地,浓重的血腥气,刺激得人头昏脑涨。 云意禾受了很大的惊吓,她“啊啊啊”地尖叫,放声大哭。 冯嬷嬷醒过神儿,急忙去捂意禾郡主的眼睛,“不怕不怕!您可是天家最尊贵的小郡主,没人敢伤害您!” 她恶狠狠地盯着对面一众侍卫,颤抖着放声厉喝:“公然刺杀宫中女官,惊吓郡主,尔等不想活了吗?” 侍卫们定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谁射的箭啊?准头真不错! 冯嬷嬷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当他们是怕了,冲一旁随行的禁卫道: “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将那群狂徒拿下,立刻回宫将此事禀报给皇后娘娘?” “意禾郡主若有个什么好歹,皇后娘娘不会饶了你们的!” “……”几个禁军侍卫全当那冯婆子在放屁。他们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眺望许久,半晌都没能看见射箭之人。 禁卫们面面相觑,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心说这冯婆子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能有如此箭术者,普天之下,想必只有庆王殿下了。 再逞威风,保不齐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禁卫们的目光齐齐看向地上的奶团子……心说,这年头这么勇敢的小姑娘太少见了,好想上前扶她一把啊。 但庆王殿下一向狠戾,谁知道会不会误杀了谁。 不敢动,就这么站着吧,绝对不能动。 “……??”见没一个人理自己,冯嬷嬷气到失语。 缓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地上的尸体道:“她可是皇……” “怎么,区区一个婢子,本王还杀不得了?!”一道冰冷且威压十足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冯嬷嬷的话。 不多时,庆王赫然出现在一众人眼前,手里还拎着把长弓,周身杀气腾然。 云意禾被慑得当即止住了哭声。 其他人急忙跪地,叩首不起:“奴才叩见庆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 “爹爹!?” 只惊喜了一瞬,小棠宝顿时委屈地大哭。 “呜哇——!!” “爹爹怎么才来救棠宝呀?呜哇哇哇……” 她扯下被弄得脏兮兮的貂裘披风,飞奔向自己的爹爹。 很快,在男人心疼的目光中,她像个小炮弹似的撞进爹爹怀里,搂着爹爹的脖子哭个不停。 男人内疚得不行,他扔了长弓,脱下自己的大氅将小棠宝罩住,裹得严严实实,随即阔步朝云意禾一行人走去。 云意禾吓得跌坐在地,手脚倒腾着一寸寸往后退。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小棠宝好奇爹爹要干什么,边哭边使劲儿抻脖子,她想从大氅里探出脑袋,却又被爹爹轻轻按了回去。 “棠宝乖,不许看。” 庆王话音刚落,他飞速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刀,脚尖一踮,猛地冲向来人。 寒光一闪,只一挥,方才那几个对棠宝动手的嬷嬷便全都被割破了喉咙。 三人几乎同时捂着脖子倒地不起,场面血腥极了。 下一刻,庆王翻转手腕,他漫不经心地将手中长刀向后一掷…… 看不出他多用力,几息后,那刀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砰”的一声回到了侍卫的刀鞘中。 “……”禁卫们暗暗赞叹,庆王殿下武功果然高深! 再看那伏跪不起的几个太监和宫女,他们无一不被溅了一身的血,恐惧到用力闭上眼睛。 太……太可怕了。 庆王这个杀神,果真惹不得啊! 云意禾眼珠子一翻,晕了过去。 跟了庆王一路的徐府医赶忙上前救人。 他连药箱都背着呢,他可太明智了! 也不知道看在他这么兢兢业业,还有眼色的份儿上,他家王爷能不能给他涨些月俸? 一刻钟后,云意禾堪堪转醒,宫中传旨的太监也恰巧到了。 一直在院子里跪着的冯嬷嬷,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心说也不知道是谁回宫报的信儿,这圣旨来得可真够快的。 敢杀皇后娘娘的人,还冷待意禾郡主,庆王和这个小贱人死定了!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庆王和那小蹄子有何下场了! 御马监掌司就好好像没看到那一地的尸体似的,从容极了。 他微昂着头,操着又细又柔的嗓音高声唱道: “圣旨到——” “云棠接旨!跪!” ??? 大伙儿正疑惑这圣旨怎么是给那奶团子下的,小棠宝已经被爹爹放到了地上。 转了转灰色的眸子,棠宝偷偷回头,却被爹爹瞬间挡住了视线。 “不准偷看!”男人摆正小家伙儿的脑袋,声音是别人从未听过的温柔,“好好跪下接旨。” 棠宝:“嗷。” “等等!”小棠宝刚要跪下,男人又拦了她一下。 庆王将自己的黑色大氅对着折了一折,仔细铺在地上,冲小棠宝道:“来,跪这上面。” 当初狗皇帝册封萧贵妃时,那圣旨上的赞美之词,可是足足念了两盏茶的时间! 小东西可别硌伤了膝盖,老寒腿很难治的……他深有体会。 第22章 睚眦必报,乃父风范 御马监掌司垂眸睨着地上的父女俩,眼皮子突突直跳。 苍天呐!如此作为,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若是换做别人,他不发飙也得拿个乔,狠狠捞些好处……可对上这爷俩,他权当自己瞎了。 咳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庆王之女云棠为昭宁郡主。钦此!” 裴公公合起圣旨,音色肃冷:“奴才恭喜昭宁郡主,郡主接旨谢恩吧!?” 庆王猛地抬头:“……?” 就这?这就没了? 裴公公眯着眼睛微微颔首:“……” 是的,没了,皇上连一个赞扬的字都不肯写。 那玉玺盖上去时,他老人家咬牙切齿的,这写圣旨的绢布都险些被圣上给砸破了。 棠宝:“……” 昭宁郡主?还挺好听的,她喜欢! 小家伙儿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昭宁”这个封号,其实是她爹爹给她取的。 庆王云澈,希望她的女儿,未来所走之路皆光明坦荡,内心永远从容安定。 小棠宝十分乖巧地磕头谢恩,“云棠,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家伙儿摊开双手接过沉甸甸的圣旨,笑得见眉不见眼。 而一旁的云意禾则犹如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 皇祖父不仅承认了云棠的身份……还给这个讨厌鬼赐了封号? 不…… 不可能! 一定是她听错了! 她和五皇叔家的纾儿姐姐到现在都没有被册封呢……凭什么这个医女偷偷生下的小鬼可以踩在她们头上? 皇伯父死了,她父王可是皇祖父唯一的嫡子了,她可是皇祖母的亲孙女! 云意禾气得脸都红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棠宝手中的圣旨,若不是被冯嬷嬷死死拽着,她早就冲上去抢了。 她非得将那圣旨剪得稀碎,才能出她心中这口恶气! …… 眼见传旨的队伍着急要走,春苔疾步上前挡住了裴公公的去路。 她遮掩着,将一袋金叶子巧妙地塞进了他手中。 “数九寒天的,有劳公公走这一趟了。” “只是还有一事……不知能不能劳烦公公,将那些个尸体带回宫中,帮我家王爷给皇后娘娘赔个不是?” 看着板车上血赤糊拉,码得整整齐齐的四具尸体,裴公公抿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春苔姑娘,不是咱家多嘴多舌,庆王殿下如今没了那免死金牌,您平日里可得好好劝劝王爷,以后不能总这般行事了!” “……”春苔好脾气地点头,“劳公公费心了,奴婢送公公。” 望着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传旨的队伍,云意禾满脸的不敢置信:走了?他们就这么走了? 他们瞎了?他们看不到她被王伯父欺负了吗? “啊——”云意禾气得尖声大叫。 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裴公公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心说他到底还是走得慢了! 齐王殿下这个女儿既刁蛮又娇气,每次稍不如意就大哭大闹,难缠得很! 再次深呼吸,他努力堆出一个笑脸儿,动作优雅地慢慢转身,微微弯腰:“敢问意禾郡主有何吩咐?” “本郡主要回宫,你带我一起走。”云意禾双手叉腰,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 裴公公却只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儿,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郡主息怒,没有接您回宫的懿旨,奴才是万不敢私自带您回宫的!” “不过奴才会把今日之事,一字不落地禀报给皇后娘娘,还请郡主安心在此候旨。” 说完他紧忙小跑着带人走了,几息间就没了踪影。 “……?”云意禾又气又恼,攥着小拳头险些又要晕倒。 冯嬷嬷见状,抱起她就往屋里走。 “站住!”棠宝皱着小脸儿看向对面儿人,举起圣旨奶凶奶凶的,“尔等好大哒狗胆,圣旨在此,窝系有封号滴郡主,你们见到本郡主竟然敢不行拟?” “怎么,系想本郡主治你们个大不敬之罪,打你们屁股吗?!” 庆王:“……” 现学现卖,有仇必报……不愧是他的崽! 庆王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小棠宝话音刚落,折返回来的春苔当即沉着脸站到了自家小主子身侧。 她冷冷扫视众人,那双星河般灵动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刺骨的杀意。 明明是寒冬腊月,云意禾带来的宫女太监们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包括冯嬷嬷在内,所有人赶忙朝小棠宝重重叩首:“奴才拜见昭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几个禁军侍卫也紧忙半跪在地,抱拳直呼“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棠宝眉眼一弯,紧忙用两只小手捂住嘴巴,小短腿快速倒腾着原地小跑。 那副既高兴又得意的俏皮模样,看得王府众人直憋笑。 不愧是他们王爷的崽,雷厉风行、睚眦必报……颇有乃父风范! 站着的人全都在笑,唯有云意禾一人笑不出来。 她生无可恋地看着那些跪着的人,感觉自己好像遭到了背叛,无助极了。 她转身就跑,小棠宝嘴唇一抿,将圣旨塞给春苔姐姐,倒腾着小短腿儿就去追了。 一个追,一个逃,大家伙儿看得津津有味。 很快,比意禾郡主矮了足足一个头的小棠宝,竟拽着意禾郡主披风上的帽子,出人意料地、重重将她摔在了地上。 “哇啊——!!” “你竟敢打我?我告诉皇祖母,让她夺了你的封号!” 云意禾嚎啕大哭。 “……你还敢告黑状?”棠宝小腿儿一跨直接坐在了云意禾身上:“反正窝打不打你你都要告状,那窝还系打你好了!” 她收了九分力气,左一拳右一拳地打在云意禾的胳膊上。 云意禾实在招架不了,吓得哇哇直哭:“我给你行礼,我给你行礼还不行吗?” 她没学过规矩,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该怎样给棠宝行礼……于是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她学着下人的模样,竟给棠宝跪下了?!! “意、意禾叩见,叩见昭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都淌身上了,小棠宝嫌弃地撇撇嘴,将一条手帕塞给了云意禾,“窝可没让你跪嗷,你寄几要跪哒!” 说完她疯跑着冲进爹爹怀里,被抱起来时,小脑袋埋在庆王下巴底下拱来拱去,不停地扑腾腿。 庆王:“……”她这是高兴了?还是害羞了? 拐角处,云燕瑶冷沉沉地看着这一切,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意禾郡主和棠宝身上,悄悄躲进了客房。 她要与云意禾那个废物联盟,她要棠宝死! 第23章 去找老祖宗 庆王殿下带着昭宁郡主离开后,冯嬷嬷硬着头皮走到了春苔对面。 作为齐王府的管事嬷嬷,她不是第一次与春苔打交道了,可每次见到她那张带着骇人伤疤的脸,心里还是发怵。 “春苔姑娘,您看这院子里血腥气冲天的,可否给意禾郡主换个客房暂住?” “不可以。”春苔想也不想地道,语气冷得能淬冰。 “尔等既借住庆王府,就得守庆王府的规矩。” 淡淡扫了眼院子里满地的红,她冷笑了声,周身泛起森然杀气。 “冯嬷嬷现在嫌血腥气重了?若不是我家王爷今日没有去衙门,这些血,怕不就是我家昭宁郡主、还有我庆王府侍卫的了?” “自作孽不可活……意禾郡主还小,做了错事也有情可原。可你一个王府管事,黄土都埋到脖子了的老奴才,也不懂事儿吗?” 眼见一向颐指气使的冯嬷嬷,竟被一个二十出头的侍女指着鼻子骂,几个宫女赶紧抱着云意禾回房了。 见院儿里就剩下几个禁军了,一直在压着怒气的春苔,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扇在了眼珠子乱转、又不知在琢磨什么的冯嬷嬷脸上。 力道之重,让对方不仅侧摔在地上,牙都和着血飞出去两颗。 “啊!!” 她愕然尖叫,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春苔,脑子还发着懵。 迎上她的目光,春苔勾唇笑得好看,在冯嬷嬷眼里确是觉得阴恻恻的。 “我瞧着意禾郡主悲伤到都哭不出声儿了,一直默默流眼泪……学规矩的事儿今天怕是不成了,厨房会给你们送食物和水,你们自己安顿吧。” …… 回砺锋堂的路上,小棠宝一直死死搂着她爹爹的脖子。 “爹爹好腻害呀!爹爹是个大英雄!!” “爹爹保护棠宝,棠宝要和爹爹和好。” 说着,她在庆王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 男人脸色瞬红,霍地笑了,原来被自己在意的人崇拜,感觉还挺好。 既然小东西觉得他是英雄,那他就一辈子做她的英雄! “恭喜咱们棠宝有封号了,棠宝想要什么礼物?爹爹送给你。” “真哒?”小家伙儿眼睛瞬间亮了。 “就知道爹爹最好辣!”小棠宝用额头在男人脸上蹭了蹭,欢快道:“那爹爹明天带棠宝粗去丸好不好?” 春苔姐姐说,所有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施粥发放御寒物品了。 既然是她请客吃包子,那她总得去看上一眼呀! “好不好嘛爹爹?” “爹爹、爹爹、爹爹~” 庆王被她吵得脑仁疼,心里却美滋滋的,走路脚下都发飘。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今天得跟本王先去个地方。” “好哒呀!”小棠宝想也不想地答应,能出门就是好事呀,她都好久好久没有上过街啦。 而且……没准走在路上,棠宝还能看见娘亲呢! …… 半个时辰后,望着愈行愈远的马车,春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谁家家主会心血来潮的说上坟就去上坟?而且还是大晌午的? 先不说老王爷当年被埋尸荒野后,主子就没去他坟头看过。 就算主子真能按舆图找到老王爷的坟墓,那天都得黑了! 他自己作也就罢了,小郡主今年才三岁半呀,万一碰到什么脏东西,吓着了,病了,怎么办? 春苔并不知道,棠宝乃鬼神不侵之体。从出生到现在,也就只有被迷了灵智的红衣女鬼,还有那个自觉愧疚的彦礼靠近过她,其他魂体见她都躲得远远儿的。 她担心的不得了,可府里住着外人呢,而且赵家到现在也不肯来接云燕瑶,他们又不好直接将人扔出去…… 春苔知道,即便自己再不放心小郡主,她也得死死在府里盯着。 她一记眼刀看向乘风,乘风哆嗦了下,马上道:“我这就再带一队人暗中跟着!不,两队,我亲自带两队暗卫跟着王爷和小郡主。” 说完,他拔腿就跑。 没办法,谁让他这么多年都打不过这活祖宗呢! …… 棠宝坐在马车上,边左摇右摆地哼着歌,边顺着车窗偷偷往外瞧。 可是越瞧…… 为什么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啊?渐渐的,就连房舍都看不见了? 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要不是对面儿坐着的人是她亲爹,她都怀疑自己遇到人贩子了。 “爹爹,咱们去哪呀?” “爹爹带你去见你老祖宗。” 哈? 小棠宝还没充分理解爹爹的意思,“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站在山脚下,小家伙儿脸上没了笑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爹爹,皇陵不是该在城外吗?爹爹为什么要带棠宝爬山呀?” “呵,皇陵里躺着的那些,就从没保佑过咱们,算哪门子的老祖宗?!” 庆王单手抱起小棠宝,按着舆图标记的方向,边往山上走边道:“捡到你那天,是你亲祖父的忌日……本王带你去见见他,道声谢。” 虽是冬日没什么杂草,可山道依旧难行,庆王还抱着孩子,走得很是吃力。 小棠宝枕在爹爹肩头打了个哈欠,庆王拍拍女儿的小脑袋,宠溺道:“困就睡一会儿,等到了爹爹叫你。” 小家伙儿很快就睡着了,等再睁眼时天都黑了。 “爹爹,咱们怎么还没找到祖父啊?” “……”庆王也很纳闷儿,是啊,怎么找不到呢,他是按着这舆图上标记的路线走的啊? 突地…… 只听得“咻”的一声响,冷箭离弦,直逼庆王父女而来。 那箭太凶太快了,庆王下意识将棠宝往旁边丢。 他撒手的瞬间,清晰地看到,林中那蒙着面的黑衣人,手持弯弓,又搭了第二箭…… 来不及多想,他当即往林子深处跑去——只为以身做饵、调虎离山! “快!” “保护王爷!!” “保护郡主!!!” 暗卫吼声刚落,冷箭嗖嗖嗖地从耳畔掠过…… 夜鸟齐飞,惊破苍穹。 下一瞬,众人惊觉,对方杀的,不是庆王殿下!! 而是…… 第24章 棠宝有危险! 而是郡主! 这些人要杀的,是昭宁郡主!!! 当庆王发觉那第二支箭,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朝自己射来,他顿时反应过来…… “不好……棠宝有危险!” 他手持长刀,当即折返回去,却听到了小棠宝颤抖的尖叫声。 “啊~~” 冷箭直逼而来,小家伙儿害怕地僵在原地,根本动弹不了!她紧闭双眼的同时,下意识动了动指尖。 小棠宝尖叫声响起的同时,天空骤然降下一道闪电,将那支冷箭打落在她脚边。 “轰!” “轰隆!” 庆王疯跑回来时,就看见那第二道巨雷,准确无误地劈在了朝棠宝射箭的人头上。 黑衣人直挺挺地倒地,浑身冒烟。 庆王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一阵后怕…… 庆王府偷偷培植的暗卫不比宫中内卫武功差,甚至还要更强。 乘风等人动作极快,他们手挽长刀拦截箭矢,那不断朝棠宝射去的冷箭接连被打落的同时,“咚咚咚”地扎在了树干上。 叮叮咚咚的声响,带着瘆人的闷音,刺耳至极。 小棠宝回过神,小身子一转,“嗖嗖嗖”地朝林子里爬,看到爹爹的一瞬,她当即站起来,张着手朝爹爹奔去。 “啊啊啊啊啊~” “爹爹救命!!” “呜哇啊啊啊啊……” 等她低低哭起来时,庆王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个圈,眨眼就躲到了树后面。 大树粗壮,多少能抵过一些乱箭。 “爹、爹爹,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杀你啊?” 小家伙儿哭得一抽一抽的,窝在爹爹怀里拍了拍爹爹的肩膀:“没、没关系,棠宝不嫌弃爹爹连累、连累棠宝被箭追着跑。” “爹爹别害怕,棠宝会打雷,棠宝不用长大,也可以保护爹爹。” 庆王自责极了,小东西吓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想来也是,就算这些人今日要杀的是棠宝,那也是因为小东西是他的女儿……说到底,是他连累了女儿。 他疼惜地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一下接一下轻拍她的后背,“知道了,爹爹谢谢棠宝,爹爹不害怕,棠宝也不害怕好不好?” “不、不客气!”怕引人注意,小家伙儿哭得很是隐忍,“有爹爹在,棠宝、棠宝就没那么,没那么害怕了。” 呜~~ …… 与此同时,庆王府里,意禾郡主攥着棠宝给她的帕子,看着月亮直发呆。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她都有。 可他们每次见到她,不是极力躲着她,就是设法讨好她……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在她难过的时候给她递帕子。 “冯嬷嬷,其实棠宝是好的吧?是不是意禾真的做错了?” “这……” 冯嬷嬷欲言又止,反倒让云意禾开始追根究底,“你且直说,信不信在我。” “……”冯嬷嬷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支吾道:“回郡主,昭宁郡主是好是坏,老奴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她明知您饿着肚子呢,却还让您枯等那么久,确实不妥。” “可那不是因为我故意让她先等我的吗?”云意禾微微低头,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她也不是很讨厌那个棠宝,她只是气皇祖母又让自己学那些枯燥的礼仪。 她就是觉得,若是没有棠宝,皇祖母不会生出让她来庆王府学规矩的心思…… 云意禾心里知道,她迁怒于棠宝,其实她也有错。 冯嬷嬷却道:“话虽这么说,可……可她万不该让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行奴才该行的跪拜之礼啊!?” “若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叫齐王妃知道了,该多心疼郡主啊,娘娘们会伤心的。” “你说什么?”云意禾震惊抬眸,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 冯嬷嬷扑通跪地,叩首不起:“郡主息怒!老奴本不该实话实说,加深您和昭宁郡主的矛盾。可为了郡主以后不会再被人戏弄,老奴必须得做这个恶人!” “郡主,您和昭宁郡主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就算您得向她行礼问安,也……也不该跪她啊!!” 冯嬷嬷伏跪在地,心说,自己一口一个昭宁郡主叫着,就是为了挑起意禾郡主的愤怒。 可这丫头好像脑袋少了根弦儿,前脚受过的委屈,后脚就都给忘了! 她若一直这般软弱,既立不住郡主的威风,又一直不肯听话,还不知道回去后齐王妃会怎么发落自己呢! “殿下,您今日这是在庆王府里出了丑,当时也没几个人在场……可日后,您万一在皇上跟前儿闹了笑话,那可如何是好啊?” “郡主就听老奴一句劝吧,生在皇室,哪怕您不读书习字、不精通女子八雅……也不能不学礼仪规矩啊!” !!! 云意禾如遭雷击。 所以她今天是以奴仆的身份,跪在了那个讨厌鬼脚边吗? 所以棠宝扑到庆王怀里笑得那么欢快,不是觉得赢了她,而是在嘲笑她吗? 亏得她还觉得自己冤枉了她,那个讨厌鬼就不是个好东西!! 眼泪滚滚而下,云意禾从来没觉得这么委屈、这么愤怒过。 “……郡主?” “滚!你滚!!” 云意禾声嘶力竭,将手边糕点猛地掀到了地上。 冯嬷嬷见状,赶忙退了出去。 “啊啊啊啊~” “呜啊——!!” 云意禾哭得撕心裂肺,看着手里的帕子,一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门外,冯嬷嬷满意地点点头,估摸她还得哭上好一会儿,便径自回了房间。 不多时,哭累了的云意禾突然发觉,被她掀翻在地上的糕点,怎么好像变少了? 她抽抽搭搭地坐在床榻边缘,死死盯着那其中的一块儿糕点。 不多时,床榻下突然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嗖”地就将那块儿枣糕抓走了!? “啊~~” 意禾郡主吓得声音都劈了叉,隔壁屋子里的冯嬷嬷却只当她还没有哭完,屁股都没挪一下。 云意禾胸口剧烈起伏,缓了缓,她刚要大声叫人,藏在榻下的人“蹭蹭蹭”几下爬出来,猛地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嘘——” 第25章 她才不要做皇帝呐! 云燕瑶:“意禾姐姐是我……” 云意禾:“……”好熟悉的声音? 盯着眼前的小乞丐看了许久,她终于认出对方,难以置信地点了下头。 云燕瑶松开手,顾不得和对方说话,紧忙又把地上剩下的糕点全都捡起来,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她太饿了,就算下人会给她送些残羹剩菜,她也不敢吃,她怕有人给她下毒。 “瑶儿妹妹?”云意禾一脸震惊:“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就算你不是庆王伯父的亲生孩子,这么大的庆王府,竟不给你饭吃吗?” 正在咕咚咕咚喝水的云燕瑶,闻言突然怔住…… 这个废物怎么知道她不是庆王的孩子? 难、难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罪奴的女儿了? 岂有此理…… 她不承认!她不承认!! 云燕瑶满目惊恐,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 颤抖着放下杯子后,她感觉自己脑袋发胀,站都站不稳了。 那些她整整思考了几个时辰的、反复排练的,让云意禾与自己联手杀了棠宝的各种主意,顿时全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的身份已经被戳破了,行不通的! 该死!! “意禾姐姐,你要小心棠宝,她心眼儿小,她很坏很坏的!”云燕瑶语气担忧。 她摸着自己越发干瘪的肚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云意禾:“意禾姐姐,瑶儿不想饿肚子,瑶儿更不想死。” “瑶儿只求姐姐能帮瑶儿将棠宝约到莲花池西侧,棠宝喜欢莲花,瑶儿想在那里给她磕头发誓,发誓绝不会和她争夺庆王殿下的宠爱,也不会觊觎庆王府的一切。” 她面儿上嘤嘤哭泣,心中已然重新做了打算…… 只要这个废物能将棠宝骗去莲花池,她就有把握能杀了她,并将罪名全都推到这个废物身上! “意禾姐姐,你可不可以帮瑶儿一次?就这一次!瑶儿求姐姐了!”说着她便朝云意禾跪了下去。 云意禾心里咯噔一声,赶忙下地扶她。 就算她不是庆王伯父的女儿,她也是赵家的孩子,母妃说过,要她平日里多与燕瑶妹妹亲近走动。 “瑶儿妹妹快起来,姐姐帮你就是了!” “谢谢意禾姐姐,瑶儿不想被别人看到出丑的样子,也不想有人因为我说棠宝妹妹的坏话……姐姐可不可以不把瑶儿来过的事告诉别人?” 云意禾抿着嘴唇用力点头,大有一副感同身受的意思。 目送云燕瑶翻窗离开,她将手里的帕子直接丢进了炭炉里。 那个讨厌鬼定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觉得内疚才给她帕子的! 她才不稀罕呢! 等回宫了,她定要好好告她一状! 可眼下……她该怎么帮瑶儿妹妹,将那个棠宝约到莲花池呢? 云意禾躺回榻上,想着想着睡着了。 …… 山上,一切归于平静后,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生生挨到了天亮。 “王爷!” “嘘——” 乘风瞥了眼在庆王怀里睡得并不安稳的小郡主,用气声道:“王爷,许是怕惊到您,来人不多,都是内卫处轻功不错的射箭高手。” “死了八个,一共留下两个活口,骨头都挺硬,属下们还在审。” “哼……”庆王阴沉着脸冷笑了声,“既能调动内卫处的人,这背后之人,想必定是我那个当皇帝的叔父了?” 他将棠宝交给乘风,转身往林子里去。 从前是他父王母妃,现在是他女儿,他倒要亲自问问,狗皇帝是不是当真容不下他们父女?! 一刻钟后,林子深处,一片哀嚎。 被困在梦中,因行礼姿势不标准正被红衣女鬼打手板的小棠宝,突然被惊得打了个哆嗦。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正身处梦境……她开始拼命反抗。 【竟被发现了?】红衣女鬼气得怨气四散,想要发疯发狂。 这些个人一个比一个杀气重戾气浓,她好不容易趁机入了昭宁郡主的梦,这才刚讲到最重要的地方就被打断了,着实可恨! 红衣女鬼有一个执念,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宫中最好的教习嬷嬷,她觉得她死得好冤枉。 她把棠宝当成了解开她心结的钥匙,唯有将她教引好了,得到天家的认可,她才能化去怨念,心甘情愿去地府报道。 梦里,她试图安抚棠宝继续学习,小家伙儿却怒吼着掀了桌子【再敢没日没夜地缠着窝,窝就把你关进乾坤袋,让你永远粗不来!】 红衣女鬼吓得眼珠子都掉了,哆哆嗦嗦就跑了。 小棠宝终于从鬼压床的感觉中解脱出来,她猛然松了口气,小手搓了搓眼睛,张嘴就是找她爹爹,“乘风叔叔,窝爹爹呢?爹爹是又去找老祖宗了吗?” “不找了!”由远及近飘来一句话,是庆王的声音。 他气哄哄地从林子里走出来,直奔棠宝。 “……?”棠宝整个人懵懵的。 为什么不找辣?要是见不到老祖宗,爹爹肯定不甘心,他一定会再带她来的。 她讨厌冬天寸草不生的荒山,更讨厌黑夜里不但冷森森、还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 庆王接过小棠宝,抱着她往山下走。 棠宝看着满地乱箭,还有到处星星点点的血迹,怯生生问:“爹爹,要是一直都找不到老祖宗怎么办呀?” “无妨……”庆王近乎咬牙切齿地道:“咱们先回府,等你什么时候坐上龙椅,循着老祖宗坟头冒的青烟,爹爹就能找到他了。” 狗皇帝不是听信钦天监的推演,坚信棠宝就是能改变大梁国运的天龙血脉,动了想杀小东西的心思么……那他就先帮棠宝宰了他! “做龙椅是要棠宝当皇帝的意思吗?”小家伙儿怔了一瞬,立马就不高兴了。 当了皇帝就更不能随便出去玩儿了,她才不要做皇帝呐! “爹爹别等冒烟辣,咱们还是再仔细找找叭!” “不找!回府!”庆王板着脸没个好气儿。 昨儿个夜里,他趁小东西睡着时替她检查伤势,小家伙儿不仅手心被石子硌得全是伤,膝盖更是一片青紫。 他父王跟皇陵里的那群老东西们一样,压根儿就不保佑他们爷俩,找什么找! 第26章 打脸 棠宝到底没能去粥棚看看,她发热病了,小身子滚烫滚烫的,人都烧迷糊了。 庆王火速带着人往回走,心中对女儿的愧疚不觉又多了几分,对狗皇帝的恨意更是达到了顶点。 他不稀罕那张龙椅,但不代表他不可以把那张椅子抢来送给小东西……那龙椅金闪闪的,棠宝肯定喜欢。 看到王府大门的一刻,虚弱的小棠宝微微掀眸,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 棠宝生病了,就不用跟着冯嬷嬷上课喽! 哈哈,等她的病一好,也差不多到进宫的日子辣…… 那个冯嬷嬷面色发青、印堂发黑,在她身边待久了难免会倒霉。 一想到未来几天的悠闲时光,想到可以远离那对倒胃口的主仆……小家伙儿顿时觉得身上都没那么酸疼了! 马车驶进王府院门,小家伙儿刚疲惫阖眼,马车便被人拦停了。 庆王微微打开车窗,小棠宝就看到那个冯嬷嬷跪在马车前,手里不知拿着个什么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袭上心头……棠宝眉心微蹙,好想劈死她哦! “启禀王爷,郡主不日就将进宫,老奴奉皇后懿旨。教导昭宁郡主,还请郡主下车。” 此刻,想杀冯嬷嬷的除了棠宝和庆王,又多了一群侍卫。 不是已经飞鸽通知府里,说小郡主病了吗?这个丑婆子怎么还会舞到王爷跟前儿为难郡主? 怒气上涌,突然握紧刀柄的庆王,在听到皇后两字时,脊背瞬间弯了几分。 母妃惨死后,他被狗皇帝下令丢进了不见天日的内卫处,若没春苔的几次舍命相助,若不是皇后娘娘暗中替他打点,他逃不出那个吃人的地方! 是皇后娘娘助他进了兵马司,他才能一步步走到中城兵马司指挥这个位置,才能封王,才能拥有自己的府邸。 皇后娘娘于他而言有恩,她的懿旨他确实难以违抗,可棠宝她…… “庆王殿下,皇后娘娘本可不插手王爷府上之事,惹人非议,惹圣上不快……” “皇后娘娘良苦用心,还请殿下莫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好意!” 冯嬷嬷字字直中庆王要害。 “……”庆王握着刀的手瞬间没了力气。 他岂会不知,皇婶之所以派冯嬷嬷来他府中,无非是怕小东西不懂规矩,届时会冒犯了狗皇帝惹祸上身。 她是一番好意。 可棠宝她毕竟…… 看到爹爹眼中的纠结,小棠宝耷拉着脸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爹爹,吃了药药会困哒,在嬷嬷那里睡觉和回房间睡觉觉是一样的。” 哼! 去就去!去了她也不跟她学! 不想让爹爹为难,小棠宝推开庆王想抱她的手,自己晃晃悠悠地下了车。 一众侍卫瞧着,紧忙蹲下身子,张着胳膊跟在她左右,生怕自家小郡主一不小心摔了。 小郡主这几日养得越发圆润了,白白净净的,既懂事又聪明……他们一点儿都看不得她哭,心疼! 春苔远远瞧着,眉头狠狠一跳……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庆王府哪里来了一群成了精的大蛤蟆呢! 棠宝有气无力地倒腾着两只小短腿儿,好一会儿才停在冯嬷嬷身前,幽幽叹了口气。 对方强压着嘴角,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眉宇间隐隐藏着几分得意…… 有封号的郡主怎么了?煞神庆王又怎么了?到头来,还不是得被她牵着鼻子走?! 嘁! 看这几日她怎么收拾这个惹人厌的小蹄子!! “郡主请。”老嬷嬷躬身引路,姿态恭顺。 小家伙儿却跟脚下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冯嬷嬷皱了皱眉,又道了句:“请郡主先行,未来几日,老奴将在贵府的问竹轩,共同教导您和意禾郡主,学习我大梁的各种礼仪规矩。” 小棠宝微仰着头看她,慢腾腾地张开小胳膊:“抱窝。” “???”冯嬷嬷嘴角抽了抽,余光瞥了眼马车,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 “窝嗦抱窝!” 小家伙儿难受的没什么精气神儿,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窝系猪,你系奴,你既要带窝肘,就得好好照顾窝。不然容易遭雷劈,窝爹爹还会砍你脑袋!” 小棠宝这番操作简直惊呆了一众人。 干得漂亮! 能以势压人,何必斗智斗勇?! 这婆子这两日怕是有罪受喽!! “……”就、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孩子!冯嬷嬷气得面色如土,却不敢表现出丁点儿不满情绪。 她弯身小心翼翼地将棠宝抱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就把她扔了,却发现那些个侍卫一直紧紧跟在后头? 这些个人这么闲吗?光拿银子不干活,庆王都不管的吗? 气归气,她却没法儿发作,登时觉得胸口更憋闷了。 甫一进到问竹轩,老嬷嬷就赶紧把人放了下来。 冬日里抱孩子可真是遭罪,死沉死沉的不说,这蹄子可别把病气过给她! 云意禾看到小棠宝竟是被冯嬷嬷抱过来的,眉头狠狠一压。 母妃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突然觉得,这个冯嬷嬷,可能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与小棠宝四目相对的一瞬,云意禾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赶忙把头别了过去。 她不想看见那个讨厌鬼! 怕什么来什么,小棠宝偏生没懂她的意思,竟一点点朝她走了过去,站在她桌案前不动了。 不多时,她操着略带沙哑的嗓音,软绵绵道:“意禾姐姐早上豪。你……” “住口!”云意禾猛地转头,眼里都是明晃晃的怒意。 看着小棠宝眼泪汪汪的样子,她气得心脏狂跳。 这个讨厌鬼在做什么?她是故意做出一副被自己欺负了的模样给别人看吗?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她才对吧,昨天她可是…… 云意禾越想越气,怒道:“你不用跟我道歉,也不用故意讨好我,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做朋友!” “……”小棠宝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脸茫然,“意禾姐姐你误会了,我……” “够了!”云意禾忍无可忍,冲棠宝攥紧了拳头:“云棠,你的座位在对面,请你立刻回去坐好,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小棠宝略带委屈地摇头,“意禾姐姐泥真滴误会了,窝滴意思是,你还没向窝行拟问安呐!” “……?”云意禾震惊、羞愤、且无可奈何。 她求助般地看向冯嬷嬷,在对方默默低头的一瞬,生气的嚎啕大哭起来。 “呜啊啊啊啊啊……” 太、她太欺负人了!! 第27章 爹爹不气 云意禾的第一堂课,就是学习如何在正式场合向小棠宝行跪拜礼。 日常相见,如何向小棠宝屈膝行万福礼。 若有相遇,如何退让避行。 两个时辰后,已经睡了一觉的小棠宝,在冯嬷嬷的提醒下强打精神坐好。 咬了咬牙,云意禾垂头走到棠宝身前,深屈膝盖,双手交叠于身侧,带着哭腔道:“意禾拜见昭宁郡主。” 棠宝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下课!”说着,她抬起屁股就要走。 “慢着!”冯嬷嬷拔着高音道:“意禾郡主可以去用午膳了,昭宁郡主不可以。” 小棠宝:“……” “为森么?” “……”冯嬷嬷立在棠宝身前,皮笑肉不笑的,“因为昭宁郡主课上一直在睡觉,并未认真听课……除非昭宁郡主可以同意禾郡主一样,展示标准的行礼姿势。” 冯嬷嬷心说,听闻这个小蹄子从前被亲舅舅虐待过,险些命都被折腾没了,如今最怕饿肚子了…… 她非得让她饿上一饿,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云意禾亦是暗暗得意,她可是练了一上午嬷嬷才满意,看这个讨厌鬼的蠢样子,别说午膳了,估计晚饭她都吃不着! 哼!饿死这个小坏蛋才好!! 小棠宝冷冷扫了眼云意禾与冯嬷嬷,她眼神一凛,学了爹爹三分冷酷气场,奶声奶气斥道: “窝系大娘皇寺唯一有封号滴郡主,窝又用不上这些礼仪,为何要学?” “窝肚肚都瘪了,窝要找爹爹次饭饭去。” “?!!”云意禾与冯嬷嬷相视愕然,仿佛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棠宝朝等在窗外的乘风伸出两条小胳膊,乘风当即破窗而入。 听得“砰”的一声,云意禾与冯嬷嬷吓得打了个激灵,齐齐捂着胸口。 见那侍卫抱起棠宝就走了,没能如愿看到棠宝饿肚子的云意禾,“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看着冯嬷嬷使劲儿一跺脚,哭嚎着,拎起裙摆就追了出去:“云棠!我早晚也会被册封的!我、我比你年纪大,我是你姐姐!” “你系姐姐呀,你系窝意禾姐姐……”小棠宝抻着脖子看向云意禾,用着最软糯的奶音说着最诛心的话:“可即便你被册封了,窝也不用向你下跪哦……” ??? 云意禾被噎得半天上不来气儿,不觉张大了嘴。 欺、人、太、甚、了! “呜哇——” “呜啊啊啊啊阿……” …… 砺锋堂。 庆王云澈化身望女石,站在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问竹轩的方向。 远远瞧见乘风将人抱回来了,他霍地笑了,旋即身形一转跃下了树。 “春苔?摆膳!” 托小郡主的福,主子竟也开始用午膳了,王府里的下人们别提多高兴了。 尤其是原本整日唉声叹气的厨娘们,她们再也不担心自己会因为没有用武之地而被赶走了。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去哪儿再找这种出手阔绰,又不随便磋磨人的家主啊!? 虽然外头都说庆王殿下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说他性格阴晴不定难伺候,是个连鬼都害怕的煞神。 但她们却不这么觉得,她们可太想在这庆王府里干一辈子了! 庆王洗了帕子,亲自替小棠宝擦手擦脸,见她额头不像晨起那么烫了,才稍微安心些。 他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很是认真地看着她: “正经的教习嬷嬷已经被本王杀了,冯嬷嬷本来就是个凑数的。她教你规矩,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若哪日真的闯了祸,爹爹帮你扛。” “记住没有?” “……”棠宝点点头,“爹爹放心,这么简单滴系情,窝不会给爹爹添麻烦哒。” 冯嬷嬷教的这些东西她早就会了,她只是不想同样的东西学两遍而已! 屋中炭炉烧得正旺,父女两个面对面坐到一起,很是温馨。 “窝要次鱼!”棠宝拿着小勺子,跪在椅子上撅着屁股,跟爹爹软软地撒娇,“冬天滴大鱼好次,但系有刺,爹爹给棠宝挑刺刺好不好呀?” “……”嫌她吃饭也没个规矩,庆王端着严父的架子没说话,但还是挑了一块白嫩的鱼肉放在碟子里,仔仔细细地把鱼刺挑出来才给她。 “谢谢爹爹!” “嗷呜~”小家伙儿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啊呜啊呜’吃得可凶了。 切! 可爱! 男人突然产生了一种投喂的乐趣,于是又夹了个丸子塞进她嘴里。 见她吃得开怀,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庆王也忍不住跟着吃了几口……嗯,味道确实不错! 待会儿就让春苔给后厨涨月钱。 小棠宝吃得美滋滋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肚子终于打了底,不觉得那么饿了的小棠宝轻轻放下了小勺子。 她跪坐在椅子上,盯着满满一桌菜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嗯,先吃哪一盘好呢? “先吃这个叭~” 小家伙儿开开心心地抓了一个虾仁塞进嘴巴里。 哇,好次好次~ 她面儿上瞬间流露出被食物征服的小表情。 然后一手抓起一只大虾仁,晃着小脑袋继续往嘴里塞。 “啪!”庆王不轻不重的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强装严厉道:“吃没吃相,好好坐着,用勺子!” 春苔、乘风:“……?” 小郡主还病着呢,她爱咋吃就咋吃呗! 就是!哪有几个孩子能像他们小主子这么懂事儿的,连生病了都这么好带! 完完完……他家王爷八成又要变态了! 两人看向小棠宝的眼里满是怜爱与担忧。 小棠宝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看爹爹,又看看自己手里粉白粉白的虾仁……然后奶呼呼地伸手递到了爹爹唇边。 “爹爹不气!” “次饭生气气,会肚肚痛哒!” 小家伙儿这一举动可把乘风给吓坏了。 他满脑子都是他家王爷让小郡主用黄金汤锅喝药的情景。 王爷别的还好,可能从前在内卫处受过什么刺激……他在吃食上面是有洁癖的。 看看小郡主这小手手,满是酱汁,油乎乎软绵绵的不说,甚至上头还有口水…… 完蛋!王爷恐怕不仅不会领小郡主的情,保不齐还会生小郡主的气! 乘风狠狠闭眼,他已经开始犹豫,待会儿要不要帮小郡主分担些兑水汤药了。 第28章 她要做个守财奴! 可下一刻,他家王爷竟真就着那只小脏手吃了……吃、吃了?!! 屋中下人皆震惊不已。 想到之前那几个背地里骂小郡主是奸生子的粗使婆子……暗道,活该她们被割了舌头赶出府了,小郡主可是庆王殿下的心尖宠! 棠宝还在生病,只吃了一小碗饭肚子就饱了。 摸了摸小肚肚,她滑下椅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得消食呀,不然一会儿喝不下药药了,药药好苦,每次喝得棠宝都想呕吐。 看爹爹吃完了,她倒腾着小短腿儿跑过去,把自己塞他怀里,脑袋拱来拱去。 当真是一只粘人的崽。 不多时,小家伙儿仰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爹爹。 “爹爹,那个冯嬷嬷的说话声好难听,棠宝不想去问竹轩睡觉辣……棠宝可不可以陪爹爹去衙门呀?” “不可以!”男人无情拒绝,却耐心跟她解释,“衙门里攒了许多公务等着爹爹处理,本王今夜可能不能陪你睡觉了,让春苔陪你。至于问竹轩,你不想去就不去。” 棠宝:“……” 她若躲在砺锋堂,那个冯嬷嬷定会来同春苔姐姐吵架,棠宝可舍不得春苔姐姐生气气。 小棠宝看了眼屋里人,趴到爹爹耳边悄声道:“爹爹周围飘了好多的鬼怪,有棠宝在,他们才不敢打扰爹爹觉觉,爹爹就带棠宝一起去嘛~” “……”庆王不由拧紧了眉,其实他也发现了,每次自己能睡得安稳,这小东西必定都在。 确实古怪。 他将下人全都赶了出去,凑到棠宝耳边亦压低了声音:“带你去衙门肯定是不行,不过爹爹有件宝贝,你若能装进你的荷包里,爹爹就送给你。” “……”小棠宝眼睛唰地就亮了,“森么宝贝?” 西父说,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要她攒好多好多的钱,棠宝非常认同。 当初被舅舅关在柴房里,沈家的嬷嬷说,只要棠宝给她银子,她就偷偷给棠宝送饭饭。 棠宝没有银子,差点儿饿死呢……钱钱好,钱钱很重要。 小棠宝从那时起就立誓,她要做个守财奴! 庆王抱起小家伙儿回了书房,从暗格里拿出一颗跟她脑袋一般大小的顶级夜明珠,放在了桌案上。 “棠宝不是怕黑吗,晚上将这个夜明珠放在屋间里,屋子就不黑了。” 哇…… 棠宝看着那颗球,眼珠子都瞪圆了,高兴的在庆王怀里直拍手。 “棠宝稀饭爹爹的礼物!快放窝下来!”小家伙儿急得直扑腾腿儿。 庆王刚把奶团子放到桌案上,就见她打开腰间小孩儿巴掌大的碧色荷包,将比她脑袋还大一圈儿的夜明珠装了进去。 这还不算,她好像从爹爹颤动的瞳孔里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又将那颗球球拿了出来,再放进去。 拿出来,再放进去。 哈哈! ?!! 庆王目瞪口呆,震惊到失语。 这……这是什么宝物? 心神一怔,他随手拿过桌上砚台,亲自往里一放……那砚台果然不见了! 只是他闭上一只眼睛往荷包里看,却是什么都看不见,更别提往外拿了! 稍作思忖,庆王又拿出几锭成人拳头大的金元宝,放在了小棠宝面前,还冲她使了个眼神。 “……”小家伙儿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届些也给窝吗?” “……”庆王点头。 于是乎……小棠宝欢欢喜喜的,又将那些东西全都放进了荷包里。 哪怕庆王云澈从不信鬼神之说,此刻他也相信他这个女儿,有常人不能理解的过人之处了。 而且,小东西手中这个荷包,也许就是件特别了不得的法器。 男人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在原地转了几圈儿才平复下来。 他握住小家伙儿的手,直盯盯地看着她的眼睛,用很是严肃的口吻问:“棠宝可还有什么其他爹爹不知道的秘密吗?” “有呀。”小家伙儿想也不想地道:“窝可以看见鬼哦,还可以打雷呐!就系……就系棠宝不敢总打雷,不小心会被劈哒。” “届系棠宝的秘密,从前只有娘亲寄道,现在爹爹也寄道辣。” 男人震惊得心脏狂跳,可却并无半点儿恐惧。 他将小家伙儿的手轻轻压在她的膝盖上,很是担忧地又问:“棠宝相信爹爹吗?愿意听爹爹的话吗?” “……”小家伙儿很认真地想了想,用力点头,“嗯!相信!” 庆王:“……” “那棠宝一定要记住,以后绝对不要在别人面前使用这个荷包,也绝不要把棠宝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好不好?” 棠宝:“……” “也不能告诉春苔姐姐和乘风叔叔吗?” 爹爹和娘亲说过同样的话,那爹爹也一定是真心喜欢棠宝的叭!? 小棠宝用力点头,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原来爹爹喜欢棠宝,也担心棠宝呀……那棠宝就只攒钱不肘了! 棠宝要一辈子跟爹爹在一起! …… 庆王亲自给小家伙儿喂了药,命乘风送她去问竹轩。 下午的课,云意禾听得极为认真,她发誓,一定要比那个讨厌鬼早下课! 她要看到她被留堂,然后告诉所有人,棠宝不仅讨人厌,她还很蠢。 吃了药的小棠宝昏昏欲睡,冯嬷嬷瞅准机会,在她就要睡着的一瞬,将戒尺狠狠在她桌案上敲了下。 砰! 小棠宝迷迷瞪瞪的,还以为自己和鬼嬷嬷在梦里呢……她腾地就站了起来,下意识伸出还涂着药的小手手。 冯嬷嬷眸子一亮,一声不吭,扬起戒尺就朝小家伙儿手上砸去。 窗外,一众侍卫神色陡戾,当即握住了刀柄。 可冯嬷嬷却不想放过这个逞威风报私仇的机会,一点儿收手的意思都没有。 云意禾亦是激动的都屏住了呼吸…… 眼看那厚竹板都要砸下来了,电光火石之际,小棠宝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嗖”地收回了手。 冯嬷嬷不但打了个空,那戒尺落在桌案上,震得她手心生疼,泪花都出来了。 看了眼窗外横眉竖目的一众侍卫,她没有勇气再打第二下,只能悻悻转身。 “冯嬷嬷?!!”云意禾气得又要哭。 冯嬷嬷紧忙凑到她耳旁,压低声音劝她: “意禾郡主莫生气,您且学您的,她不学才好呢!” “届时皇上还有皇后娘娘才会更喜欢您,说不定还会因为她犯错而惩罚她。” 第29章 西父果真不系人!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鬼魂彦礼被方才那一幕气的墨发乱飘,一张如妖似孽的英俊面容瞬间扭曲了。 这丑婆子可真毒啊,竟忍心对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下如此狠手? 方才那一下若被她打到,他徒儿的手必定要折! 小汤包今年才三岁半,以后要学的东西多着呢,若每个教书先生都这般狠戾,她得吃多少苦?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彦礼急火攻心,因愤怒焦虑,周身腾起紫黑之气。 他恨不得立刻就捏碎那丑婆子的脖子,可看她阳寿将尽且不得善终,又不想为了这么个腌臜东西脏了自己的手。 突地,处在暴怒边缘的彦礼,竟然看到小棠宝周身渐渐聚起了功德金光,且越发耀眼? 他当即掐指去算…… 好嘛!这小东西不愧是…… 总之,因小棠宝大肆赈济百姓,救人无数,竟是让她攒下了许多功德。 小家伙儿本就不凡,旁人做同样的事情或许只能累积十点功德,而她却可以获得百倍的回报!! 简直不要让人太羡慕! 看着坐着打瞌睡的小徒弟,彦礼眼里不停地放着亮光,让人总觉得不怀好意…… 彦礼:“……” 若这些功德可以为他所用,那岂不是…… 疯狂打好算盘,他悠悠飘到了小棠宝身边,声音中带着谄媚【汤包、汤包、小汤包?师父最最喜欢的小汤包……】 【我的好徒儿快醒醒,师父陪你说说话?你若再挨打,师父可是会心疼的~】 小棠宝睡眼朦胧地看着眼前不正经的师父,多少有些不耐烦【若西父也想打扰棠宝觉觉,棠宝就把西父也关进乾坤袋!】 彦礼:“……”也? 怪不得他一整日都没看到那只红衣女鬼,感情是被小汤包给关起来了…… 啧啧啧! 亏她死不瞑目近百年……啥也不是! 也不知道小家伙儿若能助那女鬼得以重新踏入地府,求得轮回……能积下多少功德? 【别睡了,棠宝听话,师父真有正事儿跟你说!】 小棠宝:“……”唉! 毕竟系自己的西父,她还收了西父的礼物…… 小家伙儿气鼓鼓地看着对面一团空气:“西父最好系真滴有系同棠宝说哦,否则……” 【好的!】鬼魂彦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徒儿想不想学习反弹术?】 【只要你学会此术,并运用娴熟,那些想害你的人非但伤不了你,还会自己承受那份痛苦。】 【怎么样,厉害不厉害?小汤包想学不想学?】 棠宝应和地点点头:“听起来好厉害滴样子哦……” 彦礼紧张地攥紧拳头,只等棠宝求自己教她术法,然后他好立刻坐地起价。 哪知小家伙儿偏不如他愿,竟转过头,“啪叽”趴在了桌案上【天底下厉害滴东西多了,窝才不学!】 【西父再给窝礼物也不学!不学不学就系不学!】 彦礼嘴角狠狠一抽。 要不是他有错在先又看在功德金光的份儿上,他才不会冒着被追杀的风险,想教她些什么…… 好赖不知的臭包子!! 彦礼恼羞成怒,却无法忽视小家伙儿周身愈发浓郁的金色光芒。 不多时,他摸了摸鼻子,一脸认真地哄她【小汤包,你想不想尽快见到你娘亲?】 【你若想快些见她,就要乖乖跟师父学本领,等棠宝本事大了,就可以见到娘亲了哦!】 小棠宝双眸一眨,倏地扁起嘴巴。 “西父骗人!小心棠宝用雷劈拟。” 彦礼:“……” “够了!”五岁的云意禾忍无可忍,怒拍桌案:“昭宁郡主,你不想学本郡主还要学习呢!请你不要自言自语,影响冯嬷嬷授课!” 谁都没想到,一向逃避各种学习的顽劣小童,在小棠宝的几次反击下,竟突然转了性子,好学的不得了! “……”小棠宝不由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知错能改就系好孩子,意禾姐姐肯学习是好事。 然而,小棠宝由衷的夸赞,在云意禾眼里却是像在讽刺她。 她双目喷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棠宝狠狠打上一架。 云意禾发誓,她一定要把规矩学好,让皇祖父和皇祖母对她刮目相看! 让皇祖父后悔册封这个讨厌鬼!让云棠无地自容,成为所有人的笑料! 对上云意禾不善的目光,小棠宝幽幽闭上眼睛,并不想与她争执。 娘亲说过,棠宝系天底下坠坠善娘、坠坠可爱的好孩子,她才不要无缘无故地与谁打架。 就在彦礼坐在小家伙身旁唉声叹气,正犯愁该如何哄他这鬼精鬼精的徒儿时…… 紧闭双目的小棠宝,蓦地问道【西父,学了本领真能见到娘亲吗?】 爹爹说娘亲没死,只是失踪了……她是相信的。 因为娘亲最喜欢棠宝了,娘亲若是死了,她的魂魄一定会来看棠宝的。 可直到今天,棠宝也没有见过娘亲的魂魄…… 也就是说,爹爹没有骗她,娘亲没有死,她只是不知道被大水冲到哪里去了。 小家伙转过头,桌案下的手,死死抠着自己的手心,神色认真。 彦礼有那么一瞬愣住了,旋即迅速点头【那是当然!师父从不骗人!】 小棠宝松开小手,心中放松不少【好叭,那窝姑且相信西父一次,好好跟西父学本事。】 彦礼:“……”这、这就答应了? 虽然有些意外,良心也多少有些不安,彦礼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打方才的如意算盘。 【小汤包,是这样的,咱们先礼后兵,把话都说清楚了,师父就教你。】 “……”小家伙儿眉头微蹙,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儿的鬼。 她怎么觉得师父的表情没安什么好心呢? 她突然有点不想听师父的鬼话了…… 【亲师徒、明算账,师父教你,自然也是要收学费的……】 小棠宝腾地往旁边挪了挪,死死捂着腰间的乾坤袋【连小孩子的钱都骗,西父果真不系人!!】 彦礼:??? 他本来就不是人呐!他是…… 不知为何,彦礼忽然觉得有些伤自尊了【师父不要你的钱,你的钱天上地下的为师又花不了……】 闻言,小家伙儿眉头瞬间拧得更紧了,看对面儿鬼的眼神也更警惕了。 西父不像个好鬼…… 她在想,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的? 第30章 鬼话连篇 看着小家伙儿的警惕模样,彦礼有些受伤地抿了抿唇,兴奋劲儿瞬间散去了一半儿。 【师父不要你的钱,师父只要些你攒下的功德金光。】 怕奶团子不相信自己,再以为自己是蓄谋已久,彦礼紧忙又道: 【之前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知道大发善心,还能攒下功德,为师便没与你提过此事。】 【如今时机已到,你也该陆续学些什么了,哪怕是为了自保……况且你不想早日见到你娘亲了吗?】 大发善心? 功德金光? 小棠宝皱起眉眼仔细思考…… 哦……棠宝想起来了,自从娘亲得知她能看到鬼,便请来不少和尚道士替她做法驱邪。 那些人当中,许多都是骗子,唯有一个老和尚很是慈祥。 和尚爷爷偷偷嘱咐了棠宝许多话,虽然其中很多棠宝都忘记了,但棠宝记得,和尚爷爷让她长大了要多行善事积功德。 和尚爷爷还说,所谓鬼话,便全是不真实的话,是谎话。 鬼话鬼话,甭管对方是什么鬼,他们的话万不可全然相信。 “……”小棠宝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所以,她帮助了那些没有钱的百姓,果真攒下功德了?! 和尚爷爷真的没有骗棠宝耶! 棠宝身上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的,是功德! 哇…… 小棠宝气哄哄地看着对面儿的鬼【西父口口声声说不要棠宝的钱,可棠宝的功德还不是用银子换来的?好多好多银子呢!】 【西父果然不系个好鬼,你鬼话连篇,上来就要棠宝最珍贵的东西……】 【西父欺负小孩子,西父坏!哼!窝要让爹爹给窝找新西父,才不要跟你学东西呢!】 冯嬷嬷虽然讨厌,可她追着棠宝教规矩,可是一文钱都不收的! 棠宝可聪明辣,棠宝才不上西父的当呐! 彦礼听到小家伙儿的话,整个鬼都麻了…… 这小孩子也太难骗……不是,这孩子也太难沟通了! 小小年纪心眼儿就这么多……若长大了可还得了? 怪不得她身上隐隐泛着帝王紫气,还以为只因她是……原来这孩子是真聪明啊! 【什么鬼话连篇?小汤包,为师可不是一般的鬼!为师骗谁也不能骗你啊……】 他怕遭雷劈。 彦礼无奈掏出功德簿,翻到棠宝那页,指着上面的数字道【你看你的功德点,足足有一万多呢,为师也不全要,你每学一道术法,为师只要一万。】 【不!为师只要五千!】 哼! 棠宝理都不理他,闭眼睛睡觉。 彦礼:“???” 【要不……三、三千?】不能再少了,他倒是无所谓,可他怕糊弄不过那些老东西! 唉…… 【小汤包,那本领虽然都是给你自己学的,但每次只要你学会一种,为师都是有奖励给你的,你要不要先看看奖励?】 ……小棠宝不为所动。 不多时…… 闻到甜丝丝的气息,小棠宝悄咪咪地将眼睛打开道缝隙…… 彦礼见状,赶忙向她介绍【这是培元丹,这是解毒丸,这是通脉散,这些是美颜霜……这些东西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还有拨浪鼓、织金锦缝制的布娃娃……】 小棠宝慢悠悠地坐直身子,忍不住冲最边边的油纸包抬了抬下巴【那……那个系什么?】 彦礼赶忙将油纸包仔细打开,小棠宝赫然看到,里面竟整整齐齐地叠着好几块儿牛皮糖? 那透着光亮的琥珀色,沾在油纸上还拉着细细的糖丝儿呢…… 小家伙儿眼睛“唰”地亮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窝要届个!】届可是她有钱都次不到嘴里的东西! “?!!”彦礼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她……她要糖? 这么多的天材地宝,高阶丹药符箓……小汤包竟然只要了包糖? 哈,哈哈…… 孩子就是孩子哈! 他悟了,赶忙答应【可以!成交!!】 下一瞬,那包香甜的牛皮糖便出现在了棠宝手里。 余光瞥了眼窗外的侍卫们,小家伙儿紧忙将油纸包藏进了乾坤袋里。 可不能让他们看见,不然爹爹知道了,要把糖果没收的!! 几息后,她看见师父猛地从她身上抓了把金光,眼睛瞬间瞪得像对儿铜铃,下意识就要握拳…… 陡然对上师父那双因不敢相信而颤抖的眸子,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随即幽幽垂下脑袋去看那功德簿,亲眼见证自己的功德点急剧下降。 好叭,小孩子也要说话算话哒! …… 一连两日,小棠宝都会准时去问竹轩睡觉。 她在别人看不见的空间,跟师父学习反弹术的口诀与手印,并且反复练习。 而庆王府的侍卫们也会一如既往地,蹲在窗根儿底下陪她。 收拾不了小棠宝,冯嬷嬷始终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儿撒,好在意禾郡主的认真让她宽慰不少。 只要意禾郡主做得好,她不怕没机会好好告这个昭宁郡主一状。 这日下午,不知为何,云意禾总是心不在焉的。 没人知道,晌午时,她在来问竹轩的路上,远远看见了云燕瑶…… 下课后,出了问竹轩,云意禾赶忙拦住了小棠宝的去路,“你跟我去个地方。” 小棠宝眉梢微挑,定定看了她两眼,并不想理她。 那个反弹术她已经学会了,可师父说她用得还是不够熟练,效果大打折扣。 她得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继续练习,不然白瞎她那些功德了!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一把扯住了手腕。 云意禾凑到棠宝耳旁,压低声音道:“云棠,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去告诉皇祖父!” 等皇祖父和赵家人知道,庆王伯父帮着云棠一起欺负瑶儿妹妹,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眼见为实,云意禾亲眼看见从前锦衣玉食、甚至有些蛮横的云燕瑶,竟变成了一副惨兮兮的乞丐模样…… 她打心底里相信了云燕瑶的话。 她相信,是棠宝怕瑶儿妹妹与她争夺庆王伯父的宠爱,挑拨了瑶儿妹妹与王伯父的关系,这才害瑶儿妹妹被软禁了…… 云意禾一直记得,她答应过云燕瑶,要帮她约棠宝去莲花池的。 第31章 秘密 她说她知道她的秘密? 听云意禾这么说,小棠宝面色瞬白,惊得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意禾郡主怎么会知道她背地里偷偷吃糖了? 她每次都会把嘴巴擦干净滴呀?而且她还会喝好多好多的水,保证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再说这种事情她告诉爹爹就好了呀,为什么要告诉大梁皇帝呀? 等等…… 这个意禾郡主该不会是……她该不会是还惦记着要找她报仇吧? 她想把你大梁皇帝找个杀她的理由?! 小棠宝还记得那日和爹爹在山上遇刺的事,她知道,是狗皇帝要杀她。 不行不行,她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她可不想死。 再说了,徐府医笨笨的,拿了她的药方,却一直没能做出缓解爹爹伤病的药丸。 她不能死,她还得想办法找到白胡子老头儿,帮爹爹治病呢! 小棠宝踮着脚尖左看看,右望望……当即反握住云意禾的手,拉着她往没人的地方走。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云意禾害怕极了。 她不停地挣扎,却发现讨厌鬼的力气,简直大得惊人!? 太可怕了! 她发誓,她以后绝对不会和棠宝一对一地打架。 “你你你、你放开我好不好?我就是个传……”话的。 没等云意禾将话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个东西。 她脑中“轰”的一声,心说讨厌鬼莫不是要毒死她? 小丫头刚要把东西往外吐,却发现嘴里甜甜的? 她试探性地一咬……竟还软软的? 是糖?原来不是毒药,而是好吃的牛皮糖!! 棠宝将云意禾抵在墙角,鬼鬼祟祟地打量四周……还好,那些个大人离她们还挺远的。 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对方,一本正经道: “窝可没有吃独食哦!棠宝牙齿没有坏坏,倒是意禾姐姐长了两颗虫牙呢!你要系敢告状,你也跑不了!” 说完,小家伙儿看了眼油纸包里,自己拜托师父又切成几份的、却所剩不多的牛皮糖,挑衅似的,全都塞进了嘴里。 云意禾:“??” 什么嘛?一提到做坏事,讨厌鬼想到的竟只是偷吃糖果? 小丫头反应过来了,这个讨厌鬼有点儿心眼儿,但是不多。 她可能……没那么坏。 可瑶儿妹妹与她说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瑶儿妹妹与讨厌鬼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云意禾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几转,垂眸看着小棠宝,好脾气道:“咱们一起吃糖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但你要陪我去趟莲花池。” 棠宝:“……?” 就只是陪她去趟莲花池,她就不会告密了吗? 这事简单。 她一口答应了,主动牵着云意禾的手,往王府西边儿走。 不远处,云燕瑶偷偷看着两人的背影,兴奋得心脏怦怦狂跳。 这俩蠢货果真朝着莲花池去了! 她赶紧偷偷跟上。 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待会儿她定能将云棠推进莲花池,然后嫁祸给云意禾! 哼!父王才养了棠宝几天呀,她可是在庆王府住了整整三年半。 生的没有养的亲,如今碍父王眼的母亲死了……她就不信等棠宝也死了,父王还会假装看不见她,对她这般冷冰冰的。 …… “意禾姐姐,窝们有了共同的秘密,系不系就系好朋友辣?” “现在系冬天,莲花池里没有莲花。你要系喜欢,等天暖和了再来看呀,或者到时候窝可以送你一些。” 停在莲花池边,棠宝很真诚地看着对方。 有那么一瞬,云意禾突然觉得,这个云棠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我不喜欢莲花,是瑶儿妹妹求我帮她将你约到莲花池的。” 小棠宝:“……?”那个赵家姐姐又搞什么鬼? “她说你最喜欢莲花,她想在这里给你磕头发誓,说她绝不会和你争夺王伯父的宠爱,也不会觊觎庆王府的一切。”云意禾如实说道。 小棠宝却听得拧起了眉头,“意禾姐姐,棠宝最喜欢的不是莲花。” 云意禾:“……” “这很重要吗?也许是瑶儿妹妹记错了……” “昭宁妹妹,你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毕竟也算得上是王伯父的养女,她既然有心给你道歉,你应该心胸宽广一些,你不该欺负她的。” 小棠宝:“……” “意禾姐姐,你和你瑶儿妹妹那么好,她没告诉你她是罪奴滴女儿吗?” ?!! “你说什么?”云意禾拧眉,惊诧不已,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对面人,小棠宝清清嗓子,尽量将话说得更清楚些: “窝说,你瑶儿妹妹是奴籍,她不是窝爹爹的女儿。窝爹爹心软没杀她,想将她送回赵家,可系她外祖父不要她,她这才不得不暂住在窝家哒。” “春苔姐姐说,赵家要系再不来接人,他们就要把她送到育幼堂去,庆王府容不下脏东西!” 云意禾:“……” “竟还有这种事?她,她没听说呀……” 那自己岂不是被那个云燕瑶给骗了? 不远处的大树后面,云燕瑶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他本以为碍着她外祖父的面子,没有人会抖出她的身世……这下,这下全完了! 她要庆王做父亲!她讨厌听到罪奴两个字!! 云燕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扶着树干将将能站稳当。 云棠这个野种贱种,她怎么这么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 还有,把她送去全是孤儿乞丐的育幼堂,又是谁的坏主意? 他们软禁虐待她还不够,非得把她这么小的孩子往外头丢吗? 庆王府上下,全都不得好死!!! 怒气上涌,云燕瑶双目猩红,她咬紧牙关,卯足力气就冲了出去。 一声不吭。 而就在此时,那些个一直陪着小棠宝的上课的侍卫们,正背对着莲花池极力憋笑。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们不爽云燕瑶已经很久了,那孩子人小鬼大一肚子坏水儿,杀又不能杀,送又送不出去,着实烦得大伙儿头疼。 方才看到她被小郡主几句话气得直打摆子,简直不要太解恨! 只可惜他们不敢笑得太大声,因为他们答应小郡主,只上课时跟着她,绝不干涉她的隐私。 哇…… 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太可爱了,话都说不利索呢,都知道隐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知几人刚转身没笑一会儿,竟听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吼声…… “贱人云棠,你去死吧!” 第32章 失了智的低龄恶鬼 众人闻声猛地回头,赫然看见云燕瑶正疯跑着,作势要推小郡主下水?!! 已经被气疯了的云燕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计策不计策的,此刻她只想亲手杀了棠宝! “郡主小心!!!”一众人惊叫着向池边奔去。 有侍卫拿出暗器想直接杀了云燕瑶,可两个孩子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他重重叹了一声,不得不把暗器又收了回去,拼命大喊:“跑!快跑!!郡主快跑……” 树上松鸦被震天响的吼声,惊得发出粗哑短促的“阿阿”声,齐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偏生小棠宝却无比的淡定,她非但没有惊慌躲避,反而冷冷将手背到了身后,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几次三番想杀她的小人儿。 瞧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众侍卫连急带怕,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小主子怎么不跑呢? 她身上有伤又有病的,一旦落进那冰水里,必定九死一生啊? 听着后面撕心裂肺的吼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动不动的棠宝,云燕瑶以为她是被自己给吓傻了,顿时跑得更有劲儿了,腿都不那么抖了。 快,再快一点,马上,马上这个毁了她一切的小贱人就死了! 哈!哈哈哈哈…… 云燕瑶勾唇笑得阴森,像极了棠宝见过的、失了智的低龄恶鬼。 而小棠宝面儿上却无半分情绪,只集中精神,专心在身后掐诀。 验证反弹术的机会到了……她倒要看看,她用巨额功德换来的术法,关键时刻到底能不能救命? “你个贱人,你去死吧——!!”云燕瑶伸直手臂,嘶吼着使出所有力气。 不等她笑容落下,就在她就要碰到小棠宝的一瞬…… 她却好像被谁狠狠推了一把,“噗通”掉进了浮着一层薄冰的池子里。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登时愣在了原地。 四下瞬时陷入一片死寂。 几息后,终是落水的云燕瑶,率先打破了那突如其来的寂静。 “救……” “救命!” “救……救救……救救我……” 方才还笃定能要了别人性命的小丫头,此刻正拼了命地呼救。 她虽然会凫水,可这池水实在是太冷了,她四肢都要冻僵了……谁来救救她啊? 不远处…… 见自家小郡主福大命大躲过一劫,一众侍卫瞬间停了下来,弯腰杵着膝盖直喘粗气。 幸好…… 幸好小郡主没事。 小郡主险些被害可是大事,有人拔腿就往马厩跑,得赶紧通知庆王殿下才行。 不把小郡主带离池边他们不放心,其余人则快速朝棠宝跑去。 莲花池里,云燕瑶还在死命扑腾,她不停地呛水,求生欲却极强。 “意……意禾姐……” “意禾姐姐……救我……救救我!!!” “……” 不断被她叫到名字的云意禾渐渐醒过神儿来,方才下意识憋住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胸腔猛然灌入大量空气,她难受得跌坐在地上,急急喘了几下,才开始后怕地尖声大叫。 “啊——!” “啊——!!” 她差点儿就被踩空了的云燕瑶给推下水了…… 就差一点儿她就死了! 云棠这个扫把星,一跟她扯到一起准没好事儿! “呜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 岸上一边儿是震天的哭嚎声,一边儿是杂乱的安慰声音,根本没人理会云燕瑶的求救。 很快,除了王府其他下人,冯嬷嬷也带着宫女和几个负责保护云意禾安全的禁军侍卫赶了过去。 见意禾郡主并未受伤,瞥了眼在水里死命挣扎的云燕瑶,冯嬷嬷猛地朝小棠宝冲了过去。 她挤开几个侍卫,双手一把掐住了棠宝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小棠宝皱紧了眉。 小家伙儿刚想推开她,却见对方眼里蓄满了泪水,看着自己时,好像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温良恭俭让……老奴在课上不止一次教导过您啊!” “燕瑶小姐虽是庆王殿下养女,你却也该叫她一声姐姐,郡主小小年纪怎可这般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姐姐痛下如此杀手?” “都是老奴教导无方!待老奴回到宫中,定会向皇后娘娘请罪,与郡主一同承受责罚!” 冯嬷嬷抿着唇垂泪,心里却乐开了花儿。 这才几日啊,这个小贱蹄子害宫中老奴惨死、不遵皇后懿旨课上睡觉、眼下还当众推庆王养女下水…… 呵,待她回宫,必定好好告这个昭宁郡主一状! 届时不信皇后娘娘不责罚她,不对庆王殿下失望! 一旦皇后娘娘开始厌恶庆王,齐王妃必定会重赏自己…… “……”棠宝偷偷长出奶膘的小脸蛋儿,很快皱成了包子样。 一同承受责罚? 说来说去,她这是要给她告状的意思呗? 好烦呀,为什么大人小孩儿都喜欢告状? “窝没有推人,森至都没有躲,是她推窝不成,寄几跑偏了掉下去哒!不信你可以问意禾姐姐。” 小棠宝歪头看向云意禾,心说她和意禾姐姐已经是好朋友辣,她一定会帮自己作证哒。 两个孩子对上眼神的一瞬,云意禾冷哼一声,气哄哄地别过了头。 棠宝:“……?” “呜哇——!!” 意禾姐姐不讲义气! 白瞎她的牛皮糖了! 小家伙儿瞬间委屈地大哭起来。 王府侍卫见状,捏着冯嬷嬷的肩膀猛地把人丢了出去。 就在冯嬷嬷被侍卫摔得嗷嗷叫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昭宁郡主还在病中,是谁狗胆包天,又惹郡主哭泣?” 春苔拧眉推开挡路的禁军,步子越迈越急。 看到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冯嬷嬷,她脸色铁青,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踩着她的手,狠狠碾了一下。 棠宝:“春苔姐姐……” 春苔:“郡主不怕,奴婢都知道了。谁若敢诬陷您,奴婢亲自拔了她的舌头。” 春苔伸手抹去小棠宝脸上的泪珠,另一只手刚放到她肩膀上。 小家伙儿当即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嗷”的一声,哭嚎着往后退,“肩膀痛痛,嬷嬷掐窝。” 第33章 冯嬷嬷死了 看到棠宝缩着脖子,一脸委屈的模样,春苔紧忙将小家伙儿抱了起来。 旋即冷飕飕地看向一众侍卫:“你们就是这么保护郡主的?” 一群八尺壮汉默默低下脑袋,自责得恨不得立刻去领一顿军棍。 “不怪叔叔们,是棠宝不让侍卫叔叔跟着的!” 小家伙儿将脑袋枕在春苔的肩膀上,拼命压着哽咽,可软绵绵的小奶音却颤抖得厉害。 “冯嬷嬷说,她没教导好棠宝,要回宫向皇后娘娘请罪,与棠宝一起受罚……” “呜~~” “叔叔们一定是太担心棠宝了,才没看到嬷嬷使劲儿掐棠宝。” 本就怒火中烧的春苔,听到小主子这句话后,彻底忍不住了。 明里斗不过,暗地下黑手……看来,这婆子是把后宫那些腌臜手段,用在他们小主子身上了! 小郡主在这刁奴眼皮子底下待了好几日了,也不知道明里暗里受了多少委屈? 她今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狗仗人势的刁奴不可! 她抱着棠宝刚要朝姓冯的婆子走去,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 她刚要回头去看,耳边突地传来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 着急哄孩子的侍卫攥着布袋子本来还有些犹豫,这炒豆子是他们平常拿来下酒的,好吃归好吃,但吃多了爱放屁,也不知道给小郡主这种娇娇女吃合不合适…… 某个贪吃的奶团子已经自己伸手抓了一把。 就是小棠宝抓豆子的这一把,帮险些犯错误的春苔捡回了一条性命。 “嘎嘣、嘎嘣、嘎嘣……” 瞧她小嘴一咬一咬,吃得可香了,春苔简直哭笑不得。 并不知道自己刚捡了一命的冯嬷嬷,依旧在作死的边缘上继续徘徊。 她不敢招惹庆王府的人,便一个劲儿地推搡随行的几个宫女。 “都愣着干什么?他庆王府的奴才灭绝人性、见死不救,你们也这么干看着啊?” “老身警告你们,水里的可是赵丞相的孙女,庆王殿下的养女……若再让郡主因任何原因受到惊吓,尔等皆难逃罪责!” “……” 一心惦记着巴结赵家、取悦齐王妃的下人哪里知道,丞相赵康年,见梁帝一直没有追查赵氏一族意图混淆皇室血脉之事,他索性不惜代价将此事捂了下去。 她眼下极力讨好的,不过是赵家从罪奴那里借种而来的假千金! 云意禾怔怔抬头…… 见冯嬷嬷非但不再关心自己,反而对险些害她也落水的罪魁祸首如此在乎…… 她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冲向还在欺负宫女的冯嬷嬷,狠狠推了一把。 “云燕瑶根本不是王伯父的养女,她就是个罪奴诞下的贱种!” “……啊?”冯嬷嬷瞬间傻眼了。 竟……竟还有这种事? 天呐,若她是罪奴之女……那自己一口一个‘庆王殿下的养女’,岂不是彻底得罪了庆王殿下? 都怪这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不早跟她说?! 冯嬷嬷脸色越发难看。 云意禾愤愤看了棠宝一眼,心说,不过是块破糖,她才不要欠她人情! 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指着依旧在水里游来游去却上不了岸的云燕瑶喊道: “不是昭宁郡主推她下水的,是她想杀昭宁郡主,自己却失足落了水!” “本郡主可以作证,昭宁郡主全程背着手,她们两个根本没碰到对方!” 说完,她仰头看向春苔怀里的棠宝,恶狠狠道:“不要以为你给我糖吃,我就会和你做朋友!” “云棠,我讨厌你!日后,我一定会在皇祖父和皇祖母面前将你比下去!” 云意禾话一说完转身就走,再也不愿多看呆愣愣的小棠宝一眼。 几名禁军和一众宫女紧随其后。 冯嬷嬷摸了摸鼻尖,刚想抬脚跟上去,云意禾身边的管事宫女当即扯住了她的手腕。 “奴婢记得嬷嬷说过,您水性极好,身子骨也硬朗得很……嬷嬷既然这么担心赵家小姐,为何不自己去救?” “什……你说什么?” “我可是齐王殿下的乳母,齐王府的管事,凭你一臭丫头也敢难为我?你……” 扑通!! 不等冯嬷嬷将话说完,那宫女一把将她推了下去,冲小棠宝福了福礼便急匆匆地跑了。 欺人太甚…… 她早就受够那婆子了! 同样都是奴婢,她整日颐指气使,对他们非打即骂也就罢了。 方才,她竟趁着推搡她们,强行撸走了她手上的银镯子……那可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她诅咒那个疯婆子从此一病不起,永远缠绵病榻! 目送云意禾一行人离开,不多时,春苔耳旁的“嘎嘣嘎嘣”声简直此起彼伏,一声儿压过一声儿。 她垂眸一看…… 一群大老爷们儿齐刷刷地蹲在地上,一边儿瞪着眼珠子盯着莲花池,一边儿不停往自己嘴里扔黄豆? “嘎嘣、嘎嘣嘎嘣……” 春苔两眼一黑刚要发火,小棠宝当即往她嘴里喂了几颗炒豆子。 “春苔姐姐,你看赵家姐姐和冯嬷嬷是不是在水里面打起来了?” “……”春苔满眼怜爱地看着小棠宝。 瞧瞧!瞧瞧…… 她家小郡主多善良呀!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对方算计,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着。 嘎嘣嘎嘣!! 这黄豆是不是有点儿炒糊了? 春苔顺着棠宝的目光看去…… 池水里,冯嬷嬷正努力甩开云燕瑶,拼尽全力往池边儿游。 眼看她就能游过去了,下一刻,却被云燕瑶死死抱住了小腿。 大概是有些游不动了,那婆子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不多时,她像是攒够了力气,继续游动的同时,另一只脚拼命往云燕瑶脑袋上踹……然后,云燕瑶好像狠狠咬了冯嬷嬷一口? 两人在水里撕吧了能有一刻钟,最终还是冯嬷嬷妥协了。 她带着云燕瑶一起游到了池边,一点点将她往上边儿推,见云燕瑶上去半个身子了,她自己也准备绕到旁边儿往上爬。 可她刚松开托举云燕瑶的手,云燕瑶回头狠狠朝她后脑上踹了一脚…… 眼见那婆子沉下去半天没上来,春苔指着躺在莲花池边歇气儿的云燕瑶,冷声冲侍卫道:“去,立刻把她给我捆了!” 第34章 被抓了 庆王云澈秘密设立的暗卫司里,他正亲自刑讯几个皇宫内卫。 他总觉得那日在山上,小东西被人暗杀一事还有蹊跷,兴许会有别的隐情。 宁错杀,勿放过! 听得府中暗卫匆匆来报,说棠宝险些被赵氏之女推入莲花池…… 他脸色一白,顾不得换下染了血的外袍,连手都没擦一下,披上大氅就赶紧策马回府了。 “驾!” “驾驾!” “吁——” 风吹着院中的灯笼肆意摇晃,明灭不定的灯火映在男人脸上,又给他添了几分阴森冷戾之感。 下人牵过马匹紧跟着他急声禀道:“启禀王爷,小郡主安然无恙,冯嬷嬷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至于云燕瑶也已经被捆了手脚,正在等候王爷发落。” 不多时…… 云澈垂眸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孩童,眼里满是厌恶。 开口他语气更是冷得能淬冰:“把她,连同她和赵氏留下的东西,全都送回丞相府。” “还有,立刻把燕芳阁拆了,本王觉得晦气!” 音落他拂袖就走,云燕瑶直盯盯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最后那抹希望,彻底幻灭了。 得了命令,管家有些为难地看向春苔和乘风。 “您二位也知道,我不是没送她去过丞相府,可对方根本就不开门!” “哪怕让侍卫翻墙将她送进赵家院儿里,他们也还是会偷偷把她丢出来。” “你们说,那总不能让赵康年给咱们王爷扣个什么……看管不利、杀人报复的帽子吧?这不,最后就只能把她又带回来了吗!” 管家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糟心。 赵丞相毕竟是肱股之臣,他家王爷身份尴尬,在朝中又举步维艰…… 他们既不好直接得罪了对方,又不能让对方抓住王爷的把柄……难办得很。 “那个……要不您二人帮属下想想办法?”管家实在害怕春苔,只得鼓足勇气注视乘风。 两人目光相撞,乘风‘唰’地抬头:“今晚的星星真……”哦,天还没黑透呢。 嗯…… “啊!我得带人扒房子去。”他今晚最慢也得把燕芳阁的房盖儿都掀了! 乘风‘嗖’地没了人影,年轻管家的脸色瞬间又惨白了几分。 “偷偷把她丢粗来?” “为什么要偷偷滴呢?” “谁?”春苔耳力极好,她瞬间捕捉到了两道细微的声音,“出来!” “啊~~!”小棠宝吓了一跳,踩着小碎步从树后慢慢挪了出来,揪着手指不敢抬头去看春苔。 她知道的,偷听不系好孩子。 可她不想待在砺锋堂,身边没有爹爹,没有春苔姐姐和乘风叔叔,那个鬼嬷嬷老缠着她上课…… “春苔姐姐……” “郡主?”春苔蹲下身子摸摸小家伙儿的脸,心说郡主小脸儿冷冰冰的,这是来了有一会儿了,“快到晚膳时间了,您怎么跑出来了呀?” 小棠宝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看看管家,又低头看看云燕瑶,肉嘟嘟的小脸儿上满是不解。 “管家叔叔,赵家偷偷将她丢粗去,是因为别人不寄道她回丞相府了呀,那你让别人寄道她回去了,赵家人不就不会丢她了吗?” “……?”管家茅塞顿开,眸色猛然一亮,“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哈……” “小郡主果然聪慧!” “奴才这就命人送您回去,一会儿让厨房给您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小棠宝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连哄带忽悠地请走了。 不多时,思忖再三的春苔,径直走向云燕瑶,用最冰冷的语气,说着最暖人心的话: “王爷既下了死令,便是不在乎得罪那个赵康年了……既如此,此事我去办。” 管家猛地抬眼,眼中都是感激,他冲春苔深深鞠了一躬,赶忙去做别的事了。 …… 两刻钟后,风吹着雪花肆意翻飞,二十几个乔庄成家丁的暗卫,在春苔的带领下,推着十几辆板车,敲锣打鼓地出了庆王府,直奔赵康年府邸。 小棠宝躲在队伍后面,蹑手蹑脚地跟着走,一路还不忘躲躲藏藏,警惕极了。 眼看就要出巷子了,一直跟着她的王府侍卫强压下嘴角,赶忙跳了出来。 “小郡主快跟属下回去吧,一会儿王爷找不到您该着急了。” “不要!” 小家伙儿拔腿就跑,却一把被侍卫抱了起来。 只听“欻欻歘”的几声,她眨眼就落到了一处陌生的院子里。 棠宝左瞅瞅右瞅瞅,见周遭除了侍卫就是侍卫,没有春苔姐姐、也没有熟悉的暗卫叔叔,眼眶瞬间就红了。 瘪了瘪嘴巴,小家伙儿委屈巴巴地抹了把眼泪。 她正要咧嘴大哭,有侍卫拎着两条洗好的大鱼就从伙房里跑出来了,“小郡主快看。” 棠宝慢慢转头,就看到已被开膛破肚了的大鱼,竟还活蹦乱跳呢!? 真稀奇!! 本想做红烧鱼的侍卫灵光一现,当即决定改做明火烤鱼,“十三,去搬柴火,咱们给小郡主烤鱼吃!” “烤鱼?”小棠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懂就问:“侍卫叔叔,什么是烤鱼呀?” 见她感兴趣,侍卫连忙蹲下身子,声情并茂道: “就是将这洗好的鱼用盐和酒稍微腌一下,然后用树枝穿好,架在明火上不停地翻转,让它均匀受热。” “等差不多出香味儿了,再撒上各种香料继续翻呀翻、烤呀烤。” “做好的烤鱼呀,外面脆脆的,里头嫩嫩的,既有明火制作出的焦香,又有鱼肉的鲜美,别提多好吃了!” “哇……”小棠宝直勾勾地盯着那两条大胖鱼,未溢出眼眶的泪水突然从她嘴角流了出来,“系卫叔叔,棠宝吃过糖醋鱼、清蒸鱼,还没吃过烤鱼呢!” 侍卫长一听,那双细长的眼睛瞬间睁开了,比棠宝都亮了几分。 “老五,让兄弟们多架几个火堆,一会儿让小郡主想吃哪条吃哪条!” “丁二,去给小郡主搬个小板凳,要加屁垫的……” 侍卫们风风火火的,突然都忙活了起来,一向冷冷清清的院子,此刻别提多有活人气儿了! 第35章 处置冒牌郡主 匆匆回府,刚洗去一身血腥气的庆王,翻遍了整个砺锋堂也没找到小棠宝。 他铁青着脸沉闷不语,疾步冲到院子里刚想叫个暗卫出来问问,霍地看见翊卫堂上空满是浓烟? “不好!定是出事了!” 他暗自嘀咕了句,顾不得再找棠宝,奔着王府东边儿就去了。 哪知刚踹开翊卫堂大门,却看见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竟嘻嘻哈哈地在院子里烤鱼呢?!! 岂有此理…… 简直胡闹!! 他们是脑子进水了吗?大晚上搞出这么多烟来,也不怕引来潜火军?! 府中刚出了人命,齐王府的郡主还在他府里呢…… 今日府中本就事多,这群人是怕他太闲,怕他麻烦还不够多吗?! “……”庆王怒火中烧,随手拎起一根棍子。 今日……他非把这群蠢货的腿都给打折不可! “爹爹!?”小棠宝是第一个看见庆王的。 她刚一出声,原本热闹的院子瞬时安静下来。 刹那间,侍卫齐齐跪地,四下一片死寂。 冷风“嗖嗖”地刮,侵肌裂骨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小棠宝腾地站了起来,她举着一条大鱼,抬脚就朝爹爹那边跑:“爹爹要次鱼鱼吗?刚烤出来的鱼鱼闻着可香呢!” “……”低头看着地上的奶团子,庆王眉头依旧紧皱,眸中戾气却散去不少。 还得是他的崽,他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一群会功夫的莽夫没察觉,倒是他的崽第一个看见他的。 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 这种血脉相通的感觉有点儿不错。 扔了棍子,他也不怕小家伙儿弄脏他的衣裳,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你喜欢吃烤鱼?” 小家伙儿摇头,“棠宝没有次过烤鱼,不寄道喜不喜欢。” “系卫叔叔们看棠宝今天被吓到了,特意从莲花池里捞出来,拿来哄棠宝的!” 侍卫们听到这话顿时心里暖暖的,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都这个时候了,小郡主还不忘帮他们求情呢! 小郡主真是天底下最最可爱、最最最善良的小乖宝了!!! “……”庆王神情复杂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一众人,半晌才咬着牙问:“这鱼是从莲花池里捞出来的?” “……”侍卫长不知道自家王爷是什么意思,有些僵硬地点了下头,“回王爷,这鱼是属下们捞尸体时顺便捞上来的,我等……” “够了!”庆王太阳穴突突直跳,拿过小棠宝手里的鱼狠狠砸向地面。 他扶了扶额,拧眉喝道:“那池子里刚淹死了人,死人池子里捞出来的东西你们也敢拿给郡主吃?” 蠢东西!一群憨货!! 小棠宝无视愤怒的爹爹,可怜巴巴地盯着地上的烤鱼,“哇”的一声就哭了。 “鱼鱼……” “鱼鱼木有了……” “呜哇——!!” 小家伙儿哭得伤心欲绝,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多可爱多暖心的小郡主呀,这要是哭坏了可咋办? 要不他们现在去河里给小郡主捞几条? 见小家伙儿哭得一抽一抽的,庆王故作镇定,胡乱帮棠宝抹去眼泪,抱着她在一处火堆旁坐下。 “鱼……鱼鱼没有了吃鸡,我们烤鸡好不好?”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的奶团子,掌心的内力一推,他二人身前原本快熄灭的柴堆顿时重新燃了起来。 “……?”小家伙儿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她不再哭嚎,抽抽噎噎地、直盯盯地看着眼前的火堆。 庆王见状,当即又使了些内力,弱弱的小火苗顿时“呼啦!”一下膨胀,跟变戏法似的。 “哇!!”小棠宝乐得直拍手,水洗过的一双灰色眸子,盯着火堆一眨一眨的,清澈至极,“爹爹、爹爹棒棒!爹爹腻害!!” 王府暗卫风餐露宿惯了,人人都是野外生存的一把好手。 有暗卫远远听着父女俩的对话,立刻就去抓鸡了。 当着一众侍卫的面儿,似挑衅似的,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处理好的鸡替庆王父女架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庆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潜火军……他转动着木棍,亲自帮小棠宝烤鸡吃。 几个没眼色的侍卫也想哄小郡主开心,纷纷起立,变着法儿地展示自己的“控火术”。 只一会儿功夫,方才突然冷寂下来的翊卫堂,又重新热闹起来。 …… 春苔率队一路敲锣打鼓地往丞相府走,渐渐引来百姓围观。 犹觉得还不够热闹,队伍里的人还时不时地往街道两旁成把成把地撒铜板。 眼见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春苔看了眼板车上被捆得结实的云燕瑶,将一块刻着,“我是赵丞相的亲孙女、我是奸生子”的木牌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春苔冲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家丁打扮的暗卫们当即你一句我一句地、边走边扯着嗓子大喊…… “丞相赵康年,虚伪狂妄、狼子野心!他贪墨养奸,狗胆包天地在庆王府安插眼线!” “赵康年得知庆王秘事,安排其长女与罪奴通奸!并命其长女赵氏,用腹中贱种构陷庆王,意图混淆大梁皇室血脉!” “赵康年奸计败露,非但不知收敛,还趁庆王殿下病重,几番施压,让赵氏得以携奸生女入住庆王府邸,整日搅得庆王府鸡犬不宁!” “老天有眼,庆王殿下身体逐渐康健,这才能处置了赵氏,没让大梁皇室成为诸国笑料!” “庆王殿下心善,并未处置无辜稚儿,只等赵家把人接走。可赵康年却仗着自己权势滔天,逼迫庆王殿下认那奸生女做义女!” “他赵氏一族简直欺人太甚,无法无天!!” 暗卫愤怒敲锣,越敲越响。 百姓议论声渐小时,庆王府暗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怒吼…… “奸生女赵燕瑶,小小年纪,却心思狠毒,恶习难改,她几次谋害庆王之女不成,今日竟当众杀了齐王府的教习嬷嬷。” “赵燕瑶屡生是非,如今更是在庆王府邸闹出杀人之事,他赵家人想干什么?是想挑拨两位王爷的关系?亦或是设计辱没皇室名声,最终颠覆大梁王朝吗?” 不断灌进百姓而耳中的这些秘闻,其实真假参半,但细思极恐。 这些话是庆王想让大梁百姓听到的,更是他想让深宫中的梁帝听到的。 虽动一发而牵全身,可有些毒瘤该挖就得挖,否则最后遭难的,可不止是皇家子嗣! 第36章 又出事儿了 丞相府,正堂。 年近五十,白发蓄须,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不止十岁的赵康年,撩起眼皮冷冷看向门口。 “外头还没闹完吗?” 被自家老爷眼神慑到的管家,赶忙‘蹬蹬蹬’地跑过去,“启禀老爷,那带头闹事之人是庆王府的春苔姑姑。” “他们到处散播谣言也就罢了,竟撞开府门,将那孩子还有几口破木箱子强行抬到了咱们院儿里。” “大小姐在世时一向招摇,周围的邻居、商铺都认识那孩子,门外百姓又议论纷纷……奴才,奴才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啪! 赵康年猛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处置?眼下怕是整个西京城的人都在盯着我丞相府呢!” 闭眼缓了几息,他厉声道:“先将那孽障安顿下来,别让她死了!” “安顿?”赵管家陡然一惊,“老爷,当真要把那孩子留下来吗?” 赵康年神情凝重,“庆王府的人言之凿凿,也不知庆王手中到底有无证据……那孽障若死在我丞相府,岂不更会落人口实?”届时他有理都说不清了! 见自家老爷声音沉沉如铁,目光如剑似刀,却难掩心中不安。 管家吓得瞳仁倏地一缩,顿觉血都冷了半截,赶忙退了出去。 可他刚关好房门退到院子里,就听到又出事儿了。 …… 就在春苔带人强行破开丞相府大门,将云燕瑶还有几口破木箱子,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儿,全都抬进了赵家院子里后…… 他们刚想离开,云燕瑶却壮着胆子扯住了春苔的衣袖。 整日因打不开那五个破木箱子而发愁的云燕瑶,看了看陌生的赵家人,不得不硬着头皮求春苔帮她打开箱子。 没办法,那些都是她处心积虑从棠宝那里得来的回礼。 她坚信里面有最新样式的裙裳和首饰,她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祖父。 “……”春苔勾唇笑的嘲讽。心说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惦记着这些东西? “帮她打开。” 砰砰砰砰…… 五个木箱接连被打开,云燕瑶赶忙扒着箱子,踮起脚尖去看里头的东西。 伸手翻了翻,她顿时脸色煞白,瘫坐在了地上,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里的东西,怎么都是旧的?”这些破烂儿,甚至还不如她之前送出去的那些好呢! 瞧她失望的模样,春苔冷冷笑了一声。 “我记得我家郡主说过,礼尚往来,以旧换旧……你送给昭宁郡主五箱旧物,难不成还指望谁还你些新的?” “不过我们昭宁郡主向来仁义,这些可都是小郡主在沈府时最喜欢的衣帽鞋袜,还有玩具木钗,郡主让燕瑶小姐安心收着,不必谢她。” “……?”云燕瑶傻眼了,她送到砺锋堂的东西虽说是旧的,可也都是品质上乘,七八成新的,有些首饰也是值些银子的! 那个该死的云棠,她竟跟她耍这种心眼儿? 怪不得在庆王府时,始终没人肯帮她开这些箱子……原来他们也怕她找那贱人算账啊!? 春苔带人扬长而去。 看着对方愈来愈远的背影,云燕瑶终于重新打起精神,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不想跟云棠那个贱人交换礼物了。 既然赵家肯收留她了,那祖父一定会替她做主的! 她想追上去,问庆王府的人要回自己的东西! 可没等她抬脚,迎面冲来的一个小男孩儿,猛地将她推倒了。 小男孩儿今年五岁,乃赵家长子与正妻所出,是赵康年最宠爱的、也是唯一的孙儿。 外面的流言他都听到了,他愤怒地将箱子里的东西扔到地上,踩着那些破烂儿讽刺云燕瑶是个乞丐。 他不想祖父收留这个奸生女,他不想明日去学堂被所有人讥讽嘲笑…… 他讨厌这个既坏出身又不好的妹妹!! 一向跋扈的云燕瑶,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扫了眼院子里默不作声的下人,又看了看大门外围观的男女老少,竟跟男孩儿打了起来。 有下人护主心切,狠狠推了云燕瑶一把,云燕瑶后脑当即磕在了影壁上,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 云燕瑶死了,她就这么死在了丞相府,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 庆王府,翊卫堂。 看着香喷喷油汪汪的大烤鸡,小棠宝馋得直流口水。 她偷偷伸手去抓,却被爹爹毫不留情面地拍开了小爪子。 “哼!” “大口喝酒,大口次肉,肉肉要抓着次才好次!” 小家伙儿气哄哄地抱着胳膊肘,甫一噘嘴,直冒热气的一小条鸡肉就喂到了她嘴边。 嗯~ 好香啊…… “嗷呜!”她嘴巴长得大大的,想故意吃得凶些吓唬爹爹,却在含住肉肉的一瞬,眼睛倏地亮了,晃荡着小身子笑出一对儿梨涡来。 “好次好次!棠宝还要!” “……”男人笑得宠溺,又夹起一大块儿连着皮的鸡腿肉,轻轻吹了吹放到她手上。 “烫,慢慢吃。”他边说边继续将鸡肉撕成一条一条的,放在棠宝身前的小碗儿里。 不多时,几个侍卫特意去街市买回来的两条大鱼也烤好了,庆王又忙着帮小家伙儿挑鱼刺。 等小家伙儿吃饱了,两人跟前儿的火堆也燃得差不多了。 “爹爹不次肉肉吗?” “爹爹不饿肚肚吗?” 小棠宝趴在爹爹的膝盖上,大眼睛提溜乱转,可爱模样看得人心里直发软。 是稍微有些饿的,只是喂完孩子,他反倒是没什么胃口了…… 他淡笑道:“爹爹不饿,爹爹闻着香味就饱了。”他不想让小家伙儿替他担心。 “真的?!”小棠宝猛地弹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高兴。 她抱起一旁装着两个鸡腿儿的大碗,美滋滋的,“爹爹不饿,那棠宝就把肉肉拿走辣!” 庆王:“……” 那是侍卫怕他饿,特意给他留的。 感情小东西不是关心自己,而是惦记他的鸡腿儿呢…… 他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吃多肚肚痛,不许吃了!”说着他就要伸手抢小家伙儿的碗,却被棠宝灵活地躲开了。 “棠宝次饱辣,届系棠宝要送给别人哒。”说完,小家伙儿抱着碗就跑了,生怕爹爹跟她抢似的。 庆王看得目瞪口呆,他倒要看看,那鸡腿她到底要给谁? 第37章 真香 庆王府客房。 云意禾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唧唧地坐在床榻上,任谁劝她也坚决不肯用膳。 又死人了…… 这才短短几天啊,竟因自己死了这么多的人…… 冯嬷嬷可是母妃最信任的人,如果自己没有上云燕瑶的当,如果自己没有骗棠宝去莲花池,也许冯嬷嬷就不会死了…… 她好笨! 她是个坏孩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瞧着越哄哭得越凶的小主子,下人们只得端着热了一次又一次的饭菜,无奈退出房间。 良久以后…… “咕咕……” “咕噜噜噜……” 就在云意禾在继续哭泣,还是叫下人传膳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一股诱人的香气突然飘了进来。 她嗅嗅鼻子:“什么味道?好香……” 而恰好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唉!森么煎的煮的蒸的,厨房里做的那些饭饭,窝都次够辣!还系叔叔们做的烤鸡好次……” “就那么稍微腌一下,然后用树枝穿好,架在大火上不停地转呀转,还刷油,还刷蜂蜜,还撒各种香料……” “嗯~~” “外面脆脆的,肉肉嫩嫩的,简直太好次了叭!怪不得系卫叔叔试菜的时候,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辣!” 云意禾:“……?” 烤鸡?什么烤鸡? 她怎么没听说过? 云意禾忍不住下了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心说舌头还能差点儿被吞下去?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好吃? 可外头的说话声突然停了? 她眉心刚刚拧起,竟又听到了“miamiamiamiamiam~~”的声音。 是谁在吃东西吗? 云意禾不由使劲嗅嗅鼻子…… 真的……真的好香啊!! 揉揉空荡荡的肚子,她再也忍不住了,“吱呀”一声打开房门。 门口蹲着的小棠宝当即仰头冲她扯出一抹笑来:“嘿嘿!” “意禾姐姐快扶窝一把,窝腿腿麻了……” 云意禾嘴上说着“不要”,却还是弯身把她扯了起来。 不小心靠近她抱着的那个装着鸡腿儿的大碗时,云意禾顿时觉得更饿了。 “意禾姐姐?”小棠宝一双清澈的灰眸睁得大大的,献宝似的把碗捧到她眼皮子底下:“意禾姐姐饿了叭?烤鸡超级超级好次的!” 云意禾偷偷咽了咽不争气的口水,猛地别过脑袋。 梗着脖子道:“本郡主不饿,本郡主才不吃这种沾着灰尘的东西呢!” 那上面好像有草木灰,她都看见了! 再说了,谁知道讨厌鬼有没有往上面吐口水? 她可是从小锦衣玉食的郡主,可不像某些在民间长大的野丫头,一点儿都不…… “唉!”小棠宝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 然后抻着脖子往她屋里瞧,“既然意禾姐姐不次,那棠宝次完再走叭,不然回去就凉辣!” “不行!”云意禾赶忙张开手臂拦她,“不许你进我房间!” 棠宝不说话,迈着小短腿,稍稍低头就从她胳膊底下钻了进去。 “??”顾不得关门,云意禾赶紧跟了进去。 她急得嗓门儿都高了几分:“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的房间!” 哪知棠宝压根不理她,小家伙儿几下爬上床榻,扯了块儿肉就往嘴里塞。 “miamiamiamiamia~~好次好次,好好次啊!!” 云意禾站在榻旁,口水不争气地往外流,气得眼眶一下就红了,“谁让你上我床的?” “你钻人家被窝里吃东西,你脏不脏呀?!” “呜啊啊啊啊啊——” 门外的宫女太监们帮她二人关上门,扒着门缝往里瞧,急得冷汗呼呼往外冒。 这两个小祖宗一会儿不会打起来吧? 别看昭宁郡主年纪小,她力气可大了,就算她让意禾郡主两只手,意禾郡主都未必打得过她…… 一群人在外面担心得不得了。 云意禾哭了没两声,倒抽了几口气后,气汹汹地把小棠宝怀里的碗给抢走了。 “你不是特意送给我吃的吗?谁让你吃了?” “……”棠宝眸色一沉,作势就要去抢碗。 云意禾心里一慌,赶忙拎起大鸡腿使劲儿咬了一口…… 嗯~~ 不是……这也太好吃了吧!? 云意禾吃得停不下来,也几下爬上床榻,蛄蛹着钻进了被窝里。 小棠宝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她,真心道:“谢谢意禾姐姐今天替窝作证!意禾姐姐不坏,棠宝一点都不讨厌你辣!” “嘁!”云意禾撇撇嘴,一扭一扭地把身子拧到了一旁,不想看棠宝那张憨萌的小脸儿。 “哼,别以为你这样讨好我,我就会喜欢你!” “你还是好好学规矩吧,等皇祖父和皇祖母检查功课时,我不会让着你的!” “……?”小棠宝不以为意,心说这些算哪门子功课啊? “意禾姐姐放心,窝也不会让着你的。”她不会让皇帝找到杀她的理由! 棠宝小眼珠一转,又道:“意禾姐姐,咱们可说好辣,万一什么时候你输给棠宝了,可不许哭鼻子耍赖!” 云意禾:“……”怎么就一定是她输啊? 气死人了,王伯父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儿? 她就不该吃她的破鸡腿儿!! 这么想着,她长长吐了口气,神情有些哀伤地在鸡腿上狠狠咬了两口。 棠宝见她狼吞虎咽的,慢悠悠地爬下床,倒了杯水放到她身旁。 “都是举手之劳,意禾姐姐不必客气!” 说完,她学着爹爹的样子,背着小手往外走。 奈何她的小短手有点儿相互够不着,所以就只能使劲儿挺着小胸脯,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尖儿。 就这般,她爹爹的气质她非但一点儿都没掌握到,反倒像个雄赳赳的小鸡仔。 不远处的大树上,庆王云澈看着这个又好笑又好气的小背影,方才那点儿不满瞬间都散了。 不愧是他的崽,爱恨分明,像他! 云意禾看看碗里的鸡肉,再看看身旁的水杯,心情复杂。 那个云棠…… 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心满意足地吃完两个大鸡腿儿,云意禾刚四仰八叉地躺下,有宫女就急匆匆地敲门进来了。 “启禀郡主,宫里来人了,禁卫军将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您母妃也来了。” 第38章 抄家? 就在庆王偷偷跟在小棠宝后面,陪着她往砺锋堂走时…… 明晃晃的火把,以最快的速度,将整个庆王府团团围住。 一时间,马蹄声、马鸣声,不绝于耳。 周遭皆是高门大户,大家紧忙关门落锁,以最快的速度熄灭府中所有烛火,藏起府中孩童后,手持防身之物聚集在一处。 暴君当政,这一幕,太像曾经的庆王府被连夜抄家时的情景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的命,如同蝼蚁。 有人猜测,是今日庆王满街散布谣言,诋毁当朝丞相,惹了圣怒,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赵丞相果然权势滔天、手段非常,深得梁帝信任。 亦有人猜测,斩草需除根,皇上终究是不想再装下去了。 即便他那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已经身死,再也威胁不到他的皇位,他也绝容不得对方的后代存活于世! 无论是哪种猜测,众人都觉得,庆王府完了,曾经最得先皇器重的一脉子嗣,终是彻底无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最是无情帝王家。 看着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庆王府,齐王妃霍地推开车门,站在马车上怒声下令:“撞门!” 王府里,乘风匆匆赶来,面色凝滞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你先带棠宝回砺锋堂!”庆王沉着脸,转身疾步朝前院儿走。 棠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心里莫名地害怕…… “爹爹……” 她想也不想地去追爹爹,却被乘风强行抱走了。 不多时,就在外头准备强行破门时,庆王冷然盯着王府大门,沉声喝道:“开门!” …… 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 火光中,庆王云澈身披大氅,内着墨色窄袖长袍,阔步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那张透着病态苍白、难见丝毫血色的脸上虽情绪莫测,可一双凌厉的灰眸中,却淬着瘆人的寒。 “齐王妃好大的本事,如今竟连这宫中禁卫,也能任你随意调遣了?” 男人说话时抬眼看向姜氏,眼神如凝了冰,阴鸷而又戾气十足。 而他背后手握刀柄、严阵以待的,是以春苔为首的一众死士。 齐王妃心如擂鼓,紧张到腿肚子打颤,却不想放弃这个向赵康年示好的机会。 毕竟,齐王虽无心储位,她却还想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呢! 更何况,她劫的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是皇后要折他羽翼、灭他威风,事后就算庆王要算账,也决计算不到她头上! “庆王殿下误会了,皇后娘娘口谕,婢女春苔谋害女官冯氏,立斩无赦!” 众人:“???”搞这么大阵仗,就这?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要抄家灭门呢! 禁军统领姜炎武也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嫡姐。 他奉命随皇后娘娘身边的陈公公出宫办差,她得了消息风风火火跑来拦下此事,说她担心意禾,非要闹着与他们一同来庆王府。 陈公公说有两队人足够了,她却道不够,哭闹不休,扬言意禾要有个三长两短,绝不会放过陈公公和他小娘…… 无奈,他急忙把不当差的弟兄们全都叫了过来……结果就为处置一个奴婢? 简直荒唐!! 春苔沉眸往前迈了一步,半跪在地:“启禀王妃,冯氏并非奴婢杀的,而是意禾郡主身边的宫女与赵家孩子共同所为。” “王妃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当众问话,就连意禾郡主都是人证。” 一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皇后娘娘情报有误?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只听得“咻”的一声响——是冷箭离弦之音。 “保护王爷!” 一众人冲向庆王的同时,躲在门后的小棠宝却冲出来挡在了春苔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乘风纵身落在棠宝身前,长刀猛然一挥。 他话音刚落,那支箭矢竟好似被吓破了胆,竟原路飞了回去? “咚”的一声闷响后,众人赫然看到,庆王府大门对面的大树上,竟掉下来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有刺客!” “保护郡主!保护王爷!!” 短暂的震惊后,一众侍卫齐刷刷地将庆王父女围在中间,长刀横立身前,组成一堵人墙。 庆王和春苔,几乎是同时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小棠宝。 小家伙儿愣神了片刻,在对上爹爹那双要杀人的眼时,她脚下跟安了弹簧似的,边跳边拍手称赞: “乘风叔叔真棒!大刀辣么一挥,‘铛’一声就把内暗器反弹回去辣!” “???”乘风挠头。 是吗? 他好像也没听到什么‘铛’的一声儿啊? 他也没感觉自己挥刀时碰到什么暗器了啊? 他正要检查一下手中长刀,庆王掀眸怒视着他,厉声斥道:“本王不是让你看好郡主吗?谁让你带小郡主出来的?” 乘风:“……” “愣着干什么?你不快去调查那刺客的身份,是等着本王亲自去吗?” “……”乘风被自家王爷吓得面色如土。 也后知后觉的自责起来,可不,他怎么就一个不注意让小郡主溜了出来? 这要是他方才没拦住那暗器,让小郡主有个什么好歹的,他死一万次也难赎其罪! “属下这就去查!” 乘风抱拳应声后就没了人影。 小棠宝暗暗松了口气,一眨不眨地看向门口:“意禾姐姐,你快粗来呀?你不要躲在那里,窝都看见你辣!” 大门后面,云意禾仰头看看身边的宫女太监,抠着手指,慢慢走到了人前。 小棠宝高兴极了,赶忙倒腾着小腿儿跑过去,小手手攥住她的手: “意禾姐姐,你身边的宫女姐姐推冯嬷嬷下水时,你不系回头都看见了吗?你快告诉他们,不系窝春苔姐姐杀的人!” 云意禾余光瞥了春苔一眼,又看看自己身侧的宫女,她刚微微启唇,对面儿齐王妃就哭了。 “呜呜呜……我的好意儿啊,快到母妃这边来!你皇祖母许你同母妃立刻回府了,母妃都快担心死你了!” 母妃? 棠宝转身看向对面,这才注意到马车上站着的那个衣着华丽的女人。 她是意禾姐姐的娘亲? 小棠宝心说【可她和意禾姐姐长得也不像啊?难道意禾姐姐长得像她爹爹?】 桀桀桀…… 桀桀桀桀…… 一阵鬼笑声响起,红衣女鬼幽幽飘到小棠宝身边,直对着她耳朵吹气【你意禾姐姐啊,可半点儿不像齐王殿下!】 【桀桀桀……老皇帝恶贯满盈,他遭大报应了!】 【小郡主还不知道吧,这大梁皇室啊,如今只有你这么一个亲生小幼崽喽!】 第39章 她的付出从来都有人看到 不等棠宝琢磨明白红衣女鬼的话,云意禾竟甩开她的手,跑着扑向她母亲。 “意禾姐姐?你还没帮窝春苔姐姐作证呐!?”小棠宝急得直跺脚。 可云意禾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抱着她的母妃“呜呜呜”直哭,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随云意禾而来的一众宫人也紧忙朝对面行去。 小棠宝清楚地看到,那推人的宫女竟暗暗松了口气? 小家伙儿气得瞪圆了眼……她这是不打算主动承认错误喽? 那皇后娘娘要杀她春苔姐姐怎么办呀? 欺负人! 他们太欺负人辣!! 莫名冒出刺客一事,姜炎武头都要大了,他拧着眉头对手下道:“速速拿下真凶,回宫复命!” “是!” 眼见对面人步步逼近,庆王府众人心中瞬间了然…… 明明事情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对方并不去调查审问嫌犯……可见是有人铁了心地想要借皇后娘娘的手,要春苔的命了。 在那些人眼里,春苔的命并不紧要,重要的是可以借此削弱庆王气焰,甚至可以以此讨好那个赵康年! 看着对面一点点试探的禁军侍卫,春苔不禁冷笑出声。 如今,宫中除了太后,皇后娘娘是唯一肯与庆王殿下交好之人,她的懿旨,绝不可违逆。 不就是要她这条命吗?她给他们便是。 即便她死了,庆王殿下也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而皇后娘娘也会因此,对王爷更加愧疚。 呵,这笔账,划算! 春苔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小棠宝却急得“哇哇”直哭。 她张开小胳膊昂首挡在春苔身前,眼泪连成线地往下掉:“泥们冤枉人!不许杀窝春苔姐姐!”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身影,春苔忍不住湿了眼眶。 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牵挂的,那便只有小郡主了。 王爷喜怒不定,时而靠谱,时而荒唐,她如今这么一走,往后小郡主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头呢…… “郡主殿下,春苔只是一个贱婢,不值得郡主这般维护……”春苔声音哽咽。 “呜哇啊啊啊啊啊~”小家伙儿猛地转过身子,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两只小手左一下右一下地抹眼泪。 “值、值得的!” “棠宝寄几睡觉的时候,春苔姐姐每晚,每晚都会偷偷来棠宝的房间,给棠宝盖被子,加炭火。” “怕有人会害棠宝,春苔姐姐还会亲自盯着,盯着厨娘给棠宝做饭饭……” “棠宝的漂酿裙裙和首饰,虽然是爹爹买的,却是春苔姐姐,是春苔姐姐一件件地检查,确定安全才给棠宝用的!” “春苔姐姐对棠宝好,棠宝要保护、保护春苔姐姐!” “呜哇——!!” 小家伙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紧紧抱住春苔的脖子。 虽然她现在一天最多只能使出两次反弹术,但谁敢伤害她的春苔姐姐,她就用雷劈他! 冰凉的液体流到春苔的脖颈上,她紧忙回抱住身前的小人儿,也跟着吧嗒吧嗒掉眼泪。 没想到小郡主竟然什么都知道…… 比起王爷总觉得她杯弓蛇影,多此一举,原来她的付出从来都有人看得到啊! 小郡主真的是太暖心了! 春苔发誓,就算她做了厉鬼永世不得超生,也要护郡主一辈子! 【太感人了!】两方剑拔弩张之际,鬼魂彦礼不知何时飘到了小家伙儿身旁。 【今日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对上棠宝瞬间投来的目光,彦礼认真道【让知情人当众说出实话不就得了?!】 棠宝:“……”说的容易! 那个宫女巴不得有人替她顶罪呢! 转过身子,她噘着嘴巴朝马车那边看,可怜巴巴地盯着云意禾。 “意禾姐姐,窝们系好朋友对不对?” “意禾姐姐,春苔姐姐对棠宝很重要很重要……” 只要她肯开口替春苔姐姐作证,春苔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云意禾:“……” 人本来就不是那个丑女人推的,她刚才就想说了。 小姑娘正要开口,哪知齐王妃竟破天荒地、狠狠拧了她一把。 云意禾震惊回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母妃。 齐王妃直视前方,嘴也不张地道:“是皇后娘娘要杀这个贱婢,意儿莫要多言,免得惹你皇祖母不快。” “……?”云意禾彻底闭嘴了。 皇祖父和父王对她都很冷淡,她不能让唯一疼爱自己的皇祖母也讨厌她! 区区一个下贱婢子,且不说她的命本来就是主子的,那个春苔确实太嚣张了,她活该受到惩罚! 皇祖母是个好人,她想杀谁肯定有她的理由…… 云意禾被自己说服了,她不再去看棠宝,转身命人扶她上马车。 棠宝:“???” “呜哇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家伙儿哭得伤心欲绝,她决定了,她再也不要和意禾姐姐做朋友了! 眼见云意禾就要进车室了,鬼魂彦礼语速极快地问:“一张真言符一千功德点,用在谁身上谁就得说真话!小汤包,换不换?” 【换!】棠宝想也不想地道。 她心声一出,彦礼就出现在了云意禾身后,将一张明黄色的符箓贴在了云意禾身后。 “意禾姐姐?”小棠宝仰着小脑袋迫不及待地问:“究竟系谁杀了冯嬷嬷?” 云意禾不受控地转过身子,众目睽睽下突然指着身边的宫女道:“是她推冯嬷嬷下水的,春苔那个丑女人当时一直在哄你,她碰都没碰冯嬷嬷一下!” 音落她紧忙双手捂住嘴巴,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己的母妃。 “……”齐王妃咽了口唾沫,狠狠瞪了云意禾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算她知道真相,也不该当众说出来啊,这不是坏她好事吗?! 别到头来她向赵康年示好不成,反倒把人得罪了! 齐王妃气得面色铁青,但心里也有些虚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又一道符箓贴到了一旁的禁卫身上,不等人问,他主动道: “在下可以作证,意禾郡主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这个宫女推冯嬷嬷下水的。但冯嬷嬷的死,在下认为是赵丞相的孙女所致。” 宫女惨白着脸左顾右盼,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冤枉,奴婢……” 她正要狡辩,那第三道符箓便落在了她身上…… 第40章 还敢顶嘴了? 一众禁军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跪地的宫女身上。 只等她说完,好不计代价拿下那个叫春苔的婢女,尽快回宫复命。 同是皇后之人,那宫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陈公公的衣袍一角,仰头哭得梨花带雨: “陈公公,奴婢真的没有杀人啊!是奴婢推冯嬷嬷下水的不假,谁让她仗着齐王府管事的身份,整日欺压盘剥我们不说,还抢走了我母亲的遗物!” “奴婢是讨厌她,可她是被丞相大人的孙女踢中了脑袋后才死的啊!奴婢没想杀人,奴婢只是想……” “放肆!”齐王妃强掩慌张神色,想也不想地厉声斥道:“你这贱婢,事到如今,竟敢将罪名推到一个孩子身上?杀人可是死罪,你想好了再说!” “……”宫女后知后觉,大惊失色……她口中所说怎么跟心中所想的不一样呢? 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抿唇叹了口气。 他眸子微微一眯,一脚将身前的宫女踹开,霍地掀开了盖在冯嬷嬷尸体上的麻袋。 指着尸体道:“说话要有证据!咱家问你,哪个是你母亲的遗物啊?” 宫女使劲儿地摇头,她不想说也不能说,却不由自主地,指着冯嬷嬷手腕上的镯子,咬牙切齿道: “那个镯子内侧,内侧刻着奴婢未进宫前的名字,是奴婢母亲思念奴婢时亲手刻下的……” 闻得此言,庆王拔出侍卫腰间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落到那尸体跟前,一刀砍断了冯嬷嬷的手腕。 刀风擦着老太监鼻尖掠过,陈公公吓得瞳孔剧颤,险些没尿了裤子! “铛”的一声长刀归鞘,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弯身捡起了那手镯。 “呦!” “这上头还真有个人名儿——李来娣。” “?!!”完了,彻底完了!宫女瘫软在地,口中漫出腥甜味道。 她、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莫不是鬼上身了不成? 眼见彦礼又要往旁边人身上贴符,小棠宝急得声音都劈了叉:“够、够辣!” 从答应学反弹术的那天开始,她就能随时看到自己的功德点了。 【西父贴得太快了,再贴下去,棠宝就没有功德辣!】 见小家伙儿隐隐有想要握拳头的意思,生怕遭雷劈的彦礼,只得悻悻地飘回棠宝身边:“要学吗?自己画符一劳永逸,兴许还能卖钱!” “……”小棠宝不语,只是一味地瞪着彦礼。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听到女儿的怒吼,云澈只想快些解决此事。 他眼神扫过陈公公和禁军统领,神情淡漠得像是个局外人,一身气势却让人望而生畏,“事已至此,二位还执意要杀本王的人吗?” “庆王殿下息怒……”陈公公紧忙弯身,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要惩治的是凶手,从来不是只针对某人。” “奴才这就斩了罪奴回宫复命,不敢再叨扰殿下!” 音落,陈公公亲自提刀了结了那宫女的性命,躬身告退。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围了庆王府,又夹着尾巴灰头土脸地逃了。 任谁看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虽只是虚惊一场,庆王府众人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只是后怕。 这次躲过了,那以后呢? 究竟是谁按捺不住,铁了心地要对他们王爷不利? 嗐…… 想这么多干嘛呢?这些就不是他们这些武夫能操心明白的事儿! 他们只要时时刻刻护住王爷和小郡主的性命就成! 想到小郡主,众人心说她可真是个福星啊! 原以为今天必定要血色漫天搭上几条性命……哪成想小郡主出现后,局势一下就逆转了!? 想到她方才拼死保护春苔的倔强模样,一群汉子眼眶微微泛红,再看向小家伙儿时,都觉得她身上镀了层耀眼佛光。 想到小郡主整日小嘴儿“咔呲咔呲”不着闲……大伙儿纷纷走到她跟前儿,往她手里塞零嘴儿。 当庆王沉眸走回来时,就看到小家伙儿怀里抱着五花八门的小零食。 什么挤变形了的糕点,切成片的腊肠,不知道什么肉的肉干,甚至还有一包用绣花手帕包着的南瓜仁儿。 那南瓜仁儿个个完整,一看就是谁家婆娘给汉子一个个剥出来的下酒菜。 呵,这都舍得给她吃? 看不出来小东西还挺得人心的! 不愧是他云澈的崽,像他!! 春苔看着小棠宝因抱着一堆东西看不到路的模样,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她弯身准备帮她拿上几样,可看着那一堆吃食,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倏地皱起了眉头。 “郡主殿下?” “嗯?好多好多零食呀,春苔姐姐快帮窝拿拿呀!” “傍晚在莲花池边,意禾郡主说您偷偷给她糖吃了?郡主,您哪来的糖果?” “……?”小棠宝眼珠子一转,顾不得怀里的零嘴儿,拔腿儿就跑,“窝窝窝、窝没有!” 要是被春苔姐姐发现她偷吃糖果,又要天天给她刷牙牙了! 让别人帮忙刷牙牙是要被小朋友嘲笑哒!棠宝是大孩子了,可以寄几刷牙牙! 小家伙儿一路跑,怀里的东西一路掉,心疼的她哇哇直哭。 春苔斜眸看着身侧的主子,语气森冷:“敢问王爷,可是您偷偷给郡主买的糖果?” “不是本王。”庆王眸色也沉了几分,“本王建议你去搜搜乘风的房间,另外,派人去查一下皇后。” 春苔、庆王:“……” 短暂沉默后,二人嗖地一下,同时没了人影。 一个直奔乘风卧房,一个去逮小棠宝了。 就在小棠宝自以为安全了时,她刚往嘴里塞了条肉干,就被人拎起来夹到了腋下。 瞧着手里所剩无几的零食,她气鼓鼓地抗议: “爹爹这么抱孩儿孩儿,棠宝不舒服!” “爹爹弄掉了棠宝的零食,对不起那些好心的侍卫叔叔!!” “爹爹……” “你偷吃糖还有理了?还不给本王闭嘴!?”男人摆出一副怒气沉沉的模样。 理直气壮道:“本王不会对不起你的侍卫叔叔们,本王稍后会给他们每人发十两赏银。” 棠宝:“……”什么赏银? 保护春苔姐姐的奖励吗?那她一定也有!! 瞧见小家伙儿挑眉憋笑,男人冷声道:“非但没有你的!你若再不听话,过年连压岁钱都没有!” “嘁!”棠宝一秒黑脸,拍拍自己的乾坤袋,横横道:“没有就没有!棠宝好多钱钱呢!” “还敢顶嘴了?”庆王冷哼一声,抱着小家伙儿就往府库走。 第41章 呼呼就不痛了 翌日晌午。 宫中御书房里,素有暴君之名的梁帝,正听内卫统领汇报百官府中密事。 听得庆王云澈,因打着那个昭宁郡主的名号大肆赈济百姓而颇受民众赞誉,他猛地掀翻了桌案。 暴跳如雷。 “好!很好!!” “朕的这个好侄儿,如今藏都不藏了,都开始明目张胆的收买人心了……怎么,他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了,也想坐坐朕的龙椅了?!”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当初就不该心软放过他! 梁帝只当不知道庆王与赵康年之间的纠葛,亦绝口不提昨夜禁军无故包围庆王府之事。 一旁,太监总管申英将头埋得更低了。 想到庆王府里那个叫自己爷爷的奶团子,他放下拂尘,弯身不紧不慢地去捡那些散落一地的奏折,将它们整齐地放回到桌案上。 见皇上并未对自己发难,他挪着碎步去到梁帝身侧,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额头两侧,慢慢打圈揉着。 额角青筋渐渐消退,胀痛之感顿时消散不少,老皇帝身子后仰,幽幽将头枕在了椅背上。 见他阖眼,申公公轻声道:“陛下龙体要紧,可莫要多思多虑啊!” “庆王殿下生的是个郡主,又不是郡王爷,他算哪门子后继有人呐!?” “要说子嗣,三殿下五殿下都为圣上诞下小皇孙了,要老奴说啊,陛下儿孙满堂,那才是真正的大福气大气运!” 梁帝:“……” 是啊,大梁立国数百年,历经九代君王,就从未出过一位女帝。 一个乳臭未干并无家世背景的黄毛丫头,能成什么事? 可他就是心里不舒坦。 凭什么他日夜操劳、勤勤恳恳,最后却落得一身骂名? 而云澈那个孽障就只花些银子,却轻松博得了百姓的称赞? 见老皇帝眉心紧了松,松了又紧,申公公漫不经心道:“对于庆王赈济百姓的事儿,老奴倒是比薛统领知道的多些。”天家的眼线可不止一个内卫处。 “老奴听说,庆王府分发给百姓的许多衣物鞋帽,几乎都是赵家留在庆王府的那个孩子的旧物。” “就连粥棚里的米,都是王府管事用已故赵氏的头面首饰换的!一连赈济了几日了,庆王父女就没在百姓跟前儿露过脸儿。” “因着昭宁郡主回府一事,庆王殿下趁机拔了府里的所有眼线……至于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弯弯绕绕,老奴就不知道了!” 梁帝:“……” “你的意思是……庆王收拢人心之事,与赵相有关?” 难不成他想借孩子的手拉拢庆王? 那狗东西在打什么主意?他是觉得他的皇子公主们疯的疯、病的病,没人能堪当大任继承大统了? 岂有此理…… 儿子不成他还有孙子! “狗东西,朕看他是不想活了!” “丞相大人想不想活的老奴不知道,但庆王昨日送回丞相府的那个孩子,确实死得有些巧了!” 申公公觑着梁帝的神色,散漫道:“说到庆王,那个昭宁郡主好像不到巳时就在宫门口等着了。” “一个险些被亲舅舅磋磨死的小丫头,还是庆王殿下被人设计才生下的私生女,她能等您啊,是她的福分!” 梁帝:“……”巳时? 这么快就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隐约记得太医说那孩子身子骨不太好来着…… 云家的小辈中,就出了这么一个有着灰色眼眸的孩子,那可是大梁皇室的象征,事关国运! 稍微折腾折腾也就罢了,若那孩子不小心死在他手里,他日九泉之下,云家的列祖列宗们非得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不可! 梁帝没好气地拂开申公公的手,语气陡戾:“那孩子既已来了,为何不报?!” 申公公扑通跪地,连连磕头:“皇上息怒!皇上饶命!老奴报了,老奴真的报了呀!老奴以为陛下不待见庆王殿下的孩子,故意……” “放肆!”梁帝大怒,“再怎样她也是我皇家血脉!况且……况且朕怎会为难一个三岁幼童?!” “老奴错了!老奴再也不敢怠慢昭宁郡主了!”申公公偷偷瞄了眼梁帝的神色,火急火燎地往殿外爬,“老奴、老奴这就亲自去请小郡主。” 拧眉盯着申公公落荒而逃的狼狈背影,梁帝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狗奴才,仗着自幼在朕身边儿长大,越发的没规矩了!” …… 皇宫门前不允许停马车轿辇,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香甜的奶团子,男人咬咬牙,拎着她就下了马车。 被惊醒的小棠宝使劲儿搓搓眼睛,刚落地就打了个喷嚏。 仰头看着冰山一样高的爹爹,她满脸疑惑,嘴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 棠宝昨夜陪爹爹干了一整夜的活儿,累着呢,爹爹怎么给她放地上了? 小家伙儿举起两只小手直蹦跶,“抱抱、抱抱!爹爹抱抱!!” “不然窝又要生气气啦!!” 奶团子靴头上缀着的两个雪貂毛球上上下下地晃荡,看得人心烦意乱。 庆王:“……”抱?还是不抱?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了软肋…… 可若连基本的父爱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给她,那不也不失为一种伤害吗? 而且,她万一因此被人欺辱,在人前抬不起头该怎么办? 轻叹了声,他虽脸色未变,依旧冷沉沉的,却一只手将小棠宝抱起来,迈着慵懒的步子往宫门口走。 冷风呼呼地吹,偶尔还会卷来如细沙般的雪粒子。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本就身有旧疾的庆王,“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爹爹怎么了?爹爹怎么吐血了?”小棠宝满脸担忧,捧起男人的脸在他唇角吹了吹,“棠宝给爹爹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小棠宝突然有些自责,她不该一直指望府医爷爷的,她得快点想办法给爹爹做药药。 “……”庆王浅浅勾唇,心中很是得意……还得是他的崽,知道心疼他! 看来方才没有故意在人前冷落小东西是对的。 他的女儿就该在他的呵护下,活得无拘无束、率真洒脱。 申公公离老远看到父女俩的互动,心里暖暖的,面儿上却没什么表情。 第42章 真的不会露馅儿吗? 余光瞥了眼周遭的宫人禁卫,申公公疾步上前,拂尘一扬,躬身道:“奴才拜见庆王殿下,昭宁郡主金安。” “……”棠宝眼睛倏然一亮,霍地笑了。 原来是验亲那日,被爹爹欺负的那个既可怜又柔弱的申爷爷呀! 她刚蹬着腿儿朝对方伸出手要抱抱,就被申英冷冰冰的话给打断了。 “启禀王爷,圣上只许昭宁郡主一人进宫。” 庆王:“……?!”狗皇帝又憋什么坏呢? 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到了极点。 小棠宝粉白的小脸儿上也瞬间没了笑容。 为什么啊? 皇帝为何只让棠宝一个人进宫呀? “郡主,圣上等着您呢,莫要耽搁时间了!” “嗷。” 小棠宝恋恋不舍地下了地,一步三回头,眼里全是泪花。 “爹爹再见!” “爹爹一定要等棠宝!” 鬼嬷嬷说过,皇上是大梁最凶最凶的人,连爹爹也打不过他。 虽然她很不想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见可怕的人,但她不能让爹爹为难。 看着越来越远的小小身影,庆王转身就回了马车。 替主子关车门时,乘风低着头,嘴也不张地问:“王爷,要不要启用宫中暗卫,保护郡主?” 小郡主被刺杀的事还历历在目,实在没法儿让人放心。 庆王神色未变,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必,命人暗中通知太后即可。” 若不是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曲了曲,乘风都要以为他家王爷风一阵儿雨一阵儿的,心里又没有小郡主了呢! …… 申公公与小棠宝一前一后地往宫里走,经过御花园时,终于被等了她半个多时辰的一对双胞胎姐弟给蹲到了。 “喂!你就是棠宝?” 听闻庆王带着女儿等在宫门外,那孩子还拥有一双精致的灰眸,各宫的娘娘们早就坐不住了。 可碍于庆王的威严,加上当今圣上喜怒无常、心思难以琢磨……她们又不敢偷偷去看。 见身为贵妃的祖母忧心忡忡,连午膳都没用,最得梁帝宠爱的小皇孙,非得闹着要去看看。 萧贵妃不放心,便让姐弟俩一同来了。 打量着明明只比自己小两岁,却比自己矮了不止一头的小丫头,云含璋越发地觉得不耐烦。 “问你话呢!?” ”你就是庆王府的昭宁郡主?” 小棠宝抬起下巴,拧眉看向眼前穿得跟个紫茄子似的小男孩儿,心说师父也喜欢穿紫棠色衣衫,倒不像他这般衬得脸黑黑的。 好丑一小孩儿! 云纾儿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棠宝,她悄悄凑到弟弟耳旁,低声道:“你看她那双眼睛,应该就是她。” 不提眼睛还好,一提此事小皇孙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都说他是长得最好看的皇孙,这双眼睛该长在他的脸上才是,怎么叫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哑巴给抢了? 想到祖母的嘱咐,小皇孙上前两步,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我叫云含璋,今年五岁零八个月。她叫云纾儿,是我一胎双生的姐姐。” “我们的父王是你爹的五堂弟,你爹管我们皇爷爷叫皇叔,你可听懂了?” 棠宝:“……”切,这个黑茄子不就是想告诉她,他们和狗皇帝才是真亲戚么! 他真的快六岁了吗? 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家伙儿凝眉瞪眼,有些疑惑地点点小脑袋。 看她这神情,云含璋还以为她怕了自己呢,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 “你既是王伯父的女儿,那便是我们的堂妹了。” 小皇孙说着,朝她伸出一只黑爪子。 虽然看得出对方在示好,可不知为什么,棠宝总觉得这个黑茄子没怀好意。 她求助地看向申公公,却发现他离自己有点儿远,而且他好像并不想自己找他帮忙。 迟疑了会儿,小棠宝不情不愿地将还带着伤的小手递了过去。 好像生怕她跑了,小皇孙紧忙握住她的手手,边说话边收紧手指。 “那个……不像你和王伯父都住在宫外,因着皇爷爷喜欢我,我和纾儿全都住在宫里。” “咱们年纪差不多,以后你若再进宫,可以来凤阳宫寻本皇孙玩儿。” “还有……” 罗里吧嗦的! 小棠宝有些心不在焉,不等他说完,她便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小皇孙非但不肯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见对方瞪着眼睛使劲儿,腮帮子都咬大了,棠宝突然红了眼,“放开窝,窝手手痛!” 小皇孙没想到这丫头会直接说出来,他心虚地看了眼申公公,嚷道: “我可没有用力啊!本皇孙只是想,只是想让你认真听我说话。” “哇!我又没做什么,你哭哭啼啼的是想冤枉我吗?” “果然,不知廉耻的爬床女、下贱货,就生不出来什么好东西!” “你住口!”棠宝眸色陡戾,看起来奶凶奶凶的,“不许你说窝娘亲!” 小皇孙被棠宝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他狠狠瞪了棠宝一眼,刚要松手,却突然痛得大叫起来。 “疼疼疼疼疼……” “臭丫头,你快放开我!” “窝系皇上亲封的昭宁郡主,你皇爷爷既然那么喜欢你,怎么没封你点什么?” “……”云含璋被小棠宝怼得哑口无言,只一个劲儿地叫疼。 