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最强公爵的女儿》 第1章 圣女莉莉特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照亮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皙娇嫩的小脸，眉宇间却透着几分忧郁。 \"我为什么……还活着？\" 女孩喃喃自语，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 \"哇——呜哇！\" 神殿外，一个被破旧毛毯包裹的婴儿，在雨中撕心裂肺地嚎啕着。 年幼的神官诺埃尔正好路过，听见这哭声后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起，那婴儿浑身湿漉漉的，冷得直发抖，让人心疼不已。诺埃尔连忙将自己的外袍裹在婴儿身上，快步跑向大祭司的居所。 因为声带受损，诺埃尔无法顺畅说话，只能用手势向大祭司表达自己的意思： \"大祭司大人，神殿门口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我们该如何处置？\" 掌管神殿的大祭司身宽体胖，对财富与权力之外的一切漠不关心。 \"别为了这种小事来烦我，\"大祭司不耐烦地挥手道，\"送去附近的孤儿院吧。\"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那被诺埃尔小心抱在怀中的婴儿，恰好睁开了双眼，与大祭司四目相对。 那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大祭司的心脏。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贪婪。 \"这孩子……竟然拥有神圣之力！\" 神圣之力，一种能够治愈任何病痛的奇迹之力，唯有极少数被选中的人才能拥有的神圣权能。在这个疾病横行的时代，这样的力量比黄金还要珍贵。 \"没想到，这样罕见的天赋，竟然出现在一个被遗弃的婴儿身上……\"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让神殿重拾昔日荣耀的契机！ 大祭司迫不及待地从诺埃尔怀中接过婴儿，紧紧抱在怀里，语气笃定地宣布： \"从今以后，这个孩子由我来抚养。\" 他为婴儿取名为莉莉特。 那是传说中，曾拯救整片大陆的圣女的名字。 \"神恩浩荡，女神降下神迹，将这名拥有神圣之力的婴儿赐予我等！\"大祭司激动地向世人宣告，声音中充满了虚伪的虔诚。 无数信徒纷至沓来，只为一睹这名被女神眷顾的孩子。大祭司则满脸得意地抱着莉莉特，笑容中透着傲慢与自得。 \"虽然她年纪尚幼，尚未展现神圣之力，但等她成长起来，必将成为世间最伟大的神迹。到那时，无论何种病痛，都能被她治愈。\" 闻言，人们的眼中燃起狂热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捐献金钱。 \"等这孩子的力量觉醒，请一定要先为我施展神迹啊！\" 看着堆积如山的财富，大祭司喜不自胜，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然而，现实却远不如他所愿。 一年、两年、三年……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莉莉特却迟迟无法施展神圣之力。 关于莉莉特的流言四起，甚至传到了大祭司的耳中，让他暴跳如雷。 \"为什么？！你明明拥有神圣之力，为什么就是无法觉醒？！\" 他的愤怒如烈火般燃烧，而站在他面前的莉莉特，只是紧咬着嘴唇，小小的身子似乎要缩成一团。 \"对、对不起，大祭司大人……我会再试一次……\" 她努力忍住眼泪，回想起大祭司所教的方法。将体内的神圣之力凝聚起来，引导至体外，如此一来，纯白色的光芒便会绽放。 可是，无论她如何尝试，期待中的神迹始终没有发生。 \"废物！\"大祭司再也忍不住怒火，狠狠挥动手中的权杖。 \"啪！\"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莉莉特瘦小的身子如纸片般被打翻在地，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的眼眶中盈满泪水，却不敢流下来，唯恐激怒这个可怕的男人。 那是一段宛如地狱般的岁月。 然而，支撑她活下去的，是诺埃尔的存在。 夜深人静时，诺埃尔轻轻抱起她，为她涂抹药膏，温柔的动作像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眼泪一滴滴落在莉莉特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滚烫，却又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莉莉……\"诺埃尔的手指轻颤着比划道。 \"如果我当初没有把你带进神殿，你就不会遭受这样的苦难了。\" 然而，莉莉特却摇了摇头，伸出小手轻轻擦去诺埃尔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在风雨中死去了。谢谢你，诺埃尔。\" 少女温柔的嗓音让诺埃尔心头一颤。她那双乌黑的眼眸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滑落。 她想要保护莉莉特。 可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低阶神官，而大祭司却是掌控一切的绝对权威。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莉莉特伤痕累累时，为她疗伤，为她落泪。 时间流转，转眼间，莉莉特迎来了十七岁的生日。 那天夜里，星光微弱，诺埃尔悄悄溜进莉莉特的房间，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并用手语说道： \"拿着这笔钱，逃出去吧，莉莉。\" 莉莉特怔住了，睁大眼睛，声音微微颤抖： \"那你呢？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行。\"诺埃尔的手指微微颤抖，\"我曾受大祭司恩惠，发誓将一生奉献给神殿……我不能背叛他。\" \"……\" \"但你不一样，莉莉。你可以离开这里，去过真正属于你的生活。\" 莉莉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紧紧握住诺埃尔的手，感受着她的温暖，仿佛要将这份温度铭记于心。 当晚，她悄然行动。 \"我会引开那些监视你的神官，你趁机逃出去。\" 在诺埃尔的帮助下，莉莉特成功避开守卫，一步步朝着出口走去。心跳声如雷鸣般响彻耳畔，自由的味道近在咫尺。 \"马上……马上就能离开这个牢笼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神殿的瞬间，一个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你要去哪啊，莉莉特？\" 是大祭司！ 莉莉特的脚步僵住，脸色瞬间惨白。 \"怎、怎么会……\" \"这座神殿是我的，你以为我会察觉不到一只小猫想要逃跑吗？\"大祭司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缓缓向莉莉特逼近，每一步都带着森冷的压迫感。 \"莉莉特，我待你如亲生骨肉，给你吃的，生病时为你疗伤。哪怕你无法掌控神圣之力，我也耐心地教导你如何使用它。\" 莉莉特的身子止不住颤抖，忍不住后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心头，让她窒息。 \"可你呢？\"大祭司的声音冷如寒冰，\"竟然恩将仇报，妄想背叛我？看样子，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乖乖听话了。\" 他猛地抡起权杖，朝莉莉特砸去， \"住手！\" 一道身影猛然冲到莉莉特面前，挡住了她！ 是诺埃尔！ 她快速地打着手势，眼神如炬，坚定而无畏： \"大祭司大人，莉莉特没有错！是我，是我鼓励她逃跑的。如果要惩罚，请惩罚我吧！\" 大祭司的脸色变了。 他一直知道，诺埃尔和莉莉特关系亲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唯命是从的女孩，居然敢违抗他？！ 怒火如烈焰般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你这个不知感恩的东西！\" \"啪！\" 权杖狠狠砸下！ \"住手！\"莉莉特尖叫着冲上前，死死抓住大祭司的手臂，试图阻止这场暴行。她的眼中闪烁着恐惧，却也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然而，大祭司狠狠地将她推开，眼中透着不耐和疯狂，手中的权杖一次又一次落下。 \"砰！\" 空气中响起某种破裂的声音，沉闷而恐怖。 \"咳……\" 诺埃尔的嘴唇微微颤抖，口中涌出浓稠的暗红色血液。那抹红色，如同盛开的罂粟，美丽而凄凉。 然后，她的身体软软倒下，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再无任何生机。 四周，一片死寂。 ''我……并没有想杀了她……'' 大祭司怔了怔，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无所谓。 在这座神殿里，他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一位低阶神官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他随意地甩了甩染血的权杖，语气漠然地看向莉莉特： \"看清楚了吧，莉莉特？诺埃尔之所以死，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心怀叛逆，她根本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场自作自受的悲剧。 然而，就在这时， \"唰——\" 莉莉特猛地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 大祭司的瞳孔微缩，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掠过一丝惊惧。 但下一秒，他却发现，莉莉特的刀，并不是对准他。 她跪倒在诺埃尔的身旁，咬紧牙关，狠狠地在自己掌心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殷红的血珠汩汩流下，滴落在诺埃尔冰冷的身体上，那鲜血像是有生命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莉莉特颤抖着，将鲜血淋漓的手掌移到诺埃尔微微张开的嘴唇上方。 滴答...滴答... 殷红的血珠坠落，缓缓渗入她冰冷的唇间。 莉莉特泪眼朦胧，声音哽咽，像是在祈祷： \"求求你了……活过来吧……诺埃尔……求求你了\" 四周死寂一片，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然后，奇迹发生了。 \"哈啊。\" 诺埃尔本已寂静的胸膛，微微起伏起来。 她……又一次呼吸了！ 莉莉特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她扑上去，死死抱住诺埃尔，泣不成声。喜悦与悲伤在这一刻交织，化为最纯粹的情感。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震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你……掌握了神圣之力？\" 是大祭司！ 莉莉特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冰霜冻结。 不，并非如此。 她依旧无法释放神圣的白光，但她刚刚意外发现：自己的血，竟然能够治愈伤势。 可这个秘密，现在却被大祭司知道了。 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她不敢去想。 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逼近，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莉莉特僵硬地抬起头，迎上大祭司的目光。 只见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呵……终于，你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那是恶魔般的微笑。 莉莉特的纤长睫毛微微颤抖，她的心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从那一刻起，真正的地狱开始了。 她被囚禁在神殿最深处的房间里，那里阳光永远无法触及，只有永恒的黑暗与冰冷为伴。 每当有人前来求医，大祭司便会无情地在她的肌肤上划开伤口，汲取她的鲜血。 无论她如何哭喊，如何流泪，祈求怜悯，都换不来丝毫的仁慈。 一切，都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十年…… 她在这无尽的折磨中煎熬了十年，身体日渐虚弱，灵魂早已支离破碎。 最终，在不到三十五岁时，莉莉特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回忆至此，莉莉特抱紧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臂，呢喃着 \"我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活着？\" 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并非濒死时的模样，而是变得更加年幼。 ''大概……只有十岁左右？'' 莉莉特满脸困惑，缓缓抬头看向镜子，镜中映出的是记忆中那个瘦小脆弱的自己，但眼神却不再天真无邪。 就在这时， 吱呀， 门被推开了。 当她看清进来的人时，心脏猛地一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是诺埃尔。 第2章 公爵府来人 前世，莉莉特曾以神圣之力救下诺埃尔的性命。然而，自那一刻起，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诺埃尔。 大祭司将她囚禁在幽暗的房间中，不允许她与任何人见面。 每当莉莉特拒绝进食，大祭司便会冷冷地提及诺埃尔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不言而喻的威胁： \"你若不吃饭，诺埃尔也会被饿着；你若寻死，诺埃尔也会陪葬。\" \"不行，绝对不要这样……\" 莉莉特强忍着眼角的泪水，逼迫自己吞咽下每一口食物，压抑着内心想要结束一切的冲动。 多年以后，她才得知一个令她心碎的真相——诺埃尔早已察觉自己成了她的枷锁，于是选择了自行了断。 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莉莉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怎么了，莉莉？\" 诺埃尔满脸担忧的走近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依旧清澈透亮，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是真的……是诺埃尔……！】 莉莉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情感，猛地扑进她的怀里。 诺埃尔明显愣住了，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但很快，她抬起手，温柔地抚上她柔软的银发。 \"没事的，没事的，莉莉。\" 她笨拙却温暖的安慰，让莉莉特的心猛地揪紧。是啊，这样的温柔，她已经渴望了太久太久…… \"呜呜呜呜呜！\" 莉莉特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诺埃尔的怀里，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诺埃尔被她的泪水吓得不知所措，小嘴微微颤抖，忍不住跟着抽噎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停下安抚她的动作，她轻轻地抚摸着她如月光般柔软的银发，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长时间的哭泣让两人的眼睛都肿得像小桃子一般。 诺埃尔用力眨了眨浮肿的眼皮，视线依旧模糊不清，她忍不住又轻声问了一遍： \"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事。\" 莉莉特在心中下定决心，不会将前世的一切告诉诺埃尔。 【即便再荒唐，诺埃尔也一定会相信我……】 也正因如此，她更加不能开口。如果她说出那些话，诺埃尔一定会陷入极大的困惑与恐惧。她不想让这个纯真的孩子因为尚未发生的未来而背负痛苦。 【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必须从大祭司的掌控中逃脱。 可问题是……怎么做？ 大祭司在神殿中拥有绝对的权威，所有神职人员都对他唯命是从。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独自逃离，根本是天方夜谭。 【那么……若是借助外部的力量呢？】 再强大的大祭司，他的权势也仅仅局限于神殿之内。只要能踏出神殿一步，就有许多权贵能够动摇大祭司的权威。 【如果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我一定能逃离这里！】 前世，莉莉特曾奉大祭司之命，治愈过无数人，而那些人无一不是身居高位、掌控财富与权力的存在。因此，回忆起他们的名字，并不困难。 片刻后，她的天蓝色眼眸微微一亮，轻声呢喃： \"温泽艾斯公爵……\" 那位被誉为\"帝国的冰盾\"，\"魔物猎杀者\"的男人。 温泽艾斯公爵的领地位于北方，他镇守着帝国边境，与无尽的魔物厮杀，以强大的武力守护帝国的安全。他无疑是整个帝国最令人敬畏的存在。 然而，世人并不知道，这位战无不胜的公爵，有一个隐秘的弱点。 \"这个时候，公爵大人应该身受重伤。\" 他的一只眼睛，中了魔物的剧毒。这件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因为公爵将此秘密封锁得天衣无缝。 这一切，得益于温泽艾斯公爵长期隐居在北境的城堡之中。 当莉莉特能以神圣之力治愈百病的传闻传遍帝国时，公爵曾悄然造访神殿。他表示，无论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只要能治愈他的双眼，他都愿意接受。 【既然前世直到那时公爵的眼疾都未痊愈，那么这一世，他必然还需要我的力量。】 莉莉特下定了决心。 【我必须见到公爵，与他达成交易。】 然而，要实现这个计划，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温泽艾斯公爵远在遥远的北方，而她，甚至连神殿的大门都无法踏出一步。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帮助她的人，只有一个。 诺埃尔的眼睛猛地睁大，如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 \"你要我帮你寄信？\" \"嗯。\" \"而且是寄给北境的温泽艾斯公爵？\" \"嗯。\" 莉莉特是大祭司亲自照看的孩子，而神殿中的所有神职人员，都有义务向大祭司汇报关于她的一切。 \"那我去问问大祭司，征得他的同意后再帮你寄吧？\"诺埃尔天真地提议。 \"不行！他绝对不会同意的。\"莉莉特急忙摇头。 \"可要是偷偷寄信被发现了，大祭司一定会大发雷霆……\" 诺埃尔害怕的，并非违抗命令的后果，而是想到莉莉特本就动辄遭受惩罚，若此事暴露，她必定会受到更严厉的责罚。 莉莉特当然明白她的顾虑，但仍旧郑重地开口： \"拜托你了，诺埃尔……\" 她的声音透着无法忽视的恳切，诺埃尔漆黑的瞳孔微微颤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缓缓点头。 \"好，我试试看。\" \"谢谢你，诺埃尔。\" \"别谢我，能为莉莉做点事，我很开心。\" 诺埃尔笑了，眉眼弯弯，比十岁的莉莉特还要天真烂漫。 她郑重地接过信，小心翼翼地藏进怀中，宛如珍宝。 虽然诺埃尔身为神殿的神官，行动受限，但偶尔，她会被派去外面执行一些杂务，可以借此踏出神殿的高墙。 于是，她便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悄然将信送往遥远的北方。 自那天起，莉莉特每天都双手紧扣，虔诚地向神祈祷。 【愿这封信能够顺利送达，愿温泽艾斯公爵能看到它……】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在信件寄出的整整一个月后，奇迹发生了。 温泽艾斯公爵麾下的骑士，亲自造访了神殿。 一向静谧的神殿，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一队身披银色盔甲的骑士，赫然出现在神殿门前。耀眼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强大的气场令人屏息。 站在最前方的魁梧男人微微低头，声音低沉而有力。 \"拜见大祭司阁下。我是温泽艾斯公爵麾下的骑士，维莱姆。\" 大祭司神色微变，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北境的温泽艾斯公爵素来神秘，而他麾下的骑士，更是极少踏足帝国神殿。 \"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阁下此行，所为何事？\" 维莱姆神色不变，语气沉稳如山： \"我们是来见''女神的孩子''的。\" 听到这句话，大祭司微微一愣，旋即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微笑。 \"啊啊，原来是来见我们的莉莉特啊。请稍等片刻。\" 不久后，莉莉特被带到了大厅。 \"您好，我是莉莉特。\" 少女银色的长发柔软地垂落在肩头，如同月光般纯净，身上只穿着一件简陋的灰色连衣裙，衬得她愈发娇小脆弱。 维莱姆低头俯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瘦小女孩，目光深邃地问道： \"你真的拥有神圣之力？\" 然而，未等莉莉特回答，大祭司便抢先开口。 \"当然。不仅是我，连其他具备感知神圣之力的神职者们，也都一致认定了这一点。\"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继续说道： \"可惜，目前她尚未真正觉醒神圣之力。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到了那时，我们莉莉特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将这份恩惠回馈给所有信任并支持她的贵人。\" 言下之意，现在掏钱，未来便能享受莉莉特的神圣之力。 维莱姆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后，平静地说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那么，我将以温泽艾斯公爵府的名义，向神殿捐赠十亿金币。\" 十亿金币。 这个数字宛如惊雷般砸下，令大祭司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就在他难掩激动之色时，维莱姆缓缓开口： \"不过，我有个请求。\" \"请讲，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大祭司面露喜色，语气里满是讨好，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肝来答谢对方的慷慨。 维莱姆平静地开口：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希望能亲自见一见''女神的孩子''。不知是否可以让她前往公爵府一趟？\" \"……！\"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大祭司愣了一下，随即神情一凛，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莉莉特可是我们神殿最珍贵的孩子，一直被我们视若至宝。若是离开神殿，万一遇上什么意外，那可就麻烦了。\" \"关于这一点，您大可放心。\"维莱姆语气镇定，目光沉稳如山，\"温泽艾斯公爵府拥有帝国最强大的武力。哪怕是一头狂暴的巨龙出现在她面前，我们也能确保她毫发无伤。\" 说罢，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臂，那比大祭司的脑袋还要粗的手臂微微鼓起，结实的肌肉在盔甲下微微颤动，透出骇人的力量感。 然而，即便如此，大祭司依旧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若公爵殿下如此想见莉莉特，不如亲自前来神殿。\" \"大祭司您也清楚，公爵殿下镇守北境，魔物随时可能进犯，他根本无法轻易离开。\" 维莱姆不待大祭司反驳，直接接下话头，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若大祭司愿意让莉莉特前往公爵府，我家公爵殿下会为这份''恩典''再追加十亿金币，以表谢意。\" 合计二十亿金币。 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甚至远超神殿过去一年间收到的所有捐赠总和。 第3章 傻得让人心疼的诺埃尔 大祭司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陶醉的神情。 片刻后，他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答应：\"好吧，我明白了。为了时刻守护帝国的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我会派遣莉莉特前去。\" \"感谢大祭司的厚爱。\" 两人谈话时都未曾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莉莉特脸颊微微泛红，指尖紧紧攥着衣角。 【一切，正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维莱姆微笑着开口：\"大祭司您也清楚，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性情刚烈，极度厌恶等待。\" 大祭司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会做好准备，三日后请前来接莉莉特。\" 维莱姆离开后，大祭司缓缓转身，温和的面具瞬间褪去，目光冷冷地落在莉莉特身上。 \"莉莉特，离开神殿后，别因兴奋而胡言乱语。尤其是那些不该说的话。懂吗？\" \"……\" 莉莉特抿紧了嘴唇。 \"若是你稍有透露，我会立刻知晓。至于后果……\" 大祭司面色阴沉地俯视着莉莉特，挥了挥手中的权杖，那分明是威胁——如果她不听话，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莉莉特低垂着头，双手交握，深吸一口气后轻声回应：\"……是，我会注意的。\" 大祭司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很好。去准备吧，别误了时辰。\" \"是。\"莉莉特顺从地答道，随后缓缓退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猛地捂住嘴巴，喉头一阵翻涌。 \"呕……\"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胃里的东西尽数吐出。 这是她重生后，每次看到大祭司时都会出现的症状。 【还好，我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莉莉特想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正因如此，大祭司才会像过去一样，以为她依旧是那个天真无邪、百依百顺的小女孩。也正因如此，她才能顺利推进自己的计划。 【那个家伙，一定认为我在见过温泽艾斯公爵之后，还会回到神殿吧？】 可笑至极。 她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狱般的地方。绝对不会。 就在这时， \"咚、咚。\" 一阵缓慢的敲门声响起。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诺埃尔走了进来。她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莉莉，我听说了。你要去温泽艾斯公爵那里？\" \"嗯，算是吧。\"莉莉特点点头。 即使再迟钝，诺埃尔也能察觉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不久前莉莉特寄出的那封信。 然而，她没有追问莉莉特到底在策划什么。 ''莉莉和我不一样，她聪明又睿智，一定是在谋划着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即使她告诉我，我恐怕也听不懂。'' 于是，诺埃尔只是默默地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她拿起一条洁白的围巾，轻轻地围在莉莉特纤细的颈间。 莉莉特微微睁大双眼，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围巾柔软的质地。她一直以来都只能穿着和其他神官一样单调、僵硬的灰色长袍。这样柔软的围巾，她从未戴过。 诺埃尔唇角微扬，抬手比划道：\"听说你要去北方，我就立刻去买了。北方很冷，不是吗？\" 大祭司向来严令禁止神官拥有私人财物，因此，没有他的许可，任何神官都不能随意购买东西。 看到莉莉特眼中的犹疑，诺埃尔继续用手语解释道：\"放心吧，我已经得到大祭司的同意了。我告诉他，''如果莉莉去了那么冷的地方，不小心生病了怎么办？''然后他就同意了。\" 诺埃尔的语气轻描淡写，但莉莉特却能想象得到，大祭司一定是满脸不耐烦地训斥她，让她少管闲事，而诺埃尔却忍着恐惧，反复地请求，最终才得到了这条围巾。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声问道：\"……可是，钱呢？诺埃尔你根本没有钱。\" 大祭司从不会为别人花钱，哪怕是她也不例外。 \"那个……\"诺埃尔露出了一丝局促的笑容，眼神闪烁。 察觉到异样的莉莉特，伸手揭开了她头上的兜帽。 原本漆黑柔顺的长发，如今已经被齐齐剪去。 莉莉特的表情瞬间凝固，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诺埃尔看着她的神色，立刻慌张地挥手解释：\"没关系的！剪掉头发之前，我已经问过大祭司了，他同意了，所以不会被惩罚，真的！\" 她害怕莉莉特会因此而不安，急切地安慰着她，眼睛里满是真诚。 【傻得让人心疼的诺埃尔……】 莉莉特沉默地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半晌后，她缓缓开口：\"诺埃尔，如果有一天，我们有机会一起离开神殿……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诺埃尔的瞳孔瞬间放大，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震惊到了。片刻后，她像要哭出来似的，缓缓比划着手语：\"对不起，莉莉……我不能。\" 诺埃尔从记事起，就一直在街头流浪。 在她濒临饿死之际，大祭司将她带入了神殿。 这并不是出于仁慈，而只是为了向世人展示虚伪的善行罢了。 但对当时的诺埃尔而言，那就是救赎。从那之后，她便将大祭司视为神明一般敬畏。 【诺埃尔永远不会离开这里，就像前世一样。】 莉莉特心中苦涩，沉默地凝视着她，然后缓缓靠进了诺埃尔的怀里。诺埃尔轻轻地搂住她，嗓音颤抖，低声呢喃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对不起，莉莉……\" 这几天，大祭司每日都会召见莉莉特，反复叮嘱： \"绝对不能乱说话。\" \"无论说什么，最后都要加上''这全靠大祭司大人的恩德''。\" \"无论公爵殿下说什么，都要笑着顺从他。\" 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语气中满是算计：\"如果你能让他满意，说不定他还能再捐一笔善款呢。\" 莉莉特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住胃里的翻涌感。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 温泽艾斯公爵的骑士团终于抵达神殿。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队伍中央停着一辆庞大洁白的马车，华丽的雕花点缀其间，显得格外庄重。 走在最前方的维莱姆步伐稳健，迈着结实的腿径直走向大祭司。 大祭司脸上堆满了笑容，殷勤地迎上前：\"欢迎光临。\" 维莱姆微微颔首，随后示意身后的骑士将一只巨大的箱子呈上。 大祭司迫不及待地掀开箱盖，看到内部的瞬间，笑意瞬间扩散至整张脸，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二十亿金币。 这正是维莱姆所承诺的金额。 大祭司满意至极，心情大好地伸手抚弄莉莉特的发丝：\"那么，走吧，莉莉特。\" 他的触碰让莉莉特极度反感，她极力忍耐住心底的厌恶，低声答道：\"是。\" 随后，她迈步朝着不远处的维莱姆走去。虽然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但他魁梧高大的身形依然让她有些不适应。 【真的很大……像一头熊一样。】 莉莉特心中暗想着，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低下头：\"请多多关照，维莱姆大人。\" 维莱姆低下头，望着眼前正在行礼的莉莉特。 女孩的头顶小小的、圆圆的，在他眼前一览无遗。不论她是否拥有神圣之力，在维莱姆看来，莉莉特不过是个瘦小脆弱的孩子，仿佛伸出一根小指头就能将她轻易拎起。 ''这样一个孩子，居然能对公爵殿下有所帮助？实在是无法想象。'' 不过，维莱姆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他只是个执行命令的人，仅此而已。 维莱姆冷着脸，沉声道：\"请上马车。\" 换作普通的孩子，恐怕早就吓得大哭起来，嚷着\"不要抓我走\"了吧？可莉莉特却只是乖乖点头，安静地迈步走向马车。 不，准确来说，她试图登上马车。 但即便有登车踏板，马车依旧太高了，莉莉特几次尝试，都没能成功爬上去，小脸因用力而微微泛红。 维莱姆见状，默不作声地走上前，伸出结实的手臂，将她轻松抱了起来。莉莉特甚至还未来得及惊呼，就已经稳稳地落入了马车之中。 他的动作与他冷硬的外貌截然不同，出乎意料的轻柔。 莉莉特的脸，倏地红到了耳根，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膛。 她低垂着头，小声道：\"谢谢您。\" \"别客气。\"维莱姆简单地回了一句，随后关上了车门。 莉莉特静静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突然，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在远方高耸的石柱之间，一张熟悉的脸正悄悄探出来。 是诺埃尔。 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莉莉特依旧能感受到她那满是担忧的眼神。她的喉咙微微发紧，嘴唇颤了颤，声音轻如呢喃： \"对不起，诺埃尔……我不会回来了。\" 第4章 初见公爵 莉莉特并不是真的想要抛下诺埃尔。 她心中早已暗下决心，等见到公爵后，一定要请求他将诺埃尔也一同带离神殿。 【如果诺埃尔最终还是坚持留下……那我也真没有办法了……】 一想到这点，莉莉特的心情就像浸透了水的棉花，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把忧郁的小脸埋进围巾里，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了诺埃尔温暖的怀抱。 王都的神殿与北方的温泽艾斯城相隔天涯，就算马不停蹄地赶路，也需要整整一个月才能到达。 然而，莉莉特乘坐的马车仅仅行驶了三天便停了下来。 当她从马车上下来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地面上雕刻着一幅巨大的魔法阵，散发着神秘的蓝色光辉，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星河。 维莱姆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松风，冷淡而疏离：\"别害怕，这是''传送门''，是一种能在瞬间跨越遥远距离的魔法阵。\" 他简单地解释完，便不再多言。 但莉莉特心里很清楚，这所谓的\"传送门\"绝非寻常之物。它能够瞬间穿越空间，正因如此，国家对它的管控极为严格，拥有使用权限的人屈指可数。 通常，只有皇族或极少数的大贵族才有资格动用它。更何况，每次启动传送门都会消耗庞大的魔力，其费用之高足以养活一座小镇一整年。 莉莉特不禁再次意识到，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权势与财富，远远超出她十岁小脑瓜的想象。 \"来吧，站到这里。\" 维莱姆向她伸出手，那只手如同熊掌般宽大有力，能轻易将她娇小的手完全包裹。 莉莉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踏入了神秘的魔法阵。 蓝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像是破碎的星辰在她周围跳跃。 下一瞬间，莉莉特的视野变得一片空白。她只觉得自己仿佛骑上了狂奔的雷霆战马，眼前天旋地转，胸口翻江倒海，头脑中轰鸣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鸣。 【原来，维莱姆大人是怕我站不稳才抓住我的手啊……】 若非他扶着，莉莉特恐怕早已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跌倒在地。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更加用力地握住了维莱姆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的震动终于平息。 \"我们到了。\" 维莱姆的声音低沉稳重。莉莉特缓缓睁开双眼，她原本就明亮的眸子，此刻更是睁得圆圆的，充满了惊讶与震撼。 【刚才，明明还是春天啊……】 才短短一瞬，满眼的翠绿就消失无踪。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白。 漫天飞雪，像是误入了童话中的冰雪王国。 呼～ 凌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如同无形的刀刃，刺入骨髓。莉莉特不由自主地缩紧身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已经穿上了最厚的衣服，披着毛茸茸的斗篷，戴着手套，甚至围上了诺埃尔送给她的那条带着淡淡香气的围巾，但仍旧抵挡不住这股彻骨的寒意。 北方的风，比起王都最寒冷的冬日，简直是天壤之别。 好在，传送门外早已准备好了新的马车和坐骑。那辆马车比她之前乘坐的还要大，庞大得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屋。 【这哪里是马车啊，简直像是一座小房子装上了轮子。】 不过，真正让她惊讶的，还不止这些。 拉车的并非寻常的骏马，而是一群生着庞大鹿角的驯鹿。它们的鹿角如同树枝般分叉，覆盖着薄薄的霜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天哪……鹿角这么大，身体也这么大，蹄子更是大得吓人……】 莉莉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神兽，完全移不开视线。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身体忽然腾空而起。 \"呀！\" 她惊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轻松抱起，像只小猫般毫无重量。 维莱姆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冻得通红的小耳朵。 \"天气太冷了，快上车。\" \"我、我自己能……\" 莉莉特本想反驳，可当她看清马车的高度时，话语顿时卡在喉咙里。她纤细的小腿根本爬不上去。 \"……谢谢。\" 最终，她只能红着脸，小声地道谢，声音比蚊子还要轻。 维莱姆微微点头，神色平静得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冬天的歌谣。巨大的驯鹿拉着马车行驶在冰封的世界中，它们的蹄印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恢弘壮丽的城堡前。 这座城堡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如同一颗镶嵌在冰原上的璀璨宝石，美得让人屏息。 它的名字是温泽艾斯城，但世人更喜欢称它为——冰之牢狱。 那是因为它高耸入云、坚不可摧的城墙，以及冰冷肃穆的氛围，使人不由得心生寒意，仿佛一旦踏入，便再也无法逃离。 踏入城堡后，迎接莉莉特的，是一位拥有如同秋日落叶般橙色头发的俊美男子。他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笑容温和。只见他动作优雅地行了一礼后说道： \"欢迎来到温泽艾斯城，莉莉特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西蒙。\" 这突如其来的正式迎接，让莉莉特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微微提起裙摆，端庄地回礼，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 \"感谢您的欢迎，西蒙先生。\" 莉莉特并非贵族，却仍旧展现出了优雅得体的礼仪，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毕竟，那是当年在大祭司的严格教导下，她被迫学会的。铁锤般的训练将礼仪深深刻入她的骨髓。 大祭司曾将莉莉特塑造成\"拥有神圣之力的女神之子\"，因此，她不得不频繁地与贵族们打交道。 为了让她在贵族面前表现得更加完美，大祭司严格地教授她各种礼仪，尤其是行礼之道，更是苛刻至极。一个微小的错误就会迎来一顿责骂，甚至是惩罚。 也正因如此，莉莉特对自己的礼仪十分有信心，那是她在苦难中磨砺出的小小骄傲。 西蒙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您一路舟车劳顿，定然疲惫不堪，但公爵殿下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您了，请允许我即刻带您前去。\" \"……好。\" 莉莉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轻轻点头，小手不自觉地抚平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皱褶。 在西蒙的引领下，她穿过一条长廊，来到城堡最深处的一间房间前。 巨大的房门令她瞠目结舌，而当她踏入其中，更是惊得屏住了呼吸。 【这……真的是房间吗？】 比起房间，这里更像是一座大厅。其宽敞程度甚至超过了神殿中可以容纳数十人的祈祷室。 而那高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天花板，让她忍不住想：如果此刻喊一声，回音一定会在整个房间里久久回荡。 她惊讶地打量着四周，眼中闪烁着孩童特有的好奇，忽然，心脏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窗外洒落的白色月光下，一名男子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冰雕。 他的双眼被绷带遮住，但仍掩不住那凌冽而摄人的气场。 银白色的发丝，宛如寒冰凝结的利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挺拔而颀长的身形隐匿在剪裁完美的西装之下，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力量感。 棱角分明的下颌，紧抿的薄唇，冷峻而沉稳，仿佛从未被任何感情所动摇。 即便是那层缠绕在双眼上的绷带，也仿佛成了装饰，使他更添几分神秘与致命的吸引力。 莉莉特一眼便认出了他。 温泽艾斯公爵。 这片极寒之地的统治者。 \"……\"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因为见到他而紧张。毕竟，在前世，她曾与这位公爵有过交集。 然而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微微颤抖；心脏也跟着剧烈地跳动着，像是要冲出胸膛。 莉莉特轻轻咬住了下唇，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 【不能紧张。初次见面至关重要，必须拿出最完美的礼仪。如果能让他对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或许将来会对自己有所帮助。】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情绪，轻轻提起裙摆，端正地低头行礼。 \"初次见面，温泽艾斯公爵大人。我是莉莉特。\"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的颤抖，但整体却沉稳得不像一个仅十岁的孩子。 然而，温泽艾斯公爵并未对此表现出任何欣赏之意，反而低沉地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如同午夜的钟声，沉重而不容置疑：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眼睛受伤了？\" 温泽艾斯公爵的眼伤，是几周前留下的。 身为权势滔天的男人，暗中窥伺、欲将他扳倒的敌人不计其数。因此，他对此事严加隐瞒。 而城堡本就封闭森严，要隐藏这件事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哪怕是时刻监视着他的皇室，如今也对他的状况一无所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时，他却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写着： 「我想治愈公爵大人的双眼。」 信的署名者，是莉莉特。 一个住在王都神殿里的，年仅十岁的孩子。 于是，公爵便按照信上的话，将这个孩子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再度开口，嗓音如寒冰般凌冽： \"你没听见我的问题吗？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的眼睛受伤的。\" 冷硬的声音中透着危险，仿佛只要答案令他不满意，下一秒便会迎来死亡。 然而，莉莉特当然不会说出真相——\"我在死亡后回到了过去。\"那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唯一的倚仗。 知晓未来，意味着掌握无与伦比的情报。而情报，是世上最诱人、最强大的力量。 一旦公爵察觉到她有这样的能力，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掌控她，让她成为他的棋子。 【我已经受够了被人利用的命运……】 莉莉特深吸一口气，死死攥紧颤抖的双手，小小的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声音却格外坚定，如同寒冬中不屈的梅花： \"抱歉。我无法告诉您我是如何得知公爵大人状况的。\" \"……\" \"但有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她抬起眼眸，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孩童的坚定，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个冷漠的男人。 \"就像信上所说，我能治好您的眼睛。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第5章 初次为公爵治疗眼睛 莉莉特柔和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这些日子以来，公爵并非无所作为。他一直在暗中寻找治愈双眼的方法。 他请来了医术高超的名医、声名远扬的巫师，甚至不惜动用庞大的权力，召来了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圣力拥有者。 然而，他们全都束手无策，谁也无法治好他的眼睛。 所以，这种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敢如此笃定？ 奇怪的是，与其说是怀疑，他心中更多的是好奇。 公爵终于开口了，声音如同上好的丝绒般低沉柔滑。 “好。就如你所说，重点不在于你是如何得知我受伤的，也不在于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治好我的眼睛，而是你究竟能否治好它。 “……” 莉莉特握紧了小手，心跳加速。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多问半个字。所以，治好我的眼睛吧。只要你能做到，我会满足你任何愿望。” 这绝非虚言。公爵的权势足以让莉莉特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财富、城堡、至高的权力，一切皆唾手可得。 然而，世间万物皆有代价。 公爵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但如果你失败了，那就该轮到你付出代价了。” 那代价，无需明言。小小的莉莉特似乎能听到死神的低语。 莉莉特微微颤了一下。她的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指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声音，郑重地回答： “我明白。” 公爵不喜欢浪费时间，他直接命令莉莉特立刻开始治疗。 闻言，莉莉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旁的西蒙。她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察觉到她的目光，西蒙只是微微一笑，如同在无声地告诉她，无论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莉莉特犹豫了一下，才谨慎地说道： “我治疗公爵的方式，不适合让旁人看到。”她的声音轻若蝶翼，却坚定如磐石。 “你要我离开？“西蒙略显惊讶。 “是的。” “可是……” 西蒙还未说完，公爵便淡淡地打断了他，“出去吧。”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在意的从容， “就算她从怀里掏出匕首，直接刺向我，也不会伤到我分毫。” 在北境，温泽艾斯公爵的强大毋庸置疑。 因此，西蒙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请多加小心，莉莉特小姐。”他轻声叮嘱，目光中带着关切。 西蒙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莉莉特与公爵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静谧，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 【只剩下我们两个，反而更紧张了……】 莉莉特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小手不自觉地抚平裙摆上的褶皱，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我的血可以治愈他人。】 然而，这个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无论是大祭司，还是公爵，谁都不能知道。 所以，她选择撒谎。 “公爵大人，我的确拥有神圣之力，但我无法使用它。” 她的语气平稳自然，没有丝毫迟疑。多年来的反复练习，让她说谎时能保持自然。 公爵并未怀疑她的这番话。准确来说，他根本不在乎。毕竟，他关心的从来都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我知道。所以才更加难以理解。一个无法使用神圣之力的人，又是打算如何治好我的眼睛的？” 公爵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 “其实，我有一种特殊的药。”莉莉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药？” “是的。这种药可以治愈您的眼睛。请问……您愿意让我为您涂药吗？” 这正是莉莉特最担心的地方。要让一个失明之人接受一款来历不明的药物，这并非易事。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毫无戒心地答应呢？她的小手紧张地握成拳头，紧张得连指甲都几乎嵌入掌心。 她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甚至准备了许多说辞，以便说服公爵。 然而，她的担忧终究是多余的。 公爵只是微微挑了下眉，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莉莉特怔住了，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如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您……真的愿意？” 公爵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明明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却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莉莉特孩子气的反应让他不禁有些动容。 不过，他之所以答应，可不是因为天真。他并不认为，一个孩子就不会对他心怀恶意。 尽管如此，他仍随口警告了一句，以防万一，“如果你胆敢耍什么花招，那你将亲眼目睹，你出生、成长的神殿，被烈焰吞噬殆尽。” 冷漠至极的话语，如同寒冬的冰刃，令莉莉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她不在乎大祭司的生死，可诺埃尔，她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诺埃尔是她心中的阳光，是她在黑暗神殿中唯一的温暖。 “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公爵的事！真的，请您相信我！” 她的声音焦急而哀切，甚至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迫切。 这一刻，反倒是公爵怔了一瞬，被她意外流露出的情绪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公爵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自己像是个欺压幼童的恶徒。 “行了，快点治疗吧。再拖下去，恐怕这一整天都要浪费在这里了。” 他故意让声音恢复冷淡，掩饰那一闪而过的柔软。 “好的。” 莉莉特轻声应道，她轻轻迈步，走近公爵。小小的身影在宽大的窗前显得格外娇小。 她伸出手，缓缓解开缠绕在他眼周的绷带。 片刻后，那被遮掩已久的伤口终于暴露在空气中。 公爵的双眼布满了交错纵横的伤痕，仿佛曾被锋利的刀刃反复割裂。腐烂的伤口渗出粘稠的黄色脓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与这可怕的伤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使得伤口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 【她会不会被吓得哭出来？】 公爵在心里想着，几乎已经预见了一个孩子惊恐退缩的模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莉莉特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 【毕竟，这道伤口……我在前世已经见过了。】 莉莉特在心中轻轻叹息。 更何况，前世的她曾治愈过无数重伤患者，这种程度的伤口，远远算不上最可怕的。 莉莉特神色沉静地在怀中摸索了一下，取出一把小巧的刀。 她将锋利的刀刃抵在自己的指尖上。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 【冷静点，莉莉特。前世你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这不过是再一次罢了。】 【你可以的。】 她在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 片刻后，锋利的刀刃刺破她柔嫩的指尖，晶莹剔透的血珠缓缓渗出。 这，才是莉莉特口中''药''的真正面目。 她咬紧下唇，忍住手指的刺痛，轻声说道：“我要开始了。” 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她缓缓将沾满鲜血的指尖移至公爵的眼周，轻柔地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这无疑是一幅诡谲至极的画面。一个小女孩，用自己的鲜血，治愈着一个强大公爵的伤口。 然而，看不见的公爵，全然不知此刻发生的一切。 “这药……竟然没有一丝异味？”公爵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自从双目失明后，公爵的嗅觉变得尤为敏锐。他原以为，这种药会像那些巫医调配的药膏一样，带着刺鼻的苦味。 可它没有。 相反，它散发出一种柔和甜美的香气，宛如春日阳光下的花丛，令人不禁想要沉醉其中。 也正因如此，他根本无法想象，此刻抹在他眼睑上的，竟然是一个少女的鲜血。 不久后，令人震惊的变化发生了。 公爵眼周狰狞的疤痕，竟然肉眼可见地淡化了。一贯折磨着他的刀割般的剧痛，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莉莉特迅速用手帕包裹住自己的指尖，藏入手套之中，掩去所有痕迹。 她抬起头，轻声说道，“公爵大人，您眼中的毒气太过顽固，一次无法彻底治愈。” 她顿了顿，语气笃定而温柔，“但只要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涂抹药物，您的眼睛一定会痊愈的。” 公爵没有怀疑她的这番话。毕竟，仅仅涂了一次药，他便能清楚地感觉到眼睛的状况已大大改善。 “看来你手里的药相当不错。” 察觉到莉莉特的紧张，公爵随意地开口，“放心，我不会抢你的药。我还不至于卑劣到去夺一个小女孩的东西。” “……是。”莉莉特轻轻应道，声音细小，却透着明显的安心之意，如同终于卸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公爵依旧看不见她的模样，但他天生敏锐的直觉，让他清晰地察觉到， 【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莉莉特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甚至让公爵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她若是与一只小鸡搏斗，恐怕都会输吧。 他的判断没有错。 莉莉特一路从王都赶来，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小小的身体承载着太多的压力与疲惫。 更何况，她还要面对这座城堡最为可怕的存在——温泽艾斯公爵，并与之对话交涉。那种精神压力，足以让成年人胆怯退缩。 而她的手指，虽然藏在手套之中，不被人察觉，但伤口的刺痛却从未停歇。 她的体力、精神力已经濒临极限，小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只有一双眼睛还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公爵淡淡开口，“西蒙。” 几乎是话音刚落，西蒙便迅速推门而入。 “治疗结束了，带这位小姐下去吧，让她好好休息。”公爵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不容拒绝。 “明白。”西蒙恭敬地应道。 西蒙望向莉莉特，“请跟我来吧，莉莉特小姐。” 他伸出手，做出一个优雅的邀请姿势。 就在即将跨出房门时，莉莉特忽然停下脚步，鼓起勇气，轻声说道， “公爵大人，祝您有个好梦。明天见。” 公爵微微一顿，随后低声应道，“……好。” 那一声回应，似乎比平时多了一分温度。 话音落下，房门缓缓合上。 西蒙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打量着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眼中透着几分新奇的意味。 他进房时，只短短几秒，却已然看出：公爵的伤势，竟比他离开前好了许多，这种变化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位小姐究竟做了什么？”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浓厚的好奇。 但最终，他只是轻笑了一下，并未多言。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窥探主人的秘密，并不是他该做的事。忠诚与谨慎，是他的信条。 西蒙压下心中的疑问，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安静地引领莉莉特前往房间，脚步稳健而优雅。 “您在城堡停留期间，就住在这里。”西蒙站在一扇精美的门前，轻轻推开。 莉莉特迈入房间，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比我在神殿的房间要大上十倍！】 这间房间不仅仅是宽敞，其华丽程度更是远超她的想象。宛如童话中的公主居所。 莉莉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怯生生地问道：“这……这里，真的是给我住的房间吗？” 她的声音带着不敢相信的颤抖。 “是的。”西蒙微笑着肯定。 “可是……随便安排一间空闲的小房间就够了，我并不需要……” 莉莉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与不安，像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待遇。 西蒙微微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 “莉莉特小姐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不辞辛劳，只为医治公爵殿下。给予您最好的待遇，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的语气诚恳而坚定，如同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所以，请不要有任何负担，安心休息吧。”他的话语如同一剂良药，缓解了莉莉特心中的忐忑。 然而，西蒙所说的“最好的待遇”显然还不止于此。 他微微抬手，轻轻一拍。 清脆的掌声刚一落下，早已等候在门外的数名女仆立刻端着各类用品，鱼贯而入。 第6章 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吗? 侍女们动作娴熟地从托盘中取出精美的餐盘，一一摆放在桌上。 转眼间，圆桌上已是佳肴满席，精致的餐点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西蒙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您一定饿了吧，先用餐吧。” 正如西蒙所言，莉莉特确实已经饥肠辘辘。 然而，她望着满桌的食物，小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犹豫片刻后，才用那稚嫩却带着几分谨慎的声音问道： “请问，这些食物是为我和在座的人一起准备的吗？” “怎么会呢？“西蒙笑着摇头，眼中流露出对这个小女孩的怜爱， “这里的侍女们和我只是负责伺候您而已。这些食物，全都是专门为您准备的。” 莉莉特抿了抿嘴唇，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为难：“可是，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 这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谁都不会认为，一个小小的孩子能吃得下如此丰盛的一桌菜肴。 “您尽管享用，吃不完就留着，不必勉强。”西蒙温声道。 然而，西蒙的话音刚落，莉莉特的神色却明显变得不安起来。她那双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西蒙一怔，心头掠过一丝紧张。''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莉莉特轻声说道：“如果浪费食物……会受到女神的惩罚的。” “什么？”西蒙微微睁大眼睛，惊讶中带着几分困惑。 “当然，女神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动怒。” 莉莉特认真地补充道，她那双眼睛里流露出超越年龄的虔诚， “但我不想做任何可能让女神不悦的事情。” 直到此刻，西蒙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并非普通的孩子。 莉莉特，是一名拥有神圣之力的特殊存在。更何况，她自幼在神殿长大，深受神殿的教义熏陶，自然对信仰无比虔诚。 西蒙重新审视着莉莉特，心中涌起一丝敬意，语气也愈发温和：“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请问，我该如何帮您解决这个难题？” 幸好，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盘子，我会取适量的食物。” 莉莉特轻声说道，抬眸看向西蒙，那双眼睛里带着希冀，“至于没动过的食物……能否转赠给真正需要的人呢？” 见西蒙一时沉默，莉莉特忍不住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小手紧张地揪住衣角，试探着问道：“就算是未曾动过的食物，送给别人也不合适吗？” “不会的。”西蒙摇头，露出一抹浅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哪怕是在富可敌国的温泽艾斯公爵家，如此丰盛的美食也是难得的珍馐。恐怕那些食量惊人的仆人们，定会欣喜若狂，争相享用。 “请放心，剩余的食物我会妥善处理。您只需安心取用自己想吃的部分。” 说完，西蒙亲手递给莉莉特一个精致的圆盘。 莉莉特轻轻端起盘子，围着圆桌缓缓走了一圈。 她仔细挑选了一番后，终于将食物盛到自己的盘中。 然而，当西蒙看清她选的食物时，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她怎么只挑了那些我以为她绝对不会选的东西？！'' 一份配着番茄的生菜沙拉，一小碟炒豆子，两块烤得微焦的土豆，十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虽然不能算是糟糕的选择，但绝对算不上是最佳的搭配。毕竟，桌上摆满了光是看着就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 有烤至金黄酥脆、香气四溢的鸡腿，油脂丰盈、肉质鲜嫩的牛排，外酥里嫩的炸鱼排…… ''她竟然连这些都不尝一口？！''身为嗜肉如命的北方人，西蒙实在无法理解。 最后，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有些唐突，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莉莉特小姐，您是不喜欢吃肉吗？” “不是的。”莉莉特摇了摇头，银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那为什么一点都不拿呢……”话才说到一半，西蒙忽然恍然大悟。 神殿的另一条教义——不可食用流淌鲜血的生物。 果然，他的猜测没有错。莉莉特从小到大，一口肉都没吃过。因为大祭司就是这样教她的。 ''可是，她还只是个孩子啊！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却被迫遵守这么严格的教义，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西蒙的表情微微僵住，内心不由得升起一丝愤慨。 然而，莉莉特却丝毫不觉，嘴巴微微鼓起，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哇，这豆子料理竟然这么好吃！】 就连每天吃得毫无新鲜感的沙拉，如今也变得格外爽口美味。这便是顶级食材的魔力。 看着莉莉特一脸幸福地享用食物，西蒙的心情愈发复杂。 ''我好想现在就往她那盘全是青菜的餐盘上，堆上一座肉山！''但他也清楚，这不仅是对她的不尊重，甚至有些过度干涉。 最终，西蒙强忍住内心的冲动，露出得体的微笑。 用餐结束后，西蒙温和地问道：“您想先准备沐浴，还是直接休息？” “我想洗个澡。”莉莉特轻声回答。 “明白了，那我这就去安排。“ 听到“准备沐浴“这个词，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是一盆装满温水的木桶，再配上一条擦身用的毛巾。 然而，侍女们走进房间时，她们手中竟然抬着一个巨大的浴缸，那是镶嵌着精美花纹的瓷制浴缸，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舒展四肢。 其中一名侍女上前一步，恭敬地低头行礼，那动作优雅而庄重，仿佛面对的不是个小女孩，而是位尊贵的贵族。 “初次见面，莉莉特小姐。我是侍女玛丽，负责为您沐浴更衣。“ 听着那个用清亮嗓音打招呼的的女仆，莉莉特歪了歪脑袋，露出困惑的神情，那可爱的样子恐怕能融化最冷酷的心。 【沐浴更衣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她终于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那么，我先帮您脱衣服吧。“玛丽话音刚落，莉莉特猛地睁大眼睛，慌乱地摆手喊道：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 “当然，我知道您一定可以的。“玛丽微笑着点头，“但您一路跋涉而来，想必已经十分疲惫了吧？如果愿意将身体交给我，我会让您像沉入梦境般放松的。” 明明拥有着健硕的肌肉和看上去像是能够徒手举起巨石的强壮体魄，但玛丽的脸庞却柔和温润，声音也是格外的轻柔细腻。即使是一直习惯独自洗澡的莉莉特，也险些就要点头答应了。 但她不能。 【刚才为了治愈公爵，我的手指被划伤了……】 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指尖上仍残留着清晰的伤痕。 虽然玛丽看到伤口，也不可能立刻联想到她能用血治愈他人。但即便如此，莉莉特依然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它。 【谁都不可以。】 她不自觉地收紧手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那是与年龄不符的戒备。 玛丽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顿时露出后悔的神情，立刻低头道歉，语气里满是真诚：“实在抱歉，莉莉特小姐！“ “……？“莉莉特眨了眨眼，略显疑惑。 “因为能伺候如此可爱的小姐，我一时兴奋过头，不小心失礼了。我本该先询问您的意见才对。“ “……“莉莉特微微低头，手指不经意地轻触着伤口。 “既然您更习惯独自沐浴，那我就在门外等候。如果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叫我。” 玛丽的语气依旧温柔如初，完全听不出丝毫的不悦或失落。 这让莉莉特微微一愣，眨了眨眼，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好的，谢谢您。” 她双手合拢，微微低下头，郑重地向玛丽道谢。 玛丽的心脏猛地一跳。''呜哇，这也太可爱了吧！'' 莉莉特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她踏入这座城堡的那一刻起，温泽艾斯的女仆们就已经炸开了锅。 毕竟，在这座到处都是高大威猛生物的城堡里，她是数十年来，唯一出现的小小可爱存在。所有人都争着想要为她沐浴更衣，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最终，按照温泽艾斯城堡的一项“潜规则“，大家决定用腕力决胜负。 在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对决后，玛丽终于赢得胜利，如愿成为了莉莉特的贴身侍女。 看着莉莉特那双圆润澄澈的眼睛，玛丽的拳头不由得攥紧了。 ''好想帮她把那柔软蓬松的银发洗得干干净净！好想用泡沫轻柔地擦拭那嫩生生的小脸！好想细细地揉揉她那小小的肩膀啊！'' 然而，玛丽强行压抑住内心的冲动。''我是温泽艾斯城堡最优秀的女仆，不能再做出让尊贵的客人感到负担的举动了。'' 她收敛起心思，向莉莉特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悄然退出房间。 房内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莉莉特一人。她望向房间中央摆放的巨大浴缸，那浴缸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洗浴设施都要豪华。 浴缸中已盛满了温度适中的热水，水面缭绕着白雾，氤氲蒸腾的暖意弥漫整个房间。那温暖的水色仿佛在轻声呼唤她。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莉莉特缓缓脱下手套，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处理什么珍贵的宝物。她的第二根手指上，一块暗红色的血痂仍旧顽固地附着在肌肤上。 莉莉特望着那道细小的伤口，唇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明明能治愈别人的伤口，却连自己的伤口都无法修复……这算什么神圣之力啊。“ 指尖微微刺痛，但这样的疼痛，她早已习惯。毕竟，在前世，她所承受的痛楚，比这要残酷百倍。 第7章 公爵家好温暖 “现在重要的不是伤口的疼痛，而是尽快治疗伤口。” 莉莉特从包里取出药瓶。 这药是由多种草药精心混合而成，是前世的大祭司亲手调配的。 大祭司的神圣之力微弱，仅能感知他人所持有的神圣之力。然而，他对草药的研究却无人能及。 当莉莉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时，大祭司便为她调制了这款药。 当然，并非是出于对莉莉特的关心。 只是因为莉莉特是他的钱袋子，若是她死了，他会陷入困境，所以才做了最低限度的处理。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的药……不过，不管怎么说，这药确实很适合我的身体。】 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伤口，基本上一天就能痊愈。 现在的莉莉特，最需要的正是它。 她在指尖涂上厚厚的药膏，然后用绷带紧紧包扎起来。 【呼，总算安心了。】 莉莉特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后脱下衣服。 她缓缓沉入浴缸的水中，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哇……好舒服……” 神殿里禁止用热水洗澡。 理由是按照教义，用燃烧木柴产生的人造火加热的水会妨碍修行。 但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大祭司吝啬得要命。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使用烧开的水。 因此，莉莉特还是第一次用这样温暖的水沐浴。 她脸颊微微泛红，喃喃自语道：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就像春天降临在水里一样。” 水中淡淡的花香，更增添了这种美好的氛围。 莉莉特忍不住笑了起来，愉快地拍打着水面。 泡澡实在太舒服了，以至于莉莉特完全忘记了玛丽一直在门外等着她。 等到她回过神来，顿时慌了，赶紧从浴缸里爬出来，慌忙披上浴袍，大声喊道： “我、我洗好了！” 她真心希望，玛丽不会听见。 然而，事与愿违。 玛丽仿佛一直在等这一刻，立刻推门而入。 莉莉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几乎要哭出来。 “对不起！” “嗯？莉莉特小姐，为什么要道歉？“ “玛丽大人一直在门外等着，我本该尽快洗完出来……可我没有做到。” 直到这时，玛丽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随后，她温柔地眯起眼睛，轻声问道： “为什么呢？为什么没能快点出来呢？” 莉莉特闭上眼睛，老老实实地坦白道： “因为水太温暖了，感觉实在太舒服了……对不起。” 然而，玛丽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听到您洗得满意，我很高兴呢。看来我精心准备的水果然没白费。” “……” “等您以后能适应了，也请允许我为您搓背吧。我一定会让您的沐浴时光更加愉快的。” 温柔的话语，让莉莉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 “……好。” ''啊啊！害羞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玛丽强忍住想要把脸埋进莉莉特软乎乎脸颊的冲动，带着女仆们收拾浴缸后走了出去。 等一切收拾完毕，西蒙走进了房间。 看到洗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的莉莉特，西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 “哇……” ''原本就很可爱，洗干净之后更可爱了。'' 她就像刚刚洗去满身污渍，变得雪白柔软的小羊羔。 尤其是那一头刚洗过的银发，毛茸茸的，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柔顺。 “西蒙大人？” 莉莉特的声音让西蒙回过神来。 “既然已经洗过澡了，那您就早点休息吧？“ “嗯。” 莉莉特扭了扭身子，钻进了被窝。 “天哪！” 她忍不住惊叹道： “床好软啊，感觉就像躺在云朵上一样。” 可爱的比喻让西蒙忍不住轻笑出声。 “您觉得舒服就好。不过，毕竟是陌生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睡可能会害怕吧？要不要我陪您，直到您睡着？” 出乎意料的提议让莉莉特大吃一惊，连忙摆手。 “不，不用了！” “……” “我一点都不害怕，真的！“ 西蒙微微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明白了。那么，祝您有个好梦，莉莉特小姐。” 西蒙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莉莉特一个人。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们，陌生的床铺，陌生的气息。 但莉莉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已经历过一世人生。 “大家都好温柔……” 即使她是被请来治疗公爵的人，但终究只是一个毫无交情的十岁孩子。 然而，府邸里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对她抱有善意。 莉莉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轻声自语道：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她选择温泽艾斯公爵府，并不仅仅因为公爵拥有足以压制大祭司的强大权势。 前世，接受她治疗的人们，最终都会将感谢献给大祭司，而不是她。 因为他们知道，莉莉特的力量归属于大祭司。 但温泽艾斯公爵不同。 被她治愈了眼疾的公爵，并未向大祭司致谢，而是亲自来找到了她。 然后，微微低头，郑重地道谢。 “谢谢你。” 那低沉而冰冷的嗓音，在莉莉特听来，却格外温暖。 正因如此，她才选择来到这里。 她想确认一件事，她想确认公爵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有错。 公爵虽然严肃冷淡，但对她十分礼貌。而他的部下们也是如此。 “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轻轻呢喃完这句话，莉莉特的大眼睛缓缓闭上了。 是因为吃得饱饱的缘故吗？ 是因为柔软蓬松的被子吗？ 还是因为头发上残留着甜美的香皂香气呢？ 总之，她一定会做个好梦的。 公爵的房间。 温泽艾斯公爵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西蒙一边解开缠绕在公爵眼上的绷带，一边说道： “莉莉特小姐已经入睡了，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嗯。“ 公爵的表情毫无波澜，仿佛对此并不关心。 当绷带完全解开后，公爵的脸庞彻底显露出来。 那如同雕刻般精致的五官，伴随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然而，与之前相比，那伤口的状况已经明显好转了许多。 西蒙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讶与喜悦，忍不住问道： “莉莉特小姐到底用了什么药？” 公爵的眼疾并非普通的外伤，而是遭受了怪物的特殊毒素侵蚀。 那毒素渗入他的眼睛，使其逐渐腐坏。 即便是帝国最出色的名医，甚至拥有神圣之力的治疗师，都无法治愈公爵的眼疾。 然而，那样的伤势，竟然只是涂了一次药膏，就有了明显的改善？ 西蒙的狭长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猜测道： “听说大祭司对草药极为精通。她该不会是偷偷带来了他炼制的药吧？” 然而，西蒙满怀好奇的猜测，被公爵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够了，到此为止。” “……” “我已经答应了她，不会问任何问题。“ 温泽艾斯公爵并不像外界流传的那样，是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狂魔。相反，他对自己的部下颇为慷慨。 但如果有人胆敢违背他的命令，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因此，西蒙很快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不过，他很快转换了话题。 “莉莉特小姐似乎在神殿中过得相当辛苦。” “什么意思？” 西蒙将自己今晚所见的情况一一讲述。 原本无动于衷的公爵，在听到某个细节时，眼神忽然变得深沉起来。 “她完全不吃肉？” “是的。” “这怎么可能？“ “我原本也以为不可能，但她似乎真的做到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沉默。 对于生活在严酷环境中的北部人来说，肉类是不可或缺的食物。 从婴儿刚长出第一颗牙齿开始，就会食用肉类。即便是牙齿掉光的老人，也依旧会在每一餐中摄入肉食。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熬过刺骨的严寒，并拥有足够的力量，对抗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 公爵皱起眉头，低声喃喃道： “难怪，她的声音那么轻……” 双眼已失明的公爵，唯一能用来感知莉莉特的，便是她的声音。 仅凭声音，他便能察觉到那个孩子的虚弱。 西蒙点了点头，补充道： “是的。不只是声音，她的身高也比同龄人矮了许多，身形也十分纤细。简直让人怀疑，她这样小小的身体，是如何支撑起自己的。” 第8章 莉莉特又没有吃肉! 莉莉特是神殿的孩子，为了遵守教义而不吃肉，这事儿理论上和公爵没有关系。 然而，奇怪的是，他却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片刻后，公爵得出了结论。 \"她是为了治好我的眼睛才来到这里的。\" 既然如此，关心她的健康是理所当然的。 更何况，他一向厌恶那些因虚弱而显得无力的小生物。 公爵沉声说道， \"让人准备足够的食物，各种种类的都要有。\" 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要管那什么教义，食物要做得足够可口，让她愿意开口吃下去。\" 听到公爵的命令，西蒙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立刻点头应下。 第二天清晨。 莉莉特闭着眼睛，呢喃着， \"还想再睡一会儿……\" 过去几日积累的疲惫，已然达到了极限。 即便是在柔软如云的床铺上睡了一夜，也不足以完全消解那份疲倦。 她只想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躲进温暖的被窝，再多休息片刻。 然而，她像冬眠的毛毛虫般翻滚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努力睁开眼睛，伸手拉动了床头的铃绳。 不一会儿，西蒙匆匆赶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莉莉特小姐！\" 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神情紧张。 莉莉特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 \"没、没什么事。只是昨晚您说，醒来后可以拉铃叫人……\" 西蒙微微睁大眼睛，看了眼腕上的怀表： 清晨五点。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早了。 \"莫非，您没睡好吗？\" \"不是的！我睡得特别好！\" \"那为何起得如此之早？外面天都还没亮呢，再多睡一会儿吧。\" \"那个……\" 莉莉特抬手轻轻梳理着自己卷曲的银发，缓缓开口道， \"我该去祈祷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西蒙的眉头微微一跳，心底涌上了与昨晚相同的怒火。 ‘又是那该死的神殿教义！’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莉莉特与普通的神官无异，每天都会在黎明前起床，清洗身体，然后进行晨祷。 即便身体不适，也从未间断过。 对她而言，这样的生活早已成为习惯，所以她并未察觉西蒙复杂的心情，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帮我准备洗漱的水吗？不用像昨天那样放满浴缸，只要一点水，再加上一条毛巾就可以了……\" \"……\" 见西蒙没有立刻回答，莉莉特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小声补充道， \"对不起……这么早就麻烦您了……\" 听到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西蒙深吸一口气，收敛住心中的不满，温和地笑了笑， \"千万别这么说。我的职责就是让您在这座宅邸里过得舒适。请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西蒙柔和的声音让莉莉特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不久后，西蒙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温水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本想帮莉莉特洗漱，但她却坚定地表示自己能行，随后用毛巾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小脸。 \"您祈祷时，应该更喜欢独处吧？\" \"嗯。\" 在他关上房门的最后一刻，西蒙看见了， 透过仍然未亮的窗户，可以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跪在地上，静静祈祷着。 祷告结束，已是一个小时后。 走进房间的西蒙，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轻声询问， \"您该不会……跪了整整一个小时吧？\" \"是的。\" \"……\" 莉莉特看着西蒙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不由得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吗？北部的祷告方式不一样吗？\" \"不是……倒也没有这种特别的规矩……\" 无论多么虔诚的信徒，也不会一大早就跪上一整小时，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您的腿，不会麻吗？\" 长时间跪地，双腿一定会发麻，严重时甚至会疼到忍不住尖叫。 在神殿时，每当她因为麻木而不慎晃动身子，大祭司就会用手杖狠狠抽打她的后背，并厉声呵斥她继续祈祷。 因此，莉莉特早已习惯了这种疼痛。 她淡然地回答道， \"没关系的。\" 不是\"不痛\"，而是\"没关系\"。 西蒙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沉默片刻后，他微微蹙起眉头，低声说道， \"这么早就开始祈祷，辛苦您了。我会让人准备一份能够补充体力的早餐。\" 【早餐？既然不是午餐或晚餐，那应该会比昨晚的晚餐简单许多吧。】 然而，当莉莉特走到餐厅，看到桌上的食物时，她愣住了。 这真的是早餐？ 比起昨晚的餐点，今日的早餐更加丰盛，圆桌上摆满了种类繁多的美食。 莉莉特还没来得及开口，西蒙便微笑着解释道， \"这是公爵大人的命令。他吩咐我们，既然是贵客，就必须准备丰富的膳食。\" 公爵的命令。 既然如此，她也无话可说了。 她不想辜负这份心意，更不想再提什么教义，让别人感到为难。 于是，莉莉特没有再说\"吃不完\"之类的话，而是规规矩矩地低下头，郑重致谢， \"谢谢您。我会好好享用的。\" 看到小女孩乖巧地行礼，站在西蒙身后的女仆们在心里疯狂尖叫， ''啊啊啊！好想揉她的脑袋！'' ''好想抱起来转圈圈！'' 西蒙也差点露出同样的表情。 但不行。 莉莉特小姐是公爵大人亲自接待的贵客，必须保持礼节。 克制住冲动后，西蒙微笑着递给她一只雕刻着华美纹路的餐盘。 \"剩下的食物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处理的，请尽情享用。\" \"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莉莉特端起盘子，慢慢绕着圆桌走了一圈，认真挑选着食物。 看着她的小动作，西蒙微微眯起眼睛，露出狐狸般的笑意。 ''今天的肉料理，可是和昨天完全不同哦，莉莉特小姐。'' 昨天的肉类料理还算简单，只是普通的烤肉。 但今天的菜肴，却是更加精致诱人的肉类料理， 外皮炸得金黄酥脆，并刷上了一层亮晶晶蜂蜜的炸鸡。 用黄油煎得焦香四溢，并点缀着柠檬片的香煎三文鱼。 搭配色彩缤纷的蔬菜，一同炒制的厚切牛排。 这简直是人类，甚至是动物，都无法抗拒的肉料理！ ‘莉莉特小姐最终还是会忍不住，把一块肉夹到盘子里吧！’ 西蒙心想。 果然，莉莉特的视线一直离不开那些肉类料理，甚至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 她最后放到盘子里的，却只有，新鲜爽口的生菜沙拉、切好的番茄、一块刚烤好的面包，以及一碗热腾腾的浓汤。 完全没有半点肉！ ‘又是一点肉都不吃？！这怎么可能！’ 眼见自己的目标再次落空，西蒙瞬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然而，莉莉特全然不知西蒙内心的挣扎，只是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美味的食物。 【这里的食物果然好好吃啊。】 她的小嘴微微鼓起，咀嚼着清脆的蔬菜，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 公爵的房间。 吃完早餐后，莉莉特前往温泽艾斯公爵的房间，为他进行治疗。 和昨天一样，公爵仍然坐在椅子上，眼部缠着绷带。 【幸好，今天比昨天没那么紧张了。】 莉莉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微微提起裙摆，向公爵行礼， \"参见温泽艾斯公爵大人。\" 行礼后，她缓缓抬起头。 公爵的表情依旧冷峻无波，看上去和昨日毫无不同。 然而，莉莉特察觉到了。 公爵的心情，似乎比昨天更沉郁了一些。 莉莉特有些不安。 【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还是因为他的眼睛没有立刻痊愈，所以感到不耐烦了？】 就在她拼命思考，想找出公爵心情不佳的原因时，公爵率先开口了， \"今天早上的早餐，你又只吃了一点点，简直像只小麻雀。\" ……！ 完全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莉莉特的蓝色眼眸微微一颤。 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在意这个问题。 于是，她微微垂下眼睑，带着歉意说道， \"大家特意为我准备了这么丰盛的餐点，可我却没能多吃一些……真的很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 公爵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紧接着，他缓缓道出重点， \"只是，你这么固执地不肯吃肉，倒是让我有些在意。\" \"温泽艾斯城堡的食物，就那么不合你的胃口？\" \"不是的！\" 莉莉特立刻摇头，表情十分认真。 \"……。\" \"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食物！卷心菜又脆又甜，葡萄汁水饱满，面包柔软可口，尤其是加了胡萝卜的豆子炒菜，真的是我吃过最美味的料理之一！\" 即便看不见，公爵也能感受到， 莉莉特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真心。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满意。 \"既然那么美味，为什么不尝尝肉？\" \"……！\" \"我知道，神殿的教义规定，不可以食用''带血的生灵''。\" 公爵停顿了一瞬，随后语气微冷地说道， \"但那是神官们需要遵守的规矩。\" \"你只是个小小的孩子，根本没有义务去遵守这些限制。\" 第9章 蛋糕能不能吃呢 公爵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冷冽，但仔细聆听，竟隐隐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缕温柔，莉莉特才愣愣地凝视着他，随后轻声道：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吃肉的。\" 公爵微微皱眉，刚想说：\"教义不过是无稽之谈，违背了又不会遭受女神的惩罚。\" 然而，还不等他吐露心声，莉莉特便抢先一步解释道： \"因为我为您涂抹的药，是借助女神的力量制作的。\" \"……？！\" 突如其来的坦白，使得公爵的眉头猛地挑起。 \"虽然不能告诉您具体的制作方法，但在制作那种药的时候，我不想让女神对我心生厌恶。\" 莉莉特确实信仰着女神，但她的信仰并不像那些将一生奉献给神明的神官那样虔诚。 她的神圣之力也是如此。 莉莉特从未珍视过自己的力量。 她不仅不觉得这股力量珍贵，甚至还希望它彻底消失。 因为这份能力，她承受了太多不愿经历的痛苦。 \"即便如此，我依旧选择遵从教义……\" 那是因为她前世立下的誓言。 前世。 在她治愈了公爵的眼疾之后，公爵亲自来向她致谢。 但他的感谢并不只是简单的一句\"谢谢\"，而是向她承诺：愿意给予她任何回报。 那时的莉莉特，声音微微颤抖，鼓足勇气说道： “请带我离开这里。” 说出这句话时，她其实并不抱任何期待。 因为当时的大祭司，早已凭借她的能力，攫取了巨大的权力与财富。 从那样的人手中带走她，即便是温泽艾斯公爵，恐怕也会感到棘手。 公爵不可能答应。 她本以为如此。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公爵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公爵仅仅一句简单的回应，却成为了莉莉特身处地狱时，唯一的光明与救赎。 正因如此，莉莉特才下定决心： 如果公爵再度受伤，她一定要治好他。 哪怕这份心意无法传达给公爵，她依然会这么做。 想到这，莉莉特用清亮的嗓音说道： \"万一女神厌弃我，导致我无法治愈公爵大人，怎么办？\" \"……\" \"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因为我真的很想治好您的眼睛。\" 公爵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莉莉特的语气中，充满了真挚的渴望与坚定。 ‘……明明只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 ‘甚至是个第一次来北部的孩子。’ ‘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地帮助我？’ 公爵微微感到困惑，而莉莉特则继续说道： \"所以……等到您的眼睛痊愈后，可以请我吃一顿饭吗？\" \"……\" 她顿了顿，仿佛有些害羞，红着脸小声补充： \"到时候……我会尝试吃肉的。\"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尝一尝肉是什么滋味。\" 房间里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片刻之后，公爵终于缓缓开口： \"好吧。\" 公爵依旧面无表情。 然而，他的耳尖，微不可察地染上了一抹红色。 * * * 治疗开始了。 莉莉特首先解开了公爵眼上的绷带。 尽管公爵的眼部仍然有些腐坏的痕迹，但与昨日相比，伤口明显变淡了许多。 \"太好了。\" 看到这点，莉莉特心中不禁感到欣喜，随后脱下手上的手套。 昨日被小刀割破的手指，已经涂上了药膏，完全愈合。 然而，现在并不是高兴的时候。 因为，她又要重新割开伤口了。 莉莉特握住小刀，深吸了一口气。 【忍住，我可以做到的。】 【但用刀子划破自己的手指……还是好可怕……】 她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在指尖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 随后，她将鲜血涂抹在公爵腐坏的眼部。 即便公爵的眼睛看不见，按理来说，他也应该察觉到面前的小女孩正在做什么。 毕竟，他的感官敏锐如野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察觉。 然而，公爵却刻意放缓了自己的感知，不去深究真相。 因为，他想要守护莉莉特拼命想要隐瞒的秘密。 因此，公爵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那药膏温暖而甜美的气息。 今天的治疗效果，依然惊人。 公爵清晰地感觉到，眼睛上的伤口正迅速愈合，残留的疼痛也随之彻底消失。 莉莉特则用手帕紧紧按住手指止血，随后将受伤的手重新藏入手套中，柔声说道： \"公爵大人的眼睛，毒素已经消退了许多。\" \"只要再治疗几天，您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莉莉特的声音虽然稚嫩，但语气却如同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 治疗结束后，按照惯例，莉莉特应该离开了。 然而，就在她起身准备告辞时，公爵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吃完再走。\" \"……？\" 莉莉特疑惑地歪了歪头。 很快，西蒙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盘子里的食物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甚至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 \"那是……！\" 一块奶油蛋糕。 纯白的奶油铺满蛋糕表面，顶端放着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宛如画中才会出现的甜点。 西蒙微微眯起狐狸般的眼睛，悠然说道： \"北部人的饮食，向来讲究丰盛的肉食，而不是甜腻的糖分。\" \"所以，您的餐桌上一直没有甜点。\" 老实说，公爵府上下，包括西蒙在内，根本不想给莉莉特这种''糖分满满''的食物。 他们更希望她吃肉，多吃肉，吃得白白胖胖才好。 毕竟，她实在太瘦了。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既然无法让她吃肉，那至少要让她吃点比草叶子更能让人满足的东西。 于是，这块草莓蛋糕诞生了。 西蒙嘴角含笑，轻轻推了推蛋糕盘，说道： \"城堡里的厨师，已经有很多年没做过蛋糕了。\" \"这次重新尝试，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看起来好好吃……超级、超级、超级好吃！\"】 平日里总是拘谨的莉莉特，难得露出如此兴奋的神情，让西蒙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就尝尝吧。\" 他说着，将叉子递给她。 然而，莉莉特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神殿的教义中，禁止食用带血的生灵，但除此之外，也并非可以随意享受其他食物。 大祭司坚信，糖、盐、胡椒等刺激性和奢侈的食材，会逐渐腐蚀人的肉体，因此他严格限制神殿中人的饮食，只允许他们摄入最基础、最朴素的食物。 因此，莉莉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时刻谨慎，不让自己过度享受这些\"禁忌\"之物。 【蛋糕里含有大量的糖分……要是吃了它，我的神圣之力会不会消失？】 她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 然而，就在她还在犹豫的瞬间： 她的嘴里，突然被塞入了一口蛋糕。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公爵正拿着叉子。 他刚刚亲手喂了她一口蛋糕？！ 莉莉特还来不及对此感到震惊，便在心中尖叫了一声： \"哇！\" 她的嘴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甜美滋味。 奶油柔滑香甜，蛋糕松软轻盈，草莓微酸却带着清爽的果香。 简直就像是在嘴里融化的甜美的云朵！ 公爵静静地看着她，低沉而坚定地说道： \"小孩子在吃蛋糕时，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应该是牙齿会不会蛀掉。\" \"……\" \"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安心享用吧。\" 他那宛如冰霜般的嗓音，听起来无比坚定，令莉莉特心头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她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微微张开嘴，\"啊——\"了一声。 公爵毫不迟疑地再次将蛋糕送入她的小嘴。 柔软香甜的蛋糕在舌尖化开。 莉莉特的眼眶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即便眼泪不停滴落，她却仍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谢谢您，公爵大人。\" 她的声音满是感激与喜悦。 听到她的道谢，公爵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之后的日子里 莉莉特每天清晨都会为公爵进行治疗。 治疗结束后，西蒙便会端来蛋糕。 而且，每天的蛋糕都会有所不同： 裹满浓郁巧克力酱的巧克力蛋糕。 酸甜可口、口感轻盈的覆盆子慕斯蛋糕。 入口即化、散发着醇厚奶香的芝士蛋糕。 这些，都是城堡中的厨师与女仆们， 为了让莉莉特吃得开心，精心研制出来的成果。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每当莉莉特吃蛋糕时，她总是忍不住流泪。 她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擦拭眼泪，羞愧地想： \"天啊……光是吃蛋糕就哭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然而，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西蒙，却是眼睛弯弯，露出了狐狸般的笑意。 ‘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莉莉特对着蛋糕流泪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城堡的厨房。 于是， \"听说莉莉特小姐吃了我们做的蛋糕，哭得像小猫一样！\" \"真的吗？！\" 城堡的厨师与女仆们，兴奋得挥舞着肌肉结实的手臂！ 然而，最靠近莉莉特的公爵，却始终无动于衷。 因为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康复，看不清她的模样。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 \"那孩子，到底是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在吃蛋糕呢？\" 第10章 该履行约定了 公爵的想象力并不出色。 哪怕他极力地在脑海中描绘，依然无法清晰地勾勒出眼前这个正在吃蛋糕的小女孩究竟是何种模样。 ‘真是令人烦扰啊。’ 公爵之所以想治好眼睛，唯一的理由，便是为了能更好地对付从北方山脉袭来的怪物。 然而，此刻，他却第一次因为\"看不见某人\"而感到不便。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 这一天，莉莉特仔细检查了公爵的眼睛，随后露出欣喜的笑容。 \"毒素已经完全消失，伤口也痊愈了。\" \"……\" \"公爵大人，请慢慢睁开眼睛试试看吧。\" 听着莉莉特轻柔的声音，公爵缓缓睁开双眼。 曾经因怪物的毒素而腐坏的眼睛，如今再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这一次，他的眼睑轻松地抬起了。 如同镶嵌着蓝宝石般的双眸，终于重现光辉。 那双深邃、锐利、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的蓝色眼眸，在瞬间便吸引住了莉莉特。 她愣愣地仰望着眼前的男人，甚至忘记了眨眼。 公爵的目光缓缓向下移动，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浅淡的银发，白皙圆润的脸颊，娇小的鼻梁与嘴唇，唯独那双天蓝色的瞳孔格外明亮。 \"光听声音时，还以为会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眼前的莉莉特，竟然如此稚嫩，甚至显得有些天真。 唯一与他想象相符的，便是她的个头。 小巧得过分。 公爵抬手摸了摸下巴，淡淡地评价道： \"真小。\" \"……！\" \"比松鼠还小。\" 莉莉特顿时僵住了。 她本就对自己比同龄人矮小这件事很在意，此刻听到公爵的评价，简直像被当头砸了一棍。 她本能地提高音量反驳道： \"再怎么说，我也比松鼠大吧！\" 话音刚落，莉莉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瞬间捂住嘴巴。 【糟糕……我、我居然对公爵大人喊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莉莉特心脏狂跳，偷偷抬眼观察着公爵的表情，生怕他会因此生气。 然而。 公爵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随后，低声说道： \"谢谢你。\" \"……\" 公爵的蓝色眼眸中，没有一丝傲慢，也没有任何敷衍。 他的语气，是单纯而真挚的感谢。 就如同前世那时一样。 莉莉特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缓缓地扬起，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 \"我很高兴，公爵大人的眼睛终于好了！\" \"……\" 公爵沉默地凝视着她，然后，毫无预兆地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缓慢地揉了揉。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莉莉特的脸倏地涨红，但她却没有躲开。 【感觉像是在夸奖我做得很好……】 尽管手法相当生疏，但莉莉特仍然觉得心头一阵温暖。 这一场极其笨拙的\"摸头杀\"，持续了一会儿才停下。 公爵垂眸望着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认真： \"你治好了我的眼睛，所以，现在该轮到我回报你了。\"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须先解决。\" \"……?\" 莉莉特睁大双眼，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 * * 高耸入云的天花板，悬挂着巨大的金色吊灯。这里是温泽艾斯公爵城堡的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 有铺着彩椒和西兰花的扇形牛排。 有裹上面包屑炸得金黄酥脆的炸猪排。 有混合了面包屑的绞肉，揉成圆形的汉堡排。 有刷上特制酱汁、在烤箱里烘烤而成的烤鸡。 有切成大块的土豆与满满的香肠炖煮而成的浓郁炖菜。 种类之多，仿佛邀请了几十名宾客共进晚餐。 然而，坐在这张长桌尽头的，只有娇小的莉莉特和高大威严的温泽艾斯公爵，仅此二人。 莉莉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奢华无比的盛宴。 【对了，几天前我和公爵大人有个约定。】 当时公爵问她为什么不吃肉，她回答说等公爵大人的治疗完全结束后，无论给她什么食物，她都会毫无挑剔地吃下去。 【可我可没说要吃这么多啊！】 食物实在太多了，光是看着就觉得饱了。 面对被食物带来的沉重压迫感，公爵淡淡地开口道： \"吃吧。\" 莉莉特紧紧握住小小的拳头。 【没错。不管怎么说，这顿饭是公爵大人为我准备的。】 更何况，除了每次治疗结束后的蛋糕，这是她第一次和公爵正式共进晚餐。 用心享用这顿餐点，才是最起码的礼仪。 想到这儿，莉莉特低头致意。 \"那、那我开动了！\" 话音刚落，莉莉特像只小长颈鹿似的伸长脖子，仔细打量桌上的食物。 餐桌太大了，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全貌。 【而且全是肉料理，根本分不清是什么……】 正当她满脸困惑地眨巴着眼睛时，公爵开口了。 \"看来你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我来帮你。\" \"是。\" 莉莉特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反应过来，猛地瞪大了眼。 \"诶？！\" 即使她不是贵族，也知道用餐时帮人分菜通常是下人的职责。贵族绝不会做这种事。 更何况，对方是站在贵族阶级最顶端的温泽艾斯公爵！ 然而，公爵似乎全然不以为意，他神色平静地站起身，单手托起圆形餐盘，开始替她分菜。 动作优雅而利落。 片刻后，公爵将餐盘轻轻放到莉莉特面前。 餐盘里，每一道料理都被切成了方便入口的小块。 莉莉特看着眼前的景象，像是目睹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嘴巴微微张开，好一会儿才慌忙开口。 \"谢、谢谢您。\" \"别客气。\" 公爵迈开修长的双腿，轻松地走回桌子对面的座位。 莉莉特拿起叉子，望向盘中的食物。 全是肉。 她咽了咽口水。 【平时吃点糖或盐都没什么问题，即使吃蛋糕，我也不觉得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可肉的话……】 \"不能吃肉\"。这是侍奉女神的神殿世代相传的严格戒律。 如果吃了肉，女神可能会降下怒火，让莉莉特失去她所拥有的神圣力量。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即使失去力量也无所谓。可真到了可能会失去的那一刻，心底却生出了一丝恐惧。 然而，下一瞬间，莉莉特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亮了起来。 她不想再因这股力量而受到束缚。 【公爵大人的眼睛已经治好了。所以，就算力量真的消失了，也没关系！】 怀揣着这样的决心，她将那块切成小块的炸鸡放入口中。 这对她而言，是人生中第一次吃肉。 肉的独特香气与口感，本该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抗拒。 因此，城堡的厨师在料理时格外用心，努力让她能充分感受到肉的鲜美与柔嫩。 成果显着。 莉莉特的脸上绽放出明亮的笑容。 \"好好吃！\" 这种味道，是卷心菜和胡萝卜所无法给予的。 她惊奇地又用叉子扎起另一块肉。这次是浇着褐色酱汁的汉堡排。 鼓起勇气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后，她再次露出了开心的笑颜。 \"哇，这个也好好吃！\" 莉莉特毫不知情。 站在餐厅一角的西蒙、趴在门边偷偷窥视的女仆们、收到消息的厨师与厨房侍女们，全都为她感到由衷的喜悦。 莉莉特小姐终于吃肉了！ 与此同时，坐在她对面的公爵，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抹淡笑。 那是他在与魔物激战并获胜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公爵望着莉莉特鼓鼓的脸颊，她正一边咀嚼，一边努力把嘴里的肉吞下去。 ‘简直像是在为冬天囤积橡果的小松鼠。’ 而莉莉特也看着公爵，心里暗自惊叹。 【他的动作就像一幅画一样优雅又美丽，可到底是怎么吃下那么多东西的啊？】 她在神殿里见过的神官们，几乎都是浅尝辄止。 虽然大祭司每餐都会摆满一整桌的食物，但吃得也没有公爵这么多。 察觉到莉莉特的目光，公爵开口问道： \"有话要说？\" 莉莉特诚实地回答： \"您吃得实在是太好了。\" 公爵听得出来，这句话既不是嘲讽，也没有任何责难的意味。 她的眼神毫无杂念。 于是，他神色平静地回道： \"我体型大，这点食量是应该的。\" 这话并不完全正确。 公爵的确比普通成年男性高大许多，但即使考虑到这点，他的食量也依然庞大得惊人。 然而，莉莉特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对哦，公爵大人像熊一样高大，吃得多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11章 请让我留在这座城堡里 莉莉特在前世第一次见到公爵时，惊讶得不得了。 因为公爵是她见过的人中，个头最为魁梧的一位。 而如今她回到十岁，公爵看起来比那时更为高大壮硕。 即便他坐在远处的餐桌尽头，仍让人觉得仿佛近在咫尺。 “个子大很好吗？” 公爵的眼眸微微睁大，显然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直白的提问。 他咽下口中的牛排，缓缓回答道： “当然好，尤其是对付怪物时更是如此。想要彻底断绝它的生机，让它再也无法动弹，就需要强大的力量。” 莉莉特直直地盯着他，公爵难得地又补充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无论站在我面前的是谁，我都能俯视他们。这很好。我可讨厌抬头看人。” 这番话对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而言未免太过凶狠，以至于站在一旁的西蒙震惊得睁大了眼。 ‘殿下，这种话会吓到莉莉特小姐的啊！’ 然而，与西蒙的忧虑不同，莉莉特的天蓝色眼睛亮闪闪地发着光。 “如果我也吃很多肉，能长得和公爵大人一样高大吗？”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公爵十岁时的个头，至少是现在的莉莉特的两倍。 但公爵并未残忍地打破小女孩的希望，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北部的孩子比其他地方的孩子要高得多，每天都吃肉就是原因之一。所以，如果你想长高，就努力多吃肉吧。” “好的！” 莉莉特郑重地点头。 事实上，她早就吃饱了，若是放在以前，早该放下叉子。 但这一次，她带着坚定的表情，用叉子叉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公爵看着她鼓起两颊咀嚼的模样，也随即放入一块比莉莉特吃的大得多的肉块。 冰冷的眼神里，浮现出几分罕见的满意。 不知不觉间，桌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食物已被一扫而空。 其中九成都进了公爵的胃里，然而莉莉特也尽力了。 “嘿嘿，我没有浪费食物呢。” 她带着成就感微微一笑，然而，西蒙的一句话让她的笑容瞬间僵住。 “接下来该上甜点了。” 莉莉特慌了。 “对不起，我真的太饱了，已经吃不下了……” 话到一半，她突然顿住了。 因为，摆在她面前的甜点实在是太神奇了。 透明的玻璃杯中，装着雪白细腻的奶油，上面撒满了五颜六色的星形糖粒。 西蒙含笑说道： “这是冰淇淋，北部才有的特别甜点。” 【冰淇淋，光是这个名字，就让人觉得可爱极了。】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 西蒙眯起眼，仿佛狐狸般诱哄着她： “即便已经吃饱了，也可以尝一口哦。毕竟，甜点可是有独立的胃来消化的。” 莉莉特盯着冰淇淋看了一会儿，随后轻轻点头。 “我开动了。” 接着，她用小勺舀起一口冰淇淋，放进嘴里。 “……！” 这几天，莉莉特已经吃了不少蛋糕，自认为对甜美柔软的口感已经有些习惯了。 但冰淇淋却和蛋糕完全不同。 极致的冰凉、甜美和柔滑，一入口便瞬间融化。 “好好吃！” 莉莉特眼角泛起一丝泪光，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冰淇淋。 坐在对面的公爵，静静地注视着这样的莉莉特。 这张脸，是他在黑暗中无法看见时，曾经好奇过无数次的脸。 此刻，莉莉特显得格外幸福。 仅仅只是因为一杯冰淇淋。 ‘好滑稽的场景。’ ‘然而，那画面却又莫名的可爱。’ ‘是因为这个孩子正在吃着，和她一样雪白、绵软的冰淇淋吗？’ ‘还是因为她那小小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这点点滴滴的甜美？’ 公爵微微歪头，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冰淇淋上，随即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这一幕被莉莉特看得一清二楚，她顿时睁大了眼睛。 【之前每次我吃蛋糕时，公爵大人都只是喝茶，我还以为他不喜欢甜食。】 她的猜测没错。 公爵对食物向来不挑剔，但对于蛋糕、巧克力这种过于甜腻的东西，确实提不起兴趣。 可看着莉莉特那副陶醉的模样，他竟然莫名地生出了“尝一口看看“的念头。 ‘果然不过如此，就是普通的糖罢了。’ 正当他失去兴趣时，耳边传来了小小的声音。 “公爵大人，您喜欢冰淇淋吗？” 公爵在看到莉莉特亮晶晶的眼睛时，瞬间察觉到了， 如果他说不喜欢，这个孩子一定会失望。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还行。”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双手轻轻合十，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与这个陌生人之间的共同点一样。 “我也喜欢冰淇淋！虽然今天才第一次吃到，但已经成了我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和蛋糕并列！” 她兴奋地红着脸喋喋不休。 公爵看着她，不知为何，这该死的甜腻滋味，竟然……让他心情格外愉悦。 于是，他不仅吃完了自己的一整杯冰淇淋，甚至又追加了三杯。 莉莉特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看着对面那位表情冷漠的男人，手里却拿着小巧的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冰淇淋。 她不禁在心里想道， 【公爵大人，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她的表情比刚开始用餐时轻松了许多，吃完后，莉莉特微微低头，乖巧地说道： “谢谢您的款待，公爵大人。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真的非常感谢。” “不必。该道谢的，不是你，而是我。“ 公爵直接切入正题。 “你治好了我的眼睛。作为回报，我答应你一个愿望。” “你想要什么？” “……” 听到这话，莉莉特的神情微微一变。 刚才那个因为一杯冰淇淋而露出天真笑容的孩子，此刻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面对谈判时的认真目光。 公爵微微眯起眼睛，他开始意识到， 这个小女孩想要的，也许并不仅仅是金钱或权力。 只见莉莉特带着坚定的神情开口道： “请让我留在这座城堡里。” 公爵的眼神微微一变，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请求。 莉莉特一脸拼命地继续说道： “我不是想让您像现在这样，把我当作贵客一样对待。只要给我一间小房间，让我吃饱就行了。我也会努力工作的。” 莉莉特并不是在神殿里被养尊处优的公主。 相反，在大祭司的暴力和神官们的苛待之下，她从小便习惯了做各种杂活，几乎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我会洗衣服，也会打扫卫生，还能读书写字，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 然而，公爵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她，湛蓝色的眼瞳平静得毫无波澜。 莉莉特紧张地咬住下唇，满脸不安。 “我可不是普通的孩子。” 她是被大祭司捧上神坛、向全世界宣扬的“女神之子”。 要知道，就连帝国最有权势的人——温泽艾斯公爵，都花费了巨额金钱，才换得她短暂来到这座城堡的机会。 如果要让她长久地留在这里，意味着公爵必须与大祭司正面交涉。 即便是对公爵来说，这也绝非易事。 【反正公爵大人的眼睛已经治好了，他大可以拒绝我的要求，直接用金钱补偿我，然后就此了结。】 可是…… 沉默片刻后，公爵用那张一如既往冷漠的脸，点了点头。 “可以。”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回答。 莉莉特原本因不安而紧绷的表情，瞬间松懈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尽管眼眶里泪水在打转，但她还是绽放出明朗的笑容。 “谢谢您，公爵大人！真的，非常感谢！” “……” “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绝不会让您后悔收留我的！” 公爵之所以答应莉莉特的请求，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因为他需要履行承诺，支付应有的代价。 然而，看着这个孩子仿佛受到巨大恩惠一般，拼命向自己道谢的模样， 公爵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仿佛痒痒的，又像是隐隐作痛…… 他神色如常，默不作声地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 第12章 愤怒的大祭司 温泽艾斯城堡刚刚传出消息，没过多久，消息便落入了大祭司耳中。 他原本正欣赏着手中的金币，听到来报后，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你刚才说什么？！” 公爵的部下维莱姆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看样子您没有听清，那我再说一次。” “莉莉特小姐主动请求留在温泽艾斯城堡，殿下也已同意。从今以后，莉莉特小姐将由公爵殿下亲自照料。” “荒唐至极！！” 大祭司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怒吼出声。 维莱姆将一封信递给脸色涨红的大祭司。 信纸很考究，上面的字迹清秀而工整，显然是莉莉特亲手写的。 内容并不长，所表达的意思大致如下： “莉莉特今后将留在温泽艾斯城堡，不会再回到神殿。请不要来找我。” 仅此而已。 信中没有任何对大祭司的感激，也没有半点不舍，唯有彻底斩断关系的决绝。 大祭司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接着，他愤怒地将信纸揉成一团。 “莉莉特是我从襁褓中亲手养大的孩子！” “她一直视我如父亲！她绝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信！” 他的语气充满笃定。 然而，维莱姆依旧面无表情，毫不动摇地说道： “您的震惊，我可以理解。但信中的内容属实，莉莉特小姐的确坚定地表示不会再回到神殿。” “不！我绝对不会相信！” 大祭司激动地反驳，眼神中透出一抹阴冷。 “不仅如此，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一股诡异！” “您指的是？”维莱姆皱眉。 “温泽艾斯公爵难道不是觊觎莉莉特的神圣之力，才会策划这一切吗？” 这番话，终于让维莱姆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他的面色陡然冷了下来，目光中浮现出凌厉的杀意。 “您是在说，公爵殿下绑架了莉莉特小姐？” “没错！” 大祭司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 维莱姆克制住想要一拳砸翻眼前这位老家伙的冲动，语气低沉而危险。 “您竟然胆敢诋毁守护帝国的温泽艾斯公爵...看来，您并不畏惧死亡。” “你是在威胁我？”大祭司冷笑。 “不是威胁，而是提醒您遵守应有的礼仪。” “对于绑架犯，我可没心情讲什么礼仪！” “绑架犯？” 维莱姆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 大祭司却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显然已经怒火中烧。 他当然清楚温泽艾斯公爵是何等人物。 那位男人是帝国最顶尖的权力者之一，就连大祭司自己，面对他时也必须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莉莉特被夺走！ ‘那个孩子，怎么能落入公爵手中！’ 莉莉特身上，流淌着神圣的血脉。 诚然，按照常理，拥有神圣之力的人通常在幼年时期便会展现力量，而莉莉特至今没有显露过任何迹象。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是有可能孕育“神迹”的黄金之卵！ 如今，公爵竟然想靠一封信，就将她据为己有？！ 荒唐！ 如果公爵愿意拿出足够的利益，大祭司或许会装模作样地考虑一下。 ‘这样直接将莉莉特夺走，简直是强盗行径！’ 大祭司神色铁青，怒声道： “在这里与你争论毫无意义！马上带我去见公爵！” “我要亲自与他对话！” 温泽艾斯公爵绝不是个愚蠢的人。 即便是公爵，也不认为光凭一封信，就能顺利从大祭司手中带走莉莉特。 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找大祭司交涉。 反正，莉莉特已经在他身边了。 急的一方，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看着正按照公爵所预料的剧本行动的大祭司，维莱姆心情愉快地颔首。 “请便。” 大祭司立刻开始准备动身前往温泽艾斯城堡。 他首先挑选了几名随行的神官，其中也包括诺埃尔。 诺埃尔脸上满是担忧，急切地比划着手势： “莉莉...真的被公爵大人绑架了吗？” 无论莉莉特的意愿如何，公爵都未经过大祭司的允许，擅自带走了她，从这点来看，确实算得上“绑架”。 因此，大祭司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没错。” 听到这个答案，诺埃尔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莉莉还好吗？公爵大人...不会伤害她吧...？” 大祭司看着她那焦急的模样，心烦意乱，语气不耐烦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别问些多余的问题，好好准备出发。” 诺埃尔还有许多想问的事，却只能紧紧闭上嘴巴，低垂着头，神情沮丧地离开了。 大祭司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这个蠢货！” 说实话，诺埃尔根本不适合做他的随从。 她迟钝、不会拍马屁、反应慢得要命，对他来说，简直是个累赘。 之所以带上她，仅仅是因为她和莉莉特关系亲近。 “虽说麻烦，但带着她，多少能派上点用场。” 仅仅花了几个小时，大祭司便准备好前往北部的行装。 尽管行色匆匆，但这支队伍的阵仗却依然奢华至极。 六匹骏马拉着一辆豪华马车，其后跟随着三十多名神官。 然而，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马车里的大祭司本人。 他那肥硕的身躯裹着一件几乎与他身形等大的厚重毛皮披风，奢华至极。 维莱姆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翘起了鼻翼上的小胡子。 “呵，他真的以为这种东西能抵挡北部的严寒吗？” 简直天真得可笑。 不过，维莱姆并不打算多嘴提醒他什么，而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么，我们出发了。” 旅途的噩梦，从一开始就拉开了序幕。 出发没多久，大祭司便皱着眉头开口质问： “我们不是要走传送门吗？” 维莱姆语气淡然地答道： “传送门的使用费用极其昂贵。因此，温泽艾斯公爵府只有在极其紧急的情况下，才会选择使用。” “这还不算紧急情况吗？！”大祭司暴怒。 维莱姆冷漠地回答： “在公爵殿下看来，并不算。” “...！” 大祭司的脸色涨得通红，大喊着要求立刻使用传送门，但维莱姆充耳不闻，完全无视了他。 如果不用传送门，前往北部的旅程将会是极为漫长且艰难的。 他们必须穿越荒芜的土地，忍受漫长跋涉的不便，并且随时可能遭遇野生猛兽和怪物的袭击。 不仅如此，北部大多数地区都杳无人烟，意味着他们在旅途中不得不野外露宿。 然而，真正的噩梦，还是北部那恐怖至极的寒风。 随着距离北方越来越近，风势也愈发猛烈，寒风会如刀割般刮过每个人的脸颊。 马车中，大祭司缩着他那肥胖的身躯，试图用身上的珍贵狐毛披风御寒。 然而，这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即便裹着厚重的皮毛，他的嘴唇仍旧冻得发紫，牙齿也控制不住地打颤。 “咔、咔咔咔...” 这是一种彻骨的寒冷，直逼骨髓。 但最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整整一个月。 温泽艾斯城堡 莉莉特静静地望着巨大的窗户，窗外的世界一片纯白。 茫茫大雪，覆盖了一切。 这时，身后传来温和的嗓音。 “要等到大祭司抵达城堡，恐怕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呢。” 是管家西蒙。 莉莉特像是被看穿了心思，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她向公爵请求留在城堡，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了。 在这期间，公爵派人前往神殿正式通知了大祭司，明确表示，莉莉特，不会再回去。 得知消息后，大祭司暴跳如雷，当即宣布要亲自前来要人。 自那天起，莉莉特便每天都这样望着窗外。 就像一只惊恐的小兔子，等待着猛兽随时扑来。 西蒙心里很快便有了答案。 莉莉特小姐，每天天不亮就跪在神殿里祈祷，整整一小时。 在公爵大人的眼睛康复之前，她更是只吃面包和蔬菜。 这根本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承受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莉莉特小姐是拼尽全力才从神殿逃出来的。 大祭司把莉莉特小姐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传闻，果然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别说疼爱了，他恐怕对这个孩子根本不曾有过任何怜悯之心。 西蒙眯起眼，藏起脑海中凶狠的想法，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头该死的肥猪...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以后连见莉莉特小姐的念头都不敢再生！’ “等大祭司到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西蒙轻声安慰道，“所以，不用太过在意，还是好好休息吧。” “...好的。” 莉莉特乖巧地应了一声，终于从窗边离开。 【西蒙先生说得对。】 【无论我再怎么担心大祭司什么时候到，都没有任何意义。】 【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我现在能做的事情上。】 莉莉特迈着坚定的步伐，去找了女仆玛丽。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玛丽，这让玛丽整张脸瞬间涨红了，兴奋得不知所措。 “莉、莉莉特小姐！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莉莉特仰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我想工作。” 玛丽仿佛被重锤砸中脑袋，嘴巴张得老大，随即疯狂地摇头。 “不行！” “莉莉特小姐是公爵大人的贵宾，绝对不能让您干活！” 第13章 努力工作的莉莉特 但是，莉莉特的想法与玛丽不同。 【现在公爵的眼睛已经治好了，我再也不是贵客了。】 【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不做，却享受着女仆们精心伺候、白白消耗食物的存在罢了…】 【我不想成为温泽艾斯城里让人厌烦的存在。】 【而且，为了今后能在城里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我必须要找到能做的事情。】 莉莉特拉住玛丽的裙摆，恳求道： “我会洗衣、打扫、熨烫，我还识字，会读会写。啊，针线活也会！请让我做点什么吧，拜托了。” 看着如此拼命的莉莉特，玛丽不禁皱眉闭上了眼睛。 ‘怎么能让公爵殿下的客人做这种事呢？’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中。 ‘可是，这是莉莉特小姐第一次如此恳求我呢……好想答应她啊！’ 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我明白了，那就跟我来吧，莉莉特小姐。” 听到玛丽的话，莉莉特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 玛丽带着莉莉特来到厨房，原本对玛丽的到来毫不关心的女仆们，很快便炸开了锅。 那是因为，在玛丽的身后，莉莉特悄然探出了脑袋。 她提起裙摆，微微弯腰行礼。 “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莉莉特。” 虽然莉莉特来到温泽艾斯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厨房里的女仆们几乎没怎么见过她。 因为除了见公爵的时间外，她大部分时候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看着双手交握，乖巧站立的莉莉特，女仆们的鼻翼微微颤动起来。 “这就是传闻中的小小姐吗？！” “好小，真的好小啊！” 由于北境恶劣的气候、肆虐的魔物，以及最关键的，威严冷峻的温泽艾斯公爵，这座城堡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偶尔造访的，不是身形魁梧、满脸胡须的骑士，就是高傲至极的贵族们。 如此可爱的客人，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了。 女仆们兴奋地围了上来，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莉莉特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不是饿了？” “请随便吩咐，我们立刻为您准备食物！” 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 【没想到，她们竟然会这样欢迎我……】 玛丽误解了莉莉特的反应，立刻护在她身前，像是要保护她似的说道： “大家冷静点，莉莉特小姐会被吓到的。” “我们又没做什么！” “你们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吧？” “……“ 女仆们相互打量了一下。 由于正在忙碌，她们手上正握着菜刀、平底锅、擀面杖……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一群持械强盗。 再加上她们那格外结实的手臂，就更显得气势十足了。 女仆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往后退了一步，与莉莉特拉开了距离。 这时，玛丽才终于松了口气，开口说道： “莉莉特小姐来这里，是为了帮忙做厨房的工作。” 女仆们的眼睛同时瞪得大大的。 “莉莉特小姐怎么能做这种辛苦的活？” “以她那细瘦的手臂，连平底锅都提不起来吧？” “更别说那小小的手了。” 女仆们满眼担忧地望着身材娇小的莉莉特。莉莉特与她们对视了一瞬，随即握紧拳头，坚定地说道： “请尽管吩咐！我一定会努力的！” 玛丽趁莉莉特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对女仆们动了动嘴唇。 “莉莉特小姐整天待在房间里，好像有些无聊，给她安排点合适的活儿吧。” “……！” 女仆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从那天起，莉莉特便开始在厨房帮忙。 “莉莉特小姐，请用饼干模具压出小熊饼干的形状。” “莉莉特小姐，请把喜欢的水果摆在蛋糕上。” “莉莉特小姐，请往面包里挤上奶油。” 奇怪的是，这明明是工作，但却格外有趣。 莉莉特的眼睛闪闪发亮，而女仆们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也不自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某天， “啊啊啊！！” 一声尖叫骤然响起，正在往披萨面团上摆放配料的莉莉特猛地抬头。 她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只见一名女仆正痛苦地抱着手臂，脸色苍白。 “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莉莉特最近处的女仆回答道： “她不小心打翻了锅，滚烫的热水洒到了手上。” “……！” 莉莉特的目光落在那名受伤的女仆身上，看到她的手臂已经红肿得厉害。 在那一瞬间，莉莉特迅速拿起旁边的水桶，将受伤的手臂放进去。 “莉、莉莉特小姐？！” 女仆们惊慌失措，莉莉特却语气急切地说道： “烫伤时，必须立刻用冷水降温！” 她抬头看向一旁还在发愣的女仆，继续吩咐道： “去拿可以包扎伤口的绷带，越快越好！” “啊，是，是！” 不一会儿，女仆便匆匆取来了绷带。 莉莉特熟练地在受伤的部位缠上绷带，直到确认处理得当，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 “还好，烧伤不算太严重。只要这几天细心消毒、好好护理，就不会留下疤痕。” “……” 受伤的女仆呆呆地望着莉莉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旁观的其他女仆们也都震惊不已。 片刻后，她们齐声欢呼起来。 “莉莉特小姐，太厉害了！” “您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前世的莉莉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展现自己的神圣之力。 她曾一度认为，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觉醒力量。 正因如此，她偷偷向主教学习了医学和草药的知识。 只为了成为一个稍微有用的人。 回忆起那段不愿提及的过往，莉莉特只是轻声说道： “只是稍微学过一点罢了。” 莉莉特害羞的回答，反而让女仆们更加兴奋了。 “呜哇！到底得多么努力学习，才能比医生还熟练啊？” “才不是呢！莉莉特小姐的动作，可不是单靠读书就能学会的。” “难道说……莉莉特小姐是天才？！” “没错，肯定是！” 面对女仆们无休止的夸奖，莉莉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要爆炸一般。 就在这时，那位受伤的女仆轻轻地将自己宽大的手掌覆盖在莉莉特的手上，满脸感动地说道： “在厨房工作时，烫伤简直是家常便饭。即使发生刚刚那种情况，也只是随便用水冲洗一下就算了。” “……” “可是，像这样被人认真地治疗，还是头一次呢。谢谢您，莉莉特小姐。”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除了公爵以外，这是莉莉特第一次听到有人真心实意地对自己说''谢谢''。 “能帮上忙就好。” 莉莉特的心里涌起一股微妙的、痒痒的感觉，她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啊啊啊！” 女仆们顿时感到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恨不得立刻抱住莉莉特！ 但是，公爵殿下的贵客，怎么能随便碰呢？ 更重要的是，在女仆们之间，还存在着一条隐秘而严格的约定： “如果每次想抱的时候都抱上去，那娇小的莉莉特小姐迟早会被我们抱没的！所以，绝对不能轻易碰她！” 因此，她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紧紧地抱住了手上的平底锅、巨大的萝卜、面包…… 另一边，西蒙对公爵说道： “最近，城堡里的女仆们对莉莉特小姐的喜爱可谓是达到了巅峰。” 西蒙向来不会向公爵汇报这些琐碎的小事。 但这次，他特意提起，原因只有一个，公爵想听。 公爵终于从一上午的公文中抬起头，视线落在西蒙身上。 西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瞬间，立刻将茶杯和一盘堆满了蛋挞的点心碟放到公爵面前。 公爵放下手中的笔，拿起一块蛋挞咬了一口。 趁着他吃点心的间隙，精明的管家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城堡里的仆从本就对莉莉特小姐颇有好感。毕竟，在这寒冷的堡垒里，迎来如此娇小可爱的小姐，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过，即便如此，仆从们一开始对莉莉特还是抱着几分谨慎。 毕竟，她是公爵亲自邀请的贵客，更是深受大祭司珍视的''女神之子''。 然而，如今那层拘谨已完全消失了。 “莉莉特小姐认真工作的模样，彻底俘获了女仆们的心。现在她们争着抢着想和莉莉特小姐一起做事呢。” 当然，工作的内容几乎可以说是游戏。 插花、给温室里的树木浇水、折餐桌装饰用的纸艺…… 这些事情公爵早已知晓，因此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嚼着第二块蛋挞。 见状，西蒙语气悠闲地补充道： “由于对莉莉特小姐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女仆们最近纷纷开始锻炼身体呢。” 温泽艾斯城的铁律：遇到问题，就用力量来解决。 于是，女仆们遵循这条原则，每天都进行掰手腕对决。 胜者，便能享有与莉莉特小姐共度''甜蜜劳动时光''的特权。 “所以，这就是最近女仆们的手臂肉眼可见地变粗的原因吗？” 公爵心中的一个小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第14章 小孩子的早晨，应该是充满悠闲与自在的 西蒙眯起那双狡黠的眼睛，笑着说道。 “我能理解那些女仆的心情。” 是因为那如白雪般纯净可爱的外貌吗？ 是因为那如春日暖阳般温柔的心性吗？ 还是因为那藏匿在小小身躯中的神圣力量呢？ 每当与莉莉特交谈，心情总会莫名地变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莉莉特小姐真是特别的存在。” “……” 这话听起来仿佛是在崇敬一位女神。 但公爵却丝毫不觉得西蒙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的赞美过于夸张， 因为他完全同意这句话。 公爵总是抽空与莉莉特共进餐食。 这是他单方面的决定。 即便如此，莉莉特却从未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每次都乖乖地坐下吃饭，饭后也总是微微弯腰行礼。 “真的很好吃，谢谢您，公爵大人。” 她腼腆地笑着的模样，就像害羞的天使一般。 公爵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 天使？ 每天斩杀怪物，与凶悍的骑士们刀剑相向的自己，居然会浮现出如此不搭调的念头。 「都是因为那个孩子，让我生出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公爵带着莫名的情绪，将第五个蛋挞送入口中。 吃着舌头发麻的甜点，也是因莉莉特而产生的变化。 他一向偏爱肉类，但最近却开始吃起了各种点心。 昨天是画着笑脸的饼干，前天是圆滚滚的马卡龙，再前一天则是浓郁的巧克力慕斯蛋糕。 西蒙看着公爵以世上最冷酷的表情吃着可爱的小甜点，不禁咧嘴笑了。 “厨师非常开心呢，以前每天都只做肉，现在能制作五彩缤纷的点心，似乎乐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莉莉特小姐很喜欢哦。” 西蒙每天都会亲自把点心送到莉莉特手中， 因此能够近距离地看到她吃点心的模样。 “今天把蛋挞送去时，莉莉特小姐盯着那圆滚滚的黄色外形，说它看起来像小鸡一样可爱，足足看了好一会儿呢。” 回想起那个画面，西蒙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每天均衡摄取肉类和蔬菜，下午还会吃点心，所以身体明显比刚来时健康多了。” 刚到城堡时，莉莉特除了脸颊上残留的一点婴儿肥，全身瘦得可怜。 在北方那些体格魁梧的人眼中，简直像是根会走路的骨头。 但现在不同了。她的脸更加白皙，双颊变得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桃子般饱满。 最重要的是，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总的来说，莉莉特小姐适应得很好……只是，有一件事让我有些在意。” 正在悠闲地吃着第九个蛋挞的公爵闻言，挑起眉头。 “什么事？” “莉莉特小姐仍然每天清晨早起祷告。” “……” 莉莉特在晚上九点之前便已入睡。 因为睡得早，起得早本身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每天在日出前起床，跪着祷告整整一个小时，这可不算是寻常的事。 公爵露出一副仿佛正面临世上最严峻问题的表情，低声嘟哝道： “小孩子在玩耍之外，总得学会适当地偷懒。” “您说得极是。” 西蒙点头表示认同。 晚餐时间。 莉莉特端坐在餐桌前，恭敬地向公爵行礼。 “我开动了。” 餐桌上摆满了惊人的食物数量， 多到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小女孩根本不可能吃完。 但现在的莉莉特已经不会再担心食物会剩下了。 【因为我相信公爵大人！】 公爵优雅而从容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食物， 莉莉特也努力地吃着自己的一份。 寂静的餐厅里，唯有刀叉碰撞瓷盘的轻响回荡。 当厨房女仆们得知莉莉特每天都与公爵共进晚餐时，她们全都惊恐万分。 “天哪，居然能在公爵殿下面前吃饭？我可不行，绝对不行！就算只喝一碗白开水煮的清汤，也一定会消化不良的！” “我也是，我也是！”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莉莉特。 “莉莉特小姐，您还好吗？” 然而，与女仆们的忧虑不同，莉莉特对这段时间并没感到不适。 当然，公爵的威压确实惊人，令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但莉莉特清楚地知道： 公爵大人并不是可怕的人。 至少，他不会像那位大祭司一样动辄发怒，更不会随意对人动手。 正因如此，她才能安心地吃饭。 【住进公爵城堡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我好像比起肉，更喜欢蔬菜。】 肉类虽然美味，但吃多了容易腻，相较之下，新鲜爽脆的蔬菜则怎么吃都吃不够。 尽管如此，每次与公爵共进晚餐时，莉莉特都会努力多吃几口肉。 【因为公爵大人会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 就像现在这样， “吃得不错。” 公爵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然而听在莉莉特耳中，却像是最难得的表扬。 她的脸顿时泛起一抹红晕， 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又坚定。 “嗯！我会努力多吃的！” “……” 公爵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冲动，想立刻伸手揉乱莉莉特的头发，但他最终只是开口问道： “每天吃肉，感觉如何？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公爵大人为什么会问这个呢？】 莉莉特歪了歪脑袋，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回答道： “脸变圆了，力气也好像变大了一点。” 【还有什么变化呢？】 【声音变大了一些吗？】 正当莉莉特苦思冥想时，公爵开口了： “你的神圣之力呢？” “……！” “你之前不是担心过，吃肉会不会让神圣之力消失吗？虽然你还无法真正运用这股力量，但应该能感觉得到。怎么样？你的神圣之力，还在吗？” 这是公爵第一次主动提起“神圣之力”这个话题。 莉莉特的身体微微一紧，带着些许紧张，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神圣之力并没有消失。” 即便已经确认了，莉莉特的心脏仍然砰砰直跳。 【公爵大人难道也开始对我的力量感兴趣了吗？】 【是想要得到这股力量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 莉莉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然而公爵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那么，现在你应该明白，神殿那些规矩，全都是狗屁。” “……欸？” “''食用带血的生物，或是不每日祷告，神圣之力就会消失''，这些话，完全是胡说八道。” “神所赐予的高贵能力，不可能因为这些低劣的戒律就凭空消失。” 公爵说完长篇大论后，终于切入正题： “所以，从明天开始，清晨祷告就免了。” “……！” 这是公爵第一次干涉莉莉特的生活。 如果非要说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那也只是执意让她多吃点肉而已。 所以，这个突然的命令让莉莉特有些手足无措。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 莉莉特结结巴巴地问道，而公爵却毫不犹豫地回答： “因为我觉得……对你来说，这很累。” “……” 从前世到今生，莉莉特从未抱怨过清晨祷告的辛苦。 即便身体不适，她也会默默坚持。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觉得累。 【其实，每天睁开沉重的眼皮很难受。】 【从温暖柔软的被窝里爬出来很辛苦。】 【在冰冷的地板上跪上一小时，也很难熬。】 然而，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很辛苦吧。” 莉莉特睁大双眼，怔怔地望向公爵。 公爵继续说道： “我不是让你完全不祷告。如果你想祷告的话，把时间改到早餐后，或者下午吧。” “……” “小孩子的清晨，应该是充满悠闲与自在的。” “悠闲到让身边的大人们急得跳脚。” 公爵依旧用冷淡的神情俯视着她， 可那双如冬日晴空般透彻的蓝眼睛，却让莉莉特明白了一件事： 【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在为我担心。】 【真是不可思议啊。】 【这样一个高大、冷漠、强悍的人……居然在意我。】 【好温暖啊。】 【公爵大人居然会愿意把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存在放在心上。】 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 事实上，莉莉特每天清晨祷告，并不是因为害怕神圣之力会消失， 而是因为那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不做。 【原来，】 【如果不想做，其实可以不做啊。】 第15章 暖暖的玩偶 莉莉特脸上带着泪水，灿烂地笑了。 “我会照公爵大人的话去做的。” 比预想中更轻易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公爵的嘴角微微上扬。 莉莉特并没有放弃祈祷。 与神圣之力或信仰无关，早晨祈祷会让她心情平静。 不过，她按照公爵的话，将祈祷的时间从清晨调整到了早餐之后。 即便如此，因为她总是早早入睡，起床的时间依旧很早。 清晨六点。 确认了时间的莉莉特猛地坐起身，却没有立即开始祈祷，而是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 倒不是困倦，但就是不想起床…… 是因为被子太柔软了吗？ 有时这样躺着躺着就又睡过去了，不过也没关系。 毕竟没有人会催促她快点起床！ 就这样一直赖到心甘情愿地与被子告别后，莉莉特才终于下床。 “您起床了啊，昨晚做了个好梦吗？” 听着西蒙的晨间问候，她洗漱完毕，享用了玛丽准备的早餐。 之后，便向女神献上了祈祷。 祈祷结束后，她便去找女仆们。 “欢迎您，莉莉特小姐！” “今天掰手腕的胜者是我哦！今天就由我陪您去温室播种子吧。我还特意为您准备了一把可爱的儿童用小铲子呢！” “呜呜，好羡慕！明天我一定要赢！” 看着斗嘴的女仆们，莉莉特笑了。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莉莉特最初选择温泽艾斯公爵，只是因为他是那个能够帮她摆脱神殿掌控的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真心地爱上了这个宽广而温暖的地方。 【我想一直待在这座城里。】 那是在她决定离开神殿后，人生中第二个愿望。 但要实现这个愿望，必须先了结一些事情。 “明天，大祭司就会抵达城里。” “……！” 就像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结了一般，莉莉特原本生气勃勃的脸瞬间暗淡下来。 公爵低头看着她，缓缓开口。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用见他。” 莉莉特还只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她可以选择将一切托付给公爵，躲起来不露面。 “老实说，我确实想这么做。” 光是浮现大祭司的脸，她的呼吸就不由得急促，胃里翻腾作呕。 但那种情绪仅仅持续了一瞬，莉莉特便紧紧握住了双拳。 “但这是我的事情。” “……” “我要亲自面对他，并彻底斩断这段关系。” 公爵看着双眼中闪烁着坚定光芒的莉莉特，暗自思索。 ‘平时软绵绵地滚来滚去，像团棉花一样，看起来那么柔弱……’ ‘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她却从不逃避。无论对手是谁，她都会毫不畏惧地迎上去。’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公爵的嘴角微微扬起。 在呼啸肆虐的暴风雪中，大祭司抵达了。 长达一个月不间断的旅程让他显得狼狈不堪，因寒冷的天气无法好好沐浴，身上甚至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此刻的他，丝毫没有了在王都受万人敬仰的高贵气度，反倒像个脾气暴躁的乞丐。 “莉莉特那丫头……竟敢让我受这等苦！等把她带回神殿，我一定要让她吃尽苦头！” 大祭司咬牙切齿地踏入城堡。 然而，片刻之后，他的嘴微微张开，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这座城堡的天花板高耸入云，内部恢宏壮丽。 无论是铺在地上的石砖，还是窗边悬挂的装饰品，每一样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奢华气息。 “原来温泽艾斯公爵不仅仅是个单靠武力行事的人，竟然还富有至此……” 他一眼就能看出，公爵的财富远超想象。 但很快，大祭司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缩了缩脖子。 “该死！再怎么好看又如何？这座城堡里跟外面一样冷得要命！果然，无论砸再多的钱，这北方的荒凉之地终究改变不了！” 他并不知道，温泽艾斯城堡的墙壁里镶嵌着比黄金昂贵数百倍的魔力石，能够源源不断地释放温暖。 然而，今天，魔力石却没有运作。 并不是因为故障，而是刻意为之。 “温泽艾斯城对不受欢迎的客人，自然会给予最残酷的寒冷。” “希望你能染上一场重感冒再滚回去，臭猪先生。” 西蒙在心里冷笑，但表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微微眯起双眼。 “欢迎您的到来，大祭司大人。我是管家西蒙。我这就带您去见温泽艾斯公爵殿下。” “哼。” 大祭司呵着一口白色的寒气，跟在西蒙身后走去。 进入宽敞的会客厅后，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下一秒便猛地惊叫出声。 用顶级皮革打造的沙发，此刻却如同一块冰冷的寒铁，几乎将他的臀部冻僵。 “辛辛苦苦挨了一个月的寒冷，好不容易到了城堡，竟然一点都没有变暖！” 无止境的折磨让他的怒火逐渐攀升。 就在这时，西蒙端起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听闻大祭司大人要来，我们特意准备了帕尼尼茶。这种茶叶在北部极为珍贵。” 大祭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瞬间瞪大了眼睛。 香甜之中透着一丝沁人心脾的清爽，味道独特而美妙。 最重要的是，它温热，能驱散寒意。 “哈……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大祭司的表情不由得松弛下来，开始慢慢品味这杯茶。 看着他逐渐放松的模样，西蒙满意地笑了。 正如他说的那样，帕尼尼茶在北部极其稀有，味道香醇，价格高昂。 但有一点，他故意没有提及。 “帕尼尼茶的作用，正是降低体温。” 因此，在北部，人们只有在发高烧时，才会饮用这种茶来退烧。 西蒙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只是笑眯眯地，又往大祭司的茶杯里倒满了热茶。 “尽情地喝吧，然后带着一场重感冒滚回去。” 大祭司丝毫不知西蒙的心思，依旧不断地抿着茶。 就这样，一杯、两杯、三杯…… 喝到一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不耐烦地开口： “公爵殿下究竟什么时候才来？” “请再稍等片刻。毕竟大祭司大人远道而来，公爵殿下为了迎接您，正在做充分的准备。” 当然，这不过是一派胡言。 此刻，公爵正待在莉莉特的房间，悠闲地陪她闲聊。 莉莉特睁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 “玩偶。” 在这样一个该迎接大祭司的关键时刻，他居然拿着一只玩偶过来？ 更何况，这竟然是公爵亲自送出的礼物…… 莉莉特半是惊讶，半是好奇地接过了公爵递来的玩偶。 “谢谢您。” 那是一只白色绒毛的羊型玩偶。 圆圆的脸上，两颗淡蓝色的宝石镶嵌在眼睛的位置，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 【怎么有点像我？】 她觉得这个念头有些害羞，却又隐隐觉得确实如此。 而她并不知道，这正是公爵的本意。 “尽可能做得可爱点……像莉莉特一样。” 公爵曾这样吩咐手下的女仆们。 莉莉特轻轻地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玩偶。” 比起昂贵的黄金和珠宝，这份礼物让她感到更加满足。 她将玩偶紧紧地抱在怀里，忽然怔了一下。 “……？！” 这只玩偶，居然是温暖的。 就像被阳光晒过的石头一样，散发着柔和的暖意。 公爵低头看着她，淡淡说道： “玩偶里嵌入了魔力石，会释放温暖。抱着它，就算出了房间也不怕冷了。” “……？” 莉莉特还不太明白公爵的意思，直到她真正踏出房门的那一刻。 一直以来温暖如春的城堡，此刻就像被冰封了一般，寒意刺骨。 公爵伸手替她把斗篷的领口系紧，低声说道： “虽然冷，但还是忍耐一下吧。在面对敌人时，温泽艾斯城从不给予丝毫温暖。” 敌人。 莉莉特瞬间明白了，公爵口中的“敌人“是谁。 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这只玩偶。 直到刚才，她仍因即将面对大祭司而感到紧张，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绷紧状态。 但此刻，当她抱紧怀中的温暖玩偶时，那股紧张感竟然奇迹般地松弛了下来。 就好像，在严冬中迎来了春天的气息。 莉莉特仰头看向公爵，坚定地说道： “公爵大人，我们约定好了。如果这次我能顺利与他谈完，从此留在城里，我一定会报答您给予我的所有恩惠。” 恩惠？ 这根本谈不上什么恩惠。 公爵只是支付了她治疗自己的代价而已。 但他没有否认，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莉莉特毛茸茸的脑袋。 “我等着。” 在公爵宽厚的掌心下，莉莉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片刻后，两人推开了那扇门，并肩踏入。 第16章 皇帝的介入 吱呀… 门被推开，脸色阴森可怕的大祭司出现在门口。 不知不觉间，大祭司已经喝下了第十杯茶，浑身发抖，咬紧了牙关。 ‘就算温泽艾斯公爵是帝国皇帝之下的第一人，也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所有信仰女神之人最敬仰的大祭司！’ 他暗自下定决心。 等公爵出现，一定要先让他为如此折辱自己而道歉！ 然而， “……” 当大祭司与公爵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身为大祭司，他在神殿中见过无数人，其中不乏体格壮硕的武者。 技艺高超的骑士、曾斩杀百人的佣兵、一生从未停歇、终日劳作的矿工，甚至是专门狩猎猛兽的猎人…… 可即便与这些人相比，眼前的公爵依旧是个庞然大物，拥有令人心悸的魁梧身躯和骇人的气势。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散发着旁人难以企及的高贵与威压。 面对如此压倒性的存在，大祭司的态度瞬间发生了变化。 原本高高扬起的眉毛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扭曲的嘴角也柔和地上扬。 他露出了一抹和蔼可亲的微笑，仿佛方才的不悦从未存在过。 “能得以拜见守护帝国的''冰之盾''，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实在是我的荣幸。” 他一边用单手在胸前划出圣徽，一边继续说道： “我是女神的代理人，大祭司加努托。” 大祭司之所以能在这个位置上屹立不倒多年，绝非侥幸。 此刻的他，既不贪婪，也没有旅人长途跋涉后的狼狈模样。 他只不过是一个无比仁慈的神职者罢了。 只是，在公爵眼里，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比怪物还要恶臭不堪。” 公爵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大祭司。 大祭司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但仍然拼命维持着表情管理。 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公爵身旁的莉莉特身上。 “莉莉特！” 他刚一开口，莉莉特的身影便消失了。 确切地说，是公爵向前迈了一步，以庞大的身躯彻底挡住了她。 紧接着，公爵用低沉的嗓音淡淡吐出一句话： “小孩子只该看美好的事物，丑恶之物会影响她的心境。” “……？！” 大祭司先前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刚才的表情管理全都白费了。 “殿下……您刚才，是在说我是''丑恶之物''吗？” 公爵并未否认，只是沉默以对。 那沉默仿佛在说：“是又如何？” 大祭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活了这么久，从未遇到过如此无礼之人！ 尽管怒火中烧，他还是极力按捺住了心头的愤怒，尽可能平静地开口： “看来公爵殿下对莉莉特十分珍视呢……可即便您喜欢这个孩子，也不能这样做。还请您务必，将她归还于我。” 那声音悲痛而急切，仿佛失去了至亲的孩子。 就在这时，公爵身后探出一张小脸。 “公爵大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莉莉特轻声说道。 “就像信里所写的那样，不回神殿是我自己的决定。” 大祭司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因为此刻，他终于看清了莉莉特的模样。 时隔两个月再见，这个孩子已然变了许多。 她的小脸圆润了不少，透着红润的光泽。身上穿着镶着蕾丝的华美长裙，外披一件精致昂贵的披风，怀中还抱着一只镶满宝石的洋娃娃。 此刻的莉莉特，怎么看都不像神殿里被抚养的孤儿，倒像是享受奢华生活的贵族千金。 大祭司“啧”了一声，发出一记轻蔑的舌音。 “莉莉特，看到你的样子，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写出那样的信了。” 他眯起眼睛，语气里透着几分讥诮。 “公爵殿下一定是用这些贵重的东西迷惑了你，就像拐骗孩子的绑架犯用糖果引诱孩子一样。” “绑架犯”。 听到这个词，莉莉特的脸色瞬间苍白。 然而，真正被这番话羞辱的公爵，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大祭司继续说道： “但是，莉莉特，你绝不能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公爵殿下想将你留在身边，绝不可能是出于单纯的好意。他只是觊觎你的神圣之力罢了。” “你才是这样的人吧！” 莉莉特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出来。 话音落下，公爵这才低头看向她。 女孩一向澄澈如湖水的天蓝色眼眸，此刻被汹涌的怒意填满。 莉莉特咬紧了牙关。 【原本不想被他看出我的情绪波动的……】 她本来打算心平气和地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大祭司，然后干净利落地断绝关系。 可一对上那双像毒蛇一般的眼睛，胸腔里的怒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就在她忍不住攥紧拳头时，公爵低沉的嗓音轻飘飘地传来。 “所以我才说，丑恶之物看多了，对心情不好。” “……” “先休息一下吧。” 他说完，又迈出一步，用自己宽厚的身躯将莉莉特挡在身后。 随着视线里彻底失去大祭司的身影，莉莉特绷紧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了下来，粗重的呼吸也逐渐恢复了平稳。 仿佛一只躲进温暖巢穴的小动物，终于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公爵察觉到她平静下来后，这才抬眼望向大祭司。 而大祭司此刻却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宛如见了鬼。 “莉莉特竟然敢违抗我？！” 那个女孩，一直以来，都是温顺到极致的存在。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甚至给予何种惩罚，她都从未有过半分反抗。 可如今，她竟然朝着他大喊？！ 比起她的态度，更令他震惊的是： 她在信里写的，竟然是真的？！ 一股强烈的背叛感席卷全身，让大祭司的胸膛剧烈起伏。 “这个可恶的丫头！我辛辛苦苦养育了她，她居然敢这样忤逆我？！” 这一次，他彻底放弃了用花言巧语说服公爵的念头。 必须立刻把莉莉特带走！ 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让她回去，狠狠地接受惩罚，直到她痛哭流涕地跪地认错，才能稍微平息他的怒火！ 为了这一刻，大祭司掏出了他真正的武器。 “公爵殿下，其实……” 他故作迟疑地开口，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为了能让我们的对话更顺利地进行，我特意带来了这个。” “……？” “这是陛下亲笔写给我的诏书。” “……！” 大祭司敏锐地捕捉到了公爵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果然，带上这个是正确的选择！” 他心中暗喜，脸上浮现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缓缓展开那卷紧紧卷起的诏书，朗声念了出来： “莉莉特乃大祭司视若珍宝，精心抚育的女神之子。 就算是帝国的''冰之盾''温泽艾斯公爵，亦或是更受人敬仰的公爵阁下，也绝不能夺走这样一个孩子。此等行径，将不可饶恕。” 大祭司勾起嘴角，语气轻慢地补充道： “若是公爵殿下拒绝归还孩子，皇室将以恶行论罪。” “……！” 此言一出，公爵身后的莉莉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皇帝？” 她从未想到，连皇帝都会牵扯进来！ 莉莉特立刻探出身子，大声反驳：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是公爵大人强行带走我，而是我自己请求留下的！” 她的眼圈微微泛红，稚嫩的脸庞满是急切与委屈。 任何人看到这副模样，都会明白她的真心。 然而，大祭司却像是在嘲弄一般，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 “你以为，谁会相信你的话？” “……！” “人们不会去听一个十岁孩子的辩解。” 大祭司缓缓摇了摇头，故作惋惜地叹息道： “相反，他们只会认为公爵殿下已经成功洗脑了你。” “一个天真的孩子，被公爵的手段彻底蛊惑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公爵，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不仅仅是皇帝陛下，首都的贵族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早有准备。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让神官们放出流言，宣扬“温泽艾斯公爵觊觎莉莉特的神圣之力，强行将她掳走”。 如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首都。 不仅是皇帝与贵族，就连普通百姓都知晓此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公爵若是不归还莉莉特，世人便会认定：公爵从大祭司手中抢走了孩子！ 到时候，他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指责与非议，而皇帝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借机出手打压他。 想到这里，大祭司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笑得无比得意。 “公爵殿下，您真的愿意为了区区一个孩子，承受如此巨大的风险吗？” “……”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言辞，公爵依旧不为所动，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莉莉特却无法保持冷静。 她全身颤抖，脸上血色尽褪。 【前世的我，也曾这样请求过公爵。】 【请带我离开神殿。】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的公爵是如何为她奔走的。 他试图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先是劝说，继而威胁，最后甚至愿意付出天价赎金。 然而，无论他怎么做，大祭司都不肯松口。 因为只要掌握着莉莉特的神圣之力，大祭司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可如今，情况已有所不同了。 这一世，大祭司不知道莉莉特血具有治愈他人的力量。 许多人已经对她彻底失望，认为她就是一个没用的孤儿。 所以，莉莉特一度天真地以为：这一次，大祭司会轻易放她离开。 结果，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第17章 莉莉特是我的女儿 莉莉特那双大大的眼睛下，泪水悄然汇聚。 但有一点与前世不同，那就是这一次，她与大祭司之间仍有谈判的余地。 “当然，公爵殿下若是不愿冒这样的风险，还是有别的办法可以带走莉莉特的。毕竟，我也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 “什么办法？” “只要公爵殿下肯拿出足够的诚意，我可以考虑放人。当然，莉莉特可是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孩子，您也必须拿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代价。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一直毫无表情的公爵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公爵知道，大祭司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只要肯花钱，就一定能把莉莉特带走。 但公爵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提及金钱。 当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钱。 ‘我不会用钱来换莉莉特。她不是一件物品。’ 公爵那凌冽的目光让刚才还满脸自信的大祭司，瞬间变得苍白。 大祭司咬紧了牙关，紧紧抱住了皇帝的书信。 ''不…不能在这里退缩！'' 在大祭司的背后，有站在他这边的人。 最重要的是，皇帝站在他这边。 如果温泽艾斯公爵在这里稍有对他动手的举动，或者干脆不肯归还莉莉特，皇帝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进而对公爵发难。 ''无论温泽艾斯公爵多么想要莉莉特，他都不可能为了她与皇帝开战。就算他现在用这种骇人的目光盯着我，也不过是在恐吓我罢了。'' 大祭司不甘示弱，挺直脊背，目光也变得更加坚定。 “那么，殿下究竟想如何？您是想为了那个孩子，去承受陛下的怒火，以及无数人的指责吗？身为北部的守护者，温泽艾斯公爵殿下？” 大祭司的话确实没错。 即便公爵拥有不逊于皇室的武力，他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孩子，将整个北部卷入战火之中。 更何况，一旦局势发展到那个地步，莉莉特自己都会主动回到大祭司身边。 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所以，公爵既没有拔剑斩下大祭司那肥硕的脖子，也没有一根根砍断他那戴着金戒指的手指进行威胁，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没有人能指责我带走莉莉特。” “您这话未免太过强词夺理…” 大祭司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公爵冷冷打断。 “因为，莉莉特是我多年遗失的亲生女儿。” “…！” 如同雷霆炸响般震撼的话语，让大祭司瞬间屏住了呼吸，脑海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挤出声音。 “公、公爵殿下，就算您再想得到莉莉特，也不能随便编造这样的谎言吧！” “谎言？” 从头到脚，哪一处不荒谬？ 大祭司慌乱地开口。 “莉莉特刚出生时，就被遗弃在神殿前。若她真是公爵殿下的孩子，又怎么会被丢在那种地方？”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是''我遗失的女儿''。” “…！” 这时，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西蒙走了出来。 他微微垂下视线，缓缓开口，讲述起那段久远的往事。 “十年前，殿下尚未继承爵位时，曾有一位深爱的女子。她是来自北方某个小村庄的姑娘。殿下与她曾度过了一段深情而炽烈的时光。” 西蒙脸上浮现出一丝沉痛，继续说道。 “某一天，那位姑娘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然而，她却无法将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毕竟未婚女子怀孕，将会遭受无情的指责。 更重要的是，如果温泽艾斯公爵家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她连顺利生产的机会都不会有。 于是，姑娘匆匆收拾行囊，离开了北方。她想去一个可以安心生下孩子的地方。 她像是在逃亡一般，独自来到王都，在那里生下了孩子。 然而，新生命降临的喜悦转瞬即逝，不久后，她便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根本无法独自抚养孩子。 于是，她做出了决定。 那位姑娘将婴儿遗弃在供奉女神的神殿前，带着一丝希冀，盼望那些普爱众生的神官能好好抚养这个孩子。 温泽艾斯公爵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在不断寻找那位消失的女子。 然而，时光流转，终究，他渐渐将她遗忘。 直到不久前，公爵殿下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写道：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您的血脉正在神殿中成长。她的名字是莉莉特。” “荒唐至极！”大祭司猛地怒吼出声。 西蒙微微睁大眼睛，似乎被他的反应震惊了一瞬，随后轻轻捂住嘴角，叹息般说道： “如此悲恸而动人的故事，您竟如此冷酷无情，未免也太过无情了吧，大祭司大人。” 大祭司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他瞪着西蒙，仿佛对方是在存心让他成为冷血无情的恶人。 “这种荒谬的故事，根本无法让人信服！就算你们能找到那个生下莉莉特的女子，或许还有些可信度…可如今？” 西蒙露出一抹遗憾的神色，低声道： “那位姑娘，早已病逝。” “…！” “她在临终前，才鼓起勇气给公爵殿下写下了那封信。因为她意识到，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公爵殿下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还有他的女儿存在。 为了确认真伪，公爵将莉莉特带到了城堡。 在那之前，他的心中仍存有一丝怀疑：“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然而，在见到莉莉特的瞬间，那丝微弱的疑虑便彻底消散了。 公爵低头看着莉莉特，缓缓开口。 “她与我一样，拥有银白色的头发和湛蓝色的眼眸。” 淡色银发与蓝色眼睛，是温泽艾斯公爵家族代代相传的特征。” 但即便如此，大祭司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世上拥有银发与蓝眸的人，难道只有他们家族吗？！'' 虽然这种发色并不常见，但也并非罕见到堪称奇迹的程度。 更何况，公爵五官深邃鲜明，身材魁梧如熊，而莉莉特却身材娇小，完全不像他的血脉… ''像了个鬼啊！'' 大祭司无比笃定，这一切，都是公爵编造出的丑陋谎言。 而他的判断完全正确。 公爵根本就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初恋，当然也没有收到什么信件。 这一切，全都是公爵撒下的弥天大谎。 尽管外界评价他是个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莽夫，但事实上，温泽艾斯公爵同样是个在必要时刻可以使用卑鄙手段的人。 正是这样的人，此刻正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莉莉特。 莉莉特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他真的说我是他的女儿？！'' 几天前，公爵曾对她说过： 如果大祭司既不愿被说服，也不吃威胁这一套，那他就会直接宣称莉莉特是自己的女儿。 当时，莉莉特连连摇头，觉得这简直荒唐至极。 但公爵却态度坚决。 “要带走你，这才是最简单的方法。” 他居然真的说了出来？！ 更离谱的是，他还说这是“最后的手段“，结果连半点说服或威胁的尝试都没有，直接就甩出了“亲生女儿“这一招！ 【公爵大人还是未婚之身，又是尊贵的名门贵族…说出这样的话，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吗？】 莉莉特焦急不安地抿紧唇瓣，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小脑袋上。 公爵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沉稳而温柔。 “无需担忧，莉莉特。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带走。” 【问题是，我焦急的根本不是这个啊！】 莉莉特紧张得手足无措，最终只能死死攥住公爵的衬衫下摆，以掩饰自己复杂的情绪。 她那小小的手指拽着布料的模样可爱极了，让公爵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然而，这份温馨的气氛却被大祭司那几乎破裂的声音猛然打破。 “我绝对不可能相信这种荒唐至极的谎言！” 公爵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你相不相信，并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抚养莉莉特！我是她的监护人！” 公爵听完，毫不犹豫地将莉莉特护在自己身后。 紧接着，他迈步向前，朝大祭司逼近了一步。 公爵垂下眼睑，声音低沉地开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放弃莉莉特？” “…！” 就在那一刻，大祭司终于意识到了。 自己之所以能在这位比龙还可怕的公爵面前一直趾高气扬，并非因为自己真的掌握了主动权，而是因为： 公爵，一直在隐藏真正的力量。 他那双深邃的湛蓝色眼眸中，此刻浮现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疯狂。 坚如铠甲的肌肉随着微妙的动作微微鼓起，宛如随时准备捕猎的猛兽。 一股彻骨的冷意自他身上扩散开来，强烈得连房间原本的寒气都变得微不足道，仿佛能将一切冻结。 ''这、这太可怕了…'' 那个就连在皇帝面前也能毫无顾忌地直言不讳的大祭司，此刻却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浑身如筛糠般颤抖，连站稳都变得困难。 他本能地察觉到： “如果现在与公爵正面抗衡…我会死在这。” 第18章 吃瘪的大祭司 无论他手中是否握有皇帝的诏书，亦或是他身后站着无数尊敬并追随他人，都无关紧要。 大祭司强忍着冲动，勉强挤出声音。 “这、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皇、皇帝陛下也在密切关注此事，我会向陛下禀明这一状况，再给您答复。” 公爵冷漠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 “但务必把这句话也一并转告皇帝陛下，若敢夺走温泽艾斯的女儿，我不惜为此开战。” 温泽艾斯公爵破例展现了体贴的一面，允许大祭司在他做出决定之前，继续留在城堡内。然而，大祭司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城堡。 若再待下去，他怕是会被公爵那股逼人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 大祭司离开后，西蒙兴奋地欢呼道： “敌人逃走了！” 话音落下，女仆们迅速行动，启动了城堡内的魔力石。 原本充满寒气的房间逐渐回暖。 女仆们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可可和刚刚出炉的苹果派，恭敬地放在公爵和莉莉特面前。 公爵看向莉莉特，说道： “你一定很紧张吧？吃一口吧。” 然而，莉莉特却无法安心地喝下可可，也舍不得松开手中的温暖玩偶。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问道： “公爵大人，您刚才对大祭司说，若他们要带走我，您不惜开战……那只是为了吓唬他吧？您不会真的那么做，对吧？” 从刚才开始，莉莉特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来是因为这句话的缘故。 公爵沉吟片刻。 若是想让莉莉特安心，拐弯抹角地安慰她或许更合适。 但他不愿意对莉莉特撒谎，所以他选择了如实回答。 “我不会随意拿战争来当作威胁的手段。” “……！” 听懂这句话含义的莉莉特，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她很清楚，即便是公爵，也不可能轻易地将自己从神殿带走。 【但……竟然会因为我引发战争？】 【这太荒唐了。】 【必须得劝公爵大人放弃才行。如果大祭司最终还是不愿意放我走，若他搬出皇帝陛下的权威……那么，我就……】 【回到神殿吧。】 然而，这句话怎么也无法出口。 如果回到神殿，大祭司绝不会轻易饶恕试图逃离的自己。 莉莉特一定会遭受可怕的惩罚，再也无法离开神殿半步。 不，真正令她害怕的，并不只是惩罚。 【我……不想离开这座城堡。】 总是对自己露出温柔笑容的西蒙， 对自己喜爱至极、忍不住夸个不停的女仆们， 还有虽然沉默寡言，却总是用温暖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公爵。 她想要留在他们身边。 【明知会给公爵大人带来巨大的负担，却还是渴望留在这里……我，果然是个坏孩子吧。】 莉莉特咬住了下唇，而公爵看着她，心中暗忖。 ‘说出''战争''二字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好担心这个小小的女孩会被吓得立刻说要回到神殿去。’ 但，公爵的预想错了。 至少此刻的莉莉特，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那句话。 于是，公爵的嘴角微微扬起。 “莉莉特。”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莉莉特抬起头。她的眼眶已经泛红，看上去随时都会哭出来。公爵凝视着这样的她，缓缓开口道。 “你似乎总是容易忘记，所以我再说一遍。你治好了我的眼睛，而我只是履行应有的回报罢了。” “……” “即便因此引发战争，那也是因为我想要好好报答你，并非你的过错。” 公爵伸出手，轻轻放在莉莉特的头顶。温柔地抚摸着她柔软的银发，他低声说道。 “所以，不必担心，就待在我身边吧。” “……！“ 莉莉特怔怔地看着公爵，眼中微微颤抖的光芒映出了他的身影。 然后，忍耐已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 莉莉特慌乱地用双手捂住脸。 “对、对不起……” 现在并不是哭泣的时候。她应该冷静下来，好好与公爵交谈才对。 然而，一旦涌出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公爵没有生气，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想哭的话，就尽情地哭吧。” 或许是因为从出生起便被养在神殿里，莉莉特几乎没有思考过“我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我有父母，那会是怎样的感觉？”之类的问题。 可这一刻，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 【如果公爵大人真的是我的父亲，那该有多好。】 如果她的父亲是这样强大、宽厚，又温暖的人，那一定会是件幸福的事情吧。 这样的想法既荒唐又令人羞耻，莉莉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于是更加用力地捂住脸，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等到莉莉特的泪水渐渐平息，公爵开口道。 “既然哭够了，那就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吧。” “……？” “我让你待在我身边，你的回答呢？” “啊……” 莉莉特对公爵满是愧疚。 【如果我留下来，一定会给公爵大人带来困扰，他肯定会因此而艰难吧……可是……】 比起愧疚，她更强烈地渴望留在公爵的身边。 因此，莉莉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我会留在公爵大人身边。虽然这样做很厚颜无耻，但……我就是想留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公爵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微笑。他再次抚摸莉莉特的小小的脑袋，如同在夸奖她做得很好一样。 离开温泽艾斯城堡后，大祭司径直前往最近的一座神殿。 “北方的贵族们都和温泽艾斯公爵关系紧密，若是去了那些地方，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相比之下，神殿一定会以最高规格接待我。毕竟，我可是侍奉女神的众多神职人员中，地位最崇高的存在。” 然而，他完全误判了形势。 神殿中，那些身形魁梧、如同熊一般的神官们，表情冷峻地开口。 “您是说，想在这里住上几天？” “这、这是当然的。” 面对这冷淡的态度，大祭司一时间愣住了。 神官们不仅没有欢迎大祭司，反而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我们明白了。不过，我们神殿很少接待客人，因此房间的状况可能不太理想。您也能接受吗？” “当然。” 大祭司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真诚。 再怎么破旧的神殿，也比起被温泽艾斯公爵用冰冷的目光紧盯着的城堡要好得多。 然而，当他被带到房间时，脸色瞬间扭曲得如同被揉皱的纸一般。 这哪里是房间，根本就是一个储物间。 没有窗户，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更糟糕的是，墙壁布满裂缝，寒风透过缝隙无情地灌进来。 “阿嚏！” 原本在温泽艾斯城堡里就已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大祭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咳嗽起来。 随行的神官们立刻生起了壁炉，但毫无作用。 湿漉漉的木柴燃烧后，只让屋内充满了呛人的黑烟。 “咳、咳咳……” 烟熏味呛鼻，寒气透骨，身体愈发发冷。 一切都糟糕透了。 大祭司心里憋着一股怒火，恨不得叫来一名神官，狠狠教训一顿来出气。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解决更重要的事情。 他让神官们退下，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镌刻着魔法阵的宝石，这是一颗魔力石。 他用冻得发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魔力石。 不久，魔力石泛起微光，一个带着傲慢气息的男人声音从中传出。 “说吧。” 大祭司双手恭敬地捧着魔力石，低下了头。 “向帝国的太阳，尊贵无上的皇帝陛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我乃离女神最近之人……” 皇帝直接打断了他的冗长问候。 “被温泽艾斯公爵劫走的''女神之子''，找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大祭司的委屈彻底爆发了。 他像个向母亲哭诉被欺负的孩子一样，向皇帝诉苦道。 “我抵达城堡时，整个城内寒冷如冰窖。那一定是公爵故意用来折磨我的手段……” 然而，皇帝却没有半点兴趣听他的哀怨。 “废话少说，直接讲重点。” “……是。” 大祭司强忍着对皇帝的失望，详细汇报了他在温泽艾斯城堡中所经历的一切。 漫长的报告结束后，魔力石另一端传来了皇帝低沉的嗓音。 “温泽艾斯公爵失散的女儿？“ “是的！当然，那不过是公爵为了抢夺莉莉特编造的拙劣谎言。“ 大祭司笃定地回答，坚信皇帝会站在自己这边。 “这个公爵竟然觊觎''女神之子''，居然杜撰如此卑劣的谎言！朕绝不能坐视不理。朕会即刻派遣皇室军队前往北方，给予胆敢绑架''女神之子''的公爵应有的惩罚！“ 本该是这样的反应才对。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让大祭司完全没想到。 第19章 诺埃尔来了 “情况变得棘手了。” 皇帝的反应让大祭司皱起了眉头。 “陛下，我再重申一遍，那一切不过是蓄意捏造的故事。莉莉特绝无可能是公爵殿下的亲生女儿。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荒谬至极的偶然？” 皇帝内心也持相同看法。 最为关键的是，他根本无法相信温泽艾斯公爵曾经深深爱过任何女人。 “那个从心脏到骨髓都冰封的家伙，怎么可能有此情感！” 尽管如此，皇帝仍不得不面对这个故事的存在。 “有何方法能证明这个故事是假的吗？” 莉莉特今年十岁，是十年前就被遗弃的孩子。 要追寻如此久远被遗弃孩子的亲生母亲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侥幸找到，也无从证实真伪。 大祭司神色慌乱地辩解道： “可、可是，公爵殿下同样无法证明他所言属实！谎言何来证人...” “温泽艾斯公爵不是会毫无准备就胡言乱语的人。他必定已备妥足以证明这个故事真实性的证人与证据。” 皇帝的判断分毫不差。 公爵确实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的初恋，莉莉特的生母，她临终前留给公爵的信件，以及曾在她身边见证一切的人。 诚然，这些全是精心伪造，却无人能识破真相。 公爵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大祭司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随后仿佛灵光乍现，惊喜地提议道： “我听闻皇室中有能确认血脉相连的魔力石！陛下，请用它揭穿公爵的谎言！” 然而，皇帝的回应却冷若冰霜。 “你竟然想用皇室秘宝来解决私人纷争？” “不、不是的，我只是考虑到事态紧急...” “皇室宝物，唯有皇族可用。” 即便皇帝破例允许使用，若公爵拒绝配合，也毫无意义。 无论如何，即使是皇帝，也无权强迫他人接受亲子鉴定。 “本来朕站在你这边，是因公爵夺走了你抚养的孩子，这才有了正当的干预理由。” 但如今，这个理由已荡然无存。 若皇帝继续插手此事，便会招致过度干涉贵族家族继承问题的指责。 他的声音冷漠而决绝。 “朕不愿再参与此事。” “陛、陛下，你怎么能这样...” 然而，狡黠的皇帝并非会空手而归之人。 “大祭司，你当清楚朕为你付出了多少？” “...！” “朕盖了御印发布敕令，还召集都城贵族，激起了舆论风暴。” 自然，这一切并非纯粹为帮助大祭司。 皇帝的真实目的，是借此良机打压温泽艾斯公爵。 然而，既然无法达成自身目标，皇帝至少要获取力所能及之物。 “朕期望，你能拿出与朕恩惠相称的诚意。” 那是皇帝最后的宣告。 魔力石的光芒随即消逝。 大祭司攥紧魔力石，惊慌失措地呼喊道： “皇、皇帝陛下！陛下！” 但无论他如何呼唤，魔力石都不再闪亮。 皇帝拒绝与他继续对话。 意识到这一点，大祭司几欲将魔力石狠狠掷向墙壁，但想到其价值，又悻悻地改为丢在柔软的床榻上。 接着，他抓起床边的木杯，猛地摔出，怒吼道： “啊啊啊啊啊！” 愤怒、不甘、屈辱交织成网，他再难以忍受。 大祭司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最终支撑不住，重重倒下。 远途奔波至北部，未能妥善休息，早已疲惫不堪。又饮了西蒙提供的降温茶，承受了公爵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最终连唯一能依靠的皇帝也弃他而去。这一切让他的身躯彻底崩溃。 “啊...呃...” 大祭司病得很重，彻夜呻吟。随行的神官们忧心如焚地照料着他。 而早已在大祭司身边布置眼线的西蒙，得知消息后，勾起狭长的眼尾，冷淡地呢喃道： “要是能趁此机会直接死了那该多好，恶心的猪。” 为了莉莉特，为了那些被大祭司欺骗、不知其真面目的众人，这才是最佳结局。 可惜，他的愿望未能实现。 大祭司病倒整整一周后，终于苏醒。 由于病中滴水不进，他原本丰腴的脸颊消瘦许多，眼底泛着青黑，昔日那副慈祥温和的假面早已剥落，露出贪婪而冷酷的本性。 一直守候在床边的神官满脸喜悦，激动地询问： “您终于醒了，大祭司大人！我给您倒水吧？还是说，您想先用些餐点...” 啪！ 大祭司猛地甩了神官一记耳光。 他的手劲之大，全然不像刚病愈之人。神官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第二记耳光又接踵而至。 啪！ 比先前更重的一掌落下，神官的脸庞瞬间肿胀起来，泛起火辣辣的红色。 然而，神官未曾喊疼，也未曾愤怒地质问“为何打我？” 正如人们不会向倾泻暴雨的苍天问罪，因为那是无可违抗的力量。 啪！啪！ 耳光接连不断地落下，神官默默承受着这场暴力。 直到他的脸几乎肿得面目全非，大祭司才终于住手。 “呼、呼...” 那股如风暴般席卷他内心的愤怒，终于稍稍平息。而随着疲惫的身体和紊乱的情绪逐渐恢复，他的理智也回归了。 大祭司目光冰冷地开口道： “立刻把诺埃尔带来。” 与此同时，公爵城堡，莉莉特的房间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莉莉特双手合十，跪在地上。 这是她每天早饭后进行的祷告时间。 祷告时，必须身心洁净，才能向女神献上感恩之辞。 但此刻，莉莉特的小脑袋里却乱成一团。 西蒙大人说，大祭司身体不适，未来几天都不会来城堡。 可即便如此，一想到大祭司，她的心情仍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大祭司真的带着皇帝陛下的支持回来怎么办？要是因此真的引发战争...】 莉莉特猛地摇了摇头。 “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公爵大人也这么说了。” 公爵曾说，如果这件事真的让他与皇帝开战，他不会回避。但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但这种可能性不高。既然我已经说你是我的亲生女儿，皇帝就没有从我手中夺走你的正当理由。而他，还不至于愚蠢到为了毫无意义的战争而动兵。” 莉莉特回想着公爵的话，紧握双手，默默祈祷。 “拜托了，希望皇帝陛下能如公爵所说，不再插手此事。希望大祭司能放弃带走我，彻底消失。” 就在这时。 咚、咚。 房门被轻轻叩响。 莉莉特的祷告时间，从未有人打扰。因此，她睁开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 进入房间的是西蒙。 “打扰您的祷告，十分抱歉。” “没关系。发生什么事了吗...” 莉莉特话音未落，便瞪大了双眼。 “大祭司来了？!” 然而，西蒙摇了摇头。 “不是大祭司，而是他派来的一位神官。” “神官？” “是的。而且那位神官不是想见公爵殿下，而是请求与您见面，还是单独见面。” 西蒙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对方，但那位神官却满脸急切地哀求。 “她让我向您传达她的名字。我想，也许是您在神殿时关系亲近之人，所以才勉强答应了。” 难道是…？ 莉莉特的心跳开始加快。 “那位神官名叫诺埃尔。您愿意见她吗？” “愿意！”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回答。 西蒙带着莉莉特来到几天前她与大祭司对话过的会客室。 “我可以在我的房间里见她吗？” 莉莉特问道，西蒙答道： “会客时，使用会客室更为妥当。而且这里安装了各种具有特殊功能的魔力石，其中有能无效化其他魔力石力量的装置。” “...！” 莉莉特瞪大了眼睛，西蒙则微微蹙眉。 “我知道您与那位名叫诺埃尔的神官关系亲密，但请记住，她是大祭司派来的。为了防止任何突发情况，请您理解我们的谨慎。” 西蒙担心诺埃尔可能会使用魔力石或其他手段对莉莉特不利。 “诺埃尔不可能做那种事。” 莉莉特很想这样反驳，但她忍住了。 她知道，孩子天真的话语往往不会带来信任，反而只会让人更加担忧。 于是，她看着西蒙，真诚地说道： “谢谢您的关心。” 西蒙狭长的狐狸眼微微弯起，柔和地笑了。 “不必客气。” 他推开房门，侧身说道： “我会在门外等候，若有任何情况，请随时呼唤我。” “好的，我明白了。” 莉莉特用清晰坚定的声音回答，随后迈步走进了房间。 第20章 因为，莉莉是我的妹妹啊 房间里不像不久前迎接大祭司时那样寒冷，反而温暖而舒适。 然而，与这华丽的布置格格不入的是，身披破旧斗篷的诺埃尔，她缩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惊慌。 莉莉特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诺埃尔。” 那一瞬间，原本瑟瑟发抖的诺埃尔表情瞬间变化。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迈步跑向莉莉特，小小的身体猛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好想你，莉莉。” 即便没有声音，莉莉特也能感受到诺埃尔的心情。她同样紧紧地回抱住诺埃尔。 熟悉的温度让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长久的拥抱后，先动身的是莉莉特。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安地望向诺埃尔。 【我没有告诉诺埃尔，自己打算从神殿逃走的计划。】 【突然听闻自己的消息，诺埃尔一定会感到失落。】 【或许，她还会觉得自己只是利用她来接近公爵，从而产生背叛感。】 可是…… 诺埃尔脸颊微微泛红，抬起手比划着说道。 “莉莉，你现在真的好漂亮，就像公主一样。” “啊……”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意识到自己与在神殿时的形象完全不同。 精心编织的银发，系着小巧蝴蝶结的粉色裙子，还有脚上的毛绒兔子装饰鞋。 诺埃尔感动地望着莉莉特，随后抬起手继续比划。 “果然，和大祭司说的一样。” 莉莉特的目光骤然一变。 “他……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温泽艾斯公爵已经用世俗的物品成功洗脑了你，所以你才不愿意回去。” “……！” “但绝不能让莉莉留在这座城堡里。公爵对你好，只是因为他觊觎你的神圣之力。如果你一直无法展现力量，公爵便会生气，不是把你喂给魔物，就是将你交给魔法师做实验材料。” “……” “所以，他让我一定要说服你，让你离开这里。” 这，便是大祭司将诺埃尔送到此地的理由。 “全都是谎言！公爵大人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莉莉特好想这样大声喊出来。 可诺埃尔会相信自己吗？ 她确实珍视莉莉特，但远远比不上她对大祭司的忠诚。 更何况，如今她还对公爵抱有误解，接下来的话可想而知。 “公爵是个坏人，所以跟我一起回神殿吧，莉莉。” 想到诺埃尔接下来可能会说的话，莉莉特不禁咬紧了牙关。 然而，诺埃尔却抬起手，比划出的内容令她瞳孔微缩。 “大祭司的话，全部都是谎言，对吧？” “……！” 睁大双眼的莉莉特，看到诺埃尔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 在初次听到大祭司的话时，诺埃尔确实担心莉莉特会出事。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有了另一种想法。 “大祭司的话，或许全都是谎言。” “因为，与大祭司所说的不同，先写信给公爵大人的……是莉莉你吧？” “……！” “来到这座城堡、决定留下来……这些都是莉莉自己希望的，对吧？我说得没错吧？” 莉莉特茫然地望着诺埃尔，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 诺埃尔一直相信着莉莉特，但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丝不安。可就在这一刻，那微弱的不安彻底消散了。 因为莉莉特的眼神太过闪耀，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仅如此，她不仅仅是穿上了昂贵的衣服，原本瘦削的脸颊变得圆润，曾经阴沉的神色如今明亮得如同太阳。 最重要的是，诺埃尔在走进城堡时便注意到了。 当她说出自己是大祭司派来的神官时，管家与那些魁梧的女仆们投向她的眼神，如同要将她撕碎一般。 那是想要守护珍贵之物的眼神。 正因如此，诺埃尔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来到了一个好地方，莉莉。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是莉莉特万万没想到会从诺埃尔口中听到的。 她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 “你……不会叫我回神殿吗？” “嗯。” “可是……如果你不带我回去，大祭司一定会大怒的……” 诺埃尔的肩膀微微一颤，但脸上的笑意并未消失。 “没关系啊。莉莉也知道的吧？大祭司对我从来没有半点兴趣。” 大祭司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只会对有价值的人伸出手。 那几个人，是他最亲近的几位神官，还有莉莉特。除此之外，他甚至连暴力都懒得施加。 而且，这一世，与前世不同，诺埃尔并没有帮莉莉特逃离神殿。 她只是没能成功说服莉莉特而已，或许，只是挨几句训斥便能蒙混过去。 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紧紧握住了诺埃尔微微颤抖的手。 “别回去了，留下来吧，诺埃尔。” “……？！” “当然，大祭司一定不会同意，可是，无视他就好了啊。反正，他根本不是你的监护人。” 诺埃尔已经二十岁了，妥妥的成年人了。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离开神殿。 “至于留在这里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公爵大人是个好人，如果我开口请求，他一定会答应的。” 诺埃尔怔怔地看着莉莉特，片刻后，缓缓垂下了眉眼。 “对不起，莉莉。” “……”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大祭司真正的模样，和我原本认知的不同，他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人。”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无法离开他。” “对我而言，他就像父亲一样。” 莉莉特咬紧了牙关。 “父亲？他怎么可能是你的父亲？！” 诺埃尔根本不知道，在前世，大祭司对她做过什么。 仅仅因为“诺埃尔协助莉莉特逃亡”，他便残忍地毒打她。 直到她的呼吸彻底停息。 莉莉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绝对不能让诺埃尔再回到他身边。 无论如何，她都要在这里说服诺埃尔。 如果说不通，那就用双手紧紧抓住她，哪怕强行留下她，也绝不能让她回去。 然后，我再告诉诺埃尔，这座城堡有多么平静美好，食物又有多么美味，大家又是多么温柔善良。 那样的话，就算是诺埃尔，也会改变心意吧？】 正当莉莉特苦苦思索时，诺埃尔却先开口了。 她抬起手，比划着说道。 “而且，如果我待在你身边，莉莉会很为难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诺埃尔终于将自己出发前，大祭司曾秘密告知她的话说了出来。 即便皇帝已经不再站在大祭司那一边，他也绝不打算放弃莉莉特。 “如果大祭司大人无法带回莉莉，他就会申请召开审判。” “他说，会在法庭上指控公爵大人用各种威胁和物品洗脑年幼的你，这是一起彻头彻尾的诱拐案。” 听到这骇人的话语，莉莉特的瞳孔骤然放大。 “所以，他吩咐我，如果无法带你回去，那就留在你身边。” “然后，等到审判开始时，我就要站出来作证，说公爵对你做的那些恶行，全都是真的。” 莉莉特的脸色陡然僵住。 她万万没想到，大祭司竟会用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看着她愕然的神情，诺埃尔眼中满是痛苦。 “我……不想那样做。” 不是因为神官不能撒谎。 而是因为她真的不愿意让莉莉特陷入困境。 但诺埃尔的惊人发言，还远远没有结束。 “当然，就算我不留在你身边，选择回去，大祭司大人恐怕也会按计划开启审判。” “不过，你别太担心。”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亲自站出来。” 她，是一个无法正常开口说话、没有任何亲人的弱小女子。 但同时，她也是一名在神殿修行多年的神官。 在审判的法庭上，神官的证词是无法被轻易忽视的。 “我会告诉他们，莉莉在神殿里过得有多辛苦，曾遭受过大祭司的残酷惩罚。” “这样一来，审判长应该会站在莉莉这一边吧？” 诺埃尔天真地笑了。 她的思维简单，做事从不会计较得失，也从不精密算计未来的每一步。 但即便是这样的诺埃尔，竟然会想到这种办法…… 莉莉特震惊地望着她。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诺埃尔的脸微微泛红，露出些许羞赧的神情。 “其实……在听到大祭司大人的命令后，我一整晚都在思考。”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稍微帮到莉莉一点点？” “你觉得，这个办法……还算可行吗？” “……” 莉莉特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前世也是如此。】 诺埃尔为了帮助她逃离神殿，被大祭司活活打死。 好不容易重新活了过来，最终仍然为了莉莉特，自尽身亡。 泪水在眼眶中翻滚，莉莉特沙哑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诺埃尔清澈的眼眸里，只有毫无杂质的纯粹感情。 “因为，莉莉是我的妹妹啊。” 尽管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诺埃尔自幼便照顾她长大。 对她而言，莉莉特就是最珍贵的家人。 “我只希望莉莉能幸福。” 她的眼神温暖柔和，满是最真挚的爱意。 第21章 公爵的小手段 莉莉特几乎泣不成声地投入了诺埃尔的怀抱。 “谢谢你，诺埃尔。” 莉莉特请西蒙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甜点。 然而，诺埃尔作为虔诚的神官，轻摇着头，表示自己不能食用含有大量糖分的蛋糕。 可当莉莉特双手捧起一块蛋糕，恳切地请求她至少品尝一口时，她终究未能抗拒。 最后，诺埃尔张开双唇，轻轻地发出“啊”的一声。 蛋糕刚入嘴，她猛然瞪大了双眸，用双手掩住了嘴。 看到诺埃尔的表情，莉莉特志得意满地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诺埃尔的脸颊如同熟透的苹果泛起红晕，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各自分享了半块蛋糕，一边品尝一边畅谈了许多天南地北的话题。 当然，主要是莉莉特在倾诉。 她叽叽喳喳地叙述着这几个月来城堡内发生的种种趣事。 “公爵大人每天都会为我准备丰盛的肉类和蛋糕，所以我吃得特别多。结果，我长高了这么多，力气也变得更大了。” 事实上，她的脸颊确实变得圆润了些，但娇小的身材却与几个月前相比并无显着变化。 可诺埃尔仍然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真切地看到了她的成长。 “这个也是公爵大人赠送的哦。” 莉莉特将一只毛茸茸的羊毛玩偶递给诺埃尔，带着几分炫耀之意说道： “抱着它会非常暖和。” 诺埃尔抚摸着玩偶，感受到温度的瞬间，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轻轻地移动手指，低声说道： “我听说公爵大人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看来并非如此啊。” “嗯，那些全都是无稽之谈。公爵大人实际上非常温柔。” 诺埃尔没有询问公爵是否是真正的亲生父亲。 因为即使问了，也不会对莉莉特有任何益处。 她只是静静地聆听莉莉特的故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然而，两人相处的时光并不长久。 “我该走了，莉莉。” 诺埃尔的话音刚落，还在喋喋不休的莉莉特霎时间僵在了原地。 “这么快？” “我必须在日落前赶回去。” “……” 莉莉特再次想要开口挽留她，希望她能留在这里共同生活。 但她明白，既然诺埃尔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去向，这样的请求只会让她感到为难。 于是，莉莉特没有再哀求，而是解下自己颈上的白色围巾，轻柔地为诺埃尔系上。 “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当然，这并非易事。 无论今后大祭司做出什么决定，他与公爵之间的关系都将无法挽回。 更何况，诺埃尔所在的王都神殿与莉莉特所在的城堡相距遥远。 可莉莉特的天蓝色眼眸中，依然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诺埃尔很想回答“嗯”，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她希望莉莉特能忘却大祭司、忘却神殿，也忘却她自己，去追寻真正的幸福。 所以，她没有言语，而是紧紧地拥抱了莉莉特瘦小的身躯。 “愿女神的慈爱与祝福与你同在。莉莉。” 她的嗓音微微颤抖，话音尚未落下，莉莉特的泪水便啪嗒啪嗒地滑落下来。 “诺埃尔也是……” 片刻之后，诺埃尔离开了城堡。 莉莉特目送着她的背影，一路追至城门外。 直至那抹身影彻底消逝在茫茫白雪之中。 独自归来的诺埃尔，迎来了大祭司的雷霆之怒。 “你怎么没把莉莉特带回来？！就算是哭着哀求也罢，吓唬她说待在公爵身边会有危险也罢，哪怕强行也该将她带回来！” “对不起。” 诺埃尔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大祭司注视着她，咬紧了牙关。 事实上，他本就没对诺埃尔抱有太多期望。 虽然莉莉特对诺埃尔格外亲近，但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对唯一善待自己的人怀有那点可怜的依赖罢了。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 “被公爵哄骗着穿上昂贵的裙子，听着''女儿''之类的谎言，就这么轻易被收买了，连诺埃尔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荒谬。” 大祭司眼中充满厌恶，低声咒骂： “忘恩负义的丫头。” 虽然他本就不抱希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怒火会减弱。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怒火翻腾，恨不得立刻召来亲信神官狠狠责打一顿，借此发泄怒火。 但他不能。 因为此刻，诺埃尔带回来的士兵们仍然在此。 在他们身前，还伫立着一个宛若巨熊般魁梧的男人，那是之前负责护送大祭司前往北部的骑士，维莱姆。 大祭司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冷冷开口道： “骑士阁下，你为何仍留在此地？莫非是想将我逐出北部？” 维莱姆神情冷峻，语调平静地回答： “怎么会呢？尽管因为莉莉特的问题，您与公爵大人之间存在一些分歧，但无论如何，您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辞，大祭司皱起眉头，满脸不耐。 维莱姆继续说道： “北部猛兽横行，魔物肆虐。即便大祭司大人蒙受女神庇佑，即便您身边的神官勇敢无畏，但想要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恐怕也并非易事。在您停留于北部的这段时日，我们会负责您的安全。” 这番话听来似乎合情合理，但大祭司心中却冷笑连连。 “放屁。” “所谓''保护''，不就是在寻找借口监视我吗？” 他几乎要直接开口呵斥，让他们滚开。 然而就在此刻…… “哐啷！” 窗户突然粉碎，一只长着翅膀的魔物破窗而入！ 那魔物的模样骇人至极。 五只大小不一的翅膀正在腐烂，乌黑的脸上布满了数十只眼睛。 “喀啊！” 魔物猛地张开尖喙，直扑大祭司而来！ 透过那血盆大口，他清晰地看到里面层层叠叠的獠牙。 大祭司吓得面如死灰，发出惊骇的尖叫： “啊啊啊！！” 他腿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噗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维莱姆挺身而出，一剑刺入魔物的喙中！ “咯啊啊啊啊！” 魔物发出刺耳的惨叫，黑色的血液从口中狂喷而出。 跪坐在地的大祭司，瞬间被那腐臭的血液浇了满身。 血腥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尸恶臭，令人作呕。 “呕！” 大祭司再也忍受不住，双膝跪地，疯狂呕吐起来。 诺埃尔和其他神官们面色苍白，连忙围了上去，将他护在中央。 然而，眼前的噩梦并未就此终结。 维莱姆一剑刺穿扭曲挣扎的魔物头颅，低声问道： “各位，还好吗？” 多亏了维莱姆率领的士兵们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这场袭击中并无伤亡。 但此刻，大祭司仍瘫坐在地，浑身颤抖不止。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具横陈在地的魔物尸体上…… 那怪物的眼睛，数十只眼睛，全都睁得大大的，毫无生气地直勾勾盯着他。 霎时间，恶心感再次翻涌而上。 “呕……” 他扶着地面，胃里翻江倒海。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魔物。 比起传闻中，现实中的魔物更加可怕、更加恶心、更加令人作呕。 就在他极度虚弱之时，维莱姆缓步靠近。 他俯视着被黑血浸透的大祭司，冷静地说道： “现在，您应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北部是个危险之地。” “……” “您身份如此尊贵，还是尽早回去吧。” 就在此刻，大祭司恍然大悟。 “是你引来的魔物！” 事实上，他猜得不错。 维莱姆确实没有直接带魔物前来，但他随身携带了某种吸引魔物的香料，故意将它们引向此处。 而这场“袭击”的结果，无疑是成功的。 “可恶！” 大祭司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怒火翻腾。 这种低劣的恐吓，他绝不可能屈服！ 但，若他坚持留下，这些骑士很可能再度引来更可怕的魔物。 更何况，北部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寒冷、贫瘠、毫无舒适可言。 如果继续留在此地，最终只会落得一身病痛。 他别无选择。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维莱姆，阴冷地开口： “哼，就算你不耍这种拙劣的手段，我本来也打算回王都。” 维莱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应道： “是吗？” 大祭司冷笑一声，语气凛然： “但我希望你们别误会！我回去，并非是逃跑。告诉你们家公爵，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的莉莉特带回去！” 要不要现在就宰了这头蠢猪？ 维莱姆心中闪过一丝杀意。 不过，公爵大人并未下达这样的命令，他也没有擅自行动的理由。 于是，他只是平静地点头。 “明白了。” “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言，北部的道路极为凶险。在您返回王都的旅途中，我们会提供护送。” “不需要！” 大祭司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机在路上害我？！” 然而，与出发时相比，他的身体状态已大不如前。 经历了北部恶劣的环境，以及刚才的恐怖袭击，他根本无法忍受长达一个月的漫长旅途。 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皇帝陛下，允许他使用“传送门”。 当然，那个阴险狡诈的皇帝绝不会轻易答应，必然会趁机狮子大开口，索取昂贵的代价。 但不管怎样，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维莱姆似乎也不想再多费唇舌，反倒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神情，耸了耸肩道： “既然您如此坚决地拒绝我们的善意，那我们也只能作罢了.” 他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希望您能平安返回王都.” 第22章 请给我一份工作吧 大祭司毫不拖延，立刻准备动身前往王都。 随着大祭司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转移，诺埃尔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会被大祭司狠狠训斥，能就这样过去，真是太好了。” 确认四下无人后，诺埃尔将手伸进莉莉特送给她的围巾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镶嵌着小小宝石的项链。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颗宝石的赠予者竟是温泽艾斯公爵。 在与莉莉特交谈结束并准备离开城堡前，公爵特意叫住了诺埃尔。 “为什么要见我呢？” 是因为我是大祭司派来的神官，所以他不打算原谅我吗？还是想警告我，不准再和莉莉见面？ 满脑子不安念头的诺埃尔，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房间，却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位耀眼得惊人的男人。 但在惊叹于他的美貌之前，他给人的印象却是：高大、冷漠、令人畏惧。 “可是，莉莉明明说公爵是个很好的人……” 诺埃尔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好人”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 她低下头，满脸紧张，甚至微微颤抖。而公爵却伸出手，递给她一条项链。 那是一条镶嵌着小小宝石的项链。 “这到底是什么？” 诺埃尔睁大眼睛，满是疑惑地看着他。公爵淡淡开口。 “这是能传送声音的魔力石。