申公公紧忙往俩孩子跟前儿去,就见小棠宝皱起眉眼的一瞬,手上猛地用了下力? 咔! 骨头的碎裂声有些发闷,被凛冽的寒风瞬间冲散了,却逃不过申英的耳朵。 棠宝松开手的瞬间,小皇孙“哐当”倒在了地上,捧着手,尖叫着满地打滚。 “璋……璋儿!!?”云纾儿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申公公极力掩下心中震惊,扬起拂尘的同时,喝道:“小殿下不慎摔伤了,速速抱小殿下去太医院!” 申公公话音刚落,原本空荡的御花园里,瞬间涌出十数个年轻太监。 自知闯祸的小棠宝,怯生生地去扯申英的衣袖,“申爷爷……” “嘘——”申公公警惕环视四周。 确定四下不再有人,他才压低了声音对棠宝道:“小郡主若不想害老奴,便莫要再叫老奴爷爷了。” “记住,你什么都没做,是小皇孙自己摔倒的……听懂没有?” “……”小棠宝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神色有些忐忑。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真的不会露馅儿吗? 第43章 仪之典范 宸极殿外,头戴杏红色貂绒暖帽,身上罩着绛色斗篷的小棠宝,立在朱红游廊下不停地呵出白气。 不知道是不是身边跟着两个鬼的缘故,小家伙儿觉得今天天气格外的冷。 她小手缩在暖手筒里,不停地原地跺脚,却一直等不来皇上让她进殿的命令。 倒是那些闲言碎语,全都随风灌进了她耳朵里。 “郡主怎么了?有封号怎么了?还不是得跟咱们这些不得宠的姐妹一样,在外头受冻!” “就是!不过是个爬床女偷生下的小贱种,还是庆王殿下的,能不能长得大还两说呢!” “呦!姐姐好大的怨气啊……您是怨自己肚皮不争气?还是气自己没爬对床呀?” “你……” “好了!你们别吵了!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她那个不要脸的娘不已经被沉塘了吗?” “听说这贱种是在市井长大,丁点儿规矩不懂,保不齐一会儿就会因触怒龙颜丢了命,咱们可别因这丫头伤了和气……不值当!” “……”小棠宝噘起嘴吧,眉头越拧越紧。 她不明白,自己也没招惹那些大人呀,她们为什么要在背后骂她娘亲,还故意让她听到? 真是讨厌! “喂!?”她扭过身子,气哄哄地看着那三个碎嘴子的女人,“西父说窝福大命大,必定寿与天齐,仙福永享!” “倒系你们,印堂发黑,鬼气缭绕,一看就系坏人!恶有恶报,你们活不长辣!!” ?!! 三人惊呆了,小贱蹄子不但耳朵好使,还敢诅咒她们?早晚找个机会收拾她! 忽听得殿中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小棠宝当即定在原地,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皇后:“行仪若玉映春水,敛衽时兰芷生香……” “这有了妹妹就是不一样,我们意儿一下子就长大了!只学了几日规矩,这举手投足间便已经有那么几分皇家风范了!” 齐王妃:“是啊母后,儿臣也惊觉,意儿回府后也不像从前那般顽皮了,竟开始主动翻书习字了呢!这孩子本就聪明伶……” 皇后:“陛下,臣妾听闻昭宁郡主聪慧乖巧又勤勉,想来学得也是极好的。” “定是两个孩子在一起,互相生了好胜心……果然,孟母三迁不无道理!” 云意禾:“才不是呢!” “皇祖母,那个云棠违逆您的懿旨,课上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她从来就没听过课,您一定是被人给骗了!” 唉! 小棠宝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意禾姐姐啊意禾姐姐…… 娘亲说得果然很对,这天底下,也不是森么人的心都能捂热哒。 殿内,梁帝仿若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抬手就将手边杯盏扫到了地上。 “岂有此理!” “皇后良苦用心,那个昭宁不但惹出一堆破事儿,还这般辜负天家美意?” “宣她进殿!” ??? “……”棠宝眉头倏地拧成了小疙瘩。 这怎么还摔上东西了? 她才刚来,还啥都没干呢,皇上就生气辣? 小棠宝忙把暖手筒放到一旁的地上,低头站好。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推开殿门,不紧不慢地挪着碎步出来了:“宣——昭宁郡主进殿!” 棠宝闻言,紧忙解了斗篷,倒腾着两只小短腿快速往殿里走。 顺便碰了下腰间的乾坤袋,将红衣女鬼放了出来。 西父说了,得让鬼嬷嬷见到寄几学得很好,她才能放过她,安心去地府投胎。 见棠宝来了,云意禾冲皇后娘娘张开胳膊,想让她抱着自己。 皇后对这个唯一的血亲孙女也是格外偏爱,当即笑着将她抱在了腿上,她摸着云意禾的手,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小棠宝身上。 一旁站着的齐王妃微低下脑袋,面儿上满是得意,一想到这贱种待会儿出丑的模样,她扬起的嘴角就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在她诞下王儿之前,谁都别想抢了他们齐王府的风头! 感受到各种不怀好意目光,小棠宝心里慌慌的。 她没有听春苔的交代,面对皇上一跪三叩,而是对梁帝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珠翠不摇,仪态端庄……最后一叩首,她额头轻点手背,奶声奶气道:“昭宁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执礼如仪,动静合度,这……这简直是仪之典范呐!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个昭宁郡主真的只学了几日?她真的只有三岁半吗? 方才还沾沾自喜的云意禾瞬间垮了脸,“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噌地跳下了地,跑到皇帝对面儿,指着叩首不起的小棠宝扯着嗓子大吼: “皇祖父,她明明每天都在睡觉,随我去庆王府的奴才们都可以作证!” “她、她欺君!” 这算哪门子欺君啊?齐王妃心里咯噔一声,白着脸道:“意儿莫要胡言!许是冯嬷嬷教得不好,昭宁郡主这才私下与别人学的。” 她意有所指,余光瞄了皇后一眼,见皇后笑容越发僵硬,身子不禁一抖。 又压着声音道:“可即便如此,你之前学的礼仪都白学了不成?还不快过来?!” 她蹙眉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意禾的背影,有些着急。 “……”云意禾登时更委屈了。 她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小棠宝。 可不白学了么,她辛辛苦苦那么久,就连回到齐王府都不曾懈怠过! 这个讨厌鬼倒好,口口声声说要和她做朋友,却明知道冯嬷嬷教得不好也不告诉她,就看她在那里白费力气。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对不对?” 小棠宝不声不吭,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鬼嬷嬷说过,皇上没让她起来时,绝对不能动一丝一毫……她记得可清楚了。 见平时野蛮又泼辣的小丫头,这会儿开始装鹌鹑了,云意禾顿时更生气了。 想到自己之前被棠宝按在地上打,她猛地冲上去将棠宝推倒在地,回忆着自己当初挨打的样子,坐在小棠宝身上,轮着胳膊朝着她的脸左右挥拳。 “小贱种,你竟敢戏弄羞辱我?我打死你!!” 第44章 笞手十板 棠宝不说话亦不还手,只用小胳膊死死挡住自己的脸。 “还不快把她们拉开?!”皇后咬牙切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筹谋多日,她废了好大功夫,才让皇上在这个时候答应见她们母女一面,这丫头犯什么混?! “啊?” “哦哦哦!” 齐王妃整个人都是懵的,来不及细想,她赶忙亲自上去拉架。 下一刻,一个一心惦记着母仪天下的女人,竟在当今帝后面前,抱着自己的女儿仰壳摔成了王八样,别提有多失仪了。 齐王妃满面羞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把账算在棠宝头上,还是应该狠狠收拾云意禾一顿! 得救了的小棠宝吸了吸小鼻子,使劲儿抹了把眼泪,迅速在地上重新跪好。 梁帝瞧她这副模样,心里觉得好笑,“你叫棠宝?抬起头来说话!” 棠宝:“……?”只是抬头?不让她起来吗? 真系讨厌! 又不是上坟烧纸,一直让人跪着干嘛呀? 怪不得当皇帝的都短寿……哼,福气都被折没啦! 不满归不满,小家伙儿还是听话地跪坐在地上,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她正对面的大梁皇帝。 坐在下首的皇后,只看到小棠宝的侧颜便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是滋味儿。 且不说这孩子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她简直跟庆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反观意儿和齐王…… 唉!同样都是女人,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儿媳妇,竟还不如一个贱民会生养!? 着实气人!! 梁帝微眯双眸,甫一看清棠宝那双清澈晶亮的灰色眼眸,便嗖得挺直了脊背,眼中瞬间泛起点点光芒。 钦天监曾有断言,大梁国运衰微,唯有真正的天龙血脉方可力挽狂澜…… 这丫头可是云家小辈中,唯一继承了云家灰眸的孩子! 她定是那所谓的,真正的天龙血脉!!! 区区一个丫头,他倒不指望,也不希望这孩子能成什么大事…… 但她若真能改变大梁国运,他便允许她活着,甚至允许她好好的活着! 只是可惜了,她为什么偏偏是云行疆的孙女? 一想到‘云行疆’三个字,梁帝差点儿显露出来的兴奋与喜悦,瞬间被冲散了。 他浅浅呷了口茶,再开口时声音冷得瘆人…… “朕问你,意禾郡主说你违逆皇后的懿旨,你可有话说啊?” “回皇上,棠宝在冯嬷嬷授课时,确实睡觉了,可棠宝并没有……” “哈!”云意禾眼睛唰地亮了,瞬间来了精神,“皇祖父,意儿没说谎吧,她……” 砰! 梁帝拿起镇纸怒拍桌案,一记眼刀直直射向云意禾。 “没规矩!” “郡主云意禾殿前失仪,拉出去,笞手十板,以示惩戒!” “……?!”皇后震惊得瞪圆了眼,心疼极了。 齐王妃是怎么教孩子的? 看来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不!不要!!皇祖母救我……”云意禾惊恐地看向曹皇后,嚎啕大哭。 宫人直接捂了她的嘴,强行将她抱了下去。 齐王妃不放心,冲帝后匆匆行礼后赶忙追了出去。 很快,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良久以后,梁帝沉眸看向棠宝,语气森森,“欺君可是要诛九族的!违逆皇后,亦是要打板子……昭宁郡主,你想好了再说。” 棠宝忍不住偷偷瞄了梁帝一眼,吓得打了个哆嗦。 爹爹骗人……他整日说狗皇帝狗皇帝,皇帝根本不系狗,他系会吃人滴大老虎! 不紧张不紧张,棠宝坠坠勇敢了,棠宝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出宫找爹爹了! “回、回皇上,自从找到爹爹后,棠宝便一直在吃药药,可每次吃了药药,就会特别特别滴困……” “大家都说,冯嬷嬷曾是宫中最好的教习姑姑,每次棠宝忍不住睡着了,侍卫叔叔都会帮棠宝将嬷嬷讲的东西画下来。” “棠宝会的这些礼仪,确实都系跟冯嬷嬷学哒,棠宝没有违逆皇后娘娘。” “呜哇啊啊啊啊~” 一字不落地复述完师父教她的话,小家伙儿终于忍不住哭了一声。 皇宫一点都不好玩儿!她想爹爹了…… 小棠宝看了眼一直陪着她的师父,用力闭上嘴巴。 往回憋眼泪的时候,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一个画本。 申公公把话本递给梁帝,两人翻开一看,那上头画的,果然是些礼仪知识…… 只是那小人儿画得歪歪扭扭,字也跟鬼画符似的,也亏得这个小东西能看懂! 生怕皇帝不信,小家伙儿紧忙又道:“棠宝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会惹皇上不高兴……便时时刻刻温习此书,昨夜更是一整夜都没敢睡!” 一整夜都没睡? 梁帝瞬间来了精神,“去,多传几个太医!” 小嘴儿叭叭叭叭,能说会道的……还寿与天齐,仙福永享?这也是她能用的词儿? 他还就不信了,他不好杀她,还打不了她板子了?! 一口一个皇上,连句皇爷爷也不知道叫……他今天非得树这个威风不可! 心生不悦的皇后也不信,这么小的孩子,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的,竟能熬住一夜不睡? 鬼才信她! 她倒要看看,害她意儿挨打的野丫头,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哪成想…… 帮爹爹藏了一夜东西的小棠宝,歪打正着,还真就过了太医这关! 原本满是期待的皇后鲜少挂了脸,她脊背一松瞬间没了之前意气扬扬的气势。 岂有此理…… 意儿身边始终也没个朋友,她这才想让意儿哄着庆王府的丫头,寻思万一能帮她改改性子不说,日后也好给她做个帮手…… 不曾想这野丫头胆子还不小,竟敢踩在她宝贝孙女的头上往上爬?! 见皇帝拧着眉头一直不说话,即便再恼火,皇后也只得勾唇装出一副贤良模样,硬着头皮给他递台阶…… “皇上,昭宁郡主聪慧有礼,臣妾觉得该赏,您看赏这孩子些什么好呢?” “这都是后宫之事,皇后做主便是……” “前些日子兖国使臣来访,倒是送来许多稀罕玩意儿,若依臣妾的意思……” “……” 见帝后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一旁的申公公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可怜昭宁郡主了…… 第45章 皇帝他那个方面不行… 申公公心说,他倒是不知道,皇上皇后关系一向冷淡,竟还有能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识到! 而此时,确定帝后不仅认可了自己的教导成果,甚至因小棠宝礼数周全,还要重赏她后,红衣女鬼开始狂笑着满殿乱窜。 她魂体中那股子积郁已久的怨气瞬间爆发出来,引得周遭阴风大作,窗户都被拍出“啪啪”的声响。 【我是冤枉的!我就说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我是前朝最优秀的教习女官,是小殿下不学!是他不学!是他害我啊!!】 【内卫处整整七十二道酷刑,我受过四十七道……四十七道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女鬼哭嚎的声音,悲惨得让人心疼。 她怒瞪着眼睛,愤怒让血色从她五官不断地流淌出来。 阴风一层层剥开她的衣袍,露出她没有皮肤且并不完整的魂体…… 小棠宝终于知道,哪里有什么红衣啊,那竟是被鲜血浸透的血衣!! 彦礼知道她冤,亦知道她怨,却不能放任女鬼再继续这样发泄。 白日里这般鬼气肆溢,且不说于这女鬼不益,也容易殃及无辜。 饶是他百鬼不侵的小徒弟,久了也承受不住这蚀骨的阴气! 他一直盯着那女鬼,余光扫了眼自己在地上跪了快半个时辰的苦瓜徒儿,想了想,决定哄哄她。 “小汤包,送走这女鬼你大概能积下几百个功德点,若你能亲自为她超度,那功德最少也得翻一番!” “这样吧,左右为师也要超度这女鬼,你跟着为师一起念这‘往生咒’,若你能学得会,为师这次便不扣你功德了。” 彦礼唇边掠过一抹坏笑,他也不劝棠宝,直接开始念咒。 反正只听一遍她又学不会,小汤包早晚得求着他学这些! 功德点功德点…… 哈哈哈!一想到不久后又可以唰唰地拿那些功德金光,彦礼整个鬼都觉得有劲儿了! 他阖眼专心念咒,很快,阴冷的大殿渐渐开始回温,皇帝因烦躁而拧起的眉心也开始慢慢舒展…… 一遍‘往生咒’下来,小棠宝看到自己的功德点‘欻欻歘’地往上长,憋闷了半天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彦礼看了眼紧闭双眸的徒儿,悠悠道:“经文不似符咒手诀,拗口得很,背起来没那么容易的!为师见过记忆最好的人,也得不吃不喝地背上个七天七夜……” 这时候,小棠宝倏地睁开了眼。 她盯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狗狗,用只有她和彦礼听得到的声音,认真诵了一遍‘往生咒’。 经咒念完,小狗周身泛起细微光芒,高兴的原地跳来跳去。 它感激地冲小棠宝摇摇尾巴,然后渐渐走远不见了。 “……”彦礼震惊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 小汤包字都认不全,她连‘千字文’都不会背,才跟着念了一遍‘往生咒’怎么可能就记住了? 可那小狗的魂魄……好像确实是下地府了…… 天赋异禀的人,果然很逆天! 太变态了!! 不行,他要冷静冷静,这事儿他得好好消化一下! “欻”的一声,十点功德到账!小棠宝会心一笑,猛地抬头:“棠宝学会了,西父这次给棠宝什么奖励呀?” 没看到师父的小棠宝,险些对上狗皇帝的眼! 她差点忘了,她还在罚跪呢……赶紧低头继续跪好。 她算是看出来了,那两个大人就是故意磋磨她呢。 本来还以为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呢……嘁,怪不得西父说她是个笑面虎! 左右狗皇帝想杀棠宝,什么暴露不暴露的,要不直接把他劈死吧?! 又冷又委屈的小棠宝,鼻子里吹出个鼻涕泡泡。 她指尖动了动,准备默念梁帝的名字…… “昭宁啊~” “哀家的宝贝昭宁在哪儿呢?” 手缠念珠,头发全白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推开搀着自己的宫女,拄着拐杖“噔噔噔”地往宸极殿里冲。 小棠宝被吓得一激灵,赶忙收起准备引雷的小手。 “母后?”梁帝震惊,紧忙起身去迎,“是谁狗胆包天,竟敢惊扰太后?” 依旧跪在地上的小棠宝“唰”地举起小手。 没走几步的梁帝垂眸看着地上的奶团子,都气笑了,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新奇规矩? 梁帝:“说!” 棠宝:“……” “回皇上,棠宝一路走来,听到好多人议论棠宝。” “就比如这会儿在外面等着给您送汤的三个姨姨,她们凶巴巴地瞪着棠宝,气自己没爬对床,还怨您肚皮不争气……” “……”梁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黑沉到了极点。 他怀疑小崽子话没学明白,外头那三个不知死活的贱婢,是在公然诋毁他不行…… 他气得一阵阵眩晕,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小棠宝…… 小家伙儿怕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紧忙补了句,“议论的人多了,曾祖母自然就知道棠宝被皇上罚跪辣!” “朕何时罚你了?”梁帝陡然瞪大了双眼,“你……” 他磨着后槽牙,刚从牙缝里挤出半句话,就见太后拐棍儿一丢,直接扑向了皇后身边的小丫鬟。 “我那苦命的小曾孙呦——” 老太后的哭腔猝不及防地拔高又劈了岔,倒抽的那口气都带着哨音,震得满头钗环乱晃,殿内众人紧张得全都低头跪到了一旁。 没人敢看皇家的热闹。 有皇上在,提醒的事更轮不到他们! 老太后沉浸在悲伤中,她拍拍丫鬟的脸,又顺着小丫鬟的肩膀一直捏到了她的手腕…… “好孩子,你说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瞧瞧你瘦的嘞~” 老太后抽噎间隙,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没撅过去,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小丫鬟头顶上。 她紧忙颤颤巍巍地去擦孩子发髻上的眼泪,小心翼翼地捧起对方的脸…… “欸?” “不对呀!先帝昨儿个托梦给哀家,说云家列祖列宗在下面跑断了腿,才保下一个灰色眸子的小丫头……” “这孩子看起来得有六七岁了吧?这眼睛也不是灰色的呀?!” 第46章 现世报 小丫鬟浑身抖个不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太、太后娘娘息怒!” “奴奴奴,奴婢是意禾郡主身边的丫鬟,意禾郡主方才被圣上赏了板子,奴婢一时慌乱,忘了跟上去……” 老太后对云意禾被打板子的事毫不在意,那孩子她见过几次,刁蛮任性,我行我素,皇后和齐王妃若一直纵着她,那孩子早晚得惹来大祸! 别的孩子都有娘疼…… 她只担心她那已故大儿的两个血脉! 老太后快速环顾四周,惊恐地看着梁帝:“你把那孩子杀了~~?” “……”梁帝心里突地腾起一股邪火,他看了老太后一眼,抿着唇没接话。 见他这样,老太后气得脑袋直发晕,伸手去捂额头时,身形猛地一晃。 皇后紧忙上去扶了她一把,“母后小心,儿臣这就送您回……” “滚开!”老太后猛地推开曹皇后,冲身旁的嬷嬷道,“去,找根绳子,哀家没教育好儿子,无颜见云家列祖列宗,哀家这就吊死在这宸极殿,去地府受刑去!” “是!”那嬷嬷也是个实心眼儿的,怕回寿康宫来不及,当即就在宸极殿里溜达起来,一会儿扽扽珠帘,一会儿看看博古架…… “……”太后抿唇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看着她这么焦心呢? “那博古架里哪来的绳子?” “瞅瞅、瞅瞅,跟哀家一样不中用的老东西!你倒是快着点儿啊!”她说着说着又要哭,梁帝简直头大如斗。 “没杀,没杀,那不是在地上好好跪着呢吗?!” 太后闻言,挤了两下眼睛低头往地上一瞧…… 可不,这地上还趴着一个呢! 她想弯身去扶棠宝,奈何皇后死死拖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动。 老太后只得急声冲小家伙儿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让曾祖母好好看看你……” “……”棠宝缓缓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去看那个自称是她曾祖母的人。 见对方眼中确实满是担忧,小家伙儿嘴巴一瘪,险些哭出声来:“曾祖母好!皇上一直没说平身,棠宝不敢起来……” “……?!”梁帝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还没他腿高的小崽子。 简直离谱…… 不愧是云行疆的血脉,这崽子、这崽子可比她爹难缠多了!! 老太后看着那张跟她孙儿云澈简直一模一样的脸,呼吸顿时窒住了,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激动! 免得她这个混账儿子又七想八想,对这孩子不利。 老太后强忍心绪,故作兴奋道:“呦!这孩子果真长着一双漂亮的灰色眸子,先帝果然没有骗哀家!” “你叫棠宝是吗?糖果的糖吗?”她微笑着冲小家伙儿招招手:“快!快过来让哀家抱抱你!” 棠宝别过脑袋,悠悠看向梁帝……似是再问,窝可以起来了吗? 四目相对,年近五十的老皇帝又惊又气,双眸陡然瞪得溜圆,原本黑沉的脸色更是瞬间涨得通红。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平身!!!” “棠宝谢过皇上!” 小家伙儿惯会看人脸色顺杆爬,她跪坐在地,立刻向着梁帝的方向扎煞着两只小手,求抱抱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呵…… 梁帝再一次被眼前这个三岁多点儿的奶团子给气笑了。 碍于老太后还在,他弯下身子,掐着小家伙儿的胳肢窝,猛地将她抱了起来…… 因太过蓄力,他还往后闪了一下,吓自己一跳。 “……”掂了掂怀里的崽,梁帝眉头一皱,心说这小崽子怎么这么轻呢? 看来这孩子之前确实被虐待得不轻,怪不得一直哭唧唧的,胆子小还粘人! 呵,讨厌归讨厌,倒也确实是个可怜的! “像!真像!!”老太后直盯盯地看着对面二人,满眼欣慰。 她使劲儿拍了拍皇后的手,问:“皇后,你说这爷孙俩,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格,是不是像极了?” “……?!”皇后震惊。 老太后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呢? 这孩子虽然惹人厌,可比她儿子漂亮太多了! 至于性格…… 她欲言又止,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梁帝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由眸色一暗,“母后真会说笑,朕倒是觉得,这孩子跟大哥长得有七八分相像。”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面儿上却不显异常。 “谁说的?行疆男生女相,不似你有男儿气概!” “你看这孩子眉眼间的英气,多像你啊!尤其是你们爷孙俩的眼尾处,还都有一颗小痣呢……” 梁帝:“……” “既然朕有男儿气概,当年母后为何只逼着大哥学骑射功夫?却让朕,整日钻研书本?” 无论是先帝还是母后,从来都拿云行疆当储君培养。 他那个好大哥,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而他,空有一身好体魄,却被养成了书呆子! 他的父亲母亲……太偏心了! 云行疆也好,云澈也罢,还有他手里的这个小崽子,他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梁帝阴鸷的眸底,翻涌着瘆人的狠戾,他抓着小棠宝的衣领,猛地一甩,将她狠狠扔了出去。 可不知怎地,他明明都松开手了,也使出了十成的力气…… 可怀里的崽子非但没扔出去,他自己还摔了个四脚朝天? “呃!” 梁帝一声闷哼,趴在他身上的小棠宝忽地抬起小脑袋,憋着嘴,眼眶瞬红…… “呜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眼瞧着地上的两个人,一个额头通红,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双目赤红,嘴角淌血,殿里人全都慌了。 就连一直稳稳当当站着的皇后,也赶紧关切地跪到梁帝身旁,做出手足无措的样子。 还是一旁的太医第一个看出了名堂,“许是昭宁郡主的额头,隔着皇上的嘴唇磕在皇上前牙上了!” 要了血命了!! 短暂愣神儿后,申公公嗖嗖几下爬到梁帝身前,把棠宝搬到地上,小心翼翼地去扶皇帝。 “朕的腰!” 梁帝疼得坐在地上起不来,门外那三个送汤的美人听到动静,互相看了一眼,争先恐后地往宸极殿里冲。 第47章 预言成真 三人出身不高,进宫近十年也不过才是个七品的美人。 她们知道自己没什么过人的手段,根本争不来皇上的宠爱。 但她们只要今日能进了这宸极殿,这皇宫里不知情的宫女太监们就会对她们另眼相看……往后啊,她们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梁帝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斜眸看到三个拎着食盒疾步而来的女人,不用问就知道,她们就是小崽子口中的那三个姨姨。 “放肆!”梁帝朝来人方向厉喝一声,周身腾起凛冽杀意。 三位美人愣在原地,正琢磨同往常一样,说几句赞美之词,放下东西就走。 忽听得皇帝道:“此三人私下议论皇嗣,无旨擅闯宸极殿,拉下去,全都杖毙!” ??? “圣、圣上息怒!!妾……” 三位美人都来不及跪下,暗处当即涌出几名带着面具的内卫。 他们横刀架在了来人的脖颈上,逼着三人往外走。 “皇上,妾身只是太过担忧您,这才一时乱了方寸啊陛下……” 有食盒咣当落地,本就捂着额头、哭得停不下来的小棠宝,被吓得猛地一抖,脸都白了几分。 她登时哭得更凶了。 梁帝头疼,他讨厌小孩子的哭闹声,他从来没这般心力交瘁过! 左右看看,他抬手扯下皇后头上的凤钗,径直丢进小棠宝怀里,“别哭了!再哭朕也命人打你手心!” “呜~~”小棠宝抓起凤钗低头看了一眼,听到要打手板,当即仰头哭得更响亮了,“呜哇啊啊啊——!!” 梁帝叹气,眉心拧成了疙瘩,他在自己身上摸了一把,又扔给小棠宝个玉佩。 见小崽子一手攥着凤钗,一手握着玉佩,收了东西却还是哭声不止,他强忍怒意,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不远处的桌案,“糖,给她糖!” 申公公眸子一转,赶忙跑过去,将桌案上的雕花匣子拿给了棠宝。 “……”梁帝很是无语地看着申英,拳头捏得咔咔响。 让他拿块儿糖把小崽子的嘴堵上,谁让他把整个盒子都给她的?! 那里头可是…… 棠宝躲开梁帝愤怒的目光,接过匣子打开一看…… 哇!里头有颗她半个拳头那么大的药丸,还有许多的蜜饯和糖果。 她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把脸,当即抓了块饴糖放进嘴巴里。 棠宝:“……” “甜甜的!好次!” “娘亲说过,次东西的时候,不、不能哭哭,会呛到,会咳咳的。”小家伙儿一抽一抽的,倒是不哭了。 她将那颗黑色的大药丸子还给申公公,又将凤钗放进匣子里,仔细关好。 皇后:“……?”哎?! 那可是凤钗!凤钗!! 一向雍容端庄的曹皇后,布满细纹的脸上和蔼不在,眼中满是怒意。 她半张脸不受控地抽了抽,不小心咬破牙侧软肉,口中满是血腥味道。 脏死了…… 这个死丫头,本想用其他东西同她换回那支凤钗……可现在,就算这崽子主动还给她,她也不要了!! 跪了一地的人偷偷瞄了小棠宝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虽心思各异,却都有了一个共识。 先不说昭宁郡主把皇上的牙都撞掉了,损伤了皇上龙体都没受惩罚。 只皇后娘娘的凤钗也就罢了,皇上竟将贴身的玉佩、还有平日里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丹药,全都给了昭宁郡主,可见昭宁郡主在皇上心中有多么重要了! 从今往后,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得罪这个小祖宗! 见梁帝渐渐冷静下来,太后不顾地面冰冷,拿着垫子悠悠坐到了他对面。 见状,正想扶皇帝起身的曹皇后,不得不又调整身形端端正正地跪好。 老太后眸色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眉心渐渐拧成了疙瘩,“皇帝喜欢习武?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梁帝眼中倏地露出几分愤怒。 身为母亲,她竟连自己的儿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想到,自己确实没与人说过他喜欢习武之事。 甚至先帝当年问他话时,他为了讨好先帝,还谎称自己十分喜爱读书…… 梁帝沉默了。 见他不语,老太后一脸正色道:“我大梁一向重文轻武,当年先帝有意立你大哥为储不假,可你大哥却一心向武。” “行疆毕竟是先帝的长子,刀剑无眼,起初,哀家和先帝也曾犹豫过,到底要不要随了他的心意?先帝一怒之下甚至还打了他……” “可你大哥他根本无心朝堂,他一心向往自由,任谁也说不服劝不动。” “他说等他长大了,若有需要,他就陪在你身边保护你。若你也无心帝位,他便去边关,逍遥快活一生。” “他向武,你喜文,哀家和先帝这才遂了你们的心意,让你大哥骑马射箭,让你去国子监读书,甚至让你早早参与朝堂政务。” “……?!”梁帝心里咯噔一声……竟是这般原因?可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老太后眼眶渐渐泛红,嘴角瘪了瘪,一声叹息里饱含了无尽心酸。 “哀家今日总算明白了,为何这些年,你越发对哀家不冷不热了!” “原来你心中有怨,原来你一直在怪哀家啊!?” “……”皇帝蒙了,很是无语。 什么叫他对她不冷不热啊? 明明是母后始终对他避而不见! 她恨他…… 老太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也罢,免得他日史书说你不仁不孝,哀家这就回寿康宫,寻根白绫吊死!” 棠宝:“……?” “不死不死!” “吊死鬼好丑好丑的!” 小棠宝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金豆子眼看又要往下掉。 她急得不行,动了动小身子想爬到太后身边去。 可膝盖刚一沾地,她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呜哇啊啊啊啊……” “膝盖痛痛!棠宝肘不鸟路辣……” “呜啊啊啊啊啊——!!” 刚安静没一会儿的宸极殿里,一时间又哭声震天。 “……”梁帝垂头扶额,冲几步外犹疑不前的太医们摆手:“给她看看。” 申公公将小棠宝抱到铺着垫子的躺椅上,太医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下裳…… 下一刻,一副呈紫红色的、肿胀不堪的膝盖,瞬时落入众人眼中。 第48章 谋一条活路 太后脑中“嗡”的一声,心疼的眼泪“唰唰”往下掉。 却因害怕触动皇帝那根多疑的心弦,不敢有太多其他的动作,只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了,竟合伙欺负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终究是哀家教子无方啊!哀家还是去先帝陵前吊死得了!!” 梁帝斜眸瞄了眼小棠宝的膝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娇气!” 棠宝:“……?” “哼!棠宝坠坠勇敢,棠宝才不娇气呢!” “这么冷的天,棠宝可以寨没有炭炉的柴房里住上一个月,皇上可以吗?” 小家伙儿气哄哄地撩起衣袖,露出胳膊上被烙铁留下的伤疤…… “棠宝不怕疼,也不怕饿肚肚……但棠宝不能缺胳膊少腿腿,不然娘亲看到了会伤心哒!” “呜呜呜……” 梁帝:“……”被欺负成这样她还挺骄傲? 他云家列祖列宗,在下面跑断腿才保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天家的孩子可以死在他云行序手里,但觉不能任外人随意作践! “来人,立刻去掘了沈家祖坟,将沈氏一族的所有尸骨,全部挫成灰扬了!” 内卫想问是哪个沈家?看了眼昭宁郡主,瞬时懂了。 殿中气氛沉闷,所有人都瑟缩着不敢动。 申公公故技重施,想替梁帝揉揉额角,对上对方那双满是戾气的眼,他当即调转方向,轻轻柔柔地替小棠宝擦眼泪。 “诶?” “陛下!您看昭宁郡主的眼尾处,果然有颗小黑痣!跟您脸上那颗红痣的位置,简直一模一样!” “……”梁帝眯起眼睛,定定看向一旁的小家伙儿。 还别说,小崽子眼尾处还真有个比针尖还小的小黑点儿,不仔细凑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来。 梁帝最是在意太后,他不忍母亲伤心垂泪,违心道: “母后说得对,昭宁郡主确实有那么几分像朕。” “尤其是这鼻子,鼻头圆润似水滴,鼻梁细窄微微挺起……简直跟朕一模一样。” 不得不承认,小崽子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若非生在皇室,他日必定红颜祸水。 “母后,昭宁郡主的膝盖既然伤了,那便让她在您宫里好生养着吧,这样您也能有个伴儿。” “……”太后点头,满面欣喜,心中却不安极了。 皇帝竟动了留这孩子在宫中做人质的心思……看来他还是不放心澈儿啊! “小棠宝,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搬去曾祖母的寿康宫了,还不快谢谢你皇爷爷?” “不要!!”小家伙儿面色一片惨白,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瞬间满是焦急…… “棠宝不要住在宫泥,爹爹难受,爹爹送棠宝进宫时都吐血辣,棠宝要回去照顾爹爹!” “……”太后闻言一怔,半晌做不得声。 申公公见梁帝瞥了自己一眼,赶忙压低声音道:“陛下,昭宁郡主所言属实,老奴亲眼看见庆王殿下在宫门外偷偷呕血了。” “呕血还得偷偷的……”老太后狠狠剜了梁帝一眼,“身为皇帝,竟连云家的子嗣都护不住!” “你不心疼你的侄儿,哀家还心疼自己的孙儿呢!” “皇帝,依哀家的意思,你还是让澈儿去边关吧,那里远离争斗,人也自由。” 即便梁帝有意隐瞒,也瞒得极好……可老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是这逆子丧心病狂,亲手杀了她唯一的儿子儿媳! 她也知道,若有朝一日她也随先帝去了,他绝不会放过澈儿父女! 她虽然老了,可也想为她的孙儿,为她的曾孙女,谋一条活路! “……”边关?小棠宝眨眨眼睛,一下就慌了,说话声音都带着颤,“爹爹不可以去边关,爹爹去了边关,娘亲去哪里找棠宝啊?” 见她要哭,老太后紧忙道:“他去他的边关,棠宝留在宫里,曾祖母陪着你啊。” “母后……”梁帝蹙眉,冷冷打断二人,“边关遥远,庆王身弱,朕担心他的身体撑不到边关……” “……”老太后抿了抿唇,心说这逆子是铁了心的不肯放过澈儿啊! “不把棠宝这腿伤给养好了,哀家实在不放心她回庆王府……” “要不,皇帝让庆王出城剿匪吧,不然小孩子夜里睡觉时,难免闹着要回家找爹找娘!” “???”梁帝微微皱眉,总觉得太后今日有些反常。 太后躲开她儿的视线,怜爱地摸了摸棠宝的小脚丫,她目光深沉,好像透过眼前的孩子,看到了另一个孩子的身影…… “哀家记得,皇帝五岁那年去你姑姑府上参加宴会,傍晚说什么都不肯回宫,非要住在公主府。” “后来,大半夜的,宫门都落了锁,你却哭闹着要回宫找哀家。” “你姑姑无奈抱你上了马车,想陪你在宫门外等上一宿……可哀家哪舍得你受那个罪啊,哀家愣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偷偷打开宫门,将你接回了宫!” “为此,先帝险些将哀家打入冷宫,哀家还被先太后罚抄了半个月的经书……” “?!!”梁帝愣了一下,随后震惊地抬起了头。 她记得?! 那么久远的事,母后竟然一直都记得!! 看来母后心中确实有他,她确实是疼爱过他的! “皇帝,让庆王出城剿匪,这小家伙儿才能安心待在宫里。” “哀家鲜少梦到先帝,只有把她照顾好了,他日九泉之下,哀家才能面对列祖列宗,才能面对你的父皇。” 许久都不曾与母亲这般交谈过的梁帝,心情大好,可让庆王出城剿匪,那与送他军功有何区别? 他正要开口,小棠宝却第一个急了,“不行不行!窝才不要在皇宫住呐,宫里有人要杀棠宝,棠宝害怕!” “谁要杀你?”梁帝凌厉的目光瞬间落在小家伙儿身上。 “……”四目相对,小棠宝却淡淡白了他一眼。 嘁…… “前几日爹爹带棠宝上山找老祖宗,天黑了,好多黑衣人追着棠宝射箭,爹爹调虎离山都没有用。” “他们不杀爹爹,只杀棠宝,爹爹生气,就把那些人都拖到树林里了……” “后来,爹爹说那些人是系内卫,系弓箭手……皇帝明知故问,就系你要杀棠宝!” 第49章 报应来的太快! 梁帝凝眉不语…… 云澈上山找云行疆尸骨的事他知道,可内卫刺杀昭宁郡主是怎么回事? 他倏地转头看向曹氏,跪在地上的曹皇后身形猛然一颤,被扯得松散的发髻上陡然掉下一支珠钗。 伴着一声脆响,梁帝示意申公公扶他起来,他冷沉着脸睨着地上的女人,眼底神色莫测。 几息后,他扬手“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在曹氏脸上。 ?!! 小棠宝吓得紧忙捂住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摸到两个白色的毛球球还在,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皇帝也太可怕了,怎么头发乱了也要挨打呢? 狗皇帝果然不是个好人,怪不得在这殿里游荡的鬼魂那么凶,却始终不敢靠近他。 看出来皇上皇后在吵架,哭饿了的小棠宝打开新得的零食匣子,想吃那些蜜饯。 她刚要伸手去抓,突然想到自己方才好像抹过鼻涕…… 小家伙儿看着自己的小手很是嫌弃地撇撇嘴,把手使劲儿往身上蹭了蹭。 见所有人都低着头,她捂着嘴偷笑了下,悄悄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只银簪来用。 嗯~ 软软的,甜甜的,好次! 挨了打的曹皇后震惊仰头,看着那张苍老却不失威严的面孔,她登时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左右才安稳了十几年,她倒是差点忘了,眼前的男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冷面无情…… 她猛地叩首,声泪俱下:“皇上息怒,臣妾有罪,臣妾殿前失仪,理应受罚!” “朕怎么也没想到,你竟把手伸到了内卫处?”梁帝双眸猩红,怒目切齿,“你岂止该罚,你简直该死!!” 曹皇后心中猛然一惊,她不管不顾地抓住梁帝的衣角,涕泪滂沱。 “皇上,看在臣妾曾为您诞下两子,看在、看在曹氏一族忠心耿耿,臣妾几个堂兄垂垂老矣,还手握银枪镇守边关的份儿上,求您宽恕臣妾这次吧!” 梁帝蹲下身子,攥着曹氏脑后发髻,猛地将她提了起来,让她直视他的眼睛。 曹氏抖如筛糠,看着那双阴鸷的眸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梁帝松手,转而扼住她的喉咙,他靠近她耳旁,用只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皇后,咱们的长子云康才死了几年啊,你怎么又不安分了?” “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些年,你暗中对庆王施恩,无非就是想让他辅佐帮衬你的两个儿子……” “让朕猜猜,你杀昭宁,莫不是怕庆王有了软肋心生他想?你怕他开始为他自己筹谋,难在为你所用了?” “曹有仪,朕还没死呢,是不是只有齐王也薨了,你才能安分守己,踏踏实实做你的一国之母?” “!!!”曹皇后大骇。 难道云康的死不是意外?难道他对她儿云泽也动了杀心?! 她两眼发直,顿时如坠冰窖。 自从云康薨了,她儿云泽就患上了不寐之症,他整日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全靠太医院的汤药续命。 她的皇儿过得实在是太苦了,她只是盼望着,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坐上龙椅,他们母子也能够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 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梁帝知道,他猜对了。 “申英?” “奴才在!” “曹氏身为一国之母,竟意图残害皇嗣,其子云泽更是知情不报,其心可诛……” “立刻将景福宫所有宫人,全都打入慎刑司,严加审讯!另外,通知翰林院官员去御书房候着,朕要拟旨废后,彻查齐王云泽。” “皇上?!!”不等申公公应声,曹皇后惊骇大叫。 她仰头满眼惊恐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触及他眼中杀意,身下突然一片湿凉…… “臣……臣妾举报家父曹合、兄长曹望津,卖官鬻爵,结党营私!” “哦?”梁帝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曹尚书执掌礼部多年,门生无数。曹合更是我大梁王朝的右丞相,写得一手好文章,颇受文人尊崇……” “曹有仪,攀污构陷朝廷重臣,可是杀头的死罪!” “你可有证据?” “……”曹皇后狠狠闭眼,似窒息般张开嘴使劲儿喘息了几下才道,“回、回皇上,证据,证据就埋在景福宫的海棠树下。” 眼泪簌然而下,曹皇后知道,曹家完了,她儿彻底无缘皇位了…… 可若能用曹氏满门性命,换她儿一线生机,那便值了! 申英一直躬着身子,见梁帝冲他摆了下手,他当即躬身退了出去。 “尔等速速随咱家去搜景福宫!” “是!” …… 短暂的喧闹后,宸极殿内外一下子少了许多人。 吃得正香的小棠宝动动小鼻子使劲儿嗅了嗅,指着曹皇后道:“你尿裤子了!你丢丢!” “??”已经被吓得双眼无神的曹皇后,怔怔地看向棠宝。 她循着小家伙儿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忽然察觉到自己竟然失禁了?! 曹皇后原本惨白的脸上,瞬间有了几分血色。 一众宫人瑟瑟发抖,顿时将头埋得更低了。 皇上尚未处置皇后,见到皇后出糗的他们,不会被皇后灭口吧? 这可如何是好啊?! 梁帝很是嫌弃地横了曹皇后一眼,拖着把椅子坐到了小棠宝对面。 毕竟是大梁的皇后,事关天家颜面,梁帝只得替她遮掩:“昭宁看错了,只有你们小孩儿才会尿裤子……” 小棠宝吸吸鼻子,哭是哭够了,但是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开口可委屈了,“大人最会骗人辣!你们系一伙哒,棠宝才不信你呢!” 说完,小家伙儿死死攥着银簪,皱巴着小脸儿,“duang”地往盒子里一扎。 她举起串着最后一块蜜饯的银簪,刚要往嘴里送,却见皇帝竟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好吃的? “你想次?” 棠宝将蜜饯举到梁帝眼前,小脑袋一摇一摇地故意气人:“申爷爷给窝哒!就不给你次!略略略……” 看着小家伙儿手里的东西,梁帝脸色瞬间黑沉得能滴出墨来。 见他脸色难看,小棠宝怕他来抢,着急得张大嘴巴赶紧去咬那蜜饯。 眼见就要咬到了…… 梁帝当即猛地挥手,一巴掌就把那簪子拍飞了。 第50章 棠宝发威 棠宝看了看空荡荡的小手,又看看自己被打得通红的手背,瘪了下嘴,“哇”的一声又哭开了。 几步外,一向惧怕自己这个皇帝儿子的老太后,实在忍无可忍,举起拐杖就往梁帝身上砸。 “敢打我曾孙,哀家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打死你这个浑蛋玩意儿!!” 挨了打的梁帝,眼睛唰地亮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他最怀念的、母后追着他打的那段美好时光。 生怕老太后闪了腰,他一边儿慢吞吞地躲着,一边儿示意内卫都滚远点儿! “母后又冤枉儿臣了,您没看见她吃东西那银簪都黑了吗?!” 老太后脑中‘忽悠’一下,顿时定在了原地。 垂眸看着地上那支尖锐处变得越来越黑的银簪,她身子不受控地打晃,死死握住梁帝的手腕才没倒下。 老太医闻言,紧忙捡起银簪检查,除了小棠宝还在低低抽泣,殿内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多时…… 太医连忙躬身上前:“启禀皇上,启禀太后,这银簪上果真沾了毒,可臣在这蜜饯上并未检查出毒素。” 簪子有毒?蜜饯却无毒? “呵……”依旧跪在那一滩子黄水里不敢动弹的曹皇后,突然冷笑了声。 “昭宁郡主果然好手段,先是扮猪吃虎惹怒意禾,令她当众失态被责罚。而后又利用圣上的铁血手腕,逼问出是本宫有意想害你。” “意禾心思单纯中了你的计,本宫也确实对你心存恶意,不想你活……我们栽了我们认,不过你这自己给自己下毒的拙劣伎俩,又是想对付谁啊?” 梁帝浑浊的眸子忽然沉了沉,眼波流转,犹疑的目光幽幽扫过了殿内所有人。 很快…… 曹皇后突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余光瞥着梁帝朗声道:“云棠啊云棠,莫不是你父王也惦记上陛下的龙椅了,派你来打头阵的?” 小棠宝泛着水光的灰眸忽然黯淡下去,秀长的眼线挑起几丝恨意。 她抱着锦盒行至皇后身前,操着稚嫩的奶音怒声问:“所以,皇后娘娘承认那日在山上,是你派人杀窝?” “你放肆!”曹皇后霍地挺直了脊背,“本宫如今依旧是皇后,你怎敢立在本宫之前与本宫平视?!” 她还跪着呢,这贱种竟这般同她说话……若传出去她还有何脸面见人?日后还如何统领后宫?! 啪! 猝不及防间,小棠宝扬起手臂,咬着牙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皇后登时被打趴在地上,嘴角渗出血迹的同时,居然还吐出了两颗牙齿! 她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再看向小棠宝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震惊到失语。 看着小小年纪的昭宁郡主,顶着最乖萌的脸,打着最狠的巴掌,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纷纷抬手合上下巴,恨不得自剜双目。 “你你你、我是当朝皇后、是你的叔祖母,你居然敢打我?!” “你大逆不道,本宫、本宫定要治你个……” 不等她说完,小棠宝蹲下身子,甫一伸手,曹皇后立刻噤了声。 她倏地闭上双眼,还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棠宝没再打她,因为她发现,反弹术的后遗症又来了——她没力气了。 就在皇帝方才想摔她时,她用了今日的第一道反弹术。 所以梁帝不仅自己将自己摔了,还被棠宝撞掉了前牙。 小家伙儿学着府里侍卫吵架的模样,揪住皇后的衣领,气得声音都是抖的…… “因为你要杀窝,庆王府死了好多好多系卫叔叔,都说杀人要偿命,为什么你可以活?” 棠宝这一巴掌打蒙了所有人的同时,也打醒了老太后。 她可是当朝太后,管不了混账儿子,还管不了后宫这些女人了吗? 她得先发制人,绝不能让曹氏有机会处置她的宝贝曾孙! “来人,送皇后回景福宫,没有皇帝允许,不许她出宫半步!” “另外,皇后宫中抄没的所有财物,作为赔礼,全归昭宁郡主所有!” 澈儿说过,她小曾孙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尤其最爱金银珠宝……她都记得呢。 皇后瞳孔剧颤,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老不死的…… 两人目光相会,老太后神情一肃,端着后宫之主该有的架子,阴沉沉地盯着皇后,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梁帝,“皇帝可有异议?” “……”突然被点名的梁帝这会儿可太高兴了,母后都多久没端起这种气势了?! 这才是他当初那个杀伐果决的母后大人! “都按太后说的办,把皇后带下去!” 曹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唇瓣微动便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内卫卸了下巴。 小棠宝虽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她眼泪汪汪地走到老太医跟前儿,仰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太医爷爷,您可不可以把簪子还给窝啊?那是窝娘亲的东西。” “这……”太医不敢私自做主,眼带询问地看向梁帝。 梁帝却猛地转身,伸手就去抢小棠宝怀里的盒子。 还没反应过来的小棠宝,死死抱着锦盒不撒手。 她怒目瞪着梁帝,略带沙哑的小奶音中,竟带着几分凶戾之气,“届系窝哒!你不许抢!!” 梁帝背光而站,居高临下。 他将光线挡得完全,犹如一团巨大的黑影,将小家伙儿笼罩得严严实实。 那一身肃杀之气,慑得在场所有人,闭口不敢言,大气不敢出。 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精明早慧,赵康年那个死了的小外孙女就是例子。 太后既在意这个孩子,那他便不能冤枉了她。不管这是不是她自导自演的把戏,他都得拿出绝对的证据,再谈处置…… 见皇帝黑沉着脸,开始掰小家伙儿的手指,老太后心头一慌,扔了拐杖就奔梁帝去了。 她使劲在梁帝胳膊上拧了两把,见他依旧不肯罢休,她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一蹦一蹦地捶他胳膊…… “撒手!撒手!撒手!” “你个混蛋玩意儿赶紧撒手!!” 第51章 肠子都悔青了 “嘶——” “母后?!!” 他都年近五旬了,母后怎么还掐他大腿根儿呢?! 梁帝心绪复杂,太后冷落他二十几年了,他从未想过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竟还有能回温的一天! 他既高兴又委屈,还有那么点儿无奈。 “母后,昭宁拿着银簪在这锦盒里一通乱戳,既然蜜饯上没毒,那毒若不是簪子上带的,便是在这盒子里!” 看着锦盒里仅剩下的几块饴糖,老太后脑中“轰”的一声,皱着眉眼踉跄后退。 多亏一旁的姚嬷嬷眼疾手快,稳稳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摔倒。 姚嬷嬷自认为很会哄孩子,她眉眼含笑,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小棠宝的肩膀,不紧不慢地哄她: “郡主,这个饴糖不好看,老奴待会儿可以给郡主好多好多漂亮的糖果,咱们不跟皇上抢了好不好?” “不好!”上来倔强劲儿的小棠宝,岂是几块儿糖果能哄好的? 她气冲冲地道:“这个盒子给窝了,那就系窝哒,窝不同意,谁都抢不走!” “哎呦喂~”老太后急得直跺脚,一下就把姚嬷嬷挤到了旁边儿:“我滴个小祖宗呦,你娘不是医女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银针试毒?” “毒?”小棠宝脸上凶巴巴的表情瞬间没有了,她转头愣怔地看向太后。 老太后自幼在边军中长大,一向镇定无畏。 就连得知自己的亲儿被养子残忍杀了,也能装作无事一直蛰伏至今的她,此刻急得都快哭了…… “哀家的宝贝曾孙呦,你看看你那支叉东西吃的银簪子,都成什么样儿了?你说你还跟他抢这破盒子干嘛呀?” “曾祖母有的是比这好看的盒子,待会儿全都给你好不好?” 哐! 小棠宝手指嗖地展开,利落松手。 毫无防备的梁帝当即又摔了个四脚朝天,痛得躺在地上起不来。 “皇、皇上?!”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太医们瞬时忙碌起来,有急忙去扶梁帝的,有抢着检查锦盒的…… 唯剩下两位动作慢了半拍儿的年轻医士,瞬间愁成了苦瓜脸。 孩童不比大人,他们说不出自己的病症,既怕疼又怕苦,总是吵闹不休。 尤其是昭宁郡主还那么爱哭…… 老太后护犊子,一旦被惹急了,她老人家连皇上都敢打……待会小郡主要是哭闹起来,也不知道他二人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不知自己被嫌弃了的小棠宝,快速环顾四周后,奔着梁帝的龙椅就去了。 越来越疲惫的小家伙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才爬上了大宝座。 她摆正身形坐好,抬起胳膊冲两位年轻的太医抓抓手,活像只会招财的小奶猫,“叔叔来呀!” 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医士,很是同情地看了彼此一眼,齐齐转头看向皇帝……他们真的可以去御案后边儿替小郡主查体吗? 梁帝脸色难看,抿唇不语。 “……”老太后急得拐杖砸在地上砰砰作响,“都愣着干什么?我宝贝曾孙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哀家就拿根绳子,挂你们太医院门口去!” 横竖都是死,他二人在老太医们同情的目光下,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棠宝跟前儿去。 仰头看着两个呆呆的叔叔,小棠宝衣袖一卷,主动漏出小胳膊:“诊脉。” “……”这么配合?两名医士顿时眼前一亮。 他二人刚轮番为小棠宝诊过脉,就听到了梁帝的咆哮声:“轻着点儿!朕的腰若落下什么毛病,朕将你们全家老小都千刀万剐喽!!!” “……”俩年轻太医吓得肩膀猛然一抖,他们知道伴君如伴虎,却不知脑袋要时时刻刻挂在玉带上!? 他们有些后悔学医了! “叔叔?”见他二人愣神儿,小家伙儿唤了他们一声,十分听话地坐好,努力张大嘴巴,“啊——” 两位医士顿时明白了,郡主这是主动让他们检查舌苔呢! 天呐,小郡主也太乖巧太可爱了吧!? 若是天底下的所有小朋友,看病时都能这般安静配合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小郡主能不能…… 犹豫再三,两人看着小棠宝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蹙起眉头试探地问:“郡主殿下,吾等能否……能否在您指尖取一滴血?” “只一滴就好!!” “……”小棠宝方才还很平静的小脸儿,瞬间垮了。 取血啊? 府医爷爷一直让棠宝养身子,补气血……补血可难了,春苔姐姐每天都得逼她吃三个鸡蛋呢! 春苔姐姐说,药补不如食补,就算好东西吃得再多,她亲自用药材养的母鸡下的蛋,她也必须得吃。 鸡蛋可噎人了…… 棠宝都快愁死啦! 小家伙儿把手悄悄背到身子后面,噘着嘴巴正天人交战,不远处的梁帝又发疯了…… “废物!全都是废物!!” “什么叫锦盒中一共有三样东西,那长生丹、蜜饯、饴糖上全都查不出毒来?” “你们的意思是,昭宁郡主正如皇后所说那般,自己给自己下毒,意图陷害别人吗?” “你们若敢冤枉小郡主,让她蒙冤受屈,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用命给她赔罪!!” 梁帝咆哮着,抬脚将负责检查锦盒的太医们踹了个遍,余光还时不时地偷瞄老太后的神色。 见医士叔叔吓得脸都白了,小棠宝不情不愿地伸出小手,冲他们竖起中间的手指,呐呐道:“只许叔叔扎一下哦。” 两位医士感激地看向小棠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二人一个拿碗一个拿针,硬着头皮就跪下了。 针尖戳破手指的一瞬,小棠宝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眼泪在眼圈儿里直打转。 负责扎针的医士,脑袋‘咚’地磕在地上,吓得浑身直打摆子,“郡郡、郡主息怒!郡主……” 不等他将“饶命”二字说出口,小棠宝紧忙道:“叔叔好腻害哦,扎针一点都不痛痛!” 她委屈地抹掉眼泪,从怀里掏出两块儿碎金子,学着大人的模样道:“本郡主对叔叔们的医术很满意,这系赏你们的。相信你们一定会前程似锦,成为千古名医。” ?!! 又挨了梁帝耳刮子的老院判,还有那几个挨了踹的老太医,羡慕地朝两个年轻医士瞧去…… 肠子都快悔青了。 真的是……他们也不想挨打,他们怎么就没去给小郡主查体呢? 第52章 好一个杀人灭口! 大梁王朝的昭宁郡主说,他们二人一定会前程似锦,成为千古名医。 被安抚到又得了赏赐的两个年轻医士,仰起脸的瞬间,眼泪悄然滑落。 从未得到过认可和夸奖的他们,齐齐看向高坐在龙椅上的三岁女童,灼灼目光中,皆是对她的感激。 此刻的小棠宝还不知道,她善意的宽慰,改变了两个年轻医者的一生。 许多年后,原本心生惧意,想逃离太医院放弃从医的这二人,一个成了大梁史上最年轻的太医院院使,另一个则成了救济天下、医术高超的神秘游医。 两人终其一生都在为云棠鞍前马后,成了她人生路上必不可少的得力帮手。 砰! 看着颓唐不安、愣在原地的几个老太医,梁帝猛地踹翻了躺椅。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在朕面前你们也敢心不在焉?还不快查!?” 老院判的心脏本来就不好,受不得惊,被梁帝这么一吓,他整个人猛地一抖,手中攥着的一块儿绸缎瞬间掉进了水里。 虽是难得的一块儿布料,却因铺在那锦盒里,染上了药渍和糖渍,已然不金贵了。 他刚要命医士重新换碗清水来,却突然发现,碗里的水、连同帕子,竟全都变了颜色。 他赶忙拿出银针来试…… 看着瞬间变黑的银针,他再次拿起锦盒中的三样东西,仔细检验。 一刻钟后…… “陛下!老臣知道下毒之人的手段了!” 众人唰地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启禀陛下,这锦盒里的东西单独食用时,确实不含任何致命毒素。” “可下毒之人深谙药理,他将三种相克的药材分别涂在了长生丹、蜜饯、饴糖之上。一旦有人服用了长生丹,只要再食用蜜饯或饴糖中的任意一种,便可分别产生一种罕见的毒素。” 老院判偷瞄了眼威压慑人,眸中满是杀意的皇帝,强忍着心头的恐惧,磕磕绊绊道: “这两种毒素,虽然毒性都不强,但若、但若长期服用,中毒之人最长……最长活不过一年!” 老院判话音刚落,小棠宝的查体结果也出来了。 “启禀皇上,昭宁郡主关脉沉细无力,中焦虚冷,更因忧思过甚,有肝气郁结之症,并无中毒迹象。” 不过是个才三岁半的女娃娃,身子竟然亏成这样,说出去谁敢相信?! 屋内众人不免心疼起小家伙儿…… 太医们心说,今日若能活着离开宸极殿,日后定要为小郡主好好调养身子! 肝气郁结?老太后皱着眉眼琢磨,这往后该怎么哄她的宝贝曾孙才好呢? 梁帝闻言,割破指尖,滴血入水,亲自拿来银针放入血水之中……很快,银针居然黑了!! 他服用长生丹已经半年有余,而且从一开始用的就是这个锦盒,配的始终是这些蜜饯饴糖。 所以,背后之人显然是筹谋已久! 呵,日防夜防,事事小心,他竟中毒已经长达半年时间了!!? 一切真相大白,下毒者另有其人,昭宁郡主确实毫不知情。 “……”震怒之下,梁帝半侧脸颊止不住地抽搐,骇人极了。 岂有此理…… 是谁狗胆包天,胆敢谋害他云行序的性命?! 他定要……他定要将那人的九族,全部碎尸万段! “啊——” “啊——!!” 梁帝嘶吼着,将摆满贵重瓷器古玩的博古架,猛地推倒在地。 他拔出长剑,边吼边挥舞着乱劈,所经之处,瞬间变得一片狼藉,碎片满地。 一时间,大殿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今日目睹皇后出糗要死! 若查不出是谁给圣上下的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还是要死!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命如草芥……这人间果真不值得! 就在梁帝失心疯般,想要提剑杀了宸极殿里的所有人时,小棠宝再次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小家伙儿一时走神儿,不小心呛得直咳,心中无比苦涩。 眼看就要过年了,若将她这一年来流下的所有眼泪都收集起来,怕是也没有这半日的多!! 唉!这一天可真够累的…… 此刻,小棠宝更想回庆王府找爹爹了! 小家伙儿哼哧哼哧爬到桌案上,单手掐腰,气势汹汹地指着梁帝:“哼!窝就说系你要杀窝吧,堂堂皇帝,还不承认!?” 梁帝霍地抬头,她当即吓得别过脑袋看向老太后。 “曾祖母,这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保不齐就有谁见过皇帝是怎么下毒害棠宝的,他竟要杀人灭口!?” 小棠宝额头肿了个大青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红又肿,说起话来嗓子都哑了,看起来十分可怜,惹得人人心疼。 一时间,周遭一片死寂,包括老太后在内,殿中无人敢贸然出声。 梁帝幽邃的瞳仁里无光无亮,落在棠宝身上时也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是啊,下毒之人手段高明,定是个胆大谨慎的。 能留在他身边儿伺候的这些宫人,个个都是人精,事关九族性命,审是审不出结果的。 可若留着他们,无论下毒之人在不在他们其中,那幕后之人早晚都会露出马脚! 是以……这宸极殿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杀! “呵!好一个杀人灭口!”梁帝倏地闭眼,发出了低哑的哧笑,嘲笑自己年过半百竟不如一个三岁稚童! 不多时,他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桌案上站着的小家伙儿,心中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短短几日的时间,沈家人想夺这孩子的家产,结果全都死光了。 云澈夜里鲜少亲自上街巡视,偏生就在云行疆祭日那天捡到了她。 这孩子回到庆王府后,云澈毒发的次数少了,简直像个正常人一般。 而赵康年筹谋多年的阴谋也被戳破了,那个叫燕瑶的丫头更是几次害她不成,反倒赔了自己的性命。 再说今日,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不但抓住了曹家人的把柄,还撞破了有人谋害他的毒计。 小丫头不但帮了他的忙,救了他的命,更重要的是,她竟缓和了他与母后之间的关系! 这丫头莫不会是…… 第53章 说话算话! 梁帝心说,这丫头莫不会是福神转世?是云家列祖列宗特意送来护佑他的? 只是……她为什么偏偏是云行疆的血脉? 真是晦气!! 他紧握剑柄的手,指甲微掀,渗出丝丝血迹,却浑然不觉疼痛。 两道剑眉时而横挑,时而拧起,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 “咣当!” 良久以后,长剑自他手中掉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他阖眼长长叹了一声。 也罢…… 喜欢求神拜佛的人,又不一定非得喜欢佛祖! 让云澈出城剿匪,平白送他军功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他不会做,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让他忙起来。 梁帝用余光瞥了眼同他一样紧绷的太后,迈着沉重的步子,亲自将庆王还给他的免死金牌找了出来,扔给了小棠宝。 “这系什么?黄金?给棠宝的吗?”小家伙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纳闷儿。 “皇后既害了你,她母家的案子,朕会交给你父王来办,想必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办法陪你了。” “你且拿着这块金牌,安心住在太后宫里。” 棠宝抠了抠小手手,“啪叽”坐在了御案上,闷闷不乐的样子。 “很长一段时间,系多长时间呀?” 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卷翘浓密的睫毛湿漉漉的…… 但这次倒是没撒泼打滚,也没嚎啕大哭。 可她这模样反倒看起来更可怜了。 “……”梁帝脑袋往一边侧了侧,斜眸看着半点儿不像自己的崽子。 暗道这孩子鬼精鬼精的,不给她个确切的时间,怕是不能安生。 “最多三十天。” “……?”小棠宝眉头拧得紧紧的。 三十天是多少天啊? 她贪玩,沈氏也一直纵着她,小家伙儿到现在还没正经启蒙呢。 但查数她是会的。 毕竟最近一年她的零用钱越来越多…… “一、er、山、系、五、niu……” 宸极殿里跪着的一众人害怕得都快失禁了,冷汗哗哗往下流,小棠宝却扒拉着手指头一脸认真地在查数。 十个手指头不够查了,她有些烦躁地蹬掉小靴子,伸手去扯袜袋…… 太后刚要去拦,一向眼疾手快的姚嬷嬷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她将总算找到的上吊绳儿往太后脚边儿一扔,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攥住了小家伙儿的手。 “小郡主,咱们不脱袜袜,脱袜袜会着凉的!” “要数数,手手小,数不过来……” 小家伙儿突然灵机一动,很礼貌地问:“嬷嬷可以借棠宝手手用吗?” 听她这么问,姚嬷嬷眉梢一挑,赶忙捧着一块儿手帕,献宝似的放到了小棠宝面前。 棠宝呆愣愣地低头。 待看到帕子里面都是用糯米纸包好的、被捏成各种形状的糖果时,她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 “哇……” “好漂亮哒糖果!一看就好好次啊……” “届些……届些都是给棠宝的吗?” 小家伙儿眼睛亮闪闪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再看向姚嬷嬷时,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见小郡主高兴,姚嬷嬷心中也欢喜,她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呲着一口大白牙:“对,这些都是给小郡主的,咱们用糖果计数好不好?” 棠宝用力点头,姚嬷嬷赶忙额外拿出张帕子,一块儿一块儿地帮小棠宝数。 她心说,这不比数手指脚趾好呀?! 嘁,太后还总说她不懂变通,瞧她聪明的嘞…… 几步外,老太后瞧着对面儿气氛和谐的一老一小,端着胳膊不屑地撇撇嘴。 不就是糖吗?糊弄小孩儿的玩意儿……一点儿都不贵重! 她翻着眼睛往窗外看,一想到以后有男娃娃拿着糖果蜜饯就把她的宝贝曾孙哄得团团转,她心里就冒火。 不行!穷养儿富养女,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养孩子! 老太后这么想着,当即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儿全都摘了下来,一股脑地堆到了小棠宝跟前儿。 “糖糖吃多了牙疼,要少吃,你叔祖父还有公务要处理,咱们回寿康宫好不好?” 瞧着眼前的钗环手镯珠串,小棠宝高兴的直拍手,小屁股一颠一颠的。 她下意识地想将东西往乾坤袋里装,顺便在找些礼物送给姚嬷嬷和太后,却突然想起了爹爹的嘱咐…… ‘绝不能在别人面前使用乾坤袋,更不能将棠宝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棠宝答应爹爹了,就要说话算话。 认真想了想,小家伙儿捧着金牌就要咬。 那可是先帝留下来的!梁帝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伸手去拦…… “嘶——” 小家伙儿刚想说这金子是假的,竟发现一口咬在了皇帝的手背上? 看着手上深深凹下去的齿痕,梁帝眉心陡蹙,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咳!” 一直跪在地上的老院判一时没忍住,竟咳出了声,他刚要告罪,梁帝猛地一脚踹在他肩头,怒目切齿。 “滚!都给朕滚!”敢看他的笑话……他砍了这群废物!! 跪地的宫人和太医们连忙屏住呼吸往外爬。 如获新生。 他们知道,是昭宁郡主救了自己,所有人都暗暗发誓,今日若能不死,他日定要为小郡主立个长生牌位,诚心供奉! 老太后见状,拐杖一扔,紧忙将小棠宝抱了起来。 “哇哦~” “曾祖母力气好大呀!棠宝从前有个坏心肠的外祖母,她天天次好多饭饭,都抱不动棠宝!” “曾祖母身形好好,身体棒棒,一定能长命百岁!!” 小家伙儿搂着老太后的脖子夸赞完,还不忘在她脸上“mua”了一下。 上了年纪的老人最喜欢孩子的亲近,尤其还是自家的小辈儿。 老太后先是一怔,随即弯起眉眼笑得合不拢嘴。 她待会儿就回去清点库房,全都给她的宝贝棠宝! “好孩子,这是你叔祖父送给你保命的金牌,你好端端的咬它干嘛呀?” 棠宝:“……?”保命的? “窝不寄道啊,窝想看看系不系真金子,好切开送给曾祖母和漂酿嬷嬷做回礼。” 太后:“……?”将免死金牌切开回礼?澈儿府上竟是这么穷的吗? 她恶狠狠地瞪向梁帝。 “你克扣庆王俸禄了?” 这逆子可是答应过她,只要澈儿安生度日,他不会伤他更不会亏待他。 第54章 终于肯将孩子还给她了? 梁帝:“???” “儿臣没有!!” 他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心累,真的。 冷冷叹了一声,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太监:“去朕私库,取一百两金瓜子给小郡主。” 老太监应了声“喏”就赶紧走了。 圣上的私库里本就没多少东西了,太后再不带小郡主回自个儿宫里,等私库空了,他就死定了! 这边儿等着金瓜子呢,那边儿姚嬷嬷使劲儿扽了扽老太后的衣袖,心花怒放道:“主子,小郡主夸奴婢好看。” 想到方才小家伙儿脱口而出的那一声‘漂酿嬷嬷’,老太后无语地横了姚嬷嬷一眼。 老了老了开始听人哄了,她要是少些心眼儿,早这么情绪外露,还能跟她这个倒霉催的在这监牢一样的深宫中一住就是几十年吗? 余光瞥了眼始终垂头不语的皇帝,她心中的恨意,越发的浓重。 很快老太监就抱着个紫檀木箱子回来了。 小棠宝看着箱子里满当当黄灿灿的金瓜子,眸子一亮,当即就给太后和姚嬷嬷一人抓了一把。 将借花献佛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二人哪舍得要小家伙儿的东西…… 姚嬷嬷将那些个赏赐都帮小棠宝收好。 太后怜爱地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认真嘱咐她: “那块儿有棱有角的金牌牌叫免死金牌,你一定要将它收好了,危急时刻,它兴许能救你和你爹爹的性命。” “我们棠宝以后若是没有银子花了,就来找曾祖母……记住没有?” 小棠宝挠着脑袋点头,有点儿不可思议。 金子除了能换功德,有的竟还能保命?! 哇哇哇……那她要攒好多好多的金子! 想到这金牌牌是皇帝给的,小棠宝很是不舍地数了五块儿糖果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两块儿。 她站回到御案上,捧着糖果奶声奶气地对梁帝道: “皇帝陛下对不起,窝不系故意咬你的!” “也谢谢你送窝的礼物!窝会乖乖在皇宫住上三十天,然后再回去找爹爹。” 呵…… 区区几块儿糖果? 梁帝心中不爽,“没礼貌!叫皇祖父!!” “?!”小棠宝蹙着眉头往旁边挪了挪。 不要! 她又不喜欢他! “窝不叫!!” …… 宸极殿里,梁帝正跟小棠宝僵持,执拗地等小家伙儿称他一句皇祖父。 申公公恰好从皇后那里回来了。 “皇上,皇后那边还在清点,东西太多,估计得到明儿个了。” “外头,萧贵妃好像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在宫外候着呢……” 萧贵妃是五皇子生母,而不久前被小棠宝捏碎掌骨的小皇孙云含璋、还有小皇孙身旁那个唯唯诺诺的云纾儿,便是五皇子的双胞胎。 要说萧氏,虽已四旬,却依旧风韵犹存,徐娘半老,很得梁帝欢心。 而她此行,正是来告状的。 梁帝不是不知道他孙儿含璋受伤了,且伤势极重,只是他现在分身乏术,实在没工夫去陪谁哄谁! 重重叹了口气,一时间,梁帝觉得身心俱疲。 他算是看出来了,云澈的这个女儿跟他爹一样,也是个犟种! 想到和太后刚有所缓和的母子关系,还有一堆等着他处理的大事小情,他冷沉沉地冲申公公摆摆手。 “朕没空见她!你命人去备凤辇,送太后和昭宁郡主回寿康宫。” “喏!” …… 小棠宝带着一堆宝贝,欢欢喜喜地跟太后离开宸极殿时,已然回到启祥宫的萧贵妃正大动肝火。 “该死,皇上不仅给庆王生的那个野种赐了封号,竟还赐了她免死金牌,留她在宫中小住?!” 萧贵妃的耳目众多,她隐约听说太后对那个昭宁郡主很是喜爱,不仅主动邀她去寿康宫住着,还赏了许多宝贝给她。 一想到十几年二十年都不愿见他们这些晚辈的老太后竟如此偏心,萧贵妃就恨得牙根痒痒。 一腔怒火无处撒,她狠狠拧了跪在她脚边的五皇子妃一把。 “永平侯府没落已久,早无再起之势!本妃是看在你祖母曾与老太后交好的份儿上,这才答应让你嫁与我儿为妻。” “可你倒是让你祖母去求求太后,让太后在皇上面前帮你夫君说句好话,给我儿云毅也求道封王的诏书啊?” “有你祖母与太后的关系在,再不济,你带着璋儿多去寿康宫走动走动也行啊?” “天天正经事儿不干,你总往本妃这里跑什么?” “……”五皇子妃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她何尝没去过啊?母妃不是都知道吗? 可太后她老人家根本就不见她们,她有什么办法? “母妃,儿媳听说璋儿伤得极重,儿媳想带璋儿和纾儿回皇子府住上几日,您看行吗?” 她的这两个孩子从一出生就被萧贵妃抱进了宫,她想他们啊! 萧贵妃见谢氏哭哭啼啼的就烦心…… 她刚要开口赶人,云含璋像个炮弹似的冲进房门,一下就扑进了她怀里。 “祖母可算回来了,璋儿都想祖母了!”云含璋死死抱着萧贵妃,好像根本没看见他跪在地上的母亲。 五皇子妃一眨不眨地看着云含璋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右手,满眼心疼。 她正看得出神,云纾儿擦着她肩膀跑到萧贵妃身前,毕恭毕敬地福身…… 不等她开口问安,萧贵妃对着她的肩膀就是一拳。 小丫头重重摔坐在地上,哭都没哭一声,紧忙爬了起来,低头站好。 “本妃不是告诉过你,让你看着弟弟别乱跑吗?” “璋儿若是摔倒了怎么办?伤上加伤怎么办?!” 萧贵妃将眼看就六岁了的云含璋抱到腿上坐着,抬眸狠狠白了云纾儿一眼,满眼责备。 云纾儿看都没看谢氏一眼,不紧不慢地朝着萧贵妃跪了下去,磕头道:“纾儿错了,还请祖母责罚!” 她才不到六岁啊…… 谢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疼不已。 她想再求求她婆母,哪怕只让她带走纾儿也好啊…… 这孩子太可怜了!! 不等她开口,萧贵妃语气幽幽地对两个孩子道:“你们的母亲是特意进宫来接你们的,你们姐弟俩快回去收拾收拾,跟你们母亲回皇子府。” “!!?”谢氏陡然瞪大了双眸。 母妃终于肯将孩子还给她了?! 第55章 都是没良心的! 谢氏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紧张地紧攥双拳,指甲掐进肉里都没察觉到疼。 当年她怀上双胎后,胎像一直不稳,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便不得不卧床休养,一躺就是半年多。 好不容易盼到生产那日,她疼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开始发动。 且不说让她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更让她永远失去了曾经珍视的家人,成了父母双全的孤儿!! 两个孩子呱呱坠地时,她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差点儿血崩而死。 为了两个孩子,她无视府中姬妾的各种挑衅设计,紧闭院门、安心调养身体。 可没等她出月子,就听说她这个贵妃婆母竟把两个孩子带进宫养着了?! 且因着纾儿胎中比璋儿足足大了一圈,璋儿出生后又总是啼哭不止,长得极慢……她仰仗的夫君,还有她这个身居高位的婆母,便把一切都归咎到了纾儿身上。 他们……他们竟趁着月黑风高,丧心病狂地将她拼死生下的孩子,丢进了护城河里!!? 她到死,都忘不了当时的那个场景…… 那么冷的天,那么冰的水,五皇子府、还有永平侯府的所有人,全都站在河岸边儿上,冷笑着,看她一个没出月子的女人,疯了似的下水去救她的女儿! 她恨极了云毅,恨极了萧贵妃,她更恨她那对机关算尽冷血冷情的父母! 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谢元霜,定要与娘家断亲,与那云毅和离不可! 她就是死,日后也不要和这对自私自利的母子葬在一处!! “纾儿、璋儿,母亲好想你们,跟母亲回府好不好?” “等……等璋儿的手养好了,母亲在亲自送你们进宫,再继续陪祖母可好?” 谢氏眼里盈满了泪水,她恨不得立刻抱起两个孩子就走! 却听得…… 云含璋冷冷哼了一声。 “我喜欢祖母,皇宫才是我的家,母亲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回皇子府有什么好的,母亲总说他胖,成日里这不让吃那不许碰的,她还总逼他学这写那的…… 他才不要回去! “?!”谢氏心里咯噔一声,眼泪簌簌而下。 当着萧贵妃的面她不好继续再劝,只得艰难转头,满眼期待地看向她的女儿云纾儿。 萧贵妃重男轻女,又记恨纾儿让璋儿在胎中亏了身子,对她一直不好,她一定……她应该会跟她走吧? 瞧她瘦的,回到皇子府,她要先请太医给她调养身子,再悄悄将她名下的铺子田产转到纾儿名下,然后、然后再请几个最好的女师父,好好教…… “母亲息怒!纾儿喜欢祖母,不想离开启祥宫,还望母亲成全!” 云纾儿直视谢氏的双眼,字字清晰,没有半点儿犹疑。 谢氏耳中“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可你祖母她对你……” “祖母待纾儿很好,也有请嬷嬷好好教导纾儿,还望母亲不必挂心。” 云纾儿看不上谢氏这个动不动就爱掉眼泪的母亲。 她觉得谢氏懦弱无能,觉得萧贵妃虽对她严厉,未来却定会给她谋一个很好的前程。 她的祖母萧贵妃才是她的依靠,才配她依靠。 “……”谢氏瘫坐在地,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第一次在人前哭得这般狼狈,萧贵妃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几个嬷嬷当即捂了谢氏的嘴,连拖带拽地将她送出了宫。 云纾儿很是乖巧地退到门口,垂眸一点点剥云含璋今日该吃的核桃。 偌大的前殿静悄悄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含璋坐在萧贵妃腿上,仰头很是期待地看着疼爱自己的祖母。 “祖母,皇祖父可有说如何处置那个云棠了?他将璋儿伤得这么重,皇祖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对不对?” “……”萧贵妃面色冷了下来,“好孩子,她不过是个贱民生的野丫头,而且她还不是你皇爷爷的亲孙女,你何必在她身上浪费心力?” 云含璋眉头微拧,转头看向自己双胞胎的姐姐,云纾儿不紧不慢地抬头。 “可纾儿听说太后娘娘很喜欢她,还留她在寿康宫小住……祖母,璋儿还从未进过寿康宫的宫门呢!” “你住口!莫要成天挑唆你弟弟!”萧贵妃脸色黑得能滴墨,狠狠剜了一眼云纾儿一眼,垂眸温柔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 “即便得了太后的偏爱又如何?她既然敢伤了我的宝贝乖孙,祖母绝饶不了她!” 她将小皇孙放到地上,掐了掐他肉乎乎的脸。 “璋儿乖,回房歇息好不好?祖母早晚帮你处置了那个小贱人!” “好!祖母要说话算话!” 云含璋怒气冲冲地走了,云纾儿偷瞄了要萧贵妃的神色,紧忙跟在他身后也退了出去。 若不是她一身华裳、头上珠钗价值不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云含璋的贴身宫女呢! 殿门关紧的一刻,萧贵妃猛然将手边杯盏砸到了地上。 她苦熬多年,才在后宫站稳脚跟,且因着皇儿皇孙颇得皇帝喜爱,得以与皇后共同执掌后宫,位同副后。 曹皇后有儿无孙,如今她娘家就要倒了,她再也没了阻拦,她决不允许有人妨碍她去夺皇后之位! 更不能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不就是等吗? 后宫里能活下来的女人,谁不擅长蛰伏等待? 她相信,皇上今夜定会来启祥宫宽慰她们祖孙的! 大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皇子,唯有被封为王,才有夺嫡的资格! 此次,她不仅要借璋儿受伤的缘由,替她儿云毅要封册封诏书。 她还要将那个什么昭宁郡主赶出西京城,以免皇上放着自己的孙儿不疼,平白便宜了别人! 想想老太后的那些宝贝,还有皇帝给出去的那一百两金子,她就心疼,那些本该是她孙儿的!! 用过晚膳,萧贵妃亲自给小皇孙喂下安神汤后,便急忙沐浴,换了身凉快的寝衣,坐到了窗根儿下。 她半躺在贵妃榻上,手指无聊地搅弄发尾青丝,决定就坐在这里死等梁帝! 第56章 雨露均沾! 回到寿康宫。 太后和姚嬷嬷轮番抱着小棠宝四处闲逛,小家伙儿一路“哇”声不断。 老太后住的地方虽不如宸极宫奢华宽阔,却清雅幽然,佛香隐隐,让人觉得很是舒心惬意。 去到小棠宝住的偏殿,甫一推开殿门,小家伙儿就被惊得合不拢嘴了。 几张紫檀木长桌上,光装满了各种首饰头面的黄花梨木透雕的首饰匣子,就摆了整整十一套! 那些首饰匣子,个个都有一尺高,明格暗格加起来近百个,匣匣相套,格格都可拆卸,精巧极了! 就连那上头大小不等的对卧双鱼锁,也全都是纯金打造的! 端的是世间少有的上上品! 若说这些都是太后几十年间攒下来的,倒也说得过去。 可那些各种颜色、各式各样的衣裳鞋帽还有玩具是怎么回事儿? 姚嬷嬷看着怀里的奶团子,笑着道:“小郡主不必惊讶,自打您回到庆王府后,太后娘娘就开始为您准备这些了。” “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您暂时先用着,太后娘娘说了,其余的,等您回府时,她全都给您带回去。” 小棠宝震惊地看向老太后,“棠宝谢谢曾祖母……” 年近七旬,身子十分硬朗的太后笑着点头。 并将一块玉牌塞进了她怀里,“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们棠宝了,棠宝拿着这块玉牌可以随时进宫,还可以随意出入曾祖母的寿康宫。” 小棠宝捧着玉牌,宝贝似的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她身子前倾,用力在老太后脸上吧唧了一口。 怕姚嬷嬷吃醋,她还勾着姚嬷嬷的脖子,也亲了她一下。 雨露均沾! 两个年龄相仿的老妇人对视一眼,“哈哈哈”的,仰头笑得十分爽朗,不似主仆,更像一对儿老姐妹花! “咕噜!咕噜噜……” 棠宝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了姚嬷嬷的肩窝里。 太后和姚嬷嬷登时笑得更大声了。 “咱们的宝贝疙瘩饿了,走,饭儿饭儿去!” 老太后说着便往饭厅走,姚嬷嬷抱着小棠宝立马快步跟了上去。 一旁的下人们全都看傻了眼…… 太后的作息饮食一向规律,几十年都没变过,这,这还没到饭点儿呢! …… 是夜,正被伺候着洗香香的小棠宝,泡在奶白色的洒满花瓣的温水里,很是无趣地拨弄着浴桶里的木鸭子,唉声叹气…… “也不知道爹爹现在在干嘛?有没有想棠宝?” “嗯~爹爹那么聪明,会不会想办法来看看宝呀?” 欻欻欻欻!! 突地…… 看着脑海中不断上升的功德点,小棠宝眨巴着大眼睛,有点儿懵懵的。 嗯?赈济百姓的事不是做完了吗?听说粥棚都准备拆了,怎么又长了这么多功德呀? 好奇怪?!! 不过有功德好呀,她正愁去哪儿找能看懂娘亲药方的郎中,给爹爹做药丸呢。 要是一直找不到,她就可以跟西父学本事,换可以治爹爹病的奖励! 她再也不换牛皮糖了,乘风叔叔偷偷给她买了好多好多的牛皮糖,棠宝吃得牙都疼了。 “攒功德!攒功德!” “积攒功德才能帮爹爹!!” 屋脊上,俊美近妖、一向肃冷的男人,唇角微微勾起。 原来小东西整日嚷嚷着做好事攒功德,竟是为了帮他? 庆王心里暖暖的,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烦闷,瞬间散了大半儿。 院子里,老太后远远看着小棠宝所在的寝殿,轻笑了声,“阿姚,澈儿来了,让棠宝屋里的人先下去吧。” 不多时,小棠宝正纳闷儿,宫女姐姐们怎么突然都走了……庆王带着春苔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爹爹?!!”小家伙儿下意识想站起来,忽然想到自己没有穿衣服,小屁股一沉,又坐得稳稳的,“女孩子洗香香,男孩子不可不以偷看哦!” “……”庆王呵笑,拎着一大包东西往最里边儿的卧房走。 棠宝抻着脖子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见爹爹一转身没了,她一下就急了,从水里腾地站起来,朝对面儿人不停抖落小胳膊。 “春苔姐姐快些帮窝擦香香,棠宝早就洗干净了!” “郡主这是想王爷了?” “才没有呢!”小家伙儿倏地别过脑袋。 转了转眸子,又转过小脑袋笑得眉眼弯弯。 “棠宝也想春苔姐姐啦!就系、就系女孩子的卧房,男孩子也是不能随便进哒!” “嗯!郡主说得都对!奴婢快些给郡主擦香香,然后咱们把王爷赶到小厅堂去!” “……” 院子里的玉兰树上,乘风脚踩树枝,双臂环胸倚在树干上。 远远望着他家王爷看都不往他这边儿看一眼就关上房门,愤怒地冷哼了声。 他不就是给小郡主买了几块儿牛皮糖吗?罚他银子还不够,现在竟连见都不让他见小郡主了,凭什么?! 因偷偷给棠宝吃糖而挨了揍、受了罚的乘风,怎么也不会知道,此刻他家王爷正背着他和春苔,使劲儿地往小棠宝的乾坤袋里装糖果零食呢。 “哇……” “爹爹,你不系说次零食会不长个子,不让窝次吗?” 棠宝原以为爹爹背了个麻袋给她送衣裳,却不想里面都是平时他和春苔姐姐不让她吃的好吃的!? “回府之前可以少吃一些,但别忘了要好好吃饭,认真刷牙。” 庆王头也不抬地装东西,最后还不忘往乾坤袋里装了几瓶消食丸。 等小家伙儿将袋口一扎,他赶忙把她塞进了被窝里,轻轻拍着她哄她睡觉。 他不能在这儿待太久,否则叫皇帝知道了又是麻烦,保不齐他还得进内卫处受几日刑。 “爹爹不在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若是还觉得夜里睡不安稳,你就去找狗……你就去找你皇祖父。” “他杀孽比本王重,寻常的妖魔鬼怪更不敢往他身边凑……记住没有?” “记猪了,棠宝、棠宝都记猪了……”小家伙儿说着说着,阖眼睡着了。 环视四周,庆王当即拿来个软枕放进奶团子的被窝里,动作熟练地扯着小家伙儿的胳膊腿儿往枕头上一搭,让她抱好。 仿若找到了依靠的小棠宝,登时将软枕搂得紧紧的,带着伤的小脸儿还在上头来回蹭了几下。 看着小东西额头上的青包,庆王蹙眉沉眸,拳头都硬了。 他本就穿着夜行衣,出了寿康宫,带着乘风和春苔就奔宸极殿去了。 第57章 报复 去宸极殿的路上,他想想,又掉头去了皇家兽园。 梁帝今日累得不轻,早早就躺下了。 因着心烦气郁,他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眠,便又下地坐到了摇椅上。 不聋不瞎,难做家翁,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不是如此? 他何尝不知道赵康年与曹合都是朝中蛀虫,理当除之!? 可牵一发动全身,他二人身为他大梁的左右丞相,一直相互制衡,一旦他处置了曹合,那赵康年岂不是会一人独大? 届时朝中又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若动摇了国本,让别国趁虚而入可如何是好?! 他年事渐高,又后继无人,他不敢冒这个险! 可偏生皇后那个自私冷血的贱人,竟把证据都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他……他太难了! 唉…… 当个富贵王爷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好吗? 他当初是有多想不开,才非得争着抢着要当这个皇帝?! 要是有谁能帮他解决赵氏一党就好了! 只要能稳定朝局,不让他继续担惊受怕,让他睡个安稳觉,别管对方要什么,只要他有,他一定毫不吝啬地成全他! 梁帝越琢磨心口越堵得慌,他扶着椅子准备起身…… “噔噔噔噔!” “嘭嘭嘭嘭嘭嘭嘭……” 头顶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巨响,似是有人在屋顶急速奔跑? 梁帝下意识抬头,险些被灰尘迷了眼不说,赫然看见头顶的琉璃瓦正往下掉。 “护、护驾!” “有刺客!快来人,护驾!!” 慌乱中,他躺在摇椅上拼命挣扎,摇了好几下才侧翻摔在地上。 “砰!” “砰砰砰砰……” 高悬在上的琉璃瓦不停掉落砸在地上,接连不断的瓦片破碎声,让他头皮发麻,神经瞬间紧绷。 顾不得狼狈,梁帝被那“砰砰啪啪”的声音追赶着,连滚带爬地往殿外跑。 几息间,内卫从四面八方涌出,一半飞奔向梁帝,一半冲进了皇帝寝殿。 自觉安全了的梁帝猛地回身,他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暗中给他下毒不成,竟明目张胆地刺杀他?! 他负手而立,两只脚微微叉开,刚站稳,拳头大的石头“嗖”地朝他飞来…… “……”梁帝惊恐到说不出话,双腿跟灌铅了一样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哐! 那石头不偏不倚,正中他额头,跟小棠宝受伤的位置简直一模一样!! ?!! 对方速度之快,令一众内卫震惊惶恐到失语。 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暗处,见梁帝捂着脑门嗷嗷直叫,大发雷霆,庆王云澈眉眼一挑,动作慵懒地拍拍手上微尘,转身匿于茫茫夜色,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出宫。 “保、保护皇上!”一众内卫迅速将皇上围在中间,持刀警惕四周。 梁帝哆哆嗦嗦地松开捂着自己额头的手,看着掌心血迹,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气的,面色瞬白。 “谁?” “谁?!” “究竟是谁?!!” 他怒不可遏,放声大吼。 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屠了所有与他作对的人!!! ”启禀皇上……”内卫统领几乎是滑跪到梁帝身前的,他忍着膝盖剧痛,语速极快地禀道:“启禀皇上,是兽园里的几头黑豹逃了出来,在宫中四处乱窜……属下已经带人设法在抓了!” “……”梁帝暗暗松了口气,却憋了一肚子的邪火。 呵,看来这些畜生是吃得太撑了! “从明日起,别给它们吃饱了,七日后,朕要邀百官去兽园,设博戏,观斗兽。” “是!” …… 一刻钟后,处理完额头伤口的梁帝,一想到隔壁那满是狼藉的寝宫,就想到了白日里的鸡飞狗跳,就仿佛听到那三个贱人说他不行。 他今年才四十有七,他怎么就不行了? 他怎么就让人将她们轻飘飘地打死了? 他该将那三个贱人当众剥皮抽筋才是! 梁帝阴沉着脸,霍地起身,“摆驾启祥宫!” 说来也怪,每次他烦心焦躁,唯有萧贵妃才能平复他的怒火,令他放松下来。 她若一直这般懂事,合他心意,他不介意让曹氏交出凤印,封她做个继后。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曹氏一族的势利盘根错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拔除清理干净的…… 哼,曹氏这后位能做多久,全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申公公应声后便派小太监先去启祥宫传信儿了。 已然躺下了的萧贵妃,得知皇帝要来,眼睛“唰”地就睁开了,紧忙坐起身子。 “快,去拿本妃的香炉过来,别忘了把养神汤煮上,替皇上备热水!” “是!”宫女福身后便赶紧去安排了。 这宫里一出事儿皇上就紧忙来了,可见有多在意他们娘娘…… 哼!今夜又不知有多少贵人要伤心失眠了! 小皇孙被庆王府那个贱种害得那么惨,相信明日晨起,娘娘定能为小皇孙讨回公道,狠狠惩治那个贱人一番,将她赶出宫去! …… 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的小棠宝,越睡感觉越冷,耳边还嘁嘁喳喳的,很吵。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谁呀?” “谁大半夜在她屋里说话呀?” 小家伙儿抬起小手来回搓了搓眼睛,很不情愿地将眼睛掀开道缝隙…… 呼吸间,她赫然看见她的榻前…… 站了一堆丑鬼!? 有青面獠牙,长发飘飘的;有被血色糊得看不清长相的;亦有肠子掉在地上,满嘴喷血的…… 满屋子都是腐朽的臭味儿、还有难闻的血腥气。 小棠宝见惯了丑鬼,也闻惯了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早就麻木了。 只要不是突然出现故意吓她的,她可以很平静地接受。 可这些鬼魂却不似小棠宝平日里见到的那些胆小孱弱,只一味地躲着她。 他们每个都有着强大的怨气,那股气息笼罩着她,仿佛只在瞬间就可以将她吞没掉! 小棠宝有些害怕了…… 她目光闪烁,被子里的小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很快,她装作自己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抿着嘴唇,一点点往榻边挪…… 第58章 硬着头皮留人 察觉到她想跑,一只七窍流血,牙齿都变得鲜红的太监鬼,“嗖”地飘到了她面前。 小棠宝登时不敢动了…… 那鬼也跟着怔了一瞬……他确定,这小孩儿,确实能看见他们!! 呀~ 有意思…… 【桀桀桀!!】 【桀桀桀桀桀……】 穿着太监袍的厉鬼伸出惨白的爪子,用一寸多长的指甲戳在小棠宝的脸上。 他嘴里发出“嗤嗤”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漏气了似的…… 鬼气肆溢。 小棠宝不知道周遭的阴气此刻更浓重了,她只知道,她冷,她好冷好冷。 下一刻,太监鬼“嗷”地吼了一声,呲着牙瞪着眼珠子准备使力……他要豁开这丫头的脸!! 就在它的指甲准备往下划动的一刻…… “轰!” 一道天雷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正中太监鬼的脑袋。 【啊——!!】 伴着尖锐的嘶鸣声,穿着太监袍的厉鬼,很快化作一缕黑烟……魂飞魄散了。 众鬼惊恐地往后退时,小棠宝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也顾不得穿袜袋,撒丫子就往外头跑。 “啊!” 门外,负责守夜的两个小宫女,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小棠宝一个没看着,就被绊倒了。 可奇怪的是,她不小心摔在宫女姐姐身上时,宫女姐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像是……死了似的? 可她明明有鼻息啊,身子也是热的啊? 回头看了眼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孤魂野鬼,小棠宝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原本守备森严、随处可见宫人禁卫的宫城,此刻就如同一片充满瘴气的森林,没有一丝光亮,没有半点儿生气。 想到从前师父跟她絮絮叨叨的那些话,小家伙儿猜测,自己要么误入了鬼道,要么与她擦肩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被鬼遮眼了…… “西父说得对,皇宫多怨灵恶鬼,果然不宜久留!” 三岁多的奶团子停在原地,捏着小拳头,无助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爹爹……” “西父……” “棠宝害怕……” 小家伙儿悄悄抽泣了两声,抹掉眼泪,努力冷静了一会儿。 很快,她手掌向上,在心中念了句乾坤袋,那荷包大小的口袋,眨眼间就落在了她掌心上。 小棠宝从里面取出师父送给她的辟邪符,抱着爹爹送给她的特大号夜明珠,凭着超绝的方向感和非人的记忆力,朝宸极殿方向飞速奔跑。 “皇帝陛下恶贯满盈,罪孽深重,再厉害的妖魔鬼怪见他都嫌晦气绕道走……” “棠宝棠宝快快跑,找到皇帝,找到皇帝棠宝就安全辣!” 小家伙儿一路自己哄自己,脚下一点儿都不敢停。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跑到宸极殿了。 四周虽然依旧雾气蒙蒙,可她终于能清楚地看到活人了! 棠宝高兴地直跺脚,赶忙朝那些忙碌的宫女太监们冲了过去…… 可是……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她? “系棠宝死了,还系他们死了?” 小家伙儿焦急地四处寻找,翻遍了宸极殿的每一个角落,却突然听宫人说,皇帝去启祥宫找贵妃娘娘了。 气死了…… 气死棠宝辣! 想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师父,小棠宝暗下决心,她一定要攒多多的功德,她要跟师父学好多好多本事! 她再也不要被这些鬼东西欺负辣!!! 收起夜明珠,她转身直面那些跟了她一路的鬼怪,小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各不相犯不好嘛?” “系你们逼窝的!!” 小家伙儿倏然瞪圆眼睛,往后退了半步,毫不犹豫地勾动手指…… 轰! 轰隆隆…… 轰隆!!! …… 启祥宫。 梁帝很惬意地泡了个热水澡后,懒洋洋地进了萧贵妃的寝殿。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他,躺在榻上越想睡越清醒。 “皇上~您额头上的伤,好些了吗?”萧贵妃侧身对着梁帝,吐气如兰。 梁帝被她弄得耳根痒痒的,心里跟猫抓一样……腾地就坐了起来。 “皇上~?”萧贵妃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她刚跟着坐起来,梁帝长臂一挥,猛地将她推倒,转身将她压在了胯下。 萧贵妃后脑“咚”地磕在玉枕上,被撞得生疼,眼泪瞬间洇了出来。 她脑袋晕得要命,脸上却不得不陪着笑,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哎呀~” “陛下都弄疼妾身了~” 梁帝眸色猩红地盯着身下泫然欲泣的女人,略微有些愧疚,“朕有意扶你为后,贵妃可要好生教导璋儿……” 萧贵妃四处流转的目光猛然定住,怔怔地看着上方的男人…… 她没有幻听对吧? 皇上说要立她为后对吧? 看着那双泛着泪光隐隐颤动的眼眸,剧烈起伏的胸口,梁帝实在难耐,一把扯掉了她的肚兜。 突地…… 外头雷声大作,一道接着一道。 二人猛然受惊,萧贵妃甚至吓得叫出了声,而梁帝身体某处却依旧屹立不倒。 “雷打冬,黄土堆……此乃不祥之兆!” “不行,朕得去趟钦天监!” 梁帝作势起身,萧贵妃心里一阵发慌,想也不想地勾住了他的眸子。 男人方才还含情脉脉的眼,陡然黑沉下来,怒火火地瞪着身下的女人。 眼波流转,萧贵妃心有恐慌,只得硬着头皮留人…… “皇上~” “眼下天都黑透了,那值守钦天监的又不是监正、副监正,您这会儿去了不也是干等着吗?” “您国事繁忙,都好久没来陪妾身了……陛下是觉得妾身都是做人祖母的人了,觉得妾身青春不再,厌弃了妾身吗?” “……”梁帝有些犹豫。 萧贵妃说得不无道理,钦天监官员聚集需要时间,观星测算也需要时间…… 且不说若真有急事他们会第一时间上禀……他眼下这般状况,憋着也确实难受。 见皇帝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萧贵妃暗喜。 她伸出纤纤玉指,隔着衣衫,不停地在梁帝心口处画圈圈,另一只手也慢慢向下,突然开始不老实…… “妾身知道陛下勇猛,您怕耽搁久了,会误了事情……咱们速战速决可好?” “就,您就陪臣妾半个时辰好不好?” “云郎~” “你说话呀~” “好不好嘛~?” 梁帝被她撩拨得小腹涨热,心脏“怦怦”狂跳,呼吸都急促了。 想到白日里那三个贱人说自己不行,他几下脱掉身上寝衣,按着萧贵妃的手腕,猛地将头埋了下去。 正吃着…… 门口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第59章 少儿不宜 咚!! 哐当!!! 破门声响起的瞬间,萧贵妃寝殿中那道分隔内外的山水锦绣屏风,猝不及防地被人撞倒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那用肉身撞倒屏风的年轻太监,捂着被踹的肚子痛得满地打滚儿,却咬牙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可屋内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却不在地上,而在榻上。 窥见满室春光,撞破帝王帷幔之欢,门口的宫人们瞬间齐齐跪地,叩首不起。 一众人非但不敢出声告罪,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榻上二人齐刷刷地朝门口看了过去,除了看到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 就看到姚嬷嬷立在门口,怀里抱着个穿着寝衣的小奶团子,而奶团子怀中抱着个硕大的夜明珠。 那颗跟小棠宝脑袋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寝殿照得清楚明亮。 梁帝皱眉:棠宝? 死寂! 诡异的死寂! 六目相对,小棠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呀的,清澈如水的眸子异常明亮。 “吼!原来金口玉言的皇帝,也是会骗人滴呀?” 小棠宝一眨不眨地看着榻上半裸的男女,一本正经道: “窝小滴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尿裤裤了,小朋友们都笑话窝……” “可娘亲说,小孩子一天六顿饭,有三顿系羊奶,所以才会尿裤裤,不怪棠宝。” 她越说越有底气。 “白日里,皇上说大人系不会尿裤裤哒,说棠宝看错了……” “可皇上都系老头子了,还次贵妃nainai,那就说明大人也会尿裤裤!” “就说明棠宝没有看错,皇后娘娘就系尿裤裤了,还好臭好臭呢……” 众人:!!! 皇后竟当众失禁了!? 哇!好劲爆的消息!! 萧贵妃瞬时忘记了自己的狼狈,她眉目含笑,心说她定要派人替曹氏好好宣传一番。 “啧啧啧……”小家伙儿很是嫌弃地摇摇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梁帝:“没想到大梁王朝最腻害的人,连小孩子都骗……怪不得棠宝怎么也不喜欢你呐!” “……?!”梁帝脑中轰的一声,反应慢了半拍儿。 她……她她她,竟都看到了!!? 他仍旧按在萧贵妃手腕上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收紧,浑身发抖。 “……”姚嬷嬷很是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儿,伸手就去捂小棠宝的眼睛。 “皇上,郡主还小,有些画面少儿不宜,您是不是坐起来说话?” 皇帝是姚嬷嬷看着长大的,她不是个惜命的人,又了无牵挂,除了老太后,她一贯谁都不怕,做事说话也从来并无顾忌。 众人:??? 坐坐、坐起来? 那岂不是更不宜了?! 冷不丁醒过神儿来的梁帝,身上仿佛安了弹簧似的,腾地弹了起来。 身下却突然响起了萧贵妃凄厉的惨叫声? “……”棠宝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两只小手着急忙慌地去推挡在她脸上的手,“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系聪明勇敢的棠宝不能寄道哒?!” 她小身子蛄蛹蛄蛹的,屁股抬上抬下,活像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 姚嬷嬷差点儿抱不住她。 梁帝心里发慌,恼羞成怒……他猛地挥拳,重重砸在了萧贵妃脸上。 垂眸瞬间才惊觉,自己竟扯掉了她身上的那一点软肉?!!! 怪不得她哭得那般难听…… 老夫老妻四目相对,萧贵妃捂着半侧脸颊,登时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出丑的是她,受伤的是她,无缘无故被打的,怎么也是她?! 萧贵妃越想越委屈,她抽噎着倒吸两口凉气,还要再哭出声时,却被梁帝狠狠掐住了喉咙:“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若不是这贱妇方才强留他在此,他这会儿该在去钦天监的路上,落得几番忧国忧民的夸赞,又哪里会出这么大的丑? 红颜祸水!她就是个祸患!! “放窝下去!嬷嬷快放窝下去!”小棠宝就像瓜地里准备疯狂吃瓜的猹,怎么按也按不住。 生怕把她摔了,姚嬷嬷抱着小家伙儿赶紧往外头走,“皇上您尽兴,老奴带小郡主去偏殿等您。” “……”尽兴?梁帝阴鸷的眸中,杀意漫天。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去他娘的尽兴!!! 他霍地扯过外袍,拧眉走到门外:“内卫听令,院中人,杀无赦!” 暗处…… “是!” …… 甫一听说小郡主受伤了,太医院的人一个赛一个地跑得快,冲进启祥宫偏殿时,手里的药箱子都险些摔飞了出去。 一众太医气都没喘匀呢,梁帝微微叉着腿,挪着方步就进来了。 见屋里又是这么多人,他眉头拧得死紧,铁青的脸上还透着一股子灰白之色。 “你们这些拿朝廷俸禄的,最近很清闲吗?太医院不用人值守吗?”梁帝大怒。 老院判赶忙弓着腰,战战兢兢道:“回皇上,担忧黑豹伤人,也为了尽快替陛下清除体内毒素,太医院所有医士全部进宫待命了……” “……”梁帝抿唇,重重地喘了口气。 余光瞥了眼坐在姚嬷嬷腿上的小棠宝,见她脚上都是血,他心中也是一惊。 抬手示意太医自便。 老院判刚要上前,远远看见小棠宝红肿不堪且沾着血的双脚,心里咯噔一声。 去太医院的小太监,手里拿着寿康宫的腰牌,一副急切得仿佛死了人的模样,说昭宁郡主脚上全是血,脚趾头都快冻掉了。 一众太医心急归心急,却也只以为是小太监夸大其词了。 可真当到了地方,瞧见昭宁郡主红通通的双足时,哪怕见多识广的老院判也是心神一震,连忙放下药箱匆匆上前。 “怎会伤得这样重?” “是谁丧心病狂,让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在这大冬日里罚站?这是想要废了小郡主的腿吗?” 老院判所说的罚站,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只是让人站着。 而是需要赤足站在装满碎石子、而且还不能保持平衡的平盘上…… 察觉到不善的目光,梁帝陡然抬眸,竟对上了老院判十分愤怒的眼神。 “哈?”梁帝怒极反笑。 他们以为……是他收拾小崽子了? 岂有此理,这狗东西是想死吗?! 第60章 这叫误诊,不叫欺君! 启祥宫偏殿。 “??”小棠宝瞪大眼睛在梁帝与老院判之间逡巡,奶声奶气道:“没有人欺负棠宝!棠宝虽然很感谢院判爷爷关心棠宝,但你不可以冤枉皇帝哦!”他会砍你头哒! “棠宝之前都是跟爹爹一起睡觉觉的,没有爹爹在身旁,棠宝做噩梦了……” 小家伙儿委屈巴巴的。 她讨好地看着梁帝,恭维道:“介么大滴皇宫里,只有皇帝陛下同爹爹一样英勇。棠宝太害怕了,太着急了,就受伤了……” 梁帝怔住。 她爹中了毒却不自知,他不是该比她爹英勇吗? 这崽子拍马屁都拍不明白! 姚嬷嬷觉得小郡主说得不够清楚,微微蹙了下眉…… “皇上,昭宁郡主被噩梦惊扰,惊惧下赤着脚从寿康宫一路跑到了宸极殿。” “太后得知后心疼不已,命老奴带郡主来寻您。不曾想,启祥宫的宫人们,实在太过忠心了……” “他们非但拦着老奴不肯通报,老奴还抱着郡主呢,他们竟也敢与老奴动手……” “……”梁帝神色冷冽,周身再次腾起杀气。 姚嬷嬷眉眼一挑,赶紧趁热打铁,“皇上,今夜还长,您看昭宁郡主该如何安置啊?” 瞥了眼身着单薄寝衣的小棠宝,梁帝觉得她不像在说谎。 他没有立刻回答姚嬷嬷的话,而是转眸看向了老院判,“昭宁郡主伤势如何?” 老院判来的路上就听说小郡主好像闯祸了…… 冷静下来,仔细检查过棠宝伤势的他,看了眼昭宁郡主只是破了点儿皮的小脚丫,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皇帝面前。 死就死吧!左右他一把年纪了,活够本儿了!! “回皇上,小郡主伤势虽重,但好在只是轻微地伤及到了筋脉,除了暂时不能走路,只需每日三次涂抹外伤用药,好生调养即可。” 太医们:??? 小郡主……伤势重?还伤到筋脉了?!! 一众太医顿时双目圆睁,倒吸口冷气。 也罢!谁让昭宁郡主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再者说了,他他他,他们这叫误诊,不叫欺君! 对,他们离得远没看清,老院判老眼昏花,他误诊了。 梁帝目光冷凝,脸色越发难看:“那就尽力医治吧,需要什么药材,就尽管拿给她用,不用问朕。” 老院判连忙点头应是。 想到小郡主气血亏虚,又因受寒体内弱症,他提笔就开始写方子,用到的药材要多名贵有多名贵。 毕竟伴君如伴虎,他将方子交给手下太医后,便将人都遣走了,只自己留下来替昭宁郡主处理伤口。 老院判心虚地瞟了梁帝一眼,从药箱的暗格中取出太医院仅剩的一瓶生肌白玉膏,打开后仔仔细细地涂在小棠宝的脚丫上,再用细布一圈圈去缠。 突然走进来的萧贵妃看到这一幕,一股怒火腾地就冲上了天灵盖……脸色涨红。 她认得那药! 今年夏天,她不小心被璋儿用树枝划伤了脸,几次去太医院要这白玉膏他们都不肯给。 说什么,这去腐生肌的药膏极其难制,这仅剩的一瓶,关键时刻是用来救人命的,不是给她美容去疤的! 要得勤了,他们甚至还让她跟圣上请旨去?! 自古帝王多薄情,天家的恩宠就那么点儿,为了瓶药跟皇上请旨?她疯了吗? 结果她脸上到底是落了疤,靠着脂粉都遮不完全! 如今倒好,这么珍贵的药膏,他们竟然拿来给这个死丫头涂脚? 她堂堂贵妃娘娘的面皮,竟还不如一个小贱人的臭脚丫子重要吗? 萧贵妃羞愤难当,胸口剧烈起伏,那红晕从脸皮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不是方才挨了打,定要惹人疑惑不可。 萧贵妃轻抚胸口,却依旧咬牙切齿。 这群老不死的东西,个个都跟她作对!! 看待会儿她怎么参他们一本! 想到皇帝亲口承诺,要立她为后,她攥紧帕子,收起刚想拧出去的臀摆,突然挺直腰板儿……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端庄!端庄!! 悄悄深呼吸几次,萧贵妃强压怒气,唇角微勾扯出一抹淡笑,“陛下……” “叔祖父?”奶声奶气的童声突然响起,瞬间打断了萧贵妃的思路。 她同所有人一样,循声朝小棠宝看去。 还别说,小贱蹄子的这双眼睛确实好看,怪不得她的璋儿那般生气……只是,那眼睛镶她脸上糟蹋了,她早晚给她剜出来当炮仗踩!! 萧贵妃淡淡白了小棠宝一眼,面向梁帝,刚准备斥责棠宝目无尊长,随意打断长辈说话,就见小家伙儿伸出手指,表情严肃地指向了梁帝的腿间。 她心神一震,直觉不好,赶忙冲身旁的管事宫女使了个眼色。 见那宫女不动声色地溜了出去,萧贵妃偷偷松了口气…… 她正欲再次开口,就听小棠宝语气有些担忧地问梁帝,“叔祖父是不是不舒服呀?是生病了吗?” 梁帝面色陡然一僵,心说也是怪了,行房时若突然受到惊吓,不该是突然不行了吗,可他那处为何始终坚挺不倒啊? 真的是…… 余光瞥到小棠宝还在指着自己,他下意识地扯了下外袍,却疼得“嘶”了一声。 小棠宝双眸霍地睁大,登时坐得笔直,“叔祖父,窝娘亲说过,有病得治,不能讳疾忌医!” 此刻老院判也注意到皇帝脸色不对了,而且他眼球还有些充血。 不敢直视帝王,带着心中的怀疑,他转头看向对面的萧贵妃,见她眼神闪躲,联想到小郡主好像闯了什么祸事……他心神猛然一震。 “陛下,今夜宫中不宁,城中也多有怪事……不知可否让老臣替您请次平安脉?” 梁帝眉梢微挑,顿时对这个老院判生了几分好感,连忙命屋里人全都退下。 房门‘嘎吱’一关,小棠宝那满是求知欲的表情瞬间就垮了,用力“哼”了一声。 “为森么棠宝看病时,屋子里就全都系人,皇帝陛下看病,就要把棠宝赶出来?” “还系窝第一个发现皇上生病的呐!!”她抻着脖子冲那屋里使劲儿地喊。 第61章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屋里的两个人全当没听到小棠宝在喊什么,梁帝觉得难以启齿,索性直接掀开了下袍,“如你所见,朕那个……被打断后就这样了……” “不、不应该啊!?”老院判直勾勾地盯着梁帝充血的龙根,语气都带着一丝惊恐。 他连忙为皇帝诊脉,施针,用药。 得出的结论就是,皇上极有可能服用了过量的壮阳药。 “朕没有!!!” “……”作为男人,老院判看着皇帝的目光,不由多了抹同情。 皇上的身体日常不是由他来照料的,除了院使大人,没人看过皇帝的医案。 他只得委婉道:“若不是陛下自己误用了什么伤身子的药食,那便是他人所为。陛下身子亏空的厉害,也许就是被这药伤了底子。” “陛下不妨仔细想想,今日,近来,亦或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陛下可觉得有什么反常的事?” 梁帝:“……”反常的事? 若说反常,他每次只有在萧贵妃这里才会格外尽兴,可每次翻到其他嫔妃的牌子,都会觉得力不从心…… 难道是萧贵妃? 不不不,她平日里是娇横了些,但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哪有胆子算计他? 不过话说回来,她今夜不管不顾地留他,确实有些反常…… 宁错杀,不放过。 梁帝当即下令,连夜彻查启祥宫。 周遭瞬间喧闹起来,梁帝则因老院判替他施针排毒的缘故,昏睡了过去。 小棠宝在他榻前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无论姚嬷嬷怎么劝她,她也不肯躺在一旁跟着睡会儿。 没办法,这启祥宫的偏殿里只有这一张床,可她嫌弃梁帝…… 再有就是,春苔姐姐嘱咐过她,除了爹爹,不许她跟别的男生一起睡觉觉。 春苔姐姐还说,棠宝马上就又长一岁了,是大姑娘辣,等这次回去,也不许她再和爹爹一起睡了,不过她可以宿在爹爹隔壁的房间。 期间申公公也偷偷进来过两次,见棠宝小小的一团坐在床边,困得直打瞌睡也不肯离开,就那么安静地守护着昏睡的皇帝,他心里又软又酸,心疼得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两滴。 小郡主怎么这么懂事呢! 怎么办,这孩子也太招人疼了! “郡主?小郡主?” “御膳房做了好吃的枣泥山药糕,蟹粉酥,还熬了冰糖燕窝羹,老奴伺候您稍微用一些?” 小棠宝蔫头耷拉脑地摇摇头,困得哈欠连天的,转头时眼里还泛着星星点点的泪花儿,“申公公,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申英:“…………” 榻上,梁帝睫毛忽地颤了颤,恰巧被小棠宝捕捉到了。 看出端倪的小棠宝,眉头倏地蹙了一下,她扬起小手,咬紧牙关,“啪”的一下拍在了他鼻子上。 “呃!”梁帝痛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小家伙儿快速擦去眼角困出的泪花,回头冲门口大喊:“窝救醒皇帝了,你们快来看呀?!棠宝救驾有功,棠宝超腻害的,要重赏!!” 有那么一瞬,梁帝觉得这崽子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申公公猛吞了几口口水,连忙叫来了老院判。 确定皇上已无大碍,看着他流血不止的鼻子,老院判心虚道: “还别说,小郡主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反倒帮陛下将火都泄干净了……是好事。” 老院判在宫里行走四十几年了,从来没觉得这么刺激过…… 呵,呵呵,他自己也好奇,他何时会丢了自己项上的这颗脑袋? …… 得知还没查出结果,梁帝决定亲自出去看看,可小棠宝却拽着他的衣袖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礼尚往来,窝之前看着你觉觉,现在换你看窝辣!” 天还没亮,外头那群丑鬼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梁帝看着棠宝就气不打一处来,偏生小家伙儿憔悴的神色、和眼底的乌青让他想无视都忽视不了。 余光瞥了眼门口的姚嬷嬷,他重重吐了口气,“睡睡睡睡睡!朕看着你睡觉!” 棠宝:“……” “你要有耐心,棠宝刚才一直静悄悄的,棠宝困困都没有发脾气。” “……”梁帝微微仰头,双拳因用力紧攥,指节处泛着瘆人的青白颜色。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有耐心有耐心,你你你、你快睡吧!” 小棠宝指着床榻上的被褥枕头,冲屋里宫女道:“界个换换!” 又冲申公公道:“棠宝肚肚饿,要次饭饭!” 宫人们没敢应声,齐齐看向梁帝。 梁帝:“……?” 换床褥是什么意思?嫌他脏吗? 他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刚又气又恼地原地走了两三圈,肚子里就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按小郡主说的做,摆膳!” “喏!” 云行序还是第一次单独跟个奶团子一起用膳,他这辈子没觉得吃饭得花那么长时间,也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孩子竟然可以吃得那么多。 小崽子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吃那个,两个手不够用了,就用下巴指挥他要这要那。 看着她眼神纯稚清澈,扬扬下巴后,张嘴乖乖地冲他“啊——”梁帝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得抿着唇照做。 不过还别说,有这么一个饭搭子确实下饭,一向吃得很少的梁帝,竟破天荒地吃了五块儿糕点一碟肉。 要知道,那种甜腻的食物,他平时能就着茶水吃下半块儿就不错了。 他按小棠宝的吩咐垂头扒了个虾,一抬头,小崽子竟含着半根儿面条睡着了。 她半张脸贴在桌面上,双眸紧闭,小嘴巴微微张着,两只握着食物的小手分别搁在脑袋两侧,睡得很是香甜。 梁帝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脸,软是软,还是有点瘦,看来之前确实没少遭罪。 姚嬷嬷端了热水过来,她斜眸看了梁帝一眼便开始给小家伙儿擦手擦脸。 “皇上可还记得,您幼时淘气得很,老奴每日都得把像泥猴子一样的您抓回储秀宫,然后也是这般替您擦擦洗洗。” “……”梁帝微微勾唇,是啊,爬树翻假山,时不时地躲起来和泥巴,那段日子确实美好惬意。 “可从什么时候起,您就不再贪玩了呢?” 姚嬷嬷霍地掀眸,锐利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向梁帝: “是您从别人口中得知,您并非太后所出的时候吗?” “老奴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皇帝是从那时起就对大皇子动了杀心吗?” 第62章 疯狂且恶毒的计划 梁帝耳中“嗡”的一声,抬眸瞬间,手中木筷“啪”得被他折断,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抬眸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冷沉沉的老妇人,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姚嬷嬷勾唇,似笑非笑,“皇帝别怨老奴口无遮拦,亦别怨太后冷落了您。” “您知道,您的命是太后救下的,太后从未苛待过您!可您却不但杀了她的儿子儿媳,还想设法杀了她的孙子?!” “皇帝,太后娘娘至今没有杀您,您该知道,不是她不能,而是她不想。” “……!!”梁帝猛然起身,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母、母后都知道了?” “母后何时知道的??” 她竟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甚至知道,是他杀了云行疆夫妇,灭了曾经的庆王府满门? 母后有无数机会杀他却没有……所以,母后是真的在乎他的对吧!? 梁帝激动得心脏狂跳,原来母后心里从来都是有他的!! 他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却不知老太后只不过是听从先帝遗命,不想生灵涂炭,亦不想云家祖宗基业毁在她的手里。 “……”姚嬷嬷没再做声,抱起棠宝往屏风后头走,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榻上。 小家伙儿睡得香甜,紧闭的嘴巴里还一嚼一嚼地,也不知是不是梦里吃到什么好吃的了。 静谧的气氛中,梁帝渐渐想明白了,太后这是与他摊牌了,她老人家不是一般地在乎这个小崽子! “你先退下吧……”梁帝看着姚嬷嬷的背影,语气疲惫,“朕答应昭宁郡主了,要看着她睡一会儿。” “……”姚嬷嬷转身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脚下一动不动。 “怎么,你怕朕害她?”梁帝眼中泛起一丝戾气。 有些话点到为止,姚嬷嬷即便再无畏无惧,也不好一直违逆梁帝。 她昂起脑袋,阔步离开房间。 她得赶紧回寿康宫! …… 启祥宫后院。 睡得昏昏沉沉的云含璋,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 “水,我要喝水!” “来人!?给我拿止疼丸!” “……” 他在床上哼唧了好半晌,见始终无人理他,无奈只得气哄哄地下了地。 甫一推开门,他傻眼了…… 整个启祥宫灯火通明,非但一个熟悉的宫人都没看到,院子里到处都是陌生的脸孔。 见他们四处东翻西找的,他突然想到,昨日下午,皇后娘娘宫中就是这番情景…… 云含璋心中顿时慌乱起来,心说,难道祖母也出事了? 他蹑手蹑脚地往萧贵妃寝殿去,经过耳房那道虚掩着的房门时,一把就被人拖了进去。 “唔……” 云含璋重重摔在地上,压到那只受伤的手,登时疼得想要大叫,却被云纾儿骑在身上死死捂住了嘴。 “是我!别喊!” 屋里没有烛火,借着些许月光,云含璋可算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眸中没了恐惧,尽是愤怒,握住云纾儿的手腕,猛地将她扯了下去。 云纾儿就势躺在地上,像早有预料似的,在云含璋抬脚踹她的时候,双手抱头,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己的脸。 她任由云含璋使劲儿踹了自己几下,倏地坐起身子,仰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对上那双泛着幽光的冷沉沉的眼,云含璋突然怂了,他感觉眼前的云纾儿好陌生啊! 云含璋非但没再踹下去,还往后退了两步,侧头看向了一旁。 黑漆漆的屋子里,瞬间变得静悄悄的。 不多时,云纾儿起身去翻药箱,递给云含璋一把止疼丸和一杯水。 “吃了药就不疼了!” 云含璋只拿了一颗止疼丸往嘴里放,云纾儿却不满道:“全吃了。” “不行……”云含璋有些为难,“太医说了,是药三分毒,这止疼丸能不吃就不吃,若疼得厉害了最多也只能吃一颗。” “呵,你竟然相信那些外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姐姐?”云纾儿眼中泪盈盈的,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见祖母什么时候喝一杯酒就能醉倒的?这止疼丸吃一颗能止疼吗?” “他们骗你的!太医院的人不过是不舍得这药而已!” “……”药和酒能一样吗?!云含璋面儿上不显,内心却并不认同云纾儿的话。 云纾儿横了他一眼,也不逼他,将药丸一颗颗地往葫芦瓶里装。 “你还记得夏天的时候,你弄伤了祖母的脸,祖母几次三番地派人去太医院要生肌白玉膏,可他们说什么都不肯给祖母吗?” “呵,可就在刚刚,他们竟当着皇祖父的面儿,用那白玉膏给昭宁郡主涂脚了。” “?!”云含璋猛然抬头,“你骗人!皇祖父在宸极殿呢,宸极殿的事你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知道!?” 啪! 云纾儿将手里的药丸和药瓶没好气地往药箱里一扔,“皇祖父今晚来咱们启祥宫了。” “不等皇祖母为你这伤讨个说法,云棠带人闯了进来,她路上鞋跑丢了,脚受伤了,我亲眼看见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来了。”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皇祖父把咱们祖母软禁了不说,还命人趁夜搜查整个启祥宫!” “我刚才听搜查的宫人说,皇祖父忙着和祖母算账,昭宁郡主今夜会宿在启祥宫偏殿里。” “我还听说,皇祖父竟亲手给昭宁郡主剥虾,还亲自喂昭宁郡主吃饭呢!” “我的好弟弟,姐姐问你,你可曾和皇祖父在一张桌子上用过膳啊?” “……”云含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云纾儿压下偷偷上扬的唇角,抱起小被子就往角落里去,“你是皇孙没人敢搜你的寝殿,我的卧房可是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我困了,我今夜要睡在这里,你走吧。” 云含璋头晕目眩,像是接连有闪电在脑中炸开,气得浑身发抖。 一时间,新怨旧愁全都累加到了一起,他小脑袋瓜里突然冒出个疯狂且恶毒的计划。 既然那死丫头都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了,既然连祖母都不能替他出这口恶气,那他就自己为自己报仇。 他倒要看看,没了一只手的昭宁郡主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倒要看看,届时太后和皇祖父,还会不会喜欢一个身有残疾的旁系血亲!? 看着躲到角落里蒙头睡觉的云纾儿,他上前两步,从药箱里捡出两颗止疼丸硬吞下去,攥了攥拳,霍地转身就走。 听到关门声,云纾儿猛地拉下被子,眼带冷意。 第63章 破防 云含璋不顾自己惯用的右手绑着木板,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他左手攥着一把匕首,偷偷摸进了启祥宫偏殿。 四下昏暗,他又是个小孩子,即便太后与皇上的人看到他了也没太当回事儿。 只以为是昭宁郡主醒了,下地偷偷溜达呢,小孩子贪玩儿,只要她不出院子就没事。 云含璋屏着呼吸,在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很顺利的来到了内室。 屋里拉着厚实的窗幔,没什么光线,比外面还要黑上一些。 可云含璋熟悉启祥宫里的每一处地方,即便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床边去。 “小郡主?您起来了?” 守夜的嬷嬷坐起来,透过门缝看了眼屋子里的小小身影,忍不住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她虽然是寿康宫的人,但对昭宁郡主一点儿都不熟悉,自然把屋里的人错认成了小棠宝。 就在老嬷嬷想要推门进去时,她看见“小郡主”并没有要出来起夜的意思,她正动作艰难地往榻上爬。 嬷嬷见状,微微勾唇,什么都是小的时候好玩儿哈,小孩子就连笨手笨脚爬床的模样都特别可爱。 她不想让小郡主觉得丢了面子,亦不想吵醒梁帝,便收回了想要推门的手。 多少有些不放心,她还贴心地轻声叮嘱了句:“小殿下,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及时叫老奴。” 说完这话,她重新坐了下去,继续闭上眼睛守着门口。 黑暗中,云含璋踩在椿凳上默默松了口气,却心如擂鼓。 他太紧张了。 不多时,他鼓足勇气,高高扬起锋利的匕首,瞪大眼睛朝着一截露出的手腕就刺了下去。 “去死吧,小贱人!” 匕首反射出的寒光打在梁帝眼皮上,梁帝眉心陡蹙,瞬间警醒。 与此同时,云含璋的匕首也落了下来! “谁?!” 梁帝在黑暗里猛然出手,迎着刀光抓住来人的手腕,狠狠一折,随后将人直接推了出去。 “啊——” 伴着身体坠地的沉闷声响,云含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久久不绝。 他不仅又撞到了被棠宝捏骨折的那只手,他觉得自己的另一条胳膊也断了。 痛!太痛了!! 听到动静,乌央乌央的内卫立即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刹那间,屋子里响起了齐刷刷的刀剑出鞘之音。 守在外头的宫人们也被惊动了,全都忙不迭地冲进来,拉窗幔的拉窗幔,掌灯的掌灯。 待到殿内大亮时,梁帝以及冲进来的一众人终于看清了地上的刺客。 小皇孙?!! “……含璋?!”梁帝震惊道:“怎么是你?!” 他怔在原处,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地上一直痛哭的孩子,怒火极盛。 很快,梁帝示意内卫退下,命宫人去将萧贵妃带过来。 却没命人将云含璋扶起来,更没命人去太医院宣太医。 睡在梁帝身旁的小棠宝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仰头看了看没有瓦片的屋顶,又看看对面儿摇摇欲坠的门窗,小家伙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发生什么系了?” “这系遭贼了嘛?” 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乾坤袋,因为那袋子认主,不仅只有她能打得开,无论那袋子在何处,只要她心念一动,那乾坤袋就会立刻回到她的手中。 她眨巴着大眼睛,仰着小脸儿看向梁帝:“皇帝陛下也有起床气吗?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呀?” 见小棠宝连句祖父也不叫,与他皇祖父说话时还一口一个“你”的,皇祖父竟然也不生气,坐在地上的云含璋再也忍不住,登时哭嚎得更凶了。 “皇爷爷太偏心了!您非但纵容她对您不敬,竟还陪着这个小贱人吃饭睡觉?!” 云含璋完全没有想到,戒备心极重,一向对他们不甚亲近的梁帝会与棠宝共处一室,还同榻而眠!? 彻骨的疼痛和滔天的愤怒,令他失去理智,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她凭什么啊!?” “这个小贱人明明只是个娼妇偷偷生下来的野种,她又不是您的亲孙女,她凭什么这么受宠?!” “太后老糊涂了,喜欢这贱人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皇爷爷都是非不分,胳膊肘往外拐?!” “呜呜呜呜……皇爷爷,璋儿才是您的亲孙儿啊!!” “云棠这个贱人,她捏碎了璋儿的手骨,您为何不替璋儿做主?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呜呜呜呜……” “太医说了,璋儿的手很可能再也不能写字了……都怪她!是她害我的,她就该去死!她不得好死!!!” 云含璋在崩溃之下,把心里的话全都吼了出来。 被骂的小棠宝,整个人都是懵的,小脸儿上满是问号。 她直愣愣地看着云含璋,还有云含璋手边那把锋利的匕首。 震惊到声音都是抖的,“你要杀窝?” “对!我原本想要剁了你那只伤人的手,可我现在后悔了,我早晚要杀了你!!” “你害宫中两位贵人接连被搜宫,害皇后娘娘被软禁,就连我祖母萧贵妃,也因你蒙冤受屈,现在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只有你这种扫把星、臭灾星死了,我们大家才会有安生日子过!!” 出生到现在,云含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遂惯了,他早就养成了唯他独尊的性子。 可今日小棠宝的出现,不但令他吃够了苦头,还令他丢了好大的面子…… 而皇帝和太后对棠宝的偏爱,对他来说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不想承认自己失宠了……此时此刻,他对小棠宝的恨意已然到达了顶点。 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小棠宝看着理直气壮的要杀自己的云含璋,她眼圈一红,也生气了。 “系你先坏,系你先欺负窝滴呀……” “窝之前又不认识你,系你和你姐姐拦路堵窝,系你先捏窝手手……” “皇上!?”门外,萧贵妃‘嗷’的一嗓子打断了小棠宝的话。 她使劲儿瞪了守门的嬷嬷们一眼,奋力一冲,扑通一声跪在了梁帝身前。 第64章 不认错但认罚 萧贵妃原就生得风流婉转,是个顶好看的美人,此刻她华发半披,脸上脂粉未施,一身暗蓝色素衣更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 她一双柳眉似蹙非蹙,仰头看着梁帝时,珠泪滚滚而下,配着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端的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原以为她定要撒娇哭嚷,不曾想,她开口声音却如铁器撞刀砧,脸上也是肃然神色。 “陛下,您都听到了,昭宁郡主亲口承认,她误以为璋儿想欺负她,便先下手为强,故意推倒璋儿,害得璋儿摔伤了手掌。” “璋儿意图残害手足,还险些误伤陛下,该罚!” “可若昭宁郡主有错在先,亦不能轻拿轻放,以免坏了宫中规矩!届时寒了孩子们的心不说,还会养成昭宁郡主娇纵蛮横的脾性!” “齐王家的意禾郡主就是前车之鉴!!” 萧贵妃记得梁帝说要立她为后的话,她收起自己的小性子,按照一国之母该有的风范,要求自己做出改变。 毕竟,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 可她却不忘趁机再踩旁人一脚。 云含璋怔怔地看了萧贵妃两秒,突然有了主心骨的他,瞬间有了底气。 “为什么要罚我?再说我不是被她推倒误伤的!” 他直指小棠宝,吼得歇斯底里。 “我的手骨是被这个小贱人故意捏碎的!” “贱人云棠,蛇蝎心肠,就该砍了她的手给我赔罪!” “你给本妃闭嘴!”萧贵妃狠狠闭了闭眼,随即怒目瞪向云含璋。 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警告他:“别说是个三岁大的孩子了,就是一个普通大人,他也捏不碎你的骨头!” “你若再敢胡言,那便回皇子府吧,本宫既教不好你,那就让你父亲来教!” 云含璋:“???”皇祖母竟然说要送他回皇子府? 