另一颗会交给莉莉，如果你想她了，就随时用这个联系她。我听说你并非完全不能说话，至少能彼此问候一下吧。” “……！” 这个出乎意料的珍贵礼物让诺埃尔不禁张口结舌。 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慌乱，而公爵则补充道： “是因为你对莉莉特而言很重要，所以才给你的。别多想，收下吧。” 诺埃尔颤抖着双手接过魔力石，戴在脖颈上，然后用莉莉特送的围巾小心地遮住。 鼓起勇气后，她用手语对公爵说道： “莉莉说得没错，公爵您真的很珍惜她。” 公爵并不懂手语。 但凭借敏锐的直觉，他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 “嗯，莉莉特确实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虽然得到的回答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但诺埃尔还是笑了。 因为当公爵提到“莉莉特”这个名字时，他那一直冷淡的眼神，终于染上了温柔的色彩。 诺埃尔满脸欣喜，再次比划着手势。 “谢谢您。请一定要让莉莉幸福。” 这一次，公爵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诺埃尔由衷地庆幸，莉莉特能留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大祭司像来时一样，披上厚厚的毛皮斗篷，登上了马车。 当然，他现在的模样与来时已截然不同。 北部的严寒，加上在温泽艾斯公爵府遭受的折磨，使他脸色憔悴，形容枯槁，简直像个病人。 他的马车后，神官们整齐地跟随而行，其中也包括诺埃尔。 马车缓缓启动。 再过半天，他们就能抵达传送门，届时便会一瞬间远离这片北境。 沙沙… 踩在雪地上的诺埃尔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远方。 那遥远的地方，依稀能看见温泽艾斯城堡的轮廓。 “现在，那里就是莉莉的家了。” 明明即将与在神殿中唯一能倾心相待的挚友分别，她的心情却很轻松。 因为她相信，莉莉特在那里，一定会比待在神殿时更幸福。 诺埃尔低声呢喃，尽管声音依旧嘶哑不清。 “我会每天为你向女神祈祷的。” 所以，请一定要幸福。 我最珍贵、最可爱的妹妹，莉莉。 与此同时，莉莉特也从公爵手中接过了一条相同的项链。 她轻轻抚摸着项链上的魔力石，手指微微颤抖。 【如果让人发现诺埃尔也有这条项链，她一定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所以不能轻易联系她。】 同样的，诺埃尔身处人来人往的神殿，想要悄悄传讯，也绝非易事。 尽管如此…… 【我们仍然是相连的。】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莉莉特的心变得温暖。 她含泪微笑，轻声说道：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公爵大人。” 公爵静静凝视着她，眼神微微柔和了些许。 “你觉得有用就好。” 这对魔力石项链，其实是温泽艾斯公爵家世代相传的珍宝，这一点，他并未多言。 因为，并没有必要特意说明。 城堡书房内，西蒙说道： “大祭司已经通过传送门，离开了北部。” 虽然这是他们一直盼望的，但也并非是值得高兴的事。 “就像那个名叫诺埃尔的神官所说的，大祭司极有可能在抵达王都后立刻召开审判。” “这倒也没什么坏处。” 公爵早已准备好了大量证据和证人，证明莉莉特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大祭司再如何鼓吹“公爵是为了莉莉特的神圣力量才出手”、“公爵胁迫并洗脑了年幼的莉莉特”之类的言论，也毫无意义。 公爵是莉莉特的生父，她留在这里，理所当然。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做好应对审判的准备。” 西蒙所谓的“应对准备”，涵盖的内容极其广泛； 包括密切关注大祭司会去找哪位审判官、他是否会策划什么阴谋来操控审判局势，甚至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公爵微微颔首，随即补充道： “把他的弱点也给我查出来。” 尽管大祭司看似只是个普通的宗教人士，但他可是受万人敬仰的存在。因此，公爵才没有直接取他性命，而是选择放他回去。 若是贸然动手，掀起的风暴绝不会小。 公爵垂下视线，缓缓说道： “但反过来说，若是大祭司的丑闻被揭露，他遭受的指责也会更加猛烈。” 到那时，才是彻底取他性命的最佳时机。 公爵要确保，这个可憎的男人再也无法以那副丑陋的嘴脸，出现在莉莉特面前。 西蒙狡黠地眯起狐狸般的双眼，微笑道： “果然是绝妙的计划。” 既然正事已了，现在是时候谈谈他真正想说的事了。 “莉莉特呢？” 听见公爵的问话，西蒙轻轻叹了口气。 “莉莉特小姐今天也一刻未歇，依旧在忙碌着。” 几天前，莉莉特对公爵说道： “公爵大人，请给我一份工作吧。” 公爵微微皱起眉头。 “工作的事，女仆们应该已经安排给你了吧？” 莉莉特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地待在城堡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主动请求女仆们给她分配一些活儿。 碍于她的身份，女仆们实在不好拒绝，只能陪着她做些插花、烤披萨之类的小事，期间还不时轻声笑着。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莉莉特微微蹙眉。 “可女仆们交给我的活儿都太简单了，而且还很有趣。我想做一些更正式的工作。” 公爵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莉莉特继续说道： “公爵大人为我付出了太多。” 公爵为了她，已经与大祭司彻底交恶，甚至撒下“她是公爵失散多年的女儿”这种谎言。 他还说，如果大祭司真的召开审判，他就会向全世界宣布她的身份。 这，是保护她最有效的手段。 莉莉特决定顺从公爵的安排，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感激和愧疚就会因此消失。 “我想报答公爵大人您的恩情。” 公爵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通过工作来报恩？” “是的。我想给予您更有价值的回报，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 她的语气诚恳至极，让人根本无法轻易拒绝。 然而，公爵依旧不愿点头答应。 “莉莉特，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决定向外界宣布，你是我的女儿。” “如果我像使唤女仆一样指使你干活，那别说大祭司，整个世界都会怀疑我的话。” 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然而莉莉特仿佛早已料到这番话，淡然答道： “这个问题，公爵大人其实不需要太担心吧？无论如何，我终究只是个私生女啊。” 公爵的瞳孔微微一缩，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 莉莉特前世接触过不少贵族，因此对他们的思维方式了如指掌。 若贵族在婚姻之外诞下子嗣，尤其是与平民所生的孩子，基本不会被真正承认为贵族。 别说承认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会被冠以“肮脏的血统”之名，遭到鄙夷和冷眼。 “所以，就算我在城堡里做事，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莉莉特双手交叠在胸前，语气真挚而坚定。 “请给我一份工作吧。不是那些像游戏一样的任务，而是真正的工作。拜托您了。” 第23章 今天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子，竟然主动讨要差事。 这份心意的确可贵。 但不知为何，公爵却感到胸口某处泛起一丝寒意，仿佛有什么正悄然冻结。 他神色冷淡地注视着莉莉特，随即开口道： “这件事……让我再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虽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毕竟没有直接拒绝。莉莉特听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然后，从第二天开始，莉莉特便开始在城堡里四处寻找能做的事。 她每天清晨早早起床，将整座城堡的窗户擦得一尘不染，甚至还会去清扫那些女仆们顾不上打理的偏僻房间。 “城堡里难道来了精灵？才稍微没留神，活儿就都干完了！” 起初，女仆们还笑闹着讨论这突如其来的“奇迹”，可当她们发现精灵的真实身份竟是莉莉特时，顿时吓得不轻。 “莉、莉莉特小姐，这些活儿让我来吧！” 她们慌忙拦住莉莉特，但却无济于事。 莉莉特总是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地做着各种杂事。 西蒙说道： “莉莉特小姐实在是太想做事了，甚至有些女仆即便看见她干活，也开始装作没看见。”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公爵。 公爵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然而，西蒙却清楚地察觉到了， 公爵身上那一抹冷冽的气息。 西蒙不禁咽了口唾沫，低声请示道： “现在要不要命令女仆们，绝对不许莉莉特小姐再做任何事情？” 女仆们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服从命令。 但如果那样的话，莉莉特就无法继续她的报恩了。 ''可恶的报恩……'' 公爵微微扬起一侧眉毛，淡淡说道： “暂且随她去吧。” “……明白了。”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 某日，公爵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因为他看见了莉莉特脸颊上的伤口。 察觉到他的视线，莉莉特的脸颊倏地涨得通红，慌忙用手捂住伤口，解释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擦拭玻璃雕像时，不小心弄碎了它，被飞溅的碎片划到而已。” 无论是女仆还是西蒙，都安慰她说没关系，但莉莉特的心情却始终沉重无比。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珍贵的雕像才会碎了……以后我会更小心的。” 就在这时，公爵低沉的嗓音传来： “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 “……！” 莉莉特的心猛地一沉。 她从未听过公爵这样冷冽的声音。 【这是我的错，被责备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不知为何，一种委屈至极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她紧紧咬住牙关，拼命忍住泪意。 公爵俯视着强忍泪水的莉莉特，眉头微微蹙起。 片刻后，他低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刚才口气重了，对不起。” “不、不，没关系！本来就是我的错……对不起。” 莉莉特依旧倔强地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这份隐忍，让公爵的心头莫名一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公爵望着奶白色的冰淇淋上点缀着五彩缤纷水果的圣代，随口问道： “莉莉特呢？” 西蒙神色复杂地回答： “今天也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 自从公爵那天训斥了她，莉莉特便蔫蔫地收敛了所有行动，不再像以前那样忙前忙后。 听闻此事，厨师特地做了一道拿手的圣代，想借此让莉莉特打起精神，但依然无济于事。 她既没有因为这道精致的甜点而两眼放光，也没有因美味而感动得落泪。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谢谢。” “厨房女仆们正挥舞着拳头，觉得是厨师的手艺不够精湛，才没能让莉莉特小姐恢复精神。而那位厨师呢，深刻反省自己的''罪行''，默默接受她们的暴打。” 西蒙一边描述，一边偷偷瞄了公爵一眼。 公爵微微挑起眉梢。 厨师的死活他毫不关心，但莉莉特的状态却让他在意。 最终，他连圣代都没尝一口，便站起身来。 咔哒。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莉莉特下意识地抬头，睁大了双眼。 “公爵大人？” 公爵迈着长腿大步朝她走去。 目光随意一扫，他便看见桌上剩下大半的圣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随即，他缓缓开口道： “漫长的冬季即将结束，春天快要来了，天气也暖和了不少。” “春天？” 莉莉特惊讶地眨了眨眼。 “在北部听到这个词，感觉好神奇啊……” 公爵淡淡地看着她，继续说道： “所以，今天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 突如其来的提议让莉莉特睁大了眼睛。 当公爵要带莉莉特外出的消息传开后，玛丽和西蒙顿时忙碌了起来。 西蒙一边为公爵披上斗篷，一边故作自然地提议道： “两个人单独出行，恐怕会不太方便，不如让我……” “就我们两个。” 公爵冷淡而果断地打断了他。 西蒙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莉莉特那边的氛围则完全不同。 在一众女仆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中，玛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莉莉特小姐，这是您来到城堡后的第一次外出呢。” 莉莉特微微红着脸点头。 “嗯。” “其实，我一直觉得莉莉特小姐整天待在城堡里，实在太可怜了。小孩子就应该多出去玩，才能健康成长啊。” 但与此同时，玛丽心里又不免担忧， ''莉莉特小姐比起北部的孩子，实在是太瘦小、太脆弱了……'' 于是，她格外注意莉莉特的保暖问题。 首先，先让她穿上厚厚的内衬，再外搭毛绒背心和精美的裙装。 接着，是暖和的帽子、围巾，以及内衬毛皮的靴子。 但这还不够。 玛丽又将一副柔软的毛绒手套套在莉莉特小巧的手上。 莉莉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好暖和！” “这副手套上镶嵌着具有保温效果的魔力石哦。” “魔力石？！” “是公爵大人特意为您准备的。看您在城里也总是戴着手套，估计是手怕冷吧。” “啊……” 莉莉特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每天戴着手套，并不是因为手怕冷。 那天刚来到城堡时，她为了治疗公爵，弄伤了手。为了掩盖伤口，才开始戴上手套，后来便成了习惯…… “没想到公爵大人会注意到这种事。” 公爵意外的细心让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 玛丽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穿得这么暖和，出去应该不会觉得太冷了。” “谢谢您。” 听到莉莉特乖巧的道谢，玛丽那强健的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 “好、可、爱！！” 穿着一层又一层衣服的莉莉特，看起来就像一只圆滚滚的毛茸茸小动物，让人恨不得立刻抱起来蹭一蹭！ ''啊啊啊！想把毛茸茸的莉莉特小姐高高举起，在空中转圈圈！然后再稳稳地接住，好好抱紧她！！'' 但玛丽最终还是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强烈的冲动，笑着送她出门。 踏出城堡的那一刻，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不过，或许是因为衣物足够保暖，又或许是因为春天已经临近，莉莉特并不觉得冷。 “没想象中那么冷呢。” 没有风，阳光也暖暖的。 尽管空气仍旧带着凉意，鼻尖从围巾中露出的一小部分微微发冷，但这种清爽的冷冽感却让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时，莉莉特蓦地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用双手捂住嘴。 公爵正牵着一只庞大的鹿向她走来。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鹿。 还记得刚抵达温泽艾斯城堡的那天，她乘坐的马车就是由鹿拉动的。 但即便如此，莉莉特依旧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难道……我们要骑鹿去吗？” 公爵微微颔首。 “北部雪多，山脉连绵，鹿比马更适合在这里移动。只不过，一旦离开北方，天气变暖，它们就会觉得太热，所以只能在这片土地上骑乘。” 用鹿代替马？ 如果让王都的人知道，肯定会觉得荒唐可笑，甚至讥讽这里太过乡下。 但莉莉特却完全不这么想。 她那双澄澈的天蓝色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巨大的鹿，满脸兴奋。 “太厉害了！” “……是吗？” “嗯！” 第24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莉莉特向小鹿走去， “像小树枝一样的鹿角好帅气啊，漆黑的眼睛好美啊，长长的毛看起来好温暖啊。” 小鹿像是听懂了莉莉特的夸奖，轻快地点了点头。 公爵也忍不住轻笑着看向她。 “夸奖也说得够多了，现在该上去了。” 莉莉特尖叫了一声。 公爵竟然用双手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看着就小，早就猜到很轻...没想到简直像团棉花。” 莉莉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比那个要重一点！” “嗯。” “好吧，就当是那样吧。” 公爵的语气分明是在敷衍，让莉莉特满脸委屈。可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已经被放到了小鹿的背上。 小鹿体型巨大，背脊自然也很高。 不过，这种恐惧只持续了一瞬间； 公爵紧接着便跳上鹿背，稳稳地坐在她身后。 他虽然时不时会摸摸莉莉特的头，但像这样贴得如此之近，还是第一次。 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前所未有的安心。 “就像被世界上最温暖的被子包裹住了一样。” 公爵无表情地想着： “简直像抱着放入了魔力石的娃娃一样，又暖又软。” 可这让他无比不安。 他总觉得，如果稍微用力一点，怀里这个小小的、软绵绵的身体就会被他捏扁。 为了不给莉莉特带来任何负担，公爵尽量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同时说道： “抓紧缰绳。” “啊，好的。” 莉莉特用双手牢牢握住缰绳。 她的小手旁，公爵的大手随之落下。 公爵轻轻一扬缰绳，小鹿便迈步向前。 平时，他驾驭小鹿的方式一向迅猛，甚至被称为北部最快的骑手之一。 但今天，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生怕小鹿背上的“小棉花团”，不，莉莉特会晃动，甚至摔下来。 他们穿越辽阔的雪原，最终抵达了一片巨大的森林。 公爵开口说道： “这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森林。这里不是谁都能进的，是个最适合安静散步的地方。” 无云的碧蓝天空。 直冲云霄的参天大树。 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白雪。 眼前仿佛一幅画卷般的森林景色，让莉莉特看得入了迷。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了远处有什么东西。 一只松鼠正从树间探出小小的脑袋。 莉莉特兴奋地喊道： “公爵大人，那边有只松鼠！” “春天快到了，冬眠的家伙们也该醒了。” 公爵用淡淡的语气回应，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递给莉莉特。 袋子里装满了杏仁和葡萄干。 “想近距离看，就撒在地上吧。它饿了，自然会过来。” 听到公爵的提议，莉莉特的天蓝色眼眸顿时闪闪发亮。 “好！” 莉莉特兴冲冲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果实撒在地上。 原本只露出小脑袋、躲在树丛中的松鼠闻了闻空气，开始慢慢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当松鼠终于走近时，莉莉特顿时哑口无言。 “漆黑又圆溜溜的大眼睛，蓬松卷起的尾巴...确实是松鼠没错，可是...” 太大了。 大得离谱。 它的体型几乎和莉莉特不相上下。 “说起来，公爵大人以前好像说过，我跟松鼠差不多大。” 那时候她还觉得这形容太夸张了，结果... 【原来是真的啊，我真的只有松鼠那么大...】 莉莉特受到不小的冲击。 可不仅仅是松鼠，森林里的动物似乎个个都大得惊人。 成年人大小的兔子，老虎般魁梧的狐狸... “如果所有动物都这么大，那熊岂不是更加巨大？万一遇到熊怎么办？” 就在她这么想的瞬间，一只房屋般庞大的熊出现在面前。 熊龇牙咧嘴，眼神透着“我要吃了你！”的危险光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然而，这不过是短短一瞬。 当它的目光对上公爵的瞬间， 它僵住了，像块石头一样。 紧接着，熊露出一副“对不起！”的表情，拔腿就跑，眨眼间消失在树林深处。 莉莉特愣愣地眨了眨眼。 【对哦，我身边有公爵大人。】 帝国最强大的人。 所以，不管出现什么，她都不需要害怕。 顿时安心下来的莉莉特，甚至还冲着逃跑的熊挥了挥手。 “对不起啊，熊先生。你一定很饿吧，不过还是去找别的食物吧。” 公爵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终于开口说道： “北方人养很多动物。” 在漫长的冬季里无法耕作，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养殖牲畜。 当然，这并不只是出于喜爱，而是更具实用价值的决定。 当精心饲养的动物长大后，它们的皮毛会被剥下来做成衣物，肉则被用作食物。 不过，公爵没有提及这些，只是继续说道：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帮你抓一只带回城堡饲养。”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提议，莉莉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很喜欢动物。 在神殿的时候，每次遇到偷偷溜进来的猫，她都会停下脚步，在口袋里翻找有没有可以喂给它们的食物。 每当她终于成功与猫咪亲近，摸着它们柔软的毛发时，心里总会想：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啊。” 可是... 莉莉特用力摇了摇头。 “它们在这片广阔的森林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如果被关进城堡里，一定会觉得很压抑吧。” “......” “我知道，失去自由的生活有多痛苦。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就让这些动物也承受那样的痛苦。” 公爵沉默地凝视着她，随后伸出手，轻轻抚摸她小小的、圆圆的脑袋。 “你很善良。” 莉莉特其实不喜欢被说“善良”。 前世，大祭司总是笑眯眯地说：“因为你太善良了，所以利用起来特别方便。” 那句话在莉莉特心里留下了阴影。 但这一刻，公爵的话却听起来完全不同。 “你的心很温暖，我很喜欢你这一点。” 正因如此，莉莉特在那只宽厚的大手的抚摸下，羞涩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森林里绕了一圈后，公爵伸手轻轻揉了揉莉莉特被冻得通红的脸颊。 “脸都冻冰了，该回去了。” 莉莉特其实还想再多看看森林。 但她不想让公爵大人觉得麻烦，也不想当个不听话的孩子。 于是，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公爵并没有带她回城堡，而是朝着森林深处的一座别墅走去。 别墅里空荡荡的，透着一股寒气。 公爵脱下自己的披风，将莉莉特裹住，像个小茧一样紧紧包了起来。 “等着，我马上让这里变暖。” 莉莉特有些慌乱。 她虽然一直受到公爵的照顾，但公爵亲自为她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 她也想上去帮忙， 可惜，公爵把披风裹得太紧了，她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更何况，从公爵那毫无松动迹象的目光来看，他显然没有要解开的意思。 最终，莉莉特放弃了挣扎，只露出个小脑袋，安静地看着公爵。 明明一辈子都在接受下属伺候的公爵大人，竟然生起火来这么熟练... 公爵手法娴熟地点燃壁炉，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挂在壁炉上的水壶很快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他倒了一杯热牛奶，舀了一勺蜂蜜搅匀，然后递给莉莉特。 “喝了吧，身体会暖和些。” 可问题来了。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莉莉特，根本没办法把手伸出来，只能挣扎着动了动。 公爵看了她一眼，随即“啊”了一声，无奈地解开了披风。 莉莉特终于恢复了自由，赶紧用双手接过杯子。 “谢谢您，我开动了。” 她轻轻吹了吹，随后抿了一口。 “好暖和...” 滚烫的热度透过喉咙，缓缓扩散到四肢，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 莉莉特忍不住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她又露出那种表情了。” 公爵一边想着，一边一口气把自己的牛奶喝完。 莉莉特的脸颊因热气微微泛红，满足地说道： “好好喝。” “那就好。”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这里...平时没有管理人吗？” 温泽艾斯公爵的别墅竟然空无一人，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公爵又倒了一杯牛奶，淡然答道： “这是我想一个人待着时来的地方，所以没有留人看管。算是我的秘密基地吧。” 秘密基地。 这个词未免太不像那个冷酷无情、令人畏惧的温泽艾斯公爵了。 莉莉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耳朵悄悄染上一抹绯红。 【公爵大人平时独自待着的秘密基地，他竟然带我来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嘴角也止不住地往上翘。 【不行，不能表现得太开心，不然公爵大人会觉得奇怪的。】 莉莉特努力收敛表情，但公爵却忽然开口，语气沉稳又认真。 “莉莉特，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莉莉特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公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我不是说，为了摆脱大祭司，暂时假装我的女儿。”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定定地落在莉莉特身上。 “而是希望你真正成为我的女儿。” 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25章 我能得到一位善良又可爱的女儿 莉莉特心知肚明。 仅仅因为放出她是尚未婚配的公爵遗失的女儿的消息，就已经给对方带来了诸多困扰。 公爵会因此被指责育有私生子， 未来的婚事也将受到致命的影响。 所以，莉莉特打算只挂着“公爵之女”这个名头，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安静地待着。 等到大祭司对她失去兴趣后，她就会放下这个身份。 然而如今，他竟然要她成为真正的女儿？ 这和假装是他的女儿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意味着公爵要赋予她家族的姓氏，并向全世界宣告她是自己的女儿。 对公爵而言，这毫无益处。 所以，她必须拒绝； 即便这件事曾是她梦寐以求的。 然而，还未等莉莉特开口，公爵便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阻止大祭司把你带走。” “也不是因为同情一个无处可去的孩子，更不是为了报答你治好了我的眼睛。” 如果只是这些理由，维持现状就已经足够了。 “这单纯是我的私心。” “我想在不受任何人干涉的位置，彻底守护你。” “……” 莉莉特怔怔地看着公爵，眼中满是震动，连话语都微微颤抖着。 “我……” “我并不是要你立刻回答。”公爵抚摸着她小小的脑袋，语气温和地补充道， “突然对你说想成为你的父亲，肯定会让你感到惊讶和负担吧。” “好好思考过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这声音温柔得让人难以置信，这真的是那位冷若冰霜的公爵吗？ 公爵双手交握，托着脸，神情阴沉得仿佛在思索该杀谁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西蒙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种情绪。 若是旁人看到此刻的公爵，恐怕会误以为他是在向一位高傲的贵族小姐求婚后，焦急地等待答复吧。 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公爵向莉莉特正式提出了成为他女儿的请求。 但，莉莉特已沉默了好几天，迟迟未给出答复。 ‘她是不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公爵的眼神愈发冷漠， 西蒙见状，试探性地开口： “殿下，或许您该再多向莉莉特小姐展现一些诚意？” “展现诚意？” “是的，成为殿下的女儿，能得到的好处可不止一点半点。” “首先，莉莉特小姐将成为帝国唯一的公女殿下。” “这意味着，她将跻身帝国十大权势女性之列。” 然而，公爵的眼神依旧冷淡。 “你觉得，莉莉特会在意这种事吗？” “确实，她不像个孩子，丝毫没有权力欲。” “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把手中的筹码全都摆上台面。” 西蒙不紧不慢地列举道： “成为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公女，就能随意使用''传送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还能任意享受各国温泽艾斯家族的最高级别别墅。” “……并且，她可以选择帝国的任何男性作为婚配对象。” 西蒙微微一笑， “就算是皇太子殿下，对温泽艾斯公女而言，也不算高攀。” 西蒙话刚出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因为公爵正用比刚才更加骇人的眼神盯着他。 他立刻低头认罪。 “是我失言了，请殿下恕罪。”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们。 “那到底是什么？” 西蒙回答道： “这是关于莉莉特小姐正式入籍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相关文件，上面列出了您将获得的所有权利。” 说完，他将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桌上。那堆积如山的纸张，甚至比莉莉特本人还要高。 “公爵殿下说，您若是无聊时可以随便看看。” “不过，我认为您最好认真确认一下。这可能会对您做出决定有所帮助。” 西蒙说完，便退了出去。 莉莉特瞪大眼睛盯着那堆文件，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抽出最上面的一张。 一张，又一张…… 她神情专注地翻阅起来。 夕阳染红的书房里。 “咚咚。” 敲门声响起，但公爵依旧低头批阅文件，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才猛地抬头。 “公爵大人，我是莉莉特。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回答迅速得仿佛闪电划破天际。 片刻后，莉莉特推门而入。她的目光落在堆满书桌的文件上，微微皱眉。 “如果您正忙的话……” “一点也不忙。” 公爵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站起身，拉开客座的椅子。 莉莉特乖巧地坐下，随即开口道： “是关于您送来的那些文件。我看了一些，虽然太多了，我没有全部读完。” “……是吗？” “是的。”她轻轻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说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惊人。温泽艾斯公爵的名号，竟然能带来如此庞大的权力与财富。” 仅凭那个名字，她便能享受的特权，实在过于庞大。 莉莉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可是，公爵大人……”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对我而言，那些并不是礼物，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成为您的真正女儿，意味着要承受这一切的重量……想到这里，我感到害怕。” ‘西蒙，你这个蠢货。’ ‘我早就说过，拿这些东西去诱惑她，她只会更抗拒。’ 公爵掩去心中那一丝无奈，语气依旧平静。 “原来如此。” “……” “我会让西蒙收回那些文件，你不用在意。若是让你感到负担，我向你道歉。” 声音冷淡如常， 可话语却小心翼翼，充满体贴。 莉莉特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后，缓缓开口。 “公爵大人，您为什么想让我入籍？” “对您而言，这件事没有任何好处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没有？” “那是因为……” 莉莉特咬了咬唇，坦率地说道： “公爵大人尚未结婚，却突然有了一个女儿，这对您而言，是极大的污点。” 莉莉特虽然不是贵族，但她知道，在那些贵族的世界里，这种事会成为何等激烈的攻击点。 她咬住下唇，低声说道： “公爵大人，您愿意让我假扮您的女儿，已经让我非常感激，同时也很抱歉。” “我不想再给您添更多的麻烦了。” 这是明确的拒绝。 然而，公爵的神情却丝毫未见僵硬。 不仅如此，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愉悦的神色。 “你犹豫的理由，原来并不是因为讨厌我成为你的父亲。” 莉莉特猛地瞪大双眼，慌张地反驳道， “怎么可能！” “……” “公爵大人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在我认识的所有男性长辈之中，您是最了不起的。” “若是这样的您愿意成为我的父亲……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公爵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极力忍住扬起的笑意，淡然说道： “那看来，事情的推进并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 “如果让你感到负担的，是温泽艾斯这个姓氏所附带的权势与财富；” “那就不用接受。” “你只需要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享受即可。” 莉莉特的神情更加困惑了。 “……公爵大人，您这样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公爵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语气无比清晰坚定： “一位善良又可爱的女儿。” “……！” 莉莉特的天空色瞳孔猛然颤抖起来。 公爵静静地凝视着她，声音温和而低沉： “最重要的是，真正的父亲，总比假父亲更能让孩子安心撒娇。” “你就不必再像现在这样，总是提什么''恩情''、''麻烦''之类的话了。” 莉莉特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这位掌握着整个大陆最庞大财富与权力的公爵， 竟然只想要她的撒娇？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她甚至无法理解。 但即便如此，也好高兴啊。 啪嗒。 透明的泪珠悄然滑落。 公爵从口袋里取出手帕，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 随即，他低沉地再次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却又格外郑重。 “我再问你一次。” “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莉莉特拼命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但她还是提出了一个请求。 “只要公爵大人能答应我一件事。” “尽管说。” “如果有一天我想要放弃''温泽艾斯''这个姓氏……” “请允许我随时离开。” 第26章 前温泽艾斯公爵夫人的召见 一向从容淡定的公爵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理解了莉莉特的心情。 ‘本就是因为追寻自由，莉莉特才会找到我。’ ‘对她而言，温泽艾斯这座城堡，或许会像沉重的枷锁一般令人窒息。’ 然而，莉莉特提出这个话题的想法，却与公爵截然不同。 以后，公爵大人或许会改变心意。 他或许会厌倦，觉得把莉莉特留在身边是一种麻烦。 也可能会遇见心爱之人，而莉莉特的存在会变得碍眼。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莉莉特会毫不犹豫地斩断与公爵的羁绊。 【我不想成为公爵大人的负担，哪怕一丝一毫。】 并非因为可怜的自尊心， 也不是因为害怕受伤， 而是出于最纯粹的情感。 因为，对莉莉特来说，公爵已经成了无比珍贵的存在。 然而，公爵丝毫无法想象莉莉特的心思，他只是开口说道： “当然，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温泽艾斯……离开我身边。” 随着话语的落下，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但莉莉特终于松了口气。 她抬头望向公爵，目光坚定，字字清晰地说道： “好，我愿意成为您的女儿。” “……” 公爵沉默了一瞬。 随即，他露出一副再也忍耐不住的神情，将莉莉特猛然抱了起来。 “呀！” 公爵从未做过这样的举动，莉莉特一下子慌了神，睁大了双眼。 而公爵却望着她，轻声说道： “谢谢你，莉莉特。” 莉莉特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公爵大人，真是个奇怪的人。】 明明冷漠如冰，却又温柔似春风。 明明成熟稳重，却又偶尔单纯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人成为了她的父亲，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但，即便这份关系终有破碎的一天，那也是未来的事。 至少现在，她只想单纯地为自己拥有了家人而感到高兴。 “她是我的女儿。” 公爵看着众人，平静地宣布。 除了事先听说过此事的西蒙，所有仆从全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满脸震惊。 在这令人屏息的沉默中，莉莉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直到现在，城堡里的人都以为我是公爵大人的客人。】 如今，她突然成为了公爵的女儿，他们会作何反应呢？ 【他们会质疑，像我这样没有贵族身份的人，凭什么成为公爵的女儿吗】 【又或者，他们会因此与我保持距离？】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与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 然而，莉莉特的猜想全然错误。 仆从们，尤其是与她亲近的女仆们，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呀啊！莉莉特小姐终于成为公爵大人的女儿了！” 面对这与预想完全相反的热烈反应，莉莉特不禁愣住，眨了眨眼。 这时，西蒙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其实，我事先稍微透露了一些消息。告诉他们，莉莉特小姐就是公爵大人多年前遗失的女儿。” 仆从们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毕竟，那冷漠如冰的公爵大人，唯独对莉莉特是那般温柔至极！ “公爵殿下一向厌恶蛋糕之类的甜点，嫌它们过分甜腻。可如今，他却每天都命令我们制作新的甜点，还毫无怨言地吃下去。” “公爵殿下对莉莉特小姐的物品，可是逐一精心挑选呢！尤其是衣服，他特意吩咐，要尽可能做到轻盈又保暖，这种要求简直匪夷所思。衣服太重会让莉莉特小姐累，太薄又会让她受寒……” “还有啊，每天和莉莉特小姐共进晚餐这件事！公爵殿下一向厌恶与人同桌进食，可哪怕再忙，他都会抽出时间陪莉莉特小姐一起用餐……” 女仆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这要不是父亲对女儿的爱，那还能是什么！” 站在她们面前的莉莉特，听得目瞪口呆，眨了眨眼。 【我当然知道公爵对我很好，但没想到竟到了这种程度。】 她猛然意识到公爵的细腻关怀，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看到她这副模样，女仆玛丽柔声说道： “其实，我们一直很担心，万一公爵殿下不正式将您收为养女，该怎么办呢？” 在贵族社会中，非正室所生的孩子往往不被承认。 他们的存在被视为家族的污点，甚至有许多孩子直接被送走，终生无法踏入家门半步。 玛丽的眼眶泛红，声音微微颤抖地继续说道： “莉莉特小姐能免于这样的悲剧，真是太好了。” 不仅仅是玛丽，站在她身旁的女仆们也都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神情。 她们的温暖关怀，让莉莉特的眼眶瞬间湿润。 她低下头，声音微微哽咽地说道： “谢谢大家，真的……谢谢。” “快点抱住莉莉特小姐！高高举起来！从头到脚亲一遍！” 女仆们恨不得将这娇小可爱的生命紧紧抱在怀里，甚至直接抛向空中，但她们还是极力克制住了冲动。 与此同时，站在莉莉特身后的公爵，低声喃喃道： “城里的女仆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站在他身旁的西蒙微微皱眉，语气平静地答道： “她们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殿下。她们一向恪尽职守，不多言不多语。但唯独涉及莉莉特小姐时，她们就会彻底失去理智。她们的激动，源于深深的喜爱，还请殿下宽容一些。” 不仅是女仆们，就连那些平时与莉莉特接触不多的男仆们，也纷纷兴奋地欢呼起来： “哎呀，我们城堡里终于也有美丽的小姐了！” 整个城堡都陷入了喜庆的氛围，宛如节日一般热闹非凡。 然而，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莉莉特真正成为公爵的女儿。 毕竟，“温泽艾斯”这个名字背后，追随的旁系贵族数不胜数。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并未对此表示异议。 毕竟，公爵的威压，足以让任何反对者噤声。 哪怕公爵哪天突发奇想，收养一只小狗做女儿，那些旁系贵族们恐怕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就连那样的公爵，也有一个无法轻易敷衍过去的存在。 “前温泽艾斯公爵夫人。” “也就是，我的母亲。” 公爵的话音刚落，莉莉特的双眼瞬间睁大，几乎要炸开一般。 “我把你的消息传达给她后，她立刻回信了。” “她说，想见你。” “你打算怎么办？” 一个素未谋面的长辈，还是曾经的公爵夫人…… 光是这几个字，就让人感到难以企及的距离感。 莉莉特心中猛地升起一丝怯意，但她很快紧紧握住拳头，坚定地回答： “我也想见见她。” 既然决定成为莉莉特·冯·温泽艾斯，那么这位夫人，是她必须见上一面的存在。 前公爵夫人 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如今居住在距离温泽艾斯城堡极为遥远的地方。 如果骑着鹿出发，恐怕要整整半个月才能抵达。 因此，公爵毫不犹豫地支付了巨额金钱，直接使用了传送门。 出了传送门的那一瞬间，莉莉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好暖和！” 每日在城堡里望见的皑皑白雪，此刻竟完全不见踪影。 那股每次生火时都会让人忍不住瑟缩的凛冽寒风，如今也消失无踪。 眼前，是沐浴在温暖阳光下、微风轻拂的春日风景。 莉莉特有些兴奋地问道： “这里也是北部吗？” “嗯。”公爵点头，“温泽艾斯领地中，这里是最温暖的地方。” “也是奥利维娅最喜爱的地方。” 当年，公爵刚刚继承爵位，她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城堡，来到这里定居。 不久后，马车驶入奥利维娅的府邸。 “哇……” 莉莉特不由得惊叹出声。 这座宅邸，不仅宽敞宏伟，还美得令人屏息。 尤其是那座花园， 碧绿的草坪上，各种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地生长着。 “这并不是为了展示而刻意修剪的园林。” 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像是把一座小型森林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 自然、柔和、充满生机。 莉莉特的紧张感稍微缓解了一些。 【没事的，出发前西蒙先生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公爵夫人是位兼具品格与风度的人，所以不用害怕。】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再怎么说，她是公爵的母亲，应该也会像公爵一样，是个很好的人吧？】 然而，莉莉特刚刚燃起的期待，在见到奥利维娅的瞬间，就彻底破灭了。 “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 她美得令人惊叹，甚至让人难以相信她已经有了一个成年的儿子。 光滑无瑕的肌肤，银白色的秀发泛着柔和的光泽。 然而…… 或许是因为那微微上挑的眉毛， 或许是因为她那双藏着凌厉目光的深蓝色眼眸， 又或许，是因为她那双紧抿的薄唇。 总之，她的美丽，冷峻得令人无法赞叹。 莉莉特整个人僵住了。 公爵率先打破沉默，微微颔首道： “母亲，您最近可好？” “嗯。” 这反应未免也太冷淡了。 就算是多年未见的母子，至少也该有些情感上的波动才对吧？ 然而，公爵的表情却显得习以为常。 他微微侧身，指向站在自己身旁、个子明显小了一截的莉莉特，简短地说道： “这是我的女儿。” “……” 空气，骤然凝固。 三人之间，陷入了短暂而沉默的对峙。 第27章 把孩子交给我吧 莉莉特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慌忙用双手提起裙摆行礼。 “我是莉莉特。” 她曾向公爵询问，见到奥利维娅时该如何称呼。公爵只是淡淡地说，让她随意称呼“奥利维娅大人”即可。 “可我既然成了公爵的女儿，对我来说，她就是祖母啊。” 当然，眼前的这位女士，与“祖母”这个称呼毫无相配之处。 尽管如此，莉莉特还是鼓起了勇气。 “能见到您，我真的很高兴，祖母。” “……” 刹那间，气氛变得比刚才更加沉重，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莉莉特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紧紧闭上双眼。 【啊，看来不该这么叫的！】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最先开口的是奥利维娅。 “第一次见面的孩子就这样称呼我，实在让人不怎么愉快。” 冷淡的话语让莉莉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对、对不起！我并没有想让您不快的意思。” 然而，奥利维娅并未回应她的道歉，而是看向了公爵。 “话说回来，既然要撒谎说是你的女儿，怎么不找个至少有点相似的孩子呢？除了银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她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公爵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向奥利维娅解释了和大祭司所说的一样的内容；他找到了那位曾深爱之人所生的女儿。 但奥利维娅却像是知晓所有隐情一般，言语间尽是试探。 她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 “我并没有特意去调查，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 奥利维娅对自己的儿子再了解不过了。 公爵，劳伦西奥，从小就是个完美主义者，绝不会做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关于女人，他也一样。 虽说他血气方刚，不至于完全没有女人缘，但绝不会犯下这样的失误。 他对交往的女性总是再三强调，这段关系随时可能结束。 无论是情感，还是肉体，皆是如此。 那种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在看到莉莉特的那一刻，就已经确信了真相。 “如果这孩子真是我儿子的血脉，那她身上也该有我的血统，应该会让我有某种感觉才对。但我在这孩子身上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陌生与排斥。” 奥利维娅的言语如锋利的刀刃，让莉莉特一时语塞。 欺骗她的罪恶感与羞耻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然而，那个真正对母亲撒下弥天大谎的公爵，却丝毫没有动摇。 “是吗？” “是的。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相信你会有什么深爱的女人。”奥利维娅讽刺地说道，“比起这种荒唐的故事，倒是另一种说法更具说服力。” “……” “温泽艾斯公爵垂涎于拥有神圣力量的孩子。为了从大祭司手中夺走这个孩子，他选择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将其作为自己的''女儿''。” “外界的传言是这样的吗？” “多亏了那位大祭司在王都喋喋不休，耳聪目明的贵族们早已听说了这件事。不过，愿意相信的人并不多。” 即便这孩子拥有神圣力量，若无法觉醒，那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 如此正式地将她收为义女，失去的远比得到的更多。 因此，认为莉莉特确实是温泽艾斯公爵亲生女儿的声音占了上风。 无论事实如何，对奥利维娅而言，这两种说法都同样令人不快。 “劳伦西奥，你也清楚，无论这孩子是否是你的亲生女儿，未婚有子本就是一大污点。即便要承受这样的耻辱，你仍然执意要正式收养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奥利维娅的语气依旧优雅，但她的声音中却隐隐透出愤怒。 然而，公爵只是以淡淡的声音回答道： “我只是想成为这孩子的父亲。” 奥利维娅等待着他的下文，可公爵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沉默良久，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就这样？” “是的。” “……” 奥利维娅的一侧眉毛缓缓扬起。 这是她在极度愤怒时，才会流露出的表情。 她的儿子天赋异禀，无论智慧还是体魄，皆堪称完美，因而贵族和平民无不敬畏他。 然而，即便再完美的人，也总有一丝瑕疵。 “劳伦西奥一旦决定想要某样东西，就绝不会放弃，也不会妥协。” 四岁时，他便说服了先代公爵，跟随讨伐魔物的队伍； 十八岁时，他斩杀了北部山脉的巨龙，完成了一项被所有人认为不可能完成的壮举。 如今，二十六岁的他依旧如故。 “无论我如何反对，他都不会理睬，终究会收养那孩子。” 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疼。 但奥利维娅早已放弃劝阻儿子。 既然如此，至少要确保温泽艾斯公爵的名誉不受损。 “与其让人传言公爵觊觎神圣之力，而强行收养了一名无父无母的孩子，不如让大家相信，你是找回了昔日爱人的女儿。” 公爵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见状，奥利维娅继续说道： “为了让这个说法更加可信，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召集众人，正式介绍这个孩子。” 公爵扬起一侧眉毛。 “您的意思是……举办宴会？” “没错。” 奥利维娅缓缓点头，“只要在宴会上，你们展现出亲密无间的父女关系，人们自然会相信你的谎言。而那孩子，也能顺理成章地被世人认可为温泽艾斯的小姐。” 然而，奥利维娅的目光转向了莉莉特。 此刻的莉莉特显然紧张不已，双手局促地绞在一起，脸上写满了不安。 奥利维娅不悦地啧了一声。 “若是让这孩子在宴会上也这个样子，大家会说什么，可想而知吧。” “……？” “他们会窃窃私语，说如此软弱、毫无贵族风范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是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 公爵沉默不语。 奥利维娅则继续说道： “所以，把孩子交给我吧。” 她露出一抹锐利的微笑，缓缓说道： “在宴会开始之前，我会将她打造成一个完美的温泽艾斯小姐。” 这无疑是个大胆的提议。 然而，公爵的表情却毫无波澜，依旧淡漠。 他从未想过要让世人接受莉莉特的存在。 他的打算很简单，只是单方面宣布此事，便算作结束。 毕竟，他是温泽艾斯公爵。 即便背后流言四起，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质疑莉莉特的身份？ 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就在公爵准备开口，拒绝奥利维娅的提议时，一直沉默的莉莉特忽然开了口。 “如果公爵大人允许的话，我想接受奥利维娅大人的教导。”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满是决心。 公爵和奥利维娅同时睁大了眼睛。 莉莉特用尽全力开口，脸上满是恳切。 “我知道，自己远远不够资格成为公爵大人的女儿。所以……我想尽我所能去学习，去弥补自己的不足。”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加坚定。 “这样的话，或许有一天，我能成为让公爵大人不再感到羞耻的女儿。” “……” “……” 一阵沉默再次笼罩了整个房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莉莉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我是不是又多嘴了？是不是该乖乖闭嘴，静静听他们的安排才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奥利维娅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几分。 “本以为你长得呆呆傻傻，没想到竟还挺聪明的。” 她微微挑眉，语气不无嘲弄。 “至少，比我那顽固的儿子要清醒得多。” “……” 奥利维娅转头看向公爵，语气不容置疑。 “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就把她留在这吧。等你再回来时，她会成为一个完美的淑女。” 公爵并不能随意离开城堡。 无论是随时可能来袭的魔物，还是堆积如山的政务，都需要他去处理。 因此，他本打算与奥利维娅打声招呼后，便立刻回去。 把莉莉特留在这里，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公爵微微皱起眉，沉声问道： “你真的没问题吗？” “是的，我没问题。” 莉莉特干脆利落地回答，语气坚定，毫不犹豫。 然而，公爵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舒展。 “我母亲可不是那种会因孩子年幼而宽容的人。” “她非常严厉，你会很辛苦的。” 莉莉特偷偷瞥了奥利维娅一眼。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毫无温情可言。 的确，奥利维娅并不喜欢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怜惜。 尽管如此，她依然想留在这里。 “公爵大人，您知道吗？” 莉莉特差点脱口而出“奶奶”二字，然而，想到奥利维娅之前的不悦，连忙改口： “奥利维娅大人并没有说讨厌我。” 她轻轻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她没有喊着让我立刻滚出公爵府，也没有说像我这样的人不配进入公爵家。” 相反，奥利维娅提出要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让全世界都承认她是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 当然，这并非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公爵。 “公爵大人鲁莽行事，奥利维娅大人只是想尽力收拾残局罢了。” 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由衷地感激她。 同时，心中生出了一丝小小的奢望。 【如果我努力学习，成为一个真正的淑女……或许，有一天，奥利维娅大人也能稍微喜欢我一点？】 公爵静静地望着她，久久未语。 她看似柔弱，却比任何人都要坚韧。 能独自一人踏入温泽艾斯城堡的女孩，怎会是会被轻易击垮的人？ 她甚至敢向冷酷无情的公爵恳求，愿意留在他身边。 那么，要在陌生的地方学习成为贵族，也未必会难倒她。 最终，公爵收起心中的忧虑，轻轻点头。 “好吧。” 第28章 学做一个淑女 “……！” 面对眼中闪烁着光芒的莉莉特，公爵继续说道。 “我会留下骑士们，如果你想回城堡，就回来吧。无论何时，努力都值得赞赏，但没必要强迫自己。” “嗯，我会的。” 听到这坚定而爽朗的回答，公爵的神情不经意地柔和了几分。 就这样，莉莉特留了下来。 当晚，公爵整装待发，准备与骑士团一同离开宅邸。他望向站在莉莉特身后的骑士们，面容严峻地吩咐道： “无论何时，必须把莉莉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话语虽简短，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如果你们无法好好保护她，那就准备接受我的惩罚吧。 领悟到这层潜台词的维莱姆与骑士们立刻挺直脊背，洪亮地回应：“是!” 公爵微微低头，目光却与刚才截然不同。 “好好表现.” “是。公爵大人也请一路平安.” 公爵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揉了揉莉莉特的小脑袋。莉莉特扬起灿烂的笑脸，目光追随着他。 她一直伫立在宅邸门前，目送公爵远去。 待公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后，莉莉特才将双手轻轻按在胸口。 【好奇怪……明明只是分别几天而已……】 不舍、不安、孤独，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然而，莉莉特很快振作起来，眸中闪过一道坚定的光芒。现在可不是沉溺于这些情绪的时候。 她转身，朝宅邸深处的房间走去。 宽敞而华丽的房间内，奥利维娅端坐在椅子上，腰背笔直。 那份美丽宛如一幅精心描绘的画作，可带来的压迫感却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猛虎，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莉莉特并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色，她挺直背脊，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身前。 “让您久等了，奥利维娅夫人，很抱歉.” 奥利维娅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莉莉特，缓缓开口。 “刚才还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现在却摆出一副端庄得体的样子行礼了啊.” “刚才那只是单纯向祖母问安，而现在，我是以一名即将成为温泽艾斯公爵家淑女的身份，站在夫人面前的。所以，即便我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也恳请能得到您的教诲.” 尽管说出了一番成熟的话语，莉莉特的内心仍紧张不已。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藏着难以掩饰的不安，小小的双手紧紧相握，甚至微微颤抖。 但，这已经足够了。 ‘至少，这个孩子在我面前没有哭泣，反而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这本就不是件易事，即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到。 奥利维娅的嘴角，悄然扬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奥利维娅并未请家庭教师，而是亲自教导莉莉特。 实际上，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更接近于严苛的训练。 奥利维娅端坐在椅子上，而在她那如鹰般犀利的目光下，是娇小的莉莉特。 清晨，莉莉特便换上了繁复的长裙，双手提起裙摆，低下头。 “向奥利维娅夫人问安。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 由于曾在大司祭的指导下学习过贵族礼仪，因此莉莉特的问安礼节尚且算得上合格。 然而，在奥利维娅近乎苛刻的眼里，仍远远不够完美。 她微微扬起修饰得无可挑剔的眉毛，冷冽开口： “即使对方是你的长辈，也不必弯腰至此。腰背要更挺直，目光绝不能回避。你是温泽艾斯.” 绝对不能被任何人轻视。 无论何时，都要展现出钢铁般的韧性。 这正是奥利维娅最为看重的事，同时也是莉莉特最难做到的。 “向奥利维娅夫人问安。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这一次，莉莉特的弯腰幅度比刚才小了一些，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也注入了几分力量，声音亦更为清晰响亮。 然而， “看上去倒像是遇见野猫的松鼠，在试探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吃掉.” 奥利维娅的评价依旧如利剑般严苛无情。 莉莉特忍不住心头泛起一丝委屈，甚至有点想哭。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一次又一次重复行礼。 接下来的训练也随之展开。 走路的方式、谈吐的方式、品茶的方式、用餐的方式…… 温泽艾斯家小姐必须掌握的东西，简直多得如繁星般数不清。 直到夕阳西下，奥利维娅才终于开口： “今天就到这里吧.” 从清晨到傍晚，莉莉特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不曾有片刻喘息，如今已然到了极限。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腿也微微颤抖不止。 尽管如此，莉莉特仍旧用手拎着裙摆，露出甜美的微笑。 “谢谢您的教导，奥利维娅夫人.” 这句道谢，也是奥利维娅教给她的。 然而，这次奥利维娅的眉头依旧如霜般皱起。 作为温泽艾斯，即便是在表达感谢时，也必须带着如冰霜般冷冽的气势。 但对莉莉特而言，这似乎是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都已经教过了，可她还是软绵绵得像布丁一样.'' 不过，至少有一点值得欣慰， 莉莉特的眼神中，完全没有“辛苦”或是“抗拒”之类的消极情绪。 因此，奥利维娅并未选择责备，而是维持着威严的神情说道： “下去休息吧.” 莉莉特一走出房间，整个人便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在神殿时，我也曾清晨起床祈祷，整日劳作，甚至受罚……原以为区区课程不会难倒我，没想到竟如此令人累人。】 想要掌握一名淑女的仪态，竟需连呼吸、眨眼、甚至每根手指的动作都精确控制到极致。 莉莉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好累……】 此刻，她只想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然而，遗憾的是，她还不能休息，因为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请随我们来.” 侍女们引导着莉莉特，前往一间宽敞华美的浴室。 莉莉特喜欢用温暖的水洗澡，但在这里，她根本无法安心享受沐浴时光。 这一切，皆因四名贴身侍女的细致伺候。 【好尴尬，好害羞……】 但她无法像在温泽艾斯城堡时那样直言拒绝。 奥利维娅曾说过，这也是贵族小姐必须习惯的事情。 侍女们熟练地替莉莉特脱去衣物，牵着她的小手，引领她走向浴池。 温热的池水中漂浮着柔美的玫瑰花瓣，随水波轻轻荡漾。 侍女们用香皂搓出细腻的泡沫，轻柔地为她清洗全身，又在她那银白色的秀发上涂抹上滋养的护发精油。 将身体完全交给侍女们的莉莉特，脸颊如熟透的苹果般红润。 【不得不承认，她们的手法确实精湛，实在太舒服了.】 然而，光是洗个澡，竟让四个人忙前忙后，这让她心情复杂. 于是，在第一天沐浴结束后，她向侍女们道了声谢. 不料，侍女们却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吓得连连摆手. “高贵的贵族小姐，绝不能向我们这些侍女随意道谢!” 她们的神情无比认真严肃，莉莉特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从此再未将感谢之言挂在嘴边. 但在心里，她依然默默地道谢. 【今天也辛苦你们了，谢谢.】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她的这份心意，侍女们依旧全心全意地服侍她，直至沐浴结束. 换上轻柔飘逸的白色睡裙后，莉莉特走进自己的房间，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 不过短短几天的精心护理，变化已然肉眼可见. 银色长发愈发光泽顺滑，圆润的小脸也变得宛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白皙. 【看起来……真的像个优雅的贵妇人了呢.】 然而，她那羞涩的念头，仅在奥利维娅踏入房间的瞬间便如烟云般消散. 从头到脚无一丝瑕疵、仪态端庄如雕塑般完美的奥利维娅，带着凌厉的目光俯视着她. 莉莉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努力维持镇定，不躲避奥利维娅的锐利视线，微微勾起唇角. 那是她经过无数次练习才掌握的贵族式微笑. “这么晚了，不知夫人前来，有何吩咐?” 莉莉特的语调优雅得体，奥利维娅淡然回应道： “明日我有事外出，不会来找你.” “……“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像闲散的猪一样虚度光阴.” 奥利维娅递给莉莉特几本书，语气冷淡却不容抗拒. “趁我不在的时间，把这些书读完。我回来时会检查，别想敷衍.” “是，我明白了.” 莉莉特恭敬地回应，奥利维娅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们也告退了，小姐。如有需要，请随时吩咐.” 一直侍候在侧的侍女们深深行礼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直到这时，终于独自一人的莉莉特，才像泄了气的气球般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一头倒在床上. 她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吸了吸鼻子，轻声嘟囔道： “至少，现在可以自己一个人睡了，真是太好了……“ 就在几天前，她睡觉时，身旁还必须有一名侍女陪同. 若莉莉特在睡梦中打鼾、流口水，或者无意识地翻身，侍女就会立即纠正她. 幸好，莉莉特的睡相堪称完美，没有任何不雅之处. 确认这一点后，奥利维娅才终于允许她独自入眠. 第29章 可爱的梅洛 莉莉特再次松了一口气，将被子拉到胸口。 柔软的被褥散发着怡人的香气，床铺也十分松软。 微微开启的窗户间，夜风轻柔地吹拂进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和每天狂风暴雪、连窗户都无法打开的温泽艾斯城堡相比，这里无疑是个温暖而浪漫的地方。 尽管如此…… 莉莉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还是泛起了泪光，小小的双手紧紧攥住被角。 从早到晚连轴进行的课程，对她毫无一丝怜爱的奥利维娅，甚至连一句闲聊都不愿多说的女仆们。 她装作毫不在意，可事实上，这一切都让她倍感煎熬。最重要的是…… 莉莉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低声呢喃道： “我好想公爵大人……” 不仅仅是公爵大人。 倒水时总是笑得狐狸般狡黠的西蒙，挥舞着结实的手臂端来堆积如山的食物的玛丽。 她无比想念温泽艾斯城堡里那些温暖而亲切的人们。 当然，现在只要莉莉特愿意，她随时可以见到他们。 只要向公爵留下的骑士们开口，他们就会立即护送她离开这里。 “但如果这样做了，奶奶一定会对我非常失望吧。” 莉莉特很清楚。 如果现在放弃，奥利维娅便再不会对她投以任何关注。 想要与她建立关系，将会比摘下天上的星星还要困难。 “我不想那样。” 她想要被认可。 作为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 更重要的是，被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认可。 莉莉特的天空色瞳眸中闪烁着光芒。 有人会说那是固执，有人会称之为渴望的眼神。 第二天，女仆捧着一本厚重的书走到莉莉特面前。 “夫人说，让您在她外出时阅读此书。如果遇到难认的字或不理解的词，请随时告诉我，我会为您解答。” “好的。” 莉莉特点了点头，低头看向书的封面。 “《贵族小姐必备的100种教养》”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这个标题简直无聊得让人想大喊：“啊，谁来救救我” 但莉莉特的脸上却浮现出笑意。 她非常喜欢读书。 【前世被困在神殿时，我常常靠阅读大祭司赏赐般丢来的书籍，暂时忘却痛苦。】 况且，与那时不同，现在的阅读环境简直是最理想的。 椅子上垫着松软的坐垫，桌上摆放着温热的红茶和甜美的点心。 当然，也并非全然轻松…… 女仆严肃地开口道： “在阅读之前，有件事请您牢记。夫人说，贵族小姐即便在读书时，也必须保持端正的坐姿。” 好在，这对莉莉特来说并不算困难。 她曾无数次被大祭司训诫，作为女神的孩子，绝不能有任何不端的举止。 莉莉特挺直腰背，端正坐姿，开始专心阅读书本。 站在她身旁的女仆，则面无表情地沉思着。 “年仅十岁，竟如此稳重端庄。” 莉莉特身上完全没有一般孩童的娇气，也不会因为辛苦就啜泣抱怨。 “也是，毕竟是那位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的女儿。” 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子嗣，向来都不似寻常孩童那般天真稚嫩。 无论是现任公爵劳伦西奥，还是他的父亲、先代公爵，皆是如此。那么，身为他们血脉的莉莉特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位女仆和其他仆人一样，深信莉莉特是公爵的亲生女儿。 “不过，小姐与公爵殿下分别已久，恐怕未曾接受过完整的教育，应该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吧。” 尤其是在学问方面，想必有诸多不足之处。 “如果莉莉特小姐露出困惑的表情，向我询问词语的意思，我一定要尽可能礼貌地解答，让她不感到丝毫羞愧。” 然而，女仆的忧虑完全是多余的。 莉莉特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对于前世痴迷阅读的她来说，这种程度的书籍根本算不上难懂。 书中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关于贵族的各种知识。 【天哪，竟然有人为了拥有纤细的腰肢，将束腰勒得过紧，最后导致窒息而亡？】 【绅士们为了家族的荣誉，竟然会不惜性命决斗？】 这些新奇的内容令她的天蓝色瞳眸来回快速移动，显然读得津津有味。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莉莉特便合上了书，抬头望向女仆。 “我看完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女仆愣了一下，不禁眨了眨眼。 这本书不仅内容深奥，篇幅也很长，绝非一个小孩子能在一天之内读完的书籍。 奥利维娅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她根本没考虑过莉莉特读完后要做什么。 女仆稍作思索后，答道： “夫人没有交代除阅读外的其他任务，小姐可以稍作休息。” 听到“休息”二字，莉莉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明亮的笑容。 她抱起厚重的书本，兴冲冲地走向庭院。 “既然是奶奶给的书，就再读一遍吧。” 她心想。 【先在庭院里散散步，若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就在那里阅读。】 莉莉特的眼眸因期待而熠熠生辉，凝望着郁郁葱葱的庭院。 奥利维娅无疑是最符合“公爵夫人”之名的人。 即便身处府邸之中，她始终一丝不苟地打扮自己，笔直地挺立着腰背，连指尖都保持着优雅。 简直是完美贵妇的化身。 然而，庭院却与她截然不同。 “这里不像一般贵族的庭院那样，只种植昂贵罕见的观赏花卉。” 随处可见野外常见的小花，树上也结满了累累果实。 池塘边荡漾着白色秋千，小鱼在水中灵活地游动。 整个景色宛如童话般梦幻可爱。 “听说庭院的风格往往能反映主人的内心……奶奶虽然看起来严厉，或许其实是个内心温暖的人也说不定。” 莉莉特边走边想着，若是奥利维娅听到她的这番推测，恐怕会皱起眉头，说她太过天真。 就在这时，莉莉特遇见了一只意想不到的生物。 “雪白而蓬松的小狗！” 莉莉特一眼便认出了小狗的身份。 每次上课时，它总是安静地趴在奥利维娅房间的一角。 “所以，它的名字是……” “梅洛？” 听到自己的名字，狗狗尖尖的三角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小尾巴也轻轻摇晃起来。 莉莉特一直都很喜欢动物，对狗狗更是没有抵抗力。 但上课时，她必须隐藏这份喜爱，否则会被训斥为“不专心”。 “不过，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她兴奋地蹲下来，与梅洛漆黑的眼睛对视。 “你认识我吗，梅洛？我们在奶奶的房间见过几次呢。你在睡觉，而我忙着上课，所以都没来得及正式打招呼……” 梅洛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莉莉特的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暖暖的。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 她露出由衷的微笑，轻声道： “你真的好漂亮。” 这可不是恭维。 柔软蓬松的白色毛发，竖起的小巧三角耳，宛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圆圆的爪子…… 梅洛简直漂亮极了。 像是听懂了自己的美貌受到了称赞，梅洛立刻兴奋地扑上前，开心地摇着尾巴，主动把毛茸茸的脑袋蹭向莉莉特的手掌。 莉莉特睁大眼睛，惊喜地问道： “你……该不会是在让我摸你吧？” “汪！” 清脆利落的回应让莉莉特的心跳瞬间加快。 “天哪，太可爱了！” 她忍不住轻轻伸出手，慢慢地抚摸起梅洛的毛发。 “好柔软，好温暖……” 这种可爱的触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莉莉特忍不住紧闭双眼，沉浸在这温暖的感觉中，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舍不得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 莉莉特猛地睁开双眼，大叫道： “天啊，我居然在庭院里睡着了！” 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 就在她身旁，梅洛也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鼾声，睡得香甜。 “睡得这么熟……要不要叫醒它呢？还是直接抱着它回屋里？”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伸手去抱梅洛。 就在这时。 “住手！”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莉莉特猛然一愣，连忙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身着外出服的奥利维娅，满脸难看的表情，快步朝这边走来。 第30章 梅洛生病了 这是莉莉特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如此愤怒的神情，心脏不由得猛地一沉。 【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她毫无仪态地躺在草坪上睡觉，所以要责备自己吗？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听祖母的话，整天都在玩耍？】 然而，奥利维娅生气的原因与莉莉特想的完全不同。 她将梅洛抱在怀中，狠狠地瞪着莉莉特。 “你对梅洛做了什么？” “……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莉莉特一脸慌张，而奥利维娅的眼神更加犀利了。 “我应该说过了吧？被人提问时，不要露出一副呆傻的表情反问，而是要好好回答。” 一向沉稳的奥利维娅，此刻露出了莉莉特从未见过的可怕神情，这让她顿时畏缩了起来。 莉莉特强忍颤抖，勉强开口回答： “我……我在花园里偶然遇见了梅洛，就跟它打了个招呼。后来，梅洛在我怀里睡着了，我觉得它的样子很可爱，就看着它……不知不觉间，我自己也睡着了。” 即便说完了，莉莉特依旧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但当她对上奥利维娅那冷厉的目光时，心里不禁觉得自己一定是犯下了什么大错。 于是，莉莉特低下了头。 “对不起。” “……” 面对这个孩子拼命的道歉，奥利维娅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她露出了少见的困惑神情，低声说道： “因为有些人会对梅洛做坏事……所以我才误会你了。” 有些人无法对公爵夫人直接发泄不满，便把愤怒倾泻在这只小狗身上。 其中，甚至包括奥利维娅曾亲近的贵族小姐。 她会趁人不注意，抓住梅洛的腿用力晃动，或是喂它吃辛辣的食物，甚至用尖锐的发夹刺它的脚掌。 同时还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奥利维娅之所以发现了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梅洛的反应。 一向见人就摇尾巴的梅洛，竟然朝那位小姐露出了獠牙，低声咆哮。奥利维娅察觉异样后，向对方询问： “你是不是对梅洛做了什么？” 那位小姐神色自若地摇了摇头。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对公爵夫人珍爱的宠物做那种事呢？” 她在撒谎。 奥利维娅毫不怀疑。 但这也只是推测罢了，梅洛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它也无法诉说自己遭遇了什么。 哪怕是温泽艾斯公爵夫人，也无法仅凭猜测就治罪一个贵族，更别说只是因为她可能伤害了一只宠物狗。 若是贸然处置，只会让人觉得公爵夫人疯了。 于是，奥利维娅找了个别的借口，逼得那位小姐无路可退。支持公爵夫人的贵族们开始排挤她，最终，那位小姐撑不住，只能仓皇逃往国外。 自那之后，奥利维娅变得极为敏感，只要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接近梅洛，她都会立刻警觉起来。 可是…… 眼前的莉莉特，一脸惊恐地望着她，根本不像是做了坏事的模样。 更何况，刚刚睡醒的梅洛正看着莉莉特，摇晃着尾巴。 那神情仿佛在说：今天玩得好开心啊。 奥利维娅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她道歉了！】 【那位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竟然向自己道歉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一直都是那么严厉、冷漠，然而现在…… 莉莉特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奥利维娅不悦地“啧”了一声。 “你这表情，就像是见到了撒娇的魔物一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但身为温泽艾斯，该说的话就必须说。” 无论对方是不是皇帝，都要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愿。 无论对方是不是所爱之人，都要毫无畏惧地表达愤怒。 这，才是维护温泽艾斯家族荣誉的行为准则。 【这么一想，公爵大人好像也经常对我说谢谢呢。】 那双眼眸，和冷漠的声音截然不同，仿佛春日般温暖。 【明明是我从公爵大人那里得到了那么多……】 想到公爵，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 奥利维娅看见了，立刻用严厉的语气说道： “温泽艾斯的小姐，不能露出这般呆滞的表情。” “……！” 莉莉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表情。 眼神坚定，嘴唇紧闭，下巴微微抬起。 【要显得聪慧又高贵。】 这是奥利维娅教给她的贵族淑女的基本仪态。 【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恢复原样，真的好难啊……】 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努力维持着表情。 然而，这份努力很快就化为了泡影。 因为奥利维娅怀中的梅洛不知何时已经蹦到了她身边，正兴奋地摇着尾巴。仿佛在说： 为什么小姑娘脸变了呢？ 你生气了吗？ 还是在玩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不好玩，换一个吧？ 摸摸我怎么样？ 它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解，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梅洛……好可爱！】 莉莉特忍不住脱口而出： “奥利维娅小姐，我可以摸摸梅洛吗？” 她问出口的同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毕竟，梅洛可是奥利维娅视若珍宝的爱犬。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奥利维娅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谢谢！” 莉莉特立刻蹲下身，而梅洛仿佛早已等不及一般，主动把脸凑了过来。 莉莉特用小小的手轻轻抚摸它的头，梅洛则露出了满足的神情，尾巴欢快地摇摆起来。 看着这一幕，奥利维娅缓缓开口： “梅洛很久没有这么喜欢初次见面的人了。是因为你年幼，毫无威胁吗？还是……” “……” “因为你拥有神圣之力？” “……！” 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 直到刚才，奥利维娅从未提及过她的神圣之力。 所以，莉莉特一直以为，奥利维娅对这股力量并不在意。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奥利维娅问道： “怎么样？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莉莉特并不想与别人谈论自己的神圣之力。于是，她垂下视线，勉强回答道： “……我也不太清楚。” 她的不安显而易见。 然而，奥利维娅依旧追问道： “那你知道神圣之力的治愈范围吗？比如，它能治好动物的病痛和伤势吗？” 莉莉特有些手足无措地转动着眼珠，最终小声答道： “据我所知，神圣之力可以治愈所有生物，不论是人类还是动物。” 听到这句话，奥利维娅深蓝色的眼眸微微一闪。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的力量真正觉醒……” 话说到一半，奥利维娅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随即闭上了嘴。 ''我刚才想对一个连贵族礼仪都没学好的孩子说什么呢？'' 她很快恢复了平日的表情。 优雅而严厉的公爵夫人，重新归位。 “刚才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说了些多余的废话。” 她抱起梅洛，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我会检查你今天有没有认真阅读，跟我来吧。” 话题到此为止，莉莉特悄悄松了口气。 她轻轻呼了口气，抱起自己带来的书，跟在奥利维娅身后。 望着那走姿优雅、从容不迫的背影，莉莉特不禁思索起来。 【可是，奥利维娅夫人为什么要问神圣之力能不能治疗动物呢？难道梅洛生病了吗？】 她不安地望向奥利维娅怀中的梅洛。 正好，梅洛也看了过来，并轻轻摇了摇尾巴。 【不对啊，梅洛看起来这么健康……一定是我多心了。】 然而，莉莉特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当晚，意外发生了。 深夜，向来寂静的公爵夫人府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莉莉特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拉响了床头的铃绳。 侍女很快走进房内，莉莉特立刻问道：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答道： “夫人养的狗，情况突然恶化了。” “……！” “不过这与您无关，莉莉特小姐，请您安心休息。” 然而，莉莉特并未听从她的建议，而是立刻掀开被子起身。 “梅洛现在在哪？” 侍女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情，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再怎么年幼，莉莉特也是贵族，更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孙女。 她的命令，必须服从。 “请跟我来。” 在侍女的带领下，莉莉特来到了奥利维娅的房间。 此刻，那个一向衣着得体、举止优雅的奥利维娅，竟然一反常态，显得异常狼狈。 她的长发散落在肩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袍，而她的面前， 梅洛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痛苦地呕吐不止。 奥利维娅脸色苍白，声音焦急得几乎不像平时的她。 “医生怎么还没来！” 那声音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优雅与从容。 第31章 外冷内热的奥利维娅 女仆急忙回答道。 “请稍等一下，夫人。我已经去村子里请了兽医，他很快就会赶到。” 然而，对奥利维娅来说，那点时间却显得无比漫长。 梅洛的身体颤抖得厉害，看起来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奥利维娅拼命思考着。 ''我必须理清思绪，想想该怎么应对这突发状况。'' 可她的大脑却完全无法运转。 理智停滞了，恐惧如同海浪般汹涌袭来。 就在这时， “我来看看！”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奥利维娅猛地睁大了眼睛。 莉莉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旁。 奥利维娅皱起眉头。 再怎么紧急，她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到把小狗交给一个孩子。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莉莉特便抢先说道， “请把梅洛的头转向一侧。如果呕吐物误入气管，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 没等奥利维娅反应过来，莉莉特已经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伸进梅洛的嘴里。 那一瞬间，翻着白眼的梅洛低吼了一声，猛地咬住了莉莉特的手指。 疼得像是手指要被咬断了一般。 可莉莉特忍住痛楚，强行将梅洛的舌头从口腔里拉了出来。 奥利维娅捂住了嘴巴。 “你到底在做什么……？” “舌头卷进去的话，也可能会堵住喉咙，变得更加危险。” “……！” 接着，莉莉特把双手放在梅洛的胸口上，以圆圈的方式轻柔地按摩起来。 抽搐一旦开始，就只能等它自行停止。 但这并不意味着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 确保气道畅通，轻轻按摩心脏，多少能起到一些帮助。 不知道过了多久， 梅洛的颤抖终于停了下来，急促的喘息声也渐渐平稳。 当那双恢复安稳的漆黑眼眸望向她时，莉莉特露出了微笑。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梅洛？”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梅洛也在笑。 明明狗是不可能会笑的。 梅洛重新闭上了眼睛。 轻微的呼吸声，虽然细小，但十分稳定。 【太好了……】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莉莉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下子坐倒在地。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一股异样的目光。 抬起头，正对上奥利维娅瞪大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视线。 莉莉特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对祖母来说，我甚至比江湖郎中还不可信。】 她刚才居然擅自对梅洛进行处置，难怪会让对方吃惊。 莉莉特连忙站起身，双手交握在身前。 “对不起！情况太紧急了，我来不及征求您的同意……” “……” 然而，出乎莉莉特预料的是，奥利维娅并没有丝毫愤怒。 怎么可能会生气呢？即便是不懂医学的人也能看出来， 那专注的眼神，熟练的手法。 那一瞬间，莉莉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岁孩子，而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 奥利维娅难掩惊讶，开口问道。 “你正式学过医术吗？” “倒也没有，只是个人兴趣，学了一些。” “……原来如此。”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莉莉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果然还是生气了吗？'' 正当她怀疑对方是不是动怒了时，奥利维娅突然微微低下了头。 “谢谢你，莉莉特.” “……！” “要不是你，恐怕会出大事.” 昨天，奥利维娅也郑重地向她道过歉，说是误会了她。 可相比之下，这一句发自内心的“谢谢”让莉莉特更加感动。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随即露出明朗的笑容。 “能帮上奶奶的忙，我很高兴！” 话刚出口，她猛然一愣，连忙改口。 “不，不是奶奶，是奥利维娅女士！” 莉莉特迅速修正称呼的模样，让奥利维娅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原本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称呼自己为“奶奶”抱有强烈的抗拒感。 所以，她本来打算让莉莉特只在有客人时才这样称呼自己。 但现在，她的想法变了。 “如果你在别人面前不小心喊我''奥利维娅女士''，我可会很为难。所以，还是把称呼统一吧.” “……？” “从今天开始，直接叫我奶奶吧.” “……！” 莉莉特差点脱口而出“真的吗？”，可话到嘴边，她及时捂住了嘴。 她想起奥利维娅曾教导过她，“听到对方的话，不要傻傻地反问，应该清楚地回答。” 于是，莉莉特挺直了背，精神饱满地答道， “是，奶奶！” 她的表情，就像是收到了无比珍贵的礼物一般欣喜。 看到她如此开心，奥利维娅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自那天起，莉莉特的日常发生了变化。 她依旧从清晨到夜晚都接受着奥利维娅严苛的教育，但有一点不同了， 那就是梅洛。 “汪.” 以前，梅洛总是趴在房间角落里沉睡，仿佛刻意不让自己打扰到课堂。 可最近，它时不时就跑到莉莉特身边，摇着尾巴撒娇。莉莉特也总是笑眯眯地摸摸它。 看到这一幕，奥利维娅缓缓开口， “等课程结束后，我们去花园喝杯茶吧.”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要教她茶道礼仪，而是单纯地，想要一起度过一段悠闲的午后时光。 和梅洛一起，三个人。 阳光明媚的花园里，圆形桌子摆放在翠绿的草坪上。 奥利维娅坐在一侧，莉莉特坐在另一侧。 梅洛兴奋地在她们之间来回跑动，一会儿蹭蹭奥利维娅，一会儿又扑向莉莉特，直到被两人轮番宠溺了一番后，它终于心满意足地跳到奥利维娅的膝上，呼呼大睡。 听着梅洛安稳的呼吸声，莉莉特微微皱起眉头，小声嘟囔道， “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梅洛居然已经是十五岁的''奶奶''了……” 小狗虽小，岁月却不会停滞不前。 但梅洛总是显得格外稚嫩。 柔软蓬松的毛发，洁白无瑕的脸颊，澄澈明亮的眼眸，还有轻轻摇晃的尾巴…… 奥利维娅带着满意的目光注视着梅洛，缓缓说道， “虽然有我的细心照料，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梅洛天生丽质。真正的美人，无关年龄。” 给狗冠上“美人”之名？ 这话从一位贵夫人口中说出，未免有些孩子气，甚至有些夸张。 但莉莉特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异样，反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梅洛真的很漂亮.” “……” “而且梅洛好像很聪明。上课的时候，它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可一听到奶奶说''课程结束了''，它立刻就跑过来摇尾巴了。就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 “不是''像''，而是真的能听懂.” 莉莉特闻言，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奥利维娅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 那表情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夸耀自己孩子的母亲。 “我让你见识一下.” 她俯下身，轻声对膝上的梅洛低语道， “梅洛，我爱你.” 就在这时，梅洛的尾巴轻轻摇了摇，仿佛是在回应这句温柔的告白。 莉莉特惊讶地捂住嘴巴。 “哇，太厉害了！” “梅洛不仅能听懂''我爱你''，它几乎能理解我说的所有话.” 不止如此，梅洛甚至比那些伺候奥利维娅的女仆，或者那些费尽心思讨好她的贵妇们，更能洞察她的情绪。 如果奥利维娅心情愉悦，梅洛便会吐着舌头，欢快地摇着尾巴。 如果奥利维娅心情低落，梅洛就会低声呜咽，轻轻舔舐她的手。 奥利维娅用满是疼爱的目光轻抚着梅洛，低声呢喃道， “世界上最聪明、最可爱的孩子.”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同时却也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莉莉特的心口微微一紧，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梅洛已经十五岁了。 换成人类的年龄，早已超过百岁。 虽然外表依旧可爱如昔，但它的身体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健康。 正因如此，奥利维娅才会离开温泽艾斯城堡，来到这座温暖的庄园。 只为让梅洛能在温暖的地方，多维持一分健康，多活一些时日。 莉莉特轻声道， “我原以为……是因为奶奶的身体不好，所以才搬到这里的。大家都这么告诉我……” 奥利维娅轻轻嗤笑了一声，眼中浮现一抹冷意。 “如果让人知道，我是为了照顾一只狗而离开城堡，一定会被当成笑话。倒不如说，我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才来这里静养的，听起来更能让人接受。” 第32章 祈祷仪式 莉莉特有些不解。 有人珍视自己养的小狗，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可笑呢？ 像是看透了莉莉特的心思，奥利维娅开口说道： “有一位冷酷而坚韧的骑士，无人敢与他交手，也无人敢轻易接近他。可是，若是人们发现，这位骑士竟然被一只小鸡耍得团团转，你觉得他们会怎么说？” “大家不会觉得，这位骑士其实是个温柔的人，而因此更喜欢他吗？” “一部分人或许会这么想。但大多数人只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啊，原来这位骑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我或许能与他一战，甚至能战胜他。”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终于明白了奥利维娅的意思。 奥利维娅并非寻常的女子。她曾是温泽艾斯公爵夫人。 这样一位曾经身居高位的女子，竟会为了小小的一只狗而忧心忡忡，这不是值得称颂的温柔，而是会被嘲笑为“看那位铁血夫人，竟然也会如此小题大做。” “我不会给任何人留下这样的可乘之机。” 奥利维娅语气坚定。 然而， “呜呜……” 随着梅洛一声轻哼，这位威严的贵妇人脸上的从容瞬间瓦解。 奥利维娅猛地低头查看怀中的梅洛。还好，这只是它在梦中的呓语。梅洛安然地吐息，神色平静。 奥利维娅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痛苦。 “不过是一只小狗生病了……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抿紧嘴唇，眉头微皱。 她不该在一个孩子面前，说出如此不像自己的话。 然而，莉莉特并没有嘲笑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知所措。 她只是轻轻弯起眼眸，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说道： “因为是奶奶满满的爱，才让梅洛变得如此可爱又惹人怜爱。所以，它一定会没事的。” “……” “梅洛一定会没事的，奶奶。” 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也不讲什么大道理，甚至有些笨拙的安慰。 但这句话，却像一股暖流，悄然包裹住了奥利维娅的内心。 神奇地……温暖极了。 奥利维娅微微挑眉，喃喃自语道： “劳伦西奥……我好像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收这孩子做女儿了。”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奥利维娅开口说道： “从明天起，停三天的课程。” 正在给窝在软垫上的梅洛顺毛的莉莉特睁大了眼睛。 “有什么事吗？” “祈祷仪式要开始了。” 一年四次，北部的名门贵妇人们都会齐聚神殿，进行三天的祈祷仪式，为北境的安宁祈福。 祈祷仪式将在极为肃穆的氛围中进行，同时，也有几条严格的规矩。 “在为期三天的祈祷仪式期间，不得睡眠，不得进食。” “仪式结束之前，不得擅自离开祈祷室。” 听到奥利维娅的话，莉莉特瞪大了眼睛。 【我在神殿时，也曾禁食禁眠地祈祷过。】 但那是在侍奉神明的神官们身边，她从未见过普通人也要如此辛苦地进行祈祷。 奥利维娅低垂视线，缓缓说道： “她们认为，尊贵的女性们所承受的痛苦越大，祈祷的力量也就越强。虽不知是谁最先提出的，但实在是个可恶至极的陋习。” 奥利维娅罕见地说出粗鲁的话，莉莉特吃惊地竖起耳朵。 然而，奥利维娅并没有刻意收敛言辞，而是继续说道：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毫无收获。熬过这三天后，她们就能以''我为这片土地付出了巨大努力''的名义邀功请赏。而且，共同祈祷的贵族夫人们之间，也会因此变得更加亲密。” “……” “因此，北境的贵族夫人们才会如此积极地参与祈祷仪式。实际上，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社交场罢了。” 奥利维娅时常用这样的方式，向莉莉特讲解贵族社会的规则。 她并非是为了让谈话变得有趣，而是为了教授莉莉特作为温泽艾斯小公女必须了解的事。 “我会牢记的。” 明白奥利维娅的用意后，莉莉特一脸认真地回应，眼中满是坚定的光芒。 但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看上去与“权力”毫无关联，奥利维娅忍不住挑了挑眉。 ''倒是挺可爱的。不过，在贵族社会里，可爱不是武器，而是弱点。以后得让她多练习控制表情才行。'' 翌日，奥利维娅开始准备外出。 她身穿一袭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长裙，与平日华贵的着装截然不同。看到这样的奥利维娅，莉莉特眼睛一亮。 “哇，奶奶，您今天真的好漂亮！” “……是吗？” “是的！就像公主一样！” 公主？ 这可是一位连孙女都有的人啊。奥利维娅的嘴角微微抽动。 “……你这孩子，意外地挺会拍马屁的嘛。”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不满地皱起眉，低声嘟囔道： “我才没有拍马屁……” 她脸上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奥利维娅见状，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她当然知道。 莉莉特并不是那种会刻意讨好大人的孩子。 这孩子嘴里说出的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甜美话语，全都是真心的。 于是，奥利维娅语气温和地说道： “是我说错了，重新来一遍吧。谢谢你的夸奖。” 听到这番话，原本还有些沮丧的莉莉特，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简直和梅洛一模一样。'' 奥利维娅低下头，看向莉莉特怀中的梅洛。 “每次我出门，你都要拼命跟上来，怎么今天这么乖了？是因为有莉莉特陪着你吗？”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开心地笑了。 “是这样吗，梅洛？” 梅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尾巴。 莉莉特脸颊微微泛红，语气坚定地说道： “梅洛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奶奶放心！” 向来只要不得已外出，奥利维娅都会把梅洛托付给好几名侍女看管。 那是因为她担心，若是交给某个特定的侍女照顾，对方可能会趁机暗中欺负梅洛。 但今天，奥利维娅却丝毫没有那种不安的感觉。 因为有莉莉特在。 ''奇怪的是，我对这个孩子毫无怀疑，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戒心都没有。'' 奥利维娅用略显惊讶的目光凝视着莉莉特，随后开口说道： “那我走了。” “好的，奶奶，路上小心。” 莉莉特露出灿烂的笑容，朝她挥手告别。 她怀中的梅洛也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主人离去的身影，直到那道身影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 奥利维娅抵达了洁白如雪的神殿。 殿内，身穿素白长裙的贵妇人们早已齐聚一堂。 当她踏入祈祷室的那一刻，所有人纷纷微微颔首，恭敬地向她致意。 “您来了，温泽艾斯夫人。” 自从她的儿子继承公爵爵位后，奥利维娅便主动放弃了公爵夫人的称号。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北境最尊贵的女性，备受敬仰。 奥利维娅微微抬起下颌，挺直脊背，缓步穿过人群，朝祈祷室最前方的座位走去。 这时，一名贵妇人朝她靠近。 是奈尔莎侯爵夫人。 “好久不见了，温泽艾斯夫人。” 奥利维娅微微颔首。 “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您最近过得可好？” “本想说''还不错''，但实际上，忙得简直喘不过气来。因为要筹备我儿子的婚礼，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也听说了，奈尔莎公子与皇女殿下结下了深厚的姻缘。” 就在一个月前，帝都和北境被一桩惊天丑闻搅得天翻地覆。 远赴帝都求学的奈尔莎公子，竟然与皇女秘密交往，而这一切被当场撞破。 然而，这并不是纯洁的书信往来，也不是青涩的爱恋，而是一段充满情欲与隐秘的成年人的关系。 奈尔莎侯爵夫人掩唇轻笑，随即滔滔不绝地说道： “众所周知，陛下对自己的子嗣向来宠爱有加。我一开始还担心，陛下会将责任归咎于我儿子。可谁知，陛下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豪爽地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让他们成婚吧。” “……” “原本，我对与皇室联姻一事颇有压力，可时间久了，竟觉得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说着，奈尔莎侯爵夫人抬起手，露出腕间闪闪发光的黄金手镯。 “前几日，陛下特地派人送来这份礼物。他说，既然我们已经是一家人，希望我们能够亲密往来。” 皇帝的恩赐，远不止这一件手镯。 他不仅赐予奈尔莎公子伯爵爵位，还允许他使用皇室在大陆各地的行宫别院。 如今，奈尔莎家族的地位空前高涨，甚至那些与他们素无往来的帝都贵族，也纷纷送上贺信与邀请函。 “托我儿子的福，我们家也享受到了超乎想象的荣华富贵。温泽艾斯夫人，您也有一个已成年的儿子，若是能得到像我这样的福气，那该多好啊。” 奈尔莎侯爵夫人笑得意气风发，然而，下一刻，她的神情忽然一变，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捂住嘴巴。 “啊……抱歉，温泽艾斯夫人。” 奥利维娅语调平静地问道： “您为何要道歉？” “虽然您尚未正式公布，但……关于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有一位私生女的传闻，我已经有所耳闻。” “……！” “身为母亲，得知唯一的儿子闹出这样的事情，您一定十分伤心吧？而我却没有顾虑到您的心情，贸然提及此事，实在是我的失误。还望您能宽恕我的无心之过。” 第33章 梅洛不见了 奈尔莎侯爵夫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对奥利维娅感到抱歉。 但在奥利维娅眼中，她的真实想法却一览无遗。 事实上，她说了那么多没被问及的话，只是为了最后那一句吧。 奈尔莎侯爵夫人从小就对奥利维娅抱有竞争意识，哪怕两人分别嫁人后，这种心态也没有改变。她嫉妒奥利维娅通过一桩好婚事，攀上了比自己更高的地位。 公爵与侯爵，权力上的差距太过悬殊，使得她无法公然表露心思。 然而，终于，奈尔莎侯爵夫人也等到了属于她的机会。 “平日里那么高傲自持、自命不凡，结果连儿子都管不好，让私生女被带进了家门。” “而且，那个孩子还是个出身卑微的平民女人所生。要是换作我，恐怕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然而，出乎奈尔莎侯爵夫人的意料，奥利维娅的神色平静得令人惊讶。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呢。”奥利维娅优雅地微笑，“没错，劳伦西奥确实有了一个女儿。她继承了我儿子的聪慧、优雅与美貌，是个极为出色的孩子。” “……！” “我正打算择日设宴，正式介绍她。”奥利维娅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到时候，希望您一定能出席，亲自祝贺这位''奇迹般''的孩子。” 奥利维娅的笑容优雅而美丽。 奈尔莎侯爵夫人的脸色瞬间扭曲，这完全不是她想看到的反应！ “不能就这样认输！” 奈尔莎侯爵夫人正要再次发起攻势，然而，奥利维娅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奈尔莎侯爵夫人，祈祷仪式期间，禁止佩戴任何饰品。”奥利维娅轻描淡写地说道，“哪怕是陛下所赐之物，也不能破例。希望您遵守规矩。” 她的语气严厉得仿佛一位教导有方的老师。 奈尔莎侯爵夫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负责主持祈祷仪式的神官走进了祈祷室。 神官扫视着聚集的夫人们，以庄重的声音说道： “雪之女神最珍视真诚与纯洁。因此，在场的贵夫人们，也请以清净的身心向女神祈祷。愿这片土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奈尔莎侯爵夫人咬紧牙关，带着几分烦躁取下了手腕上的手镯。 见状，奥利维娅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片刻后，所有聚集在祈祷室的贵妇人们纷纷跪地，双手合十。 长达三日的祈祷仪式，就此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奥利维娅正虔诚祷告之时，莉莉特则与梅洛一起，在花园中度过宁静的时光。 年迈的梅洛不像年幼的小狗那般活泼好动，它只是静静地趴在莉莉特的怀里，沉沉地睡着。 莉莉特看着枕在自己膝上的梅洛，轻声说道： “希望奶奶能早点回来，你说是吧，梅洛？” 闭着眼睛的梅洛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尾巴轻轻摇了摇。 莉莉特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抚摸着梅洛的毛发。 怀里抱着温暖的小生物，困意便悄然袭来。 在明媚的阳光下，莉莉特的眼帘缓缓垂下。 她再次睁眼时，已是夕阳西沉之际。 尚未完全清醒的她茫然地望向天空，然而下一瞬，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怀中的梅洛，不见了。 梅洛虽然喜欢被人抱在怀里，但偶尔也会自己跑开。因此，眼下的情况本不至于让她如此惊讶。 可不知为何，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了上来，仿佛某种不祥的预感正逐渐逼近。 莉莉特猛地起身，开始寻找梅洛。 树下，灌木丛间，繁盛的花坛，池塘边……她找遍了每个可能的角落，然而，梅洛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心脏狂跳不止。 她忽然想起了奥利维娅曾经说过的话： “人们看着梅洛，总是羡慕地说它沾了公爵夫人的光，狗生何其幸福。然而，他们并不了解梅洛。正因为它的主人是公爵夫人，它才遭受了诸多痛苦。” “被人偷偷欺负算不得什么，甚至……它还曾被绑架。” 当时，绑匪向奥利维娅勒索金钱，以交换梅洛的平安归还。 奥利维娅当时只想立刻付钱，把梅洛带回来，但她不能这么做。 温泽艾斯公爵夫人，绝不能因为一条狗而向无赖低头。 她选择了强硬手段，倾尽全力追查绑匪。可即便如此，她的心脏依旧狂跳不已。 “如果不答应对方的条件，梅洛会不会遭遇不测？” “幸好，那些人没料到我会如此强势，最后害怕得主动投案了。梅洛，也平安回到了我身边。” 奥利维娅抱着失而复得的梅洛，冷冷地警告所有人：“谁敢碰我的东西，绝不可能被原谅。” 然而，当她一踏入房间，坚强的伪装瞬间崩塌。她抱着梅洛，浑身颤抖地啜泣着： “梅洛，你一定吓坏了吧？对不起，我没能第一时间救你回来……对不起……” 梅洛只是轻轻摇了摇尾巴，舔着她因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仿佛在说： “我没事的，主人。所以，别难过。” “不会吧？不会又发生同样的事情了吧?!” 莉莉特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急忙喊来了侍女。 “梅洛不见了！” 侍女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应道：“我这就召集其他人一起寻找！” 很快，整个宅邸的人都动员起来，四处寻找梅洛的踪影。 “梅洛！” “梅洛，快出来！” 有人甚至烤了肉，试图用香气引梅洛现身。可梅洛依旧没有出现。 “难道，梅洛根本不在府内？” 想到这里，莉莉特猛地抓住侍女的手，急切地说道：“必须立刻告诉奶奶！” “……！” “如果梅洛真的被人带走了，怎么办?!” 即便不是被绑架，一向只会待在人多的地方的梅洛，如今却突然不见了，已经是极为严重的情况。 万一它跑出了宅邸，迷了路，或者出了意外呢？ 必须尽快找到梅洛，而想做到这一点，必须借助奥利维娅的力量。 然而，侍女却摇了摇头。 “这不行。” “……！” “夫人目前正在参加祈祷仪式。在这三天的仪式结束前，她绝对不能离开。” 当然，在漫长的岁月里，确实有过例外的时候。 如果直系家属遭遇突发事故，或是病危濒临死亡，那么规矩是可以被打破的。 但只是一只养的狗不见了，这不足以成为夫人离开的理由。夫人只会因此陷入难堪的境地。 正如侍女所说，作为公爵夫人，奥利维娅向来极为重视自己的品格与威仪。 “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干等着奶奶回来！” “万一……万一等到她回来，梅洛已经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莉莉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那就找个别的理由，把奶奶叫回来！” “别的理由？” 听到莉莉特的回答，侍女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祈祷室内，气氛庄严肃穆。 身穿白色长裙的贵妇人们皆双膝跪地，双手交叠在胸前，闭目虔诚祈祷。 连续三天不眠不休地祈祷，无疑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众人依旧一动不动地坚持着。 唯有这样，她们才能被认可为真正端庄高贵的贵族夫人。 奥利维娅也是如此。 幸运的是，这种仪式对她而言并不算煎熬。 她自幼便作为贵族淑女培养，端坐静立对她而言，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然而，就在这时。 寂静的祈祷室内，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名神官踏入了室内。 祈祷中的贵妇人们心中皆是一惊。 “祈祷尚未结束，神官却贸然闯入……” 这意味着，外界发生了极其紧急的状况。 而且，极有可能是与在场之人有关的事情。 神官轻手轻脚地走过众人，最终在奥利维娅的面前停下，压低声音说道： “温泽艾斯夫人，府上有人来报，您的孙女受了重伤，情况十分危急。” “……！” 听到这话，奥利维娅猛地站了起来。 她才刚迈出一步，身旁的奈尔莎侯爵夫人便倏地睁大双眼，出声拦住了她。 “温泽艾斯夫人，祈祷还未结束，您要去哪里？” 奥利维娅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的孙女出事了。” 听到“孙女”二字，奈尔莎侯爵夫人的眼神微微一颤，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收敛起表情，语气端庄地说道： “我能理解情况紧急。但若您在祈祷仪式尚未结束时离开，女神恐怕会震怒。祈祷仪式将因此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等祈祷结束再走呢？” 乍一听，她仿佛只是担心仪式被打乱。 但奥利维娅却清楚，她的真正意图不只是如此。 她是在暗示，若是现在离开，事后必然要承担后果。无论以何种形式。 第34章 即将离去的梅洛 如果是平时的奥利维娅，她绝不会做出让人抓住把柄的举动。她一向恪守规矩，是贵妇们的典范。 但是……！ 奥利维娅俯视着奈尔莎侯爵夫人，冷声道： “如果不想面对比冬风更凛冽的温泽艾斯公爵的愤怒的话，就放开这只手。 “……！” 第一次见到奥利维娅如此激烈的态度，奈尔莎的肩膀微微一颤，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甩开奈尔莎的手后，奥利维娅迈开大步，径直走出祈祷室。 阳光明媚的庭院中，奥利维娅大声喊道： “马车在哪儿！” 无论多么紧急的事情，奥利维娅向来不会疾行快步，因为那是极其失礼的举动。 然而，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命令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宅邸。 马车如疾风般向宅邸疾驰而去。 坐在车厢内的奥利维娅紧紧咬住嘴唇。 “到底是伤到了哪里，伤得多严重，莉莉特？” 宅邸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可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受伤。 或许是出于好奇，触碰了烫热的东西而被灼伤，又或者攀爬到高处，不慎跌落…… “难道……情况严重到足以威胁性命？” 竟然急到要在她祈祷的途中派人来叫她，或许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奥利维娅的脸色愈发苍白。 不久后，马车抵达了宅邸。 还不等车夫来开门，奥利维娅便猛地推开车门。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莉莉特就站在门前。 奥利维娅猛然睁大双眼，视线迅速扫过莉莉特，从头到脚仔细检查。 娇小纤细的身体上，竟然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面对错愕的奥利维娅，莉莉特低下头，小声说道： “对不起，祖母……我撒谎了。我一点儿也没有受伤。” “……！” 此刻，奥利维娅眼中浮现的情绪并非对谎言的愤怒，而是深深的安心。 望着这样的奥利维娅，莉莉特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梅洛不见了。” 奥利维娅刚刚稍微平复的神情瞬间再次扭曲。 “你说什么？” 莉莉特向奥利维娅说明了情况： 梅洛原本正在和她一起午睡，可醒来后，梅洛却不见了踪影。 “我们已经找遍了整个宅邸，包括周围，也没有发现它的身影。” “……” 奥利维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梅洛曾被绑架过。在幼崽时期，也因强烈的好奇心而走失过不止一次。 因此，为了防止梅洛再次失踪，奥利维娅特意在它身上安装了装置。 她从怀中取出一颗绿色宝石，轻声念动咒语。 瞬间，宝石绽放出一道光芒，指向某个方向。 “沿着光走，梅洛就在那儿。” 准确来说，应该是梅洛项圈上镶嵌的那颗绿色宝石。 它是一颗魔法石，能够追踪与之匹配的另一颗宝石的位置。 温泽艾斯公爵家代代相传的宝物之一，竟被用来挂在一只狗的身上。若是被外人知晓，定会觉得荒唐至极，指责她大逆不道。 然而此刻，奥利维娅只庆幸，自己给梅洛挂上了魔法石。 奥利维娅和莉莉特沿着光的指引奔跑。 目的地是宅邸管理者们都不会涉足的隐秘之地，幽暗偏僻的角落。 在那里，浓密的草丛下，一只雪白的小狗静静地倒在地上。 毫无声息。 宛如……死去一般。 “梅洛！” 奥利维娅脸色苍白，捂住嘴唇，莉莉特则匆忙上前，俯身将耳朵贴近梅洛的小小身体。 “没关系，它的心脏还在跳动。” 哦，神啊…… 奥利维娅的眼眶泛起泪光。 “但情况很糟糕……它睁不开眼睛，呼吸也极其微弱。快去叫兽医！” 听到莉莉特的话，奥利维娅立刻派人去请兽医。 在兽医到来之前，莉莉特不曾停下手上的动作，不断轻柔地抚慰着梅洛那毫无反应的身体。 【拜托了，梅洛，快醒来】 不久后，兽医赶到。他用听诊器仔细检查梅洛，随后抬起头，神色凝重地说道： “心跳微弱至极，几乎没有任何气力。很抱歉地说……它随时可能停止呼吸。” 听到这句话，奥利维娅怔然无言，而站在她身旁的莉莉特也脸色惨白，死死攥住她的衣袖。 奥利维娅低声开口，语气坚定。 “梅洛曾多次心脏衰竭，但它每一次都撑了过来。这次也一定会的。” 她的眼神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兽医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然而，他仍旧谨慎地补充道： “听说它是走失后才被找到的？而且，是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被发现的？” 奥利维娅心中已有定论，梅洛是被人恶意伤害后，抛弃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所以才会突然恶化成现在的模样。 然而，接下来兽医的话却彻底推翻了她的想法。 “即便是在人类身边长大的狗，也依旧保留着野生的本能。这只狗也是一样。它察觉到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便本能地藏了起来。“ “……！” “动物在临死前，会本能地避开群体。换句话说，它并不是被遗弃的，而是……自己选择躲起来的。” “……” “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让寿命将尽的生命重焕生机……它大概撑不过几个小时了，夫人，请做好心理准备。“ 兽医深深鞠了一躬，随后缓步离开。 奥利维娅怔怔地望着兽医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片刻后，她才缓缓走向梅洛。 若是不靠近，几乎感受不到它那微弱至极的呼吸。 奥利维娅颤抖着手，轻轻抚摸它瘦小的身体。 “梅洛……” “……” “梅洛……” “……” 无论她如何呼唤，梅洛都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尾巴也没有轻轻摆动一下。 泪水，悄然涌上奥利维娅的眼眶。 她早已知晓梅洛年事已高，生命所剩无几。 可是…… “……现在还不行，梅洛。我还没有做好放你离开的准备。” “……” “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了……” 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 啪嗒。 奥利维娅的泪水，终于落在了梅洛小小的身躯上。 北部最尊贵的女性，如同孩子般崩溃瓦解。 她甚至连哭泣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声地颤抖着，眼泪滑落不止。 看着这样的奥利维娅，莉莉特胸口发紧，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衣襟。 心，好疼。 这是她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原来别人的悲伤，也能让自己的心脏如此绞痛。 片刻后，莉莉特轻轻靠近奥利维娅，低声开口。 “祖母……能让我和梅洛单独待一会儿吗？” “……？” 奥利维娅含着泪的脸微微皱起眉。 梅洛随时可能断气，让她在这种时候离开？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她都无法接受。 但奇怪的是…… 当她对上莉莉特那双清澈的天蓝色眼眸时，竟然有种或许该听她一次的念头。 于是，她没有质问理由，而是默默点头。 在离开房间前，她依依不舍地望了梅洛许久，才终于迈步离去。 房内，仅剩下莉莉特和梅洛。 莉莉特静静凝视着那仿佛已经死去般的梅洛，随后伸手在怀中摸索，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正是她初次来到温泽艾斯城堡时，为了治愈公爵所使用的那把刀。 虽然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但我一直不想再用它…… 不，准确来说，是不想再使用这股神圣的力量。 【如果有人发现我的力量……】 她一直害怕暴露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所以从未轻易动用过。 可是现在，她再也无法犹豫。 莉莉特神色坚定，将匕首轻轻划过自己的指尖。 鲜红的血珠渗出，在她的指尖凝聚成小小的水滴。 她缓缓伸出手指，将染血的指尖靠近梅洛的嘴唇。 【梅洛已经虚弱到无法对任何外界刺激做出反应……真的能喝下我的血吗？】 然而，奇迹发生了。 即便是在濒死的边缘，梅洛仍旧微微抽动了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诱人的气息。 就好像，在死亡的尽头，它感受到了一丝甘美的芳香。 它伸出了舌头，轻轻舔舐着莉莉特的手指。 房门外，奥利维娅背脊挺直地站着。 乍看之下，仍旧是优雅端庄的贵妇姿态。 但只要稍微靠近，就能察觉她身上的不稳定： 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泛红的眼眶，止不住颤抖的指尖。 她等待着，煎熬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 房门打开了。 门缝间，莉莉特缓缓走出，而她的怀中，正抱着梅洛。 令人震惊的是，那个片刻前还奄奄一息、连气息都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的小家伙，竟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它仍旧虚弱无力，但那双如黑曜石般圆润的眼睛闪闪发亮。 更重要的是，它的小尾巴正愉悦地轻轻摆动着。 宛如，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第35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孙女吗 \"……！\" 看到这宛如奇迹的一幕，奥利维娅捂住了嘴。 还没来得及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梅洛！\"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将梅洛递给奥利维娅。 当奥利维娅将梅洛抱入怀中的瞬间，那熟悉的温度让她眼中早已盈满的泪水再度滚落。 望着这一幕，莉莉特微微蹙眉。 即使是女神的力量，也无法阻止生命走向终结。 不知道还能撑几个小时，还是几天，但梅洛终究无法支撑太久，最终会停止呼吸。 即便如此，这短暂的陪伴时光，依然是无可取代的珍贵礼物。 对奥利维娅而言是如此，对梅洛而言亦然。 当然，对莉莉特而言也是。 莉莉特红着眼睛，将手覆在奥利维娅的手上，轻声说道： \"祖母，我们带梅洛去它最喜欢的花园吧。\" 奥利维娅抱着梅洛，漫步在绿意盎然的花园里，莉莉特陪伴在她身旁。 温暖的阳光洒落，花园美得仿若画卷。 翠绿的草坪，五彩斑斓的花朵，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一切，仿佛都是为梅洛而存在的。 奥利维娅微微眯起眼睛，温柔地对梅洛说道： \"你总是怕冷，在温泽艾斯冰城时，几乎不愿踏出屋外。但每次来到这里，你都会玩得不亦乐乎，甚至从早到晚都舍不得离开。\" 那些画面依旧清晰。 在草地上奔跑的梅洛，嗅着花香的梅洛，在每一棵树下抬起小腿撒尿的梅洛…… 或许，梅洛也想起了那些时光吧？ 它的眼睛闪闪发亮，雪白的尾巴用力地摇晃着。然后，它开始轻轻地扭动身体。 奥利维娅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想下地走走。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梅洛放在了草坪上。 梅洛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就像是在细细感受脚下那青翠的草地与湿润的泥土气息一般。 然后，它回过头，望向奥利维娅。 \"汪\" 沐浴在倾洒的阳光下，小小的狗狗，竟美得让人心颤。 奥利维娅泪眼盈盈，却露出了微笑。 在花园中走了一会儿，梅洛似乎有些累了，便钻回了奥利维娅的怀中。 奥利维娅轻轻抱紧它，低声呢喃： \"梅洛，有你陪在身边，我真的很幸福。\" 最初饲养梅洛，只是因为贵族圈中流行养宠物。 奥利维娅便挑选了当时最受欢迎的品种，血统最纯正的小狗。 刚睁开眼没多久的小奶狗，确实可爱极了。 但也仅此而已。 对奥利维娅来说，小狗就像是一件昂贵的玩偶，偶尔心血来潮时抱一抱，仅此而已。 所以，她像许多贵妇人一样，把狗交给女仆照料，自己并未多加关心。 但小狗却不是这样。 每当看到奥利维娅，它总是拼命地摇着尾巴。 急促的喘息声，兴奋的呼吸，闪闪发亮的眼眸... 小狗用整个身体呐喊着： 欢迎回来！主人。 我好想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 对一向沉静而严谨地生活着的奥利维娅来说，这种近乎盲目、甜美得令人窒息的爱意，无疑是一种震撼。 没过多久，奥利维娅便深深爱上了这只小狗。 她向它倾尽了全部的心意。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轻轻抚摸着梅洛，在它的小爪垫上落下深深一吻。 \"我爱你。\" 梅洛用温暖的目光望着奥利维娅，尾巴轻轻地摇晃着。 仿佛在回应她，我也是。 奥利维娅哽咽着，又一次开口：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无数次，数百次，数千次地低语着这句话时，奥利维娅才察觉到... 不知何时，梅洛已经闭上了双眼。 它的模样安然宁静，仿佛只是熟睡了一般。 但那原本微弱的心跳声，已经彻底消失了。 它的身体曾经那么温暖，如今却渐渐变得冰冷。 即便如此，奥利维娅依然没有松开怀抱，也没有停下她的低语。 \"我爱你。\" 很久，很久... 直到夜幕降临，奥利维娅才终于抬起头。 她这才发现，莉莉特正静静地落泪。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落。 或许她一定是为了不打扰自己哀悼梅洛，才忍着哭泣吧。 奥利维娅想，就这样抱着梅洛再久一点也好。 但如果真的这样做，眼前这个比同龄人更加懂事的孩子，恐怕会更痛苦吧。 因为莉莉特一定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奥利维娅勉强稳住了沙哑的嗓音，轻声说道： \"……该让梅洛去安息了。\" \"嗯。\" 莉莉特点点头，一边擦拭着泪水。 贵族们养的宠物去世后，通常会选择火化，或者埋在离庄园很远的地方，因为他们认为，尸体埋得太近是不祥之兆。 但奥利维娅决定，把梅洛埋在花园里。 埋在阳光最充足的花圃里，埋在梅洛最喜欢的地方。 当奥利维娅下令取来铲子时，负责的仆人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因为她亲自拿起了铲子。 \"夫人，我来做吧。\" \"……不，我自己来。你下去吧。\" 让一位贵妇人亲自挖土？！ 仆人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但主人的命令无法违抗，他只能悄然退下。 仆人离开后，奥利维娅开始挖掘。 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握铲子。 铲子比她想象中沉重，泥土也比她以为的坚硬。 但即便汗水湿透了额发，她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花圃中央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莉莉特轻轻地抱着梅洛，将它放入坑中。 望着那仿佛只是熟睡般静静躺着的小狗，奥利维娅再次止不住泪水。 就在这时，莉莉特握住了她的手。 孩子的手柔软而温暖，让奥利维娅那混乱的心绪终于稍稍平复下来。 她拾起铲子，轻轻地，将一捧捧泥土覆在梅洛的身上。 愿这片柔软的泥土，像温暖的被褥一样，轻轻包裹住梅洛。 直到小小的墓堆成型，奥利维娅才停下动作。 她怔怔地望着那座小小的坟墓。 也不知过了多久，莉莉特轻声说道： \"奶奶，医生不是说了吗？梅洛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躲到无人能找到的地方，把自己藏了起来。\" \"……\" \"但我不这么认为。梅洛一直都知道，无论何时，奶奶都会保护它。如果它真的害怕敌人，应该会一直待在奶奶身边才对。\" 可是，那天清晨，梅洛的呼吸几乎要停滞时，它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黏着奥利维娅。 相反，它比平时更加乖巧地目送她离开。 \"或许，梅洛是不想让奶奶看到它死去的样子吧？它担心奶奶会因此太过伤心。\" \"……！\" \"梅洛一直都希望奶奶能微笑啊。\" 奥利维娅的表情瞬间扭曲，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就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无法自已。 莉莉特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晶莹的泪水，也从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滑落。 奥利维娅的双眼哭得通红，她哑着嗓子，低声开口： \"……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 \"在我好起来之前，别让任何人进庄园。就算有客人来，也不许开门，信件也一律不用送进来。\" 堂堂庄园的女主人，那个一向威严端庄的奥利维娅，竟然因为一只狗的离世而如此失态，仆人们虽惊讶万分，却无人敢表露，只是默默低头应道： \"是，夫人。\" 就这样，奥利维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度过了一段安静的时光。 她身边唯一陪伴着的，只有莉莉特。 奥利维娅哭泣时，莉莉特便陪着她一起哭。 奥利维娅回忆起与梅洛的点点滴滴时，莉莉特便微笑着倾听。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孩子用最真挚的心意安慰着她，奥利维娅自己都惊讶地发现，她的悲痛竟然恢复得比想象中快得多。 当然，失去梅洛的伤痛依旧存在。 但她并没有沉溺在无法自拔的悲伤中。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 这天，奥利维娅忽然开口： \"莉莉特……是你救了梅洛，对吧？\" \"……！\" 严格来说，她并没有救活梅洛，而是用神圣之力延续了它的生命，让它多活了几个小时而已。 但就是那短短的时间，对奥利维娅而言，却是比任何珍宝都无法替代的礼物。 她微微眯起眼，露出温和的笑意。 \"谢谢你，莉莉特。\" \"……\" 奥利维娅没有追问莉莉特是如何做到的。 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不愿意说。 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愿意为她付出。 奥利维娅凝视着莉莉特的眼睛，轻轻开口： \"莉莉特，你愿意成为我的孙女吗？\" 第36章 我好想您啊，公爵大人 “……!“ 莉莉特的眼睛骤然睁大。 她曾听过类似的话。 几个月前，公爵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那么，意思应该也是一样的。 不是空有名分的“假”孙女，而是希望她成为因爱而维系的真正的孙女。 莉莉特用颤抖的目光望向奥利维娅，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那一刻，奥利维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宛如当初公爵听到莉莉特回答时那般。 调整好心绪后，奥利维娅回归了日常。 她将头发梳理整齐，化上妆容，挺直脊背。 清晨，她一如既往地以最优雅的姿态，教导莉莉特贵族必须掌握的礼仪。 这时，一名女仆走进房间，开口说道： “夫人，奈尔莎侯爵夫人带着几位贵妇前来拜访。” 奥利维娅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淡然地点了点头。 “莉莉特，我们的课程稍后再继续。” 她迈步走向会客厅。 豪华装饰的房间里，奈尔莎侯爵夫人与十余名贵妇端坐在椅子上。 她们的脸色皆是冷漠，尤其是奈尔莎侯爵夫人，那张平日里堆满奉承笑意的脸，此刻已彻底沉了下来。 奥利维娅落座，率先开口道： “好久不见，各位。” 奈尔莎侯爵夫人低垂着视线，语气中满是埋怨。 “是啊，好久不见了。即便登门拜访，夫人您也始终闭门不见。” 面对这满含怨怼的话语，奥利维娅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平静地回应道： “最近身体不适。只不过，看夫人的表情，今日登门似乎并非是出于关心。那么，您光临寒舍的缘由是什么呢？” 奥利维娅的语调温和，态度端庄，可话语间却自带威压。 奈尔莎侯爵夫人察觉到了这股气势，但她不愿表现出丝毫退缩，强撑着目光逼视奥利维娅，沉声道： “温泽艾斯夫人您突然离席，导致祈祷仪式一团糟。” “……” “请不要用孙女的缘故来辩解，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夫人您当日离开祈祷室，并不是因为孙女病危，而是因为您养的狗丢了，对吧？得知此事后，我与在座的贵妇们都感到无比愤怒。” 事实上，奈尔莎侯爵夫人一直嫉妒奥利维娅，只是碍于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威势，从未公然表露过。 可现在不同了。 她的儿子即将与皇室联姻，而更重要的是，那个一向无懈可击的奥利维娅，竟因一只狗而毁掉了一场重要仪式。这般可笑的事，让她心底那份对温泽艾斯家的畏惧也随之消散。 “北方最强的女人？不过是过往之言罢了。从今往后，属于奈尔莎的时代即将开启。”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奈尔莎侯爵夫人目光阴毒，缓缓张口: “请向我和在座的贵妇们道歉，为您破坏了祈祷仪式的行为谢罪。” 出乎意料的是，奥利维娅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以。” “……？！” 奥利维娅比预想中更加顺从，令奈尔莎侯爵夫人和贵妇们的神色微微动摇。 奥利维娅继续说道： “无论理由如何，因个人原因导致重要仪式受损，我理应承担责任。我会亲自登门，向所有出席祈祷仪式的贵妇道歉。另外，我还会向供奉雪之女神的神殿献上一千只鹿，并补上那日未能完成的祈祷。“ 听到这番话，奈尔莎侯爵夫人和贵妇们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震惊之色。 眼见贵妇们的态度明显缓和，奈尔莎侯爵夫人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至极。 ''不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向来完美无缺、从不被抓住把柄的奥利维娅，终于露出了破绽。这么好的机会，岂能就这么被几句道歉和一点金钱打发？ 她猛地扬起眉毛，提高了声音。 “这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现在整个北部都在传，说温泽艾斯夫人竟然因为区区一只狗，毁掉了神圣的祈祷仪式！夫人，你要如何挽回这次仪式的名声…”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奥利维娅的眼神变了。 “区区…一只狗？” “……！” 那瞬间，奥利维娅的目光凌厉如刀，声音亦冷冽得令人胆寒。 奈尔莎侯爵夫人屏住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 奥利维娅俯视着她，缓缓开口： “那不是区区一只狗。” 她的声音平静，却蕴藏着无可撼动的力量。 “那是我最珍视的存在。“ “它的离去，让我如同失去至亲。” 她从未奢望旁人能够理解自己的痛苦。 在其他人的眼里，它不过是一只死去的动物。 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能轻贱她的悲伤。 奥利维娅的语气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冰刃，刺入众人心底。 “而且，我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践踏的人。” 她依然是温泽艾斯家的人。 虽已卸下公爵夫人的身份，选择安静地生活，但她，仍旧是那位冰雪中最强大的女人。 房间里的贵妇们脸色苍白，纷纷垂下视线。 她们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奥利维娅，并不是她们能够轻易动摇的存在。 就连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奈尔莎侯爵夫人，此刻也不敢再多言，硬着头皮低下了头。 最终，贵妇们带着羞辱与惶恐，悄然离开了温泽艾斯府邸。 不久后，莉莉特悄悄走进了房间。 她不清楚奶奶与贵妇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但从那些人离开时阴沉的表情来看，场面绝不会愉快。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轻轻覆在奥利维娅的手背上，怯生生地问道： “奶奶，您还好吗？” 然而，莉莉特的担忧是多余的。 奥利维娅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畅快之意的笑容。 “别担心。”她轻声说道，“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终于把那些一直未曾说出口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至于外界的流言蜚语？ 温泽艾斯夫人因一只狗而怒斥贵妇们，甚至以此威胁她？ 无所谓。 “早该这么做了…” 奥利维娅甚至有些后悔，若是早些意识到这一点，她定会带着梅洛出现在任何地方。 在宴会上，在茶话会上。 她会毫不掩饰地宠爱它，让整个世界都知道她有多么珍视梅洛。 不过，还不算太迟。 她身边，还剩下一个同样珍贵的存在。 奥利维娅低头望着正仰头看着她的莉莉特，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 “公爵大人，马上就要抵达府邸了。” 听到骑士的汇报，劳伦西奥·冯·温泽艾斯公爵抬起头，望向前方。 在那染上晚霞的天际线下，他母亲所居住的华丽府邸映入眼帘。 原计划，他在两周后便会回来。 但魔物突然袭击了北部山脉，打乱了所有日程，使他不得不拖延归期。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莉莉特了。 尽管通过书信往来，他得知莉莉特过得很好。 但是，他想她了。 想要抚摸那柔软的发丝，想要听见那像小鸟啁啾般的细细嗓音。 这是他自幼年之后，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 “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虽然面上毫无波澜，但他的心绪已悄然发生变化。 公爵翻身下马，迈开修长的双腿，大步穿过庭院。 然后，他终于看见了那孩子。 “……“ 公爵一时无言。 思念归思念，一个月对于成年人而言并不算长。 时间短暂到足以让一切保持原样。 但对于一个正值成长的十岁女孩而言，并非如此。 她依旧拥有那双澄澈的大眼睛，依旧有着粉嫩的脸颊，娇小的身躯亦未曾改变。 可她的气质不同了。 她站姿笔挺，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身前，一举一动皆透着端庄得体。 莉莉特盈盈一笑，轻轻提起裙摆，向他行礼。 “欢迎归来，公爵大人。“ 她已然是个完美的贵族小姐。 公爵目光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才略显迟疑地开口： “短短时间里，变化还真不小。” 莉莉特差点脱口而出“真的吗？“，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不是必要的时刻，就不要反复追问，会显得愚钝。] 她回忆起奥利维娅的教诲，忍住了习惯性的疑问，语气平稳地回答： “是奶奶每天教导我礼仪呢。现在的我，看起来有点像贵族小姐了吗？“ “不止一点。” “……！” 尽管只是简短的评价，莉莉特却开心得无法自已。 毕竟，这可是公爵亲口承认的！ 然而，她努力克制着嘴角不让它上扬。 ''奶奶说过，贵族不能过于直白地表达情绪。'' 她紧紧抿住嘴角，不让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一直注视着她的奥利维娅忽然笑了。 “啊，我忘了说件重要的事。” “……？” “保持端庄，隐匿真实情绪，那是对待外人的规矩。” 莉莉特的眼睛蓦地睁大。 “在家人面前，就不必如此拘谨了。” 事实上，奥利维娅并未受过这样的教导。 身为贵族，即便是家人之间，也须得恪守礼数。 正因如此，她与自己的独子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但她绝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在自己唯一的孙女身上重演。 于是，奥利维娅轻轻地抚摸着莉莉特的脸颊，低声说道： “所以，在我和劳伦西奥面前，尽管随心所欲吧。”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撒娇就撒娇。 做个孩子，做她自己。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莉莉特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 她像突然挣脱了束缚的小兽一般，啪嗒啪嗒地朝着公爵冲去！ 公爵几乎是下意识地单膝跪地，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那小小的身体猛地撞进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好想您啊，公爵大人！” 第37章 莉莉特小姐，欢迎回家! \"……！\" 公爵怔在了原地，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娇小的身影拥入怀抱。 \"我也很想你，莉莉特。\" 低沉的嗓音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淡，然而其中却流淌着不言而喻的温暖。 察觉到这份情感的莉莉特，脸上绽放出宛如春日般灿烂的笑容。 目睹这一幕的奥利维娅睁大双眼，仿佛亲眼见证了世间奇迹。 ''他每隔几天就派人来探问莉莉特的近况，还会送来礼物，由此可见他对孩子的感情很深。但没想到他竟会展露如此神情。'' 连对亲生母亲都冷若冰霜的儿子，毫无疑问已沦陷于爱的海洋。 ''正值适婚年龄，却不是对未来的妻子，而是对年幼的女儿倾注全部深情……'' 虽感荒谬，却又出乎意料地能够理解。 ''莉莉特确实是个让人无法抗拒的孩子。'' 翠绿的庭院中摆满了精致的餐点。 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珍馐美食，莉莉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夸张，简直像是被邀请来参加巨人的晚宴一样。】 最近，莉莉特发现了一个新事实，奥利维娅的食量竟与公爵不相上下！ 然而，几乎无人知晓这一秘密，因为奥利维娅始终谨慎地掩饰着。 贵族淑女若是食量惊人，必然招致非议，被视为缺乏教养。而身为众人仰望的公爵夫人，她更不容许被人抓住这一把柄。 可自从梅洛去世后，奥利维娅便不再有所顾忌。 ''别人闲言碎语又如何？我想吃就吃。'' 奥利维娅优雅地执起刀叉，将满桌佳肴一扫而空。 初次目睹此景的女仆们完全忘却了工作时不应流露个人情绪的规矩，忍不住目瞪口呆。 唯独莉莉特兴奋地拍起掌来。 “哇，奶奶！您怎么能吃这么多？太厉害了！”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奥利维娅不禁轻笑一声，随后大口咬下一块厚实的肉排。 这也是公爵首次见到母亲如此豪迈地用餐，他注视着奥利维娅，淡然道： \"肉恐怕不够吧。\" \"放心，准备得很充足。\" 聆听两人对话，莉莉特的双眼越发圆睁。 【天啊，现在桌上的食物已经如此丰盛，他们究竟还要吃多少？】 她兴味盎然地望着这对气质如出一辙的母子，以优雅的姿态将惊人数量的肉类消灭得一干二净。 临近用餐尾声，奥利维娅突然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 \"劳伦西奥，把莉莉特留下吧。\" 一直面无表情的公爵微微挑起一侧眉毛。 奥利维娅继续道： \"你也知道，贵族小姐的修养并非短短一个月就能培养出来的。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教给莉莉特。\" 这番话确实有理有据。 然而，奥利维娅并不知晓一件事，公爵之所以让莉莉特留在此处，并非为了培养贵族礼仪，而是希望她能与奥利维娅亲近。 从结果来看，他的心愿已经完全实现。 用餐期间，奥利维娅不时与莉莉特交谈，甚至亲手为她夹菜。 若是熟悉她的人目睹此景，恐怕会惊讶得哑口无言，因为这实在太过温柔。 因此，公爵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正如母亲所言，贵族小姐的修养需要长年累月的培养。既然母亲已经为她奠定了基础，剩下的部分我会在城堡里聘请教师继续传授。\" 奥利维娅眉头微蹙。 \"你是不愿意把莉莉特托付给我吗？\" \"不是的。只是……\" 公爵望向那边紧张得眼睛睁得滚圆的莉莉特，继续道： \"我不想再和莉莉特分开了。\" \"……！\" \"孩子本该在父母的怀抱中成长。\" 这句话堪称所有父母的楷模。 然而，奥利维娅的脸色却变得微妙，仿佛听闻了某种不该入耳的言论。 ''四岁刚过就离开母亲的怀抱，跑去砍杀怪物的人，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开口道：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父母。你因为怪物时常出没，不是经常离开城堡吗？我反而能更细心地照顾莉莉特。\" \"我会尽快消灭怪物，早点回城。\" \"一个成年男子在抚养一个小女孩方面是有限度的。我能照顾得更周全。\" \"正因为我是父亲，才能照顾她得更好。\" \"比如？\" 公爵沉思片刻，随即以无比认真且郑重的表情答道： \"我可以让她骑在我的脖子上，想骑多久都行。\" \"……\" 空气骤然凝固。 奥利维娅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我都想留住孩子，那不如直接询问她的意愿吧。\" 听闻此言，一直屏息聆听的莉莉特肩膀微微一颤。 奥利维娅弯起眼角，柔声安抚她。 \"说吧，莉莉特。你想和谁一起生活？\" \"我……我……\" \"无论你选择谁，我们都不会因此生气或难过。所以，诚实地告诉我们吧。这可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奥利维娅和公爵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会因为孩子的选择与自己期望相悖而感到失落。 莉莉特也明白这一点，但她仍难以轻易开口。 【我喜欢奶奶。】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光里，奥利维娅悉心教导她许多东西。 贵族小姐应有的举止、谈吐、知识。 【最重要的是，每当奶奶想起梅洛，还是会不时落泪。】 她不愿让这样的人孤身一人。 可是…… 莉莉特颤抖着声音道： \"我想回温泽艾斯城堡，那是我的家。\" 温柔地眯起眼，为她悉心操劳的管家西蒙；挥舞着结实手臂，总是用温和语气对她说话的女仆玛丽；每次见到她就激动地直跺脚，连连称她可爱的女仆们。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温泽艾斯公爵，莉莉特的父亲。 奥利维娅曾教导莉莉特，不要轻易向人道歉。 道歉，是在自己确实犯了错，并且愿意承担责任时才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莉莉特却垂下了头。 \"对不起，奶奶……\" \"……\" 奥利维娅微微蹙眉。 她当然明白莉莉特这句\"对不起\"意味着什么。 并非因为未能遵从她的安排而感到抱歉，而是因为无法继续陪伴在她身旁，才心生愧疚。 ''明明才十岁，怎么会如此体贴入微？'' 奥利维娅柔声道： \"你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 \"没办法，那我只好也去温泽艾斯城堡了。\" 莉莉特的眼睛猛然睁大，就连公爵也流露出一丝微妙的惊讶。 \"您要回城堡吗？\" 奥利维娅在儿子继承公爵爵位的那一刻，便卸下了公爵夫人的头衔，离开了城堡。 表面上，她是为了梅洛的疗养而搬离，但实际上，她更希望儿子能在没有母亲庇荫的情况下，独立掌握公爵的权力。 最重要的是，她很享受在庄园里悠闲自在的生活。 因此，她轻轻摇头。 \"不是要彻底回去，只是想暂时停留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孙女。而且……\" 奥利维娅注视着因她的话而双眼闪烁光芒的莉莉特，嘴角微微上扬。 \"还得筹备一场正式的宴会，向外界介绍温泽艾斯的小姐呢。\" 公爵斩杀怪物可谓天赋异禀，但在筹备宴会方面，他却一窍不通。 相反，奥利维娅身为公爵夫人多年，对贵族社交场合再熟悉不过，安排宴会更是得心应手。 公爵深知这一点，因此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莉莉特则兴奋地双手紧握，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莉莉特回到了温泽艾斯城堡。 准确来说，这是她四十五岁以来首次踏入城堡。 在这段时间里，城堡周围已经完全换上了春日的装扮。 温暖的阳光、繁盛绽放的花朵和嫩绿的新芽、翩翩起舞的蝴蝶…… 几个月前还是白雪皑皑的冬日之地，如今竟宛如变成了另一个地方，令人惊叹不已。 【好像换了座城堡一样，真神奇。】 就在莉莉特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迈入城堡的瞬间， \"莉莉特小姐，欢迎回家！\" 第38章 欢迎仪式与宴会准备 仆人们整齐地站成一排，五彩斑斓的花瓣在空中纷飞。 站在中央的管家西蒙，手中捧着一顶华丽的花冠。 然而，刚才还满脸激动、热烈欢迎的人们，瞬间像石雕般僵住了。 原因便是站在莉莉特身旁的那位女士。 那位优雅的贵妇，正是数年前统领这座城堡的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 而她向来厌恶这种幼稚的场面。 方才笑得像只狐狸的西蒙，此刻却像见到了老虎一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将花冠悄悄往身后藏去。 侍女和仆人们也都如出一辙，连忙把手中的号角和花瓣藏到身后，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向奥利维娅夫人致敬。” 庄重的气氛瞬间弥漫整个大厅，奥利维娅缓缓扫视四周。 曾经在她的管理下始终保持整洁庄严的大殿，如今却被五彩斑斓的鲜花和丝带装点得五彩斑斓。 看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西蒙不禁咬了咬嘴唇。 ''她一定会大怒，质问我们这到底是什么荒唐的闹剧！'' ‘可夫人，这一切都是公爵殿下允许的啊。您若要发火，请去找这次活动的总负责人，您的儿子吧！’ 就在西蒙心中暗自叫苦的时候， “作为迎接久违归家的小公女的欢迎仪式，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我是不是听错了？’ 西蒙瞪大了双眼。 奥利维娅神情严肃地继续道： “不仅仅是大厅，整座城堡都该用鲜花装饰才对。此外，还应该邀请管弦乐团演奏音乐，准备丰盛的宴席，在花园中摆设长桌...” “......” 她淡定地列举着这套连公爵大人从外讨伐魔物数月归来时都不曾享受过的豪华欢迎仪式流程，最后冷静地下了结论： “下次务必按我的话准备一场像样的欢迎仪式。” 西蒙愣愣地看着奥利维娅，随后猛地点了点头。 “我一定铭记在心。” 紧接着，他迅速问道： “那么，今天暂且先按照现有的准备进行欢迎仪式，可以吗？” 见奥利维娅微微颔首，西蒙立刻走到莉莉特面前，献上手中的圆形花冠。 “这是用满天星编织而成的王冠。满天星的花语正是深深的思念。” 这句无比甜美的话，让莉莉特的脸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轻轻抚摸着戴在头上的花冠，露出明媚的笑容。 “我也非常想念大家。” 听到这句话，包括西蒙在内的所有侍女和仆人立刻捂住嘴巴，兴奋地跳了起来。 ''久违地见到小姐，果然变得更加可爱了！'' 站在莉莉特身后的公爵与奥利维娅，则依旧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短暂地分享了重逢的喜悦后，温泽艾斯城堡的众人便忙碌起来。 他们要准备一场正式的宴会，以向贵族们介绍莉莉特。 奥利维娅亲自书写邀请函，装饰城堡，并亲自教授莉莉特贵族礼仪与教养。 目睹这一切的公爵随口感叹道： “母亲包揽了所有事务，那我岂不是无事可做？” “少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当然也有该做的事。” 不知何时，公爵已经站在了宽阔的宴会厅内。 在他面前，身高只到他腰际的莉莉特静静地站着。 奥利维娅望向两人，开口道： “从今天开始，每天教莉莉特跳舞一小时。” 公爵的眉毛微微抽动。 “由我来教？” “对，就是你。” “可是，比起我，有许多更擅长跳舞的人。” 这并非谦虚，而是事实。 公爵比起华丽的舞会，更熟悉硝烟弥漫的战场，自然谈不上擅长跳舞。 然而，奥利维娅的目光不容商量。 “想要最直接、最有效地向所有人宣告莉莉特是你的女儿，在宴会上与你共舞是最佳方式。若让她先跟别人练习，再与你磨合，只会浪费时间。不如从一开始就由你亲自教导。” 这番话不无道理。 公爵抱臂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但事情还未真正开始，最重要的步骤仍然未完成。 公爵低下头，看着仰望着自己的莉莉特，问道： “先说明，我的舞技并不算精湛，也不擅长教学。即便如此，你仍愿意由我来教导吗？” “是的！我想向公爵大人学习！” 莉莉特干脆利落的回答，使公爵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 “好。” 公爵轻轻点头，而莉莉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 【竟然要和公爵大人共舞...】 这可是连做梦都未曾想象过的情景。 公爵微微弯腰，向她伸出了手。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哇...手怎么会这么大、这么结实？简直像...像没有毛的熊掌！】 【不对不对，直接把公爵的手比作熊掌未免太失礼了。】 【那换成狮子的爪子？还是怪怪的啊...】 与此同时，公爵也在心中默默感叹。 ''这...真的是人的手吗？'' 小得就像刚出生的婴儿的手...不，或许比那还要娇弱。 他很快找到了更合适的形容。 ''就像刚刚制成的棉花团。'' 如果稍微用力，眼前这双玲珑小手恐怕会瞬间被捏碎。 因此，公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谨慎，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慢慢地带动她的步伐。 站在一旁观察的奥利维娅眼神微微一眯。 ''呵，我这儿子居然也能顾及舞伴的步伐来跳舞？'' 每当公爵出席舞会，总有无数名贵族小姐满怀期待地等待他的邀请。 然而，就算有幸被选中，与他共舞的兴奋也仅仅维持了一瞬。 因为，公爵的舞步太过豪放了。 简直像是在与魔物搏斗一般。 每当舞曲结束，那些年轻小姐们无一例外地眼冒金星，步履踉跄，脸上浮现出“九死一生“的表情。 ''当然，还是有不少女子在惊魂未定后，羞红着脸说“这样的舞蹈还是第一次体验“...'' 然而，这样的公爵，如今却像担心踩到蚂蚁似的，谨慎至极地带领莉莉特跳舞。 看着这一幕，奥利维娅嘴角悄然上扬。 ''看来，莉莉特能成功矫正劳伦西奥那糟糕的舞蹈风格了。'' 舞蹈练习结束后，便是晚餐时间。 餐桌上的食物依旧丰盛得宛如巨人的宴席。 公爵与奥利维娅姿态优雅，却毫不费力地解决了堆积如山的食物。 “太厉害了！好帅气！” 莉莉特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看着两人进食的模样，眼中满是崇拜。 晚餐结束后，莉莉特去了浴室。 侍女玛丽手里拿着沾满泡沫的海绵，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多亏了奥利维娅夫人，我终于能伺候莉莉特小姐洗澡了！'' 原本，莉莉特一直是自己沐浴的。但自从去了奥利维娅的宅邸后，情况发生了变化。 “贵族小姐理应交由侍女照料，以保持最佳状态。” 这是奥利维娅的教导。 “可以请您帮我洗澡吗？” 当莉莉特微微扭捏着双手，小声问出口的瞬间，玛丽和其他侍女们齐声高喊： “当然可以！” 她们早已期待这一天许久了。 当然，竞争异常激烈。 一直以来，玛丽负责伺候莉莉特，这让其他侍女们羡慕不已。如今，她们终于找到机会，纷纷冲上前来，试图夺走这个位置。 然而，玛丽凭借结实的手臂，轻松击退了所有竞争者。 （再强调一次，温泽艾斯公爵府的仆人们在发生矛盾时，一般都会用力量解决。） ''呵呵，为了能一直伺候莉莉特小姐，我得把肌肉练得更结实才行！'' 玛丽在心里暗暗发誓，手臂肌肉悄然紧绷。 然而，她的手指却灵巧而细腻地在莉莉特柔软的秀发上揉搓着泡沫。 莉莉特完全不知道玛丽心里的野心，闭上眼睛，露出满足的神情。 【玛丽姐的手法，真舒服。】 沐浴结束后，换上轻薄的睡衣，莉莉特走向了奥利维娅的房间。 公爵也在房间内。 莉莉特瞪大了眼睛。 【公爵大人会在这个时间待在奥利维娅夫人的房间里？】 奥利维娅微微一笑，解释道： “正与劳伦西奥讨论宴会的事情。” “原来如此。” 站在莉莉特身旁的玛丽轻声说道： “这样一来，就不用特意去公爵殿下那里了呢。” “嗯。” 莉莉特轻轻点头，随即开口道： “睡前我来向您们道晚安。” 闻言，公爵与奥利维娅同时低头看向莉莉特。 瞬间，宛如巨龙低头凝视猎物般的压迫感席卷整个房间。 就连公爵府最强壮的侍女玛丽，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差点打了个嗝。 然而，莉莉特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走向奥利维娅。 她最初从奥利维娅那里学到的贵族睡前礼仪，是提起裙摆，微微屈膝行礼。 但最近，奥利维娅又教了她新的道别方式。 “祝您做个好梦，奶奶。” 莉莉特羞涩地说道，然后轻轻地扑进了奥利维娅的怀里。 “嗯，你也做个好梦。” 奥利维娅抱住小小的身躯，微微弯下膝盖，在莉莉特柔软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玛丽眼里闪烁着感动的光芒。 ''这位曾经对儿子都冷漠严厉的夫人，竟然能如此温柔...'' ''果然，莉莉特小姐是个天使啊！'' 向奥利维娅道完晚安，接下来轮到公爵了。 莉莉特往旁边挪了一步，站到了公爵的面前。 然而，她的晚安礼仪，与刚才截然不同。 莉莉特仅仅是提起裙摆，礼貌地行了一礼。 “祝您做个好梦，公爵大人。”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没有拥抱。 没有主动伸出的脸颊。 什么都没有。 第39章 那你为何，从不称我为父亲? 公爵静静地凝视着莉莉特，随后将手轻抚在她圆圆的脑袋上。 “晚安。” “是，公爵大人。那我们明天见。” 莉莉特笑得灿烂，随后轻盈地走出了房间。 “……” 小小的身影消失后，房间里短暂地陷入了沉寂。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奥利维娅。 “劳伦西奥，无论怎么看，莉莉特似乎很畏惧你呢。” “……” “刚才的告别也是如此。她对我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可对你却只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宛如对待一位陌生人。” “那是因为母亲您要求莉莉特这样行礼，不是吗？” “要求？听起来好像我在命令她一样。我只是提议，家人之间可以更自然地打招呼会更好，而莉莉特也欣然接受了。” 换言之，刚刚那种亲昵的道别，完全是莉莉特发自内心的选择。 奥利维娅唇角微微上扬，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我是她的奶奶，而你是公爵大人。莉莉特显然在我身边更感自在。” 公爵的表情纹丝不动。 然而，作为他的生母，奥利维娅却能清晰地捕捉到， 他那双湛蓝的眼眸，正剧烈地动摇着。 今天，莉莉特依旧与公爵一起练习舞蹈，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是我多心了吗？总觉得公爵大人今天心情不佳。】 乍看之下，他和平时别无二致。 那宛如精雕细琢般的五官，仿佛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瞳，依旧冷漠而平静。 【但他的眉间几乎难以察觉地紧锁着。旁人或许无法发现，但我能感知到！】 敏锐地捕捉到公爵情绪波动的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公爵大人，今天的舞蹈练习要不要暂且搁置？” 公爵的眉头微微蹙得更深了。（当然，仅仅是细微到只有莉莉特能察觉的程度。） “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感觉公爵大人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适合练习。我不希望您为了迁就我而勉强自己。” 这番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孩童能说出的体贴之言。 然而，公爵听后，心中涌现的并非赞叹或感激，而是另一种情绪。 莉莉特来到城堡，已经半年了。 至今为止，她向公爵提出的唯一请求，只有：“请允许我继续留在城堡里。” 不，确切来说，还有几次例外。 【请答应我，只要我想离开温泽艾斯城堡，就能随时离开。】 【如果公爵大人允许的话，我想接受奥利维娅女士的教育。】 每一项，都不似孩童会提的请求。 她从未撒娇过，从未说过“请陪我玩”，“给我买玩具”，“我想吃巧克力蛋糕”…… 一次也没有。 公爵低声呢喃道: “母亲说得对，我果然让她感到拘谨吗……” “诶？” 莉莉特一脸困惑地望向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公爵却紧抿着唇，缄默不言，仿佛刚才不过是自言自语。 “没什么，开始练习吧。” 若是平时，莉莉特定会乖巧点头，回答“是”。 然而这次，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刚才的话，我想听得更清楚。公爵大人，您刚刚是不是在说，我让您感到不自在？” “只是失言罢了，不必挂怀。” “可是，您刚刚说的是关于我的事啊。” “……” “我不知道您为何会这么想，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和公爵大人在一起不自在。相反，我由衷地尊敬您、感激您，而且……也很喜欢您。”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公爵必然了解这一点。 虽然她性格腼腆，但对于内心的真意却总是坦诚相待。 片刻后，公爵终于启唇，神情却像是被迫揭露了某个绝不愿被人觉察的幼稚心思。 “那你为何，从不称我为父亲？” “……！” 公爵当然明白，改变称呼并非易事，尤其是“父亲”这样特殊的称谓。 因此，他从未介怀莉莉特一直称呼他为“公爵大人”。 然而…… “可你一见到母亲，就立刻唤她''奶奶''。那一刻，我便开始思忖，或许不是你难以改变称呼，而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莉莉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完全没有料想到，公爵竟会在意这种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公爵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不属于他的自嘲。 “确实，我原本就不是个能让孩子轻易喊出''父亲''的人……” 事实上，不少孩子哪怕只是与公爵目光相接，就会“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胆小的甚至会当场晕厥。 那股自他魁梧身形上散发出的冷峻气场，令孩子们本能地畏惧。 至于那令贵族少女们心跳加速、宛如雕塑般俊美的五官，对孩子们而言却全无作用。 不，甚至会加剧那份恐惧感。 ''要不要试着对西蒙露出微笑练习一下呢……'' 公爵居然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这时，莉莉特突然高声道: “不对啊！公爵大人明明那么了不起！” “……“ “公爵大人高大得像熊，俊美如童话中的王子殿下，饭量大得宛如巨人，还能一人斩杀上百只可怕的魔物，力气无比惊人！” 公爵微微眯起眼睛，不禁疑惑: 这些话，真的符合幼童喜欢的标准吗？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最重要的是，与公爵大人在一起时，我感到无比安心。” “至于我未能称公爵大人为''父亲''……” 莉莉特的脸颊泛起了宛如秋日红苹果般的绯红。 “……只是因为太害羞了。请您相信我。” 聆听着这句孩童般天真而真挚的告白，公爵蓦然感到，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 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片刻后，公爵伸出手，轻轻按在莉莉特圆圆的脑袋上。 “谢谢你坦率地告诉我。” 他凝视着莉莉特的眼睛，低声道: “我一直认为，称呼这种事并不重要。” 然而，在心灵的某个角落里，他似乎确实渴望被唤作“父亲”。 幼稚又可笑地。 “但现在知晓了你的心意，那就足够了。以后还是随你舒适的方式称呼我吧。” 对他而言，被如何称呼都无所谓。 “无论是外界流传的''冰冷怪物''还是''魔物屠戮者''，我都不在意。” “我才不要！” 莉莉特一本正经地反驳，让公爵的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不喜欢那些称呼，那叫劳伦西奥也无妨。” 莉莉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那也不行！我怎能直呼公爵大人的名字呢？” “那看来还是''公爵大人''最为妥帖。” 公爵轻笑着，伸手揉了揉她圆圆的脑袋。 然而，在他宽大的手掌下，莉莉特的笑容却微微僵硬了一瞬。 那天夜里，莉莉特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公爵大人说，以后继续这样称呼他也无妨。】 可是，她心知肚明，这样下去终究不妥。 【如今的我，已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了。】 她的名字已经正式登记入家族族谱，成为了公爵真正的女儿。 再过几天的宴会上，这一事实就会被正式公诸于世。 然而，若在那种场合，她依旧称他为“公爵大人”…… 旁人定会感到诧异，定会窃窃私语。 “为何小公女不称公爵殿下为父亲呢？” “她是外面带回的私生女，公爵殿下根本未曾承认她吧？” “说不定她根本不视公爵殿下为父亲，毕竟他浑身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冷意啊。” “或许……她不是公爵殿下的亲生女儿，正如王都的大祭司所言？” 无论哪种流言，都百害而无一利。 最重要的是: 公爵大人明明渴望听她喊“父亲“。 脑海中浮现出那人低声坦白时的神情，莉莉特的脸颊顿时染上了一层绯红。 她做出了决定。 莉莉特握紧了小小的拳头，神情坚毅地低声练习起来: “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第二天清晨，莉莉特小跑着来到公爵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道: “早上好，父……啊……” 然而，就在她迎上公爵那双深邃的蓝眸时，余下的字眼竟如鲠在喉。 【不行！我一定能做到！】 莉莉特在心中为自己打气，随后拼尽全力鼓起勇气，重新启唇: “今早的早餐……是什么呢？” …… 她终究败给了自己的羞怯。 第40章 爸爸，救我! 片刻后，公爵开口了。 \"西蒙，今天早上的菜单是什么？\" 西蒙满脸兴致勃勃地回答道。 \"有新鲜的生菜和三文鱼沙拉、用洋蘑菇和牛奶熬制的浓汤、香喷喷的黑麦面包、鲜嫩的小牛排、烤得金黄诱人的羊排、外酥里嫩的炸鸡，甜点是用春季草莓做成的布丁。\" \"是这样啊。如果有想吃的东西，尽管告诉我。\" 莉莉特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这些已经很美味了。那么，餐厅见。\" 说完，她转过身，脸颊涨得通红。 【笨蛋莉莉特，为什么就是喊不出“父亲”呢！】 不过，失落只是一瞬间。莉莉特紧握双拳。 她的决心可没那么容易被一次失败击垮。 用餐结束后，莉莉特望向公爵。 她看着公爵一口一口地吃着粉色的草莓布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可以的，莉莉特！】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开口道， \"布丁真的好软糯，好美味呢。啊……\" 然而，就在对上公爵那双如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眸时，她说出口的话却变了。 \"……婴儿们应该也会喜欢吧。\" \"确实如此。\"公爵淡淡地回应，\"不过，与其吃这种满是糖分的东西，婴儿们还是吃肉比较好，才能长得更结实。\" 听到这话，莉莉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忍不住干笑了几声，随后垂下了头。 坐在一旁，全程目睹这一幕的奥利维娅，嘴角微微抽搐。 此后，莉莉特为了能叫公爵\"父亲\"，展开了不懈的努力。 \"今天天气真好，啊……\" \"……\" \"……心情也很好！\" \"要不要出城去野餐？\" 失败。 \"舞蹈练习真的很有趣，啊……\" \"……\" \"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淑女！参加舞会的那种，成熟又闪闪发光的淑女。\" \"是吗？不过，你现在还太小了，称不上淑女……\" 又失败了。 眼见情况进展不顺，莉莉特决定制定必杀计划。 【每次和公爵对上视线，我就说不出口“父亲”这个词……所以这次，在他看向我之前就先喊出来！】 莉莉特猛地推开书房的门，大声喊道， \"啊，啊，啊，父亲！\" 成功了！ 虽然结结巴巴的，但她终于喊出来了！ 她正沉浸在激动之中，眼中闪烁着光芒，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僵住了。 房间里，公爵并不在。 只有奥利维娅和西蒙睁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沉默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最终打破这尴尬的是西蒙。 \"莉莉特小姐，公爵大人有事外出了，所以暂时不在房间里。\" 奥利维娅笑着说道。 \"看来你有很急的事情想对你父亲说呢，莉莉特。\" 她用温柔的声音继续说道。 \"公爵大人很快就会回来，你可以在这里等着。\" 西蒙也点了点头。 \"莉莉特小姐愿意在这里等着的话，公爵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们两个绝不是在捉弄莉莉特。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努力想要叫\"父亲\"，又怎么可能会被他们嘲笑呢？ 只是，她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嘴角忍不住上扬罢了。 然而，莉莉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戏弄了一般。 \"不是的！我并没有什么急事，就……就先回去了！\" 她的脸涨得像番茄一样红，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房间。 走到花园里，莉莉特垂头丧气地喃喃自语。 \"要不……干脆放弃吧。\" 公爵不是说过了吗？ 不必着急，怎么称呼都可以。 \"……可是，我就是想叫他父亲啊。\" 并不是因为公爵希望她这么做。 莉莉特清楚地知道，相比\"公爵大人\"，\"父亲\"是更亲昵、更充满感情的称呼。 这不仅是身份上的区别，更是一种象征。代表他们是最亲密、最特别的家人。 \"可为什么就是叫不出口呢……\" 她怎么想都觉得，\"父亲\"这个词太过正式、生硬。 如果不是\"父亲\"，而是像\"碰碰碰\"或者\"噜噜噜\"那样的可爱称呼，说不定就会更容易喊出口了。 她胡思乱想着，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猛地抬起头。 莉莉特的心脏猛地一沉。 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一只巨大的、漆黑的猎犬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双泛着寒光的眼睛，那急促的喘息声，那微微露出的獠牙…… 【这种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 世上根本没有这么大的狗。 这一定是披着狗皮的怪物！ 强烈的恐惧席卷全身，莉莉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那只黑狗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尖锐的獠牙清晰可见。 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恐惧，莉莉特根本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 \"爸爸！救我！\" 她喊出的不是\"公爵大人\"，也不是“父亲”， 而是\"爸爸\"。 这个词，她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想过，也从未叫过。 然而，就像是回应她的呼唤一般，公爵从天而降，一拳将黑狗狠狠地击飞。 \"嗷呜...\" 刚才还如猛虎般凶狠的怪物，顿时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它勉强站起身，一对上公爵冰冷的视线，立刻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公爵并没有追击它。 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公爵转过身，蹲下身来仔细检查莉莉特的身体。 \"你没事吧？\" 看着公爵满是担忧的神情，莉莉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原本想说， \"我没事的，我没有受伤，您不用担心。\" 可话到嘴边，出口的却是， \"我……我好害怕……\"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公爵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复杂莫名。 紧接着，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已经没事了。\" 温暖而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莉莉特狂跳不已的心脏，竟在这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就像婴儿被母亲轻哄入眠一般。 【好想就这样一直待在这里……】 但现在，还不是沉浸其中的时候。 莉莉特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说道。 \"我们得赶快告诉大家，有怪物闯进来了！\" 然而，公爵却神色泰然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刚才那并不是怪物，而是城堡里养的狗。\" \"狗、狗？您是说……那真的是狗？\" 而且，还是城堡里养的？ \"是的。那是温泽艾斯城饲养的护卫犬。它们一直被安置在平时少有人经过的区域，所以你从未见过。\" 虽然这些狗一直由训练师严格管理，但偶尔还是会有那么几只挣脱束缚，在城内四处乱跑。 不过，至今为止，这从未成为过问题。 \"它们经过严格训练，只会听从训练师和我的命令。没有指令的话，它们绝不会咬人。\" 就算这些狗偶尔失控暴走，城堡里的仆从们，甚至连奥利维娅，都有能力徒手制服一只狗。 但是…… 公爵回想起刚才那只狗与莉莉特对峙的画面，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了。 \"看来，今后必须更加严格地管理这些狗才行。\" 尽管他的语气依旧沉稳，但目光却冷得渗人。 仿佛下一秒就会拔剑，将那条狗就地斩杀。 莉莉特见状，连忙慌张地说道。 \"那只狗也是第一次见到我吧？它才会误以为我是外人，所以才会扑过来。而且……或许是因为我比城堡里其他人都要矮小，它才把我当成猎物了……\" \"所以，你是在替那条狗辩护？\" 莉莉特低头搓了搓手指，缓缓说道。 \"我才来城堡半年，而那只狗早就住在这里了，对吧？它从没出过乱子。所以我只是觉得，也许它有自己的理由。\" \"……\" \"如果没有弄清楚真相就贸然处罚它，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公爵沉默地注视着莉莉特，片刻后，缓缓开口。 \"有时候，你的言行会让我忘了，你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那是因为，我已经活过一世了啊。】 莉莉特心里默默地想着，但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公爵说出口。 于是，她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 公爵神色不变，继续说道。 \"不过，刚才你叫我的时候，可完全是一副十岁孩子的模样。\" \"……！\" 话音刚落，莉莉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红得像盛夏的番茄。 她这才终于想起来。 在恐惧达到顶点的瞬间，她脱口而出的称呼。 她竟然对公爵喊了\"爸爸\"！ 第41章 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吗，小黑黑? 莉莉特并非寻常的十岁孩童。 她不仅保有前世记忆，还在神殿中经受了极为严苛的抚养。 因此，她完全不懂得如何像普通孩子那样撒娇。 正因如此，她才感到更加羞愧难当。 “明明练习了上百次''父亲''这个称呼，为什么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爸爸''？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莉莉特紧闭双眼，开口道： “''爸爸''这个称呼我要收回。我会重新用正确的方式称呼您。” “为什么？” 莉莉特一脸郑重地回答： “这不适合我这个年龄的孩子。''爸爸''这个称呼，不是刚学说话的幼童才用的吗？” 然而，公爵却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缓缓道： “你对''爸爸''这个称呼存有偏见啊。''爸爸''这个词，并非受年龄限制，而是当对父亲怀有深厚感情时，才会使用的亲昵称谓。” “……！“ 莉莉特双眼骤然睁大。 “和我所理解的''爸爸''的定义…似乎有所不同？” 然而，她从未真正拥有过家人，因此也无法确信自己的认知是否正确。 就在她满脸困惑地眨着眼睛时，公爵继续说道： “当然，正如我昨天所言，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不论是''公爵大人''、''父亲''还是''爸爸''……但若要我从中选择一个最为喜欢的，那便是''爸爸''。希望你能将这一因素纳入考量，来决定你的称呼。” 就在那一刻，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公爵身上。 闪耀的银发，如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眸，以及带着无比温柔与爱意凝视着她的，强大而俊美的脸庞。 莉莉特呆呆地望着公爵，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爸爸。” “啊！我刚刚说了什么？！” 莉莉特猛地捂住嘴，一脸懊恼。 而公爵却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圆圆的脑袋。 仿佛在夸奖她做得很好一般。 “听好了，啊……” 莉莉特刚一张口，奥利维娅和西蒙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两人如同乌鸦守候柿子树，等待果实坠落一般，满怀期待地盯着莉莉特。 然而，她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美丽的花开了呢，公爵大人。” “欸，什么啊？这次也不是''父亲''啊。” 几天几夜满怀期待地等待，却仍未能听到那句“父亲”，奥利维娅和西蒙失望至极。 但公爵却依旧温和地说道： “很美呢。“ 奥利维娅皱着眉头，小声对公爵说道： “最终，莉莉特还是没叫你''父亲''，你不觉得遗憾吗？”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的语气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莉莉特称呼''公爵大人''时的语气，和其他人唤他时，完全不一样。” 那声音，甜美无比，令人心醉。 而且， “哇，这块蛋糕真的太好吃了，爸爸！” “啊！打雷好可怕，爸爸！” 当莉莉特无比欢喜，或是受到惊吓时，她总会不自觉地喊出“爸爸”。 而且，随着时光流逝，这样的次数也愈发频繁了。 回忆起莉莉特呼唤他“爸爸”时的声音，公爵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莉莉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液，脸色凝重。 她的面前，是一只庞大而漆黑的巨犬，正是几天前，她误以为是怪物的那只狗。 “可、可它怎么看都还是个怪物啊！” 眼前的这只狗，根本大得不像狗该有的模样。 凶狠的眼神、低声咆哮的獠牙、锋利的爪子，每一处都散发着骇人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好、好可怕。” 莉莉特因为本能的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握着狗链的训犬师微微皱起眉头。 “小姐会害怕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几天前，这家伙对小姐犯下了大错。” 那天，训犬师曾亲自来寻莉莉特，跪在她面前恳求原谅。 “是我管理不善，才让小姐陷入危险之中。我愿接受任何惩罚，但恳请小姐饶过这只狗。” 这可是让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身陷险境的大罪。 训犬师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赔上自己与狗的性命，也无可厚非。 然而，莉莉特却扶起他，笑着说没关系。 训犬师当场红了眼眶，抽噎着说道： “虽然早就听城堡里的女仆们说过了，但小姐您果然如天使般仁慈。” “不是的啦，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有特殊情况嘛。” 莉莉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件事，然而公爵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公爵目光凌厉地质问训犬师： “明明没有接到命令，这只狗为何会突然袭击莉莉特？” “如果它是擅自行动的，那就绝不能姑息！” 毕竟，在这座城堡里，绝不允许存在伤害人类的怪物。 面对公爵强大的威压，训犬师吓得冷汗直流，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莉莉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所以，你是说，那只怪物……不对，那只狗，竟然是只小狗？” “是的。它才刚出生三个月，还只是个婴儿，所以连正式的训练都还没开始。” “婴儿？小狗？”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曾经欢快摇尾巴的小狗“梅洛“的身影，随后缓缓转头看向眼前的黑色巨兽。 就在目光相交的一瞬间，那只“婴儿”猛地睁开漆黑的双眼，露出锋利的獠牙，发出低沉的咆哮。 “这也太不像了吧！和梅洛差太多了！好可怕！” 可尽管如此，看到训犬师依然镇定地握着狗链，莉莉特还是努力压抑住了想要逃跑的冲动，鼓起勇气问道： “那、那只狗……不，是小狗，它、它不会是想吃掉我吧？” 训犬师一脸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道： “小姐，怎么可能呢？虽然它年幼、食量大，但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啊。相反，因为我是从小用牛奶喂养的，这家伙其实特别喜欢人类。” “……你、你是说，它是想跟我玩？” “是的。现在正是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再吃的年纪嘛。” 训犬师挠了挠下巴，继续说道： “只是它还不太会控制力道，所以一般人要是和它玩，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吧。” “……” 确实如此。 如果这只“幼犬”哪怕只是“汪”地轻咬一口，或者随意挥出一记“狗狗拳”…… 那么，莉莉特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因此，莉莉特只能尴尬地笑着，额角渗出一滴冷汗。 “原来如此……” “总之，多亏了莉莉特小姐劝住了公爵殿下，我和这家伙才能保住性命。” 训犬师用坚定的语气说道，随即深深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 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听到训犬师的声音，那只狗猛地竖起耳朵，紧接着，竟然啪嗒一声趴伏在地上。 训犬师一边抚摸着狗的头，一边用赞许的口吻说道： “其实，我今天特意让它练习了这个动作。小姐，可以接受这家伙的问候吗？” 莉莉特惊讶地看向趴在地上的幼犬。 刚才还需要仰望才能看到的庞然大物，如今竟然趴得那么低，变得比她还矮。 这让她终于能仔细观察这只狗的模样了。 “这样看来的话，确实有点像幼崽呢。”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虽然泛着光泽，但干净澄澈，没有丝毫邪气。 而方才因为低吼而露出的巨大獠牙，其实还没完全长齐。 最重要的是，那条原本蜷成一圈的尾巴，正用力地摇晃着。 仿佛在表达喜悦。 “它的本意其实是想亲近我吗？” 意识到这一点，莉莉特心中顿时涌上了一丝愧疚。 她看着狗的眼睛，轻声说道： “那天你是想和我玩，才跑过来的吧？但我误会了你的心意，还对你大喊大叫……对不起。” “……” “你……被公爵大人吓得不轻吧？” 狗没有回答，而训犬师却忍不住笑着接话道： “对它而言，恐怕是短暂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那样强烈的恐惧吧。它吓坏了，嗖地一下就窜到我身后，浑身发抖呢。” “现在没事了吗？” “如您所见，一切安好。只要公爵殿下不出现的话。” “如果再遇见公爵，这只狗恐怕还是会吓得浑身发抖，然后拼命逃跑吧。” 可怜的家伙…… 看到莉莉特露出同情的表情，训犬师忍不住笑了。 “明明这家伙的外表怎么看都像怪物，普通人见了都会害怕……” “可小姐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单纯的愧疚。” 这一幕让训犬师十分感动，于是，他鼓起勇气说道： “莉莉特小姐，其实这家伙……还没有名字呢。能遇见小姐也是一种缘分，不如就由您来给它取个名字吧？” “由我来取名字？“ 莉莉特瞪大了眼睛，脸颊微微泛红。 “给年幼的动物取名，这可是非常特别的事情啊！” “居然让我来负责……！”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思索片刻后，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开口： “它的眼睛和毛发都是黑色的……那就叫''小黑黑''吧？” “太土了吧？！” 如果换作其他训犬师，恐怕会立刻大声抗议。 毕竟，这只狗可是血统极其优良的珍贵品种，往常都会取一些威风凛凛的名字，比如莱因哈特或者伊丽莎白之类的。 然而，训犬师却露出了无比满意的表情，连连点头。 “哦！这个名字不错，和它非常相称。” 看到训犬师的认可，莉莉特顿时信心大增，转头看向狗，轻声问道： “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吗，小黑黑？” 第42章 宴会开始 一直趴着的狗猛地叫了一声。那声音大得惊人。 “看样子，小黑黑也很喜欢您呢。” 训导师笑着说道，莉莉特也随之绽放出微笑。 “小黑黑，以后我们要好好相处哦。” 小黑黑瞪大眼睛，露出牙齿低声咆哮。 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扑上来把人撕碎，但实际上，它只是单纯地感到兴奋而已。 察觉到这点后，莉莉特再也不害怕了。她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小黑黑巨大的头颅。 小黑黑依旧维持着凶神恶煞的表情，却轻轻摇晃着尾巴。 这天，天空蔚蓝，温泽艾斯城的巨大城门缓缓开启。 正式向世人介绍莉莉特·冯·温泽艾斯的盛大宴会要开始了。 自奥利维娅卸下公爵夫人的头衔，离开城堡后，温泽艾斯久违地再次举办宴会。因此，受邀的贵族们纷纷神色兴奋地踏入城堡。 贵族们看到这浩荡的场面，皆难掩震惊之色。 “看来，关于''北部所有贵族都收到了请帖''的传闻是真的。” “几年前，劳伦西奥公爵继位时，也没来这么多人吧。” 幸好温泽艾斯城的宴会厅足够庞大，数百名贵族虽齐聚一堂，却依然能舒适地落座交谈。 而眼下，贵族间最热门的话题，毫无疑问便是今日的主角：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公爵殿下居然有了个女儿，我至今都难以置信。” 劳伦西奥是谁？ 年仅二十六岁的年轻公爵，以冷酷闻名。 面对无数倾慕他的贵族小姐，他从未表现出丝毫兴趣。 而这样一个男人，竟曾炽热地爱过某位女子。 因身份悬殊，那位女子最终选择离开公爵身边。 时光流转十数年，当年离开的女子染病去世，而在她临终前，一封信悄然送达。 “您的女儿，在神殿中长大。她的名字是莉莉特。” 公爵在得知消息后，立刻将女儿接回，并赐予她“温泽艾斯”之姓。 这无疑是震撼人心的消息。 年轻的贵族小姐们红着脸窃窃私语。 “没想到公爵殿下竟有这样浪漫的过去，连毫不相干的我，心跳都加快了呢。” “重点难道不是公爵殿下突然有了个女儿吗？！” 年轻、健康、俊美的公爵，一直是整个帝国，尤其是北方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垂涎他身旁位置的女子不计其数。 然而，如今却突然冒出个女儿……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消息。 不过，也有一些胆识过人的小姐，眼中闪烁着不同的光芒，仿佛觅得了新的机会。 “反正公爵殿下从来没对我们表现出兴趣过。” “或许，这反而是个契机呢。只要和小公女搞好关系，说不定就能吸引公爵殿下的目光……” 另一边，年长的贵族们神色凝重地低声交谈着。 “听说大祭司称那孩子是''女神的孩子''，一直用心地抚养着。可公爵殿下却将她夺走了。只是因为觊觎那孩子所拥有的神圣之力，才编造出''女儿''的谎言。” 这是现下在帝都流传的大祭司的主张。 然而，大部分贵族，尤其是北部的贵族，都并不相信这一说法。 “简直荒唐。虽说那孩子确实拥有神圣之力，但听说她的能力从未真正显现过。公爵殿下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力量不明的孩子，赐予她''温泽艾斯''之姓？” “更何况，温泽艾斯公爵殿下不是那种会撒拙劣谎言的人。他若真的想夺取什么，直接用实力抢来便是。” 正在窃窃私语的贵族们突然噤声。 因为今晚宴会的主办方，温泽艾斯公爵家，终于现身了。 公爵劳伦西奥。 公爵的母亲，奥利维娅。 还有公爵的女儿：莉莉特。 莉莉特身着淡蓝色礼裙，拥有与公爵相同的银发与蓝眸。然而，除此之外，她与公爵毫无相似之处。 圆圆的脸颊，清澈的大眼睛，娇小的身躯。 贵族们心想： “这么一副乖巧得像只小羊羔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公爵殿下的血脉？” 但这一想法，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便被彻底推翻。 当面色严肃地行走的莉莉特险些绊倒时，公爵毫不犹豫地伸手扶住了她那小小的身子。 他的目光柔和至极，声音低沉而温柔： “不用紧张，我在你身边。” 这一瞬间，贵族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更令人震撼的，紧接着发生了。 莉莉特眨了眨眼，小声答道： “嗯，爸爸。” 爸爸？！ 那个冷酷无情、残忍冷血的冰雪公爵，居然有人叫他“爸爸”？！ 贵族们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一个个都忘记了体面，震惊得嘴巴微张。 在这股震撼的氛围中，公爵、莉莉特，以及奥利维娅登上了宴会厅的高台。 公爵俯视着在场的贵族们，眼神与方才截然不同，冰冷而凌厉。 随即，他淡淡地开口： “这是我的女儿。” “……？！“ 这个震撼整个北部社交界的消息，公爵仅用这短短一句话就宣告了。 ''真是的，果然还是个笨拙的臭小子。'' 奥利维娅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即开口道： “感谢各位拨冗前来。如同邀请函上所写，温泽艾斯公爵家迎来了一位美丽的小姐。今日，我们特意举办宴会，向大家正式介绍她。” 她的目光转向莉莉特。 莉莉特紧张地吸了口气，缓步向前迈出一步。 ''没关系，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在脑海中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奥利维娅教给她的一切。 既要得体优雅，也要展现出身为温泽艾斯一员的从容与力量。 莉莉特轻轻提起裙摆，微微低头，露出端庄又明朗的微笑。 “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能与诸位尊贵之人相见，是我的荣幸。” 一场无可挑剔的贵族式问候。 没有人再敢质疑这个孩子的身份。 奥利维娅敏锐地察觉到贵族间弥漫的气氛，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由于一些原因，莉莉特直到如今才来到我们身边。但幸好，女神庇佑。希望在座的各位，也能珍视这位如同温泽艾斯公爵家珍宝般的孩子。” 话语温和而慈爱，但其中隐藏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谁若敢怠慢我的孙女，休想善终。” 明白了奥利维娅言下之意的贵族们纷纷倒吸一口气。 然而，真正的惊愕还未结束。 公爵竟牵起莉莉特的小手，走向宽阔的舞池中央。 伴随着悠扬的乐声，公爵开始与自己仅及腰间的小女孩共舞。 这画面如同童话般唯美，却令在场的贵族们脸色煞白，宛如目睹了不可思议的奇景。 “若是公爵殿下与怪物共舞，我恐怕都不会如此震惊！” 莉莉特·冯·温泽艾斯是公爵未曾迎娶的女人所生的女儿，而且，还是个平民私生女。 尽管收到宴会请柬时，他们就知道这是一场为那孩子举办的欢迎宴，但却从未想过公爵会如此重视她。 他们原本以为，公爵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敷衍地介绍女儿，以免流言蜚语影响家族声誉。 然而，现实却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公爵殿下将这孩子视若珍宝！ 意识到这一点后，贵族们立刻得出了该如何应对的结论。 当公爵与莉莉特的舞步落下帷幕，震耳欲聋的掌声瞬间席卷全场。 “恭贺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奇迹！” 紧接着，贵族们带着优雅的笑容，纷纷围拢过来，将公爵、莉莉特与奥利维娅包围其中。 “真是美得如同画卷一般！看到三位同框的画面，令人无比动容。” 他们尤其对莉莉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哎呀，殿下与奥利维娅夫人的银发与蓝眸，竟与小公女一模一样！血脉果然是无法欺瞒的。” “听说小公女今年十岁，竟已如此优雅端庄，真是令人惊叹。” 莉莉特自然明白，这些话不过是场面上的奉承与讨好。 他们的关注，并非出于真正的敬仰，而是因为她如今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小公女，所以才想要拉拢关系。 她觉得有些难为情，甚至感到一丝尴尬。 然而，与她截然不同，公爵与奥利维娅却丝毫不为所动。 公爵面无表情地点头，仿佛默认了他们的赞美。 奥利维娅更是顺势夸赞道： “不仅如此，我们的莉莉特聪慧又温柔。她总是能体贴他人，给予最温暖的安慰，简直就像个小天使。” 【求您了，奶奶，别再说了！】 莉莉特在心中绝望地呐喊。 但她深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强忍羞意，勉强维持微笑。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轻轻走近她，柔和地开口： “您好，小公女殿下。” 莉莉特微微睁大眼睛。 那是一位梳着金色卷发、穿着洁白礼裙的女孩，看上去宛如童话中的天使。 女孩甜甜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是布林缇尼侯爵家的安洁拉。听说孩子们聚集在休息室，您要一起去吗？” 第43章 安洁拉的邀请 安洁拉的母亲，布林缇尼侯爵夫人也附和道： “是啊。小公女再怎么懂事，长时间待在大人们身边也会感到疲惫。和同龄的孩子在一起才会更自在啊。” 听到这话，奥利维娅看向莉莉特。 莉莉特正微笑着。 而奥利维娅却清楚，那笑容是她费尽心思才勉强维持住的。 ''是啊，这样一来，贵族们应该都能看出来，我们的莉莉特是多么可爱又惹人怜爱的孩子了吧。'' 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定也意识到了，莉莉特对温泽艾斯家族而言是多么珍贵的存在。这样的话，宴会的目的便算是达成了。 奥利维娅轻轻按住莉莉特瘦小的肩膀，说道： “既然已经向来宾们问候过了，现在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得救了！】 莉莉特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那我就去休息室稍作歇息。” 安洁拉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立刻挽住莉莉特的手臂。 “那我来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们吧。” 看着两位少女亲密地挽在一起，贵族们纷纷露出微笑。 “安洁拉小姐的社交能力真是惊人。明明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朋友，却能如此亲切自然。” “可不是嘛。布林缇尼侯爵夫人真是把女儿教养得太好了。” 听到众人的称赞，布林缇尼侯爵夫人脸上掩饰不住欣喜，转头对女儿说道： “安洁拉，好好照顾小公女哦。毕竟她和你不同，对这一切还很陌生。” “好的，您放心吧。” 安洁拉爽快地回答后，便拉着莉莉特向休息室走去。 喀哒。 推开休息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盛装打扮的少女。 与她们的目光对上的瞬间，莉莉特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这样就跟着过来是不是太轻率了？】 【即便是孩子，贵族依旧是贵族。】 【不，正因为是孩子，或许她们更不会喜欢自己。】 尽管公爵与奥利维娅郑重地向众人介绍了她的身份，但归根结底，她依然是个私生女，出身于平民。 然而... “你们怎么还不打招呼？” 安洁拉轻轻一催促，少女们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很高兴见到您，莉莉特小姐。” 面对这份温暖的欢迎，莉莉特不禁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见状，安洁拉笑了起来。 “大家听说会有新朋友加入，都非常期待呢。” 少女们纷纷附和： “是啊，能见到您真的太高兴了！”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们哦。” 与莉莉特的担忧不同，少女们都表现得十分友好。 不过，也有人提出了让人困扰的问题。 “那个……莉莉特小姐，听说平民大多不识字，而且总是把粗俗的脏话挂在嘴边，是真的吗？” 莉莉特立刻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讽刺意味。 【她是想借机嘲笑我是平民出身吧。】 事实上，这种程度的话，莉莉特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既然听到了不悦的话，就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奥利维娅曾经教导她，身为温泽艾斯的小公女，理应如此。 是该笑着反驳？ 还是该愤怒地驳斥？ 莉莉特还未做出决定，安洁拉便抢先开口了。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绝对不能提出让莉莉特小姐感到不快的问题吗？” 听到安洁拉的责备，那名少女顿时露出懊恼的表情，连忙摆手解释道： “对不起，安洁拉。我刚才一时没注意，就不小心说出口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以后注意点。” 安洁拉再次叮嘱了一句，随后转头看向莉莉特。 “你也听到了，她并不是故意的，还请原谅她吧，莉莉特小姐。” 安洁拉都已经亲自出面替对方说话了，莉莉特自然也只能点头回应。 “好的。” 见状，安洁拉双手合十，露出明媚的笑容。 “莉莉特小姐真是温柔呢。明明是帝国最尊贵的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公女，却一点都不可怕。对吧，大家？” 少女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莉莉特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安洁拉是这个小团体的中心。 【布林缇尼侯爵家的独生女，再加上天使般的外貌，性格又开朗亲切，大家都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正想着，安洁拉朝她露出温暖得仿佛春天般的笑容。 “莉莉特小姐，几天后我会举办一场下午茶会，你愿意来参加吗？” “……！” 莉莉特的眼睛猛地睁大。 尽管公爵与奥利维娅再怎么呵护她，她终究是个平民出身的私生子。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受到贵族们茶会的邀请。 莉莉特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我需要向公爵大人请示，若是他允许的话，我就去。” 听到这话，安洁拉高兴地握住她的手。 “那一定要来哦，我会等你的！” 那一天，直到宴会结束，安洁拉都没有松开挽着莉莉特的手臂。 宴会终于圆满结束了！ 换上舒适的室内服后，莉莉特一头栽倒在床上。 【太累了，真想就这样睡过去。】 就在这时，公爵和奥利维娅走进了房间。 在长辈面前，贵族小姐是绝对不能懒散地躺在床上的。 莉莉特正准备立刻爬起来，却被奥利维娅拦住了。 “你一定很累了，就这样躺着吧。” 公爵更是直接走到莉莉特身旁，伸手按了按她露在裙摆外的纤细小腿。 “肌肉都僵硬了。” “那当然。宴会期间一直保持端庄站立，明天肯定会肌肉酸痛的。要减少疼痛的话，今天就必须好好休息。” 奥利维娅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泡茶。 堂堂温泽艾斯公爵亲自为她按摩，而前任公爵夫人则在一旁为她备茶。 要是世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震惊得晕过去吧。 莉莉特自己也同样感到难以置信。 但她依旧努力装作镇定，默默接受着两人给予的爱护。 【我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这点事情可不能慌张。话说回来，公爵大人的手还真像熊掌一样厚实呢。】 他的手又大又厚。 虽然没有毛茸茸的绒毛，但那双拥有能徒手制服魔物的强大握力的手，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按摩着莉莉特的小腿，仿佛怕一不小心就会弄伤她。 察觉到这一点，莉莉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这时，奥利维娅将一杯茶递了过来。 圆润的茶杯中，热腾腾的牛奶茶散发出温暖的香气。 “谢谢您，奶奶。” 莉莉特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而奥利维娅则满是欣慰地看着她。 “今天参加宴会的贵族们都异口同声地称赞你呢。”她微笑着说道， “都说温泽艾斯的小公女不仅美丽端庄，还优雅大方，能跳一支完美的舞，熟练掌握贵族礼仪，温柔可爱又谦逊，懂得敬重长辈，也能和同龄人和睦相处，简直是无可挑剔的优秀少女。” 莉莉特愣了愣，惊讶地眨了眨眼。 “我什么时候表现得这么优秀了？” 回想起整个宴会，她所做的事情并不多： 在贵族们面前进行自我介绍，与公爵共舞，微笑着向众人打招呼，然后和安洁拉一起前往少女们的休息室休息，仅此而已。 “当然优秀。”奥利维娅勾起唇角， “面对众多贵族的注视，你一丝一毫都没有露出任何可被挑剔的破绽。” 莉莉特展现出了无可挑剔的贵族千金的姿态，以至于没有任何人能够再用她的出身来做文章。 “做得很好。” 奥利维娅夸奖道，而公爵也伸手轻轻揉了揉莉莉特的头。 莉莉特呆呆地看着他们，随即露出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我一直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现在能顺利结束，真是太好了。” 并不是因为她担忧自己的声誉。 她只是害怕听到那些人议论：“温泽艾斯家族竟然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孙女。” 她不想让奥利维娅和公爵因她而蒙羞。 奥利维娅理解她的心情，微笑着说道： “从今天起，不只是北部，整个帝国的贵族都会明白，莉莉特·冯·温泽艾斯，是公爵家族引以为傲的女儿。” 听到这番话，莉莉特绽放出明亮的笑容。 “话说回来，休息室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奥利维娅仍有些担心。 毕竟她和公爵不在场的情况下，莉莉特是否会被刁难，她不得而知。 但莉莉特的回答却十分轻快： “大家都对我很友好呢，也很认真地听我说话。” 她脸上泛起一丝羞涩，轻声补充道： “而且……安洁拉小姐还邀请我参加她的下午茶会。” “邀请？” “嗯！奶奶之前不是说过，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被邀请去参加茶会吗？所以我真的很惊讶。”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 奥利维娅轻叹了一声。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从来没有和同龄的孩子真正亲近过呢。” 听到这句话，奥利维娅和公爵一时间都沉默了。 第44章 美丽的卡莉娜 尽管表面上难以察觉，但莉莉特的生活与普通孩子迥然不同。 她一生被囚禁在神殿里，侍奉女神，任大祭司摆布，忍受着难以言喻的艰辛。 对这样的莉莉特而言，“朋友”二字承载着无比珍贵的意义。 “我想和安洁拉小姐建立真诚的友谊。所以……我能参加茶会吗？我保证会尽全力不出任何差错。” 莉莉特满怀期待地说道，脸上浮现恳切的神情。望着她这副模样，奥利维娅不禁回想起遥远的往事。 当年的劳伦西奥也是孤独一人，没有半个朋友。 然而，年幼的儿子却从未流露出这种可爱的忧虑。 别说渴望亲近他人，只要有人试图靠近，他便会冷冷甩下一句： “滚开。” 相比那时的劳伦西奥，眼前这孩子实在令人心生怜爱。 奥利维娅情不自禁流露出温柔的目光，望着莉莉特说道： “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 莉莉特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目光转向公爵。而公爵的反应与奥利维娅如出一辙。 当公爵微微颔首的瞬间，莉莉特便欣喜若狂，扑入公爵和奥利维娅怀中，紧紧拥抱他们。 “谢谢你们，爸爸，奶奶！” 她娇小的臂膀根本无法将两位成年人同时环抱，只能勉强攥住一点衣角。 即使如此，公爵和奥利维娅的脸庞还是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几天后， 莉莉特戴上镶嵌璀璨钻石的发箍，银色的卷发如瀑布般柔顺垂落。 她身着缀满可爱蝴蝶结的天蓝色裙装，足蹬闪亮的雪白小皮鞋。 为她打扮的女仆玛丽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高声呼喊： “北方的各位！快来欣赏我们莉莉特小姐的无与伦比的可爱吧！” 玛丽之所以能克制住这股冲动，全因奥利维娅正威严屹立在旁，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奥利维娅满意地点头，说道： “这样就足够了，完全符合温泽艾斯小公女的外出着装规范。” 听闻这番评价，莉莉特如释重负，露出灿烂笑容。然而，玛丽却几乎憋屈到窒息。 “夫人，就一句''这样就足够了''就完事了？您是不是太吝惜夸奖了？ 您真的感受不到我们莉莉特小姐现在有多么光彩照人吗？她的可爱程度简直令人担忧，万一被那些心怀不轨的流氓盯上拐走了该如何是好！” 所幸，玛丽的担忧很快得到了缓解。 因为一见到莉莉特的模样，公爵立即下令： “将莉莉特的护卫兵力增至五倍。” 五匹高大威猛的驯鹿拉动着巨大马车，周围簇拥着上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士。 莉莉特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困惑地问道： “这些人……全都要陪我同行吗？” “是的。” 听到公爵斩钉截铁的回答，莉莉特不禁脱口而出： “可是，公爵大人，我并非要去与巨龙决战啊。我只是去参加安洁拉小姐的简单茶会而已啊。” “……” “我非常感激您的关怀……但若我带着如此庞大的骑士队伍前往，安洁拉小姐恐怕不会欢迎我，反而会被吓得魂不守舍吧？” 莉莉特望向陷入沉默的公爵，奥利维娅也适时地附和道。 “确实如此。别做这种多余的举动，以免妨碍莉莉特结交朋友，重新安排护卫吧。那些面相过于凶神恶煞的就剔除，换上些表情和善的人。” 莉莉特终于忍无可忍，高声喊道： “现在的问题可不仅仅是他们的长相啊！” 此时，莉莉特，反倒成了最残忍无情的那一个。 那些肌肉如山峦般鼓胀，气势如虹的护卫骑士们，只能在心底默默流淌辛酸的泪水。 最终，依照莉莉特的意见，护卫人数一再缩减，最终降至二十人。 【即便只是短暂外出，这阵仗依然过于浩大吧……】 正当莉莉特心中暗自思忖时，公爵开口道： “虽说春意渐浓，天气回暖，但北方终究是北方。谁能预料怪物或野兽何时突然现身？未雨绸缪总是明智之举。” 听闻儿子的话语，奥利维娅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原来你是抱着这种想法啊？奇怪的是，每当我四处游走，你却从未关心我是否带着骑士护卫。” “母亲您完全有能力自保。” 奥利维娅绝非仅是一位端庄优雅的贵妇。 作为崇尚“强大”为美德的温泽艾斯家族的骄傲成员，她同样精通剑术。 能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敌人的突袭。 “莉莉特却截然不同。她年幼娇嫩，尚且柔弱无助。” “这倒是事实……” 伫立在莉莉特身旁的玛丽挺起胸膛，豪迈地宣言： “两位请放宽心！我会寸步不离地陪伴小姐的！绝不会让莉莉特小姐遭受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玛丽似乎志在打消两人的顾虑，刻意弯曲手臂，炫耀那足以撑破衣袖的傲人肌肉。 望着那惊人的肌肉线条，公爵与奥利维娅这才满意地颔首。 就这样，莉莉特终于得以踏出公爵府邸。 她透过马车狭小的窗口欢快地挥手致意： “那我就出发啦！” 公爵与奥利维娅保持着惯常的面无表情，但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们的嘴角正悄然上扬。 “一路小心。” 西蒙和众女仆比起主人，反倒情感外露，纷纷弯腰恭敬行礼： “恳请小姐平安归来。” 【有这么多人关爱我，珍视我。真是太好了！】 正因如此，莉莉特因在北方的首次独自外出，心中毫无紧张与惶恐。 很快，莉莉特抵达了布林缇尼侯爵府。 “欢迎您，莉莉特小姐！自从上次宴会后，我一直盼望能再见到您呢！” 安洁拉绽放出灿烂笑容迎面而来。 她金色的秀发精心梳理成俏皮的双马尾，身着轻盈飘逸的雪白连衣裙，宛如天界降临的天使。 “感谢你邀请我参加茶会。” “理应由我致谢才对，您能莅临是我的荣幸。” 安洁拉自然而然地挽住莉莉特的纤细手臂，引领她步入茶会厅。 明媚的阳光透过宽敞的窗户，洒落在这间精致典雅的房间。十几位少女端坐其中，低声交谈。 她们大多是几日前温泽艾斯城堡宴会上的贵族千金。 见莉莉特驾临，少女们欣喜若狂，纷纷热情迎上。 “许久不见，莉莉特小姐。” “您今日的装扮依然令人着迷。” 莉莉特应付着众人的寒暄，但她的目光很快被某个方向牢牢吸引， 长桌尽头，一位少女安静地独坐着。 她拥有浓密卷曲的猩红色秀发，眼尾如画般微微上挑，宛如灵动的猫咪，金色的瞳孔璀璨夺目如稀世珍宝。 莉莉特刹那间被震撼得出神。 【天啊……好漂亮。】 莉莉特在北方见过不少容貌出众的人物。 单是每日相见的公爵，便是如神匠精雕细琢般俊美的存在，而奥利维娅更是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 就连管家西蒙都是令人一见倾心的英俊青年。 但在同龄孩子之中，她还是首次目睹如此华丽耀眼的女孩。 察觉莉莉特的专注视线，安洁拉微笑着介绍道： “啊，莉莉特小姐，您应该是初次见到卡莉娜吧？她缺席了几日前的盛大宴会。” 果然如此。 若当时曾与这般倾城佳人邂逅，她必定会铭记于心。 莉莉特略带羞涩，轻捻裙摆，优雅行礼。 “您好，卡莉娜小姐。我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莉莉特。” 然而，与莉莉特的热情相对的，却是卡莉娜冰冷如霜的回应： “我是雷德西亚男爵家的长女，卡莉娜。” 她的一言一行之中，丝毫不见对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谄媚或敬畏。 如此与其他贵族千金截然不同的姿态，令莉莉特不由自主地专注凝视。 周围的少女们误解莉莉特的目光为不满，争先恐后地指责卡莉娜。 “卡莉娜，莉莉特小姐大度地先向你问候，你怎能如此冷淡无礼？” “确实如此，至少应有基本礼节吧。无论如何，你也是男爵家的千金。” “别说什么彻底破产之类的刻薄话语。卡莉娜不过是家境略显拮据，穷到好几年只能穿着那件几近破烂的旧裙子罢了。” 面对这些毫不掩饰恶意的言辞，莉莉特陷入尴尬境地。然而，真正的当事人卡莉娜却连眉头都未曾微皱。 她只是用一种仿佛在说“何处来的犬吠”的冷漠表情，淡然地将视线转向别处。 就在此刻，伫立在莉莉特身旁的安洁拉终于开口： “各位，请不要这样对待卡莉娜。” “我们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即便是玩笑也不妥当。况且，今天是莉莉特小姐首次莅临我的茶会。我们理应讨论些令莉莉特小姐愉悦的话题才是。” “明白了，我们定当注意，安洁拉。” 刚才还满口讥讽的少女们，立刻驯服地点头应允，转向莉莉特时又绽放出甜美笑容，仿佛先前的刻薄言辞只是一场幻觉。 莉莉特目睹这一幕，不由得暗自咽下一口唾沫。 【真是一群善变的少女们啊。】 面对恶言毫无波澜的卡莉娜。 用轻柔话语便掌控全局的安洁拉。 这些孩子，竟然都才年仅十岁。 【贵族世界……果然独具一格。】 就在莉莉特心中百感交集之际，安洁拉轻柔地牵起她的手，引导她就座。 “莉莉特小姐，请您在这里就座。” 正是安洁拉身旁的专属位置。 第45章 这孩子好像一只猫啊 莉莉特不禁有些惊讶。 【奶奶曾说过，在茶会上，座位离主办者越近，就代表主办者越是重视这个人。】 才第二次见面，安洁拉就给了自己如此显赫的席位。 莉莉特对安洁拉的热情既心怀感激，又有些措手不及。 【安洁拉大人想必只是因为我孤零零没有朋友，才格外照顾我。竟然觉得这种善意让人有负担，我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猛地摇头，将杂念驱散，随即落座道： \"为了纪念我第一次参加茶会，我特意为大家准备了礼物。\" \"礼物\"二字一出，安洁拉和少女们的眼眸顿时闪烁起光芒。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莉莉特取出了用金色缎带精心包装的巧克力。 这并非寻常方形巧克力，而是雕琢成精致玫瑰花形的艺术品。 安洁拉不由轻声惊叹：\"哇！\" \"如此精美的巧克力，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是在哪家甜点店购买的？舒娅德林？还是卡尔娜？\" 莉莉特红晕微浮，略带羞涩地回答： \"是我亲手制作的。\" 安洁拉和少女们顿时瞪大了眼睛。 \"莉莉特小姐亲手做的？\" \"嗯，虽然不完全是一个人完成的，厨房的女仆们也给予了协助。\" 尽管如此，这依旧是一项不易完成的壮举。 制作巧克力是一门极其精细且繁琐的工艺， 她亲手制作了上百颗巧克力，才终于成功塑造出这几颗完美的成品， 其中倾注了她无数心血与坚持。 \"虽然算不上什么贵重的礼物，但希望大家能喜欢。\" 莉莉特话音刚落，安洁拉便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当然喜欢啦！我还是第一次收到他人亲手制作的巧克力呢。\" 其他少女们亦是如此反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纷纷赞叹道： \"哇，实在太美味了！比高级甜品店的巧克力还要甜美柔滑！\" 然而，在这片欢声笑语中，却有一位少女始终保持沉默。 那正是卡莉娜。 莉莉特注意到卡莉娜紧抿双唇，目光凝固在巧克力上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惊。 【难道…她对巧克力不感兴趣？】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不喜巧克力的孩子，内心顿时涌起一丝不安。 此时，坐在卡莉娜身旁的少女开口道： \"卡莉娜，快尝尝吧，确实非常可口。\" \"我不想吃。\" 卡莉娜淡淡应答，少女却流露出揶揄的神情。 \"这可真是罕见呢，你不是只要有机会就会奔向甜点店吗？你从前那么钟爱巧克力的…虽然家境落魄后，就难得品尝了…\" \"正因如此，你更应该享用啊。现在不吃，什么时候还能有机会呢？\" 少女们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拿起卡莉娜面前的巧克力，凑至她唇边。 \"来，张嘴~\" \"我已经说过不想吃了。\" \"别这么固执嘛，就尝一口吧，真的美味极了！\" 眼见少女们嬉闹着劝说卡莉娜，安洁拉出声制止： \"大家别闹了。\" 安洁拉的声音一落，少女们瞬间噤若寒蝉。 她转向卡莉娜，柔声道： \"卡莉娜，你不吃巧克力，是想带回去给弟弟，对吗？你妹妹也很喜欢巧克力呢。\" \"……\" \"在你回家之前，我会另外为你准备一些巧克力，所以现在就放心享用吧。否则，莉莉特小姐会伤心的哦。\" \"嗯？！\" 莉莉特愣住了。 她只是稍有顾虑卡莉娜是否不喜欢巧克力，根本未曾感到失落。 可还未等她开口，卡莉娜就微微颔首。 \"好吧，我吃就是了。