那、那外人还不得以为他失宠了?那他的面子以后往哪儿搁啊?! “呜哇——” “皇祖母,现在就连你也不喜欢璋儿,也要偏帮那个扫把星吗?” “呜呜呜呜呜……” “我的手,我的手就是被云棠那个贱人捏坏的!申英公公、还有云纾儿,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萧贵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恨不得立刻捂了云含璋的嘴! …… 窗外,因实在不放心小棠宝而匆匆出门的老太后,好巧不巧地,她刚赶到启祥宫时,就赶上云含璋行凶未果,被梁帝摔在了地上。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外头,将云含璋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汹涌而来的震惊和心疼,让她脑袋里嗡嗡直响。 “萧贵妃说得对,云含璋有罪定是该惩。可若昭宁郡主犯了错,也理应当罚!”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老太后如钟声般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登时令众人头皮一紧。 “来人,去把申英和云纾儿带过来,哀家今日亲自给两个孩子断案,谁也别想冤枉了谁!” 萧贵妃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老东西怎么来了?她什么时候来的? 还好自己方才没哭没闹! 见她这般得体,想必老太太定然对她刮目相看了吧? 还当真是福祸相依,想必她被册封为后之时,老东西也不会多言什么了。 好事! 踏入内殿,看到榻上蔫蔫地缩成一团,小脸蛋十分憔悴的奶团子时,太后心疼得眼泪都要溢出来了。 棠宝委屈巴巴地看着来人,想到娘亲教过她,要勇敢、要敢作敢当、做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好孩子…… 她呐呐道:“曾祖母别生气,系棠宝捏碎了小皇孙哒软骨头,棠宝虽然不觉得寄几错了,但棠宝认罚。” 砰! 太后猛地拍了下桌案,刚坐下又愤怒地站了起来。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小棠宝,怒道:“你白日里的勇敢都哪里去了?有曾祖母在,没人能冤枉你!!” “……”小家伙儿吓了一跳,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棠宝说的是实话呀…… 怎么说实话也不行吗? 梁帝心中亦是一惊,生怕太后气出什么毛病来,他连忙上前扶她重新坐下。 “母后跟她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昭宁郡主力气是比寻常孩童大了些,可她力气再大也大不过朕,她能不能捏碎骨头,别人不知道朕还能不知道吗?” 想起小丫头之前跟自己抢那装蜜饯的匣子,梁帝就觉得尾椎骨隐隐作痛。 尾椎骨一痛,两腿之间好像又难受了……一前一后的难言痛楚,瞬时让他觉得,他脑门上的包更肿更疼了! ……他想立刻结束这场闹剧!! 云含璋:??? 瞧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相信自己,云含璋面色分外焦急,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转身问宫人:“云纾儿呢?申公公呢?太后娘娘的话你们也敢不听?还不快带人过来!?” 之前他想给云棠一个下马威,便将周遭宫人全都遣散了。 可申公公和云纾儿当时在现场啊,尤其云纾儿就站在他身边儿呢,他二人可都是他的证人! 看到云棠突然变了脸色,云含璋得意极了,他倒要看看一会儿太后他们还怎么包庇她! 哼,他要她跪地向他磕一百个响头,他非得让皇爷爷将她赶出皇宫不可!! 榻上…… 想到申公公之前教自己撒谎,让她说自己什么都没做,是小皇孙自己摔倒的……小棠宝脸色煞白。 云纾儿是小皇孙的双胞胎姐姐,她一定会实话实说的,她一定会不计代价帮云含璋的! 况且当时现场还有那么多人…… 她和申爷爷若是说谎定会露馅儿的! 申爷爷是好人,欺君可是死罪,她不想连累别人! 小家伙儿眉头皱着,急声道:“不必难为别人了!窝认,小皇孙说的窝都认!” 棠宝话音刚落,申公公和云纾儿就被带了上来。 云含璋眼中一亮,瞬间兴奋起来,挪着膝盖朝她奔去。 “好纾儿你快告诉他们,是云棠那个贱人生生捏碎了我的手骨!” 第65章 杀她一次还不够? “别,你别过来!” 云纾儿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眼神惊恐,捂着半张红肿的脸,踉跄着后退两步,转身不管不顾地往老太后身上扑。 姚嬷嬷霍地挪了一步,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她只好转而抱住姚嬷嬷的腿,紧忙躲到了她身后。 梁帝低头不停揉着眉心,连字都不愿意多说一个。 可其他人的视线却都聚焦在云纾儿身上,云纾儿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愉悦。 想到云含璋若是被赶出皇宫,她就成了启祥宫里唯一的小主子,届时所有人的眼里,都只会看到她云纾儿一人…… 她硬生生地挤出两滴眼泪,坚定道:“纾儿可以作证,昭宁郡主没有故意弄伤含璋,是含璋掐她,她疼了才推了含璋一把。” 殿内众人丝毫不意外地移开视线,只等看小皇孙会落得个什么惩罚。 唯有云含璋和棠宝两个小人儿全都愣住了。 云含璋直盯盯地看着云纾儿脸上的红痕,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不见后,转身怒气冲冲地看向小棠宝。 “是不是你欺负纾儿了?你怕她说实话,你恐吓她了对不对?!” “你敢欺负我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他的姐姐只有他可以欺负!!! 云纾儿死死抓着姚嬷嬷的裙子,害怕得瑟瑟发抖,只一个劲儿地哭,怎么也不肯再说话了。 想到她方才害怕小皇孙的样子,任谁都以为,其实是小皇孙打了她,至于为什么……切,还不是小皇孙为了逼她一起诬陷昭宁郡主!? 嘁,都到这个时候了,小皇孙仍不忘往昭宁郡主身上泼脏水……他可真不怕皇上和太后生气啊! 小棠宝被眼前的龙凤胎气得不行,她第一次进宫,她根本不认得他们,他们干嘛一而再再而三地揪着她不放啊?! 云含璋欺负她,还说她娘亲的坏话。 云纾儿也不是个好的,她的脸不是棠宝打的,她却装哑巴不肯替棠宝澄清,她心地不好,不是个好孩子! “曾祖母,棠宝讨厌他们,棠宝不喜欢皇宫,棠宝想要回家找爹爹!” 小家伙儿有苦说不明白,想到自己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她委屈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老太后看到奶团子抹眼泪儿,顿时心疼坏了,赶忙起身去抱她。 “不哭不哭,我们小棠宝不哭啊。” “呜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后被小棠宝哭得瞬间急出一身汗来。 她疼惜地替小家伙儿裹紧被子,瞪着一旁的梁帝时,还不忘狠狠捶他两下。 “他们都是坏蛋,祖祖打他们!棠宝不哭了,祖祖这就带咱们棠宝回寿康宫……” 老太后哄完了小棠宝,再看向云含璋时,眼里满是明晃晃的厌恶。 “云含璋,哀家怎么也没想到,你年纪虽小,不但一肚子坏水儿,心肠竟还如此恶毒!” “棠宝是你妹妹,你一口一个贱人,还想害她杀她,哀家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若继续留你在宫中,日后还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来人!将皇孙云含璋,即刻送往宫外皇庄,自今日起,他不再是我云家子嗣!” 梁帝:“?!!” 太后话音落下。 殿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为了庆王府的小郡主,太后竟动了将小皇孙贬为庶民的心思!? 要知道,大梁皇室子嗣凋零,皇子公主们疯的疯病的病,就没一个堪用的! 而皇室之中,除了昭宁郡主,至今也就只诞下了两个皇孙、两个皇孙女。 因着曹皇后的事,现在整个齐王府都被围了,齐王处境堪忧,意禾郡主更是前途未卜…… 若再这般处置小皇孙,朝臣岂能没有意见?皇上又岂能心安?! 太后突然做出这样的惩处,令梁帝和萧贵妃也全都愣住了。 几息后…… 萧贵妃捂着胸口强忍惊惧,使劲儿冲云含璋挤了挤眼睛。 云含璋反应过来,直接朝梁帝发了疯。 他一路跪到梁帝面前,忍着双手剧痛,一边哭一边不停地磕头。 “皇爷爷救我,孙儿不要离开西京城,孙儿不要去皇庄!孙儿想要一直留在宫里陪伴祖父!” “皇爷爷,求您让曾祖母不要罚璋儿好不好?璋儿求求皇爷爷了!” 云含璋到了此刻,才终于知道害怕求饶了。 他哭嚎着嚷道:“皇爷爷,璋儿错了,璋儿真的知道错了!” “云棠既没受伤也没有死,您让太后娘娘不要这般罚璋儿好不好?”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云含璋依旧不知悔改。 他觉得棠宝没死,皇上也没受伤,他不该被罚这么重。 他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他只是知道自己又输了,他斗不过云棠,亦说服不了太后……他就要被贬为庶民赶出皇城了! 老太后看着云含璋发疯的模样,没有一丝的心软。 她阅人无数,自然看得真切。 云毅家的这对龙凤胎,心思全都不正! 云纾儿心眼儿多,虽不一定能直接翻出什么浪花儿来,却也不是个省心的主! 而这云含璋就是个没脑子的!他又蠢又莽,如果不把他废了赶出宫去,他早晚都会再对棠宝动手。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倒是梁帝被云含璋哭得一阵阵揪心,以安那孩子胆小木讷,含璋可是他最看重的孩子啊…… 这孩子虽然被养歪了,但毕竟还小,寻个师傅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成才! “母后,璋儿还小……” “今日这刀是没刺到你身上,若真伤了你性命,你还觉得他小吗?” 太后翻着白眼,冷冷哼了一声。 “这孩子本就被萧氏惯得无法无天的,今日他若犯下此等罪过都能全身而退,他日这些就会变成他狂妄的资本,他只会变本加厉。” “皇帝,你不是一向说哀家看人最准吗?这孩子既然敢杀你一次,日后他就敢寻个理由杀你第二次,杀昭宁郡主第二次!!” “???”小棠宝听太后这么一说登时急了。 怎么杀她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呢? 第66章 千万别接茬 小棠宝心说,难道她以后不仅要防着那些恶鬼,还要警惕这些活着的人? 那她岂不是永远都没办法安心睡觉觉了?! 她已经好久没能睡个好觉了,之前被鬼嬷嬷梦里梦外地追着学规矩,现在又有一群恶鬼缠着她不放…… 她怎么想睡个整觉就这么难呢?! “呜~” 女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而且她心里知道,小皇孙坏是坏,但他这次真的挺冤枉的。 抹了把眼泪,棠宝一把掀开被子,朝着云含璋的方向规规矩矩跪好,“含璋哥哥对不起,棠宝给你磕头赔罪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朝棠宝看去,不明白小郡主这是怎么了? 被吓到了? 云含璋也满脸疑惑,他立刻止了哭声,横眉竖目地瞪着榻上光说话不磕头的小扫把星。 棠宝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云含璋,哽声道: “含璋哥哥说滴对,皇帝陛下果然最疼你了,他舍不得处置你……” “棠宝空有一个封号,棠宝确实不系皇帝陛下的亲孙女,皇帝不会疼棠宝的。” “含璋哥哥,棠宝只在皇宫里住三十天而已,棠宝保证以后再见到含璋哥哥,一定把你当做皇帝一样,好好向你磕头问安。” 心中惊惧不安的云含璋有被棠宝的话安慰到,心底里的那股子自满与得意又活泛了起来。 他眉毛一挑,咧着嘴,猝不及防地呵笑了声。 呵…… 他竟还笑得出来?!! 小家伙儿见他态度有些缓和,紧忙趁热打铁: “含璋哥哥,棠宝系真哒知道错了!” “棠宝也相信用不了多久、相信用不了三年五载,含璋哥哥定能当上皇帝……所以,含璋哥哥以后可不可以不杀棠宝了?” “紫要你不杀窝了、也不杀皇帝,窝可以分给你好多好次的东西。” “窝有好多零嘴儿呢,保证你见都没有见过!”一想到爹爹夜里给她带的那一麻袋小零食,小棠宝可骄傲了。 ?!! 殿内众人双目圆睁,倒吸口凉气,一点点僵硬地低下脑袋。 萧贵妃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连忙瞪向云含璋,只盼他可千万别接茬啊!! 却听云含璋朗声道:“口说无凭,不是说你规矩礼仪学得好吗,你现在就给我行个三跪九叩之礼,我日后便不杀你满门!” ??? 萧贵妃顿觉头昏眼花,骨头一软没了端庄跪相。 梁帝猛然看向云含璋,原本便有些阴沉的脸上瞬时多了几分杀气。 “来人!!太后懿旨没听到吗?还不立刻将云含璋送往宫外皇庄?” “是!” 内卫大步上前。 云含璋一颗心骇然沉到了谷底。 “不要!不要啊皇爷爷!我可是您最喜爱的孙儿啊,我不要去庄子里……” 梁帝抬手一挥,哭闹的云含璋立刻被捂着嘴强行带走了。 萧贵妃瞬间傻眼了…… 想到皇帝许诺给她的皇后之位,她觉得自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索性眼皮一翻晕倒了。 没了孙子她还有儿子,况且皇帝又没说立刻将璋儿从玉牒除去,待她日后寻个机会,再把他接回来便是。 皇帝凝眉睨着趴在地上不知真昏假昏的女人,沉声问一旁的内卫:“启祥宫可都搜完了?查出什么没有?” 内卫统领当即禀道:“回皇上,吾等搜查启祥宫,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敢问陛下,是否要将启祥宫所有宫人,带回内卫处审问?” “……”梁帝脸色沉得能滴墨。 审问? 问什么? 这些人一定要给他扣顶难堪的帽子才肯作罢吗? 既然什么都没搜出来,那摆明了是因为萧贵妃更擅长这闺房之事,他才雄风依旧,屹立不倒! “不必了!” “眼下宫中事情本来就多,没必要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闹得人心惶惶。” “至于萧贵妃……”梁帝眸子眯了眯,目光森然。 “萧贵妃教导皇子无方,即日起禁足于启祥宫,闭门思过百日。期间不得随意外出,非经特许,不得接见任何人。” 一想到老院判那句他身子亏空的厉害,被人害得伤了底子……他就怒火中烧且无处发泄。 “另外,萧贵妃月俸用度减半,每日抄录《内训》十遍,若有不遵,严惩不贷。” 昏迷不醒的萧贵妃,闻言眼皮狠狠一颤。 就是这一颤,被小棠宝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窝在太后怀里,小手指着地上的萧贵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地扫过一众人…… 贵妃娘娘装晕!她一定是做了亏心事才装晕的! 此刻的小棠宝有些懊恼,她怎么就没跟师父学画真言符呢,即便是每次画符得扣功德,那她也该学呀! 她可太好奇贵妃娘娘有什么小秘密,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小家伙儿委屈得直瘪嘴,老太后只当是她的宝贝曾孙被吓坏了,抱起棠宝就准备往外头走,“好了好了,不怕了,咱们回寿康宫,咱们再也不来这儿了!” 老太后边哄,边忙不迭地替她擦眼泪,“从昨儿个哭到现在,这眼睛哭坏了可如何是好?!” 她狠狠瞪了梁帝一眼,怒道:“棠宝在哀家宫里时,可是一声儿都没哭过!” 望着老太后愤然离去的背影,梁帝眉头皱了皱,边走边冲启祥宫宫人道: “告诉你家娘娘,让她送一万两白银去寿康宫,给昭宁郡主压惊,否则她这辈子都别想出启祥宫的宫门!” …… 人群渐远,一直在旁边低声啜泣的云纾儿,望着一行人的背影突然止了哭声。 看得出来太后是喜欢小孩子的呀…… 可她为何一直都看不到她,不肯与她亲近啊?! 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她的出身更好,明明她才是大梁皇帝的亲生血脉,明明那个云棠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云纾儿心里很不服气。 不过今日这种结果也算还好,虽然她没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心疼,但好在云含璋被送走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这启祥宫里唯一的孩子了,祖母定会将原本属于她的那份宠爱还给她! 她噘着嘴吧很是不甘地收回视线,转头去看地上的萧贵妃…… 啪! 第67章 拆穿 猝不及防的巴掌,狠狠扇在了云纾儿脸上,云纾儿当即重重摔在了地上。 “祖、祖母?”云纾儿慌得不得了,看着萧贵妃,又气又惊。 “别叫我祖母!本妃没有你这种小小年纪就满腹诡计、陷害手足的恶毒孙女!” “什么意思?祖母在说什么?纾儿听不懂……”云纾儿泪眼汪汪,神色无辜,“祖、祖母冤枉纾儿了……” “你还敢跟我演?”萧贵妃脸色铁青,拧着云纾儿的耳朵将人拎了起来。 “璋儿伤处疼得厉害,他喝的安神汤分量十足,更是本妃亲自喂的!” “且不说他为何睡得好好的突然会醒,他醒过来时,我启祥宫的宫人全都被集中在了一处……若不是你与他说了什么,他怎会知道本妃宫里发生了何事?” “若不是你故意为之,他又怎会只知道昭宁郡主就住在启祥宫偏殿,而不知道皇帝也在,从而生了报复的心思?” “……”云纾儿咽了口唾沫,有些哑然。 萧贵妃用力将她推在地上,掐腰望着半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既然想讨好太后,本妃庙小,再也容不下你了!” “来人!送她回五皇子府!” 萧贵妃话音刚落,门外两个嬷嬷就横着膀子进来了,云纾儿面色瞬白,死死抱着萧贵妃的腿不肯撒手。 “不要,我不要回皇子府!求祖母不要送我回皇子府好不好?!” “祖母,纾儿错了,纾儿再也不敢了!璋儿已经被送去皇庄了,求祖母留下纾儿吧,纾儿从此以后,以后定会全心全意伺候您!” “要不您也关纾儿禁闭好了,纾儿一定、一定日夜为您诵经祈福,保佑祖母身体康健,事事顺遂!” 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纾儿哭个不停,说的话一句比一句不中听,萧贵妃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恼怒不已。 “闭嘴!”她猛地踹开抱着她的云纾儿,转身落座太师椅上,怒道:“那你就去庙里待着,去庙里诵你的经祈你的福,一辈子别出来!” 这丫头就是个讨债的,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孩子! 云纾儿被踹得心口疼,几欲晕倒,再也没了求饶的力气。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呜呜呜呜…… 萧贵妃瘫坐在太师椅上,扶着额头,不停捶打自己的胸口。 她恨极了棠宝和云纾儿,两个加起来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竟险些断送了她的前程!! 抬头看向几个心腹,她一件事一件事地交代: “把皇后失仪的事尽快宣扬出去。立刻准备一万两白银送去寿康宫,不得耽搁。” “等宫门一开,你们就去四处打点一下,顺道把璋儿和那孽种的事告诉谢氏。” “她不是做梦都想将这两个孩子接回府吗,让她操心去吧,本妃管不了了!” …… 另一边,还不知道自己又发了笔小横财的棠宝,面儿上仍旧委屈巴巴的。 老太后亲自抱着她往寿康宫走,路上还笑着打趣她:“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棠宝是个小财迷了!” “哀家倒是有些好奇了,我们棠宝要那么多银子,想干嘛用呀?” 小家伙儿吸了吸鼻子,蔫蔫道:“做好系呀!” 见姚嬷嬷突然看自己,小棠宝垮着脸解释:“有个和尚爷爷说窝命中多闯祸,要棠宝多做善事积功德。” ??? 离她们不远的梁帝狠狠皱眉,心说小崽子说的应该是“命途多舛”吧? 不过想来也是,她才这么小,就几次三番的差点丢了性命,说起来这崽子的命运是有点儿坎坷。 所以庆王突然转了性子,也许并不是为了收买民心? 刹那间,梁帝突然对庆王赈济百姓的事释怀了…… 还以为那小子出息了,嘁,原来不过是个女儿奴! “申英,你命人去看看庆王府设的周棚拆没拆?没拆的话就让他留着吧。” 他拿钱养大梁子民,好过他拿钱去收买官员私铸武器…… 行至路口,太后终于得以与梁帝分道而行。 回到寿康宫,困得睁不开眼的小棠宝,倒头就睡着了。 只是睡得十分不安稳,她一直哼哼唧唧的,做梦都是在被那群恶鬼追杀。 好奇怪啊,他们怎么都不怕她呢? “不……不要……” “不杀棠宝,不杀……” 小家伙儿哭唧唧地说着梦话,小手小脚都在胡乱挥着蹬着。 老太后看着好像做了噩梦、却怎么也叫不醒的崽,连忙命人去点安神香。 她轻轻拍着小家伙儿,一边儿低声哄她,一边儿在心里咒骂梁帝。 …… 阿嚏! 阿嚏!! 远在宸极殿的梁帝使劲儿打了两个喷嚏,不知怎么还咬到了嘴里的软肉,疼得泪花儿都出来了。 他头疼欲裂,想稍微睡上一会儿,可他闭上眼睛刚有几分睡意,就看到成片成片的琉璃瓦朝他砸了下来。 他挣扎着,强迫自己醒过来,不多时,眼睛终于睁开了,却因实在太困又很快阖上了眼…… 就在他觉得整个人飘飘悠悠的就要睡着了时……突然,他梦到以棠宝为首的一群人,猛地推门闯了进来,还胆大妄为地掀他被子?! 梁帝怒吼着,霍地坐了起来。 内卫们听到动静“砰”地破门而入,险些没把梁帝的魂儿给吓飞了! 偏生他还没法儿发作。 他扶着额头示意众人退下,却疼得“嘶”了一声。 也罢,左右再有不到两刻钟,就该上朝了。 梁帝按了按两侧狂跳的太阳穴,强撑着困意命人替他洗漱更衣。 看着铜镜里穿着龙袍的自己,他心说若有合适的人选,其实他退位做个太上皇也当真是美事一件! 看了眼身旁的老太监,梁帝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苦涩又无奈地道: “想必五皇子府已经得到消息了,你去宫门口候着,若是朕的那个儿子,亦或是五皇子妃想见朕,就带他们进来。” 老五虽与他不甚亲近,做事又向来瞻前顾后,但谢氏是个好的。 含璋还小,若谢氏愿意陪他去皇庄,兴许在他母亲的教导和看护下,那孩子能有所改变也未可知…… 梁帝准备再给云含璋一个机会,一个日后有可能重返京城,甚至是继承皇位的机会! 第68章 送功德 天边泛着蟹壳青色,折腾了一整夜,天终于蒙蒙亮了。 被耳边的嘈杂声扰得实在睡不着的小棠宝,忍无可忍,猛然睁开眼睛,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这皇城周边的鬼还真是不一样,一个个凶得要命,丑得要死,大白天也敢时不时地现身!? 小家伙儿看着头顶狠狠闭眼,小小的人儿愣是演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还重重叹了口气。 不多时…… 她掀眸扫了眼床边儿乃至窗外那群丑兮兮的鬼怪,怒道:“天都亮了,你们还不走吗?还想被雷劈吗?” 昨儿个夜里,一连几道天雷劈下来,可有不老少的恶鬼断了自己的轮回路。 想到那集体魂飞魄散的可怕场景,群鬼登时瑟缩着往后退了半步。 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离去,每一只鬼看着她的眼神里都透着探究。 “这孩子确实能看到我们,也很厉害……不过她当真能帮到我们吗?” “当真当真,我亲眼看到有一尊厉害的鬼神围着她打转,教她本事,我还亲眼看到她会超度亡魂呢!” “你们想想她之前引雷的那个架势,我觉得这丫头定有什么逆天的背景!就算她现在还小,但我相信她早晚能帮到咱们的!而且靠近她真的让我觉得很温暖……” 小棠宝忍不住翻白眼。 他们倒是温暖了,这么多鬼魂在她屋里,那阴冷阴冷的感觉都快把她冰死了! 真是够讨人厌的!! 她眸子一转,哆哆嗦嗦地伸出小手…… 有鬼当即打着颤音儿大吼:“她她她、她要引雷!” 群鬼大惊,齐齐无声下跪,只一瞬间,就连那些死相十分骇人的恶鬼也收敛了不少,他们全都低着头毕恭毕敬的。 棠宝:“……”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鬼怪不惹棠宝,棠宝也绝不会乱打雷的……毕竟棠宝寄几也怕挨雷劈哒! 小棠宝懵懵的,悄咪咪地把手手缩回了被子里。 见状,那个看到她会超度亡魂的、穿着太监袍的老鬼,瑟瑟发抖地抬起脑袋,还往前飘了飘。 “启禀郡主,老奴有幸在宸极殿见到郡主殿下大展神威,又偶尔听得殿下想要积攒功德,便号召众鬼来给您送功德来了!” 说完,面白无须,死的不算太难看的老太监还不忘给小棠宝磕个头,只是他刚一弯腰,脑袋就掉了下来。 小棠宝心里咯噔一声,却没大吼大叫,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给窝送功德?怎么送?” 众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鬼率先开口道:“启禀郡主,在下是永平侯府的门客,姓许名葵。” “许某的心上人以为许某弃她而去,一直郁结于心。她另嫁他人后,过得也并不顺遂快乐,还时时伴着危机……不知能不能拜托殿下,替许某给她传个话?” 没等他说完,另一个年纪不大的女鬼抢着道: “启禀郡主,奴婢乃是三皇子府的管事丫鬟,因撞破三皇子妃与人通奸,最终死于非命……” “奴婢在三皇子府藏了许多金银珠宝,全是三皇子妃给奴婢的封口钱。不知郡主能否帮奴婢报仇雪恨,并将那些财宝都取出来,帮奴婢转交给奴婢的家人?” 棠宝:“?”等等等等,通奸可不是个好词儿!她说谁和谁通奸了? 小家伙儿刚想问得仔细些,一道带着哭腔的稚嫩童声紧忙响了起来: “郡主殿下,我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孙子,殿下能替我去看看我的母亲吗?她日日担忧我,头发都白了,眼也快哭瞎了。” “还有我还有我!” “我儿不孝,竟想弟娶兄嫂!还请郡主……” “走开走开!” “你这婆子……弟娶兄嫂算什么?我儿想子承父妻,这不比你的事情要紧?!” “……” 寝殿内叽叽喳喳的,瞬间炸开了锅,除了几个突然打起来的,余下的鬼怪全都七嘴八舌地求小棠宝帮忙。 小家伙儿眉头越拧越紧,赶忙抬手:“停!” 众鬼当即噤声。 一双双鬼眼凝着泪花,一眨不眨地看着榻上冰雪可人的小娃娃,深怕她拒绝。 小棠宝居高临下地扫了群鬼一眼,她确实想要好多好多功德……既然送上门了,结果另说,她倒是可以试一试去帮他们。 只是…… “窝可以试试帮你们,可你们一口气说的太多辣,窝记不住呀!” 群鬼松了口气,神情皆是感激。 为着心中那份执念,他们已经在人间逗留太久了! 如此这般下去,别说入地府轮回了,怕是会因积怨太重,踏入万劫不复之地,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可怖下场。 有鬼当即提议:“要不郡主用纸笔将我等的心愿全都记下来,按照轻重缓急酌情去处理?” “还是抽签吧!”有鬼不满道:“抽签更公平!” “……”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小棠宝憋着嘴巴,肩膀瞬间垮了,“窝没文化,窝不会写字!” 说着她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眼睛一闭,抱着胳膊又躺下了。 见小家伙儿气鼓鼓的,如同蝙蝠一样倒吊在床顶的小鬼儿登时藏了起来。 群鬼面面相觑,心说小孩子的脸还真像六月的天呐,说变就变了! 大伙儿正琢磨该怎么哄眼前这个小祖宗?怎么帮她记下众鬼的请求? 门外突然传来了老妇人一时没忍住的轻笑声…… 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寝殿中的温度瞬间回暖了许多。 老太后徐徐而入,除了扶着她的姚嬷嬷,二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姑娘。 “我们棠宝又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了?哀家的宝贝曾孙可是想上学堂了?” 上学堂? 小家伙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赶忙坐起身子,连连冲太后摆手:“不不不!棠宝最最讨厌读书了!”教书先生们讲课既唠叨又无聊,她才不要去学堂呢! 咦? 突地,小棠宝歪着脑袋看向太后身后…… 瞧着那两个衣着几乎相同,容貌也一般无二的小姑娘,她心中忽然有些好奇。 “曾祖母,她们系sei呀?” 第69章 热闹 两个看起来憨头憨脑、五官端正的小丫头,立即上前福身行礼:“奴婢芷兰,芷梅,参见郡主。” 老太后温柔地摸了摸小棠宝的脸,只道她们是庆王送来服侍她的一对儿双胞胎武婢,今年五岁了,便没再多言。 想到爹爹昨日确实与自己说过,他给棠宝寻到合适的贴身婢女了……小家伙儿收下二人身契,冲她们浅浅笑了一下。 “你们以后就系窝的人辣,你们只可以听棠宝的,不可以向爹爹和曾祖母打小报告哦,记住没有?”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大声应道:“是!奴婢们记住了!” 老太后与姚嬷嬷闻言,登时互相看向对方,憋笑着冲彼此挑眉。 瞧见没有,小丫头鬼精鬼精的! 一直没舍得离开的丫鬟鬼从桌案下慢慢露出脑袋,远远绕过两个老太太,幽幽飘到了棠宝身旁。 “郡主殿下,今日是三皇子妃生辰,三皇子府定会设宴摆酒。”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殿下若能替奴婢了却心愿,渡奴婢一程,奴婢愿奉上半数钱财回报,殿下也定可积功累德!” “……”今日啊?小棠宝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今日不行,她若下地走路,难免那个院判爷爷不会落下个什么欺君的罪名。 太医院的人都是好的,棠宝有良心,棠宝不能害他们。 丫鬟鬼神色一滞,当即跪下来拼命磕头。 “奴婢求求郡主了!” “求殿下帮帮奴婢吧!” “……” 说着说着,她开始满屋乱飘。 一时间,屋中鬼气漫天,两个小丫鬟冻得直打哆嗦不说,老太后和姚嬷嬷蹙着眉眼,只觉得后脖颈一阵阵发凉。 棠宝:“??” 想到红衣女鬼当初发狂的模样,小家伙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于是,她瞅准机会猛地伸手一抓……呵,还真叫她抓住了那丫鬟鬼的脖子。 在被小棠宝碰到的一瞬,那丫鬟鬼的脖颈越变越细,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魂体颤个不停,险些化成一股黑烟飘走了。 棠宝见状,连忙不动声色地将她丢到了乾坤袋里。 见小家伙儿奇奇怪怪的,老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黑沉沉的,她紧忙坐到榻旁去摸棠宝的额头。 还好,没发高热。 棠宝:“……”曾祖母这是又担心棠宝了? 祖祖对棠宝可真好! 棠宝要知恩图报,不能让大家陷入危险…… 小家伙儿心里暖暖的,仰着小脸儿看向太后: “曾祖母,三皇叔家里系不系有个小哥哥呀?” “棠宝可以去三皇叔家,找小哥哥玩儿吗?” ??? 太后一怔,“棠宝怎么想起来要去串门了呀?是觉得曾祖母这里不好玩儿吗?” 棠宝摇头,认真道:“叔祖父有两个孙子两个孙女,除了三皇叔家的小哥哥,其他的哥哥姐姐棠宝都见过了,他们都讨厌棠宝……” 小家伙儿说着说着低下了脑袋,委屈巴巴的,“棠宝就似想看看,寄几系不系真的那么不招人喜欢。” 奶团子的话听得老太后眼眶泛酸,喉咙哽得难受。 明明是那几个孩子心术不正,把她的宝贝曾孙当成了假想敌! 她家棠宝玉雪可爱、聪明伶俐,有大把大把的优点,怎么就不招人喜欢了? 想到小家伙儿自打进了宫就不顺心,糟心事一件接一件的,老太后心里顶不是个滋味儿。 左右这孩子的脚也没什么事儿,出去散散心也好! “阿姚,你带着这两个丫头,陪棠宝一起去趟三皇子府。记着,棠宝的脚还伤着呢,莫要太惹人眼了,免得生出什么麻烦。” “是!” 一个时辰后…… 小棠宝被裹得跟个肉粽子似的,胳膊腿儿都打不了弯儿,愣是被姚嬷嬷打横抱上了马车。 外在低调内里奢华的两驾马车,踢踢踏踏地走在宫道上,小棠宝一边儿撒娇让姚嬷嬷帮她再减两件衣裳, 一边儿琢磨到了三皇子府后,怎么把姚嬷嬷支开,查一下那个丫鬟鬼有没有说谎骗她。 努力思考问题的小棠宝,那粉嘟嘟的小脸儿都快愁成了包子样! 甫一出宫门,她竟还看到大热闹了…… 远远停好马车,姚嬷嬷抱着小棠宝,挤开比肩接踵的人群……看着蹲在地上,发髻松散,像疯妇一样失态的年轻妇人,她眉心瞬时拧成了疙瘩。 五皇子妃? 再看被她死死掐住肩膀的男童,那不是被皇帝下令赶出西京城的小皇孙云含璋吗? 大庭广众之下,这母子俩跟这儿演哪出呢? 天家颜面都被他们给丢尽了! 谢氏不顾周遭的指指点点,看向眼前人时,眼中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孩子,母亲都想好了,母亲这就去求皇上,母亲陪你一起去皇庄……” “我说不要不要不要!你听不懂吗?!” 一脸凶相的云含璋试图推开谢氏,可他两只手全都缠着细布,疼得钻心,什么都不敢碰,无奈,只得恶狠狠地踢了谢氏两脚。 他目光如刃般剜过她的眉眼,快速扫过眼前的一众人,冲谢氏怒目切齿道: “父亲和祖母有自知之明,都没来送我一程,你一个半点儿用都没有的后宅妇人,谁让你拦我马车跟这儿现眼的?” “本来没多少人知道我被皇爷爷赶去皇庄了,本来我可以静悄悄的离开……眼下倒好,被你这么一闹,本皇孙的脸都丢尽了!” “真是遭了报应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废物母亲?” “你说你总缠着我做什么?没了我你活不了吗?” “真是烦死!!” 轰! 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憎恶,当众数落,谢元霜简直如遭雷劈,脑中猛然炸开一声巨响。 她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晕过去似的。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本皇孙说,你是个什么用都没有,整日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废物!” “祖母不喜欢你,你若跟着我,她这辈子都不会管我的!” “我云含璋的名字如今尚在玉牒之上,只要没有你这个贱人拖累,本皇孙早晚可以重回皇城!!” 第70章 早晚有他哭的时候! “够了!” 谢氏面上的崩溃已经遮掩不住。 她晃荡起身,摇摇欲坠。 泪水划过脸庞,谢氏垂眸睨着自己曾经拼死诞下的孩子,下决心道: “你既对我如此怨恨,那便如你所愿——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断绝母子关系,永不相见!” 音落,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云含璋愣了一瞬,随后震惊地抬起了头。 不多时,他望着即将走出人群的谢氏,踮着脚,扯着脖子大喊:“五皇子妃可要说话算话,莫要出尔反尔!” 谢氏面色煞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好在她身边的嬷嬷强行驾着马车挤入人群,让她有了能暂时躲避众人围观的地方。 谢氏感激地看了嬷嬷一眼,迈向马车的脚步似有千斤重。 她慢慢踩在轿凳上时,腿脚还踉跄了下,险些摔倒,幸亏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夫人,还有一事,老奴得向您禀报……”老嬷嬷一脸同情地看着谢氏,为难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氏神色狼狈地转过头,猩红的眸子,肿得就剩一条缝儿了。 她看着老嬷嬷冷冷笑了一声,自嘲道:“如今还有什么,是与亲生儿子当众断亲,更令人伤心难堪的?” 老嬷嬷脸色不比谢氏好看多少,她低下头不忍再看自己主子,压低声音道: “夫人,刚才管家来报,您前脚安顿完纾儿小姐,她后脚就去您房间,将您的所有的首饰银票都收拾走了。” “眼下她正闹着要去庵堂呢……五皇子不堪其扰,大早上就躲出了府,去向不明。” “纾儿小姐说……小姐说贵妃娘娘答应她了,只要她日夜为贵妃娘娘诵经祈福,贵妃娘娘就会接她回宫……” “小姐还说……” “她就是死,就是死也绝不要留在皇子府……” “……”谢元霜狠狠闭眼。 片刻后,她抬手抹了把眼泪,恨铁不成钢道:“她今日敢偷我的,明日就敢偷别人的!宫里的娘娘们也好,诸位皇子妃妾也好,哪个是简单好相处的?” 既然她管不了那孩子,那便让别人来管吧,也算……也算她为人母的,为这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偷窃皇妃之物,是重罪……齐嬷嬷,你替本妃去报官吧,至于云纾儿日后何去何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以后都不必再告诉我了!” 她只当从来没生过这对儿女!! 老嬷嬷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主子,却也没劝她什么。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谢氏扶上马车,嘱咐几个心腹好生照料谢氏后,她便紧忙朝着盛天府去了…… 夫人既说了要报官,那她便要把这事处理稳妥了。 …… 奉梁帝命令出来接五皇子妃的老太监,看着此情此景不由狠狠跺了下脚。 挺好一差事,黄了! 他转身就走,却又怕圣心难测,回头自己个儿再被天家给迁怒了…… 遂将怀里金玉玲珑的梅花暖手往身旁的小太监手里一塞,扭着身子就奔云含璋去了。 云含璋认得他,他知道这位公公也是常在梁帝身边走动的大太监。 他心神一怔,心说莫不是皇上收回旨意,让他来接自己回宫的?! 他就说么,皇爷爷最疼他了,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他不过是吓吓他而已! 见云含璋唇角霍地扬了上去,老太监仰着头使劲儿翻了个白眼儿。 不知好歹,不孝不悌……早晚有他哭的时候! 对面儿人越走越近,云含璋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仰头冲老太监哈哈一乐,“本皇孙这就随你回宫!” 说完他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转身就奔马车去了。 老太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眼前被惯坏了的孩子,摇头很刻意地叹了口气。 云含璋顿住脚步,回头很是不解地看着几步外的白面太监,心中隐隐不安。 不快道:“好端端的,你唉声叹气作甚?本皇孙的好运气都叫你给叹没了!” “这四下这么多不长眼睛的在这儿围观,嘁嘁喳喳的,吵得本皇孙头疼,你不赶紧与我回宫,还耽搁什么?” 老太监拧眉,心说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皇孙竟是没有半分眼力劲儿呢? 他眼底沉了沉,不疾不徐道:“咱家不是来接小公子的,咱家是奉皇上之命,接五皇子妃进宫的。” “小……小公子?”云含璋声音一顿,有些茫然地看着脸色难看的老太监。 老太监余光瞥了眼谢氏的马车,扯着尖细的嗓音大声道: “皇上说了,贵妃娘娘不擅抚养稚儿,五皇子又心性未定,放眼望去,唯有五皇子妃可堪托付。” “若五皇子妃肯陪小公子一同前往皇庄,好生教导公子,公子将来也许会有另外一番境地,兴许还能报效朝廷也未可知!” “可如今五皇子妃既已与公子断了关系,咱家就得去办另一件差事了!” 说完,老太监作势要走,云含璋跑着上前,死死扯住他的衣袖:“公公此话何意?公公、公公不带璋儿回宫吗?” 老太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云含璋,“皇上有旨,若五皇子妃也觉得璋儿公子难以教化,便让老奴去趟玉牒馆,除了璋儿公子的名字。” 想到云含璋平日在宫里蛮横霸道,没少给大伙儿添麻烦,老太监弯下身子,凑到了云含璋耳旁。 “璋儿公子,玉牒上的名字一除,您从此就是个被幽禁的庶人了……您啊,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皇城了!” 轰! 云含璋如遭雷击。 庶人?幽禁? 不不不,他玉牒上的名字不能除,不能除啊! 他偏过头看了眼谢氏的马车,眼中除了不解还有几分不快。 怎么偏偏是她? 皇爷爷什么时候这般看中他这个废物母亲了? 一想到日后要和她朝夕相处他心里就烦…… 不过好在他总算不用在乡下过一辈子了! 云含璋仰起脑袋狠狠白了老太监一眼,“不就是跟母亲一起去皇庄吗?你早说不就好了,吓唬本皇孙作甚?” 他松开对方衣袖,不耐烦道:“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带她进宫见皇爷爷?!” 第71章 知错? 老太监心中恼火,面儿上却不显。 他后退一步,行至谢氏马车跟前儿候着。 围观百姓也瞬时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氏的马车,他们也很想知道—— 在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众羞辱后,五皇子妃究竟会不会不计前嫌,收回与小皇孙断亲的话,放弃一切,随他离开西京城? 迟迟看不到谢氏走下马车,云含璋心中隐隐不安。 他气冲冲上前,朝着马车怒声大吼:“我原谅你了,我许你与我一同离京。皇爷爷朝政繁忙,你莫要让他久等了!” 云含璋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哗然…… “这个小皇孙未免也太气人了,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母亲这个态度?” “谁说不是呢,这就是皇家的家教吗?都不如咱们寻常百姓家的娃娃!” “要是我的孩子这般无理不孝,老子早就不要他了!” “你不是母亲,你不懂,你们且瞧着吧,五皇子妃定会服软,陪他离京的……” 议论声中,谢氏的车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云含璋冷冷嗤笑了声,转身就上了自己的马车,他嘴里哼着欢快的调子,眸中尽是鄙夷之色。 嘁,还与他断绝母子关系,她要真有那种魄力还能叫祖母治得死死的? 还能面对父亲满院妾室的挑衅毫无办法,只能终日躲着? 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有这样的母亲是他的耻辱!她就是个绊脚石!! 车门即将关上的一瞬,云含璋赫然看见谢氏不仅没有下车,还递给老太监一个荷包后直接走了?!! “!!!”云含璋震惊不已,面儿上尽是不敢相信。 她、她怎么走了? 她怎么这般小气? 她一定要当众驳了他的面子,让他亲自求她才肯罢休吗? 老太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抬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 云含璋傻眼了。 他整个人几乎脱力,瘫软在了座位上。 透过车窗望着谢氏马车消失的方向,看着老太监越来越远的背影,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懊恼与不解。 曾经高高在上,自视甚高的熊孩子,此刻手足无措的样子表露出惊恐和害怕,瞧着特别可怜。 世人皆八卦,鲜少有人不喜欢看别人的笑话。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本想再等一会儿的兵士们拧眉对视一眼,当即开始遣散百姓。 此处离皇宫太近了,未免惹出祸端,负责押送的兵士们当即决定,按照既定的路线立刻出城。 马车猝不及防地朝前行进,还没缓过神儿的云含璋当即重重摔下了座位。 双臂传来钻心的疼,他抱着胳膊下意识打滚儿,却因马车狭小,额头“砰”地撞在了木板上。 “停车!” “停车、停车、停车!!本皇孙让你们停车!!!” 云含璋颤声怒吼,即便兵士听到了他的命令,也始终无人理睬。 他们的任务是将云含璋平安送到皇庄,除此之外,他们没必要听一个庶人的命令。 云含璋心底里的恐惧越发浓重,他察觉到,自己可能永远失去了什么。 不多时,他跪在车室里,利用胳膊肘挪到车门那里,闭上眼睛,咬牙跳了下去。 云含璋忍着周身剧痛从地上站起来,拼命朝谢氏离开的方向奔跑。 “母亲我错了!” “呜呜呜呜呜……璋儿真的知道错了……” “求母亲回来吧!璋儿再也不敢伤母亲的心了!璋儿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母亲!” “……” 突地,他摔倒在地,见士兵朝他过来,紧忙坐在地上双腿盘住了一棵小树。 母亲最在乎他了,只要他肯低头,母亲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她一定……她一定会陪自己去皇庄的! 等到了皇庄,他会好好习字,他会好好练武。 届时,皇爷爷一定会改变心意,许他回京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 云含璋身上毕竟留着皇室的血…… 官兵们没敢硬拽他,只得怒气冲冲地驱赶围观百姓。 有脾气不好的,甚至对百姓拔刀相向,可看热闹的人却不少反增,有人甚至组织打起赌来—— 甭管小皇孙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装装样子,你们说,五皇子妃会不会一时心软,又改变主意调头折了回来? “……”一直在看热闹的小棠宝抿着唇瓣默默摇头。 谢家姨姨不会回来了。 她这次做的决定不会改变的,不然她眉心的死气就不会突然散掉一半。 小家伙儿示意姚嬷嬷将自己抱到云含璋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含璋哥哥,你承不承认,系你不好,系先欺负窝哒?你要不要求窝,给窝磕头认错呀?” 云含璋仰起头去看棠宝,喘息间鼻子里冒出个好大的鼻涕泡。 “咦~” “含璋哥哥好恶心啊……”小棠宝别过头要走。 云含璋当即跪好身子冲她“哐哐”磕头。 “我我、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人了,求昭宁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他仰起头,匆匆瞥了姚嬷嬷一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小棠宝,额头的一片青污看起来好不可怜。 “好妹妹,你原谅哥哥吧,你帮哥哥去把哥哥的母亲叫来好不好?哥哥……” “不好!”小棠宝毫不犹豫地拒绝,奶声奶气道,“窝不会原谅你哒,也不会帮你哒,含璋哥哥再也不见!” 她倏地转过头去,那个叫许葵的书生鬼却冒着消散的风险突然出现,急急将脸贴到了小棠宝面前。 小棠宝吓得一个激灵,搂着姚嬷嬷的脖子直往马车那边儿使劲儿。 “肘!窝不想再在这里了,窝们快去三皇叔的府邸吧!” 她答应过爹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秘密…… 书生鬼不肯罢休,也追着棠宝上了马车。 就在小家伙儿闭上眼睛准备装睡时,书生鬼猛地发出一声鬼啸。 突如其来一声嚎,吓了小棠宝一跳。 她愤怒睁眼,却见书生鬼笔直地跪在了她身前。 “郡主殿下,五皇子妃谢元霜,便是与许某私定终身之人!” “求殿下一定帮许某告诉她,约好携手离京那日,我被人推下山崖,死无葬身之地,并非故意失约!” “五皇子不是皇帝亲子,早晚会祸及于她,求殿下一定劝她尽快离开萧氏母子!” 第72章 没听懂 小家伙儿挠挠脑袋,她怎么好像没听懂呢? 丫鬟鬼不是说她看到三皇婶与别人通奸了吗? 按理说,三皇叔才不该是狗皇帝的亲生儿子啊? 怎么书生鬼又说五皇叔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呐? 乱了乱了,乱套辣!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哦……棠宝听得脑袋瓜都疼了! 本就不理解‘通奸’一词含义的小家伙儿,一时间被搞得懵懵的。 要系神出鬼没的西父这会儿在就好了…… 她想再问得详细些,低头一看,那书生鬼虚弱的魂体都开始透明了。 棠宝眸子一亮,朱红色的还粘着糖渍的唇瓣微微翕动,用只那些鬼怪能听见的声音对书生鬼道: “不系只有帮你们达成遗愿窝才能积功德哒,既然你都快撑不住辣,那窝来帮你超度叭!” 小棠宝沉心闭目,刚念了几句往生咒,那书生鬼就不管不顾地逃了。 他的尸骨还散落在山崖下无人去收,他还没看到霜儿弃子和离、叛出家门…… 他得给她下了聘书,带上她一起,他才有脸去见许家的列祖列宗!! “咦?他怎么跑了?”小棠宝抱着自己的胳膊,嘴巴噘得老高。 她生气啦! 生好大好大滴气呀! 他万一在外头消散了可咋办? 替他超度又不妨碍棠宝替他传话?! 讨厌!她明明可以在书生鬼那里挣两份功德哒!! “郡主在说什么?谁跑了?”姚嬷嬷分别朝两边看了看,心说这车室里怎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小家伙儿摇摇头。 “姚嬷嬷,什么系通奸啊?” 姚嬷嬷:“……” 她是不是年岁大了,耳朵开始不好使了? “棠宝听嗦,三皇婶与别人通奸啦,五皇叔不系皇帝哒亲生儿……” “嘘——”姚嬷嬷嗖地捂住小棠宝的嘴。 她神色警惕地透过车窗缝儿往外瞧了瞧,松开手,沉着声音对对面儿两个小丫鬟悄声道: “郡主怜惜你们,这才破例许你们同乘马车。亦是因为郡主信任你们,才心直口快,在你们面前无遮无掩。” “你二人要学会感恩,更要时刻谨慎忠诚,绝对不能泄露郡主殿下的一言一行!” “哪怕关于昭宁郡主的任何琐碎小事,也绝不能对外人道……明白吗?” 芷兰、芷梅同时起身,恭敬行礼:“嬷嬷放心,奴婢明白。” 芷兰、芷梅都是庆王千挑万选出来的,对这两个小丫头姚嬷嬷是放心的,但对于棠宝她可太不放心了。 “小郡主,方才那话您是从哪儿听来的?除了老奴,您还对谁说过那话?” 小家伙儿眉头拧得紧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姚嬷嬷时,小屁股还往旁边挪了挪。 “棠宝系小,又不系洒……那系一听就不系什么好系,系别人哒八卦!” “棠宝又不系森么大嘴巴,棠宝连三皇婶和五皇叔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为森么要同别人嗦他们坏话?” “棠宝当嬷嬷系寄几银才问哒……嬷嬷介么想棠宝,棠宝会生气气哒!” “……?”姚嬷嬷没想到,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家伙儿,与人争辩起来小磕一套一套的,气势也足! 听她这么一说,她心里内疚得不得了。 看到小家伙儿的嘴噘得都能挂油瓶子了……姚嬷嬷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又怕吓到车里的三个孩子。 想了想,她紧忙掏出一个绸缎帕子,一层层打开。 露出里面的油纸包后,她微勾着唇角,眯着眼睛在三个孩子脸上扫了一圈。 “还得一会儿才能到三皇子府呢,嬷嬷给你们分糖果好不好?” “好!” “谢谢嬷嬷!” “郡主一块儿,芷兰一块儿。郡主一块儿,芷梅一块儿。郡主一块儿,芷兰再来一块儿……” 快速分完糖果,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孩子们,姚嬷嬷还不忘嘱咐道:“不可以一次吃光光哦,否则嬷嬷下回就不给你们买糖吃了!” 看着手里的糖果,小棠宝突然想起来,她还给芷兰芷梅准备见面礼了呢。 小家伙儿从怀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缠枝莲纹银镯,逐一递给芷兰、芷梅,“紫要你们待棠宝真心,以后棠宝必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姚嬷嬷,真挚道:“嬷嬷和曾祖母不缺首饰金银,等棠宝学会画符了,定给嬷嬷和曾祖母,多画几张增寿保平安的符箓。” 小家伙儿慢慢悠悠地说话时,吐字清晰多了。 甭管是不是哄人,这暖心窝子的话,直听得姚嬷嬷的心都快被她给融化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家郡主这般,既聪明善良,又漂亮可爱的女娃娃啊!? 这老天爷啊,总算眯起眼睛善待了小云澈一次。 车室里一派其乐融融,芷兰、芷梅正相互打掩护往小棠宝手里塞糖,姚嬷嬷眉眼含笑,看见了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不多时…… 伴着一道尖锐的马鸣声,马车猝不及防地往一侧翻去,姚嬷嬷刚拼尽全力将三个孩子护住…… “哐当”一声巨响,已然离开地面的两个车轮重重着地,驾车的两匹马儿像失控了般,挣脱车夫的掌控,朝着另一个方向扬蹄狂奔。 芷兰、芷梅都不用相互交换眼神,当即一前一后死死抱住棠宝,她们决心以肉身为盾,护主子平安! 小棠宝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瞬间红了眼眶,却咬着嘴唇,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 事出若反常,不是人祸就是精怪鬼魅作乱,活人的事暂时她还插不上手,可旁的事情,她未必不能解决一二! 平心静气后,小家伙儿快速环顾四周,透过虚掩的车门,她赫然看到,那驾车的不是人,而是书生鬼?? 竟敢拿人命开玩笑……他究竟想干嘛? 棠宝猛然攥拳,“轰”的一声,一道惊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在了那书生鬼身上。 “啊——!!” “救、救霜儿!!” 书生鬼仰着脖子尖声厉叫,形状痛苦至极,眼见自己的身体有化作碎片之势,他愤怒转身,猛地向棠宝扑去。 第73章 天都塌了! 眼看那书生鬼就要撞击小棠宝的身子…… 若换做平时,小棠宝眼睛一闭,就狠心使雷劈自己了,左右她也不会跟对方同归于尽,不过就是浑身冒冒烟、黑黢黢的难看点而已。 可现在不行,芷兰芷梅怕是承受不住那雷击。 姚嬷嬷年纪也大了…… 电光火石之际,鬼魂彦礼突地出现。 他抛出一个一寸大小的白玉葫芦,当即将那发了狂的书生鬼收了进去。 【西父?!】 小棠宝喉咙干涩,眼眶红红的,仰着小脑袋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西父怎么才来呀?】 “……”彦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她。 感觉到自己被需要的彦礼,心里觉得温暖的同时,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愧疚…… 即便再忙,他也该抓紧一切时间,好好教导小汤包才是,不然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他若不能及时赶到,谁来救她?! 看着小家伙儿雾蒙蒙的眼睛,彦礼眼底暗芒闪烁,不动声色地对魂瓶里的书生鬼下了两道禁制。 敢吓唬他的宝贝徒儿,就算他能入轮回,那也得入畜生道!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彦礼将白玉葫芦挂在了棠宝身上。 “小汤包昨日学会了往生咒,这是为师给你的奖励。” “此物名为魂瓶,可以收生魂鬼魄、乃至各种精怪动物的魂体。” “以后你莫要把什么东西都往乾坤袋里装了,且不说你袋子里的物件儿沾上污浊之气会黯淡失色,食物也会失去味道……” “鬼气伤人,咱们小汤包并非肉体凡胎,沾不沾上的倒是不怕,可你身边的那些个活人,却是受不住的。” 棠宝盯着小葫芦乖巧点头,随即猛然一惊—— 那个丫鬟鬼还在她乾坤袋里呢……她袋袋里的那些好次的怎么办? 那里头的好多零嘴儿,都是王府里的侍卫叔叔们给棠宝哒,有钱都买不到! 一时间,小家伙儿的天都塌了。 想到师父一贯来无影去无踪,她紧忙情绪不高地道:“西父,窝要学画符……窝的功德点,现在够学四道符呢!” 她连奖励都想好了,她的乾坤袋里有好多糖果零食,所以这次她不换糖了。 她要换培元丹、解毒丸给爹爹,到时候不管爹爹是病了还是中毒了,他一定不会再难受辣! 春苔姐姐虽然已经长得很漂亮了,可是她好像很讨厌脸上的疤痕,棠宝要换美颜霜给春苔姐姐,让她越变越漂酿! 还有乘风叔叔,爹爹说他太弱了,竟连春苔姐姐都打不过……棠宝打算换些通脉散给乘风叔叔,只要乘风叔叔日后多加练习,他的武功一定会有所精进哒! 嗯~ 与爹爹和春苔姐姐分开的第一天,棠宝想他们!! 彦礼:“……?” 再清澈的眼眸,也挡不住奶团子心里的小九九。 看她眼珠子乱转,彦礼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嗯……为师夜里再来寻你,除了教你画符,再教你如何使用这魂瓶。” “不过自此以后,咱们小汤包所有的奖励,要么由师傅亲自指定,要么由你自己随即抽取哦~” 没办法,他实在没想到小家伙儿的功德可以攒得这么快。 他宝贝有限,肉疼倒不要紧,关键是时间久了,他岂不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给她了? 细水长流。 棠宝:“……?” 【为森么呀?棠宝都想好要森么奖励辣!】 彦礼:“……” “那个……好像再有两个时辰就到晌午了?” “哈哈哈哈……” 彦礼尴尬地笑了两声。 他眨了眨漂亮的狐狸眼,弯身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贱兮兮道:“汤包爱吃糖糖,万一咱们小汤包的牙齿坏了,为师可是会心疼的~” 棠宝想说她以后再也不换糖糖了,可不等她开口,西父直接消失不见了,独留棠宝一个崽在原地生闷气。 马车很快平稳下来,姚嬷嬷急急检查三个孩子时,就见被吓蒙了的小郡主,正眼泪汪汪地盯着空气撇嘴。 我滴个天老爷呦,她家小郡主这得是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啊?瞧瞧给委屈的…… 什么低调不低调的,回去她就跟太后谏言,以后只要是昭宁郡主出门,需得乘坐凤辇才行! “孩子们都不怕啊……嬷嬷这就带你们回宫!” 车夫不知何时被甩下了马车,姚嬷嬷刚打开车门去到车辕上,准备亲自驾车回宫,一群内卫加禁卫们便疯了似的举着刀跑了过来。 见昭宁郡主无事,他们才长长松了口气,立在姚嬷嬷身前毕恭毕敬地解释:“启禀嬷嬷,我等刚才眼中突然一片模糊,耳朵也失灵了,这才没……” “无事!都退下吧!”姚嬷嬷眉心拧成了疙瘩,心说这些侍卫个个武功高强,若一个两个失职可能是个人原因,如此这般,定有古怪! 是时候该劝太后,需清理清理宫城了…… 包括姚嬷嬷在内,所有人都知道宫中并不安生,可却不知道,他们方才感官失灵,其实是被鬼遮眼了。 能看得见鬼神的小棠宝,可不是他们这些寻常人能看得住、护得全的! 侍卫们悉数退下藏于暗处,姚嬷嬷刚要挥手扬鞭,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拱桥上好像站了一个人? 她蹙着眉眼仔细望去……那身儿衣裳,好生眼熟? 不多时…… “呦!” “那不是五皇子妃吗?她这是想跳桥吗?” 年关将近,天冷着呢! 那河面上全是冰,不淹死冻死,也得摔死摔残不可! 姚嬷嬷一阵心惊,顾不得回宫之事,直接驾车朝桥上行去。 小棠宝也透过车窗往外瞧,想到书生鬼被装进魂瓶前的那一句“救霜儿”,她心里咯噔一声。 五皇婶该不会是太伤心了,要跳桥吧? 不成不成!她可是个顶好的娘亲,周身也没什么黑气,是个好人! 想到之前看到她眼中对黑茄子的那份关切,棠宝情绪上涌,突然开始想娘亲了。 听说娘亲就是被人扔进河里才不见了的,冬日里的水很冷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五婶婶也遭那份罪! 小家伙儿攥紧拳头,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救人之心。 “吁——”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下,小家伙儿不顾脚上还有几道细伤,几下就爬下了马车。 第74章 赚把大的! “五皇婶?!” “五婶婶——??” 谢氏刚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一道悦耳的小奶音便钻进了她耳中。 她顿在原地,幽幽侧身,就见一个穿得粉嫩嫩、圆滚滚的奶团子,像个小炮弹似的,猛地冲上来抱住了她的双腿。 “五婶婶你看看窝呀,你认不认得崽呀?”小家伙儿仰着脑袋急切开口,呵出一团热气。 ??? 脑中一片混沌的谢元霜,眸色渐渐清明…… 对上小家伙儿那双清澈的灰眸,她猛然吸了口冷气,彻底回过神来,“你是……昭宁郡主?” 昨个儿宫里的事她都听说了,她脖子往旁边一侧,看了眼小家伙儿的脚,紧忙弯身将她抱了起来。 “婶婶听闻你昨夜伤了脚?可还疼吗?” “五婶婶,届里离河边近,棠宝害怕……” 小家伙儿可怜巴巴的,抱着谢氏的脖子,额头在她脸上蹭了蹭。 “……?”谢氏没反应过来棠宝在说什么。 她顺着小家伙儿的视线侧过头往旁边看去,当即吓得心神一震,赶忙抱着怀里的孩子往拱桥下面走。 她不是该去盛天府处理纾儿的事吗? 她怎么不但走到城门这边了,竟还上了拱桥? 说来也怪,不管什么季节什么天气,每年都有人会从这座看着并不危险的桥上掉下去淹死。 是以即便走这座拱桥会更快到达城门口,大多数时候,人们也宁愿绕道而行。 离开拱桥,谢氏终于松了口气,可那种汹涌而来的悲伤与憋闷之感,仍旧堵得她心里难受。 恨不得一死了之。 见她神色变了又变,小棠宝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担忧…… “五婶婶为何想不开呀?” “系因为含璋哥哥和纾儿姐姐吗?” 小家伙儿说着,不由低下了脑袋。 “五婶婶对不起,系棠宝害含璋哥哥被皇帝赶出皇城的……” “系棠宝出现在宫里,才让纾儿姐姐与含璋哥哥闹了别扭……” “如果棠宝没有进宫,含璋哥哥和纾儿姐姐,也许就不会惹婶婶伤心了……” 谢氏一愣。 “郡主怎会这么想呢?你纾儿姐姐从来都不喜欢你含璋哥哥,他们早晚都会闹别扭的,不怪郡主。” “再说你含璋哥哥,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该枉顾人命,更别说他还想害自己的妹妹,他如今得到的果,都是他自作孽应得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婶婶之所以伤心,之所以对他们彻底失望了,绝不只是因为一件两件的事。” 谢氏说着说着,又开始涣散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座拱桥上,慢慢向水面移去…… “至于想不开……呵,人生宝贵,婶婶不会为任何人随意舍弃自己的性命的。” “……”听着她的语气,看着她的神情,小棠宝还是不放心。 她摸了摸腰间的魂瓶,凑在谢氏耳旁用气声道: “五婶婶,棠宝悄悄告诉你哦……” “那个与婶婶私定终身的人,他托窝告诉你,嗦你们约好离家出走那日,他被人推下山崖摔死辣,他不系故意失约哒!” “他还嗦,五皇叔不系皇帝的亲生儿子,你要是不和离,会死哒!” “?”谢氏眼神微沉。 她虽对云毅感情不深……可她何时与人私定过终身啊? 怎么也没想到,如此毁人清誉的话,竟然出自一个三岁孩童之口!!? 谢氏本该怒气冲天的,可当她看到怀里孩子那双真挚的眼,还有那副认真的表情,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凝眉看着奶萌奶萌的小团子,她压着火气道:“婶婶自幼家规森严,直到现在也从未结交过外男,与人私定终身之事从何说起?” “郡主告诉婶婶,是谁与你乱嚼舌根,这般毁婶婶名声的?” “……”棠宝蒙了。 “他说他系永平侯府的门客,他叫许葵啊。” “他可担心婶婶了呢,知道棠宝能看见鬼,他便来找棠宝传话。” “方才就系他着急让棠宝来救婶婶,差点掀翻了棠宝的马车,姚嬷嬷和芷兰芷梅都吓坏了!” 谢氏顺着小家伙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她果真看见了太后身旁的姚嬷嬷。 她还注意到,姚嬷嬷的额头,似乎受伤了? 二人相互颔首,谢氏不好奇一向鲜少露面的姚嬷嬷怎么出宫了? 她只在心中腹诽:什么鬼不鬼的,怎么可能呢?况且就算这世间真的有鬼,又岂是这么个奶呼呼的小团子能招架得住的? 听闻小棠宝说她能看见鬼,一直躲在桥下的恶鬼突然飘了出来。 他被一团浓重的黑气笼罩,头发披散,一身衣裳湿透,脚腕上还缠着水草。 淹死鬼耷拉着脑袋,垂着手飘在河面上,就那么冷森森的、一眨不眨地瞪着小棠宝。 滴答滴答……水滴从他身上不断落下,却没有任何声音,也见不到半点儿水花。 小家伙儿看出谢氏不相信她了……她早就习惯了,她一点儿都不生气。 她一贯聪明,又有她娘的例子在先,棠宝知道,五婶婶之所以不相信棠宝,不是因为棠宝不好…… 而是因为她即便相信世间有鬼,也不相信棠宝可以见到鬼。 小家伙儿看着河面上不怀好意的恶鬼,脑中“叮”的一声。 她有主意啦! 五婶婶和娘亲看起来性子差不多,她用说服娘亲的办法来说服婶婶不就好啦! 棠宝太想救谢氏了,全然忘记了爹爹的嘱咐,她趴在谢氏耳旁低声道: “五婶婶,棠宝不但能看见鬼,还能打雷呢!” “婶婶往河面上看,千万不要眨眼睛哦……” 音落…… “轰”的一声巨响,突降天雷,当即将那淹死鬼劈了个对穿。 “婶婶信了吗?” “婶婶若是不信,棠宝再给你打一个啊?” 下一刻…… 轰隆!! 又一道天雷落下,再次劈在了淹死鬼身上。 无形中,一道黑烟腾起,散开,那原本想把棠宝连同谢氏一同拖下水的淹死鬼,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便灰飞烟灭了。 小棠宝脑中很快响起“欻欻欻”的声音,她的功德点又上涨了!! 有坏鬼的地方就一定有冤死鬼,小棠宝灵机一动,闭目沉吟,开始诵往生咒。 伴着一遍又一遍的诵经声,小家伙儿脑袋里的功德点,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速上涨。 天呐……这把赚大发了! 第75章 婶婶信了吗? 苍了天了! 她都看到了什么?! 谢氏震惊得合不拢嘴。 小棠宝嘴里嘀咕完,不等谢氏回过神来,突然问她: “婶婶信了吗?” “要棠宝换个方向再给婶婶引几道雷吗?” 她抱着谢氏的脖子,扭头指向拱桥另一侧的一棵大树,“婶婶看那树……” 她从刚才就感觉这棵树有问题,阴气森森的,莫名让人觉得不舒服,棠宝下一个就劈它! 见小家伙儿又在自己眼前抓了抓小手,作势要勾手指,谢氏紧忙攥住了她的手手。 “好孩子,可不敢再打雷了!” “你这本事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保不齐会引来什么祸事……” 谢氏脊背阵阵发凉,边说边警惕地观察周围。 又忍不住压着声音问:“棠宝告诉婶婶,你的这些本事,还有谁知道?” 小家伙儿枕在谢氏肩膀上,不紧不慢道:“从前娘亲知道,后来就只有爹爹知道,不过现在婶婶也知道啦!” “……”谢氏惊诧,这个与她才见过一面的小娃娃,为何如此信任自己? 棠宝慢慢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氏的眼睛。 “爹爹嘱咐过棠宝,不让棠宝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会有危险……” “可棠宝觉得婶婶像极了棠宝的娘亲,你们都漂酿,都系大好人……” “棠宝看得出来,婶婶是个顶好顶好的母亲,系含璋哥哥和纾儿姐姐生性本恶,系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棠宝第一次见到婶婶就好喜欢好喜欢婶婶,棠宝想要保护婶婶,棠宝不想让婶婶出事……” “……”谢氏瞳孔猛然一颤。 小家伙儿的话让她悲喜交加,心中既觉得酸楚,又觉得温暖。 她一直以为,自己真如父母所言,性子孤傲不招人喜欢…… 也如萧贵妃所说,她天生带煞,命犯孤星,注定难以与孩子亲近,也得不到男人的心…… 原来,事实并非如此! 她很好,就连第一次接触到的孩子,也愿意为了她而暴露自己的秘密。 现在想来,她的那一双儿女若肯与她正常相处,而不是为了讨好他们的祖母,整日与她针锋相对,又怎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对…… 她不是个失败的母亲,她更不是个失败的人! 是那些苛待她、诋毁她的人,没有福气罢了! 此刻,压在谢元霜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下了,她彻底释怀了。 如此看来,昭宁郡主方才与她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谢氏眉心拧成了疙瘩。 姓许名葵? 永平侯府的门客? 在她成婚前就死了? 虽然她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不过要查起来应该并不难。 要是真有这么个人,还真的死了,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想干嘛? 不过就冲他平白对这孩子胡言乱语,毁她名声,届时她也非得亲手拆了他的骨头不可! 两道天雷劈下,谢氏已经对小棠宝能见鬼的事情深信不疑了。 她越是相信棠宝,心里越是感到害怕…… 小家伙儿说,云毅不是皇帝的儿子? 莫不是萧贵妃她…… 不不不……那她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谢氏掀眸直视小棠宝的眼睛,看着她清澈晶亮、漂亮的不像话的一双灰眸,再想想云含璋和云纾儿那黑白分明的眼…… 而且,而且云毅除了那张薄唇像极了萧贵妃,他跟皇上、跟萧贵妃就再无半点儿相像了……那他像谁? 从前她见齐王家的意禾郡主,还有三皇兄家的孩子,也全都是黑色瞳仁,便从未敢往那方面想过,如今想来…… 等等! 谢氏心脏突突地跳,头皮一阵阵发麻…… 不,不会吧?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般吧? 只一瞬间,谢氏一颗心骇然沉到了谷底。 小棠宝被她盯得有点儿发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两个小球球……棠宝的发髻也没乱呀? 不明真相的小家伙儿,都被狗皇帝给吓出阴影了。 眼前棠宝突然皱巴起来的小脸儿,让谢氏瞬间醒过神来。 想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腥风血雨,谢氏心说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原本就对一双儿女失望透顶,对夫君新生怨恨的谢元霜,此刻更加坚定了想要与和离,并与他们全都断绝关系的心思。 事不宜迟…… 她抱着棠宝快速去到姚嬷嬷身前,却又舍不得把怀里的孩子还给对方。 想到自己从未与自己的两个孩子亲近过,谢氏试探地问怀里的奶团子:“棠宝既善良又可爱,婶婶好喜欢棠宝,婶婶可以亲亲我们棠宝吗?” 小棠宝害羞地缩了下脖子,两只白嫩的小手捧上谢氏的脸,左边脸颊“mua”一下,右边脸颊“mua”一下。 “……”谢氏眼眶瞬红,鼻头一阵发酸,原来与孩子亲近是这般感觉啊…… 不远处,长长的押送队伍快速朝拱桥走来。 云含璋胸口憋闷得厉害,甫一打开车窗,他瞬间看见了谢氏的背影。 “哈!哈哈!!”他跪在车内长凳上,发出爽朗的笑声,冲押送队伍大喊,“本皇孙就说谢氏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去皇庄吧!” “呵,本皇孙说她几句怎么了?这么多年,她做梦都希望能和本皇孙在一起呢!” 云含璋暗暗磨牙…… 敢给他下马威?敢让他不但伤上加伤,还当众出那么大的丑?看去了皇庄他怎么气死她!! 片刻后,队伍途经谢氏一行人时,方才还满面喜色的云含璋,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骇然瞪大了双眸…… 他竟看到,竟看到自己的母亲怀里抱着云棠那个贱人不说,还欢欢喜喜地在亲她的脸?!! “呜哇——!!” 哭声震天,所有人都朝他望了过去,包括谢氏。 感觉自己遭到背叛的云含璋,嚎啕大哭的同时,吼得撕心裂肺,“母亲,璋儿知道错了,您就原谅璋儿吧?” 谢氏眸色沉静,与云含璋四目相对时,眼中再无情绪涌动。 她只当从未生过他。 “呜呜呜呜,母亲,我是您的宝贝儿子啊……您随我去皇庄吧?!您不能这么对我啊!!?” 谢氏转过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小棠宝交给瑶嬷嬷,又将一串钥匙给了棠宝。 她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悄声告诉她一个地址。 那座宅院里,藏着她的半数嫁妆,她都赠予小棠宝了。 “除了这些,等婶婶处理完所有事时,再给棠宝准备更好的礼物!好不好?” 棠宝乖巧点头。 谢氏临离开前还不忘嘱咐小家伙儿道:“到了你三皇叔府上,棠宝一定莫要在独自走动,记住没有?” 第76章 心虚 听闻云纾儿因盗窃谢氏的财物,被抓进了府衙。 小棠宝本想跟谢氏一道去盛天府看热闹,奈何姚嬷嬷觉得那里人多又杂,说什么都不允。 告别谢氏,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西京城的一处大宅子前停下。 不同于其他皇子府,这座府邸与二公主府一样,并没有建在繁华的街区,而是建在了人迹罕至的城郊。 据说是因为三皇子云烈脾气不太好,他又不喜欢热闹,所以皇帝才许他自己挑了个僻静处设府,三皇子妃为此很是不满。 三皇子府府门大开,车夫刚想去问问三皇子殿下可在家中…… 姚嬷嬷才猛然想起来,准备出宫的时候有人提醒过她,今日好像是三皇子妃的生辰,她今日要设宴来着…… “别去!回来!!”姚嬷嬷夹着嗓子,使劲儿拍了下脑门儿。 这天底下倒是没人敢挑太后娘娘的理,可小郡主毕竟是个小辈儿,且不说是第一次上门儿认亲戚,空手吃席是不是不太好啊? 看了眼天色,姚嬷嬷心说他们出门早,宫里的内卫脚程也快,要不让他们去城里买点儿什么她再带小郡主进去? 不等她下令掉头,三皇子府的门房小哥儿紧忙小跑着冲了出来,一把扯住了马儿的缰绳。 虽说这位贵人来得也忒早了,但能在京中随意使用两驾马车的主子,那可是非富即贵,他可不能怠慢了! “奴才帮贵人牵马,贵人府里请。”门房小哥儿毕恭毕敬地,牵着马车就往府里走。 姚嬷嬷气得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好说什么。 不多时,她刚把小棠宝给抱了下来,犯愁门房要是带她去写礼账可如何是好? 那小哥儿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冲小棠宝一行人行了个礼就赶忙跑掉了。 姚嬷嬷:“……” 呦!这感情好啊! 这不是有时间替小郡主准备寿礼了吗! 几句话交代下去,小棠宝非要下地,牵着姚嬷嬷的手就往内宅里走去。 小家伙儿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姚嬷嬷给甩了,她好去挖丫鬟鬼藏起来的宝藏……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内宅里,不足七岁的云以安匆匆用完早膳就躲回了房间,坐在角落里摆弄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木雕。 哐! 哐哐哐哐!! 听到房门“哐当哐当”响的动静,他猛然抬头,吓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云以安!?把门打开!!” 愤怒且尖厉的女声陡然传来,隔着那道厚重的房门,云以安仿若已经对上了那张噩梦般的脸—— 大梁王朝的三皇子妃,兵部尚书的嫡长女,他的生身母亲魏青黛。 魏氏只敲了一会儿,便没了耐心,她后退半步,一手拎着帕子,一手扶着侍女的胳膊,端庄优雅地站立在门口。 再开口,她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并无半点儿作为一个母亲的慈爱。 “云以安?本妃再说一遍,开门!!” “……” 云以安打算继续装死,他攥紧木雕,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连呼吸都尽量屏住了。 谁知门口的人却说:“再不开门,本妃就叫人把这门给卸了!!” 云以安知道,母亲一定做得出这种事。 卸下门后,她只会更加生气。 他叹着气起身,脑袋怎么也抬不起来…… 去掉门栓,厚重的紫檀木门从里面打开,魏青黛猛地推开他闯了进去。 看着光线昏暗的卧房,魏氏身旁的两个婢女快步上前,动作熟练地把窗幔全都挂起。 魏氏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大梁王朝的皇长孙,而今又是皇家玉牒上唯一的男孙……” “你说你整日像只臭虫一样藏在角落里像什么样子?你这副模样谁会喜欢你?” “……”云以安抬手挡了下日光,明亮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那瓷白的肌肤上,被映出一层细小的绒毛。 魏氏是个美人,云以安男生女相,他像极了他的母亲。 他垂头坐到桌案旁,像个木偶般,默默听着这个与他血脉相连,却从未给过他半分母爱、给过他一丝关心的年轻妇人继续唠叨。 “我让你进宫给昭宁郡主送请柬,你为何迟迟不肯动身?” “皇上一向冷情,鲜少与儿孙亲近,可他竟亲自给那个昭宁郡主喂饭……就连鲜少出宫的太后,都将那丫头接进了寿康宫!” “虽然她是个丫头,最后没法儿跟你争,可你敢保证皇家再无男儿出生吗?” “她是你接近太后与皇上的踏板,你现在不去接近拉拢她,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她长大了,生出野心、攒一肚子心眼儿的时候吗?” 魏氏看着他这副闷声不吭、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来气,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志气的东西?! “……”云以安讽刺地笑了笑。 “听说她有一双云家人才有的灰色眼眸,皇上也好,太后也好,他们喜欢她本就是人之常情。” “母亲若想长长久久地活着,不是应该……少让我往皇宫跑吗?” 母子俩四目相对。 一个平静无波,一个瞳孔皱缩。 魏氏直直盯着云以安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先是蹙起眉头往后退了半寸,随即快速上前,掐着他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那两个侍女相视一眼,赶忙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什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敢问母亲,您怕,怕儿子知道什么啊?” 云以安模棱两可的话惹怒了魏氏,她咬牙切齿,将云以安狠狠摔向地面。 单手掐腰,指着他开始教训:“整日闭门不出、胡思乱想,人都困魔怔了!本妃费尽心思,处处筹谋,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云以安:“……” “母亲是为了我好,还是想借我之力稳固地位,也去搏一搏那太后之位,好换得他日高枕无忧?” “母亲,去母留子您听过没有?外祖父高中后不肯抛弃糟糠妻,固然令人刮目相待,可您觉得皇祖父会让一个歌姬的女儿做太后吗?” “你闭嘴!”魏氏暴跳如雷,抱起桌案上纯木打造的水车模型,狠狠朝地上的云以安砸了下去。 第77章 不许打小孩儿! 砰! 水车模型擦着云以安的面颊重重落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云以安的半侧脸颊上当即红了一片,渗出丝丝血迹。 可他却好像感知不到疼似的,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只看着满地碎片默默红了眼眶。 这水车模型是尚不足七岁的云以安,历时半年亲手制作的,为了制作这个模型,他废寝忘食,不知改了多少次手稿,手上的伤就一直没好过。 若换做平时也就算了,坏了他再做一个就好了…… 可再有两个月就是父……就是三皇子殿下的生辰了,怕是来不及了! 视线模糊之际,魏氏扫了他一眼,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你还学会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云以安,你敢让眼泪掉下来,本妃把你这屋里的破烂儿全都砸了!” “玩物丧志,整日琢磨这些个下九流的玩意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魏氏越想越恼,原地转了两圈,又随机抱起一个木制模型。 她刚将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地上砸,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一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小娃娃,突然出现在门口板着脸看他们,“不许打小孩儿!” 棠宝幻想过很多次,以后她要是看到有小朋友被大人欺负了,她一定奋不顾身地保护他们! 没想到她就是随便想想,居然真让她给碰到了。 母子二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竟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 小丫头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踩着做工复杂面料上乘的虎头鞋,穿着漂亮精致的粉色披风,双髻上点缀着昂贵的翡翠珠花,一看就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 只可惜小家伙儿逆光而站,他们根本看不清她的五官,更无法猜测她是谁家的孩子。 魏氏打量着她不菲的一身行头,冷冷哼了一声。 再富贵的人家又如何?放眼整个西京城,论地位,除了太后和皇上,谁能高得过皇室子孙? 离开门迎客的时间还早着呢,这丫头与她家人竟来得这般早,还不是为了攀关系讨好她? 嘁!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下等人!! 魏氏挺直脊背掸了两下衣袖,动作优雅地坐在了正对门口处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看向对面:“这里是三皇子府内宅,谁允许你进来的?” 她自上而下、目色鄙夷地扫了小棠宝两眼,讥讽道:“小小年纪就知道私闯他人卧房勾引男人……你家长辈就是这么教你的?” “还不快滚!?” “!”棠宝被魏氏吓得小身子微微一颤。 见三婶婶这么凶,她忍不住悄悄抠了抠手指,偷偷把丫鬟鬼放了出来。 她俩不是有仇吗?万一丫鬟鬼能帮棠宝呢…… 眼波流转,余光瞥见坐在地上的漂亮小哥哥,小棠宝鼓足勇气,不卑不亢地昂头看向对面人。 “窝听到你在欺负小孩儿,就让他们把门打开了,三婶婶,打小孩儿系不对哒,系要遭雷劈哒!” “?!”一股怒气腾地上涌,魏氏只觉脑袋里忽悠一下,胸口憋闷得厉害。 谁是她三婶婶? 今日是她的生辰,这个死丫头竟然诅咒她遭雷劈? 岂有此理! 简直岂有此理!! 她愤怒地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目眦欲裂:“小贱人!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本妃做事?滚出去!!” 魏氏着实是被气得不轻。 美人暴怒,抬起胳膊指着门口的手指都止不住地哆嗦。 “窝不肘!”小家伙儿气鼓鼓地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你届个婶婶都骂棠宝两赤了,你得给棠宝道歉,给那位小哥哥道歉。” 云以安起身看着门口的小女孩儿,竟一时忘了失去模型的心痛,和刚刚被打的羞耻。 一时间,他眸中渐渐多了许多平时没有的情绪。 譬如错愕、怀疑、感激……甚至是愤怒。 就连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个不及他大的小孩子,都肯忍着害怕出面保护他。 而他的生身母亲却只想剥削他、利用他! 她待他如仇人一般,动不动就贬低他、辱骂他、今日更是动手打了他…… 那他还守着这份所谓的骨肉亲情,尽力尽那份孝心做什么?! 自讨苦吃吗!? 云以安攥着拳头走到棠宝身前,用同样瘦小的身躯,替保护他的小家伙儿隔绝开魏氏带着刀子一样的目光。 他举起胳膊,将手中都快盘出包浆的木雕人偶狠狠砸在了魏氏脚边,带着哭腔道: “这本是我照着母亲的画像,为母亲雕刻的生辰礼,母亲既讨厌我像个木匠似的整日做这些手工,那想必也不会喜欢我的这份礼了!?” “呵,你还怪我不喜欢了?”魏氏都气笑了,“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爹娘过生辰,做儿子女儿的会送块儿破木头?你哪管写副字呢?” “……”云以安脑袋越垂越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不会进宫的,更不会如你所愿,去巴结那个昭宁郡主!母亲若想请昭宁郡主来府,那便自己去吧!” 棠宝:“?” 巴结昭宁郡主? 三婶婶很想巴结棠宝吗? 哼!三婶婶坏,棠宝才不要被她巴结呢!! 将心里话吐了个干净,云以安顿时觉得舒坦多了,他准备带身后的孩子去寻她家长辈。 他刚转身,魏氏便腾地站了起来。 她像疯妇一般冲上来抓住云以安的后颈,猛地把他甩进了房里。 云以安“咚”的一声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痛得气都喘不上来。 “小哥哥不怕!” “棠宝保护你!” 小家伙儿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刚安慰完人,魏氏就伸手来抓她了。 她要把这个碍眼的小东西,亲自扔到外面去! 魏氏朝棠宝俯下身子的一瞬,那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小棠宝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框,脚趾都抠紧了。 可她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却故意睁得大大,混像两颗圆葡萄,似乎是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窝不怕泥!” 魏氏抓着小棠宝的发髻刚要使力,突然一道人影闪现,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腕。 第78章 鬼打墙 “还不松手?!” “昭宁郡主乃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是庆王殿下独女,亦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岂是你能作践的?!”浑厚的女声满是震怒。 头发花白的姚嬷嬷,攥着魏氏的手腕猛然用力。 魏氏身上瞬间疼出一身冷汗,痛叫着松开棠宝脑袋上的小揪揪。 她甫一松手,便被对方猛地推在了地上,来人竟没给她留半点儿情面。 外头想上前扶她的侍女对上姚嬷嬷冷戾的眼神,愣是缩起了脖子,不敢上前。 小家伙儿暗暗松了口气,急忙倒腾着小短腿儿往屋里跑。 她蹲在小小少年身旁,朝着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的小哥哥伸出手:“泥好!窝系棠宝。” 云以安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她,心说原来她就是庆王府的小妹妹…… 他很喜欢棠宝,却没有同她说话,赶紧抱着模型碎片躲回了角落里。 昭宁郡主是个好的,他想让母亲死心,莫要再动了利用她的心思。 小棠宝失落地站起身子,姚嬷嬷当即将她抱了起来。 看着云以安脸上的血痕,还有脖颈上的指印,姚嬷嬷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三皇子妃的亲生骨肉啊!是皇嗣!她怎么下得去手? “姚、姚嬷嬷?!!”魏氏瘫坐在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来人。 她也终于看清了小棠宝那张和庆王云澈简直如出一辙的脸。 原来她就是昭宁郡主? 魏氏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家伙儿的脸,看她那双灰不溜秋的大眼睛,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丫头怎么就没死在外头呢? 若不是她,又怎会有人反反复复地在她跟前儿提什么灰眸不灰眸的? 平白让她总是心惊胆战…… 往后有的是机会,她绝饶不了这个小妮子! 不过…… 姚嬷嬷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若她儿也能得太后宠爱,那他们将来的路岂不是会顺畅许多? 魏氏敛去怒容,换了副嘴脸紧忙站了起来,“不知姚嬷嬷大驾光临,本妃有失远迎,还望嬷嬷海涵。” 她看着小棠宝,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听闻昭宁郡主冰雪可人,聪慧勇敢,传言果真不假!本妃早就给小郡主准备了见面礼,待会儿就命人拿给郡主!” “哼!”小家伙儿倏地转过脑袋,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魏氏心中虽恼,却压下怒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姚嬷嬷:“府中今日设宴,还请嬷嬷吃杯薄酒再走。” 虽然不知道这二人为何突然造访,可今日只要这一老一少留下来,并被所有来给她庆生的人看到…… 过了今日,她魏青黛定会被人再高看一眼! 从此以后,不用她再去想方设法拉拢谁,自有人会亲自上门,求着她站队! 这空空寂寂的三皇子府啊……必定会有另一番景象! “设宴?”姚嬷嬷看了眼小棠宝被弄得有些松散的发髻,眸色晦暗,“三皇子妃公然打伤皇子,恐吓昭宁郡主,竟还有心思设宴?” “我……”魏氏脸色煞白,对上姚嬷嬷凌厉的眼神,声音不由一顿。 姚嬷嬷冷哼一声,昂头吼了句“来人”一众侍卫突地从四面八方冲出来,齐齐立在了门口。 “昭宁郡主受了惊吓,去两个人立刻回宫向皇上、向太后禀报!” “是!” “还有,昭宁郡主惊吓过度,需暂借此处歇息,其余人将这附近的路口全都拦了,告诉那些宾客,三皇子妃的生辰宴,取消了!” “得令!” 见那群侍卫突然从天而降,又突然散了,魏氏气得浑身发抖,心里发慌。 “放肆!”她看向姚嬷嬷,气势十足,“本妃高看你才拿你当个客人,区区一个奴婢,也敢做本妃的主?” 请柬早就发下去了,贸然取消宴席,让她颜面何存?! 更何况,若是被人知道她得罪了太后身边的人,整个三皇子府的前程必定更加坎坷! 任她吼任她怒,芷兰芷梅联手将魏氏推开,姚嬷嬷抱着小棠宝直接往外头走。 魏氏不甘,提起裙摆就追出了去。 这是她的府邸,这些人怎可如入无人之境,不经她的允许,随意走动? …… 魏氏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侍女的手臂,追着追着就看不见前面的人了。 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府邸,可魏氏走着走着却发现,她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脚趾都走疼了,鼻涕都冻出来了,怎么绕来绕去始终也离不开眼前的小花园? “主子,咱们……咱们是不是遇上鬼打墙了?”侍女吓得瑟瑟发抖,警惕地四下张望。 怪力乱神……魏氏眉心紧拧,刚想呵斥侍女,说这世上哪儿来的鬼? 突地…… 酷咚! 不远处的假山上突然落下一块儿石头,吓得魏氏猛地一哆嗦,将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她霍地转过身去,盯着那假山心底一阵发毛。 那座假山是空的,那里头正是她当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手杀人的地方…… “主子可还记得夏莹?” “奴婢死得好惨啊~” “主子出尔反尔,奴婢不甘心啊~” 魏氏后脖子嗖嗖发冷,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她慌忙逡巡四周,颤声问侍女:“你可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侍女听她这么说,登时更害怕了,缩着脖子连连摇头:“没、没有!主子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呼一声刮过,直接卷跑了魏氏的手帕。 那手帕在她二人眼前不停地打着转儿,看起来诡异极了! 魏氏使劲儿咽了口口水,她试探地伸手去抓手帕,那帕子竟像是长眼睛了似的,嗖地往上一飘,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半空中。 “!”魏氏害怕极了。 她踉跄着后退,作势转身,那帕子猛地一抖。竟迎面朝她扑了过去! “啊~!!” 她惊叫一声,踩着花盆底就跑! 侍女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 愣了一瞬,她倏地想起来,从前听村儿里的老人家说过,若是遇上鬼打墙,就得使劲儿骂,越脏越好! 于是她边追魏氏边破口大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 “#@%%@%##%!” 第79章 泥好呀,三叔叔 小棠宝不知道那个丫鬟鬼这会儿已经缠上三皇子妃了,她打着找三皇叔的旗号,到处找她。 小家伙儿觉得,那个丫鬟鬼肯定很惦记她藏起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找到丫鬟鬼,不但能轻松找到那些宝贝,届时她有没有说鬼话骗小孩子,大概就能真相大白辣! 小家伙儿赖在姚嬷嬷怀里,圈着她的脖子,一会儿指挥去这儿,一会儿指挥去那儿。 若换做别的孩子这般折腾她这把老骨头,姚嬷嬷早就打对方屁股了,可换做是棠宝,她不仅甘之如饴,还一遍遍在心里感叹—— 这么软绵绵香喷喷的奶团子,抱不了几年了!等小郡主再大大,去了书院,怕是连她的影子都难抓喽! 她们刚进到前院儿,就看见下人们个个神色忧惧,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 管家是认得姚嬷嬷的,看见来人他紧忙低头迎了上去,带着众人行礼:“奴才参见昭宁郡主,见过姚嬷嬷。” 见管家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小棠宝觉得他可能是有话要对姚嬷嬷说,很有眼色地下了地。 她背着小手,一会儿仰头看看这个灯,一会儿低头踢踢脚边的小石子儿,装作若无其事地竖起小耳朵…… “启禀嬷嬷,三殿下昨夜睡得不安稳,又听闻三皇子妃要开府设宴,烦躁得很……这会儿正把自己关在屋里发脾气呢。” 三皇子府的几个大管事都是云烈的心腹。 他满眼担忧地跟姚嬷嬷汇报着自家主子的情况,盼着她能进去劝上一劝,哪管让主子喝些安神的汤药也好啊! 姚嬷嬷一听,当即生了离开的心思。 三皇子从小精力就比别的孩子旺盛,自打大皇子薨了,他动不动就爱发脾气。 他每次情绪失控后又都会非常地自责,甚至一度产生过自我了断的念头。 幸好几次都被内卫给救下了。 坊间都说庆王殿下喜怒不定,身患重疾命不久矣……可要她说啊,庆王就是脾气躁了点儿,这三皇子才是真的有病! 随时能要命的那种!! 不行,这个时候,小郡主不适合跟三皇子见面。 就在姚嬷嬷想要带小棠宝回宫时,小家伙儿已经“哼哧哼哧”地跑向了三皇子的房间。 丫鬟鬼的事她还没处理完呢,她才不要回宫! 房门虚掩着,小棠宝稍稍一推,就把门推开了。 “皇叔呀……” “滚!” 小家伙儿刚抻头往里看,一把木椅当即朝她飞了过来…… “郡主小心!”姚嬷嬷面色瞬白,惊恐地冲向棠宝。 电光火石之际,云以安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他身子快速蹲下的同时,拦腰抱起小棠宝就闪到了一旁。 动作之利落,简直令人惊叹! 倒是姚嬷嬷看到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顶不是个滋味儿。 以安这孩子虽然平时过于安静了些,不太讨喜,可他毕竟是梁帝的长孙啊! 这得是挨了多少的打,脚步动作才能练得这般熟练啊…… 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听到外头的动静,三皇子云烈怒气冲冲地就出来了。 他一头墨发胡乱披着,像是不知道冷似的,里衣外头只胡乱穿着一件脏污破烂的白色袍子,手里还拎着个椅子腿儿。 他一出来,小棠宝就眼含泪花,颤声冲他乖巧地打招呼:“三叔叔好!窝系棠宝,窝系庆王云澈的女儿。” 云烈垂眸,苍白的脸上还沾着大片的血迹,好像刚经历过很可怕的事。 他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他不知道王兄什么时候又生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他只知道,没有他的允许,擅闯他院落的人,无论男女大小,都得接受惩罚! 怒气还在不断上涌,被他压制在身体里的那头猛兽蠢蠢欲动……叫嚣着,仿佛告诉他,今天要么他死,要么这个小崽子死! 云烈将口中软肉咬得稀烂,口中漫出令他作呕的血腥味道,烦躁下,他攥着椅子腿的手,骨节处泛着瘆人的青白颜色。 可当他看见那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瞳仁时,奔腾翻涌的血液好像瞬间得到了安抚,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叔侄俩四目相对,怕得要死的小棠宝努力咧开嘴,露出一排齐刷刷的小米牙:嘿嘿…… “你说你是谁?”云烈声音嘶哑。 “……”棠宝歪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道:“窝系昭宁郡主啊,窝系你哒宝贝侄女!” 看着他往下滴血的手掌,小家伙儿虽然害怕,还是毫不犹豫地拉住了他的手指。 “三叔叔受伤了,一定很疼吧?棠宝给你呼呼,棠宝也给爹爹呼呼过,呼呼就不疼了!” 说着她还真的往前凑近了一步…… 已经害怕得浑身僵硬的云以安,根本没有办法将她拉回来。 站在院子里的一众人更是不敢贸然动作,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管家心里不停地念叨:我滴亲主子呦,可不敢打郡主啊!她可是老太后的心头肉,圣上亲封的郡主,就是推一下也不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姚嬷嬷更是严阵以待,预备着随时冲进去,把又在发疯的三皇子一招干倒在地,抱起小郡主就跑。 “呼——” “呼——呼——” 小家伙很认真地在三皇子手上吹了几口仙气,还时不时地仰头看他,三皇子却并没像众人所想的那样对小棠宝动怒。 他只垂着眼帘好奇地打量她。 这孩子长得确实很像王兄,不过他觉得她的眼睛更像大哥些。 也不知道大哥如今魂归何处了?他过得好不好? 见三皇叔没有打棠宝,小家伙儿壮着胆子摊开了云烈的手掌…… “呀!” 奶团子的惊呼声令云澈猛然回过神来,他刚要收回手,小棠宝就牵着他的手指往屋里走。 “三叔叔受伤了,受伤得及时包扎才行!”说着她撸起自己的小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伤疤给云烈看。 “棠宝会包扎,届些都系棠宝寄几给寄几包哒!” 她怕云烈不相信她,现身说法。 瞧着小家伙儿胳膊上乱七八糟的伤疤,原本平静的反常的云烈,登时横眉竖目,周身腾起凛冽杀气。 院子里的下人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几乎同时跪了下去。 姚嬷嬷翻转手腕,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柄通体黑色的飞刀。 敢伤宝贝郡主……就是当今皇帝都不行! 第80章 你确定这是安慰? “是谁伤的你?三叔叔去砍了他!”云烈四下寻找,刀呢?他的刀呢? 他刚抬脚,小棠宝就挂在了他腿上,“不必麻烦三叔叔啦,爹爹已经将舅舅他们全都杀了,皇叔祖父还命人掘了舅舅家的祖坟,命人把他们挫骨扬灰啦!” “……”云烈皱眉。 王兄做什么都不奇怪,他倒是很意外父皇会帮小奶团子出气。 院内跪着的一众下人更是意外……他们家殿下不但安安稳稳地坐下了?还指挥小郡主在他屋里东翻西找?任由小郡主替他处理伤口?! 要知道除了三殿下的几个贴身侍卫,平时没人敢进三殿下的房间,更别说动他的东西了。 若换做平常,别说替三殿下处理伤口了,就是替他更衣时不小心碰到他,他都会大发雷霆! 而且三殿下一旦发了狂症,任谁都制不住他! 昭宁郡主简直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大救星,是从天而降的小福宝啊! 听闻庆王殿下正在调查曹副相的案子,忙得很……也不知道小郡主有没有可能在他们府中多住几日? 这么想着,几个管事偷偷瞄了姚嬷嬷一眼,揣着满腹心事默默退了出去。 小孩子不是喜欢吃就是喜欢玩儿,他们留不住小郡主的人,还留不住小郡主的心吗? 就算小郡主最后还是要跟姚嬷嬷回宫的,可等她日后想起他们三皇子府的好,也总会多来走动走动的! 并不知道有人要跟自己抢棠宝的姚嬷嬷,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房里的动静。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她眼里的警惕渐渐消散,嘴角不觉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呦呦呦,小郡主还真是心灵手巧,不仅知道要先清理伤口,还知道缠细布前得先涂伤药呢! 瞧瞧,瞧瞧,他们小郡主最后还给那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云烈早就习惯这些来自身体上的痛苦了,他甚至一度很享受这种受伤的感觉,因为这是唯一可以纾解他心中苦闷的方式。 但即便是纾解,那也都是暂时的,他心里的空洞、痛苦、彷徨……是好不了的! 他始终驱赶不走那个一直压抑剥削他的另一个自己! 可如今看着被小家伙儿包得跟粽子一样的手掌,云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底里突然产生的那种放松。 他身体上、心底里的那些痛苦,好像莫名得到了缓解。 真的很神奇! 小棠宝不知道云烈在想什么,她只觉得空荡荡的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可怕,让人心里慌慌的。 扫了眼满地的瓷器碎片、还有摔坏的摆件儿家具,小家伙绞尽脑汁,率先打破了眼前的寂静。 “三叔叔,棠宝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娘亲因为棠宝伤心啦……所以棠宝被舅舅被外祖母欺负时,最大的愿望不系可以吃得饱穿得暖,而系可以不挨打。” “三叔叔不愁吃也不愁穿,大家都很关心三叔叔……棠宝不明白,三叔叔为何要寄几欺负寄几呢?你就不怕爱你在乎你滴人伤心吗?” “……”云烈神色哀伤地看向窗外。 “最疼三叔叔的母妃和大哥薨了……” “三叔叔最信任的父皇不相信三叔叔,逼三叔叔做不想做的事,娶不想娶的人。”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会为三叔叔担忧难过了……” “有哒!”小家伙从前哄娘亲哄惯了,她动作熟练地爬上桌几,跪坐在那里伸出手手捧起云烈的脸。 她本想按流程在三叔叔脸上“mua”一口,可他脸上有血,棠宝有些嫌弃。 几息后,小家伙儿瞪着泪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云烈的眼睛哄他: “棠宝第一眼看到三叔叔就喜欢得不得了,就跟棠宝喜欢爹爹一模一样,三叔叔受伤,棠宝会心疼哒!” 说着,她两只小手交叠着放在心口,小表情看着可怜兮兮的。 云烈心里咯噔一声,看着小家伙真诚的眼神,他逃也似是收回视线,端起手边凉透的茶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这水又涩又冰,着实苦得人喉咙痛。 小棠宝:“……” 三叔叔这是感动啦? 从前她太淘气娘亲打她屁屁时,她每次哄娘亲,娘亲都自责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给她…… 看三叔叔的样子,应该是感动了叭? 小家伙儿跟云烈不熟。有点儿拿捏不准。 “三叔叔?”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砰云烈的脸。 转了转眸,一本正经地继续安慰他:“棠宝相信,三叔叔的母妃一定在三叔叔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关心你呐!” “至于大哥……窝爹爹也系三叔叔滴哥哥呀,窝爹爹人很好的,几要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哒!” 云烈微微勾唇,只恨茶盏太小,不能将脸埋里头去。 见她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小棠宝眸子一亮趁热打铁:“至于三皇婶,她也不喜欢三叔叔哒,她一直在跟别的男人睡觉觉,你休了她重新娶你喜欢的人就好啦!” 云烈一口茶水猛地喷了出来,险些没呛死,端着茶盏的手止不住地抖。 他幽幽转头,眸色沉沉地看着软乎乎的奶团子。 怕吓到她,他不得不尽量勾起唇角,扯出一抹笑来:“你、你刚才说什么?” 见三皇叔这般高兴,小家伙的眼睛比方才还要明亮,她漂亮的小脸蛋儿往云烈跟前凑了凑,悄咪咪道: “三叔叔可捡到大便宜辣,三叔叔不但能很快甩掉婶婶了,还不费力气就得了一个好儿纸!” “你都不寄道,以安哥哥为了给你庆生,花了半年时间给你做生辰礼呢!” “唉!只可惜被三婶婶摔坏辣……” “糖宝都看见了,以安哥哥一边抱着那堆碎片说男子汉不能哭,一边偷偷抹眼泪……以安哥哥是个孝顺的好孩纸,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轰! “!”云烈神色一僵,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裂了。 门外,见一大一小聊得热闹,姚嬷嬷感动的不得了,悄声挪到了门后,很怕破坏那份难得的温馨气氛。 第81章 看莽夫如何哄娃 岁入隆冬,寒风似刀,整个西京城冷得冻骨,吸口气都能凉到肺里。 这样的天气,寻常人尚且觉得难捱,何况是整日被孤魂野鬼纠缠的小棠宝? 加之云烈的房间空荡荡的,大得惊人不说,可能是担心他把房子点了,这屋子里虽然有地龙却没有炭炉,窗子还有几扇是破的! 小棠宝说着说着开始上牙打下牙,下巴壳有节奏地抖动。 她缩着脖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小肩膀,冻得像小狗。 眼看就要发疯的三皇子云烈,看她这副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松开紧攥的拳头,将她抱进了怀里。 小家伙儿身子一天天见好,话痨属性也逐渐开始暴露,小嘴巴张张合合,说个不停。 处在爆发边缘的云烈,看似在听她絮絮叨叨,实际思绪早就飘远了。 回想当年,二姐大婚那日,他明明收到的是泠儿的纸条,可他在院子里等了她许久她都没来。 后来酒劲儿上头,他就随便去了间屋子歇息,再睁眼,却被人撞破与魏青黛双双赤条条地躺在了同一张榻上……可他根本就不记得他跟魏青黛有过任何逾矩之事!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魏氏咬死了说,是他醉酒强迫了她? 可他是个男人,他做没做过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从那以后,魏氏整日闹死闹活的,他虽一直不予理睬,偏生她肚皮争气,竟有了孩子? 在父皇和母妃日复一日的责备中,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是个浑蛋,真将做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圣命难为,最终他不得不舍弃对泠儿承诺,低调迎娶魏氏入府。 可后来…… 虽说对以安的身世他也是怀疑过的,但不仅太医院给他二人做过滴血验亲,就连他自己也偷偷验过的啊…… 他确信,以安的血与他的血是融了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烈茫然垂下眼帘,一眼就看见了小棠宝的眼睛。 想到小家伙儿方才好像说,住在王兄府上的那个云燕瑶滴血验亲后被揭穿了身份,他脑中“叮”的一声—— 所以滴血验亲是可以作假的! 所以他也许真的被魏氏设计了,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泠儿的事!! 云烈脸色涨红,眼里怒意越积越浓,都快能喷火了! “魏!青!黛!” “你好大的狗胆!!” 云烈恨得咬牙切齿。 “?”小棠宝脸色瞬间阴沉:“三叔叔有在听棠宝说话吗?” 云烈:“……” 棠宝:“……” “三叔叔若不想听棠宝说话可以让棠宝闭嘴,但棠宝说话时你不可以不听哦!否则棠宝就白白浪费口水啦!” 小家伙儿重重“哼”了一声,抱着小胳膊,扭过头不理云烈。 云烈自觉理亏,刚想开口哄她,顺带问问她这些事她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亦或是,她是不是亲眼看到了什么? 外头突然喧闹起来。 被一条手帕吓得魂不附体的魏青黛,仍旧在拼了命地逃跑。 她身边的侍女拎起裙摆跟在她后头时不时地就摔上一跤,不仅追她追得很紧,小侍女一路骂得要多脏有多脏、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并不知道宴席已经被取消,仍旧按约定一车一车往三皇子府送货品的商户们,全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府里的下人们也全都惊呆了。 很快,三皇子妃身边的心腹丫鬟追着三皇子妃嗷嗷地骂,而三皇子妃非但不敢还口,还边跑边哭的事情就在府中传开了。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三皇子妃竟破天荒地跑进了三皇子的院子里?! …… 主院儿,远远望着被追着骂的主母,跪地的下人们全都起身退到了墙根底下。 姚嬷嬷更是嫌恶地翻了个白眼儿,不动声色地跃上了屋脊,掀开屋瓦往下看。 魏氏边跑边回头,等她能看清周遭一切时,终于松了口气。 她庆幸自己终于跑出那个小花园了! 可当她转身再往前看时,竟发现自己好死不死地跑到了云烈的院子里?! 她转身就跑,却见那个帕子又开始疯狂地打转,像在蓄力一般,作势要往她脸上扑!? 不仅如此,恍惚间,她好像又听见了那个叫夏莹的侍女的声音……她让她偿命。 “啊——” 魏氏捂着耳朵,尖叫着继续往前跑,陡然看见云烈就在房里,她当即下定决心往那屋里冲,她想扑到云烈怀里。 云烈那个疯子心里有疙瘩,他一直记挂着乔梦泠那个贱人,始终不肯碰她。 若能借此机会全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礼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夫君!” “救我!!” 魏青黛声音嘶哑,确实受惊不小。 云烈没哄过孩子,正犯愁该怎么哄怀里的奶团子,就见魏氏冲了过来,死皮不要脸地往他怀里冲。 他不由皱眉的同时,突然有了主意。 一个既能教训毒妇,又能哄孩子开心的好主意。 哈…… 见云烈怀里抱着那个小蹄子,肯定不好闪躲,魏氏心中暗喜,已经做好了扑进他怀里的准备。 她甚至连一会儿摆个什么姿势,哭成什么模样都在脑子里设计好了! 哼,她就不信以她的手段和美貌,拿不下云烈这个莽夫! 不曾想,就在她靠近对方的一瞬,云烈竟不知从哪摸出一根前端带着尖茬的椅子腿儿,直直指向了她? 他这猝不及防地一抬手,躲闪不及的魏青黛,狠狠撞了上去! “啊!!” 身前那团软肉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魏氏痛苦倒地,疼得呼吸都窒住了。 不多时…… 她强撑着坐起身子,仰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云烈,千般柔情万般委屈:“夫君这是作甚?要杀妾身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妾身究竟哪里对不住殿下了?” 说完,她似是伤心欲绝,呜呜哭了起来。 云烈:“……” 她还有脸问? 她害他失去挚爱,她毁了他的幸福、坏了他的名声,她怎么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问他,哪里对不住他? 云烈怒火中烧,一只手幽幽摸向腰间短刀。 第82章 棠宝数到三 “不可以!” 小棠宝倏地按住云烈的手,仰头看着他,用口型反复做出“证据”两个字。 抓人要抓赃,小孩纸都知道的道理! 反正她每次被娘亲训斥又偷糖吃时,不被抓到手腕她系说什么都不会承认哒! 云烈眉眼紧皱,直盯盯地看着怀里满眼焦急的崽…… 一番天人交战后,云烈体内躁动的血液慢慢平静下来,他收回想要拔刀的手,轻轻柔柔地摸了摸小家伙儿的后脑勺。 “棠宝以后可以帮三叔叔报仇……三叔叔生气,先把她赶粗去好了!”小家伙儿悄悄咪咪的,那股可爱劲儿看得云烈又是一愣。 若他和泠儿还有机会,他定要命人画他几百张小棠宝的画像,贴在府中各处,日日看着! 祈祷自己也能生个这般伶俐可爱的小丫头! “……”云烈低了低脑袋,也学着小家伙儿的神色,悄咪咪道:“三叔叔知道了!棠宝不害怕!” 他原想立刻杀了魏氏,亦或是将她关进暗牢亲自拷问,可他现在改主意了。 小家伙儿说得对,捉奸拿双,他得拿到证据才行。 这女人不去戏园子唱戏可惜了,她若真有她爹的几分骨气死不招认……皇上还有魏家定会找他麻烦。 他倒是不怕他们,他只是嫌烦。 况且就算她招了认了,保不齐父皇不会为了天家颜面,逼他吞了这苦果。 他要不计代价揪出魏氏的情郎,将他二人的奸情曝露给所有人看,才能解他心头之恨!舒了憋闷已久的那口恶气! 眼波流转,魏氏心说这两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想到云烈方才的动作,她偷偷往他腰间看了一眼……赫然看见他腰间竟别着一柄短刀!? 她心里咯噔一声,瞳孔骤缩。 所所、所以他方才是想拔刀杀她吗? 疯子!他果真是个疯子!! 魏氏不动声色地扫了小棠宝一眼,她猜测姚嬷嬷应该就在附近呢。 她应该不会看着云烈在这个小蹄子面前杀人吧? 不如……赌一把? 再试一次!就一次!! “殿、殿下?”魏氏壮着胆子开口。 云烈冷冷笑了一声,像看一个死人似的,垂眸睨着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你不是卯足了劲儿往上扑吗?不是削尖了脑袋想上位吗?眼下这支擎天柱,感觉如何啊?” “……?”魏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歪了,总觉得云烈这话……话里有话? 可…… 不不不!许是她多想了吧! 眸光婉转,魏氏这才看到院子墙根儿底下竟站了一长溜的人?! !!! 这……这怕是主院儿的下人都在这儿了吧? 一时间,魏氏觉得丢脸极了,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这般纠缠下去只会让她在府里威信大减……届时万一哪个心思野的小贱蹄子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爬到云烈床上去,定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也罢!来日方长…… 魏氏看向棠宝,正想说些什么,好让她不要回宫跟太后乱嚼舌根子,就听云烈沉声斥了自己一句:“狗胆包天!本殿下的院子你也敢闯?!” “我……”魏氏想解释,可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烈已然没了耐心:“三个数,赶紧滚!否则,杖五十!” 魏氏:“?!” 杖五十?那岂不是要她的命? 魏氏大骇,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到了极点。 顾不得警告小棠宝,也忘了胸前锥心的疼,她再没了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咬紧牙关几下就站了起来。 她正要福身告退,不等她站稳,小棠宝眯着眼睛盯着她,猝不及防地竖起两根手指:“三!” 神经紧绷的魏氏撒丫子就跑,可她明明都看见那两拃多高的门槛了,愣是抬不起脚,然后……啪叽,摔了个大马趴! 且不说身前伤上加伤,鼻子可比nainai脆弱多了,魏氏当即惨叫了一声,鼻血横流! 墙根儿下的下人们目瞪口呆,随即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默契转身。 魏氏是被抬出主院儿的,可她依旧不肯安生,四处找不到云以安,她索性带人出了府。 她得拦着那些侍卫,不能让他们胡说八道,她得挨个跟那些宾客解释她生辰宴取消的事。 不成想,她刚到路口,就听有侍卫扯着嗓子跟那嚎: “你看看,你看看!” “我就说这宴席一取消,三皇子妃然定舍不得宾客们的贺礼……这不亲自出来收礼了吧!” “?”魏氏有口难辩,再说以她的身份,怎能跟一个糙汉争辩? 无奈,她只得赶紧往回走。 魏氏羞愤离开的神情落入了众人眼里,大伙儿登时对那侍卫的话深信不疑,心里更加鄙夷魏青黛了! 不出半日,魏氏的窝囊事儿就在坊间传开了,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成了今年西京城最大的笑话。 “你听说了?三皇子妃不知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儿,被下人满府追着骂祖宗十八代,都不敢还嘴!” “岂止是不敢还嘴啊,好些个铺子的掌柜管事都看见,她边跑边扯着嗓子‘嗷嗷的’,哭得老惨了不说,最后还摔进马粪堆里吃了一嘴的屎……哪里有半点儿名门贵女的模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三皇子妃的生母原本是个妓子,她攒钱为自己赎身后,就跟一个穷书生成了亲。她命好,后来那穷书生考取了功名,官儿越做越大,竟也没休了她……” “听闻三皇子长得最像皇上了,圣上一度很看重三皇子……那为何圣上还会让他娶这么个出身的女人?” “嘁!人家三皇子妃手段高,肚子也争气……她怀着圣上的长孙,父亲又是兵部尚书,自然就顺理成章了呗!” “要说这皇家的糟心事儿,其实也不比咱们寻常百姓家的少……” “我刚从盛天府那边儿过来,五皇子妃说什么都要治她亲生女儿一个偷盗罪……” “五皇子大怒,直接将她休了!五皇子妃的母家儿亦是气得不轻,当众就把她逐出家门了!” “这还没完,五皇子妃脾气也是个横的,愣是主动与她那对龙凤胎儿女写下文书,断了亲缘关系!” “是吗?!我还以为她晨起在街上说要与她儿断亲只是随口说说呢……” “啧啧啧!她一个皇家弃妇,又被娘家逐出家门了,这以后可怎么活呦……” 第83章 送客 小棠宝可太喜欢跟三叔叔聊天儿了。 谁说三叔叔脾气爆的?他可是棠宝遇到过的,最最令人喜欢的倾听者。 “三叔叔,棠宝再给你嗦个秘密嗷……”小家伙儿神采飞扬,兴致勃勃。 云烈听得秘密二字,猛地打了个哆嗦,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好孩子,三叔叔今天不想再听秘密了,三叔叔府里乱糟糟的,你先回去,等过几日三叔叔进宫看你好不好?” 他怕再知道点儿什么刺激的,万一忍不住大开杀戒,他和泠儿就彻底没希望了! 听说泠儿成婚后过得并不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与那杂种和离的意思? “?”小棠宝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两只小手使劲儿扒拉云烈捂着她嘴的手。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就只几句话,棠宝很快就能说完辣! 见小家伙儿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云烈紧忙往她嘴里塞了块儿糕点,把她小嘴儿堵住。 随即迅速替她带好帽子围好披风,毫不犹豫地将她亲自抱上了她来时乘坐的马车,最后还不忘给怀里塞个热乎乎的暖手炉。 “?”姚嬷嬷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一大一小刚才不是聊得挺好吗? 三殿下怎么急急忙忙就送客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本棠宝还没找到丫鬟鬼呢!本棠宝还没挖到宝藏呢!本棠宝不肘! 窝不肘!! 小家伙儿手脚并用,死死圈住云烈的腿,仰头看着云烈的眼里满是倔强。 “……”云烈抿唇,心绪复杂。 原来除了母妃和大哥,这世上竟真的还有人发自内心地在乎他喜欢他。 他心里暖洋洋的,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将所有值钱的物件儿都拿下来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 “三叔叔没有准备,这些东西你先拿着玩儿,等三叔叔下次再见到棠宝时,一定提前给棠宝准备礼物!” 芷兰芷梅看着三皇子身上的血就害怕,赶忙去扯自己的主子。 在两个小丫头的帮助下,云烈可算将小家伙儿从自己身上拔了下去,他快速走下马车将车门关得死紧。 呼哧带喘地冲姚嬷嬷道:“劳烦嬷嬷了,府中今日事多,就不留您和小郡主用午膳了,我改日进宫给祖母请安!” 姚嬷嬷颔首:“殿下有心了!” 她刚要上车,哪知云烈走出没几步,又叹着气折了回来。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放心不下了…… “嬷嬷,下次小郡主再与人说话时,您定要在旁看紧点,童言无忌,不是所有人都像本殿下脾气这么好的!” 事关自己的秘密,云烈不好说的太直白,只点到为止。 “!?”姚嬷嬷大受震惊,三殿下说他脾气好?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 见他确实满面担忧,姚嬷嬷也懒得和他掰扯,点点头后紧忙上了马车,“走!赶紧走!”今日这三皇子府,怕是还有的乱呢! 目送小棠宝一行人离开,云烈伸出那只受伤的右手,小臂端得平平的,半天不动步子。 殿下这是何意啊? 周遭下人一头雾水,个个微垂着脑袋眉头紧拧。 不多时,瞧着两丈外的三皇子妃扶着侍女的胳膊走下轿子,一旁的小厮眼睛倏地亮了。 他当即微躬着身子走到云烈身旁,径直伸出一只胳膊…… 魏氏身边的侍女看到对面黑压压的一片人,亦是眸色一亮,悄悄扯了扯魏氏的袖子,“主子您看,殿下定是心疼您,亲自来接您了!” 魏氏闻言,猛然抬首,果真看到了她那身量颀长,气势威严的夫君。 她脸色一红,顿时垂下眉眼。 她就说么,只要她想,就没有人不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哼,那个乔梦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贼心不死,三番两次地闹和离…… 就算武信侯府真的肯放她离开又如何?一个臭名远扬被休弃的荡妇,就是来这三皇子府做妾都不配! 魏氏抬手抚了抚鬓发,微勾起唇角缓缓抬首……却见对面儿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瞬间,魏氏所有伪装出来的优雅不击而碎,她猛地推开扶她的婢女,拎起裙摆紧忙去追。 见云烈一反常态地要人扶着走路,她觉得表现她贤惠的机会来了,快步跑上去抓住队伍最后头的管家。 “殿下伤得竟这般重吗?怎么连走路都要人扶了?可有去太医院请太医?” 而且他走路不看脚下,怎么总仰着头往天上看呢?虽未到晌午,可那太阳光不晃眼吗? 她怀疑云烈除了疯症,可能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病。 “……”唉!管家在魏氏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翻了个白眼。 三皇子妃还真是记吃不记打,明知他们殿下烦她,还死皮不要脸地往上凑。 魏氏等得着急,她突然很想知道云烈到底是不是脑子不好? 这关系到她日后的安危,更关系到以安日后能不能继承大统! 于是她使劲儿拽了下管家的袖子,“本妃问你话呢!殿下头部是否有过旧伤?殿下是否有什么本妃不知道的隐疾?” 扬眉看了自家主子的背影一眼,管家霍地停下步子,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马上要大难临头的魏氏: 你脑子才不好!你们全家脑子都不好!! “回三皇子妃,您看见三殿下手上那个蝴蝶结了吗?” “那是小郡主替殿下绑的,殿下既欢喜又欣慰,高兴得不得了!” “……”魏氏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 所以他是在炫耀?炫耀手上那个蝴蝶结? 呵……他脑袋还真的有病!! 魏氏脸色黑得能滴墨,想起那个毁了她生辰宴的小贱蹄子,她一下没了心情,转身就走。 “还请皇子妃留步。”管家微弓着身子,毕恭毕敬道:“三殿下原以为皇子妃是会持家的,是以嫌少过问府中事务。” “可方才看到那些进进出出的送货郎,殿下大发雷霆,命老奴立刻盘查府中账目,还请皇子妃配合。” 魏氏两眼一翻,险些晕倒之际又听管家朗声道: “三殿下还说了,皇子妃要是昏了倒了便去叫他,他正好试试新得的匕首,是否真的削骨如泥?” 第84章 偷孩子 魏氏是真的要被气晕了,她父亲虽身居高位,却是穷苦人出身,没什么家底儿,母亲就更别提了! 加之她出嫁时云烈不肯替她大肆操办,只命人趁夜抬了顶小轿迎她入府,慌忙之下,她连母亲替她虚抬的那些嫁妆都没能全都带来。 自从生了云以安,拿到府中对牌后,她所有该花的不该花的银子,走的都是府中公账,这一时间的,让她怎么堵那些个窟窿? 生怕自己真的晕过去,魏氏瘫坐在地上,使劲儿掐自己的人中。 她扬头恶狠狠地瞪着管家:“本妃衣裙脏了,需得回去换一下,半个时辰后,本宫去府库等你。” 魏氏三两句话稳住管家,急急回了院子,当即命令心腹丫鬟拿着她的信物出府了。 虽然她与他早有约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贸然联系彼此,可眼下当真是十万火急了! …… 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突然造访,给魏氏惹了多大麻烦、暗中得罪了多少人的小棠宝,在马车上死死扒着车窗不撒手。 “窝刚才在人群里看见以安哥哥了啦,他救了窝,窝还没跟他说谢谢呐!” 她怕自己走了哥哥还要挨打,她想问问他要不要同她一起回宫。 一旁的姚嬷嬷看她眨巴着大眼睛,还以为她是想跟自己撒娇,紧忙抻着脖子往外看。 也没人啊? 莫不是小郡主看错了? 听到人群中嘁嘁喳喳的声音,她心说小郡主该不会是想下车听热闹吧? 不成不成! 都出来这么久了,况且三皇子府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到宫里了,太晚回去太后娘娘会担心的! “郡主听话,老奴这就让人把坊间各种流言碎语都整理成小册子,回头拿给郡主看,可咱们现在必须回宫了!” 嗯~ 小家伙儿噘着嘴巴不高兴,她方才明明看见以安哥哥了,怎么棠宝眨下眼睛他就不见了呢? 小棠宝一路闷闷不乐,姚嬷嬷只当她是因为没有及时吃瓜而感到难过。 …… 可这回宫以后,小郡主一连几天都愁眉苦脸的,那落在所有人眼里,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寿康宫上下都急疯了,就连太医院都天天换着人来给小棠宝请平安脉! 庆王更是日日命人往寿康宫送漂亮的小裙子,还有他打听到的、小孩子喜欢的各种玩具和话本。 梁帝得了消息,心情大好。一大早的,就命申公公亲自来接棠宝去兽园,观斗兽。 太后得知申公公来意,板起脸,拎起绳子就往外头走,“皇帝爱养那些个凶猛野兽,哀家管不着!” “万物皆有灵,可他不能让哀家的宝贝曾孙,去看那种丧尽天良的斗兽场面!” “哀家的小棠宝才多大啊,斗兽多血腥多可怕啊……哀家这就去宸极宫门前挂绳子去!就算哀家死了,也绝不让你们嚯嚯哀家的宝贝曾孙!” “太后莫急!太后娘娘息怒啊!”申公公扑通一声就给太后跪下了。 “启禀太后,皇上没有坏心,皇上疼爱昭宁郡主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故意吓唬郡主,拿那些个畜生跟小郡主立威啊?!” “太后娘娘多虑了!您真的多虑了!!“ 说着他就要去抢老太后手里的绳子。 恰在此时…… 没日没夜,连着学了好几日画符结印的小棠宝,打着哈欠走进来了。 哼!西父都跟那个一身血衣的鬼嬷嬷学坏辣! 他白日里教棠宝,棠宝感激不尽,棠宝给西父点香上供。 可他肿么可以,肿么可以都不让棠宝好好睡觉觉? 呜呜呜呜……棠宝还在长身体呐,西父他太过分啦! “呜哇——!!” 小家伙儿悲伤到不能自己,两手掐腰,仰着小脑袋嚎啕大哭。 申公公吓得心尖猛地一颤,赶忙膝行到她跟前儿。 他跪在小家伙儿脚边,跟变戏法儿似的,哗啦啦地掏出一堆小零食,献宝一样放到小棠宝怀里,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抽自己的嘴巴。 “老奴有罪,老奴该死,老奴不该只因觉得那兽园里今日会很热闹,除了斗兽还有表演,除了表演还有各种比试场,就贸然来接郡主。” “太后娘娘的担忧不无道理,斗兽场上皆是生死局,那血腥场面确实少儿不宜,难免会吓到郡主殿下……” “郡主放心,老奴这就回宸极殿复命,老奴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向皇上上谏,绝不让小殿下出入兽园。” 申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若不是知道这个老狐狸究竟是个什么货,就连老太后都险些被他骗过去。 太后:“棠宝啊,过来,过来找祖祖,祖祖带你吃饭饭去。” 小棠宝:“……” 心里憋着气的小家伙儿这会儿才听明白,申爷爷这是奉皇帝命令,想接棠宝出去玩儿啊! 申爷爷虽然不是一身正气的大好人,可申爷爷对棠宝很好的,他不会害棠宝。 眼下挂着乌青的小棠宝眸色一亮,登时将怀里的东西交给了芷兰芷梅。 “曾祖母,棠宝去去就回,晚上再陪祖母次饭饭!” 不等得到老太后的同意,她立马扑进了申公公怀里,“肘,窝们这就去兽园,不能让皇帝陛一直等棠宝!” 野兽打得在凶,能有那些个丑鬼暴力血腥? 棠宝好累好累的,棠宝要粗去丸! 这几日,小家伙儿不仅学会如何使用魂瓶了,还学会了画平安符、真言符、通灵符、反弹符,更学了对应的真言术、通灵术。 真真是给她累坏了。 算一算,小棠宝都可以抽六次奖了,奈何她在学着用魂瓶时,不小心叫那个书生鬼给跑了…… 彦礼说她虽然学得很快,但运用还不够熟练,画出的符箓效果也不够好,等她都运用娴熟了,一起奖励她。 棠宝觉得,好不好的,娴不熟娴熟的,可不能让西父一个人说的算,她得找个机会全都试试。 申公公:“……” 既然郡主自己都答应了……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小棠宝就跑,路过老太后身边时,还不忘将她手里的绳子夺了去。 太后:“!?” “这个该死的小申英,偷孩子偷到哀家宫里了?!” 老太后气得一阵阵眩晕,“快,快备车,哀家也要去兽园!” 第85章 嫉妒 大梁从开国到现在已经过百年,虽阶级愈发明显,梁帝也素有暴君之名,却还算处于盛世之中。 自从梁帝登基后,达官显贵逐渐喜欢圈养野兽,每年还会在兽园举办斗兽等活动,以彰显身份。 户部每每也会借此机会设下博戏,用以充盈国库。 申公公抱着小棠宝前脚回到宸极殿,后脚就有人往启祥宫送消息了。 萧贵妃的气正不顺着。 往年都是夏秋两季才会打开兽园,这大冷天儿的,斗的哪门子的兽啊? 冻都冻死人了! 本以为能不声不响地瞒过大部分人,这下好了,今日一过,谁都知道她堂堂贵妃被皇帝禁了足! 千算万算没想到,皇上竟真的将璋儿从玉牒上除了名……呵,如今她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她过得惨兮兮苦哈哈的,偏生害她那个小贱人却过得自在逍遥,还能坐着陛下的龙辇一起去兽园?! 天家的皇子皇孙们都没做过龙辇呢,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凭什么? 一想到小棠宝今日会无比招摇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由皇帝陛下亲自看护着观看斗兽,萧贵妃嫉妒的一张俏脸都扭曲了。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手上一抖,笔尖墨汁滴落,毁了她刚写好的一整页纸。 “啊——!!” 她“砰”地丢了手里的笔,捂着耳朵放声怒吼。 不多时,又挥舞双臂,猛地将桌案上的物件儿全都扫去了地上。 两个宫女赶忙后退,伏跪不起,无人敢开口宽慰她一句。 “每日抄写《内训》十遍……你们究竟听没听清楚,皇上到底是怎么说的?是只在禁足期间抄写?还是本妃以后日日都得抄啊?” “啊?” 真是够够的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萧贵妃将寝宫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如此发泄了一通怒火后,她人才终于冷静下来,整个人往摇椅上一瘫。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战战兢兢地收拾屋内的狼藉。 “呵……” 萧贵妃摇着椅子冷冷笑了一声。 “纾儿那丫头不愧是本妃的孙女,是个既聪明又有野心的!” “自打谢元霜那个贱人被毅儿休了后,小丫头大抵是知道他爹早晚得再娶……” “兴许是怕自己在五皇子府彻底没了立足之地,愣是连讨好本妃的事都暂且放下了,绝口不提去庵堂的事!” “去,给她递个口信儿,只要她今日能趁机除了云棠那个小贱人,她从此便是本妃最疼爱的孩子,本妃定会许她一个好前程。” “是!”反应快的宫女急忙应声退了下去了。 另一个则捧着一堆湿哒哒的纸,苦着脸凑到了萧贵妃跟前儿:“启禀娘娘,昨日您提前写出来的这些《内训》,怕是不能用了……” 不能用了? 萧贵妃腾地坐了起来。 想到自己方才砸了的花瓶,她登时懊恼不已:“你方才怎么不拦着本妃呢?” 她本还抱着幻想,万一皇上能网开一面,让她陪他去兽园呢? 毕竟从来都是她陪着陛下观看斗兽的,这才熬了半宿,提前将今日的《内训》写了出来。 她眼睛都熬红了,结果这次却让云棠那个小贱人顶了她的位置! 烦死了!简直烦死了! “这屋里头乱糟糟的,还不快去寻人收拾?!顺便让嬷嬷打开本妃私库,重新布置一下!” “……”宫女扑通跪地,带着哭腔道:“娘、娘娘息怒,您库里的东西几乎都按皇上的吩咐,全都拿去补偿昭宁郡主了。” “眼下,眼下启祥宫里再无可替换的瓷器摆件儿了!” 萧贵妃:??? (?◣д◢)?……气死人了!气煞她也!! …… 皇家兽园离皇宫直线距离并不算远,但要穿过几条街巷,仪仗队伍抵达兽园时,外面已经停满了马车。 梁帝率先走下龙辇,申公公刚要去抱小棠宝,却被姚嬷嬷拦住了。 “太后娘娘说了,昭宁郡主必须全程由皇帝看着、抱着,但凡小郡主今日受了委屈,她夜半时分就去皇帝榻前挂绳子。” “?!”梁帝狠狠闭眼,紧抿着唇安慰自己……太后肯威胁他,是好事儿,总比死活不肯理他强! 不就是抱孩子吗?天气冷,他就全当抱着个人形暖手筒了,还能挡风! 云纾儿掀开轿帘。 正巧看见梁帝亲自抱小棠宝下龙辇。 她……她竟是坐着龙辇,随仪仗队来的? 云纾儿清瘦的小脸儿上,霎时一片惨白。 扫了眼自己四处漏风的、坐着不舒服、躺又躺不下、连个火炉都放不了的小轿子,她嫉妒的眼中冒火。 不仅如此,那贱人一点下地行走的意思都没有,竟全程搂着皇祖父的脖子? 皇祖父居然也肯惯着她,放着那么多宫人侍卫不用,二话不说,抱着她就往里头走? 不是,凭什么啊? 她才是皇祖父的亲孙女,他都从来没抱过她和那个云意禾呢! 难道……是因为皇祖父名声太臭,他为了得个仁爱慈祥的名声,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云纾儿:“……” 若是这样…… 那个云意禾尚在禁足,如果没有云棠,那在众目睽睽下,被皇祖父抱在怀里的人该是她才对! 砰砰砰! 五皇子云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轿旁,使劲儿敲了敲轿子,“不知死活的东西,收起你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云纾儿当即缩起了脖子,“父、父亲……” “若不是母妃派人传话,让你也来人前露露脸,我才不会带你出门!”云毅淡淡白了云纾儿一眼。 警告她道:“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再惹出什么祸事,别怪我不顾父女之情,将你也逐了出去!” “父亲放心,女、女儿不敢!”云纾儿一如往常一样,畏畏缩缩。 她看似乖巧胆小极了,实则心里早就骂了云毅千万遍了。 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不知筹谋……若不是他没出息,她今日好歹也该是个郡主了! 想想就觉得烦,云纾儿没好气儿地缩回了轿子里。 她晚些再进去,她不想对上云棠,那贱人有封号,她见了她还得行礼…… 第86章 鼓掌! 小棠宝被梁帝抱着,亮相在了众人面前。 小家伙儿头戴毛茸茸的雪貂昭君套,一路走来小脑袋一摇一晃的可爱极了。 无论是柳芽青色的雪帽披风,还是缀着东珠的青缎翘头履,乃至是披风里面那翡翠色的织金妆花缎短袄和同色系的马面裙,全都是她自己挑选出来非穿不可的。 小家伙儿今日的装扮,主打一个有层次的绿! 这在冬日里格外引人注目的颜色,不但在冷冰冰白皑皑的京城之中,无论走到哪里都格外亮眼,甚至晃得人心头发慌。 凡是看清小棠宝眉眼的人,皆是震惊不已—— 昭宁郡主果真长着一双灰色眼眸,难怪她能得皇上如此看重。 亦有许多人默默叹道:只是可惜了,她这眉眼简直更庆王云澈一模一样,也不知是福是祸,且走且看吧! “吾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等拜见昭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嘎!嘎! 嘎!嘎!嘎!嘎…… 清脆短促、且略带沙哑的叫声响个不停,梁帝皱眉望向天空中成片的寒鸦,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都起来吧。”他匆匆扫了眼一众行礼的人,也没跟大伙儿介绍介绍小棠宝,抱着怀里的崽就继续往里走。 兽园修建得极大,除了供达官贵人休息的房舍,和一些小的场地,斗兽场几乎占了整个兽园的一半面积。 斗兽场的看台围在四周,因天气原因还支起了帐篷,摆上了火炉。 用于斗兽的区域,底下深凹下去,用特质围栏拦住,往上爬不易,可若是想从看台上掉下去却容易得很。 兽园四周的铁笼里,关着达官显贵们在此精心养着的凶悍野兽,具体数目,一眼望不到究竟。 不多时,天空纷纷扬扬飘起雪花,凶兽们似乎饿了许久,又感受到人群的喧闹,开始躁动不安。 梁帝带着小棠宝在最中央的位置坐下,小家伙儿刚下地就爬到了桌几上,她踮着脚尖举目四眺,在人群中寻找爹爹和春苔姐姐。 这边没有,那边也没有…… 小家伙儿慢慢低下脑袋,肉眼可见的失落。 看来爹爹真的很忙呀,棠宝什么时候能帮爹爹分担一下就好了…… 虽没见到庆王府的人,但棠宝却看到了云以安。 他面色微有些苍白,眼中带着几分忧郁,对上棠宝的视线时,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赶忙低下了脑袋。 棠宝:“……” 以安哥哥怎么了? 该不会她那日离开后,三皇子妃又欺负他了吧? 小家伙儿当即转眸看向一旁的魏氏,却发觉,她好像一直在盯着一个人看。 棠宝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魏氏盯着的那个男人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身青色衣衫,看起来相貌还算不错,总之不丑。 小家伙儿正在打量他,却见他好像朝自己这边过来了?? 她就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小淘气,赶忙从桌几上跳了下去。 “……”梁帝被她吓得心里咯噔一声,板着脸低声呵斥了她一句。 她没往心里去,随手抓起一块儿糕点就往嘴里塞。 嗯?怎么是咸的? 小家伙儿越发见肉的小脸蛋儿,瞬间皱巴成了包子样儿,赶忙将糕点从嘴里拿出来。 “呸呸!” 她瞅着手中糕点往旁边吐了几下,很是嫌弃地将糕点塞进了梁帝口中。 棠宝不爱次咸糕,棠宝爱次甜甜的糕点。 既然不能浪费…… “叔祖父次。” 梁帝:(╬◣д◢) 不是,这玩意儿干净埋汰?验毒了吗,她就往他嘴里塞? “叔祖父快次呀!?”小棠宝眨巴着眼睛一直看着梁帝。 只等他把这块她不爱吃的糕点赶紧吃完,她好重新再选一块儿。 梁帝胸口的起伏愈发明显,作势要往外吐,姚嬷嬷当即躬身奉了杯茶给他。 “陛下,昭宁郡主孝顺,已经替陛下尝过毒了,此糕点可用。” 梁帝:“?” 有她那样尝毒的吗? 意思是让他吃这小崽子的口水呗? 他是皇帝! 是九五至尊!! 眸光四下扫了一圈儿,梁帝觉得直接吐不太好,他手刚放到嘴边儿就听姚嬷嬷继续道: “太后娘娘没上过吊,也不知道什么绳子好用,分别准备了白绫、麻绳、皮绳、草绳……” “……”梁帝强忍着没当众翻白眼儿,将糕点又往嘴里塞了塞,边嚼边接过茶盏就着茶水往下送。 见梁帝吃得都快翻白眼儿了,小棠宝掐着腰冲下边人儿大喊: “皇帝陛下勤于政务,废寝忘食!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差点儿饿死……多好滴皇帝呀!” “鼓掌!” 说完她“啪啪啪”地拍手,可给姚嬷嬷和太医院的人心疼坏了! 小郡主手那么小那么软,这万一拍坏了可咋整? 大伙儿赶紧跟着一起拍。 场内众人见状,边起立跟着用力鼓掌,边打听方才昭宁郡主说什么了? 一时间,斗兽场上掌声雷动,气氛热烈。 梁帝从来没这般尴尬过,他又噎又呛,险些当场驾崩。 看他狼吞虎咽地把糕点吃完,棠宝高兴地咯咯笑。 她笑完,还不忘跟梁帝说实话:“这个糕糕,棠宝不爱次呀,所以给皇帝次。” 梁帝:“??” 梁帝也乐了,气的。 呵,小崽子把不爱吃的糕点给他吃,她这是把他当成垃圾桶了!? 姚嬷嬷‘噗嗤’乐出声来,对上梁帝想要杀人的眼,她微微侧过身子,嘴也不张地道:“皇上息怒,老奴一时没忍住。” “……”一旁的申公公紧抿着唇,把舌尖都咬破了,才堪堪没笑出声儿来。 拜小棠宝所赐,梁帝的帐篷里没了往昔的沉闷肃冷,一派其乐融融。 爷孙俩的互动,尽数落在了众人眼里。 云纾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满脑子都是萧贵妃命人带给她的那些话,面容却如常,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而其他的人,心里也全都有数了—— 有太后的偏爱,皇帝的包容……庆王殿下的这只崽,往后的地位怕是要比皇上的那些个皇子公主们还要高上几分了。 一群人对小棠宝的地位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魏氏紧抿着唇,偏过头来,狠狠剜了身旁的云以安一眼。 她将帕子掩在唇上,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抱怨道: “你瞧瞧云棠的这个心机和手段,你再看看你,畏畏缩缩到哪儿都佝偻着个背……没出息的东西!” 云以安没什么反应,魏氏有火儿没地儿撒,冲方才她一直盯着的青衣男子不停地使眼色。 第87章 带奸字的就没有一个好词儿! 小棠宝正扬着小脑袋跟梁帝打着哈哈,那个相貌不错、三十岁上下的青衣男人就走了过来。 “同书拜见皇上,见过昭宁郡主。” “难得圣上今日兴致好,同书锦上添花,给圣上带来一物,还望圣上能够喜欢!” 男人落落大方,跟梁帝说话时自然洒脱,不像别人那般紧张拘泥,看得出来他平日里很得梁帝的喜爱。 果然,梁帝见了他,脸色不似方才那般难看了,说话时语气也平缓了许多。 “你送的东西,总是合朕心意的。”梁帝心里憋着气,待蒋同书也不同从前那般温和了。 听着皇帝隐约带着愤怒的语气,蒋同书心里咯噔一声,他方才走过来时,这帐子里不还热热闹闹的吗? 难道皇帝知道了什么? 按说,按说不能啊…… 见蒋同书突然愣了神儿,梁帝顺着他的目光,耷拉着眼角睨向小棠宝。 他冷沉着脸借机掐了掐小家伙儿脸上的软肉,心说不是说这崽子整日闷闷不乐吗?这脸软弹软弹的,不是没少长肉吗? “?”棠宝被他掐得生疼,躲开后皱着眉眼瞪他。 梁帝当即与她开口,语气也辨不出个喜怒,“这是二公主的驸马,你该叫二姑夫。” “说起来,你这个二姑夫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他除了与你父王不亲近,从前与你几个叔叔关系都还不错,尤其与你三皇叔关系最好。” 想到小崽子方才手也不擦,将自己咬过的东西硬往他嘴里塞,梁帝微拧着眉头道: “你二姑母婚嫁多年,至今无所出,你二姑夫在意她,也一直不曾纳妾,她府上冷清,你无事时可以多去走动走动。” 这崽子都被身边的人给宠坏了,礼仪规矩她做得比谁都好,偏生不涉及挨罚掉脑袋,她比谁都没礼数! 别的不说,锦芊那孩子最爱干净,这崽子就该送她府里养上几日,板板规矩! 蒋同书冲棠宝笑笑,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递到了她面前。 “棠宝好,初次见面,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这块玉佩是驱邪保平安的,姑父随身带了十几年了,送给棠宝玩儿好不好?” “等棠宝什么时候去公主府,姑父再寻些有趣的小东西给你。” 他眯着眼睛,勾唇笑得和煦,只看面相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能看到他被黑气缠绕的小棠宝,却本能地不喜欢他。 虽然她现在还没法儿准确地区分什么是死气、病气、晦气、霉气……但小家伙儿知道,这个蒋同书九成九不是个好人! 棠宝垂眸看看他手里的玉佩,绷着小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息后,她心说银子系无辜滴呀,棠宝可以劫富济贫! 她伸出小肉手,准备将玉佩拿过来,耳旁陡然响起了丫鬟鬼的声音【他就是三皇子妃的奸夫!他是以安公子的生父!他前几日还和三皇子妃偷偷见面了!】 棠宝小手一顿,两只手嗖地背到了身后。 她仰头怒视对方,鼓着小脸,瞬间生起了胖气。 奸懒馋滑、奸佞小人、狼狈为奸……带“奸”字的就没有一个好词儿! 而且这几日有野鬼给她恶补知识,虽然省略了很重要的部分,但她懵懵懂懂、大体知道了成年男女之间的那些纠葛。 这个人既然是三皇婶的奸夫、还是以安哥哥的亲生父亲,就说明他和三皇婶一起欺骗背叛了三叔叔! 朋友才不会伤害对方呢! 哼!他才不是三叔叔的朋友!! 棠宝答应过三叔叔,要替三叔叔报仇! 棠宝要揭穿他,让他和三皇婶一起接受惩罚!! 以为她肯收下自己的玉佩、承了自己的心意的蒋同书,几乎同一时间松了手。 琤——!! 只听“哗啷”一声,那玉佩摔在地上登时碎裂成了几块儿。 蒋同书笑容僵在脸上,眼角不受控地抽了抽。 这个小崽子果真晦气……她前几日去了趟三皇子府,结果云烈那个窝囊废好端端的突然查起了账? 害他不得不掏光积蓄,甚至还从母亲那里骗来许多银子,才替魏氏补了窟窿。 今日她这般当众驳了他的面子,岂不是给那些嫉妒他的人留下了话柄?日后他难免不会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岂有此理…… 他倏地掀眸瞪了眼身前的小崽子,转眸急忙冲梁帝躬下了身子,自责道: “陛下莫要训斥郡主,是同书考虑不周,以为母亲在法华寺跪了三天三夜才替同书求来的玉佩足够贵重,却没考虑到小孩子根本不懂这些,自然也难以喜欢。” “待同书回去,一定多问问家里有孩子的同僚,像小郡主这般大的孩子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礼物……再把这见面礼给小郡主补上。” 听他这么说,原本不觉得摔块儿玉佩有多严重的梁帝,脸色瞬间更加黑沉了。 太医去过锦芊府邸,同书身体无恙,是锦芊没有子女缘分。 而且他的父亲蒋忠,可是跟他并肩作战过的老友。 当年若不是有蒋忠帮他筹谋、助他行事,他又怎能轻易除了云行疆? 同为先帝的儿子,凭什么云行疆一出生便是嫡子?而他却要从一个下贱宫女的肚子里爬出来? 凭什么他最后都记在母后名下了,先帝依旧更喜欢云行疆,而前朝那些老臣们依旧还是看不起他? 是蒋忠提议,让他将云行疆除之而后快,没有蒋忠又何来他今日的风光? 蒋忠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好心撮合同书和锦芊,却害蒋家绝了嗣! 无论如何,同书这孩子不该、也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委屈! 梁帝侧过头,横眉竖目地看向棠宝:“捡起来!跟驸马道歉!” 梁帝声音冷得能淬冰,帐子里的宫人们害怕得寒毛直竖,下意识就要跪地,却被申公公用眼神制止了。 这周围的人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这一跪,岂不是逼着皇上惩治小郡主吗? 他们非但不能跪,还得表现得若无其事。 见小崽子站着不动,颇为倔强,蒋同书心中一喜,赶忙红着眼眶道:“皇上息怒,小孩子难免任性,以后好生教导便是。” 说完,他不管不顾地半跪在棠宝身前,急匆匆地去捡那些玉佩残片。 整个人看起来都要碎了…… 皇上一向偏爱自己,他就不信他都委屈成这样了,这个小崽子还能全身而退? 他定要她在人前给他磕头赔罪! 第88章 挡灾 梁帝沉眸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互动,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小崽子仗着太后她老人家的势,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她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心意吗? 猝不及防间,他冷然将杯盏掼碎在地,“堂堂驸马,大庭广众之下跪在一个孩子面前?还不给朕起来?!” 帝王陡然现出的肃杀之气,瞬时震得帐子里的所有人,闭口不敢言,大气不敢出。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蒋同书得意地勾了下半侧唇角,目光定在了一块儿断口最尖锐的碎玉上。 他准备见些血色,给梁帝的怒气上再添把火…… 他非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即便这崽子再得宠又如何?他才该是他们要攀附讨好的人! 蒋同书指尖刚触及那棱角处,一直在观察他的小棠宝突然踉跄着往前迈了一步,装作无意地踩在他手上,狠狠碾了一下。 哼!棠宝心眼儿多着呢,坏男人敢在皇帝面前装可怜,棠宝就让狗皇帝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呃……” 蒋同书最怕疼了,他瞬间痛出一身冷汗,却不敢在皇帝面前大喊大叫。 棠宝:“……” 再不小心也只能踩一脚,多了就露馅儿啦! 怕他恶人先告状,小棠宝赶忙往旁边儿躲,却一个没站稳,扑进了梁帝怀里…… 呃……(⊙?⊙)?? 她若说她这下不是故意的,有人信吗? 仰头看着面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的皇帝,小家伙儿摸了摸刚才被他掐疼了的脸,呆呆地问:“叔祖父怎么啦?是生气了吗?” 梁帝:“?” 小崽子的脸上怎么有指印儿?是他方才掐的? 这要是叫老太后看到了,不得半夜拿绳子去他寝殿上吊啊? 人越没什么越想显摆什么、越在乎什么,越在乎什么越怕失去什么。 虽然只是嫡母、养母,甚至里头还掺杂着虚情假意,但梁帝不想连这点儿缥缈虚幻的亲情也留不住。 他曾弑父杀兄,希望真到入地升天之时,记录他的那些生平过往上,孝道仁善那一栏写得不要太难看! 梁帝垂眸:“你可摔疼了?” 听皇帝这么问宝贝小郡主,帐子里的人,全都默默松了口气。 “……”棠宝摇摇头,直盯盯地看着梁帝,“所以长辈送的玉佩,系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吗?” “?”梁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小家伙儿想说什么。 小棠宝三两下爬到他身上,眉心轻皱,面色微恙。 “那日,叔祖父给了棠宝一块免死金牌,棠宝淘气,差点儿毁了那牌子,您和曾祖母也没有生气气……曾祖父还给了棠宝好多好多的金瓜子,棠宝都记着呢!” “可方才,棠宝不过是没有接住二姑夫呃那块,那块来路不明的玉佩,叔祖父却好像不高兴了……” 棠宝噘着小嘴巴,又揉了揉方才被掐的小肉脸。 “怪不得那日棠宝去三叔叔府上时,三叔叔什么宝贝都舍得送给棠宝,却偏偏只有一块儿玉佩,他说什么都不肯送给棠宝!” 说着,她变戏法儿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儿成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佩,递到了梁帝眼前。 “三叔叔说这系他第一次学会骑马时,叔祖父送给他的,系无价之宝!” “棠宝很好奇,还能有东西能比棠宝的免死金牌更腻害?于系就、就悄悄将这玉佩藏了起来……” 小家伙儿越说脑袋越低…… “棠宝寄道错了,棠宝会将玉佩还给三叔叔哒!” “棠宝就系想问问皇叔祖父,棠宝的牌牌和三叔叔的牌牌,哪个更珍贵……” 梁帝看着小家伙儿手里的玉佩,眉睫陡然扬起,不觉间绷直了身子。 是了,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他记得那年云烈才不过四岁,竟学会了骑马,他惊喜得很,赶忙就去了马场。 烈儿是几个孩子中最像他的,不仅长得像,性子也像…… 他看着马背上策马狂奔的小小身影,仿若看到,儿时的自己并没有被拘在学堂里学那些枯燥的东西,而是随心所欲地学骑射、练功夫,自在得很! 那日小云烈也很高兴,他仰着小脸儿看他,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他不想坏了孩子的兴致,就从申英身上随手扯了块儿玉佩给他。 二十多年了,没想到这种不值钱的东西,他却像宝贝似的保存到现在!? 这孩子有心了! 梁帝突然有点儿自责,又莫名地有些骄傲—— 谁说他克儿克女,他的孩子全都视他为仇敌的?胡说八道、简直荒谬! 梁帝忆往事的间隙,小棠宝拎着免死金牌朝着蒋同书来来回回晃荡。 ╭(╯^╰)╮ 不过是块儿沾着死气的破玉佩而已……想讹本棠宝? 门儿都没有! 蒋同书眼睛都快粘在那金牌上了,原以为是小崽子话没说清楚,或是搞错了……没成想她竟还真得了免死金牌?! 大梁王朝谁不知道,如今先帝留下的免死金牌,就剩下一块儿了。 没想到、没想到竟落到了小崽子手里?! 蒋同书怄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见梁帝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只得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棠宝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感觉皇帝没那么生气了,赶忙狡辩: “叔祖父,其实棠宝不系故意不接二姑夫的玉佩,棠宝就系刚刚打了个哆嗦……” 她就是初闻这个坏蛋是三皇婶的奸夫,被气哒! 梁帝:“?”哆嗦? 定是天气冷,小崽子被那玉佩冰了一下,产生幻觉了! 听说这崽子日日梦魇,每天都睡不安生,甚至几次突然哭着闹着要找他,是太后硬拦着没让。 呵……没想到小崽子还挺依赖他! 想到他的那些个儿女们打小见到他就害怕,那些个孙子孙女的,更是一靠近他就啼哭不止,梁帝心中对小棠宝很是满意。 “同书啊,这玉佩既是你母亲替你求来保平安的,它这一碎,说不定是替你挡灾了呢,是好事!” “……”蒋同书一愣,轻笑道:“皇上说得对,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算没有昭宁郡主,这玉佩保不齐今日也是要碎的。” 他双手叠于身前,故意露出那只受了伤的手。 第89章 比比谁更茶 “呀!”棠宝惊恐地伸出小肉手,直直指向蒋同书的手。 她羽睫轻颤,瞬时红了眼眶,“二姑夫,可是棠宝方才不小心踩到你,把你的手手踩坏啦?” 小家伙儿清澈漂亮的眼睛里,仿若带着几分泪光,瞧着那惶恐不安的模样,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 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无、无妨!”蒋同书勉强笑了笑,脸上却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二姑夫知道,咱们棠宝不是故意的!” 他身子轻颤,忍不住抬手看了一眼伤口,唇角瞬时抖动得更厉害了,好似受了极重的伤,疼得不得了。 见他指尖上的鲜血滴答滴答砸在地上,小棠宝愣了愣,“窝、就算窝系故意的,窝没那么大力气!” 梁帝低眉看着怀中的孩子,目光幽邃。 这么丁点儿的孩子,受了委屈第一反应不是哭闹而是自证? 唉!看来小崽子从前没少被人冤枉,没少受委屈! “休要胡说八道,你有多大力气,旁人不知道,皇爷爷还能不知道吗?” 小崽子卯足劲儿跟自己抢东西都抢不过,还能生生把人手指踩得血肉模糊了? 简直可笑! 这个蒋同书今日怎么这般反常?莫不是鬼上身了? 蒋同书抬眸瞬间,梁帝冷冷横了他一眼。 蒋同书:“?” 皇帝都这么说了,这让他怎么往下接啊? 还有,皇帝刚才是不是瞪他了?他什么意思啊? 蒋同书咽了口唾沫,不敢轻易再开口了。 梁帝余光扫过人群,好像发现几个老臣看着他这边不住地点头? 他微微扬起头颅,心说大家莫不是都在惊叹,他云行序也有含饴弄孙的一天? 梁帝心情从未如此舒畅过,他解下腰间玉佩就放到了小棠宝手里,还拍了拍小家伙儿的手背。 “这玉佩可比给你的那匣子金瓜子值钱多了,你不是喜欢银子吗?别伤心了!” 棠宝吸吸鼻子,第三次摸了摸被梁帝掐出印子的半张脸,随后伸出手指头碰了碰他的玉扳指:“可系棠宝更喜欢这个……” 众人:“……” 梁帝:-`┗(◣д◢)┛` 他脑子抽筋,他就多余把那玉佩给她! 梁帝深吸口气,往下摘扳指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也活了几十年了,什么宝贝没见过……这玉扳指可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玉料! “棠宝可不能白拿朕的礼物……”梁帝捏着玉扳指不撒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小棠宝,“好孩子,叫声皇爷爷给朕听听?” 梁帝依旧执着于让棠宝主动过继到他那几个儿子的名下,这样他就再也不是什么见鬼的皇叔祖父了! 哼,活人不与死人争,强行过继,万一惹下祸事怎么办? 凡事慢慢来,尤其小孩子得哄着……这改口叫皇爷爷只是第一步! 小棠宝坐在梁帝怀里晃荡着两只小短腿儿,若有所思。 不多时,她一手攥着玉佩,一手抓住玉扳指,猝不及防地跳下了地,直奔看台跑去。 梁帝心里咯噔一声,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玉了,可别把他的宝贝磕坏了! “三叔叔?”小家伙儿蹦跳着,抻着脖子一脸兴奋地冲下面大喊,“三叔叔来,棠宝想你啦!” …… 片刻后…… “儿臣参见父王!”云烈弓着身子,余光瞧见梁帝手中把玩的玉佩,眉心瞬间拧成了疙瘩。 这不是二十多年前,父皇糊弄他,随手给他的破石头吗? 那天被小棠宝翻出来后,他怕这玩意儿回头再把小家伙儿的手指磨疼了,将它随手扔药箱里了啊……怎么会在他手上? “嘿!?”小家伙儿蹦蹦跳跳地站到他跟前儿,使劲儿晃了晃手里新得的宝贝,笑得见眉不见眼。 悄声道:“三叔叔,会哭滴孩子有糖吃,棠宝不喜欢那个二姑夫,棠宝帮你要糖呐!” 不等云烈想明白小家伙儿说的是什么意思,梁帝轻叹一声,沉沉开了口:“难得你还能将这玉佩保存得这么好,有心了!” “?”云烈惊诧,心情皇上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垂眸看见小家伙儿朝他挤眉弄眼儿的,再联想他这个皇帝爹和他这个宝贝侄女方才说的话……云烈悟了,定是小棠宝在皇帝面前替他说好话了! 想到泠儿,他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 “父皇,儿臣闭门不出、颓废多年,让您担心了!” “儿臣知道错了,还请父皇责罚!” 云烈叩首不起。 梁帝百感交集,“知错就好,知错就好!” “来,你许久不曾出门,今日你就坐在这儿,陪朕看斗兽!” “谢父皇!” 小棠宝笑眼弯弯,边把新得的玉器放进乾坤袋,边连连感叹:“哇!哇哇……” “棠宝之前就觉得三叔叔跟皇叔祖父长得很像,现在这么一看,岂止是像呀,三叔叔和叔祖父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说完她绕开梁帝想要抱她的手,直奔云烈。 看到小家伙儿极速转弯的灵巧身形,父子俩相视一眼,竟破天荒地同时笑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蒋同书整个人都麻了,心说他莫不是霉神附体了,怎么事事都不顺呢? 不行,亲儿子又如何?他绝不能让云烈抢了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待会儿就要开始斗兽了,还不快把我给皇上准备的礼物放出来!” 蒋同书这话一落,果然吸引了梁帝的注意。 他笑着错开身子,美滋滋地看向斗兽场。 “嗷呜~” 虎啸声骤然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场内看,赫然瞧见了一只白色大老虎! 那白虎体态魁梧,浑身雪白,额头上的黑毛如墨染一般,格外醒目。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的那双眼睛,即使在这明晃晃的白日里,竟也闪烁着幽幽绿光,就如同两盏鬼火,令人不寒而栗。 白虎世间罕见,梁帝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看台边缘。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来回徘徊,焦躁不安的山林之王,满眼激奋。 蒋同书心中得意,积聚的郁气瞬间散了一半。 “同书原是想为陛下猎得一头食铁兽,可却无意中遇上了这头白虎……想来定是皇上福泽深厚,所以我大梁境内才会现此瑞兽!” 梁帝:[○?`Д′?○] “同书有心了!朕,定会重赏你!” 包括小棠宝在内,所有人都趴在看台边缘,兴奋地看着那只狂躁的大白虎满场乱逛。 唯有云纾儿,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向棠宝所在的位置移动。 第90章 总有傻缺想害她 五岁多的云纾儿一张脸阴沉得可怕,若小棠宝这时回头,定会惊讶,帐子周围怎么黑气缭绕? 她死死捏着拳头,一双眼睛猩红,尽量压低声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时,唇瓣都咬出了血珠。 为什么那些个大人连个孩子都弄不死? 为什么云棠这贱人不死呢?她为什么、为什么还好端端地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д◢)? 她怒目切齿,猛地朝着棠宝扑去。 周遭的人全都被鬼气遮了眼,当云纾儿大力朝棠宝扑过去之时,众人全都来不及反应。 “郡主!?”姚嬷嬷声音凄厉,猛地尖叫着扑上来。 可小棠宝本就靠近围栏,云纾儿一扑,直接将她从围栏缝隙推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际,小棠宝来不及施展术法,急忙朝着云纾儿甩了张提前画好的反弹符。 “啊!”众人大声尖叫。 就见原本推人的云纾儿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一个没站住自己也掉了下去。 离地面六七尺的位置有一窄圈油布,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会摔下去。 大概是因为云纾儿掉的位置正好,油布有效地帮她缓冲了一下,并且她人也小,竟非但没有如众人料想的那般直接摔死摔残,还能自己站了起来。 而昭宁郡主就没她那么幸运了,她两只小手死死抠着一处浮雕,悬在了围墙中央的位置。 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她下方的油布已经被云纾儿砸坏了,她若能坚持等到救援还好,她若抓不住突然掉下去,连块儿能接她一下的东西都没有,她不死也得变残废! 云烈、姚嬷嬷、乃至各路侍卫们当即准备飞身而下,保护棠宝…… 却发觉自己好像不知被什么东西禁锢在了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难道他们集体中邪了? -`(╬?益?)`……怎、怎会这样? “嗷~” “嗷呜~” 老虎低沉而震撼人心的低吼声,一声接一声,那种带着杀气的威压之感,摄得人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梁帝亦是被这一幕吓到魂飞魄散:“快快快,放软梯,拿钥匙,把那白虎引走开兽园大门!” 他吼得撕心裂肺,不敢想象小崽子若真的死了,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就在所有人以为昭宁郡主生死难测,可云纾儿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时…… 气势凶猛、饿了整整七日的白色巨虎,面对突然送上门儿的猎物竟停在了斗兽场中央?! 不知缘何,它突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一只爪子接连刨了几下地,就开始在斗兽场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呜……” 【这块臭肉浑身直冒黑气,闻起来还臭烘烘酸唧唧的,怎么吃呀?】 “呜……” 【娘也太狠心了,它在人间才两岁啊,大冷天的本就不好狩猎,干嘛非得在这个时候赶走它?呜呜呜……】 “嗷呜~” 【本虎感觉挂在天上那个小东西会很好吃,她闻起来甜丝丝香喷喷的……】 “你们快看!那老虎有现成的不吃,竟朝着昭宁郡主去了!”有人面色煞白地指着场中,一脸惊恐。 众人抻着脖子往下看,便瞧见了犹为可怕的一幕。 白色巨虎突然狂奔,随即后脚猛地一蹬,疯了一样往墙上扑,一次抓不到昭宁郡主,它就返回场地中央,再来一次…… “完、完了!它它它、它是铁了心的,铁了心的要吃昭宁郡主啊~” “听闻这头白虎,整整饿了七日呢……” “我我、我们真的要在这儿,看、看它咬断昭宁郡主的喉咙,看它生吃活人吗?” 可皇上不发话,谁敢擅自离开? 昭宁郡主这般受宠,皇上不会、不会让他们给小郡主陪葬吧? 呜呜……这可怎么是好? 有女眷嘤嘤哭泣起来,她们以后再也不参加这么可怕的聚会了! 几个呼吸间,软梯准备就绪,梁帝转身,猛地踹开拿梯子的侍卫,从对方手里抢过东西。 他抻头再次看了眼小棠宝,瞅准位置,抱着软梯,双臂猛然一挥,用力将那救命的梯子甩了下去…… 众人:??? 不是,这又不是撒渔网?打到郡主怎么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啊!” 奶声奶气的痛叫声,让众人的心都死了。 软梯正中小棠宝的脑袋,她终于掉下去了…… 棠宝:o( ̄ヘ ̄o#) “岂有此理……本棠宝才数到二百九十四呀!似sei害窝?!” 同时屏住呼吸的还有那只白色巨虎,它像只猫儿一样蹲坐在地,做出随时准备跳跃的姿势……不管是抓还是咬,这口香肉都难逃它口! 就在云纾儿以为自己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偷偷往兽园门口移动时…… “轰!” 金龙闪过,一道天雷突地从天而降,自小棠宝头顶劈下,也正中了那白虎。 所以……昭宁郡主虽然没葬身虎口,却死于雷劈? 场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下一刻,白虎轰然倒地,四肢抽搐。 被劈得浑身直冒黑烟的小棠宝,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使劲儿抹了把脸,愤怒地冲向云纾儿,一段助跑后,一个飞踢将云纾儿踹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推窝?窝哪里得罪你啦?!”她坐在云纾儿身上,用力揪着她的衣襟。 云纾儿眼中闪过一抹懊恼,心说云棠这贱人竟叫雷劈了都不死? 她还真是命大! 可在看着棠宝时却满脸惊慌失措:“云棠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没站稳。” “你胡嗦!”小棠宝挥拳就给了她两下子,“皇帝的帐子岂是谁都能来的?你摆明了故意害窝!” 小家伙儿抡起拳头左右开弓,对着云纾儿就是一顿锤,“敢害窝?打洗你!!” “住手!你住手!”云纾儿试图还手,可她哪里是小棠宝的对手?只能不停地哭嚎,“杀人偿命……况且,况且我也是皇室子孙!” 她哭得越凶,棠宝打得越狠,云纾儿很快就没了抵抗的力气,哭声越来越小。 不多时,伴着一股焦糊味道,头顶一大片阴影将小家伙儿笼罩在内,压迫感十足。 棠宝倏地仰起脑袋,就见那庞然大物般的白虎,猛地朝她飞扑了过来…… 第91章 一定物尽其用! 看台上,有胆小的人已经捂住了眼睛,所有人都为昭宁郡主捏一把汗。 危急时刻,云以安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活鸡活鸭,带着人接连不断地往场下扔,云烈更是不管不顾地顺着软梯开始往场下爬。 千钧一发之际,小棠宝松开云纾儿,一骨碌滚到了旁边。 与此同时…… “轰隆!” 又一道天雷劈下,那天雷将白虎和云纾儿劈了个对穿不说,“咚”的一声后,云纾儿被高高腾起的白虎砸了个正着,七窍不停地流血。 看着自己浑身焦黑的皮毛,白虎恼羞成怒,“嗷”的一声跳起来,猛地一爪子将身边的云纾儿拍飞了出去。 生死不明的云纾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咻”地落到了对面的笼子跟前儿。 笼内的大黑熊一眨不眨地看了她一会儿,吼了一声后,流着哈喇子将她生生撕碎,拽进了笼子里…… 众人:!!! “啊~~” `(′;д;`)~~~~~~~~`呕!!` 高处的看客们顿时吓得惊声尖叫,除去瞬间吓晕的,其中不乏被吓到大小便失禁的,洋相百出。 空气中很快弥漫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骚臭味道。 什么里子面子,这些达官显贵们所有的高贵、骄傲、不可一世……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伴着第二道惊雷的响起,一众禁军乃至内卫,终于解除了禁锢,跟下饺子似的纷纷往场下跳。 “呜……呜……”白虎低呜个不停,作势要扑棠宝。 棠宝将小手高高举起,仰起的小脸儿上一派肃杀之色。 “你还想吃窝呢?果然是个蠢哒,你就不想想,为森么你每次攻击窝时都会遭雷劈吗?” 白虎:[○?`Д′?○] ……为森么? 棠宝:~( ̄︿ ̄)? “因为——我、会、打、雷!” 白虎:“?”这小人儿该不是傻子吧? “你不信?”小棠宝微眯双眸,直勾勾地看着白虎的眼睛:“呵,看好本棠宝的手手呦……” 她的声音似有魔力,小白虎果真看向了她高高举起的小爪子。 “准备好了吗?” “……”白虎下意识点头,甚至有些期待。 “……”棠宝勾唇笑得坏坏的:“天雷来喽~” 她动作幅度极大地慢慢勾动手指…… “轰隆!” 再次被天雷劈个正着的小白虎傻了,它看得真切,那小人儿的爪子一捏,真的就立刻打雷了!! 而且她引来的,可不是一般的雷电…… 更让它惊惧的是,它一巴掌就能拍扁碾碎的小人儿,不仅突然间释放出强悍的威压,慑得周遭的猛兽们都在偷偷地哭…… 它眨眼的功夫,她竟飞奔向它,抱着它的虎腿,一把将它掀翻在了地上?? 这小人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竟如此逆天?! 太太太……太可怕了! “小咪咪,挨雷劈爽不爽呀?”棠宝踩着它的尾巴,笑眯眯地看着它,“窝看你挺抗劈哒,要不要再体验一次?” 见她又要攥那只要命的爪子,小白虎双眸蓦地睁大,瞬间炸毛,看起来蓬松无比。 “呜~”【不要不要!再劈虎虎我就死翘翘啦!】 它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连哆嗦都极力忍着,生怕眼前的小魔头万一一个站不稳,那爪子一动又劈它…… “原来你怕死啊?”见它害怕得紧,小棠宝赶忙安慰它,“你放心,窝心眼儿好,不会让你白死哒!” “虽然你这一身白毛坏掉了,丑得没法儿做床褥啦……可窝会命人好好将你剥皮拆骨哒,保证你身上其余的部位,能做菜的做菜,能做药的做药,一定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白虎瞳仁剧颤……她是魔鬼吧?! “不瞒你嗦,窝和窝爹爹身体都不太好……” “听说虎鞭滋补壮阳,治腰膝酸软有奇效,窝最近久坐,正好腰疼滴厉害……” “窝系个有良心滴好孩纸,你且安心去吧,窝会亲自替你超度哒!” 棠宝看着它狂咽口水。 (っ??╭╮??)っ……小白虎彻底绝望了! 这是什么人间小魔头?它可是神兽转世,她竟要吃它的、吃它的……?? 呜~~ 羞死虎虎了!吓死虎虎了! 主人果然没有吓唬它,来人间果然是历劫哒!! 它泪盈盈地看着小棠宝,只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好好修炼,为何不会说人话? 不然它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威胁这个小魔头了? 再不济……再不济它跪地求饶也行啊! …… 寒冬腊月,雪花飘飘,竟连降三道响雷? 这是什么诡异天象? 而且、而且昭宁郡主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天雷劈中后,竟还能活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场的所有钦天监官员都蒙了,齐齐告退。 唯有最前排的,包括梁帝在内的,一群视力极好的看客隐约察觉到不对,对昭宁郡主生了一丝怀疑。 却又拿不准…… 不到两盏茶的功夫接连打了三道雷就够令人震惊的了…… 等被那白色巨虎扑腾起的烟尘散去时,大伙儿就瞧见,那头站起来比成年男人都高出许多的白虎竟匍匐在地,似人一般跪在昭宁郡主脚边!!? 众人惊愕地看着这离奇一幕。 “怎么回事?大老虎居然会下跪?它竟对着昭宁郡主跪下了?!” 眼前情景简直推翻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郡主!?”一众侍卫抱着必死的决心蜂拥而上,登时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他们迫切地想将棠宝挡在身后,小家伙儿却冲众人摆了摆手,“尔等不必惊慌,本棠……本郡主已经驯服这头猛兽啦!” 见他们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棠宝笑眯眯地看着依旧匍匐在地的白虎,“咪咪起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小白虎腾地站了起来,嗓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它在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一众人却以为它在蓄势,准备随时发动攻击,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棠宝笑着上前,小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咪咪,坐。” 失去帅气却依旧威猛的白色巨虎,立马乖巧听话的坐了下去。 两只大爪子乖巧的摆在前面。 坐得可端正了! “打个滚。” “呜嗷!”又乖乖的打了个滚。 “握爪!” “万万不可!”有侍卫发现小郡主的指尖全都是血! 猛兽嗜血,白虎一旦发狂,后果不堪设想!! 第92章 坐骑 棠宝:-`(????)■` “没事哒!” 她伸出染着血的小手,咪咪立马把比她手掌还大的虎爪放了上去。 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人直接麻了。 白虎这么听话的吗? 有护卫挠了挠头,“这哪是训虎,是训狗吧?” “吼!!”【你才是狗!你们全家都是狗!!我是咪咪!咪咪!!】 慢一步下来的姚嬷嬷魂儿都快吓飞了,她抱起棠宝撒丫子就跑,“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撤!?” 野兽当众吃人,影响太过恶劣! 梁帝觉得这批野兽都嗅到了人血味道,全都不能留了! 可若暗中处置了那些畜生,他岂不白走今日这一趟了? 他想看的乐子,定得看得开怀才行,而且这所有人都得陪着,一个都不许走! “待场内的人都撤出来,给朕将所有畜生都放出来!” “等它们厮杀得差不多了,全部射杀,一个都不许留!” “是!” 听到周遭突然响起明明凌乱却又听得出隐约规律的脚步声,所有人抬头望去…… 就见看台上甲胄森然,黑压压的军士履声震动地涌到看台边缘,人人都手持着弓箭。 棠宝:“……” 他们是要杀了这些小动物吗? 可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也不想被关在这里饿着肚子用性命供人取乐啊? 有许多人,果真比畜生还坏! 小棠宝举目四望,视线落在小白虎身上时,她心里好难过啊(???︿???) 众人眼中的白色巨虎此刻浑身焦黑,再也没了英武雄壮的样子,它蜷缩在斗兽场中央,身子缩得越小,都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个团儿……看起来特别害怕的样子。 棠宝:“……” 它是察觉到危险,害怕了吗? 小家伙儿抿着嘴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几下从姚嬷嬷怀里挣脱,朝着小白虎飞奔而去,在小白虎不解的目光下,翻身上了它的后背。 “以后你就是窝的坐骑啦!谁也别想欺负你!” “咪咪乖!窝们肘!” 小白虎:“……” (?ˊ?ˋ?)??呜嗷~ “嗷呜嗷呜、嗷呜嗷~” 【主人真是个大好人!咪咪我以后一定听主人的话,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好主人!】 小棠宝胡撸胡撸它的大脑袋,小手直直指着前方:“窝们回家,窝爹爹胆子大,他一定会很喜欢咪咪哒!” 棠宝小小一团,骑在高大威猛的白虎上,别提有多威风了。 …… 在看台上看老虎,跟近距离看虎还是不一样的。 小棠宝骑着老虎走出斗兽场时,本就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时间,小孩子的啼哭声,男男女女的惊叫声……回荡在整个兽园。 梁帝面露惊色,却闪躲着目光强装镇定,“朕让尔等来此是为了消遣,是让你们来哭丧的吗?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申英!安排他们下去歇息,半个时辰后必须给朕如数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喏!” 很快,众人有序退出看台,去往客舍。 梁帝下巴微抬,蹙眉看向对面骑虎而行的棠宝,目色幽邃。 他活了四十几年了,冬日打雷之事从未有过。 可这孩子死里逃生出现在庆王眼前的那日,夜里却响过一道惊雷。 七日前,她入宫的第一夜,好端端的突然惊闹不止,不计代价的要寻他,更是断断续续响了七道雷…… 这孩子情绪外露,是个缺心眼儿的,她对他的不喜可都写在脸上了……他可不认为这个孩子是因为信任他、想讨好他,才一定要他看护着才睡得安心。 再说刚刚,每次她遇到危险时…… 梁帝突然不敢细想了,这孩子有些邪门,好像连老天爷都在帮她……若哪日他动了想杀她的心思,该不会也会遭雷劈吧? 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赶紧从棠宝身上移开目光。 余光瞥了眼黑压压的侍卫,他强忍惧意,朝对面行去…… 梁帝原本是想抱过那孩子问些事情,可他终究还是没敢接近那白虎,紧要关头他脚尖一转,走向了云烈。 “不愧是朕的儿子,好样的!”梁帝抬手拍了拍云烈的上臂,眼中尽是骄傲。 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他这个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知道关起门来耍威风的儿子,竟然如此胆大勇猛,在那种情况下还敢以身犯险,试图虎口中救人。 这胆魄和这行动力,若是放在战场上,岂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从此以后,他大梁岂不是又多了一位猛将? 梁帝高兴地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客舍走。 “好儿子,你辛苦了,陪朕去喝杯热茶,也正好换身衣裳。” 梁帝拉着云烈的手腕,笑着往外走,他此刻对三皇子云烈的欣赏和满意,还未散尽的众人全都看在眼里。 不远处的蒋同书,看着突然受众人称赞的云烈,看着骑在白虎身上耍威风的昭宁郡主,他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比哭都难看。 小棠宝扬头瞅着默默破防的蒋同书。 她小胖脸上得意极了。 哼! 敢欺负她的三叔叔,给三叔叔戴绿帽……以后这种破防的时刻还会很多的! 这只是个开始。 她看见梁帝就要拽着云烈走了,赶忙拍拍白虎,白虎当即身子一矮,她出溜就滑了下去,迈着小短腿,高兴地冲了过去。 “叔祖父!” “……”梁帝定住。 小家伙儿仰头要哭不哭地看着他,“棠宝手手痛,脸也痛……棠宝要回宫找曾祖母告状!” 她说着还不忘举起小手给梁帝看。 扫了眼小崽子血肉模糊的指尖,梁帝将视线定在了她脸上。 小孩子的皮肤这么娇嫩的吗?那手指印儿怎么还下不去? “你曾祖母年纪大了,今日得知你遇险,必定惊惧难安,你若再给她添上几分伤心,她难免不会生病。” 棠宝:“……” “所以呢?” “曾祖母耳聪目明,棠宝不说,曾祖母就不知道棠宝又受伤了吗?” 梁帝:“……” 呃……你若不说,她也许只会看见你手上的伤! 梁帝有些心虚,“这样吧,朕跟昭宁做个交易好不好?” 第93章 交易 梁帝不相信一个三岁多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守口如瓶。 “你随皇爷爷去宸极殿待上两日,皇爷爷便答应你一件事情!如何?” 两日一过,他就不信她脸上的指印儿还消不下去。 小棠宝眼睛转了转,不仅将手伸得更高了,还侧了侧脑袋,“棠宝不仅手手痛,叔祖父仍梯子砸到棠宝的脑袋啦,棠宝脑壳也痛。” 她手伸得太高,踮着脚尖实在站不稳踉跄了下。 她这冷不丁的一踉跄,看得梁帝心里更慌了,心说这崽子该不会还受了什么内伤吧? “那你想如何啊?” “叔祖父答应棠宝三件系情,棠宝就答应叔祖父,去宸极殿待上三日。”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一定要她去宸极殿,不过他又不能吃了她! 众目睽睽之下,梁帝咬牙点了点头。 他答应了。 众人不禁感慨,皇上竟是如此喜爱昭宁郡主,简直宠得都没边儿了! 棠宝扶了扶小脑袋,第一件事就是让梁帝答应她释放斗兽场的一半动物。 上来前,她骑着白虎在底下绕场一周,巡视了番。 看到只有一半的猛兽周身泛着黑气,不知背了什么孽债,她不心疼它们,她只可怜那些跟小白虎一样无辜的小动物们。 此事简单,梁帝一口就答应了,还允许她留下白虎饲养。 小棠宝蹦跳着回去找小白虎时,梁帝余光突然瞥见了神情不太好的蒋同书。 见蒋同书脸色铁青,甚至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他眸色瞬暗,暗道这厮莫不是不满他将他送的礼物转赠他人了? 岂有此理…… “昭宁郡主喜欢那头白虎,同书这是舍不得了?” 蒋同书心里咯噔一声,不知皇帝哪里来的火气,难道他把方才之祸全怪在他头上了? 不管那个云纾儿得不得宠,她到底是皇帝的孙女,想到白虎毕竟有份害死那孩子,蒋同书心中愈发慌乱,连忙跪地叩首:“陛下息怒,同书不敢!” 今日的蒋同书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以往他每次讨好皇帝都会得来夸赞和赏赐,惹得人人艳羡。 可这次,他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捕来的白虎,非但让他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惹怒了皇帝,又让云烈在人前现了眼! 真是平白替人做了嫁衣裳! 蒋同书觉得事情不妙,原本想稳妥起见……可现在他不得不冒险去见魏氏一面。 …… 来兽园的这一趟,小棠宝虽收获颇丰,可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不明白,她哪里惹到那个云纾儿了,她非得要她的命? 可一想到她害人终害己,都被那只臭烘烘的大黑熊给吃了,她就又没那么气了,只是有些感叹。 原来有些危机时刻,再多的大人也保护不了棠宝呀!棠宝要勇敢,要学好多好多本事,寄几保护寄几! “欸?”一直强忍着眼泪的姚嬷嬷,捧着棠宝的手,眼泪瞬间决堤了,“小郡主,您的手没受伤啊?” 之前看小郡主指尖血红血红的,还以为小郡主的指甲都掀了呢…… 想想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她一颗心都快疼碎了,自责得恨不得立刻去内卫处求人打她几十军棍。 可这怎么用药一涂,连个口子都没有呢? “棠宝没受伤,嬷嬷怎么反倒哭了呀?”小棠宝眼睛瞪得溜圆,心说那些个求她办事儿的鬼怪们一直设法托着她呢,她当然没受伤啦! “嬷嬷别哭,棠宝指尖的血肉,都是挠那个云纾儿的时候留下来的,棠宝就系手指肚肚疼。” 说完她仔仔细细将小手清洗干净,一会儿手心一会儿手背地给屋里的人展示。 芷兰芷梅见状,这才终于不悄悄地哭了。 “……”姚嬷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心眼儿怎么这么多呢? “你就不怕皇帝发现了,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嗯?”小棠宝一脸莫名,“棠宝没骗人呀,棠宝手指好酸好酸哒!痛!” 小家伙儿皱巴着小脸儿,委委屈屈的。 “姚嬷嬷,棠宝可以寄几待会儿吗?棠宝累了,想睡觉觉……” 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仍没心没肺地坚持要斗兽,姚嬷嬷应声后,当即就带着所有人退出了房间。 什么狗屁斗兽…… 让他们自己疯去吧,郡主才不乐意看呢! 她替小郡主守着门儿,谁若非得折腾郡主,她跟他们拼命! 不多时…… 棠宝倏地睁眼,一下就坐了起来,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地,趴在门缝听了一小会儿,决定翻窗户出去。 她方才都看到了,姚嬷嬷和侍卫们之所以没来得及救她,是被兽园里的各种冤魂厉鬼缠住了。 使坏使到棠宝头上了,本棠宝才不管你冤不冤,通通送走!! 吱嘎…… 窗棂打开,小家伙儿借着凳子翻窗而出,一路往外走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往柱子后头躲一躲。 后来发现大家都匆匆忙忙的,根本没人在意她! 棠宝摊开胳膊打量了自己一眼……哦,原来她穿的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衣裳啊! 她点点头,记住这个事儿了。 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方才还无比嚣张的那些鬼怪们,像说好了似的,全都藏起来没了踪影。 都哪儿去了? 棠宝正在懊恼,突然看见了三皇子妃。 她虽不喜她,却还是犹豫着想上前跟她打个招呼,不为别的,方才以安哥哥想办法救她,她都看见了。 虽然以安哥哥与棠宝不甚亲近,但他肯一次又一次地救棠宝,就是个好人。 她想当面感谢他。 棠宝提起小裙子,刚往前追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虽然所有人都急急忙忙的,可大家不是往客舍去就是往斗兽场方向走。 唯独三婶婶,她怎么带着两个丫鬟,左顾右盼地往没人的方向走呢? 三婶婶不系个好人,她一定系干坏系去了! 棠宝决定偷偷跟上去看看。 结果魏氏越走越偏僻。 她停在一排矮房前,正警惕地四下张望。 突地…… 一个男人冷不丁地蹿了出来,将她拦腰抱起,直接就往矮房里钻。 小棠宝藏在树后,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都忘了眨了…… 那人不是二姑夫吗? 他俩来这儿干嘛呀? 第94章 回去叫人 蒋同书怀抱美人,抬脚一钩,便将矮屋的门砰地关上了。 门外两个侍女踮着脚尖四下张望,见周围并无人影,互相看向对方,轻轻点了下头,便迈着奇怪的步子走了。 黑熊食人时,她二人来不及回避,也被那骇人的场景吓湿了裤子。 方才只忙着帮主子更衣擦洗,她们都没来得及换身衣裳,此刻时机正好,她们去去就回。 待两个侍女走得没了人影,小棠宝赶忙去到了窗根儿底下。 她两只小手扒在窗沿上,悄咪咪地探出个脑袋尖,边捅破窗纸往屋里看,边竖起小耳朵,想听听这两个人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哎呀~!!”魏氏娇嗔一声。 小棠宝当即矮下身子,吓得心脏怦怦乱跳。 被发现了? 跑还是不跑? “你弄疼我了!”魏氏的笑骂声突然传了出来,小家伙儿终于偷偷松了口气,脑袋又探了出去。 屋内,魏氏红了脸颊,坐在蒋同书怀里推搡了他一下,“不是说暂时别见面了吗?今日这兽园里来了好些的人,你干嘛呀?” “放心,这里没人。”蒋同书皮笑肉不笑的,眼里带着怒意:“为了安置那头白虎,我近日可是不知道来兽园多少趟了……只可惜最终便宜了昭宁那个小贱种!” “嘘——”魏氏食指按在蒋同书唇上,蹙眉道:“妾不喜欢听那贱种的名字,你莫要在此提她。” 棠宝:“……”嘁! 窝还不喜欢你们呢! 都这么大滴人了,背后讲究人不说,还要亲亲抱抱的……羞羞! 两人一直酱酱酿酿,小棠宝烦得不得了。 忍耐了片刻后,她终于听见了他们的阴谋。 “云烈今日重得陛下青睐,他接下来很有可能要被皇帝重用,有他在,咱们的儿子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青青,梁帝的儿子没一个中用的,而那个云含璋也已经被逐出了西京城,我必不会让他活着的。” “如今,咱们以安可是大梁皇室唯一的‘皇孙’了,只要云烈死了,他日这皇位必定是以安的!” 魏氏:“?” “你该不会想让我杀了云烈吧?” 魏氏当即就恼了。 她腾地起身,气冲冲地瞪着对面人:“蒋同书!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我当初都是为了你,才冒着杀头的风险,怀着以安嫁给了那个疯子一样的云烈!” “我整日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你却让我谋杀皇嗣?” “蒋同书,你这是想让我死啊!?你怎么不让我直接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呢?这样就没人知道你的野心,也没人怀疑以安的身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又想多了!”蒋同书慌忙起身,将人使劲儿往怀里拉。 魏氏半推半就,俩人哄着哄着就倒在了地上的干草垛上。 小棠宝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是没商量好,打起来了? 小家伙儿刚往旁边挪了挪,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一只手,冷不丁地从她身后抻出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小身子猛然一抖,瞳孔骤缩,刚想引雷,就听身后人用气声道:“别出声,我是以安哥哥。” 身后人慢慢松开手。 小棠宝心惊胆战地转过小脑袋,在看见身后的人果真是云以安后,虽松了半口气,却还是不安地背靠墙壁一点点挪到了角落。 (?????).oo?……以安哥哥虽是个好人,可屋子里的人毕竟是他娘亲。 看到她警惕的样子,云以安莫名有些失落,他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悄声对棠宝道:“别害怕,去叫人。” 云以安声音太小,棠宝没听清他说什么,那个叫夏莹的丫鬟鬼赶忙急火火地飘了过来。 “殿下莫慌,以安公子若想通风报信,殿下在与不在的都拦不住!” “郡主殿下还是快些去叫人吧,若屋里人三两分钟完事儿了,您可就错过一次帮三殿下报仇的机会了!” 好! 棠宝这就去叫人! 小家伙儿撒丫子就跑,回头看云以安时,瘪着嘴巴,小脸儿苦兮兮的。 疯跑回去的小棠宝,看着来来往往全都不认识的大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叫他们跟自己走。 东瞅瞅,西望望……于是,她决定就近去找三叔叔。 …… 不多时,小家伙儿气喘吁吁地冲进梁帝所在的房间,看了一圈儿,猛地扑到了云烈怀里。 她踮着脚尖,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说给云烈听。 云烈越听胸口起伏越是剧烈,搭在椅沿的双手都骤然攥紧了。 他面色阴沉,眼中戾气一闪而过,抱起小棠宝,急急冲梁帝告退。 梁帝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个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申英,你随朕跟上去看看。另外,命人去问问姚嬷嬷,昭宁郡主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喏!” 梁帝带着一队人,一路躲躲闪闪地跟在那对叔侄俩后头,远远还看见了二公主云锦芊。 云烈与云锦芊素有嫌隙,梁帝原以为云烈会主动避开云锦芊,却见他竟急忙追了上去?! “云烈见过二皇姐,不知可否请二皇姐随云烈换个地方说话?” “?”突然被拦住去路的二公主吓了一跳,满眼疑惑地看着云烈。 怪事年年有…… 今年特别多!! 当年她这个三皇弟酒后乱性,毁了她的婚宴,让她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她一直在等他向自己道歉,他可倒好,明明犯错误的是人他,他却日渐消沉,将自己关在府中,与所有人都断了来往。 要不是四周还有外人在场,她都要伸出手拍拍她这个弟弟的脸,看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二公主挑挑眉,面对三皇弟突如其来的打扰,她理都不想理他! 就在她准备拒绝时,小棠宝抱着云烈的腿,幽幽探出个小脑袋。 小家伙仰着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沾着冰晶,像小鹿似的。 “二姑姑好!窝叫棠宝,窝爹爹系庆王云澈。” 这奶声奶气的一声二姑姑,叫得云锦芊心都软了。 她眼睛瞬间晶亮晶亮的,弯身想要抱棠宝。 哪知小家伙儿“嗖”地一下,又将整个人藏到了云烈身后。 二公主:“?” 如今在小奶团子眼里,她竟还比不过一个暴戾野蛮的凶神了? 云锦芊眯了眯眼,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咽回去了。 冲云烈道:“你且带路吧!” 第95章 里面有森么见不得崽哒? 三皇子云烈主动与二公主搭话时,周围有不少的女眷,其中也包括二公主的生母娴妃。 她们原本是要回避的,三皇子恶名在外,娴妃生怕自己的女儿被欺负,便示意大家全都站在原地等着。 见自己的女儿竟不知死活的,真跟着三皇子走了,她淡声对一众人道: “听闻圣上已经命人按照昭宁郡主的心愿,往外运送野兽了。兽园危险,咱们一道而行吧,大家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每每想起锦儿大婚那日,云烈将二公主府闹得鸡犬不宁,打砸得一片狼藉,娴妃就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待会儿万一这小子又欺负她的锦儿,这些个贵女命妇们皆是人证,她定不会轻饶了云烈小儿! 准备去斗兽场的官员们行至岔道口时,见一群夫人小姐,浩浩荡荡地朝着斗兽场相反的方向走,本来没太当回事儿,再定睛一瞧,怎么皇上带人跟在后头呢? 生怕自家女眷惹出什么祸事,大家悄声商量了几句,全都跟了上去。 他们这可不是跟踪,兽园危险,他们这是时刻准备护驾! 二公主跟自己的这个弟弟气场不和,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她一路都盯着他怀里的奶团子。 粉雕玉琢,灰眸晶亮,梨涡浅漾……这孩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透着娇萌灵动,简直宛若仙童。 王兄真是个有福气的,她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女儿该多好啊! 只可惜……她是个没福气的,不但自己无法孕育子女,还害得蒋家绝了嗣。 想到婆母几次三番地明示暗示自己给蒋同书纳妾,她就心如刀绞,纠结不已。 她是个自私的小女子,她没法儿大度地与旁人共侍一夫! 二公主试探地伸出手,刚想抱一抱小棠宝,云烈就将小家伙儿放到了地上。 棠宝眨巴着大眼睛仰头看她三叔叔,云烈竟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球来,“咻”地丢了出去。 “棠宝自己玩儿一会儿,三叔叔有话同你二姑母说。” “噢!” “……”二公主眼皮子猛地一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是孩子,不是小猫小狗,云烈这厮在做什么? 可看起来百伶百俐的小家伙儿非但一点儿都不生气,还真追着那球去了。 她跑得飞快,几息间竟像是失控似的,直接奔着一排矮房就去了! 眼看她就要撞到门上,二公主心中一紧,脱口道了句“小心”,提起裙摆就追了上去。 一众人紧随其后,刚追上去,就见昭宁郡主定定地站在门口不动了,她转过身子,有些呆愣地抬手冲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郡主的命令无人敢违抗,大家伙儿当即抿唇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小棠宝轻轻将手边的门推开一道缝隙,噼啪作响的水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女人溢出齿间的低吟声,便从里头传了出来。 众人,皆是一愣。 只一瞬,许多有过经验的夫人们便全都烧红了脸! 就连二公主也不例外。 在场的小姐们,有的不懂发生了何事,一脸迷茫。 可见自家母亲还有二公主全都变了脸色,她们眼神好奇,但又不敢多问,求助地看向彼此时,纷纷瞧见了对方眼里的八卦。 “怎么样,舒不舒服?青青还敢不敢生为夫的气了?” 有男人调笑的说话声响起,那女人只低低的哭也不说话。 人群里不知是哪个心直口快耳朵尖的,脱口道:“这不是蒋驸马的声音吗?不是说他与二公主感情甚笃,宁愿绝嗣也不纳妾,只守着公主一人吗?” 轰! 二公主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嘴唇发木。 脸上神情就跟被雷劈了一般,她站在院子里,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好似随时会倒在地上。 娴妃醒过神儿来,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冷冷扫过一众人,她几乎用气声与女儿道:“母妃这就让人全都散了,勒令她们守口如瓶。” “你回去也别和驸马吵,问清那狐狸精是谁,要么抬回府里,要么赶紧处置了!” 娴妃这边正极力安抚二公主,小棠宝在一众人的期待下,霍地推开了房门。 她快好奇死了,里面的那两个坏人究竟在做什么,竟让大家伙儿都做出一副拉不出臭臭的表情? 小家伙儿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刚抬脚要进屋…… 云以安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他迅速抱起棠宝去到一边,用自己的身体,将小棠宝挡得严严实实。 他不想让蒋家和魏家将这笔账记在棠宝头上。 冷风猛地灌进屋里,让原本正沉浸在欲海中的两个人,忽地同时一惊。 “人……” “门口有人。” 魏氏用着气声,惊恐地看着蒋同书。 蒋同书眉头微皱,狠狠撞了她一下,“专心点儿,应该是你那两个守门的侍女!” 不……不对! “她们不会这般莽撞!” 魏氏心里慌得厉害,她使劲推开蒋同书的脑袋,直盯盯地看着用他衣物临时搭建的帘子,紧张之下,她浑身都绷紧了。 蒋同书当即闷哼了声,想翻身下来,可他刚轻轻一动,便痛得两人惨叫出了声音。 两人身体紧紧贴合…… 竟是分都分不开了?! 魏氏浑身颤抖,脸都痛得发白了,蒋同书比她的情况还要糟糕,被冷风吹着还哗哗冒冷汗…… 门外,娴妃悔得肠子都青了,有侍卫在呢,她好端端地叫这么多人过来干嘛? 丢人现眼! “都都都、都愣在这儿作甚?” “圣上规定的时间都到了,尔等还不快回斗兽场?” 听得屋里的惨叫声,娴妃又急又恼的,气得声音都劈了叉。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法不责众,大家伙儿一寸寸地往后退,虽动身了,却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们只认出了蒋同书的声音,至于那个青青是谁,他们可是好奇得很。 大家都在等着吃瓜。 就连小棠宝也不例外,她猛地挣脱云以安就往屋里冲。 “窝也要看!为森么不让窝看?!本郡主倒要看看,里面有森么见不得崽哒?” 第96章 保命根还是保命? 院子里接连传来的说话声,让蒋同书和魏青黛彻底傻了眼。 他二人眼中皆是慌乱,魏氏更是吓得直掉眼泪,连气声都断断续续的。 “怎么办啊同书?若被人发现你我二人在此私通,咱们两家就都完了!” “……”蒋同书闭了闭眼,强行稳住心神。 再睁眼,他似喃喃自语,也似在安抚魏氏,“娴妃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她可能猜到是我了……不管二公主在没在外面,她都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所以,所以只要没人知道在我身下承欢的是你,咱们就都能活!” 短短几个呼吸间,蒋同书已经做出了决定。 外头具体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但那些人显然已经发现他们了。 而且他刚才一直在屋子里说话,加之娴妃的有意维护,他肯定是被认出来了,他抵赖不了! 可魏氏方才除了哭就是叫,她一直没说话。 所以,只要他尽力保住魏氏,就是保住了他自己的命,保住了蒋家的未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儿以安日后能荣登大宝,今日之屈辱,来日他必能报了! “窝不肘!嬷嬷窝不肘!窝也要看,窝要进去看……” 外面小棠宝嚷着要进屋的声音,让蒋同书意识到,他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保命根还是保命……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下定了决心,他死死掐着魏氏的肩膀,迫使她冷静下来,“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 对上魏氏那双惶恐的眼,他用气声飞快道:“事已至此,你我二人只能赌一次了!” 赌那些好事者,全都只围在了门口…… 赢了尚有富贵可言,输了,九族全无! “青青,这屋里有前后两扇窗子,你待会儿从后窗出去,就会看见一个马厩,马厩里有扇小门。一会儿我会拖住他们,你翻窗去马厩,就从那个小门离开。” “记住,不要想着躲、想着逃,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混进外头围观的人群里……” “听懂了吗?记住没有?!” “??” 魏氏双目圆睁,茫然地点点头,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可、可我们现在分都分不开啊……” 她听说过的,他们这种情况叫马上风,很棘手的! 只靠他们自己硬来,非但分不开,弄不好,弄不好还会死人的! 真的是…… 她今日就不该来兽园!她就不该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见蒋同书! 不,都怪那个该死的云棠,若不是她惹出这许多事来,同书也不会一时乱了方寸,约她来此! 若能逃过此劫,她定要亲手弄死那个贱种! 魏氏双手紧紧捂着嘴巴,努力控制自己不哭出声音。 她看着蒋同书抓起一把干草咬在嘴里,拿起一旁的匕首,心中瞬间就慌了。 他、他要干什么? 她知道蒋同书不会让她死在这里……难道他要? “呃——” 伴着一道极其隐忍的闷哼声,她眼睁睁地看着蒋同书挥刀割了自己膫子!! 鲜血汩汩而出,匕首上的血珠星星点点地扬在了魏氏的脸上,她瞪圆了的眼睛里映着妖娆血色。 “走……”蒋同书跪在地上,额角颈间青筋暴起,他极力忍耐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快走……” 魏氏:((((′??Д??`)))))) 魏氏着实被吓惨了…… 眼泪滚滚而下,她扯过自己的衣衫,甚至来不及穿就从后窗爬了出去。 心里一遍遍默念:去马厩,穿衣裳,听闻这里有热闹,来的路上,来的路上摔倒了,不、不小心弄乱了发髻…… 就在魏氏跳出窗的下一刻,屋中用蒋同书衣衫搭起的帘子瞬间倒塌了。 赤身染血的蒋同书,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等着吃瓜的一众人,那满脑子的香艳画面,瞬间变成了骇人的血腥场景…… 胆子小的男男女女直接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 吓得魂不附体…… 见过世面的妇人仆役也紧忙垂眸,转过身去。 怎么没看到那个狐狸精?所以她是跑了吗?早知道就不跟这儿等着了! 娴妃和二公主更是全都傻了眼…… 二公主脚步虚浮,抬手扶额,若不是娴妃在她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她怕是要当场晕倒了。 蒋同书甚至顾不得胡乱扯件衣裳遮丑,他拼尽全力爬到了二公主脚边,痛得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只“砰砰砰砰”地一个劲儿磕头。 终于从后面赶到跟前的蒋母,看到儿子变成这副模样,瞳孔骤然放大,险些没昏死过去! “快!快去寻太医!” “去寻老爷!去找块木板、找床褥过来!!” 蒋母慌得不行。 眼见人群将路围得死死的,她刚想发火让这些个好事的全都闪开,便在人群里看到了梁帝。 有皇帝在,哪有人敢发号施令? 况且今日之事,他儿损的可是皇家颜面!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梁帝一贯喜怒无常,嗜杀成性,谁知道他会怎么处置她儿? 快速权衡利弊,蒋母只当自己没看见梁帝,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二公主身前。 “殿下息怒!同书心中从来只有公主一人啊!” “他甚至为了公主,不惜忤逆我这个母亲,宁愿背上让蒋家绝嗣的骂名,也绝不肯纳妾……这里,这里一定有误会!” “对!同书、同书定是被哪个狐狸精给设计了,才失了理智,做出这等错事来!” “求殿下救救同书吧!再这般下去,他会死的啊!” 有不怕事的妃嫔冷冷嗤了一声。 “你说驸马被人设计了?” “咱们在这儿也听了有一会儿了,依本妃看呐,要么就是这两人情投意合,要么就是驸马强迫了哪个可怜女子!” “不过依本妃看是第一种,不然这驸马爷怎会为了拖时间让那女子逃跑,竟把自己个儿给阉了? “……”蒋母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只得硬着头皮四下看了一眼,然后装作刚看到梁帝,不顾形象地爬到了梁帝脚边,连连叩首。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同书他、他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他是个好孩子啊!” “求皇上看在他父亲蒋忠的情面上,看在他已经自宫了的份儿上,就饶过他这次吧!” 第97章 惊天大瓜 梁帝看了眼浑身是血、已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蒋同书,又垂眸看着苦苦哀求的蒋夫人。 他虽愤怒于蒋同书的荒唐与胆大妄为…… 但看到他为了维护那个与他欢好的女子,平息二公主的怒火,竟不惜当众折损己身,又觉得他还有几分血性和担当。 像他老子! 今日这事,若细细想来,也不全是同书一个人的错…… 放眼天下,哪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 偏生锦芊这孩子霸道善妒,即便自己不能为蒋家绵延子嗣,也绝不许同书这孩子与旁人有染。 长久这般,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受得了她? 如此陋室偷欢,瞧她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 想到他那并肩作战过的老友,比他还大上几岁呢,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梁帝突然有些后悔促成这门婚事了。 锦芊这孩子,配不上同书! 眼随心动,梁帝幽幽看向二公主的同时,二公主也在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梁帝。 她伤心愤怒,她脑子好乱好乱,她希望她的父皇能够在人前帮她撑腰,她更希望能从父皇那里,得到些许安慰。 父女俩四目相对,可梁帝看向二公主的眼中只有厌恶,并无半点怜惜。 “你还有脸哭?皇家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帝王发怒,众人齐齐跪地,叩首不起。 “?”二公主如遭雷击,勉强支撑她的那口气,瞬间消散了。 她身形踉跄,眼眸微阖,直直朝后仰了过去。 见二姑姑被气晕了,小棠宝很是愤怒地瞪向梁帝。 做坏事的是这个蒋同书,他不处置蒋同书,却当众责备受了屈辱的二姑姑? 岂有此理,他这个皇帝怎么一点儿都不公正呀!? 看着梁帝有偃旗息鼓的打算,跪着的蒋母,还有躲在角落里,正琢磨怎么偷偷混进围观者中的魏氏,齐齐松了口气。 魏氏一口浊气还没吐完,下一息,被姚嬷嬷抱在怀里的小棠宝突然指着她,扯着嗓子大喊:“三婶婶!你也跟人打架了吗?” 闻言,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魏青黛。 就见她衣着不够整齐不说,就连发髻都乱糟糟的,珠钗好像戴得也不对称…… 总之她哪有半点儿名门贵妇的样子啊?! 众人知道她是如何成了三皇子妃的,但凡有些威望的夫人们,全都看不上她。 魏氏下意识看了眼梁帝,见他脸色难看得紧,连忙跪了下去。 她怕她说自己是着急来看热闹摔的,会被梁帝觉得她不够稳重,来不及细想就道: “启禀父皇,以、以安不见了,儿臣担心得紧,寻他时脚下踩空,不小心从小山坡滚了下来。” 兽园傍山而建,不远处就有个并不陡峭的山坡。 “简直胡说八道!”方才那位仗义执言的妃子道:“若是找人,那不得往人多的地方去?” “且不说小皇孙一开始就没离开兽园中心,好多人都看见他了,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的行踪,怎么也用不着去半山腰。” “咱们来这儿看热闹前,小皇孙就已经在这儿了,这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你得什么眼神儿啊,打这儿经过,竟愣是没看到人?” 魏氏微微抬头,果真看到了云以安。 云以安缩着脖子谁也不看,还一味地只想着保护棠宝,“我、我是第一个发现蒋驸马与人在这里的,是我让昭宁郡主回去喊人的。” 魏氏:“……?” 他一直在这里? 所以他又跟踪她了是吗? 所以他知道方才她与同书的事,他看见给她望风的侍女不见了,看到有人朝这边来了,竟没给她报信儿? 魏氏气得眼眶发红,愤恨地看着云以安。 她嘴唇张了张,可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孩子,到底为何一直与她作对啊? 下一刻。 坚持下了地的小棠宝偷偷溜进矮房里,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珠钗。 “哇!漂酿!” 小家伙儿把掉落在地上,原本并不起眼的珠钗举了起来。 她举着珠钗,一路小跑着,献宝似的递给了梁帝。 “礼尚往来,届系棠宝捡哒,给叔祖父做回礼!” 梁帝拧眉:“……” 这珠钗怎么看起来跟魏氏头上的是一对儿? 魏氏看着小家伙儿手里的赤金缠丝玛瑙花的小流苏钗,下意识摸了下发髻,脸瞬间白了。 棠宝看了看手里的珠钗,又看看魏氏,“届个三婶婶头上好像也有一支诶!” 说着她就小跑着,把那支珠钗插在了魏氏的发髻上,还顺便往她身上贴了张真言符。 “呀!果真系一对儿滴呀!” 她摸摸自己头上的两个小揪揪,笑眯眯道:“棠宝的首饰都系两个两个哒,曾祖母说,对称的好看!” 众人将一切尽收眼底,想到蒋同书方才在屋里那一口一个的“青青”,心中顿时有了猜测,纷纷将目光投向三皇子云烈。 云烈面色森寒,胸口起伏愈发明显,额角青筋直跳。 他将手放在腰间的短刀上,看着魏氏那恶狠狠的目光,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听说三皇子有狂症,平日里就喜欢打杀下人,他该不会要生剖了三皇子妃吧? 见他朝着魏氏迈进一步,所有人都闭紧了眼。 “三叔叔抱!” 众人都避之不及,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唯有小棠宝赶忙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扑向了他。 小家伙儿仰着脑袋使劲儿伸着两条小胳膊要抱抱,云烈垂眸,一眼就看到她头上被绳梯砸出来的伤口,哪里还顾得上泄愤,当即弯身将小家伙儿抱了起来。 魏氏吓得浑身瘫软,却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是她的首饰又如何,也许是丢了,亦或是被人偷了呢?! 想好辩解之词,魏氏刚要开口,就听小棠宝问:“三婶婶承不承认,这系你的首饰呀?你承不承认,方才与二姑夫在屋里亲亲抱抱的人系你呀?” 闻言,魏氏登时朝小棠宝看了过去,恰好和棠宝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她的目光仿若淬了毒一般。 小家伙儿相信,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三婶婶已经把她杀死一万多次了! 第98章 骇人丑闻 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小棠宝歪歪脑袋,眼珠子滴流滴流转。 她学着爹爹凶狠的样子,板着小脸儿,奶声奶气地警告魏氏:“三婶婶不许嗦谎哦,否则本郡主拿你喂咪咪!” 魏氏:“……”咪、咪咪? 同书抓来的那只白虎? 嘁,她可是堂堂三皇子妃!小崽子跟这儿吓唬谁呢? 就凭区区一支珠钗,也想定她的罪? 魏氏瞪大了眼,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棠宝。 小傻子竟当众这般问她?呵,她正好发愁要怎么委屈、怎么晕倒、怎么快点儿离开这儿呢…… 魏氏眼中不敢置信的神色稍纵即逝,转而变成了羞愤难忍,她揪住胸口衣襟,颤声嚷道:“小小孩童,怎可这般口不择言?” “那支发钗确实是我的!方才与同书在屋中欢好的女人……也是我!!” 众人:啥玩意儿? ((☉?☉)?)????!?!????!!! 魏氏疯了?她、她就这么水灵灵地承认了? “……?”魏氏眉心突突地跳。 她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头死命地追…… 好像……不太对…… 她,她刚刚说了什么? 小棠宝气势不减,一手叉腰一手搂着云烈的脖子,怒道:“欺君可是卒九族的死罪,三婶婶,你有森么证据可以证明,方才与二姑夫亲亲哒人系你?” 魏氏还在迷茫之中,她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心说她与蒋同书毫无关系,她从山上下来后就在这儿跟着一起看热闹了…… 嘴上却道:“同书说他早就厌烦了二公主,他讨厌她身上永远有散不尽的汤药味儿,讨厌她每次都跟条死鱼似的躺在那里,这也不行,那也不让……” “他说,他都有一年的时间没与她亲近过了,所以你们可以检查同书肩上的齿痕,有两处是我七日前留下的,还有一处是我方才咬的……” “对、对了……”魏氏额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她拼命咬紧牙关,可她的唇舌仿佛根本不受她的控住,拼命地往外蹦着那些骇人的话…… “还……有……他割下……割下来的……那肉……我知道在……我知道在哪儿……” 众人:!!! !!!∑(???〃)───!!? 这也太炸裂了吧!? 原来三皇子妃竟是这么蠢的吗? 小棠宝:(??????)?? 哇……她承认了!! 哈哈!棠宝画的真言符果真有用!! 每画一张符,都得用掉棠宝五个功德点呢,可不能浪费了! 得让她再多说点儿什么。 小家伙儿快速想了想,在一众人无比期待的目光下又问:“三婶婶,关于你和二姑夫的系、和我三叔叔的系,你还有什么要对皇上、要对大家嗦的吗?” “警告你,必须实话实嗦,不得隐瞒哦~” “否则拿你喂咪咪!” 魏氏已然醒过神儿来,她困惑、惊恐、慌张,拼了命地摇头,却不受控地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有错!!” “早在,早在皇上给二公主与蒋同书赐婚时,就已经与蒋同书私定终身了!我们、我们甚至还有了孩子!” “拆散我们的是皇上,是二公主!我们是从始至终就是相爱的!” “我们没错!错的是自以为是的皇上和二公主!是他们棒打鸳鸯,坏了我与同书的情意,毁了我们的生活!” 死寂。 诡异的死寂。 如此惊天大瓜,弄得所有人都有些无措。 官员、女眷、奴仆……所有人都用余光偷偷瞥了云以安一眼,随即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将额头死死抵在自己的手背上。 魏氏的舌头都被她自己咬烂了,嘴角唇瓣上全都是血迹。 :-`(?..??Д??`)?`!!? 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她没想说这个的!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这太荒谬了……这简直太荒唐了! 云烈怒火中烧,他还抱着小棠宝呢,上去就给了魏氏一脚。 小家伙儿心里咯噔一声,身子一挺,两只手死死搂着他的脖子。 “不打!三叔叔不打人!” “打人手手痛,杀人造业障……让叔祖父杀他们!” 云烈哪里听得进去,抱孩子还能耽误他拔刀了? 简直笑话! 他刚摸到刀柄,小棠宝趴在他耳旁,声音一点也不小地碎碎念: “三叔叔又不喜欢她,为森么要生气?” “这里到处都系眼睛,好多好多人看着你呢,你太凶了四娶不到新婶婶哒!” “三叔叔留着打人的力气去帮窝爹爹不好吗?窝爹爹整日忙着抄家抓坏蛋,都不来看棠宝了,棠宝都想爹爹了……” 云烈:“……” 也不知道泠儿,亦或是她的家人今日有没有来? 小家伙儿的话云烈都听进去了,他抱着小棠宝就去到了一旁。 梁帝怒气沉沉,眼底尽是浓浓的杀意。 “一个是朕千挑万选的女婿,一个是朕上了玉牒的儿媳……好!你们很好!!” 梁帝横眉冷竖,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青天白日,在他眼皮子底下,在几十、在数百人的围观下,他皇儿的正妃,竟然跟他女儿的驸马苟合?! 这样惊天的丑闻,让梁帝青筋绷起,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 岂有此理…… “你们、你们哪来的胆子,竟敢如此羞辱朕的儿女、羞辱朕?!” 怒气上涌,他霍地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刀,疾步走向魏青黛。 小棠宝刚被云烈捂上眼睛,众人就见梁帝双手紧握刀柄,对着魏氏的脖颈就砍了下去。 云烈眉头狠狠一皱,捂着小家伙儿的手半点儿不敢放松。 看着双目圆睁,倒在血泊里很快就没了呼吸的魏青黛,梁帝犹不解气。 “把这贱人的尸体扔到兽园喂狼,挫骨扬灰!即刻将蒋同书给朕打入死牢,任何人不得探视!还有……”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云以安,狠狠闭眼,“还有,将云以安关进宗人府,等候发落……立刻捉拿魏氏全族,彻底查办!” “不行!”甫一听见梁帝要处置云以安,正在跟云烈作斗争,拼命扯云烈手指的小棠宝,瞬间炸了。 第99章 给寄几加油打气 别人都恨不得能有遁地之术,立刻远离这些是非。 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个死人,千万别引起皇帝的注意,唯独小棠宝,一点儿也不怵梁帝。 小小的人儿,叉着腰,仰着头,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厉害模样,活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你们大人犯错,跟我们小孩子有森么关系啊?” “以安哥哥系个好孩子,他不止一次保护过棠宝,棠宝也要保护他!” “sei要似敢抓窝以安哥哥,窝就抓他喂咪咪!” 小家伙儿气汹汹的,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 瞧着她奶凶奶凶的可爱模样……你还别说,大伙儿还都挺信的,准备带走云以安的几个侍卫登时就愣住了。 甚至不知死活地,下意识地看向梁帝……?? 梁帝虽当场砍了魏青黛,可心头的戾气还没消。 他脑袋一阵阵发痛,实在懒得理那小人儿,挥手示意三皇子赶紧将人带下去。 “不行!”小家伙儿不依不饶的,挣扎着要下地,“窝要以安哥哥跟窝一起肘!” 梁帝怒极,提着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刀,奔着三皇子和小棠宝就去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见势不好,申公公倒腾着小碎步,赶忙去到了他二人身前。 “太医早就说过不止一次,皇上公务劳累,忧思多愁,最忌动怒……还请郡主殿下莫要再与皇上争执了!” “而且郡主放心,宗人府不会为难一个孩子,有什么事,小郡主不妨改日换个地方再与皇上细说……” 申公公的眼睛都挤抽筋儿了,小棠宝才冷冷哼了一声,由着云烈将她抱走了。 梁帝看着小家伙儿远去的身影,气得胸口生疼,“云澈就是这么养孩子的?朕是天子,是长辈,她走时不但不跟朕行礼,还明目张胆地剜了朕一眼?她……” “皇上息怒!”姚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梁帝身后。 她冷不丁出声,吓得梁帝打了个哆嗦。 “庆王殿下才不过照顾了小郡主几日而已,皇上与其怪王爷没教导好郡主,不如怪太后娘娘和老奴。” 梁帝咬牙切齿,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有的时候,他是真想把那些和他做对的人全都杀了! 若是放在年轻时,他定不会犹豫,可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开始信因果了。 尤其亏心事做多了,他对那些未知的东西,便越来越心存畏惧了。 恶狠狠地瞪了姚嬷嬷一眼,他怒道:“摆驾回宫!” 想到小郡主是个心软的,得了天子许诺,第一件事竟是用来救一群畜生,申英公公壮着胆子问:“皇上,那斗兽之事呢?” 梁帝猛然回身,怒目瞪着申英,“将那些猛兽全都屠了,以后谁再敢跟朕提斗兽,诛九族!” 音落他拂袖而去,渐行渐远的身影在纷纷落雪中,显得有些寂寥。 梁帝一走,宫中女眷也紧跟着走了。 娴妃赶忙命人将还晕着的二公主抬进了马车,打算带她回宫休养几日。 望着娴妃母女越走越远的马车,有人私下里议论:“你们且看着吧,魏氏一死,这事儿就算了了,没几日皇上就会把蒋同书放了。” 至于为何吗...... 呵! 在场的大小官员们不敢有丝毫懈怠,甚至都不敢跟自家夫人孩子嘱咐些什么,就急火火地回衙门了。 先是曹副相,而后是兵部魏尚书,就连蒋家也难说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可不敢被人抓住小辫子! 在场的人瞬间散了一半儿,剩下的一众女眷们面面相觑,彼此间点头示意后,也都匆匆离开了。 …… 梁帝一声令下,整个兽园很快就被腾空了,就连树上的山雀都三三两两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偏偏小棠宝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小家伙儿盘腿儿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脚对脚,嘴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 云烈也纵着她,她说不走,他就带着半数三皇子府的下人,留下来陪她。 他一会儿往她嘴里塞瓣儿橘子,一会儿哄她吃口糕点,时不时还给她喂些温水喝。 小家伙儿嘴上不说,该吃吃该喝喝,小嘴巴一直不闲着,心里却急得够呛,眉头都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三叔叔的人,曾祖母的人,还有叔祖父和爹爹的人……他们全都围着棠宝,棠宝要怎么出去寻害她的那些坏鬼啊? 小郡主闷闷不乐,其他人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好些人甚至开始心疼郡主了,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什么都没有郡主的安危重要。 云烈看出小家伙儿有心事,思前想后,寻个借口将人都远远支开了。 小孩子也有秘密的,老这般盯着,与坐牢有何区别? 况且区区一个三岁孩童,又聪明伶俐得很,他觉得他自己就能带她。 被带了绿帽子,虽愤怒得想杀人,却丝毫不难过、不痛苦的三皇子云烈,望着四处隐藏的侍卫们,满意地点点头。 不多时,他挺起胸膛,信心满满地推开房门…… “小棠宝呢?” “谁看到昭宁郡主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三皇子脸都绿了。 “找!全都出来给我找人!” 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惹来祸事的小棠宝,正站在密室的楼梯口发呆。 下去?还是不下去呢? 这建在地底下的房间里会不会有野兽啊?她若引雷,那雷能不能劈进来啊? 棠宝也是在屋里人都出去时,才顺着不断溢出的黑色鬼气,发现了一道暗门。 楼梯很窄,密道很黑,鼓足勇气后,她摸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一点点试探地往下走。 小家伙儿越走越害怕,越走心越慌,感觉走了好久好久才来到平地上。 一下了楼梯,她便停下来不肯动了。 思前想后,她觉得不能放弃这个既能攒功德,又能报今日之仇的好机会。 况且敢害她的鬼不多,谁知道他们这次没得逞,还会不会害她第二次? “棠宝坠棒了!棠宝坠坠勇敢了!棠宝加油!!” 她攥着小拳头为自己打气后,从乾坤袋里拿出夜明珠,掏出她练习时画的那些符箓,啪啪往自己身上贴平安符,贴反弹符。 不多时,看着自己身上跟铠甲一样、黄橙橙的一片,她满意地点点头,抱着夜明珠继续往暗室里走。 “桀桀桀桀、桀桀桀……”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吼鬼叫声,接连不断地传来。 棠宝知道,她找对地方了。 第100章 死了都不消停 久困于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孤魂野鬼们,似乎是闻到了小棠宝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殊气味儿,狞笑着向她缓缓飘来。 小棠宝抱着夜明珠,乖巧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众鬼只当她是怕了,其实她在仔细分辨这些鬼魂,琢磨着,若是没做过坏事的,她就诵往生咒,送他们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若是罪孽深重、死性不改哒,她就按西父教她的,直接打他个魂飞魄散! 实在打不过的,就全都装进魂瓶里,他日交由西父来处理。 一众鬼怪慢慢靠近小棠宝后皆有所忌惮,不由自主地退后一些,伺机而动。 唯有一团看不清形状的黑气,像是饿死鬼看到了久违的美味,突然猛地向她冲了过来,张开的血盆大口像是想要将她一口吞掉一般! 然而,那陡然从黑气中探出的那双手,在触碰到小棠宝的瞬间,就如同被火焰烧灼了一般,“滋啦”一下冒起了几缕黑烟。 “啊——” 女鬼尖厉的嘶吼声瞬时响起,隐隐带着几分稚气,听起来像个孩子? 它疼得连连后退,很快缩到了墙角,渐渐露出本来的面目。 “呜……”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贱人云棠!你对我做了什么??” “啊——!!” 独有魂体能发出的、可怕的痴鸣嘶吼声,并没有吓到棠宝。 小家伙儿心神一怔,心说这鬼竟认识她?她倒要看看,是谁死了都要害她?! 她瞪大眼睛,好奇地凑了上去…… “云燕瑶?”小棠宝惊呆了。 ****_(?°?°?)_?3??** “啊不对,赵燕瑶?原来系你害我呀!?” “所以今日系你带头蒙了那些侍卫滴眼睛,还禁锢住他们的手脚,不让他们救我的系不系?” 赵燕瑶的鬼魂愣住了,眼神惊恐无比,“你?你看得到我?” 棠宝:“……” “你后脑好大一个血窟窿呀,所以你真的是撞到脑袋摔死哒?” “你虽是枉死,可若请高人好生超度,这会儿已然能够进畜生道投胎了吧?也不至于冒着被大鬼吞噬的风险,与这些个孤魂野鬼藏身于此……” 转了转眸,小棠宝勾唇笑得前仰后合。 “所以你引以为傲的外祖父,压根儿就不在乎你!” “所以你的外祖家也没比窝的外祖家好到哪儿去啊?那你之前在窝面前有森么可骄傲哒?!” 小家伙儿单手叉腰,盛气凌人。 赵燕瑶震惊得魂体都快散了,眼珠子都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你、你竟看得见我?” “你一个活人,竟看得见我?!” 为何她都死了,变得这般强大了,依旧斗不过这个贱人?! 赵燕瑶彻底破防了。 她死后费尽心机强大自己,想拖棠宝一起下地狱的希望好像破灭了…… “啊——” 她双手捂住耳朵疯狂嘶吼,棠宝一拳就砸在了她的鼻子上。 “死了你都不消停,你小小年纪坏事做尽,连做畜生都不配!” “?”羞愤难忍的赵燕瑶瞬间迸发出浑身鬼气,伸手去掐棠宝的脖子,“我杀了你!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不曾想她都没碰到小棠宝,便被棠宝抓住手腕狠狠甩了出去。 “还同归于尽?你几次三番害窝,窝非打得你魂飞魄散不可!” 说着她就冲了上去,扯着鬼魂赵燕瑶的手腕,把她砸在地上摔来摔去。 砰!砰!砰砰!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赵燕瑶怎么也没想到,她就连死了变成恶鬼,也斗不过云棠这个贱人! 看着自己愈发透明的魂体,她欲哭无泪,甚至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彻底消散无弥了。 一众鬼魂看得瑟瑟发抖,周身鬼气瞬间收敛了不少。 有个男鬼更是道出了丞相赵康年这些年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证据都藏在了哪里。 棠宝觉得留着他兴许有用,她又当着众鬼的面儿,将那个男鬼收进了魂瓶里。 做完这些,她拍拍小手,心中憋的那口恶气瞬间散了一半儿。 不多时,她双手叉腰,闪着幽光的冷眸狠狠扫了周围那些鬼魂一眼:“还有sei不服,还有sei想要害窝?” …… 小棠宝凭借一己之力收服猛虎、解散兽园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庆王耳朵里。 像是小东西能干出来的事儿! 庆王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毕竟自己宝贝闺女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只是他心里依旧担心得紧,她还那么小,竟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了? 她身旁的那些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审讯室里,庆王面色黑沉,看向对面的犯人时,眼里瞬间多了几分杀气。 侍卫乘风表情哭唧唧的:“好几丈的高度啊,那可是老虎啊……王爷,您就说,小郡主当时心里得多害怕?” 是啊…… 庆王心说,小家伙儿应该是第一次见到那种体型巨大的猛兽吧…… 不行,他得亲眼看到小东西无恙才能放心! “来人!备马!” 连着忙了七八日,也忍了七八日,庆王终于放下手中事情,打算去看看小棠宝,带她去逛逛集市。 一来,他早就答应过棠宝要带她出去玩儿。 二来,他想以此来分散下小家伙儿的心力,让她更多的记住开心的事情。 “驾!” “驾……” 得知小家伙儿没有回宫,庆王带着一队人策马直奔兽园。 刚进兽园大门,他就遇见了正疯了一样四处找人的云烈。 两人停下,望向对方。 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兄弟俩四目相对,云烈眼眶瞬间就红了,“堂兄,你打死我吧……我把棠宝弄丢了。” 轰! 庆王如遭雷击,两眼瞬间失去了焦点。 什么叫把他棠宝弄丢了?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这么多人,竟看不住一个孩子吗? “我……”云烈急得直挠头,“棠宝不肯回宫,我本来带着棠宝在屋里歇息的。” “我见一群人盯着她,她烦,就把人都赶了出去,让他们都躲起来。” “等我再进屋,小棠宝就不见了,我问了,真的没有人看到她出去……” “……”庆王仰天长长叹了口气,“你带路,带我去你们歇息的房间。” 第101章 见鬼 庆王率先发现了屋中的机关,打开暗门,赶忙带人顺着楼梯往下走。 走到一半,他清晰地听到了奶声奶气却力量感十足的“哼哈”声,当即伸开手臂,拦住了一众侍卫。 又仔细听了会儿,他侧身冲手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全都退出去。 云烈眼珠子乱转,偷偷看了眼自己的堂兄,贴着墙壁将脑袋缓缓侧了过去,全当没听见。 他不走,有危险也不走!他必须第一时间找到棠宝,确定她平安,不然他得自责死! 庆王无奈,又不敢耽搁时间,只得带着他一起往下走。 两人找到棠宝时,小家伙儿正在收拾一只企图暗害她的恶鬼。 看到奶团子安然无恙,自己玩得挺好,云烈兴奋得刚要上前,就被小棠宝的话给惊得愣在了原地。 “你这恶鬼,头发蓬乱,身体赢瘦,专门居住在地下洞穴或者黑暗之处,方才还想在背后偷袭窝……” “看来你就是《正法念处经》里提到的,三十六种饿鬼之一的地下鬼吧?” 云烈:“……?” 小家伙儿对着一团空气说什么呢? 这孩子该不会是在这黑漆漆的密室里,吓出什么毛病了吧? 一阵阴风吹过,他止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由往前迈了一步。 扶住墙壁抬头时,却见一个身披麻袋,发如鸡窝,浑身冒着黑气的男子,脚下悬空…… 他竟悬浮在小棠宝前方? 还直盯盯地瞪着小棠宝? ~(′??_??`~) 云烈目瞪口呆,生怕自己看错了,搓了搓眼睛,忍着恐惧又往前迈了半步。 他他他、他的脚确实没踩在地上!? 难道他真的是鬼?! 云烈双腿颤抖,却强撑着,想上前将棠宝抱走。 庆王心里也慌得厉害,可看到小东西一脸镇定,怕误了她的事,他登时捂住云烈的嘴,将云烈定在了墙上。 此时此刻,面儿上镇定却心脏狂跳的庆王,也看到了那只飘着的男鬼。 那鬼听到棠宝的话,眼睛倏地一亮,围着棠宝转了几圈,忽地将脸凑到了小家伙儿对面。 “哈……你竟认得我?” 激动之余,他忍不住嗤笑了声,“既然你认得本鬼,就该知道,本鬼跟那些窝囊废可不一样,吾等这种鬼怪,最少的也有五百岁了。” “小东西,你虽有些手段,却不是本鬼的对手!看在你替本鬼清理环境的份儿上,本鬼不伤你,你走吧!” 音落,地下鬼双臂环胸,飘得离地面更高了些。 他正要转身,小棠宝收好魂瓶,伸手猛然抓住他的脚踝,“嗬”一声,将他用力朝墙上甩去。 这四下被小家伙儿下了禁制,所以庆王与三皇子才能见鬼。 也正因那禁制,鬼怪们既不能穿墙又不能遁地,这一下撞上去,真真是让地下鬼的魂体都颤出了虚影。 “窝若不系你滴对手,你又怎会偷袭窝不成就逃跑?” “鬼话,鬼话……果然不可全信!”小家伙儿叉着腰奶凶奶凶的。 地下鬼被棠宝狠狠摔出去,整个鬼都是蒙的。 若是咒术法器也就罢了,他竟然……被一个三岁多的小崽子,差点儿给摔散魂儿了? 传出去他颜面何存?! 地下鬼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小棠宝:“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棠宝皱眉看着对面,粉嫩的小脸儿上带着愠怒: “一口一个东西,窝系人,不系东西!你才系个东西呢……” “不对,你系鬼,你也不系个东西,你们全家都不系东西!” “?!”地下鬼周身黑气愈发浓郁,肉眼可见的生气了。 小东西骂他行,骂他全家不行! 原想找机会穿墙而逃的饿鬼,脸色一变,陡然露出獠牙,恶狠狠朝棠宝扑去! 小家伙儿不躲不闪,抡圆了胳膊,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你不仅不系个东西,还不系个好鬼!” “你生前贪财怕死、坏事做尽,且最常在人背后使坏,是个典型的小人!” “你之所以几百年间在这暗无天日之处,受尽各种病痛苦楚,都系你应得的!” “可你非但不知悔改,竟连小孩子都想害,偷袭不成,还扯谎骗人,窝不灭你都枉费窝学的一身本四啦!” 小家伙儿说着,一个箭步冲上去,突然抓住地下鬼的脚踝,跟摔破麻袋似的,把他摔得砰砰作响。 地下鬼:“?” 不是…… 这对吗? 这合理吗? “住、住手!我们谈……” 嘭!嘭!嘭嘭!! 棠宝力气本来就大,现下又铆足了劲儿,地下鬼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周身的黑气更是一点点变淡消散,魂体很快就变得透明了。 “呀——嗬!!” 小家伙儿摔最后一下的时候,暗室内烟尘四起,等庆王和三皇子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个恶鬼已然不见了。 兄弟俩目瞪口呆,全都惊住了。 云烈脊背僵直,一脸的茫然和震惊,喃喃道:“这,这么暴力的吗?她真是那个哭到父皇头疼,走哪都要抱抱的软萌小奶包吗?” 云烈僵硬转头,幽幽望向自己的堂兄…… 看对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发誓,以后绝不在小棠宝面前动不动就拔刀,还随意打砸,乱发脾气! 庆王见过棠宝引雷,但还是第一次见她灭鬼,他压住心底震骇,紧抿着唇,暗道他以后再也不叫她小东西了…… 看着越发圆滚的女儿,他心说叫团子吧……小团子好听,可爱。 兄弟俩心思各异,身形不由一晃时,身上配刀磕在了墙壁上,顿时发出一声闷响。 冷不丁传来的声音令小棠宝瞬间警惕,她紧握双拳猛然回头,“谁?粗来!!” “……”兄弟俩心里咯噔一声。 云澈、云烈:“棠宝……” “是三叔叔……” “到爹爹这儿来!” 小棠宝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看到真的是爹爹和三叔叔,她眸中戾色一闪而过,高兴的眉眼都笑弯了。 “爹爹!” 小家伙儿激动得原地直跺脚,随即飞扑向对面的两个人。 庆王与三皇子登时一起蹲下身子,张开手臂…… 第102章 特意为三叔叔准备的礼物 在两个男人期待的目光下,小棠宝想也不想地扑进爹爹怀里,额头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地蹭。 “嗯~” “棠宝早就想爹爹了!爹爹终于肯来看棠宝啦!” 庆王挺直脊背,眉梢一挑,不经意地瞄了三皇子一眼,他破天荒地在小家伙儿脸上亲了一下。 作为父亲,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己的女儿。 “爹爹也想棠宝了,爹爹今日过来,就是带棠宝去逛集市的。” “真哒?”棠宝眸子晶亮晶亮的,抱着爹爹的脖子,在爹爹脸上‘mua’了一口。 云烈看得心里酸酸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 他也想亲亲软萌软萌的奶团子,好想把小家伙儿抱回府里养着啊! 悄悄叹了一声,他收回手臂慢慢地站起来,低着头时不时地拍拍身上的灰尘。 云烈一举一动都透着落寞,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三叔叔……”小棠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个想法。 她坐在庆王的臂弯里平视云烈,很有礼貌的冲云烈行了个拱手礼:“三叔叔对不起,棠宝让您担心啦!” “……”云烈一怔,心说小家伙儿怎么还跟他客套上了呢? “无、无妨!” “是三叔叔耽误你做事了,是三叔叔的错!” 他现在明白小家伙儿为何看到满屋子的人,一直坐立不安了。 她定是担心他们在恶鬼的地盘上出意外,她心里着急对付那鬼。 云烈没去探究小棠宝为何会异于常人,毕竟她是唯一一个有着灰色眼眸的云家小辈,他也不觉得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相反,他觉得这样挺好,既然这世间真有鬼怪之说,那母妃和大哥就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许他们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他,兴许他们时不时地还来看过他呢! 他只是有些心疼,心疼棠宝小小年纪,背负的太多了……她才不过是个三岁多的女娃娃啊,难为她了! “三叔叔,棠宝有礼物送给你。”小家伙儿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看着云烈。 云烈贯会抓重点,小棠宝说的是送给你,不是送给你们…… 想到棠宝不知道堂兄今日会来看她,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奶团子只给他准备礼物了,嘿,定然没有堂兄的份儿! 想到此处,他心里登时舒畅多了! 整个人也不似刚才那般蔫蔫儿的,瞬间有精气神儿了。 眸色流转,他学着那个蒋同书平时说话的调调,微笑着,柔声细语道: “三叔叔闲得很,有大把的时间陪棠宝!倒是你爹爹整日公务缠身,忙得很……棠宝还是将礼物送给爹爹吧!” 生的没有养得亲,堂兄不也是才刚认识小家伙儿没多久吗? 日久见人心,棠宝日后跟谁关系最好还不一定呢! 庆王:“……” 小东……小家伙儿还给云烈准备礼物了? 呵,她什么时候跟老三关系这么好了? 他若再不尽快解决曹家的案子,他的宝贝女儿怕是就被人给拐跑了! 庆王面色铁青,心里有些吃味,“三弟不必推辞,棠宝毕竟是本王的女儿,我们父女俩相处的时间还很长……礼物既是棠宝为你特意准备的,你且安心收着便是!” “系呀!届可是棠宝特意为三叔叔准备的礼物,三叔叔不许推脱!” 小棠宝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爹爹的脸色越来越沉,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三叔叔。 云烈脊背瞬间就挺直了,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既如此,那三叔叔就不跟咱们棠宝客气了!” “等三叔叔处理完府上的事情,再陪棠宝给爹爹准备礼物好不好?” ??? 庆王微仰着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闺女身旁又不是没有使唤的人,给他的礼物为何要他陪着准备? 瞧他这副小人得志喜气洋洋的样子…… 他自己不提他都差点儿忘了,他这个三堂弟,可是刚在人前被扣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呢! 见堂兄终于吃瘪了,云烈心里很是高兴了,他转眸看向棠宝,满眼期待。 棠宝丝毫没察觉到两个男人间的暗流涌动,她打开腰间魂瓶,从里头拎出一只男鬼,无声无息地丢到了云烈面前。 “啊~~” `┗(t﹏t)┛~~三三三三` 云烈险些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惨白鬼脸吓死过去。 他惊叫着往庆王身上扑,却被庆王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原来是个恶作剧……庆王心里顿时舒坦了! ‘啪叽’一声摔坐在地上的云烈,看着眼前的白脸鬼都快吓尿了…… “昭昭昭、小昭宁!这就是你给三叔叔精心、精心准备的礼礼、礼物?” “系呀!”小家伙儿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认真地点头。 “他生前系赵燕瑶外祖父府上滴管事,他能助三叔叔收集证据,搬倒丞相!” “等三叔叔立了功,皇帝就能让三叔叔当官儿啦!升官发财娶婆娘……三叔叔,你得有本系才能讨媳妇儿!”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 可是……~(???︿???)ゞ 要他整日与此等丑鬼为伴……横竖都是死,他不如直接去武信侯府抢亲! “三、三叔叔谢谢棠宝的好意了,三叔叔干不了这等大事,此等立功的好事儿,你还是让你爹干吧!” “不行~”小家伙儿苦着小脸儿委屈巴巴的,“爹爹的差事到现在还没干完呐……棠宝不想在皇宫过新年!” “今日就系赵燕瑶滴鬼魂想要害我哒,她带着好些野鬼抓住了那些系卫滴脚,棠宝、棠宝差点儿就死了!” “赵家都系坏人,他们欺负老百姓,他们早晚会害死爹爹和棠宝哒!” “……”云烈拧眉,赵康年想杀云澈正常,他好端端地杀一个孩子作甚? 看着皱着眉头,眼里多了几道血丝的三叔叔,小棠宝后知后觉道:“三叔叔,你该不会系怕鬼吧?” 转了转眸,觉得自己闯祸了的小家伙儿,眼眶瞬间就红了。 “三叔叔,对不起!” “窝看到你和爹爹好端端地站在届里,还以为你跟窝爹爹一样勇敢,森么都不怕呢!” “三叔叔既然怕鬼,那棠宝让爹爹帮窝就系了!” 第103章 光头 两个时辰后,安顿好白虎,处理完所有事情,教会叔叔和爹爹怎么使用基本符箓的小棠宝,高兴得直拍手手,小屁股坐在桌案上一颠一颠的。 她一双圆杏眼中宛似有星星闪烁,笑得灿烂极了。 “爹爹好棒!三叔叔也棒棒哒!窝们现在开始分符箓……” 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小家伙儿脚心对脚心地坐好,开始分符箓: “爹爹一张平安符,叔叔一张通灵符。爹爹一张避邪符,叔叔一张通灵符。爹爹一张真言符,叔叔一张通灵符。爹爹再一张平安符,叔叔再一张通灵符……” 云烈看着手里的十几张通灵符,整个人都麻了,合着他往后的日子里,除了见鬼就是见鬼呗? 一向暴躁狠戾的云烈,对着自己的兄长,竟破天荒地露出了一抹带着苦涩的憨笑。 庆王被他这一笑吓得冷不丁一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思前想后,他默默叹了一声,皱着眉眼拿出两张真言符…… “云烈谢过堂兄!”说着他就伸手去接。 庆王不撒手,他就再使些力气,见他捏着符箓往回缩胳膊,云烈急声道:“堂兄,你忘了棠宝说的话了?” “这些符箓得仔细着用,咱们小棠宝的功德都快被扣没了!” “而且单纯的靠接济百姓,咱们棠宝已经越来越难获得功德了!” 小家伙儿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啊,虽然一定时间内什么都有个上限,可今日她抓鬼送鬼,还把乾坤袋里的零嘴儿都给那些好鬼分了,又得了许多功德呢! 刚刚到账…… 想起好次的,棠宝又偷偷往嘴里塞了块儿牛皮糖。 庆王看了看宝贝闺女,淡淡白了云烈一眼,终是松手了。 看在他对他家奶团子还不错的份儿上,便宜他了! 云烈是个会过日子的,又能屈能伸,他扫了眼地上那些棠宝用过的符箓,赶忙弯身去捡,就连只剩一半儿的都没放过。 棠宝说了,用过的符箓会燃成灰烬,那没全烧成灰的,定然也会有些用处! …… 交代了管事鬼几句话后,小棠宝坐进了爹爹的马车里,她趴在车窗上,冲站在兽园门口的三皇叔和他旁边的男鬼使劲儿挥手。 三叔叔还是很心疼棠宝哒,他明明那么害怕,还是答应了棠宝…… 等三叔叔解决完赵家的事,她定要重新帮三叔叔找个好媳妇! 只是以安哥哥该怎么办呢? 唉……棠宝要怎么才能救他呢? 小家伙儿急得直挠头,突然,她一双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身旁的爹爹,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四目相对,看到奶团子眼中的慌乱,庆王心里咯噔一声,赶忙将她鞋袜褪了,检查她的小胳膊小腿儿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奶团子吸吸鼻子,小嘴也瘪了起来,委屈巴拉的小模样,看得庆王很是心疼。 “这身上果然又多了许多淤青……赵家没一个好东西,爹爹这就去给棠宝报仇!”他周身瞬间腾起凛冽杀气,说着便摸上了刀柄。 拿到赵氏一族的证据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他先斩后奏又如何? “呜哇——!!” 奶团子冷不丁这么一哭,就连外面驾车的马儿都不由抖了三抖。 庆王刚要下车,小棠宝泪汪汪道:“头发、头发没,不漂酿了。” ??? 噗! 庆王忍笑坐了回去。 几个呼吸间,想到奶团子的头发是遭雷劈时被烧没了,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就算小家伙儿没有受皮外伤,那叫雷劈一下也定是不好受的…… 他胡撸胡撸棠宝脑袋顶上勾勾曲曲的小短毛,安慰道:“我们棠宝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娃娃,长大了也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棠宝还小呢,只要棠宝每日好好吃饭,头发定会重新长出来的,不信你看爹爹的头发,又黑又厚。” 奶团子看看爹爹的头发,又使小手摸了摸,这才放心。 她打了个小小的哭嗝,跟爹爹道:“可现在一摸一手灰,黑黑的……” 庆王:“……” 呃……他沉默了下,很快有了主意。 “乘风?” “路边停车,拿剃刀,打盆儿水来!” …… 两刻钟后,小棠宝看着铜镜里,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瓜,当即哭得更凶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爹爹、爹爹坏!棠宝才不要,才不要做和尚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っ??╭╮??)っ°o·????? 得知自家王爷正与小郡主在一起的春苔,一路飞檐走壁过来时,就听到她家小主子哭得伤心欲绝,一群大男人怎么哄都哄不好。 原以为是小主子离家多日想爹爹了,凑近一看才知道,小郡主要是能想她爹那都见鬼了! 乘风看着脸色越发涨红的春苔,倏地往后退了一步:“不不不、不是我!是王爷!!” “小郡主遭雷劈了,头发都烧焦了……王爷费好大力气才给郡主弄干净!王爷脑门儿都出汗了!” “还还还、还有,小郡主没受伤,小郡主脑袋上一个血口子都没有!不信你自己看!!” 看? 不行不行! 谁也不许看! 棠宝死死捂着自己锃亮的小脑袋,奈何她腿儿短胳膊更短,两只小手往脑袋上放时,左右手的手指尖儿,将将能碰到一起。 小家伙儿登时更伤心了…… “呜哇——!!” -`?つ°?°?つ`庆王看看小棠宝,转头求助般地看向春苔。 好在春苔这趟过来拎着包袱呢,里头有给棠宝准备的小裙子和小帽子。 春苔替奶团子重新打扮后又哄了好一会儿,小棠宝才终于不哭了。 看着小家伙儿哭得红肿的眼睛,庆王决定,今日他定要带她好好散散心! 最好今晚能不送她去皇宫。 西京城有许多条比较热闹的长街,道路两旁店铺林立,热闹非凡。 偏生小棠宝对那些都不感兴趣,非要吵着去城北的草市。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城北居住的多为匠户、乐户,虽比城南富裕,但人员往来却很复杂。 草市更是店铺少,摊贩多,非但马车不易通行,就连暗卫们也不方便行动。 庆王说什么都不肯同意。 小棠宝直盯盯地看着他,绷着小脸儿嘴巴一下就噘了起来。 他赶忙问:“为何啊?告诉爹爹,你为何非得去城北的草市啊?” 第104章 倒打一耙 大牛?二牛? 庆王嘴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名字,想到奶团子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二人,心一横,当即下令去城北。 不就是草市吗? 他们这么多人,还保护不了一个孩子了? 况且他闺女厉害着呢,可不是一般的奶团子! 一众人当即换了马车和行头,做足准备,奔城北去了。 临近傍晚,正值饭口,草市中属那些卖小吃的摊贩最为忙碌。 他们手上不闲着,你一声儿我一声儿地,跟比赛似的卖力吆喝着自己的小食。 小棠宝边走边吃着手里的零嘴,吧唧吧唧吃得很香的样子。 若换作平时,庆王定会不允,让她留着肚子待会儿好好吃饭,可他今日明明没做错什么,却特别的心虚。 罢了,她想吃就吃吧! 小家伙儿今日又惊又气的,再也受不得说了…… 而且过了今日,他还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有时间陪她,只要她高兴,就随她去吧。 “爹爹次吗?” 小家伙儿用竹签串了一个肉丸子,仰头递给爹爹。 庆王犹豫了下,手指微动刚要去接,棠宝直接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多好次的肉肉呀,爹爹怎么这般挑食呢? 跟在后面的乘风手里掂着个钱袋子,一路走一路替小家伙儿付铜板。 “郡主还要吃什么?属下都给您买!”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小棠宝踮着脚尖指了指肉串儿摊、烤红薯摊、糖葫芦摊。 “好咧!”乘风非常享受投喂小郡主的每一个时刻,当即带着几个人屁颠儿屁颠儿地去买了。 回来的时候不仅抱了一大堆的好吃的,还多买了个素银花卉绞丝的小发簪,用了他小半年的俸禄呢! 他刚献宝似的把簪子拿出来,垂眸看着戴着帽帽的小郡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完了,光顾着这簪子好看了,他差点儿忘了,小郡主现在脑袋秃秃,用不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恨不得当街给自己一嘴巴。 看到乘风叔叔替自己难过,小棠宝深深吸了口气,笑着朝他伸出小手手:“谢谢乘风叔叔!” 乘风:?(⊙o⊙)?……? ヽ(^。^)ノ……!! “哎呀,一支簪子而已,不用谢!”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簪子双手递给了小棠宝。 庆王无语地看着自己的暗卫统领,这真的是那个可以以一敌十,最爱取敌人首级、剜人双眼的乘风吗? 这笑眼眯眯的烧包样,看着怎么像个傻子似的? “爹爹、爹爹……看乘风叔叔给棠宝的礼物!!” 庆王回神,就见对面有两个看起来五六七八岁的男童跑得飞快,他们仗着自己人小个子矮,从几个暗卫腿旁挤过,猛地扑向棠宝。 “哦吼吼!小野种,你果然没死……” 两个彼此间相差一头的小男孩儿,丝毫没发觉周围人猛然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瞪向他们。 小棠宝腮帮子鼓鼓的,像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她正开心,不等她反应,一只突然出现的小黑手用力捏住了她的腮帮子。 对方眼里的恶毒都要溢出来了,伸手就去薅奶团子的小帽子。 而另一个个子小的,则趁机想抢她手里的食物和簪子。 “小心!”庆王脸色猛地一沉,惊得声音都劈了,他刚想踹飞那两个小浑蛋,就被旁边的一对夫妻猝不及防地撞开了。 “怎么着,挺大个老爷们儿,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想打孩子不成?!” 几个暗卫猛然冲向棠宝。 但,奶团子恰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她向后一跌,登时摔了个屁墩儿。 对面小个子的男童手抓了个空,眼看着棠宝手里的吃食嗖的飞了出去,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得稀碎,委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反了你了!”大个子男童气得直发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小野种,有些日子不见,你竟敢跟我弟弟抢东西吃了?你找揍!” 小棠宝被他的表情给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却眼一瞪,吼道:“谁都别过来!棠宝寄几收拾他们!” 周遭暗卫看了眼自家主子,握紧了拳头原地待命。 庆王眼眸微眯,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他看出来了,这两个小杂种从前没少欺负他的宝贝闺女! -`(?◣_◢)▄︻┻═一` 棠宝将簪子收进乾坤袋,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摸摸自己的脸,猛地推了大个子一把。 小家伙儿力气大,那孩子被她这么一推,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瞥到路边儿有自己的同窗,大个子扬着还没褪去狰狞的脸,气冲冲地就奔棠宝去了。 结果一脚踹空,来了个大劈叉,一屁股坐地上,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从天而降的大手一把将棠宝抱了起来,小家伙儿圈着爹爹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瞪着地上的孩童:“窝早就嗦过,窝不系野种!” -`(▼へ▼?)` “届系窝爹爹,窝爹爹系庆王殿下,比你们哒爹爹厉害一千倍一万倍!” 小棠宝眼中含泪,水汪汪的大眼睛,衬得她气势弱了几分。 落在那俩男童以及他们爹娘眼中,就是小家伙儿心太虚了,理不直气也不壮。 见自己儿子吃了亏,刘氏勃然大怒,挺着胸脯,叉着腰就过来了。 她平日里在富贵人家做活儿,多少有点儿眼界。 扫了眼对面儿人一身虽不便宜,却也并不珍贵的墨色衣裳,眼里满满的都是嘲讽。 “还当今庆王?” “切,一身病气、文文弱弱、吹牛皮不上税的小白脸儿,也敢冒充皇亲国戚?” 她扫了眼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眼一瞪,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我刘芬芳最讲道理,小野种,你要是能证明你爹真是什么王爷,老娘当街给你磕一百个响头!” “可你要是证明不了,你就跟咱们衙门里走一趟,赔我儿的医药费!” 她家男人一听这话,狠狠拧了大儿子一把。 大个子疼得瞬间就嚎开了,小个子的见状,赶忙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哥哥也跟着哇哇大哭。 一时间,周围人开始对着棠宝父女指指点点。 第105章 扒裤子,证清白! 被刘氏这么一闹,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家齐刷刷地看过去,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团子,被身材高挑、面容俊俏的男人稳稳抱着。 奶团子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可抱着她的那人,脸色阴沉,一身戾气,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大冷天儿的,刘氏熟练的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了起来: “大家伙儿给我们评评理啊!这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口口声声说,她爹是当今庆王殿下,我儿不过是怕她惹来祸事,好心提醒了她一句,他们就当街打人!” 刘氏一双眼睛恨得发红,捂着心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呜呜呜呜……这么大的男娃儿,被扯着腿摔坐在地上?大伙儿说说,这要是摔坏了命根子,我儿以后可怎么活啊?!” 议论声越来越嘈杂,小棠宝有些慌乱地扫了眼周围人,赶忙拿出一块儿腰牌。 “窝没有撒谎,窝届个爹爹系庆王殿下,窝系皇上亲封哒昭宁郡主!” “窝们没有欺负人,窝认识届两个坏孩纸,他们中大个子的叫铁蛋儿,小个子的叫狗蛋儿,他们爹爹系打铁匠……系他们先欺负窝,窝才还手哒!” 刘氏不由冷笑一声:“只凭区区一块儿牌子……就敢冒充郡主?” 她咬牙恨道:“大家伙儿可全都听见了,这丫头承认动手打我们家孩子了!待会儿公堂之上,大伙儿皆是见证!” 人群中冷笑连连,许多人开始附和,就没听说过谁家郡主还与匠户一家子这般相熟的…… 说棠宝仗着有几个破钱欺负人不说,还当众冒充皇亲国戚,把他们这些穷人当傻子耍! 更多的人开始指责咒骂棠宝,说她小小年纪贪慕虚荣还谎话连篇……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鼓动刘氏,让她赶紧去报官,没有个几百两银子,绝不能轻易和解! 地上那个叫铁蛋儿的听得这话,当即捂着裤裆哭得更凶了。 看他不讹死这个小野种的!! 庆王眉心紧拧,有些不耐烦。 他刚要站出来解决这场闹剧,人群外有对儿双胞胎吵吵嚷嚷地开始往里头挤。 “棠宝?棠宝?棠宝你在哪儿?!!” 看起来五六岁大、长得很是相像的两个小男孩儿,急得原地直转圈儿。 始终没看见小棠宝,为首孩童顿时气得声儿都粗了:“是谁说看到棠宝妹妹在这里的?不是忽悠人呢嘛!?” 其中一个还不死心,又叫了棠宝两声。 大牛哥哥,二牛哥哥…… 小棠宝眼睛一亮,当即挣扎着下了地。 双胞胎兄弟又往前面挤了挤,这下终于看到了奶团子。 二人顿时惊喜交加,瞪大眼睛异口同声道了句“棠宝”,便冲过来一左一右抱住了奶团子。 “棠宝没事就好,咱们都想死棠宝了!” 四只瘦瘦的小胳膊,似是寻回了什么宝物一般,紧紧圈着棠宝不放。 眼看俩男孩儿的脸就要贴到自家宝贝闺的女脸上了,庆王赶忙跟拎小鸡儿似的,将双胞胎提溜到一旁。 “这么多人看着呢,好好说话……” 莫要动手动脚! 庆王眉心紧锁,心里白眼儿早就翻上天了。 双胞胎齐齐仰头看了庆王一眼,又齐齐拉住棠宝的手,兴奋得两眼直冒光:“棠宝果然没骗人,你爹爹长得好高大英俊啊!” 棠宝“嘻嘻嘻”的笑。 大牛二牛见小家伙儿眼睛有些红红的,顿时大怒:“棠宝不怕,告诉哥哥,是谁欺负你了?” 奶团子摇了摇小脑袋,眼神幽幽地看向对面儿的一家人。 “铁蛋说窝打他了,可窝就只系因为他掐我,轻轻推了他一下而已!系他想踢我没踢到,自己摔倒了……” 大牛二牛脸色铁青,缓缓转过身去,眨着一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铁蛋儿。 下一刻,他二人齐齐冲向铁蛋儿,一个骑在铁蛋儿身上死死按住他的胳膊,一个去扒铁蛋儿的裤子。 狗蛋儿想帮忙,还被他们骂了一句,吓得蜷缩成一团哇哇直哭。 铁蛋儿爹娘看得心里忽悠一下,赶忙上去帮忙。 却叫一旁乔装的几个暗卫给拦下了,“大庭广众之下可不敢伤别人家的孩子!” “??”铁蛋儿爹娘欲哭无泪,喘几口气的功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那俩熊孩子扒了个精光,一身衣裳全都撇进了人堆儿里。 “冯铁蛋,你老捂着裤裆作甚?可是想冤枉我们棠宝打你了?” “嘁,大伙儿瞧一瞧看一看啊,这讹人的货好着呢,他可半点儿没受伤!” 乘风等人都被这两个孩子的操作给惊呆了。 原本他们还可怜小郡主以前日子过得苦,定是没少被人欺负…… 现在看来,这仨娃娃不合伙儿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看着地上赤身裸体的小男孩儿,庆王赶忙把小棠宝抱了起来。 恰在此时,人群后头突然涌来大量兵士。 众人纷纷踮着脚望去,见官差正是朝他们这边来的,许多人猜测,这是有人路见不平,报官去了。 刘氏抹了把眼泪,冷笑一声,看着棠宝对面父女,一字一句: “官差来了,就算我们不追究你们伤人之过,假冒皇室宗亲这种杀头的死罪,你们也绝跑不了!” “老娘倒要看看你们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又转头看向双胞胎哥俩儿:“哪拉屎哪闻味儿,哪放屁哪呲牙……” “小畜生,你们不过是那两个卖唱的下贱货生下来的小贱种,也敢与我等匠户为难?” “今日你们如此欺辱我儿,我冯家定不会轻饶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爹娘,卖房卖地的,等着给老娘赔银子吧!” 大牛二牛没见过官差,被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生生吓了一哆嗦。 刘氏满脸得意,双手置于身前,腰板儿挺得倍儿直。 大牛二牛回过神,两眼泪汪汪地看向小棠宝: “棠宝快跑!” “这周遭这么多人都承过你娘亲的恩,他们都认得你,认得冯家人,关键时刻却无人肯帮你一句……” “以后……以后你莫要再回来了!” 庆王:“……?” 嘁…… 俩小子还挺重情重义。 第106章 打洗也不回去 “散了散了!全都散了!!” 厉喝声中,围观百姓纷纷后退,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走,他们也想看看这冯铁匠一家能讹多少银子。 甲胄整齐的兵士们很快出现在庆王身前,为首之人当即带头行礼: “北城兵马司指挥顾诩,参见庆王殿下,见过昭宁郡主。王爷、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 众人都听傻了…… 万没想到此二人竟真的是皇室宗亲!? 吃皇粮的都跪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岂有站着的道理? 周遭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少,纷纷跪地,叩首不起:“庆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昭宁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牛二牛的爹娘刚追过来就瞧见这幕,震惊的同时,赶忙拽着两个儿子也稳稳当当跪好。 冯铁匠扯了扯自家婆娘的袖子,刘氏忽地醒过神儿来,扑通就跪下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盈儿那个骚浪货,偷摸生下的……竟是庆王殿下的孩子? 都怪姓沈的小荡妇,要不是她把天家的孩子偷偷摸摸地藏在穷街陋巷里,她今日又怎会惹下这么大的祸? “王、王爷饶命,郡主饶命!小儿顽皮,民妇更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冲、冲撞了郡主殿下,还请王爷、请郡主息怒……放、放过我们吧!” 刘氏方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 她瞥了眼衣裳穿到一半儿,冻得瑟瑟发抖的大儿子,狠狠给了他一杵子。 冯铁蛋疼得皱眉,险些没叫出声儿来。 刘氏瞪着他,使气声道:“都是你惹的祸!还不快给那个棠宝道歉!?” 冯铁蛋指甲都快抠到泥里了,他哆哆嗦嗦的,一个劲儿地朝对面儿人磕头: “郡主息怒!郡主饶命!是我眼瞎,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郡主高抬贵手,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 “闭嘴!”乘风眼里可没有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他一脚踹在了冯铁蛋的下巴上,怒喝:“嘁嘁喳喳,王爷让你们说话了吗?!” 刘氏敢怒不敢言,可还是想再说些什么,甫一张嘴,就听庆王操着森寒的嗓音道:“这四人以下犯上,全都杖五十,准许以金赎刑。” “是!”兵士应声,当即上前拿人。 刘氏瘫软在地,整个人都蒙了…… **?;′?????**…………杖、杖五十? 他们哪有那么多钱赎刑啊?这个该死的庆王,他摆明了是想要他们的命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讹人不成反受刑。 经此一事,冯家四口人,即便倾家荡产,最少也得残上三个! 庆王抬起下巴看了眼那个什么大牛二牛的,冷声冲乘风道:“问问他们的父母,愿不愿意让这俩孩子从军?” 郑氏夫妻对视一眼,不敢相信地看向庆王,“王爷千岁!我们、我们一家四口皆是乐籍,大牛二牛……真的能从军吗?” 庆王幽幽掀眸,他神色懒散,眼中透着漫不经心,周身却散着不怒自威之势。 郑氏夫妻脸色一白,赶忙收回视线跪好。 “愿意!我们愿意!!” “只要能让吾儿脱了贱籍,他日,他们就算是马革裹尸,我们也感念王爷与郡主的恩情!” 他们的儿子命苦,摊上他们这种自私自利又没本事的父母,一出生便是贱籍,注定毫无前途,一辈子受人唾弃。 如今有贵人相助,他们可以摆脱身上的桎梏,拥有全新的光明人生,他们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愿意? 大牛二牛虽小,可看到父亲母亲激动的神情,猜到从军可能是件天大的好事,赶忙爬到庆王脚边,重重磕头。 齐声道:“庆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我们兄弟二人愿意从军,誓死效忠大梁!” “……”庆王满意地点了下头。 天知道,他刚才多怕这两个崽子说要誓死效忠昭宁郡主…… “乘风,你亲自去把他二人的籍书改了,送他们去军营。” “是!” 小棠宝扑闪着大眼睛,心思一动,掏出个金锭子就扔给了郑母。 “郑婶婶,二牛哥哥现在可有亵裤穿呀?” “二牛哥哥长大啦,不能再光屁屁啦,你可要给我大牛哥哥二牛哥哥多置办些行头!” 郑母攥着金锭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小棠宝,心中百感交集。 沈大夫将棠宝教得可真好,如今小家伙儿不但勇敢善良,还得父亲宠爱,想必她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民妇谢郡主赏赐,昭宁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郡主放心,民妇定不负郡主嘱咐,仔细替两个孩子安排。” 刘氏气的全身发抖,有权有势就可以只手遮天吗? 他郑家的这两个小瘪犊子是贱籍!贱籍!! 他们凭什么去当兵? 他们还当众扒光了她儿的衣裳,他们凭什么一点儿说法都不给她啊? 要她说,郑家人但凡要脸,那金锭子就该给她儿做赔偿才是! 刘氏恨恨地嘟囔了两句,直到一家子被兵士拖上了刑台,也没敢大声将心里话说出来。 愈是这种喜欢肆无忌惮欺凌弱者的人,愈是最怕强者的威压。 真到了惹不起的时候,他们怂得比谁都快,跪得比谁都标准。 一场闹剧过后,百姓唏嘘不已,暗地里议论不断。 而见到昔日伙伴的小棠宝,心情依旧很好,乘风叔叔方才给她买的那些好吃的她一口没吃着,她要重新再买一份! 她还要给寿康宫里的所有人都买一份礼物,谢谢他们好好照顾棠宝! 奶团子小手刚指向一个糖人摊,她曾经见过的那个与庆王关系有些微妙的御马监掌司裴公公,就带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禁卫军追上来了。 