\" 卡莉娜拿起一颗巧克力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却未露一丝笑意，宛如是在勉强自己。 【早知如此，就该准备其他礼物了…】 莉莉特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 然而，无论莉莉特如何感受，茶会的氛围依旧轻松愉悦。 与先前在温泽艾斯城堡举行的宴会氛围相仿，安洁拉居于中心，引领话题，少女们则笑语盈盈地附和。 \"近来卡尔佩迪恩的产品确实赏心悦目，设计也极为高雅。\" \"没错，所以母亲将我的一切都更换为卡尔佩迪恩的新款。从珠宝到礼服，再到手袋，无一例外。\" \"哇，真令人艳羡。\" 大多数话题都环绕着社交界的流行趋势展开。 莉莉特既不熟稔这些，也缺乏兴趣。 【我更倾心于甜点或小动物的话题，看来贵族小姐们似乎并不关注这些呢。】 一时语塞的莉莉特只得静静坐着，轻啜手中茶水。 安洁拉似乎察觉到她的缄默，不时主动与她攀谈。 \"莉莉特小姐，您有何见解呢？\" 她询问的是刚才少女们热议的话题： \"北部最卓越的品牌是哪一家？\" 莉莉特在神殿生活多年，对名牌几乎一无所知，只了解奥莉维娅为指导礼仪而提及过的几个。 然而在此刻说一句\"我不太了解\"，恐怕会令人失望吧？ 莉莉特不愿见此情景，便微笑回应： \"我认为各位小姐提及的品牌皆极为出色，每个品牌都有其独特魅力。\" 虽仅是寻常的客套话，少女们的反应却出奇热烈： \"说得太妙了！\" \"不愧是莉莉特小姐，回答得如此睿智又周全！\" \"……\" 如此情形不断重演。 无论莉莉特说什么，安洁拉和少女们都会热情回应，令她感到些许不自在。 【明明是同龄人，我只想与大家自然相处，但毕竟我身为温泽艾斯的小姐，这种愿望果然太过奢侈吧。】 正当莉莉特轻叹之际，目光无意间落在坐在角落的卡莉娜身上。 她坐于桌子最末端，与莉莉特相距最远。 如同莉莉特一般，她几乎未参与任何交谈，只是端坐于此，表情冷淡。 【这样看来…这孩子好像一只猫啊。】 微微上挑的眼尾，琥珀色的瞳孔，冷淡疏离的气质，还有精致美丽的容颜， 仿佛一只化身人形的猫咪。 就在此刻，卡莉娜举起茶杯，轻抿一口。 随即， \"呃！\" 她猛地蹙眉，如被烫伤般，惊讶地缩紧脖颈。 恰似不慎舔到滚烫牛奶而惊慌的小猫。 【真可爱！】 莉莉特忍俊不禁。 就在此时，卡莉娜的目光与她视线交汇。 \"……！\" 卡莉娜的眼眸顿时略微睁大，随即迅速别过头，仿佛不愿与莉莉特有任何目光接触。 【…她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莉莉特怔住了。 【难道是因为刚才的巧克力？】 不，并非因巧克力。 自初次相见起，卡莉娜似乎便不喜欢莉莉特。 在神殿生活时，许多神官都因莉莉特受到大祭司青睐而厌恶她。 偶然相遇的贵族，也会因她身为来历不明的平民而冷漠视而不见。 因此，莉莉特早已习惯他人对自己怀有恶感。 可即便如此… \"总觉得，有些遗憾呢。\" 她垂下眼睫，微显颓然地饮了口茶。 茶会落幕后，少女们陆续离开宅邸。 莉莉特亦准备起身告辞，然而安洁拉却轻握住她的手。 \"莉莉特小姐，今日人太多，我们未能畅谈，实在可惜。要不再多留片刻？\" 听闻此言，尚未离去的几位少女顿时撅起嘴唇。 \"太偏心了，安洁拉！你就只将莉莉特小姐视为特别的客人吗？\" \"你们就别吃醋了，反正你们也知晓，我是真心喜欢莉莉特小姐的。\" \"唉，罢了，没办法啊。\" \"莉莉特小姐，就与安洁拉度过愉快时光吧。\" 【若此刻道一句''其实我想回家''，恐怕会破坏气氛吧。】 权衡再三后，莉莉特微微点头，应允了。 闻言，安洁拉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原本喧嚣的房间，如今只余莉莉特与安洁拉二人。 安洁拉双手交叠，满脸欣喜地注视着她。 \"终于能与莉莉特小姐独处了。\" \"今日的茶会，感觉如何呢？\" 莉莉特温婉回应： \"茶会的场所非常精致，茶点也美味无比。而且安洁拉小姐和其他人都极为友善，让我度过了一段愉悦时光。感谢你的邀请。\" 听此言，安洁拉的眼眸弯成优美的弦月。 \"能听到如此评价，我便安心了。\" 她优雅地举起茶杯，轻啜一口，随后从容不迫地开口： \"正如莉莉特小姐所知，布林缇尼侯爵家在北部的地位，仅次于温泽艾斯公爵家。因此，母亲始终教导我，将来我要引领北部的贵族小姐们。\" 莉莉特不禁惊叹。 对于同龄的贵族小姐们而言，安洁拉的茶会，意义非凡。 \"受邀参加茶会，意味着被认可为北部社交界的核心一员。\" 此时，莉莉特才恍然大悟。 难怪那些少女在茶会上神采奕奕， 她们是因受邀而倍感荣耀。 \"所以，莉莉特小姐愿意参加我的茶会，我真的无比欣喜。\" \"实际上，自您现身以来，我听闻了不少忧虑之声。\" 莉莉特微微一怔。 \"什么忧虑？\" 安洁拉收敛笑容，轻皱眉头。 \"有人说，温泽艾斯的小姐，定会讨厌我这般与北部贵族小姐交好的人。\" 莉莉特大惊失色，连忙挥手否认： \"绝无此事！\" 安洁拉凝视着她，流露温柔的笑意。 \"我知道，毕竟莉莉特小姐是这么温柔善良。\" 她轻轻握住莉莉特的小手，十指紧扣。 \"我真的十分喜欢莉莉特小姐。\" \"我渴望成为您的好朋友。\" 第46章 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莉莉特睁大了眼睛。 老实说，莉莉特和安洁拉的对话并不算特别顺畅。 但她一直觉得安洁拉是个像天使一样漂亮又温柔的女孩。 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同龄人说想和自己做朋友。 莉莉特的脸颊如盛夏的桃子般染上红晕。 片刻后，莉莉特轻声说道： “我也想和安洁拉小姐成为朋友。” 安洁拉露出了如花般灿烂的笑容。 “啊啊，太开心了！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作为成为朋友的纪念，安洁拉提议彼此以名字相称，并且不再使用敬语。 本就觉得和同龄人说敬语有些别扭的莉莉特立刻点头同意。 “好呀。” 安洁拉拿出一条闪闪发光的手链，递给了莉莉特。 “这是作为朋友的纪念礼物，莉莉特。” 镶嵌着宝石的手链美丽极了，但也显得十分昂贵，贵重得让人有些不敢接受。 可是，仅仅因为太贵重就拒绝对方的好意，似乎有些失礼。 更何况，无论是安洁拉还是自己，都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上位贵族。 仅仅因为“太贵”就推辞礼物，反而是一种不礼貌的表现。 于是，莉莉特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安洁拉的礼物。 “谢谢你。” 安洁拉笑着，亲手为莉莉特戴上了手链。 “很适合你，莉莉特。希望你能经常戴着它，想着我。” 回到宅邸后，莉莉特用清脆的嗓音欢呼道： “我交到朋友了！” 她仿佛在宣布今日的重大成就一般，神情兴奋。 公爵和奥利维娅见状，不禁露出了笑容。（虽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相比之下，西蒙和玛丽的反应则要激烈得多。 “哇哦！我们的莉莉特小姐交到朋友了！” 两人兴奋得满脸涨红，四处奔走相告， 以至于整座城堡里所有仆人都听到了这个新消息。 “呜呜，才认识几天就交到了朋友，我们的小姐真是太厉害了！” “我早就预料到了！我们小姐又漂亮、又善良、又温柔！别说朋友了，很快就会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说她是世界上最棒的女孩！” “话说回来，这么值得高兴的日子，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 “没错，当然要举办庆祝宴会！” 身为城堡主人的公爵听了仆人们的意见，欣然点头。 “好好筹备一场盛大的宴会。” 于是，那天晚上，长桌上摆满了比平时更加丰盛的佳肴， 烤鸡腿、炸猪排、羊排牛排、烤牛肉、熏鸭……各种各样的肉类应有尽有。 在美食面前，西蒙和玛丽举起酒杯，高声道： “恭喜您交到了第一位朋友，莉莉特小姐！” 【交朋友固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可也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地庆祝吧？】 莉莉特有些无措，但很快便适应了这份热情。 毕竟，城堡里的大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无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是重要的事情，都会和她一起喜悦或担忧。 莉莉特微微一笑，害羞地低下头，轻声说道： “谢谢大家。” “呜呜，我们小姐太有礼貌了！太温柔了！太可爱了！” 西蒙、玛丽以及所有仆人都感动得不行。 公爵和奥利维娅也露出了笑容。 用餐结束后，厨师端上了一款特制蛋糕。 这蛋糕巨大无比，正中央放着一只由圆滚滚的蛋白饼干做成的小绵羊，洁白可爱， 周围则是五颜六色的水果，被精雕细琢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西蒙微笑着解释道： “蛋糕中央的那只小羊代表莉莉特小姐，而周围的水果则象征着未来将与小姐结交的朋友们。 厨师说，他希望小姐能拥有许多美丽的友谊。” 听到这番话，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 “请帮我向厨师转达谢意。不……不如我亲自去道谢吧。” “请便。不过厨房恐怕要热闹一场了。” 西蒙眯起眼睛笑道。 然而，这蛋糕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蛋糕太漂亮了，根本舍不得切开啊！” 莉莉特手握面包刀，双手微微颤抖，不知该如何下手。 见状，公爵出声道： “我来帮你吧。” “……？” 莉莉特歪了歪脑袋，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把面包刀递了过去。 公爵以优雅至极的姿态接过刀，随后， 唰...唰...唰... 手速快得惊人！快到莉莉特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片刻后，莉莉特的眼中闪烁着惊叹的光芒。 蛋糕上绵羊的部分和精美的水果纹丝未动， 公爵竟然精准地只切下了下方的蛋糕，并将一块块蛋糕整齐地放在圆形盘子上。 “哇啊哇啊，太厉害了！就像魔法一样，爸爸！” 听到莉莉特的赞美，公爵只是淡淡地耸了耸肩， 脸上依旧毫无表情，然而……他的耳尖却悄悄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奥利维娅瞧见这一幕，轻哼一声，扬起嘴角。 莉莉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轻轻咬下一口蛋糕。 也许是因为这蛋糕承载了大家的心意， 甜美柔软的口感，简直是世间绝品。 一边咀嚼着，莉莉特突然开口问道： “话说……要怎么做，才能和安洁拉变得更亲近呢？” 安洁拉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非常珍惜这段友情， 所以她想好好相处，成为真正的好朋友。 然而…… 要么是因为从未与同龄朋友玩耍过， 要么是因为彼此的兴趣相差太大， 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对话有些微妙的生疏感。 听到这个问题，奥利维娅微微颔首。 “确实，安洁拉是典型的贵族少女，和普通的孩子多少有些不同。 既然如此，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一下贵族小姐之间的交际之道。” “好！” 从那天起，莉莉特开始接受奥利维娅的指导。 贵族小姐如何表达对朋友的情谊；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适合一起玩的游戏有哪些…… 奥利维娅耐心地教授她各种贵族小姐之间的社交礼仪。 “见面时，先主动夸奖对方。可以是今天的衣着、声音、性格，任何方面都可以。 这是一种表达''我很喜欢你，希望和你亲近''的方式。” “即便对方说的话让你觉得无聊，也要耐心听完。 不要随意打断，也不要毫无回应地转移话题，那是极大的失礼。” “那个年纪的贵族小姐们，正是学习诗歌朗诵和乐器演奏的时候。你也要学起来，这样才能更好地融入。” 莉莉特抱着小提琴，满脸苦恼地哼哧哼哧练习着，而公爵则陷入了沉思。 “想要变得更亲近吗……” 他也想为莉莉特做点什么，想教她一些有用的东西。 但像奥利维娅那样提供帮助，对他来说太困难了。 毕竟，他对十岁少女之间的友情一无所知。 正当公爵纠结时，西蒙递给他一本书。 “这是什么？” “一本流传已久的书，可以说是刚刚开始结交朋友的少女们的必读书籍。” 《关于真挚、温暖、美好的少女友情》。 公爵面无表情地看着书籍封面，粉嫩的底色上装饰着密密麻麻的花朵， 但他并没有嫌弃，而是翻开书页，开始认真阅读。 某一天，公爵走进了莉莉特的房间。 他冷峻的脸庞低垂，看着莉莉特，语气平静地说道： “女孩子们为了增进感情，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其中最简单且有效的方法，就是帮对方梳头。” “……？”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明白他突然说这话的意图。 公爵继续说道：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如何绑头发。” 如果此刻有熟悉公爵的人在场，恐怕会立刻惊恐地质疑： “您是说砍头的方法吧？不是绑头发吧？” 然而，莉莉特毫无怀疑，反而眼睛亮了起来。 说起来，我看过的小说里，朋友之间经常会互相绑头发呢！ 每次玛丽小姐帮我梳头，我的心情也会变好。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想学！请教教我吧！” 公爵先是让莉莉特坐到梳妆台前，接着开始帮她绑头发。 这几天，他认真阅读了书籍，并进行了勤奋练习，手法比想象中要熟练许多。 高马尾。 半扎发，用丝带固定。 双马尾。 左右编辫子。 将辫子盘成丸子头…… 莉莉特看着镜子里不断变化的发型，忍不住拍起手来。 “哇，太厉害了，爸爸！” “爸爸“这个称呼，只有在她极度兴奋时才会脱口而出。 听到这声称呼，公爵宽阔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这几天的练习，果然是值得的。 这时，莉莉特摸了摸自己被绑成“兔耳朵”模样的发型，眼睛眨了眨，开口道： “那……这次轮到我了！请告诉我怎么绑！” “好。” 令人惊讶的是，莉莉特的练习对象竟然是公爵本人。 但其实，公爵并不是个合适的练习对象。 他的发质比十岁女孩的要硬，长度也太短。 最重要的是……他是温泽艾斯公爵，帝国赫赫有名的冷面公爵。 让这样的人梳着搞笑的发型，真的好吗？ 然而，公爵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莉莉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不容易能和爸爸单独待在一起，我想多待一会儿。】 更何况…… 每当阳光洒下，公爵的银发就会微微泛着光泽。 这样的头发，我一直都很想摸摸看。 反正这里只有我和公爵大人，不管弄成什么样的发型都没关系吧？ 只要我守口如瓶，就不会有人知道！ 抱着这样的心情，莉莉特鼓起勇气，轻轻伸出手，碰上了公爵那一头银白色的发丝。 第47章 莉莉特，你对卡莉娜感兴趣吗? “哇，好结实。” 乍一看银色的头发纤细柔软，然而真正摸上去时，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韧劲。 和莉莉特那细软卷曲的头发截然不同。 “真神奇。” 莉莉特咧嘴一笑，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头发。 乖乖将头发交给她的公爵此刻暗自思忖着， 就像有只小鱼在头顶游来游去似的。 莉莉特的手实在太小、太轻了。她生怕弄疼公爵，小心翼翼地为他整理头发，这份谨慎反倒让公爵愈发能感受到那温柔的触感。痒痒的，却令人愉悦，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 莉莉特同样感到兴奋。 原来帮别人梳头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啊。 她终于明白了，每次玛丽亚给她梳头时，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地哼着小曲儿。 过了好一会儿，莉莉特才开口道： “好了！” 公爵睁开眼，望向镜子。 镜中映照出一位神色冷峻、身形高大的男人，他那短发被绑起，高高扎在头顶，宛如一根苹果蒂。 如果被那些畏惧公爵的人看到这幅模样，恐怕会被吓得尖叫，甚至直接昏厥过去。 然而，公爵本人却对这副造型极为满意，虽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样，算是相当不错了。无论是扎的位置、松紧程度，还是整体造型，都处理得很好。” “真的吗？” 莉莉特满脸欣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梳着“苹果头”的公爵，眼神柔和地说道… “你的手很巧，动作也很细致，让人感觉很舒服。所以，你帮朋友扎头发的话，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 朋友。 听到这个令人心跳加速的词语，莉莉特不禁幻想起来。 她想象着自己帮安洁拉梳理那如蜂蜜般金黄的秀发的场景。 可不知为何…… 画面中被她梳理头发的人，不知不觉间，从安洁拉变成了卡莉娜。 那一头如玫瑰般艳丽浓郁的红发，被她轻柔地梳理着。 卡莉娜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娇矜地说道： “要绑得漂亮一点哦。” 回过神来的莉莉特猛地捂住嘴。 我、我这是怎么了？ 公爵看到她那满脸困惑的神情，微微眯起了眼睛。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奇怪。” “在想几天前茶会时遇到的一位小姐。我们甚至没说过一句话，而且，她好像……并不怎么喜欢我。” 不喜欢你？谁会不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公爵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情。而莉莉特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可她却总是在我脑海里浮现，令我忍不住去在意……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个奇怪的孩子吧。人类本来就容易对特殊的事物产生兴趣。 公爵思索片刻，但并未把这个想法说出口，而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对我来说，一个人让我在意，通常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恨不得杀了对方，要么……愿意拼上性命去守护对方。” “……！” “你呢？是哪一种？”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卡莉娜的身影。 那如玫瑰般艳丽的秀发，那宛如猫一般的眼眸，还有那如公主般高贵傲然的气质…… 就在这一刻，莉莉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想和卡莉娜做朋友！ 看着眼前双眸闪闪发光的少女，公爵嘴角轻轻扬起。 “看来，你已经找到答案了。那么，我们继续练习吧。” “嗯！” 莉莉特精神满满地回答，重新开始摆弄起公爵的头发。 穿着饰有白色花朵的天蓝色礼服，长发编成一条精致麻花辫的莉莉特站在镜前，玛丽亚看着她，笑着说道： “今天也闪闪发光呢，我家小姐。” 连正事都暂时放下、特意跑来看热闹的公爵和奥莉维娅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莉莉特腼腆地笑了笑，然后精神饱满地说道： “那我出发啦！” 今天，她要去参加安洁拉的茶会，这是半个月来她一直期待的聚会。想到即将到来的相遇，莉莉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今天卡莉娜会来吗？如果能见到她就好了。 仿佛女神听到了她的祈愿，莉莉特刚抵达宅邸，就在庭院中看到了卡莉娜。 她立刻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过去，兴奋地喊道： “卡莉娜小姐！” “……！” 卡莉娜猛然睁大了眼睛，显然被莉莉特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一跳。 【就连睁大眼睛的样子也这么漂亮，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 一边这样想着，莉莉特继续说道： “好久不见！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然而，与她这只热情洋溢、仿佛见到主人便兴奋得摇尾巴的小狗不同，卡莉娜却像是戒备心极强的猫一般，全身都僵硬了。 这样下去，情况恐怕会和上次茶会时一样，她甚至连和卡莉娜好好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察觉到危险的莉莉特开始拼命思考对策。 “见面时要先夸奖对方。无论是服饰、声音，还是性格，随便什么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想和你亲近’的心意。” 莉莉特回想起奥莉维娅的教导，鼓起勇气说道： “卡莉娜小姐的红色秀发，就像五月的玫瑰花一样，美丽又艳丽。” “而您的金色瞳孔，则像是夜空中高挂的满月，闪闪发亮，美得不可思议。” “……？ ”卡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措手不及。 贵族小姐之间互相称赞本是家常便饭，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睦，类似的客套话随处可见。 但眼前这位小小的少女，却与寻常贵族小姐不同。 她是温泽艾斯公国的公主。 她的名字本就象征着无与伦比的尊贵与荣耀。 她穿着的，是显然刚刚定制、品质上乘的华丽礼服，脚上踩着与之相配的精美鞋履。而她的身后，除了优雅的侍女，还跟随着十余名训练有素的骑士。 反观卡莉娜，她穿着的是一袭陈旧而朴素的礼服，连一根装饰性的缎带都没有，身旁甚至连一个服侍的侍女都没有。 无论怎么看，她们之间的地位差距都一目了然。 理应讨好对方的人，应该是她卡莉娜才对，而不是莉莉特。 察觉到这点的卡莉娜得出了一个结论，眼神微微一冷，眯起了眼睛。 “你是在取笑我吗？” 莉莉特瞪大眼睛，连连摇头。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而已。”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眼神竟然毫无虚假，仿佛真心实意地认为卡莉娜美丽至极。 卡莉娜的脸瞬间涌上一股热意。 但她的害羞只是短暂的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神色，微微抬起下巴，冷静地说道： “我姑且相信您一次。但是，以后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特别是在别人面前。” 莉莉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看来，她的夸奖果然让卡莉娜感到负担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 “我明白了。如果我的称赞让您感到不舒服，那……很抱歉。” “算了。” 卡莉娜冷淡的语气里，明显透出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卡莉娜小姐，确实不喜欢我…… 莉莉特垂下头，心情低落至极。而卡莉娜则皱着眉看了她一眼，随后猛地别开视线。 在不远处，有人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是安洁拉。” 她的神色难以捉摸，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茶会的氛围，与上次相比并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只是安静坐在一旁的莉莉特，这次偶尔会开口说话。 而她开口的时机，大多都与卡莉娜有关。 “哎呀，我们的卡莉娜可真会吃蛋糕呢。也是，毕竟家里穷得连吃蛋糕的机会都没有，在这里当然要多吃点啦。” “可别吃太多啊，万一变成小猪怎么办？适可而止一点吧，卡莉娜。” 女孩们围绕着卡莉娜，言语间带着讽刺和嘲弄。 就在这时，莉莉特提高了声音： “蛋糕真的很好吃呢！我已经吃了第二块了哦。” 她的话一出，女孩们顿时哑口无言。 再继续讽刺卡莉娜的话，岂不是连同正大口吃着蛋糕的莉莉特一起嘲笑了？ 她们只能一脸不悦地咬着嘴唇，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这时，安洁拉适时地开口，巧妙地打破了僵局。 “大家喜欢蛋糕，我很开心呢。请来的顶级厨师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对了，听说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你们有人去过吗？” 话题自然地被引开，莉莉特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悄悄看向卡莉娜，却发现对方仍旧冷着脸，埋头吃着蛋糕，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莉莉特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茶会结束后，安洁拉再次挽留了莉莉特。 “再多玩一会儿吧，莉莉特。” 莉莉特接受了她的邀请。 安洁拉吩咐侍女重新布置茶桌，比刚才茶会时更加精致奢华的茶点摆满了桌面。 她亲手为莉莉特倒上一杯茶，随后轻描淡写地问道： “莉莉特，你对卡莉娜感兴趣吗？” 第48章 可怜的卡莉娜 莉莉特坦率地回答道。 “嗯，我想和卡莉娜小姐亲近一些。” 安洁拉笑了。 “我能理解，毕竟卡莉娜那么漂亮嘛。就在几年前，卡莉娜的人气可是非同一般。北部贵族中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人。” 丰润的红色发丝，华丽而精致的脸庞。 不仅是孩子，就连小姐们也对卡莉娜表现出极大的关注。 许多人都期待她长大后会成为一位绝世美人，主导北部的社交圈。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发生的事情是…？” “卡莉娜的父亲沉迷赌博，背负了巨额债务。从那以后，雷德西亚男爵家就彻底败落了。” 卡莉娜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穿着华丽的礼服。 别说礼服了，如今的她连每天的饭食都要忧虑。 莉莉特听别人提起过卡莉娜家境不佳，但她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原来是这样啊…” 安洁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贵族们已经不再把比平民还要贫困的雷德西亚男爵家当作同类，自然也不会邀请他们参加宴会。但我做不到这样。即使她家已经败落，卡莉娜依旧是我珍贵的朋友之一。” “幸好还有安洁拉在，卡莉娜小姐一定得到了很多安慰吧。” 安洁拉含笑点头。 “没错，虽然自己说出来有点害羞，但卡莉娜很喜欢我呢。在其他小姐们面前，她几乎一句话都不说，但只要我们单独相处，她的话就会变得很多。所以啊…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安洁拉带着几分为难的表情看着莉莉特，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 “卡莉娜讨厌你。” 刹那间，莉莉特仿佛被一盆冷水迎头泼下。 她知道卡莉娜并不怎么喜欢她， 但没想到会达到“讨厌”的程度。 “为什么？” 安洁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卡莉娜的家族败落，日子过得异常艰难，而你与她相反，莉莉特你从平民一跃成为帝国最强大、最富有家族的小姐。” “… 她好像总是不自觉地拿自己与你作比较。她说，每当看到你，就会气得忍不住发怒。” 莉莉特早就明白，在贵族中，肯定有不少人不喜欢她。 但卡莉娜竟然也是其中之一，这让她感到震惊，心里隐隐作痛。 安洁拉轻轻抚着她瘦小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我跟她说，那种情绪是愚蠢的。我告诉她，莉莉特是个好孩子，应该好好相处。但看来，她的心结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 “别太介意，好吗？” “那是她的情绪，她的想法。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莉莉特嘴上说着豁达的话，甚至露出微笑， 但她眼底却掩饰不住那一抹淡淡的失落。 安洁拉的嘴角轻轻扬起。 “路上小心，莉莉特.” 安洁拉向即将离开的莉莉特道别。 目送莉莉特远去后， 安洁拉转过了身。 她并没有前往那间与少女们共度了大半天的茶会室， 而是去了卡莉娜在的房间。 华丽装饰的房间里，穿着寒酸裙装的卡莉娜神色阴郁地坐在那里。 安洁拉微笑道。 “和莉莉特聊得有些久，让你等太久了吧？抱歉啊.” “没关系.” “果然，我们家卡莉娜还是那么善良呢。就算穿着这种破旧衣服，依然这么漂亮。所以呢，莉莉特好像很喜欢你哦.” 刹那间，卡莉娜的脸色僵住了。 她皱起眉头，开口道： “我一直在努力不去接近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姐.” 除了简单的寒暄，她从未主动与莉莉特交谈， 甚至只要视线相交，她都会立刻避开。 安洁拉仿佛早已知晓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可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会一直看着你，就像以前那些人一样.” 卡莉娜的神情越发黯淡。 安洁拉抚摸着她那精致的脸颊，继续说道：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这张脸上啊。要不现在就用火烧了吧？不行，突然出现烧伤痕迹的话，别人肯定会追问原因，那还是说你摔倒了好了？” 安洁拉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却吐露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卡莉娜猛地大喊道： “别说这种可怕的话！到现在为止，我可都是照着你的话去做的!” 在家族败落后，卡莉娜彻底被贵族社会排挤。 当她第一次出现在安洁拉的茶会上时，其他少女们满是讥讽。 “听说她家穷得连明天的饭都没着落，居然还有脸来茶会？疯了吧？” “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是贵族吧？穿成这副乞丐模样，真是笑死人了.” 她们冷漠的目光与嘲弄的话语如刀刃般刺向卡莉娜。 而她只能默默地坐在那里，承受这一切。 贵族小姐们窃窃私语，目光中满是轻蔑。 “安洁拉居然还愿意叫她朋友，真是太善良了.” 不，她们全都误会了。 安洁拉邀请卡莉娜参加茶会， 并非出于真挚的情谊，更不是因为怜悯。 “不是这样吗，卡莉娜？光是充满和平与甜言蜜语的聚会，实在是太无聊了。得有个可以被议论的对象，才会更有趣，对吧？” 所以，每次举办茶会时， 安洁拉都会特意邀请卡莉娜， 让她成为众人取笑、玩弄的对象。 卡莉娜声音颤抖着开口道： “是你说你需要我的.” 安洁拉静静地望着她。 破旧的裙子，磨损的鞋子，干枯的发丝，以及因贫困而消瘦的脸颊。 从头到脚，她都显得那样落魄。 可即便如此， 卡莉娜依旧美得如同一朵鲜花。 正因如此，她才有价值。 比起践踏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女， 将曾经被万人爱慕的美丽少女碾碎，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是啊，照你说的，还是别碰这张脸比较好.”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到安洁拉的话，卡莉娜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安洁拉的话还没有结束： “但是，让我生气的代价，你还是得付出的.” 代价。 听到这个词，卡莉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安洁拉微笑着，仿佛天使般柔和，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她抬手，朝卡莉娜轻轻勾了勾手指。 “过来吧，卡莉娜.” 卡莉娜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宛如一只面对即将撕碎自己的猫的老鼠般，浑身颤抖。 卡莉娜脸色苍白地推开了门。 眼前，是一间狭小而破旧的屋子，根本无法想象这里曾是贵族的家。 房间里，一个年幼的孩子正躺在床上。 看到卡莉娜的瞬间，孩子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姐姐！” 是卡莉娜的妹妹，塞莉亚。 卡莉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她走到床边，轻轻将手覆上妹妹的额头。 “身体好些了吗？” “嗯！” 塞莉亚努力地露出精神饱满的模样回应， 但卡莉娜却依然无法放心，她的额头，依旧滚烫。 “父亲和母亲呢？” “他们说要去筹钱，就出去了.” 卡莉娜精致的脸庞微微扭曲了一瞬。 自从家族破产后，雷德西亚男爵夫妇也曾努力想要挽回局面。 但他们的“努力”，并不是去适应陌生的劳动， 而是四处求人，卑微地哀求别人施舍金钱。 正因为如此，雷德西亚男爵家才更被贵族们鄙夷。 他们被讥笑为：“连羞耻心都没有，竟然像乞丐一样四处行乞.” “恐怕今天也会两手空空地回来吧.” 卡莉娜满心悲哀地想着， 目光落在独自一人在家、年仅五岁的妹妹身上。 塞莉亚自出生以来，身体一直孱弱。 家里条件还算宽裕时，她还能吃上好的食物， 还能定期请医生来检查，勉强维持健康。 但在家族败落后，医疗和营养都无法保证， 她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 发烧成了家常便饭， 有些日子甚至病得让人怀疑她是否还能熬过明天。 对于年幼的妹妹，卡莉娜唯一能做的， 就是握住她的手，陪伴在她身边。 以及，想办法弄到药。 “来，吃药吧。吃了就会退烧了.” “是安洁拉小姐给的吗？” “…嗯.” 在雷德西亚男爵家陷入困境后， 无论是贵族还是过去熟识的平民，全都对他们避之不及。 只有安洁拉不是这样。 她每次都会邀请卡莉娜参加茶会， 并在那里给她塞莉亚的药，或是一些食物。 正因如此，卡莉娜的家人对安洁拉心怀深深的感激。 第49章 今天，恐怕并不适合喝茶 “安洁拉小姐真是天使一样的人。” 塞莉亚的话让卡莉娜的全身不禁微微颤抖。 仅仅几个小时前，安洁拉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留下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然而，卡莉娜无法流露出一丝异样。 若让任何人知晓这件事，安洁拉绝不会轻易原谅她。 每日勉强维持生计的卡莉娜和她的家人，根本无力承受布林缇尼侯爵小姐的滔天怒火。 卡莉娜吞咽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恐惧，默默地将药喂到塞莉亚口中。 塞莉亚张开小嘴，像幼鸟般乖巧地吞下了药。 嘴里含着药的塞莉亚含糊地“啊”了一声，然后问道： “今天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殿下也来茶会了吗？” “嗯。” 听到卡莉娜的回答，塞莉亚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 即便因为身体不好只能困于家中，塞莉亚也听闻过莉莉特的故事。 很久以前，被亲生母亲抛弃、艰难度日的少女，在十年后寻得父亲，而那位父亲竟是温泽艾斯公爵。 宛如童话般梦幻的故事。 “上次你说小公女亲手做了巧克力带过来。她这次也带了什么礼物吗？她穿的裙子是什么颜色的？性格怎么样？” 就像卡莉娜第一次见到莉莉特回来时一样，塞莉亚连珠炮似地问个不停。 卡莉娜脑海中浮现出莉莉特的模样。 圆润的脸蛋，清澈的眼眸，羞怯的微笑。 她看起来温和善良，毫无威胁感。 完全无法想象，她竟是掌控北部贵族的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 忽然，卡莉娜想起了今天莉莉特对她说的话。 「卡莉娜小姐的红发就像五月的玫瑰花一样，颜色鲜艳而美丽。」 「金色的眼眸宛如夜空中的满月，闪闪发亮，晶莹剔透。」 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次关于自己外貌的溢美之词。 但如此纯粹而真诚的赞美，却是初次体验。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脏也泛起阵阵悸动。 然而，刹那间， “不能和莉莉特亲近，卡莉娜。” 安洁拉那阴森森的声音如鬼魅般浮现在脑海。 绝对不能接近温泽艾斯的小公女，绝对不行。 卡莉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漠地说道： “抱歉，塞莉亚。我对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没什么兴趣，所以一点也没记住。” 听到姐姐的话，小小的妹妹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发出一声委屈的“哼”。 可卡莉娜别无选择。 莉莉特从未缺席过安洁拉的茶会。 每次茶会上，她都会见到卡莉娜，但二人仅仅是简短地打个招呼，几乎没有交流。 并非莉莉特的心意改变了，她依旧很喜欢卡莉娜。 【可是，卡莉娜小姐讨厌我……】 如果对方并不喜欢自己，主动靠近无疑是一种负担。 因此，莉莉特强忍着想与卡莉娜攀谈的渴望。 而在她身旁，安洁拉总是紧紧相随。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与布林缇尼侯爵小姐是亲密无间的挚友。」 这一流言，很快便席卷四方。 安洁拉的父母布林缇尼侯爵夫妇对此感到极为欣喜。 “看来小公女真的很喜欢安洁拉呢。每次安洁拉举办茶会，她都会来，甚至在茶会结束后也不急着回去，愿意单独与安洁拉促膝长谈。” 莉莉特的祖母奥利维娅也微微颔首。 “希望未来能引领北部社交界的两位少女，能拥有温暖的友情。” 贵族们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认为北部最具代表性的两个家族，因为这两位少女的关系，将会变得更加融洽。 然而，就在某一天， 出现在安洁拉茶会上的卡莉娜，与往日的模样截然不同。 苍白憔悴的脸色、黯淡无光的眼神、凌乱的发丝…… 看到这样的卡莉娜，一群少女低声议论起来。 “卡莉娜最近是不是变丑了？” “对啊，以前她美得像洋娃娃，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惊叹，但最近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叹气。” “我母亲说，女人的美貌取决于她受到了多少精心呵护。所以，地位越高，长得就越漂亮。” 少女们尖酸刻薄的议论，并没有就此停歇。 “该怎么办才好呢？家族衰败后，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张脸了。如果连这张脸都毁了，恐怕连像样的人家都嫁不出去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聆听的安洁拉开口了。 “不需要为这种事担心。等卡莉娜到了合适的年纪，我会帮她找个好归宿的。” “真的吗？” “当然了，卡莉娜可是我珍贵的朋友啊。” 安洁拉笑盈盈地拍了拍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说起来，母亲的远方亲戚凯尔特拉克伯爵正在寻找年轻的儿媳妇呢。他名下有好几座钻石矿，而且挑选儿媳妇的时候完全不看家世，只要性格温顺就行。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怎么样，卡莉娜？”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卡莉娜愣住了，其他少女也同样惊诧。 一无所有的卡莉娜，居然能嫁入富有的伯爵家？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然而，紧接着安洁拉的下一句话，却让少女们心中的嫉妒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有一点要先告诉你们。凯尔特拉克伯爵的儿子是个白痴，连如厕都无法自理。所以伯爵想尽快替他安排婚事，希望能有一位妻子早日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一瞬间，少女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随后，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那样的家族，卡莉娜真的再适合不过了。她不是一直细心照顾生病的妹妹吗？说不定比一般的女仆还擅长照料病人呢！” “安洁拉，既然都提了，不如真的和侯爵夫人商量看看？毕竟是为了卡莉娜好啊。” 少女们笑得开怀，仿佛这只是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然而，对卡莉娜而言，这场对话不仅毫无趣味，甚至让她感到羞辱至极。 但她不能生气。 这里是安洁拉的茶会。 如果破坏了气氛，安洁拉一定不会轻饶于她。 卡莉娜咬紧牙关，努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颤抖着双手，死死攥住裙摆。 就在这时， “大家……刚刚是在说什么？” 清澈的声音响起，少女们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回头望向门口。 莉莉特立于门前。 她的脸色，和平时截然不同，冷漠而严肃。 少女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心中一紧。 但安洁拉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满脸笑容地迎上去，亲昵地挽住莉莉特的手臂。 “你来了啊，莉莉特。” 然而，莉莉特却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安洁拉。 就在刚才，进入房间之前，莉莉特听见了那些刺骨的言语。 她脸色沉凝，语气冷峻地说道： “怎么能当着人的面，说出如此侮辱又让人不快的话？” 平时，莉莉特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偏向卡莉娜。 但像今天这样，毫不掩饰地直接站出来为她出头，还是头一次。 少女们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慌乱。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以前就说过了，卡莉娜和我们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认识的。朋友之间偶尔开些玩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莉莉特小姐您太善良了，不太习惯这种氛围，我们理解……但希望您不要误会。” 若是平时，莉莉特大概会勉强笑着说“我明白了”，然后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但今天，她做不到。 因为她看到，坐在角落的卡莉娜，仿佛随时都会支离破碎。 然而，安洁拉和其他少女们似乎完全视而不见。 莉莉特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如你所言，我参加茶会的时间不长，所以一直在努力。努力去尊重你们的言语，去理解你们的想法。” “……” “但是，今天我终于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 莉莉特的视线环视着在场的少女，最后锁定在安洁拉的身上。 “你们，并没有把卡莉娜小姐当成朋友。” 安洁拉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立刻领悟了莉莉特那句话背后的深意， “安洁拉，你也是。”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盈满了失望。 安洁拉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刚到就这样匆匆离开，实在是失礼之至。” 莉莉特平静地说道。 “但今天，恐怕并不适合喝茶。”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牵着卡莉娜的手，离开了茶会室。 莉莉特的个子比卡莉娜矮，手也小，力气更是远远不及她。 可此刻，卡莉娜竟无法挣脱她的牵引，只能被她带着，默然离开茶会场。 直到走出侯爵府的宅邸，卡莉娜才猛地甩开莉莉特的手，怒声喝道： “放开我！” 莉莉特立刻松开了手，语气温和地说道： “抱歉，没事先问你就直接带你出来了。只是……如果不这样做，我觉得你会一直待在那里。” “……” 刚才在茶会上那气势逼人的模样，仿佛不过是一场幻象。 此刻的莉莉特，又恢复了她一贯温和柔软的姿态。 像个无害的少女。 卡莉娜皱起眉头。 她很清楚，莉莉特对自己抱有好感。 因为每次在茶会上不经意对上视线时，莉莉特都会浅浅一笑。 而卡莉娜，每次都会冷漠地别过头去。 她不想让安洁拉误会她想和莉莉特亲近。 因为她心存恐惧。 她害怕安洁拉的无情怒火。 她的那些刻意疏远的举动，甚至让其他少女讥讽她“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摆架子疏远小公女”。 “所以她一定知道的。她一定知道我并不喜欢她……” 可此刻，莉莉特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溢着真挚的担忧。 卡莉娜的声音微微颤抖，低声问道： “……你是觉得我可怜，才这样对我的吗？” 还是说，你也只是想折磨我？ 像安洁拉一样，把我当成一个任意摆弄的漂亮玩偶？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紧咬下唇。 莉莉特望着她，认真地说道：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一直在想。” “……” “我好想和卡莉娜小姐成为朋友。” 莉莉特的声音很轻，却饱含坚定。 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眸光干净澄澈。 “我好喜欢你，卡莉娜。”（不要误会啊，单纯的朋友间的喜欢啊） 第50章 天真的莉莉特 “……！” 淡淡的声音吐露出的告白，让卡莉娜猛然瞪大了眼睛。 【就像一只被吓到的猫。】 莉莉特觉得这样的她也很可爱，便继续说道： “但是，我一直无法好好表达这份心意。因为我觉得，卡莉娜小姐似乎并不喜欢我。我不想用自己单方面的感情给你带来负担。” 所以，她一直忍耐着。 无论是主动和卡莉娜搭话，还是想阻止其他少女们触碰她， 因为害怕自己的鲁莽会让卡莉娜感到不快。 “可是今天，我没办法再忍耐了。” 莉莉特轻轻抬起那双白皙的小手，放在卡莉娜的额头上，说道： “因为你看起来太不舒服了。” “……！” “果然发烧了。最好尽快回家休息才行。” 卡莉娜的瞳孔微微颤抖。 莉莉特说得没错。 从今天早上开始，卡莉娜就发烧了，还伴随着阵阵寒意。但她无法对任何人诉说。 父母从不过问她的情况，而年幼的妹妹又太小了。 她也不能不来参加茶会，因为安洁拉根本不会顾及她的状况。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卡莉娜的眼眶泛起了泪光。 莉莉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送你回家吧。” 不可以和温泽艾斯家的小姐亲近。要是让安洁拉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可即便如此，卡莉娜仍无法甩开莉莉特的手。 莉莉特与卡莉娜离开后，茶会的气氛变得阴沉低迷。 少女们满脸怒容，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莉莉特小姐要帮卡莉娜那种人说话！” “卡莉娜最会装了，勾引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她肯定是装可怜，把莉莉特小姐给骗了。” “可即便如此，莉莉特小姐怎么能这样？就这么把卡莉娜带走了，这样做安洁拉小姐算什么？” “对啊，安洁拉对她那么好……本以为她是个温柔的人，没想到这么过分。” 卡莉娜和莉莉特无差别地被指责着，而此时，安洁拉轻声开口道： “抱歉，大家能先回去吗？今天的茶会，恐怕没办法继续了。” 那些刚才还在喧嚷的少女们脸色僵硬，但还是默默点头，纷纷安慰着安洁拉，然后陆续离开了宅邸。 茶会室内只剩下安洁拉一人。 她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桌上摆放着细致的茶具，茶壶和茶杯上绘着精美的花卉图案。泡好的红茶里浸着干燥的玫瑰花瓣，旁边的蛋糕上点缀着新鲜的草莓。 这些都是她为了今天精心准备的。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无用的垃圾。 ‘都怪那两个女人！’ 安洁拉的眼神骤然阴冷。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女仆的声音。 “安洁拉小姐，温泽艾斯家的小姐来访。” 听到“温泽艾斯”这个名字的瞬间，安洁拉胸口腾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她恨不得立刻甩莉莉特一耳光，狠狠地骂她一顿。 但当片刻后莉莉特走进房间时，安洁拉却如往常一样，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微微垂下眉眼，语气哀婉： “你那样离开，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莉莉特看着安洁拉，眼神有些复杂，随即低下了头。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毁了你精心准备的茶会，对不起，安洁拉。” “……。” 安洁拉只是沉默地垂下眼眸，没有说出“没关系”这句话。 莉莉特感到胸口微微刺痛，但还是继续说道： “我绝不是故意想伤害你才那么说的。只是，我觉得几个人一起欺负一个人是不对的。不管那只是玩笑，还是朋友之间的打闹。” “……。” 虽然对安洁拉和那些少女们的行为感到失望，但莉莉特并不想与她们成为敌人，更不想与她们争吵。 “拜托你了，安洁拉。能不能好好保护卡莉娜小姐，不让她再被欺负？如果是你这么做的话，其他小姐们也不会再针对她了。毕竟，大家都会听从你的。” 安洁拉那张精致的脸微微皱起，低声嘟囔道： “所以，你是打算站在卡莉娜那边了？” 莉莉特慌张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想和安洁拉你相处得好，也想和卡莉娜小姐相处得好。” 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清澈透亮，不掺杂一丝虚假，毫无疑问是真心话。 也正因如此，安洁拉越发憎恶莉莉特。 是安洁拉先主动接近莉莉特，向她打招呼，递给她那张并非谁都能得到的邀请函。 是她在茶会上特意让莉莉特坐在自己身旁，为了让莉莉特融入话题而费尽心思。 可到头来，她却选择了卡莉娜，而不是自己。 无法忍受的背叛感在心头翻涌。 然而，安洁拉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关照卡莉娜一些，也会让其他小姐们别再欺负她。” 莉莉特欣喜地握住安洁拉的手。 “谢谢你，安洁拉。” “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 这个温暖的词汇在耳边回荡，让莉莉特心中泛起柔软的情绪。 【是啊，安洁拉是我珍贵的朋友。而且，是我第一个朋友。】 【以后要对安洁拉更好一些，要和她变得更亲近一些。】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未来的画面，自己、安洁拉、卡莉娜三人一起玩耍的场景。 光是想象，心情就变得愉快起来。 然而，她直到几天后才明白，这个念头是多么天真幼稚。 这天早晨，莉莉特吃完早餐后，跟随奥利维娅学习礼仪课程，还认真地练习了小提琴。 【终于能拉出好听的音色了。要不要邀请安洁拉一起演奏呢？她一定会喜欢吧？】 练习结束后，莉莉特回到房间，开始写信。 一封寄给安洁拉。 一封寄给卡莉娜。 还分别准备了礼物。 送给安洁拉的是华丽的饰品。 送给卡莉娜的是香甜的巧克力。 【每次茶会上，卡莉娜小姐都会认真地吃完甜点呢。】 她吃得十分安静，每次都是一点一点地、不引人注意地享用，但毫无疑问，她是个喜欢甜食的人。 收到莉莉特寄来的信件和礼物后，卡莉娜的家里瞬间炸开了锅。 雷德西亚男爵夫妇满脸震惊，连声询问道：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 对于生活得比平民还不如的他们来说，那是一个遥不可及、宛如神明般高贵的名字。 “卡莉娜，你该不会和温泽艾斯小公女很熟吧？” “才不是。” 卡莉娜冷淡地回答，同时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盒精致而高级的巧克力。 “哎呀，看起来好好吃。” 习惯了每日吃廉价面包的男爵夫妇，眼里顿时闪烁起激动的光芒。而对甜食毫无抵抗力的小妹妹塞莉亚，更是馋得直流口水。 “好香啊……” 卡莉娜干脆地把整盒巧克力递给了塞莉亚。 “都给你了，吃吧。” “可是，这是姐姐的，姐姐才应该吃……一起吃吧。” “我不用。我每次去茶会，都能吃到。” 塞莉亚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瞬间蓄满泪水。 “呜呜……谢谢姐姐。”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紧紧抱住巧克力盒，仿佛怀里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卡莉娜则狠狠地瞪了雷德西亚男爵夫妇一眼，冷冷地说道： “这些都是塞莉亚的，你们别碰。” 男爵夫妇虽不满地嘀咕着“到底随了谁，脾气这么坏”，但还是没再觊觎巧克力。 毕竟，长女那凛然的目光实在太有威慑力了。 卡莉娜回到房间，拆开了信封。 带着淡淡香气的信纸上，整齐地写满了圆润可爱的字迹，每一行字里都透着温暖的关怀与柔和的情意。 “卡莉娜小姐，什么时候有空的话，请一定要来温泽艾斯城堡玩哦。我很想你。” 信是莉莉特写的，可看着看着，卡莉娜的脸竟然渐渐泛起了热意。 她皱起眉头，低声嘀咕道： “哪怕是信……怎么能写出这种话？她就不害羞吗？” 即便是父母，她也从未收到过这样坦率又温暖的情感表达。 但，尽管嘴上嫌弃，卡莉娜的心情却并不糟糕。 反而……很高兴。 心脏仿佛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温暖的情绪从胸口弥漫至全身。 然而，这份悸动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卡莉娜的脸色便倏然沉了下来。 因为，她想起了安洁拉。 第51章 我没有打安洁拉! \"绝对不能和小公女亲近。\" 卡莉娜几乎想要把信揉成一团。 但她实在做不到。 这封信上的字迹工整漂亮，承载着写信人的深切心意，她不忍毁掉它。 她带着盈满泪水的表情凝视着信，最终还是把它重新放进信封里，然后藏进了抽屉深处。 与此同时，莉莉特正在安洁拉的宅邸。 她是来把写给安洁拉的信亲手交给她的。 \"自从那天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安洁拉啊...\" 虽然最后是笑着结束了那天的谈话，但她心中始终不安。 然而，与她的担忧不同，安洁拉依旧如阳光般灿烂地迎接了她。 \"快进来吧，莉莉特。\" 安洁拉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挽住了莉莉特的手臂，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不愉快。 莉莉特对这样的安洁拉心怀感激，随即递上了精心准备的信和礼物。 \"安洁拉，给你。\" 当安洁拉看到那封认真书写的信和精美的发夹时，脸上绽放出更加明亮的笑容。 \"谢谢你，莉莉特。\" 看着安洁拉开心的模样，莉莉特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许多。 安洁拉忽然说道： \"对了，莉莉特，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是什么？\" 安洁拉从一个镶金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枚闪耀的胸针。 在温泽艾斯公爵府邸生活的莉莉特，早已习惯了各种奢华珍品，眼光也因此变得挑剔。 正因如此，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枚胸针的非凡价值。 那是一枚以小巧的钻石雕琢而成的狮子形胸针，工艺精湛，价值连城。 安洁拉骄傲地抬起肩膀，得意地说道： \"前阵子，陛下赏赐给我们家族的宝物。父母亲大人受封了勋章，而我得到了这枚胸针。\" 事实上，莉莉特对帝国中最尊贵的存在，皇帝，没有丝毫敬仰之情。 不仅如此，她甚至将其视为敌人。 毕竟，皇帝与温泽艾斯公爵府素来势不两立。 尽管如此，她还是配合地睁大眼睛，拍了拍手。 \"能得到陛下的赏赐，太了不起了，安洁拉。这枚胸针真的很漂亮。\" 她只是想迎合安洁拉的情绪，让她开心。 听到莉莉特的称赞，安洁拉更加兴奋了。 \"对吧？不仅雕工精美，更是皇帝陛下亲赐的珍贵礼物。所以...\" 说着，安洁拉将胸针递到了莉莉特面前。 \"我想把它送给你。\" 莉莉特瞪大了眼睛。 一直以来，安洁拉送给她的东西不计其数。 手镯、发夹、戒指... 这些礼物对于年仅十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昂贵，莉莉特虽觉负担，但还是欣然接受了。 因为拒绝朋友的赠礼是件很失礼的事。 \"但这个...\" 莉莉特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的心意我领了，安洁拉。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我愿意送给你，快收下吧。\" \"真的不能收。\" 两人僵持了几次后，安洁拉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给你就乖乖收下，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丫头。\" \"...？\" 话音刚落，安洁拉猛地把胸针塞进莉莉特的手里，接着，竟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里。 安洁拉随即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对不起，莉莉特！\" 话音刚落，房门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般，猛然被推开。 安洁拉的父母，布林缇尼侯爵夫妇，疾步冲进了房间。 此刻的房间内，一切都仿佛已然定格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莉莉特手中握着闪闪发亮的胸针，端然站立； 而她的脚边，安洁拉则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施暴者与受害者的立场，昭然若揭。 侯爵夫妇惊愕地睁大双眼，震怒地喊道： \"安洁拉！\" 他们快步上前，将哭泣的安洁拉拥入怀中。 安洁拉蜷缩在父母怀里，抽泣不止。 侯爵夫妇满心疼惜地安抚着女儿，同时抬起头，目光冷厉地望向莉莉特。 布林缇尼侯爵声音中透着愤怒，厉声质问：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你究竟做了什么？！\" 莉莉特在突如其来的情形下短暂愣神，但很快回过神来，连忙开口解释： \"我没有打安洁拉！\" 然而，侯爵的脸色更加阴沉，指向安洁拉红肿的脸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 \"这间房里，除了你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你竟然说自己没有动手？那你的意思是，安洁拉会自己打自己吗？\"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的。安洁拉是自己打的自己。\" 刹那间，侯爵夫人怀中的安洁拉哭得更凶了，她带着泪光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莉莉特，哽咽着控诉： \"你太过分了，莉莉特！\" 她的声音颤抖，满是委屈。 \"每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时，你都会看上我的东西，然后不由分说地拿走。今天也是，一看到皇帝陛下赐给我的胸针，你就吵着要拿走。我说这东西对我很重要，不能给你，你就生气地打了我！还说，''一个区区侯爵家的小姐，竟然敢违抗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的意思''...\" \"...！\" 莉莉特终于明白了。 安洁拉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荒唐的举动。 她是想要陷害莉莉特。 并且是在她的父母，布林缇尼侯爵夫妇面前。 一直以来，对她露出温和笑容的侯爵夫妇，此刻眼中已满是愤怒与鄙夷。 莉莉特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态度已经彻底改变。 这一瞬间，她的脊背感到一阵冰冷。 侯爵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她，语气更是冷冽至极： \"别再狡辩了，立刻跪下，向安洁拉道歉！\" 侯爵是成年人，而莉莉特不过是一个小女孩。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本该害怕得点头认错才对。 但就在这一刻，她想起了奥利维娅的教诲。 \"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不可耻，反而是守护自身荣誉的表现。\" \"然而，绝不能为了息事宁人而认下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 \"一旦开口道歉，就等同于承认了罪责，并需承担相应的后果。\" 莉莉特原本微微颤抖的拳头，渐渐攥紧。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 \"我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 她必须挺直腰杆，毫不畏惧地说出该说的话。 莉莉特抬起头，迎上侯爵夫妇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对安洁拉做任何事。但看样子，你们并不会相信我的话。\" \"...！\" \"既然无论如何都说不通，那我便不再浪费时间了，就此告辞。\" 莉莉特不再犹豫，转身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布林缇尼侯爵猛然上前，拦住了莉莉特的去路。 \"小公女你厚颜无耻地想逃去哪？必须先向安洁拉正式道歉！\" 虽然话语上仍维持着敬称，但他的语气与眼神都充满了威胁。 然而，莉莉特没有退缩，反而直视着侯爵，平静却坚定地开口道： \"侯爵大人是打算将温泽艾斯小公女扣押在这里吗？\" \"...！\" 小小年纪的女孩竟如此大胆，布林缇尼侯爵的脸瞬间扭曲。 他心里恨不得立刻抽出鞭子，狠狠惩罚莉莉特，让她承认错误，向安洁拉赔罪。 可他做不到。 无论莉莉特多么年幼、多么娇小，她的身份都是温泽艾斯小公女。 如果他敢对她动手，那真正成为罪人的就会是他，布林缇尼侯爵。 侯爵咬紧牙关，眼神中透出不甘，却终究还是退后了一步。 莉莉特挺直背脊，毫不畏惧地从他身旁走过。 她的心跳得剧烈，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腔中跃出。 她害怕侯爵会用那双粗大的手掌，狠狠地朝她挥下。 就像当初大祭司曾经做的那样。 但幸运的是，这次没有发生。 她的身后，只传来了侯爵充满怒意的声音。 \"别以为这件事就能这样不了了之，温泽艾斯小公女。\" \"...\" \"无论如何，布林缇尼侯爵家都会让你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紧接着，他缓缓地，带着一抹深意继续说道： \"一旦真相大白，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 \"没有哪个贵族会容忍一个玷污家族荣誉的私生女继续待在家中。\" \"...！\" 这句话，并不仅仅是在威胁她会受到公爵的惩罚。 而是在暗示，她会被逐出温泽艾斯公爵家！ 莉莉特的心脏猛地一沉。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起，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 然而，她咬紧牙关，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恐惧，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破绽。 她缓缓迈步，离开了房间。 一走出房间，莉莉特立刻唤来玛丽。 原本在另一间房里等待着，以免打扰她与安洁拉\"私密谈话\"的玛丽，一见到莉莉特的脸色，顿时睁大了双眼。 莉莉特的脸，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玛丽焦急地询问。 然而，莉莉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回家。\" \"...！\" 玛丽没有再问第二遍，而是立刻将她轻轻抱起。 上了马车后，玛丽毫不犹豫地对马车夫喊道： \"快！以最快的速度回公爵府！\" 马车如闪电般疾驰在道路上，直奔温泽艾斯城堡。 到了城堡，玛丽抢先一步跳下马车，伸出手想扶莉莉特。 \"小姐，我抱您进去。\" 然而，莉莉特轻轻地摇了摇头。 刚才在侯爵家，她因惊慌失措才让玛丽抱着离开，但她不能一再如此。 即便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会晕倒，莉莉特依然硬撑着迈步，缓缓地踏进城堡。 就在这时，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迎上的，是温泽艾斯公爵的目光。 第52章 谢谢你们相信我 公爵身着佩戴勋章的制服，显然是要外出处理重要事务。 【还是先向公爵大人道别，祝他一路顺利吧。等公爵办完事回来，再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 可是…… \"……！\" 公爵的双眼猛然睁大。 因为莉莉特突然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无比伤心。 公爵睁大的双眼久久未能合上，随后，他缓缓地伸出手，轻柔地拍抚着她颤抖的后背。 过了好久，莉莉特终于止住了哭泣。 莉莉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双眼红得像只兔子。她娇小的手掌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 在她的对面，公爵和奥利维娅正坐着。 公爵取消了贵族会议。 正在与贵妇们享受下午茶的奥利维娅，也在听闻消息后立刻赶回了城堡。 奥利维娅低垂着眼帘，喃喃说道： \"所以，莉莉特你打了安洁拉，还想抢她的东西？\" 莉莉特正要再次解释自己根本没有做过那样的事，然而， \"竟敢给我的女儿\/我的孙女扣上这种罪名？\" 公爵与奥利维娅异口同声地说道。 莉莉特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你们相信我？\" 这一次，公爵和奥利维娅同时点了点头。 \"当然。\"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怀疑。 莉莉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快要涌出来了。 【我今天已经哭了太多，不能再哭了。】 比起哭泣，现在更重要的是把事情的经过清楚地讲出来。 \"因为我没有道歉，侯爵大人说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一定会让我受到应有的惩罚。\" 话音落下，公爵与奥利维娅的眉头同时皱起。 公爵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站起身来。 \"我去一趟侯爵府。\" 奥利维娅蹙眉，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 \"你打算去做什么？质问他竟敢对你的女儿出言不逊？\" \"……\" \"当然，你的话肯定会有效果。无论布林缇尼侯爵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可能不害怕怒火中烧的温泽艾斯公爵。\" 公爵一向用实力让对手屈服。奥利维娅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在这方面相当擅长。 但唯独这一次，绝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因为，这件事关乎莉莉特。 奥利维娅开口说道： \"劳伦西奥，莉莉特和你不一样。\" 莉莉特出身平民，且并非正室所出。 现在，大家迫于公爵的威势，才奉承她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但她的地位，实际上并不牢固。 如果这样的莉莉特，仗着温泽艾斯小公女的身份去冒犯身为贵族中的贵族，侯爵家，而公爵再以武力平息此事。 一旦消息传开，整个贵族圈都会群情激愤。 而他们愤怒的对象，不会是公爵，而是年幼的莉莉特。 \"舆论会对莉莉特不利，甚至会严重到让她无法顺利进行社交活动。\" \"如果必须经历这种事情，那社交圈什么的，不去也罢。\"公爵冷冷地说道。 莉莉特嘴角带笑，然而她的内心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她既不享受在表面微笑的同时暗地较量的社交活动，也不想操控贵族们，以此扩张自己的影响力。 所以，莉莉特对社交界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然而，奥利维娅却并不这么认为。 \"那只是你的想法。\" \"……！\" \"莉莉特，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公爵和奥利维娅的视线同时落在莉莉特身上。 正如公爵所想，莉莉特对社交界并不感兴趣。 她本就不是贵族，也从未憧憬过他们的交际圈。 她当然也想交朋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必须要融入社交界。 尽管如此，莉莉特还是…… \"我想和贵族们好好相处。\" 因为我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 我想成为公爵大人引以为傲的女儿。 莉莉特的眼神坚定不移，公爵那冰冷的瞳孔微微晃动了一瞬。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 \"明白了，是我想得太急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至少不会再冲到侯爵府拔剑闹事了吧。’ 奥利维娅松了口气，说道： \"当然，也不是说就这样算了。我们必须要查明真相，让那些胆敢给我们家孩子扣上这种卑鄙罪名的人付出代价。\" \"那是当然的。\" 愤怒的公爵和奥利维娅，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几乎能让普通人吓得拔腿就跑。 但莉莉特一点也不害怕。 反而觉得无比安心。 因为，世上最强的两个人，站在了自己这边。 她才刚下定决心不再哭泣，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莉莉特用手背擦去泪水，哽咽着说道： \"谢谢你们愿意站在我这边……真的，谢谢。\" 公爵和奥利维娅望着抽泣的莉莉特，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 随后，他们默默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就像两头守护着小羊羔的巨熊。 夜幕低垂。奥利维娅走进了公爵的房间。 她刚刚才从莉莉特的卧室出来。 \"原本还担心她因为受到惊吓而难以入睡，结果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就好像终于卸下了心头重担一般。\" \"那就好。\" 公爵简短地回答道，举起一只沉甸甸的银制大酒杯，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醇厚的酒液如同烈焰般灼烧着喉咙。 奥利维娅皱起眉头。 \"自从莉莉特来了之后，你几乎滴酒不沾，今天怎么突然痛饮起来了？\" \"如果不借助酒精，我恐怕难以压抑住这股即将爆发的怒火。\" 他虽然为了莉莉特退了一步，但冲进侯爵府大闹一场的冲动仍旧如火山般沸腾。 奥利维娅很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她轻叹一声，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她拿起空酒杯，倒满烈酒。 接着，她面无表情地仰头饮尽。 放下杯子后，奥利维娅缓缓开口道： \"管理贵族社会，果然不能有丝毫松懈。\" 布林缇尼侯爵的女儿安洁拉，一直以温柔善良的形象闻名。 所以，当莉莉特与安洁拉亲近时，奥利维娅曾欣慰地看着她们。 她以为安洁拉会成为莉莉特在社交界最珍贵的朋友。 然而，事实相反，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聪慧又善良的孩子……没想到，她居然会策划出如此阴险的计谋。\" \"是布林缇尼侯爵夫妇授意的吗？\" \"很大概率不是。\" 布林缇尼侯爵夫妇向来正直刚毅，绝不会设计这种卑劣的阴谋。 更何况，他们比任何人都以\"天使般的女儿\"为傲。 他们又怎么可能指使那样的女儿去做这种恶毒的事情呢？ \"恐怕他们也被安洁拉给蒙蔽了双眼吧。\" \"他们甚至无法想象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女儿策划的，只会因她''受到了欺负''而感到愤怒和委屈。\" \"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解决了。\" 布林缇尼侯爵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极尽宠爱。 他绝不会原谅那个欺负了自己珍宝般女儿的莉莉特。 哪怕因此要与温泽艾斯公爵发生冲突，他也在所不惜。 果然，正如公爵所预料的那样， 第二天，布林缇尼侯爵就找上了公爵。 他的脸上带着视死如归般的坚定神色。 布林缇尼侯爵此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儒雅与友善，语气严肃地开口道： \"公爵阁下，您已经听闻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吗？\" \"当然。我女儿昨日前往侯爵府，结果遭遇了一场可怕的事件。\" 公爵语气冷冽，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侯爵的肩膀微微一颤。 但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动摇，紧握双拳，毫不退缩地说道： \"请您措辞严谨一些！真正遭遇可怕事件的，是我们家才对。公爵府的小公女，为了抢夺安洁拉的东西，竟然动手扇了她的脸！\" \"不是的。事实是，您的女儿强行把胸针塞给莉莉特后，反而扇了自己一巴掌，并大声尖叫了起来。\" 侯爵瞪大双眼，满脸震惊，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你竟然相信这种荒唐的谎言？！\" 公爵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是的。\" \"……！\" \"安洁拉刚一尖叫，房门就立刻被推开，而您和夫人正好站在门口，径直走了进来。\" \"仿佛……早就等着事情发生一般。\" 公爵锐利的眼神仿佛在质问，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侯爵咬紧牙关，沉声解释道： \"几天前，安洁拉曾小心翼翼地向我倾诉，她一直不敢说出口，但实际上，每当她和公爵府的小公女独处时，都会受到欺负。\" 侯爵虽然无比宠爱自己的女儿，但当时，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完全相信她的话。 毕竟，莉莉特看起来那么温顺乖巧，实在难以想象她会欺负安洁拉。 更何况，对方可是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公女。 仅凭女儿的一面之词，就贸然对她发难，未免太过冒失了。 第53章 发酵的舆论 安洁拉看着愁眉不展的侯爵，开口说道。 \"我和小公女单独相处时，您可以在隔壁房间等着。她会亲自向您展示自己是如何欺负我的。\" 令人惊讶的是，安洁拉的话竟然是真的。 \"呀啊啊！\" 随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尖叫，侯爵冲进房间，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不已。 安洁拉倒在地上，半边脸颊肿得通红。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侯爵心如刀绞。 \"是我让安洁拉和小公女好好相处的……只是为了不辜负我的期望，安洁拉才一直隐忍不言。\" 侯爵悲痛地低喃，而公爵冷冷地回应道： \"你倒是抢了我的台词。早知道她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我绝不会让莉莉特和你的女儿有所来往。\" 若是平时，侯爵在公爵的气势下早已噤若寒蝉。他可没有胆量与温泽艾斯公爵对抗。 但这次，涉及到他的女儿，他绝不能退让。 侯爵咬紧牙关，厉声道： \"公爵殿下就算再怎么颠倒黑白，罪行就是罪行，真相就是真相。我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哦？\" \"我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让世人都知道温泽艾斯小公女的恶行！\" 莉莉特本就因为出身平民、是私生女的身份而立场不稳。 一旦这样的丑闻传开，她的名声必然一落千丈。 \"不过，如果现在让小公女亲自向安洁拉道歉，我就可以让此事悄无声息地过去，不让任何人知道。\" 对侯爵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他既没有索要物质赔偿，也没有要求法律制裁，仅仅只是求得一句道歉。 他怀着无比的期待，甚至是祈求的心情，等待着公爵的答复。 然而… \"犯错的人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你的女儿。\" \"该道歉的人，是你们。\" 温泽艾斯公爵与布林缇尼侯爵长久以来的紧密关系，就此破裂。 最终，布林缇尼侯爵选择将事件公之于众。 「温泽艾斯小公女抢夺安洁拉的物品，甚至对她大打出手。」 公爵自然不肯坐视不理。 莉莉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她只是被安洁拉设下的卑劣圈套陷害了。 然而，哪怕是威严无比的温泽艾斯公爵，此刻的话语却毫无作用。 \"怎么可能呢？竟然说安洁拉小姐陷害小公女？这根本不可信！安洁拉小姐是多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啊。\" 在北部出生长大的安洁拉，长年以来累积了贵族们的信任。 而莉莉特的处境则完全不同。 \"莉莉特……她毕竟是个混着平民血统的私生女吧？不久前还在神殿里过着清贫的日子。像她这样的人，忽然间成了小公女，肯定觉得全世界都该属于自己吧。\" 温泽艾斯公爵的存在让贵族们有所忌惮，平日里他们虽不敢造次，但在他们眼中，莉莉特始终是个突如其来的外来者。 他们对她没有丝毫信任或喜爱，心底深埋的轻蔑如今悄然泄露出来。 \"平民出身的丫头仗着温泽艾斯的名号肆意妄为，竟然连贵族都不放在眼里。\"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布林缇尼侯爵又抛出了另一条指控。 \"小公女从安洁拉手中夺走的东西可不止一两件。每次单独相处时，她都会威胁安洁拉，让她交出各种贵重物品。\" 当莉莉特从奥利维娅口中得知这番话时，愤怒又委屈地大声喊道。 \"我确实收到了很多安洁拉送的东西，但我从没强迫她！那些全是她自愿送我的礼物！\" 奥利维娅微微皱眉，缓缓说道： \"我知道。但是别人并不这么认为。\" \"……！\" \"他们说你理直气壮地戴着从安洁拉那里''夺来''的东西，议论着你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 莉莉特的脸色瞬间扭曲了。 手镯、发夹、戒指…… 安洁拉将那些闪闪发光的饰品递给她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收下吧，莉莉特。这是送给珍贵朋友的礼物。」 莉莉特的声音微微颤抖，低声喃喃道： \"我信了她的话，毫不怀疑地接受了……像个傻瓜一样。\" 奥利维娅用怜惜的目光望着她，说道： \"或许当初她确实是真心想与你好好相处的。毕竟，比起敌人，温泽艾斯小公女作为朋友的价值更大。\" \"但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将你视作了敌人。而那些曾经送出的礼物，便成了她反咬你的武器。\" 一个年仅十岁的少女，竟能心机深沉至此。 如此恶毒、又如此缜密的手段，谁都难以防备。 \"不是你的错，就算换作别人，也一样会上当受骗。所以，别太自责了。\" 一直沉默的公爵也开口了。 \"莉莉特，你没有任何错。\" 奥利维娅与公爵坚定地望着她，那目光毫无动摇。 莉莉特咬紧下唇，感受到内心深处燃起的信念。 \"没关系，就算全世界都憎恨我、辱骂我…… 只要我最尊敬、最深爱的两个人相信我，那就足够了。\" \"我要擦干眼泪，振作起来，守护温泽艾斯的荣耀。\"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看到这一幕，奥利维娅和公爵的嘴角皆微微上扬。 奥利维娅收起笑意，神色渐渐凝重。 \"总之，形势很不妙。虽然贵族们碍于温泽艾斯公爵府的威势，不敢公然指责你，但他们的议论已经到了难以压制的地步。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会有人将这些流言传扬出去。\" 公爵神色冷峻，沉声道： \"若事态恶化到这种程度，那也只能采取原先的计划，用力量镇压一切。\" 奥利维娅挑起眉梢，语调意味深长。 \"当然，那些害怕你的贵族们会对莉莉特表面上更加恭敬和亲切。\" \"但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会充满明显的鄙夷和厌恶。\" \"莉莉特……你能承受这样的目光吗？\" 莉莉特脸色一僵，缓缓攥紧裙摆。 看到她的反应，公爵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不由得沉了下来。 公爵所希望的，并不是让莉莉特凌驾于贵族之上。 他唯一在意的，是莉莉特的幸福。 他十分清楚，那些并非真心待她的人，终有一天会深深伤害她。 公爵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像是随时都会挥出，但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我并不是说现在就采取强硬手段。\" \"如果情况恶化到莉莉特再也无法承受的地步，那才会那么做。\" 事实上，公爵和奥利维娅并非只是坐在那里，一味地辩解莉莉特的清白。 奥利维娅早已亲自出面，逐一拜访她的密友们，将莉莉特所遭受的不公诉说给她们听。 但她十分清楚，这样的行为稍有不慎，就会被视为权贵的施压，甚至被解读为她在盲目袒护有罪的孙女。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努力让那些夫人们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幸运的是，奥利维娅一直以来以品行端正着称，受人敬仰。 她的名望，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真倾听她的话。 \"奥利维娅夫人向来严于律己，即便是小小的失误，也会加倍地赔罪。她这样的人，绝不会包庇一个有罪的孙女。\" \"正如我所言，开始有人认为，莉莉特可能是被安洁拉那恶毒的计谋所陷害的。\" 公爵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语气低沉地说道。 \"但这种缓慢的方式，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 \"因为绝大多数贵族，早已认定莉莉特犯下了错误。要想扭转舆论，就必须彻底打破现有的局面。\" 而公爵，深知如何最有效地做到这一点。 \"布林缇尼侯爵家固然是名门，但他们的声望，仍不及温泽艾斯公爵府。\" \"然而，贵族们如此一边倒地站在侯爵一方，唯一的原因就是，安洁拉。\" 高贵血统的贵族小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孩。 正因如此，人们才会毫无疑问地相信她的话。 \"只要贵族们对安洁拉的信任破灭，舆论自然会倒向莉莉特。\" 公爵开始彻查安洁拉的一切。 安洁拉在各个方面都近乎完美，举止端庄、待人和善，活脱脱的贵族小姐的典范。 然而，一个能用如此恶毒的手段陷害莉莉特的人，必定在某处留下了无法掩盖的痕迹。 公爵的推测并没有错。 几天后，一个人前来拜访了他。 是安洁拉身边的一名侍女。 \"公爵殿下，看到您和小公女陷入困境，我实在坐不住，所以前来……\" 谎言。 她之所以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公爵暗中开出的酬劳，足以让她动心罢了。 但公爵并未点破，因为她的动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带来的信息。 侍女满脸紧张，低声说道： \"安洁拉小姐在府中一直是个天使般的人物，对待仆从们也极其亲切……\"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神色微变。 \"但有时候，她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公爵眯起眼睛，语气沉稳地问道： \"什么奇怪的事情？\" 侍女犹豫了一下，最后压低声音说道： \"……她偶尔，会伤害府中的下人。\" 第54章 侯爵家女仆提供的线索 安洁拉曾经假装失手打翻装着热水的茶杯，烫伤了女仆的手；也曾在花园里假装不小心撞到手持剪刀工作的园丁，使其受伤。 甚至还有女仆在食用了安洁拉递给她的蛋糕后，闹了肚子。 \"每次事情发生，小姐都会表现得无比愧疚，并且给予了丰厚的补偿。\" 因此，工人们非但没有怨恨安洁拉，反而心怀感激。 他们都坚信，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贵族会如此细致地关心受伤的下人。然而…… 女仆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偶然间，窥见了安洁拉小姐的真实面貌。\" \"有一次，一只小花盆从我的头顶落下，砸在了我头上，我捂住被砸出血的额头，猛地抬头，看向花盆掉落的方向。二楼的窗边，安洁拉小姐站在那里，她在笑。\" \"从那以后，每次看到小姐，我都会感到毛骨悚然，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就算说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甚至，连安洁拉的父母，侯爵夫妇，都对女儿的真实面貌都一无所知。 他们虽然对女儿疼爱有加，却并非事无巨细都用心关注的父母。 说完这番话后，女仆微微抬头，偷偷观察公爵的神色。 她原以为公爵会因证实自己的猜测而欣喜，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却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让女仆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她背叛了布林缇尼侯爵家，来到这里，无非是因为需要钱。 可此刻，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公爵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直到她冷汗湿透衣襟，公爵才终于开口。 \"你的话，我听清楚了。\" 听到这句话，女仆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希望。 然而… \"不过，这并不是多么有价值的情报。\" 她的表情顿时僵住。 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脸色，公爵缓缓说道： \"天使般的笑容之下，藏着邪恶的本性，这类证言确实有价值。\" \"但如果这番话出自布林缇尼侯爵家的女仆之口，那就毫无意义了。\" 贵族们不会相信一个卑微女仆的证词。 反而，他们只会认为，是温泽艾斯公爵花钱收买了她。 \"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女仆的眼神动摇了。 她已经背叛了原主，来到这里，却还被要求拿出证据？ ''哪里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她开始后悔自己来此的决定。可如今，她已经踏上了背叛的不归路，根本无法回头。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只能想办法提供公爵想要的信息。 女仆绞尽脑汁思考，忽然灵光一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安洁拉小姐每半个月都会精心筹办一次茶会，与朋友们维持着表面上的良好关系。\"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小姐并没有多少愿意与她单独见面的朋友。\" \"最近，只有两位。\" 一个是莉莉特。 一个是卡莉娜。 公爵的眉头微微挑起。 \"卡莉娜？\" \"是的，雷德西娅男爵家的卡莉娜小姐。自从雷德西娅男爵家家道中落后，安洁拉小姐便开始悉心照顾卡莉娜小姐。不仅每次茶会都会邀请她，甚至时常让她独自留下。并且，她们常在屏退所有女仆的房间里单独交谈。\" 就像对待莉莉特一样。 但，与莉莉特不同的是…… \"每次莉莉特小姐从安洁拉小姐的房间出来时，总是满面笑容。看得出她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可卡莉娜小姐却完全不同，她的脸色总是惨白如纸。 因为卡莉娜小姐平时的表情就很冷漠，其他女仆对此并不在意。有人甚至觉得，安洁拉小姐如此好心地邀请她这位''空有贵族名号''的少女，还送她礼物，她却连感激之情都没有，反而摆出一副阴沉的脸色，实在不懂得知恩图报。\" \"但在我看来……\" 女仆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折磨才出来的。\" 就在那一瞬间，公爵深邃的蓝眼睛微微一闪。 他终于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 公爵为女仆提供了相应的报酬，比她预想的足足多了十倍。 女仆欣喜若狂，满心欢喜地离开了公爵府。 公爵则前往找莉莉特，将女仆的供词告诉她。 听到\"卡莉娜\"这个名字时，莉莉特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颤动。 \"卡莉娜可能知道安洁拉的真面目？\" \"没错，虽然只是推测。\" 如果，安洁拉真的在卡莉娜身上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那么这将成为撕碎她\"天使\"形象的关键证据。 \"我要亲自去见卡莉娜，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莉莉特忽然伸手，紧紧抓住公爵的手。 \"让我去吧！\" \"……\" \"在安洁拉的茶会上，我曾和卡莉娜小姐见过几次，虽然不算熟悉……\" 不，别说熟悉了，卡莉娜甚至讨厌她。 但即便如此，莉莉特仍然坚信，必须由她去见卡莉娜。 \"公爵大人是个温柔的人，但卡莉娜小姐不懂这一点，面对您，她可能会心生畏惧。与其让她受惊，不如由我小心翼翼地去问她，不是更好吗？\" \"……\" 公爵微微蹙眉，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莉莉特立刻做好准备，离开公爵府。 马车缓缓行驶，透过窗户望向外界景色时，莉莉特才恍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公爵府了。 上一次她外出，还是在事情发生不久之后。 当时，奥利维娅为了让她转换心情，特意带她去了热闹的街区，看一家洋娃娃店。 莉莉特看着整齐排列的可爱洋娃娃，眼中泛起了久违的光彩。 可这份小小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她在陈列柜的另一侧，听到了这样的议论声： 「你听说了吗？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居然抢了朋友的东西，还对她动手！」 「她才十岁啊，竟然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都怪她出身低贱。」 「贫穷的平民比起正当购买，更擅长偷窃，不是吗？」 「真是令人忧心啊……我们的孩子，以后竟然要将那种人奉为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 「可不是嘛。温泽艾斯公爵恐怕也很头疼吧？他本可以把那个混着平民血统的孩子扫地出门，结果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还把她记入族谱。可这孩子呢？竟然玷污了堂堂公爵家的名声！」 「现在把她逐出公爵府还来得及呢。为了北部社交界的安定，也为了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清誉。」 这些话，无情地刺进莉莉特小小的心脏。 奥利维娅怒火中烧。 那些贵妇站在陈列柜前，丝毫不顾背后是否有人，肆无忌惮地议论着。奥利维娅几乎要冲过去狠狠教训她们，但却被莉莉特拦住了。 「我不想再让温泽艾斯公爵家，因为我而与贵族们关系恶化。」 奥利维娅沉默了片刻，目光复杂地看着莉莉特，最终还是强行按捺下了怒火。 从那之后，莉莉特再也没有踏出公爵府。 她害怕再一次听到那样的话。 【如果我真的成为了加害者，那些刻薄的谴责，一定会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吧。】 而且，不仅是她，公爵与奥利维娅也会被牵连。 她绝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守护温泽艾斯家的名誉。 带着决然的心情，莉莉特抵达了卡莉娜的家。 \"……\" 她一时无言。 眼前的房子，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坍塌。 这根本不像是贵族的宅邸，而更像是即将崩塌的废墟。 听见动静，屋内走出一名女子： 她没有化妆，穿着袖口已经磨损的旧裙子，看起来更像是个操持家务的女仆，而非贵族夫人。 她显然被马车的阵仗吓了一跳，惊讶地开口问道： \"我是雷德西娅男爵夫人，比安卡。请问您来寒舍，有何贵干？\" 【这就是卡莉娜小姐的母亲？】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关于雷德西娅男爵家的传闻。 她确实听说过，卡莉娜的母亲与她长得完全不像。 不过，那一头鲜艳如火的红发，倒是如出一辙。 莉莉特心生亲切，微微提起裙摆，端正而礼貌地行礼。 \"我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莉莉特。我想见卡莉娜小姐。\" 就在这一刻，雷德西娅男爵夫人竟然失声尖叫了一下。 随即，她的脸上绽放出掩饰不住的喜悦，满脸笑意。 \"哎呀，前不久小公女才送了好多礼物给卡莉娜呢！你们关系这么好，我一直很想亲自见见您，没想到您竟然会亲自登门！\" 男爵夫人忍不住喜笑颜开，说个不停。 \"哎呀，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快请进吧，我带您去见卡莉娜。\" 第55章 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通常拜访贵族的府邸时，都会在会客室进行会面。 但卡莉娜的家连能称作会客室的空间都没有。 因此，雷德西亚男爵夫人便将莉莉特引向了二楼的卡莉娜房间。 \"别看这样，这可是我们家阳光最好的房间呢，应该适合你们聊聊天。\" 雷德西亚男爵夫人甚至没有敲门，便直接推开了门。 正在狭小的房间里埋头缝纫的卡莉娜皱起眉头。 \"母亲，我不是说过进来之前一定要敲门吗……\" 然而，话还没说完，她的双眼便猛然瞪大。 因为在门口站着的人，是莉莉特。 莉莉特点起一抹尴尬的笑容。 \"好久不见，卡莉娜小姐。\" 然而，卡莉娜没有回应她的问候，而是狠狠地瞪向了雷德西亚男爵夫人。 \"为什么未经我允许就带人进来！\" \"哎呀，朋友来了，哪还需要什么允许。\" 更何况，莉莉特可不是普通的朋友。 温泽艾斯的小姐！ 对一个衰败的男爵家而言，这简直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雷德西亚男爵夫人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和这位小姐打好关系。 \"人家特意来到这里了，你就别闹脾气了，好好招待客人才是。\" 别无故惹恼了这位小姐才好。 雷德西亚男爵夫人用眼神警告了一番，然后便借口去端茶，离开了房间。 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卡莉娜和莉莉特两人。 在尴尬的沉默中，莉莉特刚要开口，卡莉娜便尖锐地说道： \"我可不想和一个未经许可就闯进我家、不懂礼貌的人浪费时间，直接说重点吧。你为什么来找我？\" 卡莉娜冷漠的话语，如同尖刺一般扎进了莉莉特的心里。 即便那日她曾握住卡莉娜的手，即便她寄去了满怀心意的信件与礼物，一切依旧没有改变。 【卡莉娜小姐，果然还是讨厌我啊……】 莉莉特压下心头的苦涩，努力挤出微笑。 \"你可能已经听说了，最近我的处境不太好。大家都怀疑我抢走了安洁拉的东西，还对她施暴……但我向你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那种事。\" 卡莉娜的眼睛骤然瞪大，如同一只受惊的猫一般看向莉莉特，随后轻声问道： \"……所以呢？\" \"为了找到安洁拉诬陷我的证据，我展开了调查。就在这过程中，一名在布林缇尼侯爵家工作的女仆向我提供了线索。\" \"她告诉我，卡莉娜小姐经常与安洁拉单独相处。\" \"……！\" \"其他女仆都觉得，这只是两位小姐私下里培养友情的正常行为，所以没怎么在意。但是，向我提供线索的那位女仆却有不同的看法。\" \"因为每次从房间里出来的卡莉娜小姐，脸上的表情总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卡莉娜那双金色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 她的眼神似乎在呐喊： 我不想听。 别再说了。 可即便如此，莉莉特仍然坚持说了下去。 \"卡莉娜小姐，你是不是……被安洁拉欺负了？\" 话音刚落，答案便立刻从卡莉娜口中脱口而出。 \"不是！\" 那声音，宛如一声尖叫。 然而，莉莉特再次问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莉莉特没有再说什么，但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却清晰地传达出她的心声： 我不相信。 卡莉娜猛地提高音量，仿佛在歇斯底里地怒吼。 \"突然跑来，到底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如果我真的被安洁拉打过，那又怎么样？你是想嘲笑我吗？装成朋友的样子，然后问我是不是被欺负了，好满足你的优越感？还是说，你是想可怜我，施舍你的同情？\" 她气急败坏地吼着，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她那精致的脸庞皱成了一团。 \"还是说……你只是想找个证人，来证明安洁拉是个坏人？\" 莉莉特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问你这些，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卡莉娜无法相信莉莉特的这番话。 因为现在的莉莉特，最需要的，不就是揭露安洁拉的真面目吗？ \"卡莉娜小姐，请向世人揭露安洁拉的恶行吧。她到底对你做了多么可怕的事？只要你站出来作证，我就能洗清这个可恶的罪名。\" 如果莉莉特这样说。 那么，卡莉娜将别无选择。 莉莉特是温泽艾斯的小姐，而卡莉娜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贵族，她根本无法违抗。 无论是被威胁，还是被利诱，她最终都会被逼着按照莉莉特的意愿行事。 就像当初安洁拉对她做的那样。 卡莉娜的眼睛通红，微微颤抖着。 被曾经珍视的人操控、被利用的屈辱与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就在此时，莉莉特轻轻伸出手，握住了卡莉娜那颤抖的手掌。 \"我一直知道，安洁拉的茶会里，你总是被欺负。\" 莉莉特低声说道，目光无比坚定。 \"但我从没想过，是安洁拉亲自主导了这一切。\" 因为安洁拉曾经说过。 \"卡莉娜是我珍贵的朋友。就算其他女孩们讨厌她，我也想保护她。\" 可是…… 如果那句话是谎言呢？ 如果，安洁拉不仅不是在保护卡莉娜，反而是那个最先带头欺凌她的人呢？ 如果，那些欺凌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恶毒、更加不堪呢？ 如果，安洁拉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呢？ \"安洁拉必须为她犯下的罪行道歉，并接受应有的惩罚。\" \"……\" 卡莉娜无言以对。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可怕的记忆。 那间只有她们二人的房间里，安洁拉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她。 她曾流着眼泪，蜷缩在地上颤抖，而安洁拉只是冷冷地笑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卡莉娜，疼吗？生气吗？想让我停手吗？\" \"那你就去告诉别人啊。\" \"不过，就算你说了，又会有人相信你吗？\" \"像你这样的落魄贵族，谁会愿意站在你这边？\" 安洁拉说得没错。 根本不会有人站在卡莉娜这边。 包括她的父母在内，也是一样的。 即使雷德西亚男爵夫妇知道卡莉娜所受的苦，也不会做出任何反抗。因为对方是权势滔天的布林缇尼侯爵家。 他们只会为自己保护不了女儿的无能而悲伤，却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卡莉娜从未向任何人诉说安洁拉对她做过的事，也从未指望有人会帮助自己。 然而，此刻，却有一个人站在了她面前，说要成为她的依靠。 莉莉特比卡莉娜还要矮小，身形也更加纤细，可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却透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她用充满决心的声音说道： \"我想帮助卡莉娜，不让你再因为那些不公平的痛苦而受伤。\" 啪嗒。 卡莉娜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莉莉特伸出双臂，轻轻拥住了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直到卡莉娜的眼泪止住。 不知过了多久，卡莉娜终于平复下来，她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睛，轻声说道： \"别看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莉莉特立刻乖巧地把头转向另一边，然后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她。 那是绣着精美刺绣的高级手帕，珍贵到甚至让人觉得，根本不值得拿来擦眼泪。 卡莉娜皱起眉头。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只是单纯地喜欢卡莉娜小姐，所以才想这么做。\"莉莉特微笑道，\"如果你不讨厌的话，就收下吧。\" \"……\" 卡莉娜沉默地看着那方手帕，最后还是接过来，轻轻按在眼角。 \"……谢谢你愿意帮我。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这次，她一定会让这位小姐对自己彻底失望的。 对方应该会觉得她麻烦透了，不愿再管她的事了吧？ 可这次，她的期待又落空了。 莉莉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反而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好，我明白。\" \"……？\"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非常敏感而严肃的问题。\"莉莉特微笑着继续道，\"我贸然来找你，还说要帮你，确实会让你感到负担。\" 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是在撒娇般轻声说道： \"不过，只要我的心意传达到就好，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笑容明朗得让人心头发痒。 卡莉娜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低声开口： \"……你真的觉得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如果我开口承认自己被安洁拉欺负，那你就能洗清罪名了。\" \"可你居然允许我保持沉默，不强迫我说出口？\" 莉莉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卡莉娜小姐经历的事情，和我被冤枉的事情，是两码事。我从未想过要把它们混为一谈。\" \"……\"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的想法改变了，愿意寻求我的帮助，请随时告诉我。\" 莉莉特注视着她，眼神清澈如湖水。 \"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卡莉娜望着她那无比真挚的眼神，忍不住轻声嘟囔： \"你这个笨蛋……\" 第56章 北部贵族宴会 布林缇尼侯爵家的宅邸 安洁拉脸色苍白，虚弱地倚靠在床上。 案件发生后，安洁拉茶饭不思。 包括侯爵夫妇在内的贵族们都对这样的安洁拉深感惋惜。 【竟然被温泽艾斯小公女欺辱至此，这该是多大的苦难啊。】 他们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安洁拉的话，纷纷指责莉莉特。 然而，有一件事与安洁拉的预想有所不同，那就是温泽艾斯公爵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莉莉特虽是他的女儿，但终究是个流着一半平民血统的私生女罢了。'' 因此，安洁拉原以为事情一旦闹大，公爵必然会对莉莉特严厉惩处。 要么斥责她给家族蒙羞，要么干脆将她从族谱中除名。 然而，公爵却毫不动摇地庇护着莉莉特。 也正因如此，事件迟迟未能得到完美的收场，就这么拖延了下去。 ''不过，即使事情只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已经得到了许多好处。'' 名声跌落谷底的莉莉特，今后恐怕难以在社交界顺利活动，而安洁拉则会继续成为北部最受宠爱的贵族小姐。 尽管如此，安洁拉仍感到一阵郁闷。 ''我可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罢休。我要让那个贱女人跪在我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向我求饶！'' 安洁拉的绿色眼眸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第二天，安洁拉久违地开始准备外出。 侯爵满脸忧虑地说道： \"孩子啊，你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状况太差了，就在家里休息吧。\" \"不了，这可是重要的宴会，哪怕身体不适，我也必须出席。\" 今天，是北部高阶贵族们齐聚一堂的定期宴会。 尽管温泽艾斯公爵家与布林缇尼侯爵家的矛盾日益加深，宴会仍照常举行。 到场的贵族们无不露出吃瓜的表情。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温泽艾斯公爵与布林缇尼侯爵家的人，这可是头一次碰面吧？\" \"我都替他们捏了把冷汗。希望今天不要出什么乱子……\"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就趁此机会彻底解决这件事吧。这样一来，混乱的社交界气氛也能得到缓和。\" 就在贵族们窃窃私语之际，布林缇尼侯爵一家到场了。 众人纷纷惊讶地捂住嘴巴。 那是因为安洁拉宛如天使般的脸庞，竟变得如此憔悴。 \"听说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安洁拉小姐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连饭都吃不下，看来果然如此。\" \"真是的，连我都替她心疼。\" 本就站在安洁拉这边的贵族们，纷纷露出悲痛的神情。 ''果然，操纵这些大人们的情绪，实在是太容易了。'' 安洁拉在心里暗自窃笑。 片刻之后，仆人的声音在宴会厅中响起： \"温泽艾斯公爵一家驾到！\" 宴会厅中的众人开始想象莉莉特的模样。 ''她会不会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企图博取同情？'' ''还是会满脸怒气，一副\"谁敢动我，我就不饶了谁\"的模样？'' ''又或者，因害怕直面令人窒息的现实，干脆不敢来了？'' 然而，人们的所有猜测都错了。 站在公爵与奥利维娅身旁的莉莉特，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愤怒。 然而，莉莉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那些针对她的议论，全都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空谈。 她淡然而澄澈的模样，让贵族们一时语塞。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布林缇尼侯爵家缓缓走向温泽艾斯公爵家。 布林缇尼侯爵瞪着莉莉特，冷冷开口： \"我的女儿因为这件事连饭都吃不下，每天日渐消瘦，而小公女的脸色却如此红润，看样子心情十分愉快吧？\" 贵族们都以为莉莉特会被吓得躲到公爵身后。 然而，莉莉特只是抬头直视着侯爵，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不是的，我一点也不好过。蒙受不白之冤，怎么可能过得安心？\" 她扫视了一圈正看着她的贵族们，继续说道： \"只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我不想让个人情绪破坏了宴会的氛围，所以才努力克制。\" 说完，她微微扬起嘴角，仿佛是在努力压抑心中的苦楚，强撑出一个懂事的微笑。 \"……！\" 刹那间，不仅是侯爵夫妇，就连站在他们身后、脸色憔悴的安洁拉，表情都变得扭曲。 此刻的莉莉特，丝毫没有同龄少女常见的娇纵或稚嫩，反而像是经过严格教养的贵族淑女。 如此一来，安洁拉的处境便显得尤为尴尬。 ''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像个在正式场合撒娇哭闹的幼稚孩子？！'' 贵族们向来更倾向于聪慧理智的人，而非天真无知的孩子。 在他们眼中，现在的莉莉特与安洁拉，哪个更得体，答案已然明了。 安洁拉咬紧了嘴唇。 ''不，不行！无论如何，舆论上的受害者是我，人们依然站在我这边！'' 她必须好好利用这一点。 于是，安洁拉微微垂下眉头，露出悲伤的表情。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顾及周围，莉莉特，你真是厉害呢。而我……自从那天起，整个人都陷入恐惧和痛苦之中，什么都做不好……\" 看到女儿如此模样，布林缇尼侯爵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他脸上带着愤怒和悲痛，语气沉重地说道： \"最近，安洁拉的状况已经严重到无法正常生活了。如果小公女还存有一丝良知，现在就请你向她道歉吧。我求你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恳切的父爱。 然而，莉莉特却只是微微皱眉，淡然回应： \"侯爵大人，我能理解您爱护女儿的心情。但我不能道歉，因为我是被冤枉的受害者。\" 就在那一刻，安洁拉的身体猛地晃了晃。 侯爵夫妇惊慌地扶住她那瘦削的身体。 安洁拉缩在父母怀中，泪眼盈盈地看着莉莉特，声音哽咽： \"莉莉特……可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只希望你能说一句道歉的话，这样这件事就能结束了……可你却依旧固执地用这些谎言逃避现实……\" 她的眼泪闪烁着，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然而，莉莉特并没有关心她是否安好，而是淡淡地说了另一句话： \"安洁拉，虽然我是平民出身，也年纪尚幼，但有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 \"那就是，抢夺别人的东西、欺凌他人，是多么恶劣的行为。而做了那样的事被揭发之后，又会遭受多么严厉的指责与惩罚。\" \"……!\" \"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作为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我绝不会做出有损家族名誉的事情。\" 事实上，莉莉特曾犹豫是否应该出席这场宴会。 她担心站在众人面前会听到难以承受的恶言，甚至让局势变得更加恶劣。 尽管如此，她最终还是决定来了，因为这里汇聚了整个北部的贵族。 \"人们不相信我，只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 她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被情绪左右。 优雅而温和，坚定却不咄咄逼人。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也许就能赢得一部分人的认可。 莉莉特的期待，正逐渐变为现实。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慌乱，她镇定而清晰的话语，令贵族们开始动摇： \"那样善良又聪慧的小公女，真的会对朋友做出那般恶毒的事？\" \"而且，还是那种一眼就会被揭穿的恶行？\" 她成功了。 察觉到场上的气氛悄然变化，莉莉特握紧了拳头。 然而，安洁拉的目光却陡然阴沉下来。 ''哼，难道你以为只有你准备了武器？'' 她朝远处的几名少女递去一个眼神。 那些少女微微点头后，突然齐声喊道： \"小公女说的全是谎话！\" 众人纷纷望向她们。 那群少女从人群中走出，个个都是北部贵族家的千金，平日里频繁受邀参加安洁拉的茶会。 她们恶狠狠地盯着莉莉特，语气笃定地说道： \"无论安洁拉小姐怎么对她好，她都态度冷淡，甚至对我们也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最近一次的茶会，她一进门就冲我们发火，结果那次聚会连开始都没能顺利进行！\" 撒谎并不容易，但在真实中掺杂谎言，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少女的语气与神情，丝毫不像是在撒谎。 ''不妙！'' ''这样下去，局势又要向安洁拉那边倾斜了！'' 莉莉特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大声辩解： \"事实并非如此！我一直都对安洁拉小姐和各位保持礼仪！至于那次茶会，我只是因为看到各位对卡莉娜小姐出言不逊，才出声指正！\" 然而，她的解释并未能扭转局势，反而让气氛更加冷淡。 站在莉莉特身后的奥利维娅，在心中暗自咬牙。 \"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那群孩子插手……\" 她早知安洁拉在同龄少女间颇具影响力，却没想到竟能达到这种程度。 如今，她若是出面询问这些孩子是否在撒谎，反倒会显得是在威胁她们。 更何况…… 奥利维娅侧目望向身旁的公爵。 ''至今未曾发话的公爵，只是因为莉莉特曾请求他保持沉默。'' \"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不能让温泽艾斯小公女的名声蒙尘。\" 但他眼中的耐性，已经濒临极限。 奥利维娅几乎可以预见： 倘若再让局势恶化下去，公爵极有可能直接将莉莉特抱进怀里，冷厉地怒斥所有胆敢用那种目光审视他女儿的人。 为了避免这样的最坏情况发生，或许他们该趁此机会，带莉莉特离开宴会了。 然而，还未等奥利维娅开口，一道尖锐的声音猛然划破了现场的沉默： \"温泽艾斯小公女根本没有任何过错！\" 众人齐齐瞪大眼睛，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一名少女披着一件与华丽宴会场景格格不入的破旧斗篷，缓缓走入大厅。 是卡莉娜。 第57章 伤害了我的女儿，是时候接受惩罚了 卡莉娜指向安洁拉和那群少女，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在茶会上伤害人的明明是你们。有时候你们嫌弃别人没洗干净，身上有异味；有时候又讥讽人家吃相不雅，像猪一样狼吞虎咽……\" 她的声音渐渐颤抖，却依然坚定地继续说下去。 \"那天也是如此。你们逼我收下钱，想让我把自己卖了。还说像我这样贫寒出身的女孩，注定要靠伺候他人过活……\" \"这、这……\" 卡莉娜的目光越过那些慌乱的少女，最终落在莉莉特身上。 \"在那样的炼狱中，小公女是唯一向我伸出援手的人。别再用恶毒的谎言玷污她了。\" 卡莉娜突如其来的控诉让少女们哑口无言。 她们对卡莉娜所做的那些事，的确句句属实。 此时，安洁拉站了出来。 \"卡莉娜，我对你如此关照，你怎能说出这种话？\" 安洁拉眼中泛着泪光，语气中带着几分哀伤。 \"你是觉得我不行了，所以要去巴结莉莉特了吗？\" 仅此一句，就让卡莉娜鼓起勇气、不惜蒙受羞辱的自白变得毫无意义。 贵族们看向卡莉娜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轻蔑。 本就没有安洁拉那样的声望，没人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所以，安洁拉，你才会认为我不可能毁掉你吧？哪怕一丝可能性都不会存在。'' 卡莉娜的金色瞳孔微微闪烁，她解下披在身上的斗篷。 宴会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身上穿着一件无袖、长度及膝的夏季睡裙，裸露的白皙肌肤上遍布青紫淤痕和猩红伤口。 锁骨附近、手肘以上、膝盖以上……全都是平日礼裙遮掩的部位。 沉重的气氛下，安洁拉紧咬牙关。 ''这个贱丫头，居然敢在此地暴露那些东西……'' 安洁拉从未预料到，卡莉娜竟会插手此事。 因为她始终认为，卡莉娜是最畏惧她的。 怒火直冲她的脑门。 ''竟敢背叛我……我要让你命丧黄泉！'' 幸运的是，卡莉娜身上的伤痕没有任何能直接证明是她所为的证据。 只需矢口否认，便不会有人生疑。 但仿佛洞悉了安洁拉的心思，卡莉娜开口了。 \"安洁拉，你每次折磨我都会换不同的手段，其中就包括这个。\" 她轻轻拉下衣领，露出锁骨。 那里刻着几个字： 安洁拉的玩物 卡莉娜的泪水滑落，她哽咽着说道。 \"你用烧红的笔尖在我皮肤上刻下这些字，还笑得那样开心。你可能早已遗忘……但我永远不会忘记。\" 这突如其来的揭露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般的寂静。 安洁拉也惊愕不已。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连忙辩解。 \"不、不可能！这都是谎言！我怎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卡莉娜收回目光，不再注视浑身颤栗的安洁拉，而是望向那些震惊不已的贵族们，缓缓道来。 \"若有人想确认真相，不妨将我的伤口与安洁拉的字迹作个对比。\" 现在回想起那天安洁拉的所作所为，卡莉娜都惊恐不已。 那天，在侯爵府的书房。 \"我在书上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如果将笔尖烧热后在皮肤上刻字，墨水就会渗入皮肤，永远无法消除。据说在很久以前奴隶制度存在时，人们就用这种方式在奴隶额头上烙下印记。\" 安洁拉注视着浑身战栗的卡莉娜，嘴角噙着笑意说道。 \"是不是很有趣？\" 卡莉娜猛烈地摇头。 但安洁拉置若罔闻，执起笔，慢条斯理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刻下了几个字： 安洁拉的玩物 望着卡莉娜肌肤上那刺目的字迹，安洁拉忍不住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你永远不可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你家已然破产，除了那点无用的自尊心，你一无所有。你永远不敢让人看到你身上这种耻辱的印记的。\" 她俯视着咬紧牙关的卡莉娜，冷冷地说道。 \"若让旁人看见，恐怕你宁可赴死吧。\" 此时的宴会厅。 奥利维娅没有让事态继续拖延。 她命令仆人前往莉莉特的房间，取来安洁拉写的信，并请来一位笔迹鉴定专家。 笔迹专家需要时间赶到，但在场无人愿意离席。 因为他们都想亲眼确认真相。 终于，笔迹专家抵达了宴会厅。 当他看到卡莉娜身上被刻下的字迹时，不禁掩口，眼中满是惊骇。 \"是谁……做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 奥利维娅将安洁拉的信递给笔迹专家。 \"这封信的笔迹，与这孩子身上刻下的字迹，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笔迹专家锐利的目光在两者间仔细比对。 须臾之后，他郑重地点头确认。 \"这位小姐身上的字迹，与这封信的笔迹完全吻合，确系同一人所写。\" 刹那间，安洁拉发出尖锐的叫声。 \"胡说八道！你在撒谎！\" 笔迹专家虽仅是平民，但他毕生致力于研究笔迹，连许多高位贵族都会求他鉴定。 面对安洁拉的指控，他泰然自若，冷静而自信地回应： \"若你质疑我的判断，大可请另一位笔迹专家来鉴定。我敢以我的双眼作保，他们的结论必与我相同。\" 他的声音中透着对专业的无比自信。 奥利维娅轻轻摇首。 \"没有必要。即便不是专家，我也能看出这两处笔迹完全一致。\" 她用冰冷的目光凝视安洁拉，缓缓道出： \"你做了何等可怕的事情啊，安洁拉·布林缇尼。\" 安洁拉疯狂摇头，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她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但是…… 宴会厅内所有人的眼神已然改变。 怀疑、震惊、鄙夷、愤怒。 就连站在安洁拉身旁的侯爵夫妇，此刻面容也变得异常凝重。 须臾之间，安洁拉的心如坠冰窟。 这般下去，罪人就会变成自己。 不行，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她绞尽脑汁，终于寻得一个借口，急切地辩解。 \"这一切都是莉莉特收买卡莉娜精心策划的阴谋！她让卡莉娜模仿我的笔迹，自残，故意诬陷我！她只是想掩盖自己曾经殴打我的事实……\" 然而，安洁拉的话音未落，便被强行打断。 因为， 一直静立于莉莉特身后的那位公爵，终于有所行动。 他缓步走向安洁拉。 随着他一步步逼近，安洁拉的身躯开始剧烈震颤。 恍若寒冬骤至，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笼罩了她全身。 公爵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安洁拉，语调平静地开口。 \"我这一生经历无数战阵，见过太多伤痕，因此对伤口的痕迹极为熟悉。 卡莉娜身上的那些字迹和伤口，至少已存在两年多。 而莉莉特来到北部，至今尚不满一年。\" \"……！\" \"所以，别再狡辩了，做好觉悟吧。你编织的恶毒谎言，伤害了我的女儿，是时候接受惩罚了。\" 公爵的语调平静如水。 然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隐藏在这份沉静之下的怒火。 安洁拉自然也感受到了。 她的面色刹那间变得如死灰般苍白。 这并非她刻意数日不眠不食造成的憔悴，而是真正面对死亡时的彻骨绝望。 随后，她干脆装作晕厥，倒在地上。 宴会被迫中止。 侯爵夫妇匆忙抱起女儿，如逃亡般离开了宴会厅。 其他贵族们面露惊骇，纷纷神色复杂地退场。 转眼间，偌大的宴会厅内，仅剩四人。 奥利维娅、公爵、莉莉特和卡莉娜。 奥利维娅轻轻褪下自己的披风，覆于卡莉娜身上，语气温柔地说道： \"感谢你，愿意为莉莉特挺身而出。\" 卡莉娜微微摇头。 \"您无需谢我。毕竟，最先得到援助的是我。况且，我方才所言，与其说是为了小公女，不如说是为了我自己。 若我不将这一切倾诉而出，我这一生都将活在安洁拉的阴影之下。\" 她的语气沉稳而坚定，丝毫不像刚刚做出如此惊人之具的人。 然而，伫立一旁的莉莉特却没有她这般镇定。 她面带动摇，仿佛随时都会泪崩。 卡莉娜微蹙眉头，语气略带不满。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希望我勇敢的讲出来吗？\" 第58章 卡莉娜小姐，我们做朋友吧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 几天前，当莉莉特想帮助卡莉娜时，卡莉娜拒绝了她。 莉莉特能理解卡莉娜的心情。 毕竟，自己曾遭受可怕的暴力，这种事是不会想告诉别人的。 可现在，她却在众人面前坦白了一切，还展露出那些原本可以不必示人的伤痕。 莉莉特难以想象，卡莉娜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更何况…… \"没想到伤口竟然如此可怕……\" 此刻的卡莉娜披着斗篷，看不见什么，但莉莉特仍清楚地记得刚才所见的那些可怕的伤痕。 该有多疼啊。 该有多害怕啊。 该有多么、多么地痛苦啊。 一股热意涌上喉咙，几乎令人窒息。 莉莉特的泪水夺眶而出，而面对这样的她，卡莉娜却一言不发。 因为她能感受到莉莉特心中的悲痛。 卡莉娜的眼眶也泛起了泪光，但她没有哭，而是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你的担忧，几天前我已经听过了。 现在，我想从你口中听到的，是别的话。\" \"……！\"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明白卡莉娜站出来的理由。 莉莉特握住了卡莉娜的手，真心实意地说道： \"谢谢你帮助我，卡莉娜。\" 听到这句话，卡莉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 就像一只等待已久，终于收到礼物的猫咪。 卡莉娜没有告诉父母自己被安洁拉殴打的事情。 因此，雷德西亚男爵夫妇应该是刚刚才得知这件事。 他们并不是什么品行高尚的人，但至少是平凡地疼爱着子女的父母。 他们一定会因此而悲痛不已，甚至会责怪自己无能，才让这种事情发生。 卡莉娜不想看到他们那样的模样。 至少，今天不想。 所以，她向奥莉维娅提出了请求。（虽然按照规矩，应该向公爵请求，但她实在太害怕和公爵说话了。） \"失礼了，我可以在温泽艾斯公爵府留宿一晚吗？\" 奥莉维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是莉莉特的恩人，也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恩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眼睛一亮，立刻抓住卡莉娜的手。 \"那我们一起睡吧！我的床很大，就算两个人睡也不会觉得拥挤！\" 卡莉娜睡觉时很敏感，最讨厌和别人同床共枕。 可是…… ''她用那种像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根本没办法拒绝啊。'' 她皱起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莉莉特顿时欢呼起来：\"哇！太好了！\" 就这样，卡莉娜和莉莉特一起度过了这一晚。 卡莉娜的到来，让温泽艾斯城堡的女仆们瞬间炸开了锅。 \"呀啊啊啊！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看到了！\" \"天啊，人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她不会是精灵吧？\" 这些女仆平时只见过魁梧严肃的骑士，突然见到这样娇小可爱的存在，顿时兴奋得不行。 更何况，卡莉娜还是莉莉特的恩人，对她们而言，自然是极为重要的贵客。 于是，女仆们拿出了最高级的待遇。 她们端上了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美食，又准备了温热的洗澡水和最顶级的香油。 为了争夺替她沐浴的机会，女仆们差点展开激烈的掰手腕对决。 然而…… 卡莉娜拒绝了她们的沐浴服侍。 \"呜呜，好可惜……\" 女仆们泪眼汪汪，满脸遗憾。 洗完澡后，卡莉娜换上了女仆们准备的丝质睡衣。她被睡衣的触感惊到了。 \"哇，好柔软……\" 就算是在家族彻底衰败之前，她也从未穿过这样高级的衣物。 看到这样的卡莉娜，女仆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天啊，您本来就很漂亮，洗完澡换上新衣服后，简直更美了。\" \"就像刚刚绽放的玫瑰一样。\" \"不对，不是玫瑰，而是玫瑰的精灵！\" \"精灵太单薄了吧？公主怎么样？\" \"公主还是不够气场，卡莉娜小姐的高贵气质，更适合''女王''这个称号！\" 卡莉娜皱起眉，看着这些兴奋得不停议论的女仆们。 就在这时，刚从另一个浴室洗完澡，走进房间的莉莉特听见了她的低语。 \"你家城堡的女仆……好像有点奇怪。\" 莉莉特穿着和她一样款式的睡衣，闻言只是笑眯眯地回答： \"她们只是太激动了。她们说，像卡莉娜这样美丽的少女，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卡莉娜的表情僵了僵，语气认真地问道： \"你不觉得不舒服吗？\" \"什么？\" \"你的女仆们一个劲地夸我漂亮，不会让你不开心吗？\" 莉莉特听后，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有什么可不开心的？我也觉得她们说得没错啊。 卡莉娜小姐真的很漂亮，光是看着就让人心跳加速，会想要一直看下去……\" 卡莉娜的脸一下子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果断打断她的话。 \"住口。\" \"好的。\" 她听过无数次别人夸她漂亮。 但被同龄的贵族少女，这样真挚地夸奖，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卡莉娜的目光变得复杂，轻声呢喃： \"你和安洁拉……真的不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莉莉特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朝女仆们使了个眼色，那些刚才还热烈讨论的女仆立刻安静下来，迅速退出了房间。 于是，偌大温暖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位少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卡莉娜仿佛自言自语般，缓缓开口。 \"我八岁那年，家族没落了。\" 在那之后，贵族们对她的家族避之不及，纷纷疏远甚至排挤他们。 那些曾经和卡莉娜亲近的孩子，也都不再接近她。 没有人再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然后，安洁拉邀请我去茶会。\" 卡莉娜当时无比欣喜。 安洁拉说，即使自己变穷了也没关系，她仍然想和自己做朋友。 于是，她把自己廉价的裙子洗得干干净净，又用冷水认真地洗了头发。 没有礼物可送，她便用心写了一封信作为代替。 然后，满怀期待地去了布林提尼侯爵府。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推开了茶会厅的大门，然而…… 那些穿着华丽昂贵裙装的少女，望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肮脏的虫子。 \"天啊，看看那副模样，真以为是乞丐来讨施舍了。\" \"一定很臭吧？不对，好像真的有味道……呕。\" \"脸倒是长得挺漂亮的，就是一股廉价感，怎么看都不像个贵族。\" 那些少女站在她的面前，用最刻薄的言语，狠狠地践踏了她的心。 然后，安洁拉……笑了。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卡莉娜想立刻离开那个房间。 但她无法那么做。 因为安洁拉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走，卡莉娜。” 那不是恳求，而是命令。 安洁拉是布林提尼侯爵的女儿，拥有足以彻底碾碎卡莉娜家族的力量。 \"那真是个愚蠢的决定。如果当时我逃走了，至少不会遭受安洁拉那些可怕的折磨……\" 可怕的事情。 莉莉特已经意识到了那意味着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让我看看伤口吗？\" 卡莉娜犹豫了一下，然后拉下衣领。 她的锁骨附近，赫然印着一行清晰的字迹： 安洁拉的玩具 看到那行字的瞬间，莉莉特的眼神猛然颤抖。 \"……很疼吧？\" \"嗯。\" 滚烫的笔尖划过肌肤的灼烧感，依旧历历在目。 安洁拉那带着愉悦的笑声，仍在耳边回响。 回忆袭来，卡莉娜的心脏剧烈跳动，冷汗渗出额间。 比起对安洁拉的憎恨，她更深刻地感受到恐惧。 就在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之际，一股温暖的触感轻轻覆上了伤痕。 莉莉特用手抚摸着她的伤口，轻声说道： \"错的人是安洁拉。她一定会为自己对你所做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虽然动作温柔，但那双天蓝色的眼瞳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卡莉娜静静地凝视着莉莉特，片刻后，轻声开口： \"你……和温泽艾斯公爵大人很像。\" 刹那间，莉莉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她的脸颊迅速泛起红晕，语气激动地问道： \"真的？\" \"嗯，你们的眼神很像。\" 沉静却又坚定，就像北部山脉之巅的湖泊。 \"哇、哇……！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竟然说我和公爵大人很像，太高兴了！\" 莉莉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而看到她这副模样，卡莉娜忍不住轻笑出声。 \"真是的，像你这样的贵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莉莉特一时愣住了。 披着轻盈的睡衣，笑得温柔的卡莉娜……实在是太美了。 在胸口怦怦直跳的心跳声中，莉莉特开口道： \"我喜欢卡莉娜小姐。\" \"……！\" \"不仅仅是外表。 我喜欢你那如猫一般高傲的气质， 也喜欢你看似冷漠，实则重情的个性。 你的所有一切，我都喜欢。\" \"……\" \"所以，卡莉娜小姐，我们做朋友吧？\" 第59章 本性难移的安洁拉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让人脸红的话啊。’ 卡莉娜满脸通红，她望着莉莉特，开口道。 “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如果不是关系亲近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松语气的。” 【咦？这么一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卡莉娜小姐已经对我说话这么随意了？】 看到瞪大双眼的莉莉特，卡莉娜继续说道。 “我也……喜欢你。我希望以后能和你亲近地相处。” 莉莉特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感动的话，望着卡莉娜，随后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紧紧地抱住了她。 朋友的怀抱很温暖。 非常温暖。 「安洁拉·布林缇尼那如天使般的形象，全是谎言！她多年间恶毒地欺辱一名少女，还诬陷了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 这条震惊众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北部社交界。 安洁拉一直以温柔善良的品性被寄予厚望，人们原本认为她未来会成为北部社交界的领袖，因此，这桩丑闻带来的冲击更为巨大。 贵族们开始对安洁拉进行严厉的指责。 “区区一个十岁的孩子，竟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还不快向温泽艾斯小公女和雷德西亚小姐下跪道歉！” “岂能只用一句道歉了事？她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要彻底离开社交界！不仅仅是两位小姐，她对整个贵族圈都是一种羞辱！” 众人的愤怒几乎到了失控的地步，甚至有几位贵族恨不得直接上前扯住安洁拉的头发，狠狠惩罚她。 得知消息的公爵对奥利维娅说道。 “明明是我们受害，他们却闹得这么厉害。” “正因为是我们受害，他们才会这么闹腾。还记得他们曾被安洁拉的谗言所蛊惑，对温泽艾斯公爵家议论纷纷吗？他们害怕我们追究这件事，所以才会借机更狠地将安洁拉推入深渊。” “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彻底摧毁布林缇尼侯爵家啊。” 事实的确如此。 几天后，布林缇尼侯爵夫妇带着安洁拉来到了公爵的城堡。 距离真相大白，仅仅过去了一周而已。 然而，侯爵夫妇的头发已经花白，面颊深深凹陷，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站在他们身后的安洁拉亦是如此。 曾经如天使般的光辉已然消失，她的双眼无神，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他们一见到公爵和莉莉特，便立刻低下了头。 “我们愚昧至极，竟然轻信女儿的话，犯下了大错。” “……” “布林缇尼侯爵家的一切，无论是土地、宝物，还是任何您想要的东西，我们都愿意奉上。求您，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毕竟布林缇尼侯爵家和温泽艾斯公爵家，可是有数百年的交情啊……” 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然而，公爵的声音却冰冷至极。 “我拒绝。” “……！” 听到这句毫不留情的话，侯爵猛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你的女儿，我的女儿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可没有半点想要原谅的心情。但是……” 公爵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莉莉特。 “我的想法，或许和我的女儿不同。你想怎么做，莉莉特？” 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膝上的莉莉特，神色如常。 依旧温和，依旧柔静。 正因如此，侯爵心中生出了期待。 与冷酷至极的公爵不同，或许莉莉特还残存着些许人性上的怜悯。 侯爵投去眼神示意，跪在地上的安洁拉带着泪水盈盈的神情望向莉莉特。 “真的很对不起，莉莉特。” 透明的泪珠顺着安洁拉的翠绿色眼瞳滑落。 “请相信我，我从来不是一开始就存有恶意的。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和你成为亲密的朋友。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对你好，你却总是更关心卡莉娜，我心里嫉妒得要命。所以，我才会不自觉地做出那些事……” 安洁拉依旧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握住了莉莉特的双手。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吧？求你了，原谅我，好不好？” 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看起来真挚得让人心痛。 莉莉特的神色有些复杂，缓缓开口道。 “安洁拉，我也……想原谅你。” “……！” 刹那间，安洁拉的眼中涌现出狂喜。 ‘果然，这个蠢货根本就是个天真笨蛋！随便掉几滴眼泪，就能让她站到我这边！’ 然而，莉莉特的话还未说完。 “但是，现在还不行。” “……什么？” “你精心策划了一场可怕的阴谋，把罪名强加在我身上。我受的伤太重，太痛了。”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安洁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所以，我不是已经在道歉了吗！” “道歉？” 莉莉特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继续说道。 “道歉并不是一句话就能了结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我的原谅，那就一直道歉吧，直到有一天，我心里的伤痕愈合，不再恨你了，那时，我才会接受你的道歉。” 莉莉特的声音依旧温柔。 但同时，也无比坚定。 安洁拉呆呆地望着莉莉特，片刻后，脸上的表情彻底扭曲了。 “到最后，你还是在装善良啊！干脆直说吧，你根本就不打算原谅我！不过是被诬陷了一次，少在这里装成可怜的受害者，想用这件事来折磨我！” 布林缇尼侯爵夫妇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捂住安洁拉的嘴，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公爵的眼神冷得如同极寒的冰刃。 “看来，已经没有再继续交谈的必要了。” “公、公爵大人！” 侯爵还想开口为安洁拉辩解，公爵却抢先一步道。 “无论你女儿的如何道歉，这都无法改变布林缇尼侯爵家给我和我女儿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这个事实。若是按我的本意，我早该以牙还牙，让你们也尝尝相同的痛苦。不过，念在你刚刚所说的‘两家数百年来的情谊’，我可以退一步。” 公爵向布林缇尼侯爵提出了赔偿要求。 一百亿金币。 这笔数额巨大到足以撼动布林缇尼侯爵家根基的金钱赔偿，让侯爵的脸瞬间煞白。 但他别无选择，也无处可逃。 因为，如果他现在开口说出“拿不出赔偿”这句话，那等待他的就不再是金钱的惩罚，而是拿命来偿。 布林缇尼侯爵家的肥沃领地，深藏在宅邸深处的珍宝，装在华丽宝盒中的各类宝石…… 顷刻之间，布林缇尼侯爵家一半的财富化为乌有。 安洁拉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尖声叫道。 “这简直荒唐透顶！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受到这种程度的惩罚吧！” 侯爵满脸怒气，朝她厉声喝道。 “你还有脸喊冤？！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做出这种事！” 侯爵对安洁拉的失望已经到了极点。 他曾经总是温柔的形象对待女儿，如今眼神中只剩下浓重的鄙夷与厌恶。 那一瞬间，安洁拉仿佛被逼到了悬崖边，心中涌上了深深的恐惧。 ‘连父亲也不站在我这边……’ ‘所有人都讨厌我……’ ‘那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 在无数个念头翻涌之下，安洁拉最终选择了极端的做法： 她找来了安眠药，并吞了下去。 当然，她并没有服用足以致命的剂量。 但即便如此，一个年幼的少女会选择如此举动，仍然在贵族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些贵族开始对安洁拉表示同情。 “安洁拉小姐的确做错了事，但说到底，她只是个孩子，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罢了。可如今竟让整个侯爵家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公爵殿下再怎么疼爱女儿，也未免太过残酷了吧？” 然而，当这些话传到公爵耳中时，他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没有区别。只要是怀揣恶意，胆敢伤害我的女儿之人，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任何人都不准再动莉莉特一根汗毛。” 至此，所有人都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 温泽艾斯公爵对那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儿，疼爱到了极致。 数日后，卡莉娜来到了温泽艾斯公爵城堡。 莉莉特满脸笑意地迎上前去。 “欢迎你，卡莉娜。” 女仆们包括玛丽在内，个个兴奋得脸颊微红，低声议论着。 “天啊，卡莉娜小姐今天依旧像一朵绽放的玫瑰，美得不可方物。” “好羡慕……你居然还能看清卡莉娜小姐的脸？我眼里只有她散发出的耀眼光辉，什么都看不见了。” “哇，那你不是没办法侍奉她了？那就让我来给卡莉娜小姐端茶吧！” “开什么玩笑！那是两回事！就算看不清，我也一定会尽到职责！” 就这样，女仆们之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掰手腕较量。最终的胜利者兴奋地欢呼了一声：“耶！” 目睹了这一切的卡莉娜忍不住对莉莉特说道。 “你这儿的女仆……真的很奇怪。” 莉莉特笑了笑，说道： “那是因为你实在太美了。” 她这话并不是随口一说。 和几天前相比，卡莉娜的确变得更加耀眼了。 原本削瘦的脸颊添了一丝圆润，看起来不再那么憔悴。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的变化： 不再是那件旧得泛白的旧裙子，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的礼服，熠熠生辉。她那一头红发上，还系着闪亮的丝带。 莉莉特由衷地称赞道： “深蓝色很适合你，卡莉娜。” 听到这句毫无掩饰的赞美，卡莉娜微微扬起下巴，用略显娇嗔的语气说道： “是吗？如果母亲听见你这么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这可是她精心挑选的裙子呢。” 在安洁拉施暴一事曝光后，布林缇尼侯爵亲自找上了雷德西亚男爵一家。 面对嚎啕痛哭、愤怒质问的男爵夫妇，侯爵只能低下头，沉痛地说道： “是我没有教好女儿。我愿意给予应有的赔偿。” 第60章 侯爵家付出的代价 布林缇尼侯爵给了雷德西亚男爵夫妇五亿金币。 雷德西亚男爵夫妇收下了这笔钱。 并承诺不再提及与布林缇尼侯爵府相关的任何事情。 讲到这里，卡莉娜补充道： \"我父母根本没有勇气对侯爵说，我们不需要这种钱。最重要的是，我们家真的很缺钱。\" \"多亏了侯爵给的钱，我们才能吃上肉和甜点，买新衣服，接受教育。最重要的是，妹妹塞莉亚能够看医生，现在已经健康多了……所以，就这样吧。\" 卡莉娜的眼眶微微泛红，莉莉特紧紧地抱住了她。 莉莉特也很清楚，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能从那些厚颜无耻之人那里得到真正的道歉。 【如果不是因为公爵大人，我恐怕连一句道歉都听不到吧。】 这便是冷酷的现实。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卡莉娜并没有因此过度消沉，反而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那是因为她再也不用忍受安洁拉的暴力了。 但莉莉特知道，卡莉娜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 让侍女们退下后，莉莉特对卡莉娜说道： \"我来给你上药吧，卡莉娜。” 卡莉娜点了点头，拉下衣领。 安洁拉刻在她锁骨附近的字迹几乎已经消失了。 只有在极近距离仔细观察，才能看出一点残痕。 这多亏了几天前莉莉特帮她涂的药。 莉莉特想要彻底抹去卡莉娜身上的伤痕。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大祭司曾抽取莉莉特的血，与水混合。 虽然那混合液无法治愈新伤，但却能抹去陈年疤痕，还能让头发变得柔顺亮泽。 大祭司称其为\"灵药\"，并以高昂的价格卖给贵族。 也许，这对卡莉娜的伤口也会有效。 幸运的是，莉莉特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涂在卡莉娜的伤口上，轻声说道： \"今天涂完药，伤痕就会彻底消失了。” 卡莉娜内心一阵惊讶。 医生曾说过，这些墨渍已经刻入皮肤，绝对不可能彻底去除。 然而，伤痕竟像是谎言般，逐渐消失了。 \"这药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并没有问出口，而是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莉莉特。” 听到卡莉娜的感谢，莉莉特也笑了起来。 上完药后，侍女们端来了茶点。 装饰着花纹的圆盘上，精致地摆放着草莓蛋糕和巧克力甜点。 两人成为朋友后，发现彼此有一个共同点。 她们都非常喜欢甜食。 不过，口味却略有不同。 莉莉特偏爱松软的蛋糕，而卡莉娜更喜欢口感扎实的巧克力。 莉莉特用叉子挖起一块蛋糕放入口中， 卡莉娜则轻轻咬下一小块巧克力。 两人像沉浸在蜂蜜中的蜜蜂一样，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聊得不亦乐乎。 聊昨天发生的事，聊最近学到的新知识，聊有趣的书籍。 然后。 \"你听说安洁拉的事了吗？” 听到莉莉特的话，卡莉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卡莉娜正开心地吃着巧克力，听到这话后，手微微一顿，将巧克力放回了盘子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不久前，安洁拉因承受不住痛苦，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 贵族圈中一度掀起了对她的同情舆论，但这份同情不过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指责。 「安洁拉小姐用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和可怜的眼泪欺骗了我们。如今，她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来操控我们。」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她是披着孩子皮囊的恶魔。」 「如果再放任不管，或许她会成为整个北部社交界的灾难。」 被骗的背叛感。 想要动摇名门侯爵家的野心。 希望在温泽艾斯公爵府面前博取好感的私心。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贵族们将布林缇尼侯爵府逼到了绝境。 最终，侯爵夫妇带着安洁拉，离开了北部。 莉莉特轻声说道： \"世人议论纷纷，说守护北部数百年的名门望族竟落得如此狼狈，如同逃亡一般离开了家乡。\" 有人摇头叹息，觉得贵族圈对他们的打压太过分了。 也有人愤怒谴责，认为侯爵夫妇没有承担应有的责任，反而选择怯懦地逃避。 \"布林缇尼侯爵府是在深夜偷偷离开的……但公爵大人已经准确掌握了他们目前的位置。所以……\" \"……\" \"如果卡莉娜愿意，我可以把安洁拉带回北部。\" 侯爵夫妇给了钱，可安洁拉却始终未曾向卡莉娜说过哪怕一句道歉。 这让莉莉特感到无比愤怒。 \"不管卡莉娜愿不愿意接受道歉，安洁拉都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 然而，卡莉娜却摇了摇头。 \"我很清楚安洁拉·布林缇尼的为人。她根本无法做出真正的道歉。当然，如果她觉得有必要，她会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但她心里却把我当成连虫子都不如的存在。\" \"那种道歉，我不需要。\" 卡莉娜的声音微微颤抖，但话语却坚定无比。 \"我只会憎恨安洁拉·布林缇尼，一辈子。\" 安洁拉折磨她的时间，长达三年。 然而，卡莉娜的痛苦与憎恶，却会持续一生。 这，便是安洁拉必须背负的罪孽。 莉莉特默然地看着卡莉娜，最终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像是在安慰一位受伤的朋友。 片刻后，莉莉特微微一笑，提议道： \"卡莉娜，要不要让我帮你绑头发？\" 卡莉娜向来不喜欢让别人碰自己的头发。 但此刻，莉莉特的眼睛闪闪发亮，让她一时间无法拒绝。 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卡莉娜坐到梳妆台前，莉莉特站在她的身后。 宛如一位骄矜的公主，与温柔细心的侍女。 莉莉特拿起梳子，轻轻地梳理着卡莉娜那一头艳丽的红发，忍不住感叹道： \"你的发色真的好漂亮，又柔顺，就像用玫瑰花编织的丝线一样。\" 梳理的手感太好了，让人忍不住想一整天都这样梳下去。 【不过……那可不行。】 莉莉特恋恋不舍地放下梳子，开始认真地替卡莉娜整理发型。 她先将头发的一半束到脑后，接着又编起发辫，将其盘起。 随后，她又将发丝缠绕成圆环，分别固定在头的两侧。 卡莉娜看着镜中不断变化的自己，忍不住皱起眉头。 ''怎么看都像是在拿我当洋娃娃玩吧……'' 但奇怪的是，她却丝毫没有感到不悦。 甚至…… 被莉莉特像珍宝一样轻柔对待的感觉，让她心头涌上一丝暖意。 每当莉莉特完成一种新的发型，眼中便会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每当她笑着说\"这个发型也很适合你，很漂亮\"时，脸上的笑容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卡莉娜对这一切……还挺满意的。 ''算了，反正她那么开心，就让她玩吧。'' 这么想着，卡莉娜咬了一口莉莉特放在梳妆台上的巧克力。 \"咔哧。\" 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浓郁的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满载行李的巨大马车之中 安洁拉坐在那里。 仅仅几个月前，她还是被称为\"天使\"的少女，可如今，她那张曾经精致美丽的脸已然扭曲得不成样子。 坐在她对面的侯爵夫妇亦是如此。 曾经平静安稳的两人，在接连不断的事件中身心俱疲，变得憔悴不堪。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不再对自己的女儿感到愤怒。 安洁拉苍白着脸，紧咬着指甲。 ''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卡莉娜·雷德西亚！'' 她无数次地在脑海中重复着这两个名字。 每当念出一次，心中的仇恨就更深一分。 ''我绝不会原谅你们。总有一天，我会回到北部，把你们这两个害我沦落至此的贱女人狠狠踩在脚下！'' 她的绿色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冷酷而怨毒。 看见这一幕，侯爵心中暗自叹息。 ''果然，我的女儿已经疯了。'' 他曾经无比坚信，安洁拉是个天真善良、心灵美丽的孩子。 她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必然是遭受了某种外力的侵害。 侯爵在深思熟虑之后，得出了结论。 一定是她的精神受到了污染。 不管是被恶鬼附身，还是中了某种诅咒，她现在的心灵都已被黑暗侵蚀。 ''就让她待在深山中的寂静神殿吧。 在那里，每日向神明祷告，吃清淡的食物，一定能让她浑浊的精神重新变得纯净。'' 安洁拉得知父亲的计划，是在几天后抵达神殿时。 当她看到那座破败简陋的神殿时，脸色顿时煞白，随即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父亲！求您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我……我在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一天都活不下去啊！\" 然而，侯爵却满脸痛苦地背对着女儿。 神殿的铁门缓缓关闭。 他最为珍视的女儿，安洁拉·布林缇尼，被留在了那里。 第61章 哦哦哦三姐妹 奥利维娅开口道： \"贵族们都被吓坏了，都在说温泽艾斯公爵家是个极其可怕的家族，一旦得罪他们，必定会百倍奉还。\" 这种形象倒也有便利之处。 因为大家畏惧，自然会谨言慎行。 但温泽艾斯公爵家毕竟是统领北方的大贵族，仅仅依靠恐惧来压制贵族们，并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奥利维娅举办了宴会。 幸好，效果不错。 那些战战兢兢踏入宴会厅的贵族，在奥利维娅的热情款待和这场宴会的恢宏气势下，逐渐放松了心情。 他们如往常一般，带着灿烂的笑容寒暄道： \"温泽艾斯夫人，感谢您的邀请。\" \"这场宴会实在是令人愉悦啊。\" 然而， 就在他们冲着奥利维娅微笑时，莉莉特的出现让整个场面瞬间僵住。 \"小、小、小公女殿下，您好。\" 贵族们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惹怒那位对女儿宠爱至极的公爵，一个个惊惶失措。 连大人们尚且如此，何况孩子们。 曾站在安洁拉一方、谴责过莉莉特的少女们，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其中一位少女红着眼眶，看向自己的母亲，抽泣着说： \"我真的不想来……\" \"你父亲和我也不想来啊。\"她的母亲叹息道，\"可是，奥利维娅大人亲自送来了请帖。\" 他们别无选择，若是不想成为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敌人，就只能出席。 女子推了推女儿的背，催促道： \"快去为当初的事道歉。\" \"可、可是……\" \"你是想像布林缇尼侯爵家那样，被逐出北部吗？！\" 母亲如猛虎般的低吼，让少女浑身一颤，她只得硬着头皮走到莉莉特面前。 她的双手不断地绞在一起，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 \"小、小公女殿下，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以为安洁拉才是受害者……如果知道真相，我绝不会站在她那边。\" 莉莉特对这些少女其实没有任何好感，但也并不讨厌到要报复她们的程度。 如果她们是诚心道歉，她愿意接受。 但是， 【这不是道歉，而是自我辩解，跟安洁拉并无不同。】 于是，莉莉特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少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抓住莉莉特的手，哭喊道： \"求、求您原谅我，小公女殿下！是我的错！\" 另一个少女甚至尖叫起来： \"小公女殿下，求您饶了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莉莉特轻轻叹了口气。 不仅仅是这些少女，大部分贵族都将她视为公爵的逆鳞，对她要么畏惧，要么态度拘谨。 【这样一来，想要与贵族们和平相处，恐怕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正当她这么想着时，三名少女朝她走了过来。 她们略带羞涩地自我介绍道： \"我是欧内特伯爵家的女儿，帕特里夏。\" \"我是欧布林伯爵家的索蕾特。\" \"我是欧文伯爵家的拉恩娜。\" 三名少女之一的帕特里夏笑着说道： \"我们定期会举办茶会，想邀请小公女殿下参加。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赏光呢？\" 自安洁拉的茶会之后，莉莉特还是第一次收到类似的邀请。 然而，她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单纯地感到高兴了。 【这些孩子……会不会和安洁拉一样，怀着别的心思接近我？】 莉莉特用认真的目光打量着三名少女。 她们与自己年龄相仿，眼神清澈，笑容灿烂，流露出的情感似乎是单纯的善意。 【可安洁拉当初不也是这样吗？】 她深知自己不能再轻易地相信他人。 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微微一笑。 作为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她希望能和贵族们维持良好的关系。 \"好啊。\" 随着莉莉特的回答，三名少女的脸庞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莉莉特身穿天蓝色的格纹礼裙，抵达了茶会的举办地，欧内特伯爵家的宅邸。 踏入宅邸的瞬间，她回想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她曾向卡莉娜提及自己受到了三名少女的邀请。 【原来是’哦哦哦‘三姐妹啊。】 【恩？】 【她们从小就形影不离，三人的姓氏都以\"欧\"开头，又每天叽叽喳喳，所以大家就这么称呼她们了。】 【她们是怎样的人？】 【我和她们并不算熟悉，所以也不太清楚。但至少，她们不像安洁拉那群人，会刻意划分阶级、阿谀奉承或排挤他人。她们一直都是三人一起玩耍。】 三人亲密无间，如同三胞胎一般，总是叽叽喳喳地待在一起的\"哦哦哦小姐\"们。 【她们与其他贵族小姐向来保持距离，为什么突然接近我呢？】 是想借着与温泽艾斯小公女的交情来扩展权势？ 还是想假装亲近，然后抓住自己的弱点？ 如果是后者，那根本没有继续往来的必要。 但如果是前者……那倒也算是个合适的交际理由。 要想顺利融入社交圈，就需要建立友好的关系。 即便这份关系不是纯粹的友谊，莉莉特也无所谓。 莉莉特对交贵族朋友这件事，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带着一丝沉静的神色，莉莉特踏入茶会厅，下一秒，她不禁瞪大了双眼。 \"欢迎光临，小公女殿下！\" 迎接她的，是三名穿着同款设计、仅颜色不同的礼裙的少女，她们精神饱满地朝她打着招呼。 ''就像三胞胎一样的哦哦哦小姐们。'' 莉莉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微微一笑，回以礼貌的问候： \"谢谢你们邀请我参加茶会。\" 三名少女兴奋不已，脸上的笑容更加明亮。 \"应该是我们感谢您愿意来才对！\" \"小公女殿下竟然会来参加我们的茶会，简直难以置信！现在您就站在我们面前，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呀！你为什么掐我？\" \"看你一脸迷茫，帮你确认一下而已。疼的话，就证明这不是梦吧？\" \"呃嗯……好像是呢。温泽艾斯小公女殿下，真的就在眼前……\" 三人的脸颊同时浮现红晕，而莉莉特也不由得感到一丝羞涩，脸颊微微发热。 自安洁拉的事件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贵族因见到自己而露出如此真挚的喜悦之情。 然而，莉莉特在心中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能掉以轻心。贵族即便年幼，也擅长隐藏真实想法。】 就在这时，三名少女朝她招了招手。 \"小公女殿下，您站着一定累了吧？快请坐。\" 莉莉特跟着她们走向餐桌，再次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按照惯例，茶会的主办者通常会坐在长桌的最上位。即便是曾对她殷勤备至的安洁拉，也从未让出那个位置。 然而……这三名少女却特意将那个座位留给了莉莉特。 莉莉特有些不知所措，疑惑地问道： \"这里是给我坐的吗？\" \"是的，没错。\" \"可我是客人啊。\" 三名少女用愉快的语气回答： \"所以您更该坐在那里呀！毕竟，您是今天最特别的客人。\" 说着，她们用闪闪发亮的眼神望着莉莉特。 在她们的注视下，莉莉特最终坐到了长桌的首位，感受到过分热烈的目光，她的脸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微热。 她在心中再次提醒自己。 【今天只是来建立社交关系的。保持合适的微笑，和她们聊聊天就行了。】 莉莉特调整好心态，环顾四周。 除了安洁拉的茶会，这还是她第二次参加贵族小姐们的茶会。 安洁拉的茶会厅装饰着粉嫩的色调与繁复的花朵，宛如一个少女的梦幻空间。 而这里却以明亮的蓝色为主调，给人清爽又利落的感觉。 \"茶会厅的布置很漂亮呢。\" 今天的茶会主办者—帕特里夏，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情，兴奋地说道： \"是吧？我用我最喜欢的普鲁士蓝来装饰的。\" 普鲁士蓝。 是巧合吗？莉莉特也很喜欢这种颜色。 毕竟，那正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象征色。 莉莉特微微一笑，点头回应： \"原来如此。\" 不久后，茶点被端上桌。 当看到其中一道点心时，莉莉特的眼睛再次睁大。 ''这纯白的马卡龙上描绘的蓝色雪花图案……简直就像……'' 这时，坐在帕特里夏身旁的索蕾特解释道： \"这次的点心是我特别准备的。我用大量牛奶制作了这款马卡龙，并用蓝色艾菊糖浆绘制了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徽章。希望小公女殿下能喜欢。\" 莉莉特再一次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略显生硬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 就在她还未完全消化这份意外之情时，三名少女中的最后一人—拉恩娜，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为了今天，我还特别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您，小公女殿下。\" 莉莉特接过礼物，刚一展开，差点没直接把茶喷出来。 那是一方洁白的手帕。 而手帕上，竟然绣着一名男子，那精致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刺绣，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他的一切。 银白色的发丝，深邃的蓝色眼眸，以及那把巨大的骑士剑。 这分明是温泽艾斯公爵本人。 第62章 温泽艾斯家的铁粉 这些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果说她们只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好而做这些准备，那未免也太夸张了。 面对僵住的莉莉特，三名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 帕特里夏开口说道。 \"看来，小公女殿下已经察觉到了呢。没错，我们其实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粉丝。\" 粉丝？ 意想不到的词语让莉莉特一时语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粉、粉丝？\" \"是的！\" 三名少女用力点头，接着补充道。 \"代代相传的银色长发与湛蓝双眸，如同雕塑般完美的面容！\" \"虽然性格冷漠如冰，但却公正无私，从不会无端欺压弱者！\" \"拥有足以抗衡皇室的庞大权势，甚至能够镇压从北部山脉袭来的魔物，实力惊人！\" 三名少女异口同声地欢呼。 \"温泽艾斯公爵家简直是完美的化身！这样一个家族，怎么可能不去喜欢呢？\" 莉莉特嘴巴微张，听着她们的狂热发言，随后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 听到莉莉特的回答，三名少女顿时激动得尖叫起来。 \"哇啊啊！小公女殿下和我们想的一样！\" \"嗯。我从来没见过比爸爸和奶奶更厉害的人。\" 三名少女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爸爸？奶奶？您指的是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和奥利维娅女士，对吧？\" \"哇啊啊！居然能用这么亲密的称呼来叫他们，简直太神奇了！\" \"听说两位殿下非常疼爱小公女殿下呢，平时会经常表达爱意吗？\" 莉莉特如实回答道。 \"每次和我说话时，他们都会蹲下来与我平视。有什么好吃的也一定会先给我。如果我犯了错，他们绝不会生气，还会站在我这边。\" 三名少女兴奋得直跺脚，围着莉莉特不停追问。 \"公爵大人和平时喜欢吃什么？\" \"他们休息时通常做些什么？\" \"他们对彼此又是如何称呼的？\" 莉莉特认真地一一作答。 毕竟，她也和这三名少女一样，十分喜欢那两个人！ 谈论自己喜欢的人，真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 \"他们两个都很喜欢吃肉。每次吃饭时，都会吃这...么...多！\" \"爸爸喜欢脂肪丰富的牛肉，而奶奶则喜欢口感细腻的鱼肉。\" \"不过，他们都很忙，没什么休闲时间。如果偶尔空闲下来，爸爸会骑着鹿绕城堡跑一圈，而奶奶则会照顾城堡里的动物们。\" \"他们在一起时，几乎不会说话。\" 当然，如果要说的话，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莉莉特的。 不过，这一点她就没有特意提起了。 三名少女听得目光闪闪发亮，嘴里不停地发出感叹。 \"吃肉？！也是呢，要维持那种强健的体格，当然得多吃点。\" \"要是能给公爵大人和奥利维娅女士做满满一桌牛肉料理和鱼料理就好了！\" \"骑鹿的公爵大人，喂养动物的奥利维娅女士...他们竟然这么爱护动物！我好想变成被他们疼爱的动物啊！\" \"两位明明是母子，却几乎不怎么交谈。怎么说呢...好冷淡啊。\" 莉莉特瞬间确信了。 【这些孩子可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 之后，莉莉特和三名少女兴致勃勃地聊了很久，话题全都围绕着公爵、奥利维娅，以及温泽艾斯公爵家。 等回过神来，时间已经悄然流逝。 \"我该回去了。\" 莉莉特一开口，那三个整整几个小时都眼睛发光、鼻翼翕动的少女立刻垂头丧气了下来。 但她们谁也没有挽留莉莉特。 反而是这次茶会的主办者，帕特里夏，小心翼翼地说道： \"小公女殿下，其实从您初次现身那一刻起，我们就一直很想和您亲近。\" 站在她旁边的索蕾特也开口道： \"可是，还没等我们上前打招呼，安洁拉就抢先一步把小公女殿下带走了。所以，我们根本没办法接近您。在北部贵女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安洁拉选中的人，谁都不能碰。\" 接着是拉恩娜。 \"后来我们真的很后悔。如果当时我们不顾忌安洁拉的态度，主动接近小公女殿下的话，或许您就不会遭受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三名少女满怀歉意和担忧地望着莉莉特，轻声问道。 \"现在...您还好吗？\" \"...\"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莉莉特怔住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红着脸，轻轻开口道： \"现在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的关心。\" 听到这句话，三名少女紧绷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下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莉莉特已经从安洁拉身上学到了一件事，人是可以伪装出极其高明的假笑的。所以，她决定以后绝不会轻易相信那些带着\"善意\"微笑的人。 【但这几个孩子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在她们身上感受到任何像安洁拉那样的违和感。 于是，莉莉特柔和地弯起双眸，露出笑容。 \"谢谢你们今天邀请我。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换我邀请各位小姐来公爵府做客吧。\" 三名少女同时尖叫起来。 \"邀请我们？！\" \"去温泽艾斯公爵府？！\" \"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叔叔姑姑，谢谢您！\" 仿佛久旱逢甘霖般，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温泽艾斯公爵府，广阔的绿色庭院中，摆放着一张圆桌和几把洁白的椅子。米色的桌布上，点缀着几朵紫色风信子，仿佛童话中的场景般唯美动人。 然而，莉莉特还是来回检查了桌面和周围的布置。 【除了卡莉娜，这还是我第一次邀请别的客人。】 这场茶会，是她作为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小公女，正式举办的第一场社交活动。 她希望自己能毫无缺陷地完成这场招待。 负责筹备的玛丽笑眯眯地说道： \"别担心，莉莉特小姐。从桌子的布置到茶点和甜品，一切都准备得完美无缺。\" 西蒙也点头附和。 \"没错。以我接待过无数高位贵族的经验来看，这场茶会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您的客人们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听到两人的鼓励，莉莉特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朝他们点了点头。 不久后，期待已久的客人终于到来了。 \"哦哦哦，小姐！\" 如同提前商量好了一般，三名少女一同抵达，她们兴奋得满脸通红，朝莉莉特行礼问好。 帕特里夏代表三名少女开口说道： \"小公女殿下，十分感谢您的邀请。为了表达我们的喜悦之情，我们特意准备了一些礼物。\" 受邀参加聚会时带上一份礼物，这本是寻常的礼仪。 然而，莉莉特看到那些堆成小山的礼物时，惊得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 染成深普鲁士蓝的丝绸，与公爵和奥利维娅的眼眸颜色一模一样；刻有温泽艾斯雪花徽纹的瓷器；甚至还有一幅巨大的画，画中人正是温泽艾斯公爵和奥利维娅... 看着这些夸张至极的礼物，莉莉特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难掩困惑之色。 见状，三名少女连忙安抚她。 \"请不要感到负担，小公女殿下。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我们早就准备好，想要献给温泽艾斯公爵大人和奥利维娅女士的。\" \"送给爸爸和奶奶？\" 三名少女满脸幸福地笑着，齐齐点头。 \"他们一直是我们仰望的存在，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亲手奉上，没想到竟然能有这样的机会，真的太开心了。\" \"就算父母整天念叨着''再这样下去，家底都要被你们败光了''，我们也还是坚持把它们做出来，真是太值得了。\" \"啊，对了，当然也有给小公女殿下您的礼物。\" 其中一名少女，拉恩娜，走上前，将一只精致的王冠形缎带递到莉莉特手中。 那缎带的颜色，与莉莉特的天蓝色眼眸如出一辙。 \"这是用御锦缎制作的，质地非常柔软，颜色也很漂亮。小公女殿下要不要试戴看看？\" 突如其来的请求让莉莉特毫无防备，她甚至来不及拒绝，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久后，柔软的银发上，便点缀了一只蓝色的王冠缎带。 三名少女顿时沸腾了。 \"呀啊啊！怎么办，好可爱！\" \"呜呜，比想象中还要更可爱百倍！\" \"呜哇啊啊！太感谢您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自从来到温泽艾斯公爵府后，莉莉特已经习惯了接受前世从未得到过的宠爱与关注。 她本以为，自己对这些过度的夸奖已经免疫了。 然而，眼前三名少女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狂热得仿佛母鸟在凝视初生的幼雏，甚至透着一丝淡淡的疯狂。 第63章 再次收获友情 这是一种容易让人感到负担的情感。 但莉莉特并不讨厌这三位少女。 \"是不是因为她们像小狗一样，毫无保留地表现出自己的喜欢呢？\" 因此，莉莉特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谢谢你们的礼物，我会珍惜的。\" 莉莉特系着夸张的蝴蝶结，脸上带着羞涩的微笑。看到这一幕，三位少女猛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兴奋得蹦跳起来。 过了一会儿，三位少女才终于平复心情，带着稍显镇定的表情坐回了椅子上。 她们互相对视着，悄悄交换着眼神。 \"别再激动了。要是让小公女觉得我们很可怕怎么办？\" \"没错，能够来到圣地温泽艾斯公爵府，本就是个奇迹，我们必须好好表现。\" \"冷静、优雅，记住了吗？\" 然而，她们的决心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对于三位少女来说，茶会的一切都充满了极大的冲击。 她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茶杯。 \"这就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茶杯！\" 当热茶缓缓倒入杯中，三位少女又一次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茶！\" 接着，她们的目光落在色彩缤纷的点心上，再次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点心！\" 亲眼见到这些生前都不曾想象能接触到的珍贵事物，她们内心深受感动。 \"这么美丽的茶杯，我真的可以用吗？\" \"太舍不得喝了，可是不喝的话，会不会对小公女失礼呢？\" \"是因为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点心吗？连这块巧克力蛋糕都显得格外精致。\" 正当三位少女沉浸在各种纷杂的思绪中，忍不住在心里流下热泪时，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温泽艾斯公爵前夫人奥利维娅，出现了。 \"听说有些小姐想和莉莉特亲近，所以过来看看，顺便打个招呼。\" 奥利维娅的目光优雅得近乎威严，足以让任何人都本能地畏缩退让。 但三位少女却不是如此。 她们仰望着奥利维娅，眼中闪烁着浓烈的爱慕与敬仰之情。 \"简直像是浪漫剧的场景一样。\" 奥利维娅不禁想到某个已经消失在星辰彼岸的浪漫故事，不由得轻轻笑了出来。 就在那一刻，三位少女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脱口而出。 \"您……真的太优雅、太美丽了！\" \"就像寒冰之上绽放的一朵玫瑰。\" \"好喜欢您啊！对不起！\" 她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多么失礼的话，连忙捂住嘴巴。 然而，奥利维娅并没有责备她们，只是微微垂下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吧。\" 直到奥利维娅的身影消失，三位少女仍然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随后猛地尖叫起来。 \"呜哇啊啊！我们和奥利维娅夫人说话了！\" 虽然她们曾远远地见过奥利维娅几次，但要与她交谈，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毕竟，尊贵的温泽艾斯公爵前夫人，绝不是区区十岁的小姑娘能够随意攀谈的存在。 \"我本以为，等到成年后才有机会和奥利维娅夫人说上一句话，没想到居然能这样交谈……简直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特别是对奥利维娅怀有深厚敬慕之情的帕特里夏，此刻正不知所措地跺着脚，脸上满是激动与欢喜。 看到她这副模样，莉莉特不由得笑了。 \"其他贵族小姐们都觉得祖母很可怕，对她敬而远之……\" 但看到她们如此喜爱奥利维娅，莉莉特的心情莫名地变得愉快了起来。 正当三位少女兴奋地讨论着与奥利维娅相遇的感想时，索蕾特忽然问道： \"小公女殿下……不会连公爵殿下也会出现吧？\" 莉莉特摇了摇头，回答道： \"和祖母不同，父亲今天有公务要处理，他已经出城了。等到茶会结束后，事情才会办完。\" 莉莉特原以为三位少女会因此感到失望，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竟齐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好了。\" 莉莉特立刻明白了她们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公爵殿下可是温泽艾斯公爵家中最特别的存在啊。\" \"冰雪般的银色长发，深邃得宛如寒夜的湛蓝瞳孔！神明雕刻而成的完美身躯！简直就是强大又美丽的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化身。\" \"这还不算什么，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的剑术更是惊人，据说他足以单枪匹马对抗巨龙！\" 索蕾特说出了自己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传闻。 自古以来，北部山脉之外的怪物便不断入侵。 尽管温泽艾斯公爵家构筑了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北方的居民仍然屡次死于怪物之手。 那是连人力都无法抗衡的天灾。 然而，近几年这样的惨剧却再未发生。 全是因为现任温泽艾斯公爵劳伦西奥。 凡是自山脉侵袭而来的怪物，无论大小，公爵皆未曾放过，尽数剿灭。 索蕾特脸颊微红，语气虔诚地说道： \"他是如此伟大的人物，我根本不敢奢望能近距离见到他。 远远地望上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莉莉特不自觉地跟着点头。 \"是啊，公爵大人就是这样的人。\" 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公爵的情景。 当时的她甚至怀疑，这样强大、美丽、庞然若神只的存在，真的和自己是同类吗？ 如今，她竟然能亲口称呼这样的人为\"父亲\"。 想到这一点，莉莉特的心跳不禁微微加快，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就在此时， 沙沙 林间传来了脚步踩过落叶的声音。 莉莉特抬起头，霎时间睁大了双眼。 在明亮的日光下，温泽艾斯公爵伫立在那里。 公爵的目光落在宛如受惊兔子般瞪圆双眼的莉莉特身上，低沉的嗓音响起： \"事情比预想中早些结束了。\" 准确来说，是他特意加快速度结束了公务。 毕竟，今天是莉莉特举办的第一场茶会。 公爵弯下腰，轻轻抚摸着莉莉特的头发，问道： \"还顺利吗？\" \"……嗯。\"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轻轻点头。 公爵凝视着她，眼神中带着一抹温柔的暖意，随后缓缓转过视线。 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圆桌旁的三位少女身上。 当公爵的眼神与她们对上的一瞬间，三位少女齐齐屏住了呼吸，甚至连一丝惊叹声都无法发出。 不，是根本发不出。 公爵的存在，过于压倒性。 他仍然穿着刚从会议上归来的深蓝色军装，银色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俊美无瑕的脸庞如同一件冰冷而完美的艺术品。 这幅景象，简直超越了现实。 但更让人震撼的，是他手中的东西。 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中，竟然拿着三朵玫瑰花。 面对目瞪口呆的三位少女，公爵平静地递出了手中的玫瑰，低声说道： \"希望你们今后能与莉莉特好好相处。\" \"……!\"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终于明白，公爵为什么在结束公务后第一时间赶来这里。 是因为自己。 公爵从未表现出任何在意的神色， 但他其实一直对莉莉特的第一位朋友安洁拉所做的可怕行径耿耿于怀。 所以，他不希望莉莉特再经历同样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莉莉特的脸一下子变得比玫瑰花还要红。 与此同时，三位少女依旧瞪大了双眼，望着公爵递来的花束。 然而， 扑通。 她们没能撑住，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片刻后，三位少女终于睁开了眼睛。 所幸，医生检查后表示，她们只是因为过度激动，才一时失去了意识，身体并无大碍。 即便如此，公爵还是决定让她们尽早回家休息， 并特意安排了骑士护送，以确保她们能够安全抵达府邸。 \"小姐们已经平安抵达各自的府邸了。\" 随着管家西蒙的汇报，莉莉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站在一旁的奥利维娅这时开口问道： \"她们的父母是什么反应？\" 虽然三位少女并非故意的，但毕竟她们是在温泽艾斯公爵府中晕倒的。 对贵族而言，这可能会引发相当敏感的反应。 更何况，安洁拉的事件才刚刚发生不久。 然而，西蒙的表情却十分平静，他微微一笑，说道： \"他们并未表现出丝毫愤怒或忧虑，反而听闻自家小姐在公爵府丢脸之后，认为她们应该在家偷偷欢喜就好，结果非得跑去公爵府献丑，因而责备了她们一番。 甚至还特意向莉莉特小姐致歉，说很抱歉让您受惊了。\" 听到这番话，奥利维娅轻声自语道： \"原来如此……果然如我们所调查的那样，这三位小姐的家族性格温和且知礼。\" 她早已仔细调查过三位少女以及她们的家族背景。 毕竟，安洁拉的事情才发生不久，她必须确保类似的悲剧不会再次发生。 一个年仅十岁的孙女结交朋友，竟然需要做到如此谨慎，奥利维娅对此并非没有感慨。 但她别无选择。 因为，莉莉特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小公女。 她的身边，必然会吸引各种心怀算计的人靠近。 第64章 是时候回到梅洛一直等待我的地方了 \"并不是要你挑选朋友，而是如果对方本身存在危险，就要事先知晓并加以提防。\" 听到奥利维娅的话，莉莉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会铭记在心的，奶奶。\" 面对莉莉特坚定的回答，奥利维娅微微勾起嘴角。 \"嗯，我相信你是聪明的孩子，一定能做得很好。更何况，你的身边还有一个连女儿的第一次茶会都放在心上的父亲，自然不会有问题。\" ‘真是难得一见的夸张反应。’ 公爵读懂了奥利维娅眼中的含义，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而是径直将一块巧克力蛋糕递到了莉莉特面前。 莉莉特下意识地睁大双眼，张嘴\"啊\"地一声，小口咬下了蛋糕。 她一边咀嚼，一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好好吃！\" \"那就好。\" 桌上堆满的蛋糕，是公爵在回到城堡前特意买回来的。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了某家有名的蛋糕店推出新品，而亲自排队购买的场景。’ 奥利维娅的心情就像见证了一场世间绝不可能发生的离奇现象，满是震惊。 ‘不过，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去爱任何人的、像冰块一样冷漠的儿子，如今也终于有了珍视的存在，倒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她心中感慨万千，轻啜了一口茶。 尽管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光，但最终一切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北方的贵族们不再把莉莉特视为带有平民血统的\"半吊子\"小公主，而是真正以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的身份对待她。 莉莉特也逐渐体会到了社交界的可怕，同时在这期间，结交了一位名为卡丽娜的真正朋友。 今后，她一定还会遇见更多美好的缘分吧。 奥利维娅缓缓开口道： \"现在看来，即使没有我，你也已经可以很好地应对了，莉莉特。\" 莉莉特的双眼猛然睁大。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离家太久了。是时候回到梅洛一直等待我的地方了。\" \"……\" 莉莉特一时语塞，怔怔地望着奥利维娅。 奥利维娅教会了她太多东西： 淑女的修养，贵族的处世之道，温泽艾斯家应有的风范…… 然而，哪怕抛开这些不谈，奥利维娅对她而言，依旧是无可取代的存在。光是和她在一起，就会感到无比幸福。 【但，祖母的家不在这里。】 奥利维娅的归宿，是那个阳光格外温暖的地方。 尽管她深爱着自己的孙女，但终归也会渴望回到属于自己的家园。 即使莉莉特心里明白这一点，她的眼眶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泪光。 【我不想让祖母离开，我希望她能一直留在城堡里，陪伴着我。】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撒娇着让奥利维娅留下。 相反，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祖母。 \"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奶奶。\" 奥利维娅欣慰地笑了，轻轻地抱住她娇小的身躯。 \"我是你的祖母，能成为你的依靠，我也很开心。\" 温暖的嗓音，让莉莉特眼角的泪水终于悄然滑落。 \"我会经常去探望您的，可以吧？\" \"当然，随时欢迎。\" 这场离别，虽带着不舍，却也令人心头温暖。 一旁的西蒙和玛丽忍不住红了鼻尖，轻轻抽泣。 然而，与他们不同，公爵的表情却依旧毫无波澜。 看着这样的儿子，奥利维娅微微眯起眼，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果然，儿子这种东西，养了也没什么用。\" 公爵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向她致意。 \"愿您安康，母亲。\" 奥利维娅离开了城堡。 所幸，莉莉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感慨祖母的离去。 她几乎每天都在迎接朋友的到访，忙得不亦乐乎。 在精心布置的花园里，莉莉特笑意盈盈地迎接客人。 \"欢迎你，卡丽娜！\" \"你好。\" 卡丽娜像只小猫般，带着几分傲娇的神态回了声招呼。 但今天的客人不止她一个。 伴随着一阵喧闹的声音，三名少女叽叽喳喳地走了进来。 \"莉莉特小姐，您今天依旧如此美丽！\" \"仿佛全身都散发着温泽艾斯公爵家的高贵与优雅！\" \"我们深深地爱着您！\" 如今，这三位少女已经不再称呼莉莉特为\"小公女\"了。 多次见面后，她们早已亲近起来。 莉莉特曾表示可以不用加敬称，但三人却断然拒绝了。 ‘称呼您为''莉莉特小姐''更能体现我们崇高的敬意和爱慕之情。’ 莉莉特见她们如此坚持，也就随她们去了。 一番寒暄过后，三名少女将目光投向了卡丽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今天又见到你了，卡丽娜，真开心！\" \"今天也打扮得好漂亮啊，这条红色缎带特别适合你！\" \"上次你很喜欢我带来的巧克力曲奇，所以这次我特意多带了一些，一起吃吧！\" 她们并不像其他贵族小姐那样，因为卡丽娜出身于破落的家族而轻视她。 也没有因为她曾被安洁拉欺凌而对她表现出怜悯。 她们的关心，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纯粹善意。 ‘是因为我是莉莉特的朋友，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吗？’ 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卡丽娜内心有些困惑。 这时，三人中的拉恩娜忽然凑近她，像是分享什么秘密般，低声说道： \"其实呢，我们三个人都超级喜欢漂亮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卡丽娜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那天起，五位少女便时常聚在一起。 她们甚至给自己的小团体取了个名字： \"五位淑女的秘密茶会。\" 她们一起学习淑女应有的礼仪和修养。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她们会在草地上举办野餐。 有时候，她们会在厨房里尝试制作蛋糕。 也会分享新买的饰品、讨论最近流行的歌曲，或者干脆一起哼唱。 这一天，莉莉特神情认真地宣布道： \"今天的主题是，''打造前所未有的独特发型''。\" 听到这个提议，其他四人立刻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物品： 梳子、发带、发夹、发绳、发油、发蜡…… 凡是能用来打理头发的东西，她们全都带来了。 五位少女围成一个圈，互相为对方设计发型。 莉莉特轻轻梳理着卡丽娜那一头浓密的红发，陷入了思考。 【要不要加个发带呢？还是编成双马尾？把头发盘起来应该也会很好看吧？】 【但不管怎样，卡丽娜无论做什么发型都一定会很漂亮！】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卡丽娜尝试各种造型的画面，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坐在她身后的帕特里夏，也满脸幸福地抚摸着莉莉特那蓬松柔软的银发。 ‘不愧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银发，怎么能这么蓬松、柔软呢？简直就像一样！’ 站在她们身后的索蕾特和拉恩娜，根本掩饰不住心中的羡慕。 ‘切，要不是剪刀石头布输了，那个位置就是我的了！’ 但规则就是规则，没办法。 两人只能满脸遗憾地继续为面前的朋友整理头发。 不久后，五位少女纷纷换上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发型。 最先完成的是卡丽娜。 她的红发被编成一股，优雅地盘向一侧，周围还撒上了闪亮的珠饰。 打造这个发型的莉莉特笑盈盈地介绍道： \"我想用卡丽娜那美丽的红发，呈现出一朵盛开的玫瑰。\" 三位少女瞬间发出了惊叹。 \"哇，太漂亮了！简直就像玫瑰花的女王！\" 听着朋友们的称赞，卡丽娜的脸微微泛红，而莉莉特则满脸自豪地笑了。 接着轮到莉莉特。 她的银发被扎成了双马尾，并在尾端巧妙地盘成了圆弧状。 打造这个造型的帕特里夏咧嘴一笑，得意地解释道： \"莉莉特小姐不是很像一只可爱的小绵羊吗？所以我特意用头发打造出像羊角一样的卷发！\" 三位少女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天哪，太可爱了，莉莉特小姐！简直像羊之精灵一样！\" 然而，称赞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当轮到帕特里夏时， 她的橘色头发被高高束起，尖锐地朝天竖立，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设计这个造型的索蕾特眼中闪烁着光芒，兴奋地说道： \"帕特里夏，我用你的头发展现了你那炽热的灵魂！很棒吧？\" 但这还不是最惊人的造型。 索蕾特的发型同样极具冲击力。 她那一头浓密的黑发被彻底吹蓬，膨胀成了一圈毛茸茸的轮廓，看起来就像……一只雄狮的鬃毛。 打造这个发型的拉恩娜自豪地说道： \"就像我家贵族贵宾犬伊丽莎白的毛一样，我用刷子不停地梳啊梳，才造出了这个完美的发型！喜欢吗？\" 相比之下，拉恩娜自己的造型则相对正常。 她的发型由卡丽娜亲手打造，只是简单地束起，没有做过多夸张的装饰。 然而，不管怎么说，帕特里夏和索蕾特的发型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造型。 不，应该说，简直太过分了。 甚至连出于礼貌，莉莉特和卡丽娜都很难说出一句\"好看\"…… 两人同时咽了咽口水，心里暗自担忧： 【这要是三个人打起来了可怎么办？】 第65章 公爵大人，您喜欢什么花呢? 然而，这种担心只是杞人忧天。 三个少女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抱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哎哟，笑死我了。\" \"你的头发更搞笑吧。\" \"你的脸比头发还搞笑呢。\" 她们一边丢下这些像是互相挖苦的话，一边咯咯直笑。 莉莉特和卡莉娜惊讶地看着这三个女孩，随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女仆玛丽走进了房间。 她看到莉莉特、卡莉娜和拉恩娜可爱的发型，微微一笑，但当目光落在帕特里夏和索蕾特那惨不忍睹的发型上时，肩膀不由得一颤。 玛丽努力克制自己，避免在帕特里夏和索蕾特面前失礼地笑出声来，而是安静地将茶与甜点摆放在桌上。 五个少女立刻蜂拥而上，围到了桌前。 袅袅升腾着热气的奶茶。 涂满糖浆，夹在薄薄华夫饼之间的焦糖华夫饼。 铺着清新柠檬馅的柠檬塔。 冰凉的卡仕达奶油上覆盖着薄如玻璃、香脆可口的焦糖层的法式焦糖布丁。 点缀着鲜嫩草莓的巧克力蛋糕。 少女们咽了咽口水，然后迫不及待地挥舞起叉子，享用起美味的甜点。 温泽艾斯城的一切都无可挑剔，而其中最令人陶醉的便是这里的甜点，可谓是举世无双。 \"好幸福啊。\" 少女们露出世上最满足的表情，嘴里嚼着甜点，开心地聊了起来。 最美味的甜点是哪一种？ 最近最受欢迎的歌剧里，最迷人的演员是谁？ 她们的话题天马行空，正聊得热火朝天时，帕特里夏忽然开口道: \"大家的母亲节准备得怎么样了？\" 母亲节。 那是春花烂漫的日子，孩子们向母亲表达感恩的日子。 【对了，确实有这么一个节日呢……不过，我从未特别在意，因为我没有母亲……】 帕特里夏这才意识到莉莉特的处境，顿时有些懊恼地看向她。 然而，莉莉特只是微微一笑。 \"我没关系的，反而想多听你们聊聊呢。\" 自从来到温泽艾斯城，莉莉特学到了很多。 尤其是奥莉维娅，仔细地教她贵族应当了解的常识和知识。 但像母亲节这种非正式的纪念日，却很少有人提及。 爱说话的帕特里夏兴致勃勃地说道: \"母亲节是每年花之月的第一天。严格的贵族家庭可能不会庆祝，因为这并不是国家指定的节日，而是平民们自发设立的。不过，我们家不是那样的。母亲非常期待这一天呢。\" 索蕾特接着说道: \"而且，在母亲节这天，我们会赠送鲜花，以表达对母亲的感恩与爱意。\" 但这并不是随便送一朵花就行的。 通常，人们会挑选与母亲相似的花，或者母亲最喜欢的花，又或者是母亲出生月份所绽放的花。 收到孩子送的花，母亲都会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但也有例外。 拉恩娜露出一抹苦笑，说道: \"顺便一提，我第一次过母亲节时，送给妈妈的是南瓜花哦。因为妈妈的脸又扁又圆，像极了南瓜。而在那之后，妈妈整整一星期都给我做南瓜汤。自那以后，我每年都会挑选最饱满、最美丽的玫瑰花送给她。\" 莉莉特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转头问道: \"卡莉娜也会过母亲节吗？\" 卡莉娜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会。\" 她没钱买花，更重要的是，她也没那个心思去准备。 因为她对父母并没有太多感情。 ''就算别人说我冷漠也没办法。'' 然而，卡莉娜的回答非但没有让少女们感到尴尬，反而引得她们哄堂大笑。 \"当然了，卡莉娜根本不需要特意准备什么，因为卡莉娜本身就是一朵花啊！\" \"卡莉娜的父母每天看到她，应该都会有收到鲜花的感觉吧。\" \"哇，好羡慕！我也想收到像卡莉娜一样的礼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卡莉娜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皱起眉头。 ''这群家伙，比莉莉特还夸张。'' 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只好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巧克力，发泄似的咀嚼起来。 吵吵闹闹的少女们终于离开了城堡。 西蒙问莉莉特: \"小姐，玩得开心吗？\" \"嗯，非常开心！\" 莉莉特笑得甜甜的，那副幸福洋溢的模样，让西蒙眼尾的弧度更深了。 看着西蒙像只心情极佳的狐狸般微笑着，莉莉特忽然问道: \"西蒙先生也会过母亲节吗？\" \"嗯，每年都会庆祝。成年后因为很难亲自回去，就改为寄花回去。\" \"哇，那伯母一定很高兴吧！\" \"她倒是经常抱怨让我直接寄钱过去，不过，总归还是挺开心的。\" \"原来如此……\" 莉莉特在前世和今生，从未真正拥有过\"母亲\"这一存在。 前世偶尔会想，如果自己也有母亲就好了，但如今，她已经完全不会再生出这样的念头了。 因为公爵给予她的爱，已经足够填满那份空缺，甚至让她感受不到母爱的缺失。 \"那……除了母亲节，还有父亲节吗？\" \"很遗憾，并没有。\" 莉莉特皱起眉头: \"为什么呢？父亲也是和母亲一样重要的存在啊。\"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意义更加特殊吧。毕竟，她们怀胎十月，将我们带到这个世界，我们是为了表达对这一点的感谢。\" 【可对我来说，公爵大人给予我的，比''诞生''更重要的东西多得多。 不如说，他让我获得了新生。】 正因为有公爵，莉莉特才能拥有如今这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对公爵怀有深深的感激，并想要将这份心意表达出来。 莉莉特微微蜷起手指，犹豫着问道: \"如果在母亲节送公爵大人一束花，他会不高兴吗？\" 西蒙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笑道: \"怎么会呢？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别说是鲜花了，就算是莉莉特用过的纸巾，公爵大人恐怕都会视若珍宝。 毕竟，他是那样地珍惜莉莉特。 听到西蒙的回答，莉莉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 母亲节这天，人们会送上承载感恩之情的花束。因此，莉莉特也决定送一束花给公爵。 ''听说，花对于收礼之人而言越有意义越好。那么，就送公爵大人喜欢的花吧！'' 到了晚餐时间，莉莉特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爵大人，您喜欢什么花呢？\" 公爵正埋头享用着堆成小山般的肉，听到这个问题，动作顿时停了一下。 事实上，公爵并不喜欢花。 确切地说，他对花毫无兴趣。 花既不能作为武器，也不能吃，更无法用来疗伤，对他而言，毫无价值可言。 但面对双眼闪闪发亮的莉莉特，他总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直接回答。 于是，公爵拼命在脑海里搜寻着花的名字，最终随口说道: \"迪奥尼亚。\" 迪奥尼亚？ 莉莉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心脏不禁砰砰直跳。 ''迪奥尼亚……听起来就像是一朵非同寻常的花，一定和它的名字一样华丽而高贵！'' 晚餐结束后，莉莉特立刻兴冲冲地跑回房间。 书桌上，摆着她从书房里借来的厚厚的花卉图鉴。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开始查找迪奥尼亚。 ''迪……迪……'' 幸运的是，书中确实收录了有关迪奥尼亚的内容。 莉莉特兴奋地屏住呼吸，仔细读了下去。 迪奥尼亚。 仅生长于北方山脉的巨大食虫植物。 以华丽的花朵吸引怪物，将其活生生吞噬。 ''吞、吞噬怪物？！'' 莉莉特的瞳孔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震惊。 短短几行描述之后，是一幅极其详细的插画。 那朵绽放着红色花瓣、点缀着黄色斑点的花，花瓣张开得像是一张饥饿的巨口，怎么看都不像花，反倒更像是一只怪物。 莉莉特脸色惨白地合上了书。 ''怪不得公爵大人会提起这种花……'' 回想起当时的对话，公爵在提到\"迪奥尼亚\"时，还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是花，但相当强大。\" ''我本以为他说的是这朵花在极端环境下依然能顽强生长……但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这朵花的\"强大\"可谓是货真价实的。 当然，迪奥尼亚确实是一种独特而壮观的花，甚至能吞噬怪物，这可不是一般的花能做到的事。 ''但……我还是不想把它当成礼物送给公爵大人。'' 莉莉特改变了主意。 ''既然如此，就不送他喜欢的花，而是送一朵最适合他的花吧！'' 她翻回图鉴的第一页，重新一页一页地阅读起来。 绣球花、玫瑰、鸢尾花、翠雀花…… 她特别留意那些蓝色的花。 公爵的眼眸如同深邃的苍蓝湖泊，所以蓝色的花应该很适合他。 但尽管每一朵都十分美丽，却没有哪一朵让她有\"就是它了！\"的感觉。 ''有没有哪种花，既强韧，又美丽，同时还优雅呢？'' 就在这时，莉莉特的视线忽然停在一页上，眼睛蓦然睁大。 第66章 培育蓝冰花 ＜蓝冰花 只在气温低的北方地区盛开的花朵。 花瓣色泽极其鲜艳，美丽非凡。 这朵花有一个非常独特的特点，它的表面像冰一样冰冷。 因此，也被称为冰之花。＞ 在这段说明下方，还精细地绘制着蓝冰花的样子。 它的花瓣如同尖刺般锐利，色泽鲜明的蓝色，宛如孔雀的眼瞳。 \"就是这个！\" 莉莉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翌日，莉莉特对西蒙说道： \"西蒙先生，我已经选好要送给公爵大人的花了。\" 只有西蒙知道，莉莉特想在母亲节那天送公爵一朵花。 因此，他带着满脸期待的笑容问道： \"是什么花呢？\" \"蓝冰花！\" 西蒙微微弯起的眼眸猛然睁大。 \"蓝冰花？\" \"是的，我在花卉图鉴上看到的。这朵花和公爵大人一模一样。我该如何才能得到它呢？去大型花店看看可以吗？\" 看着兴奋不已的莉莉特，西蒙微微蹙起眉头。 \"……恐怕无论去哪个花店，都无法买到蓝冰花，小姐。\" 莉莉特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意思？\" \"蓝冰花非常娇贵，几乎无法由人力栽培。因此，没有任何花店会培育蓝冰花。它只能在北方的山脉中偶然遇见，宛如奇迹一般。\" 看着莉莉特的脸色一点点黯淡下来，西蒙连忙补充道： \"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可以派人前往北方山脉，寻找正在绽放的蓝冰花。\" 当然，找到蓝冰花的难度几乎等同于在路边捡到黄金。 然而，若动用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力量，未必不可能。 但莉莉特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不想大费周章。\" 北方山脉是危险之地，仅仅为了找到一朵花，就让那么多人受累，她无法接受。 \"要放弃吗？可我真的很想要这朵花……\" 莉莉特咬住嘴唇，陷入纠结。 西蒙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 片刻后，莉莉特微微睁大眼睛，轻轻地\"啊\"了一声。 \"西蒙先生，蓝冰花很难获得……那种子呢？\" 西蒙的眼神微微震动。 蓝冰花几乎不可能栽培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没人尝试过。 一些热衷花卉的爱好者、植物学家，甚至少数雄心勃勃的花店老板，都曾想挑战让蓝冰花绽放。 因此，蓝冰花的种子在黑市上偶尔会有流通，虽然价格昂贵，但以温泽艾斯公爵家小姐的财力，并非买不起。 莉莉特坚定地说道： \"我知道蓝冰花很难培育，但谁知道呢？我想亲手试试。\" 西蒙并未嘲笑她的天真，也没有劝她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是爽快地说道： \"我这就去为您寻找种子。\" 西蒙果然是个能干的管家。 不过半日，他便将一个小小的袋子和厚厚的笔记递给了莉莉特。 \"我找到了一位长期研究蓝冰花的专家，从他那里购得了种子。他对您对蓝冰花的兴趣感到非常欣喜，还赠送了这本笔记，据说是关于蓝冰花栽培的研究记录。\" \"谢谢您。\" 莉莉特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郑重地接过种子和笔记。 蓝冰花的栽培几乎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偶尔也有人成功，但那不过是机缘巧合，奇迹般的存在。 尽管如此，西蒙却有种预感，或许这项庞大的计划真的会成功。 毕竟，莉莉特小姐不仅治好了无人能治的公爵殿下的双眼，还融化了他冰冷的心，最终成为了他的女儿。 在西蒙眼中，莉莉特是能够创造奇迹的少女。 莉莉特悄悄地，尤其是对公爵保密地，开始栽培蓝冰花。 西蒙赠予的笔记上，详细记载了蓝冰花的培育方法。 她一边翻阅，一边低声念道： \"蓝冰花虽然极难开花，但如果环境适宜，就会以极快的速度绽放。\" 【也许，如果一切顺利，花朵能赶在母亲节时盛开。】 莉莉特的眼睛闪闪发亮。 \"首先，需要埋在北方山脉的积雪下，寒冷且洁净的泥土。\" 这一点，在西蒙的帮助下轻松解决了。 \"温泽艾斯公爵家的骑士们时常前往北方山脉，因此采集泥土并不困难。\" \"谢谢您！\" 莉莉特将松软的泥土填入花盆中。 \"接下来是温度。\" 蓝冰花只能生长在寒冷至冰雪不化的环境中。 如果是冬天，保持低温不会太难，但现在正值秋季，凉爽宜人。 幸运的是，西蒙再一次提供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厨房里有用于保存食材的新鲜度的魔力石，利用它就可以维持花盆的低温。\" 施加了冰系魔法的魔力石，堪称无价之宝，唯有大贵族之家才有资格使用。 然而，西蒙却轻而易举地动用了管家的权力，将魔力石稳稳地插入花盆之中。 莉莉特轻触花盆，惊讶地睁大眼睛。 \"哇，真的变得像冰一样冷了。\" 西蒙弯起狐狸般的笑眼，戏谑道： \"果然，钱就是好东西。\" 泥土、温度，已经准备就绪。 接下来，便是最棘手的步骤，浇水。 \"必须使用纯净无瑕的净化水，每隔三小时浇一次，仅需让叶片湿润即可。\" 西蒙咋舌。 \"每三小时就要浇一次水？这简直比照顾刚出生的婴儿还麻烦。\" \"难怪没有人愿意培育蓝冰花。\" 莉莉特咽了咽口水。 西蒙见状，立刻说道： \"我来负责浇水吧。\" 然而，莉莉特却连连摇头。 \"不，我自己来！\" \"但要每三小时就关注花盆一次，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小姐白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西蒙先生不比我更忙吗？\" 不等西蒙再劝，莉莉特便坚定地补充道： \"更何况，我想用自己的双手让这朵花绽放。这是我要送给公爵大人的感恩之花。\" 她那双湛蓝的眼眸中，满是坚定不移的决心。 最终，西蒙还是退让了一步。 莉莉特开始为花盆浇水。 清晨、早晨、午后、傍晚…… 不停地、持续地、反复地，每三个小时一次。 按时浇水，简直是件折磨人的苦差事。 首先，她完全无法外出。 其次，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做其他事，总是担心会忘记给花浇水。 尽管如此，白天尚且还能勉强坚持，真正的挑战在于夜晚。 当！当！ 怀表的钟声响起，莉莉特艰难地睁开眼睛。 凌晨三点。 正是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刻，而她却不得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角落里的花盆，为它浇水。 \"好困……\" 每隔三小时就要被闹钟惊醒，实在是煎熬至极。 若非曾经历过艰苦的神殿生活，她恐怕早就放弃了。 半睁着惺忪的睡眼，莉莉特望着仍然空无一物的花盆，低声呢喃： \"快点长出来吧，花儿……\" 她脑海中浮现出书中那朵湛蓝而美丽的花朵，怀揣着期待，小心翼翼地为它浇上净化水。 完成后，她望了一眼花盆，随后踉跄着回到床上，几乎是瞬间便沉沉睡去。 微弱的呼吸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月光静静洒落，在仍未萌芽的花盆上镀上一层银辉。 第二天，公爵微微眯起眼，问道： \"你怎么了？\" 莉莉特的状态与往日截然不同。 那双湛蓝的眼睛因疲惫泛着红晕，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影，原本圆润的脸颊也削瘦了些许。 公爵的眼中浮现一丝担忧，而莉莉特则心虚地转了转眼珠。 她打算在母亲节那天把花作为礼物送给公爵，这件事必须保密。 不过，幸好即使隐瞒这一点，仍能合理解释她的状况。 于是，莉莉特如实回答道： \"最近我在种植一株植物。因为想让它茁壮成长，所以稍微有些操劳了。\" 公爵的目光微微一沉。 \"你对植物感兴趣？\" \"最近有些喜欢上了呢。每天浇水很有趣，等待它发芽的过程也让我充满期待。\" 莉莉特笑得眉眼弯弯，神色间带着几分满足与欣喜。 公爵沉吟片刻，暗自思索，\"看来，得给她建一座温室，让她随心所欲地种植喜欢的植物。\" 莉莉特完全没料到，几天后自己将会拥有北方最大、最奢华的温室。 此刻，她只是紧握双拳，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公爵大人，我一定会让这朵花绽放，作为礼物送给您！\" 第67章 这朵花，真的很美 然而，尽管莉莉特意志坚定，花朵却迟迟没有绽放。 望着和最初毫无变化的花盆，莉莉特的脸上满是失望。 \"我完全按照研究笔记上写的去做了。土壤、温度、阳光都调节好了，连浇水也从未遗漏，始终在规定的时间给它规定的水量。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发芽呢？\" 难道会像许多人一样，最终失败，无法让花开吗？ 莉莉特很清楚，这种可能性极高。 因此，她已经考虑好，如果无法让这朵花开，就送公爵其他的花。 可是…… \"我还是想把这朵花亲手送给公爵大人。\" 莉莉特轻抚着满是泥土的花盆，低声喃喃。 \"所以，能不能再加把劲，努力绽放一下呢？\" 是不是听见了莉莉特的心声呢？ 几天后，黎明时分，莉莉特因睡眠不足，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她拿起洒水壶，走向花盆，随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松软的泥土中，一株娇嫩的小芽\"噗\"地一下冒了出来。 莉莉特简直不敢相信，左看看，右看看，前后确认了一遍。 无论怎么看，这确实是新生的幼芽。 \"呀！\"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兴奋地抱起花盆，兴高采烈地转了好几圈。 不一会儿，西蒙走进房间，也睁大眼睛惊喜地叫道：\"哦！\" 然后，他激动地拉住莉莉特的手，和她一起旋转起来。 西蒙兴奋地大声说道：\"您做到了，莉莉特小姐！\" \"是的！这孩子终于成功了！它发芽了！\" 莉莉特脸颊泛红，满脸激动地接着说道： \"太开心了！照这样下去，母亲节之前花一定能开吧？\" \"一定会的。发芽最难，既然已经成功了，花很快就会绽放的。\" 莉莉特露出幸福的笑容，比以往更加细心地照料着花盆。 小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 莉莉特怀着满心欢喜凝视着它。 \"马上就能看到蓝冰花了！\"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啪嗒 洒水壶从莉莉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清水洒落，浸湿了昂贵的地毯，但她已无暇顾及。 因为，几个小时前还朝向天空，挺立生长的茎秆，此刻竟已枯萎垂落。 就在那一瞬间，她猛然想起那本翻阅了无数次的培育笔记中的一段话： 「蓝冰花之所以难以培育，最致命的原因在于：即使满足了所有生长条件，它仍可能毫无征兆地枯萎，甚至死亡。 这可真是一种任性的花啊。」 【我早就知道，让它开花是件近乎奇迹的事。】 即便如此，她依旧渴望让它盛放。 并不只是因为想要送给公爵。 在细心呵护这颗种子的过程中，她已将其视若珍宝，满怀爱惜地培育着它，如同呵护一个幼小的生命。 然而，与莉莉特的心愿相反，那片绿叶却依旧无力地垂着，仿佛随时都会枯死。 莉莉特呆呆地地望着萎靡的叶片，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移了目光，伸出了手。 她那双小手看上去洁白而光滑，先前为了调制卡丽娜的药而留下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丝毫痕迹。 莉莉特喃喃自语： \"或许，神圣之力也能对植物起作用？\" 她从未尝试过将神圣之力用于植物，因此无法确定，但这确实是个可能性。毕竟，神圣之力是一种能让生命恢复的力量。 然而，莉莉特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眉头微微蹙起。 \"重生后，我曾发誓，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再使用神圣之力。\" 这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太过痛苦，正是这份力量，令她的一生饱受折磨。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动用了这股力量。她治愈了公爵的双眼，延续了梅洛的生命，甚至还用它调配了卡丽娜的药。 这些事情，她做得毫无悔意，因为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他人。 \"但这次不一样。只是为了让一朵花开，值得使用神圣之力吗？\" 然而，莉莉特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 \"没关系的，这样也可以。公爵大人也一直说，让我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下定决心后，莉莉特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 她神情紧张地盯着刀刃，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在指尖划了一道口子。 虽然早已习惯了疼痛，但刀刃割破肌肤的瞬间，那股冰冷而刺骨的感觉依然令人不寒而栗。 鲜红的血珠缓缓在她苍白的指尖凝聚，最终，她将血滴落在那片枯萎的叶片上。 \"拜托了，请再一次绽放生命吧。\" 她怀着虔诚的心祈祷。 片刻后，奇迹发生了。 枯萎的叶片重新焕发出生机，紧接着，茎秆以惊人的速度生长，一颗小小的花苞悄然浮现。 最后，花朵盛开了。 它的色泽犹如湛蓝的宝石，璀璨而耀眼，美得令人窒息。 莉莉特屏住了呼吸，怔怔地凝视着它。 \"天啊。\" 她原本只是希望用神圣之力稍微帮助花朵成长一些，却没想到竟会产生如此惊人的效果。 她看了看自己仍残留伤痕的指尖，又看向那朵盛开的花，喃喃道： \"或许...我所拥有的力量，比我想象的更强大...\" 她的内心浮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朵蓝色的花。 花瓣竟然冰冷无比，仿佛真的是由冰雪凝结而成的。 感受到蓝冰花特有的寒意，莉莉特的双眼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管怎样，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多亏了我的力量，我终于能将这朵花，亲手交到公爵大人的手中了。 温泽艾斯公爵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讨伐自北部山脉而来的魔物。 如果魔物的侵袭尚未达到严重程度，仅派遣经验丰富的骑士便已足够。可只要没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公爵通常都会亲自率领骑士团征讨。 有人曾为此红着眼眶，感叹公爵肩负着何等沉重的责任。 然而，这种说法只对了一半。 公爵其实相当享受挥剑斩杀魔物的过程。 就如同充满力量的猛兽，只有在狩猎时才能真切感受到自己活着。 因此，今天的公爵也如往常一般，在用过早餐后开始整装待发。 他在那副坚实的肌肉上披上银光闪耀的铠甲，腰间别着一把宛如巨人使用的巨大长剑。 这副气势，即便是巨龙见了也要颤抖三分。 公爵迈步走出房间，然而，一道景象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走廊上遇到的几位女仆，衣襟上都佩戴着色彩各异的花朵。 温泽艾斯城堡的女仆们一向不太热衷于装饰自己，反倒更注重锻炼体魄。如今她们这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让公爵不禁感到疑惑。 就在此时，西蒙开口解释道： \"公爵殿下，今天是母亲节。\" 母亲节。 一个子女以花朵向母亲表达感激的日子... 然而，公爵从未庆祝过这个节日。 这本就是平民们更为重视的纪念日，而他的母亲奥利维娅对这种温情脉脉的日子毫无兴趣。 公爵亦是如此。 他扫了一眼那些因收到一朵小小的花而笑得满脸通红的女仆们，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不过是一朵花罢了，就能高兴成这样，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 \"爸爸！\" 一声清脆的呼唤，让公爵微微一愣，随即回过头去。 只见远处的走廊上，莉莉特穿着一袭嫩黄色的裙子，正朝他小跑而来。 她双手捧着一盆开得正艳的花。 公爵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说话，莉莉特便已停在他面前，将手中的花盆递了过来。 \"这个，送给您。\" \"...？\"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公爵不由得微微歪头。 莉莉特的脸颊染上淡淡红晕，轻声说道： \"虽然您不是我的母亲，但对我来说，您就像母亲一样。\" \"...！\" \"您照顾我，保护我，也给予我深深的爱。\" \"...\" \"所以...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公爵的眼睛骤然睁大。 这句话，是他从未想象过，甚至从未设想过会从谁口中听见的话语。 砰砰 即便在被魔物威胁生命的时刻，他的心脏也未曾如此剧烈地跳动过。 公爵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望着她那双盈满期待的澄澈眼眸，沉默片刻后，终于伸出手，接过了她小小的双手所捧着的花盆。 \"...谢谢你。\" \"...！\" \"这朵花，真的很美。\" 听到公爵的夸赞，莉莉特的双眸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绽放出宛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就像听见了世上最令人欣喜的话语一般。 而就在这一刻，公爵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第68章 大祭司的心思 啵。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莉莉特惊得僵住，表情宛如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公爵勾起唇角，似乎觉得这样的莉莉特格外可爱，缓缓开口道： \"在母亲节收到花的人，会以亲吻作为回礼送给孩子。\" 莉莉特当然知道这个习俗。 可她从未想过，爸爸会亲自实践！ 望着脸颊像草莓般迅速染上绯红的莉莉特，公爵忍不住轻笑出声。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几名女仆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甚至连在一旁津津有味观望全程的西蒙都忍不住按住心口，公爵的笑容，实在是太致命了。 不知公爵本人是否察觉到了这番骚动，他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莉莉特的小脑袋，语气温和道： \"我会尽早回来，晚上一起吃饭吧。\" 在他宽厚的手掌下，莉莉特笑着点头回应： \"好，爸爸路上小心！\" 然而，温馨的氛围仅仅存在于宅邸内。 当温泽斯特骑士团的成员看到今日出征的公爵时，全员陷入了震惊。 与往常一样，公爵一如既往地全副武装，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但在他的手里，竟然捧着一盆开着湛蓝色花朵的盆栽。 骑士们纷纷在心里猜测。 新型武器？ 难道是丢出去会爆炸的花？ 或者，会变成剑的魔法花？ 