等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近了,小家伙儿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带队的是禁军统领姜炎武,是齐王府意禾郡主的亲舅舅! 皇后母家的事到现在还没个定论,齐王府至今还被兵马司围着呢,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也不知道那个云意禾如今怎么样了? “奴才参见王爷,见过昭宁郡主!宫禁的时间就要到了,皇上命吾等立刻接小郡主回宫,不得有误!” 棠宝:“……” “不要!窝不回去!” “曾祖母都答应棠宝今夜可以和爹爹一起睡啦!” 小家伙儿死死抱着庆王的大腿:“窝要和爹爹在一起!你们就系打洗窝,窝也不回去!” “呜哇——!!” 第107章 小郡主该去学堂了 胳膊哪能拧过大腿啊,小家伙儿知道好多人会护着寄几,她倒是无畏无惧,可她不想刚找到爹爹,就看他被怪皇帝砍了! 看了眼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冯铁匠,还有挨完板子已然昏死过去的刘氏和冯铁蛋儿…… 小棠宝终于在裴公公怀里放弃了挣扎,抽抽噎噎的,由着他把自己抱到了马车上。 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冯狗蛋儿,恨恨地看着棠宝的马车,终究是没忍住,追着马车跑起来: “沈棠宝!都是因为你,我爹娘和哥哥才会挨打!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问你分些吃食而已,我们家把房子地契都抵押了,我们就要睡大街了,你满意了!?” 可算把小祖宗哄上马车的裴公公,脸上的肉下意识抖了抖,回身就给了冯狗蛋儿一耳刮子。 冯狗蛋儿被打得牙都飞了几颗,摔在地上定定地看着身前的白面太监,心脏怦怦怦地跳。 太监了不起啊?太监就可以随随便便打人吗? 岂有此理…… 他们……他们欺人太甚了! 他也要进宫,他也要做太监,他倒要看看,将来这些人还怎么欺负他!? “看什么看?再敢对郡主不敬,咱家亲自把你舌头拔了!” “还不快滚?!” 好不容易将小郡主哄上马车了,万一郡主发脾气,闹着要下车怎么办? 真的是…… 小棠宝打开车窗,伸出脑袋瓜看向骑在马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爹爹,眼泪唰唰唰地往下掉。 “爹爹再见!棠宝会想你哒!” “呜呜呜呜呜呜呜……”小家伙儿哭得伤心欲绝,肉乎乎的下巴壳哆嗦着颤抖个不停。 任谁看了都有些动容。 裴公公陪着笑脸,心惊胆战地把奶团子的脑袋小心推回去,下令队伍快走。 他怕庆王忍不住会来抢崽! 那可太可怕了。 …… 马蹄哒哒,车轱辘碾着宫道上的青石板,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合着那吱呀吱呀声,显得沉闷极了。 棠宝望着已然黑下来的天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怎么这么快,一天就过去啦?她还有好多好多系情没做呢! 她还没去三叔叔家院子里挖宝藏。 没去看看曾经的五婶婶,寄几一个人过得怎么样……那个书生鬼有没有去打扰她? 刑部尚书家的小孙子说,他母亲担忧他,头发都白了,眼也快哭瞎了……可过去这么久了,她连刑部尚书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唉! 小家伙儿打开车窗,满眼忧愁地看着一路都很警惕的年轻太监:“裴公公……森么系弟娶兄嫂啊?森么又系子承父妻呀?” 裴公公:??? -`(# ̄0 ̄)`…… 裴公公脸都绿了,小郡主走了一趟草市,这都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闻弘文馆开设了稚学院,专收皇室近亲乃至权贵子弟家的,三至五岁的垂髫小童…… 是时候劝劝皇上和庆王,该让小郡主去学堂了! “就快到紫宸殿了,郡主殿下快坐好,天气冷,莫要受了风寒!” 听到‘紫宸殿’三个字,原本只是有些心焦的小棠宝,眉心瞬间拧成了疙瘩。 她生气了。 明明曾祖母都答应棠宝,今天可以不回宫了…… 讨厌! “窝不去紫宸殿!窝要回寿康宫!” “郡主殿下息怒,芷兰芷梅在紫宸殿等着郡主呢!”成功把人带回宫里,裴公公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起话来语气也轻松俏皮了许多。 棠宝:“……” 小家伙儿年纪虽小,有时脑子转不过来弯,显得不咋聪明,却也听出了这其中的威胁意味。 冯铁蛋冯狗蛋第一次欺负棠宝,抢棠宝铜板时,娘亲就教过棠宝,一定要学会反抗。 否则他们只会更加嚣张,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棠宝。 作为棠宝的贴身婢女,棠宝救得了芷兰芷梅一次,却不能保证,次次都能救到她们。 她们应该学会寄几保护寄几。 棠宝也要学会,不可以动不动就让人威胁! 小棠宝眯起眼睛,歪头想了想…… “停车停车!窝要嘘嘘,窝憋不住啦!”临了她又补了一句,“本郡主系大孩子了,本郡主要去茅房!” 看着眼前跟庆王殿下简直一模一样的脸,太监裴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笑眯眯地道:“好!奴才这就让嬷嬷陪您去如厕!” 他笑得见眉不见眼,偏生说出来的话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下了马车,小家伙儿往前走了没两步又折了回去。 她负手立在裴公公身前,眉心蹙了蹙,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裴安公公系不喜欢棠宝吗?” “???”裴公公瞳孔剧颤,面色瞬白…… `ヽ(???)?━!!???????!! 我滴个苍天大老爷呀!小郡主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他扑通就跪了:“奴才没有!奴才不敢!郡主息怒!” 裴安这一跪,长长的队伍也紧忙跟着跪下了。 小棠宝憋着嘴巴,背着小手往宫厕走,看起来情绪不太好。 裴公公跪坐在地上直擦冷汗,本想跟上去一直陪着,这会儿却不想去了。 上个茅房而已,有四个嬷嬷跟着,小郡主还能丢了不成?! 小棠宝慢悠悠地走进所谓的宫厕,看着房间中央的恭桶,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你们糊弄小孩儿!” 嬷嬷们赶忙关好房门,确定她们没有偷听,小棠宝蹲在墙角,动作飞快地从魂瓶里抓出来一只看起来很安静、很老实的鬼。 能不能逃出去,全看他了! “嘿嘿!” 小家伙儿眸子晶亮晶亮的,冷不丁一笑,吓得那鬼都抖出虚影了! 不怪这只恶鬼窝囊,着实是因为小棠宝是个不讲道理的,动不动就让鬼魂飞魄散。 搁谁谁不害怕? “你躲什么啊?”棠宝皱巴着小脸儿,神色肃冷,“别怕,你不使坏,窝不打你!” 棠宝话音刚落,那鬼又幽幽飘远了些。 因着小棠宝掐诀的速度比鬼跑得快,那鬼也就敢稍稍往后退一点儿,可不敢逃跑。 小棠宝撇嘴,不疾不徐地,摆出一副小大人儿模样:“你帮窝遮了他们的眼睛,助窝逃跑,窝请你次好次哒香烛……如何?” 第108章 躲猫猫 小棠宝悄咪咪地将房门打开道缝隙,扭动着愈发圆滚的小身子,一点点儿往门外挤。 “嘎吱——” 房门骤响,她紧忙缩着脖子退了回去,把眼睛闭得严严实实的。 都怪她最近吃得太多了,肚肚都胖成球啦! “欸?” 被赶到门对面儿的嬷嬷,听到动静抻着脖子往这边儿瞅。 “小郡主不是要出恭吗?那门怎么开了?” “是啊……咱们过去看看吧,万一郡主不小心染了风寒,我等免不了要受责罚!” 四人相互对视,点点头,踮脚尖一块儿朝棠宝所在的房间走。 为首的嬷嬷悄悄推开房门,顿时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声:“不见了!昭宁郡主不见了!!” 听闻小祖宗不见了,裴安公公是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的。 他带人将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甚至连恭桶都提起来抖了几抖……瞪眼儿没找到小郡主。 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原地转了几个圈儿,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都都都、都看咱家干什么?” “区区一个三岁奶娃娃都看不住,宫里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众人不语,只把头越埋越低。 裴安的眼睛都被气圆了,“愣着、愣着……还不快去找!?” 被他尖着嗓子这么一吼,众人如梦初醒,嘴里“噢噢噢”的应着,连忙作鸟兽散往四面八方跑。 四下突然一片寂静,静得人心里发慌。 裴安抽搭着揩眼角:“完了,这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了!” 干嘛非得让他去接小郡主啊?他命怎么这么苦呢? 吸吸鼻子,裴安猛地一甩拂尘,也赶忙去找人了! 能找补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屋内…… 小身子紧紧靠在门板上,屏住呼吸的小棠宝,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拎着恶鬼,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可吓死棠宝了! 这鬼遮眼果然好用! 若能养个厉害的鬼鬼,她岂不是……就不用惦记学那个要十个一万功德点才能学的隐身术啦? 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小家伙儿还不太识数,在她眼里,一万已经很多很多了,是她脑海里,功德簿上从未攒到过的功德点数。 所以十万对她来讲,简直是天文数字! 小棠宝暗自得意的功夫,被她掐脖拎在手里的恶鬼都快要吓散魂儿了。 好险好险,方才这活阎王一使劲儿,他差点儿就魂飞魄散了! 她也太危险了! 小家伙儿出了房门,去到宫道中央,见确实没人看见自己,倒腾着两只小短腿儿,撒丫子就跑。 出宫是不可能的,她脚脚小,跑不了太远,再说万一把曾祖母和姚嬷嬷吓坏了怎么办? 她只想气气皇帝,不想曾祖母她们担心。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小棠宝跑呀跑,硬着头皮去了萧贵妃的启祥宫。 她倒不是觉得启祥宫有多么的好,也不觉得萧贵妃喜欢她…… 只是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她就只对寿康宫、宸极殿、还有这启祥宫稍微熟悉些。 她无处可去呀! …… 在启祥宫里溜达了一会儿,小棠宝随便找了个没掌灯的房间躲了进去。 她刚下定决心,想悄悄在这里睡上一晚,明早再走……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小家伙儿瞬间慌张,不知所措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儿,急急忙忙就躲进了柜子里。 黑漆漆的房间很快亮起烛光,暖黄色的光亮登时让屋中一切清晰起来。 被禁足的萧贵妃衣着光鲜,却满面愁容,由人搀扶着坐在了榻几旁。 “云棠那个死丫头当真不见了?”她轻哼了声,眼中杀气腾腾。 报信儿的女官将头埋得低低的:“回禀娘娘,皇上已经下令封锁各宫宫门,奴婢亲眼看见,所有禁军、内卫全都出动了,在暗中搜寻昭宁郡主。” “……”萧贵妃磨了磨后槽牙,“你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也去搜那个云棠,一旦找到那个小蹄子……直接杀了!” 杀、杀了? 报信儿的女官身子明显一抖:“可是……” “可是什么?”萧贵妃眉眼一厉,抓起手边的青花瓷茶盏就朝那女官砸了过去。 热茶泼面,顷刻就烫红了脸皮。 女官痛得闷哼一声,不敢擦拭,亦不敢捂脸。 “本妃的命令你也敢迟疑?”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一朝登高就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爬上来的了?若不是本妃,你现在怕是还在刷恭桶呢!”萧贵妃语气森寒,明显是动了怒了。 她双目含嗔,字字切齿:“本妃不仅要趁宫中混乱杀了那个孽障,本妃还要尽快见到蒋忠蒋尚书,你可听懂了?” 蒋忠? 蒋同书的父亲? 那蒋同书不是白日里刚因与三皇子妃通奸,而被打入死牢了吗? 眼下旁人躲蒋魏两家都躲不及呢,贵妃娘娘这个时候急着见蒋忠干什么? 女官不敢多问,急忙重重叩首:“娘娘放心,奴婢定尽力去办!” 音落她飞快退了出去,独留陈嬷嬷与萧贵妃留在房里。 房门“吱呦”关上,萧贵妃的身子一下就软了,陈嬷嬷赶忙又给她递了杯热茶。 “娘娘宽心,且不说陛下之所以能稳坐皇位,尚书大人功不可没,咱们尚书大人曾经还救过皇上的命呢,驸马爷定会没事的!” “没事?他都自宫了,怎能没事?” “你说这孩子也是的,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怎么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对自己这么狠呢?” 萧贵妃眼泪簌簌而下,不住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天底下的女人多了去了,嬷嬷你说,他做什么非得吊在魏氏那个贱妇身上啊?” “陈嬷嬷,你再去打听打听,皇上有没有寻太医给他诊治?” “……” 柜子里的小棠宝都听糊涂了,一直使小手挠脑袋。 透过缝隙看着伤心崩溃的萧贵妃,她心里直犯嘀咕…… 二姑夫与三婶婶合起伙来欺负三叔叔,贵妃娘娘不是该替三叔叔难过吗? 可她为何这般担心二姑夫啊? 还有,皇帝不是不许她见人吗,她怎么敢违抗圣命哒? 咚! 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萧贵妃与陈嬷嬷腾地就站了起来:“谁?” 第109章 大聪明不聪明了 “喵~”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萧贵妃握着陈嬷嬷的手,两人骇然望向彼此。 几息后,陈嬷嬷拍拍萧贵妃的手背,慢慢挪动身子走到了窗前。 推开窗,入眼就是白茫茫的雪,除了一只被打碎在地的花盆,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真的只是只猫? 可怎么没有脚印儿呢? 合上窗扇,陈嬷嬷眉心皱得更紧了,她环视四周,开始逐一打开箱盖、柜门…… 柜子里,棠宝两只小手交叠着捂着自己的嘴巴,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柜门不设防地被打开的一刻,她眼睛死死盯着陈嬷嬷,险些没叫出声儿来! 砰! 突地…… 窗扇被风吹开,冷风呼呼地往房间里灌,冻得人直打寒颤。 萧贵妃蹙眉抱紧自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却又说不上来。 快速环顾四周,见屋里屋外确实无人偷听,她攥着帕子掩唇轻咳了几声,“这屋子灌了风,冷得很,我们换一处等他吧!” 陈嬷嬷刚关好柜门,只听得“咻”的一声响,一直冷箭自窗外而入,“咚”的一声扎在了床柱上,瞬时发出刺耳的嗡声。 萧贵妃下意识叫了一声,见那箭头处有个纸条,赶忙示意陈嬷嬷将那箭取了下来。 “保护娘娘!”房门猝不及防地被人撞开,几个内卫突然手持长刀冲了进来。 萧贵妃登时用身体挡住床柱上的箭痕,怒道:“本妃无事!还不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会派人暗中监视她? 冷冷扫了一眼,见屋中并无异样,内卫抱拳匆匆退了出去。 他们明明看到有人胆大包天,趁乱夜闯皇宫,朝着这边跑了啊? 昭宁郡主下落不明,圣上都急疯了,下令暗中寻找,千万不可惊动太后…… 既然启祥宫并无异样,他们抓紧寻人才是要事! 内卫一走,萧贵妃当即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嬷嬷,你说皇上该不会知道,是我让云纾儿去杀云棠那个贱人的,所以才……” “娘娘莫要胡言!”陈嬷嬷急急打断了萧贵妃的话。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萧贵妃,那泛着精光的眼神有些骇人,令小棠宝赶忙收回了视线。 小家伙儿紧紧捂着嘴巴,竖起耳朵仔细听,那微微瞪大的双眼,除了愤怒,充满了探究的欲望,看上去很是好笑。 “娘娘,云纾儿是您的亲孙女,自幼在您身边长大,您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会教唆她杀人?” “娘娘痛失孙女,悲恸过度才一时失态,甚至病了……陛下若得了消息,只会更心疼您,兴许您这禁足也就能解了呢!” “眼下我解不解禁足有何要紧?现在重要的是同书!同书到现在还生死未明,前途未卜呢!” “娘娘莫急,您看这字条,尚书大人说,驸马爷的命暂且保住了,他会将一切都安排好,三日后与您在冷宫,老地方见。” “……” 知道今夜是请不来蒋忠的,两人说完话就起身出去了。 房门关上的一刻,小棠宝长长松了口气,可算逃过一劫了! 她浑身疲软地在衣柜里躺下,慢慢平复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 好在柜子里放的是床褥,趟在上头倒也不硌人。 她就说么,同样都系小孩子,那个云纾儿肿么可以坏到要杀人,原来系萧贵妃教她滴呀! 棠宝又没惹到她,她连小孩子都设计……届个萧贵妃也太坏了叭! 她不让棠宝好过,那棠宝也不让她顺心如愿! 她不系不想让人寄道她要和二姑夫的爹爹见面吗? 娘亲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哼,到时候,她不但要让所有人都寄道萧贵妃的小秘密,她还要让大家都亲眼看到! 想到萧贵妃都坏得冒油啦,小棠宝突然不想宿在启祥宫了! 她腾地坐起来,心说有鬼鬼帮忙,这皇宫里的哪一处她不能去呀……干嘛非得住在这里? “鬼鬼咱们走……” 小家伙儿一抬眼,脑中顿时“轰”的一声—— 那只恶鬼不见了!? 所以陈嬷嬷关柜门时,外头的窗子根本不是被风吹开了,而是那只恶鬼逃跑时弄出来的动静! 所以……鬼鬼说话不算数,他,他偷偷逃跑啦? 岂有此理!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丑鬼,竟然骗小孩儿!? 小棠宝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儿,下一刻,她竟看到脑袋里的功德点极速下降,瞬间少了一半? 呜呜呜呜……所、所以棠宝不仅白干活,还,还惹祸了,让到手的功德飞走辣? 小家伙儿看看魂瓶,想想她消失的那些功德点,心痛得哗哗掉眼泪。 她再也不敢轻易抓鬼鬼出来帮忙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棠宝大聪明不聪明了!棠宝肿么,棠宝肿么笨笨滴呀…… 这下好了,没了鬼鬼帮忙,棠宝今晚再不想,也要住在届里了。 许是方才敲自己时下手太重,小家伙儿晕晕乎乎地就躺下了。 很快没了意识。 …… 【汤包?小汤包?】 【小汤包画符画得好,师父给你带奖励来了,咱们抽奖好不好?】 他彦礼可不是什么爱耍赖的鬼! 他只是没想到他这徒儿学东西竟然那么快,为了不亏待小家伙儿,他可是足足准备了好几日才觉得满意。 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棠宝幽幽睁眼……果真见到了彦礼。 “西父!?” “西父怎么才来呀?西父送棠宝回寿康宫好不好?棠宝不想待在届里!” 【天就快亮了,师父还一堆事儿呢,你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快抽!】 棠宝一听,果断不提回寿康宫的事儿了,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漂亮盒子,她抓起来就拆。 哇——第一个奖励竟是她最想要的解毒丸! 届个一定要给爹爹吃,万一爹爹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他以后就不会再难受啦! 爹爹今天偷偷吃了好几颗药,棠宝都看见了…… 一想到爹爹惨白惨白的脸,小棠宝心里就难受。 继续拆第二件、第三件…… 咦? 看着手中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小马甲,棠宝疑惑极了:“西父,届系森么呀?” 第110章 抓个正着 彦礼一看,登时乐了,还别说,小家伙儿运气真不错。 “这是一件法器,是为师特意给你寻来的防御服,可挡鬼气煞气,亦可刀、枪、剑气不入!” “关键时刻,保命绝对没问题!” 他得意扬扬地替棠宝穿好,那马甲瞬间便隐于无形了,一点儿也不突兀,也不让小棠宝觉得累赘。 棠宝很喜欢这件寻常人看不见的防御服,她兴冲冲地拿出烛火,想给师父点香,试了几次发现点不着,当即准备给师父磕个响头。 在她脑袋磕下来的瞬间,彦礼身形一闪,躲了过去。 小棠宝就地坐好,开始拆第三个、第四个盒子…… 易子丹三颗,保胎丸十枚? 这系森么东西呀? 生孩子的吗? “西父,棠宝用不上届些呀?”奶团子小脸儿皱巴巴的。 “谁说的!”彦礼仔细将药瓶帮她装进乾坤袋,“大梁皇室注定灭国绝嗣,唯你侥幸生在了外面,日后你那些叔叔姑姑们若不能诞下孩儿,你当真要被他们逼着登基称帝不成?” 只拘泥于这一方天地,那可不是件好事。 况且有些事是个人就能做,而有些事,就算是漫天神佛也有心无力……总之,小汤包当皇帝屈才了! 小棠宝撇撇嘴,她好像听懂了——她既然不想当女帝,那就得让老皇帝多生小娃娃。 可她明明记得,宫里有美人说皇帝不行,他生不出孩纸哒! 难道是因他坏事做尽,遭报应啦? o( ̄ヘ ̄o#) 想不明白!好烦!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小家伙儿接着拆拆拆! 第五个盒子里头的东西令棠宝高兴的直拍手。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抽到了可以帮助春苔姐姐祛除疤痕的美颜霜! 棠宝好期待春苔姐姐越变越漂酿的样子啊! 至于那第六个盒子…… “来、来人啊!!” 不等那第六个盒子被拆开,尖厉且慌张的叫嚷声,吓得柜子里的奶团子,啪叽坐了起来。 “西父!西父呀?” 被吓得坐起来的小棠宝,下意识地找西父。 她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抬起小脑袋定睛一看……怎么天都亮了? 所以西父又入她梦了? 棠宝赶忙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防御服,又看看乾坤袋里的药丸和没来得及拆的盒子……还好东西都在。 看着眼前站着的一排宫女太监,她眯起眼睛“嘿嘿”一笑,嗖地从被子上出溜下去,拔腿就跑。 哪知刚冲出房门,又准又狠地撞在了萧贵妃身上。 得亏周遭的宫人们眼疾手快,稳稳扶住了她二人,不然两人还不知道得摔得多狼狈呢。 迎上对方震惊且不解的眼神,小棠宝强装镇定,心虚地冲萧贵妃福了福身:“贵妃娘娘金安。” 萧贵妃定定地睨着眼前的小不点儿,心说满宫侍卫找了她一夜,这个小贱蹄子竟在她的宫里? 她怎么进来的?她何时来的?而且……她怎么从这个偏殿里出来的? 想到昨夜那支箭,还有…… 萧贵妃眼底忽地掠过一抹惊慌,下意识往屋里瞥了一眼。 瞧着那敞开的柜门,还有凌乱的被褥……所以这蹄子在那柜子里睡了一夜? 她目色惊骇地看向陈嬷嬷。 想到昨晚陈嬷嬷将屋中各处都搜了一遍,当时这偏殿里确实只有她们两个人,她这才放松下来。 松了松肩膀,她冷冷嗤了一声,“都说昭宁郡主平日里虽没礼貌,礼数却最为周全……看来不过如此!” 萧贵妃抚了抚鬓发,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小棠宝歪着脑袋看她,浮现在脑海里的,全是昨日夜里她承认是她教唆云纾儿杀自己的事情。 既然她不喜欢棠宝,对棠宝不客气,那棠宝也不喜欢她,也不用跟她客气! “你不系皇后,你寄系皇上的妾室,而棠宝系有封号的郡主,棠宝不用跪你。” “棠宝寄所以向你问安,系因为你太老了,棠宝有爱心,寄道尊老爱幼!” 萧贵妃:??? ……**(((;???;)))**…… 老?尊老爱幼? 小贱蹄子竟然说她老? 她瞪大眼睛盯着棠宝,整个人都气麻了。 捂着起伏愈加不定的胸口,萧贵妃眼神中透出明晃晃的恶意。 既然周遭有内卫在监视她,想必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知道小贱种在她宫里。 与其等别人通禀,不如她来捡这个功劳! “就快下早朝了,刘公公,你去寻个能出宫的人,想办法禀报皇上,说昭宁郡主不知何时来启祥宫了。” “喏!” 眼波流转,萧贵妃琢磨,反正皇帝曾许诺过她,要立她为后,那她提前替他管束皇家小辈儿有何不可? 她虽然现在不能要这崽子的命,但磨一磨她的性子,想必谁也不会说什么。 “你既出现在本妃宫中,本妃就不能任由你再到处乱跑,徒生事端。” “你且随我去前殿,等皇上派人来接你吧!” 看着黑压压的宫人,小棠宝低下头,无奈叹了一声:“好叭!” 反正她说不好也没用。 她若再想杀棠宝,棠宝就豁出去那些功德了,用反弹术弹洗她! 萧贵妃转身就走,小棠宝下意识地张开胳膊,想让人抱抱,却发现所有人都躲着她,走得飞快。 她只得抱紧自己,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一路小跑着在后头跟着。 萧贵妃偶尔回头看她两眼,越看越生气,指甲都快攥进了肉里了。 “本宫日日困在这宫里,茹素、念经、抄《内训》……她可倒好,原先瘦得跟小螳螂似的,这才几日功夫啊,脸上奶膘都长出来了!” 生怕自家主子耐不住性子,陈嬷嬷赶忙劝她:“娘娘息怒,这周遭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您呢,也不知皇上待会儿会不会亲自过来,这小贱蹄子决不能在咱们宫里出事。” 萧贵妃勾着唇角,冷哼了声:“放心,本妃心中有数,只出出气而已,绝不会让人挑出半分理来。” 拢了拢披风,她抱紧怀里的汤婆子,嘎吱嘎吱地踩着地上的积雪,开始带着小棠宝在启祥宫转圈...... 第111章 反击 小棠宝穿着薄袄跟在人后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灌了一肚子的冷风不说,小腿肚子都抽筋儿了。 实在是那柜子太小,屋子也冷,她这一夜睡得太难受了! 好容易进了前殿,却发现,屋子里不仅连个炭盆儿都没有,连地龙都没烧? 她冻得直打哆嗦,疼得发痒的脚趾头使劲蜷啊蜷。 想再往前走,却被宫女拦在了原地。 仰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宫女,小棠宝望向对面,拖着软乎乎的小奶音请求道:“贵妃娘娘,可以给棠宝一个手炉吗?” 萧贵妃没理她,径直走到椅子那里坐下了。 陈嬷嬷笑眯眯地看着她,毕恭毕敬道:“忽冷忽热的容易生病,小郡主且耐心等等,给您的炭炉正烧着呢,一会儿就能送来。” 说罢,她故意将房门打开道缝隙,又把小棠宝往门口推了推,示意屋里的宫人看住她。 小棠宝愣怔地看着对方,正琢磨她是不是在糊弄小孩子…… 就见那个陈嬷嬷不但仔仔细细地给萧贵妃披了件雪白的狐皮大氅,还放了两个烧得正旺的火炉在她腿旁。 小家伙儿气的腮帮子登时就鼓了……???????** 既然忽冷忽热地容易生病,那萧贵妃为何可以穿得暖暖哒烤火? 这些人啊鬼啊的,一个两个……都把小孩纸当傻纸了吗!? 窝们系小,又不系洒! 立在仇人房根儿下,要想活命少嗦话! 可系…… 可是棠宝一大早的,一口饭没有吃,一口水也没有喝,刚才走路的时候,非但穿得极少,还被她们故意带着多绕了好几圈儿。 这一通折腾下来,她的小身子已然有些吃不消了。 奶团子鼓着肉嘟嘟的小脸蛋,眼里泪汪汪的。 思前想后,她决定再给自己争取一下。 “棠宝又累又饿哒,可以给棠宝喝点热水吗?” 这下连陈嬷嬷都不理她了,屋里一共六个人,始终无一人看向小棠宝,仿佛她是一团空气似的! 若只这样也就罢了,很快就有宫人端着香喷喷的吃食进来了,一样接着一样地往萧贵妃跟前儿摆。 小棠宝抻着脖子看,就听宫人开始报菜名…… 什么还冒着热气的金丝燕窝粥,用的是什么什么燕窝…… 刚出锅的翡翠糖糕,绿色清新,甜而不腻…… 精致小巧、颜色亮丽的香糖果子,配茶最好…… 那宫女叽里咕噜的,最后说的,是还有两碟小棠宝没吃过的小菜。 “嘁!”棠宝小手背在身后,不屑地横了下眼睛,“吃独食,拉黑屎!” 萧贵妃噗嗤一声笑了,故意不似从前那么端庄,边直勾勾地盯着她,边用手拿起糕点往嘴里送。 “哼!”小棠宝猛地别过脑袋,跟个受气包似的,哆哆嗦嗦地在门口那里站着。 她但凡稍微弯弯腰,身旁的宫女都会用长针扎她脊梁骨! 真的是……太欺负崽了! 小棠宝委屈巴巴的,时不时地顺着门缝偷偷往外头瞄。 她在等曾祖母。 等曾祖母来了,她就给曾祖母他们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阿呸! 是当场昏迷! 小棠宝呀,好可怜啊! 三岁半呀,丢了娘啊! 后奶奶吃饭,她喝风呀…… 瞧她那副窝囊样,萧贵妃“哈哈哈”地笑出了声儿。 她端起燕窝粥,将唇贴在碗边吹了吹,嘲讽道:“怎么,你等着太后来帮你啊?” “呵,她老人家不知道你昨夜不见了,还以为你宿在了宸极殿呢!” “你放心,一会儿皇上会来接你,皇上呀……他只会夸本妃心细,待你好!” 棠宝:“……” (?????).oo? 不管sei来,窝棠宝也不会总次亏哒! 萧贵妃刚要喝那燕窝粥,棠宝跟个小炮弹似的,猛地撞开看着她的宫女,奔萧贵妃就去了。 见状,萧贵妃立马放下手中粥碗,她刚要起身,小家伙儿跟鬼上身了似的,眨眼功夫就爬到了她腿上,小爪子死死抓住了她的耳坠子。 “痛!痛痛痛痛……”萧贵妃痛呼出声,却歪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陈嬷嬷急得汗都出来了,哈着腰,张着手,哄棠宝道:“郡主稍安勿躁,您的餐食就在路上,炭、炭炉也就要送来了!” 小棠宝冷沉着脸,圆溜溜的杏眼倏地一横,竟有几分不怒自威之势,令所有人心里咯噔一声。 “森么都不要往屋里送,不然窝会生气气哒,窝一生气气,手手会抖得哦……” 切,不就系骗人吗? sei不会似的! 说着,她当真使劲儿扽了下耳坠子,惹得萧贵妃又是几声痛叫。 生怕自己耳朵会豁开,萧贵妃当即下令,所有人后退,一切都听昭宁郡主的。 咕噜~ 棠宝垂眸看了眼“咕噜噜”叫的小肚子,她一手抓着耳坠子,一手去抓羹匙。 生怕她把贵妃娘娘的耳朵给扯坏了,陈嬷嬷赶忙上前喂她。 与此同时…… 因心中不安,一直在启祥宫附近的几棵大树上,飞上跃下的内卫,突然出现在了皇极殿外。 宫中内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此,梁帝当即下令退朝,命内卫去后殿说话。 “启禀陛下,属下找到昭宁郡主了,您刚上朝不久,属下就发现萧贵妃带着衣着单薄的昭宁郡主在启祥宫行走。” “昭宁郡主身体看起来似乎不好,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几次差点儿摔倒,一旦停下来还直打摆子……” “属下本想直接带昭宁郡主离开,但想到昨夜的刺客恰好消失在启祥宫一带……属下不敢贸然行动,遂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其实内卫撒谎了。 他看出来萧贵妃在为难小郡主了。 他也知道萧贵妃不会明目张胆地害了小郡主的性命。 他想让皇帝亲眼看看,小郡主在宫中的日子有多艰难,好快些放她出宫和她父亲团聚。 梁帝听到内卫的禀报,脸都绿了。 好!很好! 又是萧贵妃,她都关禁闭了,竟还这般不安生! “朕知道了。” “你做得很好!” 梁帝说完扭头就走,他连上朝的龙袍都没换,就匆匆往启祥宫走。 第112章 答非所问 启祥宫。 小棠宝刚吃完那碗金丝燕窝粥,有个小太监便猝不及防地冲了进来。 他惨白着脸,帽子都跑歪了,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萧贵妃,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娘娘,皇、皇上来了!皇上不许人通报,一路砍了好几个宫人了!” 闻言,小棠宝突地张开抓着耳坠子的手,从萧贵妃腿上出溜下去,一溜烟儿地跑到了院子里。 左右看看,她一个猛子就扎进了雪堆里。 ……(⊙_⊙;)…… 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大伙儿面面相觑之际,又见小郡主跟落了水的小狗似的,摇头晃脑地,使劲抖落抖落身上的雪,直直跪了下去。 看着膝盖都疼。 萧贵妃都看傻了,心说这孩子失得哪门子心疯?她又要干什么? 不等院中几人做出反应,梁帝已然拎着滴血的长刀,大步冲了进来。 “昭宁?昭宁!?” 他一路走,一路找小棠宝,整个人急得不行。 陈嬷嬷使劲儿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上前。 她刚躬身,不等说话就被梁帝挥刀砍了。 梁帝乃暴君,只要不动摇国本,危及社稷,他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生气时更不介意亲自动手。 萧贵妃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面色瞬间惨白到了极点,小腿肚子一软,双膝重重跪在了地上。 “嬷、嬷嬷……” 她似呓语般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来,膝行几步,满面惊惶地爬到陈嬷嬷身前。 看着陈嬷嬷脖颈处汩汩而出的鲜血,萧贵妃下意识伸手去捂,一张艳丽的面孔,瞬间满是泪水,惊骇到了极点。 “嬷嬷,我、我这就去请太医,等我,你等我!” 陈嬷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她的衣袖,瞪大双眼,几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呃…… 别、别去!娘娘别去! 别为老奴,惹怒皇帝! 陈嬷嬷嗓子里发出干涩的“吱啊”声,眼神渐渐失焦,脑袋一歪,登时没了呼吸。 嬷、嬷嬷? “嬷嬷——!!” 凄厉的哭嚎声骤然响起,震得众人心肝直颤,惊得树上野鸟振翅齐飞。 “皇上!?”萧贵妃猛地转身,仰头看着梁帝,泪如泉涌。 圣心虽难测,她第一次遵从自己的心意,凄声嚷道:“您知道的,她是臣妾的奶嬷嬷,她是自幼陪伴臣妾长……” 梁帝:-`(?▼皿▼)?` 他忽地将刀架在了萧贵妃颈间,萧贵妃吓得猛一哆嗦,脖颈处登时多了一道血口子,当即就噤了声。 梁帝眼眸微眯,冷冷睨着脚边的女人,近乎咬牙切齿道: “再多一句废话,朕连你也宰了!” “别以为朕不知道,是这老妇给你出馊主意,让你给朕暗中服用那种……下作的虎狼之药!” “萧氏,有些事,朕可以不跟你计较,可那丫头事关我大梁国运……朕再问你一次,昭宁人呢?” 萧贵妃花容失色,心里瞬间凉了一片。 “叔、叔祖父,窝在届里!”小棠宝双手捂着眼睛,怯生生地出声。 梁帝猛然回首,赫然看见了跪在雪地里,冻得直打哆嗦的奶团子。 他赶忙将刀丢在地上,一个箭步上去,抱起小家伙儿进了屋子。 感觉到暖意的小棠宝,慢慢松开手,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看着梁帝。 两人对视片刻,梁帝突然问怀里的小家伙儿:“告诉朕,你怎会在启祥宫?” 棠宝:“……” 皇帝怎么不问她为何在雪地里跪着呀?讨厌……棠宝都想好怎么说啦! 小棠宝眼神闪躲,嘴巴抿成了直线,不肯言语。 梁帝皱眉:“说实话!朕给你做主!”他倒要看看,是谁狗胆包天,敢危及大梁社稷,让他一整夜提心吊胆? 他非得让他不得好死! 几息后,小棠宝眨巴眨巴包着泪花的眼,抹了把脸道:“棠宝一开始没有跪在外面,贵妃娘娘带棠宝在院子里遛弯来着。” “后来进了房间,贵妃娘娘说,忽冷忽热哒会生病……可她自己用两个炭炉,却让棠宝在门口吹冷风。” 小棠宝答非所问的两句话,顿时让萧贵妃跟其余宫人全都变了脸色。 本就惊骇过度的萧贵妃想也不想地道:“不是本妃,是陈嬷嬷的主意!” 听她竟然痛快承认了,小棠宝面儿上的表情差点就绷不住了。 小手手差点儿捂嘴巴上。 省了一张真言符,真好! 小家伙儿用力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巴巴道: “棠宝实在太饿了,又好渴,想问贵妃娘娘要口热水喝,贵妃娘娘就嗦棠宝没规矩,嗦她系长辈,长辈都还没用膳用茶呢……” “后来,后来贵妃娘娘让棠宝反省,棠宝有志气,就寄几出去跪着了。” ??? Σ(°o°|||)︴萧贵妃都冤枉死了! 她是想饿着小贱蹄子,也确实有心让她挨冻,可何时说让她反省了? “皇上息怒,皇上明察啊,那桌案上的空碗里之前盛的是燕窝粥,臣妾一口没用,都叫昭宁郡主吃了!” 梁帝垂眸,很清楚地看到,萧贵妃身上的狐皮大氅,底部有被火炉烤黑了的痕迹。 再看向桌案上的空碗,他一眼就看到了碗口处的口脂,那颜色与萧贵妃唇上的一模一样! 萧贵妃抬手抹泪,膝行至皇帝脚边,开口声音如铁器撞刀砧:“皇上,臣妾发誓,臣妾没有饿着小郡主,更没摆长辈的架子啊皇上!” “你还狡辩?!”梁帝冷然将空碗掼碎在地,“这上头的口脂难道是昭宁的不成?” “还长辈?凭你也配?!欺君可是死罪,你最好给朕想清楚了再说!” 萧贵妃:“?!” 什么叫她不配? 皇帝可是答应过她,要立她为后的? 溅起的瓷器碎片,在萧贵妃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萧贵妃忍着惊吓没有出声,眼波流转间,她看到了那片沾着口脂的瓷片,她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证据”面前,她哑口无言,她辩无可辩啊! 棠宝:“……” 动不动就设计陷害别人……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 小家伙儿一点儿也不内疚,若不是她大聪明,她本来就是会挨饿受冻哒! 终于给自己出了口恶气的小棠宝,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小身子不受控地往后倒去…… “她是装的!她一定是装的!”萧贵妃也是怒极了,她愤恨地开口:“皇上,昭宁郡主若不是装晕,妾愿掌嘴五十,绝无怨言!” 第113章 害人? 梁帝满眼失望地横了萧贵妃一眼,他抱着棠宝正要起身…… 萧贵妃疯了似的,猛地扑到小棠宝身上,死命掐她的人中。 殊不知小家伙儿每次梦中与魂体打交道时,躯体、魂魄都会变得异常的疲惫。 昨日经历了那么多事,夜里还没能好好休息,晨起又被萧贵妃好一通折腾……小棠宝此刻是真的晕过去了! 见云棠的人中被自己掐破皮了都没醒,萧贵妃慌了。 !!!∑(???〃)───!!? “不不不!” “她一定是装的!” 萧贵妃嘴里喃喃个不停,伸手就去摸自己头上的发簪。 梁帝见状,双眸陡然睁大,他腾地起身,抬脚就将萧贵妃踹飞了出去。 “萧氏!你太令朕失望了!!” 梁帝怒不可遏,念着几十年旧情,没有杀她。 萧贵妃倚着墙壁,捂着胸口艰难抬头。 她脸色煞白,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梁帝抱着小棠宝边往外走边对申英道:“萧氏自己说的,昭宁郡主若不是装晕,她自愿掌嘴五十。你留下行刑,让她长长记性!” “喏!”申英公公哈着腰一边应声,一边连怎么个打法都想好了。 用手太疼,用鞋底子太过…… 他待会儿就使竹板儿,可着萧贵妃的一侧脸颊使劲儿地抽,让她之后也能有个对比。 他不但要让萧贵妃再也不敢欺凌昭宁郡主,他还要宫中所有人都绝了伤害为难小郡主的心思! 申英是真心喜欢棠宝那孩子,既然明面儿上他不好与她亲近,那他就背地里给小家伙儿撑腰。 萧贵妃难堪地转过头,连忙爬向梁帝。 她不管不顾地抱住梁帝的腿,仰头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乞求和悲伤,委屈至极……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罚昭宁郡主下跪,那碗燕窝粥也真的是昭宁郡主用的……臣妾宫里的人都可以给臣妾作证啊皇上!” 梁帝眉心拧成了疙瘩:“自称臣妾?凭你也配?!你若还想保住你的贵妃之位,就给朕安生点儿!” 先是曹副相,接着是兵部尚书,这两人的事儿还没查明白呢……他暂时还不想动萧家人! 梁帝阔步离去,萧贵妃望着他的背影摇摇欲坠,眼皮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娘娘!?” 启祥宫的宫人们蜂拥而上,准备抬人,“快,我们送娘娘回寝殿,你们两个去请太医。” “……”申公公见状,都气笑了,“不用请太医,贵妃娘娘的症状,咱家就能医治!” 音落,他没好气地推开几个嬷嬷,倏地拔出萧贵妃发髻上的金簪。 心说,她刚才是不是就要使这支簪子刺小郡主的? 申公公冷哼一声,攥紧簪子,沉着脸往萧贵妃身上刺…… 那簪子都碰到萧贵妃的衣衫了,萧贵妃登时猛地吸了口凉气,双眼倏地就睁开了,整个人精神极了! “来人……”申公公冷冷勾唇:“立刻扶好贵妃,配合咱家行刑!” 无论如何,萧贵妃自己提出的这的五十个耳光,是躲不掉的…… …… 太后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宸极殿时,小棠宝已经被太医施针给扎醒了。 奶团子脸色苍白,目光涣散,呼吸弱得在她胸口处似乎都看不到起伏…… 她像极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任谁想抱一抱她,都不敢轻易靠近。 老院判看着榻上旧伤未愈总添新伤的小郡主,满眼都是心疼。 他拧着眉心,对太后和梁帝道:“小郡主是因受了风寒,疲乏过度,身子虚脱才倒下的。” “陛下,太后娘娘,小郡主这段时间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了,始终也没有调养好……她是万万不能饿着累着的!” “再有……小郡主脉律不齐,且脉细如丝,明显是因过度忧思而耗伤了心气,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小郡主的膝盖也伤得厉害,若动不动就跪,日后怕是会伤及双腿,留下永久伤残也未可知啊!” 生怕不能引起众人对昭宁郡主的重视,老院判故意把小棠宝的病情往严重了说,他越说语气越重,心中早已怒火滔天。 小郡主可是他们整个太医院的救命恩人! 老院判每说一句,太后她老人家对梁帝的愤恨就更多一分,她恨不得立刻将绳子挂在梁帝的寝宫里! 在老太后越发凌厉的目光下,梁帝越来越心虚的同时,头也一点点低了下去。 “太后息怒,朕会下令,允许昭宁随意出入皇宫,且在宫中可以自由行走。” “朕还会颁布圣旨,昭告天下,以后昭宁郡主谁都不用跪,包括朕,也包括云家的列祖列宗!” 小棠宝失踪的这一夜,梁帝第一次接连不断地做噩梦,想醒都醒不来! 他梦到国破山河败,大梁境内寸草不生,人烟不再,他亦是死状凄惨,尸身破碎…… 本以为即便再可怕,随着他的死亡,一切也该结束了,却不想他死后竟入了九幽冥狱!? 在地狱里,他被云家列祖列宗逐出了家门,玉牒之上再无他云行序的名讳。 他无依无靠,受尽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根本没有尽头! 如今在梁帝眼里,小棠宝就是半个活祖宗……不然又怎会连天雷都次次助她? 以防万一,在他驾崩之前,这个云棠可以病可以残,就是不能死!再讨人厌也不能死!! “……”小棠宝原本空洞的眼中,瞬间有了一丝情绪。 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还能在宫中随意行走? 小家伙儿听得眼睛都亮了,正暗自窃喜,不曾想梁帝的话还没说完…… “母后久居寿康宫,可能有所不知,前些年,弘文馆开设了稚学院,专收朝中重臣家的、三至五岁的垂髫小童。待他们年满十四周岁,考评通过后便可入国子监。” “朕打算送昭宁郡主去稚学院读书,这样她不仅能读书习字,开阔眼界,有了玩伴后,想必也能调节心绪。” 棠宝:? (?°?°?)……不不不! 棠宝跟西父学习就好了! 学堂太枯燥了!棠宝才不要去呢!! 小家伙儿故意“咳咳”几声,眼神求救地看向太后和老院判。 救命呀…… 曾祖母和院判爷爷快救救棠宝吧! 第114章 又晕? 听梁帝这么说,老太后将已经拽出一半儿的上吊绳又塞回了袖子里。 她双手置于身前,满眼慈爱地看着小棠宝,仿佛已经看到她扎着两个小揪揪,指挥芷兰芷梅收拾书箱,奶声奶气地与博士和小伙伴告别的场景了。 她笑眼弯弯,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见曾祖母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朝皇帝发脾气,竟还笑了?小家伙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眉头都蹙了起来。 而事实正如她预料的那般,还真就被她猜对了…… 看着宝贝小曾孙,太后她老人家心说:棠宝这孩子十分聪慧,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不说,还颇有练武的天赋……想想,也是时候该开蒙了! 而且弘文馆多好啊,不仅环境简单,里头的博士也个顶个的德才兼备,棠宝去了,定会学到东西,也断然不会被冷待刁难。 她云家的女子就得什么都会上一些,他日不管是立于朝堂、征于战场,还是行走江湖、屈居后宅,总归能由着自己的心意随便去选。 “此主意甚好!甚好啊!太合哀家心意了!” 突然想起什么,老太后神色一下就严肃了。 棠宝见状,暗道曾祖母这是也觉得不妥了? 太好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听太后道:“初入学,皆得行束修之礼于其师,无论是博士还是助教都得有!” “也不知道弘文馆一共有多少师者……”老太后原地踱步,有些焦虑地搓搓手。 不多时,她伸手用力拍了拍梁帝的上臂:“皇帝有心了!哀家这次领你的情!” “棠宝尚在病中,不宜随意行走腾挪,就让她在你这里将养着吧,哀家也好专心给她准备上学用的东西!” “……”梁帝眼眶微微泛红……母后已经许久不曾对他流露真心,给她好脸色了! “母后放心!朕定会看护好棠宝的!” 能在皇帝跟前儿伺候的都是人精,个个都擅长察言观色,不然也活不长久! 宫人们敏锐地捕捉到,皇上称呼小郡主时,不再是一口一个昭宁,也不再是什么云棠了,而是也唤小郡主棠宝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昭宁郡主才是食物链的最顶端!才是他们日后最该讨好的主子! 太后扶着姚嬷嬷的胳膊往外走,脸上的褶子瞬间又深了许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这才几日啊,我们棠宝竟也成学童了!” 姚嬷嬷也笑得见眉不见眼的,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小孩子呀,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小棠宝气得眼睛都红了。 (っ??╭╮??)っ°o·????? “姚嬷嬷~” “曾祖母~” “棠宝不想去学堂~” 呜呜呜呜……难道你们都不爱棠宝了嘛? “棠宝放心,祖祖和你姚嬷嬷,一定帮你把上学堂的东西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棠宝:“?” 她系届个意思嘛? 她很直白了,她明明不系届个意思好不好?! 无奈之下,小家伙儿将视线移到了老院判身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院判爷爷?棠宝系不系,系不系病得很重?咳咳咳咳……棠宝上不鸟学呀,不然会传染给其他小朋友哒!”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院判眸子一转,心说上学好啊,孩子就该在孩子堆儿里待着,也免得整日搅和到后宫的那些争斗中! 见小郡主还跟那儿装咳呢,老院判以迅雷之势,嗖地往她嘴里塞了个药丸。 小棠宝先是一愣,咽了口唾沫后,她biu地把那药丸吐了出去,继而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好苦!好苦好苦哒呀! 老院判憋笑,捋着胡子道:“此药镇咳最为有效,老臣恰好炼制了许多,郡主若咳得实在厉害,老臣这就命人去太医院取一盆过来。” 小家伙儿登时噤了声。 一盆……她突然想到,爹爹也曾用盆还是用锅,给她喝过药药。 盆盆好大,肚肚会炸……好可怕哒! 棠宝小心脏颤了颤,她装作好了的模样,率先移开目光,别过头去,回避了所有人。 踮起脚尖看了看憋着嘴的小郡主,老院判躬身对梁帝道:“陛下英明,待小郡主入学堂后,相信郡主一定会解开心结,身子一日比一日更好的!” 棠宝:“……” “不好不好!” “棠宝不要上学堂。” “要不叔祖父给棠宝请几个师傅吧,棠宝保证会完成所有课业!” 好多鬼鬼都在等棠宝呢!棠宝才不想将时间全都浪费在什么稚学院里! 梁帝看着榻上的小人儿,眼眸微眯,转了转拇指的玉扳指,语气森凉:“棠宝,你还没和朕说,你为何会出现在启祥宫里。” 呵…… 毁灭叭! Σ(╥﹏╥)~~~~` 与其要让棠宝将生命浪费在枯燥滴学堂里,不如让棠宝就此长眠叭! 棠宝缓缓阖眼,长卷的鸦睫投落下细密暗影。 “皇上就当棠宝系被麻袋绑过去滴叭!” 小家伙儿嘀嘀咕咕的,夹杂着鼻音的小奶声儿,软糯软糯的,叫人听得心尖而直发软。 梁帝还想问得详细些,就见小奶团子已经睡着了。 他直愣愣地盯着小家伙儿眼角的泪珠,到底没将人叫起来。 众人退下后,太医院的医士们商议了一下,排了个表,两个时辰一换,轮番看护小郡主。 …… 小棠宝的这一觉,睡得很是安逸,再睁眼,她觉得浑身舒服得不得了。 刚伸了个懒腰,趴在她床边的芷兰芷梅就醒了。 生怕自己看错了,两个小丫头使劲儿搓了搓眼睛。 突然惊喜道:“郡主殿下您总算醒了!您两天两夜没睁眼,奴婢们都快吓死了!” 太医听到动静,赶忙进来给小棠宝诊脉,确定她无碍,这才心安退了下去。 两天两夜? 小家伙儿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急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现在是辰时一刻,明天就是您上学堂的日子了!” 小棠宝脑瓜子嗡嗡的…… 明天岂止是她上学堂的日子啊,还是萧贵妃跟二姑夫的爹爹,约好了老地方见的日子。 不行……她不能再这么躺着了! 第115章 何不食肉糜? 小棠宝蛄蛹到床边儿,脚尖刚碰到地面,抬腿就要跑…… “啪叽”摔在了地上。 呃! “哎呦、哎呦喂~” 小家伙儿侧脸先着地,半条腿挂在床榻上,死活起不来……着实摔得不轻。 “殿殿殿、殿下您没事儿吧?” 芷兰、芷梅脸都吓白了,赶忙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来。 “窝没系!”棠宝一手扶腰,仰着头摆摆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见她眼眶通红,一屋子人瞬间安静如鸡,大气都不好意思喘。 小家伙儿坐在椿凳上,小嘴儿憋曰憋曰,伸手使劲儿把眼泪抹掉了。 棠宝勇敢!棠宝不哭! 棠宝系要干大系的人! “呜哇——!!” …… 用过早膳,小棠宝拒绝了医士让她继续卧床休息的提议。 她膝盖没事,不用继续躺着了,至于脸吗……那乌青几日也就散了,没关系的! “棠宝明天就要去稚学院了,想必各宫嫔妃们,已经给棠宝准备好礼物了。” “棠宝不能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得挨个宫宇走一遭,亲自谢谢皇帝陛下的美人们,你嗦系不系啊申英公公?” “……”申公公一脸呆滞,也不知道那些个小主们,知不知道小郡主要上学堂的事? 他得赶紧让人挨个宫里通知一下,莫要让小郡主失望了。 “小殿下说得是,您都躺了两天了,小主们肯定老早就把礼物给郡主准备好了!” “老奴这就命人替殿下更衣,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串门儿!” 小家伙儿勾起唇角,满意地点点头:“那棠宝多打扮一会儿,一定把寄几穿得美美哒!” “申英公公,棠宝能上学堂,多亏了皇叔祖父!去后宫之前,棠宝可以先去谢谢叔祖父吗?” 申英:“……” 瞧这小郡主这明显咬牙切齿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想谢谢皇上啊……莫非,小郡主是要找皇上敲竹杠? 申公公眉心突突直跳。 也罢,左右皇上也下旨了,这宫里就没有小郡主不能去的地方! 只要小郡主高兴,就随她去吧,出了事儿他兜着就是了! 谁让郡主殿下曾叫过他一声申爷爷呢! 小棠宝很配合地由着几个姑姑给她洗澡更衣,全程没发表意见。 一个时辰后,小家伙儿脚踩兔毛镶边的虎头靴,身上裹着上等的貂裘连帽斗篷就出了门。 她两只小手都被藏进了斗篷里,兜帽下只露出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儿,本来就奶呼呼的小团子,配上这一身的毛茸茸,更衬得她软萌可人,让人心软得想抱在怀里挼一挼。 此刻的小棠宝还不知道,因为她的一句话,后宫的那些女人们,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永坤宫…… “区区一个稚学院,又不是入了国子监?那昭宁郡主有什么可显摆的?小小年纪便自以为是如此张扬……早晚有她苦头吃!” “娘、娘娘,那可是弘文馆的稚学院……何况,更何况圣上可从未为哪个皇孙的学业操心过!” “那还不快去开库房,捡着最好的东西往外挑!” `?(◣д◢)?`ノ=3=3=3` 柔福宫…… “不过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天杀的,就没听说过哪个孩子上学堂,还自己到处收礼的!” “咱们姐妹都是不得势的,这日子本就过得艰难,那昭宁郡主可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眼珠子、心头肉……眼下可怎么办啊?” “即便再艰难,也不能慢怠了昭宁郡主,要知道,即便当初宫中无事时,也只有皇长孙进了弘文馆……” “呸呸呸!姐姐慎言,什么皇长孙,那云以安不过是魏氏与二驸马通奸所生下的孽种……现下关在宗人府里,还不知能活几日呢!”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妹妹们,咱们还是赶紧准备上好的银丝炭,将这屋里弄得暖和些,回去各自准备贺礼吧!” `(;?;)??⌒☆?’?:* 毓秀宫…… 这可是讨好皇上和太后的好机会,小孩子最是好糊弄,好吃、好喝、好玩的,哄着便是了! 想起皇上之前命萧贵妃出十万两白银赔罪,丽妃咬咬牙,当即命人将宫里所有银锭都搬了出来。 清点过后,她狠狠心,一共凑了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白银,给小郡主做升学礼。 漱玉轩…… 就此,原本一潭死水的皇宫,渐渐热闹起来。 …… 御书房里。 梁帝坐在案前,看着手中奏折,眉心越拧越紧。 他脸上的不耐烦,令所有官员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稍微有丝风吹草动,就会当场崩断。 横竖都是死,工部尚书卢霁远袍子一撩,冒着必死之心直接跪下了。 “陛下,再有两个月就到春季了,整修堰闸、疏通沟渠之事万不能再耽搁了!否则来年一旦发生水患,后果不堪设想!” “那依卢爱卿之见呢?” “陛下,老臣恳请朝廷拨银五十万两,暂停采冰储冰制炭之事,集中人力,修堰闸、疏沟渠、筑堤坝。” 梁帝冷笑:“国库本就空虚,何必在还未发生的事情上面浪费银两?” “你这不叫未雨绸缪,叫杞人忧天!” “再说了,历朝历代,哪年不得死上一些人,怎么今年就不能死了?” “怪只怪那些贱民懒惰,明知住在下游危险,却年复一年的,迟迟不知搬迁!” 梁帝冷哼了声,神色鄙夷,“要朕说,他们就是我大梁王朝的蛀虫,随时等着讹朝廷赈灾粮的!” “陛下!?”卢霁远目瞪口呆,眼底尽是不敢置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举家搬迁谈何容易?陛下此言,与‘何不食肉糜’有何区别?” “放肆!你敢羞辱朕?!”梁帝大怒,猛地掀翻了桌案,“工部尚书卢霁远,以下犯上,藐视皇威,拖下去,斩了!” “不必劳烦旁人!老臣自我了断便罢!” 音落,卢霁远摘下官帽置于身前,挺直腰板起身,朝着一人多粗的柱子就撞了过去。 他跑得极快,铆足了力气,已然是抱了必死之心。 “保护郡主!” 不等卢霁远触柱而亡,他猛地被申公公踹飞了出去。 梁帝、以及屋内跪着的二十几名官员,当即朝门口望去。 就看到一个比桌子高不了许多的女娃娃,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众人没听到申公公口中那一声郡主,只默默闭眼,齐齐为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感到可惜……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孩子,皇上最忌讳女子进他书房。 唉!挺漂亮的小娃娃,可惜要给姓卢的陪葬了…… 第116章 又有主意了 众目睽睽之下,小棠宝既没掉头就跑,也没原地大哭,还瞪着大眼睛不紧不慢地朝殿里走了进去。 跪了一地的官员们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这血腥场景,他们还非见不可了是吗? 夭寿哦!这是后宫哪位小主把自家亲戚带进了宫,也不知道把小娃娃看好喽……这这这、这不是造孽吗!? 有心软的官员,悄咪咪的冲奶团子使眼色,用口型让她快跑。 棠宝冲对方浅浅勾起唇角,心说这年头好人有,就系太少了! 好人应该有好报才系…… 小家伙儿边往殿里走,边给好心眼儿的叔叔爷爷们发平安符,“保平安的哦,遇到危险,符箓就燃成灰啦,不烧人!” 得到平安符的官员也没太当回事儿,见小娃娃实在可爱,便好生收了起来。 一路走过去,小棠宝一共发出去六张平安符。 还挺吉利。 官员们两两对望,有好奇的,有不屑的…… 也有人猜测,皇上是不是把头两日进京的老道士给请进宫了? 听说那老道士是个颇有能耐的,身边还跟着个长得顶好看的小道童……可这小道童穿得未免也太富贵了吧? 嘿嘿…… 发完啦! 小棠宝拍拍乾坤袋,往前走了没几步…… “啪叽”,又摔倒了! 一天摔了两次,小家伙儿摔得都没脾气了! 只在心中默默感慨,到手的功德被棠宝弄丢了,身上的功德金光少了,倒霉的事儿果然一件接一件来了! 那咋办呢? 就受着呗! 谁让棠宝闯祸了呢! 她只希望那个恶鬼不要再做坏事了,让她少遭点儿报应吧! 申公公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上前扶她,小棠宝委屈巴巴地指着绊倒自己的奏折,气得都快哭了,“膝盖痛痛!让人搜似呀!” “……”申英犹犹豫豫地看向梁帝,见他没发火儿,立刻带人弯腰开始收拾。 官员们有些看不懂了,正纳闷儿呢,小棠宝走到梁帝跟前儿,几下就爬到了他腿上。 _| ̄|○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皇上平日里最讨厌没有分寸的孩童了! 今日,他们到底是躲不过要见血了! 胆子小的官员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跪在那里将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 却不想,梁帝非但没恼,还把怀里的奶团子抱到了刚扶好的御案上? 而一旁的大太监还眼疾手快地,“咻”地将一个软垫儿飞到了奶团子屁股底下! 那一气呵成的动作…… 很明显这孩子不是第一次这般与梁帝相处了…… 好奇、震惊、疑惑……的视线,瞬间齐刷刷地投向了棠宝和梁帝。 前者早就被不计其数的鬼怪给锻炼出来了,荣辱不惊,从容淡定的很! 后者却蹙着眉眼道:“这是庆王府的昭宁郡主……” 梁帝多想说这是他的亲孙女昭宁郡主啊,可惜这孩子不仅不是他的血脉,连玉牒上的名字也都还在云行疆那一页上呢。 着实晦气! “……”朝廷大员们后知后觉,不多时,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她就是独得老太后宠爱的昭宁郡主啊! 怪不得此童如此嚣张! “臣等见过昭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小棠宝第一次以郡主的身份出现在一众官员面前,却一点儿都不怯场。 众人齐齐道了句“谢郡主”,却无人敢起身。 棠宝:“……” “叔祖父刚刚是要杀人吗?” “杀人不吉利,棠宝又倒霉……那棠宝明天系不系可以不去学堂啦?”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软萌可爱的奶团子,竟能这般平静地说出这种可怕的字眼! 不愧是庆王的女儿! “胡闹!太后已将所有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入学时间怎可随意更改!?”梁帝明显不悦。 小家伙儿同样不高兴,嘴巴都快噘到天上去了…… “棠宝可聪明啦,棠宝不用去学堂!” “棠宝还会背诗呢,不信窝给叔祖父背嗷。” 说着,顶着两个小球球的脑袋瓜,开始一摇一晃地背诵:“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不至矣?” ……(⊙?⊙)…… 一众官员惊呆了。 这个昭宁郡主胆子真大,也是真聪明啊,竟什么都敢说…… 小郡主才三岁半呀,竟如此聪敏,想到自家那几个不争气的男娃娃,许多官员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自家孩子会背诗,还一字不差……本该是高兴的事儿,梁帝的脸色却黑沉得能滴墨。 “谁教你这些的?你那个别有用心的父王?” “爹爹整天忙着帮你抓坏蛋,哪有功夫教棠宝?!”小家伙儿满腹委屈。 “窝娘亲系女医,医术可高明了,有药材商想联合窝娘亲卖假药,娘亲把他赶走了,娘亲教棠宝哒。” “娘亲嗦,医者和病患们互为依存,卖假药只能得到暂时的富贵,迟早会招来大祸事!” 棠宝边说边从袖子摸出两个核桃,左右瞅瞅,抱起御玺就朝核桃砸了下去。 众人脑中“轰”的一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梁帝亦是面色难看,若有所思。 “民生之事固然重要,可国库空虚,朝廷现下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户部尚书也出来替梁帝打圆场,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没钱! 琢磨着梁帝的话,瞄着梁帝的脸色,工部侍郎厉承澜心中一喜……所以,这是有的商量了? 他连忙道:“陛下,臣认为卢尚书方才所言确实不妥,不过是筑堤修坝通渠,紧着危急的来,三十万两足矣!” “三、三十万两也没有啊!”户部尚书顿时抻长了脖子,“户部的情况本官已经说过许多次了……” “太庙、宫殿这些,工部今年不修了吗?” “储备粮食种子不用钱吗?军械储备不用钱吗?军需军饷不用钱吗?你们的俸禄不……” 砰! 御玺被申公公收走了,小棠宝抓过桌案上的镇纸,把另一个核桃也砸开了。 “所以你们系因为没钱才吵架的?” “窝有银纸啊!棠宝有好多好多银纸,既可以建桥,又可以修太庙!” 包括梁帝在内,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她。 “不过嘛……” 小棠宝浅灰色的大眼睛滴流乱转……曾祖母既然把什么都准备好了,那这个稚学院她还系要去滴,不然曾祖母会伤心哒! 不过现在看到这么多人,她又有了揭穿萧贵妃秘密滴新主意…… 第117章 小心将来遭报应! 梁帝虽勤政但昏庸,他执政二十多载,在他的努力下,大梁财政早已崩溃。 并且,因着近些年,大梁又以储备实物为主,譬如兵器、粮食、布匹……是以大梁国库极度空虚,存银通常只有几十万两,有时甚至都发不出军饷! 想到先帝在位时,户部存银,最高曾超过三千万两,梁帝就十分心虚胆颤。 若是可以,谁不想爱民如子,当个千古明君……他这不是没银子吗!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梁帝却清楚得很,眼前的小崽子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她的小金库,最少抵半个国库! 他眼眸微眯,心说这崽子若真肯捐银子,晚一年去学堂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什么?” 见皇帝肯跟自己谈条件,小棠宝快速扫了一众官员一眼,然后开始低头扒拉手指头,“一、er、三、系、五,niu……” 她挪着小屁股往前蛄蛹了几下,手手挡着嘴巴,冲梁帝小声道:“放了窝以安哥哥,窝可以捐五习万两白银,让帅叔叔修桥修太庙……” “不行!”梁帝斩钉截铁,瞬间冷了脸。 且不说那个云以安是他天家的耻辱,他必不能留他性命! 命这崽子进宫时,他派人去庆王府搜了,整个庆王府余银不过三千两! 入宫以来,小崽子从曹皇后那里得了不到两万两白银,从萧贵妃那里得了十万两百银。 太后纵然把私库里的东西都给了她,可她那些东西几乎都是有价无市,乱世之中,谁人敢买? 这崽子手里,满打满算,能有二十万两白银就不错了,想空手套白狼……门儿都没有! 申公公偷偷去瞄小棠宝,心脏怦怦狂跳,急得直冒冷汗,心说可不敢随便夸海口啊,会惹祸上身啊! “小殿下竟有五十万两白银呢?”他调笑般,故作惊讶地问:“那敢问郡主的私库设在哪里,可有派人看管?” 小棠宝摸摸乾坤袋,转了转眸子,又开始一脸认真地扒拉手指头。 “棠宝记得,皇叔祖父让贵妃娘娘给棠宝赔了习万两银纸,一个人系习万两,加皇后娘娘就系二习万两,加曾祖母就系三习万两,加皇帝就系、就系四习万两,棠宝还有爹爹呢……” 小棠宝猛地伸出小手,使劲儿张开五个手指头,给皇帝看看,又回头给跪着的官员们看。 一脸骄傲道:“棠宝有钱,棠宝有五习万两白银!” 前朝通着后宫,后宫系着前朝,曹皇后和萧贵妃的事儿,官员们基本都知道。 感情小郡主不识数,这五十万两白银竟是这么算出来的! 众人忍俊不禁,可心里全都对小郡主夸赞有加。 这孩子仁义,机灵,若是个男儿身,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梁帝嗤笑一声,冷森森地看着小棠宝:“旁的事你想都不要想,你若愿意帮扶百姓,孝敬祖宗,朕许你晚一年入弘文馆。” “……”棠宝很难过地摇摇头,“届世上,除了娘亲和爹爹,就属曾祖母对棠宝坠好了,曾祖母既然想让棠宝去学堂,那棠宝就去,不谈条件啦。”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属户部的几个官员,脸色最为难看。 完了到手的银子飞了! 最少也有十几万两呢! 梁帝刚要示意申公公把棠宝抱出去,就听小家伙儿又道:“本郡主既答应捐银纸,便不会轻易反悔,但本郡主有几个条件。” “第一,棠宝的银子要直接给那个帅叔叔,别人不许碰!” 那个总说国库没钱的老头,周身散着黑气,一看就不系个好人! “第er,不管系修路还系修桥,都要给棠宝立碑,立长生牌牌念叨念叨棠宝滴善举也行!” 届可是功德呀!好多好多功德呢!(???) “第三,棠宝明天要去稚学院了,等棠宝下学回来,叔祖父要在宫里,第一时间替棠宝庆祝。” 人多了才能把贵妃娘娘做的坏系散播出去,让她丢丢,让她以后只能缩着脖子做乌龟,再也不好意思欺负人! *`(▼?▼?)?`- 梁帝听得,龙颜大悦! 他眼里精光直闪,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 心说就小崽子说的这些事儿,别说三件了,就是三十件,他也能应。 小孩子就是好糊弄! 生怕小崽子反悔,梁帝立刻命人写下捐赠文书,让小棠宝签字按手印儿。 女债父还,一旦小崽子凑不齐五十万两白银,他就治她那个狗爹的罪! 小棠宝不识字,死活不肯签名,梁帝当即命人去他私库取宝物。 一众大臣对上梁帝阴沉沉的眼神,也赶忙在身上摸索起来,将身上值钱的物件儿,全都送到了小棠宝跟前,配合皇帝忽悠小孩儿。 很快,小棠宝身前就堆出了一座小山,瓶瓶罐儿罐儿,牌牌串儿串儿,晃眼极了。 “你们届不系有钱吗?还对老百姓那么抠门儿,小心将来遭报应!”小家伙儿板着脸奶凶奶凶的。 她心里虽然知道,天上可能掉的是陷阱,可还是舍不得眼前的宝贝们。 小家伙儿灵机一动,忍着心疼,随便在一个官员身上贴了张真言符:“请帮棠宝把这份保证文书念一遍。” “?”那官员眼神清澈,清清嗓子,一边儿指着文书上的字,一边儿朗声念道: “立保结人云棠 今自愿立保: 限一月内捐白银五十万两,解付工部专项支用,修河堤、浚沟渠、缮太庙。 若逾期短少,以欺君之罪论处,甘领国法严惩。 恐后无凭,立此存照。 立保人: 见证: 天启二十三年,十二月廿日。” 棠宝:“……”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小家伙儿努努嘴,冲梁帝道:“加上一条,就写银子到位后,所用之处,必须给棠宝立功德碑。若皇上赖账不立,双倍偿还棠宝银咂!” 梁帝从来没这般好说话过,他大笔一挥,照着棠宝的要求,重新写了一份。 小棠宝又与那官员确认了一遍,这才配合的,在上头按上了巴掌印儿。 没办法,谁让棠宝手手太小了呢! 此刻的梁帝并不知道,就因这份文书,他在地府悔恨了近千年。 而此刻的庆王也不知道,因为这份文书,他差点儿丢了他的宝贝女儿…… 第118章 老地方见 出了御书房,小棠宝打算按照之前的计划,挨个宫里串门儿去。 本着走到哪算哪的原则,小家伙儿第一个看到的是钟粹宫。 听闻里头住的是二公主的母妃娴妃娘娘,正在凤辇里哼着调子的小棠宝,瞬间没了动静。 很快,她有些心虚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快肘快肘,继续往前肘!” 她让二姑姑当众没了面子,二姑姑那日都气晕了,她不好意思见娴妃娘娘。 又走了两盏茶的功夫,小棠宝第一站去了毓秀宫。 听闻昭宁郡主竟真的来了,丽妃啪地丢下茶盏,提起裙摆小跑着就出去迎了,披风都没来得及披一件。 看到小家伙儿竟是坐着凤辇来的,她神情微愕,却很快反应过来,定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 这个昭宁郡主啊,果真够得宠! 丽妃出身武将之家,从小就没那么多规矩,性子也活泼,她拉开车门就要去抱棠宝。 竟惊喜地发现,小家伙儿车里装着一下子宝贝,有几样她认识,是皇上最在意的,还有几块儿腰牌,看起来像极了朝中几个大臣给她的信物。 想到自己那个长年累月都不出门、越发消沉的女儿,丽妃心说,小郡主这般招人喜欢,她儿肯定也会喜欢,小郡主要是能去她儿的公主府走动走动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看着小棠宝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眼中放光,迫不及待地就伸手去抓她。 “昭宁郡主长得可真好看,快让、快让庶祖母抱、抱抱。” “啊~”小家伙儿被丽妃突然这么一抓,吓了一跳。 知道的,这贵妇人是皇上的妃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抢小孩儿的呢! 小棠宝觉得丽妃娘娘的热情她可能招架不住,边往角落里使劲儿地缩,边道: “窝窝窝、窝是来送请柬哒!叔祖父说明晚要在什么殿给棠宝办启学宴!棠宝、棠宝请丽妃娘娘吃席!” 一道而行的申公公,见丽妃娘娘神情有一丝受伤,赶忙上前打圆场:“小郡主近来惊吓过度,不是针对娘娘。” 丽妃这时候也看到小棠宝脸上的乌青了,听说这孩子总受伤总受伤的,你说这么软乎乎的一个小人儿,怕是看到个虫子都能吓死,能不惊吓过度吗? 她那日没去兽园,没见到小棠宝收服猛虎的模样。 后来即便是听说了,也只当大家夸大其词,越传越邪乎了而已。 “申公公见谅,本妃没有恶意……”丽妃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些莽撞了,还挺不好意思的。 “那个,是本妃一时兴奋吓到孩子了!请柬我收到了,你们快抬着本妃给小郡主的贺礼,去下一处吧!” 申公公:“……” 抬? 呵,这么短的时间里,丽妃娘娘给郡主准备了什么礼物,还要用抬的? 冷不丁回头,就见一群人抬着一排箱子就放到了他跟前儿。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估摸着得有个几万两。 他登时被阔气的丽妃惊到了。 紧忙凑到车窗旁,对小棠宝道:“小殿下,放眼宫中,一直以来也就数萧贵妃最为富裕了,朝廷几次募捐下来,其他娘娘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顿了顿,他又提醒了句:“殿下,这些银子,怕是丽妃娘娘全部的家当了!” 棠宝听完眼睛都瞪圆了,她来一趟就让人家倾尽了家财,那她再来一趟岂不是要出人命? 小家伙儿赶忙下令只收下一半银子,并怯生生地走到车门处,朝丽妃娘娘张开小胳膊:“丽妃娘娘漂酿!抱抱!” 丽妃:*`(?°ヮ°?)?”`-** 丽妃如愿抱到了奶团子,稀罕得不得了,瞥着她脸上的淤青,收回了想在她脸蛋儿上亲一口的心思,只敢就这么稳稳当当地抱着。 “那银子既给了小郡主,小郡主就好好收着,不然放在我这里也是招人恨。” “小郡主若能念着庶祖母的好,不妨跟太后和圣上说说,让他们给三公主再寻门合适的亲事,也请小郡主多去三公主府走动走动。” 她苦笑着,像透过棠宝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眼底泛着几丝心疼,眼中隐隐还闪着泪花。 “你三姑姑就是庶祖母的女儿,她实在胆小又木讷,庶祖母担心啊,真怕哪日她把自己憋疯了!” 见丽妃难过,小棠宝抱住她的脖子,轻轻在她脸上mua了一口-`?つ?_??つ` “庶祖母不难过,等棠宝忙完手里滴要紧系,一定去看三姑姑,陪三姑姑玩儿!” 丽妃瞧着奶团子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噗嗤一声笑了,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丁点儿大的小人儿,能有什么要紧事儿……” “窝有……”小棠宝皱巴着小脸儿,好像急了。 她趴到丽妃耳旁,用小手挡着悄声道:“棠宝前两日不寄怎么到了启祥宫,躲在柜子里听到,贵妃娘娘和一个男人约好了,要今晚在冷宫老地方见!” “棠宝今晚要去看看,系不系那个男人抓的棠宝!届个秘密庶祖母一个人寄道就好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不过……庶祖母,老地方在冷宫的哪里呀?” 丽妃震惊地看着小棠宝,一瞬间瞳孔都放大了。 对上那双神秘的灰眸,她特别相信棠宝说的全是真话。 如此说来,那萧贵妃可是给皇帝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难道……五皇子不是皇帝的儿子? 唉呀妈呀!妈妈妈妈呀! 丽妃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心说怪不得皇子公主们皆是灰色眼眸,唯有五皇子云毅的眼仁儿黑得瘆人。 只是不知道小郡主明日去捉奸,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要真有点儿什么事儿,白瞎这么好的孩子了! 目的达到了,小棠宝张罗着要走,丽妃说什么都不肯把抬出来的银子再抬回去。 小家伙儿记下了这份情意,暗道日后定要给丽妃娘娘也在某座桥边立座碑,又送给她一张平安符做回礼。 回到凤辇上,棠宝当即下令去下一处,收不收礼物无所谓,她定要把她的要紧事,设法告诉每一位娘娘。 一晃就是几个时辰…… 丫鬟鬼夏莹幽幽飘了出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小棠宝:“殿下为何不直接告诉娘娘们,萧贵妃的奸夫是蒋忠蒋尚书啊?” 第119章 一来就招人记恨 棠宝:`(?ˉ?ˉ?)?* “要么说你笨叭,得了银子都捞不着花……” 丫鬟鬼:-ヽ(`⌒′メ)ノ` 杀鬼诛心啊……不带这么羞辱鬼的好不好? 小棠宝眯起眼睛,贼臭屁地道:把森么都说得明明白白哒,那谁还会好奇去冷宫看个究竟呀?” 丫鬟鬼:“……” 好像很有道理啊……小郡主果然聪慧! 瞧着外头愈发黑沉的天色,她不免有些惆怅。 “殿下,您何时帮奴婢取出埋在三皇子府的银两啊?” “明日!明日窝就去帮你挖东西,你放心,窝会尽快把你送走哒!” 明天? 丫鬟鬼撇撇嘴。 明天是小郡主上学堂的日子,晚上还有宫宴,小郡主哪来的时间去三皇子府? 又忽悠鬼! …… 第二日。 小棠宝换了身十分低调的衣裙,穿得像个小熊崽子似的上了出宫的马车。 她苦兮兮地看着与她同乘马车的芷兰芷梅,肉乎乎的小脸儿愁成了包子样。 “对不住哈,连累你们要给窝陪读。” “……”两个小丫头齐齐摆手:“郡主是奴婢们的主子,别说是上学堂了,就是下油锅,奴婢们也在所不辞!” 何况姚嬷嬷说了,她们将来可是主子的左膀右臂,若不识字,以后如何能读得出书信,看得懂账本? 申公公不好时时刻刻陪着棠宝,此次负责送棠宝去弘文馆的,是裴安公公。 裴安也不明白,他可是御马监的掌司啊,怎么就沦落成车夫了?还是昭宁郡主的车夫? 头两日他向皇上献计,说可以送小郡主去学堂,加上申公公又替他求了情,他这才侥幸躲过了刑罚! 可……可不代表他次次都那般幸运啊! “吁——” 马车很快停在弘文馆门口。 裴安边往棠宝的小布兜里塞糖,边嘱咐:“奴才将小殿下送到学堂,就要回宫去了,稚学院里不许有护卫逗留,有什么事殿下就去找教您的博士。” “若是找不到博士和馆主,殿下就使劲儿往外头跑,周遭定会有护卫守着的。” “还有,待您下学了,就算奴才不来接您,申公公和姚嬷嬷也定会有一人来,殿下可千万不能再乱跑了!” 她有前科,裴安不免多唠叨了几句,“殿下若是再不见了,保不齐奴才们的脑袋就得搬家!郡主殿下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命比草贱的奴才了,成不成?” “……”小棠宝脑袋往一边侧了侧。 裴安公公又开始忽悠崽了。 能来接棠宝的,都系皇帝和曾祖母最信任的人,怎么会要他们滴脑袋? 欸……那万一皇帝打他们屁屁怎么办? 这么一琢磨,小棠宝心里也有些虚了。 那好叭,就算棠宝逃学,也会赶在下学前回到弘文馆哒。 棠宝尽量不拖累人。 见小郡主大眼珠子滴流直转,裴安莫名的焦心,却又拿她没办法。 “子不学,父之过,寸阴是竞,只争朝夕……小郡主若是心疼庆王殿下,可一定要珍惜眼下,好好读书!” 裴安驴唇不对马嘴地说完,将奶团子朝着弘文馆馆主的方向一送:“小殿下,快去吧。” 年过半百,须发花白的欧阳馆主亲自将棠宝带进了弘文馆,本想给她编个身份以做掩饰,免得引一大堆人盯着,好让她安心读书。 可一瞧她那双眼睛,再一瞧她那张跟庆王殿下一模一样的脸……得,就这样吧! 趁学子们都没来,馆中肃静,先去行拜师礼吧! …… 能在弘文馆就读的,凡宰相及一品功臣之子,学子们满十四周岁后,就可参加考评,通过后即可入六学。 年龄未满的,三至五岁的垂髫小童纳入稚学院,六至九岁的归属于进学斋,余下的都为群青阁学子。 拜师仪式全程都很顺利。 欧阳馆主亲自带着小棠宝去往她所在的学堂。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刚一靠近稚学院,就能听见小童学语的声音。 年轻的博士在上方闭着眼,摇头念得陶醉。 下边却是坐得东倒西歪,吃东西的吃东西,打瞌睡的打瞌睡,唯有最前排的孩子偶尔张嘴敷衍几句。 这个年纪的孩子尚在启蒙,学的都是些简单的千字文。 孩童尚小,爱玩坐不住也是天性,博士们常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他们在屋子里跑闹都无所谓,只要不打架就行。 欧阳馆主牵着奶团子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他也知道这么大的孩童难管束,只得坏人做到底,拧眉斥道:“这就是你们学习的态度?需要老夫挨个去见你们的父亲、祖父吗?” 一瞬间,上方的博士猛地睁开了眼,下边的孩童们立刻端正了坐姿。 博士连忙起身见礼,欧阳馆主也没揪着不放,只简单说了几句,就将小棠宝交给了他。 悄声道:“这孩子的身份你也知道,圣上和太后娘娘有多重视她,想必也不用老夫再多说了。不指望你把她教得多好,看住了,别让那些孩子欺负她伤了她就行。” 博士冷汗直流,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孩子们年纪虽小,却也不能总哄着护着。得让他们多少学些什么,你才能保住这口皇粮,明白吗?” “学生谢老师提醒,学生记住了。” 这边两人还在交谈,那边,有眼尖的孩子发现了乖乖站着的小棠宝。 “你们看,有新来的同学!哇……她好漂亮啊!”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对着旁边人小声道。 “有什么可高兴的,你们看她那双眼睛!”语气不悦,一脸不高兴的,是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小姑娘。 “你们昨日回家没挨打吗?”小姑娘说着说着,红着眼眶看向前排认真看书的小男孩儿。 “我哥哥昨夜被祖父考功课,哥哥背书背得不过磕巴了些,就被祖父打了手板。” “祖父口口声声说昭宁郡主多么多么聪慧,哥哥多么多么不争气……哥哥被打得,手心到现在还肿着呢!” 小姑娘说话声音不算小,学堂里一共三十几个孩子,得有一半孩童都听到了,纷纷朝小棠宝看去。 所以她就是害他们昨日被父亲责骂的罪魁祸首? 岂有此理……让她没事儿臭显摆,待会儿非得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 …… 晨课很快结束了,休整片刻就要开始学习另外一门课,秦博士走后,孩子们也瞬间放松了下来。 欧阳馆主是真告状呀! 天知道方才欧阳馆主有没有躲在后门偷看,他们方才逼不得已、认认真真地读书,可真累死个人了! 小棠宝还没有从上学的郁闷中走出来,学堂里跑的跳的闹的吵的那些同学,让她觉得烦得很。 她起身往外走,想出去透透气。 芷兰芷梅远远看着自家小主子,没有上前打扰。 小家伙儿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刚侵入肺腑,身后突然蹿出来一个人,猛地将她往前一撞。 “殿下!” 芷兰芷梅大惊,刚要去救自家主子,有两拨人突然冲出来将她们扑倒,狠狠捂住了他们的嘴。 “唔……” “物呜伍!”放开我! 芷兰芷梅拼力挣脱。 小棠宝一头扎进了雪堆里,见状,又有四五个孩子冲向她,使劲儿往她身上砸雪球。 “让你能!” “让你显摆!” “看我不打死你!” “……” 棠宝:-`(▼へ▼?)` 真系烦死了,怎么到哪都有冯铁蛋冯狗蛋那种坏孩子? 听说冯铁蛋冯狗蛋的爹娘为了治病,把他们哥俩卖到宫里做太监了。 惹急了她,她就把那哥俩带出来,给这些熊孩子们上上课,让他们寄道,欺负人是会遭报应的! “小殿下!”一道惶恐的声音陡然钻进小棠宝的耳朵里。 她刚从雪堆里爬出来,不等站起身子,就被芷兰芷梅一前一后地抱住了。 被包裹在温暖的怀抱里,嗅着淡淡的血腥气,小棠宝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不仅连累芷兰芷梅要跟寄几一起上学堂,还连累她们也被人欺负了。 她不系个好主子! “小殿下有没有受伤?您身上有没有哪里疼?”两个小丫头一边抱着她,一边焦急地问。 “是奴婢们不好,不该放殿下一个人呆着。” “小殿下对不起,奴婢错了,奴婢日后一定好好练武,再也不偷懒了!” 呼呼的风声,吹得人皮肤一阵阵刺疼。 两个小丫头说得正伤心,一团雪冷不丁砸到了棠宝头上。 紧接着他们扯着芷兰芷梅的发髻,将她们用力扯开,嬉笑着、怒骂着,将一个又一个雪球砸向棠宝。 小棠宝被雪迷了眼睛,用手搓了搓脸,好半天才睁开双眼。 甫一抬头,就远远对上了一个女孩子的视线。 方才大家都做自我介绍了,棠宝记得她,她是武信侯府的长女陆婉婉。 从头到尾,她就捂着个暖手炉,远远站那看着。 她不说话也不参与,只是看棠宝的眼神,充满了恶意与挑衅。 每次棠宝被打得狠了,她的嘴角就毫不掩饰地往上扬。 棠宝记得,武信侯夫人是三叔叔的心上人乔氏,乔氏成婚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今年才三岁。 陆婉婉今年四岁半了,所以她不是乔氏的女儿。 呵……那就好说了。 第120章 窝记住你了! 芷兰芷梅再次从那些熊孩子手里跑了出来,毫不犹豫地跑向自己的小主子。 瞧着两个小丫头头发乱糟糟的,脸也被抓出了血道子,棠宝眸色一暗,脸色彻底黑沉了下来。 她一手搂着一个小丫头的脖子,将脑袋凑到一起小声嘀咕,“一会儿窝们先这样那样……” 说到最关键处,陆婉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她不动声色地,一把扯掉了棠宝头上的假揪揪。 小家伙儿头皮一凉,在满院孩童的注视下,瞬间变成了小光头。 死寂。 诡异的死寂。 “噗……”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孩童回过神儿来,当即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飞出来了。 有孩子边跺脚边拍大腿,更有的甚至都笑岔气儿了。 “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秃驴……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小秃驴!” 棠宝猛地将陆婉婉推了个屁股蹲,一把躲夺回了自己的假辫子,手忙脚乱地往头上戴。 可怎么戴都戴不上呀? 很快,小家伙儿急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远处,树上的内卫都急死了,“要不咱们下去帮帮小郡主吧?” “不行!” “圣上有命,只要不危及昭宁郡主的性命,郡主就是伤了残了,任何人也不得轻易现身。” 一众内卫默默叹气,皇上说这话时他们都在场呢,皇上后头还说了,他不是送昭宁郡主去弘文馆交朋友学东西的。 这孩子惯会惹事,非但不是个安生的,还一贯不知好歹……是时候让她吃些苦头,改改性子了! 唉…… 小殿下每次见到下人也好,见到他们也好,总会笑眯眯地塞糖给大家吃。 真不知道这么可爱又这么和善的小奶包,有什么需要改的!? 可圣命的难为啊! 尤其是禁军侍卫,就算他们不顾自己的生死,也得考虑身后的家人,不但自己不能去保护郡主,还得看着别人。 “快看!” 有眼尖的孩子指着棠宝大吼,“你们看她的脸,乌青乌青的,是不是被人打了?” “母亲还与我说她在宫中十分得宠,让我千万别招惹她……呵,没听说哪个得宠的郡主还会挨打的,竟还打在了脸上!” 可不嘛,打人不打脸,平时父亲和祖父打人,都是打手心或者打屁股,这个昭宁郡主一看就是个受气包。 许多孩子在心里默默得出了结论,就算没参与欺负棠宝,也收起了想要讨好她的心思,直接回了学堂。 哈……陆婉婉心说她得来的消息果然是真的,这个破郡主在兽园被雷劈了以后,果然没有头发了! 她费劲吧啦地从地上站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同窗们:“我、我不知道她没有头发,我本来想拍拍她的脑袋安慰她的。” 此时,棠宝是个不受宠的小窝囊废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在这群孩子们眼里,她活该被欺负,她就该被欺负,就该供大家撒气取乐。 “婉婉可是咱们甲班最好看,最需要保护的女孩子,这个小秃驴竟敢推婉婉?” “咱们给婉婉报仇!” “……” 芷兰芷梅本来对小主子说的话还有些犹豫,见他们欺人太甚且没完没了,冲自家主子坚定地点点头。 于是,一群孩子就看见那两个只知道挨打不知道还手的小丫鬟,蹲在地上开始团雪球。 而恰在此时,之前夸小棠宝漂亮的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突然跑向了棠宝。 “对不起,我刚刚翻了你的东西……”男孩儿看着棠宝,将她的帽子递过去:“你快戴上,冷,会生病的!” 小棠宝仰头看了眼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小麦色肤色的男孩子,很感激地接过了帽子:“谢谢你,你长得很好看,窝记住你了!” 萧青野惯是个热心肠的,平日里最看不上别人以大欺小,以强凌弱。 被软萌软萌的小妹妹这么一夸,他当即转身,竖起眉头瞪向一众孩童:“没头发怎么了?你们爹娘排队去山上拜的,都是没头发的!” “你们再敢欺负同学,我就去告诉馆主!” “区区武将之子,也敢与我等叫嚣?萧青野,不想你爹被弹劾,就赶紧滚蛋!” 大梁向来重文轻武,没人不怕被人弹劾,尤其是武将。 没等萧青野反应过来,小棠宝伸手将他往旁边轻轻一推。 萧青野左脚右脚打架,一个没站稳,扑通摔进了雪堆里。 他无比震惊地看着身侧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心说这个昭宁郡主力气好大呀! “哈?” 院子里的孩子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嘲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男子汉大丈夫,为了面子,做戏的手段都用上了?” “不是说你父亲独宠你母亲一人吗?你这些妇人内斗的龌龊手段从哪里学来的?” “真是好笑!” “丢死人了!萧青野,你出去不要说你是我们弘文馆稚学院甲班的同学!” 大家笑的正欢,小棠宝左手一扬,鹌鹑蛋大小的雪团,砸在了那个带头欺负她的男孩子脚边。 忠勇侯府的小世子赵驰愣了下,接着大声嘲笑:“本世子一动不动的站着,她偷袭都打不中!不愧是贱妇爬床生下来的野种,简直废物的不能再废物了!” “野种!废物!” “野种!废物!” 一群孩子跟着不住地起哄。 小世子赵驰见这么多人站他,他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霍地冲到近前,冲棠宝叫嚣:“你打我撒,你打我撒,你来打我撒。” 咬牙切齿的小棠宝,眼睛一点点亮了。 老皇帝没骗他,上学堂果然长见识,这天底下竟还有上赶子求着挨打的蠢货! 君子有成人之美。 他既然有这种愿望……满足!必须满足!还得加倍满足! 小家伙儿勾起唇角,操着甜甜的小奶音道:“好的呦,可系你求窝的哦!” 小世子掐着腰,挺着胸脯,余光得意地瞄了圈儿身后的同学。 他正飘飘然呢,小棠宝高扬右手,将第二团雪照着他脑门狠狠砸过去。 正在冲陆婉婉挑眉的小世子,突然间脑门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着头身形一晃,再抬眼看什么都是红色的。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小棠宝伸手接过芷兰芷梅手里的雪球,再次狠狠砸向小世子。 咚! 第二团雪砸小世子的眼框,让他有眼无珠骂棠宝! 第三团雪砸小世子鼻子,让他鼻孔朝天,长鼻子不用来喘气儿,用来看人! 第三团雪砸小世子的臭嘴巴,让他骂人,骂棠宝还骂棠宝的漂酿娘亲! 一浪接一浪的疼痛,让小世子再也承受不住,他顶着一脸的血,蹲在地上嗷嗷哭。 陆婉婉赶忙去扶他,看到他整张脸鲜血淋漓,牙都少了几颗,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棠宝趁机也赏了她一个大雪球,正好砸在她的脑袋顶。 一众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全都吓呆了。 小棠宝快速扫了眼周围,弯身拽起芷兰芷梅,扯着她俩的手腕拔腿就跑。 生怕给自家主子拖后腿,俩丫头咬紧牙关跑得飞快,小棠宝险些跟不上。 跑着跑着,她俩一人扛着小主子的一条胳膊,齐齐圈住她的腰,就这般抱着她飞奔出了弘文馆。 馆里有侍卫眼看都要追上三个孩子了,从天而降的石头子跟下雨似的,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不远处的树上,内卫们聊天儿聊得火热。 禁军们仰头望天…… “诶,今儿个天气真好,这天灰蒙蒙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下雪……” “可不咋的,话说今天晚上有昭宁郡主的启学宴,你说咱们要不要给郡主送点小礼物?” “送点儿呗,这次可是小郡主第一次以郡主的身份面向众人!而且小郡主不贪财,只要你送的东西是用心的,小郡主都喜欢!” “……” 树上人故意聊得欢腾。 待小棠宝跑得都没影了,追他们的弘文馆侍卫们才折返回去。 稚学院的那些孩子也才回过神儿来。 “她、她她她砸的雪团里头裹了石头!” “小世子鼻梁被砸断啦,快快快、快去叫医士。” “不行了,小世子好像不行了,掐他都没反应,快去叫馆主!” “完了完了,陆婉婉也昏过去了,她头上好多的血!” 稚学院里乱成一锅粥时,小棠宝指挥芷兰芷梅,已然跑到了对面街的一条巷子里。 见四下无人,她掏出骨哨使劲吹了两声。 回应她的,是一声震天响的虎啸声。 几步外的民宅里,负责照料白虎的两个暗卫,见那白虎长啸一声后,猛地扯断了脖子上的铁链,惨白着脸扑通就跪下了。 他二人双手高高举起,手里用力捏着一张平安符,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我我、我们是昭宁郡主的人,说说,说好了,你你你、你不能吃我们!” 第121章 挖宝 小白虎昂着头,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外走,路过两个暗卫时,冲两个小卡拉米淡淡翻了个白眼儿。 【听说人肉最难吃了,又酸又柴又没营养,不是饿急了,谁吃人呐……况且它可是答应主人了,没有主人的命令,它绝不伤人!】 【虎虎……咪咪可是说话算话哒!】 小白虎之前是怕那两个黑瘦黑瘦的饲养员吓死,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棚舍。 一旦去到院子里,它整个虎便焦躁起来。 它使劲儿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确定主人的方位后,使爪子在地上用力刨了两下,开始疯狂奔跑,猛地一跃,就跳出了院墙。 断裂的铁链掠过墙头,登时将那围墙砸出了一个缺口。 两名暗卫面面相觑,心说小郡主果然没骗他们,这白虎不是伤不到他们,而是一直就没想伤他二人! “阿弥陀佛……那个铁链就是个摆设,回头让小郡主给它换个麻绳吧!” “同意!不然这老修墙也是个麻烦,太耽误事儿了!” 小白虎落在巷子里,一眼没看到小主人开始暗暗着急。 怕又被哪个坏人抓到哪个兽园里,它不敢再大声地叫。 刚犯愁,却见一只粉嫩嫩的小奶团子,正扶着巷子口的墙壁东张西望…… 是主人!是咪咪善良又可爱哒小主人! 小白虎登时心头一喜,飞扑向棠宝,眼见就要到地方了,猛地来个急刹车。 就在它的脑袋碰到小主人时,不等它在小主人身上蹭蹭呢,小主人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 【啊哦……忘记小主人只是力气很大的小孩子了……】 小棠宝坐在地上,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都看到咪咪了,想接住它却被撞飞了?? 小家伙儿有点懵,难道她功德金光少了,力气也会变小吗? 小白虎低声呜咽着,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主人怎么才来看咪咪啊?咪咪都想主人了!咪咪可听话了,吃饱了就安安静静的,咪咪不吓唬人!】 看着咪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棠宝站起来,然后抱着它的脖子在它脸上蹭了蹭。 “咪咪乖,棠宝也想咪咪,棠宝一直记着咪咪呢!” “咪咪别急,等窝想想办法,尽快将你接到身边养着嗷!” 小白虎:(=`w′=)?彡☆ “嗷~” “嗷呜~” 主人说想咪咪呢! 主人还说以后要将咪咪养在身边! 小白虎虽低低呜咽,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委屈了,全是小主人对自己的好! 养虎虎很费钱的,小主人从来没饿着咪咪! 一旁的芷兰和芷梅吓得手心都出汗了。 见眼前的老虎一点儿要攻击小郡主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特别温顺的样子,两人渐渐从惊吓中缓过来,心跳得也没那么快了。 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眼,小手在裙子上蹭蹭,把手心的汗擦干净之后,试探地放在白虎的头上—— 摸……就摸……一下下? 小白虎嗅到她们身上有主人的味道,只从喉咙处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白了她们一眼后也没发脾气。 芷兰芷梅攥着小拳头高兴的原地直蹦。 哎呀呀……摸到了!真的摸到了! 好滑好顺好好摸! 从此以后,她们也是摸到过老虎的奴婢了! …… 棠宝简单嘱咐了芷兰芷梅几句,命令她二人去白虎暂住的民宅等她。 两个小丫头很是不放心地往前走,看到门口站着的熟悉的暗卫叔叔也高兴不起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回头,好不容易迈进了大门,又回头看看小郡主。 棠宝笑着冲她们摆摆手,几下爬上咪咪的背,指挥咪咪去三皇子府。 白虎一路跑得飞快,耳边是呼呼冷风,棠宝趴在咪咪身上,朝后看去。 就见路边的妇人忽然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和白虎,手里的南瓜子稀稀拉拉落了一地,随即拔腿就跑。 越来越多的人,尖叫着加入到狂奔的队伍里,街巷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的。 小棠宝骑着白虎一路畅通无阻,甚至都没损坏路边的小摊桌椅。 一人一虎很快到了三皇子府,小白虎背着棠宝先往树上蹿了几下,随即飞身一跃,便跳进了三皇子府的院子里。 侍卫们蜂拥而至,见来人是昭宁郡主,且昭宁郡主还骑着白虎…… 突然想到小郡主那日在兽园中驯服这头猛虎的壮举,虽害怕,却也没第一时间躲了,或是冲上去。 “管家爷爷,请给棠宝找把锄头,棠宝要锄地!” “……”管家噗嗤一笑,心说小郡主还怪有礼貌的,不仅说‘请’,还叫他爷爷。 心情一放松,他的腿一下子就不抖了,笑着道:“好好!老奴这就命人去找!” 不多时,一众侍卫在小棠宝的指挥下,纷纷抡起锄头开始“挖宝”。 管家和几个管事不远不近地看着小棠宝,眉眼间皆是笑意。 “小郡主可真是个大福星,她一出现,就赶走了居心叵测的人,咱们主子的疯病也见好了!” “谁说不是呢,主子现在虽然整日整日的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可咱们爷现在那叫一个精神抖擞,那,那都有活人气儿了!” “是啊……” “小郡主真可爱啊!她爱挖就挖吧,她就是把咱们三皇子府夷为平地,相信主子也定不会生气的!” 一刻钟后,原本只是想哄孩子的侍卫仆人们全都傻眼了,这地底下竟真的埋了小宝藏啊!? 这一包袱的金银珠宝若是卖了,少说也得有几千两的银子吧! 棠宝看看手里的包袱,又看看身旁的丫鬟鬼夏莹,笑得见眉不见眼。 她将包袱放在地上,拿出自己的金叶子,挨个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发。 “届个包袱系魏氏被人撞破秘密了,她给一个丫鬟哒封口费。” “后来那个丫鬟被魏氏杀死了,给出去滴封口费魏氏也没找到。” “不义之财不可留,报应来临躲不过……今天谢谢你们帮棠宝干活,麻烦管家爷爷告诉三叔叔,包袱棠宝取走啦,棠宝改天再来看他呦。” 小棠宝送了一圈儿金叶子,愣是没人收。 笑话,若不是不敢随便给小孩子吃东西,他们都想抱小郡主出去买买买了……哪能要小孩子的压兜钱? 大伙儿临退出院子时,忍不住又抻头往那包袱上瞅了一眼。 呵…… 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这么多钱那丫鬟也敢要? 死了也活该! …… 出了三皇子府,小棠宝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自己少得可怜的功德点。 扭头就对上丫鬟鬼带着恳求的殷切目光(??﹏?)` “郡主殿下,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午时,稚学院晌午管饭,要到寅时才下学……求小殿下直接把奴婢的事情解决了好不好?” “奴婢的家就在城中,很近的,奴婢家的祖坟也就在城郊山上,不远的。” “奴婢家中困苦,若没有这些银钱,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奴婢求殿下了,殿下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来世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殿下的恩情!” 棠宝抿唇,抬头又看了看天空,眼下确实离下学还有好几个时辰…… 左右就是跑个腿,再念个往生咒,既如此,那就去丫鬟鬼的家吧,替她了却心愿,尽快送她上路! 小棠宝将装着金银首饰的包袱收进乾坤袋,骑着白虎嗖地又跑了。 ─=≡Σ(((つ?????)つ 小家伙儿丝毫不知道,因着白虎跑得太快,撒丫子就没,暗中跟着她的那些人一时没跟上,现在所有人找她都找疯了。 丫鬟鬼原本安安静静地趴在小棠宝的肩头上,离家越近,她整个鬼越不平静。 “我七岁时,爹娘将我卖给了人牙子,他们哭得很伤心,一直责怪自己无能,只有卖儿卖女才能让我和弟弟吃上一口饱饭。” “可后来,当我在街上像货物一样被人挑来捡去时,我看到爹娘亲自送衣着光鲜的弟弟,去了私塾……呵,原来爹娘没有卖弟弟,原来只有我被卖掉了。” “在被人牙子反复转手的那几年,我险些被卖进了花楼,是魏夫人看我可怜,买下了我,从那以后,我才有安稳的日子可过。” “我爹娘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我竟入了高官府邸,千方百计寻了过来,连着几日跪在门外求我见他们一面。” “我恨他们,可我又羡慕旁的丫鬟小厮,逢年过节都有人来探望,有人惦念……所以,我原谅了他们,甚至对那份迟到的亲情,越发难以割舍。”丫鬟鬼叹了口气。 她是魏氏的陪嫁丫鬟,主子与人偷情,她就算不替其遮掩,也可全当自己毫不知情。 可她却忘恩负义,以此威胁了魏氏。 悔吗?悔啊! 爹娘总说没银子给弟弟娶亲,她这才动了勒索魏氏的心思。 她为家人筹谋,丢了性命,死后她爹娘却不肯替她收尸。 无奈,魏氏只得命人将她的尸体丢到义庄。 过了整整四日,她都腐烂发臭了他们才来! 也正是因为他们终究是来了,安置了她的尸体,她才决定,要把藏起来的这笔钱,交给爹娘一半。 就当她尽了孝心了,了结了这段孽缘后,来生她再也不要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小棠宝听到她说她爹娘卖她不是因为吃不上饭了,而是为了让她弟弟读书,都想掉头回去了。 她爹娘摆明了不爱她,爱她的弟弟,这个鬼既然森么都知道,为何还要爱不爱自己的人? 傻子。 丫鬟鬼唠唠叨叨,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了不少旧事,小棠宝气得直翻白眼儿,都懒得听了。 终于,一人一虎一鬼可算到了丫鬟鬼家附近。 只是这宅子……看起来很好,大门和围墙看起来比周围邻居的都气派,不像活不下去要穷死的样子啊? 第122章 配阴婚 丫鬟鬼神色呆滞,“我家变了啊?” “我死的那年回来过一次,当时外圈儿的竹篱笆都倒了,两间土坯房的房顶也都漏了,夏不避雨,冬不御寒的……所以我才执着于给他们挣银子啊?” 从前她的魂魄离不开皇城一带,自从在昭宁郡主的魂瓶里养过几日后,都能游荡到城门附近了。 丫鬟鬼了眼小棠宝,向气派的民宅飘了过去。 鬼气伤人,她停在门口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大门霍地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她的母亲。 四十出头妇人满面春光,哪里像刚死了女儿的样子? 她侧头往里一看,院子里搭着棚子,有些地方还挂着红绸,贴着大红喜字……所以,今天家里有喜事? 可她,可她不过才死了不到三个月啊,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哪儿来的银钱修房子?给弟弟娶媳妇? 她避开阿娘幽幽飘了进去,就见棚子里已然坐了不少的人,几个妇人围着一个火盆坐着,边嗑着南瓜子,边冲着她阿娘指指点点。 “要说老夏家两口子真不是人,早年间也不缺银钱,舍不得小丫头片子那两口吃食,愣是把亲闺女给卖了。如今又……唉!” “他们岂止是舍不得那口粗食啊?他们偶然间给夏莹那丫头批八字,竟发现她命犯孤寡,觉得她不好找婆家,换不来聘金,这才琢磨着给她卖了,也省得日日看见她堵心!” “怪只怪她是个女娃,她若是个儿子,你看夏家两口子会不会卖她!?” “……” 丫鬟鬼有些恍惚…… 如今又怎么了?她们怎么说话说一半啊? 几个妇人说到别处,一股阴风吹了过来,有人当即捡起了方才的话头。 “欸?你刚才说话说一半儿,如今又怎么了?夏家两口子又做什么缺德事了?” 见这缺德事儿竟真就没几个人知道,那妇人清清嗓子,脖子往前一伸,鄙夷道:“你们当夏家这院子是怎么修的?” “还有他家那个年纪轻轻就攒出个屎大肚,奸懒馋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大螳螂,是怎么说到这门亲事的?” 这么一说,大家都好奇起来,要知道,夏家这个即将过门的媳妇,家境殷实不说,她爹还是个城门看守,那可是吃皇粮的! “怎么来的?你快说说,别卖关子了!” 那妇人伸头探脑地往外瞧,见没人注意到她这边,厌恶地皱了一下眉,索性把知道的全说了。 “夏莹那丫头颇受魏家夫人喜爱,想当初,贵人府里来人,让他们两口子去收尸,两人非但不肯去,还关起门来骂得贼难听。”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埋怨小夏莹既然不知检点,为何不去爬三皇子的床,偏生与一马夫搞东搞西,还被人家婆子给搞死了……” “说白瞎这么多年在她身上浪费感情了,到了到了,她一点儿都帮不上她弟弟。” 夏莹周身开始冒出丝丝黑气,原来她的死是被这般遮掩过去的。 呵…… 不过也能理解,她不过是个卖了身契的奴婢,若不是魏夫人格外喜爱她,别说他们还给她编个理由呢,魏氏就是随便将她打死,喂了狗,也挑不出半分毛病! 而且她也算幸运的了,横死后还能有家人收尸……说起来,她该好好谢谢魏夫人才是。 “我呸!”那邻家妇人不齿道:“收什么尸啊,夏家两口子,拿夏莹那丫头的尸体配阴婚去了!” 哈??? 众人大惊,一时间眼珠子都瞪圆了。 “真的假的?” “哼……还真的假的,我就住他们隔壁院儿,我什么不知道!?” “那个城门看守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漂亮懂事,做得一手的好女红。儿子却是个不着调的,一直不肯娶亲不说,二十啷当的年纪,逛象姑馆时死在男人身下了!” “那看守的儿子死得实在难看,始终也配不上阴婚,夏家两口子知道这事儿后,就用自己女儿的尸身,给儿子换了笔银子、外加一个媳妇回来!” “竟还有这种事?”一众人不住摇头:“啧啧啧!造孽啊……” 丫鬟鬼大怒。 -`?(◣◢?)` 爹娘曾经说过,会让她入夏家祖坟,原来都是骗她的!? 为了夏天龙那个废物,他们居然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将她配给那样一个人? 他们到底有没有有没有良心,有没有把她当做女儿啊?! 丫鬟鬼周身突然涌出一股黑气,她双目通红,惨白的脸上霎时多了些狰狞,飘在半空中,怨念四溢。 此刻,她全然已经成了怨鬼。 可让她怨恨的人,是她的亲生父母,她这个做人女儿的,却又做不到为自己可怜可悲的一生去报仇。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血泪自眼眶汩汩而出,笑着笑着,丫鬟鬼突然生出了主意。 哈,动不了爹娘,她可以动夏天龙那个废物啊! 想踩着她的血泪,踏着她的骨肉安稳一生,想都别想!!! 一时间,阴风肆起,夏家所有门窗都破开了,在风中不断晃荡着,摇摇欲坠。 各处的红绸喜字更是被吹得七零八落,连晌午待客的棚子也全都被掀飞了。 眼见今天的天气格外不寻常,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下,老夏家的屋顶甚至都被掀飞了,帮忙的邻居们赶忙往外跑,各回各家。 有心眼儿好、眼里有活儿的,甚至自发去到了巷子口,边发喜糖边劝那些前去夏家贺喜的人赶紧回去。 呸! 亲闺女的尸体都能卖,连天老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 眼瞧着浓雾好像散去了一些,呼呼的冷风似乎也小了不少,夏父夏母一溜小跑着来到院子里。 借来的桌椅板凳全都碎了。 已经熟了的,还待加工的饭食全被打翻了。 看着满院狼藉,夏母弯下腰使劲儿捶自己的大腿,鼻涕眼泪齐流:“好端端的喜事儿就这么毁了,一会儿天龙就把新媳妇抬回来了,这可咋办呐!咋办呐?!” “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死呢!”夏父大怒,面红耳赤,“要怪就怪那个王氏没福气,还没进我老夏家的门儿呢,就带来这些破事儿!她就是个扫把星!” “都白瞎老子那些酒坛子了……”夏父嘀嘀咕咕,“回头非得从她嫁妆里扣不可!” 他正将一切归咎在那未进门儿的儿媳妇身上,夏莹使出从小棠宝那里得来的通灵符,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爹、娘……” ??? 夏父神色错愕,对上夏莹那双空洞的鬼眼,直直倒了下去,后脑着地。 夏莹飘到夏母眼前,双手捧着她亲娘的脸:“娘,您见到莹儿怎么不笑啊?您不是最喜欢笑了吗?” “莹、莹儿?!!”夏母怕得几乎要晕厥过去,院门却突然被人踢开了。 “爹!娘?” “夏莹那蹄子给王氏她哥配阴婚的事儿,怎么传出去了?” “他娘的!喜轿都走到巷子口了,干进进不来!耽搁功夫时,王氏外祖家的人听得配阴婚的事儿,瞪眼儿说什么都不嫁了,还把人和嫁妆全抬走了!” “走!你快走!!”也许是母爱的作用,夏母神智越发地清醒,摔倒在地后还不忘朝夏天龙爬去。 夏莹也没拦她。 她“唰”地歪头,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亲娘,带着几分玩味儿和探究。 她想看一看,她娘下一步会做什么。 夏母拼命冲向夏天龙,猛地将她推了出去,又连忙关门落栓。 夏莹:“……” 所以被人发自内心的疼爱,是这样的…… 夏母:“……” 太诡异了! 眼前的一切太诡异了! 天龙绝对不能进来!! 夏母僵硬抬头,害怕得脸上没一点儿血色,浑身止不住地哆嗦:“你……你是人是鬼!?” 她放声大喊,是在给自己壮胆,亦是提醒夏天龙快跑。 “你……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她试探地问,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已然恨死夏莹了。 却不得不好脾气地安抚她:“爹娘、爹娘只是怕你一个人孤单,爹娘有为你考虑的,真的!!” 哐! 夏天龙破门而入。 “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夏天龙猛一抬头,赫然看见了夏莹,他吓得不知所措,连忙扇自己耳光,希望这是一场梦境,希望自己能够快一点醒过来! 脸很疼。 可看着破败不堪的院子,看着眼前已经死了的女人,他无比清醒地知道,家里不是遭土匪了,是真的见鬼了。 “原来今天你成亲啊?” 夏莹嗖地飞到夏天龙眼前,声音缥缈而阴毒:“桀桀桀,姐姐该怎么祝福你呢……” 第123章 她去刨坟,现在就去! 鬼魂夏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夏母寒毛直竖,胆战心惊。 这个不孝女……难不成想害她儿子? 她吓坏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自己的女儿猛扑了过去…… 却穿过她的魂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 “莹儿,害你性命的不是我们,你走吧好不好?” “阿娘求求你了!阿娘回头给你烧纸,阿娘、阿娘给你磕头了!” 说着,她在地上跪好,冲夏莹“砰砰砰”地磕头。 夏天龙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不跑在这儿等死吗? 就当他转身要跑时,夏莹毫不犹豫地挤进了他的身体。 躺在地上的夏父见状,眼皮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啊——” 夏母吓得尖叫连连,攥紧拳头就奔夏天龙“夏莹”去了。 可看着自己儿子的脸,她高高举起的拳头,愣是说什么也砸不下去。 “夏莹……” “他是你亲弟弟啊!你放过他吧!呜呜呜呜……” “要杀要剐,你冲我和你爹来!他还小,呜呜呜呜……他还没娶妻生子呢,他的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啊!” 夏母捶胸顿足,俨然伤心恐惧到了极点。 “他的一生才刚刚开始?”夏莹机械地歪了下脖子。 她眸色猩红,歇斯底里:“那我呢?阿娘可记得,我今年几岁了?我的生日是哪日?祭日,又是哪日?” “你……我……”夏母怔了一下。 她答不上来,又开始呜呜直哭。 夏莹懒得看她假惺惺地在那儿做戏,她眼神空洞地走向房舍,很快就找到了灯油与火折子。 ???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夏母大惊,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夏莹二话不说,开始四处泼洒火油。 夏母嘀咕着骂了一句,不管不顾地上去抢油桶,却被夏莹揪着衣领,一把扔了出去。 她脊背哐地撞在了木头桩上,疼得哗哗流眼泪,一个劲儿地哼哼。 “哎呦喂~” “杀人了……” “你个不孝女……你是疯了吗?你究竟想干什么?” 夏莹:“?” “我疯了?”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我可不是疯了吗,你们当初都把我卖了,我却还惦记着你们,尽力维护这份所谓的亲情!” “我活着时,攒下的每一分每一厘都给了你们!就连死后,都因惦记着给你们送我用命换来的几千两白银,始终没去地府投胎!” “我岂止疯啊?我还傻得很呢!” `Σ(°?°|||)︴`夏母听傻了,“你说的几千两白银是什么意思?” 看看!看看!她眼里除了她的儿子,就只有钱!! “……”夏莹冷哼一声,点燃火折子,直接扔在了火油上。 大火“呼”地一下腾起,那火龙叫嚣着,恨不得直冲天界! !!! 着了! 房子着了! 他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一切全完了!! 夏母捂着胸口险些气抽过去,抻着脖子,冲着一左一右直呼救命。 夏莹冷冷看着她,语气冷得能淬冰:“这房子里的东西,全都是我赚来的,你们一样也别想留下!” “阿娘若不能在大火熄灭前送回我的骸骨,我便将夏天龙的身子投入火海,直接送他下地狱!” 夏母大骇:“你敢!?” 夏莹挪了两步,面无表情地将夏天龙的手掌置于火上,夏母嗷的一声,连连磕头说“不要”。 对上夏天龙“夏莹”那双冷沉沉,似要杀人的眼,夏母如坠冰窟,拎起锄头,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不就是尸骨吗?她去刨坟,她现在就去! …… 天空隐隐有些轰鸣。 与小白虎玩儿得不亦乐乎的棠宝霍地转身。 见夏家院子上方不仅黑漆漆的还火光冲天,小家伙儿整个人瞬间颓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丫鬟鬼这是化作怨灵厉鬼了吗? 她百忙中,辛辛苦苦了断这桩交易,一是为钱,二便是为寄几赚些功德金光,涨涨功德点,若这般发展下去,她岂不是又闯祸了? 那她岂还有功德点可剩了? 不行!她得阻止那个夏莹,非把她打醒了不可! 见小主子整个人蔫儿蔫儿的,小白虎很善解人意地趴在地上,极其温柔地蹭了蹭小棠宝的脸。 【主人不伤心,主人拯救了咪咪就是最大的功德……那层金光谁都抢不走!】 【咪咪可是神兽转世哦,主人已经被咪咪标记了,咪咪的气息主人这辈子都去不掉了……以后即便咪咪不在主人身边,万兽也不敢轻易忤逆主人!】 棠宝好似感受到了小白虎的情绪,有被成功的安慰到,她小嘴儿一扁,眼里瞬间就涌上了眼泪。 她也不放声大哭,一边儿默默垂泪,一边儿往小白虎身上爬。 说好了只去看一眼,绝对不惹事儿的…… 鬼话鬼话……果然是不能信哒! 人前胆子超大超勇敢的小棠宝,此刻眼眶泛红,眼睫湿漉漉的,委屈得像是没人要的小狗一样,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小白虎乖乖的,甚至还尽可量地把身子低了低,方便她爬。 “还是咪咪最听话最温顺,不会动不动的就闯祸。” “回去给你肉肉吃!” 很快,小棠宝骑在白虎背上悠悠吐了口浊气,还带着颤音儿。 “肘!咱们去看看丫鬟鬼搞什么幺蛾子……” “嗷呜~” 小白虎不知道是不是被主人夸的失了理智,作为小主人口中最温顺的大猫,它猝不及防地,一个俯冲就朝火光冲天的方向奔去。 小棠宝:“诶诶诶???诶诶???” 听到主人的声音,小白虎以为小主人同自己一样兴奋,像是发了疯一样,低吼着跑得更快了! 棠宝:“??” 娘亲嘞!咋办呐?棠宝不会骑大马!棠宝没骑过大马!! 眼看自己就要被甩飞出去,关键时刻,小家伙儿两只小手手紧紧抓住小白虎的毛,两只小短腿儿也拼了命的用力夹住,她脚趾头都在使劲儿。 只听耳边的风,呼呼呼的吹,小白虎一路狂奔带闪电,眨眼功夫两人就进了夏家的院子。 突然出现的一人一虎,可把前来救火的人吓疯了。 大伙儿“嗷”的一声,扔了手里工具撒丫子就跑。 邻里邻居的,不就是房子吗……能有命重要?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管火了!快跑啊!有老虎!有老虎啊!!” 棠宝:`(,,?﹏?,,)??°` 棠宝不系故意吓人哒~ 眼见躺在地上的男人,脚已经烧着了,小棠宝无暇顾及他人,拿出魂瓶迅速掐诀。 夏莹此刻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已然彻底失了智,她操纵着夏天龙的身子,猛然转头,冲小棠宝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西父说过,鬼魂一旦沾了血色,就会越发难以克制,最后愈演愈烈,走上不归之路,届时,等待他们的除了炼狱,只有魂飞魄散。 丫鬟鬼身上还未沾血,她不想让她为了不值得的人,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 她想渡她,不想灭她! 小家伙儿果断地打出两道符咒,加快掐诀的速度。 过了好一会儿,挣扎无果的夏莹仿佛清醒了一点,魂体开始从夏天龙的身体上一点点剥离。 她仰头嘶吼着,不想离开。 甫一看到小棠宝,嘴角向下弯着,眼里全是泪花:“小殿下,他们不是人,他们连奴婢的尸身都卖了!卖给了一个断袖,配阴婚!” 魏夫人,一个高高在上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肯为她这么个贱奴保全尸身,她的亲生父母却这般糟践她! 棠宝:“……” 断袖? 什么系断袖? 棠宝不懂…… 不过人的尸体该好好安葬,怎么能随意卖呢? “你先回来,你滴身契宅窝届里,三叔叔给窝了,你生系窝滴人,死系窝滴鬼,他们不可以卖你,他们卖你系要下大狱哒!” “快!你乖乖回来,本郡主给你做主!” 小家伙儿说着,还真就拿出了夏莹的身契。 可此刻的丫鬟鬼已然钻了牛角尖,怎么可能听棠宝的? 她挣扎着,想要重新掌控夏天龙的尸体,她想要跟这个无耻的既得利益者,同归于尽! 小棠宝都快气死了,她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夏天龙的身体,奶声奶气地冲小白虎道:“咪咪去,把她给我从这具丑兮兮臭烘烘的身体里摔粗来!” “嗷~” “嗷呜~” 小白虎嗖地蹿了出去,棠宝被他剐带着,哎呦一声又摔了个屁蹲儿。 她嘀嘀咕咕地扬起小脸儿时,就见小白虎叼着夏天龙的小腿,腾地跳到了大门上头,摇着脑袋将夏天龙使劲儿地往院墙上甩。 那“砰砰砰砰”的声音,听得小棠宝浑身都难受。 这不得疼死? “悠着点儿,别把他摔死啦!” 不远处,仓皇逃跑的几个人循着声音望去,看到那老虎在嚯嚯夏天龙,别提多解气了。 他们都看见了,就是那狗崽子放的火! 他娘的…… 这老虎也是的,还玩儿上了,你倒是把他吃了啊! 远远看见一群衙役兵士朝这边跑,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地大喊: “杀人了!救火啊!” “官爷啊!有人谋杀亲爹啦!!” “那院子里……还有个顶贵气的小娃娃嘞!!!” 第124章 追兵 收! 丫鬟鬼终是被棠宝收进了魂瓶中,她一动不动地躺在瓶底,眼神空洞洞的,却不住地流着血泪。 小棠宝竖眉看着瓶中那些蠢蠢欲动、不怀好意的恶鬼,奶呼呼地凶道:“本棠宝再警告你们一次哦,谁敢在窝魂瓶中搞系情,别怪窝心狠手辣,让你们消失嗷!” 看着点头如捣蒜的一众恶鬼,小家伙儿满意地盖好魂瓶。 突地…… 她听到了来自大地的,整整齐齐的颤动声,就像是谁在打鼓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 莫不是有人来救火了? 小棠宝仰头看向白虎,急得小脸儿都白了:“咪咪回来!咱们快肘,回头别被冤枉啦!” 听到主人的命令,小白虎猛地一甩头,立刻将已经没有意识,却还有口气儿的夏天龙扔了出去。 它眯起眼眸看向远处的兵马,不屑地嗤了一声后,倏地勾了下半侧唇角。 “吼!!!!!” 白虎猝不及防的一声长啸,令整个围墙都在颤动。 直吓得一众百姓屁滚尿流,人心惶惶。 那些正在狂奔的上等战马,闻声更是慌张无比,立刻停止了奔跑。 它们马蹄子都快蹭出火星子了的同时,无一例外的,都将背上的人甩飞了出去。 那些军士就跟下饺子似的,接连摔在了地上,痛叫连连。 “吼!!吼!!!!” 小白虎似是在嘲笑他们,它扭过头腾空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棠宝身旁。 轰! 围墙轰然倒塌的一瞬,众人就看见那只白色巨虎贱兮兮的,在围着一个奶娃娃打转? 苍了天了!!! 它跟耍宝舞狮子似的,偶尔跳上两下,还时不时地往那奶团子身上蹭!? 那一身富贵打扮的小娃娃,胆子大得嘞…… 她非但不害怕,还捂着嘴时不时地笑两下,着忙似的,直往白虎身上爬?! 周遭百姓以为自己看错了,用两只手,使劲儿使劲儿搓眼睛。 庆王从地上站起来,短暂惊讶后,脸色黑沉得能滴墨。 见自家王爷拳头捏得梆硬,咬牙咬得腮帮子都大了……乘风抱着挨军法的决心,不动声色地凑了上去。 他原本紧抿着唇一动不动,觉得尴尬,又弯身给庆王殿下拍膝盖上的土和雪。 “殿下莫急,莫要生气,小郡主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况且郡主身边还有大老虎呢,郡主她……” “滚!” 庆王抬脚就要踹这个多嘴多舌的。 乘风却不像从前一样低着头默默受罚……他动作利落地抱住庆王的腿,回忆着小郡主的动作,屁股往下一沉,两腿嗖地一盘,登时就挂在他家王爷的腿上了。 “小郡主快跑——你爹来抓你啦——!!” “快——往皇宫跑——千万别回学堂——!!” “欧阳馆主——还有一众家长——可都在稚学院等着郡主呐——!!” 庆王:-`(◣_◢)?`▄︻┻═一` “还真是主仆情深啊!” “你当本王是死的吗?” 他拎着乘风的后衣领,猛地将他甩到了一旁。 “本王回去再收拾你!” …… 高高扬起马鞭不断落下,砸出“啪啪啪”的声音,听得人也跟着头皮发紧。 任兵士怎么去拽战马身上的缰绳,马儿们就是不肯前进,有的甚至还不断地往后退,大有要逃跑的架势。 笑话!去干什么? 上赶子给那只来路不明的白虎当点心吗? 北风呼呼的吹,卷起雪粒子砸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望着不远处的一人一虎,还有正熊熊燃烧、随时会倒塌的房舍,庆王云澈眼底一片冰寒。 他当即下令舍弃马匹,即刻呈“人”字形跑步前进。 庆王没见过宝贝女儿在兽园驯虎的场景,他心里怕得突突直跳,一手持刀一手微微抬起保持平衡,疯了似的奔向火场。 “云——棠——” “云!昭!宁——” 见自家王爷冷沉沉的,一字一顿地念小郡主的名字,嗓音仿佛是咬牙切齿了一般……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为小郡主祈祷。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云!昭!宁——!!” 棠宝:哈?? `(?°?°?)?”`-* 小棠宝循声转头,终于看清那些拼命要来抓纵火犯的军士们,为首的竟是自己的爹爹。 那还跑森么呀? 不跑啦! 只是…… 小家伙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心说爹爹届系累糊涂啦?还系棠宝又改名啦? 距离太远,小棠宝既没听到乘风善意的提醒,也没看到爹爹愤怒的表情。 她坐在咪咪身上,满眼欣喜地望向对面一众人,突然害怕有胆子小的叔叔会不小心伤到白虎,赶忙让白虎先去山上躲会儿。 小家伙儿说完就着急忙慌的就要下来。 随即“啪叽”,又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一想到这么快又见到忙得脚不沾地的爹爹了,她自顾自地说了句:“虽然棠宝的屁股都摔成两瓣辣,不过棠宝坠勇敢啦,棠宝不哭!” 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开始原地蹦跶。 “爹爹,窝在届里!” “棠宝在届里!!爹爹——!!” “咳咳咳!!” 小棠宝突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她正咳着呢,庆王好似飞过来的一样,嗖地就将她抱了起来,冲到了院子外头。 “爹爹!” 小家伙儿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在庆王怀里高兴得直蹬腿。 她扑腾得太欢,单手抱娃的庆王险些没抱住她,赶忙把手里的长刀丢了,迅速扶住她的后背。 见她小胳膊小腿儿都在,身上没有血腥气,还挺有劲儿,云澈脸色一冷,抬手照着她的尾巴骨就是轻轻一巴掌! “不好好在学堂读书,你骑着个大老虎满哪疯什么?” ??? 棠宝蒙了。 刚刚凑过来的百姓也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有话说话,你挺大个人了,打孩子干什么?” “哎呀!不是这女娃娃放的火,我们都瞧见了,是老夏家儿子放的火!” “对对对!我们都瞧见了,要不是那头老虎通人性,把夏家那畜生叼到了院墙上,那个老夏早就被他儿子拖进火堆里了!” “……” 奶团子长得可爱,白嫩嫩、软娇娇,任谁看了都心疼,大家七嘴八舌的,无一不是替棠宝说好话的。 小家伙儿眼珠子一转,扁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的爹爹,眉心都拧出了小疙瘩:“棠宝本系大,爹爹寄道哒!爹爹不相信棠宝,还打棠宝,棠宝桑心啦!呜~” 她眼睛又大又澄澈,瞅着人的时候,叫人心尖子都跟着发软。 庆王一时哑然,双眸发怔,来时那些准备训斥她的话全被堵回去了不说,竟还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小奶团子正嘤嘤直哭,一众兵士终于到前,集体恭恭敬敬地单膝下跪:“吾等来迟!郡主受惊了!” `(???;)???!!`……围观百姓瞠目结舌,方才几个嘴不闲着的,一张脸登时吓白了。 就算是个无知小民,只要不聋不傻的都知道,大梁王朝现下只有两位郡主,齐王府尚未解封,这奶娃娃定不是齐王家的,眼前人也不是齐王…… !!! 所以他们刚才嘀咕埋怨的……是有些雷霆手段、铁血心肠的庆王殿下? 有反应快的百姓,当即就跪下了:“草民叩见庆王殿下,叩见昭宁郡主,王爷、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人见状,也紧跟着跪地,叩首不起:“吾等叩见庆王殿下,叩见昭宁郡主,王爷、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等庆王下令平身呢,小棠宝一眼就看见两丈外的乘风了。 一向爱干净的奶团子,也顾不上乘风叔叔身上灰扑扑的了,张着小胳膊使劲儿往前伸:“乘风叔叔抱!棠宝要乘风叔叔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乘风脖子倏地往前一伸,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 是我吗? 见自家王爷狠狠剜了自己一眼,乘风一张大嘴都要咧到耳后根儿了。 一个弹射就冲了过去,稳稳当当地接过了小郡主。 乘风抱着奶团子笑得见眉不见眼,心说他可有些日子没抱过小郡主了! 小郡主香香软软的不说,还顶聪明顶聪明的,可真招人喜欢! 可惜春苔那个悍妇不让大伙儿亲亲郡主,连亲亲小手手都不行…… 原本只想装装样子的小棠宝,偷偷瞥见爹爹神色凶得像要杀人。 她心里咯噔一声,泄气的一塌肩:完了!爹爹怕系真大生气啦! 她瘪瘪嘴,“哇”得一声,这回是真哭了。 -`(??﹏?)` 棠宝没想惹爹爹生气哒! 爹爹不系派人暗中保护棠宝了吗? 那些暗卫叔叔怎么把棠宝弄丢了啊? 见小郡主被王爷吓哭了,乘风“哼”了一声,用力侧过身子,掏出一把糖塞给了小郡主。 他不仅明目张胆地给郡主糖吃,还不轻不重地打了他家王爷一下:“王爷坏坏!叔叔打他!小殿下乖,不哭了嗷~” `(???;)ハァ?!`…… 嗷你大爷!!! 庆王目瞪口呆,叉着腰都气笑了。 见爹爹因为自己挨打了,小家伙儿仰着脖子,登时哭得更凶了。 “呜哇——!!” 她好像看到丫鬟鬼她娘了…… 第125章 顶招人恨了 不远处,夏母抱着个包袱自山上而下,她踉跄着,一路走一路摔,麻木得像个没有神智的木偶。 小棠宝边“呜呜啊啊”地哭,边睁大眼睛去瞧她…… 就见她走着走着,左脚绊右脚,一个不小心又摔了出去。 这一次不同刚才,她怀里的包袱嗖地飞了出去,包袱散开,一个骷髅头当即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夏母大骇,紧忙连滚带爬地去捡,脸上瞬间被石头刮出了好几个血口子。 啧啧啧…… 听说就是她张罗把丫鬟鬼卖了的…… 她一点儿都不可怜!她好招人恨哦! 小棠宝赶紧偷偷把丫鬟鬼放了出来。 只有她自己才认得出自己的尸骨……有棠宝在,不怕她不冷静! 小家伙儿总感觉爹爹有在偷看寄几,想了想,她将脸埋在乘风叔叔的脖子上,边哭边琢磨寄几今日系不系真滴做错了? 夏母抱着骷髅头正要收拾,甫一抬首,就看见自家门前跪着一堆人,除了一群救火的兵士衙役,其余人都在哄小孩儿,还一口一个郡主叫着…… 郡、郡主?!! 她双眸陡然瞪大,看了眼兵士们的穿着,心说这是兵马司的庆王殿下,抱着孩子来帮她家灭火来了? 一次出动这么多人救火…… 哈,所以她儿和她男人被救了,没事了?所以她的那些金银首饰能保住了? 夏母眼中渐渐泛起光亮,嘴角霍地扬起,刚站起来,却听得“轰”的一声巨响。 她与她男人新修的那两间房子……竟猝不及防地塌了!!! 怎么就塌了呢? 夏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哗哗流眼泪。 完了!全完了! 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可全都在房子里头呢!! 夏母气得直锤大腿。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女儿的鬼魂,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呢。 一人一鬼之间,不过只隔着个骷髅头的距离。 越想越气,她猛地将夏莹的头骨往地上一砸,一口浓痰用力吐了上去。 “呸!” “你个混账王八羔子!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该天打雷劈的畜生东西?怎么当时就没直接给你掐死呢?” “当初若不是生了你这个赔钱货,老娘哪用遭二遍罪再生一个孩子?” “你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腌臜玩意儿,你害我儿子,你连你亲爹亲娘的房子都能烧……活该你不得好死!” 夏母恨得咬牙切齿。 “没良心的不孝子,老娘好心给你找个婆家你不要,闹来闹去的……你怎么不被五鬼分尸呢?老娘回头非得把你挫骨扬灰喽!” 夏莹周身呼地腾起一阵黑气,若不是忌惮着不远处的小棠宝,她早就将她这个恶毒的母亲活撕了! 鬼气肆溢,一股黑气猛地钻入夏母体内,开始侵蚀她的灵魂。 夏母感觉周围越来越冷,头皮更是倏地一麻……心说这一通骂完,怎么心里不但没舒坦,反而更难受了? 就像是有一双大手攥着她的心脏,让她浑身不通畅不说,还感觉随时要爆体而亡似的。 难受,极致的难受,但又不像是皮肉上的痛苦…… 用力捶了两下胸口,她往前又走了几步才注意到,她家的房舍不仅都烧塌了,还连累了一左一右的邻居! 这些个刁民贯是见钱眼开的,这要是让她赔钱……那可要了血命了! 不成,她得先躲起来,想办法偷偷与老夏和儿子汇合。 哼,想让她赔银子? 别说她现在没钱了……门儿都没有! 夏母眉头拧着,难受得脑袋忍不住甩了两下,刚稳住身形要走,就见她家男人被抬了出来了。 **`(???*)`:**苍天大老爷呦…… 夏母看着夏父半条腿都被烧黑了,捂着嘴躲到了树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怎么就残了呢?怎么就残了呢?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正伤心呢,伸头一看,就见四个兵士,抬着她儿的胳膊腿儿,忽悠一下将她儿甩到了板车上。 砰! 夏母吓得浑身一抖。 `ヽ(゜ロ゜;)`ノ` 造了孽了!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她儿摔坏了怎么整? 她儿是受害者,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寻常百姓? 夏母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她儿的伤势。 下边传来了说话声…… “这可是纵火犯!还险些害了小郡主……你们盛天府的人可得好好审审!” “放心吧,他若说实话也就罢了,他但凡敢狡辩拒不认罪,咱们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乖乖伏法!” ?!! 夏母脑中“轰”的一声。 不管不顾地往山下去。 “我滴个天老爷呦——你不长眼呦——” “今天是我们老夏家大喜的日子,我们一家子本本分分,安分守己……可从没坑过谁,害过谁啊!” “是谁丧尽天良?记恨我家越过越红火,坏了我儿的喜事不说,还放火烧屋,毁了我们几家人的太平日子呦!” 夏母边哭边嚎,一阵风似的冲下山。 看到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夏天龙,她心脏一阵阵揪痛,憋闷得上不来气。 一通捶胸顿足后,她以迅雷之势冲向抱着孩子的乘风,扑通就跪下了,“咚咚咚”地磕头。 “王爷英明!王爷明察!不是我儿放的火,不是我儿啊!” “王爷这般疼爱郡主,也定爱民如子,是个好官!” “求王爷还民妇儿子一个公道,许他先去医馆就诊,再配合府衙查案啊王爷!!” “呜呜呜呜呜呜呜……” 方才小棠宝越想越委屈……爹爹不系森么都知道的吗?爹爹肿么能打棠宝呢? 小家伙儿哭得正伤心,被陡然这么一吓,哭声登时止住了,却猛地憋出一个嗝来,然后又接连打了两个嗝。 庆王怒沉沉地瞪着乘风,伸手把小棠宝拎到自己怀里。 乘风垂眸摸了摸鼻子: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这婆子眼瞎赖谁!? 小棠宝看看乘风叔叔再看看爹爹,又打了一个嗝。 庆王一边拍小棠宝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垂眸睨着夏母。 他一身不怒自威之势,慑得夏母立马噤了声,后背都起了层寒意。 棠宝双手捂着小嘴巴,还是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地跟那儿打嗝,那小眉头紧拧的模样,看得人都揪心。 有小孩儿觉得搞笑,指着小棠宝刚乐出声儿,身旁的爹娘抬手就给他一个大逼兜,外加一个抬脚踹。 只打完了还不算,那妇人还揪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骂他: “人家娃娃都难受成那样了,你还笑得出来?你有没有点爱心?你还是不是人?” “再这样冷血冷肺的没人情味儿,老娘也不指望你养老送终了,直接给你卖去宫里当太监!” 还有人家里离这儿近的,赶忙回去烧热水了。 这小娃娃这么个打嗝法儿,回头别再生出什么毛病来! 在一众淳朴的百姓眼里,小棠宝即便是高高在上的郡主,那也是个顶招人稀罕、惹人心疼的孩子。 乘风皱了下眉,他悄咪咪地绕到棠宝身后,趁小家伙儿不注意…… “吼!” 他冷不丁一出声儿,小棠宝欻地回头。 看到他扭曲的五官,长长的舌头,小家伙儿“啊”的一声,身子猛地一颤,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 “……”庆王眼露凶光,深呼吸后狠狠给了乘风一脚。 被踹飞了的乘风:*`(???)?゛?゛??? 属下好心!属下是一片好心啊王爷!!! “……” 再次受惊后,小棠宝的嗝倒是止住了,可她瘪瘪嘴,眼看就要被气哭了…… 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球幽幽转到另一侧。 恰在此时,鬼魂夏莹缓缓飘到了棠宝身旁,一副无可依恋的样子:“郡主殿下,那些散落在地的骸骨,确实是奴婢的,包袱里还有喜服的碎片。” 她的这句话,让小家伙儿霎时严肃起来,也没心思耍小孩子脾气了。 看来丫鬟鬼的尸体果真叫她爹娘卖给人做阴婚了! 他们也太不系东西啦! 小棠宝吸吸鼻子,泪眼汪汪地看向庆王,指着夏母就开始告状:“爹爹还记不记得,棠宝跟你嗦过那个叫夏莹的系?” “……”庆王凝眉。 他想起来了,就是因为那个叫夏莹的女鬼,小东西才才知道云烈被魏氏带了绿帽子的事。 “本王记得。” “……”棠宝翻了翻乾坤袋,嗖地拿出一张身契:“三叔叔说把夏莹送给棠宝了,那个夏莹生系棠宝滴人,死了也系棠宝滴鬼,可这妇人竟把夏莹滴尸体,卖给城门一个姓王滴守卫配阴婚啦!” 小棠宝帮鬼怪达成心愿赚功德的事庆王知道。 庆王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小家伙儿不是故意乱跑的,她是来替那个叫夏莹的女鬼了却心愿的。 一股自责涌上心头,庆王整个人戾气也没那么重了。 略加思索道:“偷窃损坏皇室之物乃是重罪,此妇人竟还偷卖了咱们昭宁郡主的奴婢,更加以侮辱……说来那可是要杀头的罪了。” 系滴系滴!就系届样滴!小棠宝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爹爹跟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岂止是庆王啊,简直萌得众人一脸血。 庆王心情渐渐转好,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那依棠宝所见,该怎么处置这个妇人啊?” 第126章 小人 小棠宝眯着眼睛状似在认真思考,实则看着丫鬟鬼征求她的意见。 忆往日种种,思今日所闻所见,夏莹皱眉摇头【启禀郡主,奴婢不想造业障了,不值得!奴婢只想快些去到地府,早日投胎,远离现在的一切。】 棠宝点点头【寿数天已定,既如此……就让他们承受该承受的罪罚,活到寿终那一日叭!】 【不过就这样太便宜他们了,嗯……你且在本棠宝身边等一会儿嗷~】 见宝贝女儿点头,庆王眉梢微挑:“棠宝可是有主意了?” “嗯!”小家伙儿一脸严肃,奶声奶气道:“他们偷卖棠宝奴婢的系,就各打五十大板叭!其他系情也依律处置后,送他们一家三口去采石场,让他们赚钱,赔邻居们的损失。” 周遭百姓闻言,当即跪下给小棠宝磕头道谢,直呼郡主英明,赞扬小殿下机智聪敏。 兵士衙役们更是“咵咵”鼓掌,手心拍得生疼也不忘夸小郡主天生就是做官的料…… 夏母:??? 不是……凭什么啊? 这火又不是他们放的,他们也损失惨重,凭什么要他们来赔啊?! 夏母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小棠宝扭扭身子下了地,见夏母是真的晕了,很体贴地让人将夏父夏母先抬进一处空院儿里。 她小大人儿似的,背着小手也往空院子里走,路过押运夏天龙的板车,她停下步子,冲他一本正经道: “你既然享了不该享的福,占了不该占的财,那就得成百上千倍滴还回来!” “不管今日的火系不系你放哒,你既系此事的因,那就理当承受相应滴果,往后困苦难捱的日子莫要埋怨旁人,因为届全是你哒报应!” 说完,小棠宝满意地点点头…… 她拍拍小胸脯,心里不住地称赞自己: 棠宝可太聪明啦!西父口中那么难懂的道理,棠宝不但听懂了,还说的届么清楚明白,棠宝棒棒哒! 庆王也被自己的宝贝女儿惊艳到了,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话都说不利索,竟会有这番见解! 机智勇敢、聪明如斯,简直与他一般无二,不愧是他云澈的崽! 庆王晃晃脑袋,勾唇笑的得意,一路追来时,那种寒毛竖起的后怕也随之一扫而空了。 他情不自禁地跟在小棠宝身后,路过乘风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抬腿又给了他一脚:“听说你爱民如子?听说你是个好官?” “……”乘风下意识往后一蹦,躲了。 他正得意地笑着,对上他家王爷阴恻恻的眼,乘风嗖地抿唇,立刻往前迈了一大步,老老实实站了回去。 瞥着庆王的脸色,他皱巴着脸嘀咕:“不是,那个也不是属下说的啊……您怎么还带吃醋的呢?” “本王带你来是看热闹的?”庆王低喝:“还不快休整队伍,准备去城西?” “……”去城西?乘风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道:“王爷,直接送小殿下回宫吧,稚学院里一堆人等着讨伐郡主呢……” “我看谁敢?!”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让棠宝受了多大委屈,才令心思单纯、最重规矩的小丫头,竟都学会逃学了?!” 庆王满眼心疼地看向宝贝闺女,见小家伙儿径直进了院子,他几步追上去,关好院门。 棠宝歪着脑袋看爹爹,竖起两根手指,糯叽叽问:“可以请爹爹,帮棠宝将夏莹的爹娘弄醒吗?” 庆王一点儿没脾气,转身就照着做了。 两桶水下去,夏母长长抽了口气,腾地坐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见这妇人肺都要咳出来了,她身旁那个受伤的男人也没醒,庆王拔出匕首,不紧不慢地,在夏父手背上狠狠刺了一刀。 拔刀瞬间,鲜血“噗嗤”涌了出来,夏母双目圆睁,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瑟瑟发抖。 还不醒? 正当庆王要刺第二刀,夏父幽幽睁开眼睛,嘶嘶哈哈地坐了起来。 他疼得直哼哼,甫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白净净的小孩儿冲他弯了眼笑,奶乖奶乖的。 他蹙眉垂眸打量了眼自己,才知道那不断冲击他神经的痛感从何而来…… “我我我、我的腿怎么了?老子的手怎么了?是夏莹那个贱货做的对不对?” “这小孩儿是谁?是看我热闹的吗?他奶奶个熊……” 啪! 夏父刚要与眼前的奶团子动手,夏母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咬牙切齿地瞪他:“不想死就闭嘴!” “……”小棠宝弯弯眼睛,霍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露出一排锃亮的小白牙:“嗦那么可怕做森么,窝就系一个小孩纸,窝不沙人哒!” “窝本来系受鬼所托,给你们送银子哒!可惜呀……” 方才还笑呵呵的小娃娃瞬间冷了脸,变脸之快,莫名让人觉得瘆得慌。 她伸出两只小手手,飞快地掐了个诀。 突地,周遭雾气弥漫,鬼魂夏莹又出现在了夏父夏母面前。 庆王状若不经意地低下脑袋,扯下衣袍一角擦他的匕首。 夏父夏母紧忙两手撑地,惊恐地往后挪屁股。 “你们躲森么呀?做父母的看到孩纸,不系该高兴吗?怎么会怕寄几儿女滴鬼魂?” 小棠宝边说边将那一兜子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从乾坤袋里拿了出来。 她将东西放到地上,冲夏莹道:“骨子里就坏的人,系永远不会知错哒!” “你爹娘系天生的小人,他们不会后悔伤害了你,只会懊恼寄几竟不知道这世界上真有鬼神之说,后悔没把系情做得圆满,没设法镇压你的魂魄!” “你活着时系个心软又孝顺的孩纸,届个包袱系你辛苦筹谋,用命换来滴东西,你总得让他们寄道,他们究竟失去了森么,往后岁月里,他们才会后悔……” “他们身上臭烘烘哒,棠宝讨厌他们,你寄几跟他们嗦叭!” 小家伙儿气鼓鼓的。 她知道寄几说的是对的。 就好比从前她每次偷吃糖果时,都不觉得寄几做错了,糖糖那么好次,就该被欣赏它的人好好享用。 但她每次偷糖吃被娘亲抓到时,又会十分的后悔。 后悔寄几为什么偷吃后没有好好刷牙? 后悔寄几为森么总有侥幸心理,不能听大牛二牛的,在吃过糖糖后,勇敢地吃一口胡蒜? 小棠宝认真反思自我时,夏父夏母直勾勾地盯着那包财宝,眼睛亮晶晶的,闪着贼光…… 夏父用手肘捅了捅夏母,两人对了个眼神,夏母立马不怕鬼了。 她眼泪巴嚓地望着夏莹,还往前爬了几步,虚虚地抚上了夏莹的脸。 “为娘的乖女儿啊,你果真没有骗娘,竟,竟替爹娘攒了这么多养老钱……” “我儿果真是个孝顺的!即便身死也不忘来看我们!比你那个整日混吃等死的弟弟强多了!” “之前是娘做错了,娘对不住你,阿娘跟你道歉,阿娘给你磕头……你原谅阿娘好不好?” “来世,来世我们还做母女,阿娘一定好好待你,亲自将你抚养成人!” 夏母痛心疾首,哭泣着,不断捶打自己的胸口,仿若刚才在山上咒骂亲生女儿的人不是她一般! 夏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觉得小郡主的鼻子果然好使,他们确实臭气熏天,让人作呕! 不过从小到大,难得她肯摸一摸自己的脸…… 夏莹眼珠子一转,眼球“咵叽”一下掉了出来,她吐出长长的舌头,又把自己的头摘下来,放到了夏母怀里:“不用来世,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们。” 看着怀里的“人头”,夏母瞳孔皱缩,她“嗷”的一声将夏莹的脑袋丢了出去,蹭蹭蹭地往后退。 只听得奶唧唧的一声“嘿”,小棠宝猛地跳起来接住了夏莹的脑袋,又抛给了她。 夏莹道了句“谢谢小殿下”,而后又笑着把脑袋装回自己身上。 小家伙儿见她明明背对着自己,可脑袋却是朝着自己的。 她好心提醒:“你的头,装反啦~” 啊? 夏莹赶忙又将头取了下来,而后调整方向重装,这回就顺当多了。 夏父夏母被眼前惊悚的这一幕给吓傻了,夏父身下很快淌出一滩黄水,骚臭骚臭的。 夏莹冷笑了声,毕恭毕敬地朝棠宝跪下:“启禀郡主,奴婢不想将这些金银送给夏家夫妇了,可否请郡主将之前的委托作罢?” 棠宝勾唇:“自是可以呀。” 夏莹当即又道:“奴婢恳请郡主将其中的三百两银子转交给魏夫人,其余银两,奴婢自愿交于郡主,用于支援工部筑堤之事。” “好!本棠宝答应了,棠宝会命人将你好生安葬,绝不辜负你的每一文铜板!” 音落,小家伙儿在夏家夫妇似要杀人的目光下,将包袱收进乾坤袋,缓缓闭眼,准备替夏莹超度…… 被金钱迷了眼的夏家夫妇,蠢蠢欲动。 第127章 反复作死 漫漫雾气中,鬼魂夏莹浅浅勾唇,终是离开了于她而言污糟破烂的世界。 亲眼看到小棠宝超度亡灵,庆王满心骄傲,唇角不自觉扬起。 这是他的女儿! 这是他云澈唯一的女儿! 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女儿!! 被金银迷了眼的夏母,见那么一大包的金银珠宝突然凭空不见了,整个人都呆滞了。 “那可是几千两的白银啊!足够她在京中买间铺面,再买上几个下人,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那个不孝女……怎么可以说变卦就变卦?她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忽地,她恶狠狠地瞪向棠宝…… 都是因为她! 都是这个小王八羔子多管闲事! 都是这个小贱种抢了本该属于她的银子! 半是疯癫的夏母猛地就朝棠宝扑了过去:“还我银子!贱人还我……” 她话没说完,突然冷风乍起。 下一刻,庆王似瞬移一般突然挡在夏母身侧,一把薅住她头发,迫使她仰头抬起脖子。 接着,他手中还沾着血腥气的匕首,毫不犹豫地从她脖子上掠过。 夏母下意识捂住喉咙,在庆王松手的瞬间,重重倒地。 她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漏气的嗬嗤声,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她脖子上涌出,融了雪色,浸染了大地。 很快,夏莹母亲目光涣散,眼瞳扩张……没了呼吸。 她死不瞑目。 小棠宝慑在了原地。 死鬼她见得多了,死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可怕呀! 爹爹好厉害啊! 原来人类竟比鬼怪还脆弱……棠宝要偷偷练武术,惊艳所有人! 魂魄离体的夏母,看看地上的自己,又看看不远处满脸惊恐、不住颤抖的夫君,捂着脸嚎啕鬼哭。 雾气太大,她方才急糊涂了,倒是忘了那个杀神云澈也在呢…… 她死得太冤了!她太委屈了! 那个夏莹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她不过是……不过是把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卖了,怎么了? 况且若不是她给那孽女收尸,给她找了个婆家,她早就曝尸荒野,成孤魂野鬼了! 说她偏心……什么叫偏心? 她刘金珠想疼谁疼谁,她不欠任何人的! 那孽女要怪就该怪自己上辈子没做好事儿,这辈子没本事托生到哪个公主娘娘的肚子里去! 夏刘氏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觉得她不该死! 她太冤了,她不能白死,她要报仇! 她活着时对付不了这个小犊子,如今死了,看他们父女俩能奈她何啊?! 桀桀桀…… 她今日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这个小王八羔子! 夏刘氏眼中露出一丝凶狠,嘴里发出尖锐的嘶吼声,随即猛地冲向棠宝…… 她要掐死这个多管闲事的小贱人!她要将这犊子的魂魄给撕喽、吞喽,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见状,小棠宝生气了。 夏莹她娘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啊? 她自己作死丢了性命,死后不赶紧上黄泉路,跟她在这儿纠缠什么? 真当她系小孩子,好欺负呀?! 小家伙儿眉头竖起,按住自己的小肩膀,卯足力气开始抡胳膊…… “哈——” “哈!!” 蓄力后,她瞄准夏刘氏的鼻子,一拳就打了上去。 呃…… 鬼魂夏刘氏一声闷哼,登时被打飞出一丈远。 原本十分惊惧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鬼脸,发现不疼不痒,心说小犊子的拳头压根儿就伤不到她,整个鬼瞬间开朗了。 哼!跟她斗?她现在就是无敌的存在!! 谁也别想再伤她! 今天不但这个小王八羔子要死!连庆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得死! 思及此处,夏刘氏霍地将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她只顾着傻笑,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流鼻血了。 且血流如注。 不过也不怪她反应迟钝,毕竟像鬼魂流血这种抽象的事,作为一个新鬼,她可能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小棠宝像看傻子一样看她:“阳世有律令,阴司有冥规,你既死了,就算不想跟随指引,去指定的地方等着前往阴曹地府。也该老老实实待着,等鬼差来拘你。” “若错过了时间,又等不到鬼差,你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按冥规是可以被直接灭杀哒,而且见者皆可杀你!” “一旦魂飞魄散,过往未来皆成空,一切机缘、努力都将化为泡影,这天上、地下、人间,便再无你了。” 小棠宝看着腰间魂瓶重重叹了口气:“虽然窝顶讨厌顶讨厌你,但你毕竟脏了窝爹爹滴手,窝还系暂且收了你叭!”算给爹爹积点儿德。 “住口!”夏刘氏怒瞪着眼睛,愤怒让血色从七窍渗了出来。 “你们杀了我的人,还想收我的魂?你当老娘是傻的吗?!” “老娘还没杀了你这个小王八羔子、和你那个王八爹呢,去他奶奶的狗屁地府!” “桀桀桀……老娘就是死,也要把那一兜子财宝带到地下去!” 笑话! 她还没报仇呢,她男人还有她儿子如今欠了一屁眼子饥荒,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她就这么下去了,往后谁给她烧纸? 夏刘氏本来就打定了主意,又发觉小王八羔子身上的气味儿十分香甜。 她狂笑着,再次飞速冲向棠宝。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庆王被她的笑声震得头皮发麻,受鬼气影响,反应也慢了半拍儿。 他刚反应过来要去救宝贝闺女,就见那女鬼指尖刚触碰到奶团子,便像遭雷劈了一般,手指瞬间冒出了几丝黑烟,她疼得连连后退,发出阵阵痴鸣。 ??? 棠宝:(?◣﹏◢)? 一而再、再而三的……夏莹这个娘怎么好赖不知呢? 小棠宝被气狠了,算算……爹爹应该也不差这点功德! 她瞪着慢慢飘起来的女鬼,使劲儿把魂瓶拧紧了,撸撸袖子,凶哒哒地朝对面冲过去。 “呀——” 奶团子趁夏刘氏不备,抓着她的脚踝猛地将她摔在地上,裙子一撩,小腿儿一迈,直接骑在了女鬼身上。 她像前几天打云纾儿似的,对着女鬼的脑袋就左右开弓:“我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夏刘氏想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小犊子的对手!? 怎、怎么可能??? “啊——” 尖厉痛苦的嘶吼声陡然响起,夹杂着恐惧与不甘……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夏刘氏便彻底没了动静,魂飞魄散了。 ?!! 太太、太可怕了! “呃!呃!呃呃呃呃……”一旁的夏父吓得直打嗝。 庆王与小棠宝同时扭头朝他看过去。 三人目光交汇,男人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嗝都吓回去了,他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立刻跪好,“哐哐哐”地磕头。 “郡、郡主饶命!王爷饶命!小人有罪!小人错了!” “可小人就是贪财了些,当当当、当初是刘金珠张罗要卖孩子的!也也、也是刘金珠与那姓王的城门看守,做的做的交易!” “小人真的知道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夏父涕泗横流,知不知错的不知道,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知道怕了。 小奶团子大眼睛滴溜溜直转,两只手手往身后一背,奶声奶气道: “刘金珠虽罪有应得,可你却系原罪!因为你懒惰贪财、你重男轻女、你溺爱儿子、你……你还纵容刘金珠为所欲为!” “哼,因为你滴错,附近好几处民宅都被烧了!你日后若不抓紧给邻居们赔钱,你就系做鬼,本棠宝也绝不会放过你哒!” 轰! 夏父耳中一阵嗡鸣,他勉强维持好跪姿,又开始“砰砰砰”地磕头。 “郡郡、郡主放心,小人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好好做工,好、好好还钱!” …… 安置好夏莹的骸骨,周遭火势彻底熄灭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往回走。 小棠宝今晨起了个大早,算起来出来两个多时辰了。 她看了眼自己“欻欻”上涨的功德点,心里美滋滋的同时也放松了下来,这会儿坐在自家爹爹怀里,就开始昏昏欲睡。 小白虎走在山林里一路跟着,时不时哀怨地吼上两声【骑咪咪多快,非得与人类挤一只红毛马!?】 【明明是一起来的,为啥它要一个虎孤零零的走?】 【要是别人以为本咪咪没有主人,又对本咪咪生了歹心怎么办?】 这么一想,小白虎叼起铁链子,“嗖”地就奔山下去了,可谓风驰电掣。 不多时,战马们嘶鸣一声,突然停住了,动也不敢动,跑也不敢跑。 众人正纳闷儿,就见小郡主骑着的那头白色巨虎,飞奔着朝他们来了。 似是怕他们会伤它,它跑得越来越慢……最后慢悠悠地走向了乘统领。 小白虎见一群人类神色难看,怕他们被吓死,越跑越慢,最后改成了走…… 它动鼻子嗅了嗅,白了庆王一眼后,朝身上同样沾有主人气味的乘风走去。 坐在马背上的乘风倏地拧紧眉头,他紧握刀柄居高临下地睨着白色巨虎,一身憨气顿时变成了厉气…… 第128章 储备粮上岗 小白虎对来自人类的俯视很是不满,它可是神兽! 神兽懂吗?! 它虽然对乘风很不满意,奈何它更不喜欢跟自己抢小主人的庆王云澈! 这密密麻麻的一堆人类中,也就只有这个蠢的更配牵它了。 唉! 不牵不行,人类的胆子太小,会自己把自己吓死! 小白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姿势优雅极了。 幽幽扫了眼一众人马,它抬起爪子“啪”地放在了马儿脸上,那马当即就跪了,毫不犹豫。 与此同时,队伍里所有马匹,顿时毛发竖立,齐齐低头跪了下去。 “卧槽……” 有兵士猝不及防地摔下马,刚低低骂了一句,抬头看见小白虎,登时噤了声。 乘风与庆王反应极快,他二人在马儿跪下的瞬间就稳稳落了地,全都横眉竖目地瞪着白虎。 【呦!这俩货还挺凶!有几分骨气!!】 小白虎高看了他二人半眼,却依旧没把他们当回事儿。 它想低吼一声,让他们也全都跪了,可看着在人类怀里睡得香甜的主人,到底没忍心。 小白虎无奈地闭了下眼,再三决心下,终是将嘴里叼着的铁链子扔到了乘风脚边【牵我!】 它歪过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心说没办法,谁让咪咪我太威猛,人见愁,万兽见了更愁! 【哼!这人间啊,只有它的小主人不以貌取人!主人英勇!主人万岁!】 乘风傻了。 庆王乐了。 “它让你牵着它,以防旁人看他害怕。” 庆王暗道:这头白虎不但是个聪明的,还是个通人性的,着实不错! “???”乘风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我牵着它?感情我是它挑选的储备粮是吗?饿了先紧着我吃? 乘风双拳紧攥,几个呼吸间都不肯动弹。 庆王蹙眉,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把铁链捡起来。 棠宝这么睡不舒服,况且回去还一堆事儿不说,那些老登都在稚学院等着呢,他得去稚学院调查棠宝逃学的真相,替他宝贝女儿把今日这事糊弄过去! “那链子看起来是沉了些,你且先牵着,回头本王命人用精铁打个笼子,把它送回王府后,你想着给它换根细麻绳。” 乘风:“……” 王爷也真好意思说,那是沉不沉的事儿吗? 乘风后槽牙都磨出声儿了,气得心里早就掀桌子了。 (╯°□°)╯︵┻━┻ 好事儿永远轮不到他! 明明他也可以抱着睡着的小郡主策马的! 他马术是整个暗卫营里最好的! 庆王:“牵!” 乘风:“是!” 见他总算敢捡铁链了,小白虎噌得站起来,收着爪子和力气,照着乘风的后脑勺就是一个大逼斗。 【磨磨蹭蹭……它都饿了!主人也一定饿了!这群人类怎么可以让主人饿着肚子睡觉?!】 乘风:“……” (づ ̄3 ̄)づ)……就挺无语的! …… 队伍回到城西时,小棠宝也睡醒了。 奶团子揉揉眼睛,仰头软绵绵地叫了声“爹爹”,便蛄蛹着小身子左顾右盼。 庆王垂眸看着她,想故作严肃,可眼里的光却是柔和的,“在找你那只白虎?” 棠宝:“……” 马蹄声“哒哒哒”的,马儿全神贯注,一步步走得可稳了,生怕颠到背上的小人儿,得罪了那只来路不明、超级可怕的白老虎。 想到自己今天干的那些事儿,小家伙儿莫名地有些心虚…… 她先脑袋瓜里灵光一闪,竟大着胆子在马背上站起来,转身就抱住了爹爹的脖子。 庆王大惊,赶忙松了马缰托住她的小屁股。 他被小棠宝吓出一身冷汗,脸色瞬间铁青铁青的。 棠宝瞄着爹爹的神色,还以为爹爹生气了,直用额头蹭爹爹的脸:“爹爹~~” 庆王:“……” “爹爹~~棠宝不气爹爹打了棠宝一巴掌,爹爹也不气棠宝今天闯祸啦好不好?” 庆王:“……” 小奶团子竟还记仇? 他不就是见她在火场逗留也不知道躲,一时担心拍了她一下吗?再说他也没使劲儿啊! 也罢!只要她不生气了就好,要不一副委屈吧啦气鼓鼓的小模样,看着怪让人揪心的。 “好!棠宝不生爹爹的气,爹爹也不生棠宝的气!” “爹爹觉得棠宝的白虎驯养得很好,等爹爹命人做好笼子,便许棠宝将白虎带回府里养着。” “为何非得做笼子啊?咪咪胆子很小的,它很乖很聪明,不会随便伤人哒!”小棠宝脖子一挺,顿时燃起捉鬼时的气场来。 哼!但凡灵智大开的生灵,哪有喜欢被束缚的? 不公平! 庆王最喜欢看宝贝女儿的各种表情了,生气的、高兴的、凶狠的、撒娇的…… 奶团子的每一种情绪都让他觉得很生动、很愉悦,让他觉得活着其实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的小团子,忍不住勾唇,“笼子是做给附近府邸看的……你总不想你爹爹日日被人弹劾,逼着咱们搬去深山里住吧?” 棠宝:“……” ~?(o?o?)~对嗷! 这不跟她去学堂是一个意思吗! 老皇帝让棠宝去学堂,棠宝去了,至于去了学堂后学不学的,可没人管得了她棠宝啦! “爹爹聪明!” 庆王:“……” 前脚夸完爹爹的小棠宝,后脚就看见了弘文馆的大门…… 小家伙儿当即小嘴一扁,可委屈呢! “爹爹,棠宝饿饿,要次饭饭!” 庆王:“?” 小团子前脚刚高高兴兴地夸完他,后脚就委委屈屈的饿了? 他抬眸看了眼,发现竟这么快就到弘文馆了? 怪不得呢! 和奶团子相处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云澈全当没看到弘文馆的大门,冷沉着脸,扯着马缰立马掉头。 还冲安顿好白虎后,一回来就闷恹恹的乘风道:“你去一趟弘文馆,让稚学院的那些老(登)……大臣们继续候着,本王胃疾犯了,先去用个膳!” 哈?小棠宝眼睛顿时亮了,开心地在爹爹脸上亲一口:mua! 乘风:`(???;)???!!`?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儿,怎么又是他??? 也不知道他最近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犯小人啦? 唉…… 要不是舍不得小郡主,他一定外出公干他几个月,正好锻炼锻炼那两个副手! ……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 愉快地用过午膳后,磨蹭了许久,小棠宝还是生无可恋地随爹爹回了弘文馆。 奶团子走得摇摇摆摆,慢慢悠悠,不时还小心翼翼地停下来前后左右瞅几眼。 她本意是想看看小白虎在没在附近,好直接跑回宫里找曾祖母。 可这一举动落在庆王眼里,就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一路战战兢兢,明明害怕,却乖得不行。 云澈越看越心疼,越心疼就越恼火。 且不说她女儿乖巧伶俐,聪慧机敏,就是光看这张精心雕刻的脸,那些孩子怎么忍心欺负她的? 脸?难道他闺女因为长得太好看被女同学嫉妒了? (ˉ﹃ˉ?)?? 怪不得方才用膳时,无论他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话…… 想必是被那些熊玩意儿欺负狠了,被恐吓得连告状都不敢了! 再不就是她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新同学针对了! 这群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整日琢磨着拉帮结派欺负人……子不教父之过,看来他们的爹是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短短几步路,云澈的怒火已然到达了顶点! 殊不知棠宝见过大牛哥哥二牛哥哥因为逃学而挨家法,她心里也知道打人是不对的,逃学也是不对的…… 小家伙儿一直回避此事,不过是因为不会撒谎,还没想好怎么把今日的事情瞒过去! 唉!棠宝脑袋不够用!棠宝太难了! 见小家伙儿愁眉苦脸的,庆王一把将她抱起来,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棠宝不怕,有爹爹在,没人能欺负我们棠宝!” 奶团子糯糯哦了声……心虚心虚还是心虚!!! 父女俩甫一进到院子里,入眼的,密密麻麻全是各府的家丁护院。 推开稚学院甲班的房门,班里三十几个孩子,外加七十多个家长便齐刷刷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眼前这种阵仗,欧阳馆主和各位博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呵…… 都不用说是稚学院,哪怕是进学斋、群青阁,今日把好几个同窗打得头破血流的孩子但凡不是昭宁郡主,现下等在这里的就不止只几十个家长了…… 那都得过百上千! 这些个金疙瘩呦…… 头疼!脑仁儿疼! 庆王看着半屋子的妇人,眉心渐渐拧成了疙瘩,早知如此,他该命人偷偷把太后背出来才是! 他立在门口正后悔,有个老妇人突然轻嗤了声…… “哎哟~哟~哟~”她一句话拐了三个弯儿:“老身当是谁呢,这般凶悍,无法无天……原来是皇上亲封的昭宁郡主啊!?” “那确实了不得哦,郡主殿下别说把咱们寻常人家的哥儿姐儿的头给打破了,就是打死了又如何?人家可是有免死金牌地呀!” “哼,闹着玩下死手……老身斗胆说句不该说的,以后啊,怕是没人敢跟郡主殿下做朋……” 不等她说完,学堂里的所有人都跪下了…… 第129章 崇拜小郡主的二三事 “吾等参见庆王殿下,见过昭宁郡主,王爷、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除了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妇人,包括欧阳馆主和几位博士在内,所有人都伏跪不起,极为恭敬。 笑话!这位赵老夫人故去的夫君是太后的胞弟,她儿赵凌云虽只有侯爵之位却无实权,可那也是要叫当今太后一声姑母的! 他们不好拂赵老夫人的面子,今日才不得不走这一趟,不代表他们敢跟庆王叫板,敢为难一个备受盛宠,还握着先帝御赐免死金牌的郡主!! 看着跪了一地的,黑压压的一片人,老妇人张大了嘴,浑浊的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你们这是做什么?” “先太后曾经说过,不管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只要踏入弘文馆与崇文馆,那人与人之间便都是平等的!” “你们还不赶紧起来?” ??? 欧阳馆主实在不想让书香之地染上血腥气,忙小心提醒:“老夫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规章律法更是总有改动,如今已是天启二十三年了……” 赵老夫人:“……” -`(╬◣д◢)`……?? “欧阳馆主这是当老身是老糊涂了吗?竟不知如今是何年月?” 众人:#@%%@%##%! 忠勇侯府的老夫人莫不是痴呆了吧? 大伙儿还跪着呢,她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她想死,别拉着咱们一起垫背啊!? 跪地的各家老爷夫人心里都快骂疯了,但赵老夫人还是没有半分眼力劲儿,依旧跟那儿嘚啵嘚…… “他庆王府的郡主,伤了老身唯一的嫡出孙儿,还伤了武信侯府的嫡长孙女……后果之严重,情节之恶劣,简直人神共愤!” “咱们大伙儿今日齐聚于此,除了让昭宁郡主当众向两个孩子道歉外,便是商议让她转班之事,你们这般长跪不起是何意思啊?” 啥玩意儿?这老太太还想让昭宁郡主转班? 她想屁吃呢!? 见识过庆王雷霆手段的大臣们,还有几个那日在御书房见里过小棠宝的老臣,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们就不该端水,非得走这一趟!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棠宝趴在爹爹肩膀上,肉嘟嘟的脸蛋搭在爹爹的肩头,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屋里的小朋友们悄悄抬头看她,一个个嫉妒的羡慕的不得了! 从小到大,他们就不记得父亲哄过自己,更不记得父亲抱过自己…… 一群小孩儿正看得眼红,就瞧见粉雕玉琢的小郡主竟然也会流口水?! 她不仅会流口水,还在她父亲的肩头上,连着蹭了几蹭呢!!? (⊙?⊙)哇……敢在父亲的衣袍上擦口水,又是崇拜昭宁郡主的第三件事! 此刻昏昏欲睡的小奶团子还不知道,稚学院的小朋友们苦赵驰久矣,可碍于他的身份背景,大家想反抗又不敢。 面对忠勇侯府小世子的欺辱,小棠宝敢还手,是他们开始崇拜她的第一件事。 打完人竟还敢逃学,更是让他们崇拜小棠宝的第二件事! 不管不管! 只要昭宁郡主躲过此劫,没能被逼着转班,他们定要选她当堂长! …… 转班? 多么可怕的字眼啊?! 回王府搬救兵的乘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赵家老太婆的疯话。 他整个人登时定在了原地,蒙了,心说难道小郡主上学堂的第一天就被同学孤立了? 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家小郡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聪明又可爱…… 小郡主不是会以势压人那一招吗,当初在王府对付冯嬷嬷和意禾郡主时多厉害啊……郡主就直接命令大家必须跟她玩儿不就得了? 实在不行,就命令他们的爹、他们的爷爷,让小同学们选举她当堂长…… 一旁,丝毫不知道乘风又在那儿犯蠢的春苔,此刻被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小郡主有时候是厉害了些,但他们小郡主心地最是善良,甚至会照顾到每一个下人的情绪! 若不是被人欺负得狠了,小郡主又怎会对新认识的同学动手? 又怎会吓得连学都不敢上了,拼了命往外跑? 倚老卖老、倒打一耙……这个老太婆未免太过分了! `o(▼皿▼メ;)o` 好在乘风这个蠢的,今日可算聪明了一次,知道回王府寻她! 做奴婢做奴才的,可不是光干活出力就行。 一个优秀的下属,不但要时刻准备好为主人献出生命,还要懂得如何狗仗人势,替主人打不能打的巴掌,说不能说的话!! 庆王殿下嘴硬心软,又重情重义,将她从前应尽的那些本分视作恩德、情谊,从未真正把她当做一个下人。 她也仗着王爷宽容仁善,威风了许多年,享了许多年的福……是时候报答王爷、报答小郡主了! 春苔狠狠闭眼,抱着必死的决心稳步上前,冲她家王爷和小郡主问安后,转身走向忠勇侯府的老夫人,扬手就朝她脸上挥了下去。 啪!!!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大伙儿悄悄朝赵老夫人望去,就见鲜血裹挟着牙齿从她口中飞了出来,抛出一条带着臭气的弧线。 倒胃口极了! 老太太踉跄着,若不是撞到了墙壁,怕是就直接趴地上了。 就……挺解气! “你、你……”赵老夫人瞪着春苔目眦欲裂,眼底一片猩红。 她捂着半边脸‘你你’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敢打我?你可知道,老身是谁~~?!” 一向跋扈的赵老夫人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猛地推开扶着她的下人,举着手就奔春苔去了。 她非把这巴掌……十倍打回来不可!!! 春苔握拳,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一点点漫开杀气。 就在赵老夫人的巴掌即将落下来时,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对着她另一侧脸颊,扬手又是一巴掌。 甚至卯足了力气! 这次赵老夫人就不单单是掉几颗牙那么幸运了,她摔了…… 在她即将着地的瞬间,非但无人扶她一把,生怕自己成了肉垫的一些贵人还紧忙躲了! 可可可,可莫挨着老子! 得罪昭宁郡主的可都没啥好下场! 被摔得进气儿少出气儿多的老太太,躺在地上眼睛翻上翻下,还伸出手指,倔强地指着春苔呢…… 春苔垂眸睨着她,语气冷得能淬冰:“奴婢不知老夫人是谁,奴婢只知道,您只要不是寿康宫太后娘娘,不是被禁足在景福宫的曹皇后,您见到庆王殿下,见到昭宁郡主,就得问安!” 春苔不卑不亢,字字坚忍,微微颤音中尽是她的愤怒。 小棠宝瞬间没了睡意,痴痴地望着她的春苔姐姐,眼眶红红的。 “春苔姐姐抱!” 春苔从庆王手里接过棠宝,看见小郡主眼里的红,她只当小郡主是委屈的,不成想却听她家小郡主道:“春苔姐姐不害怕!棠宝喜欢你!棠宝保护你!” 春苔:“……” 原来郡主是心疼她、担心她啊!小殿下怎么可以这么暖心,这么真诚可爱啊! `(╥﹏╥)`-……鲜少流泪的春苔,一时间眼泪汪汪的,忍不住用脸贴了贴奶团子的额头。 棠宝:“……” `(??へ??╮)`……是时候轮到棠宝表演了! 小家伙儿假装摸了下袖子,拿出免死金牌冲爹爹晃了晃:“爹爹,皇叔祖父不系嗦,任何人见了这个牌牌都要跪吗?届个老奶奶不跪,难道皇叔祖父骗棠宝了吗?” 赵老夫人:“???” `Σ(っ°Д°;)っ`……?? 她她她、这小贱蹄子何时向他们出示免死金牌了? 难道这些人都看到了才跪的?按说,按说不应该啊?都没人提醒她! 她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跟翻不过壳的王八似的,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跪好:“袄身够见#@%%@%#……” 她嘴里少了好几颗牙,说话漏风,大伙儿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清。 庆王幽幽落座,把玩起桌几上的杯盏,睨着赵老夫人的眼底,翻涌着瘆人的冷戾。 不多时…… 他稍一使力,手中杯盏登时碎成了几片。 “见免死金牌,如圣上亲临,赵家老夫人藐视皇威,拖下去,杖五十!” 多……多少??? 众人大惊,心说庆王这是想要她赵老夫人的命啊! 许多人虽觉得有些过了,却也无人敢为赵老夫人求情。 “……”赵家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忠勇侯府的下人们瞬间慌了…… 老太太若是没了,今天他们随行的这些人,都得死!! 顾不得许多,他们一窝蜂似的,全都围了上去! 其中一个老嬷嬷伸手探了探她家老夫人的鼻息……“啪叽”一下坐在了地上。 众人:“???” 怎么了怎么了? 莫不是赵家老太太被吓死了? 他们倒是把话说清楚了啊!? 一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那个老嬷嬷…… 说担忧不像,说他们像着急吃瓜的猹……又好像不太道德。 对方嬷嬷瞬间老泪纵横:“我家老夫人她……老夫人她……” 第130章 棠宝什么都知道! “太好了……”那老嬷嬷使劲儿抹了把眼泪,吸吸鼻子大喘气道:“我家老夫人还喘着气儿呢……” 噫—— 众人肩膀一松,低头继续跪好。 庆王眸色凉凉地在屋中扫了一圈,示意众人起身。 他伸手去接春苔手中的奶团子,冷森森道:“别人做事我不放心,你带一队人送赵老夫人去医馆。” 闻言,假装昏迷的赵老夫人心中狂喜,眼皮子都忍不住颤了颤…… 就知道庆王这个小瘪犊子,绝不敢真拿她怎么样! 嘁……按辈分,她可是太后的亲弟妹,庆王这小犊子还得叫她一声舅祖母呢! 老妇人正暗自得意,又听庆王开了口…… “你拿着本王的令牌,常伴赵家老夫人左右,什么时候把那五十大板打完了,什么时候回王府。” “是!” “啥玩意儿??”赵老夫人腾地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看向庆王父女,一双充满褶皱的眼睛简直瞪得像铜铃。 “……”众人呆呆地望着她。 心说这老太太戏可真好!长见识了! 有人吓得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赵家祖孙一个蠢一个坏,以后可得让自家儿子离那个赵驰远点儿! 屋内一时安静得诡异。 欧阳馆主刚试图开口,想将众人拉入正轨,就见昭宁郡主鬼鬼祟祟地将手伸进了她随身背着的布兜子里。 小家伙儿不知道在偷偷鼓弄什么,皱着小眉头,嘴巴一努一努地好像也在跟着使劲儿似的! 小小的人儿看起来又萌又乖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小浑蛋……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欧阳馆主盯着小棠宝的眼神开始失焦,逐渐陷入了自我怀疑…… 棠宝见春苔转身作势要走,她赶忙将人叫住了,随即三两下爬到庆王身上,推开桌几上的茶盏,准备抖落她的布袋子。 冰雪可人的小奶团子美滋滋地冲春苔挑了挑眉,那臭屁劲儿好像在说:准备好了吗?注意看棠宝表演哦~ 奶团子两只小手手分别抓住兜子一角,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稍微用力一抖…… 哗啦…… 一阵叮叮当当声后,众人骇然看到,桌案上京满是玉牌、金牌、铜牌…… 我滴个苍天大老爷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那那那、那当中好些是他们怎么求都求不来的,甚至有些人见都没见过的,朝中重臣的信物啊!!! 小郡主这是有什么收集癖吗?也也也也多亏她能集得齐!!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如潮涌至的艳羡目光,小棠宝很是苦恼地叹了口气…… “唉!牌牌们好重的,棠宝也没有办法,都系叔叔爷爷们非要给棠宝哒!” “棠宝但凡不要sei的,叔叔爷爷们都会很伤心很伤心,棠宝就只能勉为其难滴都收下啦……” 众人:“……” 呵!勉为其难? 他们不为难,他们也想要…… 小孩子嘛,得了便宜卖乖,还没让人那么生气…… 可这得意骄傲的小模样竟压根儿让人恨不起来,甚至还让人觉得颇为可爱……那这就让人有些恼火了! 垂眸瞅瞅自家整日只知道闯祸生事,大字都写不好的小兔崽子……现在就很想拉出去揍一顿! 小棠宝在一堆牌牌里挑挑拣拣,递给春苔一块儿可以随时进宫的铜牌,又将能直接见到太后的金牌也给了她。 犹觉得不够,她跟变戏法儿似的,倏地递给春苔一把短剑。 动作快的,大家甚至都没看到她从哪里拿出来的这东西! 好奇下,众人又定睛看过去…… 不、不是吧?!! 有年纪大的老臣当场就呆若木鸡了。 `(??へ??╮)` 这不是先帝在世时,曾经为了哄还是孩子的,庆王的父亲,特意命人打造的小号尚方宝剑吗? 怎的连这种骇人的杀器也落入昭宁郡主手中了?! 完完完…… 此童不可小觑也!! 唉!但愿这孩子不知道这剑的用处,只把他它当个好耍的玩意儿…… “春苔姐姐,大宝剑沙人不偿命,遇到坏蛋先砍了在嗦!” 棠宝知道!小棠宝什么都知道! “届些都借给春苔姐姐哦,春苔姐姐之后要还给棠宝的,不然会让人惦记!” “春苔姐姐安心去叭,sei要敢伤窝春苔姐姐,他们就系做鬼,棠宝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哒!” 小家伙儿皱巴着小脸儿奶凶奶凶的。 ??? 众人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天呐!就看她兜子里的那些个宝贝,谁敢让她昭宁郡主小小年纪做鬼啊!? “……”春苔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棠宝,一双乌黑漂亮眼眸晶亮亮的,闪着微微泪光。 没成想,除了庆王和太后娘娘,这天底下竟又多了个给她撑腰的人! 春苔死而无憾了! 她收好令牌,毕恭毕敬地接过短剑,躬身道:“奴婢谢过郡主,待打完赵老夫人的板子,奴婢便去寻郡主。” _| ̄|○`-赵老夫人:?? 不是,还真打啊?怎么还得理不饶人呢?! 她都六十几岁的人了,她捱不住啊!! 他们怎么一点儿都不敬老?就不能放过她吗? 眼见那贱婢气汹汹地朝自己过来了,赵老夫人什么脸面也不要了,“哐哐哐”地朝着庆王父女磕头。 “袄身绰了,袄身有坠,袄身给小韵主赔不是……” 没人看她假惺惺的! 庆王府的嬷嬷猛地推开忠勇侯府的下人,架起赵老夫人的胳膊就往外拖。 赵老夫人求救似的扫过一众人,却始终无人朝她看上一眼…… 一群墙头草……完犊子的狗东西!!! 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大伙儿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不过看表情……应该骂得挺脏的! 眨眼功夫赵老夫人就被拖到了门口,她死命地扒着门框,终于看见了一直龟缩在墙角的陆婉婉。 “是她!” “就是她!” 嬷嬷们稍微松了些力气。 赵老夫人用力吐了两口血水,再开口虽含糊,众人却听清了…… “老身的孙儿到现在还昏迷着呢!是她武信侯府的嫡长孙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里挑外撅,鼓动老身让老身冲昭宁郡主发难的!” 现在想来……她怎么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给设计了? 赵老夫人高高肿起的脸颊上,腾地多了一抹羞愤的红,一直蔓延至耳根。 -`(╬?益?)`…… !!!突然被点名的陆婉婉,浑身猛地一抖,下意识抬头。 大伙儿齐刷刷地看过去,这才发现,角落里有个头缠绷带的小姑娘,一直畏畏缩缩地躲在一个老妇人身后。 那老妇人穿得虽不错,却神色慌张,举止卑微瑟缩,看起来很是眼生,定不是哪家的贵人。 “你就是那个与忠勇侯府的小世子,一起被打的陆家小姑娘?”有人忍不住问。 陆婉婉:“……”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家长辈怎么不来?竟只派个下人跟着你?” “是啊,听闻武信侯府的世子夫人乔氏,温柔贤惠、最识大体……她就你一个女儿,又一向疼爱得紧,怎会没来呢?” 陆婉婉扯了扯身旁老妇人的衣袖,仰头求助地看向她:“外祖……” “别、别瞎叫!”老妇人早就吓白了脸,她咬牙推开陆婉婉的手,低着头默默往旁边退了两步。 她是来结交各家夫人的,可不是来替这丫头冲锋陷阵的! 这万一不小心说错话了……她可不想活活被打死! 没了依靠的陆婉婉,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母亲最近染了风寒,正在府中休养。” 见屋中气氛有所缓和,有夫人壮着胆子上前,再次跟陆婉婉确认:“你当真是乔梦泠乔氏的女儿悠悠?你可还记得我?我是你孟姨母,你小时候姨母还抱过你呢!” 陆婉婉心虚的心脏怦怦狂跳,却极为稳重地冲身前妇人福了福身子:“晚辈见过孟姨母!” 孟氏大喜,紧忙从腕上退下一只玉镯,托着陆婉婉的手,放在她掌心。 “姨母与你生母也有些年月没见了,这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你……这镯子你且先收着,等姨母哪日有了更好的,再来送与你!” 陆婉婉看着眼前妇人奢华的穿着,又看看手中的镯子,眼睛瞬间就亮了,这镯子肯定价值不菲! 太好了……小娘以后再也不用为了装扮她,整日抠抠搜搜的过日子了! “谢谢孟姨母!” 孟氏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瘦弱乖巧的小姑娘,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她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能再见泠儿母女,一来是因为她后来远嫁了,二来是因那姓陆的丧心病狂,为了接外室入府,将她的好姐妹软禁了!! 唉!如今看来,泠儿和她女儿,都是可怜人! 陆婉婉小心翼翼地,正要将镯子收起来…… “慢着!”小棠宝腾地一下站起来了,踩在爹爹腿上视野格外的好! 庆王怕她摔了,赶忙伸手扶住她的腿。 (⊙?⊙)哇……稚学院的小朋友们再次惊呆了。 敢踩在父亲的身上作威作福……此乃崇拜昭宁郡主的第五件事! 小棠宝完全没注意到那些欻欻闪着小星星的眼睛,只直直勾勾地盯着陆婉婉: “陆婉婉,你方才嗦森么?” “你说你是谁的女儿?” “你确定你母亲是我泠儿姨母吗?” 众人:??? 陆婉婉:`(,,???,,)??°` 第131章 另一种霸凌 面对小棠宝的质问,陆婉婉迟疑了。 她入稚学院也快两个月了,一直都很顺利,从来没想过有人会问她这种问题! 难道……事情败露了? 想到这里,她吓得往后一个趔趄,一直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吧嗒落了下来。 她一只手死死攥着那支玉镯,一只手心连同后背死死贴紧墙壁,咬着嘴唇,僵硬摇头。 “你摇头系森么意思?你届系承认你不系窝乔姨母的亲生女儿了?” “你胡说!”陆婉婉尖叫着,下意识否认。 “窝胡嗦?”小棠宝的声音虽稚嫩可爱,语气却很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威压。 “乔姨母的女儿陆悠悠,尚未过三周岁生日!陆家人给陆悠悠办过满月宴,与乔家陆家相熟的人都寄道!” “稚学院的入学年龄是三周岁到五周岁之间,先不说你陆婉婉今年几岁了,你顶着武信侯府嫡女的名号,竟已经在稚学院上了两个月的课了?本棠宝想问,是谁以权谋私允许你入学哒?!” 轰! 陆婉婉双眸陡然睁大,整个人都蒙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恼羞成怒:“我招你惹你了,你调查我?” `(ノ?益?)ノ彡┻━┻` 棠宝:“……” `(???*)?? “所以你承认了对吧。” “你根本就不系武信侯府的嫡长孙女,你就系一个抢了别人东西滴冒牌货!” “陆婉婉,出身不高不系你滴错,但你仗势欺人骗人,那就系你人品有问题!” 杀人诛心,小棠宝转头看向门口的老妇人:“赵老夫人,你被心眼儿多滴跟马蜂窝一样的小孩纸给骗啦。” “她搭弓,你射箭,出了事她不但不替你求情,甚至连真相都不肯说呐!” “真是丢丢!” 赵老夫人被气得,脸色乍青乍白。 小奶团子搂着爹爹的脖子撒娇:“爹爹~赵家祖祖真可怜,吃了一辈子盐,还被小孩纸骗得团团转!” 刚得知自家闺女居然还有断案潜力的庆王,强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极尽嘲讽道:“赵老夫人怎么会可怜,今日若是这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是你,她威风着呢!”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棠宝,似笑非笑,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眼,抬手示意春苔带那老太婆出去。 “袄身错了——!!” “庆王、庆王息……” 不等‘怒’字说出口,赵老夫人便被人拖着,以极其不美观的姿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一众人目送她离开,看到被她挠花了的门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的指甲也跟着疼了。 学堂内再次安静下来,孟氏捏起陆婉婉的下巴,皱着眉眼,端详她的脸…… “方才我太心急了,以为你之所以不像泠儿,可能是因着你像你的祖父祖母……这才没仔细辨认。” “我记得很清楚,悠悠鼻子旁边有颗黑色小痣……” 看着陆婉婉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孟氏用力把她的脸甩到了一旁,眼里皆是怒意:“你果然不是泠儿的女儿!” 孟氏黑沉着脸,一把从陆婉婉手里夺过玉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稀碎。 陆婉婉看着地上的镯子碎片,心疼极了……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以抢回去? 大人太不讲道理了! 孟氏至今无子,她费了好大周折才混进来,为的就是看看好姐妹家的孩子,不曾想竟遇到了冒牌货! 她怒火中烧,冷冷哼了一声:“所以你就是陆小侯爷生的那个外室女?你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对不对?” “就是因为你和你们的娘,我泠儿姐姐才被你们那个渣爹软禁了好些年!!” 周遭一片哗然。 怪不得近些年一直都不曾看到乔氏露面……原来竟还有这种秘事? 那眼前的这个孩子,究竟是如何入弘文馆的? 完喽……出大事儿喽! 孟氏恨得咬牙切齿,转身就给庆王殿下和小郡主跪下了:“启禀王爷、郡主,此女假冒他人身份入弘文馆,大有欺君之嫌,还望王爷、郡主明察!” 学堂里刚有所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冷沉了下来。 陆婉婉慌张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直直看向自己的外祖母,见对方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得转头求救地望向自己的哥哥。 陆子昂知道陆婉婉在看他,他没有抬头…… 弘文馆并非普通的书院,不是谁都能在此读书的! 他这个武信侯府的嫡长孙有名无实,乔氏至今都没有答应将他记在她名下! 着实是恼人! 这个婉婉也是,她自己什么身份她不知道吗?好端端地招惹人家真郡主干嘛? 她就不能低调一些吗? 陆子昂眉头越拧越紧,心里烦躁得很……可陆婉婉依旧还在看他。 还看还看!? 真的是烦死了! 陆子昂恼火、回避,可他身旁的小公子却以为陆婉婉再看自己,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吃惊…… 婉婉不是说不喜欢他吗? 她不是拒绝和他玩儿吗? 难道……她一直在欲拒还迎? 小胖子开始蹙眉思考…… 父亲每次给母亲买很奇怪很难看的发钗时,母亲最开始都会很嫌弃地拒绝。 可最后她还是会将发钗带在头上,故意在父亲身前走来走去,违心地夸父亲眼光好,巴拉巴拉的。 母亲就是用这种用欲拒还迎的办法,讨好他父亲的! 所以…… 婉婉嘴上说不喜欢他,其实就是喜欢他! 婉婉说不想跟他玩儿,其实就是想让他多哄哄她! 对的! 一定是这样的!! 小胖子胸脯逐渐挺了起来,激动得心里小鹿乱撞。 他和婉婉马上就是好朋友了! 当小棠宝再一次质问陆婉婉时,小胖子猛地挣脱他母亲的手,像个小英雄似的冲向陆婉婉。 小胖子的母亲都看呆了,这孩子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哼!”男孩儿腆着小肚子径直挡在了喜欢的女同学身前,抬起下巴瞪向棠宝: “不管婉婉的母亲是谁,都不是你欺负她的理由!” “你看你把我们婉婉的脑袋都打成什么样了?肿得跟猪头一样!” “你害得婉婉掉了好多头发,太医说那伤口的地方再也不会长……” “住口!”听到‘头发’两个字,萧青野再也坐不住了,当即站了出来。 他‘蹭蹭蹭’地爬到桌子上,气汹汹地指着几个小男孩儿:“当时我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是赵驰带着你们几个先欺负昭宁郡主的!” “你们将昭宁郡主的两个婢女打伤了不说,还将昭宁郡主一脚踹进了雪堆里,使劲儿用雪球砸她!” “可即便如此,昭宁郡主也只是打了带头的赵驰,没打你们!呵,你们这些打人的坏孩子,竟也好意思叫家长来?!” “还有,要不是陆婉婉怂恿大家孤立昭宁郡主,还故意扯掉了昭宁郡主的假辫子,昭宁郡主会打她吗?郡主可是连你们几个都没打!” 假辫子? 噢噢噢…… 众人疑惑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了,那日昭宁郡主在兽园遇险时,遭雷劈了! 啧啧啧…… 当时那雷,砸哪哪是火星子,顺着昭宁郡主的脑瓜顶儿,“咔嚓”就劈了下去。 哎呦喂,现在想想都吓死个人了! 当时大家都以为小郡主定得早薨了,不曾想,小郡主福大命大,竟只有头发和眉毛烧焦了! 你说神奇不神奇?! 现在想来,小郡主八成是爱美,这入学堂就带了假辫子。 听到“辫子”二字,坚强的小棠宝眼眶瞬间红了,她嘴角向下一瘪,鼓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忍了忍,没哭。 `(っ??╭╮??)`- 奶团子侧身抱住爹爹的脖子,左一下右一下的,将挤不太出来的眼泪使劲儿往爹爹脸上蹭。 要不是之前因为自己的光头大哭过,小棠宝肯定不能像现在这般淡定。 人呐……没有白经历事儿的! 奶团子瞥着爹爹铁青的脸,带着哭腔大声嘟囔:“入学第一天,棠宝没招谁,没惹谁,就被、就被孤立了……棠宝虽然很伤心,但棠宝,但棠宝能忍住,棠宝不哭!” 哎呦呦…… 造了孽了,欺负这么乖巧漂亮的女娃娃,也亏得那些小瘪犊子下得了手!? (?◣д◢)?……这帮小王八蛋,真是缺了大德了! 熊孩子堆儿里,有脾气暴的家主实在羞愧,一脚就把自家儿子踹门外去了。 “老子送你上学堂,是让你欺负人来了?还他娘的欺负女同学……” 亦有泼辣的夫人,在自家女儿的小胳膊上偷偷拧了一把,咬牙用气声责备: “别以为你没参与打人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就算你不敢帮助同学保护同学,能不能偷偷去找博士,找馆主?” 孩子们全都被吓坏了,哭也不敢哭,叫也不敢叫的,一个个使劲儿耷拉着脑袋。 屋里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臊得很。 众人虽是被逼着,不得不走这一趟的,在见到昭宁郡主之前却也没少在心里祈祷,盼望着赵老夫人能将昭宁郡主赶出甲班。 得知昭宁郡主“欺负”同学的真相后,他们心里除了内疚就是惭愧。 且不说他们没教导好自己的孩子,之前他们的所思所想所做,对昭宁郡主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霸凌? 第132章 棠宝没给爹爹吃毒药 庆王猛然将手边桌几掀翻在地,冷沉的面庞上,早已是怒意冲天,周身杀气腾然。 众人吓得噤声跪地,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庆王看向跪在最前面的欧阳伯山:“欧阳馆主拿着朝廷的俸禄,当真是尽职尽责啊,什么老鼠蟑螂都能放进来!?” “这弘文馆的侍卫若是不中用,本王不介意派几个家丁,替欧阳馆主分忧!” 被点名的欧阳馆主顿时脸色发白,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息怒,老夫定将今日之事如实上报朝廷,配合各部全力彻查此事,重新核实馆内所有学子身份,该惩治的惩治,该清退的清退!” “至于这个顶替他人身份入学的陆婉婉,老夫这就命人将她送出弘文馆。取消武信侯府陆氏一族所有孩童的入学资格,待查清楚事情原委后,如实禀报皇上,通知王爷!” 欧阳馆主重重叩首,浑身抖得像筛子。 闻言,跪在最旮旯的老妇人终于松了口气。 陆子昂那个小王八蛋,亏她这个做外祖母的平日里待他那么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他,他竟帮着婉婉这死丫头骗她,说什么只是一场普通的家长会? 好家伙,那忠勇侯府的老夫人,一个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都挨了板子,她一个乡下来的妇人多什么? 左脸欠扇右脸欠踹的两个糟心玩意儿,好事儿轮不到她……他们怎么不让他们亲祖母来呢?! 这俩小兔崽子摆明了是想害死她! 想到一直默不作声也未必能躲过此劫,她壮着胆子道:“不劳烦欧阳馆主了,老奴这就送我家小姐回府。” 说完,她都不敢去瞄庆王和昭宁郡主的脸色,快速爬向陆婉婉:“快给昭宁郡主道歉,你头上还有伤呢,道完歉咱们好赶紧回去!” “??”道歉?陆婉婉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祖母。 她知道自己输了,也知道自己死不了,索性跪坐在腿上,无畏无惧地望向对面那个高高在上、受众人跪拜的小贱人。 -`ヽ(`⌒′メ)ノ`……让我给这个贱货道歉?凭什么? 同样都是在外头生的孩子……这贱人不过是比我运气好些而已,骨子里谁又比谁更高贵? “我不过就是故意扯掉了这贱人的假头发吗?她是出血了还是掉肉了?我才是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个,我凭什么要向那个贱种道歉?” “?!”陆婉婉猛地捂嘴……她怎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方才一直维护陆婉婉的小胖子不由皱眉看向她。 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一开口就是脏话呢? 她还不知悔改! 她也太卑鄙下流无耻了! 小胖子默默摇头……这不是他认识的陆婉婉! 许是被陆婉婉身上的血腥气熏得,他干呕了两声,难受得想站起来,刚动弹两下却“啊呕”一声……没忍住吐了!!!?? 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呕吐物,自陆婉婉梗着的脖颈处浇下,铺天盖地,还带着温度…… 陆婉婉双眸陡然睁大,猛地转头。 四目相对,小胖子刚要向她道歉,却将胃里那点没吐干净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喷到了陆婉婉脸上。 看着陆婉婉一双似是要杀人的眼,他赶忙转身,扭着小屁股往回爬。 这个陆婉婉果然不是个好的!还、还是母亲火眼金睛看人最准! 他以后再也不乱交朋友了! 周围的诸位长辈和孩子们羡慕地瞄了小胖子一眼,碍于庆王殿下的威压,忍着恶心没敢动。 他们把今日心理上精神上受到的种种折磨,全都记在了陆氏一族头上! 尤其是那个武信侯府! 陆婉婉的外祖母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生怕熏到各位贵人,一边儿嘟囔着“王爷息怒、郡主息怒”,一边儿手忙脚乱地扒陆婉婉的外裳。 庆王懒得为难一个孩子,冲乘风道:“你看着武信侯府的下人,把那孩子的头发全都剃了,让她们滚!” 闻言,陆婉婉面色瞬白……`=????(???????)!!`? 那贱人又不是她弄秃的,凭什么剃她的头发?! “……”乘风横着膀子上前,将一柄飞刀没好气地扔到了那婆子手边,示意她动手。 犹觉得不够解气,他冷冷扫视全屋,厉声冲一众人道:“郡主殿下不是秃了,我们小殿下不过是在驯服猛虎时负伤了!” “那日,若不是小殿下解决了兽园危机,一旦野兽出笼……你们今天还会平平安安的出现在这里吗?” “此等壮举,这般英勇,尔等几乎都有所见、有所闻……怎么不幸负伤的郡主殿下落到尔等孩子眼里,却成了笑话?” “郡主殿下的头发不但能再长出来,还会越长越好,你们那叫狗吃了的良心呢?” 乘风越说越激动,险些狐假虎威,让屋里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把头发剃了…… 还好回头时及时看到他家王爷还在呢,这才没胡言乱语。 陆婉婉的外祖母看着眼前的飞刀,根本不敢捡。 她若真剃了她这个外孙女的头发,且不说她那个女儿会怎么与她闹,婉婉这孩子最是记仇了,以后不跟她亲了怎么办? 她进退两难,急得嘴唇发白浑身发抖。 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外孙子…… 陆子昂怎么都没想到,平时在人前不声不响的陆婉婉,竟会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一想到因为她惹是生非,自己永远失去了弘文馆的入学资格,他就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祖父给他下最后通牒了,这可是他翻身的最后机会! 后背早已全部被冷汗打湿,整个人处在虚脱的边缘的陆子昂,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奔着陆婉婉就去了。 陆婉婉:“哥……” “闭嘴!”陆子昂学着祖父打自己的模样,甩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他捡起地上的飞刀,伸手就去割陆婉婉的头发。 陆婉婉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跪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既不敢动,也不敢哭出声音。 有家主见状,也四处借兵器,誓要把自家儿子的小脑袋剃得比脑门儿还亮…… “老子让你欺负人!老子让你不读书!你他娘的再给老子天天找麻烦,老子直接给你烫上戒疤扔庙里去!” “……” “你小小年纪不习字,还学会笑话人了?人家昭宁郡主又能打虎又能断案,你能干什么?你剃成秃子脑袋都没人家的圆!” “不许哭!把眼泪给老娘憋回去!!” “……” 断发纷纷扬扬落下,学堂里很快“呜哇”声一片。 瞧着眼前的混乱,欧阳馆主捂着胸口险些晕倒,挨个家长跟前儿溜达。 “哎呦!您可住手吧!” “这这这……这会伤到孩子啊!” “身、身体发肤受之……” “我们就是他的爹娘,这头发别人剃不成,我们还不能剃了?” “……” 小棠宝窝在爹爹怀里,吃着姚嬷嬷做的棒棒糖,看得津津有味。 感受到爹爹不断投来的视线,奶团子转了转晶晶亮的大眼睛,贼兮兮一笑。 这不经意的邪魅一笑,可把云澈给萌坏了,嘴角都不觉咧开了。 瞧瞧,他女儿的小牙多白多整齐! 还有这天真无邪的小模样多生动! 放眼天下,也就是他云澈能生出这么鬼精鬼灵的小丫头! 他正暗自得意,嘴里突然一苦。 他倏地拧眉,下意识就要往外吐。 电光火石之际,棠宝的小手手“啪”地就拍在了他的嘴巴上。 “爹爹乖,不许吐!”小家伙儿一眨不眨地盯着爹爹的眼睛。 云澈拧眉,明知是奶团子的恶作剧,短暂的呆愣后,他额角青筋暴起,硬是攥着拳头强迫自己将口中的苦东西咽了下去。 苦!太苦了…… 难以形容的苦涩味道在口中经久不散,刺激的云澈眼泪都泛了出来。 “嘿嘿……”见他吃了,小棠宝弯起眼睛放心地笑了。 这呆萌的一笑,当即把云澈给逗乐了,“小淘气!看爹爹吃苦你就高兴了?爹爹何时惹我们棠宝生气了啊?” 他以为小家伙儿对他心生不满,跟他使坏呢! 奶团子左右瞅瞅,凑到爹爹耳旁,尽力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到,“爹爹,届系棠宝好不容易从西父那里得来的神药,这药药能解毒,解百毒!” 小家伙儿一本正经的模样,把云澈那颗老父亲的心都给暖化了,他面露无奈,强装严肃,内心却在暗爽—— 宝贝女儿好不容易得来的药丸,给本王吃了! 唉!闺女太爱我了怎么办!? 等等! “爹爹又没中毒,这药若这么珍贵,岂不是糟蹋了?” 他下意识就要去扣嗓子。 棠宝想到陆婉婉惨兮兮的模样,嗖地从爹爹身上跳了下去。 不等云澈催吐,他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 且愈演愈烈。 见爹爹神色有些不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棠宝的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西父虽然不着调,可西父不会骗棠宝的,棠宝没给爹爹吃毒药。 小棠宝一脸担忧地抱住爹爹,正要说什么,女娃娃尖厉的哭喊声吓得她猛一哆嗦。 第133章 领罚 “不要!” “我不要剃头发!姐姐们会笑话我的!” 小棠宝回头一看,可不得了,一位夫人哭天抹泪儿的,非要给个小姐姐剃头? 她倒腾着小短腿儿就冲上去了,一把将漂亮姐姐挡在了身后。 小家伙儿仰头可怜巴巴地看向那夫人,抖着声音替姐姐求情:“不剃头呀,辫辫好看,女孩子不剃~” 年轻夫人边哭边擦眼泪,“郡主殿下以为妾想给女儿剃光头吗,这不是那边几个夫人过来告诉的,说几位小姐既然学着小公子们抛头露面上学堂,那就得公平,得一视……” “够了!”庆王大怒,“本王是来处理问题的,不是看你们管教孩子的!” “女娃娃不仔细娇养着,剃什么头?跟着起什么哄?” 众人当即噤了声,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站着。 偌大的学堂里,只有孩子们接连传来的抽抽搭搭声音。 庆王沉眸看向欧阳伯山:“你们非要寻本王,本王来了,眼下孩子们的事也问清楚了,你可还有其他事?” “……”欧阳伯山有些犹豫,想到自己的职责,不得不强打精神:“启禀王爷,即便事出有因,小郡主打人和逃学也是不对的……” 庆王垂眸,额上偶有汗珠滴落,咬牙道:“你继续说!” “……”冷汗岑岑而下,欧阳伯山如芒在背,硬着头皮回道:“王爷,按照弘文馆的律条,凡斗殴打架者,需笞手十板,以示惩戒!” “……”云澈霍地抬头,眸中已见猩红之色。 欧阳伯山白着脸,当即话锋一转,“不过念在昭宁郡主是初犯,且又还没来得及学习书院的律条,不知者不罪,此次笞手之罚可免。” 各学院的夫子们权利还是很大的…… 可对于那些个皇亲国戚,以及重臣家的子女们,能惩治的前提是,他们的家长允许夫子们体罚学生。 既然庆王殿下对打手板之事如此排斥,那以后昭宁郡主在弘文馆的每一日,都不会挨打了! 但凡有紧要的事,他们只管找小郡主的家长便是。 此刻的欧阳伯山哪里知道,等小棠宝正式上学后,他便过上了时不时与文臣唇枪舌剑、被武官变相恐吓,甚至还要被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找不痛快的日子。 小棠宝见天儿的请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但凡她惹了事儿,朝堂立时空一半儿——全是给她撑腰去的! 欧阳伯山瞄了眼屋里的几个年轻博士和助教,琢磨着规矩能立还是要尽量去立,不然不得逼死手下的这些人?! 他鼓足勇气继续道:“至于郡主殿下逃学一事,该抄写律条十遍。” 生怕又惹庆王不满,也想堵住庆王殿下的嘴,欧阳伯山赶忙转身看向那几个欺负小棠宝的男同学。 “你们几个欺负同学在先,乃大过!回家抄写五十遍律条,何时抄完何时回学堂上课!” 哈??? 几个孩子当即傻了眼…… 抄五十遍律条? 那一遍律条足足有三百多字呢! 馆主还不如打他们手掌呢! 小棠宝也犯了愁,那律条上的字,很多她都会读不会写,抄起来一定很慢哒! 她现在系真的没有时间呀,她又攒了好多功德点,她得画符,还得跟西父学咒法! 再者说了,眼下她只了却了丫鬟鬼的心愿,她还有好多好多系都没有解决呐! 就比如,她得救被关在宗人府的以安哥哥,帮三叔叔抢媳妇,她还答应了丽妃娘娘,要去看三姑姑…… 小家伙儿虽然忘了,她眼下最紧要的事,是要筹银子,她可是签下保证文书,答应要给工部捐五十万两白银呢……可她依旧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崩溃。 “馆主,棠宝不会写大字,棠宝也没有时间,棠宝好多好多系情要做呢!” 小家伙儿眼里包着泪花,小奶音颤颤巍巍的。 !!! 小郡主莫不是要哭? 欧阳伯山心里咯噔一声。 见庆王表情跟刚才一样难看,他心说,既然庆王殿下没有更生气,那定是同意如此罚小郡主了! 不错……很好! 虽溺爱,却有度,加之小郡主又聪敏过人,机灵得很,以后定会有大出息! 他稍稍平复了下心绪,再去看棠宝时,突然觉得头没那么疼了。 “不认识字不要紧,郡主就是依葫芦画瓢的,描也得把律条给老夫描下来!” “不过……” “考虑到郡主今夜要开设启学宴,宴请群臣,老夫这次就只罚郡主抄一遍吧,若是再有下次,那罚的就不仅仅是抄律条了,还得会背!” 小家伙儿眼睛唰地亮了,背东西好啊,棠宝背东西最快了,西父总夸棠宝异于常人,系个天才! “背就背!到时候本棠宝不仅可以正着背,本棠宝还能倒着背呢!” ??? 许多年不曾有孩子跟他叫板了,欧阳伯山登时来了脾气。 他背对庆王,气汹汹地瞪着小棠宝:“昭宁郡主已经在想下次怎么背律条了?郡主难道就没想过,下次再也不犯错了吗?!” 棠宝吸吸鼻子,都不吭叽了。 她就不可能不再犯错,她一堆的系情没解决,不逃学哪来滴时间呀? 唉! 棠宝好可怜啊…… 嗐! 棠宝也好无奈哒…… 几步外,云澈头痛欲裂,腹部更是绞痛得厉害,状态越来越不好。 不想在奶团子面前晕倒,他起身抗着棠宝就往外头走,“麻烦馆主替棠宝请假,三日后来上课!” “??”三、三天?小家伙儿眼睛又是一亮,心说还是爹爹懂她! 她简直高兴疯了,趴在爹爹肩膀上,使劲儿跟小朋友们挥手:“同学们再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窝系光头窝光荣,三日后,棠宝请大家次好次哒!” 欧阳伯山:“……” 什么玩意儿就三日后了? 圣上让他看紧小郡主……一连三天不肯上学,他他、他怎么跟圣上交代啊? 欧阳馆主气得只吸气不吐气,眨眼功夫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憋过去! “窝系光头窝光荣……哈哈哈哈,我好喜欢昭宁郡主啊!” “我也是我也是!她还说要请我们吃好吃的呢,我们选她当堂长吧!” “……” 欧阳伯山:“……?” -`?(◣◢?)` 是不是他耳背听错了?这些个金疙瘩,说要选谁当堂长? 岂有此理……是谁在大放厥词?? 一起变光头不够,还要一起逃学吗? 他都无法想象,与崇文馆里那老匹夫再见面时,他会如何嘲笑他! 真的是……太可恶了! 入朝为官几十年,欧阳伯山从未如此恼怒过。 他忽地扭头,看向那几个最爱欺负人的学生。 “看看看看!因为你们,好好的学堂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再惹是生非不读书,老夫就进宫请旨,将你们逐出弘文馆!” “下午放假,你们把学堂收拾干净了再走,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许有,听到没有?” 说完,他完全无视一屋子的家长,拂袖就走。 也不知道是转身太快,还是看到满屋子的小光头被刺激到了,欧阳伯山刚走到出两步,两眼一翻,到底晕过去了。 “馆主!?” …… 一众人刚出稚学院的院子,就听到了裴安公公传旨的声音,抱着小棠宝的庆王当即停了下来。 小家伙儿竖起耳朵去听,发现听不太真切,便扭着身子闹着下了地。 她仗着自己人小,蹑手蹑脚地挪到了小花园的假山后头……殊不知,其实是大伙儿一直假装没看见她。 淘气就淘气吧!淘气说明小郡主活泼、健康! 只要小郡主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没,咋的都行! 棠宝匆匆扫了眼跪着的那些人,一眼就看到了春苔姐姐。 在她斜前方跪着的就是赵家老夫人,赵老夫人身上有许多血,想必确实是挨了打,她身边还跪着一对衣着华贵的男女,不知道是谁。 裴安公公照着圣旨,念了好长一段话。 在小棠宝听来,大致意思就是皇帝命忠勇侯好好管教孩子,约束长辈,忠勇侯府举家搬去边关,无召永不得入京。 赵老夫人身旁的男人哆嗦着接旨谢恩后,赵老夫人身子一倒就晕死了过去,一群人赶忙慌里慌张地将她往一块长长的木板上抬。 唯有一位贵妇人看都懒得看赵老夫人一眼,她直挺挺地站在花园里逡巡一周后,奔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陆婉婉和陆子昂就去了。 距离太远,小棠宝没听到那贵妇人嘴里说什么,就见她连打带踹的,把陆婉婉和陆子昂揍得老惨了,她看着都觉得疼! 与陆婉婉同行的老妇人上去拦她,被她一脚踹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哇…… 那个姨姨好可怕啊! 小棠宝身子一抖,想溜走,刚转身,一下就被人提了起来,“救……” 第134章 回宫 “别怕!” 春苔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小棠宝突然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去。 “春苔姐姐~”她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在春苔脸上使劲儿蹭了蹭,鼻尖蹭得通红。 皱巴着脸,奶唧唧地抱怨:“春苔姐姐都好久好久没有来看棠宝了,棠宝都想你了……” “哦?小郡主哪里想奴婢了呀?” “心里想,脑袋想,梦里也想!”奶团子说着,就开始翻自己的布兜子,“棠宝想春苔姐姐想的,还给春苔姐姐准备礼物了呢!” 春苔看着怀里奶萌可人的小家伙儿,一颗心都要暖化了,忍不住在她脸上吧唧了下。 很快,棠宝拿出一个快赶上她手手大的白瓷罐,放到了春苔手上。 “届系美颜霜,春苔姐姐寄几用,天天用,必须用,谁都不许给!” 小家伙儿一脸严肃,她不确定那美颜霜是不是真的像师父说的那么神奇,可以祛除陈旧疤痕,怕春苔姐姐会失望,没敢跟她说太多。 春苔只当是小郡主从哪里淘来的香膏,竟还想着给她留着,郑重地点点头,满心欢喜的收下了。 “奴婢谢谢郡主殿下,奴婢呀,一定会日日用,省着用,不给别人!” “不许省着用!”小棠宝急了,万一用得少没作用怎么办? “早上晚上都用,认真地用,不然棠宝会生气哒!棠宝生气气了,就不喜欢春苔姐姐啦!”奶团子抱着小胳膊,别过头,噘起嘴巴用力哼了一声。 春苔挑眉,霍地笑了,小郡主本事越来越大了,心眼儿也多了,还会假模假样地威胁人呢! 小郡主可真棒! 春苔满眼自豪地盯着自家小主子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余光却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庆王殿下,猛地喷了口黑血。 春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面色煞白。 她赶忙往前走了几步,将棠宝连同那把杀人不偿命的大宝剑、还有小棠宝最开始给她的那两块腰牌,一股脑地塞进裴安怀里。 裴安:“?” 咱家不是来接小郡主的,咱家就是来逮赵家老夫人的! 棠宝:“?” 诶诶??她还想贴贴呢,春苔姐姐怎么把她给别人啦? 小家伙儿刚要回头,春苔赶忙将她的小脑袋掰了过去,冲满脸疑惑的裴安使了个眼色。 顺着春苔的视线望去,裴安骇然看见,庆王殿下唇上全是血,衣襟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王……王爷身子又不好了? 哎呦喂…… 再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愣怔片刻,他敛起担忧,抱着小棠宝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那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叫狗撵了呢! 王爷既然怕郡主担心,那他一定保证他们父女俩今日说什么都碰不到面! 周遭不断递来疑惑的目光,裴安面不改色,渐渐开始唠叨…… “我滴个小祖宗呦,得知您被欺负,还骑着白虎逃学了,太后娘娘急得嘞,冲进紫宸殿把上吊绳都挂好了!” “皇上更是大发雷霆,把半数内卫都派出去了,连下两道圣旨不说,还把那一问三不知的城门看守给流放去岭南了!” 城门看守? 小家伙儿眉心一跳:“那看守可是姓王?” “?”裴安愣了下,“好像是姓王,小郡主认识?” 棠宝摇头,她就是听到看守两个字觉得耳熟…… 随即又继续抻着脖子往后头瞅,见小棠宝不老实,裴安跑得更快了的同时,拼了命地分散她的注意力…… “不认识就好,不认识咱就不操心了!” “郡主殿下赶紧随奴才回宫看看吧,您不在,宫里人心惶惶,惶惑无助,祝您平安……总之,就连您今晚的启学宴,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弄了!” 棠宝:“??” 可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啊? “你你你、你停停下~” “窝窝得得跟跟爹爹嗦嗦嗦再见~” 小家伙儿被颠得开口都是小颤音儿,险些几次咬到舌头! “再什么见再见,相见不如怀念!” 裴安飞快地将奶团子塞进马车里,嘴上叨叨叨的不闲着,生怕小棠宝能插上嘴。 “而且小郡主与王爷晚上就又见着了,太后娘娘给郡主准备的新裙子,新首饰,新虎头靴……可都等着您回去试呢!” “还有人提前给郡主送了礼,奴才们都不知道该收不该收……” “再说奴才可都听说了,小殿下被欧阳馆主罚抄律条了,那玩意儿顶不好写了,哪有时间再给您耽搁啊?” “郡主听奴才的!咱马上回宫!” “……”听得‘律条’二字,棠宝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忧愁。?(??_???) 顿时安生了。 抄律条不难,但那东西没用!有那功夫,棠宝画些符箓傍身多好啊! 不远处,眼见宝贝女儿招呼也不与自己打一声就走了,咳嗽不止的庆王都快急疯了! 越急越咳,越咳越急…… 他摇摇晃晃、跑跑停停的,刚躲开春苔追出来,就见棠宝就已经坐进马车里了。 “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王爷莫急!”春苔再次追上来,赶忙扶住作势要跑的主子,“王爷放心,裴安会照顾好郡主,平安将小郡主送回宫的!” “本王没……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云澈想说他没事,他就是被血呛到了。 可他这副弱柳扶风、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眼看就要上不来气的样子,落在春苔和乘风的眼里……就是他们家王爷快不行了! 苍天啊! 老天爷不长眼啊! 他们主子今年不过才二十几岁啊!大好的年华啊…… 主子尚未成亲,刚与自己的亲生女儿团聚……怎么就,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乘风憋着嘴盯着自家王爷的大黑嘴唇子,越看越伤心,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想让主子看到自己流泪,他背过身子,一边抹泪儿,一边哽声道: “王爷放心,就算您薨了,属下也定会照顾好小郡主!” “呜呜呜呜呜……” “属下现在给郡主当侍卫,以后年纪大了就给郡主当管家、当车夫……总之,属下定会把郡主照顾得妥妥当当的,绝不会让人欺负她!” 乘风越想越难过,低低哭出声来。 一旁的春苔却还算冷静,她吸吸鼻子,狠狠瞪向乘风。 “……”脸色铁青的庆王,当即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赶紧让这蠢货滚蛋!把那马车给本王拦下来! 他还有礼物给棠宝呢! 春苔见他咳得越发厉害,登时更急了,猛地扯住他的一条胳膊,作势就要将她家王爷扛起来。 “王爷宽心,属下这就送您回府,徐府医已经按照小主子给的丹方,将止疼药炼制出来了,药效奇佳……咱们回去吃上就不难受了!” (?◣д◢)?……庆王的脸都快气紫了,神色冷得能淬冰。 他既说不出话也甩不掉这两个卧龙凤雏,只得脚趾用力抓地,呆愣愣地望着宝贝女儿渐行渐远的马车。 唉…… 春苔只当他是实在放心不下,看一眼少一眼…… “王爷放心,属下本就无心嫁人……待您走了,属下定会替您照顾好小郡主,让她永远都记着您!” “……”庆王气得直翻白眼儿,这两个蠢的,原来都盼着他死,好跟他抢棠宝呢! 想都别想! 他偏偏不如他们的愿! 听得身后有动静,云澈俊美无俦的脸一抬,追着那些声音看了过去。 躲在弘文馆大门后偷听的一众人,立马抬袖捂脸,转身撒丫子就往回跑,直奔书院后门。 笑话!庆王殿下快不行了,这是多大的秘密啊……不趁这个时候跑,难道要让他们记住自己的脸,然后等着被灭口吗? 他们可没那么蠢! 他们不光要跑,回府还要狠狠教育不省心的小兔崽子,让他们以后对昭宁郡主恭敬些,多存些敬畏心! 庆王已是残烛之身,全靠药丸吊着命呢,他有今朝没明日的,万一疯起来,屠了谁家满门都没地儿申冤去,更没人给他们偿命! 惹不起,就得躲! 疯狂逃跑的人群里,唯有一个女娃娃逆着人流,小跑着朝庆王三人过来了。 正是被棠宝护在身后的那孩子。 她定定地看了云澈一眼,将用纸折的一朵小白花双手奉给云澈。 云澈不明所以,还是伸手接了,小丫头见东西送出去了,赶忙后退一步,朝他深深鞠了三个躬。 春苔:(??^??) 乘风用袖子使劲儿抹了把脸,很有礼节地冲小姑娘鞠躬回了个礼。 庆王:(╬◣д◢) 礼毕,小丫头取下身上背着的水壶,又壮着胆子双手奉了上去。 云澈嗓子实在难受,仰头叹了一声,接了。 小丫头拔腿就跑。 小郡主的爹爹好看归好看,可那双眼睛好可怕啊,像是要吃小孩儿似的! 呵…… 庆王看看自己的左膀右臂,又看看手里的小白花,气笑了。 也好,过了今日,整个西京城都知道他要死了。 想必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慢慢放松对他的戒备…… 云澈倏地扔了手里的小白花,拧开水壶使劲儿漱了几次口,温热的水流下肚后,他立刻舒服了不少。 “哭够了没有?” 低沉的磁性嗓音,比以往带着几分沙哑…… 云澈很想骂这俩蠢的,可又张不开口。 可不骂吧,他又出不了心中堵着的这口恶气…… 眼波流转,他突然有了主意,随即垂眸看向春苔鼓鼓囊囊的前襟:“我好像看到棠宝送你礼物了?” 第135章 借刀杀人 闻言,春苔眼中的忧伤与悲痛,瞬间散了一半儿。 她用两只手背快速擦了下眼睛,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罐,在云澈与乘风眼前晃了一圈儿。 “一开始,小郡主说她太想属下了,撒娇时还蹭了属下一脸的香膏……” “后来小郡主又说,她很惦记属下,特意给属下准备了礼物!” 瞄着对面儿两人的神色,一向寡言的春苔开始滔滔不绝…… “属下一开始怕这香膏太贵重了,不敢收!后来也怕万一你们嫉妒了,再影响你三人之间的感情……就说什么都不肯收。” “可郡主看属下不收,急得都要哭了……唉!属下实在不忍看郡主伤心,就只得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抚了抚鬓发,春苔紧忙又道:“哦对了,小郡主还说了,这香膏只能我自己用,不许给别人……” “裴安当时就在跟前儿呢,他顺风耳,不信你们去问他,我一点儿没撒谎!”只稍微夸张了点儿。 云澈似笑非笑,表情耐人寻味。 乘风拧眉看着春苔手里的白瓷罐,下意识伸手去拿,春苔欻地往后退了一步,紧忙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了起来。 并狠狠剜了乘风一眼。 小郡主给她的!谁都不许碰!! “嘁!”乘风当即回了春苔一个白眼,“你会嫌东西贵重?” “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王府库房、药庐,值钱的东西你少吃少用了?” “你不就是想说小郡主给你准备礼物了,没给我和王爷准备吗?显摆什么啊?你看你要不是个女的,郡主会给你礼物吗?”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她在别人眼里是个顶漂亮的女子,可她一撅屁股拉什么屎,他都能猜到! 看他俩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云澈清清嗓子,示意他俩凑近些。 云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压着嗓子用只他三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要说棠宝最心疼的,还是本王,小家伙儿总是担心本王的身体,什么都没搞清楚呢,就把千辛万苦得来的解毒丹,二话不说,直接给本王吃了!” “说来也怪,这药吃下去吧,确实难受,可呕出几口黑血后,本王顿时觉得周身舒畅不少……” 嘁…… 一瓶香膏而已…… 他收到的可是救命药! 他才是他们当中,第一个收到棠宝礼物的人! 乘风蒙了,忍不住伸手去扒拉他家主子的眼皮…… 奇了怪了,王爷的眼白,颜色看起来确实正常。 春苔也赶紧替自家王爷诊脉,她虽不会医术,但王爷受病痛折磨多年,他的病脉她最是熟悉…… 可……眼下这平缓的脉搏,是怎么回事? 乘风与春苔忽地四目相对,心说……难道王爷从来就没病,而是中毒了??? 十几年了,是谁如此心狠手辣,一直这般折磨主子? 难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爷病重,乘风,快背王爷回府!” 乘风突然变得锐利的眸子,迅速扫视周遭,背起庆王就往庆王府跑。 “本王还没说完呢,棠宝还亲……”不等云澈显摆小棠宝还亲了他一口,春苔以身形遮挡,一掌劈在了他颈侧。 不多时,从树上落下几名内卫,四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分为两路,一路继续跟踪庆王,一路回宫上禀。 …… 此刻,得知昭宁郡主平安无事,宫中各处也照常忙碌起来,有条不紊地继续准备小郡主今晚的启学宴。 回到寿康宫的小棠宝,在老太后担忧的目光下,直接被姚嬷嬷扒得光溜溜的,抱进了浴桶里。 见小家伙儿确实一点儿没受伤,两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太后一贯是个擅隐忍的……她眸色一沉,转身就去挑上吊绳去了。 不许人近身保护她的小曾孙,害她宝贝曾孙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不从皇帝那里扒层皮,她就不是赵三娘! 姚嬷嬷亲自替小棠宝沐浴,权衡再三,试探地问棠宝:“好孩子,嬷嬷以后每日陪你上下学可好?” 皇帝既然不肯派侍卫保护小郡主,那她就亲自出马,看谁敢拦!? “不可!”奶团子哗啦一声站了起来。 水花落尽,她一双漂亮的灰色瞳仁中尽是慌乱。 这要是被人时时刻刻地跟着,那棠宝可就什么都做不成啦! 对上姚嬷嬷警惕的、且带着疑惑的目光,小家伙儿心虚地咽了口口水。 “棠宝寄道,叔祖父的生母在他很小很小滴时候就死了。” “那时候,其他娘娘嫌叔祖父滴生母系个宫女,嫌他背后没有外祖一族撑腰,都不想养他,系曾祖母心软,将他抱了回去。” “亲生母子之间尚不能保证可以和谐相处一辈子,何况系曾祖母与叔祖父?” “曾祖母之前一直不理叔祖父,想必他们之间定系闹了很大很大滴矛盾。” “叔祖父系个坏人,他几系为了满足自己,才愿意迁就曾祖母、迁就嬷嬷和棠宝哒。” “可若系他厌烦了,咱们不配合他做戏,满足不了他滴幻想了,他一定会像对付窝祖父系的,对付窝们哒!” “……”姚嬷嬷瞳孔剧震。 这孩子怎会如此早慧? 也不知这于她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奶团子急于安抚姚嬷嬷,赶忙伸出手手捧住她的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想到娘亲教过寄几,做人要真诚,真心换真心,小家伙儿抿了抿唇,认真道: “棠宝喜欢曾祖母,喜欢姚嬷嬷……你们都系棠宝的家人,棠宝不想让你们出系!” “嬷嬷放心,棠宝力气大,可以寄几保护寄几哒!” 姚嬷嬷突然泪目……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告诉她,她也是被人喜欢的,也是被人在乎的…… 原来除了太后娘娘,她也还会有其他家人! 既是这样,那她可得学会惜命了,她得长命百岁,争取可以送小郡主出嫁…… “好孩子,快坐下,莫要着凉了!” 姚嬷嬷偷偷抹了抹眼泪,“郡主方才同嬷嬷说的那些话,是谁告诉我们棠宝滴呀?” “……”小家伙儿低下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水面。 姚嬷嬷对棠宝好,棠宝不想欺骗嬷嬷。 可嬷嬷年纪大了,棠宝好怕吓到嬷嬷啊…… 从前娘亲上门给人看诊,就有遇到被活活吓死的人,那死得都老憋屈了! 唉! 跟喜欢的人撒谎,就不系好孩子了……棠宝好苦恼啊! 犹豫了许久,小家伙儿嘀咕道:“届些都系棠宝在宫里,在紫宸宫里偷听来哒……” 紫宸殿的那些鬼,时不时地凑在一起,琢磨来琢磨去,天天叨叨的就是这些。 偷听鬼鬼说话也叫偷听哦,棠宝可没有嗦谎! `(???)??`原来如此! 姚嬷嬷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小郡主什么都知道,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疑虑散去,她将洗得香喷喷的崽崽从浴桶里捞出来抱到床上,均匀地涂上一层香膏,再替她一层一层地穿上精心准备的华服,一套不好看就再换一套。 姚嬷嬷从来不知道,原来伺候小孩子是这么有趣的事! 只是可惜小孩子不能涂脂抹粉,不然再给小团子试试妆面,画几个花钿,梳几种发髻,那岂不是更有趣? 姚嬷嬷有些可惜地看着棠宝的小光头。 不过眼下这样也好,这洗澡多快呀,都不用花时间烘干发丝,只需帕子轻轻一擦即可,然后再戴上各种各样的漂亮帽帽。 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小郡主的新头发也就长出来了! 看着被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小家伙儿,姚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心里称赞了自己一万遍,完全将太后娘娘抛之到了脑后。 两个时辰下来,小棠整个人都蔫儿了,不住地打哈欠,连笑都没力气了! 姚嬷嬷看着她微皱眉头,沉默半晌。 奶团子一脸无辜的眨巴大眼睛,心说难道寄几扫兴啦? 想到嬷嬷是的真心疼棠宝,近来也没少为棠宝担心操心,小家伙儿硬凹出一个笑容,呲着小牙道: “嬷嬷,还有两套绿色滴裙裙没试,棠宝今天想穿绿色的,夏天红红的好看,冬天绿绿的好看,有生气!” 虽然她很不理解三叔叔为森么不喜欢绿色,可上次她就系穿得绿裙裙去的兽园,结果误打误撞,竟把给三叔叔戴绿帽子的奸夫抓到啦~ 棠宝觉得绿色很好,棠宝穿上绿裙裙,一定能抓到萧贵妃的奸夫! 小家伙儿信心满满。 姚嬷嬷摸摸她的小光头,满脸慈爱,“不试了,我们棠宝白日里都没捞着睡午觉,定是困倦了,得睡一会儿……等宴席开始了,郡主喜欢什么穿什么!” 小家伙儿打了个哈欠,乖巧点头,随即老老实实地躺下,闭眼。 听到关门声,等四下归于寂静,她才晃悠着坐起来,朝角落处翻了个白眼。 “你不系跑了吗?” “你还寻本棠宝干嘛呀?” 一只蔫头耷拉脑的恶鬼幽幽飘了过来,猝不及防地跪下道:“我错了,我那日不该丢郡主一个人在启祥宫自己跑了,我跑完就后悔了!” 他魂体上沾有小魔头的气息,好意的、恶意的那些个鬼,全都缠上他了! 除了差点被烦死,他险些被那些恶鬼给吞了! 外面太危险了,他想回魂瓶! “郡主息怒,在下为了将功补过,一直替您盯着那个萧贵妃呢!”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偷偷溜出启祥宫的法子都不止想了一个,就等着去老地方会情郎呢!” “咱们什么时候带人去抓她?”恶鬼跃跃欲试,感觉好久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儿了! “不急!”小棠宝慢慢悠悠爬下床,去到桌子那里准备画符箓。 “有个人曾云过,借刀杀人,才乃上上之策,你且随本棠宝等着吧!” 棠宝相信,她那日不会到处白收礼的,定会有好多好多人,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个老地方! 棠宝是渔翁,棠宝不能躺着,得坐着。 嘿嘿,坐着等,边画符边等…… 第136章 儿子不是亲生的! 昨日,昭宁郡主从各嫔妃宫宇离开后,有几位娘娘便按捺不住,着人去盯着启祥宫了。 不盯不要紧……那个萧贵妃,果然不对劲儿! 没了银子丢了恩宠还不安分,那就别怪大伙儿各凭手段,踩着她上位了! 越是临近启学宴开始的时间,各宫的娘娘们越是焦躁不安,反复斟酌自己的计划有无漏洞…… 若今日真能彻底除了萧氏,若日后真能晋升贵妃之位,定要给昭宁郡主送份大礼!! 宫里斗,宅里斗……高墙围院之内,你不主动去斗别人,便永无出头之日! 她们要的,不是薄情郎的几分宠爱…… 她们搏的是荣华富贵,求的是日后免于殉葬! 皇后如今已然不足为惧,能不能除去萧贵妃,成败在此一举!!! …… 隆庆殿外。 太后牵着小棠宝的手刚下凤辇,就看见了在石阶下跪着的蒋忠夫妇。 蒋夫人边哭边求饶,正在给梁帝磕头。 她好像不知道疼似的,每一下都磕得很用力,额头处流下的鲜血不仅铺了一脸,甚至染红了地面。 “陛下,同书他行事不端,罪该万死!” “可老蒋与臣妇只他一个儿子啊,求陛下给他一条生路吧陛下啊啊啊啊啊——” “……” 她边哭边磕头求皇帝,一副慈母心肠看得大家好不动容。 “臣妇愿代同书去死!” “臣妇、臣妇这就去死!” 说着,她快速环顾四周,踉跄着爬起来,猛地朝不远处的莲花缸撞去。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想一命换一命! 她也只能用这种办法,给儿子和那个与她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孙儿,博一条生路了。 姚嬷嬷眼疾手快,步子更快,她脚尖一点,嗖地冲上去握住了她的肩膀,一把将人摔在了地上。 “今日是昭宁郡主的启学宴,你们有什么事,过后再与陛下说!” 棠宝挪了下小身子,一直朝着蒋夫人那边看。 蒋夫人身边有只女鬼,看起来四十几岁的样子,穿的衣裳很普通,是平日里冯铁蛋他娘穿的那种衣料。 她后背有好几处血窟窿,显然是被人从后面偷袭才死掉的。 而且捅了那么多刀,说明对方当时是铁了心地想要她的命。 那只女鬼猛地转头看向棠宝,她总觉得这孩子能看到她,而且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呼吸间,她咻地飘到小棠宝身前,猝不及防地朝奶团子做了个鬼脸。 小棠宝惊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出拳,一拳就给她打飞了。 女鬼飞走了,又嗖地飞回来了,弯身直盯盯地看着棠宝的眼睛:“你能看到我对不对?对不对??” 女鬼面儿上尽是惊讶与兴奋,如果她知道,以棠宝方才使出的力道,若再掐个诀她早就魂飞魄散了,想必就笑不出来了。 棠宝眨着眼睛点了下头,带着奶膘的小脸儿上浮着怒气。 有话说话呗,吓唬小孩儿做森么? 讨厌没有分寸的鬼! 想了想,小家伙儿用只有那女鬼能听见的细微声音道:“窝不但能看见你,还能帮你了却在人间的心愿。” “几系你在人间的功德看起来并不多,得全都给窝!” 真的!? 女鬼激动得眼珠子一下就掉地上了,弹着弹着滚出可老远,她顾不得去捡,连忙点头。 “给您,民妇的功德都给您!” “只要小天师能帮民妇去了执念,哪怕让民妇下辈子投胎做畜生都行!” 突地,浅紫色的细小电流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刻入了女鬼的眉心。 自此,交易达成。 小棠宝满意地点了下头。 心说与魂体鬼怪做交易就这点好,不用像与人打交道那般,捐个银子还得写保证文书! `(`へ′*)ノ`……就贼拉得气人! 甭管多大能耐的鬼,一旦交易达成,就不容更改。 她倒是无所谓,一旦对方反悔,都不用西父帮她撑腰,届些个鬼怪自然会被天罚,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你滴执念系森么?” “嗦来听听……” 不多时…… 女鬼眸色柔和地朝蒋夫人看了眼,随即双目赤红地瞪着依旧在梁帝身前跪着的蒋忠。 “启禀小天师,民妇是个产婆,当年替蒋夫人接生时,一时财迷心窍收了蒋忠的银子,帮着他调换了蒋夫人的孩子。” “民妇本以为,俩孩子都是蒋忠的骨肉,此举除了对不起蒋夫人,算不得大错……哪知那蒋忠丧心病狂,竟亲手杀了民妇……” “我不甘心啊,我悔啊,我只想帮蒋夫人一次,尽可能多的,去赎自己的罪!” 小家伙儿惊呆了…… 要这么说的话,那蒋夫人可真惨啊! 她一心想用自己的命来换蒋同书的命,可那个蒋同书却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那问题来了—— 蒋同书的母亲究竟是谁?棠宝认识吗? “不仅如此,蒋同书他什么都知道,他一边不择手段盘剥蒋夫人的嫁妆,还用从蒋夫人那里得来的银子,在黑市买凶杀她的亲儿子!” “这父子俩……根本不是人!!” “天师在上,民妇做错了事,死不足惜,但民妇真的后悔了!民妇别无他求,只想让蒋夫人知道真相!民妇想亲眼看到蒋忠下地狱!!” 女鬼的话,让小棠宝看向蒋夫人的眼神都透着心疼。 “你的要求不过分,本棠宝会尽快了结此事。” “……”女鬼闻言,毕恭毕敬地给棠宝磕了几个头,就又飘回了蒋夫人身边。 小棠宝瘪着嘴摇头…… 好自私的坏鬼呀,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道错了,说要赎罪,却明知阴气伤人,还始终缠着人家夫人! 难怪她身为产婆,明明应该有大福报,一身功德却少得可怜! 小家伙儿翻白眼儿的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又有生意了! 她待会儿得寻机会找蒋夫人说说话…… 见小家伙儿摇头打哆嗦,太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她宝贝曾孙觉得冷了。 她牵着棠宝要走,小家伙儿却不肯动弹,一直看着皇帝那边儿。 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老太后霍地笑了,心说原来棠宝喜欢看热闹啊,她记住了。 以后棠宝去稚学院了,但凡宫里有热闹,她就让画师画下来,没热闹就创造热闹,总之最后全都写成画本子,留着给棠宝。 这宫里的热闹可比冷冷清清的庆王府里多多了,保证小家伙儿以后下了学,只想来寿康宫里找曾祖母,不想回庆王府! 棠宝确实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不同于蒋夫人的声泪俱下,苦苦哀求,蒋忠只是跪在原地,挺直了腰板,红着双眼死死地看着梁帝。 好像给三叔叔戴绿帽子的不是他儿子,他儿子才是被欺负受委屈的那一个!? 虞帝微微皱着眉,好半晌才语气沉沉地道:“朕不见你们,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同书,你们倒是胆子大得很,竟找到了这里?” “那日,朕当场就斩了魏氏,同书如此折辱朕的儿子,却活到了现在,这还不算是对你们的厚待吗?” “不瞒你说,朕与老三的关系刚有所缓和……你们在为你们的儿子谋划,而朕也要为朕的儿子考虑了。” 如今他已寻回了母子之情,余下的缺憾……百年后,他不想无儿给他真心送终! 梁帝话里透出的意思,让蒋忠的眼睛更加猩红了。 蒋夫人更是立刻阖眼昏了过去。 “……”梁帝使劲儿捏着眉心,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他下令将蒋夫人送往太医院。 对蒋忠道:“太后有二十多年没在百官面前露过面儿了……你想留下来喝杯酒也行,想去太医院看你夫人也行,朕就不与你多言了!” 说完他就奔太后去了。 太后刚为小棠宝要了一块儿地,面积极大,位置极好,既能建马场,又离皇城很近,是以也不好立马拂了皇帝的面子…… 她只得强忍着不快,一手牵着小棠宝,一手搭在皇帝胳膊上,昂首往殿里走。 梁帝却对此满意极了,脸上都露出了几丝笑意。 只可惜,小东西始终不肯叫他一声皇祖父,让他十分不爽。 等着瞧吧,早晚弄死她爹,把她记到他几个儿子名下! 蒋忠没有跟着进殿。 他沉眸看着皇帝的背影,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双拳更是攥得咔咔响。 狗皇帝忘恩负义,当初若不是他帮他筹谋,助他弑父杀兄,他何来今日帝位? 鸟尽弓藏,他把他当傀儡,利用他掌控吏部也就罢了……他儿不过是睡了一个云烈不要的女人,他已经自宫了,他却要他去死? 蒋忠眸色愈发阴寒,心说是时候把一些东西交给庆王了…… 他起身对人说要往太医院去,可行至分到口却闪身进了一间值房,换了身太监袍奔冷宫去了。 另一边,迟迟看不到蒋忠踏进隆庆殿的梁帝,对身侧的申英道:“你去寻蒋忠,让他过来吃酒。” “告诉他,同书定是要推上刑台的……届时朕会亲自监斩,让他到时候找个与同书身形相像的,换上即可……” 第137章 插曲 隆庆殿里,一眼数不清数目的广绣白鸟插屏,将大殿分隔成了两部分。 皇帝与太后高坐上首,小棠宝则挣脱太后的手,去了女宾席,踮着小脚四处张望,似是在找什么人。 无人在意的角落,谢元霜深深埋着头,试图躲避一切目光。 她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托禁军侍卫替她给棠宝送贺礼的。 不曾想正好遇到了刚回宫的姚嬷嬷。 姚嬷嬷执意带谢元霜入了宫,还亲自把她送到了这隆庆殿。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布衣百姓,哪有资格坐在这里!? 谢元霜都快把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了,殊不知,众人急于攀附的昭宁郡主,此刻焦急寻找的人,正是她。 殿里十分热闹,谁也没在意突然出现的,打扮得跟个青萝卜似的小娃娃。 只当是谁家夫人为了和昭宁郡主攀关系,不要脸的把自家孩子都拎出来使了! 毕竟昭宁郡主金尊玉贵,人家是今天的主角,可不会出现在这人堆儿里! 小棠宝站在入口处找了一圈儿也没看到谢元霜,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不安。 那日跟谢氏分开后,她一直没再看见那个姓许的书生鬼……那鬼生了恶念,不是个好的。 五婶婶……啊不对,现在应该叫元霜姨姨,元霜姨姨系个好人,她不希望元霜姨姨被恶鬼伤害。 没找到人,小棠宝耷拉着脑袋准备往外走,刚抬脚,身后有个人猛地撞了她一下。 芷兰当时就摔在地上戳伤了手,若不是芷梅眼疾手快扶了棠宝一把,小棠宝怕是也受伤了。 对方撞了人,看都不曾回头看一眼,气势汹汹的,径直往角落那边走。 芷兰起身就要跟对方算账,忙叫棠宝拦下了:“咱寄几的喜宴不能砸!咱还没吃席呢!” 而且今日最要紧的,是要把贵妃娘娘见不得人的秘密告诉所有人! 让大家寄道,萧贵妃是坏人,是她让云纾儿杀棠宝的,她老想害死棠宝…… 几步外,总算找到小郡主的裴安暗暗松了口气,哈着腰低着头凑了上来:“启禀郡主,那是谢氏未与母家断亲时的胞妹谢元茜。” “永平侯府害怕断了与五皇子的关系,前脚将谢元霜逐出家门,后脚就将谢元茜送进了五皇子府。” “这两家不知道私下怎么商量的,五皇子还真就冒险问到了皇上跟前儿……” 裴安又稍稍往前走了半步,将声音压得更低了:“皇上当时就允了,五皇子与谢元茜的婚书,昨日已然送到了玉牒馆……” “她现在是五皇子的继妃,得意着呢!恨不得让每个与她打照面儿的人,都跪下来给她磕头问安……”裴安翻了个白眼。 棠宝:“……” 她好像听懂了…… 五皇子是萧贵妃的儿子,所以这个没礼貌的谢元茜,就是萧贵妃的新儿媳。 看起来也不系个好的! 哼!西父嗦滴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般坏鬼都愿意扎堆儿,还容易内讧呐! 坏婆婆和坏儿媳,简几系绝配!早晚打起来!! 小棠宝目光追着对方的背影,想偷偷给她使个坏……却看到了谢元霜?! 谢元茜站在桌案前,垂眸睨着昔日处处高她一头的长姐,鄙夷地嗤了一声。 “你还真有本事,被夫家休了,被娘家弃了,区区布衣身份居然还能坐在这里?” 谢元霜不想闹出事情,好心提醒:“是姚嬷嬷特许我进来的。” “放肆!”谢元茜眼神瞬沉,一把掀翻了她身前的茶点,“仗着本妃不好去问,你敢胡言乱语拿太后压本妃?” 她祖母跟太后曾经可是有交情的,她昨日以孙媳的名义,拿着她祖母给她的信物,特意进宫向老太后问安,别说连寿康宫的宫门都没进去,那个姚嬷嬷甚至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她! 太后连她这个新进门的孙媳妇都不待见,可见她确实不喜与人打交道。 没有太后授意,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老奴婢,怎么可能邀请这个弃妇来参加宫宴?她…… 不对! 等、等等…… 眼波流转,谢元茜心说,宫中守备森严,谢元霜不可能擅自溜入宫宴。 难道……真是太后默许的? 可为什么呢? 谢元茜面上突然浮出一丝戾气。 莫不是祖母骗她了,她与老太后之间的信物,早就落入这贱人的手里了? 岂有此理…… 这不是让她把脸送上去给人打吗? 谢元茜气得面色通红,胸膛一鼓一鼓的。 她弯身揪住谢元霜的衣襟,一把将她扯了起来,“你既已不是谢家人,把你手中的信物交出来!” “……”谢元霜垂眸,满脸歉疚,心说自己到底坏了小郡主的宴席! 可她这副神情落在谢元茜眼里,就是谢元霜心虚了,承认了。 谢元茜怒极,忍不住一脚踹翻了谢元霜的桌案。 两人动静闹得太大,殿内众人当即循声望去,许多人一眼就认出了昔日的五皇子妃。 暗道她怎么来了? 大伙儿瞧着衣着俭朴的谢元霜,不免有些唏嘘。 这谢氏放着好好的皇子妃不当,守着富贵安定的日子不过,整日作天作地。 一会儿和儿子断绝关系了,一会儿把亲生女儿送进公堂了……如今倒好,成了孤家寡人了吧! “诶?张扬跋扈的那个,是永平侯府的二小姐吧?” “呵,竟敢砸昭宁郡主的启学宴?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自操办的宴席……她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被五皇子一顶小轿抬进五皇子府了,现在可是五皇子妃!” 噗…… 哈哈哈…… 众人笑得毫不掩饰。 “一顶小轿?悄悄抬进五皇子府?怎么,她有身孕了啊?” “还继妃……如此偷偷摸摸,与抬妾有何区别?” “就是!也不知跟那儿骄傲个什么劲儿……” 这些个难听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永平侯府老夫人的耳中。 她脸色黑沉得能滴墨,狠狠瞪了身旁妇人一眼……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女儿?一个比一个不中用! 永平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苦着脸赶忙上前去劝。 她看也没看谢元霜一眼,用力扯住二女儿的手腕:“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跟个庶民叫什么劲?” “而且为娘方才看得真真切切的,她确实是姚嬷嬷送进来的!” ??? 谢元茜愣住了。 “这可是昭宁郡主正式亮相人前的第一个宴会……这里不是你能闹的地方!” “听话,宫宴马上就开始了,快随母亲去前面入座。” “……”此刻,谢元茜也听到了那些贬损她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 好没面子…… 谢元茜猛地甩开永平侯夫人的手,斥道:“尊卑有序,人前人后,母亲都该尊本妃一句娘娘!” “……”永平侯夫人忽地怔住,满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谢元茜拧眉,“母亲为何这般看本妃?不单单是母亲,所有人见到皇家命妇人,都该问安!” 她一脸傲然,话是对永平侯夫人说的,却是给所有人听的。 尤其是谢元霜,她得给她磕头才是! 谢元茜跟谢元霜比了一辈子,暗中斗了一辈子,她终于觉得自己赢了一次。 昭宁郡主怎么了? 一个舌头都捋不直的没毛丫头……哼,长不长得大都不知道呢! 她可是堂堂正正的五皇子妃,宗人府里关着的那个云以安,已经摆明了不是皇家的种! 而她的好外甥,哦不,她的继子云含璋虽暂时被送到了皇庄,可只要血缘在,他就是皇室唯一的传承! 不管她日后能不能诞下皇嗣,她都是大梁王朝未来的太后!!! 区区一个旁系郡主…… 就得给她跪下问安! 奉承她!!讨好她!! 她神色倨傲地扫过一众人:“见到本妃,尔等还不问安,是想以下犯上吗?” “切!”不知哪家夫人轻嗤了声,“咱们可没看到什么赐婚的圣旨!除了许多年前,也再没参加过五皇子的大婚庆典……” “就是!二小姐呀,你可安生一点儿吧,这可是为昭宁郡主准备的第一个宴会……” “放肆!”谢元茜恼羞成怒,“昭宁郡主怎么了?就是昭宁郡主见到本妃,也得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叫本妃一声五皇婶!何况是你们这些……” “你错了。”软糯的奶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向绿油油的奶团子。 “……”有下午在稚学院见过棠宝的妇人们赶忙跪了下去,“妾,见过昭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跪地行礼,“吾等见过昭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棠宝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元茜,一时间威压无上:“叔祖父早就昭告天下了,本郡主就算去到皇陵,都不用下跪行礼,你不寄道吗?” 谢元茜:-`(# ̄0 ̄)`- 她、她就是昭宁郡主? 谢元茜扑通一声摔坐在地,惊恐得舌头都硬了,愣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小棠宝上前牵着谢元霜的手,冷冷睨着地上的谢元茜:“你刚才欺负窝元霜姨姨了,道歉!” 第138章 吃瓜大军出发 谢元茜怎么可能给谢元霜道歉? 气氛僵持之际,有宫人匆匆赶来:“皇上口谕,宫宴推迟半个时辰,诸位贵人可在附近自由行走。” ??? 棠宝眼睛唰地一亮。 (????)?莫非娘娘们行动起来啦? 哦吼!期待期待!! 只高兴了片刻,小家伙儿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白日里棠宝质问爹爹,为森么不来宫里看棠宝呀?哪怕夜里也行呀? 爹爹嗦,外男不得随意进出后宫! 那冷宫也系宫,要系系卫们拦着届些人怎么办啊? 哎呀……棠宝怎么今天才知道冷宫不能随便去呢? 娘娘们本事再大,还能大得过宫规?厉害得过那些带刀侍卫? 在十个人面前,和在一千个人面前,揭穿萧贵妃的丑恶嘴脸能一样吗? 失算失算! 小棠宝攥着拳头猛地跺了下脚,气呼呼的小模样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大伙儿也没多想,只当是小郡主气自己的宴会被圣上推迟了。 不过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把时间往后推了? 众人疑惑。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皇帝命申公公去追蒋忠,原本想挽回一下他仅剩的一位好友…… 不曾想却被申英看到了要命的事…… 若不是顾及着太后的心情,今日这宫宴这会儿已经取消了! 见昭宁郡主愣神儿呢,谢元茜赶紧趁机溜了。 没了惹人厌的人,殿里气氛瞬间好了起来。 大家想偷偷摸一摸抱一抱小棠宝,瞄着一旁的裴公公又不太敢,只得纷纷福身后退到了一旁。 随即三三两两地又凑在一起,继续嬉嬉笑笑,有坐得累了的,就去到院子里活动活动透透气。 谢元霜不想让谢家人以为棠宝跟她很亲近,担心他们利用她接近奶团子,蓦地往后退了两步。 可还是忍不住走向了自己的生母:“夫人就这么厌恶民妇吗?非但一个字不愿与民妇说,竟连看都不愿看民妇一眼?” 她神色清冷,可眼里依稀可见孺慕之情。 永平侯夫人看到她的眼神,心里狠狠一疼,倏地垂下了眸子,将自己腕上的玉镯褪下来,套在已然断亲的女儿手上。 “怪只怪你不争气,舍了儿女,丢了皇子妃之位,又把侯府给你带走的嫁妆全都败光了……” “孩子,你别恨我,妇以夫为天,我没得选!” 谢元霜面色陡然一垮。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小恩小惠给过,温暖关心也给过,偏生每次在她最需要亲人的支持时,她的母亲永远不会站在她身侧。 谢元霜不知道,她到底该恨她,还是该理解她? 不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谢老夫人,看到谢元霜腕上新得的镯子,脸色瞬间又黑了几分。 皇子府是那么好进的?当年为了送她风光出嫁,掏空了整个永平侯府! 结果这死丫头作天作地,半道被休了不说,问她的嫁妆呢?她居然说没了,再问就让他们去问五皇子…… 一个好赖不知、对府里半点儿用没有的白眼儿狼,还往她身上搭什么东西? 不行,不能白瞎那镯子了! 谢老夫人心疼镯子,走路都不用人扶了,蹭蹭蹭几步就到了小棠宝跟前儿,一脸慈爱地看着奶团子。 本来愁得直扣手心的小棠宝,看着眼前眉心直冒黑气、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老太太,瞬间有主意了。 她仰着小脸儿扯着嗓子冲她喊:“届位老夫人,你嗦什么?你想让棠宝带你去哪里逛逛?”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的谢老夫人一脸懵。 小棠宝急忙看了一圈,发现桌子全都矮矮的,她猛地扯过裴安,哼哧哼哧几下就爬到了他肩膀上,骑着他脖子坐好。 裴安吓得直冒冷汗,两只手死死攥着她的脚脖子。 咬着牙嘴也不张地又开始叨叨…… “我滴个小祖宗呦~” “先不说这样成何体统?您但凡说一声儿,奴才方才就直接蹲下了!”白瞎他这一身儿新衣裳了! “话说庆王殿下可曾这样驼过您?”那位可是个好攀比的,日后可别再找他麻烦! “要不郡主殿还是……” 啪! 奶团子两只小手用力盖在裴安脸上,死死捂住他的嘴。 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居高临下地冲谢老夫人大喊: “届位老夫人,你嗦你担心你孙女,在宫里早晚闯大祸,你想去冷宫那头看看?” “倒也不系不行,谁让窝有令牌呢……那窝就勉为其难的,带你四处走走叭!” 谢老夫人蒙圈了…… 她刚才一直没张嘴啊?再说这丫头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她又不耳背! 冷宫那种地方阴森晦气,她好端端的,去冷宫作甚? 她不去! “不过——”小棠宝又开始喊了。 “只带谢老夫人寄几去,窝怕别人会误会,以为咱俩关系好,届可不行噢……毕竟棠宝又不喜欢你!” ??? 谢老夫人被惊得目瞪口呆,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小疯丫头……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这喜欢不喜欢的,怎怎怎怎么能直接挂嘴边儿呢? 谢老太太被气得脸色乍青乍白,偏生一句都插不上嘴! 笑声四起。 谢老夫人猛地回头一看,全是在嘲笑她的。 她们明目张胆的,说什么的都有,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气死人了! 气煞她也!! “郡主???”谢元霜满脸担忧地小声叫了一句。 她不心疼老太太,她担心棠宝把谢老夫人气死,回头再惹一身腥! 小家伙儿扭头看向谢元霜,冲她做了个‘我给姨姨出气的口型’,随即将两只小手使劲儿在裴安身上蹭了蹭,比成喇叭放在嘴边…… “诸位叔叔婶婶、爷爷奶奶——” “应谢家老夫人请求,棠宝现在,要带着大家,去冷宫游览——” 说着,她高举令牌前后展示…… “法不责众,今日冷宫一游,大家全都得去——” “但凡谁有不满,找永平侯府的,谢老夫人算账——” 这一口黑锅冷不丁砸在谢老夫人脑袋上,年近七旬的老太太两眼一抹黑,一口气儿没倒上来差点儿没当场去世。 小棠宝才懒得管她呢。 她拍拍裴安的帽子,示意他往前走。 裴安不动。 笑话!他还想多活几年,弄个御马监掌印当当呢! “你不肘,窝吹哨子叫咪咪过来带我肘?” “?!!”裴安吓得猛一激灵……小郡主把白虎又藏到皇宫跟前儿了? 呵…… 原来人在无语,真的会笑出来啊! 横竖都是死,不如卖个人情给郡主。 裴安磨了磨后槽牙,阔步往外走。 小棠宝还在使劲儿晃她手里的通行令…… “排好队——” “跟紧啦——” “不然本棠宝,让爹爹抄你们的府邸——” 本来超级想去,却又不敢去的一群人,闻言登时腰板儿瞬间硬了……他们本来不想去的啊,他们可全都是被昭宁郡主逼的啊! 一众人全都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排成几队,昂首跟着小棠宝往后宫走。 ??? 眼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整齐有序、气势汹汹地往后宫去,禁军统领姜炎武吓得面色大变:“停下!全都停下!!” 文臣、武将、夫人、小姐……他们这是要干嘛?带头的若不是个女娃娃,他还以为这些人要逼宫呢! 姜炎武拔出佩刀,当即下令拦人。 侍卫们应声拔刀,却齐刷刷地崴了脚??? 见禁军这般没用,内卫处当即出动,拉弓的瞬间,弓弦却断了? 更有许多内卫开始腹痛,肚子咕噜咕噜之叫唤…… 这是被人算计了…… “撤!” 不多时,有五感敏锐的人发觉,周围好似越发安静了…… 彻底没人来阻拦后,人群里开始有人穿梭,挨个咬耳朵。 很快,原本都走出节奏感的踏步声,瞬间消失了。 大家缩着脖子悄咪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土匪半夜下山,怕惊扰了谁呢! 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皇帝现下已然到了冷宫,躲在了一处屋脊上……不然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去的! 路过太医院,小棠宝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蒋夫人。 瞧着依旧缠着她的产婆鬼,棠宝奶声奶气地冲她招手:“蒋夫人好呀!” “?”失魂落魄的蒋夫人木讷抬头,毕恭毕敬地朝小棠宝见礼。 “蒋夫人还好吗?可有什么要棠宝帮你?” 蒋夫人扶了扶额上绷带,神色痛苦地摇摇头:“臣妇只是一时犯了迷糊,找不到出宫了路了。” 小棠宝眉梢微挑……是在找出宫的路?而不是在找她的夫君? 棠宝觉得她骗人,棠宝不说,但棠宝可以带她一起去找蒋忠。 “那蒋夫人同窝们一道走吧,棠宝正好有事要同夫人嗦。” “好……” 可能是心里装了事的缘故,蒋夫人一路无言,频频走神,小棠宝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眼见就要到冷宫了,奶团子霍地朝她伸出小手:“既然蒋夫人答应买窝的避邪符了,给银子吧?” “啊?”蒋夫人呆愣愣地转头,完全不记得小郡主都跟自己说了什么。 看着小棠宝那双清澈的灰眸,她跟中邪了似的,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儿都送给了棠宝,接过符箓收好。 小棠宝美滋滋地收下谢礼,看着因无法靠近蒋夫人而朝自己呲牙的产婆鬼,别提多得意了。 恶鬼退退退,功德加加加! 第139章 老地方 申英奉命去追蒋忠,却发现他既没出宫,也没去太医院看他夫人。 而是驾轻就熟地偷换了身太监袍,一路鬼鬼祟祟往后宫走……朝着冷宫的方向? 联想到今晨收到的字条,申英心里咯噔一声,立马冲半空吹了个响哨。 几个身形匀称的太监,似是从地缝儿里蹦出来的似的,自四面八方而来,齐刷刷地朝申英见礼…… 申英从他们口中得知,萧贵妃违抗圣命,换了身儿女官衣裳,溜出启祥宫后朝冷宫去了。 心中顿时有了个令他胆颤的猜测,当即命令几个手下兵分两路,分别跟着蒋忠与萧贵,随时向他禀报他二人的行踪。 他自己则是赶紧掉头往隆庆殿跑,萧氏几次三番地对付昭宁郡主,她若真做了那等不要命的事……他绝不会多给她一秒钟的逃跑时间! …… 回到隆庆殿,申英没有妄加揣测,只如实禀报了自己的所闻所见。 一字不落。 梁帝怒极,碍于太后在场,没有当场发作,寻了个借口就赶紧离开了。 他与申英直奔冷宫,按照盯梢太监的指引,直接上了一处屋脊,掀开琉璃瓦往下看…… 有被打扫过的房间里,那相拥在一起的男女,不正是他的爱妃和好友吗!!! ??? 蒋忠死死抱着萧贵妃,任她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 “玥儿,五年了,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可知我想你想得有多苦?” “放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我如今处境艰难,你长话短说,我得赶紧回去……” “玥儿,我知道我不年轻了,于你也无用了,你厌烦我,想远离我,这些我都能接受。” “可同书……你一定要救他!” 蒋忠跟萧贵妃的亲热画面,让梁帝看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 他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信任多年的好友,甚至是自己视为良师、视为恩人的人,此刻如同色鬼附身一般,不管不顾地扯烂他爱妃的衣衫,拼命索取。 看着欲拒还迎、最后抵死纠缠的两个人,云行序突然觉得,他生命中所有的所有,都好像一个笑话…… 他自卑,他愤怒,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杀了这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再等等……他二人一直谨小慎微,时隔多年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再次联系,定然还有旁的他不知道的秘密。 梁帝恼怒羞愤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倒要看看,他们的脑袋够砍几次!? 屋里,快活得想要升天的蒋忠,不知道此刻皇帝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冰冷如刃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皿▼)?` 他意犹未尽地搂着萧贵妃,还在跟她诉说着旧情。 “玥儿,你知道的,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当初在潜邸,若不是答应替你谋一个未来,保你一生顺遂……我根本不会辅佐云行序那个蠢货!” “我对你的情谊,从来不曾改变过!” “同书对我来说很重要,他跟云毅可是双生子啊,就因他比云毅晚出生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份贵重尽享荣华,另一个却只能忍辱负重、给人做上门驸马……” “玥儿,是我们做爹娘的亏欠了同书……你是他母亲,你不能不管他啊!” “……” 轰! 这个蒋忠,竟是这般看他的? 老五云毅,竟不是他亲生儿子? 他就说呢,怎么他五儿三女,偏偏只有云毅长着一双黑眼珠? 竟是如此? 原来如此!! 梁帝犹如五雷轰顶,惊骇下,他身子一僵,好悬从屋顶滚落下去。 多亏申英眼疾手快,稳稳抓住了他。 四目相对,申英准确地捕捉到,梁帝猩红的双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伴君如伴虎,申英对梁帝的了解,早已胜过了解他自己。 呼吸间,他动作极快地从袖中掏出一柄飞刀,想也不想地朝自己口中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梁帝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申英原本因突然惊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今日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可宫中这种龌龊事还少吗? 甚至还有…… 且先不说那些个难以启齿的。 蒋同书肆意践踏皇子公主的尊严,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闹得人尽皆知……即便如此却尚能苟活。 而他眼下自断舌头都不成吗? 呵…… 几十年的相伴之情,数不清的以命相救……皇帝竟终是不肯留他一命。 也罢! 他并非好人,又跟了这么一位阴晴不定的主子,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善终。 申英阖眼,等待梁帝直接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却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霍地睁眼,顺着梁帝的视线朝远处望。 当看到小棠宝骑坐在……骑坐在赵丞相的脖颈上?? 带领数以几百计的人,鬼鬼祟祟地朝他们这边来时,他眉心一舒,暗暗松了口气。 狗娘养的! 他的命不光保住了,看来舌头和两只手也保住了! 昭宁郡主果真是天降的小福星、临世的活菩萨! 回去他就偷偷给郡主供个长生牌! …… 敛去眸中喜意,申英重新拧眉,用气声道:“陛下息怒,老奴确实在来这里的路上,安排了不少的侍卫……” “嘘——”梁帝凝眉。 现在下去,肯定是来不及了。 可让人发现他堂堂帝王趴在屋顶捉奸……成何体统? 不是,那个小云棠怎么又和赵康年搅合到一起了? 他们两家不是有血仇吗?赵康年不是没少给庆王使绊子恶心他吗? 这些人私下里都在搞什么?合起伙来对付他一个人吗? 不等梁帝想出对策,这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就跟长了翅膀似的,悄无声息地就将他们所在的这间房舍给包围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道而来的谢元茜,当即站了出来。 她嗖地站到一把破木椅上,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唇间,示意大家安静。 来的路上,他们抓到几个望风的宫人,只可惜没问出几句有用的,他们就咬舌自尽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现在围着的这间屋子里,有人在……偷情。 呵!这一群人中,只有她谢元茜身份最高贵,她可是皇上的儿媳! 这种立功……这种主持大局的事,自然得由她来! 而且,方才可是她亲祖母张罗着来冷宫的,这功劳谁也别想跟她抢! 看众人很配合的没出声,谢元茜嘴角勾了勾。 如此……很好! 待她立了威,得了圣上赏识后,看谁还敢嘲笑她! …… 众人安静不是因为谢元茜这个跳梁小丑,而是听到了房间里面的说话声。 “本妃何时说不管他了?”萧贵妃拧着眉头,语气里带着难掩的烦躁。 “那孩子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我若不想管他,又怎会冒险赴约?” “我现在禁着足呢,皇上根本不来我宫里,我能怎么办?我就是想替他求情都没办法!” (⊙?⊙) 所有人表情一致,心思却各有不同。 什么情况? 这是又一次被动参与捉奸了? 啧啧啧!也不知这次是哪个绿油油的小苦瓜…… 哈!居然成了! 看来这次还真没白忙活!一会儿得多给昭宁郡主补点儿礼金去! 另有许多人心里莫名的发慌,神色渐渐从震惊变成了恐惧。 他们暗戳戳地往外走,却如同鬼打墙一般,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此处。 正当有人好奇里面奸夫是谁时,屋里男人说话了。 “好玥儿别生气,我不想逼你,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只是我今天求过狗皇帝了,他现在铁了心的要咱们同书的命……” “那云行序的性子你也知道,同书身上还有伤呢,咱们得快些想办法,耽搁不得了!” 蒋忠心头焦灼,他知道,想救蒋同书必须要争分夺秒。 而皇上今日因与太后同席的缘故,心情极好,今日就是求情救人的最佳时机! 【哇哇哇……】 大伙儿听到这里算是听出来了,这奸夫原来是蒋忠啊! 有不知情的都快好奇死了,也不知道蒋忠跟宫里哪位娘娘搞到一起了? 胆子可真大! 许多人不禁同情地看向蒋夫人…… 而蒋夫人则是第一个从蒋忠与那荡妇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真相…… 不!不可能…… 呼吸间,蒋夫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拼命克制着想要冲进去一问究竟的冲动,白着一张脸,等里面的人继续说下去。 “有了!” “你于皇帝有救命之恩,一生又只钟爱你夫人一人,你说……你若是丧妻了,皇上还忍心继续看你丧子吗?” 短暂的寂静后,是蒋忠朗笑的声音…… “对啊,没人知道同书与……” 蒋同书又怎么了?与什么? 众人焦急,却听蒋忠话锋一转,“对,同书是我的独子,是独子!” “我回去就让他那个便宜娘自尽,她若不肯,我便亲手了结她!” 萧贵妃紧跟着道:“记得让你夫人自尽前给皇帝留封血书,就说她自愿用她的命换同书的命。” “还是我玥儿聪明!狗皇帝一直把我当挚友,他一定不忍心看我变成孤家寡人!” “届时,咱们的儿子一定会没事的!” 第140章 房塌了 ヾ(`⌒′メ)ノ” 听了半天,小棠宝都快要气死了。 赵丞相的胡子都快被她给揪秃了! 这个蒋忠和萧贵妃可真坏呀! 他们想以命换命就用自己滴呀? 凭什么要欺负一个心地善良的母亲? 他们肿么可以届么不要脸呐?! 小棠宝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她磨着小乳牙,揪着赵康年胡子的手手,又是狠狠一用力。 丞相赵康年疼得龇牙咧嘴的,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把小棠宝弄下来…… 至于这崽子怎么就骑到他头上了呢? 唉!说来话长啊…… 就……离谱!! 棠宝:“……” 怎么说这么半天也听不出来里头那坏女人是萧贵妃呀? 娘娘们究竟靠不靠谱啊? 不行,还得本棠宝亲自出马! 她骑在赵丞相脖颈上的小屁股刚那么一抬,所有人的眼睛登时就瞪圆了,使劲朝她摆手…… 郡主殿下千千岁,现在可不敢做声啊! 这俩人话没说完,后面儿肯定还有故事呢! 比着急吃瓜的一众人还紧张的,是屋脊上的申英。 小郡主可不敢出这个头啊! 皇上最是爱面子,只要萧贵妃不在人前露脸,他们有一百种办法把这绿帽子扣到别人头上去,再悄无声息地送萧贵妃一行人上路。 咱不干这遭小人嫉恨的事儿! 申英下意识想抬头,不等他动弹,半边儿身子麻了的梁帝稍微一侧身…… 啪嚓! 年久失修的房顶,猝不及防地掉了。 一阵噼里啪啦声后,连带着半堵墙也“轰”的一声瞬间倒塌了。 蒋忠和萧贵妃惊叫着往外跑,甚至都没来得及披件儿衣裳。 “啊呸!呸呸!” “咳咳!咳咳咳咳……” 尘土飞扬中,劫后余生的萧贵妃,挥舞着纤纤玉手,想赶走那些让她睁不开眼的尘土。 天寒地冻的,蒋忠顾不得自己还赤裸着呢,一个劲儿地绕着萧贵妃转圈儿,检查她有无受伤。 腾起的烟尘渐渐散去,萧贵妃睁开眼睛……骇然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竟全是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感觉一眼都望不到头! “啊——!!” 她捂着三点,惊叫着转身往回跑,却骇然看见了……皇上?? 他何时来的啊? 他这是……都知道了? 萧贵妃习惯性地跪地嚷道:“皇上息怒!臣妾可以解释,妾……” 不…… 她、她怎么解释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萧贵妃蜷成一团呜呜直哭。 完了!全完了! 皇上不会放过她的! 这些人不是该在隆庆殿的吗? 宫中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纵容这些个人擅闯后宫? 定是云棠那个小贱人搞的鬼,她收到字条那天,这贱人就在她宫里! 只有这小畜生有可能知道她与蒋忠的约定! 狗杂种!这贱人定是老天爷派来克她的! 她就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她!!! 蒋忠面色一片惨白,嘴唇都吓紫了……他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陛下!您您您、您听我解释!我,我……”蒋忠也想试图辩解,可如此情形,当真是辩无可辩啊! 围观的大多数人都没想到,与蒋忠暗通款曲的人,竟会是萧贵妃!? 她不是被禁足了吗? 哈……可真有本事啊! 只是萧贵妃不就生过一胎吗?若蒋同书是她的儿子,那五皇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许多人还在头脑风暴时,一些有眼色的大臣和妇人们,已然悄悄矮下身子,低着脑袋伏跪不起。 一时间,四下安静的诡异。 一向有眼力劲儿的小棠宝,拍拍赵康年的脑袋说要下地。 她从而后赶来的侍卫手中要过佩刀,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直直朝梁帝跑了过去。 “叔祖父用届个打,手手不疼!” 梁帝哆嗦着接过佩刀,目眦欲裂地看着地上放浪形骸的男女,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 一个是他宠爱半生的女人。 一个是他视为挚友的伙伴。 呵,他待蒋同书,比待他的亲生儿子都要好…… 甚至在他犯下那种荒唐事后,还想委屈自己的儿女,偷偷放他一条生路! 可他们……竟这么对他? 回想当年,两个女儿出嫁,三个儿子娶亲,属云毅的大婚仪式是最隆重的,规格是最高的,其次就是锦芊! 现在看来,这两场婚事,竟全都是便宜了他蒋忠!!! 试问,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蠢、更可悲的冤种吗? “蒋忠啊蒋忠……你欺我太甚!”梁帝拔出佩剑,就对着蒋忠就砍了下去。 蒋忠捂着喷血的脖颈,倒地瞬间,梁帝一剑贯穿了萧贵妃的心脏。 他要姓蒋的,眼睁睁地看着萧氏断气,却无能为力! 他要他带着悔恨自责下地狱,做鬼也不得安生!! 不远处,三皇子云烈看着这一幕,不由勾唇嗤笑了声。 这时候救命之恩不重要了?他的这个爹,与蒋忠也没有往昔的情意了? 果然,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突地,云烈脑袋一阵剧痛,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云烈知道,他狂症发作了,他不敢去看棠宝,拎着刀转身就奔宗人府去了。 梁同书在那里。 云以安也在那里。 蒋同书,我倒要看看,这下还有谁能护着你? …… 蒋夫人疯了似的扑向蒋忠,拼命地捶打他的胸口: “我的孩子呢?” “同书不是我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呢?” 蒋同书是萧贵妃的私生子,那她的儿子呢? 她豁出性命,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哪儿去了? 蒋夫人泪流满面,她看着神色痛苦,不断呕血的夫君,心头半点儿快意都没有,恨不得剜出他的五脏六腑,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她嫁给蒋忠这些年来,尽心孝敬公婆,教导孩子,把蒋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他蒋忠的地方! 