这听上去简直荒谬至极，但骑士们却异常认真地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毕竟，比起\"冰冷无情的公爵亲自捧着普通花朵\"这一事实，还是\"这花其实是某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更让人信服。 然而，现实却狠狠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这盆花既不会爆炸，也不会变成武器。 不仅如此，公爵甚至小心翼翼地护着花，生怕它受到一丝损伤，而与此同时，他正用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斩杀着怪物。 终于，实在看不下去的某位骑士忍不住开口提醒： \"殿下，如果这盆花如此珍贵，不如先把它放到安全的地方，再投入战斗？\" 公爵低垂视线，语气理所当然地反问： \"还有比我的怀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 骑士无言以对。 就这样，公爵一手持剑、一手抱花，继续屠戮战场。 伴随着利刃挥舞，一只巨大的怪物被他一剑斩成两半，骑士们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为什么感觉殿下今天比平时更有干劲？\" \"是啊……简直像喝了一整桶蜂蜜的醉熊一样。\" 他们左思右想，总觉得这股异常的力量来源于那盆蓝色的花。 怎么看都不像普通的花……这难道是某种兴奋剂？还是觉醒药？ 甚至连怪物都隐隐有了类似的想法。 \"那个拿着蓝色花朵的人类，很危险！\" 从战场上九死一生逃脱的怪物，自此对蓝色花朵心生恐惧。 自那以后，只要它们看到蓝色的花，都会不由自主地惊慌失措，拔腿就跑。 清晨，阳光洒落。 莉莉特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慢醒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望向自己颈间挂着的项链。 项链上的蓝色宝石，是几个月前公爵送给她和诺埃尔的魔力石。 它能让他们彼此听见对方的声音。 然而，诺埃尔从未主动用魔力石联系过她。 当然，莉莉特也没有。 \"神殿里人太多了……万一诺埃尔被发现持有魔力石，肯定会很麻烦。\" 幸好，莉莉特还能通过公爵定期得知诺埃尔的消息。 听说诺埃尔在神殿里一切安好，身体健康。 这让她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思念却无处安放。 \"好想见你，诺埃尔……\" 而此刻，远在帝都圣殿的诺埃尔，也正怀揣着同样的思念。 \"天空的颜色……就像莉莉特的眼睛一样。\" 诺埃尔手握扫帚，怔怔地望着蔚蓝的天空，直到背后传来一阵神官们的低声议论。 \"听说大祭司又去求见陛下了。\" 几个月前，大祭司从北方返回帝都后，便四处奔走，嘶声竭力地喊着： \"温泽艾斯公爵抢走了我抚养的''女神之子''！甚至还散播谎言，说什么莉莉特是他的亲生女儿！\" 然而，他的控诉根本无人理会。 因为温泽艾斯公爵早已在全帝国范围内，正式宣布莉莉特为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姐。 无论莉莉特是否拥有神圣之力，在它未曾真正显现之前，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孩。 而给一个普通女孩贵族姓氏，这本身就足以证明她的血统。 如此一来，舆论毫无悬念地站在了温泽艾斯公爵一边。 眼见大势已去，大祭司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皇帝的力量。 神官们面色凝重地交谈着： \"无论如何，都得请陛下出面，帮大祭司大人把莉莉特带回来才行……\" 听到这话，诺埃尔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莉莉特在神殿里过得并不好。 那位冷酷无情的大祭司，对她施加了无数残酷的惩罚。 而神官们，也只将她视为大祭司的\"所有物\"，毫无怜悯之心。 至于诺埃尔，除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躲在角落里偷偷流泪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对莉莉特来说，神殿并非神圣的庇护所，而是个禁锢她、剥夺她自由的牢笼，甚至是地狱。 \"莉莉，绝不能回到这里。\" 她应该忘掉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然后，在遥远的地方幸福地生活下去。 \"所以，拜托了……\" 诺埃尔紧紧合上双手，低声祈祷： \"女神大人，请让莉莉特……在那个地方，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求您了……\" 而在诺埃尔满怀祈愿之时，大祭司正站在皇帝面前。 皇宫大殿华丽无比。 高耸入云的天花板、巍然矗立的巨柱，每一处都装饰着耀眼的黄金。 而这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央，一名男人端坐在王座之上。 那是帝国的皇帝。 从头发到指甲，每一处都被精心打理得一丝不苟，彰显着完美的帝王形象。 大祭司双手合十，恳切地开口道： \"陛下，请您务必帮我把莉莉特带回圣殿。\" 然而，皇帝的回答却冷漠至极：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当她还是个无姓无名的孤儿时，或许还无所谓。\" \"但当她被授予''温泽艾斯''之姓的那一刻，她便已与公爵的亲生女儿无异。\" 即便贵为皇帝，也无法轻易插手贵族的家事。 否则，便会引起整个贵族阶级的反弹。 皇帝向来不愿插手这种充满政治风险的事情。 对此心知肚明的大祭司，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胆小如鼠的毒蛇！\" 这家伙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实际上，只要是对自己稍有不利的事，就绝对不会去做。 他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祭司的心中涌起强烈的怒意，但仍强压着情绪，继续劝说道： \"陛下，我很理解您的立场，但就算是为了您自己，也一定要把莉莉特带回来。\" 皇帝的表情依旧漫不经心，仿佛在说：\"我凭什么帮你？\" 见状，大祭司猛地伸出双手，语气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因为莉莉特拥有神圣之力！\" 皇帝依然淡然回应： \"这件事，我早已知晓。\" 正因如此，皇帝一直以来对大祭司颇为优待，毕竟，他曾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莉莉特共享她的神圣之力。 \"可那孩子的力量，至今仍未显现，不是吗？哪怕她已经十岁了。\" 拥有神圣之力的人，并不需要任何引导，就能自然而然地使用它。 就像呼吸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然而，莉莉特已经十岁了，却仍然无法展现出半点力量。 这意味着她很可能已经彻底失败，永远无法觉醒她的神圣之力。 既然无法使用神圣之力，那她不过是个毫无价值的女孩罢了。 皇帝本该这么想，但很快，他又露出了别有意味的笑容。 \"不……现在她已经是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姐了，那她的''价值''自然也就不同了。\" 皇帝从未相信过那个\"冰冷无情\"的公爵会真的疼爱莉莉特。 可即便如此，\"女儿\"终究是\"女儿\"。 如果她被流氓绑架，公爵恐怕会相当不悦吧？ 不，光是\"绑架\"还不够。 若是让那孩子死无全尸地出现在他面前呢？ 就算是再无情的人，面对自己孩子残破不堪的尸体时，恐怕也不会太好受吧？ 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 \"反正她还年幼，不管用什么手段，总有办法让她站到我这边来。\" \"到时候，若是温泽艾斯公爵死在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剑下……\" \"光是想想，就让人愉悦得发笑。\" 皇帝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大祭司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底轻哼一声。 又开始满脑子肮脏的阴谋了。 他压下心中的厌恶，语气恭敬地继续说道： \"正如陛下所言，莉莉特在圣殿时确实从未展现过神圣之力。\" \"但现在的情况，或许已经不同了。\" 这句话让皇帝的眼眸微微眯起。 \"什么意思？\" 大祭司露出神秘的笑容，缓缓说道： \"其实，我掌握了一条极秘情报。\" 为了夺回莉莉特，他想尽办法去调查温泽艾斯公爵家。 但温泽艾斯家族远在帝国北方，且对外情报封锁极严，想要获取有价值的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偏偏在这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他竟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 \"在莉莉特被公爵接走之前，北方山脉曾发生过一场大规模战斗。\" \"温泽艾斯公爵率军与怪物展开激烈交战。而战斗结束后，他便突然销声匿迹，几乎不再参与任何大规模的外务活动。\" 听到这里，皇帝仍旧神色淡然。 \"这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毕竟，温泽艾斯公爵向来不是喜欢抛头露面的人，若非战斗，他本就不会轻易出现在众人面前。 然而，大祭司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皇帝露出了兴趣。 \"但据说，公爵当时曾秘密寻找一名能够使用神圣之力的神官。\" 听到这句话，皇帝微微睁大双眼，抬手轻轻捋过自己修剪整齐的胡须，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第69章 送给公爵的礼物 公爵比怪物更像怪物。 即便经历了无数次与怪物的战斗，他竟从未受过致命伤。 当然，公爵偶尔也会受伤，但却能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痊愈，快得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人类。 可现在，这样的他竟然特意去找了一位拥有神圣之力的神官？ \"公爵受了连医生都无法治愈的致命伤？\" 听到皇帝的推测，大祭司点了点头。 \"是的，毫无疑问！\" \"……\" \"可惜的是，因为被召去的神官对此闭口不谈，我们无法得知当时公爵的具体状况。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位神官离开后，公爵依旧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显然，治疗失败了。 \"之后，公爵欺骗了我，带走了莉莉特。更令人惊讶的是，几天后，公爵竟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皇帝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低声问道。 \"那孩子治好了公爵？\" \"是的，正是如此！\" 不论公爵用了什么手段，他都成功激发了莉莉特的力量，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他才会赐予莉莉特''温泽艾斯''这个姓氏，并执意让她成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归根结底，他只是想独占莉莉特那近乎奇迹的力量。\" 直到这时，一直兴致缺缺的皇帝，眼神骤然一变，如毒蛇般锐利。 如果大祭司所言属实，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把莉莉特夺回来。 毕竟，这片大陆上，拥有神圣之力的人寥寥无几，而神圣之力的价值远胜黄金。 然而，皇帝并未轻易附和大祭司的意见。 上次也是因为听信了大祭司的言辞，他贸然出手，结果却什么都没得到。 更何况，这件事与温泽艾斯公爵有关，他必须慎之又慎。 皇帝垂下眼睑，沉声道。 \"你的话，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大祭司不禁心生不满。 但考虑到皇帝一向对莉莉特漠不关心，如今竟能表现出这样的兴趣，这已经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于是，大祭司压下心中的急躁，微微低头行礼。 等大祭司离开后，皇帝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 \"去把拉斐尔叫来。\" 没过多久，一个少年走进了房间。 比起男子，他更像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 他是皇帝的第四子，帝国的皇子。 少年在皇帝面前单膝跪地，低下头颅。 他的姿态不像一位尊贵的皇子，反倒更像一个卑微的奴隶。 皇帝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他，淡然开口。 \"去北部，彻查温泽艾斯家族的那位小公女。\" 少年没有问原因，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情愿。 \"遵命。\" 他只是恭敬地低下头，语气平静而顺从，仿佛接受了一道绝对不可违抗的命令。 北部，温泽艾斯城堡。 莉莉特抱着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玛丽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突然有些冷。\" \"哎呀。\" 玛丽满眼担忧地将手覆上莉莉特光洁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 莉莉特感受着那温暖的掌心，忍不住露出微笑。 \"没事的，不用担心。不过，公爵大人今天也回来得很晚呢……\" 她微微蹙起眉。 所有人都知道，温泽艾斯公爵镇守北方山脉，抵御着源源不断侵袭帝国的怪物。 莉莉特也不例外。 \"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公爵几乎每天都毫不停歇地策马奔赴战场，与怪物厮杀。 看着闷闷不乐的莉莉特，玛丽忍不住笑着安慰道： \"小姐，您别太担心啦。殿下去讨伐，啊不，是去抵御怪物，一半是出于温泽艾斯公爵的责任感，但另一半嘛，几乎可以说是他的个人兴趣。\" \"……\" \"听说每次遇到强大的怪物，殿下都会兴奋得不得了呢。\" 玛丽说得没错。 公爵每日都在与怪物战斗，但他却从未觉得这是一件辛苦的事。 甚至可以说，他强大得超乎常人想象，堪称\"世上最强\"也毫不夸张。 正因如此，温泽艾斯城堡里的任何人都不会为公爵担心。 可莉莉特却无法像玛丽那样轻松一笑。 \"无论他的体型是比熊更大，还是力气比狮子更强，……可公爵毕竟是人类啊。\" 他一定也会有疲惫的时候，也会受伤。 莉莉特担忧着公爵，她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哪怕只是一点点。 【有什么是我能为公爵大人做的呢？】 她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与怪物的战斗异常激烈，甚至连帝国最顶尖的骑士团也有覆灭的危险。 所以即便是公爵，也不能掉以轻心。 回城堡之前，公爵特意绕去了湖边。 湖畔的那间小屋，是公爵专属的隐秘之地。 他脱下染血的铠甲。 那如野兽般魁梧、似雕塑般完美锻炼的身躯随之暴露在空气中。 秋意渐寒，湖水幽深阴冷，仿佛结了一层薄冰。 但公爵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便径直走了进去。 不久后，他从水中起身，披上副官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物与崭新铠甲。 望着公爵焕然一新的模样，副官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以前殿下可从不在乎满身血污的，一般都是直接回城的，如今竟然还特意来这里清洗，更换衣服？'' 这番看似繁琐的举动，分明是为了莉莉特。 他不想以沾满鲜血的模样出现在女儿面前。 \"那个冰冷无情的殿下，竟然会如此珍爱自己的女儿……\" \"谁能想到呢，真是活脱脱的''女儿奴''。\" \"天哪，殿下竟然是个女儿奴，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副官与骑士们拼命掩饰心中的震撼，硬是板起了脸。 片刻后，公爵与骑士团抵达了城堡。 刚踏入城门，一道娇俏的身影便映入眼帘，正是穿着嫩黄色长裙的莉莉特，正满脸欣喜地迎上来。 \"爸爸，您回来了！\" 她笑容灿烂，欢快地扑向公爵。 公爵顺势将她抱起，仔细打量着她。 白皙嫩滑的脸颊，澄澈灵动的天蓝色瞳眸。 依然像早晨离开时那般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公爵轻轻眯起眼，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瓶中装着数颗五彩斑斓、蓬松柔软的糖果般的小团子。 莉莉特睁大了双眼，惊喜地望着它们。 \"这是什么呀？\" \"这是只有北部山脉才有的生物。\" \"生物？\" \"对。不过，它可不是普通的生物，不会吃东西，也不会排泄。\" 莉莉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那是植物吗？\" \"但它比植物更会动。\" 公爵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瓶，里面那些五彩斑斓的小团子立刻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仿佛在抗议：\"为什么要烦我？\" 莉莉特看着它们，脸颊微微泛红，低声喃喃道： \"好可爱！\" 公爵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看起来像棉团的小生物，骑士们每次在北部见到都会带回来，说是要送给恋人或孩子。 过去的公爵对此嗤之以鼻，觉得他们实在无聊透顶，费这番功夫带回城堡简直是多此一举。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们的心情。 他们只是想看到这抹笑容啊。 这已经不是公爵第一次带礼物回来了。 有时候是会吞噬怪物的奇异花朵，有时候是长着金色翅膀的巨大蝴蝶，还有时候是盛满甜美蜂蜜的珍稀果实。 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北部山脉独有的罕见之物。 而莉莉特每次收到礼物时，都会无比开心。 甚至，连一向沉稳的公爵，心脏都会被她的笑容轻轻拨动，泛起阵阵酥痒。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把装着彩色棉团的小玻璃瓶抱在怀里，然后抬头看向公爵，甜甜地笑道： \"对了，公爵大人，今天我也准备了礼物要送给您！\" \"……？\" 公爵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她。 莉莉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带着些许神秘感。 \"礼物？\" 公爵晚餐后，在西蒙的服侍下再次洗漱，换上了柔软的丝质衬衫和长裤。 正当他刚整理好衣襟，莉莉特就出现在他面前，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那么，现在开始送礼物吧！\" \"开始送礼物？\"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公爵正疑惑时，莉莉特已经继续说道： \"首先，请躺在床上。\" 公爵没有多问，依言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张床大到足以容纳五个成年人，可当他躺下后，仍旧显得十分拥挤。 不一会儿，公爵的眉头微微皱起。 \"为什么肩膀突然有点痒？\" 这是最近流行的礼物方式吗？ 就在他思索之际，莉莉特柔声说道： \"公爵大人很强，所以在战斗中几乎不会受伤。\" \"……\" \"但即使如此，您的身体一定会很疲惫吧？我一直这么觉得，所以才想，或许帮您按摩一下，会让您好受一些。\" \"……\" \"不过您放心，我可不是随便乱按的哦。我向西蒙先生学过正宗的按摩技巧！\" 公爵听了后，内心十分震撼。 \"按摩？\" 第70章 四皇子来了 公爵不喜欢将身体交给别人，更别说像其他贵族那样经常享受按摩了。 但他偶尔体验过的按摩，绝不是这种感觉。 柔和却带着力量的手法，能够舒缓他紧绷的肌肉，让身体感到轻松畅快。 可这次的按摩…… 就像一只小雏鸟在肩膀上走来走去。 可见，莉莉特的手劲微弱得可怜。 但莉莉特并不知情，她正全力以赴地揉捏着公爵的肩膀。准确来说，是努力想要揉捏。 【和刚才练习过的西蒙先生的肩膀完全不一样。】 公爵的肩膀坚硬得像岩石一般，简直难以施力。 尽管如此，莉莉特还是用尽全力，让自己的手指不断动作，甚至出了一身汗。随后，她握紧小拳头，轻轻捶打起公爵宽阔的后背。 \"您会不会觉得疼？\" 疼？怎么可能疼？ 别说疼了，公爵只觉得像一团棉花在背上跳来跳去，痒得很。 但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换了种说法： \"刚刚好。\" 听到这话，莉莉特露出满足的笑容。 \"那我再多帮您按一会儿！\" 从那以后，每当公爵与怪物战斗归来，莉莉特都会为他按摩。 庞大的身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交给了莉莉特那双小小的手。 西蒙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到： 这就像一只打猎归来的大熊，背上站着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雏鸟。 然而，就在这座充满温情的温泽艾斯城堡中，一场噩耗在几天后悄然降临。 公爵微微挑起一侧眉毛。 \"城门外来了谁？\" \"是拉斐尔·阿德莱德·希格里塔，帝国的第四皇子殿下。\" 一位尊贵的客人远道而来，然而公爵的表情却冷漠至极。 \"皇子为什么会突然来我的城堡？\" \"陛下说是为了祝贺公爵大人喜得千金，所以特意派皇子殿下来访……不过，恐怕另有所图。\" 皇帝与温泽艾斯公爵的关系并不算好。 准确来说，是皇帝单方面憎恶公爵。 与其说皇帝派人来祝贺，不如说派人来刺杀公爵更可信一些。 说实话，公爵压根不想让皇帝派来的人踏进自己的城堡。 \"但要是拒之门外，恐怕会带来更多麻烦……\" 公爵脸色不悦地开口： \"让皇子进来吧。\" \"是。\" 城堡内顿时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在为迎接这位突如其来的皇室贵客做准备。 很快，城堡的大殿中，公爵、莉莉特、西蒙，以及所有仆人整齐地列队而立。 与公爵脸上溢出的不耐烦不同，站在他身旁的莉莉特神情格外认真。 她回忆起关于这位皇子的情报： 帝国的第四皇子，拉斐尔·阿德莱德·希格里塔，与她同龄，都是十岁。 但他与其他皇子不同。 不像那些由皇后或皇妃所生的皇子，拉斐尔的母亲是个出身卑微的舞姬。 更令人惋惜的是，她在生下皇子不久后便去世了。 皇帝和皇室成员从未真正承认拉斐尔是正统的皇子。 尽管如此，莉莉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莉莉特在前世，曾与皇帝见过几次。 那时候皇帝时常找上门来，而那时的大祭司就会割开莉莉特的肌肤，盛满一整杯鲜血，恭敬地递给皇帝。 皇帝如同品味红茶一般，慢悠悠地将它一饮而尽。 然后，他俯视着因伤口疼痛而泪流满面的莉莉特，淡淡地说道： \"果然，这效果极佳。” 那双与她对视的眼睛，冰冷而贪婪，令人毛骨悚然。 而眼前这位皇子，就是那样的皇帝所生的孩子。 【皇帝是公爵大人的敌人，我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莉莉特暗自告诫自己，随即用力睁大双眼，挺直脊背，目光牢牢锁定着城门的方向。 片刻后，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皇子拉斐尔终于现身。 那一瞬间，莉莉特愣住了。 对方拥有如春日樱花般轻盈飘扬的粉色发丝，以及清澈如宝石的紫色眼眸。 微微上挑的眼尾，嘴角那抹柔和的弧度……简直就像童话中的花之精灵。 不仅是莉莉特，连城中的仆人们也全都呆住了，除了西蒙以外，所有人的表情都透露出惊讶。 \"好小一只！\" \"也太可爱了吧！\" \"感觉软乎乎的！\" 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女仆们，脸颊都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然而，在这股炽热的气氛中，公爵依旧神色冷淡，开口道： \"欢迎您的到来，皇子殿下。\" 没有低头，也没有任何恭维的词句。 对于公爵敷衍的态度，站在拉斐尔身旁的侍从古尔立刻怒目而视。 \"温泽艾斯公爵大人，您面前站着的是帝国的皇子殿下！请您端正态度，遵守礼节！\" 然而，公爵依旧面无表情，语气淡漠： \"这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礼数了。\" 他并非故意讽刺，而是出自真心。 如果可以随他意愿，这位皇子连城门都别想踏进来。 古尔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正欲发作，拉斐尔却微微蹙眉，伸手阻止了他。 \"没关系。\" \"能再次见到公爵大人，我只是感到无比欣喜罢了。\" 说完，拉斐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公爵大人。见您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软嫩嫩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极了熟透的桃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作伪。 公爵却不由得挑了挑眉。 若是这位皇子如皇帝一般阴险，或者如寻常孩童一般畏惧自己，他反倒会觉得轻松些。 可惜，拉斐尔两者皆不是。 他总是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吐露出的每句话也都温柔动听。 \"区区一个十岁的孩子，心思如此之重......\" 这绝对不正常。 每次面对拉斐尔，公爵都仿佛在直视某种陌生又危险的怪物，内心不禁生出一丝异样的警觉。 就在这时，拉斐尔顺势看向莉莉特，嘴角仍带着淡淡的微笑。 \"刚才顾着向公爵大人表达我的喜悦，险些怠慢了您。\" 他将一只手按在胸口，微微躬身行礼。 \"很高兴见到您，温泽艾斯小公女。\" 莉莉特怔住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是因为，眼前的皇子行礼的姿态优雅得像童话中的精灵。 她赶忙回神，轻轻提起裙摆，屈膝行礼。 \"向尊贵的皇子殿下问安，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完美无缺的礼仪，让拉斐尔笑意更深。 \"果然如传闻所言，温泽艾斯公爵对您疼爱有加。\" \"既优雅，又美丽。\" 莉莉特愣住了。 不管对方是皇子也好，本质上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可他说出的话却过于成熟，甚至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不对……这已经不是成熟的程度了，简直像个历经风霜的老人。】 莉莉特忍不住猜测：\"难道这孩子和我一样，也是重生者？\" 她一脸震惊地盯着拉斐尔，而对方见状，紫色的眼眸微微睁大。 通常，面对拉斐尔的女性，反应大多如出一辙，那就是浓烈的好感。 但莉莉特的眼神里，毫无倾慕，只有满满的警惕，仿佛在质疑：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拉斐尔微微歪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生物，饶有兴趣地盯着莉莉特。 然而，还不等两人的对视持续太久，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莉莉特身前，将她完全遮住。 公爵骤然站到了她面前，俯视着拉斐尔，声音冷漠。 \"听说你是特意来祝贺我喜得千金的。既然祝贺已经收到了，那不如早点回去吧？\" \"……！\" 侍从古尔再也忍不住，怒喝道： \"殿下从帝都远道而来，跨越漫长的北部之地，您竟敢下逐客令？！这不仅仅是无礼，更是近乎叛逆之举！\" 然而，拉斐尔依旧淡然地抬手，拦住了激动的古尔，随后微笑着看向公爵。 \"公爵大人，不知您是否能允许我在此地停留一段时间？\" \"我十分向往北境辽阔而壮丽的土地，希望能亲眼看看温泽艾斯领地。\" 他双手合十，神情真挚地望着公爵，就像一个向神祈祷的天使。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请求，都很难狠下心拒绝。 但公爵不是\"任何人\"。 他从高处俯视着拉斐尔，眼神依旧冰冷。 公爵不愿让与皇帝有关的任何东西踏入自己的城堡，哪怕那是一个宛如阳光般璀璨的孩子。 可若是直接拒绝，皇帝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 \"如果只是针对我，无所谓。\" \"但现在……\" 莉莉特正作为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在北境贵族之间建立自己的地位。 若是与皇帝的关系闹得太僵，势必会影响莉莉特的处境，让她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复杂。 公爵不想看到那种情况发生。 所以，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尽管他的表情，怎么看都透露着极度的不情愿。 第71章 花园偶遇 \"我明白了。您远道而来，我自当体谅您的诚意，允许您入住。不过，温泽艾斯城堡的规矩极为严格，即便是皇族也不例外。您能遵守这些规矩吗？\" 这番话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然而拉斐尔却依旧爽快地回答道。 \"是，我一定会全心全意遵守任何规矩！感谢您的允许！\" 他微笑着，甜美柔和的笑容让大厅里的人们仿佛被蛊惑一般，脸颊微微泛红。 但唯有两人，公爵与莉莉特，并未动容。 他们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善意，甚至带着审视与疏离。而面对这两人的冷漠注视，拉斐尔依旧淡然一笑。 为了确保皇子能在城堡内\"安然\"居住，公爵特意指派了一名侍从随侍左右。 当然，这不过是表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监视皇子的举动，防止他有任何可疑行为。 这一点甚至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而侍从古尔对此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区区边境贵族，竟敢派人监视皇子殿下...真是放肆！\" 然而，真正当事人，拉斐尔，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微笑着对公爵派来的侍从温和说道： \"如果我在城堡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侍从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曾服侍过无数驻留温泽艾斯城的贵族与皇族。那些人性格各异，但无一例外地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可眼前的少年皇子，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看不出丝毫这样的情绪。 他的眼神，只有温暖。 \"尊贵的皇子殿下竟如此和善地对待下人，属下...属下深受感动！\" \"...\" 侍从的激动之言，让公爵一言不发。而站在他身旁的西蒙微微眯起狐狸般的眼睛，开口道： \"所以，你对皇子殿下的报告，就只有这些吗？\" 侍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继续汇报。 \"皇子殿下在城堡里行动时，都会带着我随行，至今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顿了顿，他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 \"所以请放心吧。在属下看来，他绝不是会做出卑劣行径的人。\" 待侍从离开后，西蒙低声喃喃道： \"皇子殿下...果然是个可怕的人啊。\" \"...\" 公爵没有回应，但他的沉默，已经表明了默认。 毕竟，拉斐尔并未刻意拉拢人心，可城堡里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被他吸引。 起初，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都认为这是一位狡猾卑鄙的皇帝之子。 温泽艾斯城的仆役们原本戒备地盯着这位年轻的皇子。可是... \"早上好！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少年的笑容如天使般纯净动人，令那些正怒视着他的侍女们不由得一愣。 回过神后，她们赶紧板起脸，努力绷紧表情。 \"清醒一点！再怎么外表光鲜，他也是皇帝的儿子，是敌人派来的探子！\" 然而，面对侍女们冷漠的态度，拉斐尔毫不气馁。他迈步上前，目光落在其中一名侍女结实的手臂上，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叹。 \"哇！你的肌肉好厉害啊，真是太棒了！\" \"...!\" \"我也能拥有这么厉害的肌肉吗？\" 如此美丽的脸庞，说出的话也如此可爱，根本无法无动于衷。 侍女们顿时挺起肌肉，豪迈地喊道： \"只要每天努力锻炼，再好好吃肉，殿下也一定能变成这样！\" 拉斐尔紧握小小的双拳，斗志满满地问道： \"那么，你们可以教我锻炼吗？\" 侍女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奇迹一般，立刻激动地回答： \"当然可以！\" 就这样，拉斐尔在侍女们的指导下，开始了运动训练。 他气喘吁吁地举起装满土豆的麻袋，艰难地坚持着。终于，他成功地将麻袋高高举起，兴奋地朝侍女们展露灿烂的笑容。 \"我终于能举起三十个土豆了！\" 侍女们猛地捂住嘴，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叹。 ''好、好可爱啊！'' 无论如何，温泽艾斯城的侍女们都对小巧可爱的事物毫无抵抗力，而即便那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就这样，拉斐尔如同随春风飘荡的蒲公英种子，在城堡内四处游走，不断收服侍女与仆从的心。 西蒙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感叹道： \"如今，城堡里的仆役已经彻底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被皇子殿下迷住的人，一派是仍旧警惕他的人。\" 前者认为拉斐尔只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应该对他友善一些；而后者则坚持，无论他是十岁还是一岁，皇帝的人都必须警惕到底。 公爵静静地注视着西蒙，突然开口问道： \"莉莉特呢？\" \"...什么？\" \"莉莉特属于哪一派？\" 西蒙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回答： \"幸好，大小姐是后者。她十分清楚皇帝陛下与温泽艾斯公爵家关系不睦，因此极度戒备皇子殿下。甚至尽量避免与他见面。\" 公爵的嘴角微微上扬，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垂下眼帘后，他淡淡说道： \"不管年纪多小，毒蛇的幼崽终究是毒蛇的幼崽。谁知道他会在城里做出什么事，绝不能放松警惕。\" \"明白，我会密切关注他的。\" 面对毫不拘束地与下人交谈、彬彬有礼的拉斐尔，侍女们忍不住惊叹： \"完全不像皇族，太亲切了吧！\" \"性格这么温和，还那么喜欢和人亲近。\" \"不管怎么说，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啊。\" 然而，她们的评价全都错了。 拉斐尔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亲近，而是，情报。 关于莉莉特是否已经觉醒神圣之力的情报。 在与侍女们聊天的过程中，拉斐尔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缓缓说道： \"其实，我在王都时听到了许多关于温泽艾斯小公女的传闻，令我十分惊讶。听说她不仅聪明美丽...还拥有女神赐予的特殊力量。\" 如果莉莉特已经觉醒神圣之力，侍女们的反应一定会流露出某些线索。 果不其然，拉斐尔投出的诱饵，立即被侍女们咬住了。 \"没错！大小姐确实拥有非常特别的力量。\" 听到这句话，拉斐尔的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 \"她强大得令人无法抗拒！\" \"...?!\" \"蓬松柔软的羊毛般的秀发，白皙嫩滑的脸颊，还有那双宛如宝石般的大眼睛，真的，每次看着她，都忍不住想抱紧她！\" \"...\" 拉斐尔沉默了。 另一名侍女也兴奋地喷出热气，说道： \"小姐的心地又是何等善良啊！她总是很关心我们，前几天还亲手做了饼干送给我们这些侍女和仆人呢！\" \"而且她的声音也非常动听，听着小姐说话，就像鸟儿在枝头轻快鸣唱一样。\" 拉斐尔微微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他初到城堡那天见到的莉莉特。 \"确实如此。\" 但即便侍女们对莉莉特的赞美如潮水般涌来，拉斐尔却丝毫没有得到关于她是否觉醒了神圣之力的情报。 站在一旁的侍从古尔皱起眉头，语气不耐地说道：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那些只会干杂活的侍女们根本不会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 \"...\" \"所以，请殿下不要再浪费时间去迎合这些下人了。即便是被皇帝陛下冷落的皇子，您依然是皇族，必须维护自己的尊严。\" 以一个普通侍从的身份来说，这番话可谓是大不敬。然而，拉斐尔并未因此生气，反而轻轻一笑。 \"那么，我们该如何才能获得关于温泽艾斯小公女的情报呢？\" 古尔仿佛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何必那么麻烦去收集情报呢？有一个更简单、更直接的方法，可以确认那丫头的力量。\" 莉莉特静静地翻阅着书籍，而侍女玛丽在一旁说道： \"殿下，最近城里的侍女们对皇子殿下可是狂热得不得了呢！有些人甚至迷上了他，还特意做了饼干送给他。\" 说到这里，玛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激动的神色。 \"而且发生了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哦！\" 莉莉特抬起头，看着她。 \"怎么了？\" \"皇子殿下居然用双手接过饼干，还带着天使般的微笑向侍女们表示感谢！\" 莉莉特的眼睛微微睁大。 再怎么年幼、再怎么缺乏权力，皇子毕竟是皇子。那样尊贵的身份，竟然会如此郑重地接受一名侍女的馈赠，确实是极为少见的事。 \"所以，现在侍女们更疯狂了。每个人都想给皇子殿下送礼物，为了公平起见，她们甚至决定每天通过掰手腕比赛来决定谁能送。\" \"...是吗。\" 莉莉特神色复杂地回答，心中却暗自思忖。 【仅仅因为对人友善，就能被认定是个好孩子吗？】 她在安洁拉的教导下，早已见识过上流阶层的孩子们是如何熟练地隐藏真实的自己的。 【更何况，皇帝是公爵大人的敌人。】 皇帝与大祭司关系密切，这也意味着，他同样是莉莉特的敌人。 【我一点都不想和他的孩子亲近，甚至连去了解都不愿意。】 因此，自拉斐尔来到城堡后，莉莉特便选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尽量避免和他碰面。 玛丽看着这样的莉莉特，露出几分怜惜的神色，轻声劝道： \"小姐，我知道您很在意皇子殿下的事。但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呢？去后花园的话，应该不会碰上皇子殿下。\"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洒进来，照亮了室内的一角。 莉莉特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湛蓝如洗的天空，和煦的阳光，轻柔拂过的微风。 五彩斑斓的秋叶点缀着景色，一片祥和美好。 【出来果然是对的！】 莉莉特坐在铺着格子布的野餐垫上，悠闲地啜饮着茶。然而，下一秒，她的表情瞬间僵住，双眼瞪得溜圆。 她最不想见到的客人，拉斐尔，出现了。 第72章 毒蛇事件 \"殿下，您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是几乎无人踏足的花园，更不用说一位客人会特意来到这片僻静之地。 拉斐尔轻轻甩了甩他那粉色的头发，笑着说道： \"听侍女说，城堡里有个隐秘又美丽的地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温泽艾斯小公女。\" 站在他身旁的侍从古尔却是面色冷淡，语气讥讽道： \"您不是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对皇室贵客视若无睹，成天待在房里吗？可现在看来，倒是精神得很啊。\" 古尔的眼神里满是对莉莉特的怀疑，仿佛在说， \"你是装病吧？\" 然而，经过几个月与贵族们的周旋，莉莉特早已不是会因谎言被揭穿而手足无措的天真少女。她只是礼貌地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今天感觉好多了。\" 听到这话，拉斐尔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是一直很担心呢。\" \"……\" 侍女们总是惊叹不已的\"天使般的微笑\"近在眼前，莉莉特和玛丽都不由得怔住了。 比传闻中还要耀眼许多。 砰、砰。 她的心脏猛地一紧，仿佛在提醒她；这位皇子的存在，是她该避之不及的。 【果然，还是不想跟这孩子聊太久，得快点找借口离开……】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拉斐尔忽然开口道： \"小公女，不知能否赏脸，与我共饮一杯茶？\" 古尔用凌厉的目光盯着莉莉特，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敌意： \"就算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年幼无知，作为平民出身，不懂贵族礼仪，甚至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愿遵守……但再怎么说，也不会胆敢拒绝殿下的请求吧？\" 如果她敢拒绝，那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闹出更大的风波，古尔的眼神已经昭示了他的意图。 莉莉特别无选择，只能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点了点头。 拉斐尔依旧带着明媚的笑意，在莉莉特的对面坐下。 玛丽熟练地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拉斐尔双手捧起茶杯，微微鼓起嘴巴，轻轻地\"呼、呼\"吹着热气。 看到这一幕，玛丽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好、好可爱！\" 莉莉特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 \"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 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暗自提醒自己， 【所以才更要小心才行！稍有松懈，下场就会和安杰拉那时候一样……】 她努力摆出一副端庄严肃的表情，然而在玛丽眼里，她这副模样却更像一只生气的小猫。 面对她的冷淡，拉斐尔却毫不在意，依旧笑容满面。 \"这茶的味道真是好极了。\" \"……嗯。\" \"香气也十分怡人。\" \"……嗯。\" 尽管莉莉特的回应冷淡至极，拉斐尔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倒是古尔的脸色变得红一阵、青一阵。 \"果然，父女俩都一样，狂妄得不得了！\" 古尔的目光锋利如刀，而站在莉莉特身边的玛丽则瞪大了眼睛，目光坚定地回瞪回去。 \"可恶的侍从，如果你再敢对小姐无礼，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虽说侍女在主人的社交场合中绝不应插话，但玛丽实在是看不惯古尔的态度。要不是在外人面前，她真想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所以古尔忍住了想说的话。 得益于此，拉斐尔终于能够悠然地把目光投向莉莉特身旁的小篮子。 篮子里装着交错编织的蓝色与白色丝线，看着那精致的针线活，拉斐尔温和地开口道： \"看来您是在制作要献给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的流苏呢。\" \"……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不少骑士在佩剑的剑柄上系着丝线编织的流苏，颜色通常和他们的头发或眼睛相似。\" \"……\" \"听说编织流苏时，每一缕丝线都承载着心愿。小公女有什么愿望呢？\"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她从未想过皇子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 她的眼珠轻轻一转，随即答道： \"就和大多数制作流苏的人一样，我希望公爵大人能够平安归来，不受伤害。\" 这一次，轮到拉斐尔睁大眼睛了。 在他的认知里，温泽艾斯公爵是世上最强的男人。担心这样的人会受伤，简直就像害怕一头愤怒的巨龙会被一只小老鼠咬伤一样可笑。 看透了拉斐尔的想法，莉莉特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公爵大人很强，可他也是人啊。\" 她清楚地记得初次见到公爵时，他被怪物袭击，眼睛已经开始腐烂的模样。 那副景象至今仍让她心惊。 \"我希望公爵大人一点都不要受伤。\" 她的声音很小，却满载着真挚的情感。 拉斐尔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后，轻声呢喃道： \"真让人羡慕。\" \"……？\" 莉莉特没听清，不由得疑惑地睁大眼睛，而拉斐尔则弯起双眸，笑着说道： \"果然，小公女是个心地温暖的人，就像城里的侍女们说的一样。\" 他柔和地继续道： \"莉莉特小姐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就像刚出生的小羊羔那样惹人怜爱，心地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源源不断的夸赞让莉莉特的脸颊迅速染上了绯红。 然而，站在她身旁的玛丽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淡定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还听说，在侍女之间，谁能服侍小公女可是个激烈的竞争呢。据说是经历了一场赌上性命的决斗，才筛选出最强的侍女……看来果然是真的。\" 拉斐尔转头看向莉莉特身旁的玛丽，微微一笑： \"二头肌和前臂肌肉都很棒呢。\" \"……！\" 天哪！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得到皇子殿下的肌肉夸奖？！ 玛丽先是震惊地瞪大眼睛，随即脸颊微微泛红，恭敬地弯腰行礼。 \"承蒙夸奖，殿下。\" 拉斐尔笑着点头示意，随后又把目光投向莉莉特。 \"有这么优秀的侍女陪在身边，想必一定很安心吧。\" 莉莉特虽然对自己的夸奖有些不知所措，但听到对玛丽的赞美时，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的，玛丽是最棒的侍女。\" 呜呜，小姐……！ 玛丽感动得热泪盈眶，与莉莉特四目相对。莉莉特微微一笑。 即便是毫不相干的旁人，也能看得出来，她们有多么珍惜彼此。 拉斐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沙沙 草丛中传来异样的声音，紧接着，玛丽的身体猛地一晃。 \"啊……！\" 听到玛丽突如其来的呻吟，莉莉特猛地转头。 玛丽脸色煞白，惊恐地叫道： \"小姐，快离我远一点！是蛇！\" 令人震惊的是，玛丽说的竟然是真的。 一条漆黑的毒蛇正死死地咬住她的小腿！ 玛丽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抓住蛇的头部，用力一捏，咔嚓！ 毒蛇瞬间毙命。 然而，它留下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玛丽的小腿上赫然印着两道深深的毒牙痕，鲜血汩汩流出。 随即，她的身体像风化的沙堡一样倒了下去。 \"玛丽！\" 莉莉特急忙扑过去，将她扶住。 站在一旁的古尔立即说道： \"我立刻去请医生！殿下，请您留在小公女身边。\" 拉斐尔微微颔首，脸上看似平静，但内心却清楚得很： 医生不会那么快到。 因为，这一切，都是古尔设计好的局。 刚才，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话上时，古尔悄悄放出了毒蛇。 那条蛇悄无声息地滑行在地面，最终狠狠地咬中了玛丽的腿。 正如古尔所计划的那样。 黑蛇的毒并不会致命，但却会立刻让人虚弱无力，甚至造成短暂的瘫痪。 玛丽的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如果小公女不想看着侍女死去，就一定会施展神圣之力。\" \"所以，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举动。\" 拉斐尔回忆起古尔的嘱咐，同时凝视着莉莉特。 然后，他目睹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莉莉特，真的动了。 她猛地握住玛丽伤口处流血的腿，眼神坚定地说道： \"玛丽，我没有蛀牙，嘴里也没有伤口。所以，不用担心。\" \"……？！\" 身体颤抖不止的玛丽瞪大了眼睛。 因为，莉莉特正低下头，把嘴贴向了她的伤口。 不行！小姐！ 玛丽想要大喊阻止，可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声音也被彻底封锁。 \"唔……\"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吸出毒血，然后狠狠地吐到地上。 \"呸！\" 深红色的血团混着毒液滴落在草地上。 她重复了好几次，直到确保毒素已被清除。 接着，她迅速拿起桌上的茶壶，将壶里的冷水倒在玛丽的伤口上，清洗伤口。 最后，她解开绑在自己头发上的丝带，用力勒紧玛丽的腿，防止毒素扩散。 \"这样应该就不会恶化了，所以别害怕，放松一点。\"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依然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她在想尽一切办法，让玛丽安心。 第73章 可怜的玛丽 玛丽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莉莉特，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比预想更漫长的时间后，医生终于赶到。 医生当场查看了玛丽的伤势，然后开口说道： \"多亏了应急处理得当，所以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不过她的情况仍然十分危急，必须尽快送往病房进行治疗。\" 医生将玛丽安置在担架上，带往医务室。莉莉特强忍泪水，跟在后面。 而在稍远的地方，拉斐尔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这时，古尔走到拉斐尔身旁，低声说道： \"结果，莉莉特小姐并没有使用神圣之力啊。\" \"……是的。\" 听到拉斐尔的回答，古尔不满地咂了咂舌。 \"不过，现在就断定小姐无法使用神圣之力还为时过早。即便再不珍惜自己的力量，也不至于浪费在区区一个女仆身上。她不愿出手，十有八九是因为那只是个卑微的存在。\" \"……\" \"看来，我们得再找一个值得小姐施展神圣之力去拯救的目标了。\" 古尔望向拉斐尔，继续说道： \"殿下，您现在应该回房待上几天，哪儿都别去。只要传出因为受到毒蛇惊吓而生病的消息，公爵就不敢轻易怀疑我们了。\" 古尔没有等待拉斐尔的回应，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这位出身卑微、没有母亲庇护的年幼皇子，本就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两人之间的权力天平，显然倾向于侍从古尔。 \"就照我说的，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里，别胡乱行动，惹出什么麻烦。\" 留下这句冷淡的话后，古尔关上了房门。 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拉斐尔独自一人。 他盯着古尔离去的方向，喃喃低语： \"莉莉特小姐确实没有使用力量……但她并不是不在乎那个女仆。\" 古尔去叫医生时，没有看到， 莉莉特在救治女仆时，那副拼尽全力的神情。 能对中了剧毒的人直接用嘴吸毒，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事。 拉斐尔本该在意的，只有莉莉特是否能使用神圣之力，除此之外的事，他根本不需要关心。 但是， \"为什么，我却总是想起那一幕呢？\" 是因为他无法理解，一位贵族小姐，为何愿意冒着危险去救一个卑微的女仆？ 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却熟练地完成了紧急处理？ 无论他怎么苦思冥想，答案都不得而知。 服下解毒剂后沉沉睡去的玛丽，在夜幕降临时醒了过来。 她的视线里，是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莉莉特。 为了包扎玛丽的伤口，莉莉特解开了自己的发带，此刻，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 玛丽的眼神瞬间变得湿润，她看着莉莉特，轻声开口： \"莉莉特小姐……\" 听到声音，莉莉特猛地睁开眼睛。 她睁大了双眸，惊喜地看向玛丽。 \"玛丽，你清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玛丽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双臂，将莉莉特紧紧抱住。 \"谢谢您，小姐。\" \"……\" \"但是……求您，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比起我，更让我害怕的是您会出事。\" 莉莉特带着哭腔回答，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为了让玛丽能够安心休息，她悄然离开了房间。 她前往的地方，是公爵的书房。 刚刚抵达城堡并沐浴过的公爵，银色的发丝还带着湿润的痕迹。 他低头看着莉莉特，开口询问： \"玛丽怎么样？\" \"她的气色恢复了，呼吸也平稳了。医生说，现在可以放心了。\" 公爵伸手，轻轻抚摸着莉莉特的小脑袋，像是在安慰这段时间因担忧而受尽折磨的年幼女儿。 感受到父亲的关怀，莉莉特微微垂下眉眼，露出安心的笑容。 然而，父女之间温馨的氛围很快被西蒙打破了。 \"玛丽的情况好转，实在是太好了。虽然嘛，我原本就预料到会这样。\" 作为与玛丽共事多年的管家，西蒙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身体有多么强韧。 区区一条蛇的咬伤，不至于让她有什么生命危险。 \"当然，这次的蛇确实是个麻烦。\" 咬伤玛丽的黑蛇，毒性虽不至于致命，但也足以让人高烧不退、卧床不起好几天。 \"如果那条蛇咬到的不是玛丽，而是莉莉特小姐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西蒙顿时背脊发凉。 公爵亦是如此。 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目光转向西蒙。 \"那条蛇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即便城堡的花园管理再严密，也无法杜绝野生蛇类偶然出现的可能。 但，偏偏在那种情况下，那条蛇出现了。 更巧的是，皇子也在场。 公爵对此感到可疑，而西蒙的想法也与他不谋而合。 \"负责监视皇子殿下的侍从汇报，殿下没有做过任何可疑的举动。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西蒙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继续道： \"很可能，是皇子殿下的侍从所为。\" 莉莉特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可是，西蒙先生！皇子殿下当时也在场啊。\" 她知道，拉斐尔是个毫无权势的皇子，甚至连基本的自由都不一定拥有。 但不论如何，他依旧是皇族的一员。 怎么可能会有侍从胆大妄为，连自己主子的性命都敢置之不顾？ 就算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吧？ 然而， 莉莉特的想法，显然是错的。 \"莉莉特小姐，您有所不知。\"西蒙缓缓开口，语气透着一丝冷酷的现实，\"皇族的敌人太多了，吃下毒药几乎是家常便饭。\" 莉莉特微微一颤。 \"因此，在皇室之中，每当有皇子或公主诞生，便会从婴儿时期开始服用少量毒药，以此锻炼对毒素的耐受性。\" \"……\" 拉斐尔如今不过十岁，但他的身体，必然已经对某些毒素具备一定的抗性。 \"所以，找一条毒性不至于致命的蛇，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听到这里，莉莉特不由得皱起眉头。 \"也就是说……他们甚至愿意让皇子殿下被蛇咬伤，也要完成某个计划？\" 西蒙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他们的真正目的尚不明确，但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希望皇子殿下被蛇咬伤。\" \"这样一来，就能以''公爵大人管理不善，导致皇子殿下在城堡里受伤''为借口，向您发难。\" \"……\" 这个消息实在令人震惊。 然而，莉莉特如今已经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超乎想象的卑劣阴谋。 直到此刻，她才回忆起玛丽被蛇咬伤时，拉斐尔的神情。 当时，她忙着照顾玛丽，并未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 拉斐尔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并没有半点惊慌。 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仿佛在观察，甚至是在等待，看她会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让她不由得攥紧了裙摆。 莉莉特抿了抿嘴，开口问道：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公爵，终于用平静而坚定的声音回答： \"不需要做什么。我会立刻把皇子赶出去。\" 西蒙闻言，顿时一脸慌张，急忙劝阻道： \"殿下现在正以''看到毒蛇受惊''为由躺在房里。虽然八成是装的，但若是在这种时候将他驱逐出去，外界只会传出公爵大人您无情对待年幼皇子的恶名！\" 公爵并不在意这种污名。 可西蒙依然坚持己见。 \"如果要与皇室交锋，至少要等莉莉特小姐的婚事定下之后再行动。\" \"……\" \"若是现在就与皇室彻底决裂，小姐恐怕难以找到合适的婚配对象。\" \"婚事\"二字一出，公爵冰蓝色的眼眸瞬间锋利如刀。 然而，幸好他的怒火仅止于此，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立即驱逐拉斐尔的想法。 ''呼……看来我成功阻止了一场战争。'' 西蒙在心里暗自庆幸，并转向莉莉特，缓和地说道：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殿下留在城堡的这段时间，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 \"所以，莉莉特小姐，您也务必提高警惕。皇子殿下虽然只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但他终究是皇帝的血脉。谁知道，他们还会用什么手段？\" \"……是。\" 莉莉特神色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这几天，拉斐尔一直以''因看到毒蛇受惊''的借口，躺在房里装病。 古尔为了让他\"演得像一点\"，不仅不允许侍从进来陪他说话，连一本可供消遣的书都没给他送来。 拉斐尔唯一能做的，便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太无聊了。 更糟糕的是，古尔甚至连饭食都限制了，理由是\"吃得太多会让人察觉你其实没事\"。 拉斐尔的胃早已饿得扁扁的，只能听着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无奈地闭上眼睛。 他习惯了一个人待着。 但像这样，仿佛被囚禁在牢笼里动弹不得……实在是种煎熬。 就在这时， \"咚、咚。\" 一阵敲门声在房间内响起。 拉斐尔下意识地认为，是古尔。 毕竟，这间屋子除了古尔外，从来没有别人进来过。 然而，当门被推开的瞬间，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人。 一头微卷的银色长发，系着一条天蓝色的丝带。 是，莉莉特。 第74章 莉莉特，你是如何看待皇子的? 拉斐尔早已察觉到，莉莉特一直在刻意躲避自己。 正因如此，她突然登门拜访，让他颇感意外。 拉斐尔睁大眼睛看着莉莉特，随即微微一笑。 \"欢迎，莉莉特小姐。\" 那是一抹足以让任何人卸下心防的温暖笑容，但莉莉特却依旧表情冷淡，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件事想谈谈，关于前几天发生的事。\" 听到莉莉特严肃的声音，拉斐尔紫色的眼眸微微一闪。 ''她察觉到是古尔放出了蛇吗？所以特地来兴师问罪？'' 当然，不管莉莉特如何咄咄逼人地质问，他都不会说出真相。 毕竟，撒谎对拉斐尔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然而，莉莉特接下来的话，却与他的猜测截然不同。 \"温泽艾斯公爵府的花园，每天都会进行严格的管理，从未发生过任何危险状况。\" \"……\" \"但那天，意外出现的蛇不仅惊吓了贵客，还险些让他陷入危险。作为温泽艾斯公爵府的小姐，我在此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 说完，莉莉特微微低下了头。 拉斐尔立刻洞悉了她的意图。 她的真正目的，并非道歉。 她是担心温泽艾斯公爵府因此受到指责，害怕外界误以为公爵府刻意让皇子身陷险境。 所以，她才会特地来此，郑重澄清公爵府的立场。 ''听说她和我同岁……'' 拉斐尔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比自己矮上一截的身高，精致小巧的脸庞，以及那双澄澈的大眼睛。 光从外表来看，她比自己还要显小一两岁。 可眼前的莉莉特，却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女孩。 此刻的她，沉稳冷静得宛如一位年过二十的贵族淑女。 拉斐尔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微微弯起眼眸，柔和地笑了笑。 \"我没事。\" 听到这话，莉莉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您这么说，那就太好了。\" 既然如此，她的任务便已完成。 毕竟，她来这里既不是因为关心拉斐尔的状况，也不是为了与他拉近关系。 既然话已说完，莉莉特准备起身告辞。 然而，就在这时， \"温泽艾斯小姐！\" \"……？\" 莉莉特睁大眼睛，疑惑地看向拉斐尔。 但此刻，比她更惊讶的，是拉斐尔自己。 ''我为什么要叫住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没有任何目的的情况下，主动挽留一个人。 拉斐尔眨了眨眼，眼珠微微一转，随即开口道： \"等我身体好些了，想去温泽艾斯城四处逛逛。不知道能否请小姐做我的向导？\" \"哈？我？\" 【不！绝对不行！】 莉莉特心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恨不得立刻拒绝。 可惜，眼前之人是皇子。 她若是直接回绝，天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莉莉特脸上浮现一丝为难的神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斟酌着回答： \"我还只是个受父母庇护的孩子……这件事，我需要先询问公爵大人，再给您答复。\" 尽管莉莉特的回答毫不客气，拉斐尔却依旧笑得灿烂。 \"好的，我会期待你带来的好消息。\" 他的笑容过于纯然无害，令莉莉特不禁暗自咬牙。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莉莉特找到公爵，如实汇报道： \"皇子殿下让我带他出城游览。\" 公爵还未来得及开口，西蒙便像被抢走猎物的狐狸般瞪大眼睛，大声叫道： \"与皇子殿下一同外出？绝对不行，小姐！\" 莉莉特对此也深有同感。 她本就打算随便找个借口婉拒。 然而，公爵却缓缓开口了， \"莉莉特，你应该知道，拉斐尔皇子的生母曾是一名舞姬。\" 那个女人，虽出身卑微，却一度得到皇帝的宠爱，甚至怀上了皇帝的孩子。 然而，皇帝的爱意在孩子尚未降生时便已冷却殆尽。 紧接着，等待那位舞姬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指责与羞辱。 \"不自量力的贱女人，竟敢勾引陛下！\" \"这种肮脏的东西，应该立刻从皇宫里赶出去！\" 那些恶毒的话语，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最终，她在诞下皇子后不久，便因心力交瘁而撒手人寰。 皇室向来冷酷无情。 母亲低贱、无依无靠的幼小皇子，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拉斐尔却活到了十岁。\" 公爵的目光深邃，声音低沉地说道。 \"而让他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魅力''。\" \"……魅力？\"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公爵。 公爵点点头，语气复杂地说道： \"是的，魅力……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词，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 拉斐尔的母亲，曾被皇室视作污点，遭受无数诋毁。 可拉斐尔本人，却反而得到了皇族的青睐。 并非出于尊重，而是更类似于人们对宠物的喜爱。 但无论如何，正是这份特殊的\"好感\"，让他在宫中得以存活至今。 莉莉特瞬间领悟了公爵的意思。 温泽艾斯城的仆人们，也都被皇子殿下春日般灿烂的笑容迷住了。 甚至连被蛇咬伤的玛丽，都坚信这绝不可能是拉斐尔的恶作剧。 就在莉莉特陷入沉思时，公爵继续说道： \"正因如此，我对拉斐尔皇子保持警惕。 并非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拥有一种难以预测的力量。\" \"……\" \"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 公爵注视着她，声音温和而深远地问道： \"莉莉特，你是如何看待皇子的？\" 莉莉特眨了眨大眼睛，一时语塞。 【我一直在躲着皇子殿下，对他根本不了解啊……】 她所知的，仅仅是他拥有皇室血统，以及宛如精灵般的美丽外貌。 至于那双温柔的眼眸和亲切的话语背后，藏着怎样的想法，她完全无法看透。 而仅凭这些浅显的印象，是无法对一个人做出准确判断的。 这时，她终于明白了公爵的用意。 【公爵大人希望我亲自去判断皇子。 不被任何人左右，哪怕是他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莉莉特陷入长久的思考。 片刻后，她抬起头，缓缓开口道： \"公爵大人，我可以带皇子殿下去逛街吗？\" 至少，这样她能比现在更清晰地了解他。 \"当然可以。\" 公爵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呃……\" 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西蒙，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 西蒙对此颇为不满。 他温柔善良的莉莉特小姐，竟要与那个可疑又狡黠的皇子走得更近，实在让人忧心。 但他只是个管家，根本无权干涉小姐的决定。 于是，他只能满脸苦涩地说道： \"那么，我来安排皇子殿下与莉莉特小姐外出的日期。\" \"嗯，麻烦你了。\" 莉莉特微笑着回答。 公爵望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与期待。 等莉莉特回房后，西蒙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 \"殿下，您为何要对小姐说那些话？\" 如果公爵没有主动提起拉斐尔，莉莉特根本不会刻意去了解他。 西蒙很清楚这一点，而公爵自然也心知肚明。 \"如果我直接告诉她，连招呼都不要跟皇子打，她肯定会听从。\" \"……\" \"但这样一来，她就永远无法培养自己判断他人的能力。\" 公爵珍视莉莉特。 珍视到甚至想把她抱在怀里，时刻保护，让她免受任何伤害。 但他不能这么做。 \"我是莉莉特的父亲。\" 他的责任，是让她成长为一棵高大茂盛的树，而非温室里的花朵。 \"今后，我也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 即便她的选择与公爵的意愿背道而驰，他也会尊重她。 西蒙震惊地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半晌才低声嘟囔道： \"别人有了女儿都会变成女儿傻瓜， 可我们家殿下……怎么感觉是进化成了''女儿天才''？\" 与此同时， \"我不是告诉您要好好躺在床上休养吗？！\" 侍从古尔对着拉斐尔怒吼，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恼火。 \"可您倒好，竟然随随便便就和温泽艾斯小姐约好一起出门！殿下，您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 ‘好吵。’ 拉斐尔微微皱眉，揉了揉耳朵，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 \"古尔，不是你说的吗？\" 他的语气轻快，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 \"你不是想知道，温泽艾斯小姐最珍视的人是谁吗？ 只要和她待在一起，不就能看出来了吗？\" \"……\" 听上去，竟然还有点道理。 第75章 和拉斐尔一起外出 \"嗯。\" 古尔轻哼一声，皱起眉头，随即点了点头。 \"明白了，这次就原谅你这任性的举动吧。\" 一个侍从竟敢对皇子说出\"原谅\"这种话，若是被旁人听见，必定要惊掉下巴。然而，拉斐尔却只是天真烂漫地笑了笑。 翌日，莉莉特与拉斐尔一同外出。 \"哇……\" 拉斐尔不禁惊叹。 因为拉动温泽艾斯马车的，是六匹高大雄壮的麋鹿，而这辆马车的规模，竟比皇室马车还要庞大得多。 然而，他却没有真正感受到马车的巨大。 那是因为车厢内，除了他和莉莉特之外，还坐着一名身材魁梧得宛如熊一般的骑士，维莱姆。 维莱姆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为了彻底保护莉莉特小姐与殿下的安全，我将担任护卫一职。若有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这话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包括维莱姆在内，马车外的骑士们确实是为了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魔物，但同时，他们也在戒备皇子。 【如果被他察觉到这点，肯定会很不高兴吧？】 莉莉特暗自吞了口口水，悄悄观察着拉斐尔的反应。 然而，与她的担忧不同，拉斐尔依旧笑得灿烂无比。 \"能让徒手猎杀飞龙的帝国最强骑士维莱姆爵士来护卫我们，实在是我的荣幸！请多多关照。\" 连一向冷漠寡言的维莱姆，听到这番夸奖后，耳尖都微微泛红了。 莉莉特直直地盯着拉斐尔，心里暗自琢磨。 【他好像是真的很开心……】 没有任何算计，没有一丝敌意。 【是他太迟钝，根本没察觉到大家在防备他？还是说，就算被明目张胆地监视，也毫不在意？】 她实在无法摸透拉斐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真难懂……】 莉莉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久后，庞大的马车抵达了温泽艾斯城最近的繁华街区。 这里的建筑皆由北方特有的白色石材砌成，巍峨壮观，宽敞的大道一眼望不到尽头。沿街栽种的参天大树高耸入云，令人惊叹。 莉莉特初次见到这条街时，也忍不住惊叹道： \"真是太美了！\" 听到这话，公爵轻轻一笑。 \"从帝都来的人，通常都会觉得这里土里土气，嘲笑一番才是。你的反应倒是挺可爱。\" 他所言不虚。 莉莉特在街上闲逛时，曾多次听见那些来自帝都的商人嘲笑道： \"北部除了温泽艾斯城，其他地方的水平都远远不及帝都。这里虽是帝国最强的领地，了不起的也不过是一身蛮力罢了！\" 想到那些话，莉莉特的脸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比起华丽璀璨的帝都，北方的确显得粗犷而质朴。可即便如此…… \"这里有帝都没有的壮丽。\" \"……！\" 拉斐尔笑着补充道： \"就像温泽艾斯公爵一样。\" \"我也这么觉得！\" 莉莉特下意识附和，话一出口才回过神来，连忙捂住嘴。 拉斐尔瞪大双眼看着她，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两人漫步在街道上，逛遍了北部最大的百货商店、图书馆、武器铺…… 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无数目光。 确切地说，是拉斐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街上的人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可即便如此，少见的粉色发丝、紫色瞳眸，再加上他白皙的肌肤与灿烂的微笑，光凭这些，就足以让他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天哪，那到底是哪家公子的少爷啊？竟然这么漂亮！\" \"简直就像天使降临人间一样……\" 街道上，人群议论纷纷，气氛愈发热烈。 莉莉特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 她自己当初第一次踏上这条街时，也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传闻中的温泽艾斯小公女现身，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莉莉特被围在人群中央，不得不听着各种各样的称赞。 从那以后，每次外出时，她都会尽量穿上朴素的衣服，再戴上一顶宽檐帽遮住脸，以此来避开人们的视线。 但拉斐尔却截然不同。 他丝毫不觉得被人注视是一件让人不自在的事。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对着看向自己的人微笑着挥了挥手。 \"唔……！\" 可爱得让人心跳加速的招呼方式，让围观的人忍不住捂住嘴巴。 片刻后，一名脸颊微微泛红的女子走上前来。 \"不好意思，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您的微笑实在是太美好了，我想送您一份礼物，可以收下吗？\" \"谢谢您。\" 拉斐尔接过女子递来的花束，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目睹这一幕的人们眼睛一亮，纷纷围拢过来，开始争先恐后地送上各种礼物： 糖果、蛋糕、曲奇饼、毛绒熊、书籍、信件，甚至还有鸡腿串…… 短短时间内，拉斐尔和站在一旁的侍从古尔，两人的怀里已经堆满了像小山一样的礼品。 站在稍远处的莉莉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太……太厉害了！】 她自上辈子到现在见过许多人，其中不乏令人惊艳的美貌之人。 但像这样，仅仅只是与人初次见面，就能赢得如此多好感与喜爱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因如此，莉莉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样一个可爱的皇子，真的会故意让玛丽被毒蛇咬伤吗？】 那个可怕的事件，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一束淡蓝色的花出现在她面前。 递花的人是拉斐尔。 \"因为看到了一种颜色与小公女眼眸极为相似的花，所以买了下来。能收下我的礼物吗？\" 换作平时，她一定会欣喜若狂地接过花束。 【好漂亮的花啊，香气也很怡人。】 然而，不知为何，这次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莉莉特面无表情地接过花束，语气僵硬地道了句： \"谢谢。\" 拉斐尔微微垂下眉眼。 \"果然，小公女不喜欢我啊。\" \"……！\" \"啊，不过没关系的，您不必感到惊慌。反正讨厌我的人，多得数不清呢。\" 拉斐尔是舞姬所生的孩子。 许多人都瞧不起他，其中甚至包括皇帝特意指派给他的侍从古尔。 古尔从未把拉斐尔当成真正的皇族来看待。 他总是以冷漠的眼神盯着拉斐尔，言语间满是不屑，甚至有时候，还会借机用\"惩罚\"为名施加暴力。 比起那些人的态度，小公女那带着戒备的眼神，根本算不上什么。 拉斐尔笑了笑，语气依旧轻快。 \"不过，至少小公女不会用要杀了我的眼神看着我，这就足够幸运了。\" 一个满脸灿烂微笑，却说出这般可怕话语的少年。 面对这样的拉斐尔，莉莉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空气，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呀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响彻街道。 莉莉特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瞳孔微微放大。 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倒在街道中央。 然而，围观的人不仅没有靠近，甚至露出厌恶的神色，纷纷避开她，唯恐沾染上什么晦气。 就在这片冷漠的氛围之中，莉莉特毫不犹豫地快步上前，蹲在女子身旁。 \"您还好吗？\" 她轻声询问，但女子没有任何回应。 她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莉莉特连忙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女子的胸口，仔细聆听她的心跳。 ''还好，心跳和呼吸都还算平稳。''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的状况可以放心。 女子的脸色蜡黄，四肢瘦削得几乎只剩皮包骨，全身没有一丝血色，显然已经长期处于极端虚弱的状态。 莉莉特焦急地开口道： \"维莱姆爵士！请立刻把这位女士送上马车，我们必须尽快把她带回城堡，让医生为她诊治！\" 站在一旁的拉斐尔瞪大了眼睛，不禁愣住了。 ''竟然要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带回城堡？'' 他从未见过有人会对一个身份不明的贫民如此上心。 然而，维莱姆却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况。他立刻弯腰，将虚弱的女子抱起，稳稳地朝马车走去。 莉莉特则转身看向拉斐尔，语气带着一丝歉意。 \"殿下，实在抱歉。正如您所见，现在发生了突发情况，我必须立刻返回城堡。如果您还想继续逛街的话，我可以让人安排新的马车和随从陪同您。\" 拉斐尔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反正该看的也都看过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然而，刚一踏入马车，拉斐尔便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在车厢内。 那是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知多久未曾清洗的污垢气味，混合着腐烂般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 第76章 库库尔克的居民 拉斐尔捂住嘴，强忍着翻涌的恶心感。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距离那名女子最近的莉莉特却丝毫没有被恶臭影响。她只是用湿手帕轻轻覆在女子干裂的嘴唇上，眼中满溢着忧虑之色。 \"哇，怎么会这样？\" 那女子不仅气味刺鼻，身上还脏得令人不忍直视。别说是拉斐尔了，就算是普通的孩子，恐怕都不愿意靠近，更别提触碰了。可莉莉特不仅让她躺在自己身边，甚至还细心地照料着她，如同对待珍宝一般。 拉斐尔像是发现了某种前所未见的奇妙生物一般，怔怔地望着莉莉特，直到马车抵达城堡。 西蒙皱着眉说道： \"莉莉特小姐，您又带人回来了啊。\" 这已经不是莉莉特第一次外出归来时带回些什么了。 有时候是被马车撞到的猫，有时候是与母亲走散、哭泣不止的孩子，甚至还有抱着病婴、苦苦哀求施舍的乞丐。 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低声说道： \"我实在无法对那些急需帮助的人视而不见。\" 西蒙心想，莉莉特这颗善良的心实在是可爱极了，他真希望她能永远保持这份纯真。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免担忧，会不会有不怀好意的人因此缠上她呢？ 毕竟，这世上有太多骗子伪装成可怜人，专门博取同情，只为骗取钱财与善意。 ''幸好，莉莉特小姐至今还没遇到过那些无耻之徒……'' 西蒙轻叹一口气，说道： \"今天带回来的那位女子，已经接受了检查。医生说，她患有极度的营养不良。只要能及时补充水分和食物，应该很快就会恢复。\" 莉莉特深深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 \"是啊，确实值得庆幸。如果不是莉莉特小姐带她回来，她恐怕早已倒毙街头了……毕竟，她是库库尔克的居民。\" \"……！\" 听到\"库库尔克的居民\"这几个字，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北部长期遭受魔物的入侵，其中就包括名为\"库库尔克\"的怪物。 库库尔克的外形如同一只巨大的蜈蚣，身躯修长，生有数百条腿。最可怕的是，它具备一种极为恶劣的能力，能够从全身释放毒雾，污染其所经过的土地。 生活在库库尔克毒雾覆盖之地的人们，被称作\"库库尔克的居民\"。 \"库库尔克的居民有一个非常显着的特征，由于长年受毒素侵蚀，皮肤上会浮现紫色斑痕。\" 听到这话，莉莉特终于明白了，当那名女子倒下时，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散发的恶臭，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破败的外貌，而是…因为她脸上那片诡异的紫色斑痕！ 那群人之所以避开她，是因为他们认出了她的身份，库库尔克的居民！ 莉莉特初来北地，对库库尔克的了解还不深，以至于当她看到紫色斑痕时，并未立刻联想到它的含义。 但有一件事，莉莉特是确定的。 \"我听说，这种紫色斑痕只是残留的毒素痕迹，身上有斑痕的人本身并不会释放毒气。\" 西蒙点了点头。 \"没错。不过，带着这种被诅咒的毒痕，愿意主动接近他们的人并不多。\" \"……\" 冷静而现实的话语，让莉莉特的表情微微僵住，心中涌起一阵苦涩。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轻轻叩响，随后缓缓打开。 是玛丽，她的身体已经恢复，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莉莉特小姐，您带回来的人醒了。\" 莉莉特点点头，推门而入。 床上坐着的，正是她从城外带回来的那名女子。 尽管脸上仍带着紫色的斑痕，她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正双手各抓着一只硕大的鸡腿，咀嚼得津津有味。 然而，在看到莉莉特的一瞬间，女子立刻停下动作，慌忙从床上跳下，跪倒在地。 \"小公女殿下，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莉莉特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伸手扶住她。 \"不用行这么大礼，还是先吃完吧。\" 女子愣愣地望着莉莉特那双纤细的小手。 她是库库尔克的居民，从小就被人厌恶、唾弃。 \"被诅咒的人，滚回你的家乡去，别在这里碍眼！\" 甚至，还有人会直接朝她投掷石块。 可眼前的少女却不同。 她的那双浅蓝色眼眸中，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平静与温和，仿佛春日的微风。 女子的声音微微颤抖。 \"小、小公女，您不会觉得我让您感到不适吗？\" 莉莉特轻轻摇头，目光坚定而温柔。 \"不会，一点都不会。\" \"……\" \"我听说，库库尔克的毒素只会污染土地，并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影响。那些身上带有毒痕的人，也并不会伤害到别人。\" 莉莉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女子的眼眶渐渐泛红，眼泪悄然在眼底凝聚，如晨露般晶莹剔透。 她在流浪时，偶尔也听说过关于温泽艾斯小公女的传闻： \"听说温泽艾斯公爵在十年后终于找到了他的女儿。\" \"小公女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看到有困难的人从不会袖手旁观。\" 当她饥肠辘辘地蜷缩在街角时，曾想过： ''那位小公女，真的会愿意帮助我吗？真的会毫无嫌弃地伸出援手吗？'' 可紧接着，她又苦涩地笑了。 ''怎么可能呢？我身上带着这么晦气的斑痕。'' 然而，现实却告诉她， 她错了。 莉莉特没有半分犹豫，救下了她。 传闻是真的。 \"滴答。\" 眼泪滑落，落在地板上。 女子深深地低下头，诚挚地行礼。 \"小公女，我是来自阿吉塔村的兰。\" \"……！\" \"如您所见，我是库库尔克的居民。我的家乡，已经被库库尔克的毒素彻底污染了……\" 库库尔克的毒素污染了土地，使其变得贫瘠，寸草不生。 既然没有植物生长，家畜自然也无法饲养，留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根本找不到生存的办法。 温泽艾斯公爵曾努力帮助库库尔克的居民离开家乡，在其他地方重新定居，可惜收效甚微。 因为，没有任何地方愿意接纳这些身上带有紫色斑痕的人，他们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所以，库库尔克的居民只能在各个城市间流浪，为了活下去拼命挣扎。可没有人愿意雇佣我们，最后能做的事，只有乞讨和捡垃圾而已。\" 兰的话让莉莉特的脸色沉了下来，心如刀绞。 她知道库库尔克的居民一直处境艰难，但却没想到，他们的生活竟然如此悲惨。 兰看着她，突然再次跪下，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恳求，如同濒死之人的最后祈祷。 \"小公女……我知道已经受过您的帮助，现在又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您能不能……帮帮我的村子？\" \"什么？\" 莉莉特猛地睁大双眼，望向眼前的女子，心跳加速。 兰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她紧紧攥着拳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我们村子的人，都想留在故乡。 \"不管别人怎么说，那是我们从小生活的地方，我们珍视的家园。 \"可是，无论怎么求助，上面的人都只会让我们离开，没有人愿意帮我们留下来……\" \"……\" \"小公女，您能不能帮帮我们？求您了。\" 那片土地，连温泽艾斯公爵和北部的贵族们都认为无法挽救，最终选择了放弃。 莉莉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她又能做什么呢？ 可兰的眼神太过迫切，那种近乎绝望的渴求让人难以拒绝。 她就像是濒临深渊的人，即便只是一丝希望，也想紧紧抓住，不肯松手。 莉莉特理解她的心情，因此，她怎么也无法摇头拒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使命感。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如同小鸟用喙轻轻叩击木窗。 温泽艾斯公爵抬起头，心中已然猜到来人是谁。 果然，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粉色睡衣、怀里抱着绵软羊毛玩偶的身影探了进来。 是莉莉特，她的眼中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公爵原本冷肃的神情在瞬间缓和了下来，如冰雪消融。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此刻是晚上九点。 虽然对公爵而言，这不过是精力充沛、仍在处理公务的时间，但对莉莉特来说，早已是该入睡的时刻。 她极少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因此，他知道，今晚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 莉莉特走上前，轻轻开口，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讲述。 她在街上救了一名昏倒的女子。 她得知库库尔克的居民正过着痛苦不堪的生活。 她听见了那个名叫兰的女人的请求，字字句句都刻在她心上。 公爵沉默地听完，随后缓缓开口。 \"所以，你想帮助库库尔克的居民？\" \"是的。\" 莉莉特抱紧怀里的羊毛玩偶，眼神坚定如铁。 \"我一直知道库库尔克的村子，也听过关于那里的事情。但我从来没有认真去想过，因为我觉得那是大人们该操心的问题，跟我无关。\" \"可是，今天，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第77章 我想去兰的故乡，阿吉塔村 不管别人怎么说，如今的莉莉特已然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她拥有帮助许多人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她就应该运用这份力量。 不能对受苦之人置之不理，要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 她那双承载着坚定意志的天蓝色眼眸映入公爵的眼帘，他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有能力的人愿意帮助弱者，这是值得称赞的事。\" 但仅仅拥有这份心意，并不足以拯救库库尔克村庄的困境。 \"直到现在，许多人都试图净化那片被毒雾污染的土地，可无论采用何种方法，都无法让土地恢复生机。所以，才不得不选择让村民们迁往他处。\" 也许，极有可能，莉莉特也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当然，莉莉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一举解决这个数十年来都未能解决的问题。但同样地，我也不相信自己毫无助益。因为……】 莉莉特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继续说道： \"我还从未真正为那里倾注过任何心血。\" \"……\" \"所以，请允许我前往库库尔克村庄。我想自己去看看，寻找能够挽救村子的办法。\" 公爵静静地俯视着莉莉特，片刻后才柔声道： \"你成为我的女儿才不过一年，竟然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 \"真的吗？大概是因为我每顿饭都很认真地吃肉吧。\" 听到这话，公爵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伸出宽厚的大手，轻轻抚摸着莉莉特的小脑袋，柔声道： \"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吧。毕竟，你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 \"嗯！\" 听到公爵的话，莉莉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听闻此事的西蒙满脸震惊地惊呼道： \"库库尔克那片被毒雾污染的土地，甚至流传着''只要踏足其中便会遭受诅咒''的传言！您真的要去那种地方？\" 面对西蒙的惊讶，莉莉特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不过是流言罢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那里真的存在危险因素。\" \"这……虽然是这么说没错……\" \"请理解我，西蒙先生。仅靠耳闻的信息，很难找到援助村庄的方法。我必须亲眼去看，才能发现哪怕是一丝微弱的线索。\" \"这倒是……\" 西蒙复杂地看着莉莉特，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说道： \"我明白了。\" 反正莉莉特已经下定决心，而公爵也已经应允。 作为管家，西蒙该做的不是阻挠，而是尽全力确保莉莉特平安归来。 他摊开一张大地图，说道： \"目前，被记录为受到毒雾污染的村庄共有二十七个。您打算前往哪里？该不会是打算把所有村庄都走遍吧？\" \"当然不是。我想去兰的故乡，阿吉塔村。\" 西蒙迅速在地图上确认位置后说道： \"是在图拉尔山脉下方的村庄吧。如果骑鹿前往，大约需要三天时间。\" \"比我想象的还要近呢。\" \"虽说距离不远，但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西蒙沉着脸说道：\"那地方太过偏僻，道路崎岖不平，马车根本无法通行。而且那里没有像样的旅馆或餐馆，从住宿到用餐，每一样都会格外艰难。\" 他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希望能让莉莉特有所犹豫。然而，莉莉特却紧握双拳，精神饱满地回应道： \"那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西蒙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莉莉特小姐外表柔弱乖巧，但意志却格外坚定。'' 很快，西蒙便将一切准备妥当。 除了骑士维莱姆，温泽艾斯公爵府还派出了二十名最精锐的骑士同行。他们骑乘着威风凛凛的鹿，鹿身上还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行囊。 维莱姆皱着浓密的眉头，对西蒙说道： \"即便考虑到目的地的偏远程度，这些行李也未免太多了。食物的话，路上可以随时补充。\" 西蒙眯起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笑着答道： \"这些可不仅仅是食物，我还准备了莉莉特小姐绝对不可或缺的物品。\" 绵软舒适的睡衣、轻便柔软的长裙与鞋子、温暖的被褥与枕头、芳香四溢的香皂，甚至还有可爱的玩偶。这些物品怎么看都不像是长途旅行的必需品，反而奢侈又多余。 维莱姆脸色一沉，表情极为不满地开口： \"……果然，准备得相当细致周到啊。\" \"当然。我已经尽全力确保小姐不会有任何不适。\" 出人意料的是，两人意外地达成了共识。 与此同时，莉莉特正在与公爵告别。 她今日的装束与平日截然不同。 取代轻盈飘逸的华丽长裙，她穿上了一件几乎没有装饰的厚实连衣裙，脚上也换成了及膝的皮靴，而非缀满丝带的精美鞋履。她那银色的长发高高扎起，整个人看上去宛如在田野间奔跑玩耍的少女，充满了活力。 公爵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缓缓说道： \"一路小心。\" 从城堡到村庄，往返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 若是再加上在村庄停留的时间，恐怕要更久。因此，公爵无法同行，毕竟，他每日都必须镇守北部山脉，抵御不断侵袭的魔物。 莉莉特并非第一次与公爵分开。 先前前往奥利维娅的府邸时，他们曾分开一个多月；公爵外出讨伐魔物时，也曾有好几日不在城中。 尽管如此，她仍然感到十分不舍。 【真想扑进公爵大人的怀里，撒娇地央求他一起去。】 但莉莉特最终还是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努力扬起灿烂的笑容。 \"我出发了！\" 旁观这一幕的人们纷纷在心中感叹： ''简直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银色熊，和一只小巧的银色松鼠在依依惜别。'' 正式启程的日子，天气晴朗，碧空万里。 作为温泽艾斯的小公女，莉莉特首次踏上了帮助他人的旅程。 她骑在维莱姆身旁的鹿背上，银色长发随风飘扬，脸上挂着轻快的笑容。然而，这份笑意很快凝固了。 原因无他。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悠闲地骑着马跟在队伍后面。 那是个年幼的男孩，正是拉斐尔。 当拉斐尔与莉莉特四目相对时，他露出了纯真的笑容，轻轻挥了挥手。 等等，皇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时间回到莉莉特决定出发的前一天。 拉斐尔前来请求同行。 \"我也想和小公女一起去库库尔克的村庄看看。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眼见证百姓的痛苦，并亲手帮助他们。\" 即便他说得那么诚恳，莉莉特也无法狠心拒绝。 出发前，公爵曾对莉莉特说道： \"皇子那边不必太过担心，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不会让他对你做出任何无礼的举动。\" 莉莉特并不清楚公爵和皇子之间究竟交谈了些什么，但她可以确定一件事： 既然公爵如此坚定地表态，那就意味着她根本不需要在意拉斐尔的存在。 【所以，我只要专注于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不管那颗可疑的粉色如何滚来滚去，都不要理会！】 莉莉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紧握缰绳，目光坚定。 而这一幕正好被拉斐尔捕捉到，他微微勾起嘴角，回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 那天，当侍从古尔听说莉莉特即将离开城堡时，立刻涨红了脸，大声喊道： \"我是为了确认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是否具备神圣力，才特意来到这里的！可如果小公女离开了，我要怎么验证这一点？！\" 然而，他除了焦躁地抱怨之外，毫无对策。 就在这时，拉斐尔随口说道： \"那我就跟着小公女一起去吧。\" 说完，他便直接去找莉莉特，提出了同行的请求。 面对皇子的请求，莉莉特实在无法果断拒绝，最终只能点头答应。 事情比预想的还要顺利。然而，就在拉斐尔暗自得意时，公爵找上了他。 \"听说你打算与我的女儿同行？\" 面对公爵锐利的目光，拉斐尔点了点头。 而公爵则缓缓说道： \"倘若我的女儿在旅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说，像前些日子那位女仆被毒蛇咬伤的事情再度发生，那么，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公爵的蓝色眼眸仿佛结了冰，透出森然寒意。 一向笑容满面的拉斐尔，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至于一旁骄傲自大的古尔，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这里是温泽艾斯公爵掌控的北境，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要了皇子和侍从的性命。'' 拉斐尔和古尔都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拉斐尔骑在马上，余光扫向不远处的古尔。 那男人皱着眉头，脸色阴沉，但事实是，他的内心早已被恐惧填满。 ''光是害怕温泽艾斯公爵，就足以让他一段时间内老实听话了吧。'' 拉斐尔不禁感到一丝难得的轻松。 离开城堡的第三天，他们终于抵达了阿吉塔村。 第78章 阿吉塔村的现状 莉莉特在温泽艾斯城堡生活，不知不觉已经满一年了。 她见过北方的许多地方。 宏伟繁华的街市，绿意盎然的森林，巨兽奔腾的草原，充满生机的村庄。 然而，这里与任何她见过的地方都截然不同。 这里一片荒芜。 干涸的土地上，连一株小草都看不见，只剩下早已枯死、化为粉末的植物残骸。 没有植物，自然也不会有动物的踪影。 没有鸟鸣，也听不见昆虫窸窣爬动的声音，时间仿佛在这里彻底凝固。 莉莉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公女，别担心，传言说''只要踏足此地，就会受到诅咒''，那不过是谣言罢了。\" 兰一脸不知所措地解释道。 \"只是库库尔克的毒雾污染了土地，导致植物无法生长而已，这里依旧是个普通的村庄。\" 听到这话，莉莉特才回过神来，脸颊微微泛红。 即便这片土地已然死寂，它仍是某些人珍视的故乡，而她方才那副仿佛身处地狱般的表情，无疑是极大的冒犯。 \"对不起。\" 莉莉特轻声道歉，兰却连忙摆手。 \"哎呀，千万别这么说！小公女愿意亲自来到这里，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就在这时... 村子深处一间破旧的房屋里，走出一个男人。 他脸色苍白，惊恐地望着散发出强大威势的骑士团，随即猛然瞪大了眼睛。 \"兰？\" 兰也同样睁大了眼睛。 \"比尔！\" 男人嘴巴微张，紧接着快步冲了过来。 \"真的是你，兰？\" \"是我。\" \"哈啊……天哪！你当初说要出去赚钱，结果一走了之，杳无音信，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差点就死了。而且，赚钱这事儿……也失败了。\" 兰指了指自己右脸上的紫色斑痕，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比尔的脖颈处也有着相同的紫色斑痕，他苦笑着说道： \"所以我当时才劝你别走。能活着回来就算万幸了，若是遇上坏人，说不定早就被当成晦气的东西打死了。\" 他确实经历过那些事情。 但兰只是耸了耸肩，并未多言。 \"你说得对，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我们可以容身的地方。\" 比尔点点头，随后视线越过兰，落在他身后的骑士团身上。 他脸色再次紧绷，低声问道： \"那，这些人是谁？\" 他们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寒而栗。 但与比尔的紧张不同，兰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带来了了不起的人物，别惊讶！这位就是即将拯救我们村庄的温泽艾斯小公女！\" \"温、温泽艾斯小公女？！\" 比尔猛地睁大双眼。 片刻后，他终于在人高马大的骑士们之间，看见了两个身形娇小的孩子。 被如此郑重其事地介绍，莉莉特顿时有些害羞，微微一笑。 站在她身旁的拉斐尔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宛如精致的人偶，精美得在深山村落中根本不可能出现。 比尔不禁看得怔住，呆愣了片刻。 兰带来了贵客的消息，很快便在村子里传开，村民们纷纷聚拢过来。 他们站在不远处，小声议论着莉莉特和拉斐尔。 \"到底哪位是温泽艾斯小公女？\" \"当然是那位银色头发的姑娘啦！和温泽艾斯公爵长得一模一样……哈啊，真是太美了。\" \"可我觉得旁边那个粉色头发的更漂亮……她是谁啊？该不会是哪位公主吧？\" \"笨蛋，虽然长得再漂亮，可她穿的是裤子啊！那是男孩子！\" \"开什么玩笑，哪有那么漂亮的男孩子！我敢肯定，她一定是女扮男装的公主！\" 村民们正争论不休，忽然间，拉斐尔的目光朝他们望了过来。 他轻轻弯起双眼，露出温柔的笑容。 就在那一瞬间，村民们的脸全都红了。 公主也好，王子也罢，根本不重要！这位粉色的小精灵，简直太完美了！ 当拉斐尔用明媚的笑容俘获村民的心时，莉莉特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北方人大多体格高大健壮，可这里的村民并非如此。 他们虽然个头很高，但无论老少，身体都异常干瘦，皮肤蜡黄，嘴唇也干裂得厉害。 和当初倒在街头的兰几乎一模一样。 莉莉特转头看向维莱姆，说道： \"维莱姆大人，请把带来的粮食分发给村民们。\" \"是。\" 维莱姆带着骑士们解开鹿背上的行囊，取出了干肉和水果。 \"是食物！\" 村民们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纷纷扑了过来。 虽然这些食物算不上丰盛，但他们却像是在享用一场难得的盛宴，每个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等到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村长才颤巍巍地走到莉莉特面前。 那是一位双手布满紫色斑痕的瘦削老人。 他缓缓跪在莉莉特面前，语带哽咽。 \"您竟然愿意亲自来到这片被世人遗弃的土地，还带来了食物……小公女殿下，真是万分感谢。\" 莉莉特连忙扶起村长，脸上带着些许慌乱。 而当村长看到她毫无迟疑地握住自己满是紫色斑痕的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慈祥的笑容。 \"兰说得没错，您果然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姑娘。\" 莉莉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开口问道： \"听说在库库尔克的毒雾污染土地之前，村子里曾经种植农作物？\" \"是的。\"村长点头，神色变得有些怀念。 \"在那可怕的库库尔克出现之前，我们的村子里种满了土豆和其他几种作物。可如今，不管什么地方，都再也无法长出哪怕一棵小苗了……\" 大概还要几十年，库库尔克的毒雾才能彻底消散。 但村民们若想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上，就必须找到新的生计。 莉莉特轻轻吸了口气，把自己一路上思考的方案说了出来。 \"并不是所有的村庄都会依赖农业生存。有些村子不种田，而是制作绣着精美花纹的地毯或编织篮子来贩卖。\" \"我知道，大家过去一直务农，这样的转变或许会很困难……但如果愿意学习的话，一定能掌握这项技艺。\" 听到这番话，村长愣住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 莉莉特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单纯地施舍或安慰他们。 这个小姑娘，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 这无疑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 但即便如此，村长依旧无法轻易点头同意。 \"小公女，您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感受到，这个村庄地处偏远，进出都极为困难。 如果要制作物品出售，首先得采购原材料，然后还要去人多的地方卖掉……这真的可行吗？\" 这并不是单纯的意愿问题，而是竞争力的问题。 即便再怎么努力，刚开始学习的人做出的东西也难以精美，而运输成本又会让价格变得更高。 这样的商品，根本无法在市场上立足。 【如果我把他们的东西全部买下来呢？】 莉莉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又咬住了嘴唇。 温泽艾斯小公女购买一个小村庄生产的物品，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北方像这样的\"库库尔克村庄\"还有很多，她不可能每个都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 那样做，只不过是用金钱暂时平息困境罢了。 但库库尔克的居民需要的，不是施舍，而是能自己生存下去的办法。 莉莉特认真地说道： \"村长，您说得对。我会再寻找更适合这个村子的生计方式的。 如果您有什么好的想法，也请随时告诉我。\" 年幼的少女说得干脆利落，村长怔了一瞬，随即失笑。 想要帮助村子，就必须先收集更多的信息。 莉莉特开始仔细查看整个村庄，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枯死的杂草和树木。 \"明明有泥土，也有水，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丝植物能够存活……\"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疲惫地坐倒在荒凉的土地上。 就在这时，一片清凉的阴影笼罩了她。 她抬起头，看到拉斐尔正撑着一把镶着蕾丝的洋伞，微笑着看着她。 \"因为没有任何活着的植物，所以阳光才格外炽烈吧。\" 拉斐尔粉色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扬起，他自然而然地在莉莉特身旁坐下，把洋伞往她这边倾了倾。 \"亲眼看到这个村子，感觉如何？\" 莉莉特沉默了一瞬，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让他们放弃库库尔克的土地了。\" \"因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想要找到适合生存的方式，简直难如登天。 拉斐尔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想要帮助这个村子，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像之前一样，让他们搬迁到别的地方。\" 莉莉特缓缓摇头。 \"可其他村子的人，根本不愿接受他们。 因为身上的紫色斑痕，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被当成不祥之物，被排斥、被拒绝……\" 拉斐尔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那就送他们去没有人的地方。\" \"……！\" \"开垦新的土地，确实会很辛苦。 但比起在陌生的地方被歧视、被迫害，至少那是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这个想法确实值得考虑。 但是…… 莉莉特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兰告诉过我，无论再怎么辛苦，他都不想离开村子。\" \"……\" \"听到这句话时，我就在想， 如果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变得寸草不生、无法生存， 我会愿意离开吗？\" 第79章 被诅咒的库库尔克果实 莉莉特出生在王都，但她的心之故乡却在北部。 如果那片土地变得无法居住，会怎么样呢？ 如果必须离开那片白雪皑皑的美丽土地，还有那座巍然耸立的壮丽城堡… \"那一定十分痛苦，痛苦到连迈出一步都难以承受。\" 兰，还有阿吉塔村的居民，以及那些散居在他处的库库尔克居民，恐怕都会有相同的感受吧。 即便迫不得已背井离乡，他们心里一定充满悲伤，时刻渴望着能够回归故土。 \"所以，我想找到一种方法，让大家能够继续在库库尔克这片土地上生存，不必再离开自己的家。\" \"……\" 莉莉特湛蓝的眼眸让拉斐尔移不开视线。 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地为了他人而闪耀的眼神。 ''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果然与众不同。'' 察觉到拉斐尔的视线，莉莉特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就在这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 ''那是……！'' 莉莉特猛地站起身，迅速朝前奔去。 拉斐尔也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紧随其后。 莉莉特伸手，从一棵枯瘦的树上摘下了某样东西，望着手中之物，难以置信地低声呢喃： \"果实……\" 这果实形状古怪，表面布满了尖刺，凹凸不平，看起来相当诡异……但无疑是果实！ 是鲜活生长的果实！ 然而，她的惊喜仅仅持续了一瞬。 \"小、小公女殿下！快放下它，千万别碰！\" 兰惊叫着奔了过来。 莉莉特望向手中的果实，兰却紧张地直跺脚。 \"那是被诅咒的库库尔克果实！\" 在被库库尔克的毒素侵蚀的土地上，万物无法生长，然而，唯有一样东西能够存活， 那便是库库尔克果实。 就像村民们身上的斑痕一样，这种果实呈现出鲜艳的紫色。 \"村民们一旦发现这种果实，就会立刻烧毁。它既丑陋又不祥！所以请您赶快丢掉，或者…交给我处理！\" 然而，兰的这番话，莉莉特并未完全听进去。 ''虽然外形是有点特别…但颜色如此绚丽，气味也格外芬芳啊。'' 最重要的是，它是唯一能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生长的植物。 仅凭这一点，就值得深入研究。 莉莉特的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站在一旁的拉斐尔，见状更加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她。 莉莉特举起手中的果实，轻声问道： \"兰，还能再找到更多库库尔克果实吗？\" \"…什么？！\" 兰的脸顿时扭曲了，露出一副仿佛听见有人让她抓蟑螂般的惊骇表情。 \"小公女殿下，请您再仔细考虑一下吧！库库尔克果实可是连看一眼都会导致失明，碰到就会生病的不祥之物阿！如果您带回去这么多…万一出了什么事…\" 面对兰近乎哭泣的劝阻，莉莉特温柔地说道： \"这话听起来和其他村民对库库尔克居民的评价没什么两样呢。\" \"……！\" \"可库库尔克的居民，并没有任何异常，不是吗？所以，不必过分担忧。\" 莉莉特的话让兰紧紧咬住牙关。 ''小姐您这么说，我还能反驳什么啊！'' 最终，兰还是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了莉莉特。 篮子里装着兰翻遍整个村庄辛苦搜集来的紫色果实。 因为村民们一旦发现这种果实就会立即焚烧，所以数量并不多。 但用来研究，已经足够了。 莉莉特露出明媚如阳的笑容，向兰道谢。 \"谢谢你，兰。\" \"哎哟，别客气…只求您千万别做危险的事情。\" 虽然她迫切希望莉莉特能帮忙，但她并不愿意看到小姐因此而过度劳累，甚至伤及自身。 莉莉特理解兰的担忧，轻轻点了点头。 当天，莉莉特便带着骑士团离开了村庄。 抵达温泽艾斯城堡后，莉莉特第一时间直奔公爵的书房。 \"我回来了！\" 正在批阅公文的公爵抬起头，凝视着她，随后微微眯起双眼。 \"比预想中还要早回来阿。\"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莉莉特兴奋地打开篮子，从中取出一颗紫色的果实。 果实表面布满尖刺，形状古怪无比。 正因莉莉特归来而感动落泪的西蒙，瞬间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甚至还发出了短促的惊叫声， 公爵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冷静神情，但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库库尔克果实？\" \"没错！\" 莉莉特一手举着果实，眼中闪烁着探索的光芒。 若是寻常的北方贵族父母，恐怕此刻早已厉声训斥她，让她立刻把那种可怕的东西丢得远远的。 可公爵只是神色平静地问道， \"为什么要带回来？\" \"我想研究这果实。\" \"……！！\" 莉莉特的话让西蒙彻底惊呆了。 然而，公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我明白了。你需要什么？\" \"请帮我找一位精通植物学的专家。\" \"我马上派人去请。\" 公爵回答得毫不迟疑，干脆利落。 莉莉特绽放出笑容。 \"谢谢您，爸爸。\" \"还有别的要求吗？\" 莉莉特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公爵缓缓站起身。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目睹了村民们的枯槁模样，久违重逢的公爵，在莉莉特眼中显得比记忆中更加高大威严。 公爵张开双臂，向着仰头望着自己的莉莉特说道： \"那么，现在该补上正式的问候了。\" \"……！\" 莉莉特先是一愣，随即笑颜如花，欢快地扑进了公爵的怀抱。 公爵稳稳地接住了奔向自己的小女儿。 \"我好想您，爸爸。\" 公爵低沉而温柔地回答： \"我也是。\" 与此同时。 西蒙派遣信使，去寻找北境最出色的植物学者。 他一边写信，一边不禁暗暗想道， \"如果小姐带回来的不是这可怕的果实，而是满满一篮毒蜘蛛，恐怕还不至于让我如此头皮发麻…\" 另一边。 一位名叫格林的植物学者，正专心致志地研究植物，殊不知自己即将被温泽艾斯堡召唤，踏上一场前所未有的旅程… \"公、公爵大人为什么要召见我？\" 温泽艾斯公爵对植物并无兴趣，他的关注点向来在动物，更准确地说，是魔物身上。 因此，与那些三天两头被召去城堡的动物学者不同，身为植物学者的格林，几乎从未接到过公爵的召见。 ''难道…他是看上了某种植物，却不喜欢它的存在？'' ''所、所以想让我帮忙将其彻底根除？可我擅长的是栽培啊，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到…'' 想到公爵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外号，魔物猎杀者，格林忍不住浑身发抖。 然而，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当他抵达城堡时，迎接他的并非冷酷无情的公爵，而是一个小巧可爱、如同雪花般纯净的少女。 \"感谢您的到来，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尽管格林终日埋头研究植物，但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 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温泽艾斯公爵十年后寻回的女儿！ ''天啊，我竟然能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公女殿下…'' 格林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赶忙扶了扶自己厚重的眼镜，低头行礼。 \"小、小公女殿下，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莉莉特微微一笑，随后引导格林来到桌旁落座。 等格林坐下后，他有些局促地开口问道： \"听、听说您有事想问我？\" 这么可爱的公女殿下，究竟对植物有什么疑问呢？ 是想知道如何培育出如她眼眸般湛蓝的玫瑰？ 还是想学习种植又大又圆、结实饱满的番茄？ 然而，格林的猜测全都落空了。 莉莉特从身旁的篮子里取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格林面前， 一颗布满尖刺的紫色果实。 当看到这果实时，格林的眼睛骤然睁大，紧接着，惊恐地尖叫起来， \"这、这、这、这是被诅咒的库库尔克果实啊！\" 然而，面对他的惊恐，莉莉特的表情依旧温和而从容。 \"北方的居民认为，这种果实带有诅咒。\" \"但我把它放在床边几天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 \"不仅是我，其他人也一样。\" 公爵、西蒙、玛丽，都主动参与了莉莉特的实验。 他们把果实放在身边，但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都没有任何异常。 莉莉特已经确信， \"认为触碰库库尔克果实就会遭到诅咒的说法，只是迷信而已。\" \"可、可是…\" 格林仍旧脸色煞白，眼中泛起泪光，身体微微颤抖着。 莉莉特继续说道：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果实是安全的。\"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根据少数曾食用过这种果实的人回忆，有人会发高烧、有人会腹泻，严重的甚至会死亡。\" 格林听得心惊胆战，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果然就是诅咒！ 然而，莉莉特却轻轻一笑，说出了与他截然不同的见解： \"这或许不是诅咒，而是毒性。\" \"……？！\" 格林如遭雷击，整个人仿佛被仙人掌猛地刺中，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就与植物为伴，研究过无数的植物。 但唯独库库尔克果实，从未被他视作植物。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 它不是植物，而是\"诅咒\"！ 可如果换个角度…如果把它当作普通的植物来研究…那么… 第80章 准备以身试毒 格林凝视着莉莉特手中的紫色果实，缓缓说道。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世上的毒果实有很多，它们通常色彩鲜艳，气味浓烈。\" 就像库库尔克果实一样。 听到格林的话，莉莉特立刻追问道，仿佛早已等着这个答案。 \"那么，如果去除库库尔克果实的毒素，就能食用了吧？\" \"……！\" 格林震惊得嘴巴微张。 \"小、小公女殿下，与其吃这个，我宁可生吞长着一百只眼睛的怪物，或者啃食腿多得数不清的蜈蚣……您、您怎么会想吃这种可怕的东西！\" 对于北部人来说，库库尔克果实向来被视为极其危险的存在，因此格林的反应十分正常。 然而，莉莉特并非北部出身。 正因如此，她依旧满怀期待地再次询问。 \"请回答我，库库尔克果实真的无法食用吗？\" 格林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事实上，有许多植物在去除毒素后是可以食用的，而去毒的方法也有多种。 一种方法是找到能中和毒素的成分，另一种方法则是直接去除含有毒素的部分。 \"寻找能中和毒素的成分需要极长的时间，有时即便研究多年，最终也未必能找到。因此，最简单且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去掉有毒的部分。\" \"但问题是，我们并不清楚果实的毒素到底存在于果皮、果肉、种子，还是整个果实都有毒。\" 见莉莉特认真倾听，格林继续补充道。 \"要确定毒素的具体位置，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人食用，并逐一验证。\" 通常，学者们会花钱雇人充当实验对象。 \"但若是库库尔克果实的话，恐怕无论花多少钱，都很难找到愿意尝试的人。\"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还是别抱有什么荒唐的想法了。 然而，莉莉特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沮丧，反而露出了明朗的微笑。 \"这点不需要担心，我已经找好实验者了。\" 格林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居然已经找到愿意尝试这颗可怕果实的实验者？！ 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温和善良的少女，心里却浮现出一丝敬畏。 \"看起来如此温柔体贴，果然还是冷酷的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姐啊……\" 他不知道那位实验者是谁，但已经开始为那人感到深深的同情。 \"所以，请告诉我，实验该如何进行。\" 莉莉特的语气轻快自若，然而格林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阴沉了。 他终于收起了先前的畏畏缩缩，第一次露出了冷硬的神情。 \"虽然我们才刚刚交谈不久，但我已经看出，小公女殿下极为聪慧。\" \"但是，植物研究，尤其是对有毒植物的研究，并非是孩童能够轻易涉足的领域。\" 这是一个极为高深且严谨的学问，更何况这次的实验还牵涉到人的性命。 格林咬紧牙关，语气坚定地说道。 \"如果您执意要进行实验的话，我...\"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莉莉特淡然的声音打断。 \"《植物生理学》、《生物形态学》、《植物分类学》，《基础医学》、《临床医学》、《药理学》、《病理学》，以及《毒物学全书》。\" \"……!\" \"为了成为医生和药剂师必须阅读的书籍，我全都读过并理解了。至少，最基本的知识我是掌握的。\" \"……\" \"所以，请告诉我实验的方法吧。这是我的请求。\" 此刻，莉莉特的眼神中，已不见孩童的纯真与好奇。 那是一名学者的目光，充满求知欲，坚定不移，誓要探寻答案。 格林像是发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植物般，呆呆地望着莉莉特，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三天后，莉莉特便从格林那里掌握了实验的方法。 这项实验并不涉及提取毒素或解毒，而仅仅是去除毒素，因此操作起来并不算困难。 格林看着莉莉特熟练地运用自己所教授的方法，不禁惊叹连连。 \"您……真的完全掌握了医学知识啊。甚至对药物的处理也十分娴熟……\" 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对莉莉特的看法。 这位小公女并非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奇，而是认真且严谨地进行实验。 格林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公女殿下，能否告诉我，您为何要研究库库尔克果实？\" \"这果实是唯一能够生长在库库尔克之毒污染的土地上的植物。如果它能够被食用，那么库库尔克的人民就可以像从前那样耕作了。\" \"至少，他们不会因为饥饿而不得不背井离乡。\" 这，就是莉莉特的愿望。 \"……\" 格林睁大了双眼，望着眼前娇小可爱的少女，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他从未想过，这位少女的心中竟怀抱着如此伟大的志向。 格林双手合十，恳切地说道。 \"如、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协助您研究如何去除库库尔克果实的毒素！\" 然而，莉莉特却拒绝了他的提议。 格林虽然感到惋惜，但从她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了她不容动摇的决心，于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若您需要我的帮助，请随时召唤我。\" 格林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莉莉特一人。 她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库库尔克果实。 她拒绝格林的帮助，并不是因为讨厌他，或是不信任他。 真正的理由是， \"因为，吃下这果实的人，是我自己。\" 她并非贸然行事，而是有所依仗。 莉莉特，就算吞下毒物，也不会死。 她是前世的某一天，才知道这一点的。 前世，有人嫉妒着她的存在，厌恶她为大祭司带来的财富与权势，于是送来了一杯毒酒。 她喝下毒液后，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剧痛，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地板。 大祭司的脸在视线中扭曲，他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绝对不能死！ 他并非因悲伤而嘶吼。 只是害怕会下金蛋的鹅就此死去罢了。 望着那个充满贪婪的男人，莉莉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要是能就这样死去，该有多好……\" 但神明这一次，也未曾站在她这一边。 她的身体，开始自行恢复。 几天后，莉莉特的身体恢复如初，仿佛从未中过毒一般。 大祭司对此欣喜若狂。 \"看来，你血液中的神圣之力能够中和毒素。果然，你是受到女神祝福的孩子啊！” \"不，这并非祝福，而是诅咒。\" 莉莉特落下一滴眼泪，心中满是对女神的怨恨。 回忆至此，她的神情浮现出一丝苦涩，低声喃喃道： \"不过，至少那件事让我知道，我不会死于毒物。\" 准确来说，并非毒素对她完全无效，而是她的身体会将毒素中和。 因此，在毒素完全消散之前，她依旧会承受来自毒物的剧痛。 \"但只要时间过去，总会恢复的。\" 若要进行库库尔克果实毒性的实验，她的身体最适合不过了。 当然，城堡中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甚至连公爵本人都不知道。 如果他们知道莉莉特打算吃下有毒的果实，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她。 无论是公爵、西蒙，还是玛丽，都一定会去找别人替她试毒，甚至可能亲自尝试。 \"那种事，我不想让它发生。\" \"这是我自己选择要做的实验，我不想让任何人为此涉险。\" 怀着坚定的决心，莉莉特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她缓缓打开刀鞘，锋利的银色刀刃映入眼帘。 这把刀曾无数次划破她的指尖，而这一次，刀刃所指向的，是手中的紫色果实。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剖开库库尔克果实。 尖锐的紫色果皮、果皮下同样紫色的果肉，以及果肉之中硕大的种子。 \"只要逐一尝试，就能找出究竟是哪部分含有毒性。\" 这无疑是一场极度危险的实验，而最终的结果依旧充满未知。 如果果实的每个部分都含有剧毒，那么她的研究只能得出\"不可食用\"这一结论。 即便如此，莉莉特仍然想要尝试。 \"直到现在，北部的人们从未真正研究过库库尔克果实。\" 那么，也许希望依旧存在。 如果这颗果实能够成为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 她怀揣着这样的祈愿，缓缓地，将切下的一小块紫色果肉送向嘴边。 就在这时，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莉莉特猛地睁大双眼。 门外，传来一抹柔和得如蜜糖般的嗓音。 \"小公女，我有事想与您谈谈。\" 这个声音，属于拉斐尔皇子。 说实话，自从发现库库尔克果实后，她几乎把皇子给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连他是否随行来到城堡，她都完全没有在意过。 因此，皇子的突然来访，让她十分惊讶。 \"皇子殿下……为什么会找我？\" 然而，还未等她思考清楚，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个人偷偷吃这种可怕的果实，可不行哦，会闹肚子的。\" \"……！\" 莉莉特的双眼瞬间睁大。 \"难道……难道说……？\" 她满脸震惊地盯着紧闭的房门，随后，伸手将门缓缓打开。 \"咔哒。\" 门缝开启的一瞬间，一名如花妖精般美丽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第81章 拉斐尔试吃库库尔克果实 拉斐尔朝莉莉特露出宛如鲜花般的微笑。 \"总觉得，好久不见了呢。莉莉特小姐。\" \"……\" 拉斐尔的目光越过莉莉特僵硬的脸庞，看向她身后的桌子。 看到被剥开的库库尔克果实后，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不会已经吃了吧？\" \"……！\" 莉莉特警惕地盯着他，语气充满戒备。 \"你……在监视我吗？\" \"不是。\" \"那你怎么……\" \"你发现库库尔克果实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啊。\" \"……！\" \"当时看到你看着果实的眼神，我就明白了。你肯定会想用它做些什么。\" 可仅凭那一点，就能猜到她想吃果实…… 仿佛看穿了莉莉特的心思，拉斐尔忍不住笑了。 \"我是个出身卑微的舞姬之子，半吊子的皇子嘛。在那样的地位上想活下去，必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行。\" \"……所以，你是特意来阻止我的吗？\" 拉斐尔直视着她，轻声说道。 \"不是。我是来帮你的。\" \"……？\" \"这果实，我来吃。\" \"……！\" 这是他们交谈至今最让人震惊的话，莉莉特的双眼倏地睁大。 ''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现在更圆了。'' 拉斐尔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觉得有趣般补充道： \"我怕你误会，以为我是毫无理由地牺牲自己，所以先说明一下，一般的毒，对我没什么影响。\" 莉莉特忽然想起，公爵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皇族从幼年时期便开始服用毒物，以培养抗性，所以寻常毒素对他们无效。 拉斐尔继续说道： \"看你表情，应该听说过皇族的秘密吧？不过啊，我和其他皇族有点不一样。\" 他的母亲出身卑微，甚至在他出生时就去世了。 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不可能像其他皇族一样，从小就被精心喂养毒物、培养抗性。 他是在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直接接触到了毒。 那是在他五岁的时候。 \"那是一种足以让健壮的成年人瞬间毙命的剧毒。\" \"……！\" \"可我只是全身起了红色的荨麻疹，除此之外毫无影响。\" 也是那时候，拉斐尔第一次引起了皇帝的关注。 皇帝命令御医让拉斐尔尝遍各种毒物。 然而，无论服下哪种毒，他都不会有事。 毒性越强，充其量只是让他身上爆发些红色疹子。 \"御医说，我的体质可能是皇族经过数百年毒素适应后，进一步进化的特殊能力。\" 凭借这个能力，拉斐尔的地位发生了变化。 原本毫无用处的半吊子皇子，变成了皇帝的\"毒物鉴定者\"。 \"所有送到陛下面前的食物，我都会先尝一遍。正因为如此，陛下才能免受毒杀威胁，而我，也终于从角落里的宫殿走了出来，获得了皇子的身份。\" 拉斐尔微笑着说完这番话。 然而，与他轻松的语气相反，莉莉特的脸色却变得毫无血色，苍白一片。 拉斐尔微微歪了歪脑袋。 ''她这是什么表情？'' 他主动提出替莉莉特吃下果实，并且他的体质正适合检测毒性。 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高兴才对。 就像皇帝在得知他的能力后，露出欣喜笑容一样。 可莉莉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反而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般，满是悲伤。 ''啊……是在可怜我吗？'' 这也不错。 同情可是很容易利用的情感。 然而，就在这时，莉莉特开口了。 \"皇帝陛下，真是个天底下最恶劣的人。\" 拉斐尔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话，他完全没预料到。 \"就算你的身体不受毒害，也不该这样被利用。绝对不行。\" 她抬头看着他，语气慎重而坚定。 \"你……真的没事吗？\" \"……\" 过去，知道这个秘密的那些人，总是这样评价他： \"你真是走运啊，天生得到了如此特殊的身体，还因此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恩宠。要怀着对陛下和神明的感恩之心活下去啊。\" \"一辈子都不用担心会被毒死，真让人羡慕。\" 但像莉莉特这样，批判皇帝、关心他安危的，还是头一次。 拉斐尔愣愣地看着她，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也就是起点红疹子而已，一点都不痛。陛下对我也很好。\" 莉莉特复杂地看着他，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拉斐尔毕竟是皇子，她和他也算不上私交甚密，所以她无法贸然插手他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虽然陛下是皇帝，我和他关系也不太好。可即便如此，温泽艾斯公爵家也不是那种会对求助的孩子视而不见的冷漠之人。\" \"……？\" \"所以，如果有一天陛下让你过得太辛苦了，就来北部吧。\" \"……\" 拉斐尔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缓缓点头。 \"好，我记住了。谢谢。\" \"没什么。\" 莉莉特微微撇过头，语气淡淡的，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她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 \"总之，你不需要帮我做实验。\" \"为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就算你有特殊体质，也不能随便去尝毒。\" 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决定要独自进行的。 她不想让任何人卷入不确定的风险之中。 \"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莉莉特伸出小手，推了推拉斐尔的背。 拉斐尔愣了一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不行，不能就这样被赶走！'' 他是真的很想帮她。 拼命转动脑筋的拉斐尔，突然大声喊道： \"我也想帮助库库尔克的居民！\" 当然，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虽然去过那个村子，但对那群人没有丝毫感情，也谈不上关心。 可他仍旧厚着脸皮握住莉莉特的手，义正辞严地说道： \"虽然我是半吊子的皇子，但我依旧是皇子。库库尔克的居民，是我必须照拂的帝国子民。\" \"所以，请给我一个帮助他们的机会吧。\" 莉莉特秀美的眉头微微皱起。 【应该说不行的……】 可是，当她对上那双满是恳切之情的紫色眼眸时，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拉斐尔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从未存在过，兴奋地举起双手向天伸展。 莉莉特的房间。 圆形小桌旁，莉莉特和拉斐尔面对面坐着。 莉莉特指着切成小块的深紫色果实，说道： \"据我的调查，吃了库库尔克果实的人会发高烧或出现腹痛。\" 她继续补充道： \"虽然确实有人因此丧命，但人数并不多。我推测可能是因为个体对毒素的敏感程度不同，或者本身身体过于虚弱，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拉斐尔神色轻松地点点头，莉莉特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所以，我认为库库尔克果实的毒性并不致命。况且，你之前也说过，就连能毒倒猛兽的剧毒都对你无效。\"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 \"……\" \"所以，如果你的身体出现哪怕一点点不适，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拉斐尔望着莉莉特那张严肃的小脸，微微眨了眨眼，笑着问道： \"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小公女会亲自照顾我吗？\" 啊，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拉斐尔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巴。 莉莉特则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当然要第一时间去找城堡里的医生。\" \"……好吧。\" 拉斐尔略显遗憾地点点头，然后拿起一把雕刻着可爱花纹的小叉子。 \"那我开动了。\" 他用叉子扎起一块深紫色的果肉，张大嘴巴，将果实送入口中。 咔嚓。 寂静的房间里，清脆的咀嚼声格外响亮。 莉莉特紧张地盯着他，目光一刻都不敢移开，而拉斐尔却笑得悠然自得。 \"味道超棒的。\" \"呃……是吗？\" \"嗯。酸酸甜甜的，还带着一种其他水果没有的独特风味……\" 【听起来很美味啊……】 莉莉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随后猛地摇头。 不对！重点不是味道！ 她赶紧问道：\"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完全没有。\"拉斐尔轻松地说道，\"连红疹子都没起。\" 第82章 我和小公女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时光 即使吃了有毒的果实，拉斐尔依旧从容不迫，莉莉特看到他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真的一点都不怕毒啊。】 莉莉特心情复杂地开口说道： \"我需要仔细检查您的状态，所以先别回房间，暂时待在我的房里吧。\" 听到这话，拉斐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珍贵礼物。 莉莉特盯着拉斐尔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咳一声，调整了语气道： \"你一直待着会无聊吧？要不要给你找本书看看？\" \"不要。\" \"那要不要画点什么？\" \"不要。\" 拉斐尔摇了摇头，说道： \"我想和小公女聊聊天。\" 这一瞬间，莉莉特想起了侍女们的话。 \"确实，从皇都来的王子就是不一样呢。和那些必须挨了怪物一击才会开口的寡言北部男人不同，他说起话来温柔得让人耳朵都要融化了。\" 当时大家还议论纷纷呢。 \"殿下好像很喜欢说话啊。\" \"是啊，非常喜欢。\" 毕竟，这是不花一分钱就能赢得别人好感的方法之一。 尤其是对女人来说，更是简单。 您真美。 您心地善良。 您的声音真好听。 只要微笑着说这些话，大多数人都会回以笑容。 即使是皇宫里那些不承认他皇子身份的贵女们也是如此。 ''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似乎不管我怎么夸她，都不怎么高兴呢。'' 她像一块坚硬的岩石般，始终不为所动。 不过，拉斐尔知道如何让莉莉特做出反应的\"魔法词汇\"。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真的很了不起吧？\" 话音刚落，一直保持着贵族淑女般沉默的莉莉特，立刻响亮地回答道： \"是的！\" 随即，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可拉斐尔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在皇室之中，公爵殿下的人气可是很高的哦。只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威严，大家不敢明说，但暗地里仰慕和敬爱的可不少呢。\" \"真的吗？\" \"不过，皇宫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绝对不能佩戴蓝色的宝石或穿蓝色的衣服。因为那是象征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的颜色，如果有人敢穿，皇帝陛下可是会大发雷霆的。\" \"真是小肚鸡肠！\" 莉莉特不由得脱口而出，随后猛地捂住嘴巴，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然而，拉斐尔并没有指责她失礼，反而笑着继续说道： \"所以，仰慕公爵殿下的皇族们，都会偷偷使用变色宝石。那种宝石在不同光线下，有时呈现蓝色，有时变成红色，这是他们表达对公爵殿下爱慕之情的隐秘方式。\" 除了这个，拉斐尔还讲了很多事情。 因为温泽艾斯公爵的关系，想去北部的年轻贵族们越来越多，结果年长的贵族们对此颇有微词。 在皇都里，凡是擅长剑术的人，几乎都把成为温泽艾斯公爵麾下的骑士当作梦想。 \"还有很多贵族小姐梦想着能嫁给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呢。甚至连《如何成为冰冷北部公爵的妻子》这样的书，都一直热销呢。\" 完全没听说过的公爵传闻让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 【怎么办，这也太有趣了吧！】 她心里其实还想继续听下去。 但莉莉特非常有原则，三小时一到，便果断打断了拉斐尔的话。 \"现在，我要开始检查您的状态了。\" 莉莉特仔细检查了拉斐尔的身体。 有没有发热？ 眼睛是否清楚？ 手是不是温暖的？ 指甲的颜色有没有变化？ 身上有没有起红疹…… ''哇，诊断得跟皇室御医一样专业啊。'' 不过，与冷漠无情的皇室御医不同，莉莉特的手法温柔得像是在照顾珍贵的婴儿。 拉斐尔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莉莉特最后检查了拉斐尔的后颈，随后说道： \"您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症状，看样子果肉部分是无毒的。\" 拉斐尔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那这次，我试着吃点果皮怎么样？\" \"毒素有可能过一段时间才会发作，至少要再观察一天。所以，果皮两天后再吃吧。\" 虽然比想象中要繁琐一些，但拉斐尔意外地很顺从，乖乖点了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 他答应明天早上再来找莉莉特，让她检查自己的状态，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莉莉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皇子殿下，这件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确实，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肯定会惹上一堆麻烦。'' 最坏的情况，甚至会导致实验被迫终止。 拉斐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莉莉特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伸出小指，对他说道： \"那就拉钩约定吧。\" 拉斐尔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对于身为皇族的他来说，所谓的\"约定\"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要随口答应\"好，我会遵守\"，然后不去做就可以了。 可是此刻，莉莉特的眼神清澈而认真，仿佛这句约定本身就蕴含着某种神圣的力量。 拉斐尔像是在观察某种稀奇珍贵的生物一般，盯着莉莉特看了一会儿，随后缓缓伸出了手。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靠近，将自己纤细的小指勾住了他的。 就在两根手指相触的瞬间，拉斐尔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的手……好温暖。'' 就像被久违的阳光轻抚一样。 扑通，扑通。 心跳声，似乎比平时稍微快了一些。 这是因为……人生第一次和别人\"拉钩约定\"吗？ 拉斐尔带着些许困惑地望着莉莉特，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同寻常的笑容。 但不知为何，这次的微笑不像往常那样，轻松得仿佛呼吸一般自然。 之后，拉斐尔和莉莉特的实验仍在继续进行。 莉莉特会在拉斐尔吃下果实后的24小时内密切观察，确保没有异常后，再尝试新的部分。 果皮、种子周围的果肉、切碎的种子…… 可直到现在，他的身体依然没有任何对毒素的反应。 今天，为了继续实验，拉斐尔又踏上了前往莉莉特房间的路。 他带着一贯的微笑，悠闲地走在走廊上。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因为，迎面走来的，是公爵。 身穿银色铠甲，佩戴着长剑，比平时更显威严和危险。 拉斐尔看着气场骇人的公爵，微微颔首，打了个简短的招呼。 \"好久不见了，殿下。虽然我们同住一座城堡，但您实在太忙，几乎碰不上面。\" 温泽艾斯公爵每天都忙于铲除频繁出没的魔物， 现在也正是要出征的途中。 他低头俯视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拉斐尔，随后开口道： \"最近，你经常出入莉莉特的房间啊。\" 公爵的目光冷得仿佛能刺穿人心，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致命的杀气， 但拉斐尔依旧笑容灿烂，毫不畏惧地回答道： \"是啊，我和小公女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时光。\" \"……！\" 公爵的一侧眉毛微微扬起。 拉斐尔双手合十，放在嘴边，故作害怕地说道： \"好可怕啊，公爵殿下。\" \"……\" \"您放心吧，在温泽艾斯城里，我可不会愚蠢到对小公女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我既不想承受比死更可怕的痛苦，也不想立刻去见上帝。\" 公爵沉默地盯着拉斐尔看了一会儿，最终说道： \"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音落下，公爵便迈开大步，继续前行。 直到公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拉斐尔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呼……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 当然，公爵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不顺眼就直接取人性命。 但他那庞大的身躯所散发出的冷冽气息，简直让人窒息般喘不过气来。 不只是拉斐尔，连站在他身旁的贴身侍从古尔，也整张脸都变得煞白，浑身颤抖着低声咒骂： \"好、好放肆的家伙……\" 区区一个北方公爵，竟然敢如此无视皇族，连最基本的敬意都没有！ 等陛下再积蓄一些力量，绝对不会放过他……！ 对于古尔那阴冷的咒骂，拉斐尔只是充耳不闻，随意地听着，随意地忘掉。 然而，古尔喋喋不休的话语忽然停住，他眯起眼睛，锐利地看向拉斐尔。 \"话说回来，殿下，您到底在小公女的房间里做什么？\" 古尔几乎是整天跟在拉斐尔身后，但唯独莉莉特的房间，他进不去。 因为莉莉特亲自下令，禁止任何人进入房间，以免打扰她和拉斐尔\"安心玩耍\"。 听到古尔的质问，拉斐尔轻轻一笑，嘴角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意味： \"不能说哦。我和小公女拉钩约定了。\" 古尔的眼睛瞪得像凶猛的野兽，暴怒地吼道： \"殿下！我是奉陛下之命照顾您的人！ 虽说只是个侍从，但在您的事务上，我可是有权代替陛下行使权力的！\" 确实，古尔一直都是一副皇帝附身的样子，对拉斐尔颐指气使。 不仅时常冷嘲热讽，稍微看不顺眼就动辄打骂。 他手里的鞭子可不是摆设，打起人来毫不留情。 甚至在拉斐尔来北部之前，他腿上被抽出的伤痕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愈合。 拉斐尔感觉旧伤隐隐作痛，但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 \"其实你真正关心的，根本不是我和小公女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吧？\" \"你更在意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越来越近了。\" 第83章 玛丽和西蒙生气了! 古尔允许拉斐尔去找莉莉特，并不是因为单纯希望孩子们彼此亲近。 “请和小公女亲近一些，然后弄清楚她最珍视的人是谁。再找到能引发神圣之力觉醒的契机…！“ 这才是古尔真正的目的。 古尔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说道： “还好，你没有因为和小公女嬉闹而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是的，所以请放心等着吧。我一定会尽全力和小公女变亲近的。“ 拉斐尔爽朗地应道，然后推开了莉莉特房间的门。 站在走廊上的古尔目送拉斐尔走进房间，目光锐利得像是在监视。 一股黏稠的液体仿佛浸透了全身，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周围还弥漫着阴冷的寒意。 这就是刚才拉斐尔和古尔在一起时的感觉。 但是， “欢迎回来，殿下。“ 当看见莉莉特的瞬间，一切都改变了。 身体像是被温暖的水包裹，变得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阳光般的暖意洒落心头。 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拉斐尔怔怔地看着莉莉特，愣了一下才露出微笑。 “好久不见，小公女。“ “……明明昨天才见过，怎么就好久不见了？“ “已经算很久了。“ ‘对我来说，分开的这段时间长得仿佛过了好几年，但小公女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啊。’ 拉斐尔心里默念着，缓缓向莉莉特走去。 莉莉特熟练地查看起拉斐尔的全身状况。 对拉斐尔而言，这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现在。 因为他能感受到莉莉特温暖而柔软的触碰。 莉莉特轻轻呼了口气，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还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症状。“ 拉斐尔忍不住轻笑。 “应该出现症状才对吧？这样才能确认库库尔克果实中哪部分带有毒性啊。“ 莉莉特皱起眉头。 “这倒是……不过，我不希望殿下生病。“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不管是谁，哪怕只是实验的助手，生病了都会让她感到不安。 无论实验的成败如何，她都不愿看到别人受伤。 但对拉斐尔来说，莉莉特的这句话却格外珍贵。 “她说，她不希望我生病。“ 只是这么一句话，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呢……？ 拉斐尔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莉莉特身上。 莉莉特微微皱眉。 【又那样盯着我看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在意起拉斐尔的目光。 该怎么说呢…… 【虽然这么说有点害羞，但他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在欣赏世界上最美丽的贵妇人一样，充满了惊艳和陶醉。】 莉莉特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卡莉娜，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只是因为拉斐尔的紫色眼眸太美了，他的目光太温柔了，才会让自己产生错觉吧。】 莉莉特这样想着，努力整理好自己有些混乱的心情。 “今天殿下要吃的是库库尔克果实的种子。“ 莉莉特端着一个小盘子，盘子里放着几颗已经去掉果肉、露出干净表面的圆形种子。 “我觉得种子含有毒素的可能性很高。因为很多有毒的果实，毒素都会集中在种子里。“ “看来要做好心理准备再吃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拉斐尔却笑得格外灿烂，毫不犹豫地将切成小块的种子一口吞下。 咀嚼，吞咽。 几分钟后，拉斐尔白皙的手臂上，开始浮现一片鲜红的荨麻疹。 “终于找到有毒的部分了！“ 正当拉斐尔兴奋地看向莉莉特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头晕？视线有没有变模糊？身体有没有麻痹……“ 拉斐尔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大笑起来。 “小公女，现在不是检查我身体状况的时候吧？应该高兴我们找到毒性部分才对。“ “那倒是……可……“ “我都说过很多次了吧？我是连剧毒都无法侵蚀的体质。只是长了点荨麻疹，说明这毒性并不算太强。“ 听到这话，莉莉特轻轻咽了咽口水，然后说道： “那我也试试看吧。“ “……？！“ 在拉斐尔来得及阻止之前，莉莉特已经将切好的种子放进了嘴里。 拉斐尔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紧皱起。 “我已经吃过了，为什么小公女还要吃？！“ “光靠殿下一人尝试，数据并不够准确啊。实验体越多，结果才越有说服力。“ “但是，“ “放心吧，其实……我也是有类似殿下的能力呢。我是不会被毒杀的。“ 不同的是，她依然会感受到毒素带来的痛苦。 拉斐尔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不会被毒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和小公女的神圣之力有关？“ 但他最终说出口的，却完全是另一句话。 “以后别再这样了。从今以后，所有的毒，都由我来吃。“ 他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执拗。 莉莉特眨了眨眼，随后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 那天晚上，莉莉特肚子疼了。 虽然疼得直哼哼，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正如拉斐尔所说，这毒并没有致命到让人丧命的地步。 当然，仅凭这次实验，还无法完全确定库库尔克果实的毒性强度，也无法明确它的具体症状。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找到果实的有毒部分，只要去掉它，就能将库库尔克果实当作食物食用了。“ 研究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莉莉特把西蒙和玛丽叫来，向他们公布了这个惊人的研究成果。 她原以为他们会激动地喊着：“您找到能食用库库尔克果实的方法了？这是真的吗？！“ 然而，西蒙和玛丽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意料。 “我还在想你们两个在房里偷偷摸摸干什么呢，结果竟然是在吃库库尔克果实？！“ 莉莉特被吓了一跳，连忙指向自己身旁笑眯眯的拉斐尔。 “不是我，是殿下吃的。“ 拉斐尔依旧是那副灿烂的笑容。 “这果实真的很甜，味道好极了，完全不输给任何一种水果。“ 他的表情，就像是尝到了世界上最美味、最特别的食物一样。 但是，玛丽和西蒙却谁都笑不出来。 即便''库库尔克果实带有诅咒''这种说法只是迷信，但吃下果实的人都会病得很严重，这却是事实。 尤其是玛丽，她平日里的温和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严肃，立刻开始检查拉斐尔的身体。 “您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关系啦，我的体质对毒免疫……“ 然而，话还没说完，玛丽的怒火直接爆发了。 “我当然知道皇族对毒有抗性！但这不代表就能随便吃毒吧？！何况，殿下还只是个正在成长的孩子！“ “……“ 被她怒吼得一时语塞，拉斐尔眨了眨眼。 玛丽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一一扫视着拉斐尔和莉莉特，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次，莉莉特小姐也必须受罚！“ “为什么没有告诉大人？是不想让大人阻止吗？即便如此，也应该说出来……” 玛丽不停地训斥着，甚至眼里隐隐泛起了泪光。 “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拉斐尔和莉莉特一时语塞，愣愣地看着她，随后异口同声地低下头道歉： “对不起……“ 玛丽吸了吸鼻子，猛地伸出她强健的手臂，把两人紧紧搂进怀里。 温暖的体温，让拉斐尔的眼睛微微睁大。 过了一会儿，玛丽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慌慌张张地松开手，满脸慌乱。 “莉莉特是她侍奉的小姐，倒也罢了。可拉斐尔是皇子，像她这样的侍女，怎么能随便碰呢？！“ “皇、皇子殿下……请恕罪……“ 然而，拉斐尔并没有生气。 他既没有责怪，也没有不悦，只是用一种新奇的眼神看着玛丽，嘴角微微勾起。 阳光灿烂的笑容，让玛丽的脸颊微微泛红。 “这就算是，圆满结束了吧？“ 当然不可能。 西蒙还在呢。 与玛丽不同，西蒙没有大声训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然而，正是这种沉默，让莉莉特更害怕。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西蒙，试探性地问道： “西蒙大人，您……生气了吗？“ “是的。“ 西蒙微微眯起狐狸般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可怕。 “不过，您大可不必在意我的心情。我不过是个区区管家，而您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 呼， 比北境的冬风更冷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 第84章 莉莉特小姐，真的太聪明了 莉莉特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西蒙，然后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让您担心了，真的很抱歉。\" \"……\" 然而，尽管她的话如此恳切，西蒙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这让莉莉特的心猛地一沉。 她本以为他会生气，但也以为很快就会消气。 她还以为他会夸她，夸她取得了了不起的成果。 莉莉特的眼眶微微泛红。 \"您是不是讨厌我了？\" 西蒙猛地瞪大眼睛，吼道。 \"怎么可能！\" \"……\" \"只是，我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管家，是支持并帮助莉莉特小姐做任何事情的管家。\" 正如他说的那样，西蒙一直以来都在帮助莉莉特实现她的愿望。 即便有时会叹气，或者抱怨几句，但他依旧会尽全力帮她。 \"可是，您却瞒着我进行这件事，这让我很伤心。让我觉得，原来我在小姐心里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不是的！我有多依赖您，您明明知道的！\" 西蒙静静地注视着莉莉特，叹了口气。 \"以后，请一定要守住这句话。毕竟我这小心眼的人，可不想再对小姐闹脾气。\" \"嗯，我一定会的，我们约定好了！\" 莉莉特用坚定的声音回答，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西蒙。 当那温暖的体温传入怀中时，西蒙感觉自己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满，就像雪一般瞬间融化了。 \"唉，我果然还是对小姐太没办法了。\" 他轻轻拍了拍莉莉特的背，说道： \"不过，小姐，我们可以就这样算了，但公爵大人那边，您打算怎么解释呢？\" 公爵要是知道了，会比玛丽生气十倍，比西蒙别扭百倍。 然而，面对西蒙的担忧，莉莉特只是笑嘻嘻地说道： \"公爵大人不用担心哦，他早就知道了。\" 原本，她是打算连公爵也瞒着的，但失败了。 因为在她和拉斐尔开始实验没多久，公爵就找上门来问了。 「最近，你好像经常和皇子两个人待在房间里啊。」 「是的。」 「西蒙和玛丽都很担心你。两个人单独待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还有，我也很担心。」 「……」 「能告诉我，你们在房间里做什么吗？」 这是公爵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向莉莉特仔细询问事情。 所以，莉莉特愣了一下，随后如实回答了。 她告诉公爵，她正在和对毒素有抗性的拉斐尔一起研究库库尔克果实。（当然，她绝对没有说自己打算亲自吃果实。） 「我知道这很危险，所以我们正在尽可能小心地进行实验。」 「……」 「所以，您能相信我，并耐心等待吗？我想用我的力量证明，我可以帮助兰的家人。」 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这件事的坚定意志。 公爵挑了挑眉，但并没有发火，也没有阻止她。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 公爵并不是不担心莉莉特。 他只是把尊重莉莉特的意愿放在第一位而已…… 想到公爵的心情，莉莉特脸颊微微泛红，笑着说道： \"爸爸是个相信孩子，并愿意耐心等待的了不起的人。\" 西蒙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 公爵从莉莉特和拉斐尔第一次接触那天起，就已经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本就凌厉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强烈到让人不敢靠近。 \"结果现在倒好，他居然在小姐面前装得这么冷静？！\" 西蒙简直无语。 他很想把真相告诉莉莉特： \"每次小姐和皇子殿下单独待在房间里，公爵大人都恨不得像疯熊一样冲进去把门砸了！\" 但如果他说了，恐怕公爵会毫不犹豫地砍了他的脑袋吧。 于是，西蒙只能微微眯起眼睛，露出笑容说道： \"至少您提前告诉公爵大人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实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莉莉特重新回到正题。 \"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关于''吃了库库尔克果实会遭受诅咒、会生病甚至死亡''的传闻，其实全都是误解。真正的问题是果实的种子，毒素就藏在里面。所以只要去掉种子，就能安全食用。\" 拉斐尔补充道： \"而且，它的味道和香气都堪称顶级水果。\" 尽管两人兴致勃勃地讲解，西蒙和玛丽的表情却依旧僵硬。 那果实长得尖尖刺刺，形状怪异，颜色更是鲜艳得骇人，像极了库库尔克居民皮肤上的那些紫色斑纹。 光是看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东西能吃。 西蒙硬着头皮开口道： \"为了确认小姐的话，我来试吃一下吧。\" 玛丽也一脸坚定地说道： \"我也要试。\" 这正是莉莉特期待的回答，她立刻兴奋地把装着果肉的盘子递过去。 圆形的盘子里，已经剥去外皮、切成适合一口吃的果肉整齐地摆放着。 \"去掉那恶心的外皮后，看起来稍微能接受点了。\" \"不过，果肉依然是鲜艳的紫色，还是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西蒙和玛丽死死盯着盘子里切好的果肉，像是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 然后，他们怀揣着决绝的心情，将果肉送进嘴里。 \"没事的，吃这个不会死！\" \"而且，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反正小姐希望我们吃。\" 几秒后，两人的眼睛猛地瞪大。 西蒙一脸震惊地低声喃喃道： \"居然……真的很好吃。\" 玛丽也连连点头，感叹道： \"不仅好吃，这香气也太棒了吧！这真的只是水果吗？竟然像是在吃花一样。\" 看到两人如此惊讶，莉莉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对吧？\" 她开心地看着终于接受现实的西蒙和玛丽，继续说道： \"这种果实在库库尔克的土地上能够茁壮成长，就算不怎么照料，也能自己长出来。如果认真种植，收成一定会非常可观。\" 这样一来，库库尔克的居民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他们可以自己吃这些果实，吃不完的还能卖出去赚钱！ 这就是莉莉特最终描绘出的蓝图。 然而，西蒙和玛丽并没有为她的计划鼓掌称赞，反而脸色微妙。 西蒙皱起眉头说道： \"莉莉特小姐，想要种植库库尔克果实的想法确实很有创意，能去除果实中的毒素，让它变得可食用，也是极大的成果。\" 玛丽接着补充道： \"但是，小姐您忽略了一点。北方人对库库尔克的厌恶根深蒂固，当然也包括这果实。\" 她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 \"虽然刚才吃的时候，确实发现味道很好，但要把它放进嘴里的那一刻……实在是太难受了。说实话，就好像要生吞一只带着无数细菌的蟑螂。\" 蟑螂。 这个极具冲击性的比喻让莉莉特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玛丽看见她的表情，心里隐隐作痛，可她必须说出口。 莉莉特满怀希望地以为，只要去除了毒素，人们就会愿意吃这果实。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必须让小姐明白这一点。 西蒙也有同样的想法。 库库尔克果实并不危险，可以放心食用，甚至还带着独特而美妙的香气。 \"可就算再怎么解释，人们也绝对不会愿意吃它。\" \"不仅不会，反而会更加抗拒！\" \"竟然让我们吃那种东西，就算是为了帮助库库尔克的居民也不行！\" \"不吃，根本没法吃！\" \"不是说温泽艾斯家的小姐很聪明吗？原来只是谣言啊！这根本不是聪明，而是胡闹！\" 想象着人们的激烈反应，西蒙缓缓说道： \"积累了数百年的厌恶感，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现在就让大家接受库库尔克果实，甚至要开始种植，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他以为莉莉特会因此沮丧，甚至有些着急地反驳。 可她竟然笑了。 \"我当然知道啊。\" \"……？！\" 西蒙和玛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莉莉特继续说道： \"从研究库库尔克果实开始，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库库尔克的土地虽然被毒素污染，但果实依旧能顽强地生长。 它的外形确实有些奇特，但并没有危险到连碰都不行。 它含有毒素，可并没有剧毒到只要触碰就会致命。 然而，这样的果实却被冠上\"被诅咒的果实\"之名，数百年来甚至没人愿意深入研究，只有被焚烧毁灭的命运。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根深蒂固的偏见。 \"可你们不也曾经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吃它吗？可结果呢，你们吃了。\" \"而且还发现，它其实很好吃，对吧？\" 北方人也是一样。 只要一点一点地改变他们对库库尔克果实的印象，终有一天，它会变成普通的水果。 即使需要很长时间，但总有实现的那一天。 西蒙和玛丽怔怔地看着莉莉特，突然间，他们忍不住了，同时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住了她。 \"小姐居然连这一步都考虑到了……\" \"我们的莉莉特小姐，真的太聪明了！\" \"不，这已经不是''聪明''这个词能形容的程度了！\" 天才？奇才？ 一时间，他们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莉莉特的睿智。 最终，西蒙干脆兴奋地喊道： \"我们莉莉特小姐，简直是聪明聪明聪明聪明聪明得不得了！\" 第1章 圣女莉莉特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照亮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皙娇嫩的小脸，眉宇间却透着几分忧郁。 \"我为什么……还活着？\" 女孩喃喃自语，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 \"哇——呜哇！\" 神殿外，一个被破旧毛毯包裹的婴儿，在雨中撕心裂肺地嚎啕着。 年幼的神官诺埃尔正好路过，听见这哭声后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起，那婴儿浑身湿漉漉的，冷得直发抖，让人心疼不已。诺埃尔连忙将自己的外袍裹在婴儿身上，快步跑向大祭司的居所。 因为声带受损，诺埃尔无法顺畅说话，只能用手势向大祭司表达自己的意思： \"大祭司大人，神殿门口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我们该如何处置？\" 掌管神殿的大祭司身宽体胖，对财富与权力之外的一切漠不关心。 \"别为了这种小事来烦我，\"大祭司不耐烦地挥手道，\"送去附近的孤儿院吧。\"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那被诺埃尔小心抱在怀中的婴儿，恰好睁开了双眼，与大祭司四目相对。 那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大祭司的心脏。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贪婪。 \"这孩子……竟然拥有神圣之力！\" 神圣之力，一种能够治愈任何病痛的奇迹之力，唯有极少数被选中的人才能拥有的神圣权能。在这个疾病横行的时代，这样的力量比黄金还要珍贵。 \"没想到，这样罕见的天赋，竟然出现在一个被遗弃的婴儿身上……\"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让神殿重拾昔日荣耀的契机！ 大祭司迫不及待地从诺埃尔怀中接过婴儿，紧紧抱在怀里，语气笃定地宣布： \"从今以后，这个孩子由我来抚养。\" 他为婴儿取名为莉莉特。 那是传说中，曾拯救整片大陆的圣女的名字。 \"神恩浩荡，女神降下神迹，将这名拥有神圣之力的婴儿赐予我等！\"大祭司激动地向世人宣告，声音中充满了虚伪的虔诚。 无数信徒纷至沓来，只为一睹这名被女神眷顾的孩子。大祭司则满脸得意地抱着莉莉特，笑容中透着傲慢与自得。 \"虽然她年纪尚幼，尚未展现神圣之力，但等她成长起来，必将成为世间最伟大的神迹。到那时，无论何种病痛，都能被她治愈。\" 闻言，人们的眼中燃起狂热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捐献金钱。 \"等这孩子的力量觉醒，请一定要先为我施展神迹啊！\" 看着堆积如山的财富，大祭司喜不自胜，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然而，现实却远不如他所愿。 一年、两年、三年……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莉莉特却迟迟无法施展神圣之力。 关于莉莉特的流言四起，甚至传到了大祭司的耳中，让他暴跳如雷。 \"为什么？！你明明拥有神圣之力，为什么就是无法觉醒？！\" 他的愤怒如烈火般燃烧，而站在他面前的莉莉特，只是紧咬着嘴唇，小小的身子似乎要缩成一团。 \"对、对不起，大祭司大人……我会再试一次……\" 她努力忍住眼泪，回想起大祭司所教的方法。将体内的神圣之力凝聚起来，引导至体外，如此一来，纯白色的光芒便会绽放。 可是，无论她如何尝试，期待中的神迹始终没有发生。 \"废物！\"大祭司再也忍不住怒火，狠狠挥动手中的权杖。 \"啪！\"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莉莉特瘦小的身子如纸片般被打翻在地，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的眼眶中盈满泪水，却不敢流下来，唯恐激怒这个可怕的男人。 那是一段宛如地狱般的岁月。 然而，支撑她活下去的，是诺埃尔的存在。 夜深人静时，诺埃尔轻轻抱起她，为她涂抹药膏，温柔的动作像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眼泪一滴滴落在莉莉特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滚烫，却又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莉莉……\"诺埃尔的手指轻颤着比划道。 \"如果我当初没有把你带进神殿，你就不会遭受这样的苦难了。\" 然而，莉莉特却摇了摇头，伸出小手轻轻擦去诺埃尔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在风雨中死去了。谢谢你，诺埃尔。\" 少女温柔的嗓音让诺埃尔心头一颤。她那双乌黑的眼眸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滑落。 她想要保护莉莉特。 可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低阶神官，而大祭司却是掌控一切的绝对权威。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莉莉特伤痕累累时，为她疗伤，为她落泪。 时间流转，转眼间，莉莉特迎来了十七岁的生日。 那天夜里，星光微弱，诺埃尔悄悄溜进莉莉特的房间，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并用手语说道： \"拿着这笔钱，逃出去吧，莉莉。\" 莉莉特怔住了，睁大眼睛，声音微微颤抖： \"那你呢？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行。\"诺埃尔的手指微微颤抖，\"我曾受大祭司恩惠，发誓将一生奉献给神殿……我不能背叛他。\" \"……\" \"但你不一样，莉莉。你可以离开这里，去过真正属于你的生活。\" 莉莉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紧紧握住诺埃尔的手，感受着她的温暖，仿佛要将这份温度铭记于心。 当晚，她悄然行动。 \"我会引开那些监视你的神官，你趁机逃出去。\" 在诺埃尔的帮助下，莉莉特成功避开守卫，一步步朝着出口走去。心跳声如雷鸣般响彻耳畔，自由的味道近在咫尺。 \"马上……马上就能离开这个牢笼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神殿的瞬间，一个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你要去哪啊，莉莉特？\" 是大祭司！ 莉莉特的脚步僵住，脸色瞬间惨白。 \"怎、怎么会……\" \"这座神殿是我的，你以为我会察觉不到一只小猫想要逃跑吗？\"大祭司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缓缓向莉莉特逼近，每一步都带着森冷的压迫感。 \"莉莉特，我待你如亲生骨肉，给你吃的，生病时为你疗伤。哪怕你无法掌控神圣之力，我也耐心地教导你如何使用它。\" 莉莉特的身子止不住颤抖，忍不住后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心头，让她窒息。 \"可你呢？\"大祭司的声音冷如寒冰，\"竟然恩将仇报，妄想背叛我？看样子，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乖乖听话了。\" 他猛地抡起权杖，朝莉莉特砸去， \"住手！\" 一道身影猛然冲到莉莉特面前，挡住了她！ 是诺埃尔！ 她快速地打着手势，眼神如炬，坚定而无畏： \"大祭司大人，莉莉特没有错！是我，是我鼓励她逃跑的。如果要惩罚，请惩罚我吧！\" 大祭司的脸色变了。 他一直知道，诺埃尔和莉莉特关系亲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唯命是从的女孩，居然敢违抗他？！ 怒火如烈焰般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你这个不知感恩的东西！\" \"啪！\" 权杖狠狠砸下！ \"住手！\"莉莉特尖叫着冲上前，死死抓住大祭司的手臂，试图阻止这场暴行。她的眼中闪烁着恐惧，却也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然而，大祭司狠狠地将她推开，眼中透着不耐和疯狂，手中的权杖一次又一次落下。 \"砰！\" 空气中响起某种破裂的声音，沉闷而恐怖。 \"咳……\" 诺埃尔的嘴唇微微颤抖，口中涌出浓稠的暗红色血液。那抹红色，如同盛开的罂粟，美丽而凄凉。 然后，她的身体软软倒下，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再无任何生机。 四周，一片死寂。 ''我……并没有想杀了她……'' 大祭司怔了怔，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无所谓。 在这座神殿里，他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一位低阶神官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他随意地甩了甩染血的权杖，语气漠然地看向莉莉特： \"看清楚了吧，莉莉特？诺埃尔之所以死，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心怀叛逆，她根本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场自作自受的悲剧。 然而，就在这时， \"唰——\" 莉莉特猛地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 大祭司的瞳孔微缩，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掠过一丝惊惧。 但下一秒，他却发现，莉莉特的刀，并不是对准他。 她跪倒在诺埃尔的身旁，咬紧牙关，狠狠地在自己掌心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殷红的血珠汩汩流下，滴落在诺埃尔冰冷的身体上，那鲜血像是有生命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莉莉特颤抖着，将鲜血淋漓的手掌移到诺埃尔微微张开的嘴唇上方。 滴答...滴答... 殷红的血珠坠落，缓缓渗入她冰冷的唇间。 莉莉特泪眼朦胧，声音哽咽，像是在祈祷： \"求求你了……活过来吧……诺埃尔……求求你了\" 四周死寂一片，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然后，奇迹发生了。 \"哈啊。\" 诺埃尔本已寂静的胸膛，微微起伏起来。 她……又一次呼吸了！ 莉莉特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她扑上去，死死抱住诺埃尔，泣不成声。喜悦与悲伤在这一刻交织，化为最纯粹的情感。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震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你……掌握了神圣之力？\" 是大祭司！ 莉莉特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冰霜冻结。 不，并非如此。 她依旧无法释放神圣的白光，但她刚刚意外发现：自己的血，竟然能够治愈伤势。 可这个秘密，现在却被大祭司知道了。 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她不敢去想。 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逼近，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莉莉特僵硬地抬起头，迎上大祭司的目光。 只见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呵……终于，你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那是恶魔般的微笑。 莉莉特的纤长睫毛微微颤抖，她的心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从那一刻起，真正的地狱开始了。 她被囚禁在神殿最深处的房间里，那里阳光永远无法触及，只有永恒的黑暗与冰冷为伴。 每当有人前来求医，大祭司便会无情地在她的肌肤上划开伤口，汲取她的鲜血。 无论她如何哭喊，如何流泪，祈求怜悯，都换不来丝毫的仁慈。 一切，都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十年…… 她在这无尽的折磨中煎熬了十年，身体日渐虚弱，灵魂早已支离破碎。 最终，在不到三十五岁时，莉莉特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回忆至此，莉莉特抱紧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臂，呢喃着 \"我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活着？\" 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并非濒死时的模样，而是变得更加年幼。 ''大概……只有十岁左右？'' 莉莉特满脸困惑，缓缓抬头看向镜子，镜中映出的是记忆中那个瘦小脆弱的自己，但眼神却不再天真无邪。 就在这时， 吱呀， 门被推开了。 当她看清进来的人时，心脏猛地一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是诺埃尔。 第2章 公爵府来人 前世，莉莉特曾以神圣之力救下诺埃尔的性命。然而，自那一刻起，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诺埃尔。 大祭司将她囚禁在幽暗的房间中，不允许她与任何人见面。 每当莉莉特拒绝进食，大祭司便会冷冷地提及诺埃尔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不言而喻的威胁： \"你若不吃饭，诺埃尔也会被饿着；你若寻死，诺埃尔也会陪葬。\" \"不行，绝对不要这样……\" 莉莉特强忍着眼角的泪水，逼迫自己吞咽下每一口食物，压抑着内心想要结束一切的冲动。 多年以后，她才得知一个令她心碎的真相——诺埃尔早已察觉自己成了她的枷锁，于是选择了自行了断。 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莉莉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怎么了，莉莉？\" 诺埃尔满脸担忧的走近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依旧清澈透亮，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是真的……是诺埃尔……！】 莉莉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情感，猛地扑进她的怀里。 诺埃尔明显愣住了，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但很快，她抬起手，温柔地抚上她柔软的银发。 \"没事的，没事的，莉莉。\" 她笨拙却温暖的安慰，让莉莉特的心猛地揪紧。是啊，这样的温柔，她已经渴望了太久太久…… \"呜呜呜呜呜！\" 莉莉特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诺埃尔的怀里，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诺埃尔被她的泪水吓得不知所措，小嘴微微颤抖，忍不住跟着抽噎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停下安抚她的动作，她轻轻地抚摸着她如月光般柔软的银发，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长时间的哭泣让两人的眼睛都肿得像小桃子一般。 诺埃尔用力眨了眨浮肿的眼皮，视线依旧模糊不清，她忍不住又轻声问了一遍： \"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事。\" 莉莉特在心中下定决心，不会将前世的一切告诉诺埃尔。 【即便再荒唐，诺埃尔也一定会相信我……】 也正因如此，她更加不能开口。如果她说出那些话，诺埃尔一定会陷入极大的困惑与恐惧。她不想让这个纯真的孩子因为尚未发生的未来而背负痛苦。 【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必须从大祭司的掌控中逃脱。 可问题是……怎么做？ 大祭司在神殿中拥有绝对的权威，所有神职人员都对他唯命是从。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独自逃离，根本是天方夜谭。 【那么……若是借助外部的力量呢？】 再强大的大祭司，他的权势也仅仅局限于神殿之内。只要能踏出神殿一步，就有许多权贵能够动摇大祭司的权威。 【如果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我一定能逃离这里！】 前世，莉莉特曾奉大祭司之命，治愈过无数人，而那些人无一不是身居高位、掌控财富与权力的存在。因此，回忆起他们的名字，并不困难。 片刻后，她的天蓝色眼眸微微一亮，轻声呢喃： \"温泽艾斯公爵……\" 那位被誉为\"帝国的冰盾\"，\"魔物猎杀者\"的男人。 温泽艾斯公爵的领地位于北方，他镇守着帝国边境，与无尽的魔物厮杀，以强大的武力守护帝国的安全。他无疑是整个帝国最令人敬畏的存在。 然而，世人并不知道，这位战无不胜的公爵，有一个隐秘的弱点。 \"这个时候，公爵大人应该身受重伤。\" 他的一只眼睛，中了魔物的剧毒。这件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因为公爵将此秘密封锁得天衣无缝。 这一切，得益于温泽艾斯公爵长期隐居在北境的城堡之中。 当莉莉特能以神圣之力治愈百病的传闻传遍帝国时，公爵曾悄然造访神殿。他表示，无论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只要能治愈他的双眼，他都愿意接受。 【既然前世直到那时公爵的眼疾都未痊愈，那么这一世，他必然还需要我的力量。】 莉莉特下定了决心。 【我必须见到公爵，与他达成交易。】 然而，要实现这个计划，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温泽艾斯公爵远在遥远的北方，而她，甚至连神殿的大门都无法踏出一步。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帮助她的人，只有一个。 诺埃尔的眼睛猛地睁大，如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 \"你要我帮你寄信？\" \"嗯。\" \"而且是寄给北境的温泽艾斯公爵？\" \"嗯。\" 莉莉特是大祭司亲自照看的孩子，而神殿中的所有神职人员，都有义务向大祭司汇报关于她的一切。 \"那我去问问大祭司，征得他的同意后再帮你寄吧？\"诺埃尔天真地提议。 \"不行！他绝对不会同意的。\"莉莉特急忙摇头。 \"可要是偷偷寄信被发现了，大祭司一定会大发雷霆……\" 诺埃尔害怕的，并非违抗命令的后果，而是想到莉莉特本就动辄遭受惩罚，若此事暴露，她必定会受到更严厉的责罚。 莉莉特当然明白她的顾虑，但仍旧郑重地开口： \"拜托你了，诺埃尔……\" 她的声音透着无法忽视的恳切，诺埃尔漆黑的瞳孔微微颤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缓缓点头。 \"好，我试试看。\" \"谢谢你，诺埃尔。\" \"别谢我，能为莉莉做点事，我很开心。\" 诺埃尔笑了，眉眼弯弯，比十岁的莉莉特还要天真烂漫。 她郑重地接过信，小心翼翼地藏进怀中，宛如珍宝。 虽然诺埃尔身为神殿的神官，行动受限，但偶尔，她会被派去外面执行一些杂务，可以借此踏出神殿的高墙。 于是，她便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悄然将信送往遥远的北方。 自那天起，莉莉特每天都双手紧扣，虔诚地向神祈祷。 【愿这封信能够顺利送达，愿温泽艾斯公爵能看到它……】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在信件寄出的整整一个月后，奇迹发生了。 温泽艾斯公爵麾下的骑士，亲自造访了神殿。 一向静谧的神殿，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一队身披银色盔甲的骑士，赫然出现在神殿门前。耀眼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强大的气场令人屏息。 站在最前方的魁梧男人微微低头，声音低沉而有力。 \"拜见大祭司阁下。我是温泽艾斯公爵麾下的骑士，维莱姆。\" 大祭司神色微变，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北境的温泽艾斯公爵素来神秘，而他麾下的骑士，更是极少踏足帝国神殿。 \"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阁下此行，所为何事？\" 维莱姆神色不变，语气沉稳如山： \"我们是来见''女神的孩子''的。\" 听到这句话，大祭司微微一愣，旋即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微笑。 \"啊啊，原来是来见我们的莉莉特啊。请稍等片刻。\" 不久后，莉莉特被带到了大厅。 \"您好，我是莉莉特。\" 少女银色的长发柔软地垂落在肩头，如同月光般纯净，身上只穿着一件简陋的灰色连衣裙，衬得她愈发娇小脆弱。 维莱姆低头俯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瘦小女孩，目光深邃地问道： \"你真的拥有神圣之力？\" 然而，未等莉莉特回答，大祭司便抢先开口。 \"当然。不仅是我，连其他具备感知神圣之力的神职者们，也都一致认定了这一点。\"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继续说道： \"可惜，目前她尚未真正觉醒神圣之力。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到了那时，我们莉莉特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将这份恩惠回馈给所有信任并支持她的贵人。\" 言下之意，现在掏钱，未来便能享受莉莉特的神圣之力。 维莱姆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后，平静地说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那么，我将以温泽艾斯公爵府的名义，向神殿捐赠十亿金币。\" 十亿金币。 这个数字宛如惊雷般砸下，令大祭司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就在他难掩激动之色时，维莱姆缓缓开口： \"不过，我有个请求。\" \"请讲，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大祭司面露喜色，语气里满是讨好，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肝来答谢对方的慷慨。 维莱姆平静地开口：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希望能亲自见一见''女神的孩子''。不知是否可以让她前往公爵府一趟？\" \"……！\"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大祭司愣了一下，随即神情一凛，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莉莉特可是我们神殿最珍贵的孩子，一直被我们视若至宝。若是离开神殿，万一遇上什么意外，那可就麻烦了。\" \"关于这一点，您大可放心。\"维莱姆语气镇定，目光沉稳如山，\"温泽艾斯公爵府拥有帝国最强大的武力。哪怕是一头狂暴的巨龙出现在她面前，我们也能确保她毫发无伤。\" 说罢，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臂，那比大祭司的脑袋还要粗的手臂微微鼓起，结实的肌肉在盔甲下微微颤动，透出骇人的力量感。 然而，即便如此，大祭司依旧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若公爵殿下如此想见莉莉特，不如亲自前来神殿。\" \"大祭司您也清楚，公爵殿下镇守北境，魔物随时可能进犯，他根本无法轻易离开。\" 维莱姆不待大祭司反驳，直接接下话头，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若大祭司愿意让莉莉特前往公爵府，我家公爵殿下会为这份''恩典''再追加十亿金币，以表谢意。\" 合计二十亿金币。 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甚至远超神殿过去一年间收到的所有捐赠总和。 第3章 傻得让人心疼的诺埃尔 大祭司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陶醉的神情。 片刻后，他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答应：\"好吧，我明白了。为了时刻守护帝国的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我会派遣莉莉特前去。\" \"感谢大祭司的厚爱。\" 两人谈话时都未曾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莉莉特脸颊微微泛红，指尖紧紧攥着衣角。 【一切，正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维莱姆微笑着开口：\"大祭司您也清楚，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性情刚烈，极度厌恶等待。\" 大祭司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会做好准备，三日后请前来接莉莉特。\" 维莱姆离开后，大祭司缓缓转身，温和的面具瞬间褪去，目光冷冷地落在莉莉特身上。 \"莉莉特，离开神殿后，别因兴奋而胡言乱语。尤其是那些不该说的话。懂吗？\" \"……\" 莉莉特抿紧了嘴唇。 \"若是你稍有透露，我会立刻知晓。至于后果……\" 大祭司面色阴沉地俯视着莉莉特，挥了挥手中的权杖，那分明是威胁——如果她不听话，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莉莉特低垂着头，双手交握，深吸一口气后轻声回应：\"……是，我会注意的。\" 大祭司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很好。去准备吧，别误了时辰。\" \"是。\"莉莉特顺从地答道，随后缓缓退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猛地捂住嘴巴，喉头一阵翻涌。 \"呕……\"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胃里的东西尽数吐出。 这是她重生后，每次看到大祭司时都会出现的症状。 【还好，我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莉莉特想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正因如此，大祭司才会像过去一样，以为她依旧是那个天真无邪、百依百顺的小女孩。也正因如此，她才能顺利推进自己的计划。 【那个家伙，一定认为我在见过温泽艾斯公爵之后，还会回到神殿吧？】 可笑至极。 她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狱般的地方。绝对不会。 就在这时， \"咚、咚。\" 一阵缓慢的敲门声响起。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诺埃尔走了进来。她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莉莉，我听说了。你要去温泽艾斯公爵那里？\" \"嗯，算是吧。\"莉莉特点点头。 即使再迟钝，诺埃尔也能察觉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不久前莉莉特寄出的那封信。 然而，她没有追问莉莉特到底在策划什么。 ''莉莉和我不一样，她聪明又睿智，一定是在谋划着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即使她告诉我，我恐怕也听不懂。'' 于是，诺埃尔只是默默地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她拿起一条洁白的围巾，轻轻地围在莉莉特纤细的颈间。 莉莉特微微睁大双眼，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围巾柔软的质地。她一直以来都只能穿着和其他神官一样单调、僵硬的灰色长袍。这样柔软的围巾，她从未戴过。 诺埃尔唇角微扬，抬手比划道：\"听说你要去北方，我就立刻去买了。北方很冷，不是吗？\" 大祭司向来严令禁止神官拥有私人财物，因此，没有他的许可，任何神官都不能随意购买东西。 看到莉莉特眼中的犹疑，诺埃尔继续用手语解释道：\"放心吧，我已经得到大祭司的同意了。我告诉他，''如果莉莉去了那么冷的地方，不小心生病了怎么办？''然后他就同意了。\" 诺埃尔的语气轻描淡写，但莉莉特却能想象得到，大祭司一定是满脸不耐烦地训斥她，让她少管闲事，而诺埃尔却忍着恐惧，反复地请求，最终才得到了这条围巾。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声问道：\"……可是，钱呢？诺埃尔你根本没有钱。\" 大祭司从不会为别人花钱，哪怕是她也不例外。 \"那个……\"诺埃尔露出了一丝局促的笑容，眼神闪烁。 察觉到异样的莉莉特，伸手揭开了她头上的兜帽。 原本漆黑柔顺的长发，如今已经被齐齐剪去。 莉莉特的表情瞬间凝固，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诺埃尔看着她的神色，立刻慌张地挥手解释：\"没关系的！剪掉头发之前，我已经问过大祭司了，他同意了，所以不会被惩罚，真的！\" 她害怕莉莉特会因此而不安，急切地安慰着她，眼睛里满是真诚。 【傻得让人心疼的诺埃尔……】 莉莉特沉默地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半晌后，她缓缓开口：\"诺埃尔，如果有一天，我们有机会一起离开神殿……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诺埃尔的瞳孔瞬间放大，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震惊到了。片刻后，她像要哭出来似的，缓缓比划着手语：\"对不起，莉莉……我不能。\" 诺埃尔从记事起，就一直在街头流浪。 在她濒临饿死之际，大祭司将她带入了神殿。 这并不是出于仁慈，而只是为了向世人展示虚伪的善行罢了。 但对当时的诺埃尔而言，那就是救赎。从那之后，她便将大祭司视为神明一般敬畏。 【诺埃尔永远不会离开这里，就像前世一样。】 莉莉特心中苦涩，沉默地凝视着她，然后缓缓靠进了诺埃尔的怀里。诺埃尔轻轻地搂住她，嗓音颤抖，低声呢喃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对不起，莉莉……\" 这几天，大祭司每日都会召见莉莉特，反复叮嘱： \"绝对不能乱说话。\" \"无论说什么，最后都要加上''这全靠大祭司大人的恩德''。\" \"无论公爵殿下说什么，都要笑着顺从他。\" 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语气中满是算计：\"如果你能让他满意，说不定他还能再捐一笔善款呢。\" 莉莉特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住胃里的翻涌感。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 温泽艾斯公爵的骑士团终于抵达神殿。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队伍中央停着一辆庞大洁白的马车，华丽的雕花点缀其间，显得格外庄重。 走在最前方的维莱姆步伐稳健，迈着结实的腿径直走向大祭司。 大祭司脸上堆满了笑容，殷勤地迎上前：\"欢迎光临。\" 维莱姆微微颔首，随后示意身后的骑士将一只巨大的箱子呈上。 大祭司迫不及待地掀开箱盖，看到内部的瞬间，笑意瞬间扩散至整张脸，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二十亿金币。 这正是维莱姆所承诺的金额。 大祭司满意至极，心情大好地伸手抚弄莉莉特的发丝：\"那么，走吧，莉莉特。\" 他的触碰让莉莉特极度反感，她极力忍耐住心底的厌恶，低声答道：\"是。\" 随后，她迈步朝着不远处的维莱姆走去。虽然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但他魁梧高大的身形依然让她有些不适应。 【真的很大……像一头熊一样。】 莉莉特心中暗想着，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低下头：\"请多多关照，维莱姆大人。\" 维莱姆低下头，望着眼前正在行礼的莉莉特。 女孩的头顶小小的、圆圆的，在他眼前一览无遗。不论她是否拥有神圣之力，在维莱姆看来，莉莉特不过是个瘦小脆弱的孩子，仿佛伸出一根小指头就能将她轻易拎起。 ''这样一个孩子，居然能对公爵殿下有所帮助？实在是无法想象。'' 不过，维莱姆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他只是个执行命令的人，仅此而已。 维莱姆冷着脸，沉声道：\"请上马车。\" 换作普通的孩子，恐怕早就吓得大哭起来，嚷着\"不要抓我走\"了吧？可莉莉特却只是乖乖点头，安静地迈步走向马车。 不，准确来说，她试图登上马车。 但即便有登车踏板，马车依旧太高了，莉莉特几次尝试，都没能成功爬上去，小脸因用力而微微泛红。 维莱姆见状，默不作声地走上前，伸出结实的手臂，将她轻松抱了起来。莉莉特甚至还未来得及惊呼，就已经稳稳地落入了马车之中。 他的动作与他冷硬的外貌截然不同，出乎意料的轻柔。 莉莉特的脸，倏地红到了耳根，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膛。 她低垂着头，小声道：\"谢谢您。\" \"别客气。\"维莱姆简单地回了一句，随后关上了车门。 莉莉特静静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突然，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在远方高耸的石柱之间，一张熟悉的脸正悄悄探出来。 是诺埃尔。 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莉莉特依旧能感受到她那满是担忧的眼神。她的喉咙微微发紧，嘴唇颤了颤，声音轻如呢喃： \"对不起，诺埃尔……我不会回来了。\" 第4章 初见公爵 莉莉特并不是真的想要抛下诺埃尔。 她心中早已暗下决心，等见到公爵后，一定要请求他将诺埃尔也一同带离神殿。 【如果诺埃尔最终还是坚持留下……那我也真没有办法了……】 一想到这点，莉莉特的心情就像浸透了水的棉花，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把忧郁的小脸埋进围巾里，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了诺埃尔温暖的怀抱。 王都的神殿与北方的温泽艾斯城相隔天涯，就算马不停蹄地赶路，也需要整整一个月才能到达。 然而，莉莉特乘坐的马车仅仅行驶了三天便停了下来。 当她从马车上下来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地面上雕刻着一幅巨大的魔法阵，散发着神秘的蓝色光辉，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星河。 维莱姆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松风，冷淡而疏离：\"别害怕，这是''传送门''，是一种能在瞬间跨越遥远距离的魔法阵。\" 他简单地解释完，便不再多言。 但莉莉特心里很清楚，这所谓的\"传送门\"绝非寻常之物。它能够瞬间穿越空间，正因如此，国家对它的管控极为严格，拥有使用权限的人屈指可数。 通常，只有皇族或极少数的大贵族才有资格动用它。更何况，每次启动传送门都会消耗庞大的魔力，其费用之高足以养活一座小镇一整年。 莉莉特不禁再次意识到，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权势与财富，远远超出她十岁小脑瓜的想象。 \"来吧，站到这里。\" 维莱姆向她伸出手，那只手如同熊掌般宽大有力，能轻易将她娇小的手完全包裹。 莉莉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踏入了神秘的魔法阵。 蓝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像是破碎的星辰在她周围跳跃。 下一瞬间，莉莉特的视野变得一片空白。她只觉得自己仿佛骑上了狂奔的雷霆战马，眼前天旋地转，胸口翻江倒海，头脑中轰鸣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鸣。 【原来，维莱姆大人是怕我站不稳才抓住我的手啊……】 若非他扶着，莉莉特恐怕早已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跌倒在地。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更加用力地握住了维莱姆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的震动终于平息。 \"我们到了。\" 维莱姆的声音低沉稳重。莉莉特缓缓睁开双眼，她原本就明亮的眸子，此刻更是睁得圆圆的，充满了惊讶与震撼。 【刚才，明明还是春天啊……】 才短短一瞬，满眼的翠绿就消失无踪。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白。 漫天飞雪，像是误入了童话中的冰雪王国。 呼～ 凌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如同无形的刀刃，刺入骨髓。莉莉特不由自主地缩紧身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已经穿上了最厚的衣服，披着毛茸茸的斗篷，戴着手套，甚至围上了诺埃尔送给她的那条带着淡淡香气的围巾，但仍旧抵挡不住这股彻骨的寒意。 北方的风，比起王都最寒冷的冬日，简直是天壤之别。 好在，传送门外早已准备好了新的马车和坐骑。那辆马车比她之前乘坐的还要大，庞大得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屋。 【这哪里是马车啊，简直像是一座小房子装上了轮子。】 不过，真正让她惊讶的，还不止这些。 拉车的并非寻常的骏马，而是一群生着庞大鹿角的驯鹿。它们的鹿角如同树枝般分叉，覆盖着薄薄的霜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天哪……鹿角这么大，身体也这么大，蹄子更是大得吓人……】 莉莉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神兽，完全移不开视线。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身体忽然腾空而起。 \"呀！\" 她惊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轻松抱起，像只小猫般毫无重量。 维莱姆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冻得通红的小耳朵。 \"天气太冷了，快上车。\" \"我、我自己能……\" 莉莉特本想反驳，可当她看清马车的高度时，话语顿时卡在喉咙里。她纤细的小腿根本爬不上去。 \"……谢谢。\" 最终，她只能红着脸，小声地道谢，声音比蚊子还要轻。 维莱姆微微点头，神色平静得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冬天的歌谣。巨大的驯鹿拉着马车行驶在冰封的世界中，它们的蹄印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恢弘壮丽的城堡前。 这座城堡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如同一颗镶嵌在冰原上的璀璨宝石，美得让人屏息。 它的名字是温泽艾斯城，但世人更喜欢称它为——冰之牢狱。 那是因为它高耸入云、坚不可摧的城墙，以及冰冷肃穆的氛围，使人不由得心生寒意，仿佛一旦踏入，便再也无法逃离。 踏入城堡后，迎接莉莉特的，是一位拥有如同秋日落叶般橙色头发的俊美男子。他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笑容温和。只见他动作优雅地行了一礼后说道： \"欢迎来到温泽艾斯城，莉莉特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西蒙。\" 这突如其来的正式迎接，让莉莉特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微微提起裙摆，端庄地回礼，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 \"感谢您的欢迎，西蒙先生。\" 莉莉特并非贵族，却仍旧展现出了优雅得体的礼仪，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毕竟，那是当年在大祭司的严格教导下，她被迫学会的。铁锤般的训练将礼仪深深刻入她的骨髓。 大祭司曾将莉莉特塑造成\"拥有神圣之力的女神之子\"，因此，她不得不频繁地与贵族们打交道。 为了让她在贵族面前表现得更加完美，大祭司严格地教授她各种礼仪，尤其是行礼之道，更是苛刻至极。一个微小的错误就会迎来一顿责骂，甚至是惩罚。 也正因如此，莉莉特对自己的礼仪十分有信心，那是她在苦难中磨砺出的小小骄傲。 西蒙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您一路舟车劳顿，定然疲惫不堪，但公爵殿下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您了，请允许我即刻带您前去。\" \"……好。\" 莉莉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轻轻点头，小手不自觉地抚平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皱褶。 在西蒙的引领下，她穿过一条长廊，来到城堡最深处的一间房间前。 巨大的房门令她瞠目结舌，而当她踏入其中，更是惊得屏住了呼吸。 【这……真的是房间吗？】 比起房间，这里更像是一座大厅。其宽敞程度甚至超过了神殿中可以容纳数十人的祈祷室。 而那高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天花板，让她忍不住想：如果此刻喊一声，回音一定会在整个房间里久久回荡。 她惊讶地打量着四周，眼中闪烁着孩童特有的好奇，忽然，心脏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窗外洒落的白色月光下，一名男子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冰雕。 他的双眼被绷带遮住，但仍掩不住那凌冽而摄人的气场。 银白色的发丝，宛如寒冰凝结的利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挺拔而颀长的身形隐匿在剪裁完美的西装之下，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力量感。 棱角分明的下颌，紧抿的薄唇，冷峻而沉稳，仿佛从未被任何感情所动摇。 即便是那层缠绕在双眼上的绷带，也仿佛成了装饰，使他更添几分神秘与致命的吸引力。 莉莉特一眼便认出了他。 温泽艾斯公爵。 这片极寒之地的统治者。 \"……\"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因为见到他而紧张。毕竟，在前世，她曾与这位公爵有过交集。 然而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微微颤抖；心脏也跟着剧烈地跳动着，像是要冲出胸膛。 莉莉特轻轻咬住了下唇，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 【不能紧张。初次见面至关重要，必须拿出最完美的礼仪。如果能让他对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或许将来会对自己有所帮助。】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情绪，轻轻提起裙摆，端正地低头行礼。 \"初次见面，温泽艾斯公爵大人。我是莉莉特。\"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的颤抖，但整体却沉稳得不像一个仅十岁的孩子。 然而，温泽艾斯公爵并未对此表现出任何欣赏之意，反而低沉地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如同午夜的钟声，沉重而不容置疑：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眼睛受伤了？\" 温泽艾斯公爵的眼伤，是几周前留下的。 身为权势滔天的男人，暗中窥伺、欲将他扳倒的敌人不计其数。因此，他对此事严加隐瞒。 而城堡本就封闭森严，要隐藏这件事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哪怕是时刻监视着他的皇室，如今也对他的状况一无所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时，他却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写着： 「我想治愈公爵大人的双眼。」 信的署名者，是莉莉特。 一个住在王都神殿里的，年仅十岁的孩子。 于是，公爵便按照信上的话，将这个孩子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再度开口，嗓音如寒冰般凌冽： \"你没听见我的问题吗？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的眼睛受伤的。\" 冷硬的声音中透着危险，仿佛只要答案令他不满意，下一秒便会迎来死亡。 然而，莉莉特当然不会说出真相——\"我在死亡后回到了过去。\"那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唯一的倚仗。 知晓未来，意味着掌握无与伦比的情报。而情报，是世上最诱人、最强大的力量。 一旦公爵察觉到她有这样的能力，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掌控她，让她成为他的棋子。 【我已经受够了被人利用的命运……】 莉莉特深吸一口气，死死攥紧颤抖的双手，小小的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声音却格外坚定，如同寒冬中不屈的梅花： \"抱歉。我无法告诉您我是如何得知公爵大人状况的。\" \"……\" \"但有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她抬起眼眸，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孩童的坚定，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个冷漠的男人。 \"就像信上所说，我能治好您的眼睛。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第5章 初次为公爵治疗眼睛 莉莉特柔和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这些日子以来，公爵并非无所作为。他一直在暗中寻找治愈双眼的方法。 他请来了医术高超的名医、声名远扬的巫师，甚至不惜动用庞大的权力，召来了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圣力拥有者。 然而，他们全都束手无策，谁也无法治好他的眼睛。 所以，这种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敢如此笃定？ 奇怪的是，与其说是怀疑，他心中更多的是好奇。 公爵终于开口了，声音如同上好的丝绒般低沉柔滑。 “好。就如你所说，重点不在于你是如何得知我受伤的，也不在于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治好我的眼睛，而是你究竟能否治好它。 “……” 莉莉特握紧了小手，心跳加速。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多问半个字。所以，治好我的眼睛吧。只要你能做到，我会满足你任何愿望。” 这绝非虚言。公爵的权势足以让莉莉特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财富、城堡、至高的权力，一切皆唾手可得。 然而，世间万物皆有代价。 公爵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但如果你失败了，那就该轮到你付出代价了。” 那代价，无需明言。小小的莉莉特似乎能听到死神的低语。 莉莉特微微颤了一下。她的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指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声音，郑重地回答： “我明白。” 公爵不喜欢浪费时间，他直接命令莉莉特立刻开始治疗。 闻言，莉莉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旁的西蒙。她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察觉到她的目光，西蒙只是微微一笑，如同在无声地告诉她，无论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莉莉特犹豫了一下，才谨慎地说道： “我治疗公爵的方式，不适合让旁人看到。”她的声音轻若蝶翼，却坚定如磐石。 “你要我离开？“西蒙略显惊讶。 “是的。” “可是……” 西蒙还未说完，公爵便淡淡地打断了他，“出去吧。”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在意的从容， “就算她从怀里掏出匕首，直接刺向我，也不会伤到我分毫。” 在北境，温泽艾斯公爵的强大毋庸置疑。 因此，西蒙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请多加小心，莉莉特小姐。”他轻声叮嘱，目光中带着关切。 西蒙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莉莉特与公爵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静谧，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 【只剩下我们两个，反而更紧张了……】 莉莉特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小手不自觉地抚平裙摆上的褶皱，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我的血可以治愈他人。】 然而，这个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无论是大祭司，还是公爵，谁都不能知道。 所以，她选择撒谎。 “公爵大人，我的确拥有神圣之力，但我无法使用它。” 她的语气平稳自然，没有丝毫迟疑。多年来的反复练习，让她说谎时能保持自然。 公爵并未怀疑她的这番话。准确来说，他根本不在乎。毕竟，他关心的从来都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我知道。所以才更加难以理解。一个无法使用神圣之力的人，又是打算如何治好我的眼睛的？” 公爵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 “其实，我有一种特殊的药。”莉莉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药？” “是的。这种药可以治愈您的眼睛。请问……您愿意让我为您涂药吗？” 这正是莉莉特最担心的地方。要让一个失明之人接受一款来历不明的药物，这并非易事。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毫无戒心地答应呢？她的小手紧张地握成拳头，紧张得连指甲都几乎嵌入掌心。 她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甚至准备了许多说辞，以便说服公爵。 然而，她的担忧终究是多余的。 公爵只是微微挑了下眉，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莉莉特怔住了，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如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您……真的愿意？” 公爵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明明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却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莉莉特孩子气的反应让他不禁有些动容。 不过，他之所以答应，可不是因为天真。他并不认为，一个孩子就不会对他心怀恶意。 尽管如此，他仍随口警告了一句，以防万一，“如果你胆敢耍什么花招，那你将亲眼目睹，你出生、成长的神殿，被烈焰吞噬殆尽。” 冷漠至极的话语，如同寒冬的冰刃，令莉莉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她不在乎大祭司的生死，可诺埃尔，她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诺埃尔是她心中的阳光，是她在黑暗神殿中唯一的温暖。 “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公爵的事！真的，请您相信我！” 她的声音焦急而哀切，甚至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迫切。 这一刻，反倒是公爵怔了一瞬，被她意外流露出的情绪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公爵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自己像是个欺压幼童的恶徒。 “行了，快点治疗吧。再拖下去，恐怕这一整天都要浪费在这里了。” 他故意让声音恢复冷淡，掩饰那一闪而过的柔软。 “好的。” 莉莉特轻声应道，她轻轻迈步，走近公爵。小小的身影在宽大的窗前显得格外娇小。 她伸出手，缓缓解开缠绕在他眼周的绷带。 片刻后，那被遮掩已久的伤口终于暴露在空气中。 公爵的双眼布满了交错纵横的伤痕，仿佛曾被锋利的刀刃反复割裂。腐烂的伤口渗出粘稠的黄色脓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与这可怕的伤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使得伤口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 【她会不会被吓得哭出来？】 公爵在心里想着，几乎已经预见了一个孩子惊恐退缩的模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莉莉特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 【毕竟，这道伤口……我在前世已经见过了。】 莉莉特在心中轻轻叹息。 更何况，前世的她曾治愈过无数重伤患者，这种程度的伤口，远远算不上最可怕的。 莉莉特神色沉静地在怀中摸索了一下，取出一把小巧的刀。 她将锋利的刀刃抵在自己的指尖上。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 【冷静点，莉莉特。前世你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这不过是再一次罢了。】 【你可以的。】 她在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 片刻后，锋利的刀刃刺破她柔嫩的指尖，晶莹剔透的血珠缓缓渗出。 这，才是莉莉特口中''药''的真正面目。 她咬紧下唇，忍住手指的刺痛，轻声说道：“我要开始了。” 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她缓缓将沾满鲜血的指尖移至公爵的眼周，轻柔地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这无疑是一幅诡谲至极的画面。一个小女孩，用自己的鲜血，治愈着一个强大公爵的伤口。 然而，看不见的公爵，全然不知此刻发生的一切。 “这药……竟然没有一丝异味？”公爵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自从双目失明后，公爵的嗅觉变得尤为敏锐。他原以为，这种药会像那些巫医调配的药膏一样，带着刺鼻的苦味。 可它没有。 相反，它散发出一种柔和甜美的香气，宛如春日阳光下的花丛，令人不禁想要沉醉其中。 也正因如此，他根本无法想象，此刻抹在他眼睑上的，竟然是一个少女的鲜血。 不久后，令人震惊的变化发生了。 公爵眼周狰狞的疤痕，竟然肉眼可见地淡化了。一贯折磨着他的刀割般的剧痛，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莉莉特迅速用手帕包裹住自己的指尖，藏入手套之中，掩去所有痕迹。 她抬起头，轻声说道，“公爵大人，您眼中的毒气太过顽固，一次无法彻底治愈。” 她顿了顿，语气笃定而温柔，“但只要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涂抹药物，您的眼睛一定会痊愈的。” 公爵没有怀疑她的这番话。毕竟，仅仅涂了一次药，他便能清楚地感觉到眼睛的状况已大大改善。 “看来你手里的药相当不错。” 察觉到莉莉特的紧张，公爵随意地开口，“放心，我不会抢你的药。我还不至于卑劣到去夺一个小女孩的东西。” “……是。”莉莉特轻轻应道，声音细小，却透着明显的安心之意，如同终于卸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公爵依旧看不见她的模样，但他天生敏锐的直觉，让他清晰地察觉到， 【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莉莉特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甚至让公爵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她若是与一只小鸡搏斗，恐怕都会输吧。 他的判断没有错。 莉莉特一路从王都赶来，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小小的身体承载着太多的压力与疲惫。 更何况，她还要面对这座城堡最为可怕的存在——温泽艾斯公爵，并与之对话交涉。那种精神压力，足以让成年人胆怯退缩。 而她的手指，虽然藏在手套之中，不被人察觉，但伤口的刺痛却从未停歇。 她的体力、精神力已经濒临极限，小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只有一双眼睛还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公爵淡淡开口，“西蒙。” 几乎是话音刚落，西蒙便迅速推门而入。 “治疗结束了，带这位小姐下去吧，让她好好休息。”公爵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不容拒绝。 “明白。”西蒙恭敬地应道。 西蒙望向莉莉特，“请跟我来吧，莉莉特小姐。” 他伸出手，做出一个优雅的邀请姿势。 就在即将跨出房门时，莉莉特忽然停下脚步，鼓起勇气，轻声说道， “公爵大人，祝您有个好梦。明天见。” 公爵微微一顿，随后低声应道，“……好。” 那一声回应，似乎比平时多了一分温度。 话音落下，房门缓缓合上。 西蒙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打量着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眼中透着几分新奇的意味。 他进房时，只短短几秒，却已然看出：公爵的伤势，竟比他离开前好了许多，这种变化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位小姐究竟做了什么？”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浓厚的好奇。 但最终，他只是轻笑了一下，并未多言。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窥探主人的秘密，并不是他该做的事。忠诚与谨慎，是他的信条。 西蒙压下心中的疑问，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安静地引领莉莉特前往房间，脚步稳健而优雅。 “您在城堡停留期间，就住在这里。”西蒙站在一扇精美的门前，轻轻推开。 莉莉特迈入房间，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比我在神殿的房间要大上十倍！】 这间房间不仅仅是宽敞，其华丽程度更是远超她的想象。宛如童话中的公主居所。 莉莉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怯生生地问道：“这……这里，真的是给我住的房间吗？” 她的声音带着不敢相信的颤抖。 “是的。”西蒙微笑着肯定。 “可是……随便安排一间空闲的小房间就够了，我并不需要……” 莉莉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与不安，像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待遇。 西蒙微微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 “莉莉特小姐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不辞辛劳，只为医治公爵殿下。给予您最好的待遇，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的语气诚恳而坚定，如同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所以，请不要有任何负担，安心休息吧。”他的话语如同一剂良药，缓解了莉莉特心中的忐忑。 然而，西蒙所说的“最好的待遇”显然还不止于此。 他微微抬手，轻轻一拍。 清脆的掌声刚一落下，早已等候在门外的数名女仆立刻端着各类用品，鱼贯而入。 第6章 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吗? 侍女们动作娴熟地从托盘中取出精美的餐盘，一一摆放在桌上。 转眼间，圆桌上已是佳肴满席，精致的餐点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西蒙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您一定饿了吧，先用餐吧。” 正如西蒙所言，莉莉特确实已经饥肠辘辘。 然而，她望着满桌的食物，小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犹豫片刻后，才用那稚嫩却带着几分谨慎的声音问道： “请问，这些食物是为我和在座的人一起准备的吗？” “怎么会呢？“西蒙笑着摇头，眼中流露出对这个小女孩的怜爱， “这里的侍女们和我只是负责伺候您而已。这些食物，全都是专门为您准备的。” 莉莉特抿了抿嘴唇，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为难：“可是，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 这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谁都不会认为，一个小小的孩子能吃得下如此丰盛的一桌菜肴。 “您尽管享用，吃不完就留着，不必勉强。”西蒙温声道。 然而，西蒙的话音刚落，莉莉特的神色却明显变得不安起来。她那双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西蒙一怔，心头掠过一丝紧张。''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莉莉特轻声说道：“如果浪费食物……会受到女神的惩罚的。” “什么？”西蒙微微睁大眼睛，惊讶中带着几分困惑。 “当然，女神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动怒。” 莉莉特认真地补充道，她那双眼睛里流露出超越年龄的虔诚， “但我不想做任何可能让女神不悦的事情。” 直到此刻，西蒙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并非普通的孩子。 莉莉特，是一名拥有神圣之力的特殊存在。更何况，她自幼在神殿长大，深受神殿的教义熏陶，自然对信仰无比虔诚。 西蒙重新审视着莉莉特，心中涌起一丝敬意，语气也愈发温和：“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请问，我该如何帮您解决这个难题？” 幸好，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盘子，我会取适量的食物。” 莉莉特轻声说道，抬眸看向西蒙，那双眼睛里带着希冀，“至于没动过的食物……能否转赠给真正需要的人呢？” 见西蒙一时沉默，莉莉特忍不住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小手紧张地揪住衣角，试探着问道：“就算是未曾动过的食物，送给别人也不合适吗？” “不会的。”西蒙摇头，露出一抹浅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哪怕是在富可敌国的温泽艾斯公爵家，如此丰盛的美食也是难得的珍馐。恐怕那些食量惊人的仆人们，定会欣喜若狂，争相享用。 “请放心，剩余的食物我会妥善处理。您只需安心取用自己想吃的部分。” 说完，西蒙亲手递给莉莉特一个精致的圆盘。 莉莉特轻轻端起盘子，围着圆桌缓缓走了一圈。 她仔细挑选了一番后，终于将食物盛到自己的盘中。 然而，当西蒙看清她选的食物时，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她怎么只挑了那些我以为她绝对不会选的东西？！'' 一份配着番茄的生菜沙拉，一小碟炒豆子，两块烤得微焦的土豆，十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虽然不能算是糟糕的选择，但绝对算不上是最佳的搭配。毕竟，桌上摆满了光是看着就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 有烤至金黄酥脆、香气四溢的鸡腿，油脂丰盈、肉质鲜嫩的牛排，外酥里嫩的炸鱼排…… ''她竟然连这些都不尝一口？！''身为嗜肉如命的北方人，西蒙实在无法理解。 最后，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有些唐突，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莉莉特小姐，您是不喜欢吃肉吗？” “不是的。”莉莉特摇了摇头，银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那为什么一点都不拿呢……”话才说到一半，西蒙忽然恍然大悟。 神殿的另一条教义——不可食用流淌鲜血的生物。 果然，他的猜测没有错。莉莉特从小到大，一口肉都没吃过。因为大祭司就是这样教她的。 ''可是，她还只是个孩子啊！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却被迫遵守这么严格的教义，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西蒙的表情微微僵住，内心不由得升起一丝愤慨。 然而，莉莉特却丝毫不觉，嘴巴微微鼓起，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哇，这豆子料理竟然这么好吃！】 就连每天吃得毫无新鲜感的沙拉，如今也变得格外爽口美味。这便是顶级食材的魔力。 看着莉莉特一脸幸福地享用食物，西蒙的心情愈发复杂。 ''我好想现在就往她那盘全是青菜的餐盘上，堆上一座肉山！''但他也清楚，这不仅是对她的不尊重，甚至有些过度干涉。 最终，西蒙强忍住内心的冲动，露出得体的微笑。 用餐结束后，西蒙温和地问道：“您想先准备沐浴，还是直接休息？” “我想洗个澡。”莉莉特轻声回答。 “明白了，那我这就去安排。“ 听到“准备沐浴“这个词，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是一盆装满温水的木桶，再配上一条擦身用的毛巾。 然而，侍女们走进房间时，她们手中竟然抬着一个巨大的浴缸，那是镶嵌着精美花纹的瓷制浴缸，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舒展四肢。 其中一名侍女上前一步，恭敬地低头行礼，那动作优雅而庄重，仿佛面对的不是个小女孩，而是位尊贵的贵族。 “初次见面，莉莉特小姐。我是侍女玛丽，负责为您沐浴更衣。“ 听着那个用清亮嗓音打招呼的的女仆，莉莉特歪了歪脑袋，露出困惑的神情，那可爱的样子恐怕能融化最冷酷的心。 【沐浴更衣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她终于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那么，我先帮您脱衣服吧。“玛丽话音刚落，莉莉特猛地睁大眼睛，慌乱地摆手喊道：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 “当然，我知道您一定可以的。“玛丽微笑着点头，“但您一路跋涉而来，想必已经十分疲惫了吧？如果愿意将身体交给我，我会让您像沉入梦境般放松的。” 明明拥有着健硕的肌肉和看上去像是能够徒手举起巨石的强壮体魄，但玛丽的脸庞却柔和温润，声音也是格外的轻柔细腻。即使是一直习惯独自洗澡的莉莉特，也险些就要点头答应了。 但她不能。 【刚才为了治愈公爵，我的手指被划伤了……】 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指尖上仍残留着清晰的伤痕。 虽然玛丽看到伤口，也不可能立刻联想到她能用血治愈他人。但即便如此，莉莉特依然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它。 【谁都不可以。】 她不自觉地收紧手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那是与年龄不符的戒备。 玛丽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顿时露出后悔的神情，立刻低头道歉，语气里满是真诚：“实在抱歉，莉莉特小姐！“ “……？“莉莉特眨了眨眼，略显疑惑。 “因为能伺候如此可爱的小姐，我一时兴奋过头，不小心失礼了。我本该先询问您的意见才对。“ “……“莉莉特微微低头，手指不经意地轻触着伤口。 “既然您更习惯独自沐浴，那我就在门外等候。如果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叫我。” 玛丽的语气依旧温柔如初，完全听不出丝毫的不悦或失落。 这让莉莉特微微一愣，眨了眨眼，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好的，谢谢您。” 她双手合拢，微微低下头，郑重地向玛丽道谢。 玛丽的心脏猛地一跳。''呜哇，这也太可爱了吧！'' 莉莉特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她踏入这座城堡的那一刻起，温泽艾斯的女仆们就已经炸开了锅。 毕竟，在这座到处都是高大威猛生物的城堡里，她是数十年来，唯一出现的小小可爱存在。所有人都争着想要为她沐浴更衣，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最终，按照温泽艾斯城堡的一项“潜规则“，大家决定用腕力决胜负。 在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对决后，玛丽终于赢得胜利，如愿成为了莉莉特的贴身侍女。 看着莉莉特那双圆润澄澈的眼睛，玛丽的拳头不由得攥紧了。 ''好想帮她把那柔软蓬松的银发洗得干干净净！好想用泡沫轻柔地擦拭那嫩生生的小脸！好想细细地揉揉她那小小的肩膀啊！'' 然而，玛丽强行压抑住内心的冲动。''我是温泽艾斯城堡最优秀的女仆，不能再做出让尊贵的客人感到负担的举动了。'' 她收敛起心思，向莉莉特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悄然退出房间。 房内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莉莉特一人。她望向房间中央摆放的巨大浴缸，那浴缸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洗浴设施都要豪华。 浴缸中已盛满了温度适中的热水，水面缭绕着白雾，氤氲蒸腾的暖意弥漫整个房间。那温暖的水色仿佛在轻声呼唤她。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莉莉特缓缓脱下手套，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处理什么珍贵的宝物。她的第二根手指上，一块暗红色的血痂仍旧顽固地附着在肌肤上。 莉莉特望着那道细小的伤口，唇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明明能治愈别人的伤口，却连自己的伤口都无法修复……这算什么神圣之力啊。“ 指尖微微刺痛，但这样的疼痛，她早已习惯。毕竟，在前世，她所承受的痛楚，比这要残酷百倍。 第7章 公爵家好温暖 “现在重要的不是伤口的疼痛，而是尽快治疗伤口。” 莉莉特从包里取出药瓶。 这药是由多种草药精心混合而成，是前世的大祭司亲手调配的。 大祭司的神圣之力微弱，仅能感知他人所持有的神圣之力。然而，他对草药的研究却无人能及。 当莉莉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时，大祭司便为她调制了这款药。 当然，并非是出于对莉莉特的关心。 只是因为莉莉特是他的钱袋子，若是她死了，他会陷入困境，所以才做了最低限度的处理。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的药……不过，不管怎么说，这药确实很适合我的身体。】 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伤口，基本上一天就能痊愈。 现在的莉莉特，最需要的正是它。 她在指尖涂上厚厚的药膏，然后用绷带紧紧包扎起来。 【呼，总算安心了。】 莉莉特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后脱下衣服。 她缓缓沉入浴缸的水中，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哇……好舒服……” 神殿里禁止用热水洗澡。 理由是按照教义，用燃烧木柴产生的人造火加热的水会妨碍修行。 但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大祭司吝啬得要命。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使用烧开的水。 因此，莉莉特还是第一次用这样温暖的水沐浴。 她脸颊微微泛红，喃喃自语道：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就像春天降临在水里一样。” 水中淡淡的花香，更增添了这种美好的氛围。 莉莉特忍不住笑了起来，愉快地拍打着水面。 泡澡实在太舒服了，以至于莉莉特完全忘记了玛丽一直在门外等着她。 等到她回过神来，顿时慌了，赶紧从浴缸里爬出来，慌忙披上浴袍，大声喊道： “我、我洗好了！” 她真心希望，玛丽不会听见。 然而，事与愿违。 玛丽仿佛一直在等这一刻，立刻推门而入。 莉莉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几乎要哭出来。 “对不起！” “嗯？莉莉特小姐，为什么要道歉？“ “玛丽大人一直在门外等着，我本该尽快洗完出来……可我没有做到。” 直到这时，玛丽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随后，她温柔地眯起眼睛，轻声问道： “为什么呢？为什么没能快点出来呢？” 莉莉特闭上眼睛，老老实实地坦白道： “因为水太温暖了，感觉实在太舒服了……对不起。” 然而，玛丽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听到您洗得满意，我很高兴呢。看来我精心准备的水果然没白费。” “……” “等您以后能适应了，也请允许我为您搓背吧。我一定会让您的沐浴时光更加愉快的。” 温柔的话语，让莉莉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 “……好。” ''啊啊！害羞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玛丽强忍住想要把脸埋进莉莉特软乎乎脸颊的冲动，带着女仆们收拾浴缸后走了出去。 等一切收拾完毕，西蒙走进了房间。 看到洗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的莉莉特，西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 “哇……” ''原本就很可爱，洗干净之后更可爱了。'' 她就像刚刚洗去满身污渍，变得雪白柔软的小羊羔。 尤其是那一头刚洗过的银发，毛茸茸的，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柔顺。 “西蒙大人？” 莉莉特的声音让西蒙回过神来。 “既然已经洗过澡了，那您就早点休息吧？“ “嗯。” 莉莉特扭了扭身子，钻进了被窝。 “天哪！” 她忍不住惊叹道： “床好软啊，感觉就像躺在云朵上一样。” 可爱的比喻让西蒙忍不住轻笑出声。 “您觉得舒服就好。不过，毕竟是陌生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睡可能会害怕吧？要不要我陪您，直到您睡着？” 出乎意料的提议让莉莉特大吃一惊，连忙摆手。 “不，不用了！” “……” “我一点都不害怕，真的！“ 西蒙微微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明白了。那么，祝您有个好梦，莉莉特小姐。” 西蒙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莉莉特一个人。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们，陌生的床铺，陌生的气息。 但莉莉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已经历过一世人生。 “大家都好温柔……” 即使她是被请来治疗公爵的人，但终究只是一个毫无交情的十岁孩子。 然而，府邸里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对她抱有善意。 莉莉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轻声自语道：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她选择温泽艾斯公爵府，并不仅仅因为公爵拥有足以压制大祭司的强大权势。 前世，接受她治疗的人们，最终都会将感谢献给大祭司，而不是她。 因为他们知道，莉莉特的力量归属于大祭司。 但温泽艾斯公爵不同。 被她治愈了眼疾的公爵，并未向大祭司致谢，而是亲自来找到了她。 然后，微微低头，郑重地道谢。 “谢谢你。” 那低沉而冰冷的嗓音，在莉莉特听来，却格外温暖。 正因如此，她才选择来到这里。 她想确认一件事，她想确认公爵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有错。 公爵虽然严肃冷淡，但对她十分礼貌。而他的部下们也是如此。 “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轻轻呢喃完这句话，莉莉特的大眼睛缓缓闭上了。 是因为吃得饱饱的缘故吗？ 是因为柔软蓬松的被子吗？ 还是因为头发上残留着甜美的香皂香气呢？ 总之，她一定会做个好梦的。 公爵的房间。 温泽艾斯公爵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西蒙一边解开缠绕在公爵眼上的绷带，一边说道： “莉莉特小姐已经入睡了，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嗯。“ 公爵的表情毫无波澜，仿佛对此并不关心。 当绷带完全解开后，公爵的脸庞彻底显露出来。 那如同雕刻般精致的五官，伴随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然而，与之前相比，那伤口的状况已经明显好转了许多。 西蒙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讶与喜悦，忍不住问道： “莉莉特小姐到底用了什么药？” 公爵的眼疾并非普通的外伤，而是遭受了怪物的特殊毒素侵蚀。 那毒素渗入他的眼睛，使其逐渐腐坏。 即便是帝国最出色的名医，甚至拥有神圣之力的治疗师，都无法治愈公爵的眼疾。 然而，那样的伤势，竟然只是涂了一次药膏，就有了明显的改善？ 西蒙的狭长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猜测道： “听说大祭司对草药极为精通。她该不会是偷偷带来了他炼制的药吧？” 然而，西蒙满怀好奇的猜测，被公爵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够了，到此为止。” “……” “我已经答应了她，不会问任何问题。“ 温泽艾斯公爵并不像外界流传的那样，是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狂魔。相反，他对自己的部下颇为慷慨。 但如果有人胆敢违背他的命令，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因此，西蒙很快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不过，他很快转换了话题。 “莉莉特小姐似乎在神殿中过得相当辛苦。” “什么意思？” 西蒙将自己今晚所见的情况一一讲述。 原本无动于衷的公爵，在听到某个细节时，眼神忽然变得深沉起来。 “她完全不吃肉？” “是的。” “这怎么可能？“ “我原本也以为不可能，但她似乎真的做到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沉默。 对于生活在严酷环境中的北部人来说，肉类是不可或缺的食物。 从婴儿刚长出第一颗牙齿开始，就会食用肉类。即便是牙齿掉光的老人，也依旧会在每一餐中摄入肉食。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熬过刺骨的严寒，并拥有足够的力量，对抗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 公爵皱起眉头，低声喃喃道： “难怪，她的声音那么轻……” 双眼已失明的公爵，唯一能用来感知莉莉特的，便是她的声音。 仅凭声音，他便能察觉到那个孩子的虚弱。 西蒙点了点头，补充道： “是的。不只是声音，她的身高也比同龄人矮了许多，身形也十分纤细。简直让人怀疑，她这样小小的身体，是如何支撑起自己的。” 第8章 莉莉特又没有吃肉! 莉莉特是神殿的孩子，为了遵守教义而不吃肉，这事儿理论上和公爵没有关系。 然而，奇怪的是，他却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片刻后，公爵得出了结论。 \"她是为了治好我的眼睛才来到这里的。\" 既然如此，关心她的健康是理所当然的。 更何况，他一向厌恶那些因虚弱而显得无力的小生物。 公爵沉声说道， \"让人准备足够的食物，各种种类的都要有。\" 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要管那什么教义，食物要做得足够可口，让她愿意开口吃下去。\" 听到公爵的命令，西蒙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立刻点头应下。 第二天清晨。 莉莉特闭着眼睛，呢喃着， \"还想再睡一会儿……\" 过去几日积累的疲惫，已然达到了极限。 即便是在柔软如云的床铺上睡了一夜，也不足以完全消解那份疲倦。 她只想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躲进温暖的被窝，再多休息片刻。 然而，她像冬眠的毛毛虫般翻滚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努力睁开眼睛，伸手拉动了床头的铃绳。 不一会儿，西蒙匆匆赶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莉莉特小姐！\" 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神情紧张。 莉莉特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 \"没、没什么事。只是昨晚您说，醒来后可以拉铃叫人……\" 西蒙微微睁大眼睛，看了眼腕上的怀表： 清晨五点。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早了。 \"莫非，您没睡好吗？\" \"不是的！我睡得特别好！\" \"那为何起得如此之早？外面天都还没亮呢，再多睡一会儿吧。\" \"那个……\" 莉莉特抬手轻轻梳理着自己卷曲的银发，缓缓开口道， \"我该去祈祷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西蒙的眉头微微一跳，心底涌上了与昨晚相同的怒火。 ‘又是那该死的神殿教义！’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莉莉特与普通的神官无异，每天都会在黎明前起床，清洗身体，然后进行晨祷。 即便身体不适，也从未间断过。 对她而言，这样的生活早已成为习惯，所以她并未察觉西蒙复杂的心情，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帮我准备洗漱的水吗？不用像昨天那样放满浴缸，只要一点水，再加上一条毛巾就可以了……\" \"……\" 见西蒙没有立刻回答，莉莉特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小声补充道， \"对不起……这么早就麻烦您了……\" 听到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西蒙深吸一口气，收敛住心中的不满，温和地笑了笑， \"千万别这么说。我的职责就是让您在这座宅邸里过得舒适。请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西蒙柔和的声音让莉莉特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不久后，西蒙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温水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本想帮莉莉特洗漱，但她却坚定地表示自己能行，随后用毛巾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小脸。 \"您祈祷时，应该更喜欢独处吧？\" \"嗯。\" 在他关上房门的最后一刻，西蒙看见了， 透过仍然未亮的窗户，可以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跪在地上，静静祈祷着。 祷告结束，已是一个小时后。 走进房间的西蒙，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轻声询问， \"您该不会……跪了整整一个小时吧？\" \"是的。\" \"……\" 莉莉特看着西蒙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不由得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吗？北部的祷告方式不一样吗？\" \"不是……倒也没有这种特别的规矩……\" 无论多么虔诚的信徒，也不会一大早就跪上一整小时，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您的腿，不会麻吗？\" 长时间跪地，双腿一定会发麻，严重时甚至会疼到忍不住尖叫。 在神殿时，每当她因为麻木而不慎晃动身子，大祭司就会用手杖狠狠抽打她的后背，并厉声呵斥她继续祈祷。 因此，莉莉特早已习惯了这种疼痛。 她淡然地回答道， \"没关系的。\" 不是\"不痛\"，而是\"没关系\"。 西蒙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沉默片刻后，他微微蹙起眉头，低声说道， \"这么早就开始祈祷，辛苦您了。我会让人准备一份能够补充体力的早餐。\" 【早餐？既然不是午餐或晚餐，那应该会比昨晚的晚餐简单许多吧。】 然而，当莉莉特走到餐厅，看到桌上的食物时，她愣住了。 这真的是早餐？ 比起昨晚的餐点，今日的早餐更加丰盛，圆桌上摆满了种类繁多的美食。 莉莉特还没来得及开口，西蒙便微笑着解释道， \"这是公爵大人的命令。他吩咐我们，既然是贵客，就必须准备丰富的膳食。\" 公爵的命令。 既然如此，她也无话可说了。 她不想辜负这份心意，更不想再提什么教义，让别人感到为难。 于是，莉莉特没有再说\"吃不完\"之类的话，而是规规矩矩地低下头，郑重致谢， \"谢谢您。我会好好享用的。\" 看到小女孩乖巧地行礼，站在西蒙身后的女仆们在心里疯狂尖叫， ''啊啊啊！好想揉她的脑袋！'' ''好想抱起来转圈圈！'' 西蒙也差点露出同样的表情。 但不行。 莉莉特小姐是公爵大人亲自接待的贵客，必须保持礼节。 克制住冲动后，西蒙微笑着递给她一只雕刻着华美纹路的餐盘。 \"剩下的食物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处理的，请尽情享用。\" \"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莉莉特端起盘子，慢慢绕着圆桌走了一圈，认真挑选着食物。 看着她的小动作，西蒙微微眯起眼睛，露出狐狸般的笑意。 ''今天的肉料理，可是和昨天完全不同哦，莉莉特小姐。'' 昨天的肉类料理还算简单，只是普通的烤肉。 但今天的菜肴，却是更加精致诱人的肉类料理， 外皮炸得金黄酥脆，并刷上了一层亮晶晶蜂蜜的炸鸡。 用黄油煎得焦香四溢，并点缀着柠檬片的香煎三文鱼。 搭配色彩缤纷的蔬菜，一同炒制的厚切牛排。 这简直是人类，甚至是动物，都无法抗拒的肉料理！ ‘莉莉特小姐最终还是会忍不住，把一块肉夹到盘子里吧！’ 西蒙心想。 果然，莉莉特的视线一直离不开那些肉类料理，甚至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 她最后放到盘子里的，却只有，新鲜爽口的生菜沙拉、切好的番茄、一块刚烤好的面包，以及一碗热腾腾的浓汤。 完全没有半点肉！ ‘又是一点肉都不吃？！这怎么可能！’ 眼见自己的目标再次落空，西蒙瞬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然而，莉莉特全然不知西蒙内心的挣扎，只是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美味的食物。 【这里的食物果然好好吃啊。】 她的小嘴微微鼓起，咀嚼着清脆的蔬菜，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 公爵的房间。 吃完早餐后，莉莉特前往温泽艾斯公爵的房间，为他进行治疗。 和昨天一样，公爵仍然坐在椅子上，眼部缠着绷带。 【幸好，今天比昨天没那么紧张了。】 莉莉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微微提起裙摆，向公爵行礼， \"参见温泽艾斯公爵大人。\" 行礼后，她缓缓抬起头。 公爵的表情依旧冷峻无波，看上去和昨日毫无不同。 然而，莉莉特察觉到了。 公爵的心情，似乎比昨天更沉郁了一些。 莉莉特有些不安。 【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还是因为他的眼睛没有立刻痊愈，所以感到不耐烦了？】 就在她拼命思考，想找出公爵心情不佳的原因时，公爵率先开口了， \"今天早上的早餐，你又只吃了一点点，简直像只小麻雀。\" ……！ 完全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莉莉特的蓝色眼眸微微一颤。 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在意这个问题。 于是，她微微垂下眼睑，带着歉意说道， \"大家特意为我准备了这么丰盛的餐点，可我却没能多吃一些……真的很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 公爵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紧接着，他缓缓道出重点， \"只是，你这么固执地不肯吃肉，倒是让我有些在意。\" \"温泽艾斯城堡的食物，就那么不合你的胃口？\" \"不是的！\" 莉莉特立刻摇头，表情十分认真。 \"……。\" \"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食物！卷心菜又脆又甜，葡萄汁水饱满，面包柔软可口，尤其是加了胡萝卜的豆子炒菜，真的是我吃过最美味的料理之一！\" 即便看不见，公爵也能感受到， 莉莉特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真心。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满意。 \"既然那么美味，为什么不尝尝肉？\" \"……！\" \"我知道，神殿的教义规定，不可以食用''带血的生灵''。\" 公爵停顿了一瞬，随后语气微冷地说道， \"但那是神官们需要遵守的规矩。\" \"你只是个小小的孩子，根本没有义务去遵守这些限制。\" 第9章 蛋糕能不能吃呢 公爵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冷冽，但仔细聆听，竟隐隐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缕温柔，莉莉特才愣愣地凝视着他，随后轻声道：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吃肉的。\" 公爵微微皱眉，刚想说：\"教义不过是无稽之谈，违背了又不会遭受女神的惩罚。\" 然而，还不等他吐露心声，莉莉特便抢先一步解释道： \"因为我为您涂抹的药，是借助女神的力量制作的。\" \"……？！\" 突如其来的坦白，使得公爵的眉头猛地挑起。 \"虽然不能告诉您具体的制作方法，但在制作那种药的时候，我不想让女神对我心生厌恶。\" 莉莉特确实信仰着女神，但她的信仰并不像那些将一生奉献给神明的神官那样虔诚。 她的神圣之力也是如此。 莉莉特从未珍视过自己的力量。 她不仅不觉得这股力量珍贵，甚至还希望它彻底消失。 因为这份能力，她承受了太多不愿经历的痛苦。 \"即便如此，我依旧选择遵从教义……\" 那是因为她前世立下的誓言。 前世。 在她治愈了公爵的眼疾之后，公爵亲自来向她致谢。 但他的感谢并不只是简单的一句\"谢谢\"，而是向她承诺：愿意给予她任何回报。 那时的莉莉特，声音微微颤抖，鼓足勇气说道： “请带我离开这里。” 说出这句话时，她其实并不抱任何期待。 因为当时的大祭司，早已凭借她的能力，攫取了巨大的权力与财富。 从那样的人手中带走她，即便是温泽艾斯公爵，恐怕也会感到棘手。 公爵不可能答应。 她本以为如此。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公爵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公爵仅仅一句简单的回应，却成为了莉莉特身处地狱时，唯一的光明与救赎。 正因如此，莉莉特才下定决心： 如果公爵再度受伤，她一定要治好他。 哪怕这份心意无法传达给公爵，她依然会这么做。 想到这，莉莉特用清亮的嗓音说道： \"万一女神厌弃我，导致我无法治愈公爵大人，怎么办？\" \"……\" \"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因为我真的很想治好您的眼睛。\" 公爵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莉莉特的语气中，充满了真挚的渴望与坚定。 ‘……明明只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 ‘甚至是个第一次来北部的孩子。’ ‘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地帮助我？’ 公爵微微感到困惑，而莉莉特则继续说道： \"所以……等到您的眼睛痊愈后，可以请我吃一顿饭吗？\" \"……\" 她顿了顿，仿佛有些害羞，红着脸小声补充： \"到时候……我会尝试吃肉的。\"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尝一尝肉是什么滋味。\" 房间里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片刻之后，公爵终于缓缓开口： \"好吧。\" 公爵依旧面无表情。 然而，他的耳尖，微不可察地染上了一抹红色。 * * * 治疗开始了。 莉莉特首先解开了公爵眼上的绷带。 尽管公爵的眼部仍然有些腐坏的痕迹，但与昨日相比，伤口明显变淡了许多。 \"太好了。\" 看到这点，莉莉特心中不禁感到欣喜，随后脱下手上的手套。 昨日被小刀割破的手指，已经涂上了药膏，完全愈合。 然而，现在并不是高兴的时候。 因为，她又要重新割开伤口了。 莉莉特握住小刀，深吸了一口气。 【忍住，我可以做到的。】 【但用刀子划破自己的手指……还是好可怕……】 她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在指尖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 随后，她将鲜血涂抹在公爵腐坏的眼部。 即便公爵的眼睛看不见，按理来说，他也应该察觉到面前的小女孩正在做什么。 毕竟，他的感官敏锐如野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察觉。 然而，公爵却刻意放缓了自己的感知，不去深究真相。 因为，他想要守护莉莉特拼命想要隐瞒的秘密。 因此，公爵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那药膏温暖而甜美的气息。 今天的治疗效果，依然惊人。 公爵清晰地感觉到，眼睛上的伤口正迅速愈合，残留的疼痛也随之彻底消失。 莉莉特则用手帕紧紧按住手指止血，随后将受伤的手重新藏入手套中，柔声说道： \"公爵大人的眼睛，毒素已经消退了许多。\" \"只要再治疗几天，您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莉莉特的声音虽然稚嫩，但语气却如同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 治疗结束后，按照惯例，莉莉特应该离开了。 然而，就在她起身准备告辞时，公爵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吃完再走。\" \"……？\" 莉莉特疑惑地歪了歪头。 很快，西蒙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盘子里的食物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甚至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 \"那是……！\" 一块奶油蛋糕。 纯白的奶油铺满蛋糕表面，顶端放着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宛如画中才会出现的甜点。 西蒙微微眯起狐狸般的眼睛，悠然说道： \"北部人的饮食，向来讲究丰盛的肉食，而不是甜腻的糖分。\" \"所以，您的餐桌上一直没有甜点。\" 老实说，公爵府上下，包括西蒙在内，根本不想给莉莉特这种''糖分满满''的食物。 他们更希望她吃肉，多吃肉，吃得白白胖胖才好。 毕竟，她实在太瘦了。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既然无法让她吃肉，那至少要让她吃点比草叶子更能让人满足的东西。 于是，这块草莓蛋糕诞生了。 西蒙嘴角含笑，轻轻推了推蛋糕盘，说道： \"城堡里的厨师，已经有很多年没做过蛋糕了。\" \"这次重新尝试，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看起来好好吃……超级、超级、超级好吃！\"】 平日里总是拘谨的莉莉特，难得露出如此兴奋的神情，让西蒙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就尝尝吧。\" 他说着，将叉子递给她。 然而，莉莉特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神殿的教义中，禁止食用带血的生灵，但除此之外，也并非可以随意享受其他食物。 大祭司坚信，糖、盐、胡椒等刺激性和奢侈的食材，会逐渐腐蚀人的肉体，因此他严格限制神殿中人的饮食，只允许他们摄入最基础、最朴素的食物。 因此，莉莉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时刻谨慎，不让自己过度享受这些\"禁忌\"之物。 【蛋糕里含有大量的糖分……要是吃了它，我的神圣之力会不会消失？】 她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 然而，就在她还在犹豫的瞬间： 她的嘴里，突然被塞入了一口蛋糕。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公爵正拿着叉子。 他刚刚亲手喂了她一口蛋糕？！ 莉莉特还来不及对此感到震惊，便在心中尖叫了一声： \"哇！\" 她的嘴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甜美滋味。 奶油柔滑香甜，蛋糕松软轻盈，草莓微酸却带着清爽的果香。 简直就像是在嘴里融化的甜美的云朵！ 公爵静静地看着她，低沉而坚定地说道： \"小孩子在吃蛋糕时，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应该是牙齿会不会蛀掉。\" \"……\" \"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安心享用吧。\" 他那宛如冰霜般的嗓音，听起来无比坚定，令莉莉特心头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她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微微张开嘴，\"啊——\"了一声。 公爵毫不迟疑地再次将蛋糕送入她的小嘴。 柔软香甜的蛋糕在舌尖化开。 莉莉特的眼眶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即便眼泪不停滴落，她却仍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谢谢您，公爵大人。\" 她的声音满是感激与喜悦。 听到她的道谢，公爵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之后的日子里 莉莉特每天清晨都会为公爵进行治疗。 治疗结束后，西蒙便会端来蛋糕。 而且，每天的蛋糕都会有所不同： 裹满浓郁巧克力酱的巧克力蛋糕。 酸甜可口、口感轻盈的覆盆子慕斯蛋糕。 入口即化、散发着醇厚奶香的芝士蛋糕。 这些，都是城堡中的厨师与女仆们， 为了让莉莉特吃得开心，精心研制出来的成果。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每当莉莉特吃蛋糕时，她总是忍不住流泪。 她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擦拭眼泪，羞愧地想： \"天啊……光是吃蛋糕就哭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然而，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西蒙，却是眼睛弯弯，露出了狐狸般的笑意。 ‘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莉莉特对着蛋糕流泪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城堡的厨房。 于是， \"听说莉莉特小姐吃了我们做的蛋糕，哭得像小猫一样！\" \"真的吗？！\" 城堡的厨师与女仆们，兴奋得挥舞着肌肉结实的手臂！ 然而，最靠近莉莉特的公爵，却始终无动于衷。 因为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康复，看不清她的模样。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 \"那孩子，到底是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在吃蛋糕呢？\" 第10章 该履行约定了 公爵的想象力并不出色。 哪怕他极力地在脑海中描绘，依然无法清晰地勾勒出眼前这个正在吃蛋糕的小女孩究竟是何种模样。 ‘真是令人烦扰啊。’ 公爵之所以想治好眼睛，唯一的理由，便是为了能更好地对付从北方山脉袭来的怪物。 然而，此刻，他却第一次因为\"看不见某人\"而感到不便。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 这一天，莉莉特仔细检查了公爵的眼睛，随后露出欣喜的笑容。 \"毒素已经完全消失，伤口也痊愈了。\" \"……\" \"公爵大人，请慢慢睁开眼睛试试看吧。\" 听着莉莉特轻柔的声音，公爵缓缓睁开双眼。 曾经因怪物的毒素而腐坏的眼睛，如今再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这一次，他的眼睑轻松地抬起了。 如同镶嵌着蓝宝石般的双眸，终于重现光辉。 那双深邃、锐利、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的蓝色眼眸，在瞬间便吸引住了莉莉特。 她愣愣地仰望着眼前的男人，甚至忘记了眨眼。 公爵的目光缓缓向下移动，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浅淡的银发，白皙圆润的脸颊，娇小的鼻梁与嘴唇，唯独那双天蓝色的瞳孔格外明亮。 \"光听声音时，还以为会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眼前的莉莉特，竟然如此稚嫩，甚至显得有些天真。 唯一与他想象相符的，便是她的个头。 小巧得过分。 公爵抬手摸了摸下巴，淡淡地评价道： \"真小。\" \"……！\" \"比松鼠还小。\" 莉莉特顿时僵住了。 她本就对自己比同龄人矮小这件事很在意，此刻听到公爵的评价，简直像被当头砸了一棍。 她本能地提高音量反驳道： \"再怎么说，我也比松鼠大吧！\" 话音刚落，莉莉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瞬间捂住嘴巴。 【糟糕……我、我居然对公爵大人喊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莉莉特心脏狂跳，偷偷抬眼观察着公爵的表情，生怕他会因此生气。 然而。 公爵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随后，低声说道： \"谢谢你。\" \"……\" 公爵的蓝色眼眸中，没有一丝傲慢，也没有任何敷衍。 他的语气，是单纯而真挚的感谢。 就如同前世那时一样。 莉莉特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缓缓地扬起，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 \"我很高兴，公爵大人的眼睛终于好了！\" \"……\" 公爵沉默地凝视着她，然后，毫无预兆地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缓慢地揉了揉。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莉莉特的脸倏地涨红，但她却没有躲开。 【感觉像是在夸奖我做得很好……】 尽管手法相当生疏，但莉莉特仍然觉得心头一阵温暖。 这一场极其笨拙的\"摸头杀\"，持续了一会儿才停下。 公爵垂眸望着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认真： \"你治好了我的眼睛，所以，现在该轮到我回报你了。\"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须先解决。\" \"……?\" 莉莉特睁大双眼，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 * * 高耸入云的天花板，悬挂着巨大的金色吊灯。这里是温泽艾斯公爵城堡的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 有铺着彩椒和西兰花的扇形牛排。 有裹上面包屑炸得金黄酥脆的炸猪排。 有混合了面包屑的绞肉，揉成圆形的汉堡排。 有刷上特制酱汁、在烤箱里烘烤而成的烤鸡。 有切成大块的土豆与满满的香肠炖煮而成的浓郁炖菜。 种类之多，仿佛邀请了几十名宾客共进晚餐。 然而，坐在这张长桌尽头的，只有娇小的莉莉特和高大威严的温泽艾斯公爵，仅此二人。 莉莉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奢华无比的盛宴。 【对了，几天前我和公爵大人有个约定。】 当时公爵问她为什么不吃肉，她回答说等公爵大人的治疗完全结束后，无论给她什么食物，她都会毫无挑剔地吃下去。 【可我可没说要吃这么多啊！】 食物实在太多了，光是看着就觉得饱了。 面对被食物带来的沉重压迫感，公爵淡淡地开口道： \"吃吧。\" 莉莉特紧紧握住小小的拳头。 【没错。不管怎么说，这顿饭是公爵大人为我准备的。】 更何况，除了每次治疗结束后的蛋糕，这是她第一次和公爵正式共进晚餐。 用心享用这顿餐点，才是最起码的礼仪。 想到这儿，莉莉特低头致意。 \"那、那我开动了！\" 话音刚落，莉莉特像只小长颈鹿似的伸长脖子，仔细打量桌上的食物。 餐桌太大了，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全貌。 【而且全是肉料理，根本分不清是什么……】 正当她满脸困惑地眨巴着眼睛时，公爵开口了。 \"看来你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我来帮你。\" \"是。\" 莉莉特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反应过来，猛地瞪大了眼。 \"诶？！\" 即使她不是贵族，也知道用餐时帮人分菜通常是下人的职责。贵族绝不会做这种事。 更何况，对方是站在贵族阶级最顶端的温泽艾斯公爵！ 然而，公爵似乎全然不以为意，他神色平静地站起身，单手托起圆形餐盘，开始替她分菜。 动作优雅而利落。 片刻后，公爵将餐盘轻轻放到莉莉特面前。 餐盘里，每一道料理都被切成了方便入口的小块。 莉莉特看着眼前的景象，像是目睹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嘴巴微微张开，好一会儿才慌忙开口。 \"谢、谢谢您。\" \"别客气。\" 公爵迈开修长的双腿，轻松地走回桌子对面的座位。 莉莉特拿起叉子，望向盘中的食物。 全是肉。 她咽了咽口水。 【平时吃点糖或盐都没什么问题，即使吃蛋糕，我也不觉得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可肉的话……】 \"不能吃肉\"。这是侍奉女神的神殿世代相传的严格戒律。 如果吃了肉，女神可能会降下怒火，让莉莉特失去她所拥有的神圣力量。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即使失去力量也无所谓。可真到了可能会失去的那一刻，心底却生出了一丝恐惧。 然而，下一瞬间，莉莉特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亮了起来。 她不想再因这股力量而受到束缚。 【公爵大人的眼睛已经治好了。所以，就算力量真的消失了，也没关系！】 怀揣着这样的决心，她将那块切成小块的炸鸡放入口中。 这对她而言，是人生中第一次吃肉。 肉的独特香气与口感，本该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抗拒。 因此，城堡的厨师在料理时格外用心，努力让她能充分感受到肉的鲜美与柔嫩。 成果显着。 莉莉特的脸上绽放出明亮的笑容。 \"好好吃！\" 这种味道，是卷心菜和胡萝卜所无法给予的。 她惊奇地又用叉子扎起另一块肉。这次是浇着褐色酱汁的汉堡排。 鼓起勇气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后，她再次露出了开心的笑颜。 \"哇，这个也好好吃！\" 莉莉特毫不知情。 站在餐厅一角的西蒙、趴在门边偷偷窥视的女仆们、收到消息的厨师与厨房侍女们，全都为她感到由衷的喜悦。 莉莉特小姐终于吃肉了！ 与此同时，坐在她对面的公爵，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抹淡笑。 那是他在与魔物激战并获胜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公爵望着莉莉特鼓鼓的脸颊，她正一边咀嚼，一边努力把嘴里的肉吞下去。 ‘简直像是在为冬天囤积橡果的小松鼠。’ 而莉莉特也看着公爵，心里暗自惊叹。 【他的动作就像一幅画一样优雅又美丽，可到底是怎么吃下那么多东西的啊？】 她在神殿里见过的神官们，几乎都是浅尝辄止。 虽然大祭司每餐都会摆满一整桌的食物，但吃得也没有公爵这么多。 察觉到莉莉特的目光，公爵开口问道： \"有话要说？\" 莉莉特诚实地回答： \"您吃得实在是太好了。\" 公爵听得出来，这句话既不是嘲讽，也没有任何责难的意味。 她的眼神毫无杂念。 于是，他神色平静地回道： \"我体型大，这点食量是应该的。\" 这话并不完全正确。 公爵的确比普通成年男性高大许多，但即使考虑到这点，他的食量也依然庞大得惊人。 然而，莉莉特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对哦，公爵大人像熊一样高大，吃得多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11章 请让我留在这座城堡里 莉莉特在前世第一次见到公爵时，惊讶得不得了。 因为公爵是她见过的人中，个头最为魁梧的一位。 而如今她回到十岁，公爵看起来比那时更为高大壮硕。 即便他坐在远处的餐桌尽头，仍让人觉得仿佛近在咫尺。 “个子大很好吗？” 公爵的眼眸微微睁大，显然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直白的提问。 他咽下口中的牛排，缓缓回答道： “当然好，尤其是对付怪物时更是如此。想要彻底断绝它的生机，让它再也无法动弹，就需要强大的力量。” 莉莉特直直地盯着他，公爵难得地又补充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无论站在我面前的是谁，我都能俯视他们。这很好。我可讨厌抬头看人。” 这番话对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而言未免太过凶狠，以至于站在一旁的西蒙震惊得睁大了眼。 ‘殿下，这种话会吓到莉莉特小姐的啊！’ 然而，与西蒙的忧虑不同，莉莉特的天蓝色眼睛亮闪闪地发着光。 “如果我也吃很多肉，能长得和公爵大人一样高大吗？”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公爵十岁时的个头，至少是现在的莉莉特的两倍。 但公爵并未残忍地打破小女孩的希望，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北部的孩子比其他地方的孩子要高得多，每天都吃肉就是原因之一。所以，如果你想长高，就努力多吃肉吧。” “好的！” 莉莉特郑重地点头。 事实上，她早就吃饱了，若是放在以前，早该放下叉子。 但这一次，她带着坚定的表情，用叉子叉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公爵看着她鼓起两颊咀嚼的模样，也随即放入一块比莉莉特吃的大得多的肉块。 冰冷的眼神里，浮现出几分罕见的满意。 不知不觉间，桌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食物已被一扫而空。 其中九成都进了公爵的胃里，然而莉莉特也尽力了。 “嘿嘿，我没有浪费食物呢。” 她带着成就感微微一笑，然而，西蒙的一句话让她的笑容瞬间僵住。 “接下来该上甜点了。” 莉莉特慌了。 “对不起，我真的太饱了，已经吃不下了……” 话到一半，她突然顿住了。 因为，摆在她面前的甜点实在是太神奇了。 透明的玻璃杯中，装着雪白细腻的奶油，上面撒满了五颜六色的星形糖粒。 西蒙含笑说道： “这是冰淇淋，北部才有的特别甜点。” 【冰淇淋，光是这个名字，就让人觉得可爱极了。】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 西蒙眯起眼，仿佛狐狸般诱哄着她： “即便已经吃饱了，也可以尝一口哦。毕竟，甜点可是有独立的胃来消化的。” 莉莉特盯着冰淇淋看了一会儿，随后轻轻点头。 “我开动了。” 接着，她用小勺舀起一口冰淇淋，放进嘴里。 “……！” 这几天，莉莉特已经吃了不少蛋糕，自认为对甜美柔软的口感已经有些习惯了。 但冰淇淋却和蛋糕完全不同。 极致的冰凉、甜美和柔滑，一入口便瞬间融化。 “好好吃！” 莉莉特眼角泛起一丝泪光，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冰淇淋。 坐在对面的公爵，静静地注视着这样的莉莉特。 这张脸，是他在黑暗中无法看见时，曾经好奇过无数次的脸。 此刻，莉莉特显得格外幸福。 仅仅只是因为一杯冰淇淋。 ‘好滑稽的场景。’ ‘然而，那画面却又莫名的可爱。’ ‘是因为这个孩子正在吃着，和她一样雪白、绵软的冰淇淋吗？’ ‘还是因为她那小小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这点点滴滴的甜美？’ 公爵微微歪头，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冰淇淋上，随即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这一幕被莉莉特看得一清二楚，她顿时睁大了眼睛。 【之前每次我吃蛋糕时，公爵大人都只是喝茶，我还以为他不喜欢甜食。】 她的猜测没错。 公爵对食物向来不挑剔，但对于蛋糕、巧克力这种过于甜腻的东西，确实提不起兴趣。 可看着莉莉特那副陶醉的模样，他竟然莫名地生出了“尝一口看看“的念头。 ‘果然不过如此，就是普通的糖罢了。’ 正当他失去兴趣时，耳边传来了小小的声音。 “公爵大人，您喜欢冰淇淋吗？” 公爵在看到莉莉特亮晶晶的眼睛时，瞬间察觉到了， 如果他说不喜欢，这个孩子一定会失望。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还行。”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双手轻轻合十，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与这个陌生人之间的共同点一样。 “我也喜欢冰淇淋！虽然今天才第一次吃到，但已经成了我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和蛋糕并列！” 她兴奋地红着脸喋喋不休。 公爵看着她，不知为何，这该死的甜腻滋味，竟然……让他心情格外愉悦。 于是，他不仅吃完了自己的一整杯冰淇淋，甚至又追加了三杯。 莉莉特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看着对面那位表情冷漠的男人，手里却拿着小巧的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冰淇淋。 她不禁在心里想道， 【公爵大人，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她的表情比刚开始用餐时轻松了许多，吃完后，莉莉特微微低头，乖巧地说道： “谢谢您的款待，公爵大人。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真的非常感谢。” “不必。该道谢的，不是你，而是我。“ 公爵直接切入正题。 “你治好了我的眼睛。作为回报，我答应你一个愿望。” “你想要什么？” “……” 听到这话，莉莉特的神情微微一变。 刚才那个因为一杯冰淇淋而露出天真笑容的孩子，此刻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面对谈判时的认真目光。 公爵微微眯起眼睛，他开始意识到， 这个小女孩想要的，也许并不仅仅是金钱或权力。 只见莉莉特带着坚定的神情开口道： “请让我留在这座城堡里。” 公爵的眼神微微一变，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请求。 莉莉特一脸拼命地继续说道： “我不是想让您像现在这样，把我当作贵客一样对待。只要给我一间小房间，让我吃饱就行了。我也会努力工作的。” 莉莉特并不是在神殿里被养尊处优的公主。 相反，在大祭司的暴力和神官们的苛待之下，她从小便习惯了做各种杂活，几乎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我会洗衣服，也会打扫卫生，还能读书写字，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 然而，公爵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她，湛蓝色的眼瞳平静得毫无波澜。 莉莉特紧张地咬住下唇，满脸不安。 “我可不是普通的孩子。” 她是被大祭司捧上神坛、向全世界宣扬的“女神之子”。 要知道，就连帝国最有权势的人——温泽艾斯公爵，都花费了巨额金钱，才换得她短暂来到这座城堡的机会。 如果要让她长久地留在这里，意味着公爵必须与大祭司正面交涉。 即便是对公爵来说，这也绝非易事。 【反正公爵大人的眼睛已经治好了，他大可以拒绝我的要求，直接用金钱补偿我，然后就此了结。】 可是…… 沉默片刻后，公爵用那张一如既往冷漠的脸，点了点头。 “可以。”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回答。 莉莉特原本因不安而紧绷的表情，瞬间松懈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尽管眼眶里泪水在打转，但她还是绽放出明朗的笑容。 “谢谢您，公爵大人！真的，非常感谢！” “……” “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绝不会让您后悔收留我的！” 公爵之所以答应莉莉特的请求，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因为他需要履行承诺，支付应有的代价。 然而，看着这个孩子仿佛受到巨大恩惠一般，拼命向自己道谢的模样， 公爵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仿佛痒痒的，又像是隐隐作痛…… 他神色如常，默不作声地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 第12章 愤怒的大祭司 温泽艾斯城堡刚刚传出消息，没过多久，消息便落入了大祭司耳中。 他原本正欣赏着手中的金币，听到来报后，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你刚才说什么？！” 公爵的部下维莱姆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看样子您没有听清，那我再说一次。” “莉莉特小姐主动请求留在温泽艾斯城堡，殿下也已同意。从今以后，莉莉特小姐将由公爵殿下亲自照料。” “荒唐至极！！” 大祭司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怒吼出声。 维莱姆将一封信递给脸色涨红的大祭司。 信纸很考究，上面的字迹清秀而工整，显然是莉莉特亲手写的。 内容并不长，所表达的意思大致如下： “莉莉特今后将留在温泽艾斯城堡，不会再回到神殿。请不要来找我。” 仅此而已。 信中没有任何对大祭司的感激，也没有半点不舍，唯有彻底斩断关系的决绝。 大祭司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接着，他愤怒地将信纸揉成一团。 “莉莉特是我从襁褓中亲手养大的孩子！” “她一直视我如父亲！她绝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信！” 他的语气充满笃定。 然而，维莱姆依旧面无表情，毫不动摇地说道： “您的震惊，我可以理解。但信中的内容属实，莉莉特小姐的确坚定地表示不会再回到神殿。” “不！我绝对不会相信！” 大祭司激动地反驳，眼神中透出一抹阴冷。 “不仅如此，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一股诡异！” “您指的是？”维莱姆皱眉。 “温泽艾斯公爵难道不是觊觎莉莉特的神圣之力，才会策划这一切吗？” 这番话，终于让维莱姆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他的面色陡然冷了下来，目光中浮现出凌厉的杀意。 “您是在说，公爵殿下绑架了莉莉特小姐？” “没错！” 大祭司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 维莱姆克制住想要一拳砸翻眼前这位老家伙的冲动，语气低沉而危险。 “您竟然胆敢诋毁守护帝国的温泽艾斯公爵...看来，您并不畏惧死亡。” “你是在威胁我？”大祭司冷笑。 “不是威胁，而是提醒您遵守应有的礼仪。” “对于绑架犯，我可没心情讲什么礼仪！” “绑架犯？” 维莱姆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 大祭司却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显然已经怒火中烧。 他当然清楚温泽艾斯公爵是何等人物。 那位男人是帝国最顶尖的权力者之一，就连大祭司自己，面对他时也必须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莉莉特被夺走！ ‘那个孩子，怎么能落入公爵手中！’ 莉莉特身上，流淌着神圣的血脉。 诚然，按照常理，拥有神圣之力的人通常在幼年时期便会展现力量，而莉莉特至今没有显露过任何迹象。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是有可能孕育“神迹”的黄金之卵！ 如今，公爵竟然想靠一封信，就将她据为己有？！ 荒唐！ 如果公爵愿意拿出足够的利益，大祭司或许会装模作样地考虑一下。 ‘这样直接将莉莉特夺走，简直是强盗行径！’ 大祭司神色铁青，怒声道： “在这里与你争论毫无意义！马上带我去见公爵！” “我要亲自与他对话！” 温泽艾斯公爵绝不是个愚蠢的人。 即便是公爵，也不认为光凭一封信，就能顺利从大祭司手中带走莉莉特。 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找大祭司交涉。 反正，莉莉特已经在他身边了。 急的一方，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看着正按照公爵所预料的剧本行动的大祭司，维莱姆心情愉快地颔首。 “请便。” 大祭司立刻开始准备动身前往温泽艾斯城堡。 他首先挑选了几名随行的神官，其中也包括诺埃尔。 诺埃尔脸上满是担忧，急切地比划着手势： “莉莉...真的被公爵大人绑架了吗？” 无论莉莉特的意愿如何，公爵都未经过大祭司的允许，擅自带走了她，从这点来看，确实算得上“绑架”。 因此，大祭司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没错。” 听到这个答案，诺埃尔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莉莉还好吗？公爵大人...不会伤害她吧...？” 大祭司看着她那焦急的模样，心烦意乱，语气不耐烦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别问些多余的问题，好好准备出发。” 诺埃尔还有许多想问的事，却只能紧紧闭上嘴巴，低垂着头，神情沮丧地离开了。 大祭司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这个蠢货！” 说实话，诺埃尔根本不适合做他的随从。 她迟钝、不会拍马屁、反应慢得要命，对他来说，简直是个累赘。 之所以带上她，仅仅是因为她和莉莉特关系亲近。 “虽说麻烦，但带着她，多少能派上点用场。” 仅仅花了几个小时，大祭司便准备好前往北部的行装。 尽管行色匆匆，但这支队伍的阵仗却依然奢华至极。 六匹骏马拉着一辆豪华马车，其后跟随着三十多名神官。 然而，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马车里的大祭司本人。 他那肥硕的身躯裹着一件几乎与他身形等大的厚重毛皮披风，奢华至极。 维莱姆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翘起了鼻翼上的小胡子。 “呵，他真的以为这种东西能抵挡北部的严寒吗？” 简直天真得可笑。 不过，维莱姆并不打算多嘴提醒他什么，而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么，我们出发了。” 旅途的噩梦，从一开始就拉开了序幕。 出发没多久，大祭司便皱着眉头开口质问： “我们不是要走传送门吗？” 维莱姆语气淡然地答道： “传送门的使用费用极其昂贵。因此，温泽艾斯公爵府只有在极其紧急的情况下，才会选择使用。” “这还不算紧急情况吗？！”大祭司暴怒。 维莱姆冷漠地回答： “在公爵殿下看来，并不算。” “...！” 大祭司的脸色涨得通红，大喊着要求立刻使用传送门，但维莱姆充耳不闻，完全无视了他。 如果不用传送门，前往北部的旅程将会是极为漫长且艰难的。 他们必须穿越荒芜的土地，忍受漫长跋涉的不便，并且随时可能遭遇野生猛兽和怪物的袭击。 不仅如此，北部大多数地区都杳无人烟，意味着他们在旅途中不得不野外露宿。 然而，真正的噩梦，还是北部那恐怖至极的寒风。 随着距离北方越来越近，风势也愈发猛烈，寒风会如刀割般刮过每个人的脸颊。 马车中，大祭司缩着他那肥胖的身躯，试图用身上的珍贵狐毛披风御寒。 然而，这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即便裹着厚重的皮毛，他的嘴唇仍旧冻得发紫，牙齿也控制不住地打颤。 “咔、咔咔咔...” 这是一种彻骨的寒冷，直逼骨髓。 但最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整整一个月。 温泽艾斯城堡 莉莉特静静地望着巨大的窗户，窗外的世界一片纯白。 茫茫大雪，覆盖了一切。 这时，身后传来温和的嗓音。 “要等到大祭司抵达城堡，恐怕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呢。” 是管家西蒙。 莉莉特像是被看穿了心思，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她向公爵请求留在城堡，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了。 在这期间，公爵派人前往神殿正式通知了大祭司，明确表示，莉莉特，不会再回去。 得知消息后，大祭司暴跳如雷，当即宣布要亲自前来要人。 自那天起，莉莉特便每天都这样望着窗外。 就像一只惊恐的小兔子，等待着猛兽随时扑来。 西蒙心里很快便有了答案。 莉莉特小姐，每天天不亮就跪在神殿里祈祷，整整一小时。 在公爵大人的眼睛康复之前，她更是只吃面包和蔬菜。 这根本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承受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莉莉特小姐是拼尽全力才从神殿逃出来的。 大祭司把莉莉特小姐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传闻，果然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别说疼爱了，他恐怕对这个孩子根本不曾有过任何怜悯之心。 西蒙眯起眼，藏起脑海中凶狠的想法，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头该死的肥猪...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以后连见莉莉特小姐的念头都不敢再生！’ “等大祭司到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西蒙轻声安慰道，“所以，不用太过在意，还是好好休息吧。” “...好的。” 莉莉特乖巧地应了一声，终于从窗边离开。 【西蒙先生说得对。】 【无论我再怎么担心大祭司什么时候到，都没有任何意义。】 【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我现在能做的事情上。】 莉莉特迈着坚定的步伐，去找了女仆玛丽。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玛丽，这让玛丽整张脸瞬间涨红了，兴奋得不知所措。 “莉、莉莉特小姐！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莉莉特仰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我想工作。” 玛丽仿佛被重锤砸中脑袋，嘴巴张得老大，随即疯狂地摇头。 “不行！” “莉莉特小姐是公爵大人的贵宾，绝对不能让您干活！” 第13章 努力工作的莉莉特 但是，莉莉特的想法与玛丽不同。 【现在公爵的眼睛已经治好了，我再也不是贵客了。】 【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不做，却享受着女仆们精心伺候、白白消耗食物的存在罢了…】 【我不想成为温泽艾斯城里让人厌烦的存在。】 【而且，为了今后能在城里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我必须要找到能做的事情。】 莉莉特拉住玛丽的裙摆，恳求道： “我会洗衣、打扫、熨烫，我还识字，会读会写。啊，针线活也会！请让我做点什么吧，拜托了。” 看着如此拼命的莉莉特，玛丽不禁皱眉闭上了眼睛。 ‘怎么能让公爵殿下的客人做这种事呢？’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中。 ‘可是，这是莉莉特小姐第一次如此恳求我呢……好想答应她啊！’ 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我明白了，那就跟我来吧，莉莉特小姐。” 听到玛丽的话，莉莉特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 玛丽带着莉莉特来到厨房，原本对玛丽的到来毫不关心的女仆们，很快便炸开了锅。 那是因为，在玛丽的身后，莉莉特悄然探出了脑袋。 她提起裙摆，微微弯腰行礼。 “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莉莉特。” 虽然莉莉特来到温泽艾斯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厨房里的女仆们几乎没怎么见过她。 因为除了见公爵的时间外，她大部分时候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看着双手交握，乖巧站立的莉莉特，女仆们的鼻翼微微颤动起来。 “这就是传闻中的小小姐吗？！” “好小，真的好小啊！” 由于北境恶劣的气候、肆虐的魔物，以及最关键的，威严冷峻的温泽艾斯公爵，这座城堡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偶尔造访的，不是身形魁梧、满脸胡须的骑士，就是高傲至极的贵族们。 如此可爱的客人，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了。 女仆们兴奋地围了上来，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莉莉特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不是饿了？” “请随便吩咐，我们立刻为您准备食物！” 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 【没想到，她们竟然会这样欢迎我……】 玛丽误解了莉莉特的反应，立刻护在她身前，像是要保护她似的说道： “大家冷静点，莉莉特小姐会被吓到的。” “我们又没做什么！” “你们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吧？” “……“ 女仆们相互打量了一下。 由于正在忙碌，她们手上正握着菜刀、平底锅、擀面杖……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一群持械强盗。 再加上她们那格外结实的手臂，就更显得气势十足了。 女仆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往后退了一步，与莉莉特拉开了距离。 这时，玛丽才终于松了口气，开口说道： “莉莉特小姐来这里，是为了帮忙做厨房的工作。” 女仆们的眼睛同时瞪得大大的。 “莉莉特小姐怎么能做这种辛苦的活？” “以她那细瘦的手臂，连平底锅都提不起来吧？” “更别说那小小的手了。” 女仆们满眼担忧地望着身材娇小的莉莉特。莉莉特与她们对视了一瞬，随即握紧拳头，坚定地说道： “请尽管吩咐！我一定会努力的！” 玛丽趁莉莉特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对女仆们动了动嘴唇。 “莉莉特小姐整天待在房间里，好像有些无聊，给她安排点合适的活儿吧。” “……！” 女仆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从那天起，莉莉特便开始在厨房帮忙。 “莉莉特小姐，请用饼干模具压出小熊饼干的形状。” “莉莉特小姐，请把喜欢的水果摆在蛋糕上。” “莉莉特小姐，请往面包里挤上奶油。” 奇怪的是，这明明是工作，但却格外有趣。 莉莉特的眼睛闪闪发亮，而女仆们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也不自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某天， “啊啊啊！！” 一声尖叫骤然响起，正在往披萨面团上摆放配料的莉莉特猛地抬头。 她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只见一名女仆正痛苦地抱着手臂，脸色苍白。 “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莉莉特最近处的女仆回答道： “她不小心打翻了锅，滚烫的热水洒到了手上。” “……！” 莉莉特的目光落在那名受伤的女仆身上，看到她的手臂已经红肿得厉害。 在那一瞬间，莉莉特迅速拿起旁边的水桶，将受伤的手臂放进去。 “莉、莉莉特小姐？！” 女仆们惊慌失措，莉莉特却语气急切地说道： “烫伤时，必须立刻用冷水降温！” 她抬头看向一旁还在发愣的女仆，继续吩咐道： “去拿可以包扎伤口的绷带，越快越好！” “啊，是，是！” 不一会儿，女仆便匆匆取来了绷带。 莉莉特熟练地在受伤的部位缠上绷带，直到确认处理得当，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 “还好，烧伤不算太严重。只要这几天细心消毒、好好护理，就不会留下疤痕。” “……” 受伤的女仆呆呆地望着莉莉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旁观的其他女仆们也都震惊不已。 片刻后，她们齐声欢呼起来。 “莉莉特小姐，太厉害了！” “您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前世的莉莉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展现自己的神圣之力。 她曾一度认为，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觉醒力量。 正因如此，她偷偷向主教学习了医学和草药的知识。 只为了成为一个稍微有用的人。 回忆起那段不愿提及的过往，莉莉特只是轻声说道： “只是稍微学过一点罢了。” 莉莉特害羞的回答，反而让女仆们更加兴奋了。 “呜哇！到底得多么努力学习，才能比医生还熟练啊？” “才不是呢！莉莉特小姐的动作，可不是单靠读书就能学会的。” “难道说……莉莉特小姐是天才？！” “没错，肯定是！” 面对女仆们无休止的夸奖，莉莉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要爆炸一般。 就在这时，那位受伤的女仆轻轻地将自己宽大的手掌覆盖在莉莉特的手上，满脸感动地说道： “在厨房工作时，烫伤简直是家常便饭。即使发生刚刚那种情况，也只是随便用水冲洗一下就算了。” “……” “可是，像这样被人认真地治疗，还是头一次呢。谢谢您，莉莉特小姐。”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除了公爵以外，这是莉莉特第一次听到有人真心实意地对自己说''谢谢''。 “能帮上忙就好。” 莉莉特的心里涌起一股微妙的、痒痒的感觉，她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啊啊啊！” 女仆们顿时感到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恨不得立刻抱住莉莉特！ 但是，公爵殿下的贵客，怎么能随便碰呢？ 更重要的是，在女仆们之间，还存在着一条隐秘而严格的约定： “如果每次想抱的时候都抱上去，那娇小的莉莉特小姐迟早会被我们抱没的！所以，绝对不能轻易碰她！” 因此，她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紧紧地抱住了手上的平底锅、巨大的萝卜、面包…… 另一边，西蒙对公爵说道： “最近，城堡里的女仆们对莉莉特小姐的喜爱可谓是达到了巅峰。” 西蒙向来不会向公爵汇报这些琐碎的小事。 但这次，他特意提起，原因只有一个，公爵想听。 公爵终于从一上午的公文中抬起头，视线落在西蒙身上。 西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瞬间，立刻将茶杯和一盘堆满了蛋挞的点心碟放到公爵面前。 公爵放下手中的笔，拿起一块蛋挞咬了一口。 趁着他吃点心的间隙，精明的管家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城堡里的仆从本就对莉莉特小姐颇有好感。毕竟，在这寒冷的堡垒里，迎来如此娇小可爱的小姐，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过，即便如此，仆从们一开始对莉莉特还是抱着几分谨慎。 毕竟，她是公爵亲自邀请的贵客，更是深受大祭司珍视的''女神之子''。 然而，如今那层拘谨已完全消失了。 “莉莉特小姐认真工作的模样，彻底俘获了女仆们的心。现在她们争着抢着想和莉莉特小姐一起做事呢。” 当然，工作的内容几乎可以说是游戏。 插花、给温室里的树木浇水、折餐桌装饰用的纸艺…… 这些事情公爵早已知晓，因此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嚼着第二块蛋挞。 见状，西蒙语气悠闲地补充道： “由于对莉莉特小姐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女仆们最近纷纷开始锻炼身体呢。” 温泽艾斯城的铁律：遇到问题，就用力量来解决。 于是，女仆们遵循这条原则，每天都进行掰手腕对决。 胜者，便能享有与莉莉特小姐共度''甜蜜劳动时光''的特权。 “所以，这就是最近女仆们的手臂肉眼可见地变粗的原因吗？” 公爵心中的一个小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第14章 小孩子的早晨，应该是充满悠闲与自在的 西蒙眯起那双狡黠的眼睛，笑着说道。 “我能理解那些女仆的心情。” 是因为那如白雪般纯净可爱的外貌吗？ 是因为那如春日暖阳般温柔的心性吗？ 还是因为那藏匿在小小身躯中的神圣力量呢？ 每当与莉莉特交谈，心情总会莫名地变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莉莉特小姐真是特别的存在。” “……” 这话听起来仿佛是在崇敬一位女神。 但公爵却丝毫不觉得西蒙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的赞美过于夸张， 因为他完全同意这句话。 公爵总是抽空与莉莉特共进餐食。 这是他单方面的决定。 即便如此，莉莉特却从未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每次都乖乖地坐下吃饭，饭后也总是微微弯腰行礼。 “真的很好吃，谢谢您，公爵大人。” 她腼腆地笑着的模样，就像害羞的天使一般。 公爵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 天使？ 每天斩杀怪物，与凶悍的骑士们刀剑相向的自己，居然会浮现出如此不搭调的念头。 「都是因为那个孩子，让我生出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公爵带着莫名的情绪，将第五个蛋挞送入口中。 吃着舌头发麻的甜点，也是因莉莉特而产生的变化。 他一向偏爱肉类，但最近却开始吃起了各种点心。 昨天是画着笑脸的饼干，前天是圆滚滚的马卡龙，再前一天则是浓郁的巧克力慕斯蛋糕。 西蒙看着公爵以世上最冷酷的表情吃着可爱的小甜点，不禁咧嘴笑了。 “厨师非常开心呢，以前每天都只做肉，现在能制作五彩缤纷的点心，似乎乐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莉莉特小姐很喜欢哦。” 西蒙每天都会亲自把点心送到莉莉特手中， 因此能够近距离地看到她吃点心的模样。 “今天把蛋挞送去时，莉莉特小姐盯着那圆滚滚的黄色外形，说它看起来像小鸡一样可爱，足足看了好一会儿呢。” 回想起那个画面，西蒙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每天均衡摄取肉类和蔬菜，下午还会吃点心，所以身体明显比刚来时健康多了。” 刚到城堡时，莉莉特除了脸颊上残留的一点婴儿肥，全身瘦得可怜。 在北方那些体格魁梧的人眼中，简直像是根会走路的骨头。 但现在不同了。她的脸更加白皙，双颊变得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桃子般饱满。 最重要的是，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总的来说，莉莉特小姐适应得很好……只是，有一件事让我有些在意。” 正在悠闲地吃着第九个蛋挞的公爵闻言，挑起眉头。 “什么事？” “莉莉特小姐仍然每天清晨早起祷告。” “……” 莉莉特在晚上九点之前便已入睡。 因为睡得早，起得早本身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每天在日出前起床，跪着祷告整整一个小时，这可不算是寻常的事。 公爵露出一副仿佛正面临世上最严峻问题的表情，低声嘟哝道： “小孩子在玩耍之外，总得学会适当地偷懒。” “您说得极是。” 西蒙点头表示认同。 晚餐时间。 莉莉特端坐在餐桌前，恭敬地向公爵行礼。 “我开动了。” 餐桌上摆满了惊人的食物数量， 多到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小女孩根本不可能吃完。 但现在的莉莉特已经不会再担心食物会剩下了。 【因为我相信公爵大人！】 公爵优雅而从容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食物， 莉莉特也努力地吃着自己的一份。 寂静的餐厅里，唯有刀叉碰撞瓷盘的轻响回荡。 当厨房女仆们得知莉莉特每天都与公爵共进晚餐时，她们全都惊恐万分。 “天哪，居然能在公爵殿下面前吃饭？我可不行，绝对不行！就算只喝一碗白开水煮的清汤，也一定会消化不良的！” “我也是，我也是！”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莉莉特。 “莉莉特小姐，您还好吗？” 然而，与女仆们的忧虑不同，莉莉特对这段时间并没感到不适。 当然，公爵的威压确实惊人，令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但莉莉特清楚地知道： 公爵大人并不是可怕的人。 至少，他不会像那位大祭司一样动辄发怒，更不会随意对人动手。 正因如此，她才能安心地吃饭。 【住进公爵城堡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我好像比起肉，更喜欢蔬菜。】 肉类虽然美味，但吃多了容易腻，相较之下，新鲜爽脆的蔬菜则怎么吃都吃不够。 尽管如此，每次与公爵共进晚餐时，莉莉特都会努力多吃几口肉。 【因为公爵大人会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 就像现在这样， “吃得不错。” 公爵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然而听在莉莉特耳中，却像是最难得的表扬。 她的脸顿时泛起一抹红晕， 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又坚定。 “嗯！我会努力多吃的！” “……” 公爵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冲动，想立刻伸手揉乱莉莉特的头发，但他最终只是开口问道： “每天吃肉，感觉如何？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公爵大人为什么会问这个呢？】 莉莉特歪了歪脑袋，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回答道： “脸变圆了，力气也好像变大了一点。” 【还有什么变化呢？】 【声音变大了一些吗？】 正当莉莉特苦思冥想时，公爵开口了： “你的神圣之力呢？” “……！” “你之前不是担心过，吃肉会不会让神圣之力消失吗？虽然你还无法真正运用这股力量，但应该能感觉得到。怎么样？你的神圣之力，还在吗？” 这是公爵第一次主动提起“神圣之力”这个话题。 莉莉特的身体微微一紧，带着些许紧张，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神圣之力并没有消失。” 即便已经确认了，莉莉特的心脏仍然砰砰直跳。 【公爵大人难道也开始对我的力量感兴趣了吗？】 【是想要得到这股力量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 莉莉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然而公爵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那么，现在你应该明白，神殿那些规矩，全都是狗屁。” “……欸？” “''食用带血的生物，或是不每日祷告，神圣之力就会消失''，这些话，完全是胡说八道。” “神所赐予的高贵能力，不可能因为这些低劣的戒律就凭空消失。” 公爵说完长篇大论后，终于切入正题： “所以，从明天开始，清晨祷告就免了。” “……！” 这是公爵第一次干涉莉莉特的生活。 如果非要说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那也只是执意让她多吃点肉而已。 所以，这个突然的命令让莉莉特有些手足无措。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 莉莉特结结巴巴地问道，而公爵却毫不犹豫地回答： “因为我觉得……对你来说，这很累。” “……” 从前世到今生，莉莉特从未抱怨过清晨祷告的辛苦。 即便身体不适，她也会默默坚持。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觉得累。 【其实，每天睁开沉重的眼皮很难受。】 【从温暖柔软的被窝里爬出来很辛苦。】 【在冰冷的地板上跪上一小时，也很难熬。】 然而，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很辛苦吧。” 莉莉特睁大双眼，怔怔地望向公爵。 公爵继续说道： “我不是让你完全不祷告。如果你想祷告的话，把时间改到早餐后，或者下午吧。” “……” “小孩子的清晨，应该是充满悠闲与自在的。” “悠闲到让身边的大人们急得跳脚。” 公爵依旧用冷淡的神情俯视着她， 可那双如冬日晴空般透彻的蓝眼睛，却让莉莉特明白了一件事： 【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在为我担心。】 【真是不可思议啊。】 【这样一个高大、冷漠、强悍的人……居然在意我。】 【好温暖啊。】 【公爵大人居然会愿意把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存在放在心上。】 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 事实上，莉莉特每天清晨祷告，并不是因为害怕神圣之力会消失， 而是因为那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不做。 【原来，】 【如果不想做，其实可以不做啊。】 第15章 暖暖的玩偶 莉莉特脸上带着泪水，灿烂地笑了。 “我会照公爵大人的话去做的。” 比预想中更轻易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公爵的嘴角微微上扬。 莉莉特并没有放弃祈祷。 与神圣之力或信仰无关，早晨祈祷会让她心情平静。 不过，她按照公爵的话，将祈祷的时间从清晨调整到了早餐之后。 即便如此，因为她总是早早入睡，起床的时间依旧很早。 清晨六点。 确认了时间的莉莉特猛地坐起身，却没有立即开始祈祷，而是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 倒不是困倦，但就是不想起床…… 是因为被子太柔软了吗？ 有时这样躺着躺着就又睡过去了，不过也没关系。 毕竟没有人会催促她快点起床！ 就这样一直赖到心甘情愿地与被子告别后，莉莉特才终于下床。 “您起床了啊，昨晚做了个好梦吗？” 听着西蒙的晨间问候，她洗漱完毕，享用了玛丽准备的早餐。 之后，便向女神献上了祈祷。 祈祷结束后，她便去找女仆们。 “欢迎您，莉莉特小姐！” “今天掰手腕的胜者是我哦！今天就由我陪您去温室播种子吧。我还特意为您准备了一把可爱的儿童用小铲子呢！” “呜呜，好羡慕！明天我一定要赢！” 看着斗嘴的女仆们，莉莉特笑了。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莉莉特最初选择温泽艾斯公爵，只是因为他是那个能够帮她摆脱神殿掌控的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真心地爱上了这个宽广而温暖的地方。 【我想一直待在这座城里。】 那是在她决定离开神殿后，人生中第二个愿望。 但要实现这个愿望，必须先了结一些事情。 “明天，大祭司就会抵达城里。” “……！” 就像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结了一般，莉莉特原本生气勃勃的脸瞬间暗淡下来。 公爵低头看着她，缓缓开口。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用见他。” 莉莉特还只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她可以选择将一切托付给公爵，躲起来不露面。 “老实说，我确实想这么做。” 光是浮现大祭司的脸，她的呼吸就不由得急促，胃里翻腾作呕。 但那种情绪仅仅持续了一瞬，莉莉特便紧紧握住了双拳。 “但这是我的事情。” “……” “我要亲自面对他，并彻底斩断这段关系。” 公爵看着双眼中闪烁着坚定光芒的莉莉特，暗自思索。 ‘平时软绵绵地滚来滚去，像团棉花一样，看起来那么柔弱……’ ‘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她却从不逃避。无论对手是谁，她都会毫不畏惧地迎上去。’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公爵的嘴角微微扬起。 在呼啸肆虐的暴风雪中，大祭司抵达了。 长达一个月不间断的旅程让他显得狼狈不堪，因寒冷的天气无法好好沐浴，身上甚至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此刻的他，丝毫没有了在王都受万人敬仰的高贵气度，反倒像个脾气暴躁的乞丐。 “莉莉特那丫头……竟敢让我受这等苦！等把她带回神殿，我一定要让她吃尽苦头！” 大祭司咬牙切齿地踏入城堡。 然而，片刻之后，他的嘴微微张开，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这座城堡的天花板高耸入云，内部恢宏壮丽。 无论是铺在地上的石砖，还是窗边悬挂的装饰品，每一样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奢华气息。 “原来温泽艾斯公爵不仅仅是个单靠武力行事的人，竟然还富有至此……” 他一眼就能看出，公爵的财富远超想象。 但很快，大祭司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缩了缩脖子。 “该死！再怎么好看又如何？这座城堡里跟外面一样冷得要命！果然，无论砸再多的钱，这北方的荒凉之地终究改变不了！” 他并不知道，温泽艾斯城堡的墙壁里镶嵌着比黄金昂贵数百倍的魔力石，能够源源不断地释放温暖。 然而，今天，魔力石却没有运作。 并不是因为故障，而是刻意为之。 “温泽艾斯城对不受欢迎的客人，自然会给予最残酷的寒冷。” “希望你能染上一场重感冒再滚回去，臭猪先生。” 西蒙在心里冷笑，但表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微微眯起双眼。 “欢迎您的到来，大祭司大人。我是管家西蒙。我这就带您去见温泽艾斯公爵殿下。” “哼。” 大祭司呵着一口白色的寒气，跟在西蒙身后走去。 进入宽敞的会客厅后，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下一秒便猛地惊叫出声。 用顶级皮革打造的沙发，此刻却如同一块冰冷的寒铁，几乎将他的臀部冻僵。 “辛辛苦苦挨了一个月的寒冷，好不容易到了城堡，竟然一点都没有变暖！” 无止境的折磨让他的怒火逐渐攀升。 就在这时，西蒙端起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听闻大祭司大人要来，我们特意准备了帕尼尼茶。这种茶叶在北部极为珍贵。” 大祭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瞬间瞪大了眼睛。 香甜之中透着一丝沁人心脾的清爽，味道独特而美妙。 最重要的是，它温热，能驱散寒意。 “哈……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大祭司的表情不由得松弛下来，开始慢慢品味这杯茶。 看着他逐渐放松的模样，西蒙满意地笑了。 正如他说的那样，帕尼尼茶在北部极其稀有，味道香醇，价格高昂。 但有一点，他故意没有提及。 “帕尼尼茶的作用，正是降低体温。” 因此，在北部，人们只有在发高烧时，才会饮用这种茶来退烧。 西蒙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只是笑眯眯地，又往大祭司的茶杯里倒满了热茶。 “尽情地喝吧，然后带着一场重感冒滚回去。” 大祭司丝毫不知西蒙的心思，依旧不断地抿着茶。 就这样，一杯、两杯、三杯…… 喝到一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不耐烦地开口： “公爵殿下究竟什么时候才来？” “请再稍等片刻。毕竟大祭司大人远道而来，公爵殿下为了迎接您，正在做充分的准备。” 当然，这不过是一派胡言。 此刻，公爵正待在莉莉特的房间，悠闲地陪她闲聊。 莉莉特睁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 “玩偶。” 在这样一个该迎接大祭司的关键时刻，他居然拿着一只玩偶过来？ 更何况，这竟然是公爵亲自送出的礼物…… 莉莉特半是惊讶，半是好奇地接过了公爵递来的玩偶。 “谢谢您。” 那是一只白色绒毛的羊型玩偶。 圆圆的脸上，两颗淡蓝色的宝石镶嵌在眼睛的位置，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 【怎么有点像我？】 她觉得这个念头有些害羞，却又隐隐觉得确实如此。 而她并不知道，这正是公爵的本意。 “尽可能做得可爱点……像莉莉特一样。” 公爵曾这样吩咐手下的女仆们。 莉莉特轻轻地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玩偶。” 比起昂贵的黄金和珠宝，这份礼物让她感到更加满足。 她将玩偶紧紧地抱在怀里，忽然怔了一下。 “……？！” 这只玩偶，居然是温暖的。 就像被阳光晒过的石头一样，散发着柔和的暖意。 公爵低头看着她，淡淡说道： “玩偶里嵌入了魔力石，会释放温暖。抱着它，就算出了房间也不怕冷了。” “……？” 莉莉特还不太明白公爵的意思，直到她真正踏出房门的那一刻。 一直以来温暖如春的城堡，此刻就像被冰封了一般，寒意刺骨。 公爵伸手替她把斗篷的领口系紧，低声说道： “虽然冷，但还是忍耐一下吧。在面对敌人时，温泽艾斯城从不给予丝毫温暖。” 敌人。 莉莉特瞬间明白了，公爵口中的“敌人“是谁。 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这只玩偶。 直到刚才，她仍因即将面对大祭司而感到紧张，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绷紧状态。 但此刻，当她抱紧怀中的温暖玩偶时，那股紧张感竟然奇迹般地松弛了下来。 就好像，在严冬中迎来了春天的气息。 莉莉特仰头看向公爵，坚定地说道： “公爵大人，我们约定好了。如果这次我能顺利与他谈完，从此留在城里，我一定会报答您给予我的所有恩惠。” 恩惠？ 这根本谈不上什么恩惠。 公爵只是支付了她治疗自己的代价而已。 但他没有否认，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莉莉特毛茸茸的脑袋。 “我等着。” 在公爵宽厚的掌心下，莉莉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片刻后，两人推开了那扇门，并肩踏入。 第16章 皇帝的介入 吱呀… 门被推开，脸色阴森可怕的大祭司出现在门口。 不知不觉间，大祭司已经喝下了第十杯茶，浑身发抖，咬紧了牙关。 ‘就算温泽艾斯公爵是帝国皇帝之下的第一人，也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所有信仰女神之人最敬仰的大祭司！’ 他暗自下定决心。 等公爵出现，一定要先让他为如此折辱自己而道歉！ 然而， “……” 当大祭司与公爵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身为大祭司，他在神殿中见过无数人，其中不乏体格壮硕的武者。 技艺高超的骑士、曾斩杀百人的佣兵、一生从未停歇、终日劳作的矿工，甚至是专门狩猎猛兽的猎人…… 可即便与这些人相比，眼前的公爵依旧是个庞然大物，拥有令人心悸的魁梧身躯和骇人的气势。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散发着旁人难以企及的高贵与威压。 面对如此压倒性的存在，大祭司的态度瞬间发生了变化。 原本高高扬起的眉毛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扭曲的嘴角也柔和地上扬。 他露出了一抹和蔼可亲的微笑，仿佛方才的不悦从未存在过。 “能得以拜见守护帝国的''冰之盾''，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实在是我的荣幸。” 他一边用单手在胸前划出圣徽，一边继续说道： “我是女神的代理人，大祭司加努托。” 大祭司之所以能在这个位置上屹立不倒多年，绝非侥幸。 此刻的他，既不贪婪，也没有旅人长途跋涉后的狼狈模样。 他只不过是一个无比仁慈的神职者罢了。 只是，在公爵眼里，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比怪物还要恶臭不堪。” 公爵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大祭司。 大祭司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但仍然拼命维持着表情管理。 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公爵身旁的莉莉特身上。 “莉莉特！” 他刚一开口，莉莉特的身影便消失了。 确切地说，是公爵向前迈了一步，以庞大的身躯彻底挡住了她。 紧接着，公爵用低沉的嗓音淡淡吐出一句话： “小孩子只该看美好的事物，丑恶之物会影响她的心境。” “……？！” 大祭司先前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刚才的表情管理全都白费了。 “殿下……您刚才，是在说我是''丑恶之物''吗？” 公爵并未否认，只是沉默以对。 那沉默仿佛在说：“是又如何？” 大祭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活了这么久，从未遇到过如此无礼之人！ 尽管怒火中烧，他还是极力按捺住了心头的愤怒，尽可能平静地开口： “看来公爵殿下对莉莉特十分珍视呢……可即便您喜欢这个孩子，也不能这样做。还请您务必，将她归还于我。” 那声音悲痛而急切，仿佛失去了至亲的孩子。 就在这时，公爵身后探出一张小脸。 “公爵大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莉莉特轻声说道。 “就像信里所写的那样，不回神殿是我自己的决定。” 大祭司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因为此刻，他终于看清了莉莉特的模样。 时隔两个月再见，这个孩子已然变了许多。 她的小脸圆润了不少，透着红润的光泽。身上穿着镶着蕾丝的华美长裙，外披一件精致昂贵的披风，怀中还抱着一只镶满宝石的洋娃娃。 此刻的莉莉特，怎么看都不像神殿里被抚养的孤儿，倒像是享受奢华生活的贵族千金。 大祭司“啧”了一声，发出一记轻蔑的舌音。 “莉莉特，看到你的样子，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写出那样的信了。” 他眯起眼睛，语气里透着几分讥诮。 “公爵殿下一定是用这些贵重的东西迷惑了你，就像拐骗孩子的绑架犯用糖果引诱孩子一样。” “绑架犯”。 听到这个词，莉莉特的脸色瞬间苍白。 然而，真正被这番话羞辱的公爵，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大祭司继续说道： “但是，莉莉特，你绝不能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公爵殿下想将你留在身边，绝不可能是出于单纯的好意。他只是觊觎你的神圣之力罢了。” “你才是这样的人吧！” 莉莉特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出来。 话音落下，公爵这才低头看向她。 女孩一向澄澈如湖水的天蓝色眼眸，此刻被汹涌的怒意填满。 莉莉特咬紧了牙关。 【原本不想被他看出我的情绪波动的……】 她本来打算心平气和地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大祭司，然后干净利落地断绝关系。 可一对上那双像毒蛇一般的眼睛，胸腔里的怒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就在她忍不住攥紧拳头时，公爵低沉的嗓音轻飘飘地传来。 “所以我才说，丑恶之物看多了，对心情不好。” “……” “先休息一下吧。” 他说完，又迈出一步，用自己宽厚的身躯将莉莉特挡在身后。 随着视线里彻底失去大祭司的身影，莉莉特绷紧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了下来，粗重的呼吸也逐渐恢复了平稳。 仿佛一只躲进温暖巢穴的小动物，终于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公爵察觉到她平静下来后，这才抬眼望向大祭司。 而大祭司此刻却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宛如见了鬼。 “莉莉特竟然敢违抗我？！” 那个女孩，一直以来，都是温顺到极致的存在。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甚至给予何种惩罚，她都从未有过半分反抗。 可如今，她竟然朝着他大喊？！ 比起她的态度，更令他震惊的是： 她在信里写的，竟然是真的？！ 一股强烈的背叛感席卷全身，让大祭司的胸膛剧烈起伏。 “这个可恶的丫头！我辛辛苦苦养育了她，她居然敢这样忤逆我？！” 这一次，他彻底放弃了用花言巧语说服公爵的念头。 必须立刻把莉莉特带走！ 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让她回去，狠狠地接受惩罚，直到她痛哭流涕地跪地认错，才能稍微平息他的怒火！ 为了这一刻，大祭司掏出了他真正的武器。 “公爵殿下，其实……” 他故作迟疑地开口，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为了能让我们的对话更顺利地进行，我特意带来了这个。” “……？” “这是陛下亲笔写给我的诏书。” “……！” 大祭司敏锐地捕捉到了公爵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果然，带上这个是正确的选择！” 他心中暗喜，脸上浮现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缓缓展开那卷紧紧卷起的诏书，朗声念了出来： “莉莉特乃大祭司视若珍宝，精心抚育的女神之子。 就算是帝国的''冰之盾''温泽艾斯公爵，亦或是更受人敬仰的公爵阁下，也绝不能夺走这样一个孩子。此等行径，将不可饶恕。” 大祭司勾起嘴角，语气轻慢地补充道： “若是公爵殿下拒绝归还孩子，皇室将以恶行论罪。” “……！” 此言一出，公爵身后的莉莉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皇帝？” 她从未想到，连皇帝都会牵扯进来！ 莉莉特立刻探出身子，大声反驳：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是公爵大人强行带走我，而是我自己请求留下的！” 她的眼圈微微泛红，稚嫩的脸庞满是急切与委屈。 任何人看到这副模样，都会明白她的真心。 然而，大祭司却像是在嘲弄一般，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 “你以为，谁会相信你的话？” “……！” “人们不会去听一个十岁孩子的辩解。” 大祭司缓缓摇了摇头，故作惋惜地叹息道： “相反，他们只会认为公爵殿下已经成功洗脑了你。” “一个天真的孩子，被公爵的手段彻底蛊惑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公爵，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不仅仅是皇帝陛下，首都的贵族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早有准备。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让神官们放出流言，宣扬“温泽艾斯公爵觊觎莉莉特的神圣之力，强行将她掳走”。 如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首都。 不仅是皇帝与贵族，就连普通百姓都知晓此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公爵若是不归还莉莉特，世人便会认定：公爵从大祭司手中抢走了孩子！ 到时候，他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指责与非议，而皇帝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借机出手打压他。 想到这里，大祭司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笑得无比得意。 “公爵殿下，您真的愿意为了区区一个孩子，承受如此巨大的风险吗？” “……”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言辞，公爵依旧不为所动，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莉莉特却无法保持冷静。 她全身颤抖，脸上血色尽褪。 【前世的我，也曾这样请求过公爵。】 【请带我离开神殿。】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的公爵是如何为她奔走的。 他试图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先是劝说，继而威胁，最后甚至愿意付出天价赎金。 然而，无论他怎么做，大祭司都不肯松口。 因为只要掌握着莉莉特的神圣之力，大祭司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可如今，情况已有所不同了。 这一世，大祭司不知道莉莉特血具有治愈他人的力量。 许多人已经对她彻底失望，认为她就是一个没用的孤儿。 所以，莉莉特一度天真地以为：这一次，大祭司会轻易放她离开。 结果，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第17章 莉莉特是我的女儿 莉莉特那双大大的眼睛下，泪水悄然汇聚。 但有一点与前世不同，那就是这一次，她与大祭司之间仍有谈判的余地。 “当然，公爵殿下若是不愿冒这样的风险，还是有别的办法可以带走莉莉特的。毕竟，我也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 “什么办法？” “只要公爵殿下肯拿出足够的诚意，我可以考虑放人。当然，莉莉特可是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孩子，您也必须拿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代价。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一直毫无表情的公爵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公爵知道，大祭司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只要肯花钱，就一定能把莉莉特带走。 但公爵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提及金钱。 当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钱。 ‘我不会用钱来换莉莉特。她不是一件物品。’ 公爵那凌冽的目光让刚才还满脸自信的大祭司，瞬间变得苍白。 大祭司咬紧了牙关，紧紧抱住了皇帝的书信。 ''不…不能在这里退缩！'' 在大祭司的背后，有站在他这边的人。 最重要的是，皇帝站在他这边。 如果温泽艾斯公爵在这里稍有对他动手的举动，或者干脆不肯归还莉莉特，皇帝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进而对公爵发难。 ''无论温泽艾斯公爵多么想要莉莉特，他都不可能为了她与皇帝开战。就算他现在用这种骇人的目光盯着我，也不过是在恐吓我罢了。'' 大祭司不甘示弱，挺直脊背，目光也变得更加坚定。 “那么，殿下究竟想如何？您是想为了那个孩子，去承受陛下的怒火，以及无数人的指责吗？身为北部的守护者，温泽艾斯公爵殿下？” 大祭司的话确实没错。 即便公爵拥有不逊于皇室的武力，他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孩子，将整个北部卷入战火之中。 更何况，一旦局势发展到那个地步，莉莉特自己都会主动回到大祭司身边。 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所以，公爵既没有拔剑斩下大祭司那肥硕的脖子，也没有一根根砍断他那戴着金戒指的手指进行威胁，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没有人能指责我带走莉莉特。” “您这话未免太过强词夺理…” 大祭司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公爵冷冷打断。 “因为，莉莉特是我多年遗失的亲生女儿。” “…！” 如同雷霆炸响般震撼的话语，让大祭司瞬间屏住了呼吸，脑海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挤出声音。 “公、公爵殿下，就算您再想得到莉莉特，也不能随便编造这样的谎言吧！” “谎言？” 从头到脚，哪一处不荒谬？ 大祭司慌乱地开口。 “莉莉特刚出生时，就被遗弃在神殿前。若她真是公爵殿下的孩子，又怎么会被丢在那种地方？”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是''我遗失的女儿''。” “…！” 这时，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西蒙走了出来。 他微微垂下视线，缓缓开口，讲述起那段久远的往事。 “十年前，殿下尚未继承爵位时，曾有一位深爱的女子。她是来自北方某个小村庄的姑娘。殿下与她曾度过了一段深情而炽烈的时光。” 西蒙脸上浮现出一丝沉痛，继续说道。 “某一天，那位姑娘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然而，她却无法将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毕竟未婚女子怀孕，将会遭受无情的指责。 更重要的是，如果温泽艾斯公爵家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她连顺利生产的机会都不会有。 于是，姑娘匆匆收拾行囊，离开了北方。她想去一个可以安心生下孩子的地方。 她像是在逃亡一般，独自来到王都，在那里生下了孩子。 然而，新生命降临的喜悦转瞬即逝，不久后，她便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根本无法独自抚养孩子。 于是，她做出了决定。 那位姑娘将婴儿遗弃在供奉女神的神殿前，带着一丝希冀，盼望那些普爱众生的神官能好好抚养这个孩子。 温泽艾斯公爵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在不断寻找那位消失的女子。 然而，时光流转，终究，他渐渐将她遗忘。 直到不久前，公爵殿下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写道：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您的血脉正在神殿中成长。她的名字是莉莉特。” “荒唐至极！”大祭司猛地怒吼出声。 西蒙微微睁大眼睛，似乎被他的反应震惊了一瞬，随后轻轻捂住嘴角，叹息般说道： “如此悲恸而动人的故事，您竟如此冷酷无情，未免也太过无情了吧，大祭司大人。” 大祭司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他瞪着西蒙，仿佛对方是在存心让他成为冷血无情的恶人。 “这种荒谬的故事，根本无法让人信服！就算你们能找到那个生下莉莉特的女子，或许还有些可信度…可如今？” 西蒙露出一抹遗憾的神色，低声道： “那位姑娘，早已病逝。” “…！” “她在临终前，才鼓起勇气给公爵殿下写下了那封信。因为她意识到，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公爵殿下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还有他的女儿存在。 为了确认真伪，公爵将莉莉特带到了城堡。 在那之前，他的心中仍存有一丝怀疑：“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然而，在见到莉莉特的瞬间，那丝微弱的疑虑便彻底消散了。 公爵低头看着莉莉特，缓缓开口。 “她与我一样，拥有银白色的头发和湛蓝色的眼眸。” 淡色银发与蓝色眼睛，是温泽艾斯公爵家族代代相传的特征。” 但即便如此，大祭司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世上拥有银发与蓝眸的人，难道只有他们家族吗？！'' 虽然这种发色并不常见，但也并非罕见到堪称奇迹的程度。 更何况，公爵五官深邃鲜明，身材魁梧如熊，而莉莉特却身材娇小，完全不像他的血脉… ''像了个鬼啊！'' 大祭司无比笃定，这一切，都是公爵编造出的丑陋谎言。 而他的判断完全正确。 公爵根本就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初恋，当然也没有收到什么信件。 这一切，全都是公爵撒下的弥天大谎。 尽管外界评价他是个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莽夫，但事实上，温泽艾斯公爵同样是个在必要时刻可以使用卑鄙手段的人。 正是这样的人，此刻正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莉莉特。 莉莉特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他真的说我是他的女儿？！'' 几天前，公爵曾对她说过： 如果大祭司既不愿被说服，也不吃威胁这一套，那他就会直接宣称莉莉特是自己的女儿。 当时，莉莉特连连摇头，觉得这简直荒唐至极。 但公爵却态度坚决。 “要带走你，这才是最简单的方法。” 他居然真的说了出来？！ 更离谱的是，他还说这是“最后的手段“，结果连半点说服或威胁的尝试都没有，直接就甩出了“亲生女儿“这一招！ 【公爵大人还是未婚之身，又是尊贵的名门贵族…说出这样的话，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吗？】 莉莉特焦急不安地抿紧唇瓣，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小脑袋上。 公爵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沉稳而温柔。 “无需担忧，莉莉特。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带走。” 【问题是，我焦急的根本不是这个啊！】 莉莉特紧张得手足无措，最终只能死死攥住公爵的衬衫下摆，以掩饰自己复杂的情绪。 她那小小的手指拽着布料的模样可爱极了，让公爵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然而，这份温馨的气氛却被大祭司那几乎破裂的声音猛然打破。 “我绝对不可能相信这种荒唐至极的谎言！” 公爵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你相不相信，并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抚养莉莉特！我是她的监护人！” 公爵听完，毫不犹豫地将莉莉特护在自己身后。 紧接着，他迈步向前，朝大祭司逼近了一步。 公爵垂下眼睑，声音低沉地开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放弃莉莉特？” “…！” 就在那一刻，大祭司终于意识到了。 自己之所以能在这位比龙还可怕的公爵面前一直趾高气扬，并非因为自己真的掌握了主动权，而是因为： 公爵，一直在隐藏真正的力量。 他那双深邃的湛蓝色眼眸中，此刻浮现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疯狂。 坚如铠甲的肌肉随着微妙的动作微微鼓起，宛如随时准备捕猎的猛兽。 一股彻骨的冷意自他身上扩散开来，强烈得连房间原本的寒气都变得微不足道，仿佛能将一切冻结。 ''这、这太可怕了…'' 那个就连在皇帝面前也能毫无顾忌地直言不讳的大祭司，此刻却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浑身如筛糠般颤抖，连站稳都变得困难。 他本能地察觉到： “如果现在与公爵正面抗衡…我会死在这。” 第18章 吃瘪的大祭司 无论他手中是否握有皇帝的诏书，亦或是他身后站着无数尊敬并追随他人，都无关紧要。 大祭司强忍着冲动，勉强挤出声音。 “这、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皇、皇帝陛下也在密切关注此事，我会向陛下禀明这一状况，再给您答复。” 公爵冷漠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 “但务必把这句话也一并转告皇帝陛下，若敢夺走温泽艾斯的女儿，我不惜为此开战。” 温泽艾斯公爵破例展现了体贴的一面，允许大祭司在他做出决定之前，继续留在城堡内。然而，大祭司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城堡。 若再待下去，他怕是会被公爵那股逼人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 大祭司离开后，西蒙兴奋地欢呼道： “敌人逃走了！” 话音落下，女仆们迅速行动，启动了城堡内的魔力石。 原本充满寒气的房间逐渐回暖。 女仆们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可可和刚刚出炉的苹果派，恭敬地放在公爵和莉莉特面前。 公爵看向莉莉特，说道： “你一定很紧张吧？吃一口吧。” 然而，莉莉特却无法安心地喝下可可，也舍不得松开手中的温暖玩偶。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问道： “公爵大人，您刚才对大祭司说，若他们要带走我，您不惜开战……那只是为了吓唬他吧？您不会真的那么做，对吧？” 从刚才开始，莉莉特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来是因为这句话的缘故。 公爵沉吟片刻。 若是想让莉莉特安心，拐弯抹角地安慰她或许更合适。 但他不愿意对莉莉特撒谎，所以他选择了如实回答。 “我不会随意拿战争来当作威胁的手段。” “……！” 听懂这句话含义的莉莉特，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她很清楚，即便是公爵，也不可能轻易地将自己从神殿带走。 【但……竟然会因为我引发战争？】 【这太荒唐了。】 【必须得劝公爵大人放弃才行。如果大祭司最终还是不愿意放我走，若他搬出皇帝陛下的权威……那么，我就……】 【回到神殿吧。】 然而，这句话怎么也无法出口。 如果回到神殿，大祭司绝不会轻易饶恕试图逃离的自己。 莉莉特一定会遭受可怕的惩罚，再也无法离开神殿半步。 不，真正令她害怕的，并不只是惩罚。 【我……不想离开这座城堡。】 总是对自己露出温柔笑容的西蒙， 对自己喜爱至极、忍不住夸个不停的女仆们， 还有虽然沉默寡言，却总是用温暖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公爵。 她想要留在他们身边。 【明知会给公爵大人带来巨大的负担，却还是渴望留在这里……我，果然是个坏孩子吧。】 莉莉特咬住了下唇，而公爵看着她，心中暗忖。 ‘说出''战争''二字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好担心这个小小的女孩会被吓得立刻说要回到神殿去。’ 但，公爵的预想错了。 至少此刻的莉莉特，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那句话。 于是，公爵的嘴角微微扬起。 “莉莉特。”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莉莉特抬起头。她的眼眶已经泛红，看上去随时都会哭出来。公爵凝视着这样的她，缓缓开口道。 “你似乎总是容易忘记，所以我再说一遍。你治好了我的眼睛，而我只是履行应有的回报罢了。” “……” “即便因此引发战争，那也是因为我想要好好报答你，并非你的过错。” 公爵伸出手，轻轻放在莉莉特的头顶。温柔地抚摸着她柔软的银发，他低声说道。 “所以，不必担心，就待在我身边吧。” “……！“ 莉莉特怔怔地看着公爵，眼中微微颤抖的光芒映出了他的身影。 然后，忍耐已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 莉莉特慌乱地用双手捂住脸。 “对、对不起……” 现在并不是哭泣的时候。她应该冷静下来，好好与公爵交谈才对。 然而，一旦涌出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公爵没有生气，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想哭的话，就尽情地哭吧。” 或许是因为从出生起便被养在神殿里，莉莉特几乎没有思考过“我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我有父母，那会是怎样的感觉？”之类的问题。 可这一刻，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 【如果公爵大人真的是我的父亲，那该有多好。】 如果她的父亲是这样强大、宽厚，又温暖的人，那一定会是件幸福的事情吧。 这样的想法既荒唐又令人羞耻，莉莉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于是更加用力地捂住脸，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等到莉莉特的泪水渐渐平息，公爵开口道。 “既然哭够了，那就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吧。” “……？” “我让你待在我身边，你的回答呢？” “啊……” 莉莉特对公爵满是愧疚。 【如果我留下来，一定会给公爵大人带来困扰，他肯定会因此而艰难吧……可是……】 比起愧疚，她更强烈地渴望留在公爵的身边。 因此，莉莉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我会留在公爵大人身边。虽然这样做很厚颜无耻，但……我就是想留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公爵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微笑。他再次抚摸莉莉特的小小的脑袋，如同在夸奖她做得很好一样。 离开温泽艾斯城堡后，大祭司径直前往最近的一座神殿。 “北方的贵族们都和温泽艾斯公爵关系紧密，若是去了那些地方，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相比之下，神殿一定会以最高规格接待我。毕竟，我可是侍奉女神的众多神职人员中，地位最崇高的存在。” 然而，他完全误判了形势。 神殿中，那些身形魁梧、如同熊一般的神官们，表情冷峻地开口。 “您是说，想在这里住上几天？” “这、这是当然的。” 面对这冷淡的态度，大祭司一时间愣住了。 神官们不仅没有欢迎大祭司，反而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我们明白了。不过，我们神殿很少接待客人，因此房间的状况可能不太理想。您也能接受吗？” “当然。” 大祭司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真诚。 再怎么破旧的神殿，也比起被温泽艾斯公爵用冰冷的目光紧盯着的城堡要好得多。 然而，当他被带到房间时，脸色瞬间扭曲得如同被揉皱的纸一般。 这哪里是房间，根本就是一个储物间。 没有窗户，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更糟糕的是，墙壁布满裂缝，寒风透过缝隙无情地灌进来。 “阿嚏！” 原本在温泽艾斯城堡里就已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大祭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咳嗽起来。 随行的神官们立刻生起了壁炉，但毫无作用。 湿漉漉的木柴燃烧后，只让屋内充满了呛人的黑烟。 “咳、咳咳……” 烟熏味呛鼻，寒气透骨，身体愈发发冷。 一切都糟糕透了。 大祭司心里憋着一股怒火，恨不得叫来一名神官，狠狠教训一顿来出气。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解决更重要的事情。 他让神官们退下，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镌刻着魔法阵的宝石，这是一颗魔力石。 他用冻得发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魔力石。 不久，魔力石泛起微光，一个带着傲慢气息的男人声音从中传出。 “说吧。” 大祭司双手恭敬地捧着魔力石，低下了头。 “向帝国的太阳，尊贵无上的皇帝陛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我乃离女神最近之人……” 皇帝直接打断了他的冗长问候。 “被温泽艾斯公爵劫走的''女神之子''，找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大祭司的委屈彻底爆发了。 他像个向母亲哭诉被欺负的孩子一样，向皇帝诉苦道。 “我抵达城堡时，整个城内寒冷如冰窖。那一定是公爵故意用来折磨我的手段……” 然而，皇帝却没有半点兴趣听他的哀怨。 “废话少说，直接讲重点。” “……是。” 大祭司强忍着对皇帝的失望，详细汇报了他在温泽艾斯城堡中所经历的一切。 漫长的报告结束后，魔力石另一端传来了皇帝低沉的嗓音。 “温泽艾斯公爵失散的女儿？“ “是的！当然，那不过是公爵为了抢夺莉莉特编造的拙劣谎言。“ 大祭司笃定地回答，坚信皇帝会站在自己这边。 “这个公爵竟然觊觎''女神之子''，居然杜撰如此卑劣的谎言！朕绝不能坐视不理。朕会即刻派遣皇室军队前往北方，给予胆敢绑架''女神之子''的公爵应有的惩罚！“ 本该是这样的反应才对。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让大祭司完全没想到。 第19章 诺埃尔来了 “情况变得棘手了。” 皇帝的反应让大祭司皱起了眉头。 “陛下，我再重申一遍，那一切不过是蓄意捏造的故事。莉莉特绝无可能是公爵殿下的亲生女儿。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荒谬至极的偶然？” 皇帝内心也持相同看法。 最为关键的是，他根本无法相信温泽艾斯公爵曾经深深爱过任何女人。 “那个从心脏到骨髓都冰封的家伙，怎么可能有此情感！” 尽管如此，皇帝仍不得不面对这个故事的存在。 “有何方法能证明这个故事是假的吗？” 莉莉特今年十岁，是十年前就被遗弃的孩子。 要追寻如此久远被遗弃孩子的亲生母亲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侥幸找到，也无从证实真伪。 大祭司神色慌乱地辩解道： “可、可是，公爵殿下同样无法证明他所言属实！谎言何来证人...” “温泽艾斯公爵不是会毫无准备就胡言乱语的人。他必定已备妥足以证明这个故事真实性的证人与证据。” 皇帝的判断分毫不差。 公爵确实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的初恋，莉莉特的生母，她临终前留给公爵的信件，以及曾在她身边见证一切的人。 诚然，这些全是精心伪造，却无人能识破真相。 公爵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大祭司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随后仿佛灵光乍现，惊喜地提议道： “我听闻皇室中有能确认血脉相连的魔力石！陛下，请用它揭穿公爵的谎言！” 然而，皇帝的回应却冷若冰霜。 “你竟然想用皇室秘宝来解决私人纷争？” “不、不是的，我只是考虑到事态紧急...” “皇室宝物，唯有皇族可用。” 即便皇帝破例允许使用，若公爵拒绝配合，也毫无意义。 无论如何，即使是皇帝，也无权强迫他人接受亲子鉴定。 “本来朕站在你这边，是因公爵夺走了你抚养的孩子，这才有了正当的干预理由。” 但如今，这个理由已荡然无存。 若皇帝继续插手此事，便会招致过度干涉贵族家族继承问题的指责。 他的声音冷漠而决绝。 “朕不愿再参与此事。” “陛、陛下，你怎么能这样...” 然而，狡黠的皇帝并非会空手而归之人。 “大祭司，你当清楚朕为你付出了多少？” “...！” “朕盖了御印发布敕令，还召集都城贵族，激起了舆论风暴。” 自然，这一切并非纯粹为帮助大祭司。 皇帝的真实目的，是借此良机打压温泽艾斯公爵。 然而，既然无法达成自身目标，皇帝至少要获取力所能及之物。 “朕期望，你能拿出与朕恩惠相称的诚意。” 那是皇帝最后的宣告。 魔力石的光芒随即消逝。 大祭司攥紧魔力石，惊慌失措地呼喊道： “皇、皇帝陛下！陛下！” 但无论他如何呼唤，魔力石都不再闪亮。 皇帝拒绝与他继续对话。 意识到这一点，大祭司几欲将魔力石狠狠掷向墙壁，但想到其价值，又悻悻地改为丢在柔软的床榻上。 接着，他抓起床边的木杯，猛地摔出，怒吼道： “啊啊啊啊啊！” 愤怒、不甘、屈辱交织成网，他再难以忍受。 大祭司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最终支撑不住，重重倒下。 远途奔波至北部，未能妥善休息，早已疲惫不堪。又饮了西蒙提供的降温茶，承受了公爵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最终连唯一能依靠的皇帝也弃他而去。这一切让他的身躯彻底崩溃。 “啊...呃...” 大祭司病得很重，彻夜呻吟。随行的神官们忧心如焚地照料着他。 而早已在大祭司身边布置眼线的西蒙，得知消息后，勾起狭长的眼尾，冷淡地呢喃道： “要是能趁此机会直接死了那该多好，恶心的猪。” 为了莉莉特，为了那些被大祭司欺骗、不知其真面目的众人，这才是最佳结局。 可惜，他的愿望未能实现。 大祭司病倒整整一周后，终于苏醒。 由于病中滴水不进，他原本丰腴的脸颊消瘦许多，眼底泛着青黑，昔日那副慈祥温和的假面早已剥落，露出贪婪而冷酷的本性。 一直守候在床边的神官满脸喜悦，激动地询问： “您终于醒了，大祭司大人！我给您倒水吧？还是说，您想先用些餐点...” 啪！ 大祭司猛地甩了神官一记耳光。 他的手劲之大，全然不像刚病愈之人。神官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第二记耳光又接踵而至。 啪！ 比先前更重的一掌落下，神官的脸庞瞬间肿胀起来，泛起火辣辣的红色。 然而，神官未曾喊疼，也未曾愤怒地质问“为何打我？” 正如人们不会向倾泻暴雨的苍天问罪，因为那是无可违抗的力量。 啪！啪！ 耳光接连不断地落下，神官默默承受着这场暴力。 直到他的脸几乎肿得面目全非，大祭司才终于住手。 “呼、呼...” 那股如风暴般席卷他内心的愤怒，终于稍稍平息。而随着疲惫的身体和紊乱的情绪逐渐恢复，他的理智也回归了。 大祭司目光冰冷地开口道： “立刻把诺埃尔带来。” 与此同时，公爵城堡，莉莉特的房间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莉莉特双手合十，跪在地上。 这是她每天早饭后进行的祷告时间。 祷告时，必须身心洁净，才能向女神献上感恩之辞。 但此刻，莉莉特的小脑袋里却乱成一团。 西蒙大人说，大祭司身体不适，未来几天都不会来城堡。 可即便如此，一想到大祭司，她的心情仍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大祭司真的带着皇帝陛下的支持回来怎么办？要是因此真的引发战争...】 莉莉特猛地摇了摇头。 “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公爵大人也这么说了。” 公爵曾说，如果这件事真的让他与皇帝开战，他不会回避。但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但这种可能性不高。既然我已经说你是我的亲生女儿，皇帝就没有从我手中夺走你的正当理由。而他，还不至于愚蠢到为了毫无意义的战争而动兵。” 莉莉特回想着公爵的话，紧握双手，默默祈祷。 “拜托了，希望皇帝陛下能如公爵所说，不再插手此事。希望大祭司能放弃带走我，彻底消失。” 就在这时。 咚、咚。 房门被轻轻叩响。 莉莉特的祷告时间，从未有人打扰。因此，她睁开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 进入房间的是西蒙。 “打扰您的祷告，十分抱歉。” “没关系。发生什么事了吗...” 莉莉特话音未落，便瞪大了双眼。 “大祭司来了？!” 然而，西蒙摇了摇头。 “不是大祭司，而是他派来的一位神官。” “神官？” “是的。而且那位神官不是想见公爵殿下，而是请求与您见面，还是单独见面。” 西蒙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对方，但那位神官却满脸急切地哀求。 “她让我向您传达她的名字。我想，也许是您在神殿时关系亲近之人，所以才勉强答应了。” 难道是…？ 莉莉特的心跳开始加快。 “那位神官名叫诺埃尔。您愿意见她吗？” “愿意！”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回答。 西蒙带着莉莉特来到几天前她与大祭司对话过的会客室。 “我可以在我的房间里见她吗？” 莉莉特问道，西蒙答道： “会客时，使用会客室更为妥当。而且这里安装了各种具有特殊功能的魔力石，其中有能无效化其他魔力石力量的装置。” “...！” 莉莉特瞪大了眼睛，西蒙则微微蹙眉。 “我知道您与那位名叫诺埃尔的神官关系亲密，但请记住，她是大祭司派来的。为了防止任何突发情况，请您理解我们的谨慎。” 西蒙担心诺埃尔可能会使用魔力石或其他手段对莉莉特不利。 “诺埃尔不可能做那种事。” 莉莉特很想这样反驳，但她忍住了。 她知道，孩子天真的话语往往不会带来信任，反而只会让人更加担忧。 于是，她看着西蒙，真诚地说道： “谢谢您的关心。” 西蒙狭长的狐狸眼微微弯起，柔和地笑了。 “不必客气。” 他推开房门，侧身说道： “我会在门外等候，若有任何情况，请随时呼唤我。” “好的，我明白了。” 莉莉特用清晰坚定的声音回答，随后迈步走进了房间。 第20章 因为，莉莉是我的妹妹啊 房间里不像不久前迎接大祭司时那样寒冷，反而温暖而舒适。 然而，与这华丽的布置格格不入的是，身披破旧斗篷的诺埃尔，她缩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惊慌。 莉莉特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诺埃尔。” 那一瞬间，原本瑟瑟发抖的诺埃尔表情瞬间变化。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迈步跑向莉莉特，小小的身体猛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好想你，莉莉。” 即便没有声音，莉莉特也能感受到诺埃尔的心情。她同样紧紧地回抱住诺埃尔。 熟悉的温度让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长久的拥抱后，先动身的是莉莉特。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安地望向诺埃尔。 【我没有告诉诺埃尔，自己打算从神殿逃走的计划。】 【突然听闻自己的消息，诺埃尔一定会感到失落。】 【或许，她还会觉得自己只是利用她来接近公爵，从而产生背叛感。】 可是…… 诺埃尔脸颊微微泛红，抬起手比划着说道。 “莉莉，你现在真的好漂亮，就像公主一样。” “啊……”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意识到自己与在神殿时的形象完全不同。 精心编织的银发，系着小巧蝴蝶结的粉色裙子，还有脚上的毛绒兔子装饰鞋。 诺埃尔感动地望着莉莉特，随后抬起手继续比划。 “果然，和大祭司说的一样。” 莉莉特的目光骤然一变。 “他……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温泽艾斯公爵已经用世俗的物品成功洗脑了你，所以你才不愿意回去。” “……！” “但绝不能让莉莉留在这座城堡里。公爵对你好，只是因为他觊觎你的神圣之力。如果你一直无法展现力量，公爵便会生气，不是把你喂给魔物，就是将你交给魔法师做实验材料。” “……” “所以，他让我一定要说服你，让你离开这里。” 这，便是大祭司将诺埃尔送到此地的理由。 “全都是谎言！公爵大人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莉莉特好想这样大声喊出来。 可诺埃尔会相信自己吗？ 她确实珍视莉莉特，但远远比不上她对大祭司的忠诚。 更何况，如今她还对公爵抱有误解，接下来的话可想而知。 “公爵是个坏人，所以跟我一起回神殿吧，莉莉。” 想到诺埃尔接下来可能会说的话，莉莉特不禁咬紧了牙关。 然而，诺埃尔却抬起手，比划出的内容令她瞳孔微缩。 “大祭司的话，全部都是谎言，对吧？” “……！” 睁大双眼的莉莉特，看到诺埃尔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 在初次听到大祭司的话时，诺埃尔确实担心莉莉特会出事。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有了另一种想法。 “大祭司的话，或许全都是谎言。” “因为，与大祭司所说的不同，先写信给公爵大人的……是莉莉你吧？” “……！” “来到这座城堡、决定留下来……这些都是莉莉自己希望的，对吧？我说得没错吧？” 莉莉特茫然地望着诺埃尔，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 诺埃尔一直相信着莉莉特，但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丝不安。可就在这一刻，那微弱的不安彻底消散了。 因为莉莉特的眼神太过闪耀，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仅如此，她不仅仅是穿上了昂贵的衣服，原本瘦削的脸颊变得圆润，曾经阴沉的神色如今明亮得如同太阳。 最重要的是，诺埃尔在走进城堡时便注意到了。 当她说出自己是大祭司派来的神官时，管家与那些魁梧的女仆们投向她的眼神，如同要将她撕碎一般。 那是想要守护珍贵之物的眼神。 正因如此，诺埃尔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来到了一个好地方，莉莉。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是莉莉特万万没想到会从诺埃尔口中听到的。 她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 “你……不会叫我回神殿吗？” “嗯。” “可是……如果你不带我回去，大祭司一定会大怒的……” 诺埃尔的肩膀微微一颤，但脸上的笑意并未消失。 “没关系啊。莉莉也知道的吧？大祭司对我从来没有半点兴趣。” 大祭司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只会对有价值的人伸出手。 那几个人，是他最亲近的几位神官，还有莉莉特。除此之外，他甚至连暴力都懒得施加。 而且，这一世，与前世不同，诺埃尔并没有帮莉莉特逃离神殿。 她只是没能成功说服莉莉特而已，或许，只是挨几句训斥便能蒙混过去。 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紧紧握住了诺埃尔微微颤抖的手。 “别回去了，留下来吧，诺埃尔。” “……？！” “当然，大祭司一定不会同意，可是，无视他就好了啊。反正，他根本不是你的监护人。” 诺埃尔已经二十岁了，妥妥的成年人了。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离开神殿。 “至于留在这里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公爵大人是个好人，如果我开口请求，他一定会答应的。” 诺埃尔怔怔地看着莉莉特，片刻后，缓缓垂下了眉眼。 “对不起，莉莉。” “……”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大祭司真正的模样，和我原本认知的不同，他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人。”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无法离开他。” “对我而言，他就像父亲一样。” 莉莉特咬紧了牙关。 “父亲？他怎么可能是你的父亲？！” 诺埃尔根本不知道，在前世，大祭司对她做过什么。 仅仅因为“诺埃尔协助莉莉特逃亡”，他便残忍地毒打她。 直到她的呼吸彻底停息。 莉莉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绝对不能让诺埃尔再回到他身边。 无论如何，她都要在这里说服诺埃尔。 如果说不通，那就用双手紧紧抓住她，哪怕强行留下她，也绝不能让她回去。 然后，我再告诉诺埃尔，这座城堡有多么平静美好，食物又有多么美味，大家又是多么温柔善良。 那样的话，就算是诺埃尔，也会改变心意吧？】 正当莉莉特苦苦思索时，诺埃尔却先开口了。 她抬起手，比划着说道。 “而且，如果我待在你身边，莉莉会很为难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诺埃尔终于将自己出发前，大祭司曾秘密告知她的话说了出来。 即便皇帝已经不再站在大祭司那一边，他也绝不打算放弃莉莉特。 “如果大祭司大人无法带回莉莉，他就会申请召开审判。” “他说，会在法庭上指控公爵大人用各种威胁和物品洗脑年幼的你，这是一起彻头彻尾的诱拐案。” 听到这骇人的话语，莉莉特的瞳孔骤然放大。 “所以，他吩咐我，如果无法带你回去，那就留在你身边。” “然后，等到审判开始时，我就要站出来作证，说公爵对你做的那些恶行，全都是真的。” 莉莉特的脸色陡然僵住。 她万万没想到，大祭司竟会用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看着她愕然的神情，诺埃尔眼中满是痛苦。 “我……不想那样做。” 不是因为神官不能撒谎。 而是因为她真的不愿意让莉莉特陷入困境。 但诺埃尔的惊人发言，还远远没有结束。 “当然，就算我不留在你身边，选择回去，大祭司大人恐怕也会按计划开启审判。” “不过，你别太担心。”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亲自站出来。” 她，是一个无法正常开口说话、没有任何亲人的弱小女子。 但同时，她也是一名在神殿修行多年的神官。 在审判的法庭上，神官的证词是无法被轻易忽视的。 “我会告诉他们，莉莉在神殿里过得有多辛苦，曾遭受过大祭司的残酷惩罚。” “这样一来，审判长应该会站在莉莉这一边吧？” 诺埃尔天真地笑了。 她的思维简单，做事从不会计较得失，也从不精密算计未来的每一步。 但即便是这样的诺埃尔，竟然会想到这种办法…… 莉莉特震惊地望着她。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诺埃尔的脸微微泛红，露出些许羞赧的神情。 “其实……在听到大祭司大人的命令后，我一整晚都在思考。”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稍微帮到莉莉一点点？” “你觉得，这个办法……还算可行吗？” “……” 莉莉特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前世也是如此。】 诺埃尔为了帮助她逃离神殿，被大祭司活活打死。 好不容易重新活了过来，最终仍然为了莉莉特，自尽身亡。 泪水在眼眶中翻滚，莉莉特沙哑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诺埃尔清澈的眼眸里，只有毫无杂质的纯粹感情。 “因为，莉莉是我的妹妹啊。” 尽管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诺埃尔自幼便照顾她长大。 对她而言，莉莉特就是最珍贵的家人。 “我只希望莉莉能幸福。” 她的眼神温暖柔和，满是最真挚的爱意。 第21章 公爵的小手段 莉莉特几乎泣不成声地投入了诺埃尔的怀抱。 “谢谢你，诺埃尔。” 莉莉特请西蒙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甜点。 然而，诺埃尔作为虔诚的神官，轻摇着头，表示自己不能食用含有大量糖分的蛋糕。 可当莉莉特双手捧起一块蛋糕，恳切地请求她至少品尝一口时，她终究未能抗拒。 最后，诺埃尔张开双唇，轻轻地发出“啊”的一声。 蛋糕刚入嘴，她猛然瞪大了双眸，用双手掩住了嘴。 看到诺埃尔的表情，莉莉特志得意满地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诺埃尔的脸颊如同熟透的苹果泛起红晕，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各自分享了半块蛋糕，一边品尝一边畅谈了许多天南地北的话题。 当然，主要是莉莉特在倾诉。 她叽叽喳喳地叙述着这几个月来城堡内发生的种种趣事。 “公爵大人每天都会为我准备丰盛的肉类和蛋糕，所以我吃得特别多。结果，我长高了这么多，力气也变得更大了。” 事实上，她的脸颊确实变得圆润了些，但娇小的身材却与几个月前相比并无显着变化。 可诺埃尔仍然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真切地看到了她的成长。 “这个也是公爵大人赠送的哦。” 莉莉特将一只毛茸茸的羊毛玩偶递给诺埃尔，带着几分炫耀之意说道： “抱着它会非常暖和。” 诺埃尔抚摸着玩偶，感受到温度的瞬间，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轻轻地移动手指，低声说道： “我听说公爵大人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看来并非如此啊。” “嗯，那些全都是无稽之谈。公爵大人实际上非常温柔。” 诺埃尔没有询问公爵是否是真正的亲生父亲。 因为即使问了，也不会对莉莉特有任何益处。 她只是静静地聆听莉莉特的故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然而，两人相处的时光并不长久。 “我该走了，莉莉。” 诺埃尔的话音刚落，还在喋喋不休的莉莉特霎时间僵在了原地。 “这么快？” “我必须在日落前赶回去。” “……” 莉莉特再次想要开口挽留她，希望她能留在这里共同生活。 但她明白，既然诺埃尔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去向，这样的请求只会让她感到为难。 于是，莉莉特没有再哀求，而是解下自己颈上的白色围巾，轻柔地为诺埃尔系上。 “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当然，这并非易事。 无论今后大祭司做出什么决定，他与公爵之间的关系都将无法挽回。 更何况，诺埃尔所在的王都神殿与莉莉特所在的城堡相距遥远。 可莉莉特的天蓝色眼眸中，依然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诺埃尔很想回答“嗯”，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她希望莉莉特能忘却大祭司、忘却神殿，也忘却她自己，去追寻真正的幸福。 所以，她没有言语，而是紧紧地拥抱了莉莉特瘦小的身躯。 “愿女神的慈爱与祝福与你同在。莉莉。” 她的嗓音微微颤抖，话音尚未落下，莉莉特的泪水便啪嗒啪嗒地滑落下来。 “诺埃尔也是……” 片刻之后，诺埃尔离开了城堡。 莉莉特目送着她的背影，一路追至城门外。 直至那抹身影彻底消逝在茫茫白雪之中。 独自归来的诺埃尔，迎来了大祭司的雷霆之怒。 “你怎么没把莉莉特带回来？！就算是哭着哀求也罢，吓唬她说待在公爵身边会有危险也罢，哪怕强行也该将她带回来！” “对不起。” 诺埃尔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大祭司注视着她，咬紧了牙关。 事实上，他本就没对诺埃尔抱有太多期望。 虽然莉莉特对诺埃尔格外亲近，但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对唯一善待自己的人怀有那点可怜的依赖罢了。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 “被公爵哄骗着穿上昂贵的裙子，听着''女儿''之类的谎言，就这么轻易被收买了，连诺埃尔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荒谬。” 大祭司眼中充满厌恶，低声咒骂： “忘恩负义的丫头。” 虽然他本就不抱希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怒火会减弱。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怒火翻腾，恨不得立刻召来亲信神官狠狠责打一顿，借此发泄怒火。 但他不能。 因为此刻，诺埃尔带回来的士兵们仍然在此。 在他们身前，还伫立着一个宛若巨熊般魁梧的男人，那是之前负责护送大祭司前往北部的骑士，维莱姆。 大祭司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冷冷开口道： “骑士阁下，你为何仍留在此地？莫非是想将我逐出北部？” 维莱姆神情冷峻，语调平静地回答： “怎么会呢？尽管因为莉莉特的问题，您与公爵大人之间存在一些分歧，但无论如何，您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辞，大祭司皱起眉头，满脸不耐。 维莱姆继续说道： “北部猛兽横行，魔物肆虐。即便大祭司大人蒙受女神庇佑，即便您身边的神官勇敢无畏，但想要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恐怕也并非易事。在您停留于北部的这段时日，我们会负责您的安全。” 这番话听来似乎合情合理，但大祭司心中却冷笑连连。 “放屁。” “所谓''保护''，不就是在寻找借口监视我吗？” 他几乎要直接开口呵斥，让他们滚开。 然而就在此刻…… “哐啷！” 窗户突然粉碎，一只长着翅膀的魔物破窗而入！ 那魔物的模样骇人至极。 五只大小不一的翅膀正在腐烂，乌黑的脸上布满了数十只眼睛。 “喀啊！” 魔物猛地张开尖喙，直扑大祭司而来！ 透过那血盆大口，他清晰地看到里面层层叠叠的獠牙。 大祭司吓得面如死灰，发出惊骇的尖叫： “啊啊啊！！” 他腿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噗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维莱姆挺身而出，一剑刺入魔物的喙中！ “咯啊啊啊啊！” 魔物发出刺耳的惨叫，黑色的血液从口中狂喷而出。 跪坐在地的大祭司，瞬间被那腐臭的血液浇了满身。 血腥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尸恶臭，令人作呕。 “呕！” 大祭司再也忍受不住，双膝跪地，疯狂呕吐起来。 诺埃尔和其他神官们面色苍白，连忙围了上去，将他护在中央。 然而，眼前的噩梦并未就此终结。 维莱姆一剑刺穿扭曲挣扎的魔物头颅，低声问道： “各位，还好吗？” 多亏了维莱姆率领的士兵们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这场袭击中并无伤亡。 但此刻，大祭司仍瘫坐在地，浑身颤抖不止。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具横陈在地的魔物尸体上…… 那怪物的眼睛，数十只眼睛，全都睁得大大的，毫无生气地直勾勾盯着他。 霎时间，恶心感再次翻涌而上。 “呕……” 他扶着地面，胃里翻江倒海。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魔物。 比起传闻中，现实中的魔物更加可怕、更加恶心、更加令人作呕。 就在他极度虚弱之时，维莱姆缓步靠近。 他俯视着被黑血浸透的大祭司，冷静地说道： “现在，您应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北部是个危险之地。” “……” “您身份如此尊贵，还是尽早回去吧。” 就在此刻，大祭司恍然大悟。 “是你引来的魔物！” 事实上，他猜得不错。 维莱姆确实没有直接带魔物前来，但他随身携带了某种吸引魔物的香料，故意将它们引向此处。 而这场“袭击”的结果，无疑是成功的。 “可恶！” 大祭司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怒火翻腾。 这种低劣的恐吓，他绝不可能屈服！ 但，若他坚持留下，这些骑士很可能再度引来更可怕的魔物。 更何况，北部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寒冷、贫瘠、毫无舒适可言。 如果继续留在此地，最终只会落得一身病痛。 他别无选择。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维莱姆，阴冷地开口： “哼，就算你不耍这种拙劣的手段，我本来也打算回王都。” 维莱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应道： “是吗？” 大祭司冷笑一声，语气凛然： “但我希望你们别误会！我回去，并非是逃跑。告诉你们家公爵，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的莉莉特带回去！” 要不要现在就宰了这头蠢猪？ 维莱姆心中闪过一丝杀意。 不过，公爵大人并未下达这样的命令，他也没有擅自行动的理由。 于是，他只是平静地点头。 “明白了。” “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言，北部的道路极为凶险。在您返回王都的旅途中，我们会提供护送。” “不需要！” 大祭司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机在路上害我？！” 然而，与出发时相比，他的身体状态已大不如前。 经历了北部恶劣的环境，以及刚才的恐怖袭击，他根本无法忍受长达一个月的漫长旅途。 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皇帝陛下，允许他使用“传送门”。 当然，那个阴险狡诈的皇帝绝不会轻易答应，必然会趁机狮子大开口，索取昂贵的代价。 但不管怎样，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维莱姆似乎也不想再多费唇舌，反倒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神情，耸了耸肩道： “既然您如此坚决地拒绝我们的善意，那我们也只能作罢了.” 他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希望您能平安返回王都.” 第22章 请给我一份工作吧 大祭司毫不拖延，立刻准备动身前往王都。 随着大祭司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转移，诺埃尔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会被大祭司狠狠训斥，能就这样过去，真是太好了。” 确认四下无人后，诺埃尔将手伸进莉莉特送给她的围巾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镶嵌着小小宝石的项链。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颗宝石的赠予者竟是温泽艾斯公爵。 在与莉莉特交谈结束并准备离开城堡前，公爵特意叫住了诺埃尔。 “为什么要见我呢？” 是因为我是大祭司派来的神官，所以他不打算原谅我吗？还是想警告我，不准再和莉莉见面？ 满脑子不安念头的诺埃尔，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房间，却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位耀眼得惊人的男人。 但在惊叹于他的美貌之前，他给人的印象却是：高大、冷漠、令人畏惧。 “可是，莉莉明明说公爵是个很好的人……” 诺埃尔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好人”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 她低下头，满脸紧张，甚至微微颤抖。而公爵却伸出手，递给她一条项链。 那是一条镶嵌着小小宝石的项链。 “这到底是什么？” 诺埃尔睁大眼睛，满是疑惑地看着他。公爵淡淡开口。 “这是能传送声音的魔力石。另一颗会交给莉莉，如果你想她了，就随时用这个联系她。我听说你并非完全不能说话，至少能彼此问候一下吧。” “……！” 这个出乎意料的珍贵礼物让诺埃尔不禁张口结舌。 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慌乱，而公爵则补充道： “是因为你对莉莉特而言很重要，所以才给你的。别多想，收下吧。” 诺埃尔颤抖着双手接过魔力石，戴在脖颈上，然后用莉莉特送的围巾小心地遮住。 鼓起勇气后，她用手语对公爵说道： “莉莉说得没错，公爵您真的很珍惜她。” 公爵并不懂手语。 但凭借敏锐的直觉，他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 “嗯，莉莉特确实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虽然得到的回答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但诺埃尔还是笑了。 因为当公爵提到“莉莉特”这个名字时，他那一直冷淡的眼神，终于染上了温柔的色彩。 诺埃尔满脸欣喜，再次比划着手势。 “谢谢您。请一定要让莉莉幸福。” 这一次，公爵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诺埃尔由衷地庆幸，莉莉特能留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大祭司像来时一样，披上厚厚的毛皮斗篷，登上了马车。 当然，他现在的模样与来时已截然不同。 北部的严寒，加上在温泽艾斯公爵府遭受的折磨，使他脸色憔悴，形容枯槁，简直像个病人。 他的马车后，神官们整齐地跟随而行，其中也包括诺埃尔。 马车缓缓启动。 再过半天，他们就能抵达传送门，届时便会一瞬间远离这片北境。 沙沙… 踩在雪地上的诺埃尔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远方。 那遥远的地方，依稀能看见温泽艾斯城堡的轮廓。 “现在，那里就是莉莉的家了。” 明明即将与在神殿中唯一能倾心相待的挚友分别，她的心情却很轻松。 因为她相信，莉莉特在那里，一定会比待在神殿时更幸福。 诺埃尔低声呢喃，尽管声音依旧嘶哑不清。 “我会每天为你向女神祈祷的。” 所以，请一定要幸福。 我最珍贵、最可爱的妹妹，莉莉。 与此同时，莉莉特也从公爵手中接过了一条相同的项链。 她轻轻抚摸着项链上的魔力石，手指微微颤抖。 【如果让人发现诺埃尔也有这条项链，她一定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所以不能轻易联系她。】 同样的，诺埃尔身处人来人往的神殿，想要悄悄传讯，也绝非易事。 尽管如此…… 【我们仍然是相连的。】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莉莉特的心变得温暖。 她含泪微笑，轻声说道：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公爵大人。” 公爵静静凝视着她，眼神微微柔和了些许。 “你觉得有用就好。” 这对魔力石项链，其实是温泽艾斯公爵家世代相传的珍宝，这一点，他并未多言。 因为，并没有必要特意说明。 城堡书房内，西蒙说道： “大祭司已经通过传送门，离开了北部。” 虽然这是他们一直盼望的，但也并非是值得高兴的事。 “就像那个名叫诺埃尔的神官所说的，大祭司极有可能在抵达王都后立刻召开审判。” “这倒也没什么坏处。” 公爵早已准备好了大量证据和证人，证明莉莉特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大祭司再如何鼓吹“公爵是为了莉莉特的神圣力量才出手”、“公爵胁迫并洗脑了年幼的莉莉特”之类的言论，也毫无意义。 公爵是莉莉特的生父，她留在这里，理所当然。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做好应对审判的准备。” 西蒙所谓的“应对准备”，涵盖的内容极其广泛； 包括密切关注大祭司会去找哪位审判官、他是否会策划什么阴谋来操控审判局势，甚至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公爵微微颔首，随即补充道： “把他的弱点也给我查出来。” 尽管大祭司看似只是个普通的宗教人士，但他可是受万人敬仰的存在。因此，公爵才没有直接取他性命，而是选择放他回去。 若是贸然动手，掀起的风暴绝不会小。 公爵垂下视线，缓缓说道： “但反过来说，若是大祭司的丑闻被揭露，他遭受的指责也会更加猛烈。” 到那时，才是彻底取他性命的最佳时机。 公爵要确保，这个可憎的男人再也无法以那副丑陋的嘴脸，出现在莉莉特面前。 西蒙狡黠地眯起狐狸般的双眼，微笑道： “果然是绝妙的计划。” 既然正事已了，现在是时候谈谈他真正想说的事了。 “莉莉特呢？” 听见公爵的问话，西蒙轻轻叹了口气。 “莉莉特小姐今天也一刻未歇，依旧在忙碌着。” 几天前，莉莉特对公爵说道： “公爵大人，请给我一份工作吧。” 公爵微微皱起眉头。 “工作的事，女仆们应该已经安排给你了吧？” 莉莉特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地待在城堡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主动请求女仆们给她分配一些活儿。 碍于她的身份，女仆们实在不好拒绝，只能陪着她做些插花、烤披萨之类的小事，期间还不时轻声笑着。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莉莉特微微蹙眉。 “可女仆们交给我的活儿都太简单了，而且还很有趣。我想做一些更正式的工作。” 公爵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莉莉特继续说道： “公爵大人为我付出了太多。” 公爵为了她，已经与大祭司彻底交恶，甚至撒下“她是公爵失散多年的女儿”这种谎言。 他还说，如果大祭司真的召开审判，他就会向全世界宣布她的身份。 这，是保护她最有效的手段。 莉莉特决定顺从公爵的安排，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感激和愧疚就会因此消失。 “我想报答公爵大人您的恩情。” 公爵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通过工作来报恩？” “是的。我想给予您更有价值的回报，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 她的语气诚恳至极，让人根本无法轻易拒绝。 然而，公爵依旧不愿点头答应。 “莉莉特，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决定向外界宣布，你是我的女儿。” “如果我像使唤女仆一样指使你干活，那别说大祭司，整个世界都会怀疑我的话。” 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然而莉莉特仿佛早已料到这番话，淡然答道： “这个问题，公爵大人其实不需要太担心吧？无论如何，我终究只是个私生女啊。” 公爵的瞳孔微微一缩，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 莉莉特前世接触过不少贵族，因此对他们的思维方式了如指掌。 若贵族在婚姻之外诞下子嗣，尤其是与平民所生的孩子，基本不会被真正承认为贵族。 别说承认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会被冠以“肮脏的血统”之名，遭到鄙夷和冷眼。 “所以，就算我在城堡里做事，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莉莉特双手交叠在胸前，语气真挚而坚定。 “请给我一份工作吧。不是那些像游戏一样的任务，而是真正的工作。拜托您了。” 第23章 今天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子，竟然主动讨要差事。 这份心意的确可贵。 但不知为何，公爵却感到胸口某处泛起一丝寒意，仿佛有什么正悄然冻结。 他神色冷淡地注视着莉莉特，随即开口道： “这件事……让我再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虽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毕竟没有直接拒绝。莉莉特听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然后，从第二天开始，莉莉特便开始在城堡里四处寻找能做的事。 她每天清晨早早起床，将整座城堡的窗户擦得一尘不染，甚至还会去清扫那些女仆们顾不上打理的偏僻房间。 “城堡里难道来了精灵？才稍微没留神，活儿就都干完了！” 起初，女仆们还笑闹着讨论这突如其来的“奇迹”，可当她们发现精灵的真实身份竟是莉莉特时，顿时吓得不轻。 “莉、莉莉特小姐，这些活儿让我来吧！” 她们慌忙拦住莉莉特，但却无济于事。 莉莉特总是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地做着各种杂事。 西蒙说道： “莉莉特小姐实在是太想做事了，甚至有些女仆即便看见她干活，也开始装作没看见。”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公爵。 公爵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然而，西蒙却清楚地察觉到了， 公爵身上那一抹冷冽的气息。 西蒙不禁咽了口唾沫，低声请示道： “现在要不要命令女仆们，绝对不许莉莉特小姐再做任何事情？” 女仆们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服从命令。 但如果那样的话，莉莉特就无法继续她的报恩了。 ''可恶的报恩……'' 公爵微微扬起一侧眉毛，淡淡说道： “暂且随她去吧。” “……明白了。”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 某日，公爵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因为他看见了莉莉特脸颊上的伤口。 察觉到他的视线，莉莉特的脸颊倏地涨得通红，慌忙用手捂住伤口，解释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擦拭玻璃雕像时，不小心弄碎了它，被飞溅的碎片划到而已。” 无论是女仆还是西蒙，都安慰她说没关系，但莉莉特的心情却始终沉重无比。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珍贵的雕像才会碎了……以后我会更小心的。” 就在这时，公爵低沉的嗓音传来： “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 “……！” 莉莉特的心猛地一沉。 她从未听过公爵这样冷冽的声音。 【这是我的错，被责备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不知为何，一种委屈至极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她紧紧咬住牙关，拼命忍住泪意。 公爵俯视着强忍泪水的莉莉特，眉头微微蹙起。 片刻后，他低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刚才口气重了，对不起。” “不、不，没关系！本来就是我的错……对不起。” 莉莉特依旧倔强地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这份隐忍，让公爵的心头莫名一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公爵望着奶白色的冰淇淋上点缀着五彩缤纷水果的圣代，随口问道： “莉莉特呢？” 西蒙神色复杂地回答： “今天也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 自从公爵那天训斥了她，莉莉特便蔫蔫地收敛了所有行动，不再像以前那样忙前忙后。 听闻此事，厨师特地做了一道拿手的圣代，想借此让莉莉特打起精神，但依然无济于事。 她既没有因为这道精致的甜点而两眼放光，也没有因美味而感动得落泪。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谢谢。” “厨房女仆们正挥舞着拳头，觉得是厨师的手艺不够精湛，才没能让莉莉特小姐恢复精神。而那位厨师呢，深刻反省自己的''罪行''，默默接受她们的暴打。” 西蒙一边描述，一边偷偷瞄了公爵一眼。 公爵微微挑起眉梢。 厨师的死活他毫不关心，但莉莉特的状态却让他在意。 最终，他连圣代都没尝一口，便站起身来。 咔哒。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莉莉特下意识地抬头，睁大了双眼。 “公爵大人？” 公爵迈着长腿大步朝她走去。 目光随意一扫，他便看见桌上剩下大半的圣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随即，他缓缓开口道： “漫长的冬季即将结束，春天快要来了，天气也暖和了不少。” “春天？” 莉莉特惊讶地眨了眨眼。 “在北部听到这个词，感觉好神奇啊……” 公爵淡淡地看着她，继续说道： “所以，今天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 突如其来的提议让莉莉特睁大了眼睛。 当公爵要带莉莉特外出的消息传开后，玛丽和西蒙顿时忙碌了起来。 西蒙一边为公爵披上斗篷，一边故作自然地提议道： “两个人单独出行，恐怕会不太方便，不如让我……” “就我们两个。” 公爵冷淡而果断地打断了他。 西蒙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莉莉特那边的氛围则完全不同。 在一众女仆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中，玛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莉莉特小姐，这是您来到城堡后的第一次外出呢。” 莉莉特微微红着脸点头。 “嗯。” “其实，我一直觉得莉莉特小姐整天待在城堡里，实在太可怜了。小孩子就应该多出去玩，才能健康成长啊。” 但与此同时，玛丽心里又不免担忧， ''莉莉特小姐比起北部的孩子，实在是太瘦小、太脆弱了……'' 于是，她格外注意莉莉特的保暖问题。 首先，先让她穿上厚厚的内衬，再外搭毛绒背心和精美的裙装。 接着，是暖和的帽子、围巾，以及内衬毛皮的靴子。 但这还不够。 玛丽又将一副柔软的毛绒手套套在莉莉特小巧的手上。 莉莉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好暖和！” “这副手套上镶嵌着具有保温效果的魔力石哦。” “魔力石？！” “是公爵大人特意为您准备的。看您在城里也总是戴着手套，估计是手怕冷吧。” “啊……” 莉莉特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每天戴着手套，并不是因为手怕冷。 那天刚来到城堡时，她为了治疗公爵，弄伤了手。为了掩盖伤口，才开始戴上手套，后来便成了习惯…… “没想到公爵大人会注意到这种事。” 公爵意外的细心让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 玛丽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穿得这么暖和，出去应该不会觉得太冷了。” “谢谢您。” 听到莉莉特乖巧的道谢，玛丽那强健的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 “好、可、爱！！” 穿着一层又一层衣服的莉莉特，看起来就像一只圆滚滚的毛茸茸小动物，让人恨不得立刻抱起来蹭一蹭！ ''啊啊啊！想把毛茸茸的莉莉特小姐高高举起，在空中转圈圈！然后再稳稳地接住，好好抱紧她！！'' 但玛丽最终还是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强烈的冲动，笑着送她出门。 踏出城堡的那一刻，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不过，或许是因为衣物足够保暖，又或许是因为春天已经临近，莉莉特并不觉得冷。 “没想象中那么冷呢。” 没有风，阳光也暖暖的。 尽管空气仍旧带着凉意，鼻尖从围巾中露出的一小部分微微发冷，但这种清爽的冷冽感却让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时，莉莉特蓦地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用双手捂住嘴。 公爵正牵着一只庞大的鹿向她走来。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鹿。 还记得刚抵达温泽艾斯城堡的那天，她乘坐的马车就是由鹿拉动的。 但即便如此，莉莉特依旧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难道……我们要骑鹿去吗？” 公爵微微颔首。 “北部雪多，山脉连绵，鹿比马更适合在这里移动。只不过，一旦离开北方，天气变暖，它们就会觉得太热，所以只能在这片土地上骑乘。” 用鹿代替马？ 如果让王都的人知道，肯定会觉得荒唐可笑，甚至讥讽这里太过乡下。 但莉莉特却完全不这么想。 她那双澄澈的天蓝色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巨大的鹿，满脸兴奋。 “太厉害了！” “……是吗？” “嗯！” 第24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莉莉特向小鹿走去， “像小树枝一样的鹿角好帅气啊，漆黑的眼睛好美啊，长长的毛看起来好温暖啊。” 小鹿像是听懂了莉莉特的夸奖，轻快地点了点头。 公爵也忍不住轻笑着看向她。 “夸奖也说得够多了，现在该上去了。” 莉莉特尖叫了一声。 公爵竟然用双手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看着就小，早就猜到很轻...没想到简直像团棉花。” 莉莉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比那个要重一点！” “嗯。” “好吧，就当是那样吧。” 公爵的语气分明是在敷衍，让莉莉特满脸委屈。可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已经被放到了小鹿的背上。 小鹿体型巨大，背脊自然也很高。 不过，这种恐惧只持续了一瞬间； 公爵紧接着便跳上鹿背，稳稳地坐在她身后。 他虽然时不时会摸摸莉莉特的头，但像这样贴得如此之近，还是第一次。 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前所未有的安心。 “就像被世界上最温暖的被子包裹住了一样。” 公爵无表情地想着： “简直像抱着放入了魔力石的娃娃一样，又暖又软。” 可这让他无比不安。 他总觉得，如果稍微用力一点，怀里这个小小的、软绵绵的身体就会被他捏扁。 为了不给莉莉特带来任何负担，公爵尽量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同时说道： “抓紧缰绳。” “啊，好的。” 莉莉特用双手牢牢握住缰绳。 她的小手旁，公爵的大手随之落下。 公爵轻轻一扬缰绳，小鹿便迈步向前。 平时，他驾驭小鹿的方式一向迅猛，甚至被称为北部最快的骑手之一。 但今天，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生怕小鹿背上的“小棉花团”，不，莉莉特会晃动，甚至摔下来。 他们穿越辽阔的雪原，最终抵达了一片巨大的森林。 公爵开口说道： “这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森林。这里不是谁都能进的，是个最适合安静散步的地方。” 无云的碧蓝天空。 直冲云霄的参天大树。 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白雪。 眼前仿佛一幅画卷般的森林景色，让莉莉特看得入了迷。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了远处有什么东西。 一只松鼠正从树间探出小小的脑袋。 莉莉特兴奋地喊道： “公爵大人，那边有只松鼠！” “春天快到了，冬眠的家伙们也该醒了。” 公爵用淡淡的语气回应，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递给莉莉特。 袋子里装满了杏仁和葡萄干。 “想近距离看，就撒在地上吧。它饿了，自然会过来。” 听到公爵的提议，莉莉特的天蓝色眼眸顿时闪闪发亮。 “好！” 莉莉特兴冲冲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果实撒在地上。 原本只露出小脑袋、躲在树丛中的松鼠闻了闻空气，开始慢慢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当松鼠终于走近时，莉莉特顿时哑口无言。 “漆黑又圆溜溜的大眼睛，蓬松卷起的尾巴...确实是松鼠没错，可是...” 太大了。 大得离谱。 它的体型几乎和莉莉特不相上下。 “说起来，公爵大人以前好像说过，我跟松鼠差不多大。” 那时候她还觉得这形容太夸张了，结果... 【原来是真的啊，我真的只有松鼠那么大...】 莉莉特受到不小的冲击。 可不仅仅是松鼠，森林里的动物似乎个个都大得惊人。 成年人大小的兔子，老虎般魁梧的狐狸... “如果所有动物都这么大，那熊岂不是更加巨大？万一遇到熊怎么办？” 就在她这么想的瞬间，一只房屋般庞大的熊出现在面前。 熊龇牙咧嘴，眼神透着“我要吃了你！”的危险光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然而，这不过是短短一瞬。 当它的目光对上公爵的瞬间， 它僵住了，像块石头一样。 紧接着，熊露出一副“对不起！”的表情，拔腿就跑，眨眼间消失在树林深处。 莉莉特愣愣地眨了眨眼。 【对哦，我身边有公爵大人。】 帝国最强大的人。 所以，不管出现什么，她都不需要害怕。 顿时安心下来的莉莉特，甚至还冲着逃跑的熊挥了挥手。 “对不起啊，熊先生。你一定很饿吧，不过还是去找别的食物吧。” 公爵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终于开口说道： “北方人养很多动物。” 在漫长的冬季里无法耕作，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养殖牲畜。 当然，这并不只是出于喜爱，而是更具实用价值的决定。 当精心饲养的动物长大后，它们的皮毛会被剥下来做成衣物，肉则被用作食物。 不过，公爵没有提及这些，只是继续说道：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帮你抓一只带回城堡饲养。”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提议，莉莉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很喜欢动物。 在神殿的时候，每次遇到偷偷溜进来的猫，她都会停下脚步，在口袋里翻找有没有可以喂给它们的食物。 每当她终于成功与猫咪亲近，摸着它们柔软的毛发时，心里总会想：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啊。” 可是... 莉莉特用力摇了摇头。 “它们在这片广阔的森林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如果被关进城堡里，一定会觉得很压抑吧。” “......” “我知道，失去自由的生活有多痛苦。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就让这些动物也承受那样的痛苦。” 公爵沉默地凝视着她，随后伸出手，轻轻抚摸她小小的、圆圆的脑袋。 “你很善良。” 莉莉特其实不喜欢被说“善良”。 前世，大祭司总是笑眯眯地说：“因为你太善良了，所以利用起来特别方便。” 那句话在莉莉特心里留下了阴影。 但这一刻，公爵的话却听起来完全不同。 “你的心很温暖，我很喜欢你这一点。” 正因如此，莉莉特在那只宽厚的大手的抚摸下，羞涩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森林里绕了一圈后，公爵伸手轻轻揉了揉莉莉特被冻得通红的脸颊。 “脸都冻冰了，该回去了。” 莉莉特其实还想再多看看森林。 但她不想让公爵大人觉得麻烦，也不想当个不听话的孩子。 于是，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公爵并没有带她回城堡，而是朝着森林深处的一座别墅走去。 别墅里空荡荡的，透着一股寒气。 公爵脱下自己的披风，将莉莉特裹住，像个小茧一样紧紧包了起来。 “等着，我马上让这里变暖。” 莉莉特有些慌乱。 她虽然一直受到公爵的照顾，但公爵亲自为她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 她也想上去帮忙， 可惜，公爵把披风裹得太紧了，她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更何况，从公爵那毫无松动迹象的目光来看，他显然没有要解开的意思。 最终，莉莉特放弃了挣扎，只露出个小脑袋，安静地看着公爵。 明明一辈子都在接受下属伺候的公爵大人，竟然生起火来这么熟练... 公爵手法娴熟地点燃壁炉，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挂在壁炉上的水壶很快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他倒了一杯热牛奶，舀了一勺蜂蜜搅匀，然后递给莉莉特。 “喝了吧，身体会暖和些。” 可问题来了。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莉莉特，根本没办法把手伸出来，只能挣扎着动了动。 公爵看了她一眼，随即“啊”了一声，无奈地解开了披风。 莉莉特终于恢复了自由，赶紧用双手接过杯子。 “谢谢您，我开动了。” 她轻轻吹了吹，随后抿了一口。 “好暖和...” 滚烫的热度透过喉咙，缓缓扩散到四肢，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 莉莉特忍不住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她又露出那种表情了。” 公爵一边想着，一边一口气把自己的牛奶喝完。 莉莉特的脸颊因热气微微泛红，满足地说道： “好好喝。” “那就好。”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这里...平时没有管理人吗？” 温泽艾斯公爵的别墅竟然空无一人，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公爵又倒了一杯牛奶，淡然答道： “这是我想一个人待着时来的地方，所以没有留人看管。算是我的秘密基地吧。” 秘密基地。 这个词未免太不像那个冷酷无情、令人畏惧的温泽艾斯公爵了。 莉莉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耳朵悄悄染上一抹绯红。 【公爵大人平时独自待着的秘密基地，他竟然带我来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嘴角也止不住地往上翘。 【不行，不能表现得太开心，不然公爵大人会觉得奇怪的。】 莉莉特努力收敛表情，但公爵却忽然开口，语气沉稳又认真。 “莉莉特，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莉莉特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公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我不是说，为了摆脱大祭司，暂时假装我的女儿。”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定定地落在莉莉特身上。 “而是希望你真正成为我的女儿。” 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25章 我能得到一位善良又可爱的女儿 莉莉特心知肚明。 仅仅因为放出她是尚未婚配的公爵遗失的女儿的消息，就已经给对方带来了诸多困扰。 公爵会因此被指责育有私生子， 未来的婚事也将受到致命的影响。 所以，莉莉特打算只挂着“公爵之女”这个名头，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安静地待着。 等到大祭司对她失去兴趣后，她就会放下这个身份。 然而如今，他竟然要她成为真正的女儿？ 这和假装是他的女儿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意味着公爵要赋予她家族的姓氏，并向全世界宣告她是自己的女儿。 对公爵而言，这毫无益处。 所以，她必须拒绝； 即便这件事曾是她梦寐以求的。 然而，还未等莉莉特开口，公爵便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阻止大祭司把你带走。” “也不是因为同情一个无处可去的孩子，更不是为了报答你治好了我的眼睛。” 如果只是这些理由，维持现状就已经足够了。 “这单纯是我的私心。” “我想在不受任何人干涉的位置，彻底守护你。” “……” 莉莉特怔怔地看着公爵，眼中满是震动，连话语都微微颤抖着。 “我……” “我并不是要你立刻回答。”公爵抚摸着她小小的脑袋，语气温和地补充道， “突然对你说想成为你的父亲，肯定会让你感到惊讶和负担吧。” “好好思考过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这声音温柔得让人难以置信，这真的是那位冷若冰霜的公爵吗？ 公爵双手交握，托着脸，神情阴沉得仿佛在思索该杀谁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西蒙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种情绪。 若是旁人看到此刻的公爵，恐怕会误以为他是在向一位高傲的贵族小姐求婚后，焦急地等待答复吧。 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公爵向莉莉特正式提出了成为他女儿的请求。 但，莉莉特已沉默了好几天，迟迟未给出答复。 ‘她是不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公爵的眼神愈发冷漠， 西蒙见状，试探性地开口： “殿下，或许您该再多向莉莉特小姐展现一些诚意？” “展现诚意？” “是的，成为殿下的女儿，能得到的好处可不止一点半点。” “首先，莉莉特小姐将成为帝国唯一的公女殿下。” “这意味着，她将跻身帝国十大权势女性之列。” 然而，公爵的眼神依旧冷淡。 “你觉得，莉莉特会在意这种事吗？” “确实，她不像个孩子，丝毫没有权力欲。” “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把手中的筹码全都摆上台面。” 西蒙不紧不慢地列举道： “成为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公女，就能随意使用''传送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还能任意享受各国温泽艾斯家族的最高级别别墅。” “……并且，她可以选择帝国的任何男性作为婚配对象。” 西蒙微微一笑， “就算是皇太子殿下，对温泽艾斯公女而言，也不算高攀。” 西蒙话刚出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因为公爵正用比刚才更加骇人的眼神盯着他。 他立刻低头认罪。 “是我失言了，请殿下恕罪。”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们。 “那到底是什么？” 西蒙回答道： “这是关于莉莉特小姐正式入籍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相关文件，上面列出了您将获得的所有权利。” 说完，他将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桌上。那堆积如山的纸张，甚至比莉莉特本人还要高。 “公爵殿下说，您若是无聊时可以随便看看。” “不过，我认为您最好认真确认一下。这可能会对您做出决定有所帮助。” 西蒙说完，便退了出去。 莉莉特瞪大眼睛盯着那堆文件，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抽出最上面的一张。 一张，又一张…… 她神情专注地翻阅起来。 夕阳染红的书房里。 “咚咚。” 敲门声响起，但公爵依旧低头批阅文件，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才猛地抬头。 “公爵大人，我是莉莉特。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回答迅速得仿佛闪电划破天际。 片刻后，莉莉特推门而入。她的目光落在堆满书桌的文件上，微微皱眉。 “如果您正忙的话……” “一点也不忙。” 公爵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站起身，拉开客座的椅子。 莉莉特乖巧地坐下，随即开口道： “是关于您送来的那些文件。我看了一些，虽然太多了，我没有全部读完。” “……是吗？” “是的。”她轻轻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说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惊人。温泽艾斯公爵的名号，竟然能带来如此庞大的权力与财富。” 仅凭那个名字，她便能享受的特权，实在过于庞大。 莉莉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可是，公爵大人……”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对我而言，那些并不是礼物，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成为您的真正女儿，意味着要承受这一切的重量……想到这里，我感到害怕。” ‘西蒙，你这个蠢货。’ ‘我早就说过，拿这些东西去诱惑她，她只会更抗拒。’ 公爵掩去心中那一丝无奈，语气依旧平静。 “原来如此。” “……” “我会让西蒙收回那些文件，你不用在意。若是让你感到负担，我向你道歉。” 声音冷淡如常， 可话语却小心翼翼，充满体贴。 莉莉特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后，缓缓开口。 “公爵大人，您为什么想让我入籍？” “对您而言，这件事没有任何好处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没有？” “那是因为……” 莉莉特咬了咬唇，坦率地说道： “公爵大人尚未结婚，却突然有了一个女儿，这对您而言，是极大的污点。” 莉莉特虽然不是贵族，但她知道，在那些贵族的世界里，这种事会成为何等激烈的攻击点。 她咬住下唇，低声说道： “公爵大人，您愿意让我假扮您的女儿，已经让我非常感激，同时也很抱歉。” “我不想再给您添更多的麻烦了。” 这是明确的拒绝。 然而，公爵的神情却丝毫未见僵硬。 不仅如此，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愉悦的神色。 “你犹豫的理由，原来并不是因为讨厌我成为你的父亲。” 莉莉特猛地瞪大双眼，慌张地反驳道， “怎么可能！” “……” “公爵大人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在我认识的所有男性长辈之中，您是最了不起的。” “若是这样的您愿意成为我的父亲……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公爵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极力忍住扬起的笑意，淡然说道： “那看来，事情的推进并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 “如果让你感到负担的，是温泽艾斯这个姓氏所附带的权势与财富；” “那就不用接受。” “你只需要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享受即可。” 莉莉特的神情更加困惑了。 “……公爵大人，您这样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公爵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语气无比清晰坚定： “一位善良又可爱的女儿。” “……！” 莉莉特的天空色瞳孔猛然颤抖起来。 公爵静静地凝视着她，声音温和而低沉： “最重要的是，真正的父亲，总比假父亲更能让孩子安心撒娇。” “你就不必再像现在这样，总是提什么''恩情''、''麻烦''之类的话了。” 莉莉特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这位掌握着整个大陆最庞大财富与权力的公爵， 竟然只想要她的撒娇？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她甚至无法理解。 但即便如此，也好高兴啊。 啪嗒。 透明的泪珠悄然滑落。 公爵从口袋里取出手帕，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 随即，他低沉地再次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却又格外郑重。 “我再问你一次。” “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莉莉特拼命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但她还是提出了一个请求。 “只要公爵大人能答应我一件事。” “尽管说。” “如果有一天我想要放弃''温泽艾斯''这个姓氏……” “请允许我随时离开。” 第26章 前温泽艾斯公爵夫人的召见 一向从容淡定的公爵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理解了莉莉特的心情。 ‘本就是因为追寻自由，莉莉特才会找到我。’ ‘对她而言，温泽艾斯这座城堡，或许会像沉重的枷锁一般令人窒息。’ 然而，莉莉特提出这个话题的想法，却与公爵截然不同。 以后，公爵大人或许会改变心意。 他或许会厌倦，觉得把莉莉特留在身边是一种麻烦。 也可能会遇见心爱之人，而莉莉特的存在会变得碍眼。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莉莉特会毫不犹豫地斩断与公爵的羁绊。 【我不想成为公爵大人的负担，哪怕一丝一毫。】 并非因为可怜的自尊心， 也不是因为害怕受伤， 而是出于最纯粹的情感。 因为，对莉莉特来说，公爵已经成了无比珍贵的存在。 然而，公爵丝毫无法想象莉莉特的心思，他只是开口说道： “当然，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温泽艾斯……离开我身边。” 随着话语的落下，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但莉莉特终于松了口气。 她抬头望向公爵，目光坚定，字字清晰地说道： “好，我愿意成为您的女儿。” “……” 公爵沉默了一瞬。 随即，他露出一副再也忍耐不住的神情，将莉莉特猛然抱了起来。 “呀！” 公爵从未做过这样的举动，莉莉特一下子慌了神，睁大了双眼。 而公爵却望着她，轻声说道： “谢谢你，莉莉特。” 莉莉特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公爵大人，真是个奇怪的人。】 明明冷漠如冰，却又温柔似春风。 明明成熟稳重，却又偶尔单纯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人成为了她的父亲，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但，即便这份关系终有破碎的一天，那也是未来的事。 至少现在，她只想单纯地为自己拥有了家人而感到高兴。 “她是我的女儿。” 公爵看着众人，平静地宣布。 除了事先听说过此事的西蒙，所有仆从全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满脸震惊。 在这令人屏息的沉默中，莉莉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直到现在，城堡里的人都以为我是公爵大人的客人。】 如今，她突然成为了公爵的女儿，他们会作何反应呢？ 【他们会质疑，像我这样没有贵族身份的人，凭什么成为公爵的女儿吗】 【又或者，他们会因此与我保持距离？】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与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 然而，莉莉特的猜想全然错误。 仆从们，尤其是与她亲近的女仆们，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呀啊！莉莉特小姐终于成为公爵大人的女儿了！” 面对这与预想完全相反的热烈反应，莉莉特不禁愣住，眨了眨眼。 这时，西蒙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其实，我事先稍微透露了一些消息。告诉他们，莉莉特小姐就是公爵大人多年前遗失的女儿。” 仆从们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毕竟，那冷漠如冰的公爵大人，唯独对莉莉特是那般温柔至极！ “公爵殿下一向厌恶蛋糕之类的甜点，嫌它们过分甜腻。可如今，他却每天都命令我们制作新的甜点，还毫无怨言地吃下去。” “公爵殿下对莉莉特小姐的物品，可是逐一精心挑选呢！尤其是衣服，他特意吩咐，要尽可能做到轻盈又保暖，这种要求简直匪夷所思。衣服太重会让莉莉特小姐累，太薄又会让她受寒……” “还有啊，每天和莉莉特小姐共进晚餐这件事！公爵殿下一向厌恶与人同桌进食，可哪怕再忙，他都会抽出时间陪莉莉特小姐一起用餐……” 女仆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这要不是父亲对女儿的爱，那还能是什么！” 站在她们面前的莉莉特，听得目瞪口呆，眨了眨眼。 【我当然知道公爵对我很好，但没想到竟到了这种程度。】 她猛然意识到公爵的细腻关怀，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看到她这副模样，女仆玛丽柔声说道： “其实，我们一直很担心，万一公爵殿下不正式将您收为养女，该怎么办呢？” 在贵族社会中，非正室所生的孩子往往不被承认。 他们的存在被视为家族的污点，甚至有许多孩子直接被送走，终生无法踏入家门半步。 玛丽的眼眶泛红，声音微微颤抖地继续说道： “莉莉特小姐能免于这样的悲剧，真是太好了。” 不仅仅是玛丽，站在她身旁的女仆们也都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神情。 她们的温暖关怀，让莉莉特的眼眶瞬间湿润。 她低下头，声音微微哽咽地说道： “谢谢大家，真的……谢谢。” “快点抱住莉莉特小姐！高高举起来！从头到脚亲一遍！” 女仆们恨不得将这娇小可爱的生命紧紧抱在怀里，甚至直接抛向空中，但她们还是极力克制住了冲动。 与此同时，站在莉莉特身后的公爵，低声喃喃道： “城里的女仆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站在他身旁的西蒙微微皱眉，语气平静地答道： “她们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殿下。她们一向恪尽职守，不多言不多语。但唯独涉及莉莉特小姐时，她们就会彻底失去理智。她们的激动，源于深深的喜爱，还请殿下宽容一些。” 不仅是女仆们，就连那些平时与莉莉特接触不多的男仆们，也纷纷兴奋地欢呼起来： “哎呀，我们城堡里终于也有美丽的小姐了！” 整个城堡都陷入了喜庆的氛围，宛如节日一般热闹非凡。 然而，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莉莉特真正成为公爵的女儿。 毕竟，“温泽艾斯”这个名字背后，追随的旁系贵族数不胜数。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并未对此表示异议。 毕竟，公爵的威压，足以让任何反对者噤声。 哪怕公爵哪天突发奇想，收养一只小狗做女儿，那些旁系贵族们恐怕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就连那样的公爵，也有一个无法轻易敷衍过去的存在。 “前温泽艾斯公爵夫人。” “也就是，我的母亲。” 公爵的话音刚落，莉莉特的双眼瞬间睁大，几乎要炸开一般。 “我把你的消息传达给她后，她立刻回信了。” “她说，想见你。” “你打算怎么办？” 一个素未谋面的长辈，还是曾经的公爵夫人…… 光是这几个字，就让人感到难以企及的距离感。 莉莉特心中猛地升起一丝怯意，但她很快紧紧握住拳头，坚定地回答： “我也想见见她。” 既然决定成为莉莉特·冯·温泽艾斯，那么这位夫人，是她必须见上一面的存在。 前公爵夫人 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如今居住在距离温泽艾斯城堡极为遥远的地方。 如果骑着鹿出发，恐怕要整整半个月才能抵达。 因此，公爵毫不犹豫地支付了巨额金钱，直接使用了传送门。 出了传送门的那一瞬间，莉莉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好暖和！” 每日在城堡里望见的皑皑白雪，此刻竟完全不见踪影。 那股每次生火时都会让人忍不住瑟缩的凛冽寒风，如今也消失无踪。 眼前，是沐浴在温暖阳光下、微风轻拂的春日风景。 莉莉特有些兴奋地问道： “这里也是北部吗？” “嗯。”公爵点头，“温泽艾斯领地中，这里是最温暖的地方。” “也是奥利维娅最喜爱的地方。” 当年，公爵刚刚继承爵位，她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城堡，来到这里定居。 不久后，马车驶入奥利维娅的府邸。 “哇……” 莉莉特不由得惊叹出声。 这座宅邸，不仅宽敞宏伟，还美得令人屏息。 尤其是那座花园， 碧绿的草坪上，各种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地生长着。 “这并不是为了展示而刻意修剪的园林。” 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像是把一座小型森林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 自然、柔和、充满生机。 莉莉特的紧张感稍微缓解了一些。 【没事的，出发前西蒙先生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公爵夫人是位兼具品格与风度的人，所以不用害怕。】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再怎么说，她是公爵的母亲，应该也会像公爵一样，是个很好的人吧？】 然而，莉莉特刚刚燃起的期待，在见到奥利维娅的瞬间，就彻底破灭了。 “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 她美得令人惊叹，甚至让人难以相信她已经有了一个成年的儿子。 光滑无瑕的肌肤，银白色的秀发泛着柔和的光泽。 然而…… 或许是因为那微微上挑的眉毛， 或许是因为她那双藏着凌厉目光的深蓝色眼眸， 又或许，是因为她那双紧抿的薄唇。 总之，她的美丽，冷峻得令人无法赞叹。 莉莉特整个人僵住了。 公爵率先打破沉默，微微颔首道： “母亲，您最近可好？” “嗯。” 这反应未免也太冷淡了。 就算是多年未见的母子，至少也该有些情感上的波动才对吧？ 然而，公爵的表情却显得习以为常。 他微微侧身，指向站在自己身旁、个子明显小了一截的莉莉特，简短地说道： “这是我的女儿。” “……” 空气，骤然凝固。 三人之间，陷入了短暂而沉默的对峙。 第27章 把孩子交给我吧 莉莉特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慌忙用双手提起裙摆行礼。 “我是莉莉特。” 她曾向公爵询问，见到奥利维娅时该如何称呼。公爵只是淡淡地说，让她随意称呼“奥利维娅大人”即可。 “可我既然成了公爵的女儿，对我来说，她就是祖母啊。” 当然，眼前的这位女士，与“祖母”这个称呼毫无相配之处。 尽管如此，莉莉特还是鼓起了勇气。 “能见到您，我真的很高兴，祖母。” “……” 刹那间，气氛变得比刚才更加沉重，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莉莉特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紧紧闭上双眼。 【啊，看来不该这么叫的！】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最先开口的是奥利维娅。 “第一次见面的孩子就这样称呼我，实在让人不怎么愉快。” 冷淡的话语让莉莉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对、对不起！我并没有想让您不快的意思。” 然而，奥利维娅并未回应她的道歉，而是看向了公爵。 “话说回来，既然要撒谎说是你的女儿，怎么不找个至少有点相似的孩子呢？除了银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她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公爵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向奥利维娅解释了和大祭司所说的一样的内容；他找到了那位曾深爱之人所生的女儿。 但奥利维娅却像是知晓所有隐情一般，言语间尽是试探。 她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 “我并没有特意去调查，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 奥利维娅对自己的儿子再了解不过了。 公爵，劳伦西奥，从小就是个完美主义者，绝不会做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关于女人，他也一样。 虽说他血气方刚，不至于完全没有女人缘，但绝不会犯下这样的失误。 他对交往的女性总是再三强调，这段关系随时可能结束。 无论是情感，还是肉体，皆是如此。 那种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在看到莉莉特的那一刻，就已经确信了真相。 “如果这孩子真是我儿子的血脉，那她身上也该有我的血统，应该会让我有某种感觉才对。但我在这孩子身上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陌生与排斥。” 奥利维娅的言语如锋利的刀刃，让莉莉特一时语塞。 欺骗她的罪恶感与羞耻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然而，那个真正对母亲撒下弥天大谎的公爵，却丝毫没有动摇。 “是吗？” “是的。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相信你会有什么深爱的女人。”奥利维娅讽刺地说道，“比起这种荒唐的故事，倒是另一种说法更具说服力。” “……” “温泽艾斯公爵垂涎于拥有神圣力量的孩子。为了从大祭司手中夺走这个孩子，他选择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将其作为自己的''女儿''。” “外界的传言是这样的吗？” “多亏了那位大祭司在王都喋喋不休，耳聪目明的贵族们早已听说了这件事。不过，愿意相信的人并不多。” 即便这孩子拥有神圣力量，若无法觉醒，那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 如此正式地将她收为义女，失去的远比得到的更多。 因此，认为莉莉特确实是温泽艾斯公爵亲生女儿的声音占了上风。 无论事实如何，对奥利维娅而言，这两种说法都同样令人不快。 “劳伦西奥，你也清楚，无论这孩子是否是你的亲生女儿，未婚有子本就是一大污点。即便要承受这样的耻辱，你仍然执意要正式收养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奥利维娅的语气依旧优雅，但她的声音中却隐隐透出愤怒。 然而，公爵只是以淡淡的声音回答道： “我只是想成为这孩子的父亲。” 奥利维娅等待着他的下文，可公爵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沉默良久，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就这样？” “是的。” “……” 奥利维娅的一侧眉毛缓缓扬起。 这是她在极度愤怒时，才会流露出的表情。 她的儿子天赋异禀，无论智慧还是体魄，皆堪称完美，因而贵族和平民无不敬畏他。 然而，即便再完美的人，也总有一丝瑕疵。 “劳伦西奥一旦决定想要某样东西，就绝不会放弃，也不会妥协。” 四岁时，他便说服了先代公爵，跟随讨伐魔物的队伍； 十八岁时，他斩杀了北部山脉的巨龙，完成了一项被所有人认为不可能完成的壮举。 如今，二十六岁的他依旧如故。 “无论我如何反对，他都不会理睬，终究会收养那孩子。” 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疼。 但奥利维娅早已放弃劝阻儿子。 既然如此，至少要确保温泽艾斯公爵的名誉不受损。 “与其让人传言公爵觊觎神圣之力，而强行收养了一名无父无母的孩子，不如让大家相信，你是找回了昔日爱人的女儿。” 公爵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见状，奥利维娅继续说道： “为了让这个说法更加可信，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召集众人，正式介绍这个孩子。” 公爵扬起一侧眉毛。 “您的意思是……举办宴会？” “没错。” 奥利维娅缓缓点头，“只要在宴会上，你们展现出亲密无间的父女关系，人们自然会相信你的谎言。而那孩子，也能顺理成章地被世人认可为温泽艾斯的小姐。” 然而，奥利维娅的目光转向了莉莉特。 此刻的莉莉特显然紧张不已，双手局促地绞在一起，脸上写满了不安。 奥利维娅不悦地啧了一声。 “若是让这孩子在宴会上也这个样子，大家会说什么，可想而知吧。” “……？” “他们会窃窃私语，说如此软弱、毫无贵族风范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是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 公爵沉默不语。 奥利维娅则继续说道： “所以，把孩子交给我吧。” 她露出一抹锐利的微笑，缓缓说道： “在宴会开始之前，我会将她打造成一个完美的温泽艾斯小姐。” 这无疑是个大胆的提议。 然而，公爵的表情却毫无波澜，依旧淡漠。 他从未想过要让世人接受莉莉特的存在。 他的打算很简单，只是单方面宣布此事，便算作结束。 毕竟，他是温泽艾斯公爵。 即便背后流言四起，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质疑莉莉特的身份？ 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就在公爵准备开口，拒绝奥利维娅的提议时，一直沉默的莉莉特忽然开了口。 “如果公爵大人允许的话，我想接受奥利维娅大人的教导。”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满是决心。 公爵和奥利维娅同时睁大了眼睛。 莉莉特用尽全力开口，脸上满是恳切。 “我知道，自己远远不够资格成为公爵大人的女儿。所以……我想尽我所能去学习，去弥补自己的不足。”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加坚定。 “这样的话，或许有一天，我能成为让公爵大人不再感到羞耻的女儿。” “……” “……” 一阵沉默再次笼罩了整个房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莉莉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我是不是又多嘴了？是不是该乖乖闭嘴，静静听他们的安排才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奥利维娅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几分。 “本以为你长得呆呆傻傻，没想到竟还挺聪明的。” 她微微挑眉，语气不无嘲弄。 “至少，比我那顽固的儿子要清醒得多。” “……” 奥利维娅转头看向公爵，语气不容置疑。 “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就把她留在这吧。等你再回来时，她会成为一个完美的淑女。” 公爵并不能随意离开城堡。 无论是随时可能来袭的魔物，还是堆积如山的政务，都需要他去处理。 因此，他本打算与奥利维娅打声招呼后，便立刻回去。 把莉莉特留在这里，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公爵微微皱起眉，沉声问道： “你真的没问题吗？” “是的，我没问题。” 莉莉特干脆利落地回答，语气坚定，毫不犹豫。 然而，公爵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舒展。 “我母亲可不是那种会因孩子年幼而宽容的人。” “她非常严厉，你会很辛苦的。” 莉莉特偷偷瞥了奥利维娅一眼。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毫无温情可言。 的确，奥利维娅并不喜欢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怜惜。 尽管如此，她依然想留在这里。 “公爵大人，您知道吗？” 莉莉特差点脱口而出“奶奶”二字，然而，想到奥利维娅之前的不悦，连忙改口： “奥利维娅大人并没有说讨厌我。” 她轻轻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她没有喊着让我立刻滚出公爵府，也没有说像我这样的人不配进入公爵家。” 相反，奥利维娅提出要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让全世界都承认她是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 当然，这并非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公爵。 “公爵大人鲁莽行事，奥利维娅大人只是想尽力收拾残局罢了。” 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由衷地感激她。 同时，心中生出了一丝小小的奢望。 【如果我努力学习，成为一个真正的淑女……或许，有一天，奥利维娅大人也能稍微喜欢我一点？】 公爵静静地望着她，久久未语。 她看似柔弱，却比任何人都要坚韧。 能独自一人踏入温泽艾斯城堡的女孩，怎会是会被轻易击垮的人？ 她甚至敢向冷酷无情的公爵恳求，愿意留在他身边。 那么，要在陌生的地方学习成为贵族，也未必会难倒她。 最终，公爵收起心中的忧虑，轻轻点头。 “好吧。” 第28章 学做一个淑女 “……！” 面对眼中闪烁着光芒的莉莉特，公爵继续说道。 “我会留下骑士们，如果你想回城堡，就回来吧。无论何时，努力都值得赞赏，但没必要强迫自己。” “嗯，我会的。” 听到这坚定而爽朗的回答，公爵的神情不经意地柔和了几分。 就这样，莉莉特留了下来。 当晚，公爵整装待发，准备与骑士团一同离开宅邸。他望向站在莉莉特身后的骑士们，面容严峻地吩咐道： “无论何时，必须把莉莉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话语虽简短，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如果你们无法好好保护她，那就准备接受我的惩罚吧。 领悟到这层潜台词的维莱姆与骑士们立刻挺直脊背，洪亮地回应：“是!” 公爵微微低头，目光却与刚才截然不同。 “好好表现.” “是。公爵大人也请一路平安.” 公爵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揉了揉莉莉特的小脑袋。莉莉特扬起灿烂的笑脸，目光追随着他。 她一直伫立在宅邸门前，目送公爵远去。 待公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后，莉莉特才将双手轻轻按在胸口。 【好奇怪……明明只是分别几天而已……】 不舍、不安、孤独，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然而，莉莉特很快振作起来，眸中闪过一道坚定的光芒。现在可不是沉溺于这些情绪的时候。 她转身，朝宅邸深处的房间走去。 宽敞而华丽的房间内，奥利维娅端坐在椅子上，腰背笔直。 那份美丽宛如一幅精心描绘的画作，可带来的压迫感却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猛虎，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莉莉特并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色，她挺直背脊，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身前。 “让您久等了，奥利维娅夫人，很抱歉.” 奥利维娅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莉莉特，缓缓开口。 “刚才还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现在却摆出一副端庄得体的样子行礼了啊.” “刚才那只是单纯向祖母问安，而现在，我是以一名即将成为温泽艾斯公爵家淑女的身份，站在夫人面前的。所以，即便我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也恳请能得到您的教诲.” 尽管说出了一番成熟的话语，莉莉特的内心仍紧张不已。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藏着难以掩饰的不安，小小的双手紧紧相握，甚至微微颤抖。 但，这已经足够了。 ‘至少，这个孩子在我面前没有哭泣，反而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这本就不是件易事，即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到。 奥利维娅的嘴角，悄然扬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奥利维娅并未请家庭教师，而是亲自教导莉莉特。 实际上，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更接近于严苛的训练。 奥利维娅端坐在椅子上，而在她那如鹰般犀利的目光下，是娇小的莉莉特。 清晨，莉莉特便换上了繁复的长裙，双手提起裙摆，低下头。 “向奥利维娅夫人问安。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 由于曾在大司祭的指导下学习过贵族礼仪，因此莉莉特的问安礼节尚且算得上合格。 然而，在奥利维娅近乎苛刻的眼里，仍远远不够完美。 她微微扬起修饰得无可挑剔的眉毛，冷冽开口： “即使对方是你的长辈，也不必弯腰至此。腰背要更挺直，目光绝不能回避。你是温泽艾斯.” 绝对不能被任何人轻视。 无论何时，都要展现出钢铁般的韧性。 这正是奥利维娅最为看重的事，同时也是莉莉特最难做到的。 “向奥利维娅夫人问安。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这一次，莉莉特的弯腰幅度比刚才小了一些，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也注入了几分力量，声音亦更为清晰响亮。 然而， “看上去倒像是遇见野猫的松鼠，在试探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吃掉.” 奥利维娅的评价依旧如利剑般严苛无情。 莉莉特忍不住心头泛起一丝委屈，甚至有点想哭。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一次又一次重复行礼。 接下来的训练也随之展开。 走路的方式、谈吐的方式、品茶的方式、用餐的方式…… 温泽艾斯家小姐必须掌握的东西，简直多得如繁星般数不清。 直到夕阳西下，奥利维娅才终于开口： “今天就到这里吧.” 从清晨到傍晚，莉莉特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不曾有片刻喘息，如今已然到了极限。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腿也微微颤抖不止。 尽管如此，莉莉特仍旧用手拎着裙摆，露出甜美的微笑。 “谢谢您的教导，奥利维娅夫人.” 这句道谢，也是奥利维娅教给她的。 然而，这次奥利维娅的眉头依旧如霜般皱起。 作为温泽艾斯，即便是在表达感谢时，也必须带着如冰霜般冷冽的气势。 但对莉莉特而言，这似乎是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都已经教过了，可她还是软绵绵得像布丁一样.'' 不过，至少有一点值得欣慰， 莉莉特的眼神中，完全没有“辛苦”或是“抗拒”之类的消极情绪。 因此，奥利维娅并未选择责备，而是维持着威严的神情说道： “下去休息吧.” 莉莉特一走出房间，整个人便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在神殿时，我也曾清晨起床祈祷，整日劳作，甚至受罚……原以为区区课程不会难倒我，没想到竟如此令人累人。】 想要掌握一名淑女的仪态，竟需连呼吸、眨眼、甚至每根手指的动作都精确控制到极致。 莉莉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好累……】 此刻，她只想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然而，遗憾的是，她还不能休息，因为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请随我们来.” 侍女们引导着莉莉特，前往一间宽敞华美的浴室。 莉莉特喜欢用温暖的水洗澡，但在这里，她根本无法安心享受沐浴时光。 这一切，皆因四名贴身侍女的细致伺候。 【好尴尬，好害羞……】 但她无法像在温泽艾斯城堡时那样直言拒绝。 奥利维娅曾说过，这也是贵族小姐必须习惯的事情。 侍女们熟练地替莉莉特脱去衣物，牵着她的小手，引领她走向浴池。 温热的池水中漂浮着柔美的玫瑰花瓣，随水波轻轻荡漾。 侍女们用香皂搓出细腻的泡沫，轻柔地为她清洗全身，又在她那银白色的秀发上涂抹上滋养的护发精油。 将身体完全交给侍女们的莉莉特，脸颊如熟透的苹果般红润。 【不得不承认，她们的手法确实精湛，实在太舒服了.】 然而，光是洗个澡，竟让四个人忙前忙后，这让她心情复杂. 于是，在第一天沐浴结束后，她向侍女们道了声谢. 不料，侍女们却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吓得连连摆手. “高贵的贵族小姐，绝不能向我们这些侍女随意道谢!” 她们的神情无比认真严肃，莉莉特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从此再未将感谢之言挂在嘴边. 但在心里，她依然默默地道谢. 【今天也辛苦你们了，谢谢.】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她的这份心意，侍女们依旧全心全意地服侍她，直至沐浴结束. 换上轻柔飘逸的白色睡裙后，莉莉特走进自己的房间，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 不过短短几天的精心护理，变化已然肉眼可见. 银色长发愈发光泽顺滑，圆润的小脸也变得宛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白皙. 【看起来……真的像个优雅的贵妇人了呢.】 然而，她那羞涩的念头，仅在奥利维娅踏入房间的瞬间便如烟云般消散. 从头到脚无一丝瑕疵、仪态端庄如雕塑般完美的奥利维娅，带着凌厉的目光俯视着她. 莉莉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努力维持镇定，不躲避奥利维娅的锐利视线，微微勾起唇角. 那是她经过无数次练习才掌握的贵族式微笑. “这么晚了，不知夫人前来，有何吩咐?” 莉莉特的语调优雅得体，奥利维娅淡然回应道： “明日我有事外出，不会来找你.” “……“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像闲散的猪一样虚度光阴.” 奥利维娅递给莉莉特几本书，语气冷淡却不容抗拒. “趁我不在的时间，把这些书读完。我回来时会检查，别想敷衍.” “是，我明白了.” 莉莉特恭敬地回应，奥利维娅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们也告退了，小姐。如有需要，请随时吩咐.” 一直侍候在侧的侍女们深深行礼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直到这时，终于独自一人的莉莉特，才像泄了气的气球般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一头倒在床上. 她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吸了吸鼻子，轻声嘟囔道： “至少，现在可以自己一个人睡了，真是太好了……“ 就在几天前，她睡觉时，身旁还必须有一名侍女陪同. 若莉莉特在睡梦中打鼾、流口水，或者无意识地翻身，侍女就会立即纠正她. 幸好，莉莉特的睡相堪称完美，没有任何不雅之处. 确认这一点后，奥利维娅才终于允许她独自入眠. 第29章 可爱的梅洛 莉莉特再次松了一口气，将被子拉到胸口。 柔软的被褥散发着怡人的香气，床铺也十分松软。 微微开启的窗户间，夜风轻柔地吹拂进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和每天狂风暴雪、连窗户都无法打开的温泽艾斯城堡相比，这里无疑是个温暖而浪漫的地方。 尽管如此…… 莉莉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还是泛起了泪光，小小的双手紧紧攥住被角。 从早到晚连轴进行的课程，对她毫无一丝怜爱的奥利维娅，甚至连一句闲聊都不愿多说的女仆们。 她装作毫不在意，可事实上，这一切都让她倍感煎熬。最重要的是…… 莉莉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低声呢喃道： “我好想公爵大人……” 不仅仅是公爵大人。 倒水时总是笑得狐狸般狡黠的西蒙，挥舞着结实的手臂端来堆积如山的食物的玛丽。 她无比想念温泽艾斯城堡里那些温暖而亲切的人们。 当然，现在只要莉莉特愿意，她随时可以见到他们。 只要向公爵留下的骑士们开口，他们就会立即护送她离开这里。 “但如果这样做了，奶奶一定会对我非常失望吧。” 莉莉特很清楚。 如果现在放弃，奥利维娅便再不会对她投以任何关注。 想要与她建立关系，将会比摘下天上的星星还要困难。 “我不想那样。” 她想要被认可。 作为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 更重要的是，被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认可。 莉莉特的天空色瞳眸中闪烁着光芒。 有人会说那是固执，有人会称之为渴望的眼神。 第二天，女仆捧着一本厚重的书走到莉莉特面前。 “夫人说，让您在她外出时阅读此书。如果遇到难认的字或不理解的词，请随时告诉我，我会为您解答。” “好的。” 莉莉特点了点头，低头看向书的封面。 “《贵族小姐必备的100种教养》”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这个标题简直无聊得让人想大喊：“啊，谁来救救我” 但莉莉特的脸上却浮现出笑意。 她非常喜欢读书。 【前世被困在神殿时，我常常靠阅读大祭司赏赐般丢来的书籍，暂时忘却痛苦。】 况且，与那时不同，现在的阅读环境简直是最理想的。 椅子上垫着松软的坐垫，桌上摆放着温热的红茶和甜美的点心。 当然，也并非全然轻松…… 女仆严肃地开口道： “在阅读之前，有件事请您牢记。夫人说，贵族小姐即便在读书时，也必须保持端正的坐姿。” 好在，这对莉莉特来说并不算困难。 她曾无数次被大祭司训诫，作为女神的孩子，绝不能有任何不端的举止。 莉莉特挺直腰背，端正坐姿，开始专心阅读书本。 站在她身旁的女仆，则面无表情地沉思着。 “年仅十岁，竟如此稳重端庄。” 莉莉特身上完全没有一般孩童的娇气，也不会因为辛苦就啜泣抱怨。 “也是，毕竟是那位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的女儿。” 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子嗣，向来都不似寻常孩童那般天真稚嫩。 无论是现任公爵劳伦西奥，还是他的父亲、先代公爵，皆是如此。那么，身为他们血脉的莉莉特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位女仆和其他仆人一样，深信莉莉特是公爵的亲生女儿。 “不过，小姐与公爵殿下分别已久，恐怕未曾接受过完整的教育，应该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吧。” 尤其是在学问方面，想必有诸多不足之处。 “如果莉莉特小姐露出困惑的表情，向我询问词语的意思，我一定要尽可能礼貌地解答，让她不感到丝毫羞愧。” 然而，女仆的忧虑完全是多余的。 莉莉特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对于前世痴迷阅读的她来说，这种程度的书籍根本算不上难懂。 书中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关于贵族的各种知识。 【天哪，竟然有人为了拥有纤细的腰肢，将束腰勒得过紧，最后导致窒息而亡？】 【绅士们为了家族的荣誉，竟然会不惜性命决斗？】 这些新奇的内容令她的天蓝色瞳眸来回快速移动，显然读得津津有味。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莉莉特便合上了书，抬头望向女仆。 “我看完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女仆愣了一下，不禁眨了眨眼。 这本书不仅内容深奥，篇幅也很长，绝非一个小孩子能在一天之内读完的书籍。 奥利维娅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她根本没考虑过莉莉特读完后要做什么。 女仆稍作思索后，答道： “夫人没有交代除阅读外的其他任务，小姐可以稍作休息。” 听到“休息”二字，莉莉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明亮的笑容。 她抱起厚重的书本，兴冲冲地走向庭院。 “既然是奶奶给的书，就再读一遍吧。” 她心想。 【先在庭院里散散步，若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就在那里阅读。】 莉莉特的眼眸因期待而熠熠生辉，凝望着郁郁葱葱的庭院。 奥利维娅无疑是最符合“公爵夫人”之名的人。 即便身处府邸之中，她始终一丝不苟地打扮自己，笔直地挺立着腰背，连指尖都保持着优雅。 简直是完美贵妇的化身。 然而，庭院却与她截然不同。 “这里不像一般贵族的庭院那样，只种植昂贵罕见的观赏花卉。” 随处可见野外常见的小花，树上也结满了累累果实。 池塘边荡漾着白色秋千，小鱼在水中灵活地游动。 整个景色宛如童话般梦幻可爱。 “听说庭院的风格往往能反映主人的内心……奶奶虽然看起来严厉，或许其实是个内心温暖的人也说不定。” 莉莉特边走边想着，若是奥利维娅听到她的这番推测，恐怕会皱起眉头，说她太过天真。 就在这时，莉莉特遇见了一只意想不到的生物。 “雪白而蓬松的小狗！” 莉莉特一眼便认出了小狗的身份。 每次上课时，它总是安静地趴在奥利维娅房间的一角。 “所以，它的名字是……” “梅洛？” 听到自己的名字，狗狗尖尖的三角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小尾巴也轻轻摇晃起来。 莉莉特一直都很喜欢动物，对狗狗更是没有抵抗力。 但上课时，她必须隐藏这份喜爱，否则会被训斥为“不专心”。 “不过，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她兴奋地蹲下来，与梅洛漆黑的眼睛对视。 “你认识我吗，梅洛？我们在奶奶的房间见过几次呢。你在睡觉，而我忙着上课，所以都没来得及正式打招呼……” 梅洛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莉莉特的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暖暖的。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 她露出由衷的微笑，轻声道： “你真的好漂亮。” 这可不是恭维。 柔软蓬松的白色毛发，竖起的小巧三角耳，宛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圆圆的爪子…… 梅洛简直漂亮极了。 像是听懂了自己的美貌受到了称赞，梅洛立刻兴奋地扑上前，开心地摇着尾巴，主动把毛茸茸的脑袋蹭向莉莉特的手掌。 莉莉特睁大眼睛，惊喜地问道： “你……该不会是在让我摸你吧？” “汪！” 清脆利落的回应让莉莉特的心跳瞬间加快。 “天哪，太可爱了！” 她忍不住轻轻伸出手，慢慢地抚摸起梅洛的毛发。 “好柔软，好温暖……” 这种可爱的触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莉莉特忍不住紧闭双眼，沉浸在这温暖的感觉中，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舍不得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 莉莉特猛地睁开双眼，大叫道： “天啊，我居然在庭院里睡着了！” 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 就在她身旁，梅洛也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鼾声，睡得香甜。 “睡得这么熟……要不要叫醒它呢？还是直接抱着它回屋里？”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伸手去抱梅洛。 就在这时。 “住手！”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莉莉特猛然一愣，连忙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身着外出服的奥利维娅，满脸难看的表情，快步朝这边走来。 第30章 梅洛生病了 这是莉莉特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如此愤怒的神情，心脏不由得猛地一沉。 【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她毫无仪态地躺在草坪上睡觉，所以要责备自己吗？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听祖母的话，整天都在玩耍？】 然而，奥利维娅生气的原因与莉莉特想的完全不同。 她将梅洛抱在怀中，狠狠地瞪着莉莉特。 “你对梅洛做了什么？” “……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莉莉特一脸慌张，而奥利维娅的眼神更加犀利了。 “我应该说过了吧？被人提问时，不要露出一副呆傻的表情反问，而是要好好回答。” 一向沉稳的奥利维娅，此刻露出了莉莉特从未见过的可怕神情，这让她顿时畏缩了起来。 莉莉特强忍颤抖，勉强开口回答： “我……我在花园里偶然遇见了梅洛，就跟它打了个招呼。后来，梅洛在我怀里睡着了，我觉得它的样子很可爱，就看着它……不知不觉间，我自己也睡着了。” 即便说完了，莉莉特依旧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但当她对上奥利维娅那冷厉的目光时，心里不禁觉得自己一定是犯下了什么大错。 于是，莉莉特低下了头。 “对不起。” “……” 面对这个孩子拼命的道歉，奥利维娅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她露出了少见的困惑神情，低声说道： “因为有些人会对梅洛做坏事……所以我才误会你了。” 有些人无法对公爵夫人直接发泄不满，便把愤怒倾泻在这只小狗身上。 其中，甚至包括奥利维娅曾亲近的贵族小姐。 她会趁人不注意，抓住梅洛的腿用力晃动，或是喂它吃辛辣的食物，甚至用尖锐的发夹刺它的脚掌。 同时还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奥利维娅之所以发现了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梅洛的反应。 一向见人就摇尾巴的梅洛，竟然朝那位小姐露出了獠牙，低声咆哮。奥利维娅察觉异样后，向对方询问： “你是不是对梅洛做了什么？” 那位小姐神色自若地摇了摇头。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对公爵夫人珍爱的宠物做那种事呢？” 她在撒谎。 奥利维娅毫不怀疑。 但这也只是推测罢了，梅洛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它也无法诉说自己遭遇了什么。 哪怕是温泽艾斯公爵夫人，也无法仅凭猜测就治罪一个贵族，更别说只是因为她可能伤害了一只宠物狗。 若是贸然处置，只会让人觉得公爵夫人疯了。 于是，奥利维娅找了个别的借口，逼得那位小姐无路可退。支持公爵夫人的贵族们开始排挤她，最终，那位小姐撑不住，只能仓皇逃往国外。 自那之后，奥利维娅变得极为敏感，只要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接近梅洛，她都会立刻警觉起来。 可是…… 眼前的莉莉特，一脸惊恐地望着她，根本不像是做了坏事的模样。 更何况，刚刚睡醒的梅洛正看着莉莉特，摇晃着尾巴。 那神情仿佛在说：今天玩得好开心啊。 奥利维娅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她道歉了！】 【那位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竟然向自己道歉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一直都是那么严厉、冷漠，然而现在…… 莉莉特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奥利维娅不悦地“啧”了一声。 “你这表情，就像是见到了撒娇的魔物一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但身为温泽艾斯，该说的话就必须说。” 无论对方是不是皇帝，都要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愿。 无论对方是不是所爱之人，都要毫无畏惧地表达愤怒。 这，才是维护温泽艾斯家族荣誉的行为准则。 【这么一想，公爵大人好像也经常对我说谢谢呢。】 那双眼眸，和冷漠的声音截然不同，仿佛春日般温暖。 【明明是我从公爵大人那里得到了那么多……】 想到公爵，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 奥利维娅看见了，立刻用严厉的语气说道： “温泽艾斯的小姐，不能露出这般呆滞的表情。” “……！” 莉莉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表情。 眼神坚定，嘴唇紧闭，下巴微微抬起。 【要显得聪慧又高贵。】 这是奥利维娅教给她的贵族淑女的基本仪态。 【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恢复原样，真的好难啊……】 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努力维持着表情。 然而，这份努力很快就化为了泡影。 因为奥利维娅怀中的梅洛不知何时已经蹦到了她身边，正兴奋地摇着尾巴。仿佛在说： 为什么小姑娘脸变了呢？ 你生气了吗？ 还是在玩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不好玩，换一个吧？ 摸摸我怎么样？ 它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解，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梅洛……好可爱！】 莉莉特忍不住脱口而出： “奥利维娅小姐，我可以摸摸梅洛吗？” 她问出口的同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毕竟，梅洛可是奥利维娅视若珍宝的爱犬。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奥利维娅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谢谢！” 莉莉特立刻蹲下身，而梅洛仿佛早已等不及一般，主动把脸凑了过来。 莉莉特用小小的手轻轻抚摸它的头，梅洛则露出了满足的神情，尾巴欢快地摇摆起来。 看着这一幕，奥利维娅缓缓开口： “梅洛很久没有这么喜欢初次见面的人了。是因为你年幼，毫无威胁吗？还是……” “……” “因为你拥有神圣之力？” “……！” 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 直到刚才，奥利维娅从未提及过她的神圣之力。 所以，莉莉特一直以为，奥利维娅对这股力量并不在意。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奥利维娅问道： “怎么样？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莉莉特并不想与别人谈论自己的神圣之力。于是，她垂下视线，勉强回答道： “……我也不太清楚。” 她的不安显而易见。 然而，奥利维娅依旧追问道： “那你知道神圣之力的治愈范围吗？比如，它能治好动物的病痛和伤势吗？” 莉莉特有些手足无措地转动着眼珠，最终小声答道： “据我所知，神圣之力可以治愈所有生物，不论是人类还是动物。” 听到这句话，奥利维娅深蓝色的眼眸微微一闪。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的力量真正觉醒……” 话说到一半，奥利维娅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随即闭上了嘴。 ''我刚才想对一个连贵族礼仪都没学好的孩子说什么呢？'' 她很快恢复了平日的表情。 优雅而严厉的公爵夫人，重新归位。 “刚才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说了些多余的废话。” 她抱起梅洛，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我会检查你今天有没有认真阅读，跟我来吧。” 话题到此为止，莉莉特悄悄松了口气。 她轻轻呼了口气，抱起自己带来的书，跟在奥利维娅身后。 望着那走姿优雅、从容不迫的背影，莉莉特不禁思索起来。 【可是，奥利维娅夫人为什么要问神圣之力能不能治疗动物呢？难道梅洛生病了吗？】 她不安地望向奥利维娅怀中的梅洛。 正好，梅洛也看了过来，并轻轻摇了摇尾巴。 【不对啊，梅洛看起来这么健康……一定是我多心了。】 然而，莉莉特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当晚，意外发生了。 深夜，向来寂静的公爵夫人府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莉莉特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拉响了床头的铃绳。 侍女很快走进房内，莉莉特立刻问道：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答道： “夫人养的狗，情况突然恶化了。” “……！” “不过这与您无关，莉莉特小姐，请您安心休息。” 然而，莉莉特并未听从她的建议，而是立刻掀开被子起身。 “梅洛现在在哪？” 侍女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情，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再怎么年幼，莉莉特也是贵族，更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孙女。 她的命令，必须服从。 “请跟我来。” 在侍女的带领下，莉莉特来到了奥利维娅的房间。 此刻，那个一向衣着得体、举止优雅的奥利维娅，竟然一反常态，显得异常狼狈。 她的长发散落在肩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袍，而她的面前， 梅洛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痛苦地呕吐不止。 奥利维娅脸色苍白，声音焦急得几乎不像平时的她。 “医生怎么还没来！” 那声音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优雅与从容。 第31章 外冷内热的奥利维娅 女仆急忙回答道。 “请稍等一下，夫人。我已经去村子里请了兽医，他很快就会赶到。” 然而，对奥利维娅来说，那点时间却显得无比漫长。 梅洛的身体颤抖得厉害，看起来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奥利维娅拼命思考着。 ''我必须理清思绪，想想该怎么应对这突发状况。'' 可她的大脑却完全无法运转。 理智停滞了，恐惧如同海浪般汹涌袭来。 就在这时， “我来看看！”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奥利维娅猛地睁大了眼睛。 莉莉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旁。 奥利维娅皱起眉头。 再怎么紧急，她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到把小狗交给一个孩子。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莉莉特便抢先说道， “请把梅洛的头转向一侧。如果呕吐物误入气管，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 没等奥利维娅反应过来，莉莉特已经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伸进梅洛的嘴里。 那一瞬间，翻着白眼的梅洛低吼了一声，猛地咬住了莉莉特的手指。 疼得像是手指要被咬断了一般。 可莉莉特忍住痛楚，强行将梅洛的舌头从口腔里拉了出来。 奥利维娅捂住了嘴巴。 “你到底在做什么……？” “舌头卷进去的话，也可能会堵住喉咙，变得更加危险。” “……！” 接着，莉莉特把双手放在梅洛的胸口上，以圆圈的方式轻柔地按摩起来。 抽搐一旦开始，就只能等它自行停止。 但这并不意味着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 确保气道畅通，轻轻按摩心脏，多少能起到一些帮助。 不知道过了多久， 梅洛的颤抖终于停了下来，急促的喘息声也渐渐平稳。 当那双恢复安稳的漆黑眼眸望向她时，莉莉特露出了微笑。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梅洛？”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梅洛也在笑。 明明狗是不可能会笑的。 梅洛重新闭上了眼睛。 轻微的呼吸声，虽然细小，但十分稳定。 【太好了……】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莉莉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下子坐倒在地。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一股异样的目光。 抬起头，正对上奥利维娅瞪大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视线。 莉莉特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对祖母来说，我甚至比江湖郎中还不可信。】 她刚才居然擅自对梅洛进行处置，难怪会让对方吃惊。 莉莉特连忙站起身，双手交握在身前。 “对不起！情况太紧急了，我来不及征求您的同意……” “……” 然而，出乎莉莉特预料的是，奥利维娅并没有丝毫愤怒。 怎么可能会生气呢？即便是不懂医学的人也能看出来， 那专注的眼神，熟练的手法。 那一瞬间，莉莉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岁孩子，而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 奥利维娅难掩惊讶，开口问道。 “你正式学过医术吗？” “倒也没有，只是个人兴趣，学了一些。” “……原来如此。”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莉莉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果然还是生气了吗？'' 正当她怀疑对方是不是动怒了时，奥利维娅突然微微低下了头。 “谢谢你，莉莉特.” “……！” “要不是你，恐怕会出大事.” 昨天，奥利维娅也郑重地向她道过歉，说是误会了她。 可相比之下，这一句发自内心的“谢谢”让莉莉特更加感动。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随即露出明朗的笑容。 “能帮上奶奶的忙，我很高兴！” 话刚出口，她猛然一愣，连忙改口。 “不，不是奶奶，是奥利维娅女士！” 莉莉特迅速修正称呼的模样，让奥利维娅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原本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称呼自己为“奶奶”抱有强烈的抗拒感。 所以，她本来打算让莉莉特只在有客人时才这样称呼自己。 但现在，她的想法变了。 “如果你在别人面前不小心喊我''奥利维娅女士''，我可会很为难。所以，还是把称呼统一吧.” “……？” “从今天开始，直接叫我奶奶吧.” “……！” 莉莉特差点脱口而出“真的吗？”，可话到嘴边，她及时捂住了嘴。 她想起奥利维娅曾教导过她，“听到对方的话，不要傻傻地反问，应该清楚地回答。” 于是，莉莉特挺直了背，精神饱满地答道， “是，奶奶！” 她的表情，就像是收到了无比珍贵的礼物一般欣喜。 看到她如此开心，奥利维娅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自那天起，莉莉特的日常发生了变化。 她依旧从清晨到夜晚都接受着奥利维娅严苛的教育，但有一点不同了， 那就是梅洛。 “汪.” 以前，梅洛总是趴在房间角落里沉睡，仿佛刻意不让自己打扰到课堂。 可最近，它时不时就跑到莉莉特身边，摇着尾巴撒娇。莉莉特也总是笑眯眯地摸摸它。 看到这一幕，奥利维娅缓缓开口， “等课程结束后，我们去花园喝杯茶吧.”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要教她茶道礼仪，而是单纯地，想要一起度过一段悠闲的午后时光。 和梅洛一起，三个人。 阳光明媚的花园里，圆形桌子摆放在翠绿的草坪上。 奥利维娅坐在一侧，莉莉特坐在另一侧。 梅洛兴奋地在她们之间来回跑动，一会儿蹭蹭奥利维娅，一会儿又扑向莉莉特，直到被两人轮番宠溺了一番后，它终于心满意足地跳到奥利维娅的膝上，呼呼大睡。 听着梅洛安稳的呼吸声，莉莉特微微皱起眉头，小声嘟囔道， “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梅洛居然已经是十五岁的''奶奶''了……” 小狗虽小，岁月却不会停滞不前。 但梅洛总是显得格外稚嫩。 柔软蓬松的毛发，洁白无瑕的脸颊，澄澈明亮的眼眸，还有轻轻摇晃的尾巴…… 奥利维娅带着满意的目光注视着梅洛，缓缓说道， “虽然有我的细心照料，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梅洛天生丽质。真正的美人，无关年龄。” 给狗冠上“美人”之名？ 这话从一位贵夫人口中说出，未免有些孩子气，甚至有些夸张。 但莉莉特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异样，反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梅洛真的很漂亮.” “……” “而且梅洛好像很聪明。上课的时候，它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可一听到奶奶说''课程结束了''，它立刻就跑过来摇尾巴了。就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 “不是''像''，而是真的能听懂.” 莉莉特闻言，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奥利维娅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 那表情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夸耀自己孩子的母亲。 “我让你见识一下.” 她俯下身，轻声对膝上的梅洛低语道， “梅洛，我爱你.” 就在这时，梅洛的尾巴轻轻摇了摇，仿佛是在回应这句温柔的告白。 莉莉特惊讶地捂住嘴巴。 “哇，太厉害了！” “梅洛不仅能听懂''我爱你''，它几乎能理解我说的所有话.” 不止如此，梅洛甚至比那些伺候奥利维娅的女仆，或者那些费尽心思讨好她的贵妇们，更能洞察她的情绪。 如果奥利维娅心情愉悦，梅洛便会吐着舌头，欢快地摇着尾巴。 如果奥利维娅心情低落，梅洛就会低声呜咽，轻轻舔舐她的手。 奥利维娅用满是疼爱的目光轻抚着梅洛，低声呢喃道， “世界上最聪明、最可爱的孩子.”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同时却也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莉莉特的心口微微一紧，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梅洛已经十五岁了。 换成人类的年龄，早已超过百岁。 虽然外表依旧可爱如昔，但它的身体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健康。 正因如此，奥利维娅才会离开温泽艾斯城堡，来到这座温暖的庄园。 只为让梅洛能在温暖的地方，多维持一分健康，多活一些时日。 莉莉特轻声道， “我原以为……是因为奶奶的身体不好，所以才搬到这里的。大家都这么告诉我……” 奥利维娅轻轻嗤笑了一声，眼中浮现一抹冷意。 “如果让人知道，我是为了照顾一只狗而离开城堡，一定会被当成笑话。倒不如说，我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才来这里静养的，听起来更能让人接受。” 第32章 祈祷仪式 莉莉特有些不解。 有人珍视自己养的小狗，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可笑呢？ 像是看透了莉莉特的心思，奥利维娅开口说道： “有一位冷酷而坚韧的骑士，无人敢与他交手，也无人敢轻易接近他。可是，若是人们发现，这位骑士竟然被一只小鸡耍得团团转，你觉得他们会怎么说？” “大家不会觉得，这位骑士其实是个温柔的人，而因此更喜欢他吗？” “一部分人或许会这么想。但大多数人只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啊，原来这位骑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我或许能与他一战，甚至能战胜他。”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终于明白了奥利维娅的意思。 奥利维娅并非寻常的女子。她曾是温泽艾斯公爵夫人。 这样一位曾经身居高位的女子，竟会为了小小的一只狗而忧心忡忡，这不是值得称颂的温柔，而是会被嘲笑为“看那位铁血夫人，竟然也会如此小题大做。” “我不会给任何人留下这样的可乘之机。” 奥利维娅语气坚定。 然而， “呜呜……” 随着梅洛一声轻哼，这位威严的贵妇人脸上的从容瞬间瓦解。 奥利维娅猛地低头查看怀中的梅洛。还好，这只是它在梦中的呓语。梅洛安然地吐息，神色平静。 奥利维娅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痛苦。 “不过是一只小狗生病了……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抿紧嘴唇，眉头微皱。 她不该在一个孩子面前，说出如此不像自己的话。 然而，莉莉特并没有嘲笑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知所措。 她只是轻轻弯起眼眸，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说道： “因为是奶奶满满的爱，才让梅洛变得如此可爱又惹人怜爱。所以，它一定会没事的。” “……” “梅洛一定会没事的，奶奶。” 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也不讲什么大道理，甚至有些笨拙的安慰。 但这句话，却像一股暖流，悄然包裹住了奥利维娅的内心。 神奇地……温暖极了。 奥利维娅微微挑眉，喃喃自语道： “劳伦西奥……我好像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收这孩子做女儿了。”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奥利维娅开口说道： “从明天起，停三天的课程。” 正在给窝在软垫上的梅洛顺毛的莉莉特睁大了眼睛。 “有什么事吗？” “祈祷仪式要开始了。” 一年四次，北部的名门贵妇人们都会齐聚神殿，进行三天的祈祷仪式，为北境的安宁祈福。 祈祷仪式将在极为肃穆的氛围中进行，同时，也有几条严格的规矩。 “在为期三天的祈祷仪式期间，不得睡眠，不得进食。” “仪式结束之前，不得擅自离开祈祷室。” 听到奥利维娅的话，莉莉特瞪大了眼睛。 【我在神殿时，也曾禁食禁眠地祈祷过。】 但那是在侍奉神明的神官们身边，她从未见过普通人也要如此辛苦地进行祈祷。 奥利维娅低垂视线，缓缓说道： “她们认为，尊贵的女性们所承受的痛苦越大，祈祷的力量也就越强。虽不知是谁最先提出的，但实在是个可恶至极的陋习。” 奥利维娅罕见地说出粗鲁的话，莉莉特吃惊地竖起耳朵。 然而，奥利维娅并没有刻意收敛言辞，而是继续说道：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毫无收获。熬过这三天后，她们就能以''我为这片土地付出了巨大努力''的名义邀功请赏。而且，共同祈祷的贵族夫人们之间，也会因此变得更加亲密。” “……” “因此，北境的贵族夫人们才会如此积极地参与祈祷仪式。实际上，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社交场罢了。” 奥利维娅时常用这样的方式，向莉莉特讲解贵族社会的规则。 她并非是为了让谈话变得有趣，而是为了教授莉莉特作为温泽艾斯小公女必须了解的事。 “我会牢记的。” 明白奥利维娅的用意后，莉莉特一脸认真地回应，眼中满是坚定的光芒。 但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看上去与“权力”毫无关联，奥利维娅忍不住挑了挑眉。 ''倒是挺可爱的。不过，在贵族社会里，可爱不是武器，而是弱点。以后得让她多练习控制表情才行。'' 翌日，奥利维娅开始准备外出。 她身穿一袭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长裙，与平日华贵的着装截然不同。看到这样的奥利维娅，莉莉特眼睛一亮。 “哇，奶奶，您今天真的好漂亮！” “……是吗？” “是的！就像公主一样！” 公主？ 这可是一位连孙女都有的人啊。奥利维娅的嘴角微微抽动。 “……你这孩子，意外地挺会拍马屁的嘛。”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不满地皱起眉，低声嘟囔道： “我才没有拍马屁……” 她脸上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奥利维娅见状，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她当然知道。 莉莉特并不是那种会刻意讨好大人的孩子。 这孩子嘴里说出的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甜美话语，全都是真心的。 于是，奥利维娅语气温和地说道： “是我说错了，重新来一遍吧。谢谢你的夸奖。” 听到这番话，原本还有些沮丧的莉莉特，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简直和梅洛一模一样。'' 奥利维娅低下头，看向莉莉特怀中的梅洛。 “每次我出门，你都要拼命跟上来，怎么今天这么乖了？是因为有莉莉特陪着你吗？”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开心地笑了。 “是这样吗，梅洛？” 梅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尾巴。 莉莉特脸颊微微泛红，语气坚定地说道： “梅洛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奶奶放心！” 向来只要不得已外出，奥利维娅都会把梅洛托付给好几名侍女看管。 那是因为她担心，若是交给某个特定的侍女照顾，对方可能会趁机暗中欺负梅洛。 但今天，奥利维娅却丝毫没有那种不安的感觉。 因为有莉莉特在。 ''奇怪的是，我对这个孩子毫无怀疑，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戒心都没有。'' 奥利维娅用略显惊讶的目光凝视着莉莉特，随后开口说道： “那我走了。” “好的，奶奶，路上小心。” 莉莉特露出灿烂的笑容，朝她挥手告别。 她怀中的梅洛也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主人离去的身影，直到那道身影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 奥利维娅抵达了洁白如雪的神殿。 殿内，身穿素白长裙的贵妇人们早已齐聚一堂。 当她踏入祈祷室的那一刻，所有人纷纷微微颔首，恭敬地向她致意。 “您来了，温泽艾斯夫人。” 自从她的儿子继承公爵爵位后，奥利维娅便主动放弃了公爵夫人的称号。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北境最尊贵的女性，备受敬仰。 奥利维娅微微抬起下颌，挺直脊背，缓步穿过人群，朝祈祷室最前方的座位走去。 这时，一名贵妇人朝她靠近。 是奈尔莎侯爵夫人。 “好久不见了，温泽艾斯夫人。” 奥利维娅微微颔首。 “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您最近过得可好？” “本想说''还不错''，但实际上，忙得简直喘不过气来。因为要筹备我儿子的婚礼，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也听说了，奈尔莎公子与皇女殿下结下了深厚的姻缘。” 就在一个月前，帝都和北境被一桩惊天丑闻搅得天翻地覆。 远赴帝都求学的奈尔莎公子，竟然与皇女秘密交往，而这一切被当场撞破。 然而，这并不是纯洁的书信往来，也不是青涩的爱恋，而是一段充满情欲与隐秘的成年人的关系。 奈尔莎侯爵夫人掩唇轻笑，随即滔滔不绝地说道： “众所周知，陛下对自己的子嗣向来宠爱有加。我一开始还担心，陛下会将责任归咎于我儿子。可谁知，陛下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豪爽地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让他们成婚吧。” “……” “原本，我对与皇室联姻一事颇有压力，可时间久了，竟觉得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说着，奈尔莎侯爵夫人抬起手，露出腕间闪闪发光的黄金手镯。 “前几日，陛下特地派人送来这份礼物。他说，既然我们已经是一家人，希望我们能够亲密往来。” 皇帝的恩赐，远不止这一件手镯。 他不仅赐予奈尔莎公子伯爵爵位，还允许他使用皇室在大陆各地的行宫别院。 如今，奈尔莎家族的地位空前高涨，甚至那些与他们素无往来的帝都贵族，也纷纷送上贺信与邀请函。 “托我儿子的福，我们家也享受到了超乎想象的荣华富贵。温泽艾斯夫人，您也有一个已成年的儿子，若是能得到像我这样的福气，那该多好啊。” 奈尔莎侯爵夫人笑得意气风发，然而，下一刻，她的神情忽然一变，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捂住嘴巴。 “啊……抱歉，温泽艾斯夫人。” 奥利维娅语调平静地问道： “您为何要道歉？” “虽然您尚未正式公布，但……关于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有一位私生女的传闻，我已经有所耳闻。” “……！” “身为母亲，得知唯一的儿子闹出这样的事情，您一定十分伤心吧？而我却没有顾虑到您的心情，贸然提及此事，实在是我的失误。还望您能宽恕我的无心之过。” 第33章 梅洛不见了 奈尔莎侯爵夫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对奥利维娅感到抱歉。 但在奥利维娅眼中，她的真实想法却一览无遗。 事实上，她说了那么多没被问及的话，只是为了最后那一句吧。 奈尔莎侯爵夫人从小就对奥利维娅抱有竞争意识，哪怕两人分别嫁人后，这种心态也没有改变。她嫉妒奥利维娅通过一桩好婚事，攀上了比自己更高的地位。 公爵与侯爵，权力上的差距太过悬殊，使得她无法公然表露心思。 然而，终于，奈尔莎侯爵夫人也等到了属于她的机会。 “平日里那么高傲自持、自命不凡，结果连儿子都管不好，让私生女被带进了家门。” “而且，那个孩子还是个出身卑微的平民女人所生。要是换作我，恐怕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然而，出乎奈尔莎侯爵夫人的意料，奥利维娅的神色平静得令人惊讶。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呢。”奥利维娅优雅地微笑，“没错，劳伦西奥确实有了一个女儿。她继承了我儿子的聪慧、优雅与美貌，是个极为出色的孩子。” “……！” “我正打算择日设宴，正式介绍她。”奥利维娅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到时候，希望您一定能出席，亲自祝贺这位''奇迹般''的孩子。” 奥利维娅的笑容优雅而美丽。 奈尔莎侯爵夫人的脸色瞬间扭曲，这完全不是她想看到的反应！ “不能就这样认输！” 奈尔莎侯爵夫人正要再次发起攻势，然而，奥利维娅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奈尔莎侯爵夫人，祈祷仪式期间，禁止佩戴任何饰品。”奥利维娅轻描淡写地说道，“哪怕是陛下所赐之物，也不能破例。希望您遵守规矩。” 她的语气严厉得仿佛一位教导有方的老师。 奈尔莎侯爵夫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负责主持祈祷仪式的神官走进了祈祷室。 神官扫视着聚集的夫人们，以庄重的声音说道： “雪之女神最珍视真诚与纯洁。因此，在场的贵夫人们，也请以清净的身心向女神祈祷。愿这片土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奈尔莎侯爵夫人咬紧牙关，带着几分烦躁取下了手腕上的手镯。 见状，奥利维娅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片刻后，所有聚集在祈祷室的贵妇人们纷纷跪地，双手合十。 长达三日的祈祷仪式，就此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奥利维娅正虔诚祷告之时，莉莉特则与梅洛一起，在花园中度过宁静的时光。 年迈的梅洛不像年幼的小狗那般活泼好动，它只是静静地趴在莉莉特的怀里，沉沉地睡着。 莉莉特看着枕在自己膝上的梅洛，轻声说道： “希望奶奶能早点回来，你说是吧，梅洛？” 闭着眼睛的梅洛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尾巴轻轻摇了摇。 莉莉特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抚摸着梅洛的毛发。 怀里抱着温暖的小生物，困意便悄然袭来。 在明媚的阳光下，莉莉特的眼帘缓缓垂下。 她再次睁眼时，已是夕阳西沉之际。 尚未完全清醒的她茫然地望向天空，然而下一瞬，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怀中的梅洛，不见了。 梅洛虽然喜欢被人抱在怀里，但偶尔也会自己跑开。因此，眼下的情况本不至于让她如此惊讶。 可不知为何，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了上来，仿佛某种不祥的预感正逐渐逼近。 莉莉特猛地起身，开始寻找梅洛。 树下，灌木丛间，繁盛的花坛，池塘边……她找遍了每个可能的角落，然而，梅洛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心脏狂跳不止。 她忽然想起了奥利维娅曾经说过的话： “人们看着梅洛，总是羡慕地说它沾了公爵夫人的光，狗生何其幸福。然而，他们并不了解梅洛。正因为它的主人是公爵夫人，它才遭受了诸多痛苦。” “被人偷偷欺负算不得什么，甚至……它还曾被绑架。” 当时，绑匪向奥利维娅勒索金钱，以交换梅洛的平安归还。 奥利维娅当时只想立刻付钱，把梅洛带回来，但她不能这么做。 温泽艾斯公爵夫人，绝不能因为一条狗而向无赖低头。 她选择了强硬手段，倾尽全力追查绑匪。可即便如此，她的心脏依旧狂跳不已。 “如果不答应对方的条件，梅洛会不会遭遇不测？” “幸好，那些人没料到我会如此强势，最后害怕得主动投案了。梅洛，也平安回到了我身边。” 奥利维娅抱着失而复得的梅洛，冷冷地警告所有人：“谁敢碰我的东西，绝不可能被原谅。” 然而，当她一踏入房间，坚强的伪装瞬间崩塌。她抱着梅洛，浑身颤抖地啜泣着： “梅洛，你一定吓坏了吧？对不起，我没能第一时间救你回来……对不起……” 梅洛只是轻轻摇了摇尾巴，舔着她因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仿佛在说： “我没事的，主人。所以，别难过。” “不会吧？不会又发生同样的事情了吧?!” 莉莉特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急忙喊来了侍女。 “梅洛不见了！” 侍女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应道：“我这就召集其他人一起寻找！” 很快，整个宅邸的人都动员起来，四处寻找梅洛的踪影。 “梅洛！” “梅洛，快出来！” 有人甚至烤了肉，试图用香气引梅洛现身。可梅洛依旧没有出现。 “难道，梅洛根本不在府内？” 想到这里，莉莉特猛地抓住侍女的手，急切地说道：“必须立刻告诉奶奶！” “……！” “如果梅洛真的被人带走了，怎么办?!” 即便不是被绑架，一向只会待在人多的地方的梅洛，如今却突然不见了，已经是极为严重的情况。 万一它跑出了宅邸，迷了路，或者出了意外呢？ 必须尽快找到梅洛，而想做到这一点，必须借助奥利维娅的力量。 然而，侍女却摇了摇头。 “这不行。” “……！” “夫人目前正在参加祈祷仪式。在这三天的仪式结束前，她绝对不能离开。” 当然，在漫长的岁月里，确实有过例外的时候。 如果直系家属遭遇突发事故，或是病危濒临死亡，那么规矩是可以被打破的。 但只是一只养的狗不见了，这不足以成为夫人离开的理由。夫人只会因此陷入难堪的境地。 正如侍女所说，作为公爵夫人，奥利维娅向来极为重视自己的品格与威仪。 “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干等着奶奶回来！” “万一……万一等到她回来，梅洛已经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莉莉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那就找个别的理由，把奶奶叫回来！” “别的理由？” 听到莉莉特的回答，侍女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祈祷室内，气氛庄严肃穆。 身穿白色长裙的贵妇人们皆双膝跪地，双手交叠在胸前，闭目虔诚祈祷。 连续三天不眠不休地祈祷，无疑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众人依旧一动不动地坚持着。 唯有这样，她们才能被认可为真正端庄高贵的贵族夫人。 奥利维娅也是如此。 幸运的是，这种仪式对她而言并不算煎熬。 她自幼便作为贵族淑女培养，端坐静立对她而言，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然而，就在这时。 寂静的祈祷室内，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名神官踏入了室内。 祈祷中的贵妇人们心中皆是一惊。 “祈祷尚未结束，神官却贸然闯入……” 这意味着，外界发生了极其紧急的状况。 而且，极有可能是与在场之人有关的事情。 神官轻手轻脚地走过众人，最终在奥利维娅的面前停下，压低声音说道： “温泽艾斯夫人，府上有人来报，您的孙女受了重伤，情况十分危急。” “……！” 听到这话，奥利维娅猛地站了起来。 她才刚迈出一步，身旁的奈尔莎侯爵夫人便倏地睁大双眼，出声拦住了她。 “温泽艾斯夫人，祈祷还未结束，您要去哪里？” 奥利维娅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的孙女出事了。” 听到“孙女”二字，奈尔莎侯爵夫人的眼神微微一颤，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收敛起表情，语气端庄地说道： “我能理解情况紧急。但若您在祈祷仪式尚未结束时离开，女神恐怕会震怒。祈祷仪式将因此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等祈祷结束再走呢？” 乍一听，她仿佛只是担心仪式被打乱。 但奥利维娅却清楚，她的真正意图不只是如此。 她是在暗示，若是现在离开，事后必然要承担后果。无论以何种形式。 第34章 即将离去的梅洛 如果是平时的奥利维娅，她绝不会做出让人抓住把柄的举动。她一向恪守规矩，是贵妇们的典范。 但是……！ 奥利维娅俯视着奈尔莎侯爵夫人，冷声道： “如果不想面对比冬风更凛冽的温泽艾斯公爵的愤怒的话，就放开这只手。 “……！” 第一次见到奥利维娅如此激烈的态度，奈尔莎的肩膀微微一颤，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甩开奈尔莎的手后，奥利维娅迈开大步，径直走出祈祷室。 阳光明媚的庭院中，奥利维娅大声喊道： “马车在哪儿！” 无论多么紧急的事情，奥利维娅向来不会疾行快步，因为那是极其失礼的举动。 然而，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命令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宅邸。 马车如疾风般向宅邸疾驰而去。 坐在车厢内的奥利维娅紧紧咬住嘴唇。 “到底是伤到了哪里，伤得多严重，莉莉特？” 宅邸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可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受伤。 或许是出于好奇，触碰了烫热的东西而被灼伤，又或者攀爬到高处，不慎跌落…… “难道……情况严重到足以威胁性命？” 竟然急到要在她祈祷的途中派人来叫她，或许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奥利维娅的脸色愈发苍白。 不久后，马车抵达了宅邸。 还不等车夫来开门，奥利维娅便猛地推开车门。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莉莉特就站在门前。 奥利维娅猛然睁大双眼，视线迅速扫过莉莉特，从头到脚仔细检查。 娇小纤细的身体上，竟然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面对错愕的奥利维娅，莉莉特低下头，小声说道： “对不起，祖母……我撒谎了。我一点儿也没有受伤。” “……！” 此刻，奥利维娅眼中浮现的情绪并非对谎言的愤怒，而是深深的安心。 望着这样的奥利维娅，莉莉特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梅洛不见了。” 奥利维娅刚刚稍微平复的神情瞬间再次扭曲。 “你说什么？” 莉莉特向奥利维娅说明了情况： 梅洛原本正在和她一起午睡，可醒来后，梅洛却不见了踪影。 “我们已经找遍了整个宅邸，包括周围，也没有发现它的身影。” “……” 奥利维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梅洛曾被绑架过。在幼崽时期，也因强烈的好奇心而走失过不止一次。 因此，为了防止梅洛再次失踪，奥利维娅特意在它身上安装了装置。 她从怀中取出一颗绿色宝石，轻声念动咒语。 瞬间，宝石绽放出一道光芒，指向某个方向。 “沿着光走，梅洛就在那儿。” 准确来说，应该是梅洛项圈上镶嵌的那颗绿色宝石。 它是一颗魔法石，能够追踪与之匹配的另一颗宝石的位置。 温泽艾斯公爵家代代相传的宝物之一，竟被用来挂在一只狗的身上。若是被外人知晓，定会觉得荒唐至极，指责她大逆不道。 然而此刻，奥利维娅只庆幸，自己给梅洛挂上了魔法石。 奥利维娅和莉莉特沿着光的指引奔跑。 目的地是宅邸管理者们都不会涉足的隐秘之地，幽暗偏僻的角落。 在那里，浓密的草丛下，一只雪白的小狗静静地倒在地上。 毫无声息。 宛如……死去一般。 “梅洛！” 奥利维娅脸色苍白，捂住嘴唇，莉莉特则匆忙上前，俯身将耳朵贴近梅洛的小小身体。 “没关系，它的心脏还在跳动。” 哦，神啊…… 奥利维娅的眼眶泛起泪光。 “但情况很糟糕……它睁不开眼睛，呼吸也极其微弱。快去叫兽医！” 听到莉莉特的话，奥利维娅立刻派人去请兽医。 在兽医到来之前，莉莉特不曾停下手上的动作，不断轻柔地抚慰着梅洛那毫无反应的身体。 【拜托了，梅洛，快醒来】 不久后，兽医赶到。他用听诊器仔细检查梅洛，随后抬起头，神色凝重地说道： “心跳微弱至极，几乎没有任何气力。很抱歉地说……它随时可能停止呼吸。” 听到这句话，奥利维娅怔然无言，而站在她身旁的莉莉特也脸色惨白，死死攥住她的衣袖。 奥利维娅低声开口，语气坚定。 “梅洛曾多次心脏衰竭，但它每一次都撑了过来。这次也一定会的。” 她的眼神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兽医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然而，他仍旧谨慎地补充道： “听说它是走失后才被找到的？而且，是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被发现的？” 奥利维娅心中已有定论，梅洛是被人恶意伤害后，抛弃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所以才会突然恶化成现在的模样。 然而，接下来兽医的话却彻底推翻了她的想法。 “即便是在人类身边长大的狗，也依旧保留着野生的本能。这只狗也是一样。它察觉到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便本能地藏了起来。“ “……！” “动物在临死前，会本能地避开群体。换句话说，它并不是被遗弃的，而是……自己选择躲起来的。” “……” “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让寿命将尽的生命重焕生机……它大概撑不过几个小时了，夫人，请做好心理准备。“ 兽医深深鞠了一躬，随后缓步离开。 奥利维娅怔怔地望着兽医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片刻后，她才缓缓走向梅洛。 若是不靠近，几乎感受不到它那微弱至极的呼吸。 奥利维娅颤抖着手，轻轻抚摸它瘦小的身体。 “梅洛……” “……” “梅洛……” “……” 无论她如何呼唤，梅洛都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尾巴也没有轻轻摆动一下。 泪水，悄然涌上奥利维娅的眼眶。 她早已知晓梅洛年事已高，生命所剩无几。 可是…… “……现在还不行，梅洛。我还没有做好放你离开的准备。” “……” “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了……” 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 啪嗒。 奥利维娅的泪水，终于落在了梅洛小小的身躯上。 北部最尊贵的女性，如同孩子般崩溃瓦解。 她甚至连哭泣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声地颤抖着，眼泪滑落不止。 看着这样的奥利维娅，莉莉特胸口发紧，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衣襟。 心，好疼。 这是她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原来别人的悲伤，也能让自己的心脏如此绞痛。 片刻后，莉莉特轻轻靠近奥利维娅，低声开口。 “祖母……能让我和梅洛单独待一会儿吗？” “……？” 奥利维娅含着泪的脸微微皱起眉。 梅洛随时可能断气，让她在这种时候离开？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她都无法接受。 但奇怪的是…… 当她对上莉莉特那双清澈的天蓝色眼眸时，竟然有种或许该听她一次的念头。 于是，她没有质问理由，而是默默点头。 在离开房间前，她依依不舍地望了梅洛许久，才终于迈步离去。 房内，仅剩下莉莉特和梅洛。 莉莉特静静凝视着那仿佛已经死去般的梅洛，随后伸手在怀中摸索，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正是她初次来到温泽艾斯城堡时，为了治愈公爵所使用的那把刀。 虽然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但我一直不想再用它…… 不，准确来说，是不想再使用这股神圣的力量。 【如果有人发现我的力量……】 她一直害怕暴露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所以从未轻易动用过。 可是现在，她再也无法犹豫。 莉莉特神色坚定，将匕首轻轻划过自己的指尖。 鲜红的血珠渗出，在她的指尖凝聚成小小的水滴。 她缓缓伸出手指，将染血的指尖靠近梅洛的嘴唇。 【梅洛已经虚弱到无法对任何外界刺激做出反应……真的能喝下我的血吗？】 然而，奇迹发生了。 即便是在濒死的边缘，梅洛仍旧微微抽动了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诱人的气息。 就好像，在死亡的尽头，它感受到了一丝甘美的芳香。 它伸出了舌头，轻轻舔舐着莉莉特的手指。 房门外，奥利维娅背脊挺直地站着。 乍看之下，仍旧是优雅端庄的贵妇姿态。 但只要稍微靠近，就能察觉她身上的不稳定： 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泛红的眼眶，止不住颤抖的指尖。 她等待着，煎熬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 房门打开了。 门缝间，莉莉特缓缓走出，而她的怀中，正抱着梅洛。 令人震惊的是，那个片刻前还奄奄一息、连气息都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的小家伙，竟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它仍旧虚弱无力，但那双如黑曜石般圆润的眼睛闪闪发亮。 更重要的是，它的小尾巴正愉悦地轻轻摆动着。 宛如，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第35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孙女吗 \"……！\" 看到这宛如奇迹的一幕，奥利维娅捂住了嘴。 还没来得及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梅洛！\"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将梅洛递给奥利维娅。 当奥利维娅将梅洛抱入怀中的瞬间，那熟悉的温度让她眼中早已盈满的泪水再度滚落。 望着这一幕，莉莉特微微蹙眉。 即使是女神的力量，也无法阻止生命走向终结。 不知道还能撑几个小时，还是几天，但梅洛终究无法支撑太久，最终会停止呼吸。 即便如此，这短暂的陪伴时光，依然是无可取代的珍贵礼物。 对奥利维娅而言是如此，对梅洛而言亦然。 当然，对莉莉特而言也是。 莉莉特红着眼睛，将手覆在奥利维娅的手上，轻声说道： \"祖母，我们带梅洛去它最喜欢的花园吧。\" 奥利维娅抱着梅洛，漫步在绿意盎然的花园里，莉莉特陪伴在她身旁。 温暖的阳光洒落，花园美得仿若画卷。 翠绿的草坪，五彩斑斓的花朵，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一切，仿佛都是为梅洛而存在的。 奥利维娅微微眯起眼睛，温柔地对梅洛说道： \"你总是怕冷，在温泽艾斯冰城时，几乎不愿踏出屋外。但每次来到这里，你都会玩得不亦乐乎，甚至从早到晚都舍不得离开。\" 那些画面依旧清晰。 在草地上奔跑的梅洛，嗅着花香的梅洛，在每一棵树下抬起小腿撒尿的梅洛…… 或许，梅洛也想起了那些时光吧？ 它的眼睛闪闪发亮，雪白的尾巴用力地摇晃着。然后，它开始轻轻地扭动身体。 奥利维娅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想下地走走。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梅洛放在了草坪上。 梅洛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就像是在细细感受脚下那青翠的草地与湿润的泥土气息一般。 然后，它回过头，望向奥利维娅。 \"汪\" 沐浴在倾洒的阳光下，小小的狗狗，竟美得让人心颤。 奥利维娅泪眼盈盈，却露出了微笑。 在花园中走了一会儿，梅洛似乎有些累了，便钻回了奥利维娅的怀中。 奥利维娅轻轻抱紧它，低声呢喃： \"梅洛，有你陪在身边，我真的很幸福。\" 最初饲养梅洛，只是因为贵族圈中流行养宠物。 奥利维娅便挑选了当时最受欢迎的品种，血统最纯正的小狗。 刚睁开眼没多久的小奶狗，确实可爱极了。 但也仅此而已。 对奥利维娅来说，小狗就像是一件昂贵的玩偶，偶尔心血来潮时抱一抱，仅此而已。 所以，她像许多贵妇人一样，把狗交给女仆照料，自己并未多加关心。 但小狗却不是这样。 每当看到奥利维娅，它总是拼命地摇着尾巴。 急促的喘息声，兴奋的呼吸，闪闪发亮的眼眸... 小狗用整个身体呐喊着： 欢迎回来！主人。 我好想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 对一向沉静而严谨地生活着的奥利维娅来说，这种近乎盲目、甜美得令人窒息的爱意，无疑是一种震撼。 没过多久，奥利维娅便深深爱上了这只小狗。 她向它倾尽了全部的心意。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轻轻抚摸着梅洛，在它的小爪垫上落下深深一吻。 \"我爱你。\" 梅洛用温暖的目光望着奥利维娅，尾巴轻轻地摇晃着。 仿佛在回应她，我也是。 奥利维娅哽咽着，又一次开口：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无数次，数百次，数千次地低语着这句话时，奥利维娅才察觉到... 不知何时，梅洛已经闭上了双眼。 它的模样安然宁静，仿佛只是熟睡了一般。 但那原本微弱的心跳声，已经彻底消失了。 它的身体曾经那么温暖，如今却渐渐变得冰冷。 即便如此，奥利维娅依然没有松开怀抱，也没有停下她的低语。 \"我爱你。\" 很久，很久... 直到夜幕降临，奥利维娅才终于抬起头。 她这才发现，莉莉特正静静地落泪。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落。 或许她一定是为了不打扰自己哀悼梅洛，才忍着哭泣吧。 奥利维娅想，就这样抱着梅洛再久一点也好。 但如果真的这样做，眼前这个比同龄人更加懂事的孩子，恐怕会更痛苦吧。 因为莉莉特一定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奥利维娅勉强稳住了沙哑的嗓音，轻声说道： \"……该让梅洛去安息了。\" \"嗯。\" 莉莉特点点头，一边擦拭着泪水。 贵族们养的宠物去世后，通常会选择火化，或者埋在离庄园很远的地方，因为他们认为，尸体埋得太近是不祥之兆。 但奥利维娅决定，把梅洛埋在花园里。 埋在阳光最充足的花圃里，埋在梅洛最喜欢的地方。 当奥利维娅下令取来铲子时，负责的仆人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因为她亲自拿起了铲子。 \"夫人，我来做吧。\" \"……不，我自己来。你下去吧。\" 让一位贵妇人亲自挖土？！ 仆人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但主人的命令无法违抗，他只能悄然退下。 仆人离开后，奥利维娅开始挖掘。 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握铲子。 铲子比她想象中沉重，泥土也比她以为的坚硬。 但即便汗水湿透了额发，她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花圃中央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莉莉特轻轻地抱着梅洛，将它放入坑中。 望着那仿佛只是熟睡般静静躺着的小狗，奥利维娅再次止不住泪水。 就在这时，莉莉特握住了她的手。 孩子的手柔软而温暖，让奥利维娅那混乱的心绪终于稍稍平复下来。 她拾起铲子，轻轻地，将一捧捧泥土覆在梅洛的身上。 愿这片柔软的泥土，像温暖的被褥一样，轻轻包裹住梅洛。 直到小小的墓堆成型，奥利维娅才停下动作。 她怔怔地望着那座小小的坟墓。 也不知过了多久，莉莉特轻声说道： \"奶奶，医生不是说了吗？梅洛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躲到无人能找到的地方，把自己藏了起来。\" \"……\" \"但我不这么认为。梅洛一直都知道，无论何时，奶奶都会保护它。如果它真的害怕敌人，应该会一直待在奶奶身边才对。\" 可是，那天清晨，梅洛的呼吸几乎要停滞时，它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黏着奥利维娅。 相反，它比平时更加乖巧地目送她离开。 \"或许，梅洛是不想让奶奶看到它死去的样子吧？它担心奶奶会因此太过伤心。\" \"……！\" \"梅洛一直都希望奶奶能微笑啊。\" 奥利维娅的表情瞬间扭曲，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就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无法自已。 莉莉特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晶莹的泪水，也从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滑落。 奥利维娅的双眼哭得通红，她哑着嗓子，低声开口： \"……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 \"在我好起来之前，别让任何人进庄园。就算有客人来，也不许开门，信件也一律不用送进来。\" 堂堂庄园的女主人，那个一向威严端庄的奥利维娅，竟然因为一只狗的离世而如此失态，仆人们虽惊讶万分，却无人敢表露，只是默默低头应道： \"是，夫人。\" 就这样，奥利维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度过了一段安静的时光。 她身边唯一陪伴着的，只有莉莉特。 奥利维娅哭泣时，莉莉特便陪着她一起哭。 奥利维娅回忆起与梅洛的点点滴滴时，莉莉特便微笑着倾听。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孩子用最真挚的心意安慰着她，奥利维娅自己都惊讶地发现，她的悲痛竟然恢复得比想象中快得多。 当然，失去梅洛的伤痛依旧存在。 但她并没有沉溺在无法自拔的悲伤中。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 这天，奥利维娅忽然开口： \"莉莉特……是你救了梅洛，对吧？\" \"……！\" 严格来说，她并没有救活梅洛，而是用神圣之力延续了它的生命，让它多活了几个小时而已。 但就是那短短的时间，对奥利维娅而言，却是比任何珍宝都无法替代的礼物。 她微微眯起眼，露出温和的笑意。 \"谢谢你，莉莉特。\" \"……\" 奥利维娅没有追问莉莉特是如何做到的。 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不愿意说。 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愿意为她付出。 奥利维娅凝视着莉莉特的眼睛，轻轻开口： \"莉莉特，你愿意成为我的孙女吗？\" 第36章 我好想您啊，公爵大人 “……!“ 莉莉特的眼睛骤然睁大。 她曾听过类似的话。 几个月前，公爵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那么，意思应该也是一样的。 不是空有名分的“假”孙女，而是希望她成为因爱而维系的真正的孙女。 莉莉特用颤抖的目光望向奥利维娅，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那一刻，奥利维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宛如当初公爵听到莉莉特回答时那般。 调整好心绪后，奥利维娅回归了日常。 她将头发梳理整齐，化上妆容，挺直脊背。 清晨，她一如既往地以最优雅的姿态，教导莉莉特贵族必须掌握的礼仪。 这时，一名女仆走进房间，开口说道： “夫人，奈尔莎侯爵夫人带着几位贵妇前来拜访。” 奥利维娅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淡然地点了点头。 “莉莉特，我们的课程稍后再继续。” 她迈步走向会客厅。 豪华装饰的房间里，奈尔莎侯爵夫人与十余名贵妇端坐在椅子上。 她们的脸色皆是冷漠，尤其是奈尔莎侯爵夫人，那张平日里堆满奉承笑意的脸，此刻已彻底沉了下来。 奥利维娅落座，率先开口道： “好久不见，各位。” 奈尔莎侯爵夫人低垂着视线，语气中满是埋怨。 “是啊，好久不见了。即便登门拜访，夫人您也始终闭门不见。” 面对这满含怨怼的话语，奥利维娅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平静地回应道： “最近身体不适。只不过，看夫人的表情，今日登门似乎并非是出于关心。那么，您光临寒舍的缘由是什么呢？” 奥利维娅的语调温和，态度端庄，可话语间却自带威压。 奈尔莎侯爵夫人察觉到了这股气势，但她不愿表现出丝毫退缩，强撑着目光逼视奥利维娅，沉声道： “温泽艾斯夫人您突然离席，导致祈祷仪式一团糟。” “……” “请不要用孙女的缘故来辩解，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夫人您当日离开祈祷室，并不是因为孙女病危，而是因为您养的狗丢了，对吧？得知此事后，我与在座的贵妇们都感到无比愤怒。” 事实上，奈尔莎侯爵夫人一直嫉妒奥利维娅，只是碍于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威势，从未公然表露过。 可现在不同了。 她的儿子即将与皇室联姻，而更重要的是，那个一向无懈可击的奥利维娅，竟因一只狗而毁掉了一场重要仪式。这般可笑的事，让她心底那份对温泽艾斯家的畏惧也随之消散。 “北方最强的女人？不过是过往之言罢了。从今往后，属于奈尔莎的时代即将开启。”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奈尔莎侯爵夫人目光阴毒，缓缓张口: “请向我和在座的贵妇们道歉，为您破坏了祈祷仪式的行为谢罪。” 出乎意料的是，奥利维娅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以。” “……？！” 奥利维娅比预想中更加顺从，令奈尔莎侯爵夫人和贵妇们的神色微微动摇。 奥利维娅继续说道： “无论理由如何，因个人原因导致重要仪式受损，我理应承担责任。我会亲自登门，向所有出席祈祷仪式的贵妇道歉。另外，我还会向供奉雪之女神的神殿献上一千只鹿，并补上那日未能完成的祈祷。“ 听到这番话，奈尔莎侯爵夫人和贵妇们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震惊之色。 眼见贵妇们的态度明显缓和，奈尔莎侯爵夫人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至极。 ''不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向来完美无缺、从不被抓住把柄的奥利维娅，终于露出了破绽。这么好的机会，岂能就这么被几句道歉和一点金钱打发？ 她猛地扬起眉毛，提高了声音。 “这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现在整个北部都在传，说温泽艾斯夫人竟然因为区区一只狗，毁掉了神圣的祈祷仪式！夫人，你要如何挽回这次仪式的名声…”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奥利维娅的眼神变了。 “区区…一只狗？” “……！” 那瞬间，奥利维娅的目光凌厉如刀，声音亦冷冽得令人胆寒。 奈尔莎侯爵夫人屏住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 奥利维娅俯视着她，缓缓开口： “那不是区区一只狗。” 她的声音平静，却蕴藏着无可撼动的力量。 “那是我最珍视的存在。“ “它的离去，让我如同失去至亲。” 她从未奢望旁人能够理解自己的痛苦。 在其他人的眼里，它不过是一只死去的动物。 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能轻贱她的悲伤。 奥利维娅的语气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冰刃，刺入众人心底。 “而且，我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践踏的人。” 她依然是温泽艾斯家的人。 虽已卸下公爵夫人的身份，选择安静地生活，但她，仍旧是那位冰雪中最强大的女人。 房间里的贵妇们脸色苍白，纷纷垂下视线。 她们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奥利维娅，并不是她们能够轻易动摇的存在。 就连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奈尔莎侯爵夫人，此刻也不敢再多言，硬着头皮低下了头。 最终，贵妇们带着羞辱与惶恐，悄然离开了温泽艾斯府邸。 不久后，莉莉特悄悄走进了房间。 她不清楚奶奶与贵妇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但从那些人离开时阴沉的表情来看，场面绝不会愉快。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轻轻覆在奥利维娅的手背上，怯生生地问道： “奶奶，您还好吗？” 然而，莉莉特的担忧是多余的。 奥利维娅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畅快之意的笑容。 “别担心。”她轻声说道，“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终于把那些一直未曾说出口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至于外界的流言蜚语？ 温泽艾斯夫人因一只狗而怒斥贵妇们，甚至以此威胁她？ 无所谓。 “早该这么做了…” 奥利维娅甚至有些后悔，若是早些意识到这一点，她定会带着梅洛出现在任何地方。 在宴会上，在茶话会上。 她会毫不掩饰地宠爱它，让整个世界都知道她有多么珍视梅洛。 不过，还不算太迟。 她身边，还剩下一个同样珍贵的存在。 奥利维娅低头望着正仰头看着她的莉莉特，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 “公爵大人，马上就要抵达府邸了。” 听到骑士的汇报，劳伦西奥·冯·温泽艾斯公爵抬起头，望向前方。 在那染上晚霞的天际线下，他母亲所居住的华丽府邸映入眼帘。 原计划，他在两周后便会回来。 但魔物突然袭击了北部山脉，打乱了所有日程，使他不得不拖延归期。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莉莉特了。 尽管通过书信往来，他得知莉莉特过得很好。 但是，他想她了。 想要抚摸那柔软的发丝，想要听见那像小鸟啁啾般的细细嗓音。 这是他自幼年之后，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 “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虽然面上毫无波澜，但他的心绪已悄然发生变化。 公爵翻身下马，迈开修长的双腿，大步穿过庭院。 然后，他终于看见了那孩子。 “……“ 公爵一时无言。 思念归思念，一个月对于成年人而言并不算长。 时间短暂到足以让一切保持原样。 但对于一个正值成长的十岁女孩而言，并非如此。 她依旧拥有那双澄澈的大眼睛，依旧有着粉嫩的脸颊，娇小的身躯亦未曾改变。 可她的气质不同了。 她站姿笔挺，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身前，一举一动皆透着端庄得体。 莉莉特盈盈一笑，轻轻提起裙摆，向他行礼。 “欢迎归来，公爵大人。“ 她已然是个完美的贵族小姐。 公爵目光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才略显迟疑地开口： “短短时间里，变化还真不小。” 莉莉特差点脱口而出“真的吗？“，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不是必要的时刻，就不要反复追问，会显得愚钝。] 她回忆起奥利维娅的教诲，忍住了习惯性的疑问，语气平稳地回答： “是奶奶每天教导我礼仪呢。现在的我，看起来有点像贵族小姐了吗？“ “不止一点。” “……！” 尽管只是简短的评价，莉莉特却开心得无法自已。 毕竟，这可是公爵亲口承认的！ 然而，她努力克制着嘴角不让它上扬。 ''奶奶说过，贵族不能过于直白地表达情绪。'' 她紧紧抿住嘴角，不让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一直注视着她的奥利维娅忽然笑了。 “啊，我忘了说件重要的事。” “……？” “保持端庄，隐匿真实情绪，那是对待外人的规矩。” 莉莉特的眼睛蓦地睁大。 “在家人面前，就不必如此拘谨了。” 事实上，奥利维娅并未受过这样的教导。 身为贵族，即便是家人之间，也须得恪守礼数。 正因如此，她与自己的独子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但她绝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在自己唯一的孙女身上重演。 于是，奥利维娅轻轻地抚摸着莉莉特的脸颊，低声说道： “所以，在我和劳伦西奥面前，尽管随心所欲吧。”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撒娇就撒娇。 做个孩子，做她自己。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莉莉特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 她像突然挣脱了束缚的小兽一般，啪嗒啪嗒地朝着公爵冲去！ 公爵几乎是下意识地单膝跪地，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那小小的身体猛地撞进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好想您啊，公爵大人！” 第37章 莉莉特小姐，欢迎回家! \"……！\" 公爵怔在了原地，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娇小的身影拥入怀抱。 \"我也很想你，莉莉特。\" 低沉的嗓音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淡，然而其中却流淌着不言而喻的温暖。 察觉到这份情感的莉莉特，脸上绽放出宛如春日般灿烂的笑容。 目睹这一幕的奥利维娅睁大双眼，仿佛亲眼见证了世间奇迹。 ''他每隔几天就派人来探问莉莉特的近况，还会送来礼物，由此可见他对孩子的感情很深。但没想到他竟会展露如此神情。'' 连对亲生母亲都冷若冰霜的儿子，毫无疑问已沦陷于爱的海洋。 ''正值适婚年龄，却不是对未来的妻子，而是对年幼的女儿倾注全部深情……'' 虽感荒谬，却又出乎意料地能够理解。 ''莉莉特确实是个让人无法抗拒的孩子。'' 翠绿的庭院中摆满了精致的餐点。 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珍馐美食，莉莉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夸张，简直像是被邀请来参加巨人的晚宴一样。】 最近，莉莉特发现了一个新事实，奥利维娅的食量竟与公爵不相上下！ 然而，几乎无人知晓这一秘密，因为奥利维娅始终谨慎地掩饰着。 贵族淑女若是食量惊人，必然招致非议，被视为缺乏教养。而身为众人仰望的公爵夫人，她更不容许被人抓住这一把柄。 可自从梅洛去世后，奥利维娅便不再有所顾忌。 ''别人闲言碎语又如何？我想吃就吃。'' 奥利维娅优雅地执起刀叉，将满桌佳肴一扫而空。 初次目睹此景的女仆们完全忘却了工作时不应流露个人情绪的规矩，忍不住目瞪口呆。 唯独莉莉特兴奋地拍起掌来。 “哇，奶奶！您怎么能吃这么多？太厉害了！”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奥利维娅不禁轻笑一声，随后大口咬下一块厚实的肉排。 这也是公爵首次见到母亲如此豪迈地用餐，他注视着奥利维娅，淡然道： \"肉恐怕不够吧。\" \"放心，准备得很充足。\" 聆听两人对话，莉莉特的双眼越发圆睁。 【天啊，现在桌上的食物已经如此丰盛，他们究竟还要吃多少？】 她兴味盎然地望着这对气质如出一辙的母子，以优雅的姿态将惊人数量的肉类消灭得一干二净。 临近用餐尾声，奥利维娅突然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 \"劳伦西奥，把莉莉特留下吧。\" 一直面无表情的公爵微微挑起一侧眉毛。 奥利维娅继续道： \"你也知道，贵族小姐的修养并非短短一个月就能培养出来的。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教给莉莉特。\" 这番话确实有理有据。 然而，奥利维娅并不知晓一件事，公爵之所以让莉莉特留在此处，并非为了培养贵族礼仪，而是希望她能与奥利维娅亲近。 从结果来看，他的心愿已经完全实现。 用餐期间，奥利维娅不时与莉莉特交谈，甚至亲手为她夹菜。 若是熟悉她的人目睹此景，恐怕会惊讶得哑口无言，因为这实在太过温柔。 因此，公爵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正如母亲所言，贵族小姐的修养需要长年累月的培养。既然母亲已经为她奠定了基础，剩下的部分我会在城堡里聘请教师继续传授。\" 奥利维娅眉头微蹙。 \"你是不愿意把莉莉特托付给我吗？\" \"不是的。只是……\" 公爵望向那边紧张得眼睛睁得滚圆的莉莉特，继续道： \"我不想再和莉莉特分开了。\" \"……！\" \"孩子本该在父母的怀抱中成长。\" 这句话堪称所有父母的楷模。 然而，奥利维娅的脸色却变得微妙，仿佛听闻了某种不该入耳的言论。 ''四岁刚过就离开母亲的怀抱，跑去砍杀怪物的人，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开口道：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父母。你因为怪物时常出没，不是经常离开城堡吗？我反而能更细心地照顾莉莉特。\" \"我会尽快消灭怪物，早点回城。\" \"一个成年男子在抚养一个小女孩方面是有限度的。我能照顾得更周全。\" \"正因为我是父亲，才能照顾她得更好。\" \"比如？\" 公爵沉思片刻，随即以无比认真且郑重的表情答道： \"我可以让她骑在我的脖子上，想骑多久都行。\" \"……\" 空气骤然凝固。 奥利维娅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我都想留住孩子，那不如直接询问她的意愿吧。\" 听闻此言，一直屏息聆听的莉莉特肩膀微微一颤。 奥利维娅弯起眼角，柔声安抚她。 \"说吧，莉莉特。你想和谁一起生活？\" \"我……我……\" \"无论你选择谁，我们都不会因此生气或难过。所以，诚实地告诉我们吧。这可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奥利维娅和公爵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会因为孩子的选择与自己期望相悖而感到失落。 莉莉特也明白这一点，但她仍难以轻易开口。 【我喜欢奶奶。】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光里，奥利维娅悉心教导她许多东西。 贵族小姐应有的举止、谈吐、知识。 【最重要的是，每当奶奶想起梅洛，还是会不时落泪。】 她不愿让这样的人孤身一人。 可是…… 莉莉特颤抖着声音道： \"我想回温泽艾斯城堡，那是我的家。\" 温柔地眯起眼，为她悉心操劳的管家西蒙；挥舞着结实手臂，总是用温和语气对她说话的女仆玛丽；每次见到她就激动地直跺脚，连连称她可爱的女仆们。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温泽艾斯公爵，莉莉特的父亲。 奥利维娅曾教导莉莉特，不要轻易向人道歉。 道歉，是在自己确实犯了错，并且愿意承担责任时才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莉莉特却垂下了头。 \"对不起，奶奶……\" \"……\" 奥利维娅微微蹙眉。 她当然明白莉莉特这句\"对不起\"意味着什么。 并非因为未能遵从她的安排而感到抱歉，而是因为无法继续陪伴在她身旁，才心生愧疚。 ''明明才十岁，怎么会如此体贴入微？'' 奥利维娅柔声道： \"你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 \"没办法，那我只好也去温泽艾斯城堡了。\" 莉莉特的眼睛猛然睁大，就连公爵也流露出一丝微妙的惊讶。 \"您要回城堡吗？\" 奥利维娅在儿子继承公爵爵位的那一刻，便卸下了公爵夫人的头衔，离开了城堡。 表面上，她是为了梅洛的疗养而搬离，但实际上，她更希望儿子能在没有母亲庇荫的情况下，独立掌握公爵的权力。 最重要的是，她很享受在庄园里悠闲自在的生活。 因此，她轻轻摇头。 \"不是要彻底回去，只是想暂时停留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孙女。而且……\" 奥利维娅注视着因她的话而双眼闪烁光芒的莉莉特，嘴角微微上扬。 \"还得筹备一场正式的宴会，向外界介绍温泽艾斯的小姐呢。\" 公爵斩杀怪物可谓天赋异禀，但在筹备宴会方面，他却一窍不通。 相反，奥利维娅身为公爵夫人多年，对贵族社交场合再熟悉不过，安排宴会更是得心应手。 公爵深知这一点，因此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莉莉特则兴奋地双手紧握，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莉莉特回到了温泽艾斯城堡。 准确来说，这是她四十五岁以来首次踏入城堡。 在这段时间里，城堡周围已经完全换上了春日的装扮。 温暖的阳光、繁盛绽放的花朵和嫩绿的新芽、翩翩起舞的蝴蝶…… 几个月前还是白雪皑皑的冬日之地，如今竟宛如变成了另一个地方，令人惊叹不已。 【好像换了座城堡一样，真神奇。】 就在莉莉特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迈入城堡的瞬间， \"莉莉特小姐，欢迎回家！\" 第38章 欢迎仪式与宴会准备 仆人们整齐地站成一排，五彩斑斓的花瓣在空中纷飞。 站在中央的管家西蒙，手中捧着一顶华丽的花冠。 然而，刚才还满脸激动、热烈欢迎的人们，瞬间像石雕般僵住了。 原因便是站在莉莉特身旁的那位女士。 那位优雅的贵妇，正是数年前统领这座城堡的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 而她向来厌恶这种幼稚的场面。 方才笑得像只狐狸的西蒙，此刻却像见到了老虎一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将花冠悄悄往身后藏去。 侍女和仆人们也都如出一辙，连忙把手中的号角和花瓣藏到身后，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向奥利维娅夫人致敬。” 庄重的气氛瞬间弥漫整个大厅，奥利维娅缓缓扫视四周。 曾经在她的管理下始终保持整洁庄严的大殿，如今却被五彩斑斓的鲜花和丝带装点得五彩斑斓。 看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西蒙不禁咬了咬嘴唇。 ''她一定会大怒，质问我们这到底是什么荒唐的闹剧！'' ‘可夫人，这一切都是公爵殿下允许的啊。您若要发火，请去找这次活动的总负责人，您的儿子吧！’ 就在西蒙心中暗自叫苦的时候， “作为迎接久违归家的小公女的欢迎仪式，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我是不是听错了？’ 西蒙瞪大了双眼。 奥利维娅神情严肃地继续道： “不仅仅是大厅，整座城堡都该用鲜花装饰才对。此外，还应该邀请管弦乐团演奏音乐，准备丰盛的宴席，在花园中摆设长桌...” “......” 她淡定地列举着这套连公爵大人从外讨伐魔物数月归来时都不曾享受过的豪华欢迎仪式流程，最后冷静地下了结论： “下次务必按我的话准备一场像样的欢迎仪式。” 西蒙愣愣地看着奥利维娅，随后猛地点了点头。 “我一定铭记在心。” 紧接着，他迅速问道： “那么，今天暂且先按照现有的准备进行欢迎仪式，可以吗？” 见奥利维娅微微颔首，西蒙立刻走到莉莉特面前，献上手中的圆形花冠。 “这是用满天星编织而成的王冠。满天星的花语正是深深的思念。” 这句无比甜美的话，让莉莉特的脸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轻轻抚摸着戴在头上的花冠，露出明媚的笑容。 “我也非常想念大家。” 听到这句话，包括西蒙在内的所有侍女和仆人立刻捂住嘴巴，兴奋地跳了起来。 ''久违地见到小姐，果然变得更加可爱了！'' 站在莉莉特身后的公爵与奥利维娅，则依旧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短暂地分享了重逢的喜悦后，温泽艾斯城堡的众人便忙碌起来。 他们要准备一场正式的宴会，以向贵族们介绍莉莉特。 奥利维娅亲自书写邀请函，装饰城堡，并亲自教授莉莉特贵族礼仪与教养。 目睹这一切的公爵随口感叹道： “母亲包揽了所有事务，那我岂不是无事可做？” “少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当然也有该做的事。” 不知何时，公爵已经站在了宽阔的宴会厅内。 在他面前，身高只到他腰际的莉莉特静静地站着。 奥利维娅望向两人，开口道： “从今天开始，每天教莉莉特跳舞一小时。” 公爵的眉毛微微抽动。 “由我来教？” “对，就是你。” “可是，比起我，有许多更擅长跳舞的人。” 这并非谦虚，而是事实。 公爵比起华丽的舞会，更熟悉硝烟弥漫的战场，自然谈不上擅长跳舞。 然而，奥利维娅的目光不容商量。 “想要最直接、最有效地向所有人宣告莉莉特是你的女儿，在宴会上与你共舞是最佳方式。若让她先跟别人练习，再与你磨合，只会浪费时间。不如从一开始就由你亲自教导。” 这番话不无道理。 公爵抱臂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但事情还未真正开始，最重要的步骤仍然未完成。 公爵低下头，看着仰望着自己的莉莉特，问道： “先说明，我的舞技并不算精湛，也不擅长教学。即便如此，你仍愿意由我来教导吗？” “是的！我想向公爵大人学习！” 莉莉特干脆利落的回答，使公爵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 “好。” 公爵轻轻点头，而莉莉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 【竟然要和公爵大人共舞...】 这可是连做梦都未曾想象过的情景。 公爵微微弯腰，向她伸出了手。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哇...手怎么会这么大、这么结实？简直像...像没有毛的熊掌！】 【不对不对，直接把公爵的手比作熊掌未免太失礼了。】 【那换成狮子的爪子？还是怪怪的啊...】 与此同时，公爵也在心中默默感叹。 ''这...真的是人的手吗？'' 小得就像刚出生的婴儿的手...不，或许比那还要娇弱。 他很快找到了更合适的形容。 ''就像刚刚制成的棉花团。'' 如果稍微用力，眼前这双玲珑小手恐怕会瞬间被捏碎。 因此，公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谨慎，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慢慢地带动她的步伐。 站在一旁观察的奥利维娅眼神微微一眯。 ''呵，我这儿子居然也能顾及舞伴的步伐来跳舞？'' 每当公爵出席舞会，总有无数名贵族小姐满怀期待地等待他的邀请。 然而，就算有幸被选中，与他共舞的兴奋也仅仅维持了一瞬。 因为，公爵的舞步太过豪放了。 简直像是在与魔物搏斗一般。 每当舞曲结束，那些年轻小姐们无一例外地眼冒金星，步履踉跄，脸上浮现出“九死一生“的表情。 ''当然，还是有不少女子在惊魂未定后，羞红着脸说“这样的舞蹈还是第一次体验“...'' 然而，这样的公爵，如今却像担心踩到蚂蚁似的，谨慎至极地带领莉莉特跳舞。 看着这一幕，奥利维娅嘴角悄然上扬。 ''看来，莉莉特能成功矫正劳伦西奥那糟糕的舞蹈风格了。'' 舞蹈练习结束后，便是晚餐时间。 餐桌上的食物依旧丰盛得宛如巨人的宴席。 公爵与奥利维娅姿态优雅，却毫不费力地解决了堆积如山的食物。 “太厉害了！好帅气！” 莉莉特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看着两人进食的模样，眼中满是崇拜。 晚餐结束后，莉莉特去了浴室。 侍女玛丽手里拿着沾满泡沫的海绵，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多亏了奥利维娅夫人，我终于能伺候莉莉特小姐洗澡了！'' 原本，莉莉特一直是自己沐浴的。但自从去了奥利维娅的宅邸后，情况发生了变化。 “贵族小姐理应交由侍女照料，以保持最佳状态。” 这是奥利维娅的教导。 “可以请您帮我洗澡吗？” 当莉莉特微微扭捏着双手，小声问出口的瞬间，玛丽和其他侍女们齐声高喊： “当然可以！” 她们早已期待这一天许久了。 当然，竞争异常激烈。 一直以来，玛丽负责伺候莉莉特，这让其他侍女们羡慕不已。如今，她们终于找到机会，纷纷冲上前来，试图夺走这个位置。 然而，玛丽凭借结实的手臂，轻松击退了所有竞争者。 （再强调一次，温泽艾斯公爵府的仆人们在发生矛盾时，一般都会用力量解决。） ''呵呵，为了能一直伺候莉莉特小姐，我得把肌肉练得更结实才行！'' 玛丽在心里暗暗发誓，手臂肌肉悄然紧绷。 然而，她的手指却灵巧而细腻地在莉莉特柔软的秀发上揉搓着泡沫。 莉莉特完全不知道玛丽心里的野心，闭上眼睛，露出满足的神情。 【玛丽姐的手法，真舒服。】 沐浴结束后，换上轻薄的睡衣，莉莉特走向了奥利维娅的房间。 公爵也在房间内。 莉莉特瞪大了眼睛。 【公爵大人会在这个时间待在奥利维娅夫人的房间里？】 奥利维娅微微一笑，解释道： “正与劳伦西奥讨论宴会的事情。” “原来如此。” 站在莉莉特身旁的玛丽轻声说道： “这样一来，就不用特意去公爵殿下那里了呢。” “嗯。” 莉莉特轻轻点头，随即开口道： “睡前我来向您们道晚安。” 闻言，公爵与奥利维娅同时低头看向莉莉特。 瞬间，宛如巨龙低头凝视猎物般的压迫感席卷整个房间。 就连公爵府最强壮的侍女玛丽，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差点打了个嗝。 然而，莉莉特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走向奥利维娅。 她最初从奥利维娅那里学到的贵族睡前礼仪，是提起裙摆，微微屈膝行礼。 但最近，奥利维娅又教了她新的道别方式。 “祝您做个好梦，奶奶。” 莉莉特羞涩地说道，然后轻轻地扑进了奥利维娅的怀里。 “嗯，你也做个好梦。” 奥利维娅抱住小小的身躯，微微弯下膝盖，在莉莉特柔软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玛丽眼里闪烁着感动的光芒。 ''这位曾经对儿子都冷漠严厉的夫人，竟然能如此温柔...'' ''果然，莉莉特小姐是个天使啊！'' 向奥利维娅道完晚安，接下来轮到公爵了。 莉莉特往旁边挪了一步，站到了公爵的面前。 然而，她的晚安礼仪，与刚才截然不同。 莉莉特仅仅是提起裙摆，礼貌地行了一礼。 “祝您做个好梦，公爵大人。”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没有拥抱。 没有主动伸出的脸颊。 什么都没有。 第39章 那你为何，从不称我为父亲? 公爵静静地凝视着莉莉特，随后将手轻抚在她圆圆的脑袋上。 “晚安。” “是，公爵大人。那我们明天见。” 莉莉特笑得灿烂，随后轻盈地走出了房间。 “……” 小小的身影消失后，房间里短暂地陷入了沉寂。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奥利维娅。 “劳伦西奥，无论怎么看，莉莉特似乎很畏惧你呢。” “……” “刚才的告别也是如此。她对我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可对你却只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宛如对待一位陌生人。” “那是因为母亲您要求莉莉特这样行礼，不是吗？” “要求？听起来好像我在命令她一样。我只是提议，家人之间可以更自然地打招呼会更好，而莉莉特也欣然接受了。” 换言之，刚刚那种亲昵的道别，完全是莉莉特发自内心的选择。 奥利维娅唇角微微上扬，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我是她的奶奶，而你是公爵大人。莉莉特显然在我身边更感自在。” 公爵的表情纹丝不动。 然而，作为他的生母，奥利维娅却能清晰地捕捉到， 他那双湛蓝的眼眸，正剧烈地动摇着。 今天，莉莉特依旧与公爵一起练习舞蹈，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是我多心了吗？总觉得公爵大人今天心情不佳。】 乍看之下，他和平时别无二致。 那宛如精雕细琢般的五官，仿佛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瞳，依旧冷漠而平静。 【但他的眉间几乎难以察觉地紧锁着。旁人或许无法发现，但我能感知到！】 敏锐地捕捉到公爵情绪波动的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公爵大人，今天的舞蹈练习要不要暂且搁置？” 公爵的眉头微微蹙得更深了。（当然，仅仅是细微到只有莉莉特能察觉的程度。） “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感觉公爵大人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适合练习。我不希望您为了迁就我而勉强自己。” 这番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孩童能说出的体贴之言。 然而，公爵听后，心中涌现的并非赞叹或感激，而是另一种情绪。 莉莉特来到城堡，已经半年了。 至今为止，她向公爵提出的唯一请求，只有：“请允许我继续留在城堡里。” 不，确切来说，还有几次例外。 【请答应我，只要我想离开温泽艾斯城堡，就能随时离开。】 【如果公爵大人允许的话，我想接受奥利维娅女士的教育。】 每一项，都不似孩童会提的请求。 她从未撒娇过，从未说过“请陪我玩”，“给我买玩具”，“我想吃巧克力蛋糕”…… 一次也没有。 公爵低声呢喃道: “母亲说得对，我果然让她感到拘谨吗……” “诶？” 莉莉特一脸困惑地望向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公爵却紧抿着唇，缄默不言，仿佛刚才不过是自言自语。 “没什么，开始练习吧。” 若是平时，莉莉特定会乖巧点头，回答“是”。 然而这次，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刚才的话，我想听得更清楚。公爵大人，您刚刚是不是在说，我让您感到不自在？” “只是失言罢了，不必挂怀。” “可是，您刚刚说的是关于我的事啊。” “……” “我不知道您为何会这么想，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和公爵大人在一起不自在。相反，我由衷地尊敬您、感激您，而且……也很喜欢您。”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公爵必然了解这一点。 虽然她性格腼腆，但对于内心的真意却总是坦诚相待。 片刻后，公爵终于启唇，神情却像是被迫揭露了某个绝不愿被人觉察的幼稚心思。 “那你为何，从不称我为父亲？” “……！” 公爵当然明白，改变称呼并非易事，尤其是“父亲”这样特殊的称谓。 因此，他从未介怀莉莉特一直称呼他为“公爵大人”。 然而…… “可你一见到母亲，就立刻唤她''奶奶''。那一刻，我便开始思忖，或许不是你难以改变称呼，而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莉莉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完全没有料想到，公爵竟会在意这种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公爵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不属于他的自嘲。 “确实，我原本就不是个能让孩子轻易喊出''父亲''的人……” 事实上，不少孩子哪怕只是与公爵目光相接，就会“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胆小的甚至会当场晕厥。 那股自他魁梧身形上散发出的冷峻气场，令孩子们本能地畏惧。 至于那令贵族少女们心跳加速、宛如雕塑般俊美的五官，对孩子们而言却全无作用。 不，甚至会加剧那份恐惧感。 ''要不要试着对西蒙露出微笑练习一下呢……'' 公爵居然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这时，莉莉特突然高声道: “不对啊！公爵大人明明那么了不起！” “……“ “公爵大人高大得像熊，俊美如童话中的王子殿下，饭量大得宛如巨人，还能一人斩杀上百只可怕的魔物，力气无比惊人！” 公爵微微眯起眼睛，不禁疑惑: 这些话，真的符合幼童喜欢的标准吗？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最重要的是，与公爵大人在一起时，我感到无比安心。” “至于我未能称公爵大人为''父亲''……” 莉莉特的脸颊泛起了宛如秋日红苹果般的绯红。 “……只是因为太害羞了。请您相信我。” 聆听着这句孩童般天真而真挚的告白，公爵蓦然感到，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 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片刻后，公爵伸出手，轻轻按在莉莉特圆圆的脑袋上。 “谢谢你坦率地告诉我。” 他凝视着莉莉特的眼睛，低声道: “我一直认为，称呼这种事并不重要。” 然而，在心灵的某个角落里，他似乎确实渴望被唤作“父亲”。 幼稚又可笑地。 “但现在知晓了你的心意，那就足够了。以后还是随你舒适的方式称呼我吧。” 对他而言，被如何称呼都无所谓。 “无论是外界流传的''冰冷怪物''还是''魔物屠戮者''，我都不在意。” “我才不要！” 莉莉特一本正经地反驳，让公爵的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不喜欢那些称呼，那叫劳伦西奥也无妨。” 莉莉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那也不行！我怎能直呼公爵大人的名字呢？” “那看来还是''公爵大人''最为妥帖。” 公爵轻笑着，伸手揉了揉她圆圆的脑袋。 然而，在他宽大的手掌下，莉莉特的笑容却微微僵硬了一瞬。 那天夜里，莉莉特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公爵大人说，以后继续这样称呼他也无妨。】 可是，她心知肚明，这样下去终究不妥。 【如今的我，已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了。】 她的名字已经正式登记入家族族谱，成为了公爵真正的女儿。 再过几天的宴会上，这一事实就会被正式公诸于世。 然而，若在那种场合，她依旧称他为“公爵大人”…… 旁人定会感到诧异，定会窃窃私语。 “为何小公女不称公爵殿下为父亲呢？” “她是外面带回的私生女，公爵殿下根本未曾承认她吧？” “说不定她根本不视公爵殿下为父亲，毕竟他浑身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冷意啊。” “或许……她不是公爵殿下的亲生女儿，正如王都的大祭司所言？” 无论哪种流言，都百害而无一利。 最重要的是: 公爵大人明明渴望听她喊“父亲“。 脑海中浮现出那人低声坦白时的神情，莉莉特的脸颊顿时染上了一层绯红。 她做出了决定。 莉莉特握紧了小小的拳头，神情坚毅地低声练习起来: “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第二天清晨，莉莉特小跑着来到公爵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道: “早上好，父……啊……” 然而，就在她迎上公爵那双深邃的蓝眸时，余下的字眼竟如鲠在喉。 【不行！我一定能做到！】 莉莉特在心中为自己打气，随后拼尽全力鼓起勇气，重新启唇: “今早的早餐……是什么呢？” …… 她终究败给了自己的羞怯。 第40章 爸爸，救我! 片刻后，公爵开口了。 \"西蒙，今天早上的菜单是什么？\" 西蒙满脸兴致勃勃地回答道。 \"有新鲜的生菜和三文鱼沙拉、用洋蘑菇和牛奶熬制的浓汤、香喷喷的黑麦面包、鲜嫩的小牛排、烤得金黄诱人的羊排、外酥里嫩的炸鸡，甜点是用春季草莓做成的布丁。\" \"是这样啊。如果有想吃的东西，尽管告诉我。\" 莉莉特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这些已经很美味了。那么，餐厅见。\" 说完，她转过身，脸颊涨得通红。 【笨蛋莉莉特，为什么就是喊不出“父亲”呢！】 不过，失落只是一瞬间。莉莉特紧握双拳。 她的决心可没那么容易被一次失败击垮。 用餐结束后，莉莉特望向公爵。 她看着公爵一口一口地吃着粉色的草莓布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可以的，莉莉特！】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开口道， \"布丁真的好软糯，好美味呢。啊……\" 然而，就在对上公爵那双如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眸时，她说出口的话却变了。 \"……婴儿们应该也会喜欢吧。\" \"确实如此。\"公爵淡淡地回应，\"不过，与其吃这种满是糖分的东西，婴儿们还是吃肉比较好，才能长得更结实。\" 听到这话，莉莉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忍不住干笑了几声，随后垂下了头。 坐在一旁，全程目睹这一幕的奥利维娅，嘴角微微抽搐。 此后，莉莉特为了能叫公爵\"父亲\"，展开了不懈的努力。 \"今天天气真好，啊……\" \"……\" \"……心情也很好！\" \"要不要出城去野餐？\" 失败。 \"舞蹈练习真的很有趣，啊……\" \"……\" \"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淑女！参加舞会的那种，成熟又闪闪发光的淑女。\" \"是吗？不过，你现在还太小了，称不上淑女……\" 又失败了。 眼见情况进展不顺，莉莉特决定制定必杀计划。 【每次和公爵对上视线，我就说不出口“父亲”这个词……所以这次，在他看向我之前就先喊出来！】 莉莉特猛地推开书房的门，大声喊道， \"啊，啊，啊，父亲！\" 成功了！ 虽然结结巴巴的，但她终于喊出来了！ 她正沉浸在激动之中，眼中闪烁着光芒，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僵住了。 房间里，公爵并不在。 只有奥利维娅和西蒙睁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沉默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最终打破这尴尬的是西蒙。 \"莉莉特小姐，公爵大人有事外出了，所以暂时不在房间里。\" 奥利维娅笑着说道。 \"看来你有很急的事情想对你父亲说呢，莉莉特。\" 她用温柔的声音继续说道。 \"公爵大人很快就会回来，你可以在这里等着。\" 西蒙也点了点头。 \"莉莉特小姐愿意在这里等着的话，公爵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们两个绝不是在捉弄莉莉特。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努力想要叫\"父亲\"，又怎么可能会被他们嘲笑呢？ 只是，她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嘴角忍不住上扬罢了。 然而，莉莉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戏弄了一般。 \"不是的！我并没有什么急事，就……就先回去了！\" 她的脸涨得像番茄一样红，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房间。 走到花园里，莉莉特垂头丧气地喃喃自语。 \"要不……干脆放弃吧。\" 公爵不是说过了吗？ 不必着急，怎么称呼都可以。 \"……可是，我就是想叫他父亲啊。\" 并不是因为公爵希望她这么做。 莉莉特清楚地知道，相比\"公爵大人\"，\"父亲\"是更亲昵、更充满感情的称呼。 这不仅是身份上的区别，更是一种象征。代表他们是最亲密、最特别的家人。 \"可为什么就是叫不出口呢……\" 她怎么想都觉得，\"父亲\"这个词太过正式、生硬。 如果不是\"父亲\"，而是像\"碰碰碰\"或者\"噜噜噜\"那样的可爱称呼，说不定就会更容易喊出口了。 她胡思乱想着，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猛地抬起头。 莉莉特的心脏猛地一沉。 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一只巨大的、漆黑的猎犬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双泛着寒光的眼睛，那急促的喘息声，那微微露出的獠牙…… 【这种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 世上根本没有这么大的狗。 这一定是披着狗皮的怪物！ 强烈的恐惧席卷全身，莉莉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那只黑狗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尖锐的獠牙清晰可见。 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恐惧，莉莉特根本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 \"爸爸！救我！\" 她喊出的不是\"公爵大人\"，也不是“父亲”， 而是\"爸爸\"。 这个词，她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想过，也从未叫过。 然而，就像是回应她的呼唤一般，公爵从天而降，一拳将黑狗狠狠地击飞。 \"嗷呜...\" 刚才还如猛虎般凶狠的怪物，顿时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它勉强站起身，一对上公爵冰冷的视线，立刻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公爵并没有追击它。 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公爵转过身，蹲下身来仔细检查莉莉特的身体。 \"你没事吧？\" 看着公爵满是担忧的神情，莉莉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原本想说， \"我没事的，我没有受伤，您不用担心。\" 可话到嘴边，出口的却是， \"我……我好害怕……\"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公爵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复杂莫名。 紧接着，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已经没事了。\" 温暖而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莉莉特狂跳不已的心脏，竟在这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就像婴儿被母亲轻哄入眠一般。 【好想就这样一直待在这里……】 但现在，还不是沉浸其中的时候。 莉莉特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说道。 \"我们得赶快告诉大家，有怪物闯进来了！\" 然而，公爵却神色泰然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刚才那并不是怪物，而是城堡里养的狗。\" \"狗、狗？您是说……那真的是狗？\" 而且，还是城堡里养的？ \"是的。那是温泽艾斯城饲养的护卫犬。它们一直被安置在平时少有人经过的区域，所以你从未见过。\" 虽然这些狗一直由训练师严格管理，但偶尔还是会有那么几只挣脱束缚，在城内四处乱跑。 不过，至今为止，这从未成为过问题。 \"它们经过严格训练，只会听从训练师和我的命令。没有指令的话，它们绝不会咬人。\" 就算这些狗偶尔失控暴走，城堡里的仆从们，甚至连奥利维娅，都有能力徒手制服一只狗。 但是…… 公爵回想起刚才那只狗与莉莉特对峙的画面，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了。 \"看来，今后必须更加严格地管理这些狗才行。\" 尽管他的语气依旧沉稳，但目光却冷得渗人。 仿佛下一秒就会拔剑，将那条狗就地斩杀。 莉莉特见状，连忙慌张地说道。 \"那只狗也是第一次见到我吧？它才会误以为我是外人，所以才会扑过来。而且……或许是因为我比城堡里其他人都要矮小，它才把我当成猎物了……\" \"所以，你是在替那条狗辩护？\" 莉莉特低头搓了搓手指，缓缓说道。 \"我才来城堡半年，而那只狗早就住在这里了，对吧？它从没出过乱子。所以我只是觉得，也许它有自己的理由。\" \"……\" \"如果没有弄清楚真相就贸然处罚它，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公爵沉默地注视着莉莉特，片刻后，缓缓开口。 \"有时候，你的言行会让我忘了，你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那是因为，我已经活过一世了啊。】 莉莉特心里默默地想着，但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公爵说出口。 于是，她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 公爵神色不变，继续说道。 \"不过，刚才你叫我的时候，可完全是一副十岁孩子的模样。\" \"……！\" 话音刚落，莉莉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红得像盛夏的番茄。 她这才终于想起来。 在恐惧达到顶点的瞬间，她脱口而出的称呼。 她竟然对公爵喊了\"爸爸\"！ 第41章 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吗，小黑黑? 莉莉特并非寻常的十岁孩童。 她不仅保有前世记忆，还在神殿中经受了极为严苛的抚养。 因此，她完全不懂得如何像普通孩子那样撒娇。 正因如此，她才感到更加羞愧难当。 “明明练习了上百次''父亲''这个称呼，为什么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爸爸''？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莉莉特紧闭双眼，开口道： “''爸爸''这个称呼我要收回。我会重新用正确的方式称呼您。” “为什么？” 莉莉特一脸郑重地回答： “这不适合我这个年龄的孩子。''爸爸''这个称呼，不是刚学说话的幼童才用的吗？” 然而，公爵却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缓缓道： “你对''爸爸''这个称呼存有偏见啊。''爸爸''这个词，并非受年龄限制，而是当对父亲怀有深厚感情时，才会使用的亲昵称谓。” “……！“ 莉莉特双眼骤然睁大。 “和我所理解的''爸爸''的定义…似乎有所不同？” 然而，她从未真正拥有过家人，因此也无法确信自己的认知是否正确。 就在她满脸困惑地眨着眼睛时，公爵继续说道： “当然，正如我昨天所言，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不论是''公爵大人''、''父亲''还是''爸爸''……但若要我从中选择一个最为喜欢的，那便是''爸爸''。希望你能将这一因素纳入考量，来决定你的称呼。” 就在那一刻，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公爵身上。 闪耀的银发，如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眸，以及带着无比温柔与爱意凝视着她的，强大而俊美的脸庞。 莉莉特呆呆地望着公爵，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爸爸。” “啊！我刚刚说了什么？！” 莉莉特猛地捂住嘴，一脸懊恼。 而公爵却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圆圆的脑袋。 仿佛在夸奖她做得很好一般。 “听好了，啊……” 莉莉特刚一张口，奥利维娅和西蒙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两人如同乌鸦守候柿子树，等待果实坠落一般，满怀期待地盯着莉莉特。 然而，她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美丽的花开了呢，公爵大人。” “欸，什么啊？这次也不是''父亲''啊。” 几天几夜满怀期待地等待，却仍未能听到那句“父亲”，奥利维娅和西蒙失望至极。 但公爵却依旧温和地说道： “很美呢。“ 奥利维娅皱着眉头，小声对公爵说道： “最终，莉莉特还是没叫你''父亲''，你不觉得遗憾吗？”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的语气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莉莉特称呼''公爵大人''时的语气，和其他人唤他时，完全不一样。” 那声音，甜美无比，令人心醉。 而且， “哇，这块蛋糕真的太好吃了，爸爸！” “啊！打雷好可怕，爸爸！” 当莉莉特无比欢喜，或是受到惊吓时，她总会不自觉地喊出“爸爸”。 而且，随着时光流逝，这样的次数也愈发频繁了。 回忆起莉莉特呼唤他“爸爸”时的声音，公爵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莉莉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液，脸色凝重。 她的面前，是一只庞大而漆黑的巨犬，正是几天前，她误以为是怪物的那只狗。 “可、可它怎么看都还是个怪物啊！” 眼前的这只狗，根本大得不像狗该有的模样。 凶狠的眼神、低声咆哮的獠牙、锋利的爪子，每一处都散发着骇人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好、好可怕。” 莉莉特因为本能的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握着狗链的训犬师微微皱起眉头。 “小姐会害怕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几天前，这家伙对小姐犯下了大错。” 那天，训犬师曾亲自来寻莉莉特，跪在她面前恳求原谅。 “是我管理不善，才让小姐陷入危险之中。我愿接受任何惩罚，但恳请小姐饶过这只狗。” 这可是让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身陷险境的大罪。 训犬师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赔上自己与狗的性命，也无可厚非。 然而，莉莉特却扶起他，笑着说没关系。 训犬师当场红了眼眶，抽噎着说道： “虽然早就听城堡里的女仆们说过了，但小姐您果然如天使般仁慈。” “不是的啦，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有特殊情况嘛。” 莉莉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件事，然而公爵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公爵目光凌厉地质问训犬师： “明明没有接到命令，这只狗为何会突然袭击莉莉特？” “如果它是擅自行动的，那就绝不能姑息！” 毕竟，在这座城堡里，绝不允许存在伤害人类的怪物。 面对公爵强大的威压，训犬师吓得冷汗直流，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莉莉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所以，你是说，那只怪物……不对，那只狗，竟然是只小狗？” “是的。它才刚出生三个月，还只是个婴儿，所以连正式的训练都还没开始。” “婴儿？小狗？”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曾经欢快摇尾巴的小狗“梅洛“的身影，随后缓缓转头看向眼前的黑色巨兽。 就在目光相交的一瞬间，那只“婴儿”猛地睁开漆黑的双眼，露出锋利的獠牙，发出低沉的咆哮。 “这也太不像了吧！和梅洛差太多了！好可怕！” 可尽管如此，看到训犬师依然镇定地握着狗链，莉莉特还是努力压抑住了想要逃跑的冲动，鼓起勇气问道： “那、那只狗……不，是小狗，它、它不会是想吃掉我吧？” 训犬师一脸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道： “小姐，怎么可能呢？虽然它年幼、食量大，但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啊。相反，因为我是从小用牛奶喂养的，这家伙其实特别喜欢人类。” “……你、你是说，它是想跟我玩？” “是的。现在正是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再吃的年纪嘛。” 训犬师挠了挠下巴，继续说道： “只是它还不太会控制力道，所以一般人要是和它玩，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吧。” “……” 确实如此。 如果这只“幼犬”哪怕只是“汪”地轻咬一口，或者随意挥出一记“狗狗拳”…… 那么，莉莉特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因此，莉莉特只能尴尬地笑着，额角渗出一滴冷汗。 “原来如此……” “总之，多亏了莉莉特小姐劝住了公爵殿下，我和这家伙才能保住性命。” 训犬师用坚定的语气说道，随即深深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 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听到训犬师的声音，那只狗猛地竖起耳朵，紧接着，竟然啪嗒一声趴伏在地上。 训犬师一边抚摸着狗的头，一边用赞许的口吻说道： “其实，我今天特意让它练习了这个动作。小姐，可以接受这家伙的问候吗？” 莉莉特惊讶地看向趴在地上的幼犬。 刚才还需要仰望才能看到的庞然大物，如今竟然趴得那么低，变得比她还矮。 这让她终于能仔细观察这只狗的模样了。 “这样看来的话，确实有点像幼崽呢。”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虽然泛着光泽，但干净澄澈，没有丝毫邪气。 而方才因为低吼而露出的巨大獠牙，其实还没完全长齐。 最重要的是，那条原本蜷成一圈的尾巴，正用力地摇晃着。 仿佛在表达喜悦。 “它的本意其实是想亲近我吗？” 意识到这一点，莉莉特心中顿时涌上了一丝愧疚。 她看着狗的眼睛，轻声说道： “那天你是想和我玩，才跑过来的吧？但我误会了你的心意，还对你大喊大叫……对不起。” “……” “你……被公爵大人吓得不轻吧？” 狗没有回答，而训犬师却忍不住笑着接话道： “对它而言，恐怕是短暂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那样强烈的恐惧吧。它吓坏了，嗖地一下就窜到我身后，浑身发抖呢。” “现在没事了吗？” “如您所见，一切安好。只要公爵殿下不出现的话。” “如果再遇见公爵，这只狗恐怕还是会吓得浑身发抖，然后拼命逃跑吧。” 可怜的家伙…… 看到莉莉特露出同情的表情，训犬师忍不住笑了。 “明明这家伙的外表怎么看都像怪物，普通人见了都会害怕……” “可小姐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单纯的愧疚。” 这一幕让训犬师十分感动，于是，他鼓起勇气说道： “莉莉特小姐，其实这家伙……还没有名字呢。能遇见小姐也是一种缘分，不如就由您来给它取个名字吧？” “由我来取名字？“ 莉莉特瞪大了眼睛，脸颊微微泛红。 “给年幼的动物取名，这可是非常特别的事情啊！” “居然让我来负责……！”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思索片刻后，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开口： “它的眼睛和毛发都是黑色的……那就叫''小黑黑''吧？” “太土了吧？！” 如果换作其他训犬师，恐怕会立刻大声抗议。 毕竟，这只狗可是血统极其优良的珍贵品种，往常都会取一些威风凛凛的名字，比如莱因哈特或者伊丽莎白之类的。 然而，训犬师却露出了无比满意的表情，连连点头。 “哦！这个名字不错，和它非常相称。” 看到训犬师的认可，莉莉特顿时信心大增，转头看向狗，轻声问道： “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吗，小黑黑？” 第42章 宴会开始 一直趴着的狗猛地叫了一声。那声音大得惊人。 “看样子，小黑黑也很喜欢您呢。” 训导师笑着说道，莉莉特也随之绽放出微笑。 “小黑黑，以后我们要好好相处哦。” 小黑黑瞪大眼睛，露出牙齿低声咆哮。 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扑上来把人撕碎，但实际上，它只是单纯地感到兴奋而已。 察觉到这点后，莉莉特再也不害怕了。她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小黑黑巨大的头颅。 小黑黑依旧维持着凶神恶煞的表情，却轻轻摇晃着尾巴。 这天，天空蔚蓝，温泽艾斯城的巨大城门缓缓开启。 正式向世人介绍莉莉特·冯·温泽艾斯的盛大宴会要开始了。 自奥利维娅卸下公爵夫人的头衔，离开城堡后，温泽艾斯久违地再次举办宴会。因此，受邀的贵族们纷纷神色兴奋地踏入城堡。 贵族们看到这浩荡的场面，皆难掩震惊之色。 “看来，关于''北部所有贵族都收到了请帖''的传闻是真的。” “几年前，劳伦西奥公爵继位时，也没来这么多人吧。” 幸好温泽艾斯城的宴会厅足够庞大，数百名贵族虽齐聚一堂，却依然能舒适地落座交谈。 而眼下，贵族间最热门的话题，毫无疑问便是今日的主角：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公爵殿下居然有了个女儿，我至今都难以置信。” 劳伦西奥是谁？ 年仅二十六岁的年轻公爵，以冷酷闻名。 面对无数倾慕他的贵族小姐，他从未表现出丝毫兴趣。 而这样一个男人，竟曾炽热地爱过某位女子。 因身份悬殊，那位女子最终选择离开公爵身边。 时光流转十数年，当年离开的女子染病去世，而在她临终前，一封信悄然送达。 “您的女儿，在神殿中长大。她的名字是莉莉特。” 公爵在得知消息后，立刻将女儿接回，并赐予她“温泽艾斯”之姓。 这无疑是震撼人心的消息。 年轻的贵族小姐们红着脸窃窃私语。 “没想到公爵殿下竟有这样浪漫的过去，连毫不相干的我，心跳都加快了呢。” “重点难道不是公爵殿下突然有了个女儿吗？！” 年轻、健康、俊美的公爵，一直是整个帝国，尤其是北方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垂涎他身旁位置的女子不计其数。 然而，如今却突然冒出个女儿……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消息。 不过，也有一些胆识过人的小姐，眼中闪烁着不同的光芒，仿佛觅得了新的机会。 “反正公爵殿下从来没对我们表现出兴趣过。” “或许，这反而是个契机呢。只要和小公女搞好关系，说不定就能吸引公爵殿下的目光……” 另一边，年长的贵族们神色凝重地低声交谈着。 “听说大祭司称那孩子是''女神的孩子''，一直用心地抚养着。可公爵殿下却将她夺走了。只是因为觊觎那孩子所拥有的神圣之力，才编造出''女儿''的谎言。” 这是现下在帝都流传的大祭司的主张。 然而，大部分贵族，尤其是北部的贵族，都并不相信这一说法。 “简直荒唐。虽说那孩子确实拥有神圣之力，但听说她的能力从未真正显现过。公爵殿下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力量不明的孩子，赐予她''温泽艾斯''之姓？” “更何况，温泽艾斯公爵殿下不是那种会撒拙劣谎言的人。他若真的想夺取什么，直接用实力抢来便是。” 正在窃窃私语的贵族们突然噤声。 因为今晚宴会的主办方，温泽艾斯公爵家，终于现身了。 公爵劳伦西奥。 公爵的母亲，奥利维娅。 还有公爵的女儿：莉莉特。 莉莉特身着淡蓝色礼裙，拥有与公爵相同的银发与蓝眸。然而，除此之外，她与公爵毫无相似之处。 圆圆的脸颊，清澈的大眼睛，娇小的身躯。 贵族们心想： “这么一副乖巧得像只小羊羔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公爵殿下的血脉？” 但这一想法，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便被彻底推翻。 当面色严肃地行走的莉莉特险些绊倒时，公爵毫不犹豫地伸手扶住了她那小小的身子。 他的目光柔和至极，声音低沉而温柔： “不用紧张，我在你身边。” 这一瞬间，贵族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更令人震撼的，紧接着发生了。 莉莉特眨了眨眼，小声答道： “嗯，爸爸。” 爸爸？！ 那个冷酷无情、残忍冷血的冰雪公爵，居然有人叫他“爸爸”？！ 贵族们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一个个都忘记了体面，震惊得嘴巴微张。 在这股震撼的氛围中，公爵、莉莉特，以及奥利维娅登上了宴会厅的高台。 公爵俯视着在场的贵族们，眼神与方才截然不同，冰冷而凌厉。 随即，他淡淡地开口： “这是我的女儿。” “……？！“ 这个震撼整个北部社交界的消息，公爵仅用这短短一句话就宣告了。 ''真是的，果然还是个笨拙的臭小子。'' 奥利维娅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即开口道： “感谢各位拨冗前来。如同邀请函上所写，温泽艾斯公爵家迎来了一位美丽的小姐。今日，我们特意举办宴会，向大家正式介绍她。” 她的目光转向莉莉特。 莉莉特紧张地吸了口气，缓步向前迈出一步。 ''没关系，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在脑海中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奥利维娅教给她的一切。 既要得体优雅，也要展现出身为温泽艾斯一员的从容与力量。 莉莉特轻轻提起裙摆，微微低头，露出端庄又明朗的微笑。 “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能与诸位尊贵之人相见，是我的荣幸。” 一场无可挑剔的贵族式问候。 没有人再敢质疑这个孩子的身份。 奥利维娅敏锐地察觉到贵族间弥漫的气氛，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由于一些原因，莉莉特直到如今才来到我们身边。但幸好，女神庇佑。希望在座的各位，也能珍视这位如同温泽艾斯公爵家珍宝般的孩子。” 话语温和而慈爱，但其中隐藏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谁若敢怠慢我的孙女，休想善终。” 明白了奥利维娅言下之意的贵族们纷纷倒吸一口气。 然而，真正的惊愕还未结束。 公爵竟牵起莉莉特的小手，走向宽阔的舞池中央。 伴随着悠扬的乐声，公爵开始与自己仅及腰间的小女孩共舞。 这画面如同童话般唯美，却令在场的贵族们脸色煞白，宛如目睹了不可思议的奇景。 “若是公爵殿下与怪物共舞，我恐怕都不会如此震惊！” 莉莉特·冯·温泽艾斯是公爵未曾迎娶的女人所生的女儿，而且，还是个平民私生女。 尽管收到宴会请柬时，他们就知道这是一场为那孩子举办的欢迎宴，但却从未想过公爵会如此重视她。 他们原本以为，公爵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敷衍地介绍女儿，以免流言蜚语影响家族声誉。 然而，现实却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公爵殿下将这孩子视若珍宝！ 意识到这一点后，贵族们立刻得出了该如何应对的结论。 当公爵与莉莉特的舞步落下帷幕，震耳欲聋的掌声瞬间席卷全场。 “恭贺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奇迹！” 紧接着，贵族们带着优雅的笑容，纷纷围拢过来，将公爵、莉莉特与奥利维娅包围其中。 “真是美得如同画卷一般！看到三位同框的画面，令人无比动容。” 他们尤其对莉莉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哎呀，殿下与奥利维娅夫人的银发与蓝眸，竟与小公女一模一样！血脉果然是无法欺瞒的。” “听说小公女今年十岁，竟已如此优雅端庄，真是令人惊叹。” 莉莉特自然明白，这些话不过是场面上的奉承与讨好。 他们的关注，并非出于真正的敬仰，而是因为她如今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小公女，所以才想要拉拢关系。 她觉得有些难为情，甚至感到一丝尴尬。 然而，与她截然不同，公爵与奥利维娅却丝毫不为所动。 公爵面无表情地点头，仿佛默认了他们的赞美。 奥利维娅更是顺势夸赞道： “不仅如此，我们的莉莉特聪慧又温柔。她总是能体贴他人，给予最温暖的安慰，简直就像个小天使。” 【求您了，奶奶，别再说了！】 莉莉特在心中绝望地呐喊。 但她深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强忍羞意，勉强维持微笑。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轻轻走近她，柔和地开口： “您好，小公女殿下。” 莉莉特微微睁大眼睛。 那是一位梳着金色卷发、穿着洁白礼裙的女孩，看上去宛如童话中的天使。 女孩甜甜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是布林缇尼侯爵家的安洁拉。听说孩子们聚集在休息室，您要一起去吗？” 第43章 安洁拉的邀请 安洁拉的母亲，布林缇尼侯爵夫人也附和道： “是啊。小公女再怎么懂事，长时间待在大人们身边也会感到疲惫。和同龄的孩子在一起才会更自在啊。” 听到这话，奥利维娅看向莉莉特。 莉莉特正微笑着。 而奥利维娅却清楚，那笑容是她费尽心思才勉强维持住的。 ''是啊，这样一来，贵族们应该都能看出来，我们的莉莉特是多么可爱又惹人怜爱的孩子了吧。'' 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定也意识到了，莉莉特对温泽艾斯家族而言是多么珍贵的存在。这样的话，宴会的目的便算是达成了。 奥利维娅轻轻按住莉莉特瘦小的肩膀，说道： “既然已经向来宾们问候过了，现在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得救了！】 莉莉特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那我就去休息室稍作歇息。” 安洁拉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立刻挽住莉莉特的手臂。 “那我来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们吧。” 看着两位少女亲密地挽在一起，贵族们纷纷露出微笑。 “安洁拉小姐的社交能力真是惊人。明明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朋友，却能如此亲切自然。” “可不是嘛。布林缇尼侯爵夫人真是把女儿教养得太好了。” 听到众人的称赞，布林缇尼侯爵夫人脸上掩饰不住欣喜，转头对女儿说道： “安洁拉，好好照顾小公女哦。毕竟她和你不同，对这一切还很陌生。” “好的，您放心吧。” 安洁拉爽快地回答后，便拉着莉莉特向休息室走去。 喀哒。 推开休息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盛装打扮的少女。 与她们的目光对上的瞬间，莉莉特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这样就跟着过来是不是太轻率了？】 【即便是孩子，贵族依旧是贵族。】 【不，正因为是孩子，或许她们更不会喜欢自己。】 尽管公爵与奥利维娅郑重地向众人介绍了她的身份，但归根结底，她依然是个私生女，出身于平民。 然而... “你们怎么还不打招呼？” 安洁拉轻轻一催促，少女们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很高兴见到您，莉莉特小姐。” 面对这份温暖的欢迎，莉莉特不禁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见状，安洁拉笑了起来。 “大家听说会有新朋友加入，都非常期待呢。” 少女们纷纷附和： “是啊，能见到您真的太高兴了！”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们哦。” 与莉莉特的担忧不同，少女们都表现得十分友好。 不过，也有人提出了让人困扰的问题。 “那个……莉莉特小姐，听说平民大多不识字，而且总是把粗俗的脏话挂在嘴边，是真的吗？” 莉莉特立刻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讽刺意味。 【她是想借机嘲笑我是平民出身吧。】 事实上，这种程度的话，莉莉特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既然听到了不悦的话，就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奥利维娅曾经教导她，身为温泽艾斯的小公女，理应如此。 是该笑着反驳？ 还是该愤怒地驳斥？ 莉莉特还未做出决定，安洁拉便抢先开口了。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绝对不能提出让莉莉特小姐感到不快的问题吗？” 听到安洁拉的责备，那名少女顿时露出懊恼的表情，连忙摆手解释道： “对不起，安洁拉。我刚才一时没注意，就不小心说出口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以后注意点。” 安洁拉再次叮嘱了一句，随后转头看向莉莉特。 “你也听到了，她并不是故意的，还请原谅她吧，莉莉特小姐。” 安洁拉都已经亲自出面替对方说话了，莉莉特自然也只能点头回应。 “好的。” 见状，安洁拉双手合十，露出明媚的笑容。 “莉莉特小姐真是温柔呢。明明是帝国最尊贵的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公女，却一点都不可怕。对吧，大家？” 少女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莉莉特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安洁拉是这个小团体的中心。 【布林缇尼侯爵家的独生女，再加上天使般的外貌，性格又开朗亲切，大家都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正想着，安洁拉朝她露出温暖得仿佛春天般的笑容。 “莉莉特小姐，几天后我会举办一场下午茶会，你愿意来参加吗？” “……！” 莉莉特的眼睛猛地睁大。 尽管公爵与奥利维娅再怎么呵护她，她终究是个平民出身的私生子。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受到贵族们茶会的邀请。 莉莉特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我需要向公爵大人请示，若是他允许的话，我就去。” 听到这话，安洁拉高兴地握住她的手。 “那一定要来哦，我会等你的！” 那一天，直到宴会结束，安洁拉都没有松开挽着莉莉特的手臂。 宴会终于圆满结束了！ 换上舒适的室内服后，莉莉特一头栽倒在床上。 【太累了，真想就这样睡过去。】 就在这时，公爵和奥利维娅走进了房间。 在长辈面前，贵族小姐是绝对不能懒散地躺在床上的。 莉莉特正准备立刻爬起来，却被奥利维娅拦住了。 “你一定很累了，就这样躺着吧。” 公爵更是直接走到莉莉特身旁，伸手按了按她露在裙摆外的纤细小腿。 “肌肉都僵硬了。” “那当然。宴会期间一直保持端庄站立，明天肯定会肌肉酸痛的。要减少疼痛的话，今天就必须好好休息。” 奥利维娅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泡茶。 堂堂温泽艾斯公爵亲自为她按摩，而前任公爵夫人则在一旁为她备茶。 要是世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震惊得晕过去吧。 莉莉特自己也同样感到难以置信。 但她依旧努力装作镇定，默默接受着两人给予的爱护。 【我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这点事情可不能慌张。话说回来，公爵大人的手还真像熊掌一样厚实呢。】 他的手又大又厚。 虽然没有毛茸茸的绒毛，但那双拥有能徒手制服魔物的强大握力的手，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按摩着莉莉特的小腿，仿佛怕一不小心就会弄伤她。 察觉到这一点，莉莉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这时，奥利维娅将一杯茶递了过来。 圆润的茶杯中，热腾腾的牛奶茶散发出温暖的香气。 “谢谢您，奶奶。” 莉莉特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而奥利维娅则满是欣慰地看着她。 “今天参加宴会的贵族们都异口同声地称赞你呢。”她微笑着说道， “都说温泽艾斯的小公女不仅美丽端庄，还优雅大方，能跳一支完美的舞，熟练掌握贵族礼仪，温柔可爱又谦逊，懂得敬重长辈，也能和同龄人和睦相处，简直是无可挑剔的优秀少女。” 莉莉特愣了愣，惊讶地眨了眨眼。 “我什么时候表现得这么优秀了？” 回想起整个宴会，她所做的事情并不多： 在贵族们面前进行自我介绍，与公爵共舞，微笑着向众人打招呼，然后和安洁拉一起前往少女们的休息室休息，仅此而已。 “当然优秀。”奥利维娅勾起唇角， “面对众多贵族的注视，你一丝一毫都没有露出任何可被挑剔的破绽。” 莉莉特展现出了无可挑剔的贵族千金的姿态，以至于没有任何人能够再用她的出身来做文章。 “做得很好。” 奥利维娅夸奖道，而公爵也伸手轻轻揉了揉莉莉特的头。 莉莉特呆呆地看着他们，随即露出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我一直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现在能顺利结束，真是太好了。” 并不是因为她担忧自己的声誉。 她只是害怕听到那些人议论：“温泽艾斯家族竟然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孙女。” 她不想让奥利维娅和公爵因她而蒙羞。 奥利维娅理解她的心情，微笑着说道： “从今天起，不只是北部，整个帝国的贵族都会明白，莉莉特·冯·温泽艾斯，是公爵家族引以为傲的女儿。” 听到这番话，莉莉特绽放出明亮的笑容。 “话说回来，休息室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奥利维娅仍有些担心。 毕竟她和公爵不在场的情况下，莉莉特是否会被刁难，她不得而知。 但莉莉特的回答却十分轻快： “大家都对我很友好呢，也很认真地听我说话。” 她脸上泛起一丝羞涩，轻声补充道： “而且……安洁拉小姐还邀请我参加她的下午茶会。” “邀请？” “嗯！奶奶之前不是说过，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被邀请去参加茶会吗？所以我真的很惊讶。”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 奥利维娅轻叹了一声。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从来没有和同龄的孩子真正亲近过呢。” 听到这句话，奥利维娅和公爵一时间都沉默了。 第44章 美丽的卡莉娜 尽管表面上难以察觉，但莉莉特的生活与普通孩子迥然不同。 她一生被囚禁在神殿里，侍奉女神，任大祭司摆布，忍受着难以言喻的艰辛。 对这样的莉莉特而言，“朋友”二字承载着无比珍贵的意义。 “我想和安洁拉小姐建立真诚的友谊。所以……我能参加茶会吗？我保证会尽全力不出任何差错。” 莉莉特满怀期待地说道，脸上浮现恳切的神情。望着她这副模样，奥利维娅不禁回想起遥远的往事。 当年的劳伦西奥也是孤独一人，没有半个朋友。 然而，年幼的儿子却从未流露出这种可爱的忧虑。 别说渴望亲近他人，只要有人试图靠近，他便会冷冷甩下一句： “滚开。” 相比那时的劳伦西奥，眼前这孩子实在令人心生怜爱。 奥利维娅情不自禁流露出温柔的目光，望着莉莉特说道： “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 莉莉特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目光转向公爵。而公爵的反应与奥利维娅如出一辙。 当公爵微微颔首的瞬间，莉莉特便欣喜若狂，扑入公爵和奥利维娅怀中，紧紧拥抱他们。 “谢谢你们，爸爸，奶奶！” 她娇小的臂膀根本无法将两位成年人同时环抱，只能勉强攥住一点衣角。 即使如此，公爵和奥利维娅的脸庞还是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几天后， 莉莉特戴上镶嵌璀璨钻石的发箍，银色的卷发如瀑布般柔顺垂落。 她身着缀满可爱蝴蝶结的天蓝色裙装，足蹬闪亮的雪白小皮鞋。 为她打扮的女仆玛丽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高声呼喊： “北方的各位！快来欣赏我们莉莉特小姐的无与伦比的可爱吧！” 玛丽之所以能克制住这股冲动，全因奥利维娅正威严屹立在旁，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奥利维娅满意地点头，说道： “这样就足够了，完全符合温泽艾斯小公女的外出着装规范。” 听闻这番评价，莉莉特如释重负，露出灿烂笑容。然而，玛丽却几乎憋屈到窒息。 “夫人，就一句''这样就足够了''就完事了？您是不是太吝惜夸奖了？ 您真的感受不到我们莉莉特小姐现在有多么光彩照人吗？她的可爱程度简直令人担忧，万一被那些心怀不轨的流氓盯上拐走了该如何是好！” 所幸，玛丽的担忧很快得到了缓解。 因为一见到莉莉特的模样，公爵立即下令： “将莉莉特的护卫兵力增至五倍。” 五匹高大威猛的驯鹿拉动着巨大马车，周围簇拥着上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士。 莉莉特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困惑地问道： “这些人……全都要陪我同行吗？” “是的。” 听到公爵斩钉截铁的回答，莉莉特不禁脱口而出： “可是，公爵大人，我并非要去与巨龙决战啊。我只是去参加安洁拉小姐的简单茶会而已啊。” “……” “我非常感激您的关怀……但若我带着如此庞大的骑士队伍前往，安洁拉小姐恐怕不会欢迎我，反而会被吓得魂不守舍吧？” 莉莉特望向陷入沉默的公爵，奥利维娅也适时地附和道。 “确实如此。别做这种多余的举动，以免妨碍莉莉特结交朋友，重新安排护卫吧。那些面相过于凶神恶煞的就剔除，换上些表情和善的人。” 莉莉特终于忍无可忍，高声喊道： “现在的问题可不仅仅是他们的长相啊！” 此时，莉莉特，反倒成了最残忍无情的那一个。 那些肌肉如山峦般鼓胀，气势如虹的护卫骑士们，只能在心底默默流淌辛酸的泪水。 最终，依照莉莉特的意见，护卫人数一再缩减，最终降至二十人。 【即便只是短暂外出，这阵仗依然过于浩大吧……】 正当莉莉特心中暗自思忖时，公爵开口道： “虽说春意渐浓，天气回暖，但北方终究是北方。谁能预料怪物或野兽何时突然现身？未雨绸缪总是明智之举。” 听闻儿子的话语，奥利维娅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原来你是抱着这种想法啊？奇怪的是，每当我四处游走，你却从未关心我是否带着骑士护卫。” “母亲您完全有能力自保。” 奥利维娅绝非仅是一位端庄优雅的贵妇。 作为崇尚“强大”为美德的温泽艾斯家族的骄傲成员，她同样精通剑术。 能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敌人的突袭。 “莉莉特却截然不同。她年幼娇嫩，尚且柔弱无助。” “这倒是事实……” 伫立在莉莉特身旁的玛丽挺起胸膛，豪迈地宣言： “两位请放宽心！我会寸步不离地陪伴小姐的！绝不会让莉莉特小姐遭受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玛丽似乎志在打消两人的顾虑，刻意弯曲手臂，炫耀那足以撑破衣袖的傲人肌肉。 望着那惊人的肌肉线条，公爵与奥利维娅这才满意地颔首。 就这样，莉莉特终于得以踏出公爵府邸。 她透过马车狭小的窗口欢快地挥手致意： “那我就出发啦！” 公爵与奥利维娅保持着惯常的面无表情，但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们的嘴角正悄然上扬。 “一路小心。” 西蒙和众女仆比起主人，反倒情感外露，纷纷弯腰恭敬行礼： “恳请小姐平安归来。” 【有这么多人关爱我，珍视我。真是太好了！】 正因如此，莉莉特因在北方的首次独自外出，心中毫无紧张与惶恐。 很快，莉莉特抵达了布林缇尼侯爵府。 “欢迎您，莉莉特小姐！自从上次宴会后，我一直盼望能再见到您呢！” 安洁拉绽放出灿烂笑容迎面而来。 她金色的秀发精心梳理成俏皮的双马尾，身着轻盈飘逸的雪白连衣裙，宛如天界降临的天使。 “感谢你邀请我参加茶会。” “理应由我致谢才对，您能莅临是我的荣幸。” 安洁拉自然而然地挽住莉莉特的纤细手臂，引领她步入茶会厅。 明媚的阳光透过宽敞的窗户，洒落在这间精致典雅的房间。十几位少女端坐其中，低声交谈。 她们大多是几日前温泽艾斯城堡宴会上的贵族千金。 见莉莉特驾临，少女们欣喜若狂，纷纷热情迎上。 “许久不见，莉莉特小姐。” “您今日的装扮依然令人着迷。” 莉莉特应付着众人的寒暄，但她的目光很快被某个方向牢牢吸引， 长桌尽头，一位少女安静地独坐着。 她拥有浓密卷曲的猩红色秀发，眼尾如画般微微上挑，宛如灵动的猫咪，金色的瞳孔璀璨夺目如稀世珍宝。 莉莉特刹那间被震撼得出神。 【天啊……好漂亮。】 莉莉特在北方见过不少容貌出众的人物。 单是每日相见的公爵，便是如神匠精雕细琢般俊美的存在，而奥利维娅更是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 就连管家西蒙都是令人一见倾心的英俊青年。 但在同龄孩子之中，她还是首次目睹如此华丽耀眼的女孩。 察觉莉莉特的专注视线，安洁拉微笑着介绍道： “啊，莉莉特小姐，您应该是初次见到卡莉娜吧？她缺席了几日前的盛大宴会。” 果然如此。 若当时曾与这般倾城佳人邂逅，她必定会铭记于心。 莉莉特略带羞涩，轻捻裙摆，优雅行礼。 “您好，卡莉娜小姐。我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莉莉特。” 然而，与莉莉特的热情相对的，却是卡莉娜冰冷如霜的回应： “我是雷德西亚男爵家的长女，卡莉娜。” 她的一言一行之中，丝毫不见对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谄媚或敬畏。 如此与其他贵族千金截然不同的姿态，令莉莉特不由自主地专注凝视。 周围的少女们误解莉莉特的目光为不满，争先恐后地指责卡莉娜。 “卡莉娜，莉莉特小姐大度地先向你问候，你怎能如此冷淡无礼？” “确实如此，至少应有基本礼节吧。无论如何，你也是男爵家的千金。” “别说什么彻底破产之类的刻薄话语。卡莉娜不过是家境略显拮据，穷到好几年只能穿着那件几近破烂的旧裙子罢了。” 面对这些毫不掩饰恶意的言辞，莉莉特陷入尴尬境地。然而，真正的当事人卡莉娜却连眉头都未曾微皱。 她只是用一种仿佛在说“何处来的犬吠”的冷漠表情，淡然地将视线转向别处。 就在此刻，伫立在莉莉特身旁的安洁拉终于开口： “各位，请不要这样对待卡莉娜。” “我们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即便是玩笑也不妥当。况且，今天是莉莉特小姐首次莅临我的茶会。我们理应讨论些令莉莉特小姐愉悦的话题才是。” “明白了，我们定当注意，安洁拉。” 刚才还满口讥讽的少女们，立刻驯服地点头应允，转向莉莉特时又绽放出甜美笑容，仿佛先前的刻薄言辞只是一场幻觉。 莉莉特目睹这一幕，不由得暗自咽下一口唾沫。 【真是一群善变的少女们啊。】 面对恶言毫无波澜的卡莉娜。 用轻柔话语便掌控全局的安洁拉。 这些孩子，竟然都才年仅十岁。 【贵族世界……果然独具一格。】 就在莉莉特心中百感交集之际，安洁拉轻柔地牵起她的手，引导她就座。 “莉莉特小姐，请您在这里就座。” 正是安洁拉身旁的专属位置。 第45章 这孩子好像一只猫啊 莉莉特不禁有些惊讶。 【奶奶曾说过，在茶会上，座位离主办者越近，就代表主办者越是重视这个人。】 才第二次见面，安洁拉就给了自己如此显赫的席位。 莉莉特对安洁拉的热情既心怀感激，又有些措手不及。 【安洁拉大人想必只是因为我孤零零没有朋友，才格外照顾我。竟然觉得这种善意让人有负担，我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猛地摇头，将杂念驱散，随即落座道： \"为了纪念我第一次参加茶会，我特意为大家准备了礼物。\" \"礼物\"二字一出，安洁拉和少女们的眼眸顿时闪烁起光芒。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莉莉特取出了用金色缎带精心包装的巧克力。 这并非寻常方形巧克力，而是雕琢成精致玫瑰花形的艺术品。 安洁拉不由轻声惊叹：\"哇！\" \"如此精美的巧克力，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是在哪家甜点店购买的？舒娅德林？还是卡尔娜？\" 莉莉特红晕微浮，略带羞涩地回答： \"是我亲手制作的。\" 安洁拉和少女们顿时瞪大了眼睛。 \"莉莉特小姐亲手做的？\" \"嗯，虽然不完全是一个人完成的，厨房的女仆们也给予了协助。\" 尽管如此，这依旧是一项不易完成的壮举。 制作巧克力是一门极其精细且繁琐的工艺， 她亲手制作了上百颗巧克力，才终于成功塑造出这几颗完美的成品， 其中倾注了她无数心血与坚持。 \"虽然算不上什么贵重的礼物，但希望大家能喜欢。\" 莉莉特话音刚落，安洁拉便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当然喜欢啦！我还是第一次收到他人亲手制作的巧克力呢。\" 其他少女们亦是如此反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纷纷赞叹道： \"哇，实在太美味了！比高级甜品店的巧克力还要甜美柔滑！\" 然而，在这片欢声笑语中，却有一位少女始终保持沉默。 那正是卡莉娜。 莉莉特注意到卡莉娜紧抿双唇，目光凝固在巧克力上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惊。 【难道…她对巧克力不感兴趣？】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不喜巧克力的孩子，内心顿时涌起一丝不安。 此时，坐在卡莉娜身旁的少女开口道： \"卡莉娜，快尝尝吧，确实非常可口。\" \"我不想吃。\" 卡莉娜淡淡应答，少女却流露出揶揄的神情。 \"这可真是罕见呢，你不是只要有机会就会奔向甜点店吗？你从前那么钟爱巧克力的…虽然家境落魄后，就难得品尝了…\" \"正因如此，你更应该享用啊。现在不吃，什么时候还能有机会呢？\" 少女们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拿起卡莉娜面前的巧克力，凑至她唇边。 \"来，张嘴~\" \"我已经说过不想吃了。\" \"别这么固执嘛，就尝一口吧，真的美味极了！\" 眼见少女们嬉闹着劝说卡莉娜，安洁拉出声制止： \"大家别闹了。\" 安洁拉的声音一落，少女们瞬间噤若寒蝉。 她转向卡莉娜，柔声道： \"卡莉娜，你不吃巧克力，是想带回去给弟弟，对吗？你妹妹也很喜欢巧克力呢。\" \"……\" \"在你回家之前，我会另外为你准备一些巧克力，所以现在就放心享用吧。否则，莉莉特小姐会伤心的哦。\" \"嗯？！\" 莉莉特愣住了。 她只是稍有顾虑卡莉娜是否不喜欢巧克力，根本未曾感到失落。 可还未等她开口，卡莉娜就微微颔首。 \"好吧，我吃就是了。\" 卡莉娜拿起一颗巧克力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却未露一丝笑意，宛如是在勉强自己。 【早知如此，就该准备其他礼物了…】 莉莉特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 然而，无论莉莉特如何感受，茶会的氛围依旧轻松愉悦。 与先前在温泽艾斯城堡举行的宴会氛围相仿，安洁拉居于中心，引领话题，少女们则笑语盈盈地附和。 \"近来卡尔佩迪恩的产品确实赏心悦目，设计也极为高雅。\" \"没错，所以母亲将我的一切都更换为卡尔佩迪恩的新款。从珠宝到礼服，再到手袋，无一例外。\" \"哇，真令人艳羡。\" 大多数话题都环绕着社交界的流行趋势展开。 莉莉特既不熟稔这些，也缺乏兴趣。 【我更倾心于甜点或小动物的话题，看来贵族小姐们似乎并不关注这些呢。】 一时语塞的莉莉特只得静静坐着，轻啜手中茶水。 安洁拉似乎察觉到她的缄默，不时主动与她攀谈。 \"莉莉特小姐，您有何见解呢？\" 她询问的是刚才少女们热议的话题： \"北部最卓越的品牌是哪一家？\" 莉莉特在神殿生活多年，对名牌几乎一无所知，只了解奥莉维娅为指导礼仪而提及过的几个。 然而在此刻说一句\"我不太了解\"，恐怕会令人失望吧？ 莉莉特不愿见此情景，便微笑回应： \"我认为各位小姐提及的品牌皆极为出色，每个品牌都有其独特魅力。\" 虽仅是寻常的客套话，少女们的反应却出奇热烈： \"说得太妙了！\" \"不愧是莉莉特小姐，回答得如此睿智又周全！\" \"……\" 如此情形不断重演。 无论莉莉特说什么，安洁拉和少女们都会热情回应，令她感到些许不自在。 【明明是同龄人，我只想与大家自然相处，但毕竟我身为温泽艾斯的小姐，这种愿望果然太过奢侈吧。】 正当莉莉特轻叹之际，目光无意间落在坐在角落的卡莉娜身上。 她坐于桌子最末端，与莉莉特相距最远。 如同莉莉特一般，她几乎未参与任何交谈，只是端坐于此，表情冷淡。 【这样看来…这孩子好像一只猫啊。】 微微上挑的眼尾，琥珀色的瞳孔，冷淡疏离的气质，还有精致美丽的容颜， 仿佛一只化身人形的猫咪。 就在此刻，卡莉娜举起茶杯，轻抿一口。 随即， \"呃！\" 她猛地蹙眉，如被烫伤般，惊讶地缩紧脖颈。 恰似不慎舔到滚烫牛奶而惊慌的小猫。 【真可爱！】 莉莉特忍俊不禁。 就在此时，卡莉娜的目光与她视线交汇。 \"……！\" 卡莉娜的眼眸顿时略微睁大，随即迅速别过头，仿佛不愿与莉莉特有任何目光接触。 【…她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莉莉特怔住了。 【难道是因为刚才的巧克力？】 不，并非因巧克力。 自初次相见起，卡莉娜似乎便不喜欢莉莉特。 在神殿生活时，许多神官都因莉莉特受到大祭司青睐而厌恶她。 偶然相遇的贵族，也会因她身为来历不明的平民而冷漠视而不见。 因此，莉莉特早已习惯他人对自己怀有恶感。 可即便如此… \"总觉得，有些遗憾呢。\" 她垂下眼睫，微显颓然地饮了口茶。 茶会落幕后，少女们陆续离开宅邸。 莉莉特亦准备起身告辞，然而安洁拉却轻握住她的手。 \"莉莉特小姐，今日人太多，我们未能畅谈，实在可惜。要不再多留片刻？\" 听闻此言，尚未离去的几位少女顿时撅起嘴唇。 \"太偏心了，安洁拉！你就只将莉莉特小姐视为特别的客人吗？\" \"你们就别吃醋了，反正你们也知晓，我是真心喜欢莉莉特小姐的。\" \"唉，罢了，没办法啊。\" \"莉莉特小姐，就与安洁拉度过愉快时光吧。\" 【若此刻道一句''其实我想回家''，恐怕会破坏气氛吧。】 权衡再三后，莉莉特微微点头，应允了。 闻言，安洁拉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原本喧嚣的房间，如今只余莉莉特与安洁拉二人。 安洁拉双手交叠，满脸欣喜地注视着她。 \"终于能与莉莉特小姐独处了。\" \"今日的茶会，感觉如何呢？\" 莉莉特温婉回应： \"茶会的场所非常精致，茶点也美味无比。而且安洁拉小姐和其他人都极为友善，让我度过了一段愉悦时光。感谢你的邀请。\" 听此言，安洁拉的眼眸弯成优美的弦月。 \"能听到如此评价，我便安心了。\" 她优雅地举起茶杯，轻啜一口，随后从容不迫地开口： \"正如莉莉特小姐所知，布林缇尼侯爵家在北部的地位，仅次于温泽艾斯公爵家。因此，母亲始终教导我，将来我要引领北部的贵族小姐们。\" 莉莉特不禁惊叹。 对于同龄的贵族小姐们而言，安洁拉的茶会，意义非凡。 \"受邀参加茶会，意味着被认可为北部社交界的核心一员。\" 此时，莉莉特才恍然大悟。 难怪那些少女在茶会上神采奕奕， 她们是因受邀而倍感荣耀。 \"所以，莉莉特小姐愿意参加我的茶会，我真的无比欣喜。\" \"实际上，自您现身以来，我听闻了不少忧虑之声。\" 莉莉特微微一怔。 \"什么忧虑？\" 安洁拉收敛笑容，轻皱眉头。 \"有人说，温泽艾斯的小姐，定会讨厌我这般与北部贵族小姐交好的人。\" 莉莉特大惊失色，连忙挥手否认： \"绝无此事！\" 安洁拉凝视着她，流露温柔的笑意。 \"我知道，毕竟莉莉特小姐是这么温柔善良。\" 她轻轻握住莉莉特的小手，十指紧扣。 \"我真的十分喜欢莉莉特小姐。\" \"我渴望成为您的好朋友。\" 第46章 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莉莉特睁大了眼睛。 老实说，莉莉特和安洁拉的对话并不算特别顺畅。 但她一直觉得安洁拉是个像天使一样漂亮又温柔的女孩。 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同龄人说想和自己做朋友。 莉莉特的脸颊如盛夏的桃子般染上红晕。 片刻后，莉莉特轻声说道： “我也想和安洁拉小姐成为朋友。” 安洁拉露出了如花般灿烂的笑容。 “啊啊，太开心了！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作为成为朋友的纪念，安洁拉提议彼此以名字相称，并且不再使用敬语。 本就觉得和同龄人说敬语有些别扭的莉莉特立刻点头同意。 “好呀。” 安洁拉拿出一条闪闪发光的手链，递给了莉莉特。 “这是作为朋友的纪念礼物，莉莉特。” 镶嵌着宝石的手链美丽极了，但也显得十分昂贵，贵重得让人有些不敢接受。 可是，仅仅因为太贵重就拒绝对方的好意，似乎有些失礼。 更何况，无论是安洁拉还是自己，都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上位贵族。 仅仅因为“太贵”就推辞礼物，反而是一种不礼貌的表现。 于是，莉莉特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安洁拉的礼物。 “谢谢你。” 安洁拉笑着，亲手为莉莉特戴上了手链。 “很适合你，莉莉特。希望你能经常戴着它，想着我。” 回到宅邸后，莉莉特用清脆的嗓音欢呼道： “我交到朋友了！” 她仿佛在宣布今日的重大成就一般，神情兴奋。 公爵和奥利维娅见状，不禁露出了笑容。（虽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相比之下，西蒙和玛丽的反应则要激烈得多。 “哇哦！我们的莉莉特小姐交到朋友了！” 两人兴奋得满脸涨红，四处奔走相告， 以至于整座城堡里所有仆人都听到了这个新消息。 “呜呜，才认识几天就交到了朋友，我们的小姐真是太厉害了！” “我早就预料到了！我们小姐又漂亮、又善良、又温柔！别说朋友了，很快就会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说她是世界上最棒的女孩！” “话说回来，这么值得高兴的日子，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 “没错，当然要举办庆祝宴会！” 身为城堡主人的公爵听了仆人们的意见，欣然点头。 “好好筹备一场盛大的宴会。” 于是，那天晚上，长桌上摆满了比平时更加丰盛的佳肴， 烤鸡腿、炸猪排、羊排牛排、烤牛肉、熏鸭……各种各样的肉类应有尽有。 在美食面前，西蒙和玛丽举起酒杯，高声道： “恭喜您交到了第一位朋友，莉莉特小姐！” 【交朋友固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可也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地庆祝吧？】 莉莉特有些无措，但很快便适应了这份热情。 毕竟，城堡里的大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无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是重要的事情，都会和她一起喜悦或担忧。 莉莉特微微一笑，害羞地低下头，轻声说道： “谢谢大家。” “呜呜，我们小姐太有礼貌了！太温柔了！太可爱了！” 西蒙、玛丽以及所有仆人都感动得不行。 公爵和奥利维娅也露出了笑容。 用餐结束后，厨师端上了一款特制蛋糕。 这蛋糕巨大无比，正中央放着一只由圆滚滚的蛋白饼干做成的小绵羊，洁白可爱， 周围则是五颜六色的水果，被精雕细琢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西蒙微笑着解释道： “蛋糕中央的那只小羊代表莉莉特小姐，而周围的水果则象征着未来将与小姐结交的朋友们。 厨师说，他希望小姐能拥有许多美丽的友谊。” 听到这番话，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 “请帮我向厨师转达谢意。不……不如我亲自去道谢吧。” “请便。不过厨房恐怕要热闹一场了。” 西蒙眯起眼睛笑道。 然而，这蛋糕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蛋糕太漂亮了，根本舍不得切开啊！” 莉莉特手握面包刀，双手微微颤抖，不知该如何下手。 见状，公爵出声道： “我来帮你吧。” “……？” 莉莉特歪了歪脑袋，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把面包刀递了过去。 公爵以优雅至极的姿态接过刀，随后， 唰...唰...唰... 手速快得惊人！快到莉莉特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片刻后，莉莉特的眼中闪烁着惊叹的光芒。 蛋糕上绵羊的部分和精美的水果纹丝未动， 公爵竟然精准地只切下了下方的蛋糕，并将一块块蛋糕整齐地放在圆形盘子上。 “哇啊哇啊，太厉害了！就像魔法一样，爸爸！” 听到莉莉特的赞美，公爵只是淡淡地耸了耸肩， 脸上依旧毫无表情，然而……他的耳尖却悄悄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奥利维娅瞧见这一幕，轻哼一声，扬起嘴角。 莉莉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轻轻咬下一口蛋糕。 也许是因为这蛋糕承载了大家的心意， 甜美柔软的口感，简直是世间绝品。 一边咀嚼着，莉莉特突然开口问道： “话说……要怎么做，才能和安洁拉变得更亲近呢？” 安洁拉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非常珍惜这段友情， 所以她想好好相处，成为真正的好朋友。 然而…… 要么是因为从未与同龄朋友玩耍过， 要么是因为彼此的兴趣相差太大， 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对话有些微妙的生疏感。 听到这个问题，奥利维娅微微颔首。 “确实，安洁拉是典型的贵族少女，和普通的孩子多少有些不同。 既然如此，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一下贵族小姐之间的交际之道。” “好！” 从那天起，莉莉特开始接受奥利维娅的指导。 贵族小姐如何表达对朋友的情谊；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适合一起玩的游戏有哪些…… 奥利维娅耐心地教授她各种贵族小姐之间的社交礼仪。 “见面时，先主动夸奖对方。可以是今天的衣着、声音、性格，任何方面都可以。 这是一种表达''我很喜欢你，希望和你亲近''的方式。” “即便对方说的话让你觉得无聊，也要耐心听完。 不要随意打断，也不要毫无回应地转移话题，那是极大的失礼。” “那个年纪的贵族小姐们，正是学习诗歌朗诵和乐器演奏的时候。你也要学起来，这样才能更好地融入。” 莉莉特抱着小提琴，满脸苦恼地哼哧哼哧练习着，而公爵则陷入了沉思。 “想要变得更亲近吗……” 他也想为莉莉特做点什么，想教她一些有用的东西。 但像奥利维娅那样提供帮助，对他来说太困难了。 毕竟，他对十岁少女之间的友情一无所知。 正当公爵纠结时，西蒙递给他一本书。 “这是什么？” “一本流传已久的书，可以说是刚刚开始结交朋友的少女们的必读书籍。” 《关于真挚、温暖、美好的少女友情》。 公爵面无表情地看着书籍封面，粉嫩的底色上装饰着密密麻麻的花朵， 但他并没有嫌弃，而是翻开书页，开始认真阅读。 某一天，公爵走进了莉莉特的房间。 他冷峻的脸庞低垂，看着莉莉特，语气平静地说道： “女孩子们为了增进感情，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其中最简单且有效的方法，就是帮对方梳头。” “……？”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明白他突然说这话的意图。 公爵继续说道：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如何绑头发。” 如果此刻有熟悉公爵的人在场，恐怕会立刻惊恐地质疑： “您是说砍头的方法吧？不是绑头发吧？” 然而，莉莉特毫无怀疑，反而眼睛亮了起来。 说起来，我看过的小说里，朋友之间经常会互相绑头发呢！ 每次玛丽小姐帮我梳头，我的心情也会变好。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想学！请教教我吧！” 公爵先是让莉莉特坐到梳妆台前，接着开始帮她绑头发。 这几天，他认真阅读了书籍，并进行了勤奋练习，手法比想象中要熟练许多。 高马尾。 半扎发，用丝带固定。 双马尾。 左右编辫子。 将辫子盘成丸子头…… 莉莉特看着镜子里不断变化的发型，忍不住拍起手来。 “哇，太厉害了，爸爸！” “爸爸“这个称呼，只有在她极度兴奋时才会脱口而出。 听到这声称呼，公爵宽阔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这几天的练习，果然是值得的。 这时，莉莉特摸了摸自己被绑成“兔耳朵”模样的发型，眼睛眨了眨，开口道： “那……这次轮到我了！请告诉我怎么绑！” “好。” 令人惊讶的是，莉莉特的练习对象竟然是公爵本人。 但其实，公爵并不是个合适的练习对象。 他的发质比十岁女孩的要硬，长度也太短。 最重要的是……他是温泽艾斯公爵，帝国赫赫有名的冷面公爵。 让这样的人梳着搞笑的发型，真的好吗？ 然而，公爵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莉莉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不容易能和爸爸单独待在一起，我想多待一会儿。】 更何况…… 每当阳光洒下，公爵的银发就会微微泛着光泽。 这样的头发，我一直都很想摸摸看。 反正这里只有我和公爵大人，不管弄成什么样的发型都没关系吧？ 只要我守口如瓶，就不会有人知道！ 抱着这样的心情，莉莉特鼓起勇气，轻轻伸出手，碰上了公爵那一头银白色的发丝。 第47章 莉莉特，你对卡莉娜感兴趣吗? “哇，好结实。” 乍一看银色的头发纤细柔软，然而真正摸上去时，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韧劲。 和莉莉特那细软卷曲的头发截然不同。 “真神奇。” 莉莉特咧嘴一笑，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头发。 乖乖将头发交给她的公爵此刻暗自思忖着， 就像有只小鱼在头顶游来游去似的。 莉莉特的手实在太小、太轻了。她生怕弄疼公爵，小心翼翼地为他整理头发，这份谨慎反倒让公爵愈发能感受到那温柔的触感。痒痒的，却令人愉悦，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 莉莉特同样感到兴奋。 原来帮别人梳头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啊。 她终于明白了，每次玛丽亚给她梳头时，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地哼着小曲儿。 过了好一会儿，莉莉特才开口道： “好了！” 公爵睁开眼，望向镜子。 镜中映照出一位神色冷峻、身形高大的男人，他那短发被绑起，高高扎在头顶，宛如一根苹果蒂。 如果被那些畏惧公爵的人看到这幅模样，恐怕会被吓得尖叫，甚至直接昏厥过去。 然而，公爵本人却对这副造型极为满意，虽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样，算是相当不错了。无论是扎的位置、松紧程度，还是整体造型，都处理得很好。” “真的吗？” 莉莉特满脸欣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梳着“苹果头”的公爵，眼神柔和地说道… “你的手很巧，动作也很细致，让人感觉很舒服。所以，你帮朋友扎头发的话，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 朋友。 听到这个令人心跳加速的词语，莉莉特不禁幻想起来。 她想象着自己帮安洁拉梳理那如蜂蜜般金黄的秀发的场景。 可不知为何…… 画面中被她梳理头发的人，不知不觉间，从安洁拉变成了卡莉娜。 那一头如玫瑰般艳丽浓郁的红发，被她轻柔地梳理着。 卡莉娜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娇矜地说道： “要绑得漂亮一点哦。” 回过神来的莉莉特猛地捂住嘴。 我、我这是怎么了？ 公爵看到她那满脸困惑的神情，微微眯起了眼睛。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奇怪。” “在想几天前茶会时遇到的一位小姐。我们甚至没说过一句话，而且，她好像……并不怎么喜欢我。” 不喜欢你？谁会不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公爵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情。而莉莉特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可她却总是在我脑海里浮现，令我忍不住去在意……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个奇怪的孩子吧。人类本来就容易对特殊的事物产生兴趣。 公爵思索片刻，但并未把这个想法说出口，而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对我来说，一个人让我在意，通常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恨不得杀了对方，要么……愿意拼上性命去守护对方。” “……！” “你呢？是哪一种？”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卡莉娜的身影。 那如玫瑰般艳丽的秀发，那宛如猫一般的眼眸，还有那如公主般高贵傲然的气质…… 就在这一刻，莉莉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想和卡莉娜做朋友！ 看着眼前双眸闪闪发光的少女，公爵嘴角轻轻扬起。 “看来，你已经找到答案了。那么，我们继续练习吧。” “嗯！” 莉莉特精神满满地回答，重新开始摆弄起公爵的头发。 穿着饰有白色花朵的天蓝色礼服，长发编成一条精致麻花辫的莉莉特站在镜前，玛丽亚看着她，笑着说道： “今天也闪闪发光呢，我家小姐。” 连正事都暂时放下、特意跑来看热闹的公爵和奥莉维娅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莉莉特腼腆地笑了笑，然后精神饱满地说道： “那我出发啦！” 今天，她要去参加安洁拉的茶会，这是半个月来她一直期待的聚会。想到即将到来的相遇，莉莉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今天卡莉娜会来吗？如果能见到她就好了。 仿佛女神听到了她的祈愿，莉莉特刚抵达宅邸，就在庭院中看到了卡莉娜。 她立刻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过去，兴奋地喊道： “卡莉娜小姐！” “……！” 卡莉娜猛然睁大了眼睛，显然被莉莉特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一跳。 【就连睁大眼睛的样子也这么漂亮，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 一边这样想着，莉莉特继续说道： “好久不见！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然而，与她这只热情洋溢、仿佛见到主人便兴奋得摇尾巴的小狗不同，卡莉娜却像是戒备心极强的猫一般，全身都僵硬了。 这样下去，情况恐怕会和上次茶会时一样，她甚至连和卡莉娜好好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察觉到危险的莉莉特开始拼命思考对策。 “见面时要先夸奖对方。无论是服饰、声音，还是性格，随便什么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想和你亲近’的心意。” 莉莉特回想起奥莉维娅的教导，鼓起勇气说道： “卡莉娜小姐的红色秀发，就像五月的玫瑰花一样，美丽又艳丽。” “而您的金色瞳孔，则像是夜空中高挂的满月，闪闪发亮，美得不可思议。” “……？ ”卡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措手不及。 贵族小姐之间互相称赞本是家常便饭，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睦，类似的客套话随处可见。 但眼前这位小小的少女，却与寻常贵族小姐不同。 她是温泽艾斯公国的公主。 她的名字本就象征着无与伦比的尊贵与荣耀。 她穿着的，是显然刚刚定制、品质上乘的华丽礼服，脚上踩着与之相配的精美鞋履。而她的身后，除了优雅的侍女，还跟随着十余名训练有素的骑士。 反观卡莉娜，她穿着的是一袭陈旧而朴素的礼服，连一根装饰性的缎带都没有，身旁甚至连一个服侍的侍女都没有。 无论怎么看，她们之间的地位差距都一目了然。 理应讨好对方的人，应该是她卡莉娜才对，而不是莉莉特。 察觉到这点的卡莉娜得出了一个结论，眼神微微一冷，眯起了眼睛。 “你是在取笑我吗？” 莉莉特瞪大眼睛，连连摇头。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而已。”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眼神竟然毫无虚假，仿佛真心实意地认为卡莉娜美丽至极。 卡莉娜的脸瞬间涌上一股热意。 但她的害羞只是短暂的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神色，微微抬起下巴，冷静地说道： “我姑且相信您一次。但是，以后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特别是在别人面前。” 莉莉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看来，她的夸奖果然让卡莉娜感到负担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 “我明白了。如果我的称赞让您感到不舒服，那……很抱歉。” “算了。” 卡莉娜冷淡的语气里，明显透出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卡莉娜小姐，确实不喜欢我…… 莉莉特垂下头，心情低落至极。而卡莉娜则皱着眉看了她一眼，随后猛地别开视线。 在不远处，有人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是安洁拉。” 她的神色难以捉摸，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茶会的氛围，与上次相比并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只是安静坐在一旁的莉莉特，这次偶尔会开口说话。 而她开口的时机，大多都与卡莉娜有关。 “哎呀，我们的卡莉娜可真会吃蛋糕呢。也是，毕竟家里穷得连吃蛋糕的机会都没有，在这里当然要多吃点啦。” “可别吃太多啊，万一变成小猪怎么办？适可而止一点吧，卡莉娜。” 女孩们围绕着卡莉娜，言语间带着讽刺和嘲弄。 就在这时，莉莉特提高了声音： “蛋糕真的很好吃呢！我已经吃了第二块了哦。” 她的话一出，女孩们顿时哑口无言。 再继续讽刺卡莉娜的话，岂不是连同正大口吃着蛋糕的莉莉特一起嘲笑了？ 她们只能一脸不悦地咬着嘴唇，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这时，安洁拉适时地开口，巧妙地打破了僵局。 “大家喜欢蛋糕，我很开心呢。请来的顶级厨师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对了，听说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你们有人去过吗？” 话题自然地被引开，莉莉特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悄悄看向卡莉娜，却发现对方仍旧冷着脸，埋头吃着蛋糕，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莉莉特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茶会结束后，安洁拉再次挽留了莉莉特。 “再多玩一会儿吧，莉莉特。” 莉莉特接受了她的邀请。 安洁拉吩咐侍女重新布置茶桌，比刚才茶会时更加精致奢华的茶点摆满了桌面。 她亲手为莉莉特倒上一杯茶，随后轻描淡写地问道： “莉莉特，你对卡莉娜感兴趣吗？” 第48章 可怜的卡莉娜 莉莉特坦率地回答道。 “嗯，我想和卡莉娜小姐亲近一些。” 安洁拉笑了。 “我能理解，毕竟卡莉娜那么漂亮嘛。就在几年前，卡莉娜的人气可是非同一般。北部贵族中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人。” 丰润的红色发丝，华丽而精致的脸庞。 不仅是孩子，就连小姐们也对卡莉娜表现出极大的关注。 许多人都期待她长大后会成为一位绝世美人，主导北部的社交圈。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发生的事情是…？” “卡莉娜的父亲沉迷赌博，背负了巨额债务。从那以后，雷德西亚男爵家就彻底败落了。” 卡莉娜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穿着华丽的礼服。 别说礼服了，如今的她连每天的饭食都要忧虑。 莉莉特听别人提起过卡莉娜家境不佳，但她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原来是这样啊…” 安洁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贵族们已经不再把比平民还要贫困的雷德西亚男爵家当作同类，自然也不会邀请他们参加宴会。但我做不到这样。即使她家已经败落，卡莉娜依旧是我珍贵的朋友之一。” “幸好还有安洁拉在，卡莉娜小姐一定得到了很多安慰吧。” 安洁拉含笑点头。 “没错，虽然自己说出来有点害羞，但卡莉娜很喜欢我呢。在其他小姐们面前，她几乎一句话都不说，但只要我们单独相处，她的话就会变得很多。所以啊…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安洁拉带着几分为难的表情看着莉莉特，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 “卡莉娜讨厌你。” 刹那间，莉莉特仿佛被一盆冷水迎头泼下。 她知道卡莉娜并不怎么喜欢她， 但没想到会达到“讨厌”的程度。 “为什么？” 安洁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卡莉娜的家族败落，日子过得异常艰难，而你与她相反，莉莉特你从平民一跃成为帝国最强大、最富有家族的小姐。” “… 她好像总是不自觉地拿自己与你作比较。她说，每当看到你，就会气得忍不住发怒。” 莉莉特早就明白，在贵族中，肯定有不少人不喜欢她。 但卡莉娜竟然也是其中之一，这让她感到震惊，心里隐隐作痛。 安洁拉轻轻抚着她瘦小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我跟她说，那种情绪是愚蠢的。我告诉她，莉莉特是个好孩子，应该好好相处。但看来，她的心结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 “别太介意，好吗？” “那是她的情绪，她的想法。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莉莉特嘴上说着豁达的话，甚至露出微笑， 但她眼底却掩饰不住那一抹淡淡的失落。 安洁拉的嘴角轻轻扬起。 “路上小心，莉莉特.” 安洁拉向即将离开的莉莉特道别。 目送莉莉特远去后， 安洁拉转过了身。 她并没有前往那间与少女们共度了大半天的茶会室， 而是去了卡莉娜在的房间。 华丽装饰的房间里，穿着寒酸裙装的卡莉娜神色阴郁地坐在那里。 安洁拉微笑道。 “和莉莉特聊得有些久，让你等太久了吧？抱歉啊.” “没关系.” “果然，我们家卡莉娜还是那么善良呢。就算穿着这种破旧衣服，依然这么漂亮。所以呢，莉莉特好像很喜欢你哦.” 刹那间，卡莉娜的脸色僵住了。 她皱起眉头，开口道： “我一直在努力不去接近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姐.” 除了简单的寒暄，她从未主动与莉莉特交谈， 甚至只要视线相交，她都会立刻避开。 安洁拉仿佛早已知晓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可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会一直看着你，就像以前那些人一样.” 卡莉娜的神情越发黯淡。 安洁拉抚摸着她那精致的脸颊，继续说道：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这张脸上啊。要不现在就用火烧了吧？不行，突然出现烧伤痕迹的话，别人肯定会追问原因，那还是说你摔倒了好了？” 安洁拉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却吐露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卡莉娜猛地大喊道： “别说这种可怕的话！到现在为止，我可都是照着你的话去做的!” 在家族败落后，卡莉娜彻底被贵族社会排挤。 当她第一次出现在安洁拉的茶会上时，其他少女们满是讥讽。 “听说她家穷得连明天的饭都没着落，居然还有脸来茶会？疯了吧？” “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是贵族吧？穿成这副乞丐模样，真是笑死人了.” 她们冷漠的目光与嘲弄的话语如刀刃般刺向卡莉娜。 而她只能默默地坐在那里，承受这一切。 贵族小姐们窃窃私语，目光中满是轻蔑。 “安洁拉居然还愿意叫她朋友，真是太善良了.” 不，她们全都误会了。 安洁拉邀请卡莉娜参加茶会， 并非出于真挚的情谊，更不是因为怜悯。 “不是这样吗，卡莉娜？光是充满和平与甜言蜜语的聚会，实在是太无聊了。得有个可以被议论的对象，才会更有趣，对吧？” 所以，每次举办茶会时， 安洁拉都会特意邀请卡莉娜， 让她成为众人取笑、玩弄的对象。 卡莉娜声音颤抖着开口道： “是你说你需要我的.” 安洁拉静静地望着她。 破旧的裙子，磨损的鞋子，干枯的发丝，以及因贫困而消瘦的脸颊。 从头到脚，她都显得那样落魄。 可即便如此， 卡莉娜依旧美得如同一朵鲜花。 正因如此，她才有价值。 比起践踏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女， 将曾经被万人爱慕的美丽少女碾碎，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是啊，照你说的，还是别碰这张脸比较好.”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到安洁拉的话，卡莉娜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安洁拉的话还没有结束： “但是，让我生气的代价，你还是得付出的.” 代价。 听到这个词，卡莉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安洁拉微笑着，仿佛天使般柔和，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她抬手，朝卡莉娜轻轻勾了勾手指。 “过来吧，卡莉娜.” 卡莉娜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宛如一只面对即将撕碎自己的猫的老鼠般，浑身颤抖。 卡莉娜脸色苍白地推开了门。 眼前，是一间狭小而破旧的屋子，根本无法想象这里曾是贵族的家。 房间里，一个年幼的孩子正躺在床上。 看到卡莉娜的瞬间，孩子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姐姐！” 是卡莉娜的妹妹，塞莉亚。 卡莉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她走到床边，轻轻将手覆上妹妹的额头。 “身体好些了吗？” “嗯！” 塞莉亚努力地露出精神饱满的模样回应， 但卡莉娜却依然无法放心，她的额头，依旧滚烫。 “父亲和母亲呢？” “他们说要去筹钱，就出去了.” 卡莉娜精致的脸庞微微扭曲了一瞬。 自从家族破产后，雷德西亚男爵夫妇也曾努力想要挽回局面。 但他们的“努力”，并不是去适应陌生的劳动， 而是四处求人，卑微地哀求别人施舍金钱。 正因为如此，雷德西亚男爵家才更被贵族们鄙夷。 他们被讥笑为：“连羞耻心都没有，竟然像乞丐一样四处行乞.” “恐怕今天也会两手空空地回来吧.” 卡莉娜满心悲哀地想着， 目光落在独自一人在家、年仅五岁的妹妹身上。 塞莉亚自出生以来，身体一直孱弱。 家里条件还算宽裕时，她还能吃上好的食物， 还能定期请医生来检查，勉强维持健康。 但在家族败落后，医疗和营养都无法保证， 她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 发烧成了家常便饭， 有些日子甚至病得让人怀疑她是否还能熬过明天。 对于年幼的妹妹，卡莉娜唯一能做的， 就是握住她的手，陪伴在她身边。 以及，想办法弄到药。 “来，吃药吧。吃了就会退烧了.” “是安洁拉小姐给的吗？” “…嗯.” 在雷德西亚男爵家陷入困境后， 无论是贵族还是过去熟识的平民，全都对他们避之不及。 只有安洁拉不是这样。 她每次都会邀请卡莉娜参加茶会， 并在那里给她塞莉亚的药，或是一些食物。 正因如此，卡莉娜的家人对安洁拉心怀深深的感激。 第49章 今天，恐怕并不适合喝茶 “安洁拉小姐真是天使一样的人。” 塞莉亚的话让卡莉娜的全身不禁微微颤抖。 仅仅几个小时前，安洁拉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留下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然而，卡莉娜无法流露出一丝异样。 若让任何人知晓这件事，安洁拉绝不会轻易原谅她。 每日勉强维持生计的卡莉娜和她的家人，根本无力承受布林缇尼侯爵小姐的滔天怒火。 卡莉娜吞咽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恐惧，默默地将药喂到塞莉亚口中。 塞莉亚张开小嘴，像幼鸟般乖巧地吞下了药。 嘴里含着药的塞莉亚含糊地“啊”了一声，然后问道： “今天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殿下也来茶会了吗？” “嗯。” 听到卡莉娜的回答，塞莉亚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 即便因为身体不好只能困于家中，塞莉亚也听闻过莉莉特的故事。 很久以前，被亲生母亲抛弃、艰难度日的少女，在十年后寻得父亲，而那位父亲竟是温泽艾斯公爵。 宛如童话般梦幻的故事。 “上次你说小公女亲手做了巧克力带过来。她这次也带了什么礼物吗？她穿的裙子是什么颜色的？性格怎么样？” 就像卡莉娜第一次见到莉莉特回来时一样，塞莉亚连珠炮似地问个不停。 卡莉娜脑海中浮现出莉莉特的模样。 圆润的脸蛋，清澈的眼眸，羞怯的微笑。 她看起来温和善良，毫无威胁感。 完全无法想象，她竟是掌控北部贵族的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 忽然，卡莉娜想起了今天莉莉特对她说的话。 「卡莉娜小姐的红发就像五月的玫瑰花一样，颜色鲜艳而美丽。」 「金色的眼眸宛如夜空中的满月，闪闪发亮，晶莹剔透。」 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次关于自己外貌的溢美之词。 但如此纯粹而真诚的赞美，却是初次体验。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脏也泛起阵阵悸动。 然而，刹那间， “不能和莉莉特亲近，卡莉娜。” 安洁拉那阴森森的声音如鬼魅般浮现在脑海。 绝对不能接近温泽艾斯的小公女，绝对不行。 卡莉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漠地说道： “抱歉，塞莉亚。我对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没什么兴趣，所以一点也没记住。” 听到姐姐的话，小小的妹妹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发出一声委屈的“哼”。 可卡莉娜别无选择。 莉莉特从未缺席过安洁拉的茶会。 每次茶会上，她都会见到卡莉娜，但二人仅仅是简短地打个招呼，几乎没有交流。 并非莉莉特的心意改变了，她依旧很喜欢卡莉娜。 【可是，卡莉娜小姐讨厌我……】 如果对方并不喜欢自己，主动靠近无疑是一种负担。 因此，莉莉特强忍着想与卡莉娜攀谈的渴望。 而在她身旁，安洁拉总是紧紧相随。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与布林缇尼侯爵小姐是亲密无间的挚友。」 这一流言，很快便席卷四方。 安洁拉的父母布林缇尼侯爵夫妇对此感到极为欣喜。 “看来小公女真的很喜欢安洁拉呢。每次安洁拉举办茶会，她都会来，甚至在茶会结束后也不急着回去，愿意单独与安洁拉促膝长谈。” 莉莉特的祖母奥利维娅也微微颔首。 “希望未来能引领北部社交界的两位少女，能拥有温暖的友情。” 贵族们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认为北部最具代表性的两个家族，因为这两位少女的关系，将会变得更加融洽。 然而，就在某一天， 出现在安洁拉茶会上的卡莉娜，与往日的模样截然不同。 苍白憔悴的脸色、黯淡无光的眼神、凌乱的发丝…… 看到这样的卡莉娜，一群少女低声议论起来。 “卡莉娜最近是不是变丑了？” “对啊，以前她美得像洋娃娃，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惊叹，但最近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叹气。” “我母亲说，女人的美貌取决于她受到了多少精心呵护。所以，地位越高，长得就越漂亮。” 少女们尖酸刻薄的议论，并没有就此停歇。 “该怎么办才好呢？家族衰败后，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张脸了。如果连这张脸都毁了，恐怕连像样的人家都嫁不出去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聆听的安洁拉开口了。 “不需要为这种事担心。等卡莉娜到了合适的年纪，我会帮她找个好归宿的。” “真的吗？” “当然了，卡莉娜可是我珍贵的朋友啊。” 安洁拉笑盈盈地拍了拍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说起来，母亲的远方亲戚凯尔特拉克伯爵正在寻找年轻的儿媳妇呢。他名下有好几座钻石矿，而且挑选儿媳妇的时候完全不看家世，只要性格温顺就行。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怎么样，卡莉娜？”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卡莉娜愣住了，其他少女也同样惊诧。 一无所有的卡莉娜，居然能嫁入富有的伯爵家？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然而，紧接着安洁拉的下一句话，却让少女们心中的嫉妒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有一点要先告诉你们。凯尔特拉克伯爵的儿子是个白痴，连如厕都无法自理。所以伯爵想尽快替他安排婚事，希望能有一位妻子早日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一瞬间，少女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随后，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那样的家族，卡莉娜真的再适合不过了。她不是一直细心照顾生病的妹妹吗？说不定比一般的女仆还擅长照料病人呢！” “安洁拉，既然都提了，不如真的和侯爵夫人商量看看？毕竟是为了卡莉娜好啊。” 少女们笑得开怀，仿佛这只是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然而，对卡莉娜而言，这场对话不仅毫无趣味，甚至让她感到羞辱至极。 但她不能生气。 这里是安洁拉的茶会。 如果破坏了气氛，安洁拉一定不会轻饶于她。 卡莉娜咬紧牙关，努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颤抖着双手，死死攥住裙摆。 就在这时， “大家……刚刚是在说什么？” 清澈的声音响起，少女们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回头望向门口。 莉莉特立于门前。 她的脸色，和平时截然不同，冷漠而严肃。 少女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心中一紧。 但安洁拉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满脸笑容地迎上去，亲昵地挽住莉莉特的手臂。 “你来了啊，莉莉特。” 然而，莉莉特却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安洁拉。 就在刚才，进入房间之前，莉莉特听见了那些刺骨的言语。 她脸色沉凝，语气冷峻地说道： “怎么能当着人的面，说出如此侮辱又让人不快的话？” 平时，莉莉特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偏向卡莉娜。 但像今天这样，毫不掩饰地直接站出来为她出头，还是头一次。 少女们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慌乱。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以前就说过了，卡莉娜和我们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认识的。朋友之间偶尔开些玩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莉莉特小姐您太善良了，不太习惯这种氛围，我们理解……但希望您不要误会。” 若是平时，莉莉特大概会勉强笑着说“我明白了”，然后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但今天，她做不到。 因为她看到，坐在角落的卡莉娜，仿佛随时都会支离破碎。 然而，安洁拉和其他少女们似乎完全视而不见。 莉莉特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如你所言，我参加茶会的时间不长，所以一直在努力。努力去尊重你们的言语，去理解你们的想法。” “……” “但是，今天我终于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 莉莉特的视线环视着在场的少女，最后锁定在安洁拉的身上。 “你们，并没有把卡莉娜小姐当成朋友。” 安洁拉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立刻领悟了莉莉特那句话背后的深意， “安洁拉，你也是。”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盈满了失望。 安洁拉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刚到就这样匆匆离开，实在是失礼之至。” 莉莉特平静地说道。 “但今天，恐怕并不适合喝茶。”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牵着卡莉娜的手，离开了茶会室。 莉莉特的个子比卡莉娜矮，手也小，力气更是远远不及她。 可此刻，卡莉娜竟无法挣脱她的牵引，只能被她带着，默然离开茶会场。 直到走出侯爵府的宅邸，卡莉娜才猛地甩开莉莉特的手，怒声喝道： “放开我！” 莉莉特立刻松开了手，语气温和地说道： “抱歉，没事先问你就直接带你出来了。只是……如果不这样做，我觉得你会一直待在那里。” “……” 刚才在茶会上那气势逼人的模样，仿佛不过是一场幻象。 此刻的莉莉特，又恢复了她一贯温和柔软的姿态。 像个无害的少女。 卡莉娜皱起眉头。 她很清楚，莉莉特对自己抱有好感。 因为每次在茶会上不经意对上视线时，莉莉特都会浅浅一笑。 而卡莉娜，每次都会冷漠地别过头去。 她不想让安洁拉误会她想和莉莉特亲近。 因为她心存恐惧。 她害怕安洁拉的无情怒火。 她的那些刻意疏远的举动，甚至让其他少女讥讽她“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摆架子疏远小公女”。 “所以她一定知道的。她一定知道我并不喜欢她……” 可此刻，莉莉特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溢着真挚的担忧。 卡莉娜的声音微微颤抖，低声问道： “……你是觉得我可怜，才这样对我的吗？” 还是说，你也只是想折磨我？ 像安洁拉一样，把我当成一个任意摆弄的漂亮玩偶？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紧咬下唇。 莉莉特望着她，认真地说道：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一直在想。” “……” “我好想和卡莉娜小姐成为朋友。” 莉莉特的声音很轻，却饱含坚定。 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眸光干净澄澈。 “我好喜欢你，卡莉娜。”（不要误会啊，单纯的朋友间的喜欢啊） 第50章 天真的莉莉特 “……！” 淡淡的声音吐露出的告白，让卡莉娜猛然瞪大了眼睛。 【就像一只被吓到的猫。】 莉莉特觉得这样的她也很可爱，便继续说道： “但是，我一直无法好好表达这份心意。因为我觉得，卡莉娜小姐似乎并不喜欢我。我不想用自己单方面的感情给你带来负担。” 所以，她一直忍耐着。 无论是主动和卡莉娜搭话，还是想阻止其他少女们触碰她， 因为害怕自己的鲁莽会让卡莉娜感到不快。 “可是今天，我没办法再忍耐了。” 莉莉特轻轻抬起那双白皙的小手，放在卡莉娜的额头上，说道： “因为你看起来太不舒服了。” “……！” “果然发烧了。最好尽快回家休息才行。” 卡莉娜的瞳孔微微颤抖。 莉莉特说得没错。 从今天早上开始，卡莉娜就发烧了，还伴随着阵阵寒意。但她无法对任何人诉说。 父母从不过问她的情况，而年幼的妹妹又太小了。 她也不能不来参加茶会，因为安洁拉根本不会顾及她的状况。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卡莉娜的眼眶泛起了泪光。 莉莉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送你回家吧。” 不可以和温泽艾斯家的小姐亲近。要是让安洁拉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可即便如此，卡莉娜仍无法甩开莉莉特的手。 莉莉特与卡莉娜离开后，茶会的气氛变得阴沉低迷。 少女们满脸怒容，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莉莉特小姐要帮卡莉娜那种人说话！” “卡莉娜最会装了，勾引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她肯定是装可怜，把莉莉特小姐给骗了。” “可即便如此，莉莉特小姐怎么能这样？就这么把卡莉娜带走了，这样做安洁拉小姐算什么？” “对啊，安洁拉对她那么好……本以为她是个温柔的人，没想到这么过分。” 卡莉娜和莉莉特无差别地被指责着，而此时，安洁拉轻声开口道： “抱歉，大家能先回去吗？今天的茶会，恐怕没办法继续了。” 那些刚才还在喧嚷的少女们脸色僵硬，但还是默默点头，纷纷安慰着安洁拉，然后陆续离开了宅邸。 茶会室内只剩下安洁拉一人。 她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桌上摆放着细致的茶具，茶壶和茶杯上绘着精美的花卉图案。泡好的红茶里浸着干燥的玫瑰花瓣，旁边的蛋糕上点缀着新鲜的草莓。 这些都是她为了今天精心准备的。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无用的垃圾。 ‘都怪那两个女人！’ 安洁拉的眼神骤然阴冷。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女仆的声音。 “安洁拉小姐，温泽艾斯家的小姐来访。” 听到“温泽艾斯”这个名字的瞬间，安洁拉胸口腾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她恨不得立刻甩莉莉特一耳光，狠狠地骂她一顿。 但当片刻后莉莉特走进房间时，安洁拉却如往常一样，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微微垂下眉眼，语气哀婉： “你那样离开，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莉莉特看着安洁拉，眼神有些复杂，随即低下了头。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毁了你精心准备的茶会，对不起，安洁拉。” “……。” 安洁拉只是沉默地垂下眼眸，没有说出“没关系”这句话。 莉莉特感到胸口微微刺痛，但还是继续说道： “我绝不是故意想伤害你才那么说的。只是，我觉得几个人一起欺负一个人是不对的。不管那只是玩笑，还是朋友之间的打闹。” “……。” 虽然对安洁拉和那些少女们的行为感到失望，但莉莉特并不想与她们成为敌人，更不想与她们争吵。 “拜托你了，安洁拉。能不能好好保护卡莉娜小姐，不让她再被欺负？如果是你这么做的话，其他小姐们也不会再针对她了。毕竟，大家都会听从你的。” 安洁拉那张精致的脸微微皱起，低声嘟囔道： “所以，你是打算站在卡莉娜那边了？” 莉莉特慌张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想和安洁拉你相处得好，也想和卡莉娜小姐相处得好。” 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清澈透亮，不掺杂一丝虚假，毫无疑问是真心话。 也正因如此，安洁拉越发憎恶莉莉特。 是安洁拉先主动接近莉莉特，向她打招呼，递给她那张并非谁都能得到的邀请函。 是她在茶会上特意让莉莉特坐在自己身旁，为了让莉莉特融入话题而费尽心思。 可到头来，她却选择了卡莉娜，而不是自己。 无法忍受的背叛感在心头翻涌。 然而，安洁拉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关照卡莉娜一些，也会让其他小姐们别再欺负她。” 莉莉特欣喜地握住安洁拉的手。 “谢谢你，安洁拉。” “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 这个温暖的词汇在耳边回荡，让莉莉特心中泛起柔软的情绪。 【是啊，安洁拉是我珍贵的朋友。而且，是我第一个朋友。】 【以后要对安洁拉更好一些，要和她变得更亲近一些。】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未来的画面，自己、安洁拉、卡莉娜三人一起玩耍的场景。 光是想象，心情就变得愉快起来。 然而，她直到几天后才明白，这个念头是多么天真幼稚。 这天早晨，莉莉特吃完早餐后，跟随奥利维娅学习礼仪课程，还认真地练习了小提琴。 【终于能拉出好听的音色了。要不要邀请安洁拉一起演奏呢？她一定会喜欢吧？】 练习结束后，莉莉特回到房间，开始写信。 一封寄给安洁拉。 一封寄给卡莉娜。 还分别准备了礼物。 送给安洁拉的是华丽的饰品。 送给卡莉娜的是香甜的巧克力。 【每次茶会上，卡莉娜小姐都会认真地吃完甜点呢。】 她吃得十分安静，每次都是一点一点地、不引人注意地享用，但毫无疑问，她是个喜欢甜食的人。 收到莉莉特寄来的信件和礼物后，卡莉娜的家里瞬间炸开了锅。 雷德西亚男爵夫妇满脸震惊，连声询问道：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 对于生活得比平民还不如的他们来说，那是一个遥不可及、宛如神明般高贵的名字。 “卡莉娜，你该不会和温泽艾斯小公女很熟吧？” “才不是。” 卡莉娜冷淡地回答，同时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盒精致而高级的巧克力。 “哎呀，看起来好好吃。” 习惯了每日吃廉价面包的男爵夫妇，眼里顿时闪烁起激动的光芒。而对甜食毫无抵抗力的小妹妹塞莉亚，更是馋得直流口水。 “好香啊……” 卡莉娜干脆地把整盒巧克力递给了塞莉亚。 “都给你了，吃吧。” “可是，这是姐姐的，姐姐才应该吃……一起吃吧。” “我不用。我每次去茶会，都能吃到。” 塞莉亚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瞬间蓄满泪水。 “呜呜……谢谢姐姐。”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紧紧抱住巧克力盒，仿佛怀里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卡莉娜则狠狠地瞪了雷德西亚男爵夫妇一眼，冷冷地说道： “这些都是塞莉亚的，你们别碰。” 男爵夫妇虽不满地嘀咕着“到底随了谁，脾气这么坏”，但还是没再觊觎巧克力。 毕竟，长女那凛然的目光实在太有威慑力了。 卡莉娜回到房间，拆开了信封。 带着淡淡香气的信纸上，整齐地写满了圆润可爱的字迹，每一行字里都透着温暖的关怀与柔和的情意。 “卡莉娜小姐，什么时候有空的话，请一定要来温泽艾斯城堡玩哦。我很想你。” 信是莉莉特写的，可看着看着，卡莉娜的脸竟然渐渐泛起了热意。 她皱起眉头，低声嘀咕道： “哪怕是信……怎么能写出这种话？她就不害羞吗？” 即便是父母，她也从未收到过这样坦率又温暖的情感表达。 但，尽管嘴上嫌弃，卡莉娜的心情却并不糟糕。 反而……很高兴。 心脏仿佛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温暖的情绪从胸口弥漫至全身。 然而，这份悸动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卡莉娜的脸色便倏然沉了下来。 因为，她想起了安洁拉。 第51章 我没有打安洁拉! \"绝对不能和小公女亲近。\" 卡莉娜几乎想要把信揉成一团。 但她实在做不到。 这封信上的字迹工整漂亮，承载着写信人的深切心意，她不忍毁掉它。 她带着盈满泪水的表情凝视着信，最终还是把它重新放进信封里，然后藏进了抽屉深处。 与此同时，莉莉特正在安洁拉的宅邸。 她是来把写给安洁拉的信亲手交给她的。 \"自从那天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安洁拉啊...\" 虽然最后是笑着结束了那天的谈话，但她心中始终不安。 然而，与她的担忧不同，安洁拉依旧如阳光般灿烂地迎接了她。 \"快进来吧，莉莉特。\" 安洁拉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挽住了莉莉特的手臂，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不愉快。 莉莉特对这样的安洁拉心怀感激，随即递上了精心准备的信和礼物。 \"安洁拉，给你。\" 当安洁拉看到那封认真书写的信和精美的发夹时，脸上绽放出更加明亮的笑容。 \"谢谢你，莉莉特。\" 看着安洁拉开心的模样，莉莉特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许多。 安洁拉忽然说道： \"对了，莉莉特，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是什么？\" 安洁拉从一个镶金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枚闪耀的胸针。 在温泽艾斯公爵府邸生活的莉莉特，早已习惯了各种奢华珍品，眼光也因此变得挑剔。 正因如此，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枚胸针的非凡价值。 那是一枚以小巧的钻石雕琢而成的狮子形胸针，工艺精湛，价值连城。 安洁拉骄傲地抬起肩膀，得意地说道： \"前阵子，陛下赏赐给我们家族的宝物。父母亲大人受封了勋章，而我得到了这枚胸针。\" 事实上，莉莉特对帝国中最尊贵的存在，皇帝，没有丝毫敬仰之情。 不仅如此，她甚至将其视为敌人。 毕竟，皇帝与温泽艾斯公爵府素来势不两立。 尽管如此，她还是配合地睁大眼睛，拍了拍手。 \"能得到陛下的赏赐，太了不起了，安洁拉。这枚胸针真的很漂亮。\" 她只是想迎合安洁拉的情绪，让她开心。 听到莉莉特的称赞，安洁拉更加兴奋了。 \"对吧？不仅雕工精美，更是皇帝陛下亲赐的珍贵礼物。所以...\" 说着，安洁拉将胸针递到了莉莉特面前。 \"我想把它送给你。\" 莉莉特瞪大了眼睛。 一直以来，安洁拉送给她的东西不计其数。 手镯、发夹、戒指... 这些礼物对于年仅十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昂贵，莉莉特虽觉负担，但还是欣然接受了。 因为拒绝朋友的赠礼是件很失礼的事。 \"但这个...\" 莉莉特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的心意我领了，安洁拉。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我愿意送给你，快收下吧。\" \"真的不能收。\" 两人僵持了几次后，安洁拉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给你就乖乖收下，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丫头。\" \"...？\" 话音刚落，安洁拉猛地把胸针塞进莉莉特的手里，接着，竟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里。 安洁拉随即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对不起，莉莉特！\" 话音刚落，房门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般，猛然被推开。 安洁拉的父母，布林缇尼侯爵夫妇，疾步冲进了房间。 此刻的房间内，一切都仿佛已然定格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莉莉特手中握着闪闪发亮的胸针，端然站立； 而她的脚边，安洁拉则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施暴者与受害者的立场，昭然若揭。 侯爵夫妇惊愕地睁大双眼，震怒地喊道： \"安洁拉！\" 他们快步上前，将哭泣的安洁拉拥入怀中。 安洁拉蜷缩在父母怀里，抽泣不止。 侯爵夫妇满心疼惜地安抚着女儿，同时抬起头，目光冷厉地望向莉莉特。 布林缇尼侯爵声音中透着愤怒，厉声质问：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你究竟做了什么？！\" 莉莉特在突如其来的情形下短暂愣神，但很快回过神来，连忙开口解释： \"我没有打安洁拉！\" 然而，侯爵的脸色更加阴沉，指向安洁拉红肿的脸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 \"这间房里，除了你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你竟然说自己没有动手？那你的意思是，安洁拉会自己打自己吗？\"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的。安洁拉是自己打的自己。\" 刹那间，侯爵夫人怀中的安洁拉哭得更凶了，她带着泪光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莉莉特，哽咽着控诉： \"你太过分了，莉莉特！\" 她的声音颤抖，满是委屈。 \"每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时，你都会看上我的东西，然后不由分说地拿走。今天也是，一看到皇帝陛下赐给我的胸针，你就吵着要拿走。我说这东西对我很重要，不能给你，你就生气地打了我！还说，''一个区区侯爵家的小姐，竟然敢违抗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的意思''...\" \"...！\" 莉莉特终于明白了。 安洁拉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荒唐的举动。 她是想要陷害莉莉特。 并且是在她的父母，布林缇尼侯爵夫妇面前。 一直以来，对她露出温和笑容的侯爵夫妇，此刻眼中已满是愤怒与鄙夷。 莉莉特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态度已经彻底改变。 这一瞬间，她的脊背感到一阵冰冷。 侯爵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她，语气更是冷冽至极： \"别再狡辩了，立刻跪下，向安洁拉道歉！\" 侯爵是成年人，而莉莉特不过是一个小女孩。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本该害怕得点头认错才对。 但就在这一刻，她想起了奥利维娅的教诲。 \"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不可耻，反而是守护自身荣誉的表现。\" \"然而，绝不能为了息事宁人而认下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 \"一旦开口道歉，就等同于承认了罪责，并需承担相应的后果。\" 莉莉特原本微微颤抖的拳头，渐渐攥紧。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 \"我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 她必须挺直腰杆，毫不畏惧地说出该说的话。 莉莉特抬起头，迎上侯爵夫妇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对安洁拉做任何事。但看样子，你们并不会相信我的话。\" \"...！\" \"既然无论如何都说不通，那我便不再浪费时间了，就此告辞。\" 莉莉特不再犹豫，转身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布林缇尼侯爵猛然上前，拦住了莉莉特的去路。 \"小公女你厚颜无耻地想逃去哪？必须先向安洁拉正式道歉！\" 虽然话语上仍维持着敬称，但他的语气与眼神都充满了威胁。 然而，莉莉特没有退缩，反而直视着侯爵，平静却坚定地开口道： \"侯爵大人是打算将温泽艾斯小公女扣押在这里吗？\" \"...！\" 小小年纪的女孩竟如此大胆，布林缇尼侯爵的脸瞬间扭曲。 他心里恨不得立刻抽出鞭子，狠狠惩罚莉莉特，让她承认错误，向安洁拉赔罪。 可他做不到。 无论莉莉特多么年幼、多么娇小，她的身份都是温泽艾斯小公女。 如果他敢对她动手，那真正成为罪人的就会是他，布林缇尼侯爵。 侯爵咬紧牙关，眼神中透出不甘，却终究还是退后了一步。 莉莉特挺直背脊，毫不畏惧地从他身旁走过。 她的心跳得剧烈，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腔中跃出。 她害怕侯爵会用那双粗大的手掌，狠狠地朝她挥下。 就像当初大祭司曾经做的那样。 但幸运的是，这次没有发生。 她的身后，只传来了侯爵充满怒意的声音。 \"别以为这件事就能这样不了了之，温泽艾斯小公女。\" \"...\" \"无论如何，布林缇尼侯爵家都会让你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紧接着，他缓缓地，带着一抹深意继续说道： \"一旦真相大白，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 \"没有哪个贵族会容忍一个玷污家族荣誉的私生女继续待在家中。\" \"...！\" 这句话，并不仅仅是在威胁她会受到公爵的惩罚。 而是在暗示，她会被逐出温泽艾斯公爵家！ 莉莉特的心脏猛地一沉。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起，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 然而，她咬紧牙关，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恐惧，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破绽。 她缓缓迈步，离开了房间。 一走出房间，莉莉特立刻唤来玛丽。 原本在另一间房里等待着，以免打扰她与安洁拉\"私密谈话\"的玛丽，一见到莉莉特的脸色，顿时睁大了双眼。 莉莉特的脸，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玛丽焦急地询问。 然而，莉莉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回家。\" \"...！\" 玛丽没有再问第二遍，而是立刻将她轻轻抱起。 上了马车后，玛丽毫不犹豫地对马车夫喊道： \"快！以最快的速度回公爵府！\" 马车如闪电般疾驰在道路上，直奔温泽艾斯城堡。 到了城堡，玛丽抢先一步跳下马车，伸出手想扶莉莉特。 \"小姐，我抱您进去。\" 然而，莉莉特轻轻地摇了摇头。 刚才在侯爵家，她因惊慌失措才让玛丽抱着离开，但她不能一再如此。 即便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会晕倒，莉莉特依然硬撑着迈步，缓缓地踏进城堡。 就在这时，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迎上的，是温泽艾斯公爵的目光。 第52章 谢谢你们相信我 公爵身着佩戴勋章的制服，显然是要外出处理重要事务。 【还是先向公爵大人道别，祝他一路顺利吧。等公爵办完事回来，再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 可是…… \"……！\" 公爵的双眼猛然睁大。 因为莉莉特突然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无比伤心。 公爵睁大的双眼久久未能合上，随后，他缓缓地伸出手，轻柔地拍抚着她颤抖的后背。 过了好久，莉莉特终于止住了哭泣。 莉莉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双眼红得像只兔子。她娇小的手掌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 在她的对面，公爵和奥利维娅正坐着。 公爵取消了贵族会议。 正在与贵妇们享受下午茶的奥利维娅，也在听闻消息后立刻赶回了城堡。 奥利维娅低垂着眼帘，喃喃说道： \"所以，莉莉特你打了安洁拉，还想抢她的东西？\" 莉莉特正要再次解释自己根本没有做过那样的事，然而， \"竟敢给我的女儿\/我的孙女扣上这种罪名？\" 公爵与奥利维娅异口同声地说道。 莉莉特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你们相信我？\" 这一次，公爵和奥利维娅同时点了点头。 \"当然。\"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怀疑。 莉莉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快要涌出来了。 【我今天已经哭了太多，不能再哭了。】 比起哭泣，现在更重要的是把事情的经过清楚地讲出来。 \"因为我没有道歉，侯爵大人说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一定会让我受到应有的惩罚。\" 话音落下，公爵与奥利维娅的眉头同时皱起。 公爵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站起身来。 \"我去一趟侯爵府。\" 奥利维娅蹙眉，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 \"你打算去做什么？质问他竟敢对你的女儿出言不逊？\" \"……\" \"当然，你的话肯定会有效果。无论布林缇尼侯爵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可能不害怕怒火中烧的温泽艾斯公爵。\" 公爵一向用实力让对手屈服。奥利维娅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在这方面相当擅长。 但唯独这一次，绝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因为，这件事关乎莉莉特。 奥利维娅开口说道： \"劳伦西奥，莉莉特和你不一样。\" 莉莉特出身平民，且并非正室所出。 现在，大家迫于公爵的威势，才奉承她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但她的地位，实际上并不牢固。 如果这样的莉莉特，仗着温泽艾斯小公女的身份去冒犯身为贵族中的贵族，侯爵家，而公爵再以武力平息此事。 一旦消息传开，整个贵族圈都会群情激愤。 而他们愤怒的对象，不会是公爵，而是年幼的莉莉特。 \"舆论会对莉莉特不利，甚至会严重到让她无法顺利进行社交活动。\" \"如果必须经历这种事情，那社交圈什么的，不去也罢。\"公爵冷冷地说道。 莉莉特嘴角带笑，然而她的内心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她既不享受在表面微笑的同时暗地较量的社交活动，也不想操控贵族们，以此扩张自己的影响力。 所以，莉莉特对社交界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然而，奥利维娅却并不这么认为。 \"那只是你的想法。\" \"……！\" \"莉莉特，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公爵和奥利维娅的视线同时落在莉莉特身上。 正如公爵所想，莉莉特对社交界并不感兴趣。 她本就不是贵族，也从未憧憬过他们的交际圈。 她当然也想交朋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必须要融入社交界。 尽管如此，莉莉特还是…… \"我想和贵族们好好相处。\" 因为我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 我想成为公爵大人引以为傲的女儿。 莉莉特的眼神坚定不移，公爵那冰冷的瞳孔微微晃动了一瞬。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 \"明白了，是我想得太急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至少不会再冲到侯爵府拔剑闹事了吧。’ 奥利维娅松了口气，说道： \"当然，也不是说就这样算了。我们必须要查明真相，让那些胆敢给我们家孩子扣上这种卑鄙罪名的人付出代价。\" \"那是当然的。\" 愤怒的公爵和奥利维娅，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几乎能让普通人吓得拔腿就跑。 但莉莉特一点也不害怕。 反而觉得无比安心。 因为，世上最强的两个人，站在了自己这边。 她才刚下定决心不再哭泣，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莉莉特用手背擦去泪水，哽咽着说道： \"谢谢你们愿意站在我这边……真的，谢谢。\" 公爵和奥利维娅望着抽泣的莉莉特，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 随后，他们默默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就像两头守护着小羊羔的巨熊。 夜幕低垂。奥利维娅走进了公爵的房间。 她刚刚才从莉莉特的卧室出来。 \"原本还担心她因为受到惊吓而难以入睡，结果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就好像终于卸下了心头重担一般。\" \"那就好。\" 公爵简短地回答道，举起一只沉甸甸的银制大酒杯，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醇厚的酒液如同烈焰般灼烧着喉咙。 奥利维娅皱起眉头。 \"自从莉莉特来了之后，你几乎滴酒不沾，今天怎么突然痛饮起来了？\" \"如果不借助酒精，我恐怕难以压抑住这股即将爆发的怒火。\" 他虽然为了莉莉特退了一步，但冲进侯爵府大闹一场的冲动仍旧如火山般沸腾。 奥利维娅很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她轻叹一声，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她拿起空酒杯，倒满烈酒。 接着，她面无表情地仰头饮尽。 放下杯子后，奥利维娅缓缓开口道： \"管理贵族社会，果然不能有丝毫松懈。\" 布林缇尼侯爵的女儿安洁拉，一直以温柔善良的形象闻名。 所以，当莉莉特与安洁拉亲近时，奥利维娅曾欣慰地看着她们。 她以为安洁拉会成为莉莉特在社交界最珍贵的朋友。 然而，事实相反，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聪慧又善良的孩子……没想到，她居然会策划出如此阴险的计谋。\" \"是布林缇尼侯爵夫妇授意的吗？\" \"很大概率不是。\" 布林缇尼侯爵夫妇向来正直刚毅，绝不会设计这种卑劣的阴谋。 更何况，他们比任何人都以\"天使般的女儿\"为傲。 他们又怎么可能指使那样的女儿去做这种恶毒的事情呢？ \"恐怕他们也被安洁拉给蒙蔽了双眼吧。\" \"他们甚至无法想象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女儿策划的，只会因她''受到了欺负''而感到愤怒和委屈。\" \"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解决了。\" 布林缇尼侯爵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极尽宠爱。 他绝不会原谅那个欺负了自己珍宝般女儿的莉莉特。 哪怕因此要与温泽艾斯公爵发生冲突，他也在所不惜。 果然，正如公爵所预料的那样， 第二天，布林缇尼侯爵就找上了公爵。 他的脸上带着视死如归般的坚定神色。 布林缇尼侯爵此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儒雅与友善，语气严肃地开口道： \"公爵阁下，您已经听闻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吗？\" \"当然。我女儿昨日前往侯爵府，结果遭遇了一场可怕的事件。\" 公爵语气冷冽，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侯爵的肩膀微微一颤。 但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动摇，紧握双拳，毫不退缩地说道： \"请您措辞严谨一些！真正遭遇可怕事件的，是我们家才对。公爵府的小公女，为了抢夺安洁拉的东西，竟然动手扇了她的脸！\" \"不是的。事实是，您的女儿强行把胸针塞给莉莉特后，反而扇了自己一巴掌，并大声尖叫了起来。\" 侯爵瞪大双眼，满脸震惊，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你竟然相信这种荒唐的谎言？！\" 公爵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是的。\" \"……！\" \"安洁拉刚一尖叫，房门就立刻被推开，而您和夫人正好站在门口，径直走了进来。\" \"仿佛……早就等着事情发生一般。\" 公爵锐利的眼神仿佛在质问，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侯爵咬紧牙关，沉声解释道： \"几天前，安洁拉曾小心翼翼地向我倾诉，她一直不敢说出口，但实际上，每当她和公爵府的小公女独处时，都会受到欺负。\" 侯爵虽然无比宠爱自己的女儿，但当时，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完全相信她的话。 毕竟，莉莉特看起来那么温顺乖巧，实在难以想象她会欺负安洁拉。 更何况，对方可是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公女。 仅凭女儿的一面之词，就贸然对她发难，未免太过冒失了。 第53章 发酵的舆论 安洁拉看着愁眉不展的侯爵，开口说道。 \"我和小公女单独相处时，您可以在隔壁房间等着。她会亲自向您展示自己是如何欺负我的。\" 令人惊讶的是，安洁拉的话竟然是真的。 \"呀啊啊！\" 随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尖叫，侯爵冲进房间，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不已。 安洁拉倒在地上，半边脸颊肿得通红。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侯爵心如刀绞。 \"是我让安洁拉和小公女好好相处的……只是为了不辜负我的期望，安洁拉才一直隐忍不言。\" 侯爵悲痛地低喃，而公爵冷冷地回应道： \"你倒是抢了我的台词。早知道她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我绝不会让莉莉特和你的女儿有所来往。\" 若是平时，侯爵在公爵的气势下早已噤若寒蝉。他可没有胆量与温泽艾斯公爵对抗。 但这次，涉及到他的女儿，他绝不能退让。 侯爵咬紧牙关，厉声道： \"公爵殿下就算再怎么颠倒黑白，罪行就是罪行，真相就是真相。我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哦？\" \"我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让世人都知道温泽艾斯小公女的恶行！\" 莉莉特本就因为出身平民、是私生女的身份而立场不稳。 一旦这样的丑闻传开，她的名声必然一落千丈。 \"不过，如果现在让小公女亲自向安洁拉道歉，我就可以让此事悄无声息地过去，不让任何人知道。\" 对侯爵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他既没有索要物质赔偿，也没有要求法律制裁，仅仅只是求得一句道歉。 他怀着无比的期待，甚至是祈求的心情，等待着公爵的答复。 然而… \"犯错的人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你的女儿。\" \"该道歉的人，是你们。\" 温泽艾斯公爵与布林缇尼侯爵长久以来的紧密关系，就此破裂。 最终，布林缇尼侯爵选择将事件公之于众。 「温泽艾斯小公女抢夺安洁拉的物品，甚至对她大打出手。」 公爵自然不肯坐视不理。 莉莉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她只是被安洁拉设下的卑劣圈套陷害了。 然而，哪怕是威严无比的温泽艾斯公爵，此刻的话语却毫无作用。 \"怎么可能呢？竟然说安洁拉小姐陷害小公女？这根本不可信！安洁拉小姐是多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啊。\" 在北部出生长大的安洁拉，长年以来累积了贵族们的信任。 而莉莉特的处境则完全不同。 \"莉莉特……她毕竟是个混着平民血统的私生女吧？不久前还在神殿里过着清贫的日子。像她这样的人，忽然间成了小公女，肯定觉得全世界都该属于自己吧。\" 温泽艾斯公爵的存在让贵族们有所忌惮，平日里他们虽不敢造次，但在他们眼中，莉莉特始终是个突如其来的外来者。 他们对她没有丝毫信任或喜爱，心底深埋的轻蔑如今悄然泄露出来。 \"平民出身的丫头仗着温泽艾斯的名号肆意妄为，竟然连贵族都不放在眼里。\"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布林缇尼侯爵又抛出了另一条指控。 \"小公女从安洁拉手中夺走的东西可不止一两件。每次单独相处时，她都会威胁安洁拉，让她交出各种贵重物品。\" 当莉莉特从奥利维娅口中得知这番话时，愤怒又委屈地大声喊道。 \"我确实收到了很多安洁拉送的东西，但我从没强迫她！那些全是她自愿送我的礼物！\" 奥利维娅微微皱眉，缓缓说道： \"我知道。但是别人并不这么认为。\" \"……！\" \"他们说你理直气壮地戴着从安洁拉那里''夺来''的东西，议论着你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 莉莉特的脸色瞬间扭曲了。 手镯、发夹、戒指…… 安洁拉将那些闪闪发光的饰品递给她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收下吧，莉莉特。这是送给珍贵朋友的礼物。」 莉莉特的声音微微颤抖，低声喃喃道： \"我信了她的话，毫不怀疑地接受了……像个傻瓜一样。\" 奥利维娅用怜惜的目光望着她，说道： \"或许当初她确实是真心想与你好好相处的。毕竟，比起敌人，温泽艾斯小公女作为朋友的价值更大。\" \"但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将你视作了敌人。而那些曾经送出的礼物，便成了她反咬你的武器。\" 一个年仅十岁的少女，竟能心机深沉至此。 如此恶毒、又如此缜密的手段，谁都难以防备。 \"不是你的错，就算换作别人，也一样会上当受骗。所以，别太自责了。\" 一直沉默的公爵也开口了。 \"莉莉特，你没有任何错。\" 奥利维娅与公爵坚定地望着她，那目光毫无动摇。 莉莉特咬紧下唇，感受到内心深处燃起的信念。 \"没关系，就算全世界都憎恨我、辱骂我…… 只要我最尊敬、最深爱的两个人相信我，那就足够了。\" \"我要擦干眼泪，振作起来，守护温泽艾斯的荣耀。\"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看到这一幕，奥利维娅和公爵的嘴角皆微微上扬。 奥利维娅收起笑意，神色渐渐凝重。 \"总之，形势很不妙。虽然贵族们碍于温泽艾斯公爵府的威势，不敢公然指责你，但他们的议论已经到了难以压制的地步。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会有人将这些流言传扬出去。\" 公爵神色冷峻，沉声道： \"若事态恶化到这种程度，那也只能采取原先的计划，用力量镇压一切。\" 奥利维娅挑起眉梢，语调意味深长。 \"当然，那些害怕你的贵族们会对莉莉特表面上更加恭敬和亲切。\" \"但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会充满明显的鄙夷和厌恶。\" \"莉莉特……你能承受这样的目光吗？\" 莉莉特脸色一僵，缓缓攥紧裙摆。 看到她的反应，公爵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不由得沉了下来。 公爵所希望的，并不是让莉莉特凌驾于贵族之上。 他唯一在意的，是莉莉特的幸福。 他十分清楚，那些并非真心待她的人，终有一天会深深伤害她。 公爵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像是随时都会挥出，但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我并不是说现在就采取强硬手段。\" \"如果情况恶化到莉莉特再也无法承受的地步，那才会那么做。\" 事实上，公爵和奥利维娅并非只是坐在那里，一味地辩解莉莉特的清白。 奥利维娅早已亲自出面，逐一拜访她的密友们，将莉莉特所遭受的不公诉说给她们听。 但她十分清楚，这样的行为稍有不慎，就会被视为权贵的施压，甚至被解读为她在盲目袒护有罪的孙女。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努力让那些夫人们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幸运的是，奥利维娅一直以来以品行端正着称，受人敬仰。 她的名望，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真倾听她的话。 \"奥利维娅夫人向来严于律己，即便是小小的失误，也会加倍地赔罪。她这样的人，绝不会包庇一个有罪的孙女。\" \"正如我所言，开始有人认为，莉莉特可能是被安洁拉那恶毒的计谋所陷害的。\" 公爵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语气低沉地说道。 \"但这种缓慢的方式，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 \"因为绝大多数贵族，早已认定莉莉特犯下了错误。要想扭转舆论，就必须彻底打破现有的局面。\" 而公爵，深知如何最有效地做到这一点。 \"布林缇尼侯爵家固然是名门，但他们的声望，仍不及温泽艾斯公爵府。\" \"然而，贵族们如此一边倒地站在侯爵一方，唯一的原因就是，安洁拉。\" 高贵血统的贵族小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孩。 正因如此，人们才会毫无疑问地相信她的话。 \"只要贵族们对安洁拉的信任破灭，舆论自然会倒向莉莉特。\" 公爵开始彻查安洁拉的一切。 安洁拉在各个方面都近乎完美，举止端庄、待人和善，活脱脱的贵族小姐的典范。 然而，一个能用如此恶毒的手段陷害莉莉特的人，必定在某处留下了无法掩盖的痕迹。 公爵的推测并没有错。 几天后，一个人前来拜访了他。 是安洁拉身边的一名侍女。 \"公爵殿下，看到您和小公女陷入困境，我实在坐不住，所以前来……\" 谎言。 她之所以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公爵暗中开出的酬劳，足以让她动心罢了。 但公爵并未点破，因为她的动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带来的信息。 侍女满脸紧张，低声说道： \"安洁拉小姐在府中一直是个天使般的人物，对待仆从们也极其亲切……\"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神色微变。 \"但有时候，她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公爵眯起眼睛，语气沉稳地问道： \"什么奇怪的事情？\" 侍女犹豫了一下，最后压低声音说道： \"……她偶尔，会伤害府中的下人。\" 第54章 侯爵家女仆提供的线索 安洁拉曾经假装失手打翻装着热水的茶杯，烫伤了女仆的手；也曾在花园里假装不小心撞到手持剪刀工作的园丁，使其受伤。 甚至还有女仆在食用了安洁拉递给她的蛋糕后，闹了肚子。 \"每次事情发生，小姐都会表现得无比愧疚，并且给予了丰厚的补偿。\" 因此，工人们非但没有怨恨安洁拉，反而心怀感激。 他们都坚信，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贵族会如此细致地关心受伤的下人。然而…… 女仆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偶然间，窥见了安洁拉小姐的真实面貌。\" \"有一次，一只小花盆从我的头顶落下，砸在了我头上，我捂住被砸出血的额头，猛地抬头，看向花盆掉落的方向。二楼的窗边，安洁拉小姐站在那里，她在笑。\" \"从那以后，每次看到小姐，我都会感到毛骨悚然，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就算说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甚至，连安洁拉的父母，侯爵夫妇，都对女儿的真实面貌都一无所知。 他们虽然对女儿疼爱有加，却并非事无巨细都用心关注的父母。 说完这番话后，女仆微微抬头，偷偷观察公爵的神色。 她原以为公爵会因证实自己的猜测而欣喜，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却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让女仆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她背叛了布林缇尼侯爵家，来到这里，无非是因为需要钱。 可此刻，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公爵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直到她冷汗湿透衣襟，公爵才终于开口。 \"你的话，我听清楚了。\" 听到这句话，女仆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希望。 然而… \"不过，这并不是多么有价值的情报。\" 她的表情顿时僵住。 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脸色，公爵缓缓说道： \"天使般的笑容之下，藏着邪恶的本性，这类证言确实有价值。\" \"但如果这番话出自布林缇尼侯爵家的女仆之口，那就毫无意义了。\" 贵族们不会相信一个卑微女仆的证词。 反而，他们只会认为，是温泽艾斯公爵花钱收买了她。 \"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女仆的眼神动摇了。 她已经背叛了原主，来到这里，却还被要求拿出证据？ ''哪里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她开始后悔自己来此的决定。可如今，她已经踏上了背叛的不归路，根本无法回头。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只能想办法提供公爵想要的信息。 女仆绞尽脑汁思考，忽然灵光一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安洁拉小姐每半个月都会精心筹办一次茶会，与朋友们维持着表面上的良好关系。\"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小姐并没有多少愿意与她单独见面的朋友。\" \"最近，只有两位。\" 一个是莉莉特。 一个是卡莉娜。 公爵的眉头微微挑起。 \"卡莉娜？\" \"是的，雷德西娅男爵家的卡莉娜小姐。自从雷德西娅男爵家家道中落后，安洁拉小姐便开始悉心照顾卡莉娜小姐。不仅每次茶会都会邀请她，甚至时常让她独自留下。并且，她们常在屏退所有女仆的房间里单独交谈。\" 就像对待莉莉特一样。 但，与莉莉特不同的是…… \"每次莉莉特小姐从安洁拉小姐的房间出来时，总是满面笑容。看得出她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可卡莉娜小姐却完全不同，她的脸色总是惨白如纸。 因为卡莉娜小姐平时的表情就很冷漠，其他女仆对此并不在意。有人甚至觉得，安洁拉小姐如此好心地邀请她这位''空有贵族名号''的少女，还送她礼物，她却连感激之情都没有，反而摆出一副阴沉的脸色，实在不懂得知恩图报。\" \"但在我看来……\" 女仆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折磨才出来的。\" 就在那一瞬间，公爵深邃的蓝眼睛微微一闪。 他终于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 公爵为女仆提供了相应的报酬，比她预想的足足多了十倍。 女仆欣喜若狂，满心欢喜地离开了公爵府。 公爵则前往找莉莉特，将女仆的供词告诉她。 听到\"卡莉娜\"这个名字时，莉莉特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颤动。 \"卡莉娜可能知道安洁拉的真面目？\" \"没错，虽然只是推测。\" 如果，安洁拉真的在卡莉娜身上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那么这将成为撕碎她\"天使\"形象的关键证据。 \"我要亲自去见卡莉娜，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莉莉特忽然伸手，紧紧抓住公爵的手。 \"让我去吧！\" \"……\" \"在安洁拉的茶会上，我曾和卡莉娜小姐见过几次，虽然不算熟悉……\" 不，别说熟悉了，卡莉娜甚至讨厌她。 但即便如此，莉莉特仍然坚信，必须由她去见卡莉娜。 \"公爵大人是个温柔的人，但卡莉娜小姐不懂这一点，面对您，她可能会心生畏惧。与其让她受惊，不如由我小心翼翼地去问她，不是更好吗？\" \"……\" 公爵微微蹙眉，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莉莉特立刻做好准备，离开公爵府。 马车缓缓行驶，透过窗户望向外界景色时，莉莉特才恍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公爵府了。 上一次她外出，还是在事情发生不久之后。 当时，奥利维娅为了让她转换心情，特意带她去了热闹的街区，看一家洋娃娃店。 莉莉特看着整齐排列的可爱洋娃娃，眼中泛起了久违的光彩。 可这份小小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她在陈列柜的另一侧，听到了这样的议论声： 「你听说了吗？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居然抢了朋友的东西，还对她动手！」 「她才十岁啊，竟然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都怪她出身低贱。」 「贫穷的平民比起正当购买，更擅长偷窃，不是吗？」 「真是令人忧心啊……我们的孩子，以后竟然要将那种人奉为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 「可不是嘛。温泽艾斯公爵恐怕也很头疼吧？他本可以把那个混着平民血统的孩子扫地出门，结果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还把她记入族谱。可这孩子呢？竟然玷污了堂堂公爵家的名声！」 「现在把她逐出公爵府还来得及呢。为了北部社交界的安定，也为了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清誉。」 这些话，无情地刺进莉莉特小小的心脏。 奥利维娅怒火中烧。 那些贵妇站在陈列柜前，丝毫不顾背后是否有人，肆无忌惮地议论着。奥利维娅几乎要冲过去狠狠教训她们，但却被莉莉特拦住了。 「我不想再让温泽艾斯公爵家，因为我而与贵族们关系恶化。」 奥利维娅沉默了片刻，目光复杂地看着莉莉特，最终还是强行按捺下了怒火。 从那之后，莉莉特再也没有踏出公爵府。 她害怕再一次听到那样的话。 【如果我真的成为了加害者，那些刻薄的谴责，一定会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吧。】 而且，不仅是她，公爵与奥利维娅也会被牵连。 她绝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守护温泽艾斯家的名誉。 带着决然的心情，莉莉特抵达了卡莉娜的家。 \"……\" 她一时无言。 眼前的房子，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坍塌。 这根本不像是贵族的宅邸，而更像是即将崩塌的废墟。 听见动静，屋内走出一名女子： 她没有化妆，穿着袖口已经磨损的旧裙子，看起来更像是个操持家务的女仆，而非贵族夫人。 她显然被马车的阵仗吓了一跳，惊讶地开口问道： \"我是雷德西娅男爵夫人，比安卡。请问您来寒舍，有何贵干？\" 【这就是卡莉娜小姐的母亲？】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关于雷德西娅男爵家的传闻。 她确实听说过，卡莉娜的母亲与她长得完全不像。 不过，那一头鲜艳如火的红发，倒是如出一辙。 莉莉特心生亲切，微微提起裙摆，端正而礼貌地行礼。 \"我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莉莉特。我想见卡莉娜小姐。\" 就在这一刻，雷德西娅男爵夫人竟然失声尖叫了一下。 随即，她的脸上绽放出掩饰不住的喜悦，满脸笑意。 \"哎呀，前不久小公女才送了好多礼物给卡莉娜呢！你们关系这么好，我一直很想亲自见见您，没想到您竟然会亲自登门！\" 男爵夫人忍不住喜笑颜开，说个不停。 \"哎呀，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快请进吧，我带您去见卡莉娜。\" 第55章 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通常拜访贵族的府邸时，都会在会客室进行会面。 但卡莉娜的家连能称作会客室的空间都没有。 因此，雷德西亚男爵夫人便将莉莉特引向了二楼的卡莉娜房间。 \"别看这样，这可是我们家阳光最好的房间呢，应该适合你们聊聊天。\" 雷德西亚男爵夫人甚至没有敲门，便直接推开了门。 正在狭小的房间里埋头缝纫的卡莉娜皱起眉头。 \"母亲，我不是说过进来之前一定要敲门吗……\" 然而，话还没说完，她的双眼便猛然瞪大。 因为在门口站着的人，是莉莉特。 莉莉特点起一抹尴尬的笑容。 \"好久不见，卡莉娜小姐。\" 然而，卡莉娜没有回应她的问候，而是狠狠地瞪向了雷德西亚男爵夫人。 \"为什么未经我允许就带人进来！\" \"哎呀，朋友来了，哪还需要什么允许。\" 更何况，莉莉特可不是普通的朋友。 温泽艾斯的小姐！ 对一个衰败的男爵家而言，这简直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雷德西亚男爵夫人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和这位小姐打好关系。 \"人家特意来到这里了，你就别闹脾气了，好好招待客人才是。\" 别无故惹恼了这位小姐才好。 雷德西亚男爵夫人用眼神警告了一番，然后便借口去端茶，离开了房间。 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卡莉娜和莉莉特两人。 在尴尬的沉默中，莉莉特刚要开口，卡莉娜便尖锐地说道： \"我可不想和一个未经许可就闯进我家、不懂礼貌的人浪费时间，直接说重点吧。你为什么来找我？\" 卡莉娜冷漠的话语，如同尖刺一般扎进了莉莉特的心里。 即便那日她曾握住卡莉娜的手，即便她寄去了满怀心意的信件与礼物，一切依旧没有改变。 【卡莉娜小姐，果然还是讨厌我啊……】 莉莉特压下心头的苦涩，努力挤出微笑。 \"你可能已经听说了，最近我的处境不太好。大家都怀疑我抢走了安洁拉的东西，还对她施暴……但我向你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那种事。\" 卡莉娜的眼睛骤然瞪大，如同一只受惊的猫一般看向莉莉特，随后轻声问道： \"……所以呢？\" \"为了找到安洁拉诬陷我的证据，我展开了调查。就在这过程中，一名在布林缇尼侯爵家工作的女仆向我提供了线索。\" \"她告诉我，卡莉娜小姐经常与安洁拉单独相处。\" \"……！\" \"其他女仆都觉得，这只是两位小姐私下里培养友情的正常行为，所以没怎么在意。但是，向我提供线索的那位女仆却有不同的看法。\" \"因为每次从房间里出来的卡莉娜小姐，脸上的表情总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卡莉娜那双金色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 她的眼神似乎在呐喊： 我不想听。 别再说了。 可即便如此，莉莉特仍然坚持说了下去。 \"卡莉娜小姐，你是不是……被安洁拉欺负了？\" 话音刚落，答案便立刻从卡莉娜口中脱口而出。 \"不是！\" 那声音，宛如一声尖叫。 然而，莉莉特再次问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莉莉特没有再说什么，但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却清晰地传达出她的心声： 我不相信。 卡莉娜猛地提高音量，仿佛在歇斯底里地怒吼。 \"突然跑来，到底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如果我真的被安洁拉打过，那又怎么样？你是想嘲笑我吗？装成朋友的样子，然后问我是不是被欺负了，好满足你的优越感？还是说，你是想可怜我，施舍你的同情？\" 她气急败坏地吼着，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她那精致的脸庞皱成了一团。 \"还是说……你只是想找个证人，来证明安洁拉是个坏人？\" 莉莉特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问你这些，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卡莉娜无法相信莉莉特的这番话。 因为现在的莉莉特，最需要的，不就是揭露安洁拉的真面目吗？ \"卡莉娜小姐，请向世人揭露安洁拉的恶行吧。她到底对你做了多么可怕的事？只要你站出来作证，我就能洗清这个可恶的罪名。\" 如果莉莉特这样说。 那么，卡莉娜将别无选择。 莉莉特是温泽艾斯的小姐，而卡莉娜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贵族，她根本无法违抗。 无论是被威胁，还是被利诱，她最终都会被逼着按照莉莉特的意愿行事。 就像当初安洁拉对她做的那样。 卡莉娜的眼睛通红，微微颤抖着。 被曾经珍视的人操控、被利用的屈辱与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就在此时，莉莉特轻轻伸出手，握住了卡莉娜那颤抖的手掌。 \"我一直知道，安洁拉的茶会里，你总是被欺负。\" 莉莉特低声说道，目光无比坚定。 \"但我从没想过，是安洁拉亲自主导了这一切。\" 因为安洁拉曾经说过。 \"卡莉娜是我珍贵的朋友。就算其他女孩们讨厌她，我也想保护她。\" 可是…… 如果那句话是谎言呢？ 如果，安洁拉不仅不是在保护卡莉娜，反而是那个最先带头欺凌她的人呢？ 如果，那些欺凌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恶毒、更加不堪呢？ 如果，安洁拉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呢？ \"安洁拉必须为她犯下的罪行道歉，并接受应有的惩罚。\" \"……\" 卡莉娜无言以对。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可怕的记忆。 那间只有她们二人的房间里，安洁拉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她。 她曾流着眼泪，蜷缩在地上颤抖，而安洁拉只是冷冷地笑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卡莉娜，疼吗？生气吗？想让我停手吗？\" \"那你就去告诉别人啊。\" \"不过，就算你说了，又会有人相信你吗？\" \"像你这样的落魄贵族，谁会愿意站在你这边？\" 安洁拉说得没错。 根本不会有人站在卡莉娜这边。 包括她的父母在内，也是一样的。 即使雷德西亚男爵夫妇知道卡莉娜所受的苦，也不会做出任何反抗。因为对方是权势滔天的布林缇尼侯爵家。 他们只会为自己保护不了女儿的无能而悲伤，却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卡莉娜从未向任何人诉说安洁拉对她做过的事，也从未指望有人会帮助自己。 然而，此刻，却有一个人站在了她面前，说要成为她的依靠。 莉莉特比卡莉娜还要矮小，身形也更加纤细，可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却透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她用充满决心的声音说道： \"我想帮助卡莉娜，不让你再因为那些不公平的痛苦而受伤。\" 啪嗒。 卡莉娜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莉莉特伸出双臂，轻轻拥住了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直到卡莉娜的眼泪止住。 不知过了多久，卡莉娜终于平复下来，她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睛，轻声说道： \"别看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莉莉特立刻乖巧地把头转向另一边，然后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她。 那是绣着精美刺绣的高级手帕，珍贵到甚至让人觉得，根本不值得拿来擦眼泪。 卡莉娜皱起眉头。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只是单纯地喜欢卡莉娜小姐，所以才想这么做。\"莉莉特微笑道，\"如果你不讨厌的话，就收下吧。\" \"……\" 卡莉娜沉默地看着那方手帕，最后还是接过来，轻轻按在眼角。 \"……谢谢你愿意帮我。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这次，她一定会让这位小姐对自己彻底失望的。 对方应该会觉得她麻烦透了，不愿再管她的事了吧？ 可这次，她的期待又落空了。 莉莉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反而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好，我明白。\" \"……？\"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非常敏感而严肃的问题。\"莉莉特微笑着继续道，\"我贸然来找你，还说要帮你，确实会让你感到负担。\" 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是在撒娇般轻声说道： \"不过，只要我的心意传达到就好，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笑容明朗得让人心头发痒。 卡莉娜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低声开口： \"……你真的觉得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如果我开口承认自己被安洁拉欺负，那你就能洗清罪名了。\" \"可你居然允许我保持沉默，不强迫我说出口？\" 莉莉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卡莉娜小姐经历的事情，和我被冤枉的事情，是两码事。我从未想过要把它们混为一谈。\" \"……\"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的想法改变了，愿意寻求我的帮助，请随时告诉我。\" 莉莉特注视着她，眼神清澈如湖水。 \"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卡莉娜望着她那无比真挚的眼神，忍不住轻声嘟囔： \"你这个笨蛋……\" 第56章 北部贵族宴会 布林缇尼侯爵家的宅邸 安洁拉脸色苍白，虚弱地倚靠在床上。 案件发生后，安洁拉茶饭不思。 包括侯爵夫妇在内的贵族们都对这样的安洁拉深感惋惜。 【竟然被温泽艾斯小公女欺辱至此，这该是多大的苦难啊。】 他们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安洁拉的话，纷纷指责莉莉特。 然而，有一件事与安洁拉的预想有所不同，那就是温泽艾斯公爵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莉莉特虽是他的女儿，但终究是个流着一半平民血统的私生女罢了。'' 因此，安洁拉原以为事情一旦闹大，公爵必然会对莉莉特严厉惩处。 要么斥责她给家族蒙羞，要么干脆将她从族谱中除名。 然而，公爵却毫不动摇地庇护着莉莉特。 也正因如此，事件迟迟未能得到完美的收场，就这么拖延了下去。 ''不过，即使事情只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已经得到了许多好处。'' 名声跌落谷底的莉莉特，今后恐怕难以在社交界顺利活动，而安洁拉则会继续成为北部最受宠爱的贵族小姐。 尽管如此，安洁拉仍感到一阵郁闷。 ''我可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罢休。我要让那个贱女人跪在我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向我求饶！'' 安洁拉的绿色眼眸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第二天，安洁拉久违地开始准备外出。 侯爵满脸忧虑地说道： \"孩子啊，你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状况太差了，就在家里休息吧。\" \"不了，这可是重要的宴会，哪怕身体不适，我也必须出席。\" 今天，是北部高阶贵族们齐聚一堂的定期宴会。 尽管温泽艾斯公爵家与布林缇尼侯爵家的矛盾日益加深，宴会仍照常举行。 到场的贵族们无不露出吃瓜的表情。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温泽艾斯公爵与布林缇尼侯爵家的人，这可是头一次碰面吧？\" \"我都替他们捏了把冷汗。希望今天不要出什么乱子……\"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就趁此机会彻底解决这件事吧。这样一来，混乱的社交界气氛也能得到缓和。\" 就在贵族们窃窃私语之际，布林缇尼侯爵一家到场了。 众人纷纷惊讶地捂住嘴巴。 那是因为安洁拉宛如天使般的脸庞，竟变得如此憔悴。 \"听说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安洁拉小姐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连饭都吃不下，看来果然如此。\" \"真是的，连我都替她心疼。\" 本就站在安洁拉这边的贵族们，纷纷露出悲痛的神情。 ''果然，操纵这些大人们的情绪，实在是太容易了。'' 安洁拉在心里暗自窃笑。 片刻之后，仆人的声音在宴会厅中响起： \"温泽艾斯公爵一家驾到！\" 宴会厅中的众人开始想象莉莉特的模样。 ''她会不会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企图博取同情？'' ''还是会满脸怒气，一副\"谁敢动我，我就不饶了谁\"的模样？'' ''又或者，因害怕直面令人窒息的现实，干脆不敢来了？'' 然而，人们的所有猜测都错了。 站在公爵与奥利维娅身旁的莉莉特，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愤怒。 然而，莉莉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那些针对她的议论，全都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空谈。 她淡然而澄澈的模样，让贵族们一时语塞。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布林缇尼侯爵家缓缓走向温泽艾斯公爵家。 布林缇尼侯爵瞪着莉莉特，冷冷开口： \"我的女儿因为这件事连饭都吃不下，每天日渐消瘦，而小公女的脸色却如此红润，看样子心情十分愉快吧？\" 贵族们都以为莉莉特会被吓得躲到公爵身后。 然而，莉莉特只是抬头直视着侯爵，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不是的，我一点也不好过。蒙受不白之冤，怎么可能过得安心？\" 她扫视了一圈正看着她的贵族们，继续说道： \"只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我不想让个人情绪破坏了宴会的氛围，所以才努力克制。\" 说完，她微微扬起嘴角，仿佛是在努力压抑心中的苦楚，强撑出一个懂事的微笑。 \"……！\" 刹那间，不仅是侯爵夫妇，就连站在他们身后、脸色憔悴的安洁拉，表情都变得扭曲。 此刻的莉莉特，丝毫没有同龄少女常见的娇纵或稚嫩，反而像是经过严格教养的贵族淑女。 如此一来，安洁拉的处境便显得尤为尴尬。 ''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像个在正式场合撒娇哭闹的幼稚孩子？！'' 贵族们向来更倾向于聪慧理智的人，而非天真无知的孩子。 在他们眼中，现在的莉莉特与安洁拉，哪个更得体，答案已然明了。 安洁拉咬紧了嘴唇。 ''不，不行！无论如何，舆论上的受害者是我，人们依然站在我这边！'' 她必须好好利用这一点。 于是，安洁拉微微垂下眉头，露出悲伤的表情。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顾及周围，莉莉特，你真是厉害呢。而我……自从那天起，整个人都陷入恐惧和痛苦之中，什么都做不好……\" 看到女儿如此模样，布林缇尼侯爵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他脸上带着愤怒和悲痛，语气沉重地说道： \"最近，安洁拉的状况已经严重到无法正常生活了。如果小公女还存有一丝良知，现在就请你向她道歉吧。我求你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恳切的父爱。 然而，莉莉特却只是微微皱眉，淡然回应： \"侯爵大人，我能理解您爱护女儿的心情。但我不能道歉，因为我是被冤枉的受害者。\" 就在那一刻，安洁拉的身体猛地晃了晃。 侯爵夫妇惊慌地扶住她那瘦削的身体。 安洁拉缩在父母怀中，泪眼盈盈地看着莉莉特，声音哽咽： \"莉莉特……可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只希望你能说一句道歉的话，这样这件事就能结束了……可你却依旧固执地用这些谎言逃避现实……\" 她的眼泪闪烁着，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然而，莉莉特并没有关心她是否安好，而是淡淡地说了另一句话： \"安洁拉，虽然我是平民出身，也年纪尚幼，但有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 \"那就是，抢夺别人的东西、欺凌他人，是多么恶劣的行为。而做了那样的事被揭发之后，又会遭受多么严厉的指责与惩罚。\" \"……!\" \"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作为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我绝不会做出有损家族名誉的事情。\" 事实上，莉莉特曾犹豫是否应该出席这场宴会。 她担心站在众人面前会听到难以承受的恶言，甚至让局势变得更加恶劣。 尽管如此，她最终还是决定来了，因为这里汇聚了整个北部的贵族。 \"人们不相信我，只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 她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被情绪左右。 优雅而温和，坚定却不咄咄逼人。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也许就能赢得一部分人的认可。 莉莉特的期待，正逐渐变为现实。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慌乱，她镇定而清晰的话语，令贵族们开始动摇： \"那样善良又聪慧的小公女，真的会对朋友做出那般恶毒的事？\" \"而且，还是那种一眼就会被揭穿的恶行？\" 她成功了。 察觉到场上的气氛悄然变化，莉莉特握紧了拳头。 然而，安洁拉的目光却陡然阴沉下来。 ''哼，难道你以为只有你准备了武器？'' 她朝远处的几名少女递去一个眼神。 那些少女微微点头后，突然齐声喊道： \"小公女说的全是谎话！\" 众人纷纷望向她们。 那群少女从人群中走出，个个都是北部贵族家的千金，平日里频繁受邀参加安洁拉的茶会。 她们恶狠狠地盯着莉莉特，语气笃定地说道： \"无论安洁拉小姐怎么对她好，她都态度冷淡，甚至对我们也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最近一次的茶会，她一进门就冲我们发火，结果那次聚会连开始都没能顺利进行！\" 撒谎并不容易，但在真实中掺杂谎言，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少女的语气与神情，丝毫不像是在撒谎。 ''不妙！'' ''这样下去，局势又要向安洁拉那边倾斜了！'' 莉莉特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大声辩解： \"事实并非如此！我一直都对安洁拉小姐和各位保持礼仪！至于那次茶会，我只是因为看到各位对卡莉娜小姐出言不逊，才出声指正！\" 然而，她的解释并未能扭转局势，反而让气氛更加冷淡。 站在莉莉特身后的奥利维娅，在心中暗自咬牙。 \"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那群孩子插手……\" 她早知安洁拉在同龄少女间颇具影响力，却没想到竟能达到这种程度。 如今，她若是出面询问这些孩子是否在撒谎，反倒会显得是在威胁她们。 更何况…… 奥利维娅侧目望向身旁的公爵。 ''至今未曾发话的公爵，只是因为莉莉特曾请求他保持沉默。'' \"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不能让温泽艾斯小公女的名声蒙尘。\" 但他眼中的耐性，已经濒临极限。 奥利维娅几乎可以预见： 倘若再让局势恶化下去，公爵极有可能直接将莉莉特抱进怀里，冷厉地怒斥所有胆敢用那种目光审视他女儿的人。 为了避免这样的最坏情况发生，或许他们该趁此机会，带莉莉特离开宴会了。 然而，还未等奥利维娅开口，一道尖锐的声音猛然划破了现场的沉默： \"温泽艾斯小公女根本没有任何过错！\" 众人齐齐瞪大眼睛，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一名少女披着一件与华丽宴会场景格格不入的破旧斗篷，缓缓走入大厅。 是卡莉娜。 第57章 伤害了我的女儿，是时候接受惩罚了 卡莉娜指向安洁拉和那群少女，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在茶会上伤害人的明明是你们。有时候你们嫌弃别人没洗干净，身上有异味；有时候又讥讽人家吃相不雅，像猪一样狼吞虎咽……\" 她的声音渐渐颤抖，却依然坚定地继续说下去。 \"那天也是如此。你们逼我收下钱，想让我把自己卖了。还说像我这样贫寒出身的女孩，注定要靠伺候他人过活……\" \"这、这……\" 卡莉娜的目光越过那些慌乱的少女，最终落在莉莉特身上。 \"在那样的炼狱中，小公女是唯一向我伸出援手的人。别再用恶毒的谎言玷污她了。\" 卡莉娜突如其来的控诉让少女们哑口无言。 她们对卡莉娜所做的那些事，的确句句属实。 此时，安洁拉站了出来。 \"卡莉娜，我对你如此关照，你怎能说出这种话？\" 安洁拉眼中泛着泪光，语气中带着几分哀伤。 \"你是觉得我不行了，所以要去巴结莉莉特了吗？\" 仅此一句，就让卡莉娜鼓起勇气、不惜蒙受羞辱的自白变得毫无意义。 贵族们看向卡莉娜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轻蔑。 本就没有安洁拉那样的声望，没人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所以，安洁拉，你才会认为我不可能毁掉你吧？哪怕一丝可能性都不会存在。'' 卡莉娜的金色瞳孔微微闪烁，她解下披在身上的斗篷。 宴会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身上穿着一件无袖、长度及膝的夏季睡裙，裸露的白皙肌肤上遍布青紫淤痕和猩红伤口。 锁骨附近、手肘以上、膝盖以上……全都是平日礼裙遮掩的部位。 沉重的气氛下，安洁拉紧咬牙关。 ''这个贱丫头，居然敢在此地暴露那些东西……'' 安洁拉从未预料到，卡莉娜竟会插手此事。 因为她始终认为，卡莉娜是最畏惧她的。 怒火直冲她的脑门。 ''竟敢背叛我……我要让你命丧黄泉！'' 幸运的是，卡莉娜身上的伤痕没有任何能直接证明是她所为的证据。 只需矢口否认，便不会有人生疑。 但仿佛洞悉了安洁拉的心思，卡莉娜开口了。 \"安洁拉，你每次折磨我都会换不同的手段，其中就包括这个。\" 她轻轻拉下衣领，露出锁骨。 那里刻着几个字： 安洁拉的玩物 卡莉娜的泪水滑落，她哽咽着说道。 \"你用烧红的笔尖在我皮肤上刻下这些字，还笑得那样开心。你可能早已遗忘……但我永远不会忘记。\" 这突如其来的揭露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般的寂静。 安洁拉也惊愕不已。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连忙辩解。 \"不、不可能！这都是谎言！我怎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卡莉娜收回目光，不再注视浑身颤栗的安洁拉，而是望向那些震惊不已的贵族们，缓缓道来。 \"若有人想确认真相，不妨将我的伤口与安洁拉的字迹作个对比。\" 现在回想起那天安洁拉的所作所为，卡莉娜都惊恐不已。 那天，在侯爵府的书房。 \"我在书上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如果将笔尖烧热后在皮肤上刻字，墨水就会渗入皮肤，永远无法消除。据说在很久以前奴隶制度存在时，人们就用这种方式在奴隶额头上烙下印记。\" 安洁拉注视着浑身战栗的卡莉娜，嘴角噙着笑意说道。 \"是不是很有趣？\" 卡莉娜猛烈地摇头。 但安洁拉置若罔闻，执起笔，慢条斯理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刻下了几个字： 安洁拉的玩物 望着卡莉娜肌肤上那刺目的字迹，安洁拉忍不住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你永远不可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你家已然破产，除了那点无用的自尊心，你一无所有。你永远不敢让人看到你身上这种耻辱的印记的。\" 她俯视着咬紧牙关的卡莉娜，冷冷地说道。 \"若让旁人看见，恐怕你宁可赴死吧。\" 此时的宴会厅。 奥利维娅没有让事态继续拖延。 她命令仆人前往莉莉特的房间，取来安洁拉写的信，并请来一位笔迹鉴定专家。 笔迹专家需要时间赶到，但在场无人愿意离席。 因为他们都想亲眼确认真相。 终于，笔迹专家抵达了宴会厅。 当他看到卡莉娜身上被刻下的字迹时，不禁掩口，眼中满是惊骇。 \"是谁……做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 奥利维娅将安洁拉的信递给笔迹专家。 \"这封信的笔迹，与这孩子身上刻下的字迹，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笔迹专家锐利的目光在两者间仔细比对。 须臾之后，他郑重地点头确认。 \"这位小姐身上的字迹，与这封信的笔迹完全吻合，确系同一人所写。\" 刹那间，安洁拉发出尖锐的叫声。 \"胡说八道！你在撒谎！\" 笔迹专家虽仅是平民，但他毕生致力于研究笔迹，连许多高位贵族都会求他鉴定。 面对安洁拉的指控，他泰然自若，冷静而自信地回应： \"若你质疑我的判断，大可请另一位笔迹专家来鉴定。我敢以我的双眼作保，他们的结论必与我相同。\" 他的声音中透着对专业的无比自信。 奥利维娅轻轻摇首。 \"没有必要。即便不是专家，我也能看出这两处笔迹完全一致。\" 她用冰冷的目光凝视安洁拉，缓缓道出： \"你做了何等可怕的事情啊，安洁拉·布林缇尼。\" 安洁拉疯狂摇头，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她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但是…… 宴会厅内所有人的眼神已然改变。 怀疑、震惊、鄙夷、愤怒。 就连站在安洁拉身旁的侯爵夫妇，此刻面容也变得异常凝重。 须臾之间，安洁拉的心如坠冰窟。 这般下去，罪人就会变成自己。 不行，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她绞尽脑汁，终于寻得一个借口，急切地辩解。 \"这一切都是莉莉特收买卡莉娜精心策划的阴谋！她让卡莉娜模仿我的笔迹，自残，故意诬陷我！她只是想掩盖自己曾经殴打我的事实……\" 然而，安洁拉的话音未落，便被强行打断。 因为， 一直静立于莉莉特身后的那位公爵，终于有所行动。 他缓步走向安洁拉。 随着他一步步逼近，安洁拉的身躯开始剧烈震颤。 恍若寒冬骤至，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笼罩了她全身。 公爵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安洁拉，语调平静地开口。 \"我这一生经历无数战阵，见过太多伤痕，因此对伤口的痕迹极为熟悉。 卡莉娜身上的那些字迹和伤口，至少已存在两年多。 而莉莉特来到北部，至今尚不满一年。\" \"……！\" \"所以，别再狡辩了，做好觉悟吧。你编织的恶毒谎言，伤害了我的女儿，是时候接受惩罚了。\" 公爵的语调平静如水。 然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隐藏在这份沉静之下的怒火。 安洁拉自然也感受到了。 她的面色刹那间变得如死灰般苍白。 这并非她刻意数日不眠不食造成的憔悴，而是真正面对死亡时的彻骨绝望。 随后，她干脆装作晕厥，倒在地上。 宴会被迫中止。 侯爵夫妇匆忙抱起女儿，如逃亡般离开了宴会厅。 其他贵族们面露惊骇，纷纷神色复杂地退场。 转眼间，偌大的宴会厅内，仅剩四人。 奥利维娅、公爵、莉莉特和卡莉娜。 奥利维娅轻轻褪下自己的披风，覆于卡莉娜身上，语气温柔地说道： \"感谢你，愿意为莉莉特挺身而出。\" 卡莉娜微微摇头。 \"您无需谢我。毕竟，最先得到援助的是我。况且，我方才所言，与其说是为了小公女，不如说是为了我自己。 若我不将这一切倾诉而出，我这一生都将活在安洁拉的阴影之下。\" 她的语气沉稳而坚定，丝毫不像刚刚做出如此惊人之具的人。 然而，伫立一旁的莉莉特却没有她这般镇定。 她面带动摇，仿佛随时都会泪崩。 卡莉娜微蹙眉头，语气略带不满。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希望我勇敢的讲出来吗？\" 第58章 卡莉娜小姐，我们做朋友吧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 几天前，当莉莉特想帮助卡莉娜时，卡莉娜拒绝了她。 莉莉特能理解卡莉娜的心情。 毕竟，自己曾遭受可怕的暴力，这种事是不会想告诉别人的。 可现在，她却在众人面前坦白了一切，还展露出那些原本可以不必示人的伤痕。 莉莉特难以想象，卡莉娜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更何况…… \"没想到伤口竟然如此可怕……\" 此刻的卡莉娜披着斗篷，看不见什么，但莉莉特仍清楚地记得刚才所见的那些可怕的伤痕。 该有多疼啊。 该有多害怕啊。 该有多么、多么地痛苦啊。 一股热意涌上喉咙，几乎令人窒息。 莉莉特的泪水夺眶而出，而面对这样的她，卡莉娜却一言不发。 因为她能感受到莉莉特心中的悲痛。 卡莉娜的眼眶也泛起了泪光，但她没有哭，而是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你的担忧，几天前我已经听过了。 现在，我想从你口中听到的，是别的话。\" \"……！\"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明白卡莉娜站出来的理由。 莉莉特握住了卡莉娜的手，真心实意地说道： \"谢谢你帮助我，卡莉娜。\" 听到这句话，卡莉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 就像一只等待已久，终于收到礼物的猫咪。 卡莉娜没有告诉父母自己被安洁拉殴打的事情。 因此，雷德西亚男爵夫妇应该是刚刚才得知这件事。 他们并不是什么品行高尚的人，但至少是平凡地疼爱着子女的父母。 他们一定会因此而悲痛不已，甚至会责怪自己无能，才让这种事情发生。 卡莉娜不想看到他们那样的模样。 至少，今天不想。 所以，她向奥莉维娅提出了请求。（虽然按照规矩，应该向公爵请求，但她实在太害怕和公爵说话了。） \"失礼了，我可以在温泽艾斯公爵府留宿一晚吗？\" 奥莉维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是莉莉特的恩人，也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恩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眼睛一亮，立刻抓住卡莉娜的手。 \"那我们一起睡吧！我的床很大，就算两个人睡也不会觉得拥挤！\" 卡莉娜睡觉时很敏感，最讨厌和别人同床共枕。 可是…… ''她用那种像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根本没办法拒绝啊。'' 她皱起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莉莉特顿时欢呼起来：\"哇！太好了！\" 就这样，卡莉娜和莉莉特一起度过了这一晚。 卡莉娜的到来，让温泽艾斯城堡的女仆们瞬间炸开了锅。 \"呀啊啊啊！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看到了！\" \"天啊，人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她不会是精灵吧？\" 这些女仆平时只见过魁梧严肃的骑士，突然见到这样娇小可爱的存在，顿时兴奋得不行。 更何况，卡莉娜还是莉莉特的恩人，对她们而言，自然是极为重要的贵客。 于是，女仆们拿出了最高级的待遇。 她们端上了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美食，又准备了温热的洗澡水和最顶级的香油。 为了争夺替她沐浴的机会，女仆们差点展开激烈的掰手腕对决。 然而…… 卡莉娜拒绝了她们的沐浴服侍。 \"呜呜，好可惜……\" 女仆们泪眼汪汪，满脸遗憾。 洗完澡后，卡莉娜换上了女仆们准备的丝质睡衣。她被睡衣的触感惊到了。 \"哇，好柔软……\" 就算是在家族彻底衰败之前，她也从未穿过这样高级的衣物。 看到这样的卡莉娜，女仆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天啊，您本来就很漂亮，洗完澡换上新衣服后，简直更美了。\" \"就像刚刚绽放的玫瑰一样。\" \"不对，不是玫瑰，而是玫瑰的精灵！\" \"精灵太单薄了吧？公主怎么样？\" \"公主还是不够气场，卡莉娜小姐的高贵气质，更适合''女王''这个称号！\" 卡莉娜皱起眉，看着这些兴奋得不停议论的女仆们。 就在这时，刚从另一个浴室洗完澡，走进房间的莉莉特听见了她的低语。 \"你家城堡的女仆……好像有点奇怪。\" 莉莉特穿着和她一样款式的睡衣，闻言只是笑眯眯地回答： \"她们只是太激动了。她们说，像卡莉娜这样美丽的少女，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卡莉娜的表情僵了僵，语气认真地问道： \"你不觉得不舒服吗？\" \"什么？\" \"你的女仆们一个劲地夸我漂亮，不会让你不开心吗？\" 莉莉特听后，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有什么可不开心的？我也觉得她们说得没错啊。 卡莉娜小姐真的很漂亮，光是看着就让人心跳加速，会想要一直看下去……\" 卡莉娜的脸一下子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果断打断她的话。 \"住口。\" \"好的。\" 她听过无数次别人夸她漂亮。 但被同龄的贵族少女，这样真挚地夸奖，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卡莉娜的目光变得复杂，轻声呢喃： \"你和安洁拉……真的不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莉莉特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朝女仆们使了个眼色，那些刚才还热烈讨论的女仆立刻安静下来，迅速退出了房间。 于是，偌大温暖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位少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卡莉娜仿佛自言自语般，缓缓开口。 \"我八岁那年，家族没落了。\" 在那之后，贵族们对她的家族避之不及，纷纷疏远甚至排挤他们。 那些曾经和卡莉娜亲近的孩子，也都不再接近她。 没有人再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然后，安洁拉邀请我去茶会。\" 卡莉娜当时无比欣喜。 安洁拉说，即使自己变穷了也没关系，她仍然想和自己做朋友。 于是，她把自己廉价的裙子洗得干干净净，又用冷水认真地洗了头发。 没有礼物可送，她便用心写了一封信作为代替。 然后，满怀期待地去了布林提尼侯爵府。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推开了茶会厅的大门，然而…… 那些穿着华丽昂贵裙装的少女，望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肮脏的虫子。 \"天啊，看看那副模样，真以为是乞丐来讨施舍了。\" \"一定很臭吧？不对，好像真的有味道……呕。\" \"脸倒是长得挺漂亮的，就是一股廉价感，怎么看都不像个贵族。\" 那些少女站在她的面前，用最刻薄的言语，狠狠地践踏了她的心。 然后，安洁拉……笑了。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卡莉娜想立刻离开那个房间。 但她无法那么做。 因为安洁拉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走，卡莉娜。” 那不是恳求，而是命令。 安洁拉是布林提尼侯爵的女儿，拥有足以彻底碾碎卡莉娜家族的力量。 \"那真是个愚蠢的决定。如果当时我逃走了，至少不会遭受安洁拉那些可怕的折磨……\" 可怕的事情。 莉莉特已经意识到了那意味着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让我看看伤口吗？\" 卡莉娜犹豫了一下，然后拉下衣领。 她的锁骨附近，赫然印着一行清晰的字迹： 安洁拉的玩具 看到那行字的瞬间，莉莉特的眼神猛然颤抖。 \"……很疼吧？\" \"嗯。\" 滚烫的笔尖划过肌肤的灼烧感，依旧历历在目。 安洁拉那带着愉悦的笑声，仍在耳边回响。 回忆袭来，卡莉娜的心脏剧烈跳动，冷汗渗出额间。 比起对安洁拉的憎恨，她更深刻地感受到恐惧。 就在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之际，一股温暖的触感轻轻覆上了伤痕。 莉莉特用手抚摸着她的伤口，轻声说道： \"错的人是安洁拉。她一定会为自己对你所做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虽然动作温柔，但那双天蓝色的眼瞳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卡莉娜静静地凝视着莉莉特，片刻后，轻声开口： \"你……和温泽艾斯公爵大人很像。\" 刹那间，莉莉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她的脸颊迅速泛起红晕，语气激动地问道： \"真的？\" \"嗯，你们的眼神很像。\" 沉静却又坚定，就像北部山脉之巅的湖泊。 \"哇、哇……！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竟然说我和公爵大人很像，太高兴了！\" 莉莉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而看到她这副模样，卡莉娜忍不住轻笑出声。 \"真是的，像你这样的贵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莉莉特一时愣住了。 披着轻盈的睡衣，笑得温柔的卡莉娜……实在是太美了。 在胸口怦怦直跳的心跳声中，莉莉特开口道： \"我喜欢卡莉娜小姐。\" \"……！\" \"不仅仅是外表。 我喜欢你那如猫一般高傲的气质， 也喜欢你看似冷漠，实则重情的个性。 你的所有一切，我都喜欢。\" \"……\" \"所以，卡莉娜小姐，我们做朋友吧？\" 第59章 本性难移的安洁拉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让人脸红的话啊。’ 卡莉娜满脸通红，她望着莉莉特，开口道。 “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如果不是关系亲近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松语气的。” 【咦？这么一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卡莉娜小姐已经对我说话这么随意了？】 看到瞪大双眼的莉莉特，卡莉娜继续说道。 “我也……喜欢你。我希望以后能和你亲近地相处。” 莉莉特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感动的话，望着卡莉娜，随后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紧紧地抱住了她。 朋友的怀抱很温暖。 非常温暖。 「安洁拉·布林缇尼那如天使般的形象，全是谎言！她多年间恶毒地欺辱一名少女，还诬陷了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 这条震惊众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北部社交界。 安洁拉一直以温柔善良的品性被寄予厚望，人们原本认为她未来会成为北部社交界的领袖，因此，这桩丑闻带来的冲击更为巨大。 贵族们开始对安洁拉进行严厉的指责。 “区区一个十岁的孩子，竟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还不快向温泽艾斯小公女和雷德西亚小姐下跪道歉！” “岂能只用一句道歉了事？她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要彻底离开社交界！不仅仅是两位小姐，她对整个贵族圈都是一种羞辱！” 众人的愤怒几乎到了失控的地步，甚至有几位贵族恨不得直接上前扯住安洁拉的头发，狠狠惩罚她。 得知消息的公爵对奥利维娅说道。 “明明是我们受害，他们却闹得这么厉害。” “正因为是我们受害，他们才会这么闹腾。还记得他们曾被安洁拉的谗言所蛊惑，对温泽艾斯公爵家议论纷纷吗？他们害怕我们追究这件事，所以才会借机更狠地将安洁拉推入深渊。” “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彻底摧毁布林缇尼侯爵家啊。” 事实的确如此。 几天后，布林缇尼侯爵夫妇带着安洁拉来到了公爵的城堡。 距离真相大白，仅仅过去了一周而已。 然而，侯爵夫妇的头发已经花白，面颊深深凹陷，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站在他们身后的安洁拉亦是如此。 曾经如天使般的光辉已然消失，她的双眼无神，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他们一见到公爵和莉莉特，便立刻低下了头。 “我们愚昧至极，竟然轻信女儿的话，犯下了大错。” “……” “布林缇尼侯爵家的一切，无论是土地、宝物，还是任何您想要的东西，我们都愿意奉上。求您，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毕竟布林缇尼侯爵家和温泽艾斯公爵家，可是有数百年的交情啊……” 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然而，公爵的声音却冰冷至极。 “我拒绝。” “……！” 听到这句毫不留情的话，侯爵猛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你的女儿，我的女儿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可没有半点想要原谅的心情。但是……” 公爵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莉莉特。 “我的想法，或许和我的女儿不同。你想怎么做，莉莉特？” 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膝上的莉莉特，神色如常。 依旧温和，依旧柔静。 正因如此，侯爵心中生出了期待。 与冷酷至极的公爵不同，或许莉莉特还残存着些许人性上的怜悯。 侯爵投去眼神示意，跪在地上的安洁拉带着泪水盈盈的神情望向莉莉特。 “真的很对不起，莉莉特。” 透明的泪珠顺着安洁拉的翠绿色眼瞳滑落。 “请相信我，我从来不是一开始就存有恶意的。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和你成为亲密的朋友。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对你好，你却总是更关心卡莉娜，我心里嫉妒得要命。所以，我才会不自觉地做出那些事……” 安洁拉依旧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握住了莉莉特的双手。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吧？求你了，原谅我，好不好？” 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看起来真挚得让人心痛。 莉莉特的神色有些复杂，缓缓开口道。 “安洁拉，我也……想原谅你。” “……！” 刹那间，安洁拉的眼中涌现出狂喜。 ‘果然，这个蠢货根本就是个天真笨蛋！随便掉几滴眼泪，就能让她站到我这边！’ 然而，莉莉特的话还未说完。 “但是，现在还不行。” “……什么？” “你精心策划了一场可怕的阴谋，把罪名强加在我身上。我受的伤太重，太痛了。”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安洁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所以，我不是已经在道歉了吗！” “道歉？” 莉莉特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继续说道。 “道歉并不是一句话就能了结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我的原谅，那就一直道歉吧，直到有一天，我心里的伤痕愈合，不再恨你了，那时，我才会接受你的道歉。” 莉莉特的声音依旧温柔。 但同时，也无比坚定。 安洁拉呆呆地望着莉莉特，片刻后，脸上的表情彻底扭曲了。 “到最后，你还是在装善良啊！干脆直说吧，你根本就不打算原谅我！不过是被诬陷了一次，少在这里装成可怜的受害者，想用这件事来折磨我！” 布林缇尼侯爵夫妇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捂住安洁拉的嘴，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公爵的眼神冷得如同极寒的冰刃。 “看来，已经没有再继续交谈的必要了。” “公、公爵大人！” 侯爵还想开口为安洁拉辩解，公爵却抢先一步道。 “无论你女儿的如何道歉，这都无法改变布林缇尼侯爵家给我和我女儿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这个事实。若是按我的本意，我早该以牙还牙，让你们也尝尝相同的痛苦。不过，念在你刚刚所说的‘两家数百年来的情谊’，我可以退一步。” 公爵向布林缇尼侯爵提出了赔偿要求。 一百亿金币。 这笔数额巨大到足以撼动布林缇尼侯爵家根基的金钱赔偿，让侯爵的脸瞬间煞白。 但他别无选择，也无处可逃。 因为，如果他现在开口说出“拿不出赔偿”这句话，那等待他的就不再是金钱的惩罚，而是拿命来偿。 布林缇尼侯爵家的肥沃领地，深藏在宅邸深处的珍宝，装在华丽宝盒中的各类宝石…… 顷刻之间，布林缇尼侯爵家一半的财富化为乌有。 安洁拉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尖声叫道。 “这简直荒唐透顶！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受到这种程度的惩罚吧！” 侯爵满脸怒气，朝她厉声喝道。 “你还有脸喊冤？！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做出这种事！” 侯爵对安洁拉的失望已经到了极点。 他曾经总是温柔的形象对待女儿，如今眼神中只剩下浓重的鄙夷与厌恶。 那一瞬间，安洁拉仿佛被逼到了悬崖边，心中涌上了深深的恐惧。 ‘连父亲也不站在我这边……’ ‘所有人都讨厌我……’ ‘那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 在无数个念头翻涌之下，安洁拉最终选择了极端的做法： 她找来了安眠药，并吞了下去。 当然，她并没有服用足以致命的剂量。 但即便如此，一个年幼的少女会选择如此举动，仍然在贵族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些贵族开始对安洁拉表示同情。 “安洁拉小姐的确做错了事，但说到底，她只是个孩子，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罢了。可如今竟让整个侯爵家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公爵殿下再怎么疼爱女儿，也未免太过残酷了吧？” 然而，当这些话传到公爵耳中时，他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没有区别。只要是怀揣恶意，胆敢伤害我的女儿之人，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任何人都不准再动莉莉特一根汗毛。” 至此，所有人都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 温泽艾斯公爵对那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儿，疼爱到了极致。 数日后，卡莉娜来到了温泽艾斯公爵城堡。 莉莉特满脸笑意地迎上前去。 “欢迎你，卡莉娜。” 女仆们包括玛丽在内，个个兴奋得脸颊微红，低声议论着。 “天啊，卡莉娜小姐今天依旧像一朵绽放的玫瑰，美得不可方物。” “好羡慕……你居然还能看清卡莉娜小姐的脸？我眼里只有她散发出的耀眼光辉，什么都看不见了。” “哇，那你不是没办法侍奉她了？那就让我来给卡莉娜小姐端茶吧！” “开什么玩笑！那是两回事！就算看不清，我也一定会尽到职责！” 就这样，女仆们之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掰手腕较量。最终的胜利者兴奋地欢呼了一声：“耶！” 目睹了这一切的卡莉娜忍不住对莉莉特说道。 “你这儿的女仆……真的很奇怪。” 莉莉特笑了笑，说道： “那是因为你实在太美了。” 她这话并不是随口一说。 和几天前相比，卡莉娜的确变得更加耀眼了。 原本削瘦的脸颊添了一丝圆润，看起来不再那么憔悴。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的变化： 不再是那件旧得泛白的旧裙子，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的礼服，熠熠生辉。她那一头红发上，还系着闪亮的丝带。 莉莉特由衷地称赞道： “深蓝色很适合你，卡莉娜。” 听到这句毫无掩饰的赞美，卡莉娜微微扬起下巴，用略显娇嗔的语气说道： “是吗？如果母亲听见你这么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这可是她精心挑选的裙子呢。” 在安洁拉施暴一事曝光后，布林缇尼侯爵亲自找上了雷德西亚男爵一家。 面对嚎啕痛哭、愤怒质问的男爵夫妇，侯爵只能低下头，沉痛地说道： “是我没有教好女儿。我愿意给予应有的赔偿。” 第60章 侯爵家付出的代价 布林缇尼侯爵给了雷德西亚男爵夫妇五亿金币。 雷德西亚男爵夫妇收下了这笔钱。 并承诺不再提及与布林缇尼侯爵府相关的任何事情。 讲到这里，卡莉娜补充道： \"我父母根本没有勇气对侯爵说，我们不需要这种钱。最重要的是，我们家真的很缺钱。\" \"多亏了侯爵给的钱，我们才能吃上肉和甜点，买新衣服，接受教育。最重要的是，妹妹塞莉亚能够看医生，现在已经健康多了……所以，就这样吧。\" 卡莉娜的眼眶微微泛红，莉莉特紧紧地抱住了她。 莉莉特也很清楚，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能从那些厚颜无耻之人那里得到真正的道歉。 【如果不是因为公爵大人，我恐怕连一句道歉都听不到吧。】 这便是冷酷的现实。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卡莉娜并没有因此过度消沉，反而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那是因为她再也不用忍受安洁拉的暴力了。 但莉莉特知道，卡莉娜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 让侍女们退下后，莉莉特对卡莉娜说道： \"我来给你上药吧，卡莉娜。” 卡莉娜点了点头，拉下衣领。 安洁拉刻在她锁骨附近的字迹几乎已经消失了。 只有在极近距离仔细观察，才能看出一点残痕。 这多亏了几天前莉莉特帮她涂的药。 莉莉特想要彻底抹去卡莉娜身上的伤痕。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大祭司曾抽取莉莉特的血，与水混合。 虽然那混合液无法治愈新伤，但却能抹去陈年疤痕，还能让头发变得柔顺亮泽。 大祭司称其为\"灵药\"，并以高昂的价格卖给贵族。 也许，这对卡莉娜的伤口也会有效。 幸运的是，莉莉特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涂在卡莉娜的伤口上，轻声说道： \"今天涂完药，伤痕就会彻底消失了。” 卡莉娜内心一阵惊讶。 医生曾说过，这些墨渍已经刻入皮肤，绝对不可能彻底去除。 然而，伤痕竟像是谎言般，逐渐消失了。 \"这药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并没有问出口，而是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莉莉特。” 听到卡莉娜的感谢，莉莉特也笑了起来。 上完药后，侍女们端来了茶点。 装饰着花纹的圆盘上，精致地摆放着草莓蛋糕和巧克力甜点。 两人成为朋友后，发现彼此有一个共同点。 她们都非常喜欢甜食。 不过，口味却略有不同。 莉莉特偏爱松软的蛋糕，而卡莉娜更喜欢口感扎实的巧克力。 莉莉特用叉子挖起一块蛋糕放入口中， 卡莉娜则轻轻咬下一小块巧克力。 两人像沉浸在蜂蜜中的蜜蜂一样，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聊得不亦乐乎。 聊昨天发生的事，聊最近学到的新知识，聊有趣的书籍。 然后。 \"你听说安洁拉的事了吗？” 听到莉莉特的话，卡莉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卡莉娜正开心地吃着巧克力，听到这话后，手微微一顿，将巧克力放回了盘子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不久前，安洁拉因承受不住痛苦，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 贵族圈中一度掀起了对她的同情舆论，但这份同情不过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指责。 「安洁拉小姐用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和可怜的眼泪欺骗了我们。如今，她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来操控我们。」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她是披着孩子皮囊的恶魔。」 「如果再放任不管，或许她会成为整个北部社交界的灾难。」 被骗的背叛感。 想要动摇名门侯爵家的野心。 希望在温泽艾斯公爵府面前博取好感的私心。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贵族们将布林缇尼侯爵府逼到了绝境。 最终，侯爵夫妇带着安洁拉，离开了北部。 莉莉特轻声说道： \"世人议论纷纷，说守护北部数百年的名门望族竟落得如此狼狈，如同逃亡一般离开了家乡。\" 有人摇头叹息，觉得贵族圈对他们的打压太过分了。 也有人愤怒谴责，认为侯爵夫妇没有承担应有的责任，反而选择怯懦地逃避。 \"布林缇尼侯爵府是在深夜偷偷离开的……但公爵大人已经准确掌握了他们目前的位置。所以……\" \"……\" \"如果卡莉娜愿意，我可以把安洁拉带回北部。\" 侯爵夫妇给了钱，可安洁拉却始终未曾向卡莉娜说过哪怕一句道歉。 这让莉莉特感到无比愤怒。 \"不管卡莉娜愿不愿意接受道歉，安洁拉都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 然而，卡莉娜却摇了摇头。 \"我很清楚安洁拉·布林缇尼的为人。她根本无法做出真正的道歉。当然，如果她觉得有必要，她会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但她心里却把我当成连虫子都不如的存在。\" \"那种道歉，我不需要。\" 卡莉娜的声音微微颤抖，但话语却坚定无比。 \"我只会憎恨安洁拉·布林缇尼，一辈子。\" 安洁拉折磨她的时间，长达三年。 然而，卡莉娜的痛苦与憎恶，却会持续一生。 这，便是安洁拉必须背负的罪孽。 莉莉特默然地看着卡莉娜，最终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像是在安慰一位受伤的朋友。 片刻后，莉莉特微微一笑，提议道： \"卡莉娜，要不要让我帮你绑头发？\" 卡莉娜向来不喜欢让别人碰自己的头发。 但此刻，莉莉特的眼睛闪闪发亮，让她一时间无法拒绝。 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卡莉娜坐到梳妆台前，莉莉特站在她的身后。 宛如一位骄矜的公主，与温柔细心的侍女。 莉莉特拿起梳子，轻轻地梳理着卡莉娜那一头艳丽的红发，忍不住感叹道： \"你的发色真的好漂亮，又柔顺，就像用玫瑰花编织的丝线一样。\" 梳理的手感太好了，让人忍不住想一整天都这样梳下去。 【不过……那可不行。】 莉莉特恋恋不舍地放下梳子，开始认真地替卡莉娜整理发型。 她先将头发的一半束到脑后，接着又编起发辫，将其盘起。 随后，她又将发丝缠绕成圆环，分别固定在头的两侧。 卡莉娜看着镜中不断变化的自己，忍不住皱起眉头。 ''怎么看都像是在拿我当洋娃娃玩吧……'' 但奇怪的是，她却丝毫没有感到不悦。 甚至…… 被莉莉特像珍宝一样轻柔对待的感觉，让她心头涌上一丝暖意。 每当莉莉特完成一种新的发型，眼中便会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每当她笑着说\"这个发型也很适合你，很漂亮\"时，脸上的笑容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卡莉娜对这一切……还挺满意的。 ''算了，反正她那么开心，就让她玩吧。'' 这么想着，卡莉娜咬了一口莉莉特放在梳妆台上的巧克力。 \"咔哧。\" 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浓郁的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满载行李的巨大马车之中 安洁拉坐在那里。 仅仅几个月前，她还是被称为\"天使\"的少女，可如今，她那张曾经精致美丽的脸已然扭曲得不成样子。 坐在她对面的侯爵夫妇亦是如此。 曾经平静安稳的两人，在接连不断的事件中身心俱疲，变得憔悴不堪。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不再对自己的女儿感到愤怒。 安洁拉苍白着脸，紧咬着指甲。 ''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卡莉娜·雷德西亚！'' 她无数次地在脑海中重复着这两个名字。 每当念出一次，心中的仇恨就更深一分。 ''我绝不会原谅你们。总有一天，我会回到北部，把你们这两个害我沦落至此的贱女人狠狠踩在脚下！'' 她的绿色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冷酷而怨毒。 看见这一幕，侯爵心中暗自叹息。 ''果然，我的女儿已经疯了。'' 他曾经无比坚信，安洁拉是个天真善良、心灵美丽的孩子。 她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必然是遭受了某种外力的侵害。 侯爵在深思熟虑之后，得出了结论。 一定是她的精神受到了污染。 不管是被恶鬼附身，还是中了某种诅咒，她现在的心灵都已被黑暗侵蚀。 ''就让她待在深山中的寂静神殿吧。 在那里，每日向神明祷告，吃清淡的食物，一定能让她浑浊的精神重新变得纯净。'' 安洁拉得知父亲的计划，是在几天后抵达神殿时。 当她看到那座破败简陋的神殿时，脸色顿时煞白，随即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父亲！求您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我……我在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一天都活不下去啊！\" 然而，侯爵却满脸痛苦地背对着女儿。 神殿的铁门缓缓关闭。 他最为珍视的女儿，安洁拉·布林缇尼，被留在了那里。 第61章 哦哦哦三姐妹 奥利维娅开口道： \"贵族们都被吓坏了，都在说温泽艾斯公爵家是个极其可怕的家族，一旦得罪他们，必定会百倍奉还。\" 这种形象倒也有便利之处。 因为大家畏惧，自然会谨言慎行。 但温泽艾斯公爵家毕竟是统领北方的大贵族，仅仅依靠恐惧来压制贵族们，并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奥利维娅举办了宴会。 幸好，效果不错。 那些战战兢兢踏入宴会厅的贵族，在奥利维娅的热情款待和这场宴会的恢宏气势下，逐渐放松了心情。 他们如往常一般，带着灿烂的笑容寒暄道： \"温泽艾斯夫人，感谢您的邀请。\" \"这场宴会实在是令人愉悦啊。\" 然而， 就在他们冲着奥利维娅微笑时，莉莉特的出现让整个场面瞬间僵住。 \"小、小、小公女殿下，您好。\" 贵族们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惹怒那位对女儿宠爱至极的公爵，一个个惊惶失措。 连大人们尚且如此，何况孩子们。 曾站在安洁拉一方、谴责过莉莉特的少女们，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其中一位少女红着眼眶，看向自己的母亲，抽泣着说： \"我真的不想来……\" \"你父亲和我也不想来啊。\"她的母亲叹息道，\"可是，奥利维娅大人亲自送来了请帖。\" 他们别无选择，若是不想成为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敌人，就只能出席。 女子推了推女儿的背，催促道： \"快去为当初的事道歉。\" \"可、可是……\" \"你是想像布林缇尼侯爵家那样，被逐出北部吗？！\" 母亲如猛虎般的低吼，让少女浑身一颤，她只得硬着头皮走到莉莉特面前。 她的双手不断地绞在一起，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 \"小、小公女殿下，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以为安洁拉才是受害者……如果知道真相，我绝不会站在她那边。\" 莉莉特对这些少女其实没有任何好感，但也并不讨厌到要报复她们的程度。 如果她们是诚心道歉，她愿意接受。 但是， 【这不是道歉，而是自我辩解，跟安洁拉并无不同。】 于是，莉莉特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少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抓住莉莉特的手，哭喊道： \"求、求您原谅我，小公女殿下！是我的错！\" 另一个少女甚至尖叫起来： \"小公女殿下，求您饶了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莉莉特轻轻叹了口气。 不仅仅是这些少女，大部分贵族都将她视为公爵的逆鳞，对她要么畏惧，要么态度拘谨。 【这样一来，想要与贵族们和平相处，恐怕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正当她这么想着时，三名少女朝她走了过来。 她们略带羞涩地自我介绍道： \"我是欧内特伯爵家的女儿，帕特里夏。\" \"我是欧布林伯爵家的索蕾特。\" \"我是欧文伯爵家的拉恩娜。\" 三名少女之一的帕特里夏笑着说道： \"我们定期会举办茶会，想邀请小公女殿下参加。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赏光呢？\" 自安洁拉的茶会之后，莉莉特还是第一次收到类似的邀请。 然而，她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单纯地感到高兴了。 【这些孩子……会不会和安洁拉一样，怀着别的心思接近我？】 莉莉特用认真的目光打量着三名少女。 她们与自己年龄相仿，眼神清澈，笑容灿烂，流露出的情感似乎是单纯的善意。 【可安洁拉当初不也是这样吗？】 她深知自己不能再轻易地相信他人。 即便如此，莉莉特还是微微一笑。 作为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她希望能和贵族们维持良好的关系。 \"好啊。\" 随着莉莉特的回答，三名少女的脸庞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莉莉特身穿天蓝色的格纹礼裙，抵达了茶会的举办地，欧内特伯爵家的宅邸。 踏入宅邸的瞬间，她回想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她曾向卡莉娜提及自己受到了三名少女的邀请。 【原来是’哦哦哦‘三姐妹啊。】 【恩？】 【她们从小就形影不离，三人的姓氏都以\"欧\"开头，又每天叽叽喳喳，所以大家就这么称呼她们了。】 【她们是怎样的人？】 【我和她们并不算熟悉，所以也不太清楚。但至少，她们不像安洁拉那群人，会刻意划分阶级、阿谀奉承或排挤他人。她们一直都是三人一起玩耍。】 三人亲密无间，如同三胞胎一般，总是叽叽喳喳地待在一起的\"哦哦哦小姐\"们。 【她们与其他贵族小姐向来保持距离，为什么突然接近我呢？】 是想借着与温泽艾斯小公女的交情来扩展权势？ 还是想假装亲近，然后抓住自己的弱点？ 如果是后者，那根本没有继续往来的必要。 但如果是前者……那倒也算是个合适的交际理由。 要想顺利融入社交圈，就需要建立友好的关系。 即便这份关系不是纯粹的友谊，莉莉特也无所谓。 莉莉特对交贵族朋友这件事，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带着一丝沉静的神色，莉莉特踏入茶会厅，下一秒，她不禁瞪大了双眼。 \"欢迎光临，小公女殿下！\" 迎接她的，是三名穿着同款设计、仅颜色不同的礼裙的少女，她们精神饱满地朝她打着招呼。 ''就像三胞胎一样的哦哦哦小姐们。'' 莉莉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微微一笑，回以礼貌的问候： \"谢谢你们邀请我参加茶会。\" 三名少女兴奋不已，脸上的笑容更加明亮。 \"应该是我们感谢您愿意来才对！\" \"小公女殿下竟然会来参加我们的茶会，简直难以置信！现在您就站在我们面前，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呀！你为什么掐我？\" \"看你一脸迷茫，帮你确认一下而已。疼的话，就证明这不是梦吧？\" \"呃嗯……好像是呢。温泽艾斯小公女殿下，真的就在眼前……\" 三人的脸颊同时浮现红晕，而莉莉特也不由得感到一丝羞涩，脸颊微微发热。 自安洁拉的事件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贵族因见到自己而露出如此真挚的喜悦之情。 然而，莉莉特在心中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能掉以轻心。贵族即便年幼，也擅长隐藏真实想法。】 就在这时，三名少女朝她招了招手。 \"小公女殿下，您站着一定累了吧？快请坐。\" 莉莉特跟着她们走向餐桌，再次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按照惯例，茶会的主办者通常会坐在长桌的最上位。即便是曾对她殷勤备至的安洁拉，也从未让出那个位置。 然而……这三名少女却特意将那个座位留给了莉莉特。 莉莉特有些不知所措，疑惑地问道： \"这里是给我坐的吗？\" \"是的，没错。\" \"可我是客人啊。\" 三名少女用愉快的语气回答： \"所以您更该坐在那里呀！毕竟，您是今天最特别的客人。\" 说着，她们用闪闪发亮的眼神望着莉莉特。 在她们的注视下，莉莉特最终坐到了长桌的首位，感受到过分热烈的目光，她的脸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微热。 她在心中再次提醒自己。 【今天只是来建立社交关系的。保持合适的微笑，和她们聊聊天就行了。】 莉莉特调整好心态，环顾四周。 除了安洁拉的茶会，这还是她第二次参加贵族小姐们的茶会。 安洁拉的茶会厅装饰着粉嫩的色调与繁复的花朵，宛如一个少女的梦幻空间。 而这里却以明亮的蓝色为主调，给人清爽又利落的感觉。 \"茶会厅的布置很漂亮呢。\" 今天的茶会主办者—帕特里夏，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情，兴奋地说道： \"是吧？我用我最喜欢的普鲁士蓝来装饰的。\" 普鲁士蓝。 是巧合吗？莉莉特也很喜欢这种颜色。 毕竟，那正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象征色。 莉莉特微微一笑，点头回应： \"原来如此。\" 不久后，茶点被端上桌。 当看到其中一道点心时，莉莉特的眼睛再次睁大。 ''这纯白的马卡龙上描绘的蓝色雪花图案……简直就像……'' 这时，坐在帕特里夏身旁的索蕾特解释道： \"这次的点心是我特别准备的。我用大量牛奶制作了这款马卡龙，并用蓝色艾菊糖浆绘制了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徽章。希望小公女殿下能喜欢。\" 莉莉特再一次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略显生硬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 就在她还未完全消化这份意外之情时，三名少女中的最后一人—拉恩娜，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为了今天，我还特别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您，小公女殿下。\" 莉莉特接过礼物，刚一展开，差点没直接把茶喷出来。 那是一方洁白的手帕。 而手帕上，竟然绣着一名男子，那精致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刺绣，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他的一切。 银白色的发丝，深邃的蓝色眼眸，以及那把巨大的骑士剑。 这分明是温泽艾斯公爵本人。 第62章 温泽艾斯家的铁粉 这些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果说她们只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好而做这些准备，那未免也太夸张了。 面对僵住的莉莉特，三名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 帕特里夏开口说道。 \"看来，小公女殿下已经察觉到了呢。没错，我们其实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粉丝。\" 粉丝？ 意想不到的词语让莉莉特一时语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粉、粉丝？\" \"是的！\" 三名少女用力点头，接着补充道。 \"代代相传的银色长发与湛蓝双眸，如同雕塑般完美的面容！\" \"虽然性格冷漠如冰，但却公正无私，从不会无端欺压弱者！\" \"拥有足以抗衡皇室的庞大权势，甚至能够镇压从北部山脉袭来的魔物，实力惊人！\" 三名少女异口同声地欢呼。 \"温泽艾斯公爵家简直是完美的化身！这样一个家族，怎么可能不去喜欢呢？\" 莉莉特嘴巴微张，听着她们的狂热发言，随后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 听到莉莉特的回答，三名少女顿时激动得尖叫起来。 \"哇啊啊！小公女殿下和我们想的一样！\" \"嗯。我从来没见过比爸爸和奶奶更厉害的人。\" 三名少女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爸爸？奶奶？您指的是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和奥利维娅女士，对吧？\" \"哇啊啊！居然能用这么亲密的称呼来叫他们，简直太神奇了！\" \"听说两位殿下非常疼爱小公女殿下呢，平时会经常表达爱意吗？\" 莉莉特如实回答道。 \"每次和我说话时，他们都会蹲下来与我平视。有什么好吃的也一定会先给我。如果我犯了错，他们绝不会生气，还会站在我这边。\" 三名少女兴奋得直跺脚，围着莉莉特不停追问。 \"公爵大人和平时喜欢吃什么？\" \"他们休息时通常做些什么？\" \"他们对彼此又是如何称呼的？\" 莉莉特认真地一一作答。 毕竟，她也和这三名少女一样，十分喜欢那两个人！ 谈论自己喜欢的人，真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 \"他们两个都很喜欢吃肉。每次吃饭时，都会吃这...么...多！\" \"爸爸喜欢脂肪丰富的牛肉，而奶奶则喜欢口感细腻的鱼肉。\" \"不过，他们都很忙，没什么休闲时间。如果偶尔空闲下来，爸爸会骑着鹿绕城堡跑一圈，而奶奶则会照顾城堡里的动物们。\" \"他们在一起时，几乎不会说话。\" 当然，如果要说的话，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莉莉特的。 不过，这一点她就没有特意提起了。 三名少女听得目光闪闪发亮，嘴里不停地发出感叹。 \"吃肉？！也是呢，要维持那种强健的体格，当然得多吃点。\" \"要是能给公爵大人和奥利维娅女士做满满一桌牛肉料理和鱼料理就好了！\" \"骑鹿的公爵大人，喂养动物的奥利维娅女士...他们竟然这么爱护动物！我好想变成被他们疼爱的动物啊！\" \"两位明明是母子，却几乎不怎么交谈。怎么说呢...好冷淡啊。\" 莉莉特瞬间确信了。 【这些孩子可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 之后，莉莉特和三名少女兴致勃勃地聊了很久，话题全都围绕着公爵、奥利维娅，以及温泽艾斯公爵家。 等回过神来，时间已经悄然流逝。 \"我该回去了。\" 莉莉特一开口，那三个整整几个小时都眼睛发光、鼻翼翕动的少女立刻垂头丧气了下来。 但她们谁也没有挽留莉莉特。 反而是这次茶会的主办者，帕特里夏，小心翼翼地说道： \"小公女殿下，其实从您初次现身那一刻起，我们就一直很想和您亲近。\" 站在她旁边的索蕾特也开口道： \"可是，还没等我们上前打招呼，安洁拉就抢先一步把小公女殿下带走了。所以，我们根本没办法接近您。在北部贵女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安洁拉选中的人，谁都不能碰。\" 接着是拉恩娜。 \"后来我们真的很后悔。如果当时我们不顾忌安洁拉的态度，主动接近小公女殿下的话，或许您就不会遭受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三名少女满怀歉意和担忧地望着莉莉特，轻声问道。 \"现在...您还好吗？\" \"...\"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莉莉特怔住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红着脸，轻轻开口道： \"现在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的关心。\" 听到这句话，三名少女紧绷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下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莉莉特已经从安洁拉身上学到了一件事，人是可以伪装出极其高明的假笑的。所以，她决定以后绝不会轻易相信那些带着\"善意\"微笑的人。 【但这几个孩子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在她们身上感受到任何像安洁拉那样的违和感。 于是，莉莉特柔和地弯起双眸，露出笑容。 \"谢谢你们今天邀请我。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换我邀请各位小姐来公爵府做客吧。\" 三名少女同时尖叫起来。 \"邀请我们？！\" \"去温泽艾斯公爵府？！\" \"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叔叔姑姑，谢谢您！\" 仿佛久旱逢甘霖般，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温泽艾斯公爵府，广阔的绿色庭院中，摆放着一张圆桌和几把洁白的椅子。米色的桌布上，点缀着几朵紫色风信子，仿佛童话中的场景般唯美动人。 然而，莉莉特还是来回检查了桌面和周围的布置。 【除了卡莉娜，这还是我第一次邀请别的客人。】 这场茶会，是她作为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小公女，正式举办的第一场社交活动。 她希望自己能毫无缺陷地完成这场招待。 负责筹备的玛丽笑眯眯地说道： \"别担心，莉莉特小姐。从桌子的布置到茶点和甜品，一切都准备得完美无缺。\" 西蒙也点头附和。 \"没错。以我接待过无数高位贵族的经验来看，这场茶会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您的客人们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听到两人的鼓励，莉莉特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朝他们点了点头。 不久后，期待已久的客人终于到来了。 \"哦哦哦，小姐！\" 如同提前商量好了一般，三名少女一同抵达，她们兴奋得满脸通红，朝莉莉特行礼问好。 帕特里夏代表三名少女开口说道： \"小公女殿下，十分感谢您的邀请。为了表达我们的喜悦之情，我们特意准备了一些礼物。\" 受邀参加聚会时带上一份礼物，这本是寻常的礼仪。 然而，莉莉特看到那些堆成小山的礼物时，惊得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 染成深普鲁士蓝的丝绸，与公爵和奥利维娅的眼眸颜色一模一样；刻有温泽艾斯雪花徽纹的瓷器；甚至还有一幅巨大的画，画中人正是温泽艾斯公爵和奥利维娅... 看着这些夸张至极的礼物，莉莉特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难掩困惑之色。 见状，三名少女连忙安抚她。 \"请不要感到负担，小公女殿下。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我们早就准备好，想要献给温泽艾斯公爵大人和奥利维娅女士的。\" \"送给爸爸和奶奶？\" 三名少女满脸幸福地笑着，齐齐点头。 \"他们一直是我们仰望的存在，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亲手奉上，没想到竟然能有这样的机会，真的太开心了。\" \"就算父母整天念叨着''再这样下去，家底都要被你们败光了''，我们也还是坚持把它们做出来，真是太值得了。\" \"啊，对了，当然也有给小公女殿下您的礼物。\" 其中一名少女，拉恩娜，走上前，将一只精致的王冠形缎带递到莉莉特手中。 那缎带的颜色，与莉莉特的天蓝色眼眸如出一辙。 \"这是用御锦缎制作的，质地非常柔软，颜色也很漂亮。小公女殿下要不要试戴看看？\" 突如其来的请求让莉莉特毫无防备，她甚至来不及拒绝，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久后，柔软的银发上，便点缀了一只蓝色的王冠缎带。 三名少女顿时沸腾了。 \"呀啊啊！怎么办，好可爱！\" \"呜呜，比想象中还要更可爱百倍！\" \"呜哇啊啊！太感谢您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自从来到温泽艾斯公爵府后，莉莉特已经习惯了接受前世从未得到过的宠爱与关注。 她本以为，自己对这些过度的夸奖已经免疫了。 然而，眼前三名少女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狂热得仿佛母鸟在凝视初生的幼雏，甚至透着一丝淡淡的疯狂。 第63章 再次收获友情 这是一种容易让人感到负担的情感。 但莉莉特并不讨厌这三位少女。 \"是不是因为她们像小狗一样，毫无保留地表现出自己的喜欢呢？\" 因此，莉莉特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谢谢你们的礼物，我会珍惜的。\" 莉莉特系着夸张的蝴蝶结，脸上带着羞涩的微笑。看到这一幕，三位少女猛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兴奋得蹦跳起来。 过了一会儿，三位少女才终于平复心情，带着稍显镇定的表情坐回了椅子上。 她们互相对视着，悄悄交换着眼神。 \"别再激动了。要是让小公女觉得我们很可怕怎么办？\" \"没错，能够来到圣地温泽艾斯公爵府，本就是个奇迹，我们必须好好表现。\" \"冷静、优雅，记住了吗？\" 然而，她们的决心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对于三位少女来说，茶会的一切都充满了极大的冲击。 她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茶杯。 \"这就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茶杯！\" 当热茶缓缓倒入杯中，三位少女又一次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茶！\" 接着，她们的目光落在色彩缤纷的点心上，再次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点心！\" 亲眼见到这些生前都不曾想象能接触到的珍贵事物，她们内心深受感动。 \"这么美丽的茶杯，我真的可以用吗？\" \"太舍不得喝了，可是不喝的话，会不会对小公女失礼呢？\" \"是因为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点心吗？连这块巧克力蛋糕都显得格外精致。\" 正当三位少女沉浸在各种纷杂的思绪中，忍不住在心里流下热泪时，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温泽艾斯公爵前夫人奥利维娅，出现了。 \"听说有些小姐想和莉莉特亲近，所以过来看看，顺便打个招呼。\" 奥利维娅的目光优雅得近乎威严，足以让任何人都本能地畏缩退让。 但三位少女却不是如此。 她们仰望着奥利维娅，眼中闪烁着浓烈的爱慕与敬仰之情。 \"简直像是浪漫剧的场景一样。\" 奥利维娅不禁想到某个已经消失在星辰彼岸的浪漫故事，不由得轻轻笑了出来。 就在那一刻，三位少女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脱口而出。 \"您……真的太优雅、太美丽了！\" \"就像寒冰之上绽放的一朵玫瑰。\" \"好喜欢您啊！对不起！\" 她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多么失礼的话，连忙捂住嘴巴。 然而，奥利维娅并没有责备她们，只是微微垂下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吧。\" 直到奥利维娅的身影消失，三位少女仍然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随后猛地尖叫起来。 \"呜哇啊啊！我们和奥利维娅夫人说话了！\" 虽然她们曾远远地见过奥利维娅几次，但要与她交谈，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毕竟，尊贵的温泽艾斯公爵前夫人，绝不是区区十岁的小姑娘能够随意攀谈的存在。 \"我本以为，等到成年后才有机会和奥利维娅夫人说上一句话，没想到居然能这样交谈……简直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特别是对奥利维娅怀有深厚敬慕之情的帕特里夏，此刻正不知所措地跺着脚，脸上满是激动与欢喜。 看到她这副模样，莉莉特不由得笑了。 \"其他贵族小姐们都觉得祖母很可怕，对她敬而远之……\" 但看到她们如此喜爱奥利维娅，莉莉特的心情莫名地变得愉快了起来。 正当三位少女兴奋地讨论着与奥利维娅相遇的感想时，索蕾特忽然问道： \"小公女殿下……不会连公爵殿下也会出现吧？\" 莉莉特摇了摇头，回答道： \"和祖母不同，父亲今天有公务要处理，他已经出城了。等到茶会结束后，事情才会办完。\" 莉莉特原以为三位少女会因此感到失望，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竟齐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好了。\" 莉莉特立刻明白了她们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公爵殿下可是温泽艾斯公爵家中最特别的存在啊。\" \"冰雪般的银色长发，深邃得宛如寒夜的湛蓝瞳孔！神明雕刻而成的完美身躯！简直就是强大又美丽的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化身。\" \"这还不算什么，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的剑术更是惊人，据说他足以单枪匹马对抗巨龙！\" 索蕾特说出了自己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传闻。 自古以来，北部山脉之外的怪物便不断入侵。 尽管温泽艾斯公爵家构筑了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北方的居民仍然屡次死于怪物之手。 那是连人力都无法抗衡的天灾。 然而，近几年这样的惨剧却再未发生。 全是因为现任温泽艾斯公爵劳伦西奥。 凡是自山脉侵袭而来的怪物，无论大小，公爵皆未曾放过，尽数剿灭。 索蕾特脸颊微红，语气虔诚地说道： \"他是如此伟大的人物，我根本不敢奢望能近距离见到他。 远远地望上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莉莉特不自觉地跟着点头。 \"是啊，公爵大人就是这样的人。\" 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公爵的情景。 当时的她甚至怀疑，这样强大、美丽、庞然若神只的存在，真的和自己是同类吗？ 如今，她竟然能亲口称呼这样的人为\"父亲\"。 想到这一点，莉莉特的心跳不禁微微加快，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就在此时， 沙沙 林间传来了脚步踩过落叶的声音。 莉莉特抬起头，霎时间睁大了双眼。 在明亮的日光下，温泽艾斯公爵伫立在那里。 公爵的目光落在宛如受惊兔子般瞪圆双眼的莉莉特身上，低沉的嗓音响起： \"事情比预想中早些结束了。\" 准确来说，是他特意加快速度结束了公务。 毕竟，今天是莉莉特举办的第一场茶会。 公爵弯下腰，轻轻抚摸着莉莉特的头发，问道： \"还顺利吗？\" \"……嗯。\"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轻轻点头。 公爵凝视着她，眼神中带着一抹温柔的暖意，随后缓缓转过视线。 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圆桌旁的三位少女身上。 当公爵的眼神与她们对上的一瞬间，三位少女齐齐屏住了呼吸，甚至连一丝惊叹声都无法发出。 不，是根本发不出。 公爵的存在，过于压倒性。 他仍然穿着刚从会议上归来的深蓝色军装，银色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俊美无瑕的脸庞如同一件冰冷而完美的艺术品。 这幅景象，简直超越了现实。 但更让人震撼的，是他手中的东西。 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中，竟然拿着三朵玫瑰花。 面对目瞪口呆的三位少女，公爵平静地递出了手中的玫瑰，低声说道： \"希望你们今后能与莉莉特好好相处。\" \"……!\"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终于明白，公爵为什么在结束公务后第一时间赶来这里。 是因为自己。 公爵从未表现出任何在意的神色， 但他其实一直对莉莉特的第一位朋友安洁拉所做的可怕行径耿耿于怀。 所以，他不希望莉莉特再经历同样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莉莉特的脸一下子变得比玫瑰花还要红。 与此同时，三位少女依旧瞪大了双眼，望着公爵递来的花束。 然而， 扑通。 她们没能撑住，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片刻后，三位少女终于睁开了眼睛。 所幸，医生检查后表示，她们只是因为过度激动，才一时失去了意识，身体并无大碍。 即便如此，公爵还是决定让她们尽早回家休息， 并特意安排了骑士护送，以确保她们能够安全抵达府邸。 \"小姐们已经平安抵达各自的府邸了。\" 随着管家西蒙的汇报，莉莉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站在一旁的奥利维娅这时开口问道： \"她们的父母是什么反应？\" 虽然三位少女并非故意的，但毕竟她们是在温泽艾斯公爵府中晕倒的。 对贵族而言，这可能会引发相当敏感的反应。 更何况，安洁拉的事件才刚刚发生不久。 然而，西蒙的表情却十分平静，他微微一笑，说道： \"他们并未表现出丝毫愤怒或忧虑，反而听闻自家小姐在公爵府丢脸之后，认为她们应该在家偷偷欢喜就好，结果非得跑去公爵府献丑，因而责备了她们一番。 甚至还特意向莉莉特小姐致歉，说很抱歉让您受惊了。\" 听到这番话，奥利维娅轻声自语道： \"原来如此……果然如我们所调查的那样，这三位小姐的家族性格温和且知礼。\" 她早已仔细调查过三位少女以及她们的家族背景。 毕竟，安洁拉的事情才发生不久，她必须确保类似的悲剧不会再次发生。 一个年仅十岁的孙女结交朋友，竟然需要做到如此谨慎，奥利维娅对此并非没有感慨。 但她别无选择。 因为，莉莉特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小公女。 她的身边，必然会吸引各种心怀算计的人靠近。 第64章 是时候回到梅洛一直等待我的地方了 \"并不是要你挑选朋友，而是如果对方本身存在危险，就要事先知晓并加以提防。\" 听到奥利维娅的话，莉莉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会铭记在心的，奶奶。\" 面对莉莉特坚定的回答，奥利维娅微微勾起嘴角。 \"嗯，我相信你是聪明的孩子，一定能做得很好。更何况，你的身边还有一个连女儿的第一次茶会都放在心上的父亲，自然不会有问题。\" ‘真是难得一见的夸张反应。’ 公爵读懂了奥利维娅眼中的含义，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而是径直将一块巧克力蛋糕递到了莉莉特面前。 莉莉特下意识地睁大双眼，张嘴\"啊\"地一声，小口咬下了蛋糕。 她一边咀嚼，一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好好吃！\" \"那就好。\" 桌上堆满的蛋糕，是公爵在回到城堡前特意买回来的。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了某家有名的蛋糕店推出新品，而亲自排队购买的场景。’ 奥利维娅的心情就像见证了一场世间绝不可能发生的离奇现象，满是震惊。 ‘不过，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去爱任何人的、像冰块一样冷漠的儿子，如今也终于有了珍视的存在，倒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她心中感慨万千，轻啜了一口茶。 尽管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光，但最终一切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北方的贵族们不再把莉莉特视为带有平民血统的\"半吊子\"小公主，而是真正以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的身份对待她。 莉莉特也逐渐体会到了社交界的可怕，同时在这期间，结交了一位名为卡丽娜的真正朋友。 今后，她一定还会遇见更多美好的缘分吧。 奥利维娅缓缓开口道： \"现在看来，即使没有我，你也已经可以很好地应对了，莉莉特。\" 莉莉特的双眼猛然睁大。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离家太久了。是时候回到梅洛一直等待我的地方了。\" \"……\" 莉莉特一时语塞，怔怔地望着奥利维娅。 奥利维娅教会了她太多东西： 淑女的修养，贵族的处世之道，温泽艾斯家应有的风范…… 然而，哪怕抛开这些不谈，奥利维娅对她而言，依旧是无可取代的存在。光是和她在一起，就会感到无比幸福。 【但，祖母的家不在这里。】 奥利维娅的归宿，是那个阳光格外温暖的地方。 尽管她深爱着自己的孙女，但终归也会渴望回到属于自己的家园。 即使莉莉特心里明白这一点，她的眼眶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泪光。 【我不想让祖母离开，我希望她能一直留在城堡里，陪伴着我。】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撒娇着让奥利维娅留下。 相反，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祖母。 \"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奶奶。\" 奥利维娅欣慰地笑了，轻轻地抱住她娇小的身躯。 \"我是你的祖母，能成为你的依靠，我也很开心。\" 温暖的嗓音，让莉莉特眼角的泪水终于悄然滑落。 \"我会经常去探望您的，可以吧？\" \"当然，随时欢迎。\" 这场离别，虽带着不舍，却也令人心头温暖。 一旁的西蒙和玛丽忍不住红了鼻尖，轻轻抽泣。 然而，与他们不同，公爵的表情却依旧毫无波澜。 看着这样的儿子，奥利维娅微微眯起眼，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果然，儿子这种东西，养了也没什么用。\" 公爵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向她致意。 \"愿您安康，母亲。\" 奥利维娅离开了城堡。 所幸，莉莉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感慨祖母的离去。 她几乎每天都在迎接朋友的到访，忙得不亦乐乎。 在精心布置的花园里，莉莉特笑意盈盈地迎接客人。 \"欢迎你，卡丽娜！\" \"你好。\" 卡丽娜像只小猫般，带着几分傲娇的神态回了声招呼。 但今天的客人不止她一个。 伴随着一阵喧闹的声音，三名少女叽叽喳喳地走了进来。 \"莉莉特小姐，您今天依旧如此美丽！\" \"仿佛全身都散发着温泽艾斯公爵家的高贵与优雅！\" \"我们深深地爱着您！\" 如今，这三位少女已经不再称呼莉莉特为\"小公女\"了。 多次见面后，她们早已亲近起来。 莉莉特曾表示可以不用加敬称，但三人却断然拒绝了。 ‘称呼您为''莉莉特小姐''更能体现我们崇高的敬意和爱慕之情。’ 莉莉特见她们如此坚持，也就随她们去了。 一番寒暄过后，三名少女将目光投向了卡丽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今天又见到你了，卡丽娜，真开心！\" \"今天也打扮得好漂亮啊，这条红色缎带特别适合你！\" \"上次你很喜欢我带来的巧克力曲奇，所以这次我特意多带了一些，一起吃吧！\" 她们并不像其他贵族小姐那样，因为卡丽娜出身于破落的家族而轻视她。 也没有因为她曾被安洁拉欺凌而对她表现出怜悯。 她们的关心，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纯粹善意。 ‘是因为我是莉莉特的朋友，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吗？’ 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卡丽娜内心有些困惑。 这时，三人中的拉恩娜忽然凑近她，像是分享什么秘密般，低声说道： \"其实呢，我们三个人都超级喜欢漂亮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卡丽娜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那天起，五位少女便时常聚在一起。 她们甚至给自己的小团体取了个名字： \"五位淑女的秘密茶会。\" 她们一起学习淑女应有的礼仪和修养。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她们会在草地上举办野餐。 有时候，她们会在厨房里尝试制作蛋糕。 也会分享新买的饰品、讨论最近流行的歌曲，或者干脆一起哼唱。 这一天，莉莉特神情认真地宣布道： \"今天的主题是，''打造前所未有的独特发型''。\" 听到这个提议，其他四人立刻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物品： 梳子、发带、发夹、发绳、发油、发蜡…… 凡是能用来打理头发的东西，她们全都带来了。 五位少女围成一个圈，互相为对方设计发型。 莉莉特轻轻梳理着卡丽娜那一头浓密的红发，陷入了思考。 【要不要加个发带呢？还是编成双马尾？把头发盘起来应该也会很好看吧？】 【但不管怎样，卡丽娜无论做什么发型都一定会很漂亮！】 莉莉特脑海中浮现出卡丽娜尝试各种造型的画面，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坐在她身后的帕特里夏，也满脸幸福地抚摸着莉莉特那蓬松柔软的银发。 ‘不愧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银发，怎么能这么蓬松、柔软呢？简直就像一样！’ 站在她们身后的索蕾特和拉恩娜，根本掩饰不住心中的羡慕。 ‘切，要不是剪刀石头布输了，那个位置就是我的了！’ 但规则就是规则，没办法。 两人只能满脸遗憾地继续为面前的朋友整理头发。 不久后，五位少女纷纷换上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发型。 最先完成的是卡丽娜。 她的红发被编成一股，优雅地盘向一侧，周围还撒上了闪亮的珠饰。 打造这个发型的莉莉特笑盈盈地介绍道： \"我想用卡丽娜那美丽的红发，呈现出一朵盛开的玫瑰。\" 三位少女瞬间发出了惊叹。 \"哇，太漂亮了！简直就像玫瑰花的女王！\" 听着朋友们的称赞，卡丽娜的脸微微泛红，而莉莉特则满脸自豪地笑了。 接着轮到莉莉特。 她的银发被扎成了双马尾，并在尾端巧妙地盘成了圆弧状。 打造这个造型的帕特里夏咧嘴一笑，得意地解释道： \"莉莉特小姐不是很像一只可爱的小绵羊吗？所以我特意用头发打造出像羊角一样的卷发！\" 三位少女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天哪，太可爱了，莉莉特小姐！简直像羊之精灵一样！\" 然而，称赞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当轮到帕特里夏时， 她的橘色头发被高高束起，尖锐地朝天竖立，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设计这个造型的索蕾特眼中闪烁着光芒，兴奋地说道： \"帕特里夏，我用你的头发展现了你那炽热的灵魂！很棒吧？\" 但这还不是最惊人的造型。 索蕾特的发型同样极具冲击力。 她那一头浓密的黑发被彻底吹蓬，膨胀成了一圈毛茸茸的轮廓，看起来就像……一只雄狮的鬃毛。 打造这个发型的拉恩娜自豪地说道： \"就像我家贵族贵宾犬伊丽莎白的毛一样，我用刷子不停地梳啊梳，才造出了这个完美的发型！喜欢吗？\" 相比之下，拉恩娜自己的造型则相对正常。 她的发型由卡丽娜亲手打造，只是简单地束起，没有做过多夸张的装饰。 然而，不管怎么说，帕特里夏和索蕾特的发型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造型。 不，应该说，简直太过分了。 甚至连出于礼貌，莉莉特和卡丽娜都很难说出一句\"好看\"…… 两人同时咽了咽口水，心里暗自担忧： 【这要是三个人打起来了可怎么办？】 第65章 公爵大人，您喜欢什么花呢? 然而，这种担心只是杞人忧天。 三个少女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抱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哎哟，笑死我了。\" \"你的头发更搞笑吧。\" \"你的脸比头发还搞笑呢。\" 她们一边丢下这些像是互相挖苦的话，一边咯咯直笑。 莉莉特和卡莉娜惊讶地看着这三个女孩，随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女仆玛丽走进了房间。 她看到莉莉特、卡莉娜和拉恩娜可爱的发型，微微一笑，但当目光落在帕特里夏和索蕾特那惨不忍睹的发型上时，肩膀不由得一颤。 玛丽努力克制自己，避免在帕特里夏和索蕾特面前失礼地笑出声来，而是安静地将茶与甜点摆放在桌上。 五个少女立刻蜂拥而上，围到了桌前。 袅袅升腾着热气的奶茶。 涂满糖浆，夹在薄薄华夫饼之间的焦糖华夫饼。 铺着清新柠檬馅的柠檬塔。 冰凉的卡仕达奶油上覆盖着薄如玻璃、香脆可口的焦糖层的法式焦糖布丁。 点缀着鲜嫩草莓的巧克力蛋糕。 少女们咽了咽口水，然后迫不及待地挥舞起叉子，享用起美味的甜点。 温泽艾斯城的一切都无可挑剔，而其中最令人陶醉的便是这里的甜点，可谓是举世无双。 \"好幸福啊。\" 少女们露出世上最满足的表情，嘴里嚼着甜点，开心地聊了起来。 最美味的甜点是哪一种？ 最近最受欢迎的歌剧里，最迷人的演员是谁？ 她们的话题天马行空，正聊得热火朝天时，帕特里夏忽然开口道: \"大家的母亲节准备得怎么样了？\" 母亲节。 那是春花烂漫的日子，孩子们向母亲表达感恩的日子。 【对了，确实有这么一个节日呢……不过，我从未特别在意，因为我没有母亲……】 帕特里夏这才意识到莉莉特的处境，顿时有些懊恼地看向她。 然而，莉莉特只是微微一笑。 \"我没关系的，反而想多听你们聊聊呢。\" 自从来到温泽艾斯城，莉莉特学到了很多。 尤其是奥莉维娅，仔细地教她贵族应当了解的常识和知识。 但像母亲节这种非正式的纪念日，却很少有人提及。 爱说话的帕特里夏兴致勃勃地说道: \"母亲节是每年花之月的第一天。严格的贵族家庭可能不会庆祝，因为这并不是国家指定的节日，而是平民们自发设立的。不过，我们家不是那样的。母亲非常期待这一天呢。\" 索蕾特接着说道: \"而且，在母亲节这天，我们会赠送鲜花，以表达对母亲的感恩与爱意。\" 但这并不是随便送一朵花就行的。 通常，人们会挑选与母亲相似的花，或者母亲最喜欢的花，又或者是母亲出生月份所绽放的花。 收到孩子送的花，母亲都会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但也有例外。 拉恩娜露出一抹苦笑，说道: \"顺便一提，我第一次过母亲节时，送给妈妈的是南瓜花哦。因为妈妈的脸又扁又圆，像极了南瓜。而在那之后，妈妈整整一星期都给我做南瓜汤。自那以后，我每年都会挑选最饱满、最美丽的玫瑰花送给她。\" 莉莉特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转头问道: \"卡莉娜也会过母亲节吗？\" 卡莉娜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会。\" 她没钱买花，更重要的是，她也没那个心思去准备。 因为她对父母并没有太多感情。 ''就算别人说我冷漠也没办法。'' 然而，卡莉娜的回答非但没有让少女们感到尴尬，反而引得她们哄堂大笑。 \"当然了，卡莉娜根本不需要特意准备什么，因为卡莉娜本身就是一朵花啊！\" \"卡莉娜的父母每天看到她，应该都会有收到鲜花的感觉吧。\" \"哇，好羡慕！我也想收到像卡莉娜一样的礼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卡莉娜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皱起眉头。 ''这群家伙，比莉莉特还夸张。'' 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只好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巧克力，发泄似的咀嚼起来。 吵吵闹闹的少女们终于离开了城堡。 西蒙问莉莉特: \"小姐，玩得开心吗？\" \"嗯，非常开心！\" 莉莉特笑得甜甜的，那副幸福洋溢的模样，让西蒙眼尾的弧度更深了。 看着西蒙像只心情极佳的狐狸般微笑着，莉莉特忽然问道: \"西蒙先生也会过母亲节吗？\" \"嗯，每年都会庆祝。成年后因为很难亲自回去，就改为寄花回去。\" \"哇，那伯母一定很高兴吧！\" \"她倒是经常抱怨让我直接寄钱过去，不过，总归还是挺开心的。\" \"原来如此……\" 莉莉特在前世和今生，从未真正拥有过\"母亲\"这一存在。 前世偶尔会想，如果自己也有母亲就好了，但如今，她已经完全不会再生出这样的念头了。 因为公爵给予她的爱，已经足够填满那份空缺，甚至让她感受不到母爱的缺失。 \"那……除了母亲节，还有父亲节吗？\" \"很遗憾，并没有。\" 莉莉特皱起眉头: \"为什么呢？父亲也是和母亲一样重要的存在啊。\"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意义更加特殊吧。毕竟，她们怀胎十月，将我们带到这个世界，我们是为了表达对这一点的感谢。\" 【可对我来说，公爵大人给予我的，比''诞生''更重要的东西多得多。 不如说，他让我获得了新生。】 正因为有公爵，莉莉特才能拥有如今这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对公爵怀有深深的感激，并想要将这份心意表达出来。 莉莉特微微蜷起手指，犹豫着问道: \"如果在母亲节送公爵大人一束花，他会不高兴吗？\" 西蒙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笑道: \"怎么会呢？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别说是鲜花了，就算是莉莉特用过的纸巾，公爵大人恐怕都会视若珍宝。 毕竟，他是那样地珍惜莉莉特。 听到西蒙的回答，莉莉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 母亲节这天，人们会送上承载感恩之情的花束。因此，莉莉特也决定送一束花给公爵。 ''听说，花对于收礼之人而言越有意义越好。那么，就送公爵大人喜欢的花吧！'' 到了晚餐时间，莉莉特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爵大人，您喜欢什么花呢？\" 公爵正埋头享用着堆成小山般的肉，听到这个问题，动作顿时停了一下。 事实上，公爵并不喜欢花。 确切地说，他对花毫无兴趣。 花既不能作为武器，也不能吃，更无法用来疗伤，对他而言，毫无价值可言。 但面对双眼闪闪发亮的莉莉特，他总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直接回答。 于是，公爵拼命在脑海里搜寻着花的名字，最终随口说道: \"迪奥尼亚。\" 迪奥尼亚？ 莉莉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心脏不禁砰砰直跳。 ''迪奥尼亚……听起来就像是一朵非同寻常的花，一定和它的名字一样华丽而高贵！'' 晚餐结束后，莉莉特立刻兴冲冲地跑回房间。 书桌上，摆着她从书房里借来的厚厚的花卉图鉴。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开始查找迪奥尼亚。 ''迪……迪……'' 幸运的是，书中确实收录了有关迪奥尼亚的内容。 莉莉特兴奋地屏住呼吸，仔细读了下去。 迪奥尼亚。 仅生长于北方山脉的巨大食虫植物。 以华丽的花朵吸引怪物，将其活生生吞噬。 ''吞、吞噬怪物？！'' 莉莉特的瞳孔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震惊。 短短几行描述之后，是一幅极其详细的插画。 那朵绽放着红色花瓣、点缀着黄色斑点的花，花瓣张开得像是一张饥饿的巨口，怎么看都不像花，反倒更像是一只怪物。 莉莉特脸色惨白地合上了书。 ''怪不得公爵大人会提起这种花……'' 回想起当时的对话，公爵在提到\"迪奥尼亚\"时，还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是花，但相当强大。\" ''我本以为他说的是这朵花在极端环境下依然能顽强生长……但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这朵花的\"强大\"可谓是货真价实的。 当然，迪奥尼亚确实是一种独特而壮观的花，甚至能吞噬怪物，这可不是一般的花能做到的事。 ''但……我还是不想把它当成礼物送给公爵大人。'' 莉莉特改变了主意。 ''既然如此，就不送他喜欢的花，而是送一朵最适合他的花吧！'' 她翻回图鉴的第一页，重新一页一页地阅读起来。 绣球花、玫瑰、鸢尾花、翠雀花…… 她特别留意那些蓝色的花。 公爵的眼眸如同深邃的苍蓝湖泊，所以蓝色的花应该很适合他。 但尽管每一朵都十分美丽，却没有哪一朵让她有\"就是它了！\"的感觉。 ''有没有哪种花，既强韧，又美丽，同时还优雅呢？'' 就在这时，莉莉特的视线忽然停在一页上，眼睛蓦然睁大。 第66章 培育蓝冰花 ＜蓝冰花 只在气温低的北方地区盛开的花朵。 花瓣色泽极其鲜艳，美丽非凡。 这朵花有一个非常独特的特点，它的表面像冰一样冰冷。 因此，也被称为冰之花。＞ 在这段说明下方，还精细地绘制着蓝冰花的样子。 它的花瓣如同尖刺般锐利，色泽鲜明的蓝色，宛如孔雀的眼瞳。 \"就是这个！\" 莉莉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翌日，莉莉特对西蒙说道： \"西蒙先生，我已经选好要送给公爵大人的花了。\" 只有西蒙知道，莉莉特想在母亲节那天送公爵一朵花。 因此，他带着满脸期待的笑容问道： \"是什么花呢？\" \"蓝冰花！\" 西蒙微微弯起的眼眸猛然睁大。 \"蓝冰花？\" \"是的，我在花卉图鉴上看到的。这朵花和公爵大人一模一样。我该如何才能得到它呢？去大型花店看看可以吗？\" 看着兴奋不已的莉莉特，西蒙微微蹙起眉头。 \"……恐怕无论去哪个花店，都无法买到蓝冰花，小姐。\" 莉莉特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意思？\" \"蓝冰花非常娇贵，几乎无法由人力栽培。因此，没有任何花店会培育蓝冰花。它只能在北方的山脉中偶然遇见，宛如奇迹一般。\" 看着莉莉特的脸色一点点黯淡下来，西蒙连忙补充道： \"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可以派人前往北方山脉，寻找正在绽放的蓝冰花。\" 当然，找到蓝冰花的难度几乎等同于在路边捡到黄金。 然而，若动用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力量，未必不可能。 但莉莉特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不想大费周章。\" 北方山脉是危险之地，仅仅为了找到一朵花，就让那么多人受累，她无法接受。 \"要放弃吗？可我真的很想要这朵花……\" 莉莉特咬住嘴唇，陷入纠结。 西蒙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 片刻后，莉莉特微微睁大眼睛，轻轻地\"啊\"了一声。 \"西蒙先生，蓝冰花很难获得……那种子呢？\" 西蒙的眼神微微震动。 蓝冰花几乎不可能栽培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没人尝试过。 一些热衷花卉的爱好者、植物学家，甚至少数雄心勃勃的花店老板，都曾想挑战让蓝冰花绽放。 因此，蓝冰花的种子在黑市上偶尔会有流通，虽然价格昂贵，但以温泽艾斯公爵家小姐的财力，并非买不起。 莉莉特坚定地说道： \"我知道蓝冰花很难培育，但谁知道呢？我想亲手试试。\" 西蒙并未嘲笑她的天真，也没有劝她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是爽快地说道： \"我这就去为您寻找种子。\" 西蒙果然是个能干的管家。 不过半日，他便将一个小小的袋子和厚厚的笔记递给了莉莉特。 \"我找到了一位长期研究蓝冰花的专家，从他那里购得了种子。他对您对蓝冰花的兴趣感到非常欣喜，还赠送了这本笔记，据说是关于蓝冰花栽培的研究记录。\" \"谢谢您。\" 莉莉特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郑重地接过种子和笔记。 蓝冰花的栽培几乎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偶尔也有人成功，但那不过是机缘巧合，奇迹般的存在。 尽管如此，西蒙却有种预感，或许这项庞大的计划真的会成功。 毕竟，莉莉特小姐不仅治好了无人能治的公爵殿下的双眼，还融化了他冰冷的心，最终成为了他的女儿。 在西蒙眼中，莉莉特是能够创造奇迹的少女。 莉莉特悄悄地，尤其是对公爵保密地，开始栽培蓝冰花。 西蒙赠予的笔记上，详细记载了蓝冰花的培育方法。 她一边翻阅，一边低声念道： \"蓝冰花虽然极难开花，但如果环境适宜，就会以极快的速度绽放。\" 【也许，如果一切顺利，花朵能赶在母亲节时盛开。】 莉莉特的眼睛闪闪发亮。 \"首先，需要埋在北方山脉的积雪下，寒冷且洁净的泥土。\" 这一点，在西蒙的帮助下轻松解决了。 \"温泽艾斯公爵家的骑士们时常前往北方山脉，因此采集泥土并不困难。\" \"谢谢您！\" 莉莉特将松软的泥土填入花盆中。 \"接下来是温度。\" 蓝冰花只能生长在寒冷至冰雪不化的环境中。 如果是冬天，保持低温不会太难，但现在正值秋季，凉爽宜人。 幸运的是，西蒙再一次提供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厨房里有用于保存食材的新鲜度的魔力石，利用它就可以维持花盆的低温。\" 施加了冰系魔法的魔力石，堪称无价之宝，唯有大贵族之家才有资格使用。 然而，西蒙却轻而易举地动用了管家的权力，将魔力石稳稳地插入花盆之中。 莉莉特轻触花盆，惊讶地睁大眼睛。 \"哇，真的变得像冰一样冷了。\" 西蒙弯起狐狸般的笑眼，戏谑道： \"果然，钱就是好东西。\" 泥土、温度，已经准备就绪。 接下来，便是最棘手的步骤，浇水。 \"必须使用纯净无瑕的净化水，每隔三小时浇一次，仅需让叶片湿润即可。\" 西蒙咋舌。 \"每三小时就要浇一次水？这简直比照顾刚出生的婴儿还麻烦。\" \"难怪没有人愿意培育蓝冰花。\" 莉莉特咽了咽口水。 西蒙见状，立刻说道： \"我来负责浇水吧。\" 然而，莉莉特却连连摇头。 \"不，我自己来！\" \"但要每三小时就关注花盆一次，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小姐白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西蒙先生不比我更忙吗？\" 不等西蒙再劝，莉莉特便坚定地补充道： \"更何况，我想用自己的双手让这朵花绽放。这是我要送给公爵大人的感恩之花。\" 她那双湛蓝的眼眸中，满是坚定不移的决心。 最终，西蒙还是退让了一步。 莉莉特开始为花盆浇水。 清晨、早晨、午后、傍晚…… 不停地、持续地、反复地，每三个小时一次。 按时浇水，简直是件折磨人的苦差事。 首先，她完全无法外出。 其次，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做其他事，总是担心会忘记给花浇水。 尽管如此，白天尚且还能勉强坚持，真正的挑战在于夜晚。 当！当！ 怀表的钟声响起，莉莉特艰难地睁开眼睛。 凌晨三点。 正是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刻，而她却不得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角落里的花盆，为它浇水。 \"好困……\" 每隔三小时就要被闹钟惊醒，实在是煎熬至极。 若非曾经历过艰苦的神殿生活，她恐怕早就放弃了。 半睁着惺忪的睡眼，莉莉特望着仍然空无一物的花盆，低声呢喃： \"快点长出来吧，花儿……\" 她脑海中浮现出书中那朵湛蓝而美丽的花朵，怀揣着期待，小心翼翼地为它浇上净化水。 完成后，她望了一眼花盆，随后踉跄着回到床上，几乎是瞬间便沉沉睡去。 微弱的呼吸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月光静静洒落，在仍未萌芽的花盆上镀上一层银辉。 第二天，公爵微微眯起眼，问道： \"你怎么了？\" 莉莉特的状态与往日截然不同。 那双湛蓝的眼睛因疲惫泛着红晕，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影，原本圆润的脸颊也削瘦了些许。 公爵的眼中浮现一丝担忧，而莉莉特则心虚地转了转眼珠。 她打算在母亲节那天把花作为礼物送给公爵，这件事必须保密。 不过，幸好即使隐瞒这一点，仍能合理解释她的状况。 于是，莉莉特如实回答道： \"最近我在种植一株植物。因为想让它茁壮成长，所以稍微有些操劳了。\" 公爵的目光微微一沉。 \"你对植物感兴趣？\" \"最近有些喜欢上了呢。每天浇水很有趣，等待它发芽的过程也让我充满期待。\" 莉莉特笑得眉眼弯弯，神色间带着几分满足与欣喜。 公爵沉吟片刻，暗自思索，\"看来，得给她建一座温室，让她随心所欲地种植喜欢的植物。\" 莉莉特完全没料到，几天后自己将会拥有北方最大、最奢华的温室。 此刻，她只是紧握双拳，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公爵大人，我一定会让这朵花绽放，作为礼物送给您！\" 第67章 这朵花，真的很美 然而，尽管莉莉特意志坚定，花朵却迟迟没有绽放。 望着和最初毫无变化的花盆，莉莉特的脸上满是失望。 \"我完全按照研究笔记上写的去做了。土壤、温度、阳光都调节好了，连浇水也从未遗漏，始终在规定的时间给它规定的水量。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发芽呢？\" 难道会像许多人一样，最终失败，无法让花开吗？ 莉莉特很清楚，这种可能性极高。 因此，她已经考虑好，如果无法让这朵花开，就送公爵其他的花。 可是…… \"我还是想把这朵花亲手送给公爵大人。\" 莉莉特轻抚着满是泥土的花盆，低声喃喃。 \"所以，能不能再加把劲，努力绽放一下呢？\" 是不是听见了莉莉特的心声呢？ 几天后，黎明时分，莉莉特因睡眠不足，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她拿起洒水壶，走向花盆，随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松软的泥土中，一株娇嫩的小芽\"噗\"地一下冒了出来。 莉莉特简直不敢相信，左看看，右看看，前后确认了一遍。 无论怎么看，这确实是新生的幼芽。 \"呀！\"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兴奋地抱起花盆，兴高采烈地转了好几圈。 不一会儿，西蒙走进房间，也睁大眼睛惊喜地叫道：\"哦！\" 然后，他激动地拉住莉莉特的手，和她一起旋转起来。 西蒙兴奋地大声说道：\"您做到了，莉莉特小姐！\" \"是的！这孩子终于成功了！它发芽了！\" 莉莉特脸颊泛红，满脸激动地接着说道： \"太开心了！照这样下去，母亲节之前花一定能开吧？\" \"一定会的。发芽最难，既然已经成功了，花很快就会绽放的。\" 莉莉特露出幸福的笑容，比以往更加细心地照料着花盆。 小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 莉莉特怀着满心欢喜凝视着它。 \"马上就能看到蓝冰花了！\"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啪嗒 洒水壶从莉莉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清水洒落，浸湿了昂贵的地毯，但她已无暇顾及。 因为，几个小时前还朝向天空，挺立生长的茎秆，此刻竟已枯萎垂落。 就在那一瞬间，她猛然想起那本翻阅了无数次的培育笔记中的一段话： 「蓝冰花之所以难以培育，最致命的原因在于：即使满足了所有生长条件，它仍可能毫无征兆地枯萎，甚至死亡。 这可真是一种任性的花啊。」 【我早就知道，让它开花是件近乎奇迹的事。】 即便如此，她依旧渴望让它盛放。 并不只是因为想要送给公爵。 在细心呵护这颗种子的过程中，她已将其视若珍宝，满怀爱惜地培育着它，如同呵护一个幼小的生命。 然而，与莉莉特的心愿相反，那片绿叶却依旧无力地垂着，仿佛随时都会枯死。 莉莉特呆呆地地望着萎靡的叶片，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移了目光，伸出了手。 她那双小手看上去洁白而光滑，先前为了调制卡丽娜的药而留下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丝毫痕迹。 莉莉特喃喃自语： \"或许，神圣之力也能对植物起作用？\" 她从未尝试过将神圣之力用于植物，因此无法确定，但这确实是个可能性。毕竟，神圣之力是一种能让生命恢复的力量。 然而，莉莉特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眉头微微蹙起。 \"重生后，我曾发誓，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再使用神圣之力。\" 这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太过痛苦，正是这份力量，令她的一生饱受折磨。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动用了这股力量。她治愈了公爵的双眼，延续了梅洛的生命，甚至还用它调配了卡丽娜的药。 这些事情，她做得毫无悔意，因为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他人。 \"但这次不一样。只是为了让一朵花开，值得使用神圣之力吗？\" 然而，莉莉特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 \"没关系的，这样也可以。公爵大人也一直说，让我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下定决心后，莉莉特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 她神情紧张地盯着刀刃，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在指尖划了一道口子。 虽然早已习惯了疼痛，但刀刃割破肌肤的瞬间，那股冰冷而刺骨的感觉依然令人不寒而栗。 鲜红的血珠缓缓在她苍白的指尖凝聚，最终，她将血滴落在那片枯萎的叶片上。 \"拜托了，请再一次绽放生命吧。\" 她怀着虔诚的心祈祷。 片刻后，奇迹发生了。 枯萎的叶片重新焕发出生机，紧接着，茎秆以惊人的速度生长，一颗小小的花苞悄然浮现。 最后，花朵盛开了。 它的色泽犹如湛蓝的宝石，璀璨而耀眼，美得令人窒息。 莉莉特屏住了呼吸，怔怔地凝视着它。 \"天啊。\" 她原本只是希望用神圣之力稍微帮助花朵成长一些，却没想到竟会产生如此惊人的效果。 她看了看自己仍残留伤痕的指尖，又看向那朵盛开的花，喃喃道： \"或许...我所拥有的力量，比我想象的更强大...\" 她的内心浮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朵蓝色的花。 花瓣竟然冰冷无比，仿佛真的是由冰雪凝结而成的。 感受到蓝冰花特有的寒意，莉莉特的双眼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管怎样，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多亏了我的力量，我终于能将这朵花，亲手交到公爵大人的手中了。 温泽艾斯公爵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讨伐自北部山脉而来的魔物。 如果魔物的侵袭尚未达到严重程度，仅派遣经验丰富的骑士便已足够。可只要没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公爵通常都会亲自率领骑士团征讨。 有人曾为此红着眼眶，感叹公爵肩负着何等沉重的责任。 然而，这种说法只对了一半。 公爵其实相当享受挥剑斩杀魔物的过程。 就如同充满力量的猛兽，只有在狩猎时才能真切感受到自己活着。 因此，今天的公爵也如往常一般，在用过早餐后开始整装待发。 他在那副坚实的肌肉上披上银光闪耀的铠甲，腰间别着一把宛如巨人使用的巨大长剑。 这副气势，即便是巨龙见了也要颤抖三分。 公爵迈步走出房间，然而，一道景象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走廊上遇到的几位女仆，衣襟上都佩戴着色彩各异的花朵。 温泽艾斯城堡的女仆们一向不太热衷于装饰自己，反倒更注重锻炼体魄。如今她们这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让公爵不禁感到疑惑。 就在此时，西蒙开口解释道： \"公爵殿下，今天是母亲节。\" 母亲节。 一个子女以花朵向母亲表达感激的日子... 然而，公爵从未庆祝过这个节日。 这本就是平民们更为重视的纪念日，而他的母亲奥利维娅对这种温情脉脉的日子毫无兴趣。 公爵亦是如此。 他扫了一眼那些因收到一朵小小的花而笑得满脸通红的女仆们，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不过是一朵花罢了，就能高兴成这样，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 \"爸爸！\" 一声清脆的呼唤，让公爵微微一愣，随即回过头去。 只见远处的走廊上，莉莉特穿着一袭嫩黄色的裙子，正朝他小跑而来。 她双手捧着一盆开得正艳的花。 公爵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说话，莉莉特便已停在他面前，将手中的花盆递了过来。 \"这个，送给您。\" \"...？\"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公爵不由得微微歪头。 莉莉特的脸颊染上淡淡红晕，轻声说道： \"虽然您不是我的母亲，但对我来说，您就像母亲一样。\" \"...！\" \"您照顾我，保护我，也给予我深深的爱。\" \"...\" \"所以...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公爵的眼睛骤然睁大。 这句话，是他从未想象过，甚至从未设想过会从谁口中听见的话语。 砰砰 即便在被魔物威胁生命的时刻，他的心脏也未曾如此剧烈地跳动过。 公爵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望着她那双盈满期待的澄澈眼眸，沉默片刻后，终于伸出手，接过了她小小的双手所捧着的花盆。 \"...谢谢你。\" \"...！\" \"这朵花，真的很美。\" 听到公爵的夸赞，莉莉特的双眸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绽放出宛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就像听见了世上最令人欣喜的话语一般。 而就在这一刻，公爵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第68章 大祭司的心思 啵。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莉莉特惊得僵住，表情宛如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公爵勾起唇角，似乎觉得这样的莉莉特格外可爱，缓缓开口道： \"在母亲节收到花的人，会以亲吻作为回礼送给孩子。\" 莉莉特当然知道这个习俗。 可她从未想过，爸爸会亲自实践！ 望着脸颊像草莓般迅速染上绯红的莉莉特，公爵忍不住轻笑出声。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几名女仆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甚至连在一旁津津有味观望全程的西蒙都忍不住按住心口，公爵的笑容，实在是太致命了。 不知公爵本人是否察觉到了这番骚动，他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莉莉特的小脑袋，语气温和道： \"我会尽早回来，晚上一起吃饭吧。\" 在他宽厚的手掌下，莉莉特笑着点头回应： \"好，爸爸路上小心！\" 然而，温馨的氛围仅仅存在于宅邸内。 当温泽斯特骑士团的成员看到今日出征的公爵时，全员陷入了震惊。 与往常一样，公爵一如既往地全副武装，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但在他的手里，竟然捧着一盆开着湛蓝色花朵的盆栽。 骑士们纷纷在心里猜测。 新型武器？ 难道是丢出去会爆炸的花？ 或者，会变成剑的魔法花？ 这听上去简直荒谬至极，但骑士们却异常认真地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毕竟，比起\"冰冷无情的公爵亲自捧着普通花朵\"这一事实，还是\"这花其实是某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更让人信服。 然而，现实却狠狠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这盆花既不会爆炸，也不会变成武器。 不仅如此，公爵甚至小心翼翼地护着花，生怕它受到一丝损伤，而与此同时，他正用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斩杀着怪物。 终于，实在看不下去的某位骑士忍不住开口提醒： \"殿下，如果这盆花如此珍贵，不如先把它放到安全的地方，再投入战斗？\" 公爵低垂视线，语气理所当然地反问： \"还有比我的怀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 骑士无言以对。 就这样，公爵一手持剑、一手抱花，继续屠戮战场。 伴随着利刃挥舞，一只巨大的怪物被他一剑斩成两半，骑士们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为什么感觉殿下今天比平时更有干劲？\" \"是啊……简直像喝了一整桶蜂蜜的醉熊一样。\" 他们左思右想，总觉得这股异常的力量来源于那盆蓝色的花。 怎么看都不像普通的花……这难道是某种兴奋剂？还是觉醒药？ 甚至连怪物都隐隐有了类似的想法。 \"那个拿着蓝色花朵的人类，很危险！\" 从战场上九死一生逃脱的怪物，自此对蓝色花朵心生恐惧。 自那以后，只要它们看到蓝色的花，都会不由自主地惊慌失措，拔腿就跑。 清晨，阳光洒落。 莉莉特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慢醒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望向自己颈间挂着的项链。 项链上的蓝色宝石，是几个月前公爵送给她和诺埃尔的魔力石。 它能让他们彼此听见对方的声音。 然而，诺埃尔从未主动用魔力石联系过她。 当然，莉莉特也没有。 \"神殿里人太多了……万一诺埃尔被发现持有魔力石，肯定会很麻烦。\" 幸好，莉莉特还能通过公爵定期得知诺埃尔的消息。 听说诺埃尔在神殿里一切安好，身体健康。 这让她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思念却无处安放。 \"好想见你，诺埃尔……\" 而此刻，远在帝都圣殿的诺埃尔，也正怀揣着同样的思念。 \"天空的颜色……就像莉莉特的眼睛一样。\" 诺埃尔手握扫帚，怔怔地望着蔚蓝的天空，直到背后传来一阵神官们的低声议论。 \"听说大祭司又去求见陛下了。\" 几个月前，大祭司从北方返回帝都后，便四处奔走，嘶声竭力地喊着： \"温泽艾斯公爵抢走了我抚养的''女神之子''！甚至还散播谎言，说什么莉莉特是他的亲生女儿！\" 然而，他的控诉根本无人理会。 因为温泽艾斯公爵早已在全帝国范围内，正式宣布莉莉特为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姐。 无论莉莉特是否拥有神圣之力，在它未曾真正显现之前，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孩。 而给一个普通女孩贵族姓氏，这本身就足以证明她的血统。 如此一来，舆论毫无悬念地站在了温泽艾斯公爵一边。 眼见大势已去，大祭司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皇帝的力量。 神官们面色凝重地交谈着： \"无论如何，都得请陛下出面，帮大祭司大人把莉莉特带回来才行……\" 听到这话，诺埃尔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莉莉特在神殿里过得并不好。 那位冷酷无情的大祭司，对她施加了无数残酷的惩罚。 而神官们，也只将她视为大祭司的\"所有物\"，毫无怜悯之心。 至于诺埃尔，除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躲在角落里偷偷流泪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对莉莉特来说，神殿并非神圣的庇护所，而是个禁锢她、剥夺她自由的牢笼，甚至是地狱。 \"莉莉，绝不能回到这里。\" 她应该忘掉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然后，在遥远的地方幸福地生活下去。 \"所以，拜托了……\" 诺埃尔紧紧合上双手，低声祈祷： \"女神大人，请让莉莉特……在那个地方，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求您了……\" 而在诺埃尔满怀祈愿之时，大祭司正站在皇帝面前。 皇宫大殿华丽无比。 高耸入云的天花板、巍然矗立的巨柱，每一处都装饰着耀眼的黄金。 而这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央，一名男人端坐在王座之上。 那是帝国的皇帝。 从头发到指甲，每一处都被精心打理得一丝不苟，彰显着完美的帝王形象。 大祭司双手合十，恳切地开口道： \"陛下，请您务必帮我把莉莉特带回圣殿。\" 然而，皇帝的回答却冷漠至极：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当她还是个无姓无名的孤儿时，或许还无所谓。\" \"但当她被授予''温泽艾斯''之姓的那一刻，她便已与公爵的亲生女儿无异。\" 即便贵为皇帝，也无法轻易插手贵族的家事。 否则，便会引起整个贵族阶级的反弹。 皇帝向来不愿插手这种充满政治风险的事情。 对此心知肚明的大祭司，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胆小如鼠的毒蛇！\" 这家伙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实际上，只要是对自己稍有不利的事，就绝对不会去做。 他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祭司的心中涌起强烈的怒意，但仍强压着情绪，继续劝说道： \"陛下，我很理解您的立场，但就算是为了您自己，也一定要把莉莉特带回来。\" 皇帝的表情依旧漫不经心，仿佛在说：\"我凭什么帮你？\" 见状，大祭司猛地伸出双手，语气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因为莉莉特拥有神圣之力！\" 皇帝依然淡然回应： \"这件事，我早已知晓。\" 正因如此，皇帝一直以来对大祭司颇为优待，毕竟，他曾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莉莉特共享她的神圣之力。 \"可那孩子的力量，至今仍未显现，不是吗？哪怕她已经十岁了。\" 拥有神圣之力的人，并不需要任何引导，就能自然而然地使用它。 就像呼吸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然而，莉莉特已经十岁了，却仍然无法展现出半点力量。 这意味着她很可能已经彻底失败，永远无法觉醒她的神圣之力。 既然无法使用神圣之力，那她不过是个毫无价值的女孩罢了。 皇帝本该这么想，但很快，他又露出了别有意味的笑容。 \"不……现在她已经是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姐了，那她的''价值''自然也就不同了。\" 皇帝从未相信过那个\"冰冷无情\"的公爵会真的疼爱莉莉特。 可即便如此，\"女儿\"终究是\"女儿\"。 如果她被流氓绑架，公爵恐怕会相当不悦吧？ 不，光是\"绑架\"还不够。 若是让那孩子死无全尸地出现在他面前呢？ 就算是再无情的人，面对自己孩子残破不堪的尸体时，恐怕也不会太好受吧？ 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 \"反正她还年幼，不管用什么手段，总有办法让她站到我这边来。\" \"到时候，若是温泽艾斯公爵死在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剑下……\" \"光是想想，就让人愉悦得发笑。\" 皇帝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大祭司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底轻哼一声。 又开始满脑子肮脏的阴谋了。 他压下心中的厌恶，语气恭敬地继续说道： \"正如陛下所言，莉莉特在圣殿时确实从未展现过神圣之力。\" \"但现在的情况，或许已经不同了。\" 这句话让皇帝的眼眸微微眯起。 \"什么意思？\" 大祭司露出神秘的笑容，缓缓说道： \"其实，我掌握了一条极秘情报。\" 为了夺回莉莉特，他想尽办法去调查温泽艾斯公爵家。 但温泽艾斯家族远在帝国北方，且对外情报封锁极严，想要获取有价值的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偏偏在这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他竟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 \"在莉莉特被公爵接走之前，北方山脉曾发生过一场大规模战斗。\" \"温泽艾斯公爵率军与怪物展开激烈交战。而战斗结束后，他便突然销声匿迹，几乎不再参与任何大规模的外务活动。\" 听到这里，皇帝仍旧神色淡然。 \"这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毕竟，温泽艾斯公爵向来不是喜欢抛头露面的人，若非战斗，他本就不会轻易出现在众人面前。 然而，大祭司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皇帝露出了兴趣。 \"但据说，公爵当时曾秘密寻找一名能够使用神圣之力的神官。\" 听到这句话，皇帝微微睁大双眼，抬手轻轻捋过自己修剪整齐的胡须，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第69章 送给公爵的礼物 公爵比怪物更像怪物。 即便经历了无数次与怪物的战斗，他竟从未受过致命伤。 当然，公爵偶尔也会受伤，但却能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痊愈，快得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人类。 可现在，这样的他竟然特意去找了一位拥有神圣之力的神官？ \"公爵受了连医生都无法治愈的致命伤？\" 听到皇帝的推测，大祭司点了点头。 \"是的，毫无疑问！\" \"……\" \"可惜的是，因为被召去的神官对此闭口不谈，我们无法得知当时公爵的具体状况。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位神官离开后，公爵依旧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显然，治疗失败了。 \"之后，公爵欺骗了我，带走了莉莉特。更令人惊讶的是，几天后，公爵竟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皇帝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低声问道。 \"那孩子治好了公爵？\" \"是的，正是如此！\" 不论公爵用了什么手段，他都成功激发了莉莉特的力量，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他才会赐予莉莉特''温泽艾斯''这个姓氏，并执意让她成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归根结底，他只是想独占莉莉特那近乎奇迹的力量。\" 直到这时，一直兴致缺缺的皇帝，眼神骤然一变，如毒蛇般锐利。 如果大祭司所言属实，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把莉莉特夺回来。 毕竟，这片大陆上，拥有神圣之力的人寥寥无几，而神圣之力的价值远胜黄金。 然而，皇帝并未轻易附和大祭司的意见。 上次也是因为听信了大祭司的言辞，他贸然出手，结果却什么都没得到。 更何况，这件事与温泽艾斯公爵有关，他必须慎之又慎。 皇帝垂下眼睑，沉声道。 \"你的话，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大祭司不禁心生不满。 但考虑到皇帝一向对莉莉特漠不关心，如今竟能表现出这样的兴趣，这已经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于是，大祭司压下心中的急躁，微微低头行礼。 等大祭司离开后，皇帝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 \"去把拉斐尔叫来。\" 没过多久，一个少年走进了房间。 比起男子，他更像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 他是皇帝的第四子，帝国的皇子。 少年在皇帝面前单膝跪地，低下头颅。 他的姿态不像一位尊贵的皇子，反倒更像一个卑微的奴隶。 皇帝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他，淡然开口。 \"去北部，彻查温泽艾斯家族的那位小公女。\" 少年没有问原因，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情愿。 \"遵命。\" 他只是恭敬地低下头，语气平静而顺从，仿佛接受了一道绝对不可违抗的命令。 北部，温泽艾斯城堡。 莉莉特抱着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玛丽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突然有些冷。\" \"哎呀。\" 玛丽满眼担忧地将手覆上莉莉特光洁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 莉莉特感受着那温暖的掌心，忍不住露出微笑。 \"没事的，不用担心。不过，公爵大人今天也回来得很晚呢……\" 她微微蹙起眉。 所有人都知道，温泽艾斯公爵镇守北方山脉，抵御着源源不断侵袭帝国的怪物。 莉莉特也不例外。 \"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公爵几乎每天都毫不停歇地策马奔赴战场，与怪物厮杀。 看着闷闷不乐的莉莉特，玛丽忍不住笑着安慰道： \"小姐，您别太担心啦。殿下去讨伐，啊不，是去抵御怪物，一半是出于温泽艾斯公爵的责任感，但另一半嘛，几乎可以说是他的个人兴趣。\" \"……\" \"听说每次遇到强大的怪物，殿下都会兴奋得不得了呢。\" 玛丽说得没错。 公爵每日都在与怪物战斗，但他却从未觉得这是一件辛苦的事。 甚至可以说，他强大得超乎常人想象，堪称\"世上最强\"也毫不夸张。 正因如此，温泽艾斯城堡里的任何人都不会为公爵担心。 可莉莉特却无法像玛丽那样轻松一笑。 \"无论他的体型是比熊更大，还是力气比狮子更强，……可公爵毕竟是人类啊。\" 他一定也会有疲惫的时候，也会受伤。 莉莉特担忧着公爵，她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哪怕只是一点点。 【有什么是我能为公爵大人做的呢？】 她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与怪物的战斗异常激烈，甚至连帝国最顶尖的骑士团也有覆灭的危险。 所以即便是公爵，也不能掉以轻心。 回城堡之前，公爵特意绕去了湖边。 湖畔的那间小屋，是公爵专属的隐秘之地。 他脱下染血的铠甲。 那如野兽般魁梧、似雕塑般完美锻炼的身躯随之暴露在空气中。 秋意渐寒，湖水幽深阴冷，仿佛结了一层薄冰。 但公爵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便径直走了进去。 不久后，他从水中起身，披上副官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物与崭新铠甲。 望着公爵焕然一新的模样，副官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以前殿下可从不在乎满身血污的，一般都是直接回城的，如今竟然还特意来这里清洗，更换衣服？'' 这番看似繁琐的举动，分明是为了莉莉特。 他不想以沾满鲜血的模样出现在女儿面前。 \"那个冰冷无情的殿下，竟然会如此珍爱自己的女儿……\" \"谁能想到呢，真是活脱脱的''女儿奴''。\" \"天哪，殿下竟然是个女儿奴，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副官与骑士们拼命掩饰心中的震撼，硬是板起了脸。 片刻后，公爵与骑士团抵达了城堡。 刚踏入城门，一道娇俏的身影便映入眼帘，正是穿着嫩黄色长裙的莉莉特，正满脸欣喜地迎上来。 \"爸爸，您回来了！\" 她笑容灿烂，欢快地扑向公爵。 公爵顺势将她抱起，仔细打量着她。 白皙嫩滑的脸颊，澄澈灵动的天蓝色瞳眸。 依然像早晨离开时那般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公爵轻轻眯起眼，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瓶中装着数颗五彩斑斓、蓬松柔软的糖果般的小团子。 莉莉特睁大了双眼，惊喜地望着它们。 \"这是什么呀？\" \"这是只有北部山脉才有的生物。\" \"生物？\" \"对。不过，它可不是普通的生物，不会吃东西，也不会排泄。\" 莉莉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那是植物吗？\" \"但它比植物更会动。\" 公爵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瓶，里面那些五彩斑斓的小团子立刻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仿佛在抗议：\"为什么要烦我？\" 莉莉特看着它们，脸颊微微泛红，低声喃喃道： \"好可爱！\" 公爵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看起来像棉团的小生物，骑士们每次在北部见到都会带回来，说是要送给恋人或孩子。 过去的公爵对此嗤之以鼻，觉得他们实在无聊透顶，费这番功夫带回城堡简直是多此一举。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们的心情。 他们只是想看到这抹笑容啊。 这已经不是公爵第一次带礼物回来了。 有时候是会吞噬怪物的奇异花朵，有时候是长着金色翅膀的巨大蝴蝶，还有时候是盛满甜美蜂蜜的珍稀果实。 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北部山脉独有的罕见之物。 而莉莉特每次收到礼物时，都会无比开心。 甚至，连一向沉稳的公爵，心脏都会被她的笑容轻轻拨动，泛起阵阵酥痒。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把装着彩色棉团的小玻璃瓶抱在怀里，然后抬头看向公爵，甜甜地笑道： \"对了，公爵大人，今天我也准备了礼物要送给您！\" \"……？\" 公爵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她。 莉莉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带着些许神秘感。 \"礼物？\" 公爵晚餐后，在西蒙的服侍下再次洗漱，换上了柔软的丝质衬衫和长裤。 正当他刚整理好衣襟，莉莉特就出现在他面前，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那么，现在开始送礼物吧！\" \"开始送礼物？\"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公爵正疑惑时，莉莉特已经继续说道： \"首先，请躺在床上。\" 公爵没有多问，依言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张床大到足以容纳五个成年人，可当他躺下后，仍旧显得十分拥挤。 不一会儿，公爵的眉头微微皱起。 \"为什么肩膀突然有点痒？\" 这是最近流行的礼物方式吗？ 就在他思索之际，莉莉特柔声说道： \"公爵大人很强，所以在战斗中几乎不会受伤。\" \"……\" \"但即使如此，您的身体一定会很疲惫吧？我一直这么觉得，所以才想，或许帮您按摩一下，会让您好受一些。\" \"……\" \"不过您放心，我可不是随便乱按的哦。我向西蒙先生学过正宗的按摩技巧！\" 公爵听了后，内心十分震撼。 \"按摩？\" 第70章 四皇子来了 公爵不喜欢将身体交给别人，更别说像其他贵族那样经常享受按摩了。 但他偶尔体验过的按摩，绝不是这种感觉。 柔和却带着力量的手法，能够舒缓他紧绷的肌肉，让身体感到轻松畅快。 可这次的按摩…… 就像一只小雏鸟在肩膀上走来走去。 可见，莉莉特的手劲微弱得可怜。 但莉莉特并不知情，她正全力以赴地揉捏着公爵的肩膀。准确来说，是努力想要揉捏。 【和刚才练习过的西蒙先生的肩膀完全不一样。】 公爵的肩膀坚硬得像岩石一般，简直难以施力。 尽管如此，莉莉特还是用尽全力，让自己的手指不断动作，甚至出了一身汗。随后，她握紧小拳头，轻轻捶打起公爵宽阔的后背。 \"您会不会觉得疼？\" 疼？怎么可能疼？ 别说疼了，公爵只觉得像一团棉花在背上跳来跳去，痒得很。 但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换了种说法： \"刚刚好。\" 听到这话，莉莉特露出满足的笑容。 \"那我再多帮您按一会儿！\" 从那以后，每当公爵与怪物战斗归来，莉莉特都会为他按摩。 庞大的身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交给了莉莉特那双小小的手。 西蒙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到： 这就像一只打猎归来的大熊，背上站着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雏鸟。 然而，就在这座充满温情的温泽艾斯城堡中，一场噩耗在几天后悄然降临。 公爵微微挑起一侧眉毛。 \"城门外来了谁？\" \"是拉斐尔·阿德莱德·希格里塔，帝国的第四皇子殿下。\" 一位尊贵的客人远道而来，然而公爵的表情却冷漠至极。 \"皇子为什么会突然来我的城堡？\" \"陛下说是为了祝贺公爵大人喜得千金，所以特意派皇子殿下来访……不过，恐怕另有所图。\" 皇帝与温泽艾斯公爵的关系并不算好。 准确来说，是皇帝单方面憎恶公爵。 与其说皇帝派人来祝贺，不如说派人来刺杀公爵更可信一些。 说实话，公爵压根不想让皇帝派来的人踏进自己的城堡。 \"但要是拒之门外，恐怕会带来更多麻烦……\" 公爵脸色不悦地开口： \"让皇子进来吧。\" \"是。\" 城堡内顿时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在为迎接这位突如其来的皇室贵客做准备。 很快，城堡的大殿中，公爵、莉莉特、西蒙，以及所有仆人整齐地列队而立。 与公爵脸上溢出的不耐烦不同，站在他身旁的莉莉特神情格外认真。 她回忆起关于这位皇子的情报： 帝国的第四皇子，拉斐尔·阿德莱德·希格里塔，与她同龄，都是十岁。 但他与其他皇子不同。 不像那些由皇后或皇妃所生的皇子，拉斐尔的母亲是个出身卑微的舞姬。 更令人惋惜的是，她在生下皇子不久后便去世了。 皇帝和皇室成员从未真正承认拉斐尔是正统的皇子。 尽管如此，莉莉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莉莉特在前世，曾与皇帝见过几次。 那时候皇帝时常找上门来，而那时的大祭司就会割开莉莉特的肌肤，盛满一整杯鲜血，恭敬地递给皇帝。 皇帝如同品味红茶一般，慢悠悠地将它一饮而尽。 然后，他俯视着因伤口疼痛而泪流满面的莉莉特，淡淡地说道： \"果然，这效果极佳。” 那双与她对视的眼睛，冰冷而贪婪，令人毛骨悚然。 而眼前这位皇子，就是那样的皇帝所生的孩子。 【皇帝是公爵大人的敌人，我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莉莉特暗自告诫自己，随即用力睁大双眼，挺直脊背，目光牢牢锁定着城门的方向。 片刻后，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皇子拉斐尔终于现身。 那一瞬间，莉莉特愣住了。 对方拥有如春日樱花般轻盈飘扬的粉色发丝，以及清澈如宝石的紫色眼眸。 微微上挑的眼尾，嘴角那抹柔和的弧度……简直就像童话中的花之精灵。 不仅是莉莉特，连城中的仆人们也全都呆住了，除了西蒙以外，所有人的表情都透露出惊讶。 \"好小一只！\" \"也太可爱了吧！\" \"感觉软乎乎的！\" 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女仆们，脸颊都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然而，在这股炽热的气氛中，公爵依旧神色冷淡，开口道： \"欢迎您的到来，皇子殿下。\" 没有低头，也没有任何恭维的词句。 对于公爵敷衍的态度，站在拉斐尔身旁的侍从古尔立刻怒目而视。 \"温泽艾斯公爵大人，您面前站着的是帝国的皇子殿下！请您端正态度，遵守礼节！\" 然而，公爵依旧面无表情，语气淡漠： \"这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礼数了。\" 他并非故意讽刺，而是出自真心。 如果可以随他意愿，这位皇子连城门都别想踏进来。 古尔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正欲发作，拉斐尔却微微蹙眉，伸手阻止了他。 \"没关系。\" \"能再次见到公爵大人，我只是感到无比欣喜罢了。\" 说完，拉斐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公爵大人。见您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软嫩嫩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极了熟透的桃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作伪。 公爵却不由得挑了挑眉。 若是这位皇子如皇帝一般阴险，或者如寻常孩童一般畏惧自己，他反倒会觉得轻松些。 可惜，拉斐尔两者皆不是。 他总是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吐露出的每句话也都温柔动听。 \"区区一个十岁的孩子，心思如此之重......\" 这绝对不正常。 每次面对拉斐尔，公爵都仿佛在直视某种陌生又危险的怪物，内心不禁生出一丝异样的警觉。 就在这时，拉斐尔顺势看向莉莉特，嘴角仍带着淡淡的微笑。 \"刚才顾着向公爵大人表达我的喜悦，险些怠慢了您。\" 他将一只手按在胸口，微微躬身行礼。 \"很高兴见到您，温泽艾斯小公女。\" 莉莉特怔住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是因为，眼前的皇子行礼的姿态优雅得像童话中的精灵。 她赶忙回神，轻轻提起裙摆，屈膝行礼。 \"向尊贵的皇子殿下问安，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完美无缺的礼仪，让拉斐尔笑意更深。 \"果然如传闻所言，温泽艾斯公爵对您疼爱有加。\" \"既优雅，又美丽。\" 莉莉特愣住了。 不管对方是皇子也好，本质上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可他说出的话却过于成熟，甚至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不对……这已经不是成熟的程度了，简直像个历经风霜的老人。】 莉莉特忍不住猜测：\"难道这孩子和我一样，也是重生者？\" 她一脸震惊地盯着拉斐尔，而对方见状，紫色的眼眸微微睁大。 通常，面对拉斐尔的女性，反应大多如出一辙，那就是浓烈的好感。 但莉莉特的眼神里，毫无倾慕，只有满满的警惕，仿佛在质疑：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拉斐尔微微歪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生物，饶有兴趣地盯着莉莉特。 然而，还不等两人的对视持续太久，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莉莉特身前，将她完全遮住。 公爵骤然站到了她面前，俯视着拉斐尔，声音冷漠。 \"听说你是特意来祝贺我喜得千金的。既然祝贺已经收到了，那不如早点回去吧？\" \"……！\" 侍从古尔再也忍不住，怒喝道： \"殿下从帝都远道而来，跨越漫长的北部之地，您竟敢下逐客令？！这不仅仅是无礼，更是近乎叛逆之举！\" 然而，拉斐尔依旧淡然地抬手，拦住了激动的古尔，随后微笑着看向公爵。 \"公爵大人，不知您是否能允许我在此地停留一段时间？\" \"我十分向往北境辽阔而壮丽的土地，希望能亲眼看看温泽艾斯领地。\" 他双手合十，神情真挚地望着公爵，就像一个向神祈祷的天使。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请求，都很难狠下心拒绝。 但公爵不是\"任何人\"。 他从高处俯视着拉斐尔，眼神依旧冰冷。 公爵不愿让与皇帝有关的任何东西踏入自己的城堡，哪怕那是一个宛如阳光般璀璨的孩子。 可若是直接拒绝，皇帝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 \"如果只是针对我，无所谓。\" \"但现在……\" 莉莉特正作为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在北境贵族之间建立自己的地位。 若是与皇帝的关系闹得太僵，势必会影响莉莉特的处境，让她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复杂。 公爵不想看到那种情况发生。 所以，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尽管他的表情，怎么看都透露着极度的不情愿。 第71章 花园偶遇 \"我明白了。您远道而来，我自当体谅您的诚意，允许您入住。不过，温泽艾斯城堡的规矩极为严格，即便是皇族也不例外。您能遵守这些规矩吗？\" 这番话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然而拉斐尔却依旧爽快地回答道。 \"是，我一定会全心全意遵守任何规矩！感谢您的允许！\" 他微笑着，甜美柔和的笑容让大厅里的人们仿佛被蛊惑一般，脸颊微微泛红。 但唯有两人，公爵与莉莉特，并未动容。 他们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善意，甚至带着审视与疏离。而面对这两人的冷漠注视，拉斐尔依旧淡然一笑。 为了确保皇子能在城堡内\"安然\"居住，公爵特意指派了一名侍从随侍左右。 当然，这不过是表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监视皇子的举动，防止他有任何可疑行为。 这一点甚至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而侍从古尔对此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区区边境贵族，竟敢派人监视皇子殿下...真是放肆！\" 然而，真正当事人，拉斐尔，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微笑着对公爵派来的侍从温和说道： \"如果我在城堡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侍从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曾服侍过无数驻留温泽艾斯城的贵族与皇族。那些人性格各异，但无一例外地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可眼前的少年皇子，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看不出丝毫这样的情绪。 他的眼神，只有温暖。 \"尊贵的皇子殿下竟如此和善地对待下人，属下...属下深受感动！\" \"...\" 侍从的激动之言，让公爵一言不发。而站在他身旁的西蒙微微眯起狐狸般的眼睛，开口道： \"所以，你对皇子殿下的报告，就只有这些吗？\" 侍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继续汇报。 \"皇子殿下在城堡里行动时，都会带着我随行，至今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顿了顿，他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 \"所以请放心吧。在属下看来，他绝不是会做出卑劣行径的人。\" 待侍从离开后，西蒙低声喃喃道： \"皇子殿下...果然是个可怕的人啊。\" \"...\" 公爵没有回应，但他的沉默，已经表明了默认。 毕竟，拉斐尔并未刻意拉拢人心，可城堡里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被他吸引。 起初，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都认为这是一位狡猾卑鄙的皇帝之子。 温泽艾斯城的仆役们原本戒备地盯着这位年轻的皇子。可是... \"早上好！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少年的笑容如天使般纯净动人，令那些正怒视着他的侍女们不由得一愣。 回过神后，她们赶紧板起脸，努力绷紧表情。 \"清醒一点！再怎么外表光鲜，他也是皇帝的儿子，是敌人派来的探子！\" 然而，面对侍女们冷漠的态度，拉斐尔毫不气馁。他迈步上前，目光落在其中一名侍女结实的手臂上，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叹。 \"哇！你的肌肉好厉害啊，真是太棒了！\" \"...!\" \"我也能拥有这么厉害的肌肉吗？\" 如此美丽的脸庞，说出的话也如此可爱，根本无法无动于衷。 侍女们顿时挺起肌肉，豪迈地喊道： \"只要每天努力锻炼，再好好吃肉，殿下也一定能变成这样！\" 拉斐尔紧握小小的双拳，斗志满满地问道： \"那么，你们可以教我锻炼吗？\" 侍女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奇迹一般，立刻激动地回答： \"当然可以！\" 就这样，拉斐尔在侍女们的指导下，开始了运动训练。 他气喘吁吁地举起装满土豆的麻袋，艰难地坚持着。终于，他成功地将麻袋高高举起，兴奋地朝侍女们展露灿烂的笑容。 \"我终于能举起三十个土豆了！\" 侍女们猛地捂住嘴，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叹。 ''好、好可爱啊！'' 无论如何，温泽艾斯城的侍女们都对小巧可爱的事物毫无抵抗力，而即便那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就这样，拉斐尔如同随春风飘荡的蒲公英种子，在城堡内四处游走，不断收服侍女与仆从的心。 西蒙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感叹道： \"如今，城堡里的仆役已经彻底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被皇子殿下迷住的人，一派是仍旧警惕他的人。\" 前者认为拉斐尔只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应该对他友善一些；而后者则坚持，无论他是十岁还是一岁，皇帝的人都必须警惕到底。 公爵静静地注视着西蒙，突然开口问道： \"莉莉特呢？\" \"...什么？\" \"莉莉特属于哪一派？\" 西蒙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回答： \"幸好，大小姐是后者。她十分清楚皇帝陛下与温泽艾斯公爵家关系不睦，因此极度戒备皇子殿下。甚至尽量避免与他见面。\" 公爵的嘴角微微上扬，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垂下眼帘后，他淡淡说道： \"不管年纪多小，毒蛇的幼崽终究是毒蛇的幼崽。谁知道他会在城里做出什么事，绝不能放松警惕。\" \"明白，我会密切关注他的。\" 面对毫不拘束地与下人交谈、彬彬有礼的拉斐尔，侍女们忍不住惊叹： \"完全不像皇族，太亲切了吧！\" \"性格这么温和，还那么喜欢和人亲近。\" \"不管怎么说，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啊。\" 然而，她们的评价全都错了。 拉斐尔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亲近，而是，情报。 关于莉莉特是否已经觉醒神圣之力的情报。 在与侍女们聊天的过程中，拉斐尔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缓缓说道： \"其实，我在王都时听到了许多关于温泽艾斯小公女的传闻，令我十分惊讶。听说她不仅聪明美丽...还拥有女神赐予的特殊力量。\" 如果莉莉特已经觉醒神圣之力，侍女们的反应一定会流露出某些线索。 果不其然，拉斐尔投出的诱饵，立即被侍女们咬住了。 \"没错！大小姐确实拥有非常特别的力量。\" 听到这句话，拉斐尔的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 \"她强大得令人无法抗拒！\" \"...?!\" \"蓬松柔软的羊毛般的秀发，白皙嫩滑的脸颊，还有那双宛如宝石般的大眼睛，真的，每次看着她，都忍不住想抱紧她！\" \"...\" 拉斐尔沉默了。 另一名侍女也兴奋地喷出热气，说道： \"小姐的心地又是何等善良啊！她总是很关心我们，前几天还亲手做了饼干送给我们这些侍女和仆人呢！\" \"而且她的声音也非常动听，听着小姐说话，就像鸟儿在枝头轻快鸣唱一样。\" 拉斐尔微微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他初到城堡那天见到的莉莉特。 \"确实如此。\" 但即便侍女们对莉莉特的赞美如潮水般涌来，拉斐尔却丝毫没有得到关于她是否觉醒了神圣之力的情报。 站在一旁的侍从古尔皱起眉头，语气不耐地说道：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那些只会干杂活的侍女们根本不会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 \"...\" \"所以，请殿下不要再浪费时间去迎合这些下人了。即便是被皇帝陛下冷落的皇子，您依然是皇族，必须维护自己的尊严。\" 以一个普通侍从的身份来说，这番话可谓是大不敬。然而，拉斐尔并未因此生气，反而轻轻一笑。 \"那么，我们该如何才能获得关于温泽艾斯小公女的情报呢？\" 古尔仿佛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何必那么麻烦去收集情报呢？有一个更简单、更直接的方法，可以确认那丫头的力量。\" 莉莉特静静地翻阅着书籍，而侍女玛丽在一旁说道： \"殿下，最近城里的侍女们对皇子殿下可是狂热得不得了呢！有些人甚至迷上了他，还特意做了饼干送给他。\" 说到这里，玛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激动的神色。 \"而且发生了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哦！\" 莉莉特抬起头，看着她。 \"怎么了？\" \"皇子殿下居然用双手接过饼干，还带着天使般的微笑向侍女们表示感谢！\" 莉莉特的眼睛微微睁大。 再怎么年幼、再怎么缺乏权力，皇子毕竟是皇子。那样尊贵的身份，竟然会如此郑重地接受一名侍女的馈赠，确实是极为少见的事。 \"所以，现在侍女们更疯狂了。每个人都想给皇子殿下送礼物，为了公平起见，她们甚至决定每天通过掰手腕比赛来决定谁能送。\" \"...是吗。\" 莉莉特神色复杂地回答，心中却暗自思忖。 【仅仅因为对人友善，就能被认定是个好孩子吗？】 她在安洁拉的教导下，早已见识过上流阶层的孩子们是如何熟练地隐藏真实的自己的。 【更何况，皇帝是公爵大人的敌人。】 皇帝与大祭司关系密切，这也意味着，他同样是莉莉特的敌人。 【我一点都不想和他的孩子亲近，甚至连去了解都不愿意。】 因此，自拉斐尔来到城堡后，莉莉特便选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尽量避免和他碰面。 玛丽看着这样的莉莉特，露出几分怜惜的神色，轻声劝道： \"小姐，我知道您很在意皇子殿下的事。但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呢？去后花园的话，应该不会碰上皇子殿下。\"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洒进来，照亮了室内的一角。 莉莉特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湛蓝如洗的天空，和煦的阳光，轻柔拂过的微风。 五彩斑斓的秋叶点缀着景色，一片祥和美好。 【出来果然是对的！】 莉莉特坐在铺着格子布的野餐垫上，悠闲地啜饮着茶。然而，下一秒，她的表情瞬间僵住，双眼瞪得溜圆。 她最不想见到的客人，拉斐尔，出现了。 第72章 毒蛇事件 \"殿下，您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是几乎无人踏足的花园，更不用说一位客人会特意来到这片僻静之地。 拉斐尔轻轻甩了甩他那粉色的头发，笑着说道： \"听侍女说，城堡里有个隐秘又美丽的地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温泽艾斯小公女。\" 站在他身旁的侍从古尔却是面色冷淡，语气讥讽道： \"您不是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对皇室贵客视若无睹，成天待在房里吗？可现在看来，倒是精神得很啊。\" 古尔的眼神里满是对莉莉特的怀疑，仿佛在说， \"你是装病吧？\" 然而，经过几个月与贵族们的周旋，莉莉特早已不是会因谎言被揭穿而手足无措的天真少女。她只是礼貌地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今天感觉好多了。\" 听到这话，拉斐尔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是一直很担心呢。\" \"……\" 侍女们总是惊叹不已的\"天使般的微笑\"近在眼前，莉莉特和玛丽都不由得怔住了。 比传闻中还要耀眼许多。 砰、砰。 她的心脏猛地一紧，仿佛在提醒她；这位皇子的存在，是她该避之不及的。 【果然，还是不想跟这孩子聊太久，得快点找借口离开……】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拉斐尔忽然开口道： \"小公女，不知能否赏脸，与我共饮一杯茶？\" 古尔用凌厉的目光盯着莉莉特，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敌意： \"就算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年幼无知，作为平民出身，不懂贵族礼仪，甚至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愿遵守……但再怎么说，也不会胆敢拒绝殿下的请求吧？\" 如果她敢拒绝，那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闹出更大的风波，古尔的眼神已经昭示了他的意图。 莉莉特别无选择，只能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点了点头。 拉斐尔依旧带着明媚的笑意，在莉莉特的对面坐下。 玛丽熟练地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拉斐尔双手捧起茶杯，微微鼓起嘴巴，轻轻地\"呼、呼\"吹着热气。 看到这一幕，玛丽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好、好可爱！\" 莉莉特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 \"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 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暗自提醒自己， 【所以才更要小心才行！稍有松懈，下场就会和安杰拉那时候一样……】 她努力摆出一副端庄严肃的表情，然而在玛丽眼里，她这副模样却更像一只生气的小猫。 面对她的冷淡，拉斐尔却毫不在意，依旧笑容满面。 \"这茶的味道真是好极了。\" \"……嗯。\" \"香气也十分怡人。\" \"……嗯。\" 尽管莉莉特的回应冷淡至极，拉斐尔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倒是古尔的脸色变得红一阵、青一阵。 \"果然，父女俩都一样，狂妄得不得了！\" 古尔的目光锋利如刀，而站在莉莉特身边的玛丽则瞪大了眼睛，目光坚定地回瞪回去。 \"可恶的侍从，如果你再敢对小姐无礼，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虽说侍女在主人的社交场合中绝不应插话，但玛丽实在是看不惯古尔的态度。要不是在外人面前，她真想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所以古尔忍住了想说的话。 得益于此，拉斐尔终于能够悠然地把目光投向莉莉特身旁的小篮子。 篮子里装着交错编织的蓝色与白色丝线，看着那精致的针线活，拉斐尔温和地开口道： \"看来您是在制作要献给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的流苏呢。\" \"……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不少骑士在佩剑的剑柄上系着丝线编织的流苏，颜色通常和他们的头发或眼睛相似。\" \"……\" \"听说编织流苏时，每一缕丝线都承载着心愿。小公女有什么愿望呢？\"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她从未想过皇子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 她的眼珠轻轻一转，随即答道： \"就和大多数制作流苏的人一样，我希望公爵大人能够平安归来，不受伤害。\" 这一次，轮到拉斐尔睁大眼睛了。 在他的认知里，温泽艾斯公爵是世上最强的男人。担心这样的人会受伤，简直就像害怕一头愤怒的巨龙会被一只小老鼠咬伤一样可笑。 看透了拉斐尔的想法，莉莉特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公爵大人很强，可他也是人啊。\" 她清楚地记得初次见到公爵时，他被怪物袭击，眼睛已经开始腐烂的模样。 那副景象至今仍让她心惊。 \"我希望公爵大人一点都不要受伤。\" 她的声音很小，却满载着真挚的情感。 拉斐尔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后，轻声呢喃道： \"真让人羡慕。\" \"……？\" 莉莉特没听清，不由得疑惑地睁大眼睛，而拉斐尔则弯起双眸，笑着说道： \"果然，小公女是个心地温暖的人，就像城里的侍女们说的一样。\" 他柔和地继续道： \"莉莉特小姐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就像刚出生的小羊羔那样惹人怜爱，心地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源源不断的夸赞让莉莉特的脸颊迅速染上了绯红。 然而，站在她身旁的玛丽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淡定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还听说，在侍女之间，谁能服侍小公女可是个激烈的竞争呢。据说是经历了一场赌上性命的决斗，才筛选出最强的侍女……看来果然是真的。\" 拉斐尔转头看向莉莉特身旁的玛丽，微微一笑： \"二头肌和前臂肌肉都很棒呢。\" \"……！\" 天哪！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得到皇子殿下的肌肉夸奖？！ 玛丽先是震惊地瞪大眼睛，随即脸颊微微泛红，恭敬地弯腰行礼。 \"承蒙夸奖，殿下。\" 拉斐尔笑着点头示意，随后又把目光投向莉莉特。 \"有这么优秀的侍女陪在身边，想必一定很安心吧。\" 莉莉特虽然对自己的夸奖有些不知所措，但听到对玛丽的赞美时，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的，玛丽是最棒的侍女。\" 呜呜，小姐……！ 玛丽感动得热泪盈眶，与莉莉特四目相对。莉莉特微微一笑。 即便是毫不相干的旁人，也能看得出来，她们有多么珍惜彼此。 拉斐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沙沙 草丛中传来异样的声音，紧接着，玛丽的身体猛地一晃。 \"啊……！\" 听到玛丽突如其来的呻吟，莉莉特猛地转头。 玛丽脸色煞白，惊恐地叫道： \"小姐，快离我远一点！是蛇！\" 令人震惊的是，玛丽说的竟然是真的。 一条漆黑的毒蛇正死死地咬住她的小腿！ 玛丽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抓住蛇的头部，用力一捏，咔嚓！ 毒蛇瞬间毙命。 然而，它留下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玛丽的小腿上赫然印着两道深深的毒牙痕，鲜血汩汩流出。 随即，她的身体像风化的沙堡一样倒了下去。 \"玛丽！\" 莉莉特急忙扑过去，将她扶住。 站在一旁的古尔立即说道： \"我立刻去请医生！殿下，请您留在小公女身边。\" 拉斐尔微微颔首，脸上看似平静，但内心却清楚得很： 医生不会那么快到。 因为，这一切，都是古尔设计好的局。 刚才，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话上时，古尔悄悄放出了毒蛇。 那条蛇悄无声息地滑行在地面，最终狠狠地咬中了玛丽的腿。 正如古尔所计划的那样。 黑蛇的毒并不会致命，但却会立刻让人虚弱无力，甚至造成短暂的瘫痪。 玛丽的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如果小公女不想看着侍女死去，就一定会施展神圣之力。\" \"所以，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举动。\" 拉斐尔回忆起古尔的嘱咐，同时凝视着莉莉特。 然后，他目睹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莉莉特，真的动了。 她猛地握住玛丽伤口处流血的腿，眼神坚定地说道： \"玛丽，我没有蛀牙，嘴里也没有伤口。所以，不用担心。\" \"……？！\" 身体颤抖不止的玛丽瞪大了眼睛。 因为，莉莉特正低下头，把嘴贴向了她的伤口。 不行！小姐！ 玛丽想要大喊阻止，可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声音也被彻底封锁。 \"唔……\"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吸出毒血，然后狠狠地吐到地上。 \"呸！\" 深红色的血团混着毒液滴落在草地上。 她重复了好几次，直到确保毒素已被清除。 接着，她迅速拿起桌上的茶壶，将壶里的冷水倒在玛丽的伤口上，清洗伤口。 最后，她解开绑在自己头发上的丝带，用力勒紧玛丽的腿，防止毒素扩散。 \"这样应该就不会恶化了，所以别害怕，放松一点。\"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依然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她在想尽一切办法，让玛丽安心。 第73章 可怜的玛丽 玛丽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莉莉特，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比预想更漫长的时间后，医生终于赶到。 医生当场查看了玛丽的伤势，然后开口说道： \"多亏了应急处理得当，所以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不过她的情况仍然十分危急，必须尽快送往病房进行治疗。\" 医生将玛丽安置在担架上，带往医务室。莉莉特强忍泪水，跟在后面。 而在稍远的地方，拉斐尔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这时，古尔走到拉斐尔身旁，低声说道： \"结果，莉莉特小姐并没有使用神圣之力啊。\" \"……是的。\" 听到拉斐尔的回答，古尔不满地咂了咂舌。 \"不过，现在就断定小姐无法使用神圣之力还为时过早。即便再不珍惜自己的力量，也不至于浪费在区区一个女仆身上。她不愿出手，十有八九是因为那只是个卑微的存在。\" \"……\" \"看来，我们得再找一个值得小姐施展神圣之力去拯救的目标了。\" 古尔望向拉斐尔，继续说道： \"殿下，您现在应该回房待上几天，哪儿都别去。只要传出因为受到毒蛇惊吓而生病的消息，公爵就不敢轻易怀疑我们了。\" 古尔没有等待拉斐尔的回应，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这位出身卑微、没有母亲庇护的年幼皇子，本就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两人之间的权力天平，显然倾向于侍从古尔。 \"就照我说的，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里，别胡乱行动，惹出什么麻烦。\" 留下这句冷淡的话后，古尔关上了房门。 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拉斐尔独自一人。 他盯着古尔离去的方向，喃喃低语： \"莉莉特小姐确实没有使用力量……但她并不是不在乎那个女仆。\" 古尔去叫医生时，没有看到， 莉莉特在救治女仆时，那副拼尽全力的神情。 能对中了剧毒的人直接用嘴吸毒，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事。 拉斐尔本该在意的，只有莉莉特是否能使用神圣之力，除此之外的事，他根本不需要关心。 但是， \"为什么，我却总是想起那一幕呢？\" 是因为他无法理解，一位贵族小姐，为何愿意冒着危险去救一个卑微的女仆？ 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却熟练地完成了紧急处理？ 无论他怎么苦思冥想，答案都不得而知。 服下解毒剂后沉沉睡去的玛丽，在夜幕降临时醒了过来。 她的视线里，是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莉莉特。 为了包扎玛丽的伤口，莉莉特解开了自己的发带，此刻，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 玛丽的眼神瞬间变得湿润，她看着莉莉特，轻声开口： \"莉莉特小姐……\" 听到声音，莉莉特猛地睁开眼睛。 她睁大了双眸，惊喜地看向玛丽。 \"玛丽，你清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玛丽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双臂，将莉莉特紧紧抱住。 \"谢谢您，小姐。\" \"……\" \"但是……求您，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比起我，更让我害怕的是您会出事。\" 莉莉特带着哭腔回答，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为了让玛丽能够安心休息，她悄然离开了房间。 她前往的地方，是公爵的书房。 刚刚抵达城堡并沐浴过的公爵，银色的发丝还带着湿润的痕迹。 他低头看着莉莉特，开口询问： \"玛丽怎么样？\" \"她的气色恢复了，呼吸也平稳了。医生说，现在可以放心了。\" 公爵伸手，轻轻抚摸着莉莉特的小脑袋，像是在安慰这段时间因担忧而受尽折磨的年幼女儿。 感受到父亲的关怀，莉莉特微微垂下眉眼，露出安心的笑容。 然而，父女之间温馨的氛围很快被西蒙打破了。 \"玛丽的情况好转，实在是太好了。虽然嘛，我原本就预料到会这样。\" 作为与玛丽共事多年的管家，西蒙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身体有多么强韧。 区区一条蛇的咬伤，不至于让她有什么生命危险。 \"当然，这次的蛇确实是个麻烦。\" 咬伤玛丽的黑蛇，毒性虽不至于致命，但也足以让人高烧不退、卧床不起好几天。 \"如果那条蛇咬到的不是玛丽，而是莉莉特小姐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西蒙顿时背脊发凉。 公爵亦是如此。 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目光转向西蒙。 \"那条蛇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即便城堡的花园管理再严密，也无法杜绝野生蛇类偶然出现的可能。 但，偏偏在那种情况下，那条蛇出现了。 更巧的是，皇子也在场。 公爵对此感到可疑，而西蒙的想法也与他不谋而合。 \"负责监视皇子殿下的侍从汇报，殿下没有做过任何可疑的举动。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西蒙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继续道： \"很可能，是皇子殿下的侍从所为。\" 莉莉特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可是，西蒙先生！皇子殿下当时也在场啊。\" 她知道，拉斐尔是个毫无权势的皇子，甚至连基本的自由都不一定拥有。 但不论如何，他依旧是皇族的一员。 怎么可能会有侍从胆大妄为，连自己主子的性命都敢置之不顾？ 就算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吧？ 然而， 莉莉特的想法，显然是错的。 \"莉莉特小姐，您有所不知。\"西蒙缓缓开口，语气透着一丝冷酷的现实，\"皇族的敌人太多了，吃下毒药几乎是家常便饭。\" 莉莉特微微一颤。 \"因此，在皇室之中，每当有皇子或公主诞生，便会从婴儿时期开始服用少量毒药，以此锻炼对毒素的耐受性。\" \"……\" 拉斐尔如今不过十岁，但他的身体，必然已经对某些毒素具备一定的抗性。 \"所以，找一条毒性不至于致命的蛇，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听到这里，莉莉特不由得皱起眉头。 \"也就是说……他们甚至愿意让皇子殿下被蛇咬伤，也要完成某个计划？\" 西蒙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他们的真正目的尚不明确，但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希望皇子殿下被蛇咬伤。\" \"这样一来，就能以''公爵大人管理不善，导致皇子殿下在城堡里受伤''为借口，向您发难。\" \"……\" 这个消息实在令人震惊。 然而，莉莉特如今已经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超乎想象的卑劣阴谋。 直到此刻，她才回忆起玛丽被蛇咬伤时，拉斐尔的神情。 当时，她忙着照顾玛丽，并未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 拉斐尔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并没有半点惊慌。 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仿佛在观察，甚至是在等待，看她会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让她不由得攥紧了裙摆。 莉莉特抿了抿嘴，开口问道：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公爵，终于用平静而坚定的声音回答： \"不需要做什么。我会立刻把皇子赶出去。\" 西蒙闻言，顿时一脸慌张，急忙劝阻道： \"殿下现在正以''看到毒蛇受惊''为由躺在房里。虽然八成是装的，但若是在这种时候将他驱逐出去，外界只会传出公爵大人您无情对待年幼皇子的恶名！\" 公爵并不在意这种污名。 可西蒙依然坚持己见。 \"如果要与皇室交锋，至少要等莉莉特小姐的婚事定下之后再行动。\" \"……\" \"若是现在就与皇室彻底决裂，小姐恐怕难以找到合适的婚配对象。\" \"婚事\"二字一出，公爵冰蓝色的眼眸瞬间锋利如刀。 然而，幸好他的怒火仅止于此，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立即驱逐拉斐尔的想法。 ''呼……看来我成功阻止了一场战争。'' 西蒙在心里暗自庆幸，并转向莉莉特，缓和地说道：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殿下留在城堡的这段时间，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 \"所以，莉莉特小姐，您也务必提高警惕。皇子殿下虽然只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但他终究是皇帝的血脉。谁知道，他们还会用什么手段？\" \"……是。\" 莉莉特神色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这几天，拉斐尔一直以''因看到毒蛇受惊''的借口，躺在房里装病。 古尔为了让他\"演得像一点\"，不仅不允许侍从进来陪他说话，连一本可供消遣的书都没给他送来。 拉斐尔唯一能做的，便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太无聊了。 更糟糕的是，古尔甚至连饭食都限制了，理由是\"吃得太多会让人察觉你其实没事\"。 拉斐尔的胃早已饿得扁扁的，只能听着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无奈地闭上眼睛。 他习惯了一个人待着。 但像这样，仿佛被囚禁在牢笼里动弹不得……实在是种煎熬。 就在这时， \"咚、咚。\" 一阵敲门声在房间内响起。 拉斐尔下意识地认为，是古尔。 毕竟，这间屋子除了古尔外，从来没有别人进来过。 然而，当门被推开的瞬间，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人。 一头微卷的银色长发，系着一条天蓝色的丝带。 是，莉莉特。 第74章 莉莉特，你是如何看待皇子的? 拉斐尔早已察觉到，莉莉特一直在刻意躲避自己。 正因如此，她突然登门拜访，让他颇感意外。 拉斐尔睁大眼睛看着莉莉特，随即微微一笑。 \"欢迎，莉莉特小姐。\" 那是一抹足以让任何人卸下心防的温暖笑容，但莉莉特却依旧表情冷淡，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件事想谈谈，关于前几天发生的事。\" 听到莉莉特严肃的声音，拉斐尔紫色的眼眸微微一闪。 ''她察觉到是古尔放出了蛇吗？所以特地来兴师问罪？'' 当然，不管莉莉特如何咄咄逼人地质问，他都不会说出真相。 毕竟，撒谎对拉斐尔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然而，莉莉特接下来的话，却与他的猜测截然不同。 \"温泽艾斯公爵府的花园，每天都会进行严格的管理，从未发生过任何危险状况。\" \"……\" \"但那天，意外出现的蛇不仅惊吓了贵客，还险些让他陷入危险。作为温泽艾斯公爵府的小姐，我在此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 说完，莉莉特微微低下了头。 拉斐尔立刻洞悉了她的意图。 她的真正目的，并非道歉。 她是担心温泽艾斯公爵府因此受到指责，害怕外界误以为公爵府刻意让皇子身陷险境。 所以，她才会特地来此，郑重澄清公爵府的立场。 ''听说她和我同岁……'' 拉斐尔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比自己矮上一截的身高，精致小巧的脸庞，以及那双澄澈的大眼睛。 光从外表来看，她比自己还要显小一两岁。 可眼前的莉莉特，却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女孩。 此刻的她，沉稳冷静得宛如一位年过二十的贵族淑女。 拉斐尔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微微弯起眼眸，柔和地笑了笑。 \"我没事。\" 听到这话，莉莉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您这么说，那就太好了。\" 既然如此，她的任务便已完成。 毕竟，她来这里既不是因为关心拉斐尔的状况，也不是为了与他拉近关系。 既然话已说完，莉莉特准备起身告辞。 然而，就在这时， \"温泽艾斯小姐！\" \"……？\" 莉莉特睁大眼睛，疑惑地看向拉斐尔。 但此刻，比她更惊讶的，是拉斐尔自己。 ''我为什么要叫住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没有任何目的的情况下，主动挽留一个人。 拉斐尔眨了眨眼，眼珠微微一转，随即开口道： \"等我身体好些了，想去温泽艾斯城四处逛逛。不知道能否请小姐做我的向导？\" \"哈？我？\" 【不！绝对不行！】 莉莉特心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恨不得立刻拒绝。 可惜，眼前之人是皇子。 她若是直接回绝，天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莉莉特脸上浮现一丝为难的神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斟酌着回答： \"我还只是个受父母庇护的孩子……这件事，我需要先询问公爵大人，再给您答复。\" 尽管莉莉特的回答毫不客气，拉斐尔却依旧笑得灿烂。 \"好的，我会期待你带来的好消息。\" 他的笑容过于纯然无害，令莉莉特不禁暗自咬牙。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莉莉特找到公爵，如实汇报道： \"皇子殿下让我带他出城游览。\" 公爵还未来得及开口，西蒙便像被抢走猎物的狐狸般瞪大眼睛，大声叫道： \"与皇子殿下一同外出？绝对不行，小姐！\" 莉莉特对此也深有同感。 她本就打算随便找个借口婉拒。 然而，公爵却缓缓开口了， \"莉莉特，你应该知道，拉斐尔皇子的生母曾是一名舞姬。\" 那个女人，虽出身卑微，却一度得到皇帝的宠爱，甚至怀上了皇帝的孩子。 然而，皇帝的爱意在孩子尚未降生时便已冷却殆尽。 紧接着，等待那位舞姬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指责与羞辱。 \"不自量力的贱女人，竟敢勾引陛下！\" \"这种肮脏的东西，应该立刻从皇宫里赶出去！\" 那些恶毒的话语，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最终，她在诞下皇子后不久，便因心力交瘁而撒手人寰。 皇室向来冷酷无情。 母亲低贱、无依无靠的幼小皇子，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拉斐尔却活到了十岁。\" 公爵的目光深邃，声音低沉地说道。 \"而让他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魅力''。\" \"……魅力？\" 莉莉特睁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公爵。 公爵点点头，语气复杂地说道： \"是的，魅力……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词，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 拉斐尔的母亲，曾被皇室视作污点，遭受无数诋毁。 可拉斐尔本人，却反而得到了皇族的青睐。 并非出于尊重，而是更类似于人们对宠物的喜爱。 但无论如何，正是这份特殊的\"好感\"，让他在宫中得以存活至今。 莉莉特瞬间领悟了公爵的意思。 温泽艾斯城的仆人们，也都被皇子殿下春日般灿烂的笑容迷住了。 甚至连被蛇咬伤的玛丽，都坚信这绝不可能是拉斐尔的恶作剧。 就在莉莉特陷入沉思时，公爵继续说道： \"正因如此，我对拉斐尔皇子保持警惕。 并非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拥有一种难以预测的力量。\" \"……\" \"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 公爵注视着她，声音温和而深远地问道： \"莉莉特，你是如何看待皇子的？\" 莉莉特眨了眨大眼睛，一时语塞。 【我一直在躲着皇子殿下，对他根本不了解啊……】 她所知的，仅仅是他拥有皇室血统，以及宛如精灵般的美丽外貌。 至于那双温柔的眼眸和亲切的话语背后，藏着怎样的想法，她完全无法看透。 而仅凭这些浅显的印象，是无法对一个人做出准确判断的。 这时，她终于明白了公爵的用意。 【公爵大人希望我亲自去判断皇子。 不被任何人左右，哪怕是他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莉莉特陷入长久的思考。 片刻后，她抬起头，缓缓开口道： \"公爵大人，我可以带皇子殿下去逛街吗？\" 至少，这样她能比现在更清晰地了解他。 \"当然可以。\" 公爵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呃……\" 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西蒙，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 西蒙对此颇为不满。 他温柔善良的莉莉特小姐，竟要与那个可疑又狡黠的皇子走得更近，实在让人忧心。 但他只是个管家，根本无权干涉小姐的决定。 于是，他只能满脸苦涩地说道： \"那么，我来安排皇子殿下与莉莉特小姐外出的日期。\" \"嗯，麻烦你了。\" 莉莉特微笑着回答。 公爵望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与期待。 等莉莉特回房后，西蒙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 \"殿下，您为何要对小姐说那些话？\" 如果公爵没有主动提起拉斐尔，莉莉特根本不会刻意去了解他。 西蒙很清楚这一点，而公爵自然也心知肚明。 \"如果我直接告诉她，连招呼都不要跟皇子打，她肯定会听从。\" \"……\" \"但这样一来，她就永远无法培养自己判断他人的能力。\" 公爵珍视莉莉特。 珍视到甚至想把她抱在怀里，时刻保护，让她免受任何伤害。 但他不能这么做。 \"我是莉莉特的父亲。\" 他的责任，是让她成长为一棵高大茂盛的树，而非温室里的花朵。 \"今后，我也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 即便她的选择与公爵的意愿背道而驰，他也会尊重她。 西蒙震惊地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半晌才低声嘟囔道： \"别人有了女儿都会变成女儿傻瓜， 可我们家殿下……怎么感觉是进化成了''女儿天才''？\" 与此同时， \"我不是告诉您要好好躺在床上休养吗？！\" 侍从古尔对着拉斐尔怒吼，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恼火。 \"可您倒好，竟然随随便便就和温泽艾斯小姐约好一起出门！殿下，您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 ‘好吵。’ 拉斐尔微微皱眉，揉了揉耳朵，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 \"古尔，不是你说的吗？\" 他的语气轻快，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 \"你不是想知道，温泽艾斯小姐最珍视的人是谁吗？ 只要和她待在一起，不就能看出来了吗？\" \"……\" 听上去，竟然还有点道理。 第75章 和拉斐尔一起外出 \"嗯。\" 古尔轻哼一声，皱起眉头，随即点了点头。 \"明白了，这次就原谅你这任性的举动吧。\" 一个侍从竟敢对皇子说出\"原谅\"这种话，若是被旁人听见，必定要惊掉下巴。然而，拉斐尔却只是天真烂漫地笑了笑。 翌日，莉莉特与拉斐尔一同外出。 \"哇……\" 拉斐尔不禁惊叹。 因为拉动温泽艾斯马车的，是六匹高大雄壮的麋鹿，而这辆马车的规模，竟比皇室马车还要庞大得多。 然而，他却没有真正感受到马车的巨大。 那是因为车厢内，除了他和莉莉特之外，还坐着一名身材魁梧得宛如熊一般的骑士，维莱姆。 维莱姆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为了彻底保护莉莉特小姐与殿下的安全，我将担任护卫一职。若有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这话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包括维莱姆在内，马车外的骑士们确实是为了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魔物，但同时，他们也在戒备皇子。 【如果被他察觉到这点，肯定会很不高兴吧？】 莉莉特暗自吞了口口水，悄悄观察着拉斐尔的反应。 然而，与她的担忧不同，拉斐尔依旧笑得灿烂无比。 \"能让徒手猎杀飞龙的帝国最强骑士维莱姆爵士来护卫我们，实在是我的荣幸！请多多关照。\" 连一向冷漠寡言的维莱姆，听到这番夸奖后，耳尖都微微泛红了。 莉莉特直直地盯着拉斐尔，心里暗自琢磨。 【他好像是真的很开心……】 没有任何算计，没有一丝敌意。 【是他太迟钝，根本没察觉到大家在防备他？还是说，就算被明目张胆地监视，也毫不在意？】 她实在无法摸透拉斐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真难懂……】 莉莉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久后，庞大的马车抵达了温泽艾斯城最近的繁华街区。 这里的建筑皆由北方特有的白色石材砌成，巍峨壮观，宽敞的大道一眼望不到尽头。沿街栽种的参天大树高耸入云，令人惊叹。 莉莉特初次见到这条街时，也忍不住惊叹道： \"真是太美了！\" 听到这话，公爵轻轻一笑。 \"从帝都来的人，通常都会觉得这里土里土气，嘲笑一番才是。你的反应倒是挺可爱。\" 他所言不虚。 莉莉特在街上闲逛时，曾多次听见那些来自帝都的商人嘲笑道： \"北部除了温泽艾斯城，其他地方的水平都远远不及帝都。这里虽是帝国最强的领地，了不起的也不过是一身蛮力罢了！\" 想到那些话，莉莉特的脸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比起华丽璀璨的帝都，北方的确显得粗犷而质朴。可即便如此…… \"这里有帝都没有的壮丽。\" \"……！\" 拉斐尔笑着补充道： \"就像温泽艾斯公爵一样。\" \"我也这么觉得！\" 莉莉特下意识附和，话一出口才回过神来，连忙捂住嘴。 拉斐尔瞪大双眼看着她，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两人漫步在街道上，逛遍了北部最大的百货商店、图书馆、武器铺…… 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无数目光。 确切地说，是拉斐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街上的人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可即便如此，少见的粉色发丝、紫色瞳眸，再加上他白皙的肌肤与灿烂的微笑，光凭这些，就足以让他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天哪，那到底是哪家公子的少爷啊？竟然这么漂亮！\" \"简直就像天使降临人间一样……\" 街道上，人群议论纷纷，气氛愈发热烈。 莉莉特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 她自己当初第一次踏上这条街时，也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传闻中的温泽艾斯小公女现身，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莉莉特被围在人群中央，不得不听着各种各样的称赞。 从那以后，每次外出时，她都会尽量穿上朴素的衣服，再戴上一顶宽檐帽遮住脸，以此来避开人们的视线。 但拉斐尔却截然不同。 他丝毫不觉得被人注视是一件让人不自在的事。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对着看向自己的人微笑着挥了挥手。 \"唔……！\" 可爱得让人心跳加速的招呼方式，让围观的人忍不住捂住嘴巴。 片刻后，一名脸颊微微泛红的女子走上前来。 \"不好意思，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您的微笑实在是太美好了，我想送您一份礼物，可以收下吗？\" \"谢谢您。\" 拉斐尔接过女子递来的花束，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目睹这一幕的人们眼睛一亮，纷纷围拢过来，开始争先恐后地送上各种礼物： 糖果、蛋糕、曲奇饼、毛绒熊、书籍、信件，甚至还有鸡腿串…… 短短时间内，拉斐尔和站在一旁的侍从古尔，两人的怀里已经堆满了像小山一样的礼品。 站在稍远处的莉莉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太……太厉害了！】 她自上辈子到现在见过许多人，其中不乏令人惊艳的美貌之人。 但像这样，仅仅只是与人初次见面，就能赢得如此多好感与喜爱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因如此，莉莉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样一个可爱的皇子，真的会故意让玛丽被毒蛇咬伤吗？】 那个可怕的事件，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一束淡蓝色的花出现在她面前。 递花的人是拉斐尔。 \"因为看到了一种颜色与小公女眼眸极为相似的花，所以买了下来。能收下我的礼物吗？\" 换作平时，她一定会欣喜若狂地接过花束。 【好漂亮的花啊，香气也很怡人。】 然而，不知为何，这次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莉莉特面无表情地接过花束，语气僵硬地道了句： \"谢谢。\" 拉斐尔微微垂下眉眼。 \"果然，小公女不喜欢我啊。\" \"……！\" \"啊，不过没关系的，您不必感到惊慌。反正讨厌我的人，多得数不清呢。\" 拉斐尔是舞姬所生的孩子。 许多人都瞧不起他，其中甚至包括皇帝特意指派给他的侍从古尔。 古尔从未把拉斐尔当成真正的皇族来看待。 他总是以冷漠的眼神盯着拉斐尔，言语间满是不屑，甚至有时候，还会借机用\"惩罚\"为名施加暴力。 比起那些人的态度，小公女那带着戒备的眼神，根本算不上什么。 拉斐尔笑了笑，语气依旧轻快。 \"不过，至少小公女不会用要杀了我的眼神看着我，这就足够幸运了。\" 一个满脸灿烂微笑，却说出这般可怕话语的少年。 面对这样的拉斐尔，莉莉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空气，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呀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响彻街道。 莉莉特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瞳孔微微放大。 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倒在街道中央。 然而，围观的人不仅没有靠近，甚至露出厌恶的神色，纷纷避开她，唯恐沾染上什么晦气。 就在这片冷漠的氛围之中，莉莉特毫不犹豫地快步上前，蹲在女子身旁。 \"您还好吗？\" 她轻声询问，但女子没有任何回应。 她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莉莉特连忙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女子的胸口，仔细聆听她的心跳。 ''还好，心跳和呼吸都还算平稳。''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的状况可以放心。 女子的脸色蜡黄，四肢瘦削得几乎只剩皮包骨，全身没有一丝血色，显然已经长期处于极端虚弱的状态。 莉莉特焦急地开口道： \"维莱姆爵士！请立刻把这位女士送上马车，我们必须尽快把她带回城堡，让医生为她诊治！\" 站在一旁的拉斐尔瞪大了眼睛，不禁愣住了。 ''竟然要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带回城堡？'' 他从未见过有人会对一个身份不明的贫民如此上心。 然而，维莱姆却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况。他立刻弯腰，将虚弱的女子抱起，稳稳地朝马车走去。 莉莉特则转身看向拉斐尔，语气带着一丝歉意。 \"殿下，实在抱歉。正如您所见，现在发生了突发情况，我必须立刻返回城堡。如果您还想继续逛街的话，我可以让人安排新的马车和随从陪同您。\" 拉斐尔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反正该看的也都看过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然而，刚一踏入马车，拉斐尔便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在车厢内。 那是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知多久未曾清洗的污垢气味，混合着腐烂般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 第76章 库库尔克的居民 拉斐尔捂住嘴，强忍着翻涌的恶心感。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距离那名女子最近的莉莉特却丝毫没有被恶臭影响。她只是用湿手帕轻轻覆在女子干裂的嘴唇上，眼中满溢着忧虑之色。 \"哇，怎么会这样？\" 那女子不仅气味刺鼻，身上还脏得令人不忍直视。别说是拉斐尔了，就算是普通的孩子，恐怕都不愿意靠近，更别提触碰了。可莉莉特不仅让她躺在自己身边，甚至还细心地照料着她，如同对待珍宝一般。 拉斐尔像是发现了某种前所未见的奇妙生物一般，怔怔地望着莉莉特，直到马车抵达城堡。 西蒙皱着眉说道： \"莉莉特小姐，您又带人回来了啊。\" 这已经不是莉莉特第一次外出归来时带回些什么了。 有时候是被马车撞到的猫，有时候是与母亲走散、哭泣不止的孩子，甚至还有抱着病婴、苦苦哀求施舍的乞丐。 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低声说道： \"我实在无法对那些急需帮助的人视而不见。\" 西蒙心想，莉莉特这颗善良的心实在是可爱极了，他真希望她能永远保持这份纯真。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免担忧，会不会有不怀好意的人因此缠上她呢？ 毕竟，这世上有太多骗子伪装成可怜人，专门博取同情，只为骗取钱财与善意。 ''幸好，莉莉特小姐至今还没遇到过那些无耻之徒……'' 西蒙轻叹一口气，说道： \"今天带回来的那位女子，已经接受了检查。医生说，她患有极度的营养不良。只要能及时补充水分和食物，应该很快就会恢复。\" 莉莉特深深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 \"是啊，确实值得庆幸。如果不是莉莉特小姐带她回来，她恐怕早已倒毙街头了……毕竟，她是库库尔克的居民。\" \"……！\" 听到\"库库尔克的居民\"这几个字，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北部长期遭受魔物的入侵，其中就包括名为\"库库尔克\"的怪物。 库库尔克的外形如同一只巨大的蜈蚣，身躯修长，生有数百条腿。最可怕的是，它具备一种极为恶劣的能力，能够从全身释放毒雾，污染其所经过的土地。 生活在库库尔克毒雾覆盖之地的人们，被称作\"库库尔克的居民\"。 \"库库尔克的居民有一个非常显着的特征，由于长年受毒素侵蚀，皮肤上会浮现紫色斑痕。\" 听到这话，莉莉特终于明白了，当那名女子倒下时，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散发的恶臭，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破败的外貌，而是…因为她脸上那片诡异的紫色斑痕！ 那群人之所以避开她，是因为他们认出了她的身份，库库尔克的居民！ 莉莉特初来北地，对库库尔克的了解还不深，以至于当她看到紫色斑痕时，并未立刻联想到它的含义。 但有一件事，莉莉特是确定的。 \"我听说，这种紫色斑痕只是残留的毒素痕迹，身上有斑痕的人本身并不会释放毒气。\" 西蒙点了点头。 \"没错。不过，带着这种被诅咒的毒痕，愿意主动接近他们的人并不多。\" \"……\" 冷静而现实的话语，让莉莉特的表情微微僵住，心中涌起一阵苦涩。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轻轻叩响，随后缓缓打开。 是玛丽，她的身体已经恢复，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莉莉特小姐，您带回来的人醒了。\" 莉莉特点点头，推门而入。 床上坐着的，正是她从城外带回来的那名女子。 尽管脸上仍带着紫色的斑痕，她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正双手各抓着一只硕大的鸡腿，咀嚼得津津有味。 然而，在看到莉莉特的一瞬间，女子立刻停下动作，慌忙从床上跳下，跪倒在地。 \"小公女殿下，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莉莉特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伸手扶住她。 \"不用行这么大礼，还是先吃完吧。\" 女子愣愣地望着莉莉特那双纤细的小手。 她是库库尔克的居民，从小就被人厌恶、唾弃。 \"被诅咒的人，滚回你的家乡去，别在这里碍眼！\" 甚至，还有人会直接朝她投掷石块。 可眼前的少女却不同。 她的那双浅蓝色眼眸中，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平静与温和，仿佛春日的微风。 女子的声音微微颤抖。 \"小、小公女，您不会觉得我让您感到不适吗？\" 莉莉特轻轻摇头，目光坚定而温柔。 \"不会，一点都不会。\" \"……\" \"我听说，库库尔克的毒素只会污染土地，并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影响。那些身上带有毒痕的人，也并不会伤害到别人。\" 莉莉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女子的眼眶渐渐泛红，眼泪悄然在眼底凝聚，如晨露般晶莹剔透。 她在流浪时，偶尔也听说过关于温泽艾斯小公女的传闻： \"听说温泽艾斯公爵在十年后终于找到了他的女儿。\" \"小公女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看到有困难的人从不会袖手旁观。\" 当她饥肠辘辘地蜷缩在街角时，曾想过： ''那位小公女，真的会愿意帮助我吗？真的会毫无嫌弃地伸出援手吗？'' 可紧接着，她又苦涩地笑了。 ''怎么可能呢？我身上带着这么晦气的斑痕。'' 然而，现实却告诉她， 她错了。 莉莉特没有半分犹豫，救下了她。 传闻是真的。 \"滴答。\" 眼泪滑落，落在地板上。 女子深深地低下头，诚挚地行礼。 \"小公女，我是来自阿吉塔村的兰。\" \"……！\" \"如您所见，我是库库尔克的居民。我的家乡，已经被库库尔克的毒素彻底污染了……\" 库库尔克的毒素污染了土地，使其变得贫瘠，寸草不生。 既然没有植物生长，家畜自然也无法饲养，留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根本找不到生存的办法。 温泽艾斯公爵曾努力帮助库库尔克的居民离开家乡，在其他地方重新定居，可惜收效甚微。 因为，没有任何地方愿意接纳这些身上带有紫色斑痕的人，他们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所以，库库尔克的居民只能在各个城市间流浪，为了活下去拼命挣扎。可没有人愿意雇佣我们，最后能做的事，只有乞讨和捡垃圾而已。\" 兰的话让莉莉特的脸色沉了下来，心如刀绞。 她知道库库尔克的居民一直处境艰难，但却没想到，他们的生活竟然如此悲惨。 兰看着她，突然再次跪下，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恳求，如同濒死之人的最后祈祷。 \"小公女……我知道已经受过您的帮助，现在又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您能不能……帮帮我的村子？\" \"什么？\" 莉莉特猛地睁大双眼，望向眼前的女子，心跳加速。 兰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她紧紧攥着拳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我们村子的人，都想留在故乡。 \"不管别人怎么说，那是我们从小生活的地方，我们珍视的家园。 \"可是，无论怎么求助，上面的人都只会让我们离开，没有人愿意帮我们留下来……\" \"……\" \"小公女，您能不能帮帮我们？求您了。\" 那片土地，连温泽艾斯公爵和北部的贵族们都认为无法挽救，最终选择了放弃。 莉莉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她又能做什么呢？ 可兰的眼神太过迫切，那种近乎绝望的渴求让人难以拒绝。 她就像是濒临深渊的人，即便只是一丝希望，也想紧紧抓住，不肯松手。 莉莉特理解她的心情，因此，她怎么也无法摇头拒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使命感。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如同小鸟用喙轻轻叩击木窗。 温泽艾斯公爵抬起头，心中已然猜到来人是谁。 果然，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粉色睡衣、怀里抱着绵软羊毛玩偶的身影探了进来。 是莉莉特，她的眼中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公爵原本冷肃的神情在瞬间缓和了下来，如冰雪消融。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此刻是晚上九点。 虽然对公爵而言，这不过是精力充沛、仍在处理公务的时间，但对莉莉特来说，早已是该入睡的时刻。 她极少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因此，他知道，今晚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 莉莉特走上前，轻轻开口，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讲述。 她在街上救了一名昏倒的女子。 她得知库库尔克的居民正过着痛苦不堪的生活。 她听见了那个名叫兰的女人的请求，字字句句都刻在她心上。 公爵沉默地听完，随后缓缓开口。 \"所以，你想帮助库库尔克的居民？\" \"是的。\" 莉莉特抱紧怀里的羊毛玩偶，眼神坚定如铁。 \"我一直知道库库尔克的村子，也听过关于那里的事情。但我从来没有认真去想过，因为我觉得那是大人们该操心的问题，跟我无关。\" \"可是，今天，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第77章 我想去兰的故乡，阿吉塔村 不管别人怎么说，如今的莉莉特已然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她拥有帮助许多人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她就应该运用这份力量。 不能对受苦之人置之不理，要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 她那双承载着坚定意志的天蓝色眼眸映入公爵的眼帘，他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有能力的人愿意帮助弱者，这是值得称赞的事。\" 但仅仅拥有这份心意，并不足以拯救库库尔克村庄的困境。 \"直到现在，许多人都试图净化那片被毒雾污染的土地，可无论采用何种方法，都无法让土地恢复生机。所以，才不得不选择让村民们迁往他处。\" 也许，极有可能，莉莉特也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当然，莉莉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一举解决这个数十年来都未能解决的问题。但同样地，我也不相信自己毫无助益。因为……】 莉莉特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继续说道： \"我还从未真正为那里倾注过任何心血。\" \"……\" \"所以，请允许我前往库库尔克村庄。我想自己去看看，寻找能够挽救村子的办法。\" 公爵静静地俯视着莉莉特，片刻后才柔声道： \"你成为我的女儿才不过一年，竟然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 \"真的吗？大概是因为我每顿饭都很认真地吃肉吧。\" 听到这话，公爵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伸出宽厚的大手，轻轻抚摸着莉莉特的小脑袋，柔声道： \"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吧。毕竟，你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 \"嗯！\" 听到公爵的话，莉莉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听闻此事的西蒙满脸震惊地惊呼道： \"库库尔克那片被毒雾污染的土地，甚至流传着''只要踏足其中便会遭受诅咒''的传言！您真的要去那种地方？\" 面对西蒙的惊讶，莉莉特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不过是流言罢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那里真的存在危险因素。\" \"这……虽然是这么说没错……\" \"请理解我，西蒙先生。仅靠耳闻的信息，很难找到援助村庄的方法。我必须亲眼去看，才能发现哪怕是一丝微弱的线索。\" \"这倒是……\" 西蒙复杂地看着莉莉特，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说道： \"我明白了。\" 反正莉莉特已经下定决心，而公爵也已经应允。 作为管家，西蒙该做的不是阻挠，而是尽全力确保莉莉特平安归来。 他摊开一张大地图，说道： \"目前，被记录为受到毒雾污染的村庄共有二十七个。您打算前往哪里？该不会是打算把所有村庄都走遍吧？\" \"当然不是。我想去兰的故乡，阿吉塔村。\" 西蒙迅速在地图上确认位置后说道： \"是在图拉尔山脉下方的村庄吧。如果骑鹿前往，大约需要三天时间。\" \"比我想象的还要近呢。\" \"虽说距离不远，但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西蒙沉着脸说道：\"那地方太过偏僻，道路崎岖不平，马车根本无法通行。而且那里没有像样的旅馆或餐馆，从住宿到用餐，每一样都会格外艰难。\" 他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希望能让莉莉特有所犹豫。然而，莉莉特却紧握双拳，精神饱满地回应道： \"那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西蒙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莉莉特小姐外表柔弱乖巧，但意志却格外坚定。'' 很快，西蒙便将一切准备妥当。 除了骑士维莱姆，温泽艾斯公爵府还派出了二十名最精锐的骑士同行。他们骑乘着威风凛凛的鹿，鹿身上还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行囊。 维莱姆皱着浓密的眉头，对西蒙说道： \"即便考虑到目的地的偏远程度，这些行李也未免太多了。食物的话，路上可以随时补充。\" 西蒙眯起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笑着答道： \"这些可不仅仅是食物，我还准备了莉莉特小姐绝对不可或缺的物品。\" 绵软舒适的睡衣、轻便柔软的长裙与鞋子、温暖的被褥与枕头、芳香四溢的香皂，甚至还有可爱的玩偶。这些物品怎么看都不像是长途旅行的必需品，反而奢侈又多余。 维莱姆脸色一沉，表情极为不满地开口： \"……果然，准备得相当细致周到啊。\" \"当然。我已经尽全力确保小姐不会有任何不适。\" 出人意料的是，两人意外地达成了共识。 与此同时，莉莉特正在与公爵告别。 她今日的装束与平日截然不同。 取代轻盈飘逸的华丽长裙，她穿上了一件几乎没有装饰的厚实连衣裙，脚上也换成了及膝的皮靴，而非缀满丝带的精美鞋履。她那银色的长发高高扎起，整个人看上去宛如在田野间奔跑玩耍的少女，充满了活力。 公爵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缓缓说道： \"一路小心。\" 从城堡到村庄，往返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 若是再加上在村庄停留的时间，恐怕要更久。因此，公爵无法同行，毕竟，他每日都必须镇守北部山脉，抵御不断侵袭的魔物。 莉莉特并非第一次与公爵分开。 先前前往奥利维娅的府邸时，他们曾分开一个多月；公爵外出讨伐魔物时，也曾有好几日不在城中。 尽管如此，她仍然感到十分不舍。 【真想扑进公爵大人的怀里，撒娇地央求他一起去。】 但莉莉特最终还是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努力扬起灿烂的笑容。 \"我出发了！\" 旁观这一幕的人们纷纷在心中感叹： ''简直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银色熊，和一只小巧的银色松鼠在依依惜别。'' 正式启程的日子，天气晴朗，碧空万里。 作为温泽艾斯的小公女，莉莉特首次踏上了帮助他人的旅程。 她骑在维莱姆身旁的鹿背上，银色长发随风飘扬，脸上挂着轻快的笑容。然而，这份笑意很快凝固了。 原因无他。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悠闲地骑着马跟在队伍后面。 那是个年幼的男孩，正是拉斐尔。 当拉斐尔与莉莉特四目相对时，他露出了纯真的笑容，轻轻挥了挥手。 等等，皇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时间回到莉莉特决定出发的前一天。 拉斐尔前来请求同行。 \"我也想和小公女一起去库库尔克的村庄看看。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眼见证百姓的痛苦，并亲手帮助他们。\" 即便他说得那么诚恳，莉莉特也无法狠心拒绝。 出发前，公爵曾对莉莉特说道： \"皇子那边不必太过担心，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不会让他对你做出任何无礼的举动。\" 莉莉特并不清楚公爵和皇子之间究竟交谈了些什么，但她可以确定一件事： 既然公爵如此坚定地表态，那就意味着她根本不需要在意拉斐尔的存在。 【所以，我只要专注于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不管那颗可疑的粉色如何滚来滚去，都不要理会！】 莉莉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紧握缰绳，目光坚定。 而这一幕正好被拉斐尔捕捉到，他微微勾起嘴角，回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 那天，当侍从古尔听说莉莉特即将离开城堡时，立刻涨红了脸，大声喊道： \"我是为了确认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是否具备神圣力，才特意来到这里的！可如果小公女离开了，我要怎么验证这一点？！\" 然而，他除了焦躁地抱怨之外，毫无对策。 就在这时，拉斐尔随口说道： \"那我就跟着小公女一起去吧。\" 说完，他便直接去找莉莉特，提出了同行的请求。 面对皇子的请求，莉莉特实在无法果断拒绝，最终只能点头答应。 事情比预想的还要顺利。然而，就在拉斐尔暗自得意时，公爵找上了他。 \"听说你打算与我的女儿同行？\" 面对公爵锐利的目光，拉斐尔点了点头。 而公爵则缓缓说道： \"倘若我的女儿在旅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说，像前些日子那位女仆被毒蛇咬伤的事情再度发生，那么，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公爵的蓝色眼眸仿佛结了冰，透出森然寒意。 一向笑容满面的拉斐尔，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至于一旁骄傲自大的古尔，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这里是温泽艾斯公爵掌控的北境，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要了皇子和侍从的性命。'' 拉斐尔和古尔都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拉斐尔骑在马上，余光扫向不远处的古尔。 那男人皱着眉头，脸色阴沉，但事实是，他的内心早已被恐惧填满。 ''光是害怕温泽艾斯公爵，就足以让他一段时间内老实听话了吧。'' 拉斐尔不禁感到一丝难得的轻松。 离开城堡的第三天，他们终于抵达了阿吉塔村。 第78章 阿吉塔村的现状 莉莉特在温泽艾斯城堡生活，不知不觉已经满一年了。 她见过北方的许多地方。 宏伟繁华的街市，绿意盎然的森林，巨兽奔腾的草原，充满生机的村庄。 然而，这里与任何她见过的地方都截然不同。 这里一片荒芜。 干涸的土地上，连一株小草都看不见，只剩下早已枯死、化为粉末的植物残骸。 没有植物，自然也不会有动物的踪影。 没有鸟鸣，也听不见昆虫窸窣爬动的声音，时间仿佛在这里彻底凝固。 莉莉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公女，别担心，传言说''只要踏足此地，就会受到诅咒''，那不过是谣言罢了。\" 兰一脸不知所措地解释道。 \"只是库库尔克的毒雾污染了土地，导致植物无法生长而已，这里依旧是个普通的村庄。\" 听到这话，莉莉特才回过神来，脸颊微微泛红。 即便这片土地已然死寂，它仍是某些人珍视的故乡，而她方才那副仿佛身处地狱般的表情，无疑是极大的冒犯。 \"对不起。\" 莉莉特轻声道歉，兰却连忙摆手。 \"哎呀，千万别这么说！小公女愿意亲自来到这里，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就在这时... 村子深处一间破旧的房屋里，走出一个男人。 他脸色苍白，惊恐地望着散发出强大威势的骑士团，随即猛然瞪大了眼睛。 \"兰？\" 兰也同样睁大了眼睛。 \"比尔！\" 男人嘴巴微张，紧接着快步冲了过来。 \"真的是你，兰？\" \"是我。\" \"哈啊……天哪！你当初说要出去赚钱，结果一走了之，杳无音信，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差点就死了。而且，赚钱这事儿……也失败了。\" 兰指了指自己右脸上的紫色斑痕，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比尔的脖颈处也有着相同的紫色斑痕，他苦笑着说道： \"所以我当时才劝你别走。能活着回来就算万幸了，若是遇上坏人，说不定早就被当成晦气的东西打死了。\" 他确实经历过那些事情。 但兰只是耸了耸肩，并未多言。 \"你说得对，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我们可以容身的地方。\" 比尔点点头，随后视线越过兰，落在他身后的骑士团身上。 他脸色再次紧绷，低声问道： \"那，这些人是谁？\" 他们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寒而栗。 但与比尔的紧张不同，兰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带来了了不起的人物，别惊讶！这位就是即将拯救我们村庄的温泽艾斯小公女！\" \"温、温泽艾斯小公女？！\" 比尔猛地睁大双眼。 片刻后，他终于在人高马大的骑士们之间，看见了两个身形娇小的孩子。 被如此郑重其事地介绍，莉莉特顿时有些害羞，微微一笑。 站在她身旁的拉斐尔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宛如精致的人偶，精美得在深山村落中根本不可能出现。 比尔不禁看得怔住，呆愣了片刻。 兰带来了贵客的消息，很快便在村子里传开，村民们纷纷聚拢过来。 他们站在不远处，小声议论着莉莉特和拉斐尔。 \"到底哪位是温泽艾斯小公女？\" \"当然是那位银色头发的姑娘啦！和温泽艾斯公爵长得一模一样……哈啊，真是太美了。\" \"可我觉得旁边那个粉色头发的更漂亮……她是谁啊？该不会是哪位公主吧？\" \"笨蛋，虽然长得再漂亮，可她穿的是裤子啊！那是男孩子！\" \"开什么玩笑，哪有那么漂亮的男孩子！我敢肯定，她一定是女扮男装的公主！\" 村民们正争论不休，忽然间，拉斐尔的目光朝他们望了过来。 他轻轻弯起双眼，露出温柔的笑容。 就在那一瞬间，村民们的脸全都红了。 公主也好，王子也罢，根本不重要！这位粉色的小精灵，简直太完美了！ 当拉斐尔用明媚的笑容俘获村民的心时，莉莉特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北方人大多体格高大健壮，可这里的村民并非如此。 他们虽然个头很高，但无论老少，身体都异常干瘦，皮肤蜡黄，嘴唇也干裂得厉害。 和当初倒在街头的兰几乎一模一样。 莉莉特转头看向维莱姆，说道： \"维莱姆大人，请把带来的粮食分发给村民们。\" \"是。\" 维莱姆带着骑士们解开鹿背上的行囊，取出了干肉和水果。 \"是食物！\" 村民们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纷纷扑了过来。 虽然这些食物算不上丰盛，但他们却像是在享用一场难得的盛宴，每个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等到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村长才颤巍巍地走到莉莉特面前。 那是一位双手布满紫色斑痕的瘦削老人。 他缓缓跪在莉莉特面前，语带哽咽。 \"您竟然愿意亲自来到这片被世人遗弃的土地，还带来了食物……小公女殿下，真是万分感谢。\" 莉莉特连忙扶起村长，脸上带着些许慌乱。 而当村长看到她毫无迟疑地握住自己满是紫色斑痕的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慈祥的笑容。 \"兰说得没错，您果然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姑娘。\" 莉莉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开口问道： \"听说在库库尔克的毒雾污染土地之前，村子里曾经种植农作物？\" \"是的。\"村长点头，神色变得有些怀念。 \"在那可怕的库库尔克出现之前，我们的村子里种满了土豆和其他几种作物。可如今，不管什么地方，都再也无法长出哪怕一棵小苗了……\" 大概还要几十年，库库尔克的毒雾才能彻底消散。 但村民们若想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上，就必须找到新的生计。 莉莉特轻轻吸了口气，把自己一路上思考的方案说了出来。 \"并不是所有的村庄都会依赖农业生存。有些村子不种田，而是制作绣着精美花纹的地毯或编织篮子来贩卖。\" \"我知道，大家过去一直务农，这样的转变或许会很困难……但如果愿意学习的话，一定能掌握这项技艺。\" 听到这番话，村长愣住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 莉莉特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单纯地施舍或安慰他们。 这个小姑娘，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 这无疑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 但即便如此，村长依旧无法轻易点头同意。 \"小公女，您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感受到，这个村庄地处偏远，进出都极为困难。 如果要制作物品出售，首先得采购原材料，然后还要去人多的地方卖掉……这真的可行吗？\" 这并不是单纯的意愿问题，而是竞争力的问题。 即便再怎么努力，刚开始学习的人做出的东西也难以精美，而运输成本又会让价格变得更高。 这样的商品，根本无法在市场上立足。 【如果我把他们的东西全部买下来呢？】 莉莉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又咬住了嘴唇。 温泽艾斯小公女购买一个小村庄生产的物品，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北方像这样的\"库库尔克村庄\"还有很多，她不可能每个都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 那样做，只不过是用金钱暂时平息困境罢了。 但库库尔克的居民需要的，不是施舍，而是能自己生存下去的办法。 莉莉特认真地说道： \"村长，您说得对。我会再寻找更适合这个村子的生计方式的。 如果您有什么好的想法，也请随时告诉我。\" 年幼的少女说得干脆利落，村长怔了一瞬，随即失笑。 想要帮助村子，就必须先收集更多的信息。 莉莉特开始仔细查看整个村庄，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枯死的杂草和树木。 \"明明有泥土，也有水，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丝植物能够存活……\"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疲惫地坐倒在荒凉的土地上。 就在这时，一片清凉的阴影笼罩了她。 她抬起头，看到拉斐尔正撑着一把镶着蕾丝的洋伞，微笑着看着她。 \"因为没有任何活着的植物，所以阳光才格外炽烈吧。\" 拉斐尔粉色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扬起，他自然而然地在莉莉特身旁坐下，把洋伞往她这边倾了倾。 \"亲眼看到这个村子，感觉如何？\" 莉莉特沉默了一瞬，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让他们放弃库库尔克的土地了。\" \"因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想要找到适合生存的方式，简直难如登天。 拉斐尔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想要帮助这个村子，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像之前一样，让他们搬迁到别的地方。\" 莉莉特缓缓摇头。 \"可其他村子的人，根本不愿接受他们。 因为身上的紫色斑痕，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被当成不祥之物，被排斥、被拒绝……\" 拉斐尔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那就送他们去没有人的地方。\" \"……！\" \"开垦新的土地，确实会很辛苦。 但比起在陌生的地方被歧视、被迫害，至少那是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这个想法确实值得考虑。 但是…… 莉莉特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兰告诉过我，无论再怎么辛苦，他都不想离开村子。\" \"……\" \"听到这句话时，我就在想， 如果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变得寸草不生、无法生存， 我会愿意离开吗？\" 第79章 被诅咒的库库尔克果实 莉莉特出生在王都，但她的心之故乡却在北部。 如果那片土地变得无法居住，会怎么样呢？ 如果必须离开那片白雪皑皑的美丽土地，还有那座巍然耸立的壮丽城堡… \"那一定十分痛苦，痛苦到连迈出一步都难以承受。\" 兰，还有阿吉塔村的居民，以及那些散居在他处的库库尔克居民，恐怕都会有相同的感受吧。 即便迫不得已背井离乡，他们心里一定充满悲伤，时刻渴望着能够回归故土。 \"所以，我想找到一种方法，让大家能够继续在库库尔克这片土地上生存，不必再离开自己的家。\" \"……\" 莉莉特湛蓝的眼眸让拉斐尔移不开视线。 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地为了他人而闪耀的眼神。 ''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果然与众不同。'' 察觉到拉斐尔的视线，莉莉特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就在这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 ''那是……！'' 莉莉特猛地站起身，迅速朝前奔去。 拉斐尔也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紧随其后。 莉莉特伸手，从一棵枯瘦的树上摘下了某样东西，望着手中之物，难以置信地低声呢喃： \"果实……\" 这果实形状古怪，表面布满了尖刺，凹凸不平，看起来相当诡异……但无疑是果实！ 是鲜活生长的果实！ 然而，她的惊喜仅仅持续了一瞬。 \"小、小公女殿下！快放下它，千万别碰！\" 兰惊叫着奔了过来。 莉莉特望向手中的果实，兰却紧张地直跺脚。 \"那是被诅咒的库库尔克果实！\" 在被库库尔克的毒素侵蚀的土地上，万物无法生长，然而，唯有一样东西能够存活， 那便是库库尔克果实。 就像村民们身上的斑痕一样，这种果实呈现出鲜艳的紫色。 \"村民们一旦发现这种果实，就会立刻烧毁。它既丑陋又不祥！所以请您赶快丢掉，或者…交给我处理！\" 然而，兰的这番话，莉莉特并未完全听进去。 ''虽然外形是有点特别…但颜色如此绚丽，气味也格外芬芳啊。'' 最重要的是，它是唯一能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生长的植物。 仅凭这一点，就值得深入研究。 莉莉特的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站在一旁的拉斐尔，见状更加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她。 莉莉特举起手中的果实，轻声问道： \"兰，还能再找到更多库库尔克果实吗？\" \"…什么？！\" 兰的脸顿时扭曲了，露出一副仿佛听见有人让她抓蟑螂般的惊骇表情。 \"小公女殿下，请您再仔细考虑一下吧！库库尔克果实可是连看一眼都会导致失明，碰到就会生病的不祥之物阿！如果您带回去这么多…万一出了什么事…\" 面对兰近乎哭泣的劝阻，莉莉特温柔地说道： \"这话听起来和其他村民对库库尔克居民的评价没什么两样呢。\" \"……！\" \"可库库尔克的居民，并没有任何异常，不是吗？所以，不必过分担忧。\" 莉莉特的话让兰紧紧咬住牙关。 ''小姐您这么说，我还能反驳什么啊！'' 最终，兰还是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了莉莉特。 篮子里装着兰翻遍整个村庄辛苦搜集来的紫色果实。 因为村民们一旦发现这种果实就会立即焚烧，所以数量并不多。 但用来研究，已经足够了。 莉莉特露出明媚如阳的笑容，向兰道谢。 \"谢谢你，兰。\" \"哎哟，别客气…只求您千万别做危险的事情。\" 虽然她迫切希望莉莉特能帮忙，但她并不愿意看到小姐因此而过度劳累，甚至伤及自身。 莉莉特理解兰的担忧，轻轻点了点头。 当天，莉莉特便带着骑士团离开了村庄。 抵达温泽艾斯城堡后，莉莉特第一时间直奔公爵的书房。 \"我回来了！\" 正在批阅公文的公爵抬起头，凝视着她，随后微微眯起双眼。 \"比预想中还要早回来阿。\"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莉莉特兴奋地打开篮子，从中取出一颗紫色的果实。 果实表面布满尖刺，形状古怪无比。 正因莉莉特归来而感动落泪的西蒙，瞬间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甚至还发出了短促的惊叫声， 公爵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冷静神情，但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库库尔克果实？\" \"没错！\" 莉莉特一手举着果实，眼中闪烁着探索的光芒。 若是寻常的北方贵族父母，恐怕此刻早已厉声训斥她，让她立刻把那种可怕的东西丢得远远的。 可公爵只是神色平静地问道， \"为什么要带回来？\" \"我想研究这果实。\" \"……！！\" 莉莉特的话让西蒙彻底惊呆了。 然而，公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我明白了。你需要什么？\" \"请帮我找一位精通植物学的专家。\" \"我马上派人去请。\" 公爵回答得毫不迟疑，干脆利落。 莉莉特绽放出笑容。 \"谢谢您，爸爸。\" \"还有别的要求吗？\" 莉莉特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公爵缓缓站起身。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目睹了村民们的枯槁模样，久违重逢的公爵，在莉莉特眼中显得比记忆中更加高大威严。 公爵张开双臂，向着仰头望着自己的莉莉特说道： \"那么，现在该补上正式的问候了。\" \"……！\" 莉莉特先是一愣，随即笑颜如花，欢快地扑进了公爵的怀抱。 公爵稳稳地接住了奔向自己的小女儿。 \"我好想您，爸爸。\" 公爵低沉而温柔地回答： \"我也是。\" 与此同时。 西蒙派遣信使，去寻找北境最出色的植物学者。 他一边写信，一边不禁暗暗想道， \"如果小姐带回来的不是这可怕的果实，而是满满一篮毒蜘蛛，恐怕还不至于让我如此头皮发麻…\" 另一边。 一位名叫格林的植物学者，正专心致志地研究植物，殊不知自己即将被温泽艾斯堡召唤，踏上一场前所未有的旅程… \"公、公爵大人为什么要召见我？\" 温泽艾斯公爵对植物并无兴趣，他的关注点向来在动物，更准确地说，是魔物身上。 因此，与那些三天两头被召去城堡的动物学者不同，身为植物学者的格林，几乎从未接到过公爵的召见。 ''难道…他是看上了某种植物，却不喜欢它的存在？'' ''所、所以想让我帮忙将其彻底根除？可我擅长的是栽培啊，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到…'' 想到公爵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外号，魔物猎杀者，格林忍不住浑身发抖。 然而，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当他抵达城堡时，迎接他的并非冷酷无情的公爵，而是一个小巧可爱、如同雪花般纯净的少女。 \"感谢您的到来，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尽管格林终日埋头研究植物，但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 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温泽艾斯公爵十年后寻回的女儿！ ''天啊，我竟然能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公女殿下…'' 格林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赶忙扶了扶自己厚重的眼镜，低头行礼。 \"小、小公女殿下，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莉莉特微微一笑，随后引导格林来到桌旁落座。 等格林坐下后，他有些局促地开口问道： \"听、听说您有事想问我？\" 这么可爱的公女殿下，究竟对植物有什么疑问呢？ 是想知道如何培育出如她眼眸般湛蓝的玫瑰？ 还是想学习种植又大又圆、结实饱满的番茄？ 然而，格林的猜测全都落空了。 莉莉特从身旁的篮子里取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格林面前， 一颗布满尖刺的紫色果实。 当看到这果实时，格林的眼睛骤然睁大，紧接着，惊恐地尖叫起来， \"这、这、这、这是被诅咒的库库尔克果实啊！\" 然而，面对他的惊恐，莉莉特的表情依旧温和而从容。 \"北方的居民认为，这种果实带有诅咒。\" \"但我把它放在床边几天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 \"不仅是我，其他人也一样。\" 公爵、西蒙、玛丽，都主动参与了莉莉特的实验。 他们把果实放在身边，但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都没有任何异常。 莉莉特已经确信， \"认为触碰库库尔克果实就会遭到诅咒的说法，只是迷信而已。\" \"可、可是…\" 格林仍旧脸色煞白，眼中泛起泪光，身体微微颤抖着。 莉莉特继续说道：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果实是安全的。\"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根据少数曾食用过这种果实的人回忆，有人会发高烧、有人会腹泻，严重的甚至会死亡。\" 格林听得心惊胆战，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果然就是诅咒！ 然而，莉莉特却轻轻一笑，说出了与他截然不同的见解： \"这或许不是诅咒，而是毒性。\" \"……？！\" 格林如遭雷击，整个人仿佛被仙人掌猛地刺中，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就与植物为伴，研究过无数的植物。 但唯独库库尔克果实，从未被他视作植物。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 它不是植物，而是\"诅咒\"！ 可如果换个角度…如果把它当作普通的植物来研究…那么… 第80章 准备以身试毒 格林凝视着莉莉特手中的紫色果实，缓缓说道。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世上的毒果实有很多，它们通常色彩鲜艳，气味浓烈。\" 就像库库尔克果实一样。 听到格林的话，莉莉特立刻追问道，仿佛早已等着这个答案。 \"那么，如果去除库库尔克果实的毒素，就能食用了吧？\" \"……！\" 格林震惊得嘴巴微张。 \"小、小公女殿下，与其吃这个，我宁可生吞长着一百只眼睛的怪物，或者啃食腿多得数不清的蜈蚣……您、您怎么会想吃这种可怕的东西！\" 对于北部人来说，库库尔克果实向来被视为极其危险的存在，因此格林的反应十分正常。 然而，莉莉特并非北部出身。 正因如此，她依旧满怀期待地再次询问。 \"请回答我，库库尔克果实真的无法食用吗？\" 格林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事实上，有许多植物在去除毒素后是可以食用的，而去毒的方法也有多种。 一种方法是找到能中和毒素的成分，另一种方法则是直接去除含有毒素的部分。 \"寻找能中和毒素的成分需要极长的时间，有时即便研究多年，最终也未必能找到。因此，最简单且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去掉有毒的部分。\" \"但问题是，我们并不清楚果实的毒素到底存在于果皮、果肉、种子，还是整个果实都有毒。\" 见莉莉特认真倾听，格林继续补充道。 \"要确定毒素的具体位置，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人食用，并逐一验证。\" 通常，学者们会花钱雇人充当实验对象。 \"但若是库库尔克果实的话，恐怕无论花多少钱，都很难找到愿意尝试的人。\"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还是别抱有什么荒唐的想法了。 然而，莉莉特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沮丧，反而露出了明朗的微笑。 \"这点不需要担心，我已经找好实验者了。\" 格林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居然已经找到愿意尝试这颗可怕果实的实验者？！ 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温和善良的少女，心里却浮现出一丝敬畏。 \"看起来如此温柔体贴，果然还是冷酷的温泽艾斯家族的小姐啊……\" 他不知道那位实验者是谁，但已经开始为那人感到深深的同情。 \"所以，请告诉我，实验该如何进行。\" 莉莉特的语气轻快自若，然而格林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阴沉了。 他终于收起了先前的畏畏缩缩，第一次露出了冷硬的神情。 \"虽然我们才刚刚交谈不久，但我已经看出，小公女殿下极为聪慧。\" \"但是，植物研究，尤其是对有毒植物的研究，并非是孩童能够轻易涉足的领域。\" 这是一个极为高深且严谨的学问，更何况这次的实验还牵涉到人的性命。 格林咬紧牙关，语气坚定地说道。 \"如果您执意要进行实验的话，我...\"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莉莉特淡然的声音打断。 \"《植物生理学》、《生物形态学》、《植物分类学》，《基础医学》、《临床医学》、《药理学》、《病理学》，以及《毒物学全书》。\" \"……!\" \"为了成为医生和药剂师必须阅读的书籍，我全都读过并理解了。至少，最基本的知识我是掌握的。\" \"……\" \"所以，请告诉我实验的方法吧。这是我的请求。\" 此刻，莉莉特的眼神中，已不见孩童的纯真与好奇。 那是一名学者的目光，充满求知欲，坚定不移，誓要探寻答案。 格林像是发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植物般，呆呆地望着莉莉特，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三天后，莉莉特便从格林那里掌握了实验的方法。 这项实验并不涉及提取毒素或解毒，而仅仅是去除毒素，因此操作起来并不算困难。 格林看着莉莉特熟练地运用自己所教授的方法，不禁惊叹连连。 \"您……真的完全掌握了医学知识啊。甚至对药物的处理也十分娴熟……\" 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对莉莉特的看法。 这位小公女并非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奇，而是认真且严谨地进行实验。 格林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公女殿下，能否告诉我，您为何要研究库库尔克果实？\" \"这果实是唯一能够生长在库库尔克之毒污染的土地上的植物。如果它能够被食用，那么库库尔克的人民就可以像从前那样耕作了。\" \"至少，他们不会因为饥饿而不得不背井离乡。\" 这，就是莉莉特的愿望。 \"……\" 格林睁大了双眼，望着眼前娇小可爱的少女，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他从未想过，这位少女的心中竟怀抱着如此伟大的志向。 格林双手合十，恳切地说道。 \"如、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协助您研究如何去除库库尔克果实的毒素！\" 然而，莉莉特却拒绝了他的提议。 格林虽然感到惋惜，但从她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了她不容动摇的决心，于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若您需要我的帮助，请随时召唤我。\" 格林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莉莉特一人。 她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库库尔克果实。 她拒绝格林的帮助，并不是因为讨厌他，或是不信任他。 真正的理由是， \"因为，吃下这果实的人，是我自己。\" 她并非贸然行事，而是有所依仗。 莉莉特，就算吞下毒物，也不会死。 她是前世的某一天，才知道这一点的。 前世，有人嫉妒着她的存在，厌恶她为大祭司带来的财富与权势，于是送来了一杯毒酒。 她喝下毒液后，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剧痛，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地板。 大祭司的脸在视线中扭曲，他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绝对不能死！ 他并非因悲伤而嘶吼。 只是害怕会下金蛋的鹅就此死去罢了。 望着那个充满贪婪的男人，莉莉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要是能就这样死去，该有多好……\" 但神明这一次，也未曾站在她这一边。 她的身体，开始自行恢复。 几天后，莉莉特的身体恢复如初，仿佛从未中过毒一般。 大祭司对此欣喜若狂。 \"看来，你血液中的神圣之力能够中和毒素。果然，你是受到女神祝福的孩子啊！” \"不，这并非祝福，而是诅咒。\" 莉莉特落下一滴眼泪，心中满是对女神的怨恨。 回忆至此，她的神情浮现出一丝苦涩，低声喃喃道： \"不过，至少那件事让我知道，我不会死于毒物。\" 准确来说，并非毒素对她完全无效，而是她的身体会将毒素中和。 因此，在毒素完全消散之前，她依旧会承受来自毒物的剧痛。 \"但只要时间过去，总会恢复的。\" 若要进行库库尔克果实毒性的实验，她的身体最适合不过了。 当然，城堡中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甚至连公爵本人都不知道。 如果他们知道莉莉特打算吃下有毒的果实，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她。 无论是公爵、西蒙，还是玛丽，都一定会去找别人替她试毒，甚至可能亲自尝试。 \"那种事，我不想让它发生。\" \"这是我自己选择要做的实验，我不想让任何人为此涉险。\" 怀着坚定的决心，莉莉特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她缓缓打开刀鞘，锋利的银色刀刃映入眼帘。 这把刀曾无数次划破她的指尖，而这一次，刀刃所指向的，是手中的紫色果实。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剖开库库尔克果实。 尖锐的紫色果皮、果皮下同样紫色的果肉，以及果肉之中硕大的种子。 \"只要逐一尝试，就能找出究竟是哪部分含有毒性。\" 这无疑是一场极度危险的实验，而最终的结果依旧充满未知。 如果果实的每个部分都含有剧毒，那么她的研究只能得出\"不可食用\"这一结论。 即便如此，莉莉特仍然想要尝试。 \"直到现在，北部的人们从未真正研究过库库尔克果实。\" 那么，也许希望依旧存在。 如果这颗果实能够成为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 她怀揣着这样的祈愿，缓缓地，将切下的一小块紫色果肉送向嘴边。 就在这时，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莉莉特猛地睁大双眼。 门外，传来一抹柔和得如蜜糖般的嗓音。 \"小公女，我有事想与您谈谈。\" 这个声音，属于拉斐尔皇子。 说实话，自从发现库库尔克果实后，她几乎把皇子给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连他是否随行来到城堡，她都完全没有在意过。 因此，皇子的突然来访，让她十分惊讶。 \"皇子殿下……为什么会找我？\" 然而，还未等她思考清楚，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个人偷偷吃这种可怕的果实，可不行哦，会闹肚子的。\" \"……！\" 莉莉特的双眼瞬间睁大。 \"难道……难道说……？\" 她满脸震惊地盯着紧闭的房门，随后，伸手将门缓缓打开。 \"咔哒。\" 门缝开启的一瞬间，一名如花妖精般美丽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第81章 拉斐尔试吃库库尔克果实 拉斐尔朝莉莉特露出宛如鲜花般的微笑。 \"总觉得，好久不见了呢。莉莉特小姐。\" \"……\" 拉斐尔的目光越过莉莉特僵硬的脸庞，看向她身后的桌子。 看到被剥开的库库尔克果实后，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不会已经吃了吧？\" \"……！\" 莉莉特警惕地盯着他，语气充满戒备。 \"你……在监视我吗？\" \"不是。\" \"那你怎么……\" \"你发现库库尔克果实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啊。\" \"……！\" \"当时看到你看着果实的眼神，我就明白了。你肯定会想用它做些什么。\" 可仅凭那一点，就能猜到她想吃果实…… 仿佛看穿了莉莉特的心思，拉斐尔忍不住笑了。 \"我是个出身卑微的舞姬之子，半吊子的皇子嘛。在那样的地位上想活下去，必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行。\" \"……所以，你是特意来阻止我的吗？\" 拉斐尔直视着她，轻声说道。 \"不是。我是来帮你的。\" \"……？\" \"这果实，我来吃。\" \"……！\" 这是他们交谈至今最让人震惊的话，莉莉特的双眼倏地睁大。 ''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现在更圆了。'' 拉斐尔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觉得有趣般补充道： \"我怕你误会，以为我是毫无理由地牺牲自己，所以先说明一下，一般的毒，对我没什么影响。\" 莉莉特忽然想起，公爵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皇族从幼年时期便开始服用毒物，以培养抗性，所以寻常毒素对他们无效。 拉斐尔继续说道： \"看你表情，应该听说过皇族的秘密吧？不过啊，我和其他皇族有点不一样。\" 他的母亲出身卑微，甚至在他出生时就去世了。 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不可能像其他皇族一样，从小就被精心喂养毒物、培养抗性。 他是在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直接接触到了毒。 那是在他五岁的时候。 \"那是一种足以让健壮的成年人瞬间毙命的剧毒。\" \"……！\" \"可我只是全身起了红色的荨麻疹，除此之外毫无影响。\" 也是那时候，拉斐尔第一次引起了皇帝的关注。 皇帝命令御医让拉斐尔尝遍各种毒物。 然而，无论服下哪种毒，他都不会有事。 毒性越强，充其量只是让他身上爆发些红色疹子。 \"御医说，我的体质可能是皇族经过数百年毒素适应后，进一步进化的特殊能力。\" 凭借这个能力，拉斐尔的地位发生了变化。 原本毫无用处的半吊子皇子，变成了皇帝的\"毒物鉴定者\"。 \"所有送到陛下面前的食物，我都会先尝一遍。正因为如此，陛下才能免受毒杀威胁，而我，也终于从角落里的宫殿走了出来，获得了皇子的身份。\" 拉斐尔微笑着说完这番话。 然而，与他轻松的语气相反，莉莉特的脸色却变得毫无血色，苍白一片。 拉斐尔微微歪了歪脑袋。 ''她这是什么表情？'' 他主动提出替莉莉特吃下果实，并且他的体质正适合检测毒性。 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高兴才对。 就像皇帝在得知他的能力后，露出欣喜笑容一样。 可莉莉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反而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般，满是悲伤。 ''啊……是在可怜我吗？'' 这也不错。 同情可是很容易利用的情感。 然而，就在这时，莉莉特开口了。 \"皇帝陛下，真是个天底下最恶劣的人。\" 拉斐尔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话，他完全没预料到。 \"就算你的身体不受毒害，也不该这样被利用。绝对不行。\" 她抬头看着他，语气慎重而坚定。 \"你……真的没事吗？\" \"……\" 过去，知道这个秘密的那些人，总是这样评价他： \"你真是走运啊，天生得到了如此特殊的身体，还因此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恩宠。要怀着对陛下和神明的感恩之心活下去啊。\" \"一辈子都不用担心会被毒死，真让人羡慕。\" 但像莉莉特这样，批判皇帝、关心他安危的，还是头一次。 拉斐尔愣愣地看着她，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也就是起点红疹子而已，一点都不痛。陛下对我也很好。\" 莉莉特复杂地看着他，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拉斐尔毕竟是皇子，她和他也算不上私交甚密，所以她无法贸然插手他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虽然陛下是皇帝，我和他关系也不太好。可即便如此，温泽艾斯公爵家也不是那种会对求助的孩子视而不见的冷漠之人。\" \"……？\" \"所以，如果有一天陛下让你过得太辛苦了，就来北部吧。\" \"……\" 拉斐尔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缓缓点头。 \"好，我记住了。谢谢。\" \"没什么。\" 莉莉特微微撇过头，语气淡淡的，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她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 \"总之，你不需要帮我做实验。\" \"为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就算你有特殊体质，也不能随便去尝毒。\" 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决定要独自进行的。 她不想让任何人卷入不确定的风险之中。 \"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莉莉特伸出小手，推了推拉斐尔的背。 拉斐尔愣了一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不行，不能就这样被赶走！'' 他是真的很想帮她。 拼命转动脑筋的拉斐尔，突然大声喊道： \"我也想帮助库库尔克的居民！\" 当然，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虽然去过那个村子，但对那群人没有丝毫感情，也谈不上关心。 可他仍旧厚着脸皮握住莉莉特的手，义正辞严地说道： \"虽然我是半吊子的皇子，但我依旧是皇子。库库尔克的居民，是我必须照拂的帝国子民。\" \"所以，请给我一个帮助他们的机会吧。\" 莉莉特秀美的眉头微微皱起。 【应该说不行的……】 可是，当她对上那双满是恳切之情的紫色眼眸时，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拉斐尔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从未存在过，兴奋地举起双手向天伸展。 莉莉特的房间。 圆形小桌旁，莉莉特和拉斐尔面对面坐着。 莉莉特指着切成小块的深紫色果实，说道： \"据我的调查，吃了库库尔克果实的人会发高烧或出现腹痛。\" 她继续补充道： \"虽然确实有人因此丧命，但人数并不多。我推测可能是因为个体对毒素的敏感程度不同，或者本身身体过于虚弱，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拉斐尔神色轻松地点点头，莉莉特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所以，我认为库库尔克果实的毒性并不致命。况且，你之前也说过，就连能毒倒猛兽的剧毒都对你无效。\"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 \"……\" \"所以，如果你的身体出现哪怕一点点不适，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拉斐尔望着莉莉特那张严肃的小脸，微微眨了眨眼，笑着问道： \"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小公女会亲自照顾我吗？\" 啊，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拉斐尔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巴。 莉莉特则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当然要第一时间去找城堡里的医生。\" \"……好吧。\" 拉斐尔略显遗憾地点点头，然后拿起一把雕刻着可爱花纹的小叉子。 \"那我开动了。\" 他用叉子扎起一块深紫色的果肉，张大嘴巴，将果实送入口中。 咔嚓。 寂静的房间里，清脆的咀嚼声格外响亮。 莉莉特紧张地盯着他，目光一刻都不敢移开，而拉斐尔却笑得悠然自得。 \"味道超棒的。\" \"呃……是吗？\" \"嗯。酸酸甜甜的，还带着一种其他水果没有的独特风味……\" 【听起来很美味啊……】 莉莉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随后猛地摇头。 不对！重点不是味道！ 她赶紧问道：\"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完全没有。\"拉斐尔轻松地说道，\"连红疹子都没起。\" 第82章 我和小公女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时光 即使吃了有毒的果实，拉斐尔依旧从容不迫，莉莉特看到他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真的一点都不怕毒啊。】 莉莉特心情复杂地开口说道： \"我需要仔细检查您的状态，所以先别回房间，暂时待在我的房里吧。\" 听到这话，拉斐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珍贵礼物。 莉莉特盯着拉斐尔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咳一声，调整了语气道： \"你一直待着会无聊吧？要不要给你找本书看看？\" \"不要。\" \"那要不要画点什么？\" \"不要。\" 拉斐尔摇了摇头，说道： \"我想和小公女聊聊天。\" 这一瞬间，莉莉特想起了侍女们的话。 \"确实，从皇都来的王子就是不一样呢。和那些必须挨了怪物一击才会开口的寡言北部男人不同，他说起话来温柔得让人耳朵都要融化了。\" 当时大家还议论纷纷呢。 \"殿下好像很喜欢说话啊。\" \"是啊，非常喜欢。\" 毕竟，这是不花一分钱就能赢得别人好感的方法之一。 尤其是对女人来说，更是简单。 您真美。 您心地善良。 您的声音真好听。 只要微笑着说这些话，大多数人都会回以笑容。 即使是皇宫里那些不承认他皇子身份的贵女们也是如此。 ''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似乎不管我怎么夸她，都不怎么高兴呢。'' 她像一块坚硬的岩石般，始终不为所动。 不过，拉斐尔知道如何让莉莉特做出反应的\"魔法词汇\"。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真的很了不起吧？\" 话音刚落，一直保持着贵族淑女般沉默的莉莉特，立刻响亮地回答道： \"是的！\" 随即，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可拉斐尔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在皇室之中，公爵殿下的人气可是很高的哦。只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威严，大家不敢明说，但暗地里仰慕和敬爱的可不少呢。\" \"真的吗？\" \"不过，皇宫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绝对不能佩戴蓝色的宝石或穿蓝色的衣服。因为那是象征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的颜色，如果有人敢穿，皇帝陛下可是会大发雷霆的。\" \"真是小肚鸡肠！\" 莉莉特不由得脱口而出，随后猛地捂住嘴巴，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然而，拉斐尔并没有指责她失礼，反而笑着继续说道： \"所以，仰慕公爵殿下的皇族们，都会偷偷使用变色宝石。那种宝石在不同光线下，有时呈现蓝色，有时变成红色，这是他们表达对公爵殿下爱慕之情的隐秘方式。\" 除了这个，拉斐尔还讲了很多事情。 因为温泽艾斯公爵的关系，想去北部的年轻贵族们越来越多，结果年长的贵族们对此颇有微词。 在皇都里，凡是擅长剑术的人，几乎都把成为温泽艾斯公爵麾下的骑士当作梦想。 \"还有很多贵族小姐梦想着能嫁给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呢。甚至连《如何成为冰冷北部公爵的妻子》这样的书，都一直热销呢。\" 完全没听说过的公爵传闻让莉莉特的脸微微泛红。 【怎么办，这也太有趣了吧！】 她心里其实还想继续听下去。 但莉莉特非常有原则，三小时一到，便果断打断了拉斐尔的话。 \"现在，我要开始检查您的状态了。\" 莉莉特仔细检查了拉斐尔的身体。 有没有发热？ 眼睛是否清楚？ 手是不是温暖的？ 指甲的颜色有没有变化？ 身上有没有起红疹…… ''哇，诊断得跟皇室御医一样专业啊。'' 不过，与冷漠无情的皇室御医不同，莉莉特的手法温柔得像是在照顾珍贵的婴儿。 拉斐尔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莉莉特最后检查了拉斐尔的后颈，随后说道： \"您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症状，看样子果肉部分是无毒的。\" 拉斐尔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那这次，我试着吃点果皮怎么样？\" \"毒素有可能过一段时间才会发作，至少要再观察一天。所以，果皮两天后再吃吧。\" 虽然比想象中要繁琐一些，但拉斐尔意外地很顺从，乖乖点了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 他答应明天早上再来找莉莉特，让她检查自己的状态，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莉莉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皇子殿下，这件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确实，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肯定会惹上一堆麻烦。'' 最坏的情况，甚至会导致实验被迫终止。 拉斐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莉莉特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伸出小指，对他说道： \"那就拉钩约定吧。\" 拉斐尔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对于身为皇族的他来说，所谓的\"约定\"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要随口答应\"好，我会遵守\"，然后不去做就可以了。 可是此刻，莉莉特的眼神清澈而认真，仿佛这句约定本身就蕴含着某种神圣的力量。 拉斐尔像是在观察某种稀奇珍贵的生物一般，盯着莉莉特看了一会儿，随后缓缓伸出了手。 莉莉特毫不犹豫地靠近，将自己纤细的小指勾住了他的。 就在两根手指相触的瞬间，拉斐尔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的手……好温暖。'' 就像被久违的阳光轻抚一样。 扑通，扑通。 心跳声，似乎比平时稍微快了一些。 这是因为……人生第一次和别人\"拉钩约定\"吗？ 拉斐尔带着些许困惑地望着莉莉特，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同寻常的笑容。 但不知为何，这次的微笑不像往常那样，轻松得仿佛呼吸一般自然。 之后，拉斐尔和莉莉特的实验仍在继续进行。 莉莉特会在拉斐尔吃下果实后的24小时内密切观察，确保没有异常后，再尝试新的部分。 果皮、种子周围的果肉、切碎的种子…… 可直到现在，他的身体依然没有任何对毒素的反应。 今天，为了继续实验，拉斐尔又踏上了前往莉莉特房间的路。 他带着一贯的微笑，悠闲地走在走廊上。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因为，迎面走来的，是公爵。 身穿银色铠甲，佩戴着长剑，比平时更显威严和危险。 拉斐尔看着气场骇人的公爵，微微颔首，打了个简短的招呼。 \"好久不见了，殿下。虽然我们同住一座城堡，但您实在太忙，几乎碰不上面。\" 温泽艾斯公爵每天都忙于铲除频繁出没的魔物， 现在也正是要出征的途中。 他低头俯视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拉斐尔，随后开口道： \"最近，你经常出入莉莉特的房间啊。\" 公爵的目光冷得仿佛能刺穿人心，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致命的杀气， 但拉斐尔依旧笑容灿烂，毫不畏惧地回答道： \"是啊，我和小公女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时光。\" \"……！\" 公爵的一侧眉毛微微扬起。 拉斐尔双手合十，放在嘴边，故作害怕地说道： \"好可怕啊，公爵殿下。\" \"……\" \"您放心吧，在温泽艾斯城里，我可不会愚蠢到对小公女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我既不想承受比死更可怕的痛苦，也不想立刻去见上帝。\" 公爵沉默地盯着拉斐尔看了一会儿，最终说道： \"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音落下，公爵便迈开大步，继续前行。 直到公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拉斐尔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呼……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 当然，公爵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不顺眼就直接取人性命。 但他那庞大的身躯所散发出的冷冽气息，简直让人窒息般喘不过气来。 不只是拉斐尔，连站在他身旁的贴身侍从古尔，也整张脸都变得煞白，浑身颤抖着低声咒骂： \"好、好放肆的家伙……\" 区区一个北方公爵，竟然敢如此无视皇族，连最基本的敬意都没有！ 等陛下再积蓄一些力量，绝对不会放过他……！ 对于古尔那阴冷的咒骂，拉斐尔只是充耳不闻，随意地听着，随意地忘掉。 然而，古尔喋喋不休的话语忽然停住，他眯起眼睛，锐利地看向拉斐尔。 \"话说回来，殿下，您到底在小公女的房间里做什么？\" 古尔几乎是整天跟在拉斐尔身后，但唯独莉莉特的房间，他进不去。 因为莉莉特亲自下令，禁止任何人进入房间，以免打扰她和拉斐尔\"安心玩耍\"。 听到古尔的质问，拉斐尔轻轻一笑，嘴角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意味： \"不能说哦。我和小公女拉钩约定了。\" 古尔的眼睛瞪得像凶猛的野兽，暴怒地吼道： \"殿下！我是奉陛下之命照顾您的人！ 虽说只是个侍从，但在您的事务上，我可是有权代替陛下行使权力的！\" 确实，古尔一直都是一副皇帝附身的样子，对拉斐尔颐指气使。 不仅时常冷嘲热讽，稍微看不顺眼就动辄打骂。 他手里的鞭子可不是摆设，打起人来毫不留情。 甚至在拉斐尔来北部之前，他腿上被抽出的伤痕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愈合。 拉斐尔感觉旧伤隐隐作痛，但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 \"其实你真正关心的，根本不是我和小公女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吧？\" \"你更在意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越来越近了。\" 第83章 玛丽和西蒙生气了! 古尔允许拉斐尔去找莉莉特，并不是因为单纯希望孩子们彼此亲近。 “请和小公女亲近一些，然后弄清楚她最珍视的人是谁。再找到能引发神圣之力觉醒的契机…！“ 这才是古尔真正的目的。 古尔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说道： “还好，你没有因为和小公女嬉闹而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是的，所以请放心等着吧。我一定会尽全力和小公女变亲近的。“ 拉斐尔爽朗地应道，然后推开了莉莉特房间的门。 站在走廊上的古尔目送拉斐尔走进房间，目光锐利得像是在监视。 一股黏稠的液体仿佛浸透了全身，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周围还弥漫着阴冷的寒意。 这就是刚才拉斐尔和古尔在一起时的感觉。 但是， “欢迎回来，殿下。“ 当看见莉莉特的瞬间，一切都改变了。 身体像是被温暖的水包裹，变得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阳光般的暖意洒落心头。 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拉斐尔怔怔地看着莉莉特，愣了一下才露出微笑。 “好久不见，小公女。“ “……明明昨天才见过，怎么就好久不见了？“ “已经算很久了。“ ‘对我来说，分开的这段时间长得仿佛过了好几年，但小公女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啊。’ 拉斐尔心里默念着，缓缓向莉莉特走去。 莉莉特熟练地查看起拉斐尔的全身状况。 对拉斐尔而言，这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现在。 因为他能感受到莉莉特温暖而柔软的触碰。 莉莉特轻轻呼了口气，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还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症状。“ 拉斐尔忍不住轻笑。 “应该出现症状才对吧？这样才能确认库库尔克果实中哪部分带有毒性啊。“ 莉莉特皱起眉头。 “这倒是……不过，我不希望殿下生病。“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不管是谁，哪怕只是实验的助手，生病了都会让她感到不安。 无论实验的成败如何，她都不愿看到别人受伤。 但对拉斐尔来说，莉莉特的这句话却格外珍贵。 “她说，她不希望我生病。“ 只是这么一句话，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呢……？ 拉斐尔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莉莉特身上。 莉莉特微微皱眉。 【又那样盯着我看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在意起拉斐尔的目光。 该怎么说呢…… 【虽然这么说有点害羞，但他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在欣赏世界上最美丽的贵妇人一样，充满了惊艳和陶醉。】 莉莉特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卡莉娜，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只是因为拉斐尔的紫色眼眸太美了，他的目光太温柔了，才会让自己产生错觉吧。】 莉莉特这样想着，努力整理好自己有些混乱的心情。 “今天殿下要吃的是库库尔克果实的种子。“ 莉莉特端着一个小盘子，盘子里放着几颗已经去掉果肉、露出干净表面的圆形种子。 “我觉得种子含有毒素的可能性很高。因为很多有毒的果实，毒素都会集中在种子里。“ “看来要做好心理准备再吃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拉斐尔却笑得格外灿烂，毫不犹豫地将切成小块的种子一口吞下。 咀嚼，吞咽。 几分钟后，拉斐尔白皙的手臂上，开始浮现一片鲜红的荨麻疹。 “终于找到有毒的部分了！“ 正当拉斐尔兴奋地看向莉莉特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头晕？视线有没有变模糊？身体有没有麻痹……“ 拉斐尔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大笑起来。 “小公女，现在不是检查我身体状况的时候吧？应该高兴我们找到毒性部分才对。“ “那倒是……可……“ “我都说过很多次了吧？我是连剧毒都无法侵蚀的体质。只是长了点荨麻疹，说明这毒性并不算太强。“ 听到这话，莉莉特轻轻咽了咽口水，然后说道： “那我也试试看吧。“ “……？！“ 在拉斐尔来得及阻止之前，莉莉特已经将切好的种子放进了嘴里。 拉斐尔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紧皱起。 “我已经吃过了，为什么小公女还要吃？！“ “光靠殿下一人尝试，数据并不够准确啊。实验体越多，结果才越有说服力。“ “但是，“ “放心吧，其实……我也是有类似殿下的能力呢。我是不会被毒杀的。“ 不同的是，她依然会感受到毒素带来的痛苦。 拉斐尔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不会被毒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和小公女的神圣之力有关？“ 但他最终说出口的，却完全是另一句话。 “以后别再这样了。从今以后，所有的毒，都由我来吃。“ 他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执拗。 莉莉特眨了眨眼，随后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 那天晚上，莉莉特肚子疼了。 虽然疼得直哼哼，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正如拉斐尔所说，这毒并没有致命到让人丧命的地步。 当然，仅凭这次实验，还无法完全确定库库尔克果实的毒性强度，也无法明确它的具体症状。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找到果实的有毒部分，只要去掉它，就能将库库尔克果实当作食物食用了。“ 研究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莉莉特把西蒙和玛丽叫来，向他们公布了这个惊人的研究成果。 她原以为他们会激动地喊着：“您找到能食用库库尔克果实的方法了？这是真的吗？！“ 然而，西蒙和玛丽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意料。 “我还在想你们两个在房里偷偷摸摸干什么呢，结果竟然是在吃库库尔克果实？！“ 莉莉特被吓了一跳，连忙指向自己身旁笑眯眯的拉斐尔。 “不是我，是殿下吃的。“ 拉斐尔依旧是那副灿烂的笑容。 “这果实真的很甜，味道好极了，完全不输给任何一种水果。“ 他的表情，就像是尝到了世界上最美味、最特别的食物一样。 但是，玛丽和西蒙却谁都笑不出来。 即便''库库尔克果实带有诅咒''这种说法只是迷信，但吃下果实的人都会病得很严重，这却是事实。 尤其是玛丽，她平日里的温和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严肃，立刻开始检查拉斐尔的身体。 “您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关系啦，我的体质对毒免疫……“ 然而，话还没说完，玛丽的怒火直接爆发了。 “我当然知道皇族对毒有抗性！但这不代表就能随便吃毒吧？！何况，殿下还只是个正在成长的孩子！“ “……“ 被她怒吼得一时语塞，拉斐尔眨了眨眼。 玛丽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一一扫视着拉斐尔和莉莉特，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次，莉莉特小姐也必须受罚！“ “为什么没有告诉大人？是不想让大人阻止吗？即便如此，也应该说出来……” 玛丽不停地训斥着，甚至眼里隐隐泛起了泪光。 “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拉斐尔和莉莉特一时语塞，愣愣地看着她，随后异口同声地低下头道歉： “对不起……“ 玛丽吸了吸鼻子，猛地伸出她强健的手臂，把两人紧紧搂进怀里。 温暖的体温，让拉斐尔的眼睛微微睁大。 过了一会儿，玛丽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慌慌张张地松开手，满脸慌乱。 “莉莉特是她侍奉的小姐，倒也罢了。可拉斐尔是皇子，像她这样的侍女，怎么能随便碰呢？！“ “皇、皇子殿下……请恕罪……“ 然而，拉斐尔并没有生气。 他既没有责怪，也没有不悦，只是用一种新奇的眼神看着玛丽，嘴角微微勾起。 阳光灿烂的笑容，让玛丽的脸颊微微泛红。 “这就算是，圆满结束了吧？“ 当然不可能。 西蒙还在呢。 与玛丽不同，西蒙没有大声训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然而，正是这种沉默，让莉莉特更害怕。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西蒙，试探性地问道： “西蒙大人，您……生气了吗？“ “是的。“ 西蒙微微眯起狐狸般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可怕。 “不过，您大可不必在意我的心情。我不过是个区区管家，而您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 呼， 比北境的冬风更冷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 第84章 莉莉特小姐，真的太聪明了 莉莉特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西蒙，然后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让您担心了，真的很抱歉。\" \"……\" 然而，尽管她的话如此恳切，西蒙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这让莉莉特的心猛地一沉。 她本以为他会生气，但也以为很快就会消气。 她还以为他会夸她，夸她取得了了不起的成果。 莉莉特的眼眶微微泛红。 \"您是不是讨厌我了？\" 西蒙猛地瞪大眼睛，吼道。 \"怎么可能！\" \"……\" \"只是，我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管家，是支持并帮助莉莉特小姐做任何事情的管家。\" 正如他说的那样，西蒙一直以来都在帮助莉莉特实现她的愿望。 即便有时会叹气，或者抱怨几句，但他依旧会尽全力帮她。 \"可是，您却瞒着我进行这件事，这让我很伤心。让我觉得，原来我在小姐心里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不是的！我有多依赖您，您明明知道的！\" 西蒙静静地注视着莉莉特，叹了口气。 \"以后，请一定要守住这句话。毕竟我这小心眼的人，可不想再对小姐闹脾气。\" \"嗯，我一定会的，我们约定好了！\" 莉莉特用坚定的声音回答，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西蒙。 当那温暖的体温传入怀中时，西蒙感觉自己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满，就像雪一般瞬间融化了。 \"唉，我果然还是对小姐太没办法了。\" 他轻轻拍了拍莉莉特的背，说道： \"不过，小姐，我们可以就这样算了，但公爵大人那边，您打算怎么解释呢？\" 公爵要是知道了，会比玛丽生气十倍，比西蒙别扭百倍。 然而，面对西蒙的担忧，莉莉特只是笑嘻嘻地说道： \"公爵大人不用担心哦，他早就知道了。\" 原本，她是打算连公爵也瞒着的，但失败了。 因为在她和拉斐尔开始实验没多久，公爵就找上门来问了。 「最近，你好像经常和皇子两个人待在房间里啊。」 「是的。」 「西蒙和玛丽都很担心你。两个人单独待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还有，我也很担心。」 「……」 「能告诉我，你们在房间里做什么吗？」 这是公爵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向莉莉特仔细询问事情。 所以，莉莉特愣了一下，随后如实回答了。 她告诉公爵，她正在和对毒素有抗性的拉斐尔一起研究库库尔克果实。（当然，她绝对没有说自己打算亲自吃果实。） 「我知道这很危险，所以我们正在尽可能小心地进行实验。」 「……」 「所以，您能相信我，并耐心等待吗？我想用我的力量证明，我可以帮助兰的家人。」 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这件事的坚定意志。 公爵挑了挑眉，但并没有发火，也没有阻止她。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 公爵并不是不担心莉莉特。 他只是把尊重莉莉特的意愿放在第一位而已…… 想到公爵的心情，莉莉特脸颊微微泛红，笑着说道： \"爸爸是个相信孩子，并愿意耐心等待的了不起的人。\" 西蒙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 公爵从莉莉特和拉斐尔第一次接触那天起，就已经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本就凌厉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强烈到让人不敢靠近。 \"结果现在倒好，他居然在小姐面前装得这么冷静？！\" 西蒙简直无语。 他很想把真相告诉莉莉特： \"每次小姐和皇子殿下单独待在房间里，公爵大人都恨不得像疯熊一样冲进去把门砸了！\" 但如果他说了，恐怕公爵会毫不犹豫地砍了他的脑袋吧。 于是，西蒙只能微微眯起眼睛，露出笑容说道： \"至少您提前告诉公爵大人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实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莉莉特重新回到正题。 \"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关于''吃了库库尔克果实会遭受诅咒、会生病甚至死亡''的传闻，其实全都是误解。真正的问题是果实的种子，毒素就藏在里面。所以只要去掉种子，就能安全食用。\" 拉斐尔补充道： \"而且，它的味道和香气都堪称顶级水果。\" 尽管两人兴致勃勃地讲解，西蒙和玛丽的表情却依旧僵硬。 那果实长得尖尖刺刺，形状怪异，颜色更是鲜艳得骇人，像极了库库尔克居民皮肤上的那些紫色斑纹。 光是看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东西能吃。 西蒙硬着头皮开口道： \"为了确认小姐的话，我来试吃一下吧。\" 玛丽也一脸坚定地说道： \"我也要试。\" 这正是莉莉特期待的回答，她立刻兴奋地把装着果肉的盘子递过去。 圆形的盘子里，已经剥去外皮、切成适合一口吃的果肉整齐地摆放着。 \"去掉那恶心的外皮后，看起来稍微能接受点了。\" \"不过，果肉依然是鲜艳的紫色，还是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西蒙和玛丽死死盯着盘子里切好的果肉，像是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 然后，他们怀揣着决绝的心情，将果肉送进嘴里。 \"没事的，吃这个不会死！\" \"而且，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反正小姐希望我们吃。\" 几秒后，两人的眼睛猛地瞪大。 西蒙一脸震惊地低声喃喃道： \"居然……真的很好吃。\" 玛丽也连连点头，感叹道： \"不仅好吃，这香气也太棒了吧！这真的只是水果吗？竟然像是在吃花一样。\" 看到两人如此惊讶，莉莉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对吧？\" 她开心地看着终于接受现实的西蒙和玛丽，继续说道： \"这种果实在库库尔克的土地上能够茁壮成长，就算不怎么照料，也能自己长出来。如果认真种植，收成一定会非常可观。\" 这样一来，库库尔克的居民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他们可以自己吃这些果实，吃不完的还能卖出去赚钱！ 这就是莉莉特最终描绘出的蓝图。 然而，西蒙和玛丽并没有为她的计划鼓掌称赞，反而脸色微妙。 西蒙皱起眉头说道： \"莉莉特小姐，想要种植库库尔克果实的想法确实很有创意，能去除果实中的毒素，让它变得可食用，也是极大的成果。\" 玛丽接着补充道： \"但是，小姐您忽略了一点。北方人对库库尔克的厌恶根深蒂固，当然也包括这果实。\" 她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 \"虽然刚才吃的时候，确实发现味道很好，但要把它放进嘴里的那一刻……实在是太难受了。说实话，就好像要生吞一只带着无数细菌的蟑螂。\" 蟑螂。 这个极具冲击性的比喻让莉莉特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玛丽看见她的表情，心里隐隐作痛，可她必须说出口。 莉莉特满怀希望地以为，只要去除了毒素，人们就会愿意吃这果实。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必须让小姐明白这一点。 西蒙也有同样的想法。 库库尔克果实并不危险，可以放心食用，甚至还带着独特而美妙的香气。 \"可就算再怎么解释，人们也绝对不会愿意吃它。\" \"不仅不会，反而会更加抗拒！\" \"竟然让我们吃那种东西，就算是为了帮助库库尔克的居民也不行！\" \"不吃，根本没法吃！\" \"不是说温泽艾斯家的小姐很聪明吗？原来只是谣言啊！这根本不是聪明，而是胡闹！\" 想象着人们的激烈反应，西蒙缓缓说道： \"积累了数百年的厌恶感，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现在就让大家接受库库尔克果实，甚至要开始种植，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他以为莉莉特会因此沮丧，甚至有些着急地反驳。 可她竟然笑了。 \"我当然知道啊。\" \"……？！\" 西蒙和玛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莉莉特继续说道： \"从研究库库尔克果实开始，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库库尔克的土地虽然被毒素污染，但果实依旧能顽强地生长。 它的外形确实有些奇特，但并没有危险到连碰都不行。 它含有毒素，可并没有剧毒到只要触碰就会致命。 然而，这样的果实却被冠上\"被诅咒的果实\"之名，数百年来甚至没人愿意深入研究，只有被焚烧毁灭的命运。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根深蒂固的偏见。 \"可你们不也曾经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吃它吗？可结果呢，你们吃了。\" \"而且还发现，它其实很好吃，对吧？\" 北方人也是一样。 只要一点一点地改变他们对库库尔克果实的印象，终有一天，它会变成普通的水果。 即使需要很长时间，但总有实现的那一天。 西蒙和玛丽怔怔地看着莉莉特，突然间，他们忍不住了，同时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住了她。 \"小姐居然连这一步都考虑到了……\" \"我们的莉莉特小姐，真的太聪明了！\" \"不，这已经不是''聪明''这个词能形容的程度了！\" 天才？奇才？ 一时间，他们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莉莉特的睿智。 最终，西蒙干脆兴奋地喊道： \"我们莉莉特小姐，简直是聪明聪明聪明聪明聪明得不得了！\" 第85章 我有一个绝妙的计划 西蒙和玛丽的夸奖让莉莉特笑得合不拢嘴。 站在稍远处的拉斐尔注视着这一幕，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没错，小公女确实非凡，丝毫不像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尽管如此，她身上仍然保留着几分纯真无邪的一面。 \"没必要等那么久吧？\" 拉斐尔徐徐开口，他的声音一落，正依偎在西蒙和玛丽怀中的莉莉特顿时睁大了眼睛。 拉斐尔继续用温和的语调说道： \"我有一个绝妙的计划，能让人们对库库尔克果实的看法在短时间内彻底转变。想听听看吗？\" 奈尔莎侯爵夫人的宅邸。 自从决定迎娶皇女为儿媳之后，奈尔莎侯爵夫人的府邸便聚集了北部众多声名显赫的贵族。 一位贵妇走近，低声耳语道： \"奈尔莎侯爵夫人，您听闻了吗？\" \"……？\" \"关于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收购库库尔克土地的事。\" 闻言，奈尔莎侯爵夫人的双眸微微睁大。 ''如今我即将成为皇室的亲家，不能因这等小事而动摇。''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缓缓点了点头。 \"当然听说了，毕竟这是近来最令人震惊的消息。\" 库库尔克的土地， 那是一片再也无法孕育任何作物，被诅咒的荒芜之地。 贵族们对自己领地里出现这种地方厌恶至极。 因此，当公爵提出想要收购这片土地时，贵族们甚至连价格都懒得询问，直接卖给了他。甚至有人觉得他帮忙处理了这个烫手山芋，感激得连钱都没收，直接赠送了出去。 然而，当消息传出，称公爵购入的土地远不止一两块时，贵族们开始窃窃私语。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为何要购买库库尔克的土地？\" \"难道那片土地某个角落里藏匿着什么稀世珍宝？\" \"我听说，他打算用库库尔克被污染的毒土研制一种恐怖的武器，一种仅需触碰泥土便会夺人性命的恐怖武器。\" 贵族们一边猜测，一边饶有兴致地讨论着公爵的真实意图。听着这些天马行空的臆测，奈尔莎侯爵夫人不禁轻笑出声。 \"你们真是天真，能编织出如此荒谬的故事。\" 她优雅地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接着缓缓道： \"公爵殿下之所以收购库库尔克的土地，绝非因为那些无稽之谈。\" 贵族们的眼睛瞬间睁大，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察觉众人期待的神情，奈尔莎侯爵夫人似乎心情愉悦，又轻抿一口酒，不紧不慢地说道： \"公爵殿下收购库库尔克土地的真正原因，是为了温泽艾斯小公女。\" \"为了小公女？\" \"正是。不久前，小公女亲自前往库库尔克的村庄。她宣称，她要援助那些无法逃离村子、濒临饥荒的库库尔克居民。\" 高阶贵族小姐竟主动踏入库库尔克村庄，这无疑是震撼人心的壮举。 消息迅速传遍四方。 贵族们纷纷感叹她不自量力，但平民们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在所有贵族中，第一个愿意关注库库尔克土地的人，竟是小公女殿下。果然，她确如传闻中那般，拥有一颗天使般的心。” 莉莉特的美名在平民间迅速传颂开来。 奈尔莎侯爵夫人嘴角微扬，从容不迫地说道： \"所以，温泽艾斯公爵变得异常忙碌。毕竟，他必须满足那个没有任何对策就嚷嚷着要帮助库库尔克居民的女儿的任性愿望。\" 贵族们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您是说，公爵殿下收购库库尔克的土地，纯粹是为了维护小公女的声誉？\" \"否则，他为何要买下那种毫无价值、甚至带来厄运的土地？\" 贵族们先是眨了眨眼，随后不约而同地点头认同。 侯爵夫人的话确实令人信服。 这时，一位贵妇嘴角上扬，带着几分嘲讽低声说道： \"真是可怜，公爵殿下为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儿，操碎了心。\" 翌日，几位贵族陆续收到了精致的邀请函。 这封盖着温泽艾斯公爵家族印章的邀请函，竟是由莉莉特·冯·温泽艾斯亲自发出的。 北方社交界的几位赫赫有名的贵妇，相继收到了莉莉特的邀请函。 然而，无人因这封信来自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而不屑一顾。 温泽艾斯小公女，乃是帝国贵女中地位最崇高的存在之一，足以名列前五。 更何况，这还是小公女首次正式对外发出邀请。 贵妇们感到自己被\"特别青睐\"，带着隐隐的自豪之情，盛装前往温泽艾斯城堡。 当她们抵达后，一踏入现场，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迎接她们的，是一身粉色裙装的莉莉特，以及一位身着白色衬衫，系着粉色领结的俊美少年。 ''那位是……'' 贵妇们立刻认出了少年的身份。 ''拉斐尔皇子殿下！'' 她们早已得知，这位皇子一直居住在温泽艾斯城堡。 然而，过去他从未现身社交场合，北方贵族们也对这位出身卑微的\"半血皇子\"毫无兴趣。 但，那只是之前。 此刻，看到拉斐尔那微微飘动的粉色发丝，璀璨夺目的紫罗兰色眼眸，贵妇们的面颊霎时染上一抹红晕。 正当她们怔怔地凝视着拉斐尔时，莉莉特轻声开口。 \"感谢各位莅临我的茶会。不过，皇子殿下刚才提出，希望能一同参加。各位不介意吧？\" 茶会，本是女性的专属领域，男性无权涉足。 但，贵妇们并未将拉斐尔视作\"男人\"。 他只是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笑容如梦似幻的皇子罢了。 于是，她们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当然不介意。\" 听闻此言，拉斐尔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感谢各位，能与英勇又美丽的北方贵妇们共饮一杯茶，实乃我莫大的荣幸。\" 砰！ 贵妇们的心脏仿佛猛然坠落。 ''天哪，怎会如此！'' ''他竟能笑得如此令人心醉！'' ''谈吐也太优雅温柔了吧！比起家中那些只懂得狼吞虎咽的儿子简直天壤之别！'' 她们拼命抑制想将拉斐尔搂入怀中的冲动，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强作镇定。 茶会的氛围异常和谐融洽。 繁花似锦的庭院，姹紫嫣红的秋英，弥漫在空气中的馥郁茶香，以及香甜可口的精致点心。 而最令人惊艳的， 莫过于这场茶会的主人，莉莉特。 她举止优雅得体，引领着整个茶会完美无瑕地进行。 \"彭妮洛普伯爵夫人，您的发夹是蝴蝶造型呢。看上去仿佛春天已然降临。\" \"阿席拉男爵夫人，祖母常常提及您呢。她说您举手投足间皆透着高雅，是堪为典范的楷模。果然，连您品茶的姿态都如此优美动人。\" \"克雷克子爵夫人，我听闻您对文学作品造诣颇深。可否为我推荐几本值得细读的佳作？\" 莉莉特真挚又得体的赞美，让贵妇们的笑容愈发明媚，连脸颊都微微泛起红润。 \"小公女殿下的谈吐实在非凡，奥莉维娅夫人果然教导有方。\" 闻言，莉莉特只是浅浅一笑，并未多言。 ''不，祖母只教导过我，作为温泽艾斯小公女，必须优雅从容。她从未传授我如何将甜美的赞誉洒落在人们心田。'' 真正教会她这一点的，是拉斐尔。 ... \"想要在短时间内赢得贵妇们的好感，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赞美\"。但空洞的夸赞毫无价值，听了也不会引起共鸣。” 拉斐尔与莉莉特四目相对，嘴角微扬，语气柔和。 \"必须要捕捉贵妇最珍视、最自豪的部分，才能真正打动她们的心。” 随后，他用示范的语调说道： \"小公女殿下的蓝色眼眸，果然如同公爵殿下一般，美得令人惊叹。” \"……！！\" \"就是这样。” 莉莉特的心猛然一颤，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若仅是单纯地称赞她眼睛漂亮，她或许不会有太深的感触。 但\"像父亲一样\"这句话，却让她的心弦瞬间被拨动。 当时，她忍不住问拉斐尔：\"你怎么如此善于赞美他人？\" 而拉斐尔只是轻笑着回答： \"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若想在皇宫里存活下去，总要掌握些生存技巧。” ... 如今，拉斐尔传授的这门\"技艺\"确实发挥了奇效。 贵妇们比初至时更加放松自在，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柔和，整个茶会的氛围变得轻松愉悦。 莉莉特敏锐地察觉到，时机已然成熟。 与此同时，拉斐尔也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两人相视一眼，轻轻颔首。 \"现在，可以实施我们的计划了。\" 拉斐尔率先打破沉默。 \"小公女，这些点心固然美味，但我更渴望品尝''那道特别的甜点''呢。\" \"那道甜点？\" 贵妇们立刻竖起耳朵，眼睛因好奇而睁得圆圆的。 第86章 与拉斐尔合作 莉莉特一脸慌张地摇了摇头。 \"太冒昧了，殿下。现在这个场合，端上那道甜点有点不合适。夫人们可能会觉得不太舒服。\" 我们会觉得不舒服？ ''那道甜点''到底是什么？ 众位夫人的眼里满是好奇。 拉斐尔垂头丧气地嘟囔道。 \"可是我现在好想吃''那道甜点''啊……\" \"请稍微忍耐一下，等夫人们离开后，我马上给您端上来。\" 所以，''那道甜点''到底是什么啊！ 终于，有位夫人按捺不住，开口了。 \"莉莉特小公女，殿下都这么想吃了，就端上来吧。\" 莉莉特微微蹙眉。 \"可我怕会对夫人们失礼……\"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充其量不过是一道甜点吧，没关系的。\" \"对啊，我们也很好奇殿下如此渴望的甜点到底是什么呢。\" 莉莉特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谢谢各位的理解。\" 她招呼女仆去取''那道甜点''。 拉斐尔的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看到他这副模样，夫人们忍不住笑了。 ''简直就像期待零食的小狗一样。呜哇，太可爱了吧！'' 有位夫人忍着想要咬一口他的冲动，轻笑着说道。 \"看来这是殿下非常喜欢的甜点呢。\" 拉斐尔兴奋地点点头。 \"是的！我在温泽艾斯公爵家第一次吃到，真的超级好吃！就连皇宫里也没有这么独特、美味的甜点。\" 连习惯了皇宫最高级甜点的皇子都如此喜爱，夫人们的好奇心瞬间膨胀。 ''难道是平民的食物？'' ''还是说，是小孩子吃的零食？'' 在众人的种种猜测中，''那道甜点''终于端了上来。 是一块普通的蛋糕。 不，不能说完全普通。 因为蛋糕呈现出鲜艳的紫红色。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蛋糕呢。\" \"是啊，像是颜料画出来的一样，好漂亮。\"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拉斐尔拿起了叉子。 他切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果然，这蛋糕是最棒的！\" 他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而且蛋糕看起来也格外诱人，夫人们忍不住咽了口水。 在众人的注视下，拉斐尔一口接一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终于，有位夫人脸微微泛红，小声说道。 \"小姐，冒昧问一句，我们也可以尝尝殿下正在吃的蛋糕吗？\" \"这……\" 莉莉特迟疑不决的模样，让夫人们不由得皱起眉头。 ''颜色是特别了一点，但不就是一块蛋糕吗？为什么要这么犹豫？'' ''难道是用了极其昂贵的食材？所以只愿意给殿下吃，不愿意分给我们？'' 就在众人即将感到失望的瞬间，莉莉特终于开口了。 \"其实，这蛋糕是用''库库尔克果''做的。\" \"……\" 夫人们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片刻后，她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惊叫出声。 \"库，库库尔克果做的蛋糕？！\" \"那种生长在污染之地的被诅咒的果实？！\" 夫人们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甚至忘了保持应有的端庄。毕竟，对她们来说，库库尔克果简直跟从未见过的肮脏老鼠、腐烂的尸体、长满几十条腿的虫子没什么区别。 竟然用那种东西做蛋糕？！ 这已经不是惊讶，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了。 看着脸色煞白、捂住嘴的贵妇们，莉莉特皱了皱眉。 \"吓到了吧？\" \"是的，真的被吓到了。你怎么能用那种恐怖的……\" 那名夫人本想继续斥责，但当她看到拉斐尔正一脸天真地咀嚼着蛋糕，立刻改了口。 \"怎么会有人用那种可怕的果实做蛋糕呢！\" 语气像是在责备恶作剧的小孩。 莉莉特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前阵子，我和殿下一起去了库库尔克村庄，在那里看到了这种果实。可它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它颜色鲜艳，散发着清新的香气。所以，我突然在想，它真的不能吃吗？\" \"吃库库尔克果可是会被诅咒的！\" 一名夫人神色凝重地驳斥。 但莉莉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并不是真的。大家都知道我拥有神圣之力，虽然无法完全发挥，但至少能察觉到邪恶的气息。\" 她看向那块紫红色的蛋糕，继续说道： \"而库库尔克果…完全没有那种邪气。它只是普通的果实而已。\" 这是在胡扯。 莉莉特根本就没有那种能力。 ''我之所以认为库库尔克果可以食用，是因为它和其他果实没什么本质区别。后来通过研究，我才更加确定这一点。'' 但相比于坦白说明研究结果，\"神圣之力\"这个理由更具说服力。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无论是否真正觉醒，神圣之力本身就足够特殊。一个拥有这种力量的少女，以如此清澈的眼神说出这番话，让人根本无法轻易否定。 但仍有一名夫人皱着眉，语气复杂地说道： \"就算您的话是真的，库库尔克果没有诅咒，但它的危险性可是不容忽视的。历史上，确实有人因食用它而丧命。\" 这确实是个合理的反驳。 但莉莉特对此早有准备。 \"没错，所以我们请了一位着名学者，对库库尔克果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果实的种子含有毒素。\" \"……！\" \"虽然并非致命毒素，但确实需要小心处理。所以，我们彻底去除了种子，然后尝试食用，结果毫无问题。\" 拉斐尔也笑着点头附和道： \"我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每天都吃这个蛋糕，完全没事！\" 他舔了舔嘴角的紫色奶油，露出满足的表情。 那副模样像极了乖乖舔奶油的小猫咪，让夫人们一瞬间看呆了。 但很快，她们回过神来，眉头再度皱起。 \"可即便如此，库库尔克果…还是让人很难接受。\" 莉莉特露出了理解的表情，轻轻点头。 \"我明白，大家会有抵触心理。所以，我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只是在温泽艾斯城堡里偷偷享用而已。\" 拉斐尔\"呼\"地叹了口气。 \"这不正是好事吗？多亏没人跟我竞争，我才能尽情地购买这种美味的果实。\" \"购买\"？！ 贵妇们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殿下，您是说购买？\" 拉斐尔点点头。 \"是啊，我已经和温泽艾斯公爵谈妥了，要从他那里购买库库尔克果。大家都知道，库库尔克之地只有北部才有，在王都完全无法种植。\" 购买。生产。 也就是说…？ 脑筋转得飞快的贵妇猛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 \"殿下，难道您是打算在王都出售库库尔克果？\" 拉斐尔啪地拍了下手掌。 \"果然，北方的贵妇们反应都特别快呢。\" \"……！\" \"我从莉莉特小姐那里听说了，北方人根本不会考虑食用库库尔克果，因为它被视为不祥之物，对吧？但王都的情况可不一样。\" 王都的人从未见过库库尔克之地，自然也就没有库库尔克果的诅咒这种概念。 对他们而言，那些带着尖刺、颜色浓艳的紫红色果实，不过是从未见过的罕见异果罢了。 \"但光是特别，并不能保证它会受欢迎吧？反而有可能被排斥。\" 一名贵妇冷静地提出质疑。 然而，拉斐尔却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不，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红色，自古以来就是皇室的象征色。 因此，王都的贵族们对红色系的东西格外喜爱，甚至连粉色也备受推崇。 粉色的花、粉色的口红、粉色的礼服…王都流行着无数粉色的物品，唯独没有粉色的果实。\" 拉斐尔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继续说道： \"再加上，这可是北方赫赫有名的温泽艾斯公爵家暗地里享用的珍稀果实…如果王都的贵族知道了这一点…\" 他笑了笑，语气坚定： \"库库尔克果，一定会在王都贵族圈里掀起一场风潮。\" 轰！ 贵妇们被这番话震得如坠冰窖，呆滞地僵在原地。 而拉斐尔则泰然自若地又叉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 他那副\"嘿嘿，能独享这么美味的蛋糕，真是幸福啊?\"的表情，简直让人牙痒痒。 贵妇们的眼神开始剧烈动摇。 \"…要在王都出售库库尔克果？开什么玩笑，那种恐怖的果实，谁会买啊？！\" \"但仔细想想，殿下说的不无道理…温泽艾斯公爵在北方被视为守护者，可在王都，他却被称为''屠杀魔物的杀戮者''，王都的人对库库尔克果的看法，说不定也会完全不同…\" 如果拉斐尔所言成真，那么， 库库尔克果将不再是被诅咒的果实，而会变成价值连城的黄金。 库库尔克之地，也将从荒芜之地变成金矿！ …！ 最先算清其中利益的贵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 \"莉莉特小公女，请也给我来一块库库尔克果蛋糕吧。\" 她看向拉斐尔，眼神有些复杂。 \"殿下说它如此美味，我实在是忍不住想尝尝了。\" 第87章 风靡一时的库库尔克果 其他的贵妇们也争先恐后地开口了。 “我也想试试。“ “我也是。“ 莉莉特强忍着想要大喊“耶“的冲动，努力摆出一副担忧的表情。 “真的没问题吗？“ 贵妇们一个个都露出坚定的神情，用力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每位贵妇面前都被端上了一块紫红色的蛋糕。 她们用无比严肃的眼神盯着那块蛋糕。 ''颜色确实是好看，香味也不错。'' 而且这蛋糕还是手艺高超的厨师做的，造型也非常精致。 贵妇们偷偷看了一眼拉斐尔。拉斐尔这会儿已经又加了一块蛋糕，鼓着腮帮子吃得正欢。 脸上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表情。 ''对啊，连皇子殿下都吃得这么香，至少吃了也不会死吧！'' 贵妇们就像要吞下死老鼠一样，咬牙把蛋糕放进了嘴里。 片刻之后，忍不住的惊叹声从她们嘴边溢了出来。 ''好好吃！'' 这居然是用库库尔克果做的蛋糕，简直不敢相信。 拉斐尔晃着和蛋糕颜色相近的粉色头发，笑眯眯地说： “我说得没错吧？“ 贵妇们毫无反驳的余地，只能拼命点头。 茶会结束后，贵妇们争分夺秒地赶回了家。 某位贵妇冲着丈夫大声嚷嚷。 “老公，快去把库库尔克的那块地买下来！“ “你在说什么鬼话？“ “别说这些没用的屁话了，赶紧去买啊！那块被诅咒的土地，可是能把你赔掉的钱全都赚回来！“ 北部的上流社交圈炸了锅。 “听说彭妮洛普伯爵开始收购库库尔克的土地了。“ “阿席拉男爵也一样。“ “还有克雷克子爵夫人。“ 一开始贵族们都一头雾水。 怎么突然大家都疯了似的抢着要买那块被诅咒的地？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原因。 “听说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用库库尔克果做出了蛋糕。“ “这么恐怖的东西？！“贵族们震惊地喊着，脸色却渐渐变了。 “不过听说蛋糕不但好看，而且味道很特别，还非常好吃。“ “住在城堡里的拉斐尔皇子殿下已经完全沉迷了，据说每顿饭都要吃呢。“ 一位贵族压低了声音悄悄说： “拉斐尔皇子殿下打算把库库尔克果推广到王都去。他说这么好吃的水果，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享受。“ 甚至有贵族亲自找上莉莉特。 “小公女殿下，我也想尝尝传闻中的库库尔克果蛋糕。“ “您真的确定吗？“ “嗯。“ 莉莉特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吃过蛋糕的贵族反应惊人一致。 “好好吃！“ 更别说亲自去试吃的贵族们还亲眼看到： 拉斐尔那张吃着紫红蛋糕，幸福得像画中人一样的脸。 那一幕美得像幅画，足以将人们对库库尔克果的不祥传闻统统吹得烟消云散。 贵族们一见面就聊起了库库尔克果的事。 “说什么吃了库库尔克果就会被诅咒，那只是毫无根据的迷信啦。“ “听说以前人们吃了果子出问题，是因为果核里有毒。只要把果核去掉再吃，就是安全的。这果子不光香味好，味道也很棒。“ “最关键的是，这果子非常稀有。整个大陆上，只有库库尔克的那片土地上才长得出来。“ 美味的东西要是还稀有，那价值自然能翻好几百倍。 就像钻石和黄金一样。 “库库尔克果将会变成一笔惊天的大宝藏“，这个说法开始在贵族圈中疯传。 不久之后，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平民的耳朵里。 “听说最近贵族老爷们都迷上了库库尔克果呢。“ “呃，那玩意儿？吃的东西那么多，他们干嘛非得吃那个？“ “哎，肯定有什么门道呗。你也知道，贵族的嘴巴最挑剔了……“ 平民们对贵族充满向往。 他们对贵族热衷的这种果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甚至把原本心里的排斥感都抛到了脑后。 “我也想尝一口看看。“ 平民们开始寻找库库尔克果。 一些手头宽裕的贵族，甚至直接开始着手购买能种植这种果子的库库尔克土地。 库库尔克果的大流行，正式拉开序幕。 西蒙开口说道： “人们对库库尔克果的印象彻底翻转了，需求也在飞速增长。与此相对应，包括阿吉塔村在内的库库尔克村庄已经开始种植这种果子。“ 库库尔克果在被库库尔克的毒素污染过的土地上反而能长得特别好。 它不怕病虫害，也不挑季节。 可以说是种植条件极佳的作物。 “所以，曾经离开家乡的库库尔克居民们，现在也陆陆续续开始返回家乡了。预计库库尔克的村子会恢复往日的繁荣，甚至会比以前更兴盛。“ 简直让人忍不住感叹，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西蒙用激动的眼神看着莉莉特，继续说道： “而且不止如此。之前莉莉特小姐不是请公爵大人出面，去购买库库尔克的土地吗？“ 那是为了引起贵族们的兴趣，让他们意识到这片土地有投资价值而提前做的铺垫。 “当初买下的那块地，现在地价已经翻了整整十倍！“ 因为是贱价买入的，所以收益才会这么惊人。 “而且，等开始收获库库尔克果之后，利润将会是惊人的。随着时间推移，那片土地的价值还会越来越高。“ 这无疑是一场大成功的投资。 西蒙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说道： “真是了不起的成果啊，莉莉特小姐！“ 这么想的，并不只有西蒙一个人。 就在几个月前，外界对莉莉特的评价还是这样的： 一个出身平民家庭、从小在神殿长大的少女。虽然没什么像样的贵族气度，也没有特别聪慧的才能，但人倒是很善良、很温柔。 然而，以这次的事件为转折点，关于莉莉特的评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吃库库尔克果这种脑洞大开的逆转想法！对果实进行研究的求知欲！为了改变大众认知所展开的高明策略！“ 西蒙握紧拳头，激动地喊道：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殿下，简直聪明得可怕！这就是最近大家对莉莉特小姐的看法！“ 世人的评价向来是冷静又苛刻的。 哪怕出身再好、钱再多，若是没有真本事，也不可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 而莉莉特，做到了这一切。西蒙对此无比欣慰和骄傲。 “那些贵族老爷们啊，平时嘴上说什么莉莉特小姐善良又温柔，心里头却根本没当回事，觉得不过是个平民出身的小姑娘，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可现在，他们再也无法轻视您了。“ 坐在西蒙对面的莉莉特，脸早已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点就炸。 虽然她的确做出了成果，但听到这么多热烈的称赞，还是觉得害羞得不行。 莉莉特偷偷地看向对面坐着的公爵。 公爵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但莉莉特却知道： 他的嘴角，比平时微微上扬了一点点，只是几乎没人能察觉。 莉莉特低着头，手指搅着手指，小声问： “公爵大人也很高兴吗？“ 公爵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高兴的，并不是因为莉莉特赚了钱，或是得到了别人的称赞。 “你不是一直想帮库库尔克的居民吗？如今努力得到了成果，为此感到高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 “做得好。“ 公爵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莉莉特圆圆的脑袋。 在那只宽大的手掌下，莉莉特笑得像一只终于在漫长飞行后尝到甜蜜蜂蜜的小蜜蜂。 随着库库尔克果逐渐受到欢迎，莉莉特也忙得几乎不输公爵了。 她得亲自前往库库尔克的村庄，指导果实的种植，还要接待各路贵族，推广果子的价值。 这天，穿着方便活动的轻便裙装和靴子的莉莉特，准备出发时，身穿银白色铠甲的公爵对她说道： “这次去讨伐魔物的地点比较远，最快也要十天以后才能回家。“ 每当公爵出征去讨伐魔物时，莉莉特总是会觉得心里很不安。 但这次，她没有表现出担心，而是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那我应该会比您早几天回来。“ 莉莉特计划去阿吉塔村一趟。 来回大概一周时间，所以应该能比公爵更早回到城堡。 公爵听了之后，眉头不动声色地微微皱了一下。 这种时候，他真的特别特别想把什么讨伐魔物的任务全都扔掉，直接跟莉莉特一起走。 虽然，这种想法，他对谁也不能说。 第88章 殿下，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公爵悄悄移开了视线。 稍稍退后一步的地方，拉斐尔正站在那里。 \"这次你又要和皇子一起去？\" \"是的。多亏了皇子殿下，我才能研究库库尔克果实，也改变了大家对它的看法。\" 正因如此，莉莉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拉斐尔想要同行的请求。 尽管早就听说拉斐尔会同行，但公爵那双湛蓝的眼睛仍旧冷得像冰一样。 站在拉斐尔身旁的古尔甚至被那股寒意逼得冷汗直流，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面对公爵那直接投射过来的冰冷目光，拉斐尔反而灿烂地笑了起来。 ''果然这小子不是一般的小鬼。'' 公爵狠狠盯了拉斐尔几眼，随后猛地把头转向莉莉特。 \"那你一路小心。\" 被公爵那庞大身躯紧紧抱住的莉莉特爽朗一笑，点点头。 \"公爵大人您也一路平安。\" 在这场满含深情的告别结束后，公爵披风一甩，翻身骑上巨大的鹿。 莉莉特也和维拉姆一起登上了另一头鹿。 片刻后，两人各自率领骑士出发了。 公爵前往北方，那里有怪物出没。 莉莉特则前往西边，那是库库尔克的村庄所在地。 莉莉特一到阿吉塔村，村民们便热泪盈眶地欢迎她。 脸上长着紫色斑点的兰，神情明显明亮了许多，说道： \"才几个月前，这个村子还是片死地。除了身上带有紫色斑点的人，根本没人愿意靠近。\" 但现在早已不同。 每天都有几十个人前来。 有人是为了参观传说中的库库尔克之地，有人是为了购买库库尔克果实。 甚至还有人提出，想要整片土地一起买下来。 \"最重要的是，原本离开故乡的人，现在也开始一个个回来了。\" 兰满脸激动地引领莉莉特前行。 广阔的土地上，人们正挥汗如雨地播种着。 \"大家齐心协力开始种库库尔克果实了。\" 虽然村民们对果实了解不多，但他们怀有希望，坚信它一定能长得很好。 \"因为这种植物，就算是在被库库尔克的毒污染过的土地上，也能长得比任何东西都好。\" 看着曾是一片荒芜、连杂草都没有的土地上，一棵棵冒出来的紫色嫩芽，莉莉特笑得特别灿烂。 望着这片种植地，满脸欣慰的莉莉特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递给兰。 \"这是记录了库库尔克果实相关资料的书。\" 莉莉特最近都在研究这种果实，而且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请了专家一起来研究。 书中尤其详细记载了库库尔克果实的毒性， 毒具体藏在哪个部位，要怎样才能有效去除等等。 \"目前主要是研究毒性，但以后我打算慢慢扩大研究范围。\" 如何高效种植、保存方法、加工方式…… 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库库尔克果实将具备极高的商品价值。 兰把那本厚重的书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谢谢您，小公女殿下。\" 就这样，兰终于不用离开故乡，能继续和家人一起生活了。 但莉莉特知道，兰的痛苦还远远没有结束。 \"库库尔克果实被当成贵族才能吃到的珍品，大家对它的看法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库库尔克人，却不是，对吧？\" 这句话直戳人心，兰睁大了眼睛。 正如莉莉特所说的那样。 虽然那种紫色果实现在正掀起一股热潮， 但身上有紫色斑点的人，仍然备受排挤。 莉莉特握住兰的手说道： \"不过，随着库库尔克果实越来越受欢迎，大家的偏见也会慢慢消失的。\" \"总有一天，大家会不再把紫色斑点当作诅咒的痕迹， 而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疤痕。” 莉莉特补充道： \"我会为此努力的。我以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名义起誓。\" \"……\" 兰呆呆地望着莉莉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小公女殿下！\" 莉莉特轻轻拍着比自己年长、身材也更高大的兰的背。 而站在稍微靠后一些的拉斐尔，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温馨的场面。 从阿吉塔村回温泽艾斯城的路非常难走。 要走整整三天的山路，而且一刻都不能松懈。 \"我们先休息一下。\" 随着维拉姆的一句话，一行人得以短暂歇脚。 莉莉特趁着这个空档拿出了自己的皮袋子。袋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歪歪扭扭缝出来的小布偶、用旧布做的发带、还有用干木头雕刻的小鹿雕像。 乍一看像是没什么用、又破又旧的玩意儿， 但这些其实全是村民们送给莉莉特的礼物。 【温泽艾斯小公女殿下，谢谢您。】 她一边看着信纸上画着长着翅膀的莉莉特的图画，一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坐在她旁边的拉斐尔嘴角微微上扬。 \"你看起来很开心啊。\" \"嗯，我真的很开心。\" 村民们在她离开时看她的眼神，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些眼神中，不再是绝望，而是希望。 这份感觉，让她感到无比满足、也无比喜悦。 \"殿下不也是一样吗？\" 村民们不仅仅对莉莉特表达了感激，也一再向拉斐尔鞠躬致谢。 拉斐尔回忆起那些带着泪光、却满脸笑容看着他的面孔，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倒也……不讨厌。\" 不，比起过去为了赢得人心而必须强装笑脸的时候，现在好太多了。 莉莉特看着沉默低头、若有所思的拉斐尔，开口说道： \"说起来，有句很重要的话我还没说。\" \"……嗯？\" 莉莉特朝拉斐尔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 \"……！\" \"多亏了殿下的帮忙，事情才能有这么好的结果。所以以后如果您也需要帮助，请一定告诉我。我也想帮您。\" 拉斐尔睁大眼睛看着莉莉特，随即皱起了眉。 \"小公女殿下不是讨厌我吗？\" \"讨厌归讨厌，表达感谢是另外一回事。而且严格来说，我并不是''讨厌''，只是警惕而已。毕竟公爵大人和陛下的关系并不好。\" 那份紧张的关系，现在依然没有改变。 但…… 莉莉特和拉斐尔相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彼此也了解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他们联手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莉莉特不想再单纯地把拉斐尔看作\"敌人的儿子\"。 也正因如此，有一句话，她必须问出口。 \"殿下，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当然。\" 确认附近没有人后，莉莉特压低声音问道： \"之前玛丽被蛇咬的那件事……和您有关系吗？\" \"……！\" 拉斐尔瞳孔猛地放大。 确切来说，那是侍从古尔的主意。为了确认莉莉特是否拥有神圣之力。 但无论怎么解释，拉斐尔也确实是共犯。 拉斐尔紧紧攥起了拳头。 这件事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早就过去了。 只要装作一无所知地摇头，莉莉特最后也会选择相信他。 就像其他人一样。 可奇怪的是，唯独面对莉莉特，拉斐尔却不想撒谎。 所以，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 莉莉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是平静地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出于恶作剧的心理吗？\" \"不是！\" \"那是想伤害玛丽？\" \"当然不是！\" \"那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不得已的理由？\" \"是的。\" 说起来很可怜，但确实是实话。 古尔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确认莉莉特是否拥有力量，拉斐尔根本无法反驳。 他这个年纪的小皇子，唯一能做到的事，就是建议换成毒性较弱的蛇。 毕竟如果让一个普通的女仆真死了，事情就会闹大。 沉默中，莉莉特伸出了手。 拉斐尔以为她要甩他一巴掌，质问他怎么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闭上了眼睛。 但， 莉莉特的手却落在了他的双颊上。 然后，拉斐尔的脸颊被她用力拉扯开来。 就这么咻~~~~~地拉长。 拉得很狠，他那双紫色的大眼睛下，都有眼泪被拽出来了。 第89章 治疗拉斐尔 莉莉特注视着拉斐尔那被拉长如奶酪般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算是身不由己的情况，错就是错。我也是真的很生气。\" \"……\" \"但我还是想要原谅殿下。\" \"……！\" 听到莉莉特的话，拉斐尔的眼睛顿时睁大了。 \"所以殿下您如果也希望被原谅的话，就请真心实意地向玛丽道歉。如果玛丽能够原谅您的话，那样的话……\" \"……\" \"我们，虽然不至于成为朋友，但是不是……能变成友好一点的关系呢？\" 拉斐尔一动不动地望着莉莉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就像是一个做错事、原本以为会受到严厉惩罚的孩子，反而意外得到了一个拥抱。 拉斐尔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胸口也怦怦乱跳。 正当拉斐尔想开口回应莉莉特的时候， 天空中传来一声撕裂耳膜的巨大怪叫，声音又大又诡异。 正在附近休息的骑士们猛地站起身，高喊： \"有怪物出现了！\" 莉莉特在北部生活了一年，从来没见过怪物。 因为有公爵和骑士们严密的守护，她一直待在连怪物的影子都见不到的安全区域里。 所以当她看到天空上的怪物时，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 那怪物有五只大小不一的翅膀，正慢慢腐烂，漆黑的脸上密密麻麻长着几十只眼睛。 而这样的怪物……还有很多只。 \"呀啊啊啊啊啊！\" 怪物发出撕裂耳膜的怪叫声，开始往地面俯冲下来。 \"莉莉特小姐！\" 正想冲向莉莉特的维拉姆，突然被怪物拦住了去路。 \"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维拉姆挥舞巨剑砍向怪物，但还有另一只怪物冲向了莉莉特，挥起了前爪。 就在那一瞬间，拉斐尔动身，一把将莉莉特抱入怀中。 \"呲啦！\" 锋利的爪子擦过拉斐尔的背部，鲜红的血瞬间飞溅出来。 \"殿下！\" 伴随着莉莉特惊恐尖锐的声音，剧烈的痛楚席卷了拉斐尔全身。 但即使这样，拉斐尔依旧没有松开抱着莉莉特的手。 \"我……连剑都没有，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怪物再次抬起前爪的那一瞬间，拉斐尔觉得，这次可能真的会死。 然而，就在怪物挥爪之前，它\"砰\"的一声倒下了。 倒下的怪物身后，出现了浑身是血的维拉姆。 \"两位都没事吧！\" 莉莉特带着泪眼大喊。 \"我没事。但是殿下伤得很严重。\" 维拉姆看到拉斐尔背后的伤口，眉头紧皱。 那道深深的伤痕下，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小姐和殿下离开这里。\" 维拉姆立刻向骑士们下令： \"第一优先不是歼灭怪物，而是要让小姐和殿下尽可能安全地撤离这里。掩护！\" 听到这话，骑士们迅速行动起来，迎战怪物。 趁这个空当，维拉姆背起了受伤的拉斐尔。 但很快，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糟了\"的神色。 以现在的状态，他根本没办法抱着莉莉特一起逃。 察觉到维拉姆的顾虑，莉莉特立刻说道： \"我会尽量快点跟上你的。所以你快走吧。\" 维拉姆点了点头，立刻开始奔跑。莉莉特紧跟在他身后。 对高大的维拉姆来说，拉斐尔那轻飘飘的身体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加快速度奔跑。 因为那样一来，莉莉特根本追不上。 果然正如他所料。 哪怕维拉姆已经大幅度放慢了速度，莉莉特还是跟得很吃力，呼吸几乎快要上不来了。 \"呀啊啊啊啊啊！\" 就在那时，一只怪物穿过骑士们构建的防线，发出诡异的怪叫声，朝他们三人追了上来。 看着那只越追越近的怪物，维拉姆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即使是我，也没办法一边背着皇子殿下，一边护着莉莉特小姐，还要同时对付那家伙。'' 维拉姆飞快地环顾四周。 几步外，有一处由巨树的根交错缠绕形成的天然小洞穴，刚好够藏人。 ''就是那里！'' 维拉姆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奔了过去，把拉斐尔安置在洞穴中。 然后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赶来的莉莉特说道： \"我会守在洞口挡住那只怪物，小姐请藏在这里。\" 要是维拉姆大人受伤怎么办？其他骑士们呢？ 这种话涌上喉头，但莉莉特很清楚，现在根本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她也明白，只要她不在维拉姆眼前，维拉姆就能毫无顾虑地挥动那把巨剑。 于是莉莉特立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听到莉莉特的回答，维拉姆猛地转身冲出洞穴。 随即响起了利剑斩击的声音，还有怪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刚才还在发抖的莉莉特猛地回过神，咬紧了牙关。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莉莉特赶紧查看倒在地上的拉斐尔。 他的背伤还在不断地流血，鲜血顺着身体流淌下来。莉莉特不停地用手帕擦拭，可血就是止不住。 ''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莉莉特握着手中沾满鲜血的手帕，轻轻颤抖着。 这时，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她的慌乱。 \"别担心啦，我不会死的。\" 拉斐尔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不像话，莉莉特立刻尖声回道： \"殿下你怎么知道不会死？！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伤得有多严重……\" 然而拉斐尔却用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 \"我以前不是说过嘛，我曾经中过很多次毒。\" \"……！\" \"我也被刀刺过，还从高处被推下去过。但我每次都活下来了。\" 是谁来着，说\"这条命倒是挺硬的，像虫子一样死不了\"。 是陛下吗？ 大概，是他吧。 拉斐尔想起那时候的事，嘴角轻轻勾起，笑了笑。 \"别看我这样，我的生命力可是天生就顽强得很。\" 这是什么鬼话。 莉莉特皱着眉头看了拉斐尔一眼，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看到那把匕首，拉斐尔眼睛顿时瞪大了。 \"哇，万万没想到，居然不是别人，而是小公女要来刺杀我。\"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那你拿刀干什么……\" \"我要开始给殿下治疗了。\" \"……？！？\" \"所以，请您答应我一件事。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拉斐尔先是一愣，然后带着笑意微微垂下眼眸。 \"小公女果然很喜欢''约定''啊。\" 莉莉特一脸严肃，眼神明显在说\"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拉斐尔感受到她的认真，乖乖点头答应了。 \"好吧，我答应你。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对任何人说。\" 说完，他还伸出了自己那根小指头。 莉莉特看着在这种局面下还要拉钩的拉斐尔，一脸无语，但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的小指，与他勾在一起。 拉开手之后，莉莉特毫不犹豫地从刀鞘中抽出匕首。 那银光闪闪的刀锋所指的，却并不是拉斐尔。 而是她自己白皙的手掌。 \"呲啦\" 匕首划过手掌，立刻留下一道鲜红而狰狞的长痕，鲜血迅速涌出，凝成滴滴血珠。 \"……\" 拉斐尔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你这是干什么\"，莉莉特便将那滴着血的手掌轻轻贴上了他背上的伤口。 他身体猛地一颤，伤口上突然贴上了别人的手，本该会很痛。 可出乎意料的，传来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像春日阳光般柔和，令人安心。 原本刺痛得发麻的伤口，竟然一下子不痛了，甚至开始消失了。 拉斐尔在那一瞬间终于意识到： \"这就是温泽艾斯小公女的神圣之力……\" 皇帝将他派往遥远的北部，所要查明的，就是这种力量。 为了这股力量，他在北境潜伏了那么久、忍耐了那么久。 本该感到的是成就感、或者如释重负。 可他此刻，心中却涌上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砰通，砰通。 他心跳加速，忍不住想笑。 那是一种，喜悦。 ‘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治好了我。’ 这份单纯的喜悦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发热。 但拉斐尔没有机会把这份感受表达出来。 一股无法抗拒的、猛烈到令人昏昏欲睡的倦意忽然席卷而来。 他就像春日阳光下困得睁不开眼的孩子一样，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软软地倒在了莉莉特的膝头上。 \"……\" 莉莉特一言不发。 她不是因为拉斐尔突然睡着了而震惊。 也不是因为使用了神圣之力而产生了什么后悔。 而是因为， 拉斐尔那如樱花般的粉色头发，此刻竟然变成了漆黑如墨的颜色。 而在他闭眼前最后看向她的那一瞬， 那双原本像紫罗兰一样的瞳孔，竟然变成了如红宝石般鲜艳的血红色。 第90章 其实我真的好害怕，爸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莉莉特脸上写满了慌乱，语气颤抖地说道。 全然不知莉莉特此刻心中的波澜，拉斐尔却在她纤细的膝盖上微微勾起了嘴角，恍若置身于世间最温暖怀抱中酣睡的婴儿。 勉强弯腰钻进洞穴的维拉姆开口道： \"怪物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可以放心......\" 下一刻，维拉姆的双眼猛然睁大。 只因他看到拉斐尔正枕在莉莉特的膝盖上闭着眼睛。 莉莉特连忙慌张解释道： \"殿下他没有死也没有昏过去，您不用担心。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所幸在维拉姆赶来之前，拉斐尔已恢复成粉色的头发和紫色的眼睛。 然而，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未解决。 拉斐尔身上被怪物攻击留下的伤口，竟然完全不见了痕迹。 【要是维拉姆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回答才好......】 难道这次真的要坦白她能使用神圣力量的事吗？ 然而，莉莉特的烦恼显得多余，维拉姆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背起拉斐尔说道： \"您一定很害怕吧，能撑下来真是太好了。我们赶快回城堡吧。\" 莉莉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一行人刚一回到城堡，西蒙就冲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地仔细检查莉莉特瘦小的身体。 \"您没事吧？！受伤了吗？\" 莉莉特身上满是跑过灌木丛或摔倒时留下的细小伤痕，尤其是一只手上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 西蒙并不知道那是莉莉特为了治疗拉斐尔，用刀划开的伤口，于是满脸阴沉地说道： \"居然敢把小姐伤成这样......我一定要把那帮怪物，一个不剩地彻底灭掉！\" 平时绝不会说这种暴力话的西蒙突然这般愤怒，让莉莉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西蒙很快回过神来，叫来了医生。 医生给莉莉特的伤口上了药，还在那道刀痕深重的掌心包上了干净的绷带。 \"幸好没有严重的伤。按时上药，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 听了医生的话，西蒙总算松了口气。 治疗结束后，莉莉特去洗了个澡。 \"小姐，听说您被怪物袭击了，真是吓死我了。没受重伤真是太好了......\" 眼睛红红的玛丽一边抽噎着一边帮她洗澡。 洗的时候特别小心，生怕水碰到她的伤口。 洗完澡，莉莉特回到房间，喝了点温热的浓汤。 看着一脸担心、眼眶还红红的西蒙和玛丽，莉莉特轻声问： \"殿下......他怎么样了？\" \"医生已经看过了，现在在房间里休息。虽然奇迹般地一点伤都没有，但可能是受到太大惊吓，睡得很沉。\" \"所以您不用担心，莉莉特小姐，先照顾好您自己吧。\" 莉莉特神情复杂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温暖的房间，柔软的被褥，还有散发着香气的头发。 莉莉特感觉，几小时前还被怪物追着跑的事，现在却像一场梦一样虚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困意也随之袭来。 就在她的眼皮快要阖上的那一刻，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公爵出现了。 原本他还要过几天才会回到城堡。莉莉特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问也知道答案。 凌乱的头发、布满汗水的脸、还未来得及擦去的怪物血迹， 那个一向整洁优雅的公爵，现在满身都是奔赴千里赶回来的痕迹。 公爵望着莉莉特，那张扭曲着的脸终于开了口： \"你没事吧？\" 莉莉特从没听过公爵用这种声音说话。 低沉、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痛的压抑感。 一时说不出话的莉莉特，稍微顿了一拍才回答： \"我没事啦。多亏了骑士们的保护，我一点都没受伤......\" 话未落音，公爵便猛地把她紧紧搂入怀中，那魁梧的身躯将她整个包裹了进去。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莉莉特感受到了。 他那深深的、浓烈的安心感。 不知怎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莉莉特在他怀里抽噎起来。 \"其实......其实我真的好害怕，爸爸。\" 公爵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瘦小的后背。 直到莉莉特把眼泪哭干为止。 将他们从这场漫长拥抱中唤回现实的，是西蒙。 \"很抱歉在您们父女感人重逢的时候打扰......关于怪物的调查已经结束了。\" 虽然公爵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也没有说出\"让我们多享受一下团聚的时间\"这样的话。 他只是把莉莉特直接抱起来，轻柔地放到床上，又细心地把被子盖到她胸口，然后才开口： \"说吧。\" 西蒙开始汇报。 \"袭击莉莉特小姐的怪物，是名为''利斯奎尔''的魔兽，共计二十五只。\" 虽然北方各地时常出现魔物，但唯独温泽艾斯城堡附近极少发生这种事。 就像鹿本能地会避开狮子的领地一样，怪物们也会本能地远离公爵所住的地方。 突然出现多达二十五只怪物，这种事极不寻常。 西蒙继续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我们在怪物的尸体上发现了魔力的痕迹。\" \"也就是说，有人用魔法操控了怪物？\" \"很有可能。可惜的是，仅凭尸体上残留的魔力，还无法查出到底是哪个魔法师干的。\" \"......\" \"不过，有一点比较特别。根据骑士们的报告，这二十五只怪物是齐刷刷地朝着一个人冲过去的。\" \"是冲着莉莉特来的？\" 公爵身上散发出一股压迫感，西蒙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不......据说怪物的目标，是拉斐尔殿下。\" 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听着的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 \"对，没错！那些怪物完全无视其他人，只追着我和殿下不放！\" 她原本以为，是怪物专门盯着个子小的孩子下手。 可现在仔细一想，那些怪物的视线从头到尾，其实都集中在拉斐尔身上。 公爵微微眯起眼睛，低声说道： \"也就是说，有人用魔法操控了怪物，目的是要杀掉皇子？\" 而且这种事，偏偏就在温泽艾斯堡公爵领发生的。 要是皇子哪怕只受了一点伤，那位奸诈的皇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他大肆攻击。 \"都是因为公爵你没能好好保护皇子，才会发生这种事！你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像这种放屁话，那家伙肯定张口就来。 不，也许这一切本来就是皇帝设下的圈套也说不定。 故意栽赃，说是公爵操控怪物袭击皇子，从而罗织罪名。 想到这里，公爵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了。 虽然皇帝那点卑鄙的手段他根本不屑一顾，但一想到莉莉特可能因此而陷入危险，心头便升起了一股仿佛暴风雪般的怒火。 \"不能这样啊！\" 西蒙高声喊着，一把抱住了公爵的手臂。（由于体型差距太大，这画面就像一只狐狸扒在一头巨大的熊身上。） 公爵低低咆哮道： \"我什么都还没做，你就说不行，是想拦我做什么？\" \"不管您刚才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反正全都不行！什么冲过去揪住皇帝的衣领破口大骂啦，什么一刀砍下皇帝脑袋啦，或者干脆把皇帝扔给怪物当晚餐啦......\" \"听起来像是你在想这些。\" \"这、这怎么可能......我是和平主义者！总之，请您冷静，千万别引发战争啊！\" 看着公爵和西蒙在那吵吵闹闹，莉莉特表情凝重地在被窝里悄悄动了动手指。 在她替拉斐尔治疗之后，拉斐尔的外貌曾经短暂地发生过变化。 从粉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变成了漆黑的头发和猩红的眼睛。 虽然她无法确切地解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她本能地感觉到了： 这件事......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连公爵大人也不行。 【还是等有机会，直接问问殿下发生了什么吧。】 但莉莉特没能等到那个机会。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拉斐尔就离开了城堡。 夜色漆黑。 拉斐尔缓缓睁开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紫色的瞳孔随之显现。 这里不是那个潮湿阴冷的洞穴，而是一间温暖舒适的房间。 他那满是灰尘和血污的衣服也早就换成了干净整洁的衣服。 而且，背上的疼痛竟然完全消失了。 一想到是谁治好了他背上的伤，拉斐尔心口就突然怦然一跳。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温泽艾斯堡的小公女动用了力量，对吧？\" \"......！\" 黑暗中出现的，是侍从古尔。 古尔瞪大了眼睛，紧接着说： \"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那只怪物狠狠抓伤了您的后背！\" 可如今，跟莉莉特一起回来的拉斐尔身上，伤口却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那么，能够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就像大祭司说的那样，小公女真的能使用神圣之力啊！\" 第91章 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弄到的毒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古尔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兴奋。 \"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情报，现在就立刻回皇宫吧。陛下一定会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的。\" 古尔像一道闪电一样迅速行动了起来。 几小时后，拉斐尔来时乘坐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外。 古尔瞪着站在上方俯视他们的公爵，冷冷地说道： \"因为殿下没有得到妥善的保护，结果又一次陷入了危险之中。不能再让殿下待在这种危险又阴暗的地方了。\" 这番话完全就是把拉斐尔所遭的事全都推到了公爵头上。 但公爵并没有反问\"那怎么是我的错\"，只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 \"既然知道了，那就别再来了。\" 这句像是在赶走皇子和古尔的话让古尔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但公爵的眼神实在太冷冽阴森，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还不是跟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计较的时候。'' 必须尽快将莉莉特拥有神圣之力的消息告诉皇帝。 ''陛下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小公女带进宫的。你就等着后悔吧，把你最疼爱的女儿抢走，看你怎么办，混账的冰块人！'' 古尔一边在心里怒骂，一边上了马车。 车厢里，拉斐尔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几乎没有休息，就像是被人硬拉上来的，疲惫地坐在那里，然后开口说道： \"我想正式向公爵大人道别。\" 古尔皱着眉头说： \"我已经向他们说明了殿下因魔物袭击受到了惊吓，现在连打招呼都勉强。别自作主张了，安静地坐好。\" 这话几乎已经是威胁，拉斐尔咬紧了嘴唇。 但就在马车刚刚开始动的时候，拉斐尔突然一把拉开窗户，快到古尔都来不及阻止。 窗外，是站在一起的公爵和莉莉特。 但比起高大的公爵，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娇小的少女。 拉斐尔冲着她大声喊道： \"温泽艾斯小公女！\" 莉莉特听到声音，转过了头。 她那澄澈的天蓝色眼睛，让人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治好了我的伤。』 但拉斐尔没有时间一一表达，所以他说出了他最想说的那句话。 \"我会照你说的去做。\" \"……！\" 我会去向那个被蛇咬伤的侍女道歉，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为了救我使用了神圣之力的事。 所以…… 下次我们见面时，哪怕做不了朋友，也希望我们能是友好一点的关系。 至少比现在更亲近一点。 莉莉特察觉到了拉斐尔的心意，睁大了眼睛。 但拉斐尔所能看到的，也只有到这里了。 古尔脸色铁青，猛地\"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了上去。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像老鼠一样安安静静地待着吗！\" 古尔用震耳欲聋的声音接着说道： \"真是的，出了皇宫就这么没规矩了吗？非得挨顿鞭子才肯清醒过来？\" 他这话可不是随口吓唬，是真的打算，只要拉斐尔再忤逆他一点点，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狠狠抽他一顿，直到拉斐尔低头认错为止。 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拉斐尔，古尔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回答？\" \"……是我错了。请大人宽恕我一次。\" 小皇子的道歉让古尔哼了一声，鼻子里发出一股不屑的气音。 \"看在你发现小公女拥有神圣之力这件事上的功劳，这次就饶你一次。\" \"我想问一件事。那次魔物袭击，不是偶然的，对吧？\" 古尔一脸\"你问这种事干什么\"的神情回答道： \"当然不是偶然。\"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但皇帝身边确实有一位十分出色的魔法师。他拥有操控低级生物的能力。 那天袭击女仆玛丽的那条蛇，也是借用了那位魔法师的力量。 这一次同样如此，也是借用了那股力量，才让魔物袭击了拉斐尔。 古尔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和小公女亲近吗？正是因为想着，你们两个的关系一旦变得亲密起来，那你受伤的时候，她或许就会使用力量。\" 而古尔的算盘，确实打得正中下怀。 魔物袭击了拉斐尔，莉莉特亲眼目睹他受伤，最终使用了她的神圣之力为他疗伤。 想到这里，古尔的脸上止不住地浮现出笑意。 他为自己设下的这个精妙布局而感到无比自豪，骄傲得仿佛要飞起来。 看着这样的古尔，拉斐尔心里明白了一切： ''果然是这么回事啊。'' 即使那只魔物真的杀了他，或者莉莉特并没有使用神圣之力儿导致他的伤势因此加重，古尔恐怕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不，应该说，那样反而更好。 因为他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借机指责\"未能保护好皇子\"的公爵，狠狠羞辱他一番。 这就是古尔。 而在他背后操控一切的皇帝，也是同样的类型。 对他们来说，拉斐尔不过就是一个有用的棋子罢了，既不多也不少，既不重要也不可惜。 对此，拉斐尔也不是第一次感到失望了，所以他也并不特别悲伤。 只是…… \"那要是温泽艾斯小公女出了什么事，你打算怎么办？\" 拉斐尔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里带着些隐隐的压抑。 但古尔根本没把他的担忧放在心上，反而更得意地说道： \"那也没关系啊。公爵那个把女儿当命看的家伙，吃点苦头也是好事。\" \"……\"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不是和小公女关系很好吗？这是担心她会出事？\" 古尔死死地盯着拉斐尔，用一种试探心思的目光看着他。 面对沉默不语的拉斐尔，古尔的脸逐渐扭曲了起来。 \"哈，我说对了吧？\" 古尔气得说不出话来，也觉得荒唐至极。 曾经那个面对给他下毒的皇帝，面对杀死他母亲的皇室女人们，都只会为了活下去而笑眯眯的皇子，居然会怀着那样深情的念头。 而且对象偏偏是那个该死的温泽艾斯公爵的女儿。 可古尔并没有责怪这点，反倒勾起了嘴角： \"嘛，也好。正因为殿下是真心的，小公女才会敞开心扉吧。那份心意，就好好珍惜着吧。等到时候……\" 古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戳了戳拉斐尔的左胸口。 \"就帮忙一把，把小公女带进皇宫来。那样的话，陛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说到\"陛下\"时，古尔眼中闪烁着几近狂热的光芒。 这并不奇怪。 他对皇帝的忠诚早已到了近乎崇拜的程度。 就为了能亲口向皇帝禀报这个消息，他甚至连魔力石通讯都没提前用过一次。 \"陛下一直想要的就是神圣之力，若是知道了，会有多高兴啊。\" 古尔忍不住笑了出来。 从温泽艾斯城到皇宫，即便使用传送门也需要整整七天。 终于，拉斐尔和古尔抵达了皇宫。 不过，他们不能立刻觐见皇帝。 因为长途奔波几乎没怎么休息的他们，此刻简直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在侍女的帮助下，两人先去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然后才一起坐在会客室中等待。 此时的拉斐尔，经过侍女悉心打扮，早已不再是前几天马车上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柔顺的粉发轻轻飘动，紫色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洁白如瓷的肌肤与精致的五官，宛如一位受女神宠爱的幼小天使。 ''哼，脸倒是还不错。可惜是个贱种，母亲出身卑微，所以一点都不像尊贵的皇帝陛下，真是半吊子的皇子……'' 古尔鼻子里冷哼一声，举起茶杯。 虽说他官职再高，也绝对没有资格与皇族共饮，但在拉斐尔面前，他早已不把这些皇室规矩放在眼里。 他轻轻啜了一口茶，然后开口道： \"待会儿见到陛下，小公女的事就由我来说。殿下你只需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说说我为了调查出小公女拥有神圣之力付出了多少努力就行了。\" 看着拉斐尔乖乖点头的模样，古尔嘴角微微上扬。 ''真像条听主人话的狗。'' 这个毫无皇族威严，任人摆布的小皇子，总是这么轻易地顺从，让古尔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优越感。 他又喝了一口茶，就在那一刻。 \"……？！\" 古尔猛地睁大了眼睛。 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接着是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碎成了无数片，同时，古尔自己也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啊……\" 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呼吸，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掐住了一样。 \"救……救……\" 他费力地发出声音，伸出手想要求救。 然而，他看见的，却是对面的拉斐尔。 那个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小皇子，正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优雅地喝着茶。 拉斐尔微微一笑，说道： \"会很痛的哦。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弄到的毒，效果当然也特别好。\" 第92章 第一次，感受到了＂思念＂这种情感 \"……！\" \"你怎么露出这么吃惊的表情？这不就是你教我的办法吗？\" 若有必须除掉的人，就在一起喝的茶里下毒。我先喝一口，对方就不会起疑，这样就能顺利让他喝下毒茶。 拉斐尔微微皱起眉毛，笑了笑。 \"果然这个方法很有效啊。那些对别人做了无数坏事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喝的茶里会有毒吧。难道说……你居然以为我不敢这么做吗？\" 这时，古尔才终于意识到， 拉斐尔在茶里下了毒！ 从拉斐尔还很小的时候开始，古尔就一直照顾着他。 拉斐尔从来没有违逆过古尔。 所以古尔根本不敢相信，拉斐尔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看着满脸怒意的古尔，拉斐尔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说： \"我倒不是突然就开始恨你了。只是……\" 他心中浮现出那个银发少女的身影。 他曾和她做过一个约定：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拥有神圣之力。 即使对象是皇帝，也不行。 正因为这个约定，拉斐尔决定除掉古尔。 古尔费力地开口，声音嘶哑： \"你，你居然背叛陛下……\" 拉斐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轻笑出声。 \"''背叛''是指背弃了相信你的人吧？但无论是你，还是陛下，从来都没信任过我啊。\" 谁会去信任一个棋子？ 所以这并不是背叛。 这只是一个少年，为了守护他和少女之间的约定，所做出的残酷选择。 拉斐尔走到倒在地上的古尔身边，说： \"你不会死的。虽然对你我来说，那样可能更轻松。但要是你死了，事情就可能闹大了。\" 如果古尔死了，经过尸检，毒药的事就会暴露。 所以拉斐尔下的是不会致命的毒。 毒素会顺着血管扩散，最终导致全身瘫痪。连舌尖和手指尖都动不了的那种瘫痪。 除了还能呼吸，什么也做不了。 \"……！\" 比死刑还要可怕的话让古尔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不管他怎么挣扎，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拉斐尔看着像离水的鱼一样痛苦地喘着气的古尔，开口道：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拉斐尔用最温柔的语气，向自己的侍从说了最后的道别。 一间用黄金装饰的大殿内。 皇帝正一脸傲慢地坐在宝座上。 拥有漆黑头发与猩红眼瞳的皇帝微微皱眉。 \"你的侍从晕倒了？\" 拉斐尔低头恭敬地回答： \"是的。当时我们正在一同等候陛下，他突然抽搐了一下，就倒下了。御医说是因为血管突然堵塞才导致的……\" \"够了。\" 皇帝打断了拉斐尔的话。 \"一个小小的侍从，听他的情况又能如何？要是看着实在没救了，就告诉我，我会再派一个新的给你。\" 皇帝脸上完全没有一丝对忠诚侍从的怜悯。 这副模样，正是\"皇帝\"理应有的样子，拉斐尔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多谢陛下关心。\" 皇帝随意点了点头，随即切入正题。 \"所以那个叫莉莉特的孩子，真的会使用神圣之力吗？\" 古尔从未向皇帝透露过关于莉莉特的任何事，他想亲自向皇帝汇报。 正因如此，毫不知情的皇帝眼中还带着一丝期待。 皇帝是个极度贪婪的人。只要是他想要的，就必须得到。 要是告诉他莉莉特拥有神圣之力，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然后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莉莉特的力量变成自己的东西。 设陷阱也好，威胁也罢，他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那不行。’ 那个孩子说过，现在所在的地方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即便被库库尔克的毒气污染，她也不愿意离开。 一旦离开那里，她就再也无法感受到幸福了。 尤其是，如果要她来到这个充满了不像\"人\"的人的地方，那就更不可能了。 拉斐尔的眼神澄澈清亮，干净得让人无法怀疑他说谎：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完全无法使用神圣之力。并且我也完全没感觉到她将来有可能觉醒这种能力。\" 他接着说： \"小公女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女孩而已。\" 皇帝的脸色瞬间染上了失望。 事实上，皇帝本就怀疑莉莉特可能没有神圣之力。 如果她真有那种力量，根本没必要藏着掖着，早该堂堂正正地显露出来，接受世人的尊崇了。 可他心中还是怀抱了一丝希望，只因为大祭司那坚定的语气太令人信服。 \"竟敢欺骗朕，让朕白费功夫……那大祭司，是该好好让他付出代价了。\" 皇帝的注意力马上转向了如何狠狠利用大祭司这件事。 这就是皇帝。 卑鄙、贪婪。 皇帝看着拉斐尔，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 他对这个几个月未归的儿子没有任何思念。 不过，拉斐尔一点也不觉得失落。这一切本就该如此。 他低下头，行礼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皇宫是如此华丽。 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闪耀的水晶吊灯。 但在拉斐尔眼中，这美丽的地方却像一座只有铁栏杆的牢笼。 寒意从他瘦小的身体中渗出。 他缩了缩肩膀，脑海中浮现出莉莉特的模样。 那个银发少女笑着，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每当说起公爵的事，她都会一脸兴奋。 她曾亲自帮被蛇咬的女仆吸出毒素。 她毫不嫌弃地靠近一个身上散发着恶臭的女人。 她总是拼尽全力去帮助那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那个孩子……是这样的美好。 【请和我约定。】 【我不想殿下再受伤。】 【我们……就算做不了朋友，也可以建立友好的关系，不是吗？】 拉斐尔低声喃喃，自言自语地想起了莉莉特划开自己的手，为他疗伤的那个场景。 \"那个孩子，像春天一样温柔地对待了我。\" 砰通、砰通 他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冰冷僵硬的脸庞，慢慢浮现出一抹深切的微笑。 拉斐尔望着那扇被装饰得华丽的窗外，银色的明月高挂在夜空。 \"我好想你啊，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拉斐尔，这一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思念\"这种情感。 温泽艾斯城堡。 莉莉特也正站在花园中，望着夜空中升起的圆月。 \"银色的月亮，好像公爵大人的头发……然后……\" 漆黑的夜空，又让她想起那天拉斐尔受伤时的模样。 \"头发变成黑色、眼睛变成红色的殿下，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仿佛从纯洁的天使堕落成了恶魔一般。 \"不过，说他是''恶魔''也太过分了吧……那就，夜之君主？\" 不管怎么说，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她确实感受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发烫，小声嘀咕：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的模样呢？\" \"如果是中了什么坏魔法怎么办？……那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应该拦住他，不让他被侍从带走才对？\" 莉莉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回忆起最后看到拉斐尔时的样子。 【我会照小公女说的去做的！】 拉斐尔探出马车窗外喊着，那双眼睛无比认真，仿佛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虽然他们一起度过了不少时间，可拉斐尔始终是皇帝的儿子。正因如此，莉莉特最终还是没能开口说出\"我们做朋友吧\"这句话。 她只是说，希望能成为\"友好的关系\"而已…… 但现在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后悔。 \"如果下次还能见到殿下……我要试试看成为他的朋友。\" 莉莉特紧紧握住小小的拳头，正下定决心的时候，忽然听到\"沙沙\"踩草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公爵。 他手里拿着一条蓬松柔软的羊毛毯，走到莉莉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毯子裹在她身上。 \"夜风凉。\" 感受到毯子温暖的触感，莉莉特咧嘴一笑。 \"谢谢你，爸爸。\" 她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任由寒风吹在鼻尖，不禁微微皱了皱鼻子。 \"空气里……开始有冬天的味道了。\"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正是你第一次来到温泽艾斯城的季节啊。\" 公爵也想起了一年前第一次与莉莉特相遇的那个瞬间。 那个小小的孩子，说要帮他治好眼睛，然后真的做到了。 莉莉特说，那是她带来的特别药剂。 但公爵心里很清楚。 她使用的是神圣之力。 第93章 热卖的库库尔克果实 然而公爵对此却只字未提。 因为那是莉莉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但几天前，骑士维拉姆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怪物的袭击，皇子殿下受了重伤。可那伤势却神奇地消失了。当时在洞穴里和皇子殿下在一起的，只有莉莉特小姐。\" 公爵命令维拉姆在内的当天在场的骑士们，绝对不许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他担心一旦有人听说了情况，就会猜测莉莉特是不是终于能够使用神圣之力了。 当然，光是封住骑士们的嘴还不够。 拉斐尔和他的侍从还在。 公爵心里想： ''不能让他们回去皇都。'' 他们可能会把莉莉特的事到处乱说给皇帝或者大祭司听。 就在这时，一张密信送到了公爵手中。 是拉斐尔通过城堡的女仆偷偷送来的。 「我会守住小公主的秘密。」 信上字迹工整认真，但公爵一点也不信拉斐尔。 因为那个年幼的皇子就是那种会笑着做出任何事的存在。 不过公爵改变想法，是在看到拉斐尔离开城堡那天的样子之后。 拉斐尔从马车的窗户探出头来，大声喊道： \"我会按照小公主说的去做！\" 他那拼尽全力喊出的眼神里，带着以前从未见过的真心。 所以公爵决定这次就信他一次。 然后今天，安插在皇宫里的密探传来消息。 就在拉斐尔准备觐见皇帝之前，原本伺候他的小侍从古尔突然全身瘫痪了。 皇宫里的人对一个小小的侍从为什么会突然倒下，根本毫不关心。 就像清理没用的废物一样，直接把他赶出了皇宫。 被扔到偏远地方的古尔，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再把莉莉特的事告诉皇帝了。 沉思中的公爵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您在想什么呢？\" 公爵看着用清澈的眼神仰望自己的莉莉特，老实地回答： \"听说拉斐尔皇子已经抵达皇宫了。\" 莉莉特瞪大了眼睛问道： \"他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听说很健康。\" 莉莉特点点头，松了口气。 她还担心拉斐尔的头发和眼睛颜色会不会又变了，还好什么事都没发生，真是太好了。 公爵定定地望着这样的莉莉特。 这个小小柔弱的孩子，拥有着极其罕见的神圣之力。也正因为如此，大祭司才会那样拼命地想要把她带回去。 但公爵对什么神圣之力，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他只是…… \"莉莉特。\" \"嗯？\" \"不要生病了。\" \"……\" 他只是希望这个女儿健康， 每天都能幸福。 听到公爵的话，莉莉特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后脸颊微红，绽放出明亮的笑容。 \"爸爸也是哦。\" 两人相对而立，头顶上，是数不清的星星在闪烁。 没过多久，一位商人从皇都来了。 \"我想收购库库尔克果实。\" 莉莉特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 之前的下午茶会上，拉斐尔说过要买下库库尔克果实拿到皇都去卖。 莉莉特当时还以为他只是为了在贵族面前宣传果实才随口编的谎话。 毕竟拉斐尔只是个没有权力的小皇子。 仿佛看穿了莉莉特的想法，商人眯起眼睛笑得像个月牙似的说道： \"当然，拉斐尔皇子殿下是没有能力和资金独自做生意的。但非常喜爱他、支持他的皇室长辈和贵族大人们可不少呢。\" \"……\" \"皇子殿下笑眯眯地说，在北部吃到了种又特别又好吃的果实，结果大家全都吵着问那果实到底是什么。正是察觉到那个气氛后，我们商会就立刻行动了。\" 莉莉特听说过拉斐尔在皇族中颇有人缘，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她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这样的莉莉特，商人递过来一份合同书。 \"我们希望能独家收购库库尔克果实，这是我们拟好的合同。请您过目，有需要调整的部分请尽管提。\" 莉莉特读了一遍合同书。 果实的收购单价、流通方式，全都非常合理。 但有一条她完全看不懂的内容。 ＜通过销售库库尔克果实所获得的收益中，有1%将交予''玛丽·亚布鲁克林''。＞ \"这...这是什么意思？\" 莉莉特皱起眉头看着商人，商人答道： \"啊，那部分您不必太在意。这是我们商会从纯利润中，拨出一小部分给玛丽·亚布鲁克林小姐。\" 问题是，为什么合同里会有这种奇怪的条款啊？ 莉莉特一头雾水，眉头一直没松开。 商人耸耸肩，说道： \"这是拉斐尔皇子殿下亲自拜托我们写进去的。他说，有一位叫玛丽·亚布鲁克林的小姐，他欠她一个真心的道歉。\" 商人一边盯着合同书，一边眼睛亮闪闪地说： \"能收到这样的特别礼物，不知道那位小姐是谁，真是让人羡慕啊，玛丽·亚布鲁克林小姐！\" 这位被商人羡慕不已的玛丽·亚布鲁克林，其实就是莉莉特的侍女，玛丽。 当她看到莉莉特递来的合同书时，眼睛瞪得像炮弹一样： \"为、为、为、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 莉莉特把一封信递给惊呆的玛丽。 通过商人寄来这封信的，居然是拉斐尔皇子。 「之前玛丽被蛇咬的事件，是我和侍从古尔搞出来的。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但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能抹去我应负的责任。 真的非常抱歉。 我会用一生来赎罪。」 莉莉特一边观察玛丽读信时的表情，一边轻轻皱起了眉。 ''皇子殿下能亲自向玛丽道歉，真是太好了。'' 但当时玛丽的情况确实很严重。 哪怕收到了道歉，她心里的伤就能痊愈吗？ 可是... 玛丽把信读完之后，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莉莉特吃惊地问道： \"你不生气吗？\" 玛丽连连摆手，笑着说： \"哎呀，怎么会生气嘛。\" 玛丽从小就在贵族家里工作，干了十多年，自然经历了各种荒唐事。 \"被当成小偷遭人一顿棍子揍的事我也遇到过，还被卷进贵妇们的斗争里，被热茶水浇了一身呢。被蛇咬虽然情况有点严重，但好在没伤到命嘛。\" \"……\" \"再说了，年纪那么小的皇子殿下怎么可能自己做出那种事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个叫古尔的什么狗屎一样的侍从唆使的吧。可怜的皇子殿下。\" 玛丽反倒是一副同情拉斐尔的样子，继续说道： \"说到底，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冤枉之后还能收到道歉呢，感觉还挺不错的。\" 在玛丽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怨恨。 莉莉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然后一下子抱住了她。 \"玛丽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玛丽挥舞着她那粗壮的手臂，大声喊道： \"能听到小姐这么说，我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商人随后与温泽艾斯公爵家签署了合同，购入了大批库库尔克果实。 从那一刻起，库库尔克果实开始在皇都出售。 色泽高贵又漂亮，味道香甜中带着一丝特别的气息。 加上\"贵族们在吃的高级水果\"这种认知一旦形成，它的人气自然也跟着飞涨了。 更何况这果实只能在有限的土地上种植，导致它的价值越来越高。 原本是\"在被毒污染的土地上长出的诅咒果实\"， 却变成了\"即使在被毒污染的土地上也能盛开的神圣果实\"，受到了无数人的喜爱。 而那个出身贫穷乡下的女仆，玛丽亚·布鲁克林，也因此成了了不得的大富翁。 虽然这是稍微再过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了。 莉莉特十一岁那年夏天，去了奥利薇娅的宅邸玩。 奥利薇娅正在养一只新小狗，名字叫贝洛。 那只狗是有人丢在她家门口的，小狗一身白毛，还挺大只的。 看起来就像是奥利薇娅以前养过的狗，梅洛的放大版。 \"狗狗好可爱！\" 莉莉特一下子扑过去，把贝洛抱了个满怀。 第94章 莉莉特十五岁啦 莉莉特和奥利维娅跟贝洛一起在美丽的花园里玩得可开心了。 \"贝洛，我们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莉莉特的脸已经泛着苍白，她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轻声道。 贝洛把球叼到她手里，兴奋地摇着尾巴。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莉莉特在众人的关怀中顺利长大。 莉莉特十二岁时，西蒙满脸激动地对公爵说： \"殿下，莉莉特小姐比去年整整长高了五厘米！\" 公爵低头凝视着那个仍需仰望他许久的莉莉特，而莉莉特正抬头望着公爵，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 好像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似的。 公爵嘴角微扬，把手轻放在她圆圆的脑袋上。 \"长高了不少嘛。\" 在那只大手下，莉莉特笑得无比幸福。 莉莉特十三岁，开始练习骑鹿。 每当公爵有空，就会亲自教她。 公爵更喜欢让莉莉特坐在自己前面一起骑鹿，所以对女儿能独自骑鹿这件事，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 莉莉特十四岁，卡莉娜背着她，只跟其他贵族小姐们分享了一个秘密。 莉莉特知道后，心里闷了好几天，最终鼓起勇气开口： \"卡莉娜，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是所有事都要说的。\" 卡莉娜的话直白而锋利，让莉莉特心头一痛。 那天，两人第一次吵了一架。 之后她们整整半个月没有见面。 ''这样下去，要是变成陌生人怎么办？'' 莉莉特越想越不安，最终决定去找卡莉娜。 结果在半路上，就碰到了她。 \"卡莉娜，你去哪？\" 吵架后第一次见面，气氛超级尴尬。 卡莉娜表情略显僵硬地回应道： \"去找你。\" \"我也是。\" \"……\"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 然后，莉莉特十五岁了…… \"莉莉特小姐，太阳已经升起来咯。\" 在温柔的声音中，莉莉特揉着眼睛起床了。 十五岁的莉莉特，和十岁那年已经大不一样了。 下巴变得更加精致，眼神也更加清澈有神。那头蓬松的银发，已经长到了及腰的程度。 但…… 莉莉特看着镜子，嘴巴鼓鼓的。 ''我明明是想变得像爸爸那样，才拼命吃肉的，为什么还是长不高呢？'' 不只是肉。 奶酪、牛奶，只要是对长高有帮助的食物，即使不想吃，她也会强忍着往嘴里塞。 尽管如此，莉莉特的身高还是比平均水平要矮一些。 尤其是在高个子的北方人之间，就显得更加娇小了。 女仆玛丽还是要低下头看莉莉特一眼，嘴里\"呵呵\"地笑着。 \"我早就跟您说过啦，我小时候也是瘦得像根柴火棍。后来是吃好睡好加上锻炼，才像现在这样身体结实了呀。\" 玛丽一边说，一边让自己比几年前更加壮实的手臂肌肉颤了颤。 \"所以小姐您也一定会长高的嘛，您才十五岁呢。\" 这番充满希望的话让莉莉特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嗯，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坚定地回答，同时一口气喝完了玛丽递来的那杯牛奶。 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只知道玩，莉莉特的日常也变得相当充实。 早祷结束后就是学习时间。 礼仪、历史、政治、外语、数学、科学、艺术…… 莉莉特从各领域的专业老师那里汲取了丰富的知识。 她的学习内容比一般贵族小姐要多得多，涵盖范围也更加广泛，学习量更是惊人。 \"谢谢老师。\" 老师离开后，莉莉特就像软掉的鱿鱼一样瘫倒在桌子上。 ''数学也太难了吧！干脆放弃算了？'' 其实就算她真这么做了，也没人会阻止她。 因为公爵从不干涉莉莉特的学习，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健康又美味的餐食（准确来说是牛肉）。 请家庭教师来学习，完全是莉莉特自己提出来的。 虽然是出于想要了解世界知识的好奇心，但……其实还有一点小心思。 莉莉特握紧双拳，心里浮现出公爵摸她头时的画面。 ''加油啊！'' 她眼睛一亮，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 \"你握着拳头在干嘛呢？是在跟数学书打架吗？\" 是来城堡做客的卡莉娜。 卷卷的红发、像猫一样上扬的眼尾下闪烁着金色的瞳孔，还有那微微嘟起的嘴唇。 十五岁的卡莉娜，已经是个美得让人屏息凝神的少女了。 \"欢迎你，卡莉娜。\" 莉莉特看着她的眼神，宛如欣赏世界上最珍贵的钻石般充满陶醉。 而早就习惯了莉莉特这种反应的卡莉娜，只是表情淡然地坐到她对面。 两人围着圆桌，把甜点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边吃边聊天。 莉莉特咬了一口蛋糕，开口说道： \"你又收到信啦？\" \"嗯。\" 北方最美少女卡莉娜，最近又增添了几分成熟魅力，早已让无数男子为她神魂颠倒。 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说，北方的少年中没有一个不暗恋卡莉娜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隔几天收到一封写着\"我爱你\"的情书，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了。 \"这次又是谁啊？\" \"是埃尔哈斯子爵家的长子，阿道夫。\" \"哇，就是那个在小姐们之间人气超高的那位吧！\" 还被称作\"下一代理想丈夫 no.1\"呢！ \"那你怎么做的？\" \"当然是回信啦。我可不想被无端的流言缠上，就直接写了让他别再来烦我。\" 不愧是卡莉娜，果然是高傲的玫瑰花。 在莉莉特如同仰望女神般闪闪发光的视线中，卡莉娜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淡淡地说道： \"你那边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我也收了好多信。\" 莉莉特调皮地笑着，把篮子里堆着的信封展示给她看。 不过这些信可不是情书那种写满爱意的信件。 而是北方那些赫赫有名的贵妇人们寄来的邀请函。 莉莉特现在才十五岁， 连社交出道仪式都还没举办过， 但即便如此，这些贵妇人们还是争相给她送来了请柬。 因为莉莉特是温泽艾斯的准女公爵， 北方女性中最顶尖的存在。 所以莉莉特也不能随随便便拒绝这些邀请。 与贵妇人们建立良好关系，也是身为温泽艾斯小公女的职责之一。 卡莉娜皱了皱那对精致的眉毛。 ''一个小姑娘夹在那些一边摇扇子、一边满脑子算计的贵妇人中间，该有多辛苦啊。'' 她多么希望能在莉莉特出席的每一场场合中陪在她身边啊。 但和莉莉特不同，卡莉娜只是一个出身寒微的男爵家的小姐， 还没有资格踏入那些贵妇人们的场合。 ''像这种时候，我真想快点长大成人。那样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莉莉特身边，帮她一把了。'' 怀着些许遗憾，卡莉娜对莉莉特说道： \"如果有人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别忍着，直接这么回：''您贵重的话我一定铭记在心，并原原本本转告公爵殿下。''\" 意思就是，直接搬出公爵来告状。 莉莉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点点头。 在灿烂阳光下，被盛开的鲜花装点得如梦似幻的宴会厅中， 穿着明亮礼服的莉莉特一现身， 包括主办人，贝芝侯爵夫人在内的众多贵妇们都笑着围了上来。 \"欢迎您，温泽艾斯小公女殿下。\" 这些夫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善意。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莉莉特比她们年纪小很多， 但无论在身份还是地位上，她都远远凌驾于她们之上。 不过莉莉特并不会幼稚到因为这种优越感而傲慢自大。 她优雅地提起裙摆，郑重地行了一礼。 \"承蒙各位夫人厚爱，让我这个还年幼的孩子有幸参与如此优雅的场合，实在感激不尽。\" 听到这位小公女如此谦逊的问候，贵妇人们忍不住轻声赞叹。 第95章 我仰慕公爵殿下 莉莉特如同其他贵妇一般，优雅而熟练地享受着下午茶。 \"贝芝侯爵夫人，您的发饰实在是太美了。\" 她会真诚地夸赞他人。 \"奥特瓦尔男爵夫人，您的身体可好些了？听闻您染上风寒，我一直牵挂着您。\" 也会体贴地问候。 当然，也有些谈话她尚且无法参与。那些关于社交圈流行趋势或时局的讨论，对年轻的莉莉特而言仍显深奥。 初时，她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硬着头皮融入对话，仿佛背诵课文般将贵妇们可能谈及的话题一一铭记。 然而现在，她已掌握了更为巧妙的方法。 \"真的吗？\" \"是这样啊！\" \"天哪...\" 每当那些贵妇们交谈时，莉莉特都会瞪大双眼，全神贯注地回应她们。 那些贵妇们见她如此反应，也愈发热情地分享起来。 还因此获得了\"年纪轻轻就愿意学习社交礼仪，实属难得\"的赞誉呢，嘿嘿。 莉莉特欣喜地笑着，此时一位年轻姑娘款款走来。 \"我一旦身处贵妇们之间就被她们的气场压得哑口无言，小姐您当真勇气可嘉。\" 是今日宴会的主办人，贝芝侯爵夫人的女儿，艾芙莉尔。 据说是今年初入社交界的小姐中，最为貌美出众的一位。 果然名不虚传。 她那一头卷曲的褐发，配上清纯的五官，整个人优雅得令人叹服。 艾芙莉尔带着温婉的微笑，在莉莉特面前轻放了一块点缀着红草莓的蛋糕。 \"...？\" 莉莉特对此举颇感疑惑。 贵族通常不会亲自端送食物，而是吩咐女仆代劳，这般行为实属罕见。 艾芙莉尔含笑解释道： \"我近来正在控制体重，几乎不沾甜食。宾客中也不乏与我同样的人，故而我母亲仅准备了些水果之类的轻食。如此一来，小姐您便少了可口的享用之物。\" \"啊...\" \"因此我特意为小姐准备了这块蛋糕。听闻您偏爱那种柔软又甜蜜的蛋糕，我便依循那感觉尝试制作。不知是否合您口味。\" 话已至此，莉莉特实在难以婉拒。 \"感谢您的细心体贴。\" 她微微颔首，随后舀起一口蛋糕送入口中。 见她品尝的模样，艾芙莉尔欣喜地双手相击。 \"哎呀，您吃东西的样子真是令人心醉！\" \"...\" 坦白说，莉莉特觉得她那目光过于灼热，令人略感不适。 但她依旧未流露分毫，强忍着将蛋糕一口一口品尝完毕。 待莉莉特享用完蛋糕，艾芙莉尔取出一个用丝带精心包装的小盒子递予她。 盒内是一枚闪烁着光芒的玫瑰花形发夹。 ''突然递上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莉莉特微微歪头，艾芙莉尔开口问道： \"如何？\" 啊，是想要炫耀一番吗？ 那就该好好配合一下了。 莉莉特绽放出璀璨笑容。 \"实在是美极了。这玫瑰花的造型精致得宛如天成，若是将这发夹别在秀发上，恐怕连蝴蝶都会误以为是真花，翩翩飞来呢。\" 听闻莉莉特的赞美，艾芙莉尔唇角微扬，柔声道： \"您若喜欢便再好不过了。这发夹，是我赠予小姐您的心意哦。\" 莉莉特的眸子顿时睁大。 \"赠予我？\" \"我听说自从很久以前与安洁拉小姐之间发生的事后，您便不太接受他人馈赠了。尤其对贵重之物更是断然谢绝。然而这发夹是我亲手制作，所用材料也不甚珍贵，故请勿有所顾虑，收下吧。\" 确实，这发夹看来并非使用什么昂贵材料。 故而莉莉特虽略显为难地注视着那发夹，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感谢您的美意。\" 艾芙莉尔温柔一笑。 此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甚欢。 今年十八岁的艾芙莉尔，较之那些年长的贵妇们，确实更易沟通几分。 尤其是她述说起一个月前亲身经历的成人礼舞会时，那段阅历对年仅十五岁的莉莉特而言，简直是新奇至极。 \"成人礼舞会前，会收到众多贵公子寄来的书信，内容多为邀请你共舞第一支舞。\" 艾芙莉尔一举收获了二十四封此类邀请函。 \"我最终慎重考量后，选择与加尔腾皇子殿下共舞第一支舞。\" 第一支舞的对象竟是皇子殿下，此乃非同小可的大事。兴许未来确有机缘成为皇子妃呢。 ''果然如传闻所言，人气之高令人咋舌。'' 莉莉特目光闪亮地凝视着她，而艾芙莉尔却突然敛去笑意。 \"母亲也好，友人也罢，皆是以小姐您现在这般神情来祝贺我。可我...并非单纯地欢喜。\" 艾芙莉尔轻声地，在莉莉特耳畔悄然道： \"其实我一直，暗自倾心于温泽艾斯公爵殿下。从很久以前就已开始了。\" \"...！\" 莉莉特听闻\"公爵\"二字，本就明亮的眼眸更是圆睁。 艾芙莉尔面泛红晕，继续诉说： \"我自幼便幻想着，能与公爵殿下相伴的景象。\" 然而，公爵几乎不出席社交场合，像她这般普通贵族小姐，根本无缘一见其容颜。 艾芙莉尔紧握莉莉特的手，诚挚恳求道： \"小姐，恳请您，能否助我创造一次机会，让我哪怕只与公爵殿下共饮一杯茶也好。\" 她话语中满溢真情实感，任谁听了都会心生怜惜，不禁颔首应允。 但莉莉特却神色坚定地微微摇首。 \"十分抱歉，我无法应承小姐的请求。\" 艾芙莉尔眼神剧烈动摇了瞬间。然而她并未就此言罢。 \"那...那请至少将这封信转交予公爵殿下吧。\"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上面描绘着一朵玫瑰花，一望便知是满载爱意的情书。 在将端庄视为美德的贵族社会里，恋爱几乎是被禁忌的事物。 特别是方才步入社交界的小姐们更是如此。 如此小姐主动向男性递送情书，是需莫大勇气的举措。亦等同于做好承受社交圈诽谤与非议的准备。 然而此刻，莉莉特依旧只能婉拒。 \"这封信我也无法代为转递。\" \"...！\" 这并非出于私人情绪的拒绝。 在北部，不少贵族小姐都对那位年轻的公爵怀有倾慕之情。 其中有些人甚至未曾一睹公爵风采，却为求与他建立些微联系，纷纷寻上了莉莉特。 起初，莉莉特尚且不忍拒绝那些小姐们的请求，带着她们交托的信件与礼物送至公爵面前。 见此情景，公爵勃然大怒。 他公然发布了声明： 「我今后绝无与女子往来之意。因此，请勿借我女儿之手向我表达任何情感。 若无视我言擅自如此行事，我会让你明白，一厢情愿又无礼的痴恋，究竟会招致何等可怖的代价。」 简言之，这是一个充盈杀气的警告：若敢因区区小情愫来扰我女儿，绝不轻饶。 被此番话震慑的小姐们，从此再不敢托莉莉特转达心意。 然而，艾芙莉尔并不似她们那般知晓分寸。 她甚至忘却自己此刻正身处宾客如云的宴会厅，当场\"哗\"地一声泪如雨下。 \"小姐您宛如天使般温柔的传闻，原来尽是虚言啊。怎能如此无情地拒绝一位女子的心意呢？\" 她一面泪流不止，一面以哀伤的目光注视莉莉特，续道： \"您实在是太残忍了。\" 那双眸中盈满悲伤与怨恨。 站在另一侧的她母亲，贝芝侯爵夫人见状大惊，急忙走近。 \"艾芙莉尔，这是何故啊！\" 但艾芙莉尔却默然无语，只是低头抽泣不已。 一位已然参加过成人礼的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泪，是极为失态的举止。 贝芝侯爵夫人连忙将女儿带回房间休憩，随后向莉莉特深深一躬。 \"小姐，不知我女儿与您之间生何嫌隙，但恳请您莫要动怒。\" 这位中年贵妇并未将莉莉特视作年幼孩童，而是以一个较自己地位更尊者的身份相待，展现出与女儿截然不同的智慧与分寸。 莉莉特并未指出此点，只是眉目微垂，轻轻颔首。 或许正因莉莉特与艾芙莉尔之间的这场小风波，那日的宴会较往常提前结束了。 归返城堡的马车上，莉莉特轻叹一息。 ''厌恶我的人，又多添一位了。'' 在社交界中，莉莉特的声誉一向极佳。 即使不提\"温泽艾斯公爵唯一的掌上明珠\"这层身份，她本人的言谈举止也足够卓越。 她代替从不出席宴会的父亲，积极投身社交活动； 与同龄小姐们维系良好关系； 对平民和家道中落的贵族亦施以援手，广结善缘。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莉莉特，也并非全无敌人。 ''倘若我确是个无教养、好惹事的人，遭人厌弃倒也情有可原...可偏偏事实相反。'' 她之所以被人憎恶，多半是因拒绝了他人的私心请求。 恰如今日的艾芙莉尔那般。 第96章 斯诺孤儿院的孩子们 他们被一个孩子，还是被一半平民血统的孩子给拒绝了，心里自然感到莫大的羞辱。 这种心情很快就变成了对莉莉特的敌意。 当然，他们也不敢在温泽艾斯公爵面前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她是公爵最疼爱的女儿。 于是，只能自己人凑在一起，背地里各种议论纷纷。 「那个一脸天真装好人的样子，真让人起鸡皮疙瘩。心里其实多精明多冷酷啊。」 「她也太自以为是了吧，身边的人都只是因为她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姐才硬着头皮陪笑，她还以为大家都真心喜欢她呢。」 莉莉特想起自己曾不经意听见的这些话，不禁又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和那些人不怎么熟，被讨厌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但她也没打算一一去追究。 \"因为我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嘛。\" 受到瞩目、被人喜爱是理所当然的，但因此而招来一些负面情绪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莉莉特这样想着，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莉莉特才刚回到城堡不久，公爵也回来了。 她满脸笑容地张开双臂迎上去。 \"欢迎回来，爸爸！\" 公爵一下子将莉莉特抱了起来。 虽然莉莉特已经十五岁了，但在公爵眼中，她仍然只是个像松鼠一样小巧的孩子。 莉莉特窝在公爵宽阔的怀抱中，心里想着： ''明明爸爸今天肯定又是整天和魔物厮杀，为什么他怀里总是没有血腥味，而是香香的皂味呢？'' 她不知道公爵在回城堡前都会洗澡，只是带着一点小疑惑，笑得甜甜的。 ''一看到爸爸，我在宴会厅里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就全没了！'' 从爸爸怀里下来后，莉莉特抬起头看着他。 四年过去了，她从小女孩变成了少女，而公爵却一点都没变。 依旧是整齐的银发，像蓝宝石一样清澈的眼睛，像熊一样魁梧的身形，还有结实的肌肉。 不，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变。 ''眼神变得更锐利了，也更有气场了。'' 可以说是多了几分沉稳和深度吧。 莉莉特这才再次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贵族小姐哪怕拼了命也想见见这位公爵。 ''因为爸爸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啊！'' 她柔嫩的脸颊一下子染上了红晕。 公爵轻轻抚摸着女儿圆圆的脑袋，问道： \"在宴会厅里没出什么事吧？\" 自从莉莉特开始出席各种宴会后，公爵每次回来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艾芙莉尔小姐说她喜欢爸爸，让我帮她把信交给您。我拒绝之后，她当场就哭了出来，还狠狠地瞪着我。 说实话，我有点害怕，也有点不爽。'' 虽然很想这样说，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让公爵担心。 ''再说了，要是我说出口，爸爸肯定会大发雷霆。'' 说不定会立刻去找艾芙莉尔小姐，用连龙都会发抖的恐怖眼神瞪她