他可以厌恶她,她也接受他的绝情,但他不能拿她的骨肉去讨好任何人,给任何人铺路!! 蒋夫人没有得到她要的答案,蒋忠死了,死不瞑目。 扫了眼倒在血泊里的狗男女,梁帝冲内卫道:“把他二人的尸骨剁碎了喂狗,渣都不许剩!” 内卫应声,凑近梁帝小声禀道:“皇上,云含璋在去往皇庄的路上被暗杀了,乃蒋同书所为。” 梁帝睨着蒋忠的尸体,眼底都是幸灾乐祸。 蒋同书是你儿子,云毅也是你儿子,呵……你的那个恶毒的孙女被猛兽吃了,你的孙儿如今也死了,你现在可有与他们相聚啊? 这只是个开始,除了你夫人,朕会诛你九族,挖你祖坟,送你身边的所有人下地狱,让你们团聚。 朕作为兄弟,能替你做的,这么多了,蒋兄高兴否? …… 蒋忠和萧贵妃的尸体被拖下去,梁帝倏地转身看向棠宝,眼神阴寒得像是淬了毒:“你为何会在这里?只有你有可以随意出入宫中各处的令牌……” 人比鬼可怕,小家伙儿心里咯噔一声,直勾勾地与梁帝对视。 她身子倏地一侧,抬手就指向了永平侯府的谢老夫人:“五皇子妃谢元茜在棠宝宴席上耍威风,她踢桌子,骂人,还让棠宝给她下跪,好多人都看见啦……” “谢老夫人明理,说她孙女脾气不好,怕是早晚要惹祸,她想带五皇子妃来冷宫参观一下下,让五皇子妃寄道害怕……” “棠宝觉得谢老夫人的主意好,然后怕你嗦窝拉帮结伙搞党争,就、就带着大家伙儿一起来了呀!”小棠宝半低着头只扣手指。 谢老夫人闻言,蹭蹭蹭就爬到了前边儿的空地上:“皇上息怒,皇上明察,老身从未说过要来冷宫,定是,定是昭宁郡主误会了!” “吼!” “你你你、你届么大个人了,一口一个老身,竟让小孩子背锅?” “方才大家可都看见了,五皇子妃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似的,一直抢在前头走,还主持大局……窝看就系你们祖孙俩一起商量好的,你们把棠宝当枪使了!” “昭宁郡主莫要胡言!”谢元茜爬到谢老夫人身旁,颤抖着声音道:“萧贵妃可是我的婆母,我若提前知情,又怎会和祖母设计来此捉奸?” “哦,你的意思系,你若提前知情,你就打算瞒着窝叔祖父寄情不报啦?” “那你到底系不寄道萧贵妃背着窝叔祖父做坏系了?还系不寄道今日做坏系的恰好系你婆母?” “你……”谢元茜被噎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倒是不知道,这小蹄子竟如此牙尖嘴利! 梁帝心中冷笑连连,是啊,谢家与蒋家可是姻亲,萧氏可是这贱妇的婆母! “来人,谢氏一族满门抄斩,一个不留!”梁帝连个理由都懒得给他们,他要谁死,谁就得死! “蒋家、萧家皆诛九族,唯蒋忠夫人贺氏可活!” 音落,他又低声嘱咐内卫统领:“至于云毅,要做得干净些,别让他死得太痛苦!” 圣命一出,原本寂静的空气中,不断响起哀鸣哭嚎声。 眼见不断有人被拖下去,跪着的一众人里,最末尾的谢元霜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没母亲了…… 她以后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小棠宝眸色一颤,愤怒地看向梁帝:“谁犯错你杀谁,欺负你滴人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枉杀无辜?” 第141章 失控 这就是她跟帝王说话的态度? 小崽子恃宠而骄,越来越没规矩了! 梁帝双目赤红,周身杀气仿佛能腾起几丈高。 小棠宝虽害怕,却依旧愤怒且倔强地继续瞪着他…… 她说错了吗? 他觉得谁有错他可以命人去查,但不能直接就杀! 有的人多可怜呀,好不容易族里有人发达了,鸡犬升天的时候没带他,杀头的时候,倒是把人家一家老小都算上了! 反正,随意杀生本来就系不对哒! 可系…… 皇帝哒眼神好可怕呀…… “呜哇——!!” 小家伙儿到底被梁帝给吓哭了。 她双手叉腰,仰着肉嘟嘟的小脸儿,努力把眼睛瞪得更大,给自己壮势。 “窝警告你哦,你别届么看着窝!” “窝……” “窝害怕!” “呜哇~~” “窝要去找曾祖母~~” 小家伙儿扭头就走,毫不犹豫。 好汉不吃眼前亏! 皇帝手里还拎着刀呢! 棠宝给哒! 上面还往下滴血呢…… 太可怕了!! 棠宝也有九族,棠宝舍不得爹爹,舍不得春苔姐姐,也舍不得乘风叔叔给她陪葬! 望着奶团子一抽一抽的小背影,云行序心神猛地一震。 他今日连唯一的友情也失去了……绝不能让母后再一次远离他!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染着血的长刀,将它猛地一扔,一个箭步冲上去,攥着小棠宝的后衣领,就把奶团子拎了起来。 “跑?” “朕倒是不知道,你何时跟赵相关系这么好了?” (?°?°?) 小胳膊小腿儿在空中拼命乱蹬的棠宝,闻言忽地一愣。 嗦届个呀? 那棠宝可就不哭了。 “叔祖父误会了,棠宝跟丞相大人关系不好!丞相不喜欢棠宝!” 梁帝:“……” “赵丞相何等高傲的一个人呐!” “关系不好会让一个女娃娃骑在他脖颈上放肆?” 梁帝将小棠宝扔进申英怀里,斜眸冷森森地睨着赵康年。 这皇位就算他不想坐了,随便给谁哪个不着调的儿子,也绝不会给庆王! 轮得到这个老匹夫整日上蹿下跳? 他非但不会允许云澈觊觎他的皇位,待他驾崩之时,还会让云澈陪葬! 赵康年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以皇上的性子,此刻不该大开杀戒严查内宫吗?怎么好端端地扯到他身上了? 这个昭宁郡主果真是个变数…… 留不得! 皇上一向多疑,他要如何解释,他才能相信他没有攀附庆王之意?才能不给自己平添麻烦? “回皇上,老臣……” “叔祖父,丞相大人确实不喜欢棠宝,是棠宝威胁……” “还请郡主慎言!”赵康年连忙打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回皇上,区区一个三岁女童,谈何威胁?老臣不过是看昭宁郡主可爱,这才……” “你撒谎!”奶团子也不乐意了,“欺君可是死罪,小心窝叔祖父诛你九族!” “裴安呢?裴安公公呢?” “奴才在!” 一直默默祈祷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的裴安,险些气撅过去,他狠狠闭眼,随即恭恭敬敬地走到皇帝跟前儿行礼。 “启禀皇上,郡主殿下一开始是骑在奴才脖颈上的,丞相突然没由来地怒斥小郡主,说郡主殿下不成体统。” “小郡主气急,扬手狠狠打了丞相一巴掌,而后对丞相说,说……” 裴安眼神闪躲,梁帝上去就踹了他一脚。 “快说!若有半点儿不实,朕杀了你!” “皇、皇上饶命!皇上息怒……” 裴安跪地不起,扯着嗓子道:“昭宁郡主当时对丞相说,我知道你在外面养外室子了!丞相、丞相大人当即瞪着眼睛大吼,你说对了!” “小郡主又问丞相,那外室子是男孩儿女孩儿,今年多大了?许是丞相被气得狠了……他想也不想的就喊,四岁了,怎么了?” “然后,然后丞相大人就主动把郡主殿下从奴才脖颈上抱了下来……” 在场大半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抬头看向赵康年。 他不自诩清流名士吗? 一把年纪竟也做得出这种下作事?怪不得他肯主动给小郡主当马骑! 有些仰慕他的官员,也瞬间对他生了厌恶。 …… 裴安慌里慌张的,边磕头边道:“当时周围许多人都听见看见了,奴才绝无半句虚言啊!还请圣上明察!” “……”梁帝不可思议地看向棠宝,“你怎知赵丞相有外室子的?” 小棠宝眨巴眨巴眼睛,认真道:“今天欺负棠宝的小朋友中,就有武信侯府的外室子……” “棠宝觉得‘外室子’不是个好词儿,想气气丞相大人而已,哪成想,他竟然承认了。” 梁帝点点头。 他懂了,赵康年这是心虚了,他定是怕棠宝这孩子口无遮拦,再当众爆出他旁的秘密来,所以才不得不忍辱负重。 如此他倒是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惜脸如命的赵丞相,甘愿在人前如此委屈自己? 幽幽扫了眼众人,梁帝唇角微勾,把奶团子抱进怀里,软声问:“棠宝还知道丞相的什么秘密呀?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小家伙儿摇头,“做人要讲诚信,棠宝已经答应丞相大人,要帮他保守秘密了。” ??? 赵康年脸都黑了,这小犊子一路上也没怎么跟他说话呀!她跟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届样吧……”小家伙儿一眨不眨地看着梁帝,隐隐有些兴奋,“叔祖父问丞相大人问题,他若不答,就系藐视皇上!他若撒谎,棠宝就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 这个主意好! 梁帝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不可否认,赵康年确实有治国之才,这些年他依赖他,却也憎恶他。 他喜欢看他失控,喜欢看他出丑,喜欢他不可一世却依旧要匍匐在他脚边的姿态。 说实话,只要赵康年不生出帮助旁人夺他皇位的心思,不过分专权动摇他的帝位,他云行序对他做的那些脏事儿事,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觉得赵康年会有问必答,但也不想放弃这个捉弄他的机会。 可问些什么好呢? 良久,梁帝心说今日心情糟糕透了,不如让这老匹夫夸他几句。 “丞相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如何?若叫你选,你觉得谁配坐大梁这把龙椅?” 众人:??? 什么嘛?皇上果然还是偏袒赵相啊! 嘁!别说问出点儿什么了,丞相舌灿莲花,保不齐过会儿还能得赏呢! 能有什么办法?人家赵丞相乃经国大器,有擎天驾海之能! 再说皇帝维护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全天下都知道他怂恿长女混淆皇室血脉,把庆王害得可惨! 可结果呢?事情还不是不了了之了!?到头来,人家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权势滔天的一国宰相! 唉!谁让咱摊上这么个皇帝呢……只要国不乱,爱咋咋地吧! 赵康年松了口气,在心里将那些违心的赞美之词接连念叨了两遍,确定既不谄媚,又不失格,朗声道: “陛下怠政如朽木,亲佞如养痈,狞恶嗜杀,残诈酷烈,俯仰由人,胸无定见……着实配得上‘昏庸’二字!” “陛下为了私利,不惜祸国殃民……早已是,天厌之,人怨之!” “唯恐社稷将倾,臣斗胆直言,哪怕随便换个无齿小儿坐那龙椅,由我等能臣相佐,大梁定能蒸蒸日进,再现盛世!!” 赵康年慷慨激昂,唾沫横飞……语毕才反应过来自己口不对心,说的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他瞳孔骤缩,满是褶皱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瘫软在地。 众人愕然,呆愣地抬头,心说赵丞相今日怎的这般奇怪? 若不是失心疯不想活了,那便是中邪了! 不远处的大树上,庆王云澈不经意地扯了下唇角,几不可闻地呵笑了声。 看得出来,是他闺女的手笔! 不愧是他云澈的崽,优秀!! 今日这宴席,看来是无了,那他便快些去处置曹氏一族的事。 把那些牛鬼蛇神都解决了,他的宝贝闺女在这京中才能过得更自在些。 …… 梁帝淬了毒的眼神,仿若可以见血封喉,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瞪着赵康年。 他眸色阴鸷地扫了眼在场众人,恨不得马上放把火,把他们全都杀了,毁尸灭迹! “哏!看来是朕自取其辱了……” “丞相不妨说说,你口中的能臣,具体都有谁啊?” 梁帝声音冷得彻骨。 毕竟刚刚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闻言,赵康年一党中,有人承受不住,身子一倒晕了过去。 人群中也渐渐传来妇人的低低哭泣声…… 赵康年狠狠闭眼,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大理寺卿李义康……” 却发觉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他死死抿唇,甚至用力咬住了舌尖,口中血腥味道蔓延,他听到自己含糊不清地说:“都指挥佥事,典钰……” ??? 怎、怎么会这样? 赵康年骇然抬眸。 好像自从跟昭宁郡主接触后,他就失控了…… 他惊疑地看向小棠宝,随即起身,猛地朝大树撞去。 第142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赵康年倒地不起,没了意识,就那么佝偻着躺在地上也无人敢管。 被梁帝抱在怀里的小棠宝,手手捂着嘴巴虽没发出声音,可只看她弯起的眼睛就知道,她在笑。 哈哈哈…… 棠宝的真言咒也是有限制哒,只能回答几个问题哦,就算你不晕倒,也不会再被迫说真话啦! 赵丞相笨蛋! 梁帝:“……” “看得出来,昭宁郡主与赵相的关系,果真不好啊。” 梁帝看她笑眯眯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好心给她令牌方便她行动,结果她带着数百名官员女眷来看他的笑话? 他询问她有关赵康年的秘密,结果她捂着不说竟出馊主意,害他在人前被骂得狗血淋头,脸都丢尽了! 仔细想想,这小崽子从入宫到现在,给他惹出多少烦心事来? 这小崽子摆明了是来报复他的!她克他! 若不是顾及太后,还有钦天监的预言……他真想立刻弄死她!! 见棠宝只顾着跟那儿傻笑,梁帝冷冷勾唇,手臂往上一抬,毫无预兆地松手。 既然不能弄死这崽子,他就弄残她,半死不活的最好,直接丢去太庙供着。 梁帝得意,责备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小棠宝失声尖叫,众人登时骇得直吸凉气。 眼见小棠宝大头朝下,脑袋就要磕在地面上,离得最近的申英,以迅雷之势猛地一扑将她抱进怀里,护着她朝前滚去。 梁帝:-`(▼皿▼#)` 不等申英稳住身形,怒火攻心失去理智的皇帝,一个箭步冲上去,抬脚对着小棠宝的脸就踹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裴安猛扑上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脚:“太后!皇上想想太后!” 见梁帝有所迟疑,裴安忙仰着头压低声音道:“皇上息怒,这里人太多了,您打孩子也得换个没人的地方再打啊!” 理智回笼,梁帝满眼憎恶地睨着小棠宝。 他之前一定是失心疯了,才把这个只会惹事的臭丫头当做宝,一心想将她记到他几个儿子的名下。 多智近妖……现在想想,他云行疆的孙女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满肚子心眼儿的小娃娃,还比不过老四家的意禾郡主呢! 意禾是他的亲孙女,如今更是他唯一的孙儿! 那孩子心思简单,他若愿意,她完全可承欢膝下! 现在想来…… 祥瑞之星若不能为他所用,那便是灾星! 既是灾星,就得除之而后快! 几息之间,小棠宝在梁帝眼中再次看到了杀意。 她就说嘛,讨厌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会毫无理由地改变? 她在铁蛋儿狗蛋儿身上可吃过太多亏了。 她才不信呢! 小家伙儿目光如刃,狠狠剜了皇帝一眼。 梁帝早就习惯了棠宝的白眼,他冷森森地扫了眼一众人,踹开裴安给了申英一脚:“你就是这么保护郡主的?郡主的衣衫都磨破了!” 他盯着棠宝缓缓蹲下身子:“你看你,总也不老实,不小心摔了吧?” 在旁人看得见的角度,梁帝宠溺地摸摸小家伙儿的脸,却嘴也不张地阴阳道: “昭宁郡主慈悲心肠……只可惜,朕已经下旨了,蒋氏一门得诛九族,你以安哥哥啊,活不了!” 棠宝:-`?(`ー′?)` 以安哥哥系个好孩子!他善良勇敢,他不止一次救过棠宝! 以安哥哥什么都寄道,他帮好人不帮坏人,一直默默守护着三叔叔。 他从来没帮任何人做过任何坏事!他不该被惩罚! 虽然人固有一死,可若不得好死,带着微薄功德下地府,可是要遭大罪的! 她不想让以安哥哥早早下去遭罪! …… 棠宝拧眉看着梁帝,用力思考…… 他之所以森么都不怕,为所欲为,系因为他系当朝皇帝,他无所畏惧。 可若让他寄道,这世上真有鬼神之说,真有地府的存在,他系不系就会夹起尾巴好好做人啦? 要不……让他见见鬼? 三叔叔可是自打见过鬼怪后,对棠宝更温和了呢! 小棠宝本不想把事情做到这一步的……毕竟她答应过爹爹,要保护好自己的秘密,以免被视作异类。 可若是不能好好约束皇帝,由着他胡作非为,将来只会死更多的人! 棠宝这是在积德! 西父说过,人惯会以貌取人,最是喜欢欺软怕硬。 没有本事的、长得丑的异类,会被人们诋毁攻击,会被设法毁灭。 而有本事的、长得好看的异类,会被奉做神明,虔心供奉……哪怕他是个善于包装寄几的凶灵精怪! 西父还说了,在许多人眼里,棠宝是个漂亮的大能之人。 棠宝会平安长大哒! 小家伙儿脑袋里乱糟糟的,生怕自己再闯祸,又暗自斟酌了一番。 西父教棠宝通灵术时曾说过,人在特定的环境下撞鬼,和主动施法见鬼是不一样的。 尽量不要用术法让活人去见鬼,阴阳紊乱,影响太大,除非棠宝后续舍得用符箓和丹药替对方养神安魂。 可棠宝的符箓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画粗来的,是靠棠宝的本事和损失功德换来的,要珍惜着用。 不多时…… 小家伙儿想通了,反正她又不在乎狗皇帝会不会生病不舒服,而且她还可以将符箓高价卖给皇帝,用得来的银子帮助更多的人,获取更多的功德! 系好事! 既然不浪费符箓,还有可能能赚银子,那皇帝今日的鬼,见定了! 她要好好给他上一课! 此刻,棠宝看着梁帝的眼神直发光,就像猎人看到了即将要掉入陷阱的猎物。 “叔祖父,你相信报应吗?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有幽冥地狱吗?” ??? 梁帝被她说得一怔。 眼下都是人,小崽子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叔祖父,没有人可以一直为所欲而不付出代价哒!” “寄道棠宝为森么始终都没那么害怕你吗?” 梁帝:“……”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仗着太后她老人家给你撑腰! 小家伙儿脑袋瓜往梁帝跟前儿凑了凑,坏坏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气。 怕你系因为棠宝有在乎的人,有软肋。 “不怕你,系因为你早晚会落到棠宝滴手里!” 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嗓音,明明很可爱,却让梁帝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刚准备站起来,小棠宝快速掐了个诀,将通灵符一掌拍在了他身上。 她定定地看着皇帝,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叔祖父,你记住,无论对生命,还系对鬼神,都要有敬畏之心,不系不报,时候未到。” 梁帝:??? 小崽子在骂他? 她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今日非当众把她屁股打开花不可! 梁帝横眉竖目,刚想开口呵斥棠宝,两张血淋淋的脸,“咻”地出现在他眼前。 “啊~~!!”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差点儿没把梁帝吓死,他一屁股摔在地上,颤声尖叫的模样,可谓狼狈至极。 箫箫箫、箫氏与蒋忠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他出现幻觉了? 梁帝侧头看向不远处,地上的血还没完全浸到泥土里呢。 他使劲儿揉揉眼睛,忍着恐惧定睛再去看…… 蒋忠身前有道从耳根一直延伸到胸口的血口子,而箫氏身前,也确确实实有个血窟窿。 所以他们真的死了。 所以他是见鬼了吗? 梁帝瞳孔巨颤,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氏与蒋忠。 有趣! 箫氏将自己的脸又猝不及防地朝他门面上一凑。 【啊——!!】 梁帝这次咬紧牙关倒是没再叫出声儿,可他耳中突地响起一道尖锐的鸣笛声。 剧痛下,他双手本能地捂住耳朵。 疼,耳朵流血了…… “云行序,你竟看得见我?你竟然看得见我们!!” 桀桀桀! 桀桀桀桀桀桀桀…… 伴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瘆人笑声,萧氏一脸兴奋地看向旁边的蒋忠:“蒋忠,他竟看得见咱们!” 蒋忠也笑了,“玥儿,我方才就说昭宁郡主这孩子不一般吧,她不但能见鬼,让我们触碰不得,她还能让狗皇帝见鬼,怪不得咱俩都栽她手里了!” 萧氏不死心地又伸出一根手指头,甩开蒋忠拉着她的鬼手,战战兢兢地往棠宝眼皮上戳。 同之前几次一样,不等她碰到小棠宝,指尖瞬间燃烧,冒出一股难闻的黑烟。 魂体撕裂的剧痛下,萧氏尖叫着,嘶吼着,愤怒地冲向云行序,却发觉她虽然不能靠近云棠,但却可随意穿过云行序的身体! 所以即便云行序身负龙气,这当中也只有云棠那个贱人并非凡人。 哈! 说到底,终究只有狗皇帝才是他们真正的仇人! 两只鬼亢奋极了,他们活着时斗不过狗皇帝,如今死了,还怕不能拉他一起下地狱吗? 梁帝努力消化自己看到的一切,手脚并用地挪着屁股去到棠宝身旁。 他看出来了,鬼东西怕小崽子! 奶团子侧头淡淡白了他一眼…… ╭(╯^╰)╮跟窝斗? “人死了,除了旁的,总会各有各的执念。” “杀了你报仇,就系他们两个鬼的执念!” “就算你粘着窝也没用,窝不出手,他们照样能杀你!” 第143章 对上眼儿了 一众人依旧跪在地上,始终不曾散去。 短短几刻钟内,他们目睹了又一桩皇家丑闻,看皇帝再次发疯杀人,看几大家族顷刻覆灭。 胆战心惊之际,又跟看大戏似的,看当朝丞相出言无状,失心疯一般将自己置于死地,随即后悔到撞树。 太魔幻了! 话说他赵康年不会私下里也服用五石散吧? 思及此处,又一批赵康年的追随者,失望之余,在心中默默跟他划清了界限。 这些都不算最可怕的,最恐怖的是,皇帝的精神似乎出了问题? 他不小心摔了昭宁郡主,前一秒还好好儿的,后一秒却惊恐地爬向小郡主,向她道歉求饶? 他可是一国之君啊!? 皇帝竟畏惧太后至此吗?他该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太后手里了吧? 众人心思各异,面面相觑,一个个缩着脖子,一副想看不敢看的模样。 着实是好奇死了! 更令他们惊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若换成寻常人家的几岁幼童,经历了今晚这一系列事情,不得吓出毛病啊? 可昭宁郡主非但没哭没闹没逃跑,还异常冷静,情绪平稳得很。 不愧是庆王殿下的崽……够冷血!够无情!够让人琢磨不透! 有些人甚至觉得,比起当朝皇帝,这个小郡主才是最可怕的。 昭宁郡主是个做大事的人!! 冬夜里的寒风似刀子,能透过衣衫皮肉往人骨头里钻,北风呼呼地吹,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颤。 申英与裴安醒过神儿,二人相对而望,眼中皆是茫然与恐慌…… 什么鬼啊神啊的? 管他皇帝又发什么疯?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帝在人前出洋相……否则往后谁都别想好活! 有过上次在兽园里的经验,申英与裴安处理起眼前情况得心应手。 简单恐吓几句以后,一众人在禁卫的指挥下,开始有序地往外撤。 见皇上没有出言阻止,按照他二人的吩咐,禁卫将昏迷的赵康年押入了内卫处。 周遭都乱成一锅粥了,梁帝却两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没敢动弹。 不多时,他透过指缝偷偷往外瞧,骇然发现这附近竟不止萧氏和蒋忠两只鬼。 它们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除了男女老少,还有不少太监。 有些鬼还好,四肢健全,没什么表情,只是舌头长了些,一看就是吊死的。 有些鬼却四肢不全,惊悚得很! 尤其是那些没有脚的,他们在地上爬来爬去,脑袋甚至能前后挪动,着实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还有一些鬼没有眼球和舌头,那眼眶里头黑洞洞的,像深渊一般! 时不时惨白挂血的面皮还会掉下来,一看就是生前受了剥皮之刑的。 梁帝喉咙干涩,一阵阵反胃,觉得天旋地转。 他反应太大,很快就引起了群鬼的注意。 其中一只受了劓刑的恶鬼,竟嗖嗖嗖地冲向他。 那动作快的,像是凭空出现的似的。 恶鬼绕了个大圈儿躲过小棠宝,几乎贴着脸望着梁帝,这种迎面而来的窒息感,险些让梁帝崩溃得失禁。 奶团子冷冷看着他,学着爹爹平时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嘴角扯出一抹嘲讽。 她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小嘴儿叭叭叭的也不闲着。 “叔祖父,这鬼系不系认识你呀?” “他看起来好惨啊,他滴鼻子系你割掉的吗?” “哇……他该不会是想报仇,想要你的鼻子吧?” “……?”梁帝摇头,动作僵硬得几乎看不出来。 他确定,他从来没下令割过谁的鼻子! 等等……小崽子说这鬼想要他的鼻子? 极度的恐慌袭来,梁帝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他下意识抬手去捂鼻子,却“哐”的一拳打在了自己的鼻梁上,直砸得自己鼻血横流,眼冒金星。 “别割朕的鼻子!朕没割过任何人的鼻子!这账不该算在朕的头上!”老皇帝嘀嘀咕咕,声声都带着颤音儿,显然吓得不轻。 “切……”小棠宝模仿着萧贵妃的模样,嗤了声。 心说他也知道害怕啊? 动不动就诛人九族,连小孩子也不放过,还以为他多厉害呢! 见梁帝的冷汗已经从鬓角流到了下颌,小棠宝目若冰霜,严肃道: “这下皇帝知道了吧,人死了不会什么都一了百了的,即便你系皇帝,生前的债,死后也系要偿哒!” “您也老大不小的了,眼看离死翘翘的日子也没几天了,不要整日打打杀杀的!” “窝西父说过,杀坏人不造孽,杀好人会让你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你得跟棠宝学,要多做好事,要积功德。” “……”梁帝恍然大悟。 原来小崽子不计代价救济百姓,竟真的不是为了收买民心! 她身上既然藏着这样的秘密,那从前的那些奇事怪事,也就都得解释得通了。 所以他之前做的那个在地狱里受刑的噩梦……极有可能是老天爷给他的警示? 梁帝瑟瑟发抖,只觉浑身冰凉刺骨,血液都是冷的。 师父? 原来小崽子身后还有高人坐镇? 怪不得她明里暗里的,敢跟他这个皇帝作对! 梁帝方才生出的那个,想亲手将棠宝折磨成残废供养在太庙的心思,瞬间没了。 除非叫他寻到比这崽子更厉害的天师,强到能将这崽子和她师父都除了,让他们魂飞魄散…… 不然这崽子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能在他手上出事! 皇帝此刻本来就够害怕了,却听小棠宝对萧氏和蒋忠的鬼魂道: “狗皇帝要诛你们滴九族,旁人棠宝也管不过来……不过他要系敢伤窝以安哥哥,你们就来寻窝,窝教你们怎么沙人。” 音落,就见她从一个小瓶子里拎出一只恶鬼,给梁帝和那两个新鬼表演了一下御物的本事。 演出完毕,她又不费吹灰之力的,把那个有本事的恶鬼给收了。 梁帝身下一热一凉,感受到了那日紫宸殿里,曹皇后的窘迫。 他羞得老脸一红,恨不得直接钻土里给自己埋了! 而正愁不知该如何杀掉皇帝的萧氏和蒋忠,激动得眼珠子都掉到地上了,还是棠宝好心帮他们捡回来的。 他们礼貌地冲棠宝说了声谢谢,对天发誓,哪怕顶着日头魂飞魄散,也会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盯着狗皇帝。 小棠宝对此很是满意,轻轻点头。 西父嗦,狗咬狗一嘴毛,恶人自有恶人磨……西父还嗦过,必要的时候可以钓鱼执法。 这一人两鬼都不系好的,让他们寄几玩几天叭! 萧贵妃和蒋忠都太恶毒了,他们手上染了太多人的血,他二人若能安生去地府,阎王殿自会有决断。 可若是他们死性不改,做鬼也要害人,那棠宝可就要打鬼除恶了!! ……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吃瓜大军,小棠宝突然想起什么,那双亮澄如星火的灰眸,唰地瞪圆了。 她拎起翠绿色的小裙子,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嗖嗖嗖”地往前跑。 “都别急着走呀!等等棠宝呀!等等棠……” 啪叽! “呜啊……” 听到奶团子微弱的哭声,众人当即停了下来,一个接一个地转身。 就见穿着一身绿裳的昭宁郡主,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想哭还极力忍着,小模样看着可可怜人了! 大伙儿心疼,赶忙着急忙慌地往回走,之前天色太黑了没看清。 走近了才赫然看到,皇上像被什么夺舍了似的,跪在地上死死抓着昭宁郡主的脚踝,嘴里不住地嘟囔:“别走!你别走……” 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定在原地摸了摸下巴…… 推测,定是昭宁郡主极速朝前奔跑时,被突然扑上来的皇帝陛下猛地抓住了脚踝,导致昭宁郡主猝不及防地摔了个大马趴。 只是这动机吗…… 众人不敢妄加揣测。 树上,负责暗中看护小棠宝的暗卫气哄哄地走了一个。 他要回去找庆王殿下告状,小郡主先是被皇帝扔了,险些大头朝下扎地里。 后又在充当“绊马索”的皇帝的飞扑下,摔了个王八趴,郡主又惊又疼,哇哇大哭啊! 奶奶个熊的,这操蛋的皇宫,郡主不能再呆了! 他们要求,接郡主回府! …… 棠宝刚憋回眼泪,向她拜托过的两个老鬼就飘了过来。 “郡主殿下,万福金安。” 四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小棠宝,几日不见,忧心焦急得比从前更苍老了。 其中的男鬼膝盖一弯,更是直接就给小家伙儿跪下了。 棠宝记得他们,一个是“弟娶兄嫂”,一个是“子承父妻”么! 棠宝都记得。 不过就是传个话么,今日人聚的全乎,她这就把这两桩事都解决了。 奶团子“乓乓”两脚将梁帝蹬开,爬起来微仰着头看向对面儿,等他们做自我介绍,也好知道该找谁传话。 梁帝坐在地上一寸寸抬头,赫然跟那两个老鬼对上眼儿了。 第144章 笑不出来 凡能在宫中逗留的野鬼,都不是一般的鬼。 要么是冤死在这宫里的地缚灵,要么就是与皇家渊源颇深,不是来此复仇,就是来寻求庇护的。 前朝阳气过盛,各路孤魂野鬼们不敢逗留,唯有在后宫那些有阴气怨气滋养的地方,才能久待。 听闻昭宁郡主将宫里许多人都带来了内宫,胆子大且魂体强的,亦或是急于见到自己的亲人、试图与仇人鱼死网破的一些鬼,就都来了。 而眼前的这两位年纪比较大的鬼,一位是梁帝的堂姐,另一位则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生前还颇得皇帝信任。 他们一个过世已有两载,另一个才刚刚入土月余。 一众鬼怪原以为真龙天子会有所不同,一年又一年的,试探过无数次,才接受了梁帝根本见不到他们的事实。 众鬼也不止一次试过给梁帝托梦,想让他下个口谕,帮着他们说一说家中那些个逆子,亦或是帮助自己了却余愿,奈何根本不成。 可今儿个怎么就突然对上眼了呢?他怎么突然就能看到他们了呢? 犄角旮旯里,有来得早的孤魂野鬼们,赶紧唾沫横飞地跟众鬼讲解方才发生了何事。 得知昭宁郡主竟能暂时替人开天眼,小奶团子在一众鬼怪心中的地位,登时又被拔高了一大截! 全都琢磨着以后该怎么讨好这个小祖宗…… 两只老鬼对视一眼,幽幽飘向梁帝,连忙行礼:“吾等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 鬼声鬼调的话音儿,让梁帝两眼一黑,吓得又是浑身一抖,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这二位的葬礼,他、他当时都去过…… 要说贺老将军杀人无数,造了孽障,不能入轮回他也能理解,可他这个堂姐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啊! 她可是皇族血脉,生前吃斋念佛,没少做好事,怎就都死了两年了,非但不能升仙,还成了人人唾弃的孤魂野鬼? 那改日若是他驾崩了,他该何去何从啊? 太可怕了…… 梁帝心里虚得发毛。 他如同棠宝希望的那般,三观彻底被颠覆了,也开始时不时地忧虑自己的未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疑惑,心里嘀咕个不停,这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鬼? 这简直、简直太惊悚了! 梁帝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极力想要克制自己忍不住颤抖的身体……想在老熟人面前,为自己保留一些颜面。 可他突然发现……这周围的鬼,怎么还越聚越多了呢? 望着乌泱泱的、各式各样的一大片恶鬼,梁帝吓得直打摆子,心说这皇宫中的鬼魂数目,未免也太夸张了!? 难道……他竟是一直住在这样的宫宇中吗? 怪不得他入睡难,好不容易入眠了,夜里却常常睡得不安稳,总是能感觉到自己被鬼压床了。 想到这么多的恶鬼整日与自己相伴,梁帝头皮发麻,内心的每一块血肉都在嚎叫。 `(`?′)Ψ`…… 倒是小棠宝见他们之间竟然认识,高兴得直搓小手手。 本来她还害怕寄几人小,说出来的话没人信,大概率得用不少通灵符。 可眼下这么一看,这不是省下了吗! 皇帝动不动就说什么抗旨、欺君、以下犯上、诛谁九族……她就不信,若是从皇帝口中说出的话,有谁敢不听的!? 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蹭蹭上涨的功德点。 小家伙儿心里美滋滋的。 见皇帝还在地上坐着呢,小棠宝快速去到申英身前,接过他手里的披风,屁颠屁颠儿地替梁帝披好。 “地上湿哒哒的多凉呀,叔祖父一定要保重身体,除了您可没人愿意做皇帝!” 梁帝:“……” 嗅到空气中的骚臭味道,小家伙儿颇懂人情世故的,在没人看见她表情的角度,撇嘴翻了个很嫌弃的白眼儿。 挺大个大人,还系皇帝呢,怎么还能尿裤子呢? 就算再急,哪管他找个没人的大树后头呢! 丢丢!! …… 前脚吐槽完,后脚小家伙儿就面带笑意,眼神澄澈地看向梁帝,用只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为了帮助叔祖父拓宽视野,增长见识,树立新滴人生观,棠宝可系将好不容易画粗来的符箓给叔祖父用了,请叔祖父付棠宝银子!” 说完,她梗着脖子小手一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梁帝吞咽了一下,满眼的不敢相信。 是他要求见鬼的吗? 小崽子莫名其妙地让他见鬼,经过他的允许了吗? 小瘪犊子胆大包天,坑了他还敢和他要银子?! 她疯了吧? 经过今日之事,以后恐怕他都没法儿平心静气地在宫里待着了! 从此以后他若再也无法安眠了可如何是好? (?◣д◢)?……气死了、气死他了! 几次深呼吸后,梁帝强忍怒意,好脾气地看向棠宝:“你……你先将朕这双眼睛变回来,朕再跟你谈银子的事!” 他鲜少语气这般温和,显然是真的怕了,也真的拿棠宝没有办法了。 看到他眼中隐藏的乞求,小棠宝没有半点儿动容。 他还寄道求谁,被他无故推上断头台的小孩子求谁去? 棠宝几次求他放过无辜的以安哥哥,他说什么都不肯! 男人的心,也太硬了! …… “只要叔祖父看不见,周围就没有鬼鬼了么?你要系看不见他们,没准儿以后你连寄几怎么驾崩的你都不寄道。” “暂时不谈银子也行,那咱们就谈鬼!叔祖父既然抠门,那便先替棠宝帮这些个鬼魂给他们家人传几句话吧,也好抵了该给棠宝的符箓钱。” 梁帝阖眼,非但不搭茬,还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眼见大家竟真的开始陆续转身,小棠宝登时就急了。 听说为了给她办启学宴,御膳房准备了好多好多的食物和美酒,她还想回去打包呢! 当初她那个外祖母和坏舅舅,就是因为大水淹了庄稼,他们打着要饿死了的名头投奔娘亲,给她娘亲下跪磕头,娘亲才一时心软留下他们的。 当时的大雨是真的,好多好多人挨饿生病也是真的。 那时候娘亲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嘴里念叨得最多的,就是她要是多囤一些药草和粮食就好了。 囤货很重要,若是没有办法也就算了,棠宝有那么厉害的乾坤袋,东西放进去都不会坏的,有机会为什么不多囤些东西呢? 那些能吃、能喝、能用、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可要比那些黄黄白白的硬疙瘩强多了。 棠宝:?(?`~′?)? 可恶,竟耽误她办正经事…… 小家伙儿气鼓鼓的,冲着空气大嚷:“你们可都看见了,系皇帝不帮你们,以后你们缠着他窝绝不……” “够了!”梁帝余光瞥了眼身侧虎视眈眈的萧氏和蒋忠,深呼吸,再呼吸…… “朕可以帮你传话,但棠宝今夜要宿在紫宸殿!” 小崽子可是个能对付厉鬼的盾牌,他挡前挡后、挡左挡右,一旦有恶鬼攻击他,只要他抡这崽子抡的速度够快,抛得够准,他就绝对是安全的! 梁帝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响,这么一琢磨,心里顿时松快了许多,只等小崽子低头求他。 奶团子站在老槐树的阴影里,不可思议地仰起了小脑袋,大眼睛瞪得溜圆。 “当众跟一个三岁崽崽谈条件?这就系叔祖父做帝王的气度?” “怪不得赵丞相就系拼上他那条老命,也豁出去,要那般当众羞辱你!” 梁帝:?;′??+??? 没完了是吗? 没完没了是不是? 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遍又一遍地戳他心窝子吗? 赵!康!年! 这次,他绝饶不了他!! 梁帝气得咬牙切齿,可一看到跟左右护法似的、守在他身侧的两个恶鬼,他挺直的脊背又倏地弯了。 小棠宝冷哼一声,气汹汹地将梁帝身上的披风扯掉,用力丢在地上。 她在上头使劲儿蹦了好几下,而后气喘吁吁地看向吃瓜大军:“贺彪老将军的儿子贺猛,随本郡主过来。” 说完小家伙儿就在梁帝惊恐的目光下,朝着一众面目可憎的恶鬼走去,贺老将军紧紧跟在她身后,他哈着腰,身形谦卑恭敬极了。 不等小棠宝靠近那群恶鬼,众鬼纷纷避让,迅速让出条路。 梁帝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这崽子到底是何来路?究竟是个什么物种? 福祸相依,连日来这一桩接一桩的事,不胜其烦……大梁王朝,该不会要断送在他手里吧? 梁帝突然想到他在地府被列祖列宗批斗、被关在地狱里日日受刑的噩梦,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 贺猛被推搡着走到吃瓜大军最前面,有些呆滞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是我吗? 被小郡主点名的,真的是我吗? 哇……我贺猛何德何能?竟可以和这般漂亮可爱的小郡主单独相处? 要知道,庆王殿下可是他的榜样! 贺猛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白闪闪的牙齿在夜晚里格外亮眼。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俏妇人,一脸紧张:“我脸上脏不脏?有没有油?” 妇人摇头,贺猛撩起袍子在脸上使劲儿搓了几把,大幅度活动活动脸上肌肉,清清嗓子,又抖落抖落肩膀,冲梁帝行礼后,朝着小棠宝所在的位置,疾步往小树林里走。 梁帝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即便幸灾乐祸,却也笑不出来。 第145章 我看见你爹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扭曲的枯枝洒下来,映照得棠宝的小脸儿有些惨白,看得出来,小家伙儿这一日确实累得不轻。 北风钻进枯死的树洞,发出空洞诡异的哨音,那仿佛带着哭腔的“呜——呜——”声,时断时续,听得贺猛心里直突突。 总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他左右望望,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这里鬼气森森的,小殿下得多害怕? 贺老将军看他儿那副含胸塌背、缩着脖子的窝囊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浑蛋玩意儿,打仗不行,走点儿夜路也不行,那点儿耗子胆儿,全特么使女人身上了! 他习惯性地抬脚,对着他儿的屁股就踹,结果一个没站稳,竟从贺猛的肉身上穿了过去。 贺老将军定在原地,摊开双手反复看自己近乎透明的魂体,有些失落的撇撇嘴。 不多时,他负手而立,仰天长长叹了一声,宽慰自己:又不是王八,能活个千年万年,死都死了,就别留恋了! 他数次拼死抵抗敌军,保护妇孺,攒下了一身的功德金光,等今日了结了这孽障的事,他就安心去地府报道,没准儿还能混个鬼差当当…… 也挺好! 贺老将军心里十分感激棠宝,他知道,小郡主之所以让他儿来树林,是给他们老贺家留着脸呢。 感激之余,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小奶团子,毕恭毕敬的: “有劳小殿下了,您就跟这逆子说,老夫一直盯着他呢,但凡他敢动了娶冯氏的心思,老夫就把他的狗头拧下来当夜壶!把他的心肝挖出来喂狗!” 贺猛:“??” 见昭宁郡主冲着空气点头,他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小郡主?末将在这儿呢!您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末将请您下馆子。” “……”小棠宝幽幽转头,仰头,“贺将军,你相信届个世界上有鬼吗?” 贺猛挑眉,心说自己也没得罪过小郡主啊,这怎么还劳烦她故意把自己骗进上山吓唬呢? “小郡主真会开玩笑,人死灯灭,一切皆烟消云散,何来魂魄?不过是活人为了安慰自己,随便编造的理由。” 棠宝:`(╯???╰)…` 原来是个不信神佛的……这就有点儿难办了。 小棠宝实在赶时间,思忖片刻,开始往外掏符箓。 让他爷俩自己说吧,效果肯定立竿见影。 贺老将军见状,瞬间就给小棠宝跪下了。 “万万不可啊郡主!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吓傻了,吓痴了……可如何是好?” 棠宝:“……” 见小家伙儿眉头一下拧得老高,贺老将军忙将作为交换的功德点涨了十倍。 他原本是想将这些功德,分给同他一样流连在皇宫的几个恶鬼的,好让他们在他走后,可以庇护皇帝…… 现在吗…… 哼! 棠宝:(???) 十倍的功德呀!十倍~ 奶团子抿着小嘴巴,点头应下了。 想到街头的说书先生,戏台子上的名伶,小家伙儿灵机一动…… 她有主意了。 …… 棠宝四下望了一圈儿,见除他二人,周遭确实没旁的活人,小手手挡在嘴巴旁边,悄咪咪问:“贺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 贺猛:“……” “什么话?” 棠宝:“……” “……‘胎光未褪,易见鬼魂’,小孩子最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贺猛:“???” 棠宝:“窝看见你爹啦!” 小家伙儿话头转的飞快,直奔主题。 ??? 贺猛心里咯噔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郡主慎言。” “诶,”小棠宝挤眉,“不信你回头看看?” 贺猛一双豹眼瞪得溜圆,被‘你爹’二字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多时…… 他猛地转身。 嘿!没人!! 没人没人没人!! 朗朗乾坤,他身上又都是浩然正气,哪来的鬼物精怪? 小郡主果然在跟他恶作剧呢! 郡主殿下天真可爱又活泼,可比那些个扭扭捏捏、动不动就爱猫大人后头筋鼻子的小娃娃好玩儿多了,真招人稀罕! 等他跟窈娘成婚时,小郡主要是能来就好了…… 棠宝:“贺猛!?你个小畜生!狗娘养的白眼狼~” “……?!”贺猛瞳孔剧颤。 Σ(?д?|||)?? 这么漂亮的面容,如此软绵绵的小奶音,怎能说出这般肮脏丑陋的字眼? 他不解地看着棠宝,暗道他也没得罪小郡主啊? 这是闹哪出? “郡主……末将可是有做什么让郡主不高兴的事儿了?” “您直说,末将给您道歉,末将改。” 他改还不成吗?! 挺高大的精壮男人,开口全是委屈,听得人心酸。 棠宝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他贴心地解释:“本棠宝真的看到贺老将军了,棠宝还能听见他说话呐。” “他现在就站在你旁边,手里还拎着个大木棒,棠宝系个好孩子,棠宝不会骂人……棠宝刚才都系跟你爹爹学的,他现在还拿棒子指着你呢。” 贺猛吓得一哆嗦,眼睛左瞟瞟,右瞟瞟,寻了一棵较为粗壮的大树,挪着螃蟹步过去了…… 果然,背靠大树,安全感biubiubiu地往上长。 “没出息的孬种!你他娘的钻树里得了呗?” 棠宝歪歪头,又用气声跟贺猛说:“你别急嗷,你爹爹又骂你了,我学给你听。” 贺猛:??? 甭管是谁骂的,他一句也不想听啊! 窈娘还在下边儿呢,他想回去了。 窈娘谁也不认识,一个人多害怕呀。 窈…… “咳咳!” 棠宝清清嗓子,依旧用手手挡着小嘴巴,扯着嗓子用气声重复贺老将军的话: “老子尸身才成骨头,你倒好,心肝脾肺肾,先他娘滴比老子的烂透了,冯窈娘那是你老子我明媒正娶抬进府的!论辈分,是你娘!” 贺猛:凸(艹皿艹)!???? 靠他老子的……还真是他爹的说话风格! 贺猛傻眼了。 他脖子一缩,嗫嚅着想辩解:“爹,我……” “我你娘个头!”小棠宝掐着嗓子,拿着个小木棍儿跳起来,不轻不重地拍在了贺猛身上。 若她师父在,定要给她鼓掌,夸她学得惟妙惟肖的,有唱戏的天赋! “你个小王八羔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天生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你个没开化的禽兽王八羔子,还‘子承父妻’?” “啊呸!亏你也敢想敢干?!”小棠宝又学着贺老将军的样子,朝贺猛狠狠啐了一口口水,结果全呸自己下巴上了。 她使劲儿抹抹嘴巴,急得皱巴着小脸儿冲旁边儿的空气直跺脚:“老将军慢点儿,慢点儿,棠宝跟不上记不住了……” (???????=???????????)??? 贺猛觉得好惊悚啊! 他头上发麻,浑身发僵,直勾勾地盯着小棠宝,看她摆出他爹从前总爱做的动作,又骂开了…… “骨头都没长硬的瘪犊子,你不要脸,老子特娘的还得要脸去见列祖列宗呢!” “你趁早把那个祸水给老子送走,踏踏实实的娶房媳妇过日子……” “不然,老子没脸投胎就日日跟着你,不管你是吃饭拉屎逛花楼,还是吹牛打架斗蛐蛐儿……老子不但时时刻刻盯着你,还要时不时地求郡主殿下来骂你!” “不信你等着!!!”小棠宝学的这最后一句,颇有歇斯底里的味道,眼眶都憋红了。 贺猛早已面无人色,腿肚子转筋。 他挪着螃蟹步远离大树,连滚带爬地退开,头都不敢回一下,丢下棠宝拔腿就跑。 “不娶了不娶了!!” 谁能受得了玉雪可爱的小郡主,见天儿地就这么骂人? 再说他爹要是天天盯着他,别说逛花楼了,他怕是屎都拉不出来了! 他他他、他说什么都不娶冯窈娘了,今晚就连夜给她送走! 他要去边关,他要远离祖坟家庙,报报报效大梁!! “???”小棠宝都看蒙了,“喂?抱上崽呀!?本棠宝不想走路了,累呀~” 贺猛撒腿就没。 小棠宝嘴巴刚噘起来,就听到脑袋里响起“欻欻欻”的声音。 欧吼! 棠宝又涨功德了! 开心开心!! 望着贺猛消失的方向,贺老将军一脸忧愁。 许久,他才向小棠宝行礼:“感谢昭宁郡主替老夫操心劳力,待这逆子将事情处理妥帖,还要劳烦郡主再送老夫一程。” “好哒!”棠宝答应得很爽快。 超度亡灵,消灭恶鬼……这些不用提前做约定。 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有自己的价值,死了也是一样的,功德簿会自己计算的。 想到皇帝明知道自己最在乎什么,却不肯帮他给他儿传个话,贺彪心里闷闷的。 他是为了护驾,才惨死在皇宫里的!就连做了鬼,他也没少护着皇上…… 梁帝,他太冷血了。 看着小棠宝,贺彪改变主意了,他准备离开前,将那份原本打算献给梁帝的东西,全部赠予昭宁郡主。 第146章 鸡:为我发声! 贺老将军是个地缚灵,他的活动范围有限,没办法一直陪着棠宝。 贺猛头也不回地跑了后,小家伙儿没有选择回冷宫,而是绕道往隆庆殿走。 反正现在是皇帝求着她,他还臭不要脸的,想让棠宝给他镇殿……哼!她才不要回去与他纠缠。 就算天底下的能人异士多的是,那不也得花时间找上些日子吗?! 谁急谁知道! 反正棠宝不着急! 她现在更着急去打包,那些可是曾祖母花心思帮她准备的、足够几百人享用的美酒佳肴! 够棠宝吃好几年的呢,可不能被浪费了! 小家伙儿嘴里哼着不知从哪只野鬼那里学来的小调,手里抱着夜明珠,摇头晃脑地往另一条小路走。 蹦蹦跳跳的,可开心呢~ 可她刚转了个弯,就听爹爹冷不丁的一声,“云昭宁!” 小棠宝顿时头皮一紧。 呜~ 爹爹怎么又喊棠宝全名了?棠宝回宫以后也没惹大祸呀,更没受伤挨欺负…… 棠宝虽然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但是被喊到全名的时候,还是会心虚。 小家伙儿定在原地神色一僵,大眼睛左右乱瞟。 被她掐脖儿攥在手里充当向导的恶鬼,比她还紧张呢,生怕眼前的小祖宗一个手抖把自己捏得魂飞魄散了,登时一动不动的,直接闭眼睛装死鬼。 呼吸间,一身黑袍的庆王云澈,似是从天而降一般,落在了棠宝身前,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他一双灰色凤眸寒如深潭,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戾气。 “爹爹……”小家伙儿第一时间把宝贝夜明珠放回乾坤袋,紧接着收恶鬼进魂瓶,心虚得背着手手脚尖直搓地。 白日里她倒是没给爹爹下毒,但爹爹难受坏了,都吐血了呢,也不知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抗不抗气? 棠宝有点儿担心爹爹。 庆王冷沉着脸拎起自己的崽…… 先看看奶团子的小手手——嗯,五个手指头都在,指甲盖儿也好好的。 再捏捏奶团子的小胳膊小腿儿——嗯,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淤青,但骨头没有受伤。 而后凑近小奶团子仔细闻闻——嗯,没有血腥味儿,所以没有皮外伤。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小奶团子被爹爹弄得直痒痒,缩着脖子咯咯咯地笑。 庆王见她精神头也挺好,还笑得出来……总算幽幽松了口气,冷沉的脸上没那么森寒了。 小家伙儿笑得前仰后合的,还不忘和春苔姐姐、乘风叔叔打招呼。 云澈眸光一闪,瞬间捕捉到了棠宝下巴壳那里有块指甲盖大小的淤痕。 想到暗卫禀报,说小家伙儿先是被狗皇帝扔了,多亏申英接了她一把。 见没得逞,狗皇帝又贼心不死地绊了他崽一跤,庆王阴鸷的眸底翻涌起瘆人的冷戾。 扔不成就使绊子是吧……行,他既然有闲情逸致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那这几日他就都别想好了! 突地…… 一只受了惊的野鸡,扑腾着翅膀迎面朝小棠宝扑来。 庆王三人注意力全在奶团子身上,又受周遭鬼气影响,动作有些迟滞。 三人刚要出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棠宝,零帧起手,一把就抓住了野鸡的脖子……不小心捏断了。 `Σ(°△°|||)︴` 三人目瞪口呆。 庆王看着野鸡瞬间耷拉下去的脑袋,摸着鼻头轻咳了两声。 春苔、乘风面面相觑,总算相信了他家王爷白日里说的那些话。 小郡主并非凡人,她很特别,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 二人瞬间对自家王爷口中的那个无限能装的乾坤袋,感到更好奇了。 乘风抬头望月,无声叹了口气,继而上前接过野鸡,准备带回去给弟兄们添菜。 没办法,有王爷在,孩子他是捞不着抱的,野鸡春苔是不会拎的,都不用争,这活儿就是他的。 乘风看向自家小主子的眼里,隐隐藏着一丝委屈。 王爷有解毒丸,春苔有好大一罐儿香膏,这野鸡…… 唉!这野鸡未必不是小郡主给自己的礼物。 看乘风叔叔耷拉着嘴角好像有些不高兴,小棠宝还以为他又叫爹爹收拾了,弯着眼睛朝他嘿嘿笑了两声,以示安慰。 乘风呲着牙回以一笑,他又不是王爷,哪能真跟小主子生气,拈酸吃醋! 小家伙儿冲春苔姐姐甜甜笑了一下,搂着爹爹的脖子央求:“爹爹,我们去隆庆殿好不好?把棠宝的宴席全都装进乾坤袋,以后慢慢吃?” 庆王:“……” 但凡是棠宝想做的,只要不是坏事恶事,他这个当爹的都该支持。 左右离宫门落锁还有段时间…… 他们本来就是光明正大来参加宴会的,进宫后,就该去隆庆殿候着。 “好!既是你曾祖母的心意,咱们留着以后慢慢吃!” 云澈抱着小棠宝一路飞檐走壁,直奔隆庆殿。 路上,棠宝实在没忍住,软乎乎地问:“爹爹为何总喜欢叫棠宝云昭宁啊?”是生气了就喜欢这么叫吗? 庆王想也不想,语气带着骄傲:“因为‘昭宁’二字,是爹爹给棠宝取的。” 棠宝:“??” ‘昭宁’两个字不是皇帝给棠宝的封号吗? 小家伙儿不解地眨眨眼。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封号,是他爹用保命的金牌替她换来的。 “爹爹跑得真快!爹爹跳得可真高呀!爹爹身体可是大好啦?” “……”庆王翘了翘嘴角,心说闺女果然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他! “棠宝给爹爹的药很有用,爹爹已经好了!” “但此事棠宝要跟爹爹一起保密,爹爹只有一直半死不活的,咱爷俩、咱们整个庆王府,才能安生过日子。” “噢……” 不多时…… 三个大人一个孩子,看着隆庆殿侧殿里摆得满登登的、码放整齐的、少说十数种、每种最少几百份的糕点和冷盘,全都惊掉了下巴。 庆王轻嗤:“呵,你曾祖母可真舍得给你花银子……” 春苔咽了口口水:“小郡主从前的满月宴、周岁宴,都没在宫里办过,理、理当如此……” 乘风手贱,漫不经心地打开另一道殿门,瞬间僵在了原地。 三人看到屋里一眼望不到头的酒坛子,脑中皆是“嗡”的一声。 乘风震惊的都磕巴了:“王爷,御御、御膳房里定然还有许多已经处理好的、就差烹饪的食物,这何时搬得完啊?” 庆王看到宝贝闺女两眼放光的高兴样儿,着实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他低头抿唇,垂眸思忖片刻,冲春苔和乘风道: “眼下既然皇帝知道了,棠宝的能力就不能像从前那般瞒得死死的……” “得告诉太后和姚嬷嬷,免得她们不知情,一旦皇帝有什么动作,她们平白担忧不说,再误了棠宝。” “郡主还小,暗中保护她的那队暗卫不能撤,让他们都进来……过了今日,得让他们知道,以后该如何保护他们的小主子。” …… 隆庆殿殿门紧闭。 里头加上老太后和姚嬷嬷也不过才二十个人,竟忙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就连小棠宝也挽起袖子,左一趟右一趟地,往忽大忽小的乾坤袋里头放果子。 “棠宝觉得这个乾坤袋一定还有进步的空间,东西放进去它都知道自己分类码放,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往里搬呢?” 大伙儿好奇,抻头往里头看,却不像棠宝那般能看得真切。 于旁人而言,这袋子就像个无底洞,黑洞洞的,像是会变戏法似的,多少东西都装得下,但看不着。 老太后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它要是知道哪些能拿哪些不能拿,它还不成精了?” 姚嬷嬷嘀嘀咕咕地,将棠宝抱起来放到桌案上,塞给她个梨子让她啃。 “我滴个小神仙呦,就这点儿活儿,咱们干,用不着你嗷,你就跟这儿坐着!” 没了棠宝“捣乱”,大伙儿动作越发快了起来,一个比一个干得来劲。 小奶团子早就饿了,抱着梨子咔呲咔呲,吃得狼吐虎咽的,看得大伙儿全都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郡主喜欢吃果子,等到了夏日,咱们多买些,给郡主存着!” “改天我去河面儿上给郡主采些冰,这样小郡主夏日里就能少遭些罪……” 采冰? 咔呲咔呲……小家伙儿眼珠子滴溜一转,她记住这个词了。 …… 冷宫那边,梁帝与吃瓜大军在外头等了许久,只见贺猛吓得屁滚尿流的、连摔带爬地回来了,却始终不见昭宁郡主出林子。 众人问贺猛,他一见冯窈娘过来了,就仿若看到他爹跟旁边儿呢,眼皮一翻就昏了。 梁帝当即下令,派人去找。 “启禀皇上,昭宁郡主在桃林中突然没了踪迹,经吾等全力搜寻,发现郡主与太后娘娘去了隆庆殿。” “许是昭宁郡主饿了,太后娘娘与庆王等人,带着侍卫将殿门关了,好像在里头用膳呢。” 梁帝:`(╬◣д◢)????? 他湿衣裳没换,都要冻死饿死了,小崽子倒好,一声不吭地回去吃席了? 梁帝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看着周围伺机而动的恶鬼们,他想动不敢动,只能咬牙干生气。 他正窝火,内卫突然急火火地来报,宗人府出事了! 第147章 包送终,管超度 听闻宗人府出事,梁帝当即下令备车,并命人将不久前下令收押的蒋家人、谢家人以及萧家人也全都带上。 这些人全都死有余辜,可乃现成的敢死队,云烈若真疯得厉害,拿他们平息他儿的怒火正好! 为了给自己壮胆儿,梁帝索性将吃瓜大军也全都带上了,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 不是喜欢看热闹吗? 今晚非得让他们一次看个够!!!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不停蹄地往宗人府去。 队伍中,为首的是皇帝的仪仗队,中间的是今日来宫中参加宴会的皇亲国戚与达官显贵,而队伍最末的囚车中,则是刚刚垮台的那三大高门。 人命在皇权社会中如同草芥,世事便是这般无常。 梁帝从前不觉得宗人府、内卫处、天牢这种地方有何不妥。 可当他抵达宗人府时,看到被腾然黑气包裹的建筑,差点儿被那种阴森诡异感吓跪了。 若不是小崽子非要办什么启学宴,萧氏今日就不会冒险和蒋忠私会,最终死于他的刀下。 若是萧氏和蒋忠不死,他儿云烈就不会知道蒋同书彻底没了靠山,犯了疯病提刀来此闹事,他更不会顶着一双能见鬼的眼睛,夜里来此受惊! 归咎到底,全是云棠这个小扫把星惹的祸!! 若不是她带着众人在兽园捉魏氏和蒋同书的奸,早就收心了的萧氏,又怎会与蒋忠再有瓜葛? 皇家的脸面被丢尽了,除了那两对奸夫淫妇,其中有那小崽子一半功劳! 真的是…… 这崽子果真克他! 沾上她,准没好事儿!! 哪代帝王身上不染血?他云家列祖列宗,托梦护着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究竟想做什么?! 唉…… 梁帝狠狠闭眼:“三品以上官员,全都随朕进去,其余人在外头候着!” 女眷们闻言,一个个面如菜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们当然知道皇帝今天抽什么风,想到自己今夜为何会跟着去后宫,目光齐刷刷地瞪向了囚车里的谢老夫人和谢元茜。 有好事报复心重的,直接拉着谢元霜去了谢家囚车跟前儿,只等皇帝进宗人府后,好好出口恶气! …… 一众人立在宗人府门口,梁帝下意识紧了紧大氅,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就见庆王抱着棠宝,飞速朝这边奔来。 太好了!有救了! _| ̄|○ 云行序忽略萧氏和蒋忠的鬼魂,长长松了口气。 等庆王一行人向自己见礼后,梁帝端着帝王该有的架子,忍着恐惧率先往里走。 他昂首刚迈步跨过门槛,头顶‘欻’地掉下来个东西。 “啊~~!!” 梁帝来不及反应,慌张的脚步连连后退,最终‘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与那如同蝙蝠一样倒挂着的、长发悬挂而下的男鬼,对上眼神的瞬间,他颤声喊了句“有鬼~”求救地看向棠宝。 甫一回头,竟看到地上全是悬浮着的脚!! (艹皿艹)!??? 梁帝脑瓜子嗡嗡的,用力闭眼。 这宗人府到底死过多少人?怎么死了都不去投胎呢? 他发誓,回去他就命人多寻些高人回来,好好超度净化一下这些污糟的地方。 众人不明所以,怔了怔,看向申英…… 皇上这是怎么了? 他们到底还要不要进去? “……”大伙儿眉头拧得紧紧的,却没人敢说话。 …… 浓重的血腥气迎面扑来,又是几声惨叫落进众人耳里。 小棠宝瞳孔骤然紧缩,求助地望向爹爹…… 他们说三叔叔狂症发作,提刀进了宗人府,三叔叔是不是来杀人了? 他会不会……一不小心杀了以安哥哥? 父女俩心有灵犀,不等棠宝发问,庆王沉声道了句“保护皇上”,便抱着棠宝,带人循声冲了进去。 梁帝缓缓睁开一只眼,刚伸出一只手示意申英扶他起来,那只光着屁股倒吊着的男鬼,赫然扑到了他眼前。 只差一寸,一人一鬼的鼻子就贴上了。 梁帝:Σ(?д?|||)︴` 男鬼:“……” “云行序?”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男鬼嘶哑低笑,阴森恐怖。 “你竟看得见我?” “你可还认得我?” “阿序,我是你二哥啊!” “嘿嘿嘿哈哈哈……阿序,我是被你亲手害死的二哥哥呀!我一直在等你!阿序,二哥等你等得好苦啊~”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你来陪我吧!就现在……” “……”梁帝脸色煞白,手脚发软,脑袋僵硬而缓慢地转过去。 他看向门口那些踩不到地面上的脚,直觉自己未必能跑得出宗人府的大门。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他极力压制住抖动的嘴角,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而后僵硬起身,抓着申英的手腕,闭着眼睛就往里头跑! 没、没事没事! 他有龙气护体!! 小崽子在里头,她她她她会抓鬼! …… “三叔叔?” “以安哥哥?” 奶声奶气的呼唤声,不停回荡在监牢里。 小棠宝急得都快哭了。 听到奶团子颤抖的声音,癫狂嗜杀的云烈,渐渐平静下来。 他垂眸打量了眼自己,看着手中那柄从血槽里仍旧不断往下滴血的长刀,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紧忙松手。 长刀“哐啷”坠地,循着声音,棠宝终于看到了可怜的三叔叔。 见他身披血衣,双目赤红,连虎口都豁开了,小棠宝担心极了,说话声都带着哭腔:“三叔叔还好吗?棠宝好担心好担心三叔叔啊……” “棠宝……”云烈低头呢喃着小家伙儿的名字,那张眉压眼的俊美五官,倏地褪去凶悍之色,浮上几分委屈与自责。 不多时…… 他抬眸看着王兄怀里的女娃娃,霍地笑了,“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人会担心我?”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烈突然大声笑起来,笑着笑着视线就模糊了,他越是笑,那笑声就越像是呜咽的哭泣声。 随即双手掩面蹲了下去。 棠宝挣扎着下了地,云澈一个没抓住,小家伙儿拎起裙子就朝云烈扑了过去。 “诶??诶诶???”庆王惊恐地看到一大一小竟抱在了一起? 瞧着俩人相拥而泣的画面,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他随他爹!他老疯,死不了!” “他都脏死了,好宝宝,快回来!” 众人:好……宝宝??? “咦~”这是他家王爷吗? 春苔、乘风面面相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小棠宝全当他爹是空气,搂着云澈的脖子,不住地拍拍他的后背:“三叔叔不哭!三叔叔勇敢!棠宝喜欢三叔叔,三叔叔哭哭,棠宝会心疼……” 说着,小家伙儿握着云烈的手,放在她咚咚乱跳的小心脏上。 “棠、棠宝担心三叔叔担心的,隔着衣裳,心脏都要、都要跳出来了!”小家伙儿一抽一抽的,确实是被吓到了。 云烈看她这样,又自责又感动,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偷偷瞥了云澈一眼……琢磨着要是给他介绍个王妃,等他有了新郡主,会不会把棠宝让给他? 忽地…… 对上云澈那双要杀人的眼,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不成不成! 看得出来他王兄也挺喜欢他宝贝侄女的,到时候万一他不肯把棠宝让给他,那他岂不是给小家伙儿找了个后娘? 肯定不成!! 他家棠宝就算想要娘了,那也得让她自己选。 …… “三叔叔……”小棠宝泪蒙蒙地看着云烈,“你都杀谁了?你没把我以安哥哥杀了吧?” “呜哇——” “我以安哥哥系个好孩纸,他好几次帮棠宝救棠宝,棠宝喜欢以安哥哥!” “三叔叔要是杀了以安哥哥,棠宝以后就再也不理三叔叔了!” 轰! 云烈如遭雷击。 宝贝棠宝怎么可以不理他? 不行!绝对不行!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三叔叔没杀以安哥哥,三叔叔就是把你二姑夫杀了,就是那个蒋同书你记得不?” “他害了三叔叔和你二姑母,还害了好多好多人,三叔叔把他剁了。” 小棠宝眼角余光一瞥,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被大卸八块的蒋同书的鬼魂。 (˙?˙)???…? 三叔叔果然还是那个三叔叔,对待坏人好残暴哦。 云烈可怜巴巴的,声音都带着股软绵劲儿:“三叔叔没有伤害以安!三叔叔帮棠宝把以安救出去,棠宝不要不理三叔叔好不好?” 真的? 棠宝眨巴眨巴眼睛,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泪珠,吧嗒落了下来,“好叭~” “三叔叔说话算话,棠宝谢谢三叔叔。”小家伙儿乖得不像话。 她凑近云烈想吧唧他一口,瞧着他脸上洋洋洒洒的小血珠,小眉头一蹙,转身撒丫子就朝云澈跑。 一贯有洁癖的庆王,满眼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崽,还是弯身将小家伙儿抱了起来。 “三叔叔要系肯帮棠宝救以安哥哥,咱们就系永远滴好朋友!等三叔叔没了,棠宝给三叔叔送终,还给三叔叔超度!” “……”云烈嘴角抽了抽,他刚要站起来,余光瞥到梁帝的衣袍一角,眼波流转,捡起刀就朝对面儿冲了过去…… “杀——!!” 第148章 救命!谁家拿鬼当风筝放? 云烈好像看不见庆王父女似的,越过他们,朝前疯跑着、叫嚣着挥刀乱砍。 长刀卷刃,砸在墙壁上哐哐作响,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凹痕,其力量可见一斑。 一众朝廷大员被吓得脸色煞白,心肝直颤……却不敢扔下皇帝掉头逃跑,只得贴着墙根儿蹲下,低头抱紧自己的脑袋。 “护驾!” “护驾!!” 申英挡在皇帝身前,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赶紧把脚边儿的刀都踢远些,只握好拂尘当武器。 内卫们蜂拥而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三皇子云烈摁了下去。 云烈半跪在地,两条手臂被死死反剪在身后,稍一反抗,只怕手臂就要被折断。 数次挣扎未果,他猛地仰起头,满脸绝望:“父皇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 “……”梁帝目光闪烁,心说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被最好的兄弟带了绿帽子,生了儿子孙子都不是他的,奸夫淫妇做了鬼还理直气壮地折磨他!? 他现在看谁都觉得他们在嘲笑他,讽刺他,侮辱他…… 他可是皇帝啊!他恨不得杀了所有知情的人!! 可他……居然不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非但不能继续为所欲为,他竟拿个黄口小儿都毫无办法!! 梁帝袖下的双手忍不住颤抖,那份难以名状的委屈,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要寻高人,他要镇压那个小崽子,以免日后被她牵着鼻子走!! 云烈:“……” “父皇……” “儿臣砍了帮着蒋同书欺辱儿子的罪奴,而后又亲手将蒋同书剁了……” 云烈缓缓止了话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梁帝,暗自观察他的神色。 突地…… 似是有北风穿堂而过,刮出“呜——呜——”的声响,像野兽在悲鸣,亦像是有鬼魂在叫嚣哭诉。 梁帝惊骇的瞪大了眼睛,目睹萧氏与蒋忠的鬼魂瞬间膨胀,冒出一股黑气,他的表情彻底失控,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个拳头。 见他们张牙舞爪,嘶吼着猛然扑向云烈,他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想要克制自己忍不住颤抖的身体…… 就在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时,萧氏与蒋忠的鬼魂却在触碰到三皇子云烈的一瞬,被猛地弹了出去。 梁帝:??? 云烈胸口突地一热,那熟悉的感觉让他知道,是棠宝给他的避邪符又燃了一张,这种阴气森森的地方,果然少不了有鬼! 只是明知他身上有金光符箓,却不管不顾生扑他的蠢鬼,他今晚还是第一次碰到。 这些日子被鬼魂支配的恐惧,让云烈愈发的慌张恼火! “啊——” 他猛地挣脱内卫,一只手臂当场脱臼,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发出凄厉尖锐的惨叫声。 他发泄似的,一只手使劲儿抓扯自己的头发,而后猝不及防地一把攥住梁帝的手腕。 梁帝吓得猛然一抖,脸色铁青。 躲在拐角处的小棠宝,亦是被吓得小脸儿惨白惨白的。 她作势就要往外跑,被云澈抓着后衣领一把拎了回去。 “不想救你以安哥哥了?” “……”小家伙儿满脸担忧:“可是……” “你三叔叔没事儿!”云澈一点儿也不紧张这个整日想跟他抢闺女的堂弟。 喜欢闺女自己生去啊,整日惦记他的算怎么回事儿? “爹爹方才见他身上好像冒出一缕黑烟,想必他身上还有许多你给的符箓……棠宝放心,没有妖魔鬼怪能近得了他的身!” 小棠宝眨巴眨巴大眼睛,扒着墙壁偷偷往外看,见那些个冤魂厉鬼确实有在躲着她三叔叔,她小短腿儿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 棠宝替以安哥哥谢过三叔叔了!! 只要三叔叔能帮她把以安哥哥救出来,她就再给三叔叔画三张辟邪符。 不!棠宝敞敞亮亮地,给三叔叔画五张! …… 不知自己又喜提五张辟邪符的云烈,笔直跪在梁帝的脚边,他瞪着那双染血的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梁帝的眼睛。 “父皇,蒋家人欺我们父子太甚,儿臣不但要亲手剁了蒋同书,还要亲自将云以安那个孽种剥皮拆骨!” “可……” “可不等儿臣靠近以安那孩子,蒋同书就化作厉鬼威胁儿臣了!” “父皇,儿臣见鬼了您知道吗?您敢相信吗?” -`(╬?益?)`……梁帝蓦地叹了口气。 相信! 他现在可太相信了! 谁说他云行序身边没有真心之人? 他三儿云烈,对他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都不担心他不信鬼神之说,呵斥他胡言乱语,将他搭配边疆…… 有子如此,别说放眼天下了,他日九泉之下,饶是云澈他爹,也只有艳羡的份儿! “好孩子,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不,不是您!是他蒋同书毁了儿臣最好的年华,害儿臣丢了心上人!他害儿臣陷入自我怀疑,整日躲在府里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您说他凭什么威胁儿臣?” 云烈目眦欲裂,攥着梁帝手腕的手,愈发用力,“儿臣烂命一条,儿臣不怕他们!儿臣下决心一定要弄死云以安,让他们蒋家人在地下团聚!” “可那厉鬼蒋同书却与儿臣说,云以安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说不管云以安最后死于谁手,他都会把这笔账算在您的头上……” “他说是您率先提出让他娶二公主的,他走的每一步,不管是错是对,都是您逼的!他还说,他蒋家一旦绝嗣,他第一个就活吞了父皇!” “他他、他果真这么说的~~?”梁帝怛然失色,声音抖得厉害。 ??? 云烈惊讶。 他没想到他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浑蛋爹,竟然能相信鬼神之说,还真的怕了,心中一阵窃喜。 “蒋同书还说,若以他一鬼之力杀不了您,他就带着蒋氏一族的所有亡魂,一同诛杀您、折磨您,让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帝:???(???????=???????????)??? 梁帝腿肚子发软,踉跄着后退,扑通摔坐在地。 他正要借申英之力站起来,赫然看到墙角那里有个脑袋。 好像正是蒋同书!? “云云、云棠!!!!?” 梁帝瞳孔骤缩,下意识喊棠宝的名字。 一旁的鬼魂蒋忠,赶忙冲过去,抱起儿子的头颅。 见他儿竟真的死了,还死无全尸……蒋忠眼神淬毒,恶狠狠地瞪向梁帝。 不多时,他狰狞地撑开血盆大口,恨不得生吞了在场的所有人。 “云棠~~!!”梁帝心神剧震,险些吓得丢了一魄,吼得撕心裂肺,“云棠你出来!你你你你出来朕就不杀那个孽种!!” 云烈眉心不经意地蹙了一下,还不知道小棠宝给他爹上了一课的他,心说皇帝受了惊吓,喊他宝贝侄女作甚? 难道他知道……他为了小棠宝,跟他这儿编瞎话呢? 那完了…… 云烈暗道,他这个混账爹要是敢以大欺小吓唬他乖宝,他就敢天天半夜潜入紫宸宫,散开头发、换上血袍吓死他! 欺负我们昭宁小乖宝,通通没有好下场,亲爹也不行! …… 拐角处。 小棠宝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庆王:“爹爹,皇帝是不是说不杀以安哥哥了?” “……”庆王点头,宠溺地摸摸小家伙儿的双下巴,“他是这般说的。” 不愧是他的崽,这般用气声说话,竟一点儿鬼祟感都没有,鬼精鬼灵的着实可爱 他抿唇微笑,目光触及棠宝下巴上的淤青,一张慈父脸瞬间沉了下去。 狗皇帝, 给他等着! 小棠宝高兴地原地踏步跑,深呼吸了几次才准备往外走。 生怕自己给皇帝上的这一课不够深刻,小家伙儿冒着闯祸的风险,把魂瓶里的恶鬼挨个放出来,用师父给她的线绳绑好。 牵着他们往外走之前,她攥紧拳头,眯着眼睛奶凶奶凶地警告他们:“谁敢逃跑,魂飞魄散!” 失去尊严却习以为常的恶鬼们,无精打采地点头。 在绝对武力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他们懂,都体会过了。 就在梁帝快要被眼前的恶鬼们折磨疯了时,小棠宝终于出现了。 梁帝大喜,刚要起身,看到小崽子竟牵着一串儿的鬼朝他来了,跟放风筝似的。 梁帝眼皮一翻当即晕过去了。 “皇上!?”申英赶忙掐梁帝的人中,往他嘴里塞药丸。 梁帝倒吸一口凉气,被迫转醒,看着周遭越来越多的恶鬼,他恨不得自戳双目! “传、传朕旨意,近日所有下狱者,凡有实罪者,无论是何罪名,一律斩首!无罪者,不论妇孺老幼,全部送往劳工营!” 劳工营? 棠宝撅起嘴巴,不太满意。 申英与云烈不约而同地悄悄冲棠宝摇头。 能让皇帝改朝令夕改,前有未有! 眼下的结果,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剩下的都是命,看那些人自己的造化了! 唉…… 棠宝抿唇,总觉得她对皇帝的教育还不够透彻。 瞥着小家伙儿的神色,生怕宝贝侄女干些什么出格的事儿,云烈连忙冲皇帝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请父皇成全!” 第149章 夺人妻子是不对哒! 宗人府里,云烈当着一众朝廷大员的面,交出了丞相赵康年结党营私、加害同僚、独断专行的证据。 他跪地不起,不求处置奸臣佞相,亦不求皇帝厚赏,只求一份可以由他自行书写女子名讳的赐婚圣旨。 若换做从前,皇帝必定骂他胡闹,设法袒护赵相。 可如今证据确凿,赵相又当众与皇帝撕破了脸…… 唉! 终归是圣心难测,无人敢言呐。 一时间,逼仄的气氛令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 云行序想到他儿云烈这些年的委屈,还有他对自己的慕孺之情…… 也想重新修复父子关系的他,不但同意了云烈的请求,还特许他参与赵康年的案子,下令不计代价,务必要清除赵氏一党! 自此,赵氏一族,算是彻底完了,赵康年必死无疑!! 众大臣苦赵相久矣,所有人都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尤其是户部尚书,他心里别提多美了,待手下将这几大高门抄没的财产尽数清点入库,朝廷府库定能宽裕不少! …… 不远处,倚着爹爹站也没个站相的小棠宝,看到三叔叔得逞的笑脸,倏地皱起了小眉头……心说三叔叔该不会是想逼乔姨母嫁给他吧? 哇……乔姨母可是武信侯府的少夫人,听说乔姨母的女儿,只比棠宝小半岁。 夺人妻子是不对哒! 惦记也不行! 棠宝看着三叔叔有些生气,云烈却浑然没有察觉。 小家伙儿抱着胳膊气鼓鼓的……算了,大人的事小人管不了,棠宝也管不过来。 棠宝好担心以安哥哥啊! 棠宝都好久没有见到以安哥哥了! 小家伙儿虽与云以安只有几面之缘,却很感激他几次救过自己,想在他临走前再见他一面。 奶团子牵着爹爹的手要走,云烈却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棠宝乖,你爹爹身体不好,又还在办曹家的案子,哪有时间陪你?三叔叔陪你去看以安哥哥。” 云烈嘴角扯出个笑容,抱着棠宝就走。 庆王沉着脸冷冷横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以安那孩子是木讷拘谨了些,但他心地不坏,是个好孩子。 哏,有些人嘴硬心软,摆明了是想送那孩子一程! 曹家的案子马上可以结了,他很快就会接棠宝回府。 届时,他不但可以日日陪棠宝吃饭,哄棠宝睡觉,还可以送小家伙儿上学下学。 呵,某些个孤家寡人哦,到时候可羡慕不来! …… 梁帝下了命令,被收押的萧家人、谢家人、蒋家人,立刻前往劳工营,待所有事都查清楚,当斩首者一个不留。 是以云烈和棠宝要见云以安,看守也没拦着。 狭小的牢房内,三人甫一见面,相顾无言。 云以安不想见任何人,使劲儿地往墙角缩。 小小少年,目中无光,就像是个失了魂的木头人,呆呆的,始终没什么情绪。 大家都是小朋友,棠宝觉得以安哥哥好可怜啊……她上前用力抱住他,任由他怎么推她也不肯松手。 “棠宝听话,哥哥身上脏。” “呜……哥哥不难过!是他们大人的错,不是以安哥哥的错!” 云以安本以为自己同往常一样,无论听到任何话都不会难受更不会哭,可眼泪却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呜呜呜呜……” “兽园那日,是我故意没有给母亲报信的!” “我知道母亲做了错事,我只是想让她,让她不要继续错上加错了!我不知道会有那么多人来……” “我只是不想,不想让她再伤害任何人,想让她以后,以后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我没想母亲去死!” 云以安从被关进宗人府的那天起就没哭过,也不说话,他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日日盼着铡刀落下来的那天。 此刻,憋闷了许久的他,平生第一次哭得歇斯底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我害死了,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呜呜呜呜呜……我是不是,是不是很坏呀?呜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不哭!”小棠宝登时将人抱得更紧了,“哥哥不坏,三婶婶不是因为哥哥死的,她杀了人,她就得给别人偿命,不怪哥哥!” “真、真的吗?”男孩儿眼中情绪愈发明显,回抱住小棠宝,哭得一抽一抽的,“真,真的不怪我吗?要是我能……” “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棠宝看着云以安的眼睛,认真道: “以安哥哥是好孩子,以安哥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棠宝喜欢以安哥哥,等棠宝有大本事的那天,一定去劳工营接以安哥哥回京,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哒!” “……”云以安目光坚定,用力点头。 他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 两刻钟后,云烈帮着小棠宝,将云以安送到了魏夫人身边。 他则随便寻了个借口,偷溜到一旁,去打点衙役了。 他拜托衙役们路上多照顾一下云以安,也算是全了他们这么多年的父子名分了。 棠宝小大人似的,一手牵起云以安的手,一手牵起魏夫人的手,将他们的手手叠放在一起,而后跟他们交代事情。 “以安哥哥,你是你娘的儿子,你的外祖母永远是你外祖母,不会有假,以后你就得跟你外祖母相依为命了!” 见云以安用力点头,小家伙儿将一个包袱交到魏夫人手上,悄咪咪道: “魏夫人,有个叫夏莹的丫鬟曾拜托棠宝,让棠宝将她从您女儿那里讹来的一部分银子转交给您。” “一共三百两,姚嬷嬷用油纸包好,已经替您缝到衣裳里了。” “夏莹说,她虽死在您女儿手中,却感激您当初救她于水火,保全她的尸身,这些是谢礼,还请夫人一定收好!” 魏夫人心里咯噔一声,眼眶瞬红。 她没说什么,带着云以安冲棠宝连磕三个响头后,一手牵着云以安,一手攥紧包袱,径直上了押运的囚车。 囚车落锁,小家伙儿抹了抹眼泪,边往回走,脑中边响起功德点上涨的声音。 至此,丫鬟鬼夏莹的嘱托,棠宝算是彻底完成了。 …… 再次上涨的功德点并没有让小棠宝高兴起来,她心里还是很难过很难过。 以安哥哥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承受别人明里暗里的辱骂?为什么要去劳工营做工啊? 他才不过七岁呀!! 他力气还没有棠宝大呢! 眼见奶团子皱皱着小脸儿,边走边踢路边的小石头,云烈有些不知所措。 心说这该怎么哄啊? 他最不擅长哄女孩子了! 不多时,突然从谢家囚车方向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哄孩子心切的云烈,眸色当即一亮,抱起奶团子就去凑热闹了。 转了转眸,她忍不住开口:“好棠宝,你白日里也算与武信侯府的两个孩子打过交道了,他们可有与你说起过,他们陆家的少夫人在府中过得如何?可有被善待?” 小棠宝猛地别过头,皱着眉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云烈,小小年纪,眼中竟透出一抹戾色,不觉让人心生惧意。 “三叔叔,惦记别人家的夫人是不对的!棠宝不希望三叔叔变成同蒋同书一样的人!那样棠宝会讨厌你哒!” !!! 云烈大惊,有些无地自容。 :-`◥(?o?o?)◤` 他他、他当然也不想变成和蒋家父子一样的人! 他刚才确实大嘴巴了……他他他就不该问! 若不是周围都是人,此刻云烈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小棠宝见三叔叔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微微别过脑袋,明显敛了几分怒气。 “而且棠宝以后都不会见到陆家的孩子了,因为欧阳馆主已经取消武信侯府陆氏一族入读弘文馆的资格了。” “是棠宝揭露了陆婉婉冒名顶替的事,三叔叔可会迁怒棠宝呀?” “哼!” o( ̄ヘ ̄o#) 云烈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就是问问,随便问问而已。 这孩子怎么还生气了…… 棠宝:“哼哼哼!放我下来,我寄几肘!” 云烈:“啧,三叔叔为何要迁怒棠宝呀?就算棠宝不揭发陆家兄妹,那被顶替了的小悠悠,不是也去不了弘文馆吗!?” “?!!”小棠宝胳膊短,双臂环胸环不上,端着自己的胳膊肘,倏地眯起大眼睛。 三叔叔果然在惦记别人家夫人!! 云烈被她小眼神儿盯得头皮发麻,“你别这么看三叔叔,三叔叔不问了还不行吗?以后都不问了!棠宝不生气了嗷~” “自己走多累呀,三叔叔抱着,稳稳当当抱着。” 说着,云烈脚下生风抱着棠宝走得飞快。 此刻他只想带着小家伙儿快点吃瓜,让她赶紧把刚才的事忘了。 第150章 弟娶兄嫂,任务开启! 叔侄俩挤到人前时,就见带着脚镣的谢元茜,正冲谢元霜发难。 “谢元霜,别以为本妃被暂时送出西京城,就代表你赢了……” “含璋现在叫我母亲,只要我一日还是五皇子妃,我就早晚都会回来!”我早晚会成为大梁国母! 谢元茜怒目切齿,胸口剧烈起伏。 谢元霜懒得理她,转身想走,却被突然冲上来的一位夫人抓住了手腕。 “你这妇人好冷血好没礼貌,你妹妹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 “哦,我差点儿忘了,你被五皇子休了,被谢家逐出家门了,现在的五皇子妃,可算不得你妹妹。” 对方眼神锋利,明显不怀好意,谢元霜想挣脱,却被她借力推在了地上。 谢元霜震惊抬眸,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位面如银盘、眼如秋水的夫人…… 她作何要为难她? 那夫人垂眸睨着谢元霜,眼神带着嫉恨,说起话来夹枪带棒,专往人心窝子里捅。 “要说你这女人也够心狠的,好好的龙凤胎,说不要就不要了?” “诶?我听说你那断了亲的女儿作恶不成被野兽吃了,还有你那断了亲的儿子也死在了去皇庄的路上……你可曾有半点儿伤心啊?” !!!∑(???〃)───!!? 谢元霜怔住了。 如今竟连璋儿也没了吗? 那夫人看到谢元霜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快意极了。 “说到底,他们的死都跟那昭宁郡主不无关系,你竟还上赶子来参加她的启学宴,来讨好她?” “谢元霜,你配做母亲吗?你也配做个人?” 谢元霜浑身瘫软,揪着胸口衣襟大口大口地呼吸。 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说不心疼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谢元茜一怔,反应过来瞬间红了眼睛,扑上去死死抓住那夫人的手臂:“你说谁死了?谁死了?你再说一遍!” 那夫人嫌弃地推开谢元茜,往旁边挪远了些。众目睽睽之下,她懒得跟她纠缠。 谢元茜满眼恐慌,踉跄着摔坐在地上,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有云含璋在,她在五皇子府的地位必定稳固,如今那孩子不在了,五皇子若舍弃了她可如何是好? 谢元茜转头朝五皇子府的方向望去…… 赫然看到那边的天空被映得通红……竟是火光冲天? 一时间大伙儿全都朝着那头看去,议论了许久,等有兵士来寻皇帝他们才知道,五皇子竟死在了火场中…… 从始至终不计代价攀附五皇子的谢家人,全都傻眼了。 一直事不关己在旁边看自家热闹的谢老夫人,更是当即晕死了过去。 至此,谢元茜想逃离劳工营,回京做太后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一众人望着不远处浓烟滚滚的天空,心思各异,各有情绪,唏嘘、愤怒、恐惧、难过,幸灾乐祸…… 唯有小棠宝与他们都不同—— 突然间死了这么多人,除了那些罪有应得的,一定会有许多枉死的人。 师父说,世间万物皆有轮回,活着未必是好事,死了也未必是坏事。 一切自有定数。 事已至此,生前受了苦,死后就别让他们多受罪了。 功德功德!好多功德! (???)棠宝待会儿要寻个合适的地方,好生超度他们! …… 哎呀~ 地上多冷啊,元霜姨姨怎么还坐在那里? 小棠宝拍拍云烈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她刚抬脚朝谢元霜走,就见谢元茜猛地扑向元霜姨姨,伸手直往她脖子上掐。 “你也姓谢,凭什么你可以全身而退?凭什么你不用去劳工营?” “同为嫡出,从小到大你什么都高我一头……凭什么?凭什么?!!” “一起死吧!都一起去起死吧!谁都别想逃!!” 棠宝面色瞬白,抬脚就要冲上去救人,却被云烈一把拎了回去,“着什么急?再看一会儿。” 棠宝瞪他,他眉毛一抬,当即朝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抬抬下巴,“你自己看!有人比你着急……” “在说那个谢什么茜的,她脚上拴着铁链呢,伤不着你姨姨!” 小棠宝顺着三叔叔的视线看过去,竟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人—— 工部侍郎厉承澜!? 不过……他怎么一直一直盯着元霜姨姨看呀? “动了动了!三叔叔,他动了,他是要去帮姨姨吗?” “我瞧着他眼睛都要喷火了,八九不离十……呵呵,有点意思!” 棠宝仰头看他三叔叔,顺带张开小胳膊,云烈二话不说,好脾气地将她抱起来。 她小手手伸进乾坤袋里,掏出把瓜子仁,还不忘给云烈一把。 一会儿看元霜姨姨一会看厉承澜,吃瓜看热闹的小眼神不要太明显。 “竟都是剥好的?哪儿来的?”云烈心里美滋滋的。 暗道,小家伙儿要是敢说这些都是她亲自动手剥的,他就敢冒着被追杀的风险,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宝贝侄女儿给他剥瓜子仁儿了! 哈哈…… 小家伙儿刚嘟囔了句“是曾祖母给她剥的”,就见有带着镣铐的婢女,先厉承澜一步冲上去,拼命去拉谢元茜。 “主子息怒,性命要紧,圣上还在里头呢,您……” “滚!”谢元茜气极,她反手一甩,一巴掌狠狠打在侍女脸上。 犹觉得不解气,她扬手就要打谢元霜的脸,却被突然冲上来的厉承澜一脚踹开了。 谢元茜躺在地上,捂着被踹的脸,和着血唾沫吐出颗牙来,疼得连哼都哼不出声。 却见眼前英俊且年轻的男人,竟不顾四下都是人,冲谢元霜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他……他疯了吧!? 这男人谁啊?当众护着这么个弃妇,他这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谢元霜也不辜负那一双双等着看戏的眼睛,将手放在男人掌心,借力站了起来。 方才无故刁难谢元霜的夫人,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 她眼瞳收缩,指尖轻颤,却强装镇定,摇摇曳曳地走上前,轻声指责厉承澜:“二弟弟,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做什么?” “大嫂管得太宽了!”厉承澜冷冷瞥了她一眼,虽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却让她莫名觉得心里发寒。 那面如银盘的厉家大夫人瑟缩了下,转而气吼吼地看向谢元霜:“你这妇人好不要脸!你自甘堕落我们管不着,却不要连累了我家二爷!” “脸面?”谢元霜冲她冷哼了声,“夫人高看我了,我一个被休弃的妇人,脸面早就被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按在地上踩没了,哪还有脸?” “你……”厉家大夫人语塞,楚楚可怜地偷瞄厉承澜。 她本以为他会顾及家族脸面,赶紧带着她躲这个狐狸精远点儿。 却不想听到他冷声对谢元茜道:“元霜姑娘命好,早早便与你们谢家断绝关系了,非但她不用去劳工营,就连方才被你打的那个丫鬟也不用去了。” 对上谢元茜不解的眼神,厉承澜字字清晰:“本官会将她买下来,以后,她便是元霜姑娘的贴身婢女了。” 谢元茜闹也闹不动了,在那丫鬟带着哭腔、激动无比的谢恩声中,怒火攻心,眼一翻当场晕死过去。 几个衙役很是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抬着谢元茜的手脚去到囚车跟前,配合着左右晃了两下,用力一甩,将她重重扔进了囚车里。 关门,落锁。 厉家大夫人目瞪口呆,狠狠跺脚:“二爷糊涂!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谢家的事,咱们厉家怎好随意插手?” “不好插手也插了!如何?”厉承澜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示意手下赶紧去办。 谢元霜觉得此人眼熟,不免多看了厉承澜两眼。 …… 看到这里,听到这些,小棠宝那双精致的灰眸,唰地亮了。 哦吼!她知道那个突然跳出来的大脸盘女人是谁了! 哇…… 踏破铁鞋无觅处,寻她全不费功夫! 她不就是那个老婆婆鬼,就是按辈分她要叫一声姑奶奶的那个鬼魂的长媳吗!? 弟娶兄嫂! 弟娶兄嫂!! 说的就是这个周氏! 夭寿啊!!! 原来要娶自己嫂嫂,害得姑奶奶浪费功德从地府回来的不孝儿子,居然是厉侍郎啊! 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个厉叔叔长得还挺好看的,答应只让他一个人经手她的捐款。 没成想他竟然道德这么败坏!眼光这么的差?! 然后他这么一个让人恶心的人,竟还碰她元霜姨姨的手手? 脏死了!! 太脏了!! 小家伙儿一边气鼓鼓的,一边拍自己的小胸脯哄自己【不气不气!气死棠宝,老皇帝如意……棠宝不生气!】 机不可失,失了时间还得再挤…… 此时此刻,小家伙儿满脑子都是帮姑奶奶鬼解决“弟娶兄嫂”的任务! 防止皇帝找她,还得速战速决! 小家伙儿勾着三叔叔的脖子使劲儿,云烈按照宝贝侄女的指挥,去到人群中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这咋又生气了呢? 谁又惹着这祖宗了? 小棠宝晃晃腿下了地,第一件事是走到厉承澜跟前儿,板着小脸儿狠狠推了他一把:“你脏!你离我元霜姨姨远点儿!” 众人一头雾水,厉承澜更是满脑子问号,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心说不脏啊? 又闻闻自己的掌心…… 而后……竟蓦地笑了?? 只一瞬,厉承澜脸上多了抹红晕不说,还一路蔓延至了耳根。 棠宝:“???” 他莫不是脑子还不好? “不许笑!”小家伙儿奶凶奶凶地瞪着厉承澜:“我要审判你!” 第151章 童言无忌 昭宁郡主是何许人呐,那可是老太后的眼珠子,多少人的心头肉,连阴晴不定的当今圣上都拿她没有办法。 皇帝在宗人府里,也不知跟那些个大臣们商量什么呢,左右也是干等着,昭宁郡主说要审判户部侍郎,那大伙儿就陪孩子一起审呗! 闲着也是闲着,过家家多有意思…… 一众人清清嗓子安静下来,装作拭目以待的样子,直直看着棠宝。 周氏离棠宝最近,见奶团子可爱,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来,主动蹲下身子,朝她伸出手: “昭宁郡主万福金安!我是厉侍郎的嫂嫂,宁国公府的主母,厉侍郎哪里惹郡主殿下生气了呀?姨姨帮你一起审判他好不好?” 周氏嗲声嗲气的,面儿上故作慈爱,再无方才难为谢元霜的刁蛮泼辣之色。 小棠宝歪歪脑袋,在周氏就要摸到她手手的一瞬,倏地把小手背到了身后。 周氏:???(ˉ﹃ˉ?)?? 见周氏套近乎吃了瘪,许多人忍不住笑出声。 像看跳梁小丑似的,打量着眼前不自量力的妇人。 周氏心里咯噔一声,她知道,因着谢元霜的关系,小郡主这是对她不满了。 她转头委屈巴巴地去看厉承澜,却发现他的目光,总时不时地落在谢氏那个弃妇身上。 岂有此理…… 周氏心中恼火,面儿上神色也不好看。 小棠宝眼睛微眯,抬起下巴看她:“你叫周梦期,今年二十有九,是宁国公府的长媳,过世的嘉宁郡主,是你的婆母对吧?” “???”周氏茫然点头。 这孩子虽没礼貌,但认人倒是记性不错! 哼,她周梦期虽死了夫君,也无子无女,却依旧是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思及此处,周氏眼睛斜斜看向远处,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看起来很得意的样子。 棠宝小小一个人儿,都觉得无语了。 -`(╬o?o)`?? 她就是女版的蒋同书,坏人一个,有什么好骄傲的?! 矮墩墩的奶团子抿了抿小嘴巴,转身看向云烈:“既然宁国公府是周氏在掌家,那劳烦三叔叔将宁国公请过来!” 云烈:“???” 平白无故的,请宁国公做什么? 云烈疑惑地睁大了眼。 见小家伙儿一脸肃穆,他突然想到,那群孤魂野鬼都管她叫活菩萨,叫小天师,拿她当许愿树使……他灵光一闪,瞬间有了猜测。 “我这就去寻宁国公!”说完他抬脚就跑。 不多时…… 与宁国公一同过来的,还有厉家的其他人。 生怕再惹祸事,原本躲得远远儿的一众官员女眷,也奔着随大流的心思,全都跟了过来。 …… 见该来的人来了,略微有些困倦的小棠宝,瞬间来了精神。 她哼哧哼哧爬到高处,扯着嗓子使劲儿地喊:“瞧一瞧看一看啊,这个周梦期水性杨花,包藏祸心,她就不是个好人!她……” “郡主慎言!”周梦期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尖叫着打断棠宝。 她匆匆环顾四周,脸色又冷又青白:“就算郡主因着我方才看不惯谢氏,仗义执言了几句,不高兴了,那郡主也不该这般当众羞辱我啊?” 周氏说话带着哭腔,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按辈分,郡主还要叫我一声伯母呢?怎可口出恶言这般无礼?” 周氏抿着唇瓣直抹眼泪。 小棠宝定定看着她,神色越来越冷,幽邃神秘的眼瞳,有着浮冰碎雪的寒意。 周氏不经意间对上她的眼神,心头顿时一慌。 这个昭宁郡主和庆王殿下长得未免也太像了! 尤其是两人面无表情时,就连周身的气势都一样! 大杀神,小杀神……大梁皇室个个嗜杀狠戾,就没一个正常人! 嘁!还好意思说她不是好人?!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镇定,一个慌乱。 对于周氏的话,小棠宝既不反驳,也不辩解,“窝只是说出窝知道的,厉夫人觉得丢脸,一会儿可以一哭二闹不承认!” 众人:(?????)????? 小家伙儿认真回忆姑奶奶鬼的话,眉头越拧越紧……怎么好多词棠宝都不懂呀?! 怎么办怎么办?? 唉…… 算了,既然棠宝不懂,那就装懂好了…… 眼下坠坠重要的,是把棠宝知道的话全都说出来,要讲得清楚,让他们知道,姑奶奶九泉之下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你们听好了嗷……” “周氏的夫君也就是宁国公的长子,自幼就缠绵病榻,不能人事……” “她成婚后实在太寂寞了,又孤单又冷的,就趁夜钻了她小叔子的被窝。” “郡主!?”周氏气恼跺脚,虽神色愤怒,心里却恐惧到了极点:“郡主若再这般无礼,毁我清白,我就一头撞死在……” “没关系,”小棠宝斜睨过去,语气冰冷,“你可以撞墙撞囚车,没人在乎你的死活,但你不可以不让棠宝说话!” “你……你你……”周氏都被气疯了,她眼眶通红,死死咬着下唇,泪眼涟涟。 棠宝轻哼:“你夫君尚在人世时,你不知检点,背着人勾引小叔子,颠鸾倒凤。你夫君死后,你身为寡嫂,不仅不痛改前非,还怂恿小叔子,让他娶你……” “你寄道吗,你若再不知悔改,纠缠厉侍郎,你婆母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哒!” 棠宝小嘴叭叭叭的,听得懂听不懂的词儿都往外蹦,愣是让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感情自诩清流的厉家,宅院之内也是这么污糟不堪! “你……你……”周氏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还算标志的脸,从红到白再到青,最后心虚恐惧的,除了‘你’什么字都说不出来。 只呜的一声蹲地上掩面大哭,她一口一个要去寻死,却也没什么动作。 棠宝撇嘴:“真想死的人不会整日把死啊活啊的挂在嘴边,你做戏还怕疼,这哪能达到目的呢?” 宁国公一阵阵眩晕,一张老脸都觉得臊得慌。 “事关我厉家声誉,昭宁郡主可有证据?”他声音沉得发闷,显然压着火呢。 小棠宝却也不怕他,“窝只说窝知道的,证实真假这种事,谁需要真相谁自己查啊,为什么问窝要证据?” “还有噢,国公爷爷,人得说话算话,你既答应你夫人替她守节绝不再娶,那个姓胡的小妖精还是赶紧送走吧!” “你们一个两个的惹得已逝之人不得安生,冒险徘徊人世……最后家宅不宁,运势全败的人是你们,不是窝!” “窝就是个传唔……”话的! `(」?ヘ?)」??━━!!` 云烈一把将小家伙儿弄下来,夹在胳膊底下捂住嘴。 “小祖宗差不多得了,没看宁国公脸都白了吗,回头气不死,你再给他吓死了,那可是要造业障的!”云烈磨着牙嘴也不张,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小棠宝四肢乱蹬,在空中狗刨了好一阵后,使劲儿扒开云烈的手,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眼里写满了求知欲。 “三叔叔,什么是不能人事?什么又是颠鸾倒凤啊?” “……”云烈瞳孔剧颤,突然害羞得心脏怦怦乱跳,“小、小孩子不该知道的别问!” “有什么事,是聪明可爱的棠宝不能知道哒?你不告诉窝,窝就唔……”就去问别人! 云烈紧抿着唇,再一次捂住了小家伙儿的嘴。 夭寿啊!! “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冲着围观众人扯出抹尴尬的笑来,随即仰天叹了一声。 谢元霜是知道棠宝的秘密的,她瞧着云烈的神情举止,猜测他可能也知道了…… 怕他手上没轻没重的,在把棠宝弄伤了,她没多犹豫就朝云烈过去了,就要路过厉承澜时,她还特意绕了个远儿。 ??? 厉承澜:Σ(?﹏?|||)?? 不是……为什么呀? 跟他没关系!!! 宁国公耳中一阵嗡鸣,他站在寒冷冬夜里,只觉头重脚轻,浑身冰凉刺骨。 胡氏的事……就不可能有人知道!! 慢着…… 都说幼童天眼未关,看得见鬼神,难道郡主找她了?给她托梦了? 他扶额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而后霍地掀眸:“厉、承、澜!?” “不是我!”突然被点名的厉承澜惊恐地吼了一句。 他下意识瞄了眼抱着昭宁郡主的谢元霜,直勾勾地瞪着他爹那双血红的眼睛:“您一共四个儿子呢!再说从周氏进门那天起我就看不上她,您不是知道吗?!” 小棠宝搂着谢元霜的脖子,竖着耳朵听大伙儿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恰在此时,她皱着小眉头跟那咂摸:“届个越描越黑,窝懂……” “元霜姨姨,瓜田李下是什么意思啊?欲盖弥彰呢?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是森么意思呀?” 云烈闻言,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责任感,拍拍棠宝的小脑袋,苦口婆心道:“这回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吧?” 棠宝:`(?`~′?)°`?? 云烈:“欧阳馆主都是为了你好,一会儿回去赶紧把律条写了,明天给馆主好好道个歉,听到没有?” “哼~”小家伙儿转头气汹汹地瞪着厉承澜:“你败常乱俗,上烝下报……都怪你,又有人催棠宝罚写啦!” 宁国公一听就知道,昭宁郡主肯定又是现学现用了,急忙白着脸纠正她:“启禀郡主,上烝下报可不是这么用的!” 第152章 怀孕了? 小棠宝哼的一声别过脑袋,生怕宁国公也劝她向学,嘱咐她别忘了欧阳馆主罚她抄写一整遍律条。 呜…… 一遍律条有整整三百多个字呐!! 而且她好多字都不认识,得一个字一个个地照着描。 有那功夫,她能画老多符箓了…… 画符、卖钱、攒功德、再画更多的符、再卖钱…… 棠宝要攒好多好多的功德,学超级超级厉害的本事! 等棠宝变得强大了,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所有喜欢棠宝和棠宝喜欢的人! 兴许棠宝还能找到漂酿娘亲呢……哪怕是娘亲的鬼魂。 宁国公:“???” 他与这小东西说话呢,她怎么一声不吭转过去了? 他大这娃娃四十几岁,他可是她的长辈!都说昭宁郡主最懂礼数,这这这、这什么意思? 宁国公看着奶团子的后脑勺,愤怒得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了。 可偏生又无可奈何…… 受到无视的宁国公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觉得自己几十年的脸都被丢尽了! 殊不知,眼下才哪到哪啊?一旦得罪小棠宝,更丢脸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宁国公深呼吸再呼吸…… 心说他今年都快五十岁了,他都快知天命了……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吗? 平和…… 一定要平和。 几息后,宁国公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小厮,余光扫过众人,冷声道:“郡主殿下今日说的事,待老夫回去,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若郡主一派胡言,无端败坏我宁国府声誉,老夫定要好好参庆王殿下一本!” “???”小棠宝倏地回头,眉心拧成了疙瘩:“一人做事一人当,话是棠宝寄几说的,姑爷爷找窝爹爹麻烦做什么?” “而且棠宝有没有说错话,别人也许不知道,姑爷爷品行端不端正,寄几还不知道吗?”小家伙儿气呼呼地翻了个小白眼儿。 ??? 宁国公心神猛地一震,看到围观众人玩味的眼神,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老夫能知道什么?昭宁郡主的意思是,老夫知道府中小辈做了错事,故意包庇他们吗?” “姑爷爷当真要棠宝说吗?你确定?”小棠宝神情严肃,发自内心地尊重长辈。 毕竟这可不在她的任务清单里。 宁国公心里有些发虚。 :`Σ(?д?|||)????? 这娃娃刚才提到了胡氏,她莫不是真知道什么?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 他这些年将人藏得好好儿的,就不可能有人知道! 胡?……狐狸精? 思及此处,宁国公迅速开始头脑风暴,心说莫不是小东西什么都不知道,故意拿话诓他的,是他想多误会了? 对!定是这样! “左右大家这会儿无事,你且说说看,郡主若说得对了,老夫赠郡主旺铺两间,作为新年贺礼。” “真的?”小棠宝瞬间没了困意,清澈的眸子,明亮如澄火,夺人眼球。 小家伙儿兴冲冲地刚要开口,云烈急忙道:“我有个提议,不如郡主先悄声与国公爷说……” “不必!”宁国公负手而立,凛然道:“老夫从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让昭宁郡主就这么说,大大方方的说!” 免得她万一故作玄虚,本来无事,反倒传出风言风语。 他几十年的清誉,可不想毁在这么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手里! 宁国公眸色一转,半点儿亏也不吃:“昭宁郡主若是胡言乱语,没办法证明老夫德行有亏,不但要给老夫当众行礼道歉,还要写一篇五百字的检讨书,如何?” ?(?`^′?)? 写字写字!又是写没用的字! 小棠宝气鼓鼓地叉起一侧腰,近乎咬牙切齿道:“乌鹊巷深处黑漆大门……哏,胡氏是个奇妙的人儿,她可男可女,雌雄同……” “郡主!”宁国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到了极点,“郡主息怒!” 他扑通跪地,膝盖骨摔得生疼,也只是眉头微微一皱。 宁国公用余光慌乱地扫过四周,他“咚”的一声给小棠宝磕了个响头。 “老夫狂妄,还请郡主莫要生怒,除去两间旺铺,老夫另赠郡主白银三万两,用以帮助郡主向工部交付银两!” (⊙?⊙)一众人瞠目结舌,对于吃瓜的渴望,瞬间到达了顶点。 说呀!? 小郡主怎么不说了? 乌鹊巷里到底有什么? 哪有人说话说一半儿的? 什么叫可男可女,小郡主方才想说雌什么玩意儿? 唉!昭宁郡主可伶可俐,唯独就是有时候口条不太利索,着实令人焦急! 就是,宁国公到底干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众目睽睽之下,脸都不要了? 听到又有银子,还是三万两,小棠宝美滋滋的,笑的见眉不见眼。 “姑爷爷的心意,棠宝尽数收下了,谢谢姑爷爷!” “姑爷爷平身!” 此刻,一直在树上看热闹的庆王蒙了。 上交银子? 小家伙儿为什么要给工部交银子? “乘风!去查!” “是!” …… 此地不宜久留,宁国公起身就要走,厉承澜霍地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不行!不能回去!” “昭宁郡主说的事现在就查!就在这儿审!” “滚开!”宁国公双目喷火:“你不要脸老夫还要脸呢!” 厉承澜扑通跪下:“父亲,儿子今年二十有四,之所以一直不娶,是因为早就有了心悦之人!” “与周氏有私情的人不是儿子,若就这么回去,儿子这辈子都说不清楚了……” “父亲,儿子此生,非那人不娶!” “……”听厉承澜这么说,宁国公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一直以为这小子要么有病,要么是个断袖呢! -`┗|`o′|┛` “你说什么?!!” 周氏声音凄厉,仿佛见了鬼似的看向厉承澜。 “她谢元霜未出阁时,二爷喜欢她,无可厚非……” “可她如今不过是个夫家憎厌、娘家痛恨、克死儿女的丧门星,你怎能还执着于娶她之事?” “说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周氏气得浑身发抖。 十年前,花朝节,明明是她先认识厉承澜的! 皆是匆匆一面,她对厉承澜一见钟情,情根深种,而那个谢元霜却高傲的,甚至都不记得有厉承澜这么个人! 凭什么她辜负了别人的期望,却能在对方心里一住就是近十年?! 她当初想嫁的人是厉承澜,不是那个病秧子! 她是为了承澜才嫁进国公府的!她也是因为厉承卓与承澜有三分长相,才委身于他的! 现在他厉承澜却说,他非谢元霜那个弃妇不娶?? 她周梦期在他厉承澜眼里就那般不堪吗?她就那么入不得他的眼吗?! 枉费她这些年为了挽回他费尽心机,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得罪人的事! 周氏脸色苍白得骇人,眼中恨意滔天。 这些年,但凡家中长辈替厉承澜相看,商议他的婚嫁之事,周氏便从中作梗,私下不知害了多少姑娘。 前些年,有个闺阁女子只是在踏青时悄悄道了句,宁国公府的二公子,形貌绝艳、轩然霞举,日后诞下的子嗣定然好看。 她愣是冲上去当众掌掴对方不说,还骂人家恬不知耻,言行放荡,与路柳墙花无异。 对方是刚及笄的小姑娘,面皮薄,家世又不显,被吓得也没敢反驳,生生忍下了。 这还不算完,事情被她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愣是逼着对方远嫁离京,周氏才肯作罢。 周氏一直将厉承澜视为她的所有物,哪怕只能远远看着,那也是她的! 谁知,他竟一直对那个谢元霜念念不忘!? 啊——!! 谢氏不过是个生过孩子的弃妇,一个可以抛夫弃子与家人决裂的孤家寡人……那贱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厉承澜神色冷漠,偷偷觑了眼谢元霜,见她有些无措,一脸慌乱,他眉眼狠狠一压。 转身拔出侍卫腰间佩刀,直指周氏:“向谢姑娘道歉!” 周氏抿唇,倏地侧过头去。 她不信厉承澜这么狠心,更不信他一个拿笔的文臣,敢当众伤她! 下一刻,厉承澜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往前进了一步,将刀抵在了周氏的心口处。 众人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下意识发出惊呼,亦或是倒吸一口凉气。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剧痛袭来,周氏缓缓低头,看到胸口那里竟有鲜血渗出,眼前一阵眩晕。 他怎么敢的? 他们相伴十年,他怎么忍心伤她? 他好狠的心!? 周氏僵硬抬头,赫然对上了厉承澜那双杀气腾然的眼。 抿唇,落泪,颤抖。 伤心是真的,做作也是真的。 厉承澜眉头紧拧,厌烦无比,“我最讨厌妇人哭哭戚戚!” 周氏一怔,感受到他的戾气和威压,她心脏猛地攥紧,头皮发麻,浑身直冒冷汗。 呼吸间…… 她后退一步,轻轻摔坐在地,捂着胸口破皮的伤处,眼泪如涌。 更凄声嚷道:“厉承澜,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怎可这般对我?” 第153章 腹黑的二表叔 周氏知道,不管是回国公府还是在这里,都对她极为不利,她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左右她的名声也毁了,不如趁机向厉承澜逼婚! 叔侄间,滴血验亲一贯都是验不准的,况且厉承卓的眉眼与厉承澜的眉眼长得极像。 届时,只要厉家承认她腹中的孩子,她又能恪守本分,厉承澜便没有理由休了她。 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将他绑在身边一辈子! 周氏摸了摸小腹,顶着满是怨恨的眼,仰头直盯盯地看着厉承澜。 她似挑衅一般,朝他微微勾了下唇角,随即形状楚楚可怜地看向宁国公。 呼吸间,她脑袋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哭得好不可怜: “父亲,儿媳知道错了!儿媳真的知道错了!可儿媳确实怀了厉家的子嗣啊!” “父亲,这可是您的长孙啊,求您、求您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成全儿媳和承澜吧!” 这话一落,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宁国公府的大公子都走了多少年了,这周氏竟怀上孩子了?” “呵……她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呢,就差把荡妇二字直接刻脸上了!” “她这不是逼婚吗?这女人真够不要脸的!!” “你们说她腹中孩子,真是厉侍郎的吗?” “看样不像,那厉侍郎明显就不喜欢她!” “男人真想做那事儿时还管喜欢不喜欢?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看厉侍郎的反应,我倒是觉得周氏白日做梦,硬往厉侍郎头上扣屎盆子呢!” “我觉得也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厉承澜的眼光确实不咋地,你说他怎么就看上谢家弃女了呢?” “……” “住口!”一直沉默的厉承澜,在听到心上人的名字时,瞬间爆发了。 他脸色发白,牙齿咯吱咯吱颤抖。 匆匆看了眼谢元霜后,他垂眸神色阴鸷地睨着周氏,眼中杀意漫天。 “周梦期,你最好想好了再开口,再敢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他竟是连长嫂也不叫了。 感受到自己被杀意笼罩,周氏摸了摸胸口处的伤口,忍不住浑身发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厉承澜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一个未识锋镝的文臣,平日里连杀只鸡都不敢看的胆小鬼,竟为了一个弃妇想杀人? 而他想杀她,仅仅是因为……因为她说了谢元霜几句实话?! 为何啊?! 他们才是共同生活了多年,同食一种贡米,同住在一片天地中,最亲近人的啊!? 周氏抹着眼睛,心中暗恨,都怪谢元霜,她要是死了就好了! 厉承澜看出周氏对谢元霜的恶意,也看出谢元霜的窘迫,不想再跟周氏继续纠缠掰扯。 他狠狠闭眼,终于下决心道:“我厉承澜至今元阳未泄,根本就不可能有子嗣!” “尔等若是不信,大可请太医来验!” 轰! 死寂。 诡异的死寂。 !!???(???)???` 随即是压制不住的,一声又一声的笑意。 不会吧?真的假的?厉侍郎都二十几岁的男人了,竟然还是个雏?! 咱就是说…… 厉侍郎,真爷们儿哈! 为了心上人,什么都忍得了,什么也都豁得出去啊…… 男人们皆是打趣调笑,一众女人却是羡慕死谢元霜了。 她谢元霜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高高在上的皇子妃当了这么多年,看似被所有人抛弃,实则捡了一条命。 即便顶着弃妇、扫把星的名头,竟有厉承澜这等姿容出众、才华横溢的皇亲贵胄为其冲锋陷阵。 不但如此,迷倒了京中多少女子的厉承澜,竟一直为她守身如玉!? 就很难不让人……羡慕! 也不知道她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了? 马车里幽幽转醒的谢元茜,怒气上涌,眼皮一翻,嫉妒得又昏了。 而此刻的小棠宝,也又多了个新的问题:“三叔叔,森么叫元阳未泄啊?” 云烈:“……” `(╬o﹏o)?━☆?.*` 就……谁能让她闭嘴? 从明日开始,啊不对,三日后,他非得日日监督她去稚学院不可! 棠宝:“……”哇!! 元阳是什么东西?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谁能告诉棠宝一下呀? ~(?`w′)?┌┛ …… 人群中不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嬉笑声和议论声,让厉承澜心里十分烦躁。 都怪周氏! 他握紧手中长刀,那双鹰一般的眸子冷冷盯着地上的女人:“说,你腹中孩子,究竟是谁的?” “……”周氏神色惶恐,嘴唇嗫嚅。 她万万没想到,厉承澜竟可以为那贱妇做到这种地步? 那贱人她凭什么啊?!! 此刻,自知计划落空,失落到极点的周氏,彻底装不下去了,连假哭都哭不出声了。 她只呆愣愣地看着厉承澜,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总觉得这张脸看一眼少一眼了。 厉承澜持刀上前,宁国公一个箭步上去,霍地抓住他的手腕:“不必问了。” “就算周氏怀的真是厉家骨肉,我厉家也绝不会承认!”宁国公声音冷得瘆人。 他转眸看向周氏:“周梦期,今日回去,老夫会开祠堂,当着厉家列祖列宗的面给你写下休书。” “要么你带着孩子自己滚,要么供出你那个奸夫,你们一家三口,一起滚出宁国公府!” 周氏:**(((;???;)))** 他们……怎么可以连厉家长孙都不要了? 周氏慌了。 心念急转,再抬头时她已是泪流满面,且眸中尽是恐慌之色。 “厉承卓!父亲,儿媳腹中的孩子,是四公子厉承卓的!” 她低低直哭,死死抓住宁国公的袍角:“求父亲别赶儿媳走!儿媳知道错了,儿媳甘愿给四公子做妾!” “不不不!只要能让儿媳留在府中,平安诞下孩子,儿媳可以什么名分都不要!” “哼,”宁国公看着人群里的周家人,后退一步用力扯出自己的袍角,“周梦期,我厉家再也容不下你了,以后你若再敢出现在我宁国公府五丈之内,休怪家丁赏你板子!” …… 欻欻欻欻。 听到功德点上涨的声音,小棠宝蓦地笑了。 欧吼~ 姑奶奶鬼的心愿达成! 她嘴角扯到一半,突然看到躲在树后的书生鬼。他周身戾气腾然,正呲着牙,鬼眼阴鸷地瞪着元霜姨姨。 对上小棠宝的眼,他唰的一下就跑了。 小棠宝沉着脸抱紧了谢元霜的脖子,“元霜姨姨,你真的不认识缠着你的那个叫许葵的书生鬼吗?” 谢元霜摇头,“我偷偷去查了,永平侯府确实有这么一个门客,可我确实不认识他,所谓与他私定终身,更是没有的事。” 小棠宝眸色暗了下来,拿出一张平安符放到谢元霜手里:“元霜姨姨,你最近不要一个人待着,要不你就先跟着棠宝吧,棠宝保护你。” ??? 后知后觉的谢元霜猛地转身,四下环顾。 是那个鬼又来纠缠她了。 她虽看不见那只恶鬼,但小郡主给她的平安符曾燃过两次……她有时能感知到那种瘆人的森冷寒意。 慌乱地扫视一周后,谢元霜满眼感激地朝小棠宝点头:“姨姨谢谢棠宝!” “不客气!棠宝喜欢姨姨!”小家伙儿勾勾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她总觉得身后凉飕飕的…… 有杀气! 犹豫了一瞬,小家伙儿全神贯注,做好使用反弹术的准备,跟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嗖地回头…… 爹爹!? 看到高大英俊的爹爹,小家伙儿高兴得在谢元霜怀里手舞足蹈,下地后张着小胳膊,撒丫子就朝爹爹跑。 【别过来!】 乘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又往庆王身后稍了稍。 他五官乱飞,边用气声冲小棠宝喊“快跑——”,边拼命朝她摆手 棠宝:…_:`(゜o゜)`????? 小家伙儿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步子也慢了下来。 她发现……爹爹的脸色,怎么跟吃粑粑了似的? 难道爹爹生气了? 是生棠宝的气吗? 察觉到危险的小棠宝,开始默默后退,转身就跑…… 却被厉承澜一把捞了起来。 “放开窝!” “讨厌,窝和你不熟,不要你抱!!”小家伙儿奶凶奶凶的。 想到今夜自己颜面扫地,他爹更是瞬间苍老了十岁,脊背都佝偻了……厉承澜就忍不住磨后槽牙。 他们家的那点儿破事儿,这娃娃明明可以私下里跟他们说的…… 可她偏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扬出来? 小家伙儿聪明着呢,他看她就是故意的! 想到小厮来报,说庆王殿下派人打探这娃娃给工部捐银子一事, 厉承澜看着庆王那张铁青的脸,心说看来小家伙儿捐银一事,他这个表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呵呵,这个败家的熊孩子,今晚跑不了要被打屁股。 真好! 厉承澜斜斜勾了下嘴角,抱着棠宝走向庆王云澈:“承澜见过表兄。” “表兄放心,距离咱们棠宝保证文书上写下的捐银日期还有二十八天,承澜定会仔细跟进,绝不会劳累到棠宝,也定不会辜负小棠宝的每一文善心。” “什么?!”庆王大惊,“你说她还签字画押立军令状了?” 第154章 被打屁屁了… “不不不!不是军令状,是保证书!” 小棠宝瞪着清澈的大眼睛,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棠宝可聪明了,特意找人看了,那文书上确确实实写的是‘捐白银五十万两’,一文钱也没有多写,皇帝没骗棠宝!” 庆王凉凉地看着自己的崽,突然仰天冷笑了两声。 他一把将奶团子拎回来,对着她的小屁股,啪的就是一巴掌。 -`(??﹏?)`???? 小棠宝傻眼了。 周遭瞬时就安静了。 一众人拧眉看着庆王,气得心脏砰砰乱跳。 不愧是杀神哈,这么可爱的闺女亏他也下得了手! 不就是银子吗…… 云烈横眉怒目,攥着拳头就往前冲,这么乖的宝,云澈不要他要! 他回家拿乖宝当小祖宗供着!! 云烈气势汹汹,不等他碰到小棠宝的衣裳,一脚就被庆王踹飞了。 谢元霜回过神儿来,顾不得许多,白着脸就奔庆王去了,经过厉承澜时,她故意绕了个圈儿,躲他远远儿的。 多嘴多舌! 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 要不是他,棠宝怎会当众挨打? 谢元霜伸手去庆王怀里掏崽,庆王不撒手,她怕棠宝受伤,实在不敢硬抢,许是不管不顾的,狠狠在他脚上跺了一脚。 ??? 庆王惊愕,手一松,怀里的崽就落到别人手里了。 “放肆!” “你你你、你治民妇的罪吧!”谢元霜骇得心肝儿直颤,紧紧抱着小棠宝,看都不敢看庆王一眼。 “我们是个女孩儿,众目睽睽之下,你你说打就打……没有这么教育孩子的!”她背对庆王,活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没搞清楚状况的小棠宝,眼圈红红的,紧紧咬着牙关也不哭,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 爹爹打棠宝是不对的,但她想知道寄几为什么挨打。 庆王:“……” 好!很好!! 庆王冷笑:“谢姑娘从前最识大体,最重礼数,如今为了这么个熊孩子,竟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 “棠宝不是熊孩子!”谢元霜生气了,转身径直看向云澈,“棠宝就是小,她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她是个特别的孩子,她是很聪明,有些时候,有些情境下甚至还有超乎寻常人想象的大智慧……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她才不到四岁啊!” “我谢元霜如今孤家寡人,既然烂命一条没什么好怕的,有些话便不吐不快……” “棠宝小,棠宝不懂事,可当时有那么多大人在场,竟没有一个人肯保护她,告诉她那份保证文书不能签!?” “一群饱读诗书、手持刀枪剑戟的成年人,居然联手诓骗、欺负一个三岁半的奶团子……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午夜梦回,能心安吗?” 谢元霜义愤填膺,说得许多人心虚不已,愧疚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小棠宝好像听懂了,又没全懂…… “所以……棠宝是被骗了吗?那份文书,棠宝不该按手掌印吗?” “你说呢?!” 庆王暴怒,眼睛似要喷火。 “你个小兔崽子想功德想疯了是不是?” “你查数都得扒拉手指头脚趾头,你知道五十万是多少吗?你知道五十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吗?” 庆王气得扶着额头,来回踱步。 “就是把整个庆王府卖了,把你卖了,所有的所有加在一起,也不够五十万两!” “狗……皇帝要是真的铁了心地要你的命,你怎么办?你的免死金牌能保你几次?” “自以为是!” “你才三岁半!三岁半!!” “你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云澈目眦欲裂,他从来没像此时此刻这般,想要一刀砍了梁帝。 他竟愚弄一个孩子? 他几十岁的人了,为了对付他,他竟这般欺辱他的宝贝女儿?! 云行序,你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喜欢过年是吧? 从今以后,老子要是能让你过一个安生年,老子就切腹自尽,化作厉鬼,剥你皮,抽你筋,拉着你一起魂飞魄散! 冤冤相报何时了……呵,谁特么都不用去投胎!!! `(?﹏?`)`。呜呜~ 小棠宝哭得稀里哗啦的,拼命使小手抹眼泪,忍着不哭出声来。 “棠宝、棠宝就是太着急找娘亲了……爹爹别生气!” 小家伙儿哭着下了地,还是想去找爹爹。 棠宝挨过打,想要她命的那种打…… 所以她虽然小,却知道爹爹是害怕棠宝死掉,担心棠宝才打棠宝屁屁,不是因为讨厌棠宝才打棠宝的! 爹爹不坏!爹爹就是太着急了…… 她小短腿刚迈出一步,赫然听到庆王大吼:“云昭宁我告诉你,你那个娘早就死了!尸体是乘风埋的,你还找什么娘?!” 嗡——!! 小家伙儿耳中一阵嗡鸣。 “你胡说!” “窝娘没有死,窝到现在都没看到娘亲的鬼魂!!” “爹爹坏!棠宝再也不要理爹爹啦!” 小家伙儿歇斯底里,哭嚎着跑开,路过厉承澜时,她眸色一暗,停下来卯足力气腾空跃起…… 系他,棠宝明明收到消息都跑了,系他故意抓住棠宝给爹爹打哒!! 嘿——哈!! 呼吸间,小家伙儿双脚狠狠落在了她这个欠儿欠儿的二表叔脚上。 “啊——” 厉承澜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惊得树上夜鸟齐飞,更惊得老皇帝心神猛地一震。 他眸色慌乱地看了圈在他身边越聚越多的鬼魂,狠狠打了个寒战。 此、此地不宜久留,他要赶紧带着云棠那崽子回宫!! …… 不久前,庆王将这些日子调查曹皇后母族得来的证据,全都递了上去。 梁帝索性将近来落马的官员一并运来宗人府,悄悄处置了,他不需要给民众交代,也不需要征得百官意见。 他是皇帝,他想杀谁就杀谁,想处置谁就处置谁!! 从前他只在乎谁能替他分担朝政,现在,他心力交瘁,更想要一个安静平和、没有危机的朝堂。 曹家人被梁帝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临了,申英提醒皇帝,齐王府仍旧被封着呢。 听说齐王云祉,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他失眠症加剧,夜里睡不着,多少安神汤下肚都没有用! 可一旦到了白日,便不可控地反复入睡,身子越来越胖不说,还特别容易发脾气。 总这么被关着,不是个事儿! 就连意禾郡主,近日都见过好几次御医了。 梁帝眸色微颤,是啊,他却也是有孙女的人! 梁帝当即下令,齐王府众人,禁足可以解了。 另外,等意禾郡主身子见好了,让她进宫陪他用膳。 切!谁还没个亲孙女了! 那孩子若能讨他欢心,他可以让她比云棠那兔崽子尊贵百倍! …… 宗人府的衙役迅速处理尸体,开始熟练地清理血迹。 等在院子里的达官显贵夫人小姐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不知道在聊什么。 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飞哪儿去了。 一切,都好像很自然,没有异常。 除了那个小小的倔强的背影…… 小棠宝实在是气得狠了,她小手哆哆嗦嗦的,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愣是执拗地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 她好心捐银子,你好我好大家好……他们却把棠宝当傻子,不仅想要棠宝的钱,还想要棠宝和爹爹的命? 棠宝听懂了,棠宝没有钱,棠宝不值钱,棠宝现在要抓紧解决银子的系情。 “呜~”小棠宝有很努力很努力的再忍了,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っ??╭╮??)っ°o·????? 爹爹打棠宝的事,棠宝改天再和爹爹算账! 至于银子…… 小家伙儿吸吸鼻子,小手使劲儿抹抹脸。 棠宝…… 棠宝要回去找师父,棠宝改主意了,棠宝要跟师父学八字,学六爻,什么相术风水,什么梅花易数、手指掐算……棠宝通通都要学。 以后棠宝不仅要赚死人的功德,还要赚活人的钱。 时间紧迫,她得回去多画些真言符,然后看哪个官员既狂妄又有钱,她就贴哪个,非得让他们主动借银子给棠宝不可! 而且是‘有借无还’的那个‘借’。 谁让他们先坑棠宝哒! 眼见小家伙儿就要上马车了,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梁帝恰巧从宗人府大堂走了出来。 梁帝似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心神一松,大声吼了句,“昭宁!” 申英见小郡主头也不回的,还自顾自地往马车上爬呢,心里直替她着急,赶忙冲梁帝道:“皇上莫急,小郡主定是没听见,老奴这就将她抱过来!” 见梁帝没说别的,他微低着脑袋,快步朝棠宝走去。 就在这时…… 天空突然亮起一道银色闪电,瞬间晃得人睁不开眼。 “轰隆!!!” 惊雷乍响,不等大伙儿反应过来,一道天雷直直砸中了梁帝。 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得救了的梁帝,当即直直倒地,头顶嘴里冒出一股黑烟。 众人大惊。 “皇……” “皇上?!!” 第155章 他能不后悔吗? 眼见皇帝倒地不起,浑身直冒黑烟,所有人都傻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连申公公也只是敢上前试探一下梁帝还有无呼吸…… “太医呢?一道来的没有太医吗?” “……” 小棠宝看着自己的杰作,淡淡翻了个白眼,眼泪吧嗒掉下来,晶莹地挂在下巴上。 委屈,就算坏人遭雷劈了,棠宝也委屈。 月光映照在她五官精致的小脸儿上,留下一片惨白,看着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直惹人心疼,让人眼眶泛酸。 有心软的姨姨凑在一起悄声商量…… “不就是银子吗?还是为了做好事儿,要不咱们大伙儿凑一凑?” “就是,咱们能凑一点儿是一点儿,别为难孩子!” “不成!”一脸精明的男人当即站了出来。 他低着头,嘴也不张地用气声道:“那捐银子的保证文书,可是圣上亲笔……” “圣上针对的是庆王殿下,你们捐银子那不是摆明了要与圣上作对吗?” “警告你们啊,小心圣上把你们当成庆王党羽,理由都不用寻,就得收拾你们!” 一众喜欢棠宝的姨姨瞬间噤了声,故作担忧地踮着脚望向皇帝…… “我等回去一定要日夜为圣上诵经祈福。” “是是是,咱们不仅要为圣上祈福,还要紧闭大门,虔心替圣上抄写经书,求我佛慈悲,保佑圣上平安顺遂,万寿无疆!” “……” 谢元霜白了那些妇人一眼,一脸同情地瞄向梁帝的同时,也有些遗憾:这雷怎么就没把他劈死呢? 见小棠宝也没个马凳,胳膊支在车辕上,蹬悠着两只小短腿儿怎么也爬不上马车,她想也不想地就抱着她上去了。 还冲裴安直使眼色:“快走,小郡主有令牌,小郡主下令说回宫。” “噢噢噢……” 裴安挤眉弄眼儿的,冲谢元霜做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带着一队人赶忙驾车往皇宫走。 看着越发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的队伍,庆王面皮抽动,表情狰狞深刻:“好!好得很!” 哏! 小崽子临走都没回头看他一眼,她跟自己亲爹也记仇? 乘风被教育过几次,不敢再冲自家王爷翻白眼儿了,他尽量睁大眼睛让眼皮不动,眼珠横来横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王爷,您还别说,郡主殿下这个倔强隐忍的劲儿,还有这个有仇必报的心气儿,简直跟您一模一样!”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主子打小生在咱们庆王府,是由您亲自抚养长大的呢!真的,就郡主这性子,这做事风格……紧随您!” 庆王:“……” `(◣_◢)`……欻! 冷冷的一记眼刀,瞬间打在了乘风脸上。 庆王周身寒戾,语气阴沉:“你是想说,本王没有抚养昭宁长大,没有资格与她动手是吗?” 他刚才就是气急了,一时没控制住……他能不后悔吗? 身为他的心腹,不闭嘴帮着想办法也就罢了,竟敢在他心上捅刀子? “王爷息怒!属下不敢!”乘风半跪在地,心里却不服气。 “小孩子不懂可以慢慢教嘛,打人干嘛呀?咱们小时候在内卫处时,不是也最害怕动不动就挨打受罚吗?” “而且小孩子心思单纯,哪能想到会有几十个大人,还全都是朝廷命官,竟能一起骗她?小郡主多孝顺啊,您白天才吃了郡主给的药……亏您也能下得了手?” “可怜整个庆王府,属我最心疼郡主,成日的因为郡主受罚挨骂,您和春苔都有礼物,就我没有!” 乘风嘀嘀咕咕,多少还有点儿小怨气,庆王一个字没落,全听进去了。 他仰天长长吐了口气,再开口有气无力的…… “你赶紧回府,让春苔清算府中财物。” “庆王府的房契地契都在咱们自己手里,不行全都卖了……记住,莫要被有心之人抓到把柄。” …… 一行人回到寿康宫,小棠宝毕恭毕敬地冲老太后见礼,而后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的寝殿。 太后眼眸微瞪,突然生出几分担心,“这怎么了这是?” 随行的一队人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有些支吾。 谢元霜扭扭捏捏、忐忑不安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民妇谢元霜,叩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 看着叩首不起,身形微颤的年轻女子,老太后有些茫然,却又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只一刹,有些不好的回忆,猝不及防地涌上她的心头。 裴安适时上前,低着头,毕恭毕敬道:“太后娘娘贵人多忘事,谢姑娘曾是永平侯府的嫡长女。” “小郡主如今唤谢姑娘一声元霜姨姨,是小郡主让谢姑娘陪她暂住一段时间的。” 太后缓缓点头。 原来竟是那对儿双胞胎的生母。 “能接连逃过几劫,想来你也是有大造化的。棠宝那孩子爱憎分明,她这般亲近你,说明你是个好的,你且安心在寿康宫住下吧。” “民妇谢太后恩典!” 谢元霜缓缓起身退到墙角,使劲儿低着头也不敢抬。 裴安余光扫了她一眼,凑近老太后,边扶着她往里走,边悄声禀道: “启禀太后,宁国公府出了顶难看的一档子事儿呢,宁国公似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小郡主手里,他答应给郡主两间旺铺,外加三万两白银呢!” “宁国公的长媳周梦期与四公子厉承卓通奸,两人还有了孩子,大抵要被一同赶出宁国公府了。” “还有啊,现在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怕是都知道,宁国公府的二爷厉承澜厉侍郎,心悦谢氏,扬言此生非谢氏不娶呢……” 谢元霜:“???” 现在是说八卦的时候吗? 皇帝被棠宝用雷劈了,眼下尚未回宫,生死未卜,不用向太后娘娘禀报吗? 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知不知道那个保证文书的事…… 诶? 等等! 她怎么觉得裴安在避重就轻,故意替庆王殿下打掩护呢? 所以比起棠宝,原来他更偏帮庆王?那可不成! 谢元霜扑通跪地,再次叩首不起: “启禀太后娘娘,民妇有罪,民妇不该因为庆王殿下打了郡主,就不顾礼数尊卑,与庆王殿下争执,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闻言,瞬间沉了脸:“你说什么?怎么回事儿?” 第156章 所谓闺中密友 谢元霜跪在地上细细道来,如诉如泣。 听得“保证文书”的事,姚嬷嬷猛地站上前,陡然拍碎了桌案一角。 老太后倏地侧过头,冷冷看向她,面儿上肃冷之色,瞬间让姚嬷嬷又重新退了回去。 不多时…… 太后起身,亲自将谢元霜扶起来,拍拍她的手背将她引到座位上。 “你之前嫁入皇家多年,哀家一直也不曾见你,你母家还有萧贵妃没少为难你吧?你可曾怨恨哀家?” 谢元霜紧忙摇头:“太后娘娘喜静,不只是不见元霜一人,元霜并无怨言。” 毕竟是与宝贝曾孙走得近的人,她又深受棠宝信赖…… 老太后不想让谢元霜心里有任何疙瘩,日后再给棠宝留下什么隐患。 是以,她蓦地在心底叹了口气,眸色沉沉,却软言软语道: “你曾祖父,曾是哀家父亲的副将,哀家与你祖母同在边关长大,早年确实为闺中密友。” “关系最好的那几年,当真是无话不谈,哀家甚至还救过她的性命。” “哀家族亲开始给哀家议亲的那年,哀家心悦一男子,常与他书信往来,当时你祖母也是知道的。” 谢元霜眼眸微微睁大,心说这是她能听的吗? 她早就对谢老夫人和太后的关系不感兴趣了。 她想走了,她想去给棠宝洗澡,那些个持刀拿枪的男人们,手上一贯没有个轻重,她想看看棠宝的小屁股上有没有留下巴掌印儿? 若是被打坏了,得尽快涂药膏才行! 她还想陪棠宝画符箓,她发现那些符箓画完后,都需要折成个形状…… 可棠宝的手手那么小一点儿,皮肤又那么嫩,指腹来来回回地在那些纸上蹭,划出口子,亦或是磨出茧子怎么办? 老太后将谢元霜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不但没有恼怒,还很满意。 听不听在她,与不与她说明,是她的态度。 她眼眸微眯,神色沉沉,像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一时难以抽离…… “后来,那男子在信中说想要见哀家一面,哀家欢喜得不得了,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你祖母……” “哀家当时以为,你祖母也是替哀家高兴的,因为她不厌其烦的,陪着哀家换了一身又一身的裙裳。” “可就在哀家与那男子约好见面的那日,哀家与你祖母用过午膳后,竟滑泻了!?而你祖母居然冒名顶替,代哀家与那男子见了面……” 说到此处,老太后不由冷哼了声。 她把对方当挚友,对方却只羡慕嫉妒她,想从她身边抢走她能抢走的一切!! 何其讽刺。 啊? (⊙?⊙)谢元霜听得懵懵的。 “可我祖父从未出过西京城啊?” “哼!那男子自然不是你祖父。” 太后眼角微微抽搐了下。 “他是敌国细作,他虽有意接近哀家,却从未看到哀家的容貌……是以,他误把你祖母当成了哀家,伙同另四个细作,将她绑至山洞,糟蹋了整整四天五夜。” “不仅如此,他不相信你祖母不是戍边大将军的女儿,他还用你祖母威胁哀家的父亲……最后被你曾祖父一箭贯穿了喉咙。” “再后来,哀家嫁入皇室,你曾祖父因立下军功,带着一家老小也来了西京城。” “年轻时,你祖母曾几次想见哀家,还放出消息,说哀家与她是挚友……” “哀家始终没见她,私下派人敲打她一次后,往日恩怨也就全都不了了之了。” “……”谢元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垂着眉眼,微微颔首。 想说的话说完了,老太后也不再言语其他,只端起茶盏小口抿着。 殿内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硬…… 恰在此时,申英来了。 他跌跌撞撞,急得脸都白了……倒也不是他有多忠心,他待皇帝那颗真心早就被梁帝亲手磋磨没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只是还没活够呢! 梁帝要死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太后娘娘!出事了啊太后娘娘……” 来的路上申英就准备好说辞了。 总之,其他的事能遮掩一时是一时,秋后算账就秋后! 眼下皇帝性命攸关,需得人主持大局,得哄着太后先把眼前这道坎儿过去再说。 朝廷不能乱,人心不能慌!! 他刚迈进门槛,裴安就扯了他一把,嘴也不张地跟那儿磨牙:“收起你那些心眼子!太后可全都知道了!” ??? 申英傻眼了,太后既然知道皇帝诓骗小郡主签了捐款的保证文书,怎么还如此安静? 就连一向无畏无惧的姚嬷嬷,怎么也没发脾气骂骂咧咧的?只是神情比从前更严肃了,看起来更威严了?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苦着脸一个滑跪飘到了老太后跟前儿。 他啥也不说了,老太后自己看着办吧! 老太后咬着牙,拿起桌案上的手笼就往申英脑袋上抽。 “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 “白瞎棠宝收拾她的小仓库,还不忘给你拿副护膝!” 申英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太后…… 所以他房里突然多的那副紫貂腹毛为里,外覆云锦,缘饰金线襕边的护膝,是昭宁郡主偷偷给他的? 小郡主定是记得他不让她在宫里叫他爷爷的事,为了与他避嫌,才这般送他礼物…… 这娃娃怎么这么善良,这么贴心呢……那么贵重的东西送了,她甚至都没与他言语一声,足以说明小郡主是真心待他啊! 此刻,申英对小棠宝的愧疚,已然到达了顶点,他发誓,以后定要更好的护着小郡主,绝不让她再被任何人欺负! 申英吸吸鼻子,眼含泪水的冲着棠宝寝殿的方向,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响头。 “太后娘娘莫急,银子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老奴会帮郡主的!” 他还有些存钱,回头全都给小郡主送来。 再不济,他就索贿去,大把的人想给他送银子还送不出去呢…… 老太后叹气:“带哀家去看看皇帝!有哀家在,大梁朝堂乱不了!” 缺德皇帝要死也不能现在死,那雷是棠宝劈的,他死不死的没人在意,可别给她宝贝曾孙添业障! 第157章 老太后上吊了? 太后带着许多人走了,谢元霜赶紧起身,请寿康宫的姑姑带她去寻棠宝。 停在门口,两人轻轻叩门,得到小棠宝的允许才慢慢打开房门。 甫一进门,就见小家伙儿下巴颏抵在桌案上,眉眼耷拉,睫毛上还挂着水汽,加上那副哀伤模样,活像个被雨淋湿的小狗。 那姑姑也是心疼棠宝,下意识地瘪了瘪嘴,“谢姑娘进去吧,奴婢去给小郡主准备些糕点,再煮上一份羊乳。” 小棠宝住进寿康宫当日,太后见她实在太瘦,当即就命人买了只奶羊回来。 原本太后还想偷偷弄头牛给棠宝吃,奈何耕牛不能随意宰杀,小家伙儿跟皇帝又闹得太凶了,她怕给棠宝招来祸事,便作罢了。 谢元霜关上房门,轻手轻脚走到小家伙儿身旁,既心疼也好奇,“棠宝在做什么呢?” 小家伙儿转了转眸子,脸一歪,一侧脸啪叽枕在了桌案上,可给谢元霜吓了一跳…… “小祖宗呦,您是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己个儿的脸哈,快叫姨姨看看,摔青没有?” 小家伙儿挑了挑眉,极力遏制住强烈的分享欲,抿着小嘴巴淡淡摇头:“没关系,棠宝就系把欧阳馆主罚棠宝的‘弟子规’给抄完啦。” 谢元霜:“??” !!!∑(???〃)───!!? 抄完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抄完了?不是说弘文馆的律条有三百多字吗? “嗯……那棠宝想给姨姨看看你抄的律条吗?” “不想!” 小家伙儿拒绝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谢元霜眉头微皱,看奶团子的小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哎呀~ 她想那么多干嘛呀,棠宝又不是普通孩子,画符画得都那么好,区区几笔字,对她来说有何难的? 这么一想,谢元霜便对那份律条没兴趣了。 想到小家伙儿在马车上说她要画好多好多符箓,谢元霜拿了把椅子,在奶团子身旁坐下:“姨姨不看律条了,姨姨陪棠宝画符好不好?” “好呀!”小棠宝乖巧点头,立马拿来黄纸和朱砂,开始画符。 像那种平安符、辟邪符,用不了多少功德,最受寻常人喜欢,他们拿着也用处最大,就是画起来太耗时了。 棠宝决定先画些她自己用的真言符和反弹符,这样着急时比掐诀更快。 再画些通灵符,等过几日搞钱时,专门拿来吓唬人用。 都画得差不多了,她就拼命画平安符,画好多好多平安符,等着哪日拿出去换银子!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有谢元霜帮着折符箓,小家伙儿效率特别高,越画越有劲儿,越画越精神。 临近夜半,寿康宫里的宫人们一个个哈欠连天的,却全都不肯去休息。 见小殿下学习学得辛苦,她们时不时地进去给她通通风,换换火炉,亦或是给她添茶倒水,送些夜宵甜点。 整个寿康宫无人议论皇帝死活,一颗心全都扑在了小棠宝身上。 将心比心,照顾棠宝的宫人们,也无一例外的,全都收到了小棠宝赠送的平安符。 寿康宫内人心暖若阳春,一片其乐融融;而皇宫其他各处却风雨如晦,人心惶惶。 …… 从宗人府回来的第三日夜里,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梁帝,对外界的刺激终于有了反应。 听到窗外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诉的“呜咽”风声,一直昏迷不醒的云行序,眉头开始一抖一抖的。 “水……” “要……水……” 他紧闭双眼呢喃出声,用干涩沙哑的嗓音,说着最朴素的请求,却不知此时此刻的紫宸宫里空荡荡的,并无宫人守着他。 “桀桀桀……” “桀桀桀桀桀桀桀……” 令梁帝感到害怕的诡异笑声,如同魔音一般,不断地钻入他耳中。 即便在沉睡中,也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不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不多时,他咬紧牙关拼命晃动脑袋,似是要把自己从噩梦中用力唤醒…… “啊!!” 终于…… 他仿若挣脱了束缚,攥紧拳头,猛然睁开双眼。 却赫然看见,有具身着白衣的尸体,悬挂在他头顶?? 什么情况? 是……是鬼吗? 是是是、是鬼对不对?? 他拧紧眉头,鼓足勇气定睛去看…… 待看清那张苍老的、他无比熟悉的面容,云行序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腾地弹起来,抓着床柱,使出浑身力气坐直身子。 太、太后????!!! 云行序一直以为老太后跟他逗着玩儿的,从没想过老太太竟真的会吊死在他眼前!? 她是疯了吗?! 逼死嫡母?这让他日后如何同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们交代??? `(ノ?益?)ノ彡┻━┻` 云行序内心无比的崩溃与恐惧……所有负面情绪瞬间全都涌了上来,让他如坠地狱。 溺水般的窒息感,令他挣扎着想要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他连最简单的竟都做不到?! “来——” “来人——” 破风箱似的嘶鸣声挤出喉咙,云行序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无助过! 他身子一歪摔在地上,竟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蒋同书的那双空洞洞的眼。 ???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父亲母亲说得对,你果然看得到我!!】 【你不是都答应放过我了吗?为何放任云烈那个莽夫杀我?为什么?!!】 蒋同书的鬼魂嘶吼着将自己拆开,一样一样地摆在云行序的面前。 【你不是一直疼我胜过疼你的亲生儿子吗?你替我报仇好不好?杀了云烈!杀了云烈那个屠夫——!!】 “鬼啊!有鬼——”云行序惊惶大叫,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拼命往外爬,可双腿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云、云棠!!” “来人啊!宣云棠……” 第158章 虚惊一场又一场 哐! 龙榻上方悬挂的“尸体”,陡然坠落,巨大的声响令梁帝心神猛然一震。 他下意识朝榻上看去。 忽地…… 一身白衣,不,身披丧服的老太后,在梁帝惊悚的目光中幽幽坐了起来。 “哎呦~” “哎呦呦~”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余光往地上瞄了眼,捂着腰继续咳咳咳。 “哀家宫里的采买,咳咳咳,是不是贪哀家的银子了?咳咳,这绳子怎的还,咳咳咳,还断了?” 梁帝:`(;﹏;)`~ 太后没死!!! 梁帝现在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鬼魂和活人了,他连忙扭头看向殿门。 “宣太医!宣云棠……” 这一瞬,老太后丧服里缠着的白绫忽地一松,被屋脊上的姚嬷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了上去。 两人笑眯眯的,刚默契地朝彼此挤眼睛,匍匐在地上的梁帝,看着突然滚到他怀里的蒋同书鬼魂的脑袋,又是一声爆鸣,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砰! 不远处的柜子,柜门猛然被人打开,庆王云澈一个箭步蹿上去,扯着梁帝的头发将他拎坐起来,一掌劈在他颈侧,随即嫌弃地松手。 眼见梁帝的额头迅速鼓起一个大包,云澈唇角微勾,他刚直起身子,老太后抄着拐棍儿就奔他来了。 太后腿脚利索着呢,她手里的拐杖不是拐杖,而是她最称手的武器。 眼见那拐棍儿就要打在云澈的屁股上了,云澈嗖得一转身,撒丫子就跑。 “祖母这是作甚?孙儿是怕他装晕,再或者怕他半道醒了!” “站住!小兔崽子,还敢跑?”老太后甩着拐棍儿抬脚就追,“你打我宝贝曾孙,哀家打死你这个小瘪犊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 “哀家命人寻你进宫,逮你两天都逮不着你人影儿!结果你偷摸儿躲柜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哀家上吊?” 云澈回身一把握住老太后的拐杖:“有棠宝在,您惜命着呢!况且孙儿瞧着您和姚嬷嬷的保护措施做得挺好的。” 云澈一口一个孙儿,试图换回老太后对他的疼爱。 然,老太后怒目切齿,眼中燃起熊熊烈火,都是要揍是云澈的决心。 云澈抿唇,当机立断夺下拐棍儿,咻地朝另一个衣柜扔去。 那衣柜就跟变戏法似的,柜门倏地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又稳又准地抓住拐棍儿中端,另一只手将柜门重新关好。 太后:“……” ~(;?Д?)┌┛)`д′)?;’) “那里头是乘风是吧?” 老太后气得直抚胸口。 “你就带着那个缺心眼儿的作吧!” “你个混账玩意儿……再敢打我曾孙,哀家就把棠宝过继给云烈!” 云澈眸色一沉,脸上尽是不屑:“哏,他现在可没心思管我闺女!” 太后:(???) 此话怎讲?除了地上这个该死却暂时不能死的,还有人会不喜欢她宝贝曾孙? 庆王:“太后娘娘怕是还不知道,云烈托棠宝的福,得了份可以由他自己填写对方闺名的赐婚圣旨。” “他喜欢武信侯府的世子夫人,现在整日忙着监视武信侯府呢。” 太后:……( ̄w ̄;)?竟有这种事? 云烈那孩子虎是虎了些,可不是个坏孩子啊,竟能做出觊觎人妻之事? 谋划着夺人所爱? 她云家的孩子都怎么了? 云澈当着老太后的面,将从云烈那里搜刮来的通灵符,堂而皇之地用在梁帝身上。 怕梁帝见鬼的日子不够长,他狠狠心,肉痛地用了两张。 这才躬身跟老太后告退:“孙儿去看看棠宝,劳烦祖母善后了。” 音落,他在老太后咬牙切齿踹向他的那一瞬,猛地后退,带着乘风就溜了。 独留两扇窗子,吱吱呀呀,摇晃不停。 …… 夜色朦胧,冷月凄清。 云澈去到棠宝的寝殿时,小家伙儿已经睡着了。 不丁点大的小人儿,小小一只躺在那里,显得整个床铺空荡荡的。 她骑着枕头,闭眼睡得香甜,小嘴巴一努一努地,不知是不是梦里头在吃什么美味? 云澈自上而下扫了自己一眼,怕弄脏了小家伙儿的床铺,将身上的外袍脱了才往棠宝的榻上坐。 小奶团子似是有感应一般,瞬间舍了枕头,朝着爹爹的方向转过去。 云澈瞧着女儿的可爱模样,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不想吵到宝贝女儿睡觉,他打算在床边坐着迷瞪两个时辰,明日正好陪小家伙儿用早膳,送她去稚学院。 他找好姿势,刚垂下眼帘,小棠宝就蛄蛹蛄蛹地凑到了他身旁,睡得迷迷糊糊地直往他身上爬。 生怕她醒了,云澈屏住呼吸,一点点平躺下来。 几息间,小棠宝很顺利地爬上爹爹的胸膛,两手两脚像是吸盘一样,死死吸住爹爹,小脑袋在爹爹脖子上蹭了蹭,咂咂嘴,继续睡。 云澈保持着平躺的姿势,脑袋底下也没个枕头,虽不舒服,心里却美滋滋的。 父女俩好些日子没有同榻而眠了,他时不时地轻拍小棠宝的后背,很快就极为难得的,沉沉地睡着了。 …… 天刚蒙蒙亮。 有尽职的宫女轻手轻脚地进入小棠宝的寝殿,想为小郡主换个新的炭炉。 怕小郡主踢被子,她习惯性地朝榻上望去,却冷不丁瞧见小郡主的榻上竟躺着个穿夜行衣的男人?!!! “啊~” 她吓得啪叽坐在地上,白着脸冲门外大吼:“来人——有刺客!!有人偷孩子!!!” 她惊叫着,却发现自己吓得失声了?? 危急时刻,她竟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Д??\\`)`_???? 关键时刻掉链子……她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小宫女咬着舌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抱起只剩一些余温的炭炉就朝床榻去了…… 拼了命,她也非得砸死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不可!! 云澈耳朵下意识动了动,霍地睁眼,赫然见有人意图行凶! 他眼里瞬间漫出杀气,当即摸出一柄飞刀。 突地…… 危急时刻,小棠宝醒了。 怕误伤棠宝,宫女与云澈同时定住了。 小家伙儿迷迷瞪瞪地坐起来,雾气蒙蒙的大眼睛里略微迷茫,仰着脑袋,小嘴巴张开了许久才重新闭上。 见小棠宝要醒不醒的,生怕吓到她,云澈与那宫女别说不敢动了,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不多时,小家伙跟骑大马似的,屁股颠了颠,觉得好奇怪呀…… 她低头揉揉眼睛,张嘴的一句“爹爹~”,让那宫女长长松了口气。 原来是庆王殿下啊!! “王爷息怒,奴婢不……” “退下吧!”云澈摆摆手。 全是些忠心护主的,太后用人的眼光确实不差。 “爹爹什么时候来滴呀?” “爹爹系来给棠宝道歉滴嘛?” 小棠宝还没完全睡醒,比从前肉乎一些的小身子忽地一软,又朝爹爹身上栽去…… 下一刻,伴着庆王云澈的一声闷哼。 小棠宝响亮的哭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寿康宫。 “呜哇——!!” 哭声甫一响起,姚嬷嬷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嗖地出现在了寝殿门口,险些跟那小宫女撞了个满怀! 小宫女吓得猛地一抖,眼疾手快,死死抱住想要往棠宝寝殿里冲的姚嬷嬷,“嬷嬷莫急,庆王殿下在里头呢!” 姚嬷嬷:(‘◇’)?? “好嬷嬷,庆王殿下不知何时来的,宿在了小郡主的寝殿里。” “小郡主坐在庆王殿下身上,许是因为刚睡醒,脑袋太沉,额头猛地砸庆王殿下嘴唇上了。” “……”小宫女偷偷朝殿门瞥了一眼:“庆王殿下好像被砸得不轻,满嘴是血呢……” 眸光流转,姚嬷嬷转身就走,“不用管他们,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昨夜庆王殿下拍拍屁股走了,她陪着太后做戏,在皇帝榻前听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的佛经。 她困着呢! 她得回去补觉! 小宫女一脸懵,想了想,回身又把殿门关紧了些。 …… 寝殿里,小棠宝满眼担忧,小脸儿苦兮兮的。 “爹爹没系吧?” “爹爹看看棠宝的脑袋磕坏没有呀?” 小家伙儿原本赖赖唧唧的,突然看见爹爹原本白白的牙齿上,竟然全都是血,瞬间就不哭了。 她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抹了把眼泪,伸出小手手就要去扒拉她爹的嘴。 “棠宝看看,爹爹系不系牙牙没了?” `(ノ?益?)ノ_大可不必! 庆王瞳孔巨震,他要是没看错,这崽子刚刚是不是拿手抹鼻涕来着? 一贯有洁癖的庆王,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汗毛瞬间就竖起来了。 就在他要将棠宝抱下去时,小棠宝的手指猝不及防地就伸进了他嘴里。 _| ̄|○→_|\○_→_\/\○_→____○_ 云澈感觉自己的魂儿飘走了。 他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呈‘大’字形瘫在床榻上,彻底摆烂了。 就如同尿急憋疯了的人,终于释放后的那种感觉…… 爱咋咋地,由她去吧! 他两眼无神,认命地任由自己的崽崽随意摆弄。 第159章 一遍‘律条\\\’ 云澈嘴唇内壁,被棠宝的小脑门撞出一个血口子,嘴唇肿得老高。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疼得嘴角下意识一抽…… 小奶团子缩缩脖子,多少有点儿心虚—— 春苔姐姐教过棠宝的,男女授受不亲,尤其不让棠宝骑男生大马,可她刚刚又坐在爹爹肚肚上了…… 云澈不知道棠宝在琢磨什么,看着小家伙儿那张本就白皙,睡醒之后更加的瓷白软嫩的小脸儿,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 甚至还勾起唇角,忍不住摸了摸奶团子的小光头。 哈??? ?(?????)?__oo??? 小棠宝眉头一皱,登时就不高兴了…… 讨厌没有分寸感的任何人!!! 就在奶团子呲牙的瞬间,云澈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对不起!爹爹那日不该当众打棠宝巴掌,爹爹错了,爹爹向棠宝道歉!” `(?°?°?)`… 小棠宝怎么也没想到,爹爹竟会跟自己道歉…… 小厨房里的嬷嬷不是说,不论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爱面子胜过一切,爹爹系绝对不会给棠宝道歉滴吗? 看来那嬷嬷不行,她说得不对,爹爹爱棠宝,胜过爱面子!!! 肿么办,棠宝有点儿感动了呢…… 小家伙儿憋憋嘴巴,伸手抱住爹爹的脖子。 她低低“呜呜”两声便不在哭了,只枕在爹爹的肩膀上一抽一抽的。 “棠宝原谅爹爹了!棠宝也跟爹爹道歉,棠宝不该不跟爹爹再见,就寄几回宫了!” “……”云澈舒了口气,心里瞬时轻松不少。 他轻拍小家伙儿的后背,软声道:“谢谢棠宝能够原谅爹爹,爹爹也原谅棠宝。” “至于银子的事……虽然棠宝本事大,却不用棠宝担心,棠宝只管安心读书,一切有爹爹呢,知道吗?” 除了手中已有的实证,他已经开始搜集朝中那些个贪官的贪墨证据了……到时候讹不死他们!! 只要小家伙儿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天塌下来他都替她兜着! 棠宝灰色眼仁转了转,没搭她爹这茬。 径直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碗来,拎起里头仅剩的一个饺子就往云澈嘴里塞。 “爹爹张嘴!啊——” “棠宝以后和爹爹就系好朋友了,好朋友几间,要学会分享……棠宝请爹爹次饺饺。” 昨天吃饺饺,她看姚嬷嬷一口饺饺一口蒜蒜,吃的可香了,就偷偷舔了一下,结果好辣好辣,棠宝喝了好多好多的水水才不难受…… 然后,棠宝就偷偷掰开一个饺饺,抠出肉肉,塞了两瓣蒜蒜进去。 本来想着,爹爹要系不给棠宝道歉,棠宝就骗爹爹吃蒜饺,辣哭他…… 可现在爹爹虽然给棠宝道歉了,但这可系棠宝第一次做饭饭…… 还系不要浪费了! “给爹爹次,爹爹次呀!” 云澈透过饺子皮的裂缝,看到里头的胡蒜,一时哭笑不得,“棠宝确定要爹爹吃吗?” “嗯!”小家伙儿用力点头。 云澈霍地一笑,攥着她的手腕,就着棠宝的小脏手直接一口吃了。 呵, 小浑蛋空着肚子给他喂胡蒜,他今日这胃,怕是又要疼了! 云澈硬生生将嘴里东西吞了,眼见小家伙儿的眼神从兴奋到疑惑再到失望,他眉梢微挑,抬手很认真地在嘴边扇了扇:“好辣好辣!快!棠宝快给爹爹拿水去!” 棠宝:??(???)?? 小家伙儿眼睛瞬间亮了:“好嘞!” …… 哄好孩子,想到‘养子不教父之过’云澈端着父亲的架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小棠宝: “待会儿就要去书院了,把欧阳馆主罚你抄的律条拿过来,为父看看。” 小棠宝听到爹爹问到了抄律条的事情,眼神躲闪,小手手不自觉地开始‘兜兜飞’,哎呀呀,好端端的,爹爹怎么想起这茬了呀? “棠宝写字不好看,爹爹可以不看吗?”小家伙儿操着小奶音与爹爹撒娇。 云澈莫名觉得有诈,不由皱起眉头,“所以棠宝的意思是,全都写完了?” “……”小棠宝心虚地点点头:“欧阳馆主说,这次就罚棠宝抄一遍律条,若是再有下次,不仅要罚抄,还要罚背,棠宝都记着呢。” 小奶团子乖乖巧巧的,还会撒娇,若是换做太后她们,定然就放过她了…… 可云澈是谁?先不说他有何等心计,若是连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凭他一个处境艰难的孤儿,又怎能活到今天? 他神色渐沉,尽量不摆臭脸:“写得不好看不要紧,重要的是要写完了,速速拿来给爹爹看看。” 棠宝:`(??﹏?)`oo?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然等你交到欧阳馆主手里,爹爹也是会看见的。”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嗷…… 小棠宝“哦”了声,不情不愿地去拿她抄写的律条。 云澈心说,小家伙儿的那些鬼画符太复杂,他看不懂,不过大梁文字,他倒是可以指点她一二。 很快,棠宝捏着薄薄一张纸,站到了庆王身前。 她低着脑袋,将手手背到身后做着最后的挣扎。 “拿来!”云澈微微散出一股不怒自威之势。 见小家伙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寸,他起身亲自拿过她手里的罚写。 展开那张纸的一瞬,云澈今晨刚营造出的慈父形象,险些崩塌了。 他“啪”地将纸拍在桌案上,指着上面大大的、占据着整张纸的“律条”二字,一度气到失语。 “这这这、这就是你抄的,弘文馆的书院律条?!” 小棠宝鼓足勇气,用力点头,“对呀!欧阳馆主不系让棠宝抄写一遍律条吗?这不正好一遍吗?” “你……”云澈气到扶额,来来回回地在殿里绕圈儿。 不是……这孩子这浑蛋劲儿随谁啊? 这胆大包天,整日就知道耍小聪明劲头随谁?随谁?? “你呀你……”他指着小棠宝,咬牙切齿的,“多亏本王张罗着看上一眼,不然你这东西交上去,又得请家长!” “去一次稚学院请一次家长,去一次请一次……你自己说,光荣吗?” “呜~~”棠宝觉得委屈死了,“谁让馆主不把话说清楚的,非得让棠宝钻空子!?” “浪费时间……与其去描那些字,棠宝还不如画符呢!” “寨说了,律条不是让背的、让记住的吗?又不是为了让人抄的!” “你还有理了?”庆王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指甲都掐进掌心了,“好!那你背!本王倒要听听,你怎么背的,你能背得多好!?” 背就背! 小家伙儿吸吸鼻子,直盯盯地看着自己的爹爹。 “尊师重道为首要,敬师长如父母,受教诲,必躬听,行礼问安不可缺……” “……” “不恃强凌弱,不生口舌是非……时时省察己心,刻刻遵守院规,共守圣贤之道,光耀书院门楣。” 小棠宝挺直腰杆,奶声奶气地还带着鼻音道:“棠宝还可以倒着背,爹爹要听吗?” `(☉?☉)!`→`( ̄? ̄)b` 云澈从惊讶,到默默为小棠宝竖拇指,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心说怪不得她可以画那些笔画繁复的符箓,原来她竟有这等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他云澈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闺女? 小家伙儿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云澈心里慌慌的,这孩子本事越大,将来招惹的麻烦必然也越大,届时他要是不能帮她兜底可怎么办? …… 也罢,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云澈敛去眸中情绪,坐下来去牵小家伙儿的手,将人往身前带了带。 苦口婆心道:“不是爹爹非得跟你凶,你自己捏着这两个字都心虚,弘文馆的欧阳馆主都教了几十年的学生了,能被你轻易糊弄了吗?他再成倍罚你呢?” “那怎么办呀?”小棠宝哇的一声就哭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棠宝看到那些字就脑袋疼,心里就烦……” “棠宝学画符,有西父手把手滴教……可没有人教棠宝写那律条上头的字,棠宝不寄道从哪开始画呀?” “……” 云澈拿出那份完整的律条,眉心越拧越紧。 密密麻麻的,这得好几百字吧? 是有些难为孩子了! …… 刚从紫宸宫回来没多久的老太后,得知云澈又把她宝贝曾孙弄哭了,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匆匆披了件大氅,她拎着拐棍儿就奔棠宝的寝殿去了。 生怕再让云澈跑了,她把寿康宫里能叫来的宫人全叫来了,边走边排兵布置,嘱咐众人,一定不要让云澈那兔崽子跑了! 不多时,老太后气势汹汹,猛地推开殿门。 抬眸看到屋中全都是一脸苦相的父女俩,她皱着眉眼深吸一口气刚要发火,就看到了桌案上歪歪扭扭的、写得成老大的‘律条’二字。 ??? 很快,她心中有了猜测。 看到云澈眉间的‘川’字,老太后若有所思,默默后退两步,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辅导功课教育孩子这种事太伤感情了,她年纪大了,她再也做不来了,溜了溜了。 “哀家困乏得很,哀家头疼,快,快扶哀家一把!” 云澈:“……” 第160章 爹爹靠谱! 小棠宝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边抹眼泪边抽抽噎噎地问爹爹:“棠宝真的可以,可以赶在上课前,写,写完吗?棠宝没有信心。” 抄那些字,实在太难了。 画符都是一气呵成,一笔就画好了,可那些要抄的字都是断开的,棠宝描都不知道从哪儿下笔! 可给小家伙儿愁坏了。 云澈:“……” “好了,不哭了。爹爹陪棠宝一起写,爹爹写一个字棠宝写一个字,好不好?” 棠宝:(っ??╭╮??)っ “……好!” “棠宝听话,棠宝跟爹爹一起写。” 很快,小棠宝的寝殿里灯火通明,人也多了起来。 谢元霜推门进去,就见小棠宝坐在太师椅上摞着的小凳子上,侍卫乘风怕她摔了,守在他身旁,注意力高度集中。 而庆王弯着腰,正极有耐心地握着小棠宝的手在纸上写大字,他每带着棠宝写完一个字,小家伙儿就在另一张纸上写一个小字。 遇上简单的字,庆王只需自己在旁边慢慢写下一个,小棠宝看完了,也能一笔不差地写出来。 小家伙儿是真的很聪明。 一大一小并排坐在桌案前的模样,也着实很温馨。 见小郡主补作业补得认真,宫人们合计着太后娘娘为了哄崽买的那些鸡快打鸣了,请示后,将寿康宫里的鸡鸭鹅,全都抹了脖子。 就这还不忘杀鸡儆狗,三只小狗排排站,小太监们边拔鸡毛,边教育被绑了嘴筒子的狗狗们: “看见没,虽说咱们不会杀狗,但你们要是敢乱吠,让你们立刻出宫去做流浪狗!” 三条颜色不一的小狗顿时趴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快帮窝看看,窝嘴筒子绑得够不够紧?】 【还有窝还有窝!】 【做流浪狗不可怕,关键是小主人怕吵!不能吵嗷~】 小厨房更是全体出动,开始花样做点心,上次不算,关键她们万万没想到,可爱善良如昭宁郡主这般,去到学院也会被熊孩子欺负。 那个丧心病狂的老馆主,他也忍心罚他们郡主…… 这次,定不能让小郡主空手去学堂,作为入学礼物,她们要保证稚学院甲班的每一个同学,弘文馆的每一个博士,助教……都能收到一份糕点! 一大一小一连写了一个时辰,小棠宝还是没有写完。 小家伙儿的早膳,还是芷兰芷梅哄着她,一会儿这个往她嘴里送口糕,一会儿那个让她抿口热羊乳,这才解决的。 眼见就要到上课的时间了,乘风黑沉着脸,自作主张地去了趟老太后的寝殿……最后抱着小棠宝的桌子,陪棠宝上了凤辇。 云澈紧随其后。 到了马车里,父女俩又着急忙慌地开始打配合。 小家伙儿越写越着急,眉心都拧出了小疙瘩。 “慢一点呀……” “车车慢一点……” “棠宝还没有写完呢……” 小家伙儿觉得,要么就一笔不写,要写就要写完它!! 棠宝坐在凤辇里,哭唧唧地让车夫裴安慢一点儿。 裴安叹气,当即翻了个大白眼儿,咬着牙控制马车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看着周遭虽步行,却不断赶超马车回头朝他们张望的百姓们,裴安脸色黑沉得能滴墨,这会儿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他堂堂一个御马监掌司,他是大太监,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太监……却一大早的就被拎起来当车夫?!! 还是以这么丢人的驾车方式??? “要不奴才派人去劫欧阳馆主的道儿吧?” “这样王爷和郡主在弘文馆馆主的书房里,还能再写会儿……” 你别说,你还别说…… 听裴安这么一说,正在见缝插针给小棠宝擦眼泪的乘风,竟然动心了,他眼睛唰地就亮了。 若不是庆王甩了记眼刀给他,他还真就去了。 …… 到了书院门口,小棠宝刚被抱下马车,在后头跟了一路的谢元霜就小跑着追了上来。 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湿帕子,快速替棠宝擦了把脸,又给她在脸上涂了一层香膏。 犹疑地问棠宝:“姨姨真的可以吗?棠宝真的要姨姨帮棠宝吗?” 棠宝眨巴着眼睛看她,一脸认真:“姚嬷嬷拿着元霜姨姨给棠宝的钥匙去那处宅子看了……回来跟棠宝说,早在好多日子之前,姨姨就把寄几剩下的嫁妆全都给了棠宝。” “姚嬷嬷还说,没有人比姨姨更清楚那些嫁妆价值几何,让姨姨帮棠宝跟厉承澜表叔清点那些财产最合适了……” “不过,”小棠宝突然皱起眉头,“棠宝那个厉家二表叔不系个好人……姨姨千万要小心他!” 小家伙儿一想到大家都是亲戚,那日厉承澜在御书房里不但不提醒她保证文书不能盖手印儿,还跟着帮腔? 还有那日他在宗人府里拦着她逃跑,害爹爹当众跟她发火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哎呀! 不对!棠宝差点儿忘了,坏蛋二表叔还打她元霜姨姨的主意呢! 他说非元霜姨姨不娶!! -`(?`?′)\/︵┻┻` 那可不成,元霜姨姨值得更好的夫君!!! “元霜姨姨……”小家伙儿忧心忡忡,一脸焦急,“棠宝想起来了,那个厉家二表叔对姨姨别有用心! “棠宝寄道,姨姨一定也很讨厌棠宝的二表叔……嗯,姨姨回寿康宫歇息吧,棠宝让春苔姐姐去跟他清点,窝春苔姐姐可腻害了,不仅会打人,算盘打得也可好了!” 小家伙儿提到她春苔姐姐,眼里亮晶晶的,看得乘风心里直冒酸水儿。 (??????)??__他早晚会得到郡主殿下的欢心! 来自小郡主的礼物与牵挂,只会迟到,不会不到!! “行了,快进去吧!”庆王不知何时下了凤辇,他紧绷着脸,袖口上还沾了些墨渍。 “上课尽量别睡觉,就算实在不小心睡着了,也不要影响别人!” “还有,今日不可再与人正面冲突了,有得罪你的,全都记下来,下学后跟本王说,本王打得他们爹爹屁股开花,跪地给你道歉。” 周遭人来人往,得知昭宁郡主开始上学堂了,弘文馆门口送孩子的马车都多了不少。 听得庆王云澈的话,那些为了帮自家崽子跟昭宁郡主套近乎的亲爹老子们,顿时菊花一紧,整个人都笔直了。 连忙咬牙警告自己的崽,到了学院,是螭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有事儿没事儿,别惹昭宁郡主生气! …… 云澈伸手使劲儿把奶团子的帽子往下摁,手指勾了下棠宝的小鼻子,“爹爹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棠宝看他一眼,闷闷地应了一声。 嘁!她下学后,爹爹在哪儿忙三忙四的她都不寄道,还告状呢…… 小家伙儿一步三回头,小身影看上去慢吞吞的。 她是真不想上这个破学啊!!! 她不想听欧阳馆主唠叨,所以故意在磨蹭着拖延时间。 “棠宝听话,跑起来,别迟到了!” 眼看着宝贝闺女的速度都能去跟乌龟赛跑了,云澈在后面催了她一声。 被爹爹催促的小奶团子,倒腾着小短腿,意思意思地跑了两步,而后又开始装小乌龟了。 乘风看着也着急,这迟到了不还得挨罚么? 他一手抱起他家王爷写的那三百多张纸,一手捞起小奶团子就往稚学院里冲。 没有特别允许,除学子以及学子伴读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弘文馆。 周遭树上的皇宫内卫们看到这幕,气得直翻白眼儿。 馆内侍卫们想冲上去阻拦,瞧着是昭宁郡主和那个有两下子的傻大个儿,想想还是算了,一个都惹不起,他们全当自己瞎了! 云澈:“……” 完!又丢脸了! 他尴尬转身,与几个朝廷大员对上视线时,不由挑了下眉,故意做出一副忧愁模样。 “你们这是送儿子上学?” “你们家里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吗?” “儿子好啊,儿子不粘人!本王的小郡主一刻也离不开本王,整日哭哭啼啼的,总担心本王的身体!” 唉!咱就说闺女太爱我了怎么办!! 众人:(???) -`╰(???)╯▄︻┻┳═一` …… 弘文馆里,不等欧阳馆主瞪着眼睛质问乘风怎么贸贸然进书院了? 乘风已经先发制人,将他家王爷写的三百多个大字,砰的一声摔在了他的桌案上。 另将小棠宝写的三页纸,仔仔细细地铺到了欧阳馆主的眼皮子底下,一点儿褶皱都没有。 本想再说道棠宝几句的欧阳伯山,看看眼前的两张臭脸,又看看那一摞子还有墨迹未干的纸,二话没说,当即放小棠宝回学堂了。 馆外,谢元霜冲庆王行礼告退后,就带着太后和庆王给她安排的人手去工部了。 她能做的事情不多,棠宝救过她的命,她能帮那孩子一点儿是一点儿。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嘛…… 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早就不在乎了,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全都没有好好活着重要。 暗处,逐渐黑化的书生鬼许葵,咬咬已碎的牙齿,面目狰狞地跟了上去…… 第161章 学有所用 谢元霜乘坐的马车,被一股浓浓的阴气笼罩,任马儿是快是慢,都冲不出它的包裹。 离工部衙门愈近,马儿便愈发烦躁,甚至开始不断发出低沉连续的喷鼻声…… 随行的一众人不约而同地皱眉,心中越发感到不安。 得知谢元霜今日会代昭宁郡主交付一部分捐银,厉承澜放下其他公务,早早就在衙门口等着了。 他特意没穿官袍,一头墨发用玉冠整整齐齐扣住,故意扯开玄色的毛皮飞滚大氅,露出里面的天青色绣银丝点素团纹的锦棉长袍,还有腰间那条浅蓝色缀玉的腰带。 昂着头神情做作……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眼见谢元霜一行人越来越近,厉承澜紧张地直搓手,刚抬脚迎上去,驾车的马儿便毫无预兆地发出一道受惊声—— “咴咴~~!” 下一瞬,受惊的大黑马突然调转方向,扬蹄狂奔。 厉承澜脸色一肃,下意识去追,刚跑出没几步,就被那甩下马车的车夫撞了出去。 马车里,谢元霜面色苍白,蜷成一团,两只手死死抓着车壁上的凸起,眼中满是惊恐绝望。 “霜儿……我的好霜儿,终于没人打扰我们了!我姓许名葵,你可还记得我?” 谢元霜:“……” “记不得也没关系,过了今夜,你便是我的新娘了,今后我们有大把的时间相厮相守,你可以慢慢了解我……”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男人空洞缥缈的说话声,诡异的笑声,无一不听的谢元霜头皮发麻,浑身寒毛直竖。 她脸色惨白如纸,俨然恐惧到了极点,几次想抬手捂住耳朵,却因马车拼命狂奔,车体摇晃不止,根本就做不到,只能惊恐地四下查看。 “是谁?许葵是谁?你为何要缠着我?我究竟与你有何仇怨??”谢元霜强撑着恐惧,大声质问。 “好霜儿,将你身上的那些符箓都丢了,为夫便告诉你,一字不落地告诉你,好不好?” 那鬼声带着哄诱,变得越发放荡。 “霜儿乖!霜儿听话……” “待你嫁给许某,为夫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你闭嘴!闭嘴闭嘴闭嘴!!”谢元霜恐惧得发颤。 “我谢元霜从来就不认识你!” “你辱我名声,欺骗一个三岁孩童,说与我有私情……你这种卑劣的小人,你活着的时候我不识你,如今你死了,我更不想与你有任何交集!” “倘若我活不过今日,躲不过你的算计,他日去了阴曹地府,也定要在阎王殿告你一状,让你下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谢元霜眼中透着一股狠意,甚至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你一个被休弃没有倚仗的贱人……不知你好歹!”书生鬼怒了。 随即发出一声骇人吼叫,马儿登时更疯了,嘶鸣着朝城外狂奔。 然而这一切,周遭人好像根本看不到一般,诡异极了。 …… 厉承澜一路狂奔至路口,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整个人如遭重击,晃了两晃。 周遭并无异常,怎么好好的马车说惊就惊了呢? 怎么办怎么办?? 去兵马司,对,五城兵马司负责巡查街巷,就算他厉承澜的面子不够大,丢的是昭宁郡主的人,不信他们不管! 厉承澜命小厮牵马过来,向谢元霜同行之人交代几句,嘱咐其速报五城兵马司,随即翻身上马,踏着车辙印不管不顾地追去。 一道而行的侍卫们并没有听从厉承澜的命令,而是直接奔弘文馆去了。 方才的事,明显透着诡异,普通人能有个屁用! `ヽ(??w??)ゝ?` 小棠宝不情不愿去往学堂,推开门,瞬间傻眼了。 除了角落里的几个女孩子,班里一片小光头,晨光透过窗幔洒进来,落在那些小脑袋上,都晃人眼睛! 咳咳…… 她轻咳几声,冲博士和助教见礼后,在一众孩童期待的目光下,迈着两条小短腿儿,奔着萧青野的方向去了。 ??? (???)萧青野眉眼一弯,赶忙起身给她搬桌子板凳,挨着他的桌子摆好。 真好,从此以后他便是昭宁郡主的同桌了! 昭宁郡主既勇敢又可爱,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同桌。 萧青野将小手在身上使劲儿蹭蹭,觉得干净了,笑眯眯地伸向棠宝: “你好,我叫萧青野,我祖父去世了,我父亲没出息,只被封了个骠骑大将军,除了会耍花枪,也没别的本事。” “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郡主放心,你比我小,我会照顾你的。” “……”讲台上的博士身形一颤,一只手撑在了桌案上。 好家伙,正二品武官还叫没出息……那他们馆里这些七八九品的散官,是不是得羞愧得找根儿绳吊死? 棠宝:(′?w?`)? “……”小棠宝面色微僵,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来。 好急人呀,要怎么跟他说,棠宝没想跟他做同桌呢? 棠宝只是感激他那日帮棠宝打抱不平,想过来跟他打个招呼而已…… 嗯~ 虽然萧青野心地也很好,可她更想跟温柔漂亮的小姐姐排排坐。 “咳咳!”博士清清嗓子,径直看向棠宝,“既然来了就赶紧落座,莫要影响旁人。” “……”棠宝有些不舍地扫了眼那几个女同学,规规矩矩坐下。 趁着还没开始上课,芷兰芷梅赶紧把嬷嬷们让她们带的糕点给同学们发下去。 也多亏了有乘风在,不然俩丫头不累死也得急死。 乘风看着屋里的小光头,脸色越来越臭,发着发着,猛地一拍桌案…… “都听好了!以后谁再敢欺负昭宁郡主,庆王殿下不仅叫你们爹娘的屁股开花,还得带你们一起爬着来给小郡主磕头请罪!” -`(# ̄0 ̄)`??? 小娃娃们吓得直缩脖子,有胆子小的,当即就抹上眼泪了。 呜……总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种可怕的话他们已经听到两次了! 昭宁郡主的爹爹是魔鬼吗? 本就着急带孩子们做课前准备的博士,听得这话惊得嘴角直抽抽。 他本想直接将人请出去,见自己也有糕点收,而且还是双份,顿时怒气消了一半,好心劝乘风: “大家都很感激昭宁郡主的一片心意,可这弘文馆里的学子,个个都出身不凡,倘若有人吃了小郡主的点心而身体不舒服……” “总之,为免麻烦,以后这种入口的东西,还是能不送就不要送了。” 啥玩意儿??? 棠宝闻言,腾地站了起来。 博士的意思是,会有人诬陷棠宝在糕点里下毒害他们? 那可不成! 小棠宝快速扫了眼学堂里的同学们,一脸严肃:“先小人后君子,本棠宝送出的糕点可能不好次,也可能会次出问题,你们要不要自己决定,如果一旦次出问题来,要自己负责,不许找棠宝麻烦!” 小家伙儿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听得人心尖儿止不住发软,莫名让人心生好感。 尤其是她那双灵动的眸子,眨巴眨巴的,衬着白皙细腻的小脸儿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棠宝前座的小胖子,越看这个小妹妹越喜欢,赶忙拿出糕点咬一口,他将嘴里塞得满当当的,边吼边往外喷食物碎屑:“牡丹花下死,美味腹中藏,怎么做鬼都风流!” 许博士直盯盯地看着他,嘴巴微张,而后默默扶额。 “肃静!都肃静!!” “博士说得对,大家肃静!” 小棠宝思绪极快地继续说道:“未免因为一份糕点,影响大家和棠宝之间的同学情谊……” “现在请收下糕点的同学们拿出纸笔,写下保证文书,并按下手印,保证收下棠宝的糕点后,生死自负,绝不找棠宝麻烦!” 闻言,甭管情愿不情愿的孩子,全都拿出了纸笔,“可是,我们不会写字啊……” “欧阳馆主说过,我们这个年纪,不会写字很正常,照着描就可以了。”小奶团子看向一直事不关己的助教,眉眼一弯,用甜甜的奶音道:“劳烦刘助教了!” 刘助教:“???” “噢噢,好的,我教大家一个字的一个字地写!” 刘助教勾唇,强颜微笑。 哈哈,没办法,无论是庆王还是昭宁郡主,没一个他能惹得起的。 路过的欧阳馆主和堂内的许博士都惊呆了。 小郡主这是在耍阳谋啊,这样下来,别人肯定就不能拿糕点做什么文章了。 不过也就她能仗势欺人,想出这损招来,这些孩子还不好不收,只得硬着头皮拿笔! 呵呵…… 昭宁郡主为百姓捐银,并写下保证文书的事他们也都有所耳闻,不曾想竟能让小家伙儿用到这处来!? 话说他们也收到糕点了,要不要也写份保证文书? 不对! 这是学堂!学堂!!不好好上课写什么保证文书??简直胡闹!!! 欧阳馆主冷沉着脸,刚要推门进去,就被人拎着后衣领子甩到了身后。 他刚想发怒,质问来者何人,几名一袭黑袍的男子便推开了学堂的大门。 “属下参见郡主,吾等有要事禀报!” 第162章 救人 听闻派给元霜姨姨的马儿无缘无故受惊了,拉着马车跑得无影无踪。 小棠宝一下就想到,第一次去三叔叔府上那日,青天白日的,她的马儿也是突然就发了疯,直奔出城要经过的拱桥,她这才救下了险些被落水鬼蛊惑而跳河的元霜姨姨。 一模一样的手段,针对的还是她元霜姨姨……所以这次又是那个叫许葵的书生鬼在搞事情? 棠宝气得小脸儿铁青。 好在她又多给了元霜姨姨几张辟邪符,就书生鬼那种货色,再有十只也伤不到她! 元霜姨姨是为了帮棠宝办事才离宫去工部的! 她得去救人! 她早晚弄清真相,把那个书生鬼给灭了! 小家伙儿倏地扭头,看向欧阳伯山的眼里,盛着明晃晃的怒火。 “想必馆主也听到了,棠宝要去救人,今天不能上课了!” “???”欧阳伯山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一个孩子救……” “咳!”他话刚说一半儿,余下的斥责,登时被几个侍卫用带着杀气的眼神瞪了回去。 欧阳伯山脸色铁青,无措地愣在原地。 他这收的是学生吗? 他收得是祖宗!是随时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刀!! 欺人太甚!他们欺人太甚了!! ??? 小棠宝下巴微抬,眼睛瞪大一圈儿,直直盯着欧阳伯山。 话说一半怎么没音儿了? 馆主的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憋臭臭了,突然想出恭了? 难怪他话都不敢说了,原来是怕万一漏气,屁屁会漏臭粑粑呀! 小棠宝恍然大悟,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馆主不说话棠宝就当你同意了,本棠宝这次可没有逃学哦,您可不能乱告状!” 小家伙儿是个有责任心的,一旦心里装下谁就绝不会落下,她赶忙推开门冲芷兰芷梅道:“窝有系先走了,你们好好读书,回去教窝嗷~” ヾ(?w?`;)??啊?芷兰芷梅满脸问号,相视一眼全都苦着脸:“郡主殿下,奴婢们是陪读!陪读!!” “对啊,你们先读,读完回去陪窝读。” 小棠宝不觉得哪里不对,她跟两个小丫头交代完,还不忘冲同学们挥手告别:“窝肘了噢,你们把写好的保证文书交给刘助教就行。” “还有,你们不要欺负窝的婢女,不然本棠宝下次再请大家次糕点,就不系要写一百个字的保证文书了,而系要写两百个字才行噢!” 一群孩子噌地回头,惊恐地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必了,可不敢再让昭宁郡主请大家吃东西了! 他们再也不想写什么狗屁保证文书了! “郡主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欺负你的丫鬟!” “吾吾……吾等恭送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棠宝:(¬_¬)……嗯?今天的同学们很有礼貌呢! 在欧阳伯山震惊且愤怒的目光下,小棠宝带着几个侍卫扬长而去。 毕竟是弘文馆的馆主,小郡主还有好一段时间要落在他手里,乘风这么一琢磨,走半道又折了回去。 “馆主有所不知,郡主殿下特别招小动物喜欢,只有郡主出马,才会更快找到受惊马匹,救下谢姑娘。” 敷衍完他转身就走。 欧阳伯山脸都气青了,就没见过这么难管的孩子! 郡主怎么了?圣上的几位皇子皇女,谁没来弘文馆读过书?谁不曾恭恭敬敬地唤过他一声夫子? 他拂袖,气冲冲地就跟了上去。 今日,他非得把昭宁郡主拎回学堂,死死盯着她好好上课不可! 甫一出弘文馆大门,他赫然看见,昭宁郡主竟翻身骑上一头巨型白虎,周遭人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模样。 >(;?Д?)`???? 欧阳伯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一定是老花了! 他抬手搓了搓眼睛,将眸子睁得更大些…… “嗷呜——!!” 虎啸声骤然响起,见有人类直直盯着自己,白虎不设防地冲欧阳伯山张开大口,漏出獠牙。 欧阳伯山:“……” 昭昭昭、昭宁郡主果真,果真招动物喜欢…… 一股寒意陡然升起,涔涔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剧烈的战栗让欧阳伯山猛地一抖,竟晕了过去。 棠宝往门口扫了眼,抬手就给咪咪一嘴巴,“不许吓唬人!” “嗷呜~” 【主人说话软绵绵的,好可爱好温柔呢!】 “嗷呜嗷呜~” 小白虎驮着棠宝跳来跳去,喉中发出的声音不再粗哑低沉,倒像是在撒娇。 凶猛大老虎,秒变乖巧小猫咪。 不等众人从这极致的反差中反应过来,小棠宝已经骑着白虎不见了。 “不许跟着窝!!” 不跟着?那怎么行? 乘风轻功在暗卫中是最好的,他脚尖一点就追了上去。 其余几名暗卫皆是庆王特意派来保护小棠宝的,他们知道自家郡主的本事,却也放心不下,赶忙齐齐追赶乘风。 …… 棠宝指挥着小白虎,一路沿着厉承澜留下的痕迹追到城外时,远远就看见了厉承澜。 厉承澜虽然有幸在兽园见过棠宝驯虎,可真看到策虎疾驰的奶团子,还是震惊不已。 马车跟丢了,眼下霜儿下落不明,厉承澜顾不得许多,当即策马截停了对面儿的一人一虎。 本以为只看见昭宁郡主一人,是因为老虎跑得太快,可他抻着脖子使劲儿往后瞧,也没看见兵马司的人。 “你是出来找霜儿的?” “怎么就你自己?其他人呢?” “让开!”小家伙儿脆生生道:“营救元霜姨姨,棠宝一人足矣!” “胡闹!”厉承澜腾地就火儿了,“你你你,你赶紧回去找你爹去!莫在这儿裹乱!” 棠宝也恼了,脊背一挺,小脸儿绷得铁青:“你才添乱!再挡路,小心我让咪咪啃了你!” 白虎配合地发出一声虎啸,慑得厉承澜胯下的马儿登时就跪了。 “咪咪走!”小棠宝话音刚落,白虎猛地腾空跃起,瞬间从厉承澜头顶掠过! 乘风抓住时机跃上马背,试图将厉承澜扔下去不成,反手夺过他手中马鞭,抡圆了狠抽在马臀上! “驾!” “驾驾!!” 活了二十多年,厉承澜还是第一次与人共乘一骑,还是与一个男人!? 他咽下羞耻,忍着不满,小腿夹紧马腹部,双手死死抓住鞍环。 怒道:“三岁多的小娃娃,她说什么你们信什么,好孩子都被你们给宠坏了!” “你不赶紧回去搬救兵,跟着她作甚?” “哏,若只凭昭宁郡主一人就能救谢姑娘,我厉承澜倒立……” 厉承澜想学人打赌,说倒立吃屎,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将这么粗俗的字眼挂在嘴边。 他张张嘴,活动活动被风吹得发麻的双颊,重新道:“若只凭昭宁郡主一人就能救谢姑娘,我厉承澜自愿替她补一万两捐银!” …… 与此同时,书生鬼已经将谢元霜连人带马车掀入了他当初坠崖的地方。 他用鬼气裹着谢元霜,使她仅受了些轻微擦伤,而马车与马匹却在轰然巨响中四分五裂,碎木残铁迸溅了一地! “啊——” 谢元霜瘫坐在地,惶恐至极,冲着空气大吼:“你究竟想干什么?!” “卑鄙小人!” “你出来!出来——!!” 寒风瑟瑟,卷起积雪漫天飞扬。 周遭的树木以极其可怕的频率,纷纷抖动起来。 不多时,一张扭曲的鬼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谢元霜面前。 “娘子~” “你可曾记得我?” “我便是那个从前与你遥遥相望的永平侯府门客,那个在你出嫁那日,比云毅先一步摸到你盖头的许郎啊……” 男人低低地笑着,很快又变了脸色…… “我曾来梦中向你诉说过我的钟情,你不记得了吗?我有告诉过你,让你等我,我早晚会娶你,你忘了吗?” “你好不容易逃离桎梏,成了孤家寡人,我们就要终成眷属了,你为何不听从我的嘱咐,替我收敛尸骨,等我来娶你?” 男人愈发愤怒,他倏地后退,悬空而立,风卷着积雪在他脚下不停打转儿。 “贱人!明知姓厉的对你心怀不轨,你为何还要往上凑?你不守妇道!你枉费我在人间枯等你这么多年!!” “快把婚书签了,随我去见许家列祖列宗——!!” 一张廉价的竹纸幽幽飘落在谢元霜身前,上面赫然写着婚书二字。 末尾还写好了许葵的名字,盖上了他的指印,只新娘那一处是空白的。 谢元霜顺着书生鬼的视线望去,骇然看到一副残缺不全的骸骨。 所以……那就是这个恶鬼的尸骨? “嗬嗬嗬嗬……娘子就是聪明,你猜对了!还不速速签下婚书,替我收敛尸骨,与我去见我许家的列祖列宗!” 尖锐的鬼叫声突刺耳膜,令早已面无人色的谢元霜头痛欲裂,抖如筛糠。 她不受控地咬破手指,挣扎着朝那婚书按去…… 【不!】 【我不要!】 谢元霜眼眸蓦地睁大,眼底一片血红,她想咬舌自尽,可整个人却似被钉在虚空中,非但身子不听她使唤,连尖叫都碎在了喉底。 两寸,一寸…… “咯……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看她的指尖就要按上婚书,书生鬼不由发出得逞的鬼笑声。 谢元霜无比绝望,缓缓阖眼…… 第163章 当年真相 小棠宝坐在虎背上,一路追踪鬼气,来到山崖底部。 崖底阴气翻涌,随处可见各种残骸,森森鬼气冻得人直打哆嗦。 “这里挺吓人呢……”厉承澜跟幽灵似的,不知何时站在了棠宝身后,吓得小家伙儿浑身猛地一抖,眼眶都红了。 棠宝:Σ(???︿???)`呜~ 棠宝勇敢,可以壮着胆子看各种惨死的孤魂野鬼,却最怕耳边冷不丁有人说话,背后突然被拍肩膀! 呜呜~ 小家伙儿真的被吓到了。 乘风忍无可忍,咬牙上前,管他是不是皇亲国戚,文人官吏,抬手,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个大逼斗。 特娘的! 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啊?! 厉承澜:“……”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终究是谁也没说什么,只默默跟在小棠宝身后,继续往崖底深处走。 走着走着,突地,厉承澜惊慌地看向四周。 他定在原地,猛地握住乘风的手腕,哆嗦着手指,指着半埋于腐土的枯骨断肢…… “乘乘、乘风兄弟,”他使劲儿咽了口唾沫,满面惊悚地问:“你相信这世间有鬼吗?” 乘风:“??” 他见鬼了?? 厉承澜下意识收紧攥着乘风手腕的手指,害怕得牙齿都在打颤。 他缩着脖子,死死压着声音道:“那边,好好、好像有个女鬼再与我招手。” “哪儿呢?”乘风眼睛唰地亮了,紧忙四下张望…… 可惜他杀戮太重,阳气过盛,什么都没看见。 小棠宝猛地回头,一脸的不耐烦:“能不能别出声?”她嘟囔着嘴,心说她都听不清周遭的动静了。 …… 很快,小家伙儿忽地指了下下方的河边,骑着白虎就去了。 乘风与厉承澜眉头一蹙,赶忙往前走了几步,追着小棠宝的身影往下看。 厉承澜不敢置信地搓搓眼睛,他确定他看见一个浑身是血,悬浮于半空的男人,正看着谢元霜狞笑。 他,他没看错,那男人脚不沾地,没有影子…… “鬼!鬼啊!!”厉承澜吓得差点昏死过去,指着谢元霜身侧的空地,惊声尖叫。 “啥玩意儿?哪儿呢?跟哪儿呢?”乘风踮着脚尖啥也看不着,都快恼火死了。 怎么就他什么都看不见呢? 改日他得跟王爷要张通灵符,那么好的东西,可不能全便宜狗皇帝了! 眼见谢元霜的指尖就要按在婚书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小棠宝骑着白虎从天而降,她攥紧拳头,借着俯冲的力道,一拳狠狠砸在书生鬼脸上。 就在书生鬼被打飞的瞬间,禁锢住谢元霜的那股力道当即消失不见了。 谢元霜瘫软在地,浑身没有半丝力气。 小家伙儿以迅雷之势,立刻抓住想要逃跑的书生鬼。 她死死掐着书生鬼的喉咙,将他重重砸在地上,眉眼一竖,奶凶奶凶的: “你在干什么?” “说!你为何诓骗窝?为何欺负元霜姨姨?” 书生鬼恶狠狠地瞪着小棠宝,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那日若不是我设法救了她,她早就死在别的恶鬼手里了!” “我让她谢元霜多活了这么多时日,现在要取她性命,有何不可?” “你放屁!”小家伙儿气鼓鼓的,对着他的门面就是一拳,“窝元霜姨姨前世积有福报,她身负功德金光,即便没有你通风报信,她也决计不会不得好死!” “你粗鲁!” “霜儿与我八字相合,更受我暗恋多年,她是我选中的娘子,若不是你这小崽子多管闲事,给了她一道又一道的符箓,她早就是我的妻了!” “你根本就不懂,我这是在帮她!她谢元霜如今六亲全无,孤家寡人,我不嫌弃她如今连份嫁妆都没有,肯娶她做她的依靠,她该感激我才是!” “哈,”小棠宝都气笑了,“你求窝滴时候,身上仅剩一些微薄文气,窝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才答应帮你了却心愿哒!” “你既无功德又无财帛供奉,就算结阴婚,你连聘礼都拿不出来,还嫌弃别人没有嫁妆?” 被戳中痛处的书生鬼梗着脖子,发出愤怒的“嗡”声。 “她谢元霜弃子和离、被逐出家门,运势败坏,气数已尽……她嫁我是高攀!高攀!!” 书生鬼不住地咆哮,那张曾经费尽心机伪装出的清秀面容早已不见,一张脸仿若拍在地上的肉饼…… 厉承澜瞧见这一幕,吓得险些踉跄着摔下矮坡,多亏乘风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 他浑身都在抖,看到躺在雪地里的谢元霜,强打精神往河边儿去。 他一个大男人都吓成这样,霜儿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了? 乘风见厉承澜吓得面无人色,猜到崖下必有恶鬼,赶忙疾步跟上。 到了崖下,厉承澜眼角余光都不敢朝小棠宝那边看一眼,急火火地去扶谢元霜。 “我来晚了,怪我来得晚了……” 厉承澜正欲搀扶谢元霜,她却猛地扑向乘风,十指死死揪住他袍角,“烧!立刻烧了婚书!快……” 她吐字艰难,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似的,听得人揪心。 乘风环视一周,视线落在那张诡异的竹纸上,二话没说,直接一把火点了。 “不——!!”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与喜欢的女人长相厮守!我没错!!” “你们毁了我!你们误我啊!!” “赵、嫣、然——!!” “你就该永世不得超生!你凭什么可以去地府?凭什么能入轮回?”书生鬼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俨然有化为厉鬼的趋势。 小棠宝一怔。 “你说谁?你说的那个赵嫣然,是云燕……是赵燕瑶的母亲吗?”扬着拳头,正要给书生鬼最后一击的棠宝,倏地松开了小手。 书生鬼凄声咆哮:“不是她还能是谁?若不是她,我怎会这般凄惨?” “那贱人骗了我!她骗了我!!” “我都按她说的做了,她也如愿进了庆王府,却将我推下山崖,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不甘啊,我不甘啊……”书生鬼身上冒出浓浓的戾气,看着谢元霜拼命挣扎。 他还是不死心。 小棠宝往自己的小拳头上哈了两口气,对着他的丑脸哐哐又是两拳。 噗…… 本就虚弱的魂魄,越发变得透明,差点儿散开。 他差点就魂飞魄散了。 书生鬼霎时理智回笼。 他没沾过人命,他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是到了地府,判官也会给他一次机会。 书生鬼立马安静了,收回视线,缩紧身子安安静静的。 哪里还有方才那种不顾一切的嚣张模样。 “既是你帮赵氏进的庆王府,那你可认识窝娘亲?你都知道什么?”小棠宝掐着书生鬼的脖子愈发用力,渐渐没了耐心。 所有人都骂她娘亲是个爬床的…… 骂她娘亲不知检点,就连爹爹一提起娘亲,都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娘亲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她要还娘亲一个公道!! 厉承澜看看小棠宝,再看看她手里捏着的气势全无的厉鬼。 亲娘嘞,此刻的奶团子怨气比鬼都重。 说不清谁更可怕。 看来他这一万两白银算是保不住了! 书生鬼眼中流出两行血泪:“当年,霜儿出嫁,我忍不住碰了下她的红盖头,被赵嫣然看见了。” “后来,一直也无事发生,我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有一年永平侯府设宴,赵嫣然找到我,让我给庆王下药,等他二人做了真夫妻,再引人破门,助她嫁入庆王府。” “她说事成之后,她与霜儿就是妯娌,她会借这个关系将霜儿送到我榻上,再送我千两白银,助我二人私奔。” “我、我有照她说的,给庆王下药,我只是太害怕了,没有带人去捉奸……” “可她后来不是因着我下药的事,住进庆王府了吗?是她自己不争气,才一直没能让庆王给她个名分!” “后来她差人约我上山,说霜儿会来,我如约来了,她却亲手把我推下了山崖……” “老天有眼,让那恶毒妇人尸首分离早早下了地狱!可我毕竟没有害任何人的性命,凭什么我落得个连具全尸都没有的下场,要孤零零地入畜生道?” “我只是太委屈了,太喜欢霜儿了……求求郡主了,郡主肚里能撑船,求郡主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地府……”书生鬼恐惧地看向她的小拳头。 谢元霜心中惊骇愤怒,却也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棠宝,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谢元霜抖着声音道:“我记得永平侯府设宴那日,庆王殿下破天荒的来了,可他半路却急匆匆地走了……” “当时庆王殿下脸色难看,我父亲吓得不轻,从此永平侯府再也没宴请过宾客。” “我猜测,许是那日你爹爹有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却没能让赵嫣然得逞。” “赶巧庆王府的下人不明原因,也不知为何偏偏寻了个女大夫回去……那女大夫就是你娘,就,反正就有了你。” 第164章 棠宝说想静静 饶是乘风平日里再憨直,此刻他也听明白谢元霜再说什么了。 想到自己背地里没少骂郡主殿下她娘,他一点点挪着脚尖,背靠大树,仰头望天。 小棠宝听得懵懵的,手手一松,书生鬼猛地化作一道黑烟,想要逃跑,小家伙儿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她抡圆了小胳膊,将书生鬼几近透明的魂体“哐哐哐”地往树上甩。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书生鬼直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个鬼魂啊,为何一落到这个小娃娃手里,他所碰触到的一切就都成了实体? 也没见她用什么符箓术法啊? 他之前甚至都能穿墙,如今区区一棵枯树…… 片刻后。 终于听不到那慑得人头皮发麻的鬼吼鬼叫声了。 厉承澜看着棠宝空荡荡的小手,猜测,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吧? 小奶团子可真凶残。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说那个顶招人烦的乘风怎么就什么都看不见呢? 他运气可真好! 突地,他满脑子都是方才谢元霜躲开自己去求助乘风的画面。 厉承澜心里咯噔一声。 他僵硬地扭头,去看谢元霜与乘风…… 见她盯着一堆骨头浑身颤抖,想也不想地冲上去,将那些骸骨全都踢散了。 厉承澜:“谢姑娘……” 谢元霜绕开厉承澜,径直将棠宝抱起来。 一时间变得没什么表情的小棠宝,抱着谢元霜的脖子,将小脸儿藏起来,谁也不理。 呜~ 察觉到脖子上有些许湿意,谢元霜知道,棠宝哭了。 这孩子人小鬼大,心思又十分敏感细腻……确实受了太多的委屈。 谢元霜明明自己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呢,却紧忙轻拍小家伙儿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棠宝的娘亲一定是个很善良很善良的人,才会把棠宝教得这么好。” “至于你娘亲和庆王殿下的事,要么他二人都没有错,要么就是庆王殿下自己错了。” “棠宝的娘亲是无辜的,她能不顾流言蜚语,将棠宝留在身边悉心养育,她是最最勇敢的母亲。”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棠宝低低哭出声。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娘亲善良又勇敢,娘亲是个大好人,娘亲从来没做任何不好的事情…… “呜哇——!!” “都怪棠宝,娘亲因为棠宝,受了好多好多委屈。” “棠宝想娘亲了……” “呜呜呜呜呜……”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正在想娘亲的小奶团子。 就连小白虎都安静了,一动不动地缩在谢元霜腿边,仰头静悄悄地看着棠宝。 不多时,棠宝脑中几道“欻欻”声响起,提醒她又有功德点到账了,小家伙儿都懒得去看。 无非就是除恶鬼,救好人,亦或是她捐出去的衣物粮食又救了多少多少人…… 哏…… 她连自己的娘亲都救不了,找不到……没意思得紧。 缓了好一会儿,小家伙儿才平复下来,她吸吸鼻子,骑上白虎,带着几人往崖上走。 …… 进了城门,小棠宝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乘风急得直挠头,心说天寒地冻的,小郡主要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小殿下还生气呢?” “这大冷天儿的,您再生气,也总得去个地方吧?” “那个,属下送您去弘文馆?芷兰芷梅还没下学呢……” “哼!”小家伙儿猛地别过头。 乘风当即绕着白虎去了另一侧,“要不属下送您回皇宫?太后娘娘肯定想您了……” “哼!”小家伙儿扬着下巴颏,当即把小脑袋又别到了另一侧。 她一路都没和乘风说话,更是全程看都没看她厉家二表叔一眼。 乘风虽然对棠宝很好,可系他对娘亲不好。 他诅咒娘亲死了,还说他亲自处理了娘亲的尸体。 怎么可能? 人死之后是可以看牵挂的人一眼的,也可以给牵挂的人托梦,棠宝明明没有见到娘亲的鬼魂! 哼!娘亲没死! 娘亲一定在哪里等着和棠宝团聚呢! “棠宝这几天……不想喜欢爹爹了!也连带着不想喜欢乘风叔叔了!” “棠宝想静静。” “棠宝不想你们跟着!” 那怎么成? 乘风硬着头皮上前,想将棠宝抱下来,白虎“嗷”的一声,冲他亮出了獠牙【敢强迫我主人,一爪拍飞你!】 小白虎抬起爪子吓唬人,暗卫们见状,更不敢搞偷袭那套了,万一伤着小郡主可不得了! 是以,他们只得远远看着干着急。 见他们拿自己没办法,小家伙儿索性趴在了虎背上,小脚丫一晃一晃的,“不肘不肘,就系不肘。” 城墙上的守城兵士瞧着,不由噗嗤乐出声儿来。 你还别说,这么大的小娃娃最有意思了,一天天的浑身上下都是戏,尤其是活泼的女娃娃,还特别的会撒娇,这养闺女光看着就挺有意思。 且不说小白虎乃神兽转世,身负祥瑞之气,除了能威慑坏人外,很容易令人亲近。 许多百姓已经第二次见昭宁郡主骑虎而行了,自然没有上次那么恐慌心惊。 有的甚至还趴在墙头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人一虎看,越看越觉得这一大一小都可爱极了! 咱就说,小郡主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可不可以去他们家住上几日? 乘风求助地看向谢元霜。 谢元霜摸摸鼻子…… 她也担心棠宝受寒,试探地问小家伙儿:“要不你跟姨姨回家?姨姨在附近有个两进的院子。” “不要!”小棠宝十分干脆地拒绝,“棠宝去姨姨家,还系会被爹爹抓走哒!” 谢元霜:“……” “那棠宝想去哪里呀?姨姨陪你去。” 小棠宝认真想了想。 去普通的地方肯定不行。 三叔叔虽然暴躁力气也大,但他打不过爹爹,所以三叔叔那里肯定不能去。 她倒是见过二姑姑,可她把二姑夫与三婶婶的坏事情闹得太大了,害二姑母当众失了颜面,还晕倒了,她没脸见二姑姑…… 小家伙儿余光瞥见厉承澜,瞬间想到,丽妃娘娘可是给了棠宝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银子做入学礼呐! 她当时就答应丽妃娘娘,一定会去看三姑姑的! 择日不如撞日…… “元霜姨姨,棠宝想去三公主府可以吗?要不要提前下拜贴呀?” “不用!”生怕小郡主又变了主意继续吹冷风,乘风急忙道:“郡主殿下有令牌,上早朝的大殿都去得,没有什么地方是您不能去的!” “属下这就送您去三公主府!” 乘风策马在前引路,小白虎慵懒地抬起爪子,昂首不紧不慢地跟着,动作优雅极了。 【哇哇哇!好多人类喜欢本咪咪,瞧瞧瞧瞧,都在看我呐!】 棠宝:“……” 总觉得咪咪的情绪不太对呢? 谢元霜受了惊吓,既不敢骑马也不想坐马车,白虎又只肯驮棠宝一人,她只得一路步行。 眼见她就要走不动了,脸色越来越难看,厉承澜突然挡在了她身前:“谢姑娘,你今日不去工部了吗?” “改,改日吧……” “我之前跟乘风打赌,说若只凭昭宁郡主一人就能救谢姑娘,我厉承澜自愿替她补一万两捐银!” ??? 小棠宝和谢元霜齐刷刷地看向他,就连小白虎都停了下来,惊讶得连爪子都停在了半空,忘记放到地上了。 谢元霜眸子一转,赶忙捏捏棠宝的小手手:“姨姨今天就不陪你去公主府了,姨姨帮你收钱去。” “天色若是晚了,姨姨便拿着太后娘娘给的令牌进宫,帮棠宝跟太后娘娘多说说好话,也免得太后娘娘担心棠宝好不好?” “啊?”小棠宝大眼睛亮晶晶的,瞪得溜圆,神情还有点儿懵:“噢噢,好的!” 天上凭空掉银子,能不好吗!? 她可真是又沾了元霜姨姨的光。 …… 目送厉承澜策马带谢元霜离开,小棠宝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小眉头拧得紧紧的。 “乘风叔叔,三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恕属下不敬,要说三公主啊,也是个可怜人……” 行在白虎身侧的乘风,重重叹了口气,满眼惋惜。 “狗皇帝育有五子三女……不,现在应该说是四子三女,其中数三公主云妙仪最是温婉可人,皇帝也最是疼她。” “三公主及笄后,皇帝否了皇后替她举行比武招亲的提议,亲自操持她的婚事,挑选适龄男子,哪知三公主却眼瞎看上了那年的探花郎?!” 结果最后落得那般悲凉的下场…… 棠宝:“啊?(?_??)” 小奶团子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问。 “三姑姑竟成过婚?那她有孩子吗?” “她最后是休夫了,还是和离了呀?” “和离?休夫?”乘风冷哼了声,“你三姑姑可没那个魄力。” “???”小家伙儿彻底蒙了,“可丽妃娘娘还让棠宝给曾祖母传话,让曾祖母给三姑姑寻门合适的亲事呢!?” 第165章 谁在挖野菜? 乘风将棠宝送到了一处山脚下,示意她往半山腰看。 “三公主很长一段时间不住在公主府了,那是三公主常住的别苑,至于郡主能不能留宿,就要看郡主自己了。” 棠宝蹙起眉头,两颊鼓得圆滚滚的,噘嘴盯着乘风。 乘风叔叔不送她进去吗? 不像他的作风啊? 棠宝拍拍小白虎的颈子,小白虎当即会意,驮着她如同离弦的箭,嗖地就往山上窜。 只眨眼功夫,一人一虎竟跃过围墙,直接进到了别苑院子里!!! ??(???)?? 暗卫们面面相觑。 乘风大骇,面色瞬间惨白到了极点。 不是,小郡主不是最懂礼数了吗? 初次登门,她怎么非但不叩门还翻墙进去了? 我滴个亲娘三舅老爷呦,三公主养了五六条四尺长的獒犬看家护院,那犬吃生肉长大的,一条条凶得很,饶是他们见了都肝颤儿! 这一人一虎就这么进去了,小白虎对付那几只獒犬倒是不在话下,可它万一中途把小主子甩飞了怎么办? 要了血命了! 郡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百死莫赎!!! “汪!汪汪!” 短促的犬吠声乍然响起,乘风心里咯噔一声。 卧艹!! 几人赶忙往山上疯跑,三两下站到了围墙上。 正要往下跳,赫然看到,五条比狼都凶的看家獒犬正拼命刨坑呢,就好像要把自己就地活埋了似的。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家小主子则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坐在老虎脊背上,笑嘻嘻地跟别苑的护卫们打招呼。 呵,那小手一抓一抓的,跟招财猫似的! 真他娘的可爱! 乘风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夸了自家小主子几句。 见是虚惊一场,他敷衍地朝对面众人一拱手,旋即率暗卫飞身上了树—— 竟是居高临下继续监视。 直气得别苑众人脸色铁青。 得知来人是昭宁郡主,憋了一肚子火儿的管事嬷嬷也不好多说什么,战战兢兢地带着棠宝和小白虎往山上走。 “嬷嬷别生气!咪咪跑得实在太快了,棠宝还没来得及让它停呢,它就咻地跳进来了!” 奶团子划拉着小胳膊,在空中画了个弧度。 “嬷嬷也别害怕,咪咪只要吃饱了,是不会吃人哒!只要你不碰它,它就不会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你,它也不会用爪子拍你,用尾巴甩你,更不会呲牙吓唬你……” 管事嬷嬷:`(???;)???…` 老嬷嬷听得寒毛直竖,两条腿都软了。 “现、现在刚过午时,敢敢敢,敢问郡主,这头白虎何时用的膳啊?” “早上用的啊!然后跟窝在山里跑了小半天还有力气呢……厉不厉害?”奶团子声音清脆,听得人心都凉了。 老嬷嬷脑中嗡的一声,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死。 吃饱了就不会吃人,可这老虎眼下不正饿着呢吗? 天呐天呐!要命哦!! 他指着几个两股战战的下人,咬牙道:“快!老、老虎饿着呢,快去杀猪杀羊去!不行再把那窝鸡都杀喽!” 棠宝想说咪咪一顿吃不了这么多,他们太客气了…… 见咪咪高兴,她便没有开口。 吃不了就打包吧,莫要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 很快,小棠宝就在一处空地上,看见了一个身穿粗布衣裙的妇人。 她面色悲苦,即便手指都生了冻疮,还在勤勤恳恳地锄地。 “这位嬷嬷,冬日里也要翻地吗?”小棠宝不解,“可这天寒地冻的,能种什么啊?” 管事嬷嬷:“……” 短暂的疑惑后,小棠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登时火冒三丈:“岂有此理!你们怎么可以虐待下人?!” 她跳下虎背,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冲向那女子,牵起美妇人的手就往山下走。 “哼!都说三姑姑心善人美,对待下人最是温和,看来都是谣传!” “真的是……竟让这般瘦弱的姨姨,冬日里顶着严寒锄地?她太过分了!” 美妇人眉心越拧越紧,猛地挣脱奶团子的手。 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眼前长得有几分熟悉的小娃娃,又斜眸看向老嬷嬷。 “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兰苑?” 不等管事嬷嬷开口,小棠宝仰起小脑袋,一脸正气地看着美妇人道:“窝系皇上亲封的昭宁郡主。” “你放心,窝一定会想办法要来你的身契,虽然本郡主现在很穷,但就算用买的,窝也一定救你出苦海!” 这姨姨周身有黑气萦绕,她好人做到底,得空帮她一并解决了。 云妙仪被眼前的小娃娃说的一愣一愣的。 不管是谁,没她的允许,绝不该踏入她的领地! “送她回去,”云妙仪看着老嬷嬷,语气森冷:“天家最得宠的小郡主若在此有个什么意外,你们担待不起。” 说完她转身拾起小铲子,又继续蹲着挖地了。 本来还担心来者不善的老嬷嬷,此刻对小棠宝的戒备心已然全部放下了。 隐隐还带着点兴奋。 且不说昭宁郡主天真烂漫,心地善良,此次来访好像并无恶意…… 她家主子已经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有情绪就好! 还会说话就好! 自打她家主子被迫允了驸马纳妾,整个人便像被抽去了筋骨似的,精气神儿一日不如一日。 白日忧愁,夜里难免,加之小公子他…… 唉! 待到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主子带着他们这群老奴避居兰苑,她更是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院门深锁,谢绝一切访客。 主子终日里沉默寡言,仿佛连话都不会说了,头两年还好些,虽看着也揪心,但主子好歹还会流眼泪。 可如今倒好,整日冷沉沉的,不哭不笑不说话,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让他们这些自幼看着她长大的老奴,心里别提多不是个滋味了。 小棠宝何等机灵!见美妇人对管事嬷嬷说话那般不客气,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伸出又见长肉肉的小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下意识地仰起小脸儿,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望向老嬷嬷。 棠宝不系故意哒! 棠宝刚才系不系闯祸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寄几挖坑寄几埋! 小家伙儿端起胳膊,哼哧哼哧跑到云妙仪跟前儿,深深鞠躬: “姑母对不起,棠宝不系故意说你坏话哒!棠宝就系看姑母长得好看,手手还都冻坏了,心疼姑母!” 云妙仪看都没看棠宝一眼,拎着她的工具,换个地方继续挖。 小家伙儿顿时哈着腰僵在了原地,小手一直抠自己的裙子,那副不知所措的小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既招人疼又招人稀罕。 管事嬷嬷见状,赶忙将奶团子扶了起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听闻郡主还没用午膳?” 咕噜噜~ 小棠宝的肚子颇有眼色地叫起来。 小家伙儿赶忙不好意思地捂住它。 “就,就一点点饿,棠宝吃得不多……” 她死了的舅舅曾经说过,能吃能喝饭量大的小孩儿,去到客人家,最惹人烦! 小家伙儿尽量吸气,赶忙把最近鼓出来的肚肚藏起来,“棠宝肚肚小,棠宝很好养哒!”她眼眸晶亮晶亮的,神情极为认真。 她是真的很想在三姑姑这里住上几日,不光是为了躲爹爹。 她收了丽妃娘娘那么多银子,她还答应过丽妃娘娘要与三姑姑常来常往。 就算三姑姑讨厌她,那她也得,把缠着三姑姑的野鬼抓了,才算对得起丽妃娘娘的嘱托。 想到昭宁郡主当初险些被虐待致死的那些流言,老嬷嬷都快心疼死眼前的奶团子了! “三公主殿下挖了许多野菜,有荠菜,有车前草,还有冬寒菜,敢问郡主想吃什么?老奴让厨房去做。” “??!!”小棠宝瞳孔地震。 大冬天的挖野菜?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云妙仪,见她手里托着几根杂草站起身子。 许是小腿蹲麻了,一瘸一拐地往井边走……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她竟自虐一般,将野菜叶子一片片撕下来,用刚打上来的井水一片片地洗。 等那几根儿野菜洗完,全都剩杆杆了。 棠宝:“……” 好有新意的洗法。 随后,她就见她这个三姑姑连个火也不生,就那么生吃野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剌喉咙,她塞一口干呕一口,还时不时地揪揪嗓子。 小棠宝目瞪口呆。 三姑姑怎的就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 丽妃娘娘对棠宝可真好,她女儿都饿得寄几挖野菜吃了,她还把银子都给了棠宝。 棠宝以后一定要多去看看丽妃娘娘,要对丽妃娘娘好。 想到漂亮姑母脸上红红的两团,还有冻得肿胀的手指,小家伙儿下意识摸向乾坤袋。 可一想到自己还有五十万两白银着急往工部交呢……她转念从自己的小手腕上,褪下来个顶有分量的金镯子,塞进那管事嬷嬷手里。 “野菜没营养,嬷嬷用这个给姑母买些好吃的,再买些漂亮裙子,等棠宝有钱了,还会来看三姑姑。” 小家伙儿心里觉得既可惜又无奈…… 三姑姑要是肯留她住一晚上就好了…… 她就趁夜,偷偷将乾坤袋里的那些好吃的、好喝的,通通搬出来,全都放到厨房里。 给三姑姑表演一个天女下凡,神仙降世! 可惜啊…… 可惜了!! 既然三姑姑都下逐客令了,小棠宝一步三回头地往山下走:“姑母再见!” “棠宝真的走了嗷……” 第166章 没苦硬吃 云妙仪看着那矮墩墩的小身影,还有管事嬷嬷手里亮闪闪的金手镯,不觉蹙紧了眉头,心里烦躁得很。 “李嬷嬷,你问问昭宁郡主,为何突然来我府里?可是有事?” 啊? 愣怔一瞬,李嬷嬷机械地扭头看向小幼崽:“呃……” “李嬷嬷,请你告诉窝三姑母,就嗦窝跟爹爹生气气,想找个拦得住他的地方,住上几日。” 李嬷嬷扭头去看自家主子…… 云妙仪神色突然就沉了。 原来是离家出走,无处可去,拿她这儿当避难所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虽不与人走动,却也没少听这些个嬷嬷说外头的事。 庆王为了这个孩子,改变很多,也算得上是个合格的父亲……这孩子倒好,没心肝似的,竟拿离家出走要挟她爹。 亏她刚才还觉得,这孩子心地善良,有些难得…… “李嬷嬷,送客,本公主最讨厌那些个与自己爹娘叫板的白眼儿狼!” 云妙仪将‘白眼儿狼’三个字咬得极重。 小棠宝瞬间就懵了。 ‘白眼儿狼’不是个好词儿,三姑姑这是骂她了吗? ?(?`^′?)? 她做错事可以挨骂,她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被一个初次见面,一点儿都不了解她的人侮辱? 被冤枉了就要反抗。 不然就会像她娘亲一样,一直一直的被人冤枉! 小家伙儿气得直喘粗气,拎起裙摆,奔着云妙仪,蹭蹭蹭地就去了。 她停在水井边儿上,小嘴一撇,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眼泪在还眼眶里打转,就那么直盯盯地瞪着云妙仪。 坐在井边儿的云妙仪,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身子一晃险些跌进井里。 她怒极,刚想叫李嬷嬷把人弄走,就见对面儿的小人儿,鼓着脸,两只小手使劲儿掐在腰上,气哄哄的…… “哼!棠宝从来都不是白眼儿狼!” “大人就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吗?” “大人对小孩子做错了事,孩子就不能反抗吗?就不能要求对方道歉吗?” “爹爹从前总是说娘亲的坏话,棠宝今天可以确定,爹爹冤枉娘亲了。娘亲平白受了好多谩骂,娘亲好委屈,棠宝不该生爹爹的气吗?” “棠宝虽然生爹爹的气,却没有离家出走。棠宝只是在侍卫叔叔们的监视下,去亲戚家串门儿了,没让爹爹担心,这也算是白眼儿狼吗?” 云妙仪:“……” 小棠宝连珠炮似的提问把云妙仪问懵了,把自己给说哭了。 小家伙儿瞪得过圆的眼睛里,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看得人这个揪心啊! 云妙仪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负罪感…… 她求助般地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赶紧合上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 她低下头全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使劲儿憋着笑,憋得胸口直疼不说,嘴巴都裹成了小鸡嘴。 云妙仪身边那股若隐若现的黑气也登时活跃起来,围着云妙仪直打转。 小棠宝抬起袖子使劲儿抹了把脸,本就有些泛红的小脸儿,当即更是红了一大片。 云妙仪心里这个悔呦,她不是个刻薄的人,刚才怎么就没忍住,竟对一个孩子口出恶言了呢? 她真该死啊! 自今日起,她每月一定再多抄一本经书,也替这孩子祈祈福。 瞄了眼那缕不安分的鬼气,小棠宝拿出一张辟邪符,啪地拍在云妙仪手上。 她吸吸鼻子,不是个好眼神儿瞅对方,“届个系……丽妃娘娘给你的,可不系棠宝给你滴嗷,你贴身带着,别辜负了丽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云妙仪:(??w??).oo? 原来母妃嘴硬心软,一直想着她呢…… 她总埋怨她的昇儿如何如何,为人女,她又何尝对得起自己的母亲了? 云妙仪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符箓,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小棠宝倒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没有人会喜欢讨厌寄几滴人!姑母届样没道理地对待棠宝,会失去棠宝哒!” 小家伙儿使劲儿哼了一声,将手手揣进袖子里,扭头就走。 “……”云妙仪后知后觉,所以这孩子,是为了替她死去的娘亲打抱不平才…… 居然有孩子可以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母亲,甚至可以为了自己的母亲,反抗自己的父亲? 而且还是个女娃娃…… 身为人母,云妙仪的心,瞬间就软了。 要是她的儿子能…… 唉! “李嬷嬷,来者皆是客,吩咐下去,好生安置昭宁郡主。” 小棠宝停在云妙仪与李嬷嬷中间,转了转眸,竖起小耳朵…… “还有,你告诉昭宁郡主,小住可以,莫要让她靠近本公主的院子,尤其不要靠近本公主的野菜地。” 小棠宝努努嘴巴,边走边道:“李嬷嬷,劳烦你告诉窝三姑姑,棠宝才不喜欢吃野菜杆呢!” 李嬷嬷看看收起符箓继续挖野菜的主子,又看看揪着虎毛,卯足力气往老虎背上爬的小幼崽。 低笑了两声,赶忙跟上棠宝,准备先把这一人一虎的午膳给安排好了。 她心里正美呢,小白虎冷不丁一回头,她吓得啪叽坐在了地上。 “嬷嬷没系吧?”小棠宝回头一脸关切。 李嬷嬷嘴里叨咕着“没事儿没事儿”,偷偷瞄了白色巨虎一眼……那种压迫感登时让她心里忽悠一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哈…… 果真站起来好多了。 她边使劲儿拍身上的雪,边朗声道:“三公主喜欢自给自足,又因着兰苑占了半座山,是以各处养了不少的猪羊鸡鸭,也种了些菜地……” “那个,那个老奴一会儿就吩咐下去,今晚屠山!” 小白虎:(???) 小白虎眼睛唰地就亮了,高兴得直蹦哒,直接舞了一段儿。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 棠宝:o( ̄ヘ ̄o#) 小棠宝被它颠得七荤八素,对着它的脑壳,啪的就是一巴掌,“你系老虎,不系狮子!” 她弯着眉眼看向李嬷嬷:“屠山就不必了,给棠宝和咪咪一些粥粥就好了,三姑姑穷得都吃草根儿了,你快好好养着那些肉粮吧!” ??? 李嬷嬷这会儿算是反应过来,昭宁郡主为什么给她主子金镯子了…… 她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儿,心说昭宁郡主不但心善,还是个实心眼儿的,也忒可爱了! “郡主误会了,”李嬷嬷连忙解释,“咱们三公主哪里会缺银钱?莫说这兰苑,便是整个公主府的开销,也一直是公主殿下在支撑着。” “嗯?”小棠宝察觉到有故事,唰地侧过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嬷嬷。 李嬷嬷苦笑了声,心说就她们府里的这些破事儿,早就人尽皆知了,没什么不能对小郡主说的。 “咱们这位驸马爷,姓柳名既青,当年连个状元都没考中,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的探花郎罢了,偏偏……就入了咱们三公主的眼。” “圣上和丽妃娘娘看不上他,可谁知,他竟哄着三公主与他圆了房,事后还把脏水一股脑儿地全泼在了公主身上!” 李嬷嬷越说越是激愤,近乎咬牙切齿地继续道: “按说公主乃千金之躯,何等尊贵?别说成婚前破了身子,就是成婚后养他几个面首,又有谁敢置喙?可偏偏三公主的性子太柔太软,又比较……”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总之,这桩婚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 “圣上从此不许公主再踏入宫门半步,连探望丽妃娘娘也不许……公主殿下与圣上的父女情分,算是彻底断了!” 棠宝听得小眉头紧锁:“后来呢?不系姑母自己选的夫婿吗?为何她看起来过得届么不好?” 李嬷嬷抿了抿唇,心想既然话已至此,不如说个明白,也好让郡主殿下劝劝主子…… “回殿下,公主成婚前,特意为驸马爷的爹娘购置了一处宅院,供他们颐养天年。可谁曾想,公主大婚之后,驸马的爹娘竟带着他那守寡的嫂子,打着探望公主的幌子住进公主府,就此赖着不走了!” “公主没了圣上做倚仗,又不想丽妃娘娘忧心,便忍了下来。” “日子久了,公主心中对驸马渐渐生了怨怼,驸马对公主也越发不满。后来……又发生了一些顶不好的事,公主这才不得不迁居到这兰苑来。” “丽妃娘娘实在放心不下,公主的几位舅舅便轮流派人守在兰苑外,不许驸马一家靠近半步。” “可公主心里终究是放不下驸马,偶尔也会允他踏入兰苑。只是驸马每次来,最多的就是诉说他爹娘如何不易,当初夏日食草、冬日饮冰,才供出他这个探花郎……” “公主咽不下这口气,竟开始日日挖野菜,就想告诉驸马,她也能为他吃苦!” ??? 棠宝听得嘴巴微张,彻底震惊了:“……” 所以三姑母这是没苦硬吃啊? 这世间竟会有人如此为难自己?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呀! “那中间究竟粗了森么不好滴事,才让姑母下决心出走滴呀?” “这……” 李嬷嬷老脸一红,顿时语塞…… 第167章 没这么欺负虎的! 李嬷嬷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吭哧瘪肚道:“郡主殿下还小,这等污糟事……老奴可不敢污了您的耳朵!” 棠宝:(?????).oo? 她等了半天,就这?! 一主一仆说话的工夫,就到了棠宝暂住的院子—— 松云居。 一众下人离老远看见一头白色大老虎,当即吓成什么样儿的都有。 有跪地的,有真昏的,亦有躺在地上装死的。 更有甚者,动作利落的,噌噌几下就上了树。 棠宝骑着白虎路过时,仰头很贴心地提醒他:“老虎跟猫猫一样,会爬树树的哦~” 小白虎:“嗷呜!” 【主人说的对!】 眼见树上那人身子一软掉了下来,小白虎颇有眼色地抬爪拦了一下。 因着得到了缓冲,那家丁虽摔在地上,却没残也没死。 【咪咪功德+1!】 一人一虎进了院子,棠宝见下人们被小白虎吓得不轻,她背过身子,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小拇指粗的长绳子,认认真真地往小白虎脖子上拴上。 “嗷……” “嘘——” 棠宝胡撸胡撸小白虎的大脑袋,又抓抓它的耳朵:“忍一忍嗷,你太威武了,他们害怕你……届可系曾祖母手里最细滴上吊绳,你放心,等天黑了窝就给你解开!” “嗷~” 小白虎晃着大脑袋去蹭奶团子的脸,小棠宝啪叽又坐了个大屁蹲儿。 有胆子大的,瞧着这情景非但不觉得害怕了,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另有几人看着那根儿细绳子,眼角直抽抽,不由又悄悄躲远了些,李嬷嬷说什么来着? 啊对对对,屠山。 这山上的猪啊羊啊的,确实都挺肥的。 快过年了,都收拾出来也好把各处该修葺的地方都好好修修,等春日一到就抓猪崽,买小羊,届时这兰苑又将是热热闹闹的,一片生机! …… 午间,满腹心事的小棠宝,怒啃了三个卤鸡腿。 “好好吃哦~” “李嬷嬷,三姑姑府上的饭菜,比宫里的都好吃!棠宝可以每天都吃鸡腿吗?” 李嬷嬷好笑,赶紧让人把桌子都撤了。 “厨子的手艺都大差不差,关键咱们兰苑吃的鸡鸭都是自己养的,口感自然要好一些。” “小殿下若是喜欢,咱们明日还吃鸡腿,但今天可不兴再吃了,不然万一积食了,明日就只能喝白粥吃咸菜。” “没有没有!棠宝肚肚大,才没有积食呢!” 小家伙儿肚子撑得慌,躺榻上不舒服,却说什么都不肯承认,只一个劲儿地跟那儿哼哼唧唧。 李嬷嬷看出端倪,耐心地给她揉肚子。 嬷嬷揉得舒服,小家伙儿眯起眼睛,跟只打盹的小奶猫似的,似睡非睡,嘴里一直絮絮叨叨…… “三姑姑可真傻呀,放着好吃的不吃,天天吃草,把自己吃得面黄肌瘦的,万一哪天跟人打架都没力气。” “驸马也太坏了,他为啥非得撺掇三姑姑吃野菜呀?他喜欢的小妾也整日吃草吗?” “棠宝哪日去看看,要是他们坏心眼儿只欺负姑母,棠宝就让咪咪,让咪咪把他们全都赶去睡大街……” 小家伙儿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嘟囔着睡着了,李嬷嬷听得心潮澎湃。 嘁!他们可不就是只欺负她家公主吗! 且先不说天底下哪个姑娘出嫁是为了吃苦的? 柳家人吃公主的,喝公主的,用公主的,整日还想着法儿地磋磨公主,凭什么啊? 她们公主就是太傻了,才任他们拿捏,随着他们的心思作践自己! 三年了,这口恶气她憋了整整三年了! 唉…… 只希望小郡主睡醒后,千万不要忘记这茬。 不行,小孩子忘性大,她得吩咐厨房,多给小郡主做些健脾补脑的吃食! …… 见棠宝睡得熟了,李嬷嬷又待了会儿,替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甫一开门,她猛然对上了那头白虎的眼,下意识用气声“哎呦”了声,捂着胸口赶忙闪到一旁。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 小白虎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步子极轻地进到屋里,朝棠宝看了一眼,直接贴着床榻,往地上一躺。 见它不声不响地缓缓合眼,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李嬷嬷惊奇极了,心说这老虎八成是想守着小郡主睡觉……虽是猛兽,可真通人性! 她前脚出了屋子,鬼魂彦礼就出现在了小棠宝榻旁。 察觉到异样的气息,小白虎猛地坐起来,眸中杀气腾腾。 它刚冲对方呲牙,彦礼袖子一撸,咬着染了血一般的下唇,抬手“啪啪啪”地往他脑壳上扇。 【我是他师傅!我是他师傅!我是他师傅!!】 【神兽怎么了?神兽怎么了?神兽怎么了?!】 【你给我好好卧着!卧着!卧着!!】 小白虎眼泪汪汪的:“……” 没这么欺负虎的!!! 小白虎指甲一伸刚想发威,突然感受到鬼魂彦礼释放出来的威压,它浑身一紧,一身的毛瞬间炸了。 【好好好、好可怕!他究竟是谁,怎么周身气息比他天上的主人还可怕?】 小白虎当即跟小猫咪似的,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团成一团死死闭紧眼睛。 哼! 区区一个宠物,也敢跟他呲牙! 彦礼白了它一眼,动作优雅地往榻上一躺。 他侧身支着脑袋,又开始叫魂儿:“汤包汤包小汤包!师父一看到你的功德点上……咳咳!汤包?小汤包?师父来了,快醒醒!” 不多时…… 小棠宝勉强将眼睛掀开道缝隙,看到熟悉的人,她下意识往对方怀里一拱,却摸了个空。 彦礼脸上不正经的神情瞬间僵住。 小家伙儿有些失落地坐起来,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才反应过来。 师父是神出鬼没的鬼,看得见摸不着……可神秘呢! “西父又来了?可是来看棠宝拆礼包的?”小家伙儿还有一个学习奖励一直没拆呢。 稍微清醒了些,小棠宝抬头一瞅,彻底精神了。 师父跟缎子一样的头发,咋便变成乱糟糟的野草了? 哇……好丑!! “西父,难道你也叫雷劈了吗?要不要棠宝帮你刮成秃头啊?像棠宝届样?” 彦礼:“……” 他得空就做点儿违逆天道的事儿,可不是被那天雷追着劈的吗! 他扯了扯嘴角,装作毫不在意:“无妨,实在是小汤包最近抓的恶鬼太多了,师父为了帮你善后,有点儿忙……” “那个……师父还一堆事儿呢,师父抓紧时间教你定身术。” “噢……”就不能等她睡醒在教吗?讨厌~ 小棠宝不情不愿地坐好,想盘腿,奈何腿腿太短,只能脚心对脚心。 她两只小手抓着自己的脚趾头,认认真真地看师父。 彦礼连说带比划,对上小家伙儿迷茫的眼,不由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小汤包再逆天,那也是他的…… 咳咳! 他眯起眼睛,宠溺地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小汤包不难过,看不懂没关系,师父再给你多演示几遍。” “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即便天赋再逆天,那也得多看上几遍才能记住手诀心法。多练习参悟,才能融会贯通,掌握此种等级的术法。” 说着,他自顾自地又演示一遍…… 小棠宝一眨不眨地看着师父,小嘴巴跟着嘀嘀咕咕,旋即用力把枕边的布偶抛了出去。 小白虎腾地站起来,“嗷呜”一声,下意识去追,棠宝赶忙冲它使出定身术…… 但没根本没效果。 小白虎兴奋极了,它把娃娃捡回来,放到棠宝手里,脑袋一摆一摆的,示意她再丢一次。 彦礼微微勾唇,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那些安慰的、鼓励的话,眼看就能吐出来…… 小棠宝“嘿”一声,将布娃娃再次丢了出去。 小白虎目光追随玩偶,瞬间腾空跃起,眼看他张大嘴巴就要咬到娃娃。 一道几不可查的微光一闪,小白虎整个虎身瞬间被定住了。 它维持着张大嘴的姿势,哐当掉在了地上,一旁的家具都被震得颤了几颤。 Σ( ̄ロ ̄lll)???? 彦礼惊得张大了嘴巴! 瞳孔剧颤! 这这这,这头白虎可是四象之一,是天界战神的坐骑! 它本就能驱邪避凶,震慑妖邪…… 它它它、它是神格,怎能被,被区区一个孩童的术法控制住? 再者说了,小家伙儿可是刚学会啊,她用得还不够熟练…… 她只看了两次!!?? 如此弱小的肉体都禁锢不住她的力量,可见小汤包的能力有多可怕,多悖天…… 那……那小汤包岂不是更危险了??? 疯了!疯了!简直要疯!!! 彦礼内心抓狂,浓浓的不安感弥漫在心头,面儿上却强颜欢笑:“小汤包,这次想要什么礼物呀?” “通脉散!”小家伙儿想也不想地道。 彦礼当即丢给她一个瓶子,而后消失了。 “小汤包再见,师父得空再来看你!” 棠宝都习惯师父来匆匆去匆匆了,她掐了个手诀,小嘴儿嘀嘀咕咕的,解了小白虎身上的定身术。 “咪咪肘,寄几的系情寄几做,咱们去工部看看银子查的怎么样了!” 二表叔对元霜姨姨图谋不轨,她不放心,得去看看。 第168章 惹到活祖宗了! 棠宝骑着小白虎赶到工部时,偌大的屋子里,只看到了厉承澜和谢元霜。 小家伙儿瞧见她元霜姨姨坐在木箱上眼眶红红的,当即就怒了。 “呔!” “你个登徒子,敢欺负窝姨姨,看窝不打洗你!” 小棠宝拔出腰间“大”宝剑,拍拍白虎的颈子,一人一虎嘶吼着朝厉承澜奔去。 “杀——” “嗷呜——” 千钧一发之际,哪知谢元霜竟想也不想地冲到厉承澜身前,展开胳膊别过头,死死闭上眼睛。 见状,小白虎不得不急急调转方向,结果一头就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房顶瞬间洒下一片灰尘,就连瓦片也接连掉了几块儿。 “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嗷呜~” 小白虎坐在地上,两只前爪不停地胡撸脑袋,疼得嗷嗷直叫唤。 小棠宝也“哎呦”一声,摔了个大屁墩儿。 几息后,一排木箱后头缓缓探出几个脑袋,屏风后面也走出几个人来,众人瑟瑟发抖地朝小棠宝见礼:“吾吾吾等,见见过昭宁郡主,昭昭昭昭宁郡主,郡主金安。” 小棠宝定睛一看,姚嬷嬷也在呢!? “既然这么多人在,元霜姨姨为什么哭啊?”小家伙儿一脸不解。 姚嬷嬷上前将奶团子抱起来,无奈叹了口气。 “你元霜姨姨给你的那些财物,多是些值钱物件儿,现银不多。” “涉及到折成银子上账,也想用于日后和户部换些铁器工具之类的,厉侍郎便差人请来了户部官员……” “也不知道那户部尚书今日怎么这么闲?竟还亲自来讨人嫌了!?”她边说边眸色狠戾地朝后头一人望去。 “……”小棠宝眨巴眨巴含着泪花的大眼睛,顺着姚嬷嬷的视线看去……嚯,她姚嬷嬷果然很少在背后骂人。 “他一进门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各种不耐烦,各种压价……价值三万多两白银的东西,到他嘴里就值一万两?” “呵,他陈贱人怎么不去抢去?!”姚嬷嬷气得声调都高了几分。 那户部尚书可不是个吃亏的主,他横眉竖目,挺着胸脯就站了出来。 “老夫姓陈名剑屏!陈剑屏!!” “老夫跟你一个无知妇人说不着!” “既然昭宁郡主也在,你们觉得我户部抵的银子少了,那你们自己拿出去卖呀!届时白银上称,称出多少是多少,谁都能落得个清净省心!” “你放屁!”姚嬷嬷咬牙切齿:“这些东西是那么好卖的吗?你陈贱人心眼儿那么坏,只要你放出话去,牵扯到皇帝和庆王……谁敢轻易掺和?” “待那保证文书上的期限一到,我们万一东西卖不出去,也典当不了,你再往死了压价,三万两变三千两,我们连个讲道理的地方都没有!” 陈尚书冷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哎,他们猜对了,他早就命人在京中各处打了招呼。 皇帝要收拾的是庆王,就这件事上,谁敢替昭宁郡主解围,就是跟皇帝作对! 除非一个个都不想活了! 小棠宝抱住姚嬷嬷的脖子,悄咪咪问:“这个陈建仁系爹爹的死对头吗?” 姚嬷嬷摇头:“他是皇上的狗腿子!为虎作伥说的就是他!!” “嗷呜?”小白虎腾地一下跳起来,本就圆溜溜的大眼睛登时瞪得更圆了,眼中神色明显看得出不满与抗议。 姚嬷嬷赶忙道:“咱们咪咪油光水滑的,长得好看还不害人,是好虎!” “嗷呜……嗷嗷!!”小白虎认同地叫了两声。 棠宝闻声,小眉头拧得紧紧的,“咪咪,窝给你置办的宅子,隔壁系不系养狗狗了?” `(☉?☉)!` “……”小白虎觉得屋子里空气不好,悠哉悠哉地去院子里透气儿去了。 棠宝从咪咪身上收回视线,心说她大概听懂了,这个陈贱仁不是个好人,他帮着皇帝欺负棠宝,坑棠宝银子。 跟皇帝好的能有几个好人呀?既然是坏蛋,一定没少做坏事,抓他把柄还不容易? 小棠宝搂着姚嬷嬷的脖子,嘁嘁喳喳说了好几句,姚嬷嬷瞪大眼睛看着怀里的奶团子,噗嗤一下就乐了。 她强忍下笑意,冷沉着脸冲众人道:“昭宁郡主有令,所涉之物既已登记造册,着三日后另行议处!” “谢姑娘,我们走!” 啊? 谢元霜一脸懵,拎着裙摆紧跟在姚嬷嬷身后。 上了马车,姚嬷嬷原本森冷的脸,突然变了颜色,噗地笑了。 她神神秘秘地,用手挡着嘴巴小声冲谢元霜道:“小郡主说了,她这就去陈贱人家附近引几只鬼问问,看能不能抓他些把柄……” 谢元霜:“……” -`(??0?)?~`还可以这样? 那,那些物件儿,岂不是可以如数折银子了!? …… 不多时。 一辆青布马车慢悠悠地停在陈府所在的巷子里,因着周遭人家不少,倒也不算显眼。 姚嬷嬷和谢元霜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坐在马车上一人抱住小棠宝的一只胳膊。 惊觉自己这样碍事,两人紧忙掏出平安符,双手紧紧捏着放在胸口。 “开始吧!”姚嬷嬷有些迫不及待。 谢元霜也眨着晶亮的眼睛用力点头。 小家伙儿皱皱眉头,开始招鬼。 很快,以青布马车为中心,方圆一里,有阴云开始遮日,周围温度也越来越低。 棠宝第一次招来的,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鬼,它叫嚣着,一直试图往小棠宝身上扑。 从他周身黑气可以看出,它还是只恶贯满盈的厉鬼。 小棠宝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车,一言不发,径直把自己当成了诱饵。 她竖耳细听,全身紧绷,待那厉鬼再次欺近她的刹那,猛地出手,一把捏住他喉咙! 下一刻,棠宝攥紧的小拳头,裹挟着风声,死命砸向他的面门。 一拳、两拳、三拳…… 躲在暗处,藏在各种角落里的孤魂野鬼们见状,做鸟兽散,纷纷要逃。 在手中厉鬼魂飞魄散的一瞬,小棠宝当即打开魂瓶,将离得近的鬼魂全都收了进去。 小家伙儿踮起脚尖,有些可惜地看着那些成功跑掉的魂魄,暗自责备自己不够用功。 但凡她平时再多练练,将魂瓶用得更得心应手,哪能跑掉将近一半儿的鬼呀! 可惜了! 对上几个瞪大眼睛看她的路人,她眸子一转,赶忙往手手上哈两下热气,搓着小手往车上去,“太、太冷了,活动活动,活动活动……” …… 生怕鬼气伤人,棠宝带着姚嬷嬷和谢元霜去到她为小白虎准备的民宅,才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打开魂瓶。 看了眼对面一脸八卦的两个人,小家伙儿奶声奶气地问里头的恶鬼:“本棠宝要听陈尚书家的秘密,有没有鬼想给棠宝讲讲呀?” 一众鬼魂愣了片刻,随即争先恐后地举手,小棠宝赶忙挑了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妇人…… 那妇人的鬼魂还十分有礼貌地冲小棠宝见礼呢,“奴婢叩见昭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启禀郡主,奴婢生前是陈尚书府上的管事嬷嬷,奴婢死了十年了,一直待在陈府没离开过……” “陈府的龌龊事,那真是海了去了,要说眼前最炸裂的,得从五年前说起……” 女鬼滔滔不绝,小家伙儿听得直皱眉头,有许多新词儿她都听得一知半解的,不是很明白。 但从跟她说八卦的鬼魂脸上不难看出,这些词都别有深意,让人羞羞。 尤其当她问姚嬷嬷,什么是扒灰?什么是男妖精打架? 姚嬷嬷脸上那副憋了臭臭的表情,还有元霜姨姨紧皱的眉头,都说明陈贱人府里的各种瓜并不简单,甚至还相当刺激了! 欧吼!有好戏看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这围观群众去哪儿找啊? 小棠宝掏出一盘儿瓜子,边顺道听别人家的八卦,边琢磨今晚的戏该怎么唱?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眼见快要到稚学院下学的时间了,小棠宝眸子一亮,登时有了主意。 她悄咪咪地跟对面二人商量,姚嬷嬷和谢元霜点头的同时,你一句我一句地指点她。 一刻钟后,小棠宝信心满满,唤出白虎,骑上它就奔弘文馆去了。 远远看见芷兰芷梅,小家伙儿坐在白虎的脊背上,挺直腰板,使劲儿朝她们挥手。 芷兰芷梅相视一眼,勾起唇角,满心欢喜地朝自己的主子奔去。 不等三人说话,棠宝将牵引绳往俩丫头手里一扔,奔着之前向自己身上丢过雪球的男同学就去了。 那男孩一出院门就瞧见昭宁郡主是骑着老虎来的,脸都吓白了,他死死低着头,越走越快,而后开始奔跑。 行至拐角处,他刚松了口气,转弯往另一条街巷跑,胳膊被人突然攥住,对方猛地一使力,瞬间将他甩到了墙壁上。 “谁他娘的不想……”活了! 看到身前的小小身影,愤怒的男童瞬间噤了声,膝盖一点点软下去,与矮自己一个头的小棠宝视线齐平。 “昭昭昭、昭宁郡主!?” 棠宝猛地抬臂,“咚”一声手掌拍在他耳侧墙上,身体瞬间欺近,将对方困在方寸之间。 对上她凶狠的眼,男童哇的一声就哭了:“我头也剃了,家法也挨了……你还想怎么样?” 第169章 得长两次针眼! 是夜,陈尚书与同僚小酌后,醉意醺醺地回了府邸。 一想到昭宁郡主等人拿他丁点儿办法都没有,还有那素来难缠、高高在上的姚婆子,今日竟跟他这儿吃了瘪……他心里就高兴,就得意! 他脚步虚浮踉跄,越是靠近主院儿,人越是清醒,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今夜……他唯一的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又宿在了何处?可曾归家? 莫不是又让那温婉可人的殷氏,嘿嘿嘿嘿……让那尤物独守空房,对烛枯坐了? 倏地,陈尚书脚尖一转,朝着儿媳殷氏的院子大步行去。 路上,他还不忘从怀里摸出颗药丸,硬生生吞了。 殷氏知道公公十次在外头喝了酒,就得有十次一定会来寻她,遂早就寻借口支开了下人,不急不缓地去梳洗,眼巴巴地候着。 殷氏所在的海棠居,院门房门全都虚掩着。 小棠宝带着芷梅快速藏到殷氏的床底下,姚嬷嬷也刚上了房顶,就听到…… 嗯…… 就听到一男一女,不同寻常的、赖赖唧唧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说话声。 “好姝儿,你身上可真香啊!好甜……” “哎呀~” “老爷~~” “《礼》曰:‘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君不豫,则废乐。’皇帝龙体欠安,众臣忧戚,您怎的还去赴宴吃酒呢?令儿……令妾身好生担忧啊~” ??? 不是他父亲硬拉着他去喝酒的吗? 而且今夜席间除了她父亲、舅舅,并无旁人啊! 陈尚书正抱着她生啃,带着她往榻上去,闻言先是一愣,倒并未在意,只当她是为了引他过来,故意耍的手段。 毕竟她知道,他一饮酒,必然控制不住地想她,想狠狠要她! “小妖精!老爷我想你,因太过相思,借酒消愁还不行吗?” 有趣! 小女儿家把戏就是多,她既然想演戏,那他就陪她演! 况且……这何尝不是一种情调? 滋啦! 撕裂声响起,粉红肚兜陡然飘落,殷氏娇嗔着锤了陈尚书一拳,“讨厌,姝儿也想老爷了!” “可是......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啊?” “嗯~” “姝儿~” “姝儿不想每次都偷偷摸摸的……” 女人气息不匀,棠宝觉得她像是在山头狂奔喘不过气似的。 这还不算讨厌,殷氏还偶尔发出令小棠宝浑身直打哆嗦的、带着颤的尖叫声。 若不是提前知道她是自愿的,小棠宝这会儿铁定以为她受欺负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出来保护她。 姚嬷嬷在屋顶,透过掀开的屋瓦,看着屋里令人不齿的行径,直泛恶心。 她朝对面儿方向望去,见还没动静儿,强忍着才没冲下去将小棠宝拎出来。 造孽啊…… 但愿小郡主只听到丁点儿声音,什么都看不到!! “不急!老爷我会想到办法的!” 陈尚书眼神痴迷地看着身下的女人,目色迷离地扫过她一掐一吮就粉红粉红的肌肤。 冯氏这外甥女生的美艳无双,年轻又娇嫩,皮肤更是吹弹可破,没嫁进他陈府时,就把他给迷住了。 可惜的是,她后来居然成了他的儿媳妇??? 他儿大婚那日,他上一秒还在惋惜,哪知下一息她向自己敬茶时,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悄悄地、故意地摸了他的手。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冯氏的这个外甥女生,喜欢的居然是他?! 原来曾经的每一声姨夫,都暗中带着情愫! 二八少女,正经的名门闺秀,嫡出长女,不喜与她年龄相当的年轻男子,而是喜欢他这个大她二十几岁,已过四十的中年男人,这怎么能不让他惊喜? “姝儿乖,先让老爷我降降火……” 陈尚书呼吸明显加重,抓住那只白嫩纤细的手,亲了一下,霍地将殷氏那双柔荑固定在她脑袋上方。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猛地咽了口口水,“老爷给你保证,那个黄脸婆,我迟早解决了她!” 提到‘黄脸婆’,陈尚书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殷氏却开始试探地挣扎,“可是……姝儿不想等了!” 殷氏微微垂眸,回避陈尚书的视线,一想到总要跟那个废物成双入对,她就觉得晦气,觉得自己永无出头之日。 她想取代她的姨母,成为尚书府真正的女主人! 而不是熬走了身为婆婆的姨母,还要看那废物的眼色,继续受那废物的折辱! 况且,她喜欢公公,她是真心的。 当初她之所以答应嫁过来,本就是抱着莞莞类卿的想法,哪知她那个表哥,不仅不中用,还是个变态! 好在她是幸运的,原来公公也喜欢她,大婚那日,他趁表哥醉酒,怕上她的榻,给了她一个难忘的新婚之夜。 但……林儿今年都四岁了,她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 殷氏冷不丁抽出手,将葱白的指尖放在陈尚书的眉间。 她顺着他的鼻梁一路向下滑去,游走过男人的喉咙,抵在他的胸口处,娇呵道: “老爷就不想每天跟我在一起吗?难道你就不想听林儿喊你一声爹爹?” 陈尚书咽了咽口水,将那只作乱的手按住,“当然想,每每听到林儿喊我祖父,我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床榻下,两个小家伙儿面面相觑,尤其是小棠宝最为惊讶,她从几个鬼魂嘴里可没问出这事儿,这也太劲爆了! 床榻上,陈尚书再次禁锢住儿媳殷氏的手,他凑近她的颈间,闻着殷氏身上传来的幽香,越发的控制不住,一只大掌在那缎子一样的肌肤上,开始肆意游走。 “姝儿乖,再忍忍,我已经安排人在黄脸婆的饮食中动手脚,不出半年,她就会暴毙,到时候我想会办法给你换个身份,堂堂正正地迎娶你为正妻。” 说着,他整个身子猛地覆了上去! 床榻猛然一颤,房梁上,早已忍无可忍的姚嬷嬷,见西院儿那头终于点燃了信号弹,当即一脚踩碎一片屋瓦,霍地落入屋内。 轰然巨响,以及眼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令陈尚书瞳孔皱缩,浑身血液瞬间倒流。 殷氏原本粉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刻惨白到了极点。 “啊——” 她惊叫着,下意识地搂紧陈尚书的脖子。 小棠宝嗖嗖嗖地从床榻下爬出来……刚想掐诀,看着榻上赤条条地叠在一起的两个人,愣住了。 这屋子挺暖和的啊,他们这么冷的吗? 既然冷,为什么知道拥抱取暖,却不知道盖被子? 难道一男一女光溜溜地在一起,就是不要脸的事? 姚嬷嬷脑瓜子嗡的一声,紧忙伸手捂住小家伙儿的眼睛,“定身术,定身术。” 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提醒了小棠宝,小家伙儿赶忙伸出手手掐诀。 就在陈尚书反应过来,去扯殷氏的胳膊想逃走时,却惊恐地发现,他动不了了??? 怎……怎么可能? 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完了,全完了!!! 陈尚书万念俱灰…… 大梁有律,凡是通、通奸之人,男,杖责五十;女,沉塘处死。 与儿媳扒灰,更有悖人伦纲常,杖责事小,若被革职查办,他就完了!!! 他想说话,想问问眼前的三个贱人到底想干什么,却发现他竟连舌头都动不了了?! 唯有眼珠可转动!? 啊——!! 这个昭宁郡主是个什么情况?她究竟是人是妖?! 陈尚书心中不断咆哮,却无人能听得到。 哼!妖邪之物,人人得而诛之! 他发誓,只要他能顺利渡过此劫,他一定要上禀皇帝,将云昭宁这妖孽活活烧死! 拿她祭天!!! 姚嬷嬷冷沉着脸排排站,将棠宝和芷兰都转过去,让她们面向门、背靠床榻站着。 恰在此时,厉承澜带着两个护卫闯进来了…… “哎呦!” “真他娘的……” “我滴云棠小祖宗呦,今晚你二表叔为了你,得长两次针眼!”他轻轻刮了下小棠宝的鼻头。 心说以后可不敢惹他这个本事滔天的小侄女儿! 他身边的两个护卫见状,慌忙的在屋里转了两圈儿,拿着个大被就呼榻上那二人的身上了。 跟他家二爷办事就是好,这一晚上把他们头二十年没看过的热闹都看完了。 就是有点儿辣眼睛…… 厉承澜越看棠宝越觉得神奇,忍不住将她抱了起来。 “你这丫头鬼精鬼灵的,人缘儿真好!你还别说,你拜托的那个男同窗,果真是个办事儿的……” “眼下西京城,半数名门贵妇都来了,全都拖家带口的在陈府西院儿看热闹呢!” 小棠宝嘿嘿一笑,“陈尚书的孙子,啊不,陈尚书的儿子陈宥林,系窝隔壁乙班的同学。” “棠宝没有拜托那个喜欢欺负人的男同学,棠宝几系告诉他,今晚他要是不能让所有同学的家长,一齐来陈府帮他找陈宥林算账,棠宝就让咪咪吃了他!” “至于算什么账?棠宝就不寄道了……” 厉承澜:“……” 第170章 古有岳母刻字,今有姚嬷嬷刻‘贱\\\’ 他们在说什么? 陈尚书眼珠子乱转,身体僵直如木,呼呼往外冒冷汗。 “长两次针眼”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半数贵人,拖家带口的在他府里看热闹?还是在离那黄脸婆住处不远的西院? 难不成……那老贱妇竟敢给他戴绿帽子?! 岂有此理! 陈尚书脸色涨红,气得牙根儿直痒痒,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捉奸。 可转念一想——不对!时间对不上,他回府时明明没瞧见人啊? 他哪里知道,这已是他今日第二次着了定身术的道。 姚嬷嬷对上陈尚书那怀疑的目光,为保护棠宝,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堆满鄙夷,狠狠剜了榻上的老男人一眼。 “陈贱人,老身瞧出你眼里的惑色了。哼,今日便叫你做个明白鬼……” “你亥初回府,眼下已是亥正了!你当靠着那几颗虎狼药,就能一直‘屹立不倒’?” “呵……做你的春秋大梦!” 陈尚书:`Σ( ̄□ ̄|||)` “实话告诉你,你二人之所以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是中了宫中秘药!陈贱人,这已是你今日第二次中招了!” 陈尚书:“???” 什么秘药这般恐怖?如此霸道? 他……他怎么从未听闻过?! 陈尚书不明所以,一脸呆滞,直勾勾瞪着对面。 姚嬷嬷半侧嘴角勾起,冷冷嗤了一声。 “你刚回府时,遣开一路扶着你的家丁,自己躲到墙角旮旯处放黄汤……” “老身便是那时,第一次对你用了秘药!” 一想到小郡主是在那个时候给这老不要脸的用了定身术,姚嬷嬷就有些抓狂。 不过想想,按常理,小郡主应该也就看到个背影…… “你醉得人事不省,竟就那般站着睡死过去!自然半点不曾察觉——有一群人,正从你府西院角门,浩浩荡荡闯了进来!” “陈贱人,不妨告诉你,你府西院儿的热闹,可比你和你儿媳这档子腌臜事,难看得多,也精彩得多!甚是夺人眼球!” 姚嬷嬷话落,厉承澜适时接口,声色冷冽:“本官姑且揣测,此事若传扬开去,陈家上下必定‘名垂青史’,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笑柄谈资。” “陈大人……你怕是再无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忽地…… 屋内陡然一静。 陈尚书清晰地听到,外头喧哗声浪阵阵传来。 原来……府里真出了塌天的大事! 陈剑屏只觉五雷轰顶,一切荒诞如噩梦。 “啊……” “啊??!” 他满眼恐慌,喉中嗬嗬作响,拼尽全身力气,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小棠宝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瞬时瞪得溜圆:“你系不系想问窝们,究、竟、想、干、森、么?!”小家伙儿急不可耐地抢着问道。 怕他听不真切,还故意一字一顿地说得慢着。 她可太着急去西院儿那头看热闹了!可急死棠宝啦~ 陈尚书:“……” 他想问!他早就想问了! 陈剑屏浑浊的眼仁,在眼眶里拼命转动。 棠宝见状,紧忙下了地,小手一背,脆生生道:“只要你答应——按窝们报出的数目,替本郡主给那些珠宝字画估价折银,窝就让姚嬷嬷立刻给你解毒!” 她走近床榻,伸出两根白嫩嫩的小手指,在陈尚书眼前晃了晃:“你若答应,就将眼球使劲向右转动三下!” 到底是三下还是两下? 陈尚书哪敢迟疑,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尽量瞪大眼睛,眼球大幅度地往右连转三下。 “嗯!”小家伙儿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小狐狸似的眯起眼,话锋一转:“不过嘛……为了防止你耍赖皮,解毒之后,你得先亲笔写份保证文书!盖手印儿的那种。” 陈尚书:“???” 文书文书文书!!? 她可算学会保证文书一事了,逮着谁让谁写!?? 好!他写!他一定好好写一份,可以证实昭宁郡主为了欺君罔上,威逼他帮她弄虚作假的罪证!!! 让庆王满府,全都不得好死。 “不!”陈尚书得意不过两秒,一旁的厉承澜冷冷插话,眸色锐利,“不写保证文书。” 他向前半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动弹不得的陈尚书,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要写悔过书加认罪书,全文只提你与儿媳通奸一事。” “写完了,我等马上放你去西院儿!待你处理完府里这摊子‘热闹’,最迟明日辰时——”他刻意顿了顿,“咱们再重新清点昭宁郡主的捐银。” “陈大人若是答应,就将眼仁往右瞥三下。” 陈尚书脸上血色尽褪,喉结艰难地滚动。 棠宝怕他耽误时间,影响她吃瓜,立刻凑近,贼兮兮地压低声音,却又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陈大人,你可要想好喽!窝们和那边可有约在先,热衷吃瓜的贵人们更不会轻易散伙儿……” “你要系磨磨蹭蹭去不了西院儿,嘻嘻,那吃瓜大军,可就要被引到这儿来喽!” 话音未落,厉承澜身后的两名护卫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手脚麻利地将地上散落的陈尚书的衣物都捡起来,一股脑地全扔到了门外! 芷梅反应也快,紧跟着捡起陈尚书儿媳妇的衣裙,也毫不犹豫地丢了出去! 陈尚书眼前一黑,只觉万念俱灰,一股巨大的屈辱和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他呼吸窒住,像死过一次似的,好几息才得以缓解。 片刻后,他认命般地睁大眼,朝右侧使劲儿转了三下眼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答应了!他全都答应!! …… 两份文书言简意赅,足以证明陈尚书德行有亏,违背人伦。 姚嬷嬷满意勾唇,将陈尚书按上血手印的两份文书仔细收好。 只被允许穿好下裳,赤裸着上身跪在地上的陈尚书,攥着被划破的手指,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老妇:“老夫……可以走了吗?”他咬牙切齿。 姚嬷嬷抿唇,眸色晦暗不明。 想到这狗男人非但给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子,还对结发妻子动了杀心。 又想到自己白日里被他当众刁难得下不来台,埋在她心底里的那股子怒气,猛地窜上了心头。 姚嬷嬷眸中寒光一闪,当即对着厉承澜的两个侍卫扬了扬下巴:“按住他。” 两名侍卫相视一眼,立刻上前,齐齐伸手扣住陈尚书的肩臂,将他牢牢制住。 `(ノ?益?)… 陈剑屏惊恐地挣扎,声音因恐惧都变了调子:“你你你、你要作甚?!” ( ̄~ ̄)姚嬷嬷却恍若未闻,只命芷梅将棠宝带出去。 小家伙儿刚一出屋子,姚嬷嬷便利落地抽出匕首,将冰冷的刀尖贴上陈尚书颤抖的脊背。 “呃啊——!” 一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陈尚书喉咙深处挤出,未免引人注意,他紧忙咬紧牙关,不敢再发出第二道声音。 伴着彻骨的疼痛,姚嬷嬷在陈剑屏布着抓痕的背上,刻下了一个清晰的“贱”字。 她收刀入鞘,看也不看那刺目的血痕,只冷冷道:“陈大人,你一把年纪了,得知道不是什么威风都能耍的!” “你也别想着动什么歪心思为难谁坑害谁……不然老身既能在你身上刻一个字,就能刻十个百个!” “……”陈尚书敢怒不敢言。 他怒目瞪着姚嬷嬷的背影,抬手胡乱抹了把糊住眼睛的冷汗,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散落的衣服,顾不上是否穿得整齐,如同身后有厉鬼索命般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奔着陈府西院儿方向狂奔。 此仇不报非君子!老贱婢小贱人,还有那个搅屎棍……他决饶不了他们! 陈尚书擦着棠宝跑过,小家伙儿眼睛唰地一亮,急得直拍芷梅的小臂:“快快快!咱们也去,晚了该散场了!“ 只比她大两岁多的小芷梅,闻言拉着棠宝的小手,拼了命地追陈剑屏。 姚嬷嬷几人紧随其后,分别抱起两个孩子就跑……生怕她俩什么都看不着,回头再哭鼻子睡不好觉! …… “让让!让让!” 急切且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占据前排位置的妇人们纷纷回头。 就见陈剑屏陈尚书怒气冲冲、一瘸一拐地往这边儿跑,那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身后跟着的,竟还有昭宁郡主和姚嬷嬷等人! 怪不得小郡主的另一个贴身侍女在此,原来小郡主带人找陈尚书通风报信儿去了! 看着西边儿小佛堂门口乌泱泱的一片人,陈尚书两腿一软险些摔倒。 方才他若不肯就范,这些人是不是也会去堵他的门? 好险好险! 太……太可怕了! 走得近了,瞧见众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戏谑笑容,陈尚书眉心直跳,心中愤恨如沸。 怒道:“大梁有律,夜闯官宅,杖九十!若情节恶劣,就算皇亲国戚、朝廷要员也不例外!尔等……” “呦!”有妇人轻嗤,“陈大人就别跟我们在这儿使厉害耍威风了,您快进去瞧瞧吧!” “就是,这种好戏不多见,尤其还是自己家的……” 说话的妇人掩唇偷笑,眼里尽是鄙夷。 陈尚书心里忽悠一下,一种浓浓的不安之感,让他瞬间恐惧到了极点。 第171章 是纯爱啊! “冯素馨你个贱人,你敢给老夫戴绿帽子?” “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今日非把你沉塘不可!” 陈尚书周身杀气腾腾,在一众嘲弄、鄙夷、愤怒的目光下,怒吼吼地冲进屋内,猛地推倒了隔绝众人视线的屏风。 他眸子一抬,刚想下令捆了发妻冯氏,却骇然定在了当场。 【曲廷玉?他重金聘来,在他府中族学教书的先生?】 【那个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是……陈、陈文元??】 陈剑屏做梦都没想到,屋里那赤条条白花花的两个人,会是…… 会是......两个年轻男子? 甚至其中一人,就是他那个没出息的独子!? 陈尚书面如土色,浑身战栗。 哇…… 仗着自己人小,甩掉姚嬷嬷几人,泥鳅一样钻过人群,紧紧跟着陈尚书的小棠宝,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惊呆了。 “原来男妖精跟男妖精打架是这样式的……得脱光光……” “不过他们现在拥抱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和好了吗?” “……”带着她往前挤的芷梅也有点儿弄不懂,僵硬地点了下头,“应、应该是吧……” “今天班里两个男同学打架,博士就让他们握手言和,他们说什么都不肯。后来馆长来了就让他们拥抱,但没让他们脱衣服。” 挤在人群里的姚嬷嬷,目睹这炸裂的一幕,眼前一黑又一黑。 那那那,那辣眼的一幕,是孩子们能看的吗? 都这么半天了,周遭又多是女眷,这俩大男人怎么还没穿上衣服? 姚嬷嬷边往里头挤,边习惯性地警惕四周,看到抱着两团衣服的乘风,无语地抿了抿唇,心说这侍卫的脑回路果然都大差不差! “乘风!把衣服扔了!”她喊道。 嗯?∑(???)`???? 乘风循声望去,见是姚嬷嬷向他发号施令,当即想也不想的,将两团衣服全都扔进了烧得正旺的火盆里。 扔了。 “??!!”姚嬷嬷狠狠翻了个白眼儿,心说不干正事儿时,这孩子脑袋永远缺根筋! 她冲过去抓棠宝,小家伙儿身子往前一躲,猛地抱住了乘风的腿。 乘风毫不犹豫,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还不忘伸手捂住小主子的眼睛。 他面色为难地看着姚嬷嬷,自觉理亏,开口磕磕巴巴的,“那、那个,看、看都看了,已经看见了……” “什么叫看都看了?好孩子都被你们给教坏了!”姚嬷嬷冷沉着脸,不由分说地去他怀里掏孩子。 “不要!”小棠宝赶忙抱紧乘风的脖子。 她还没看到陈尚书准备怎么处置这俩人呢! 陈尚书的儿媳妇殷氏,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也没确定陈尚书的夫人到底是不是好人,要不要告诉她,她被她夫君下毒的事? 姚嬷嬷气急:“郡主如此任性,要老身回宫向太后禀报此事吗?” “不不不!嬷嬷莫急,不跟曾祖母告状!”小家伙儿挤出一张苦瓜脸,一个劲地摆手手:“棠宝有正经学习,有识字读书哒!” 姚嬷嬷都气笑了,小郡主现在都学会撒谎了?! “您在外头跑一天了,敢问郡主殿下何时认得字啊?认得何字啊?”姚嬷嬷是真的急了。 眼下这么多贵夫人都在,她们若是回头说小郡主坏话,日后影响到郡主婚嫁怎么办? 难道太后和她还能蛮横地割了所有人的舌头?? 她双手叉腰,微仰着头,不停地往外吐粗气。 见姚嬷嬷生气了,小棠宝赶忙指着墙上挂着的四个大字,扯着嗓子嚷道:“操所有人……” `(;???)━??!!`…众人惊得合不拢嘴。 `(ノ_<。)`…姚嬷嬷尴尬到捂脸 `(;?;ж;?;)??????…`乘风一只手疯狂搓脸,恨不得立刻抱着小郡主消失。 `(?﹏?)?o○…角落里的谢元霜下意识看了厉承澜一眼,刚要开口替棠宝狡辩,厉承澜霍地站了出来。 他从乘风怀里接过孩子,看着棠宝方才指着的字,正色道: “昭宁郡主念得都对!郡主殿下小小年纪果然识字!只是郡主年龄尚小,又刚入弘文馆,尚未学习到读写规范,将这字的顺序念错了。” “这个应该念作‘人有所操’,意在告诫众人,应当秉持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在复杂环境中坚守原则。” “……”小棠宝茫然地扫过一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念对了啊?她确实识字啊!大家怎么届个表情? 好像棠宝做错了什么系的…… 厉承澜冲谢元霜等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赶忙硬着头皮往外走。 脑袋能埋多低就多低。 几个一心想生个女儿的妇人,看着昭宁郡主茫然无措的小脸儿,有些于心不忍。 “那个……怪、这怪不得昭宁郡主,哪有人往佛堂挂这种字的,搞得佛堂不像佛堂,书房不像书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陈府原来确实有个挺大的书房,后来扩建了,改成了族学。屋里那个在上头的,一直护着陈家大爷的男子,就是他家族学的教书先生。” “该说不说,这教书先生挺有料的嘛!看起来比我家那个厉害多了,可惜了……” “呵,不可惜又怎样?你还敢给你家那个戴……” “啧!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脸长得好看,身上又有料,还满腹文采……他那啥了陈尚书的独子,八成活不了了!” “……” 陈剑屏眼前一黑,身子止不住地打晃,牵扯到后背火辣辣的疼,险些晕过去 他的儿子!他的独子!居然……居然……是断袖,还是下面的那个!? 还被所有人都抓了个现行,闹得人尽皆知!? 老天爷啊!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等等……殷氏莫不是早就知道了,才甘愿委身于他,想借他生子巩固地位? 陈剑屏一颗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滚!都滚!” “府里护院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送客!!” 陈尚书歇斯底里,顺势从护院手里夺过一根棍子。 见他真的怒了,吃瓜的官员还有妇人们生怕被误伤,也不想单独被一个正二品大员记恨,赶忙结伴往外走。 有走在后头的妇人,操着大嗓门儿,使劲儿地喊一位躲着人挡着脸小跑的夫人:“柱国夫人?右柱国夫人?” “得亏你把咱们都聚集在一起,还命人撞门,不然咱们哪有热闹可看!” “就是就是!我等平日里无趣得很,柯夫人,下次再有这等事情,我们还来!您别忘了叫我们——” 两位夫人嚷嚷完对视一眼,赶忙分头而行。 天杀的…… 让那个姓柯的崽子仗着他爹是一品大员,成日里欺负她们家孩子,他爹娘不管,她们不敢管,总有小人能收拾他! 陈尚书缓缓回头,恰巧与面色惨白的右柱国夫人对上了眼神。 看到他阴鸷的眼,柯夫人赶忙逃了。 陈剑屏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心中恨意腾然翻涌……姓柯的,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闲杂人等终于散得七七八八了,陈剑屏怨毒地盯着那个毁了他儿子的男人,几步上前,拎起棍子就往他身上砸。 “不要!”陈文元猛地扑在情郎身上,硬生生替他挨了一棍,“爹,要杀要打,您冲我一个人来!玉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他没错?”陈尚书气得冷笑了声,扶着额头来回踱步,“他拿着老子的银子,住着老子的房子,却祸害老子的儿子,出我陈家的丑,你说他没错?” “他没错,难道是老子错了???” 陈尚书快要气疯了,拿着木棒疯狂往柱子上砸。 都这个时候了,陈家的脸面都被他给丢尽了,这逆子居然还在维护这个男人? 怪不得姓厉的说,他以后无颜去见陈家列祖列宗! “疼吗?”无视陈尚书发疯,曲廷玉满眼心疼地看着陈文元。 他蹙着眉眼,拿手轻轻砰了下陈文元被棍子砸到的后背,见他‘嘶’了下,下意识往后躲,唇瓣贴在他伤处轻轻吻了下。 “亲亲就不疼了……男子汉大丈夫,别泪盈盈地看着为夫,把眼泪收回去。” ???? 陈尚书:`(;?Д?i|!)`他看到了什么? 陈尚书目瞪口呆。 他们是在调情吗? 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在他眼前调情吗?! “啊——” “老子杀了你这个奸夫!!!” 陈尚书目眦欲裂,他双手攥紧木棒,高举过头顶,卯足力气朝曲廷玉砸去! 电光火石之际,曲廷玉猛地推开爱人,用力将陈尚书踹翻在地。 陈尚书疼得上不来气儿,恶狠狠地瞪着对面儿人。 四目相对,曲廷玉蹲在他身前,怒目切齿地睨着他:“老东西!你竟想杀我?” “呵,我和文元能相知相爱相守,可全都拜你陈大人所赐!全都是你成全的啊!” “你忘了五年前的那个雷雨夜了吗?你……” “住口!!!”陈尚书额角青筋暴起,嘶吼着,试图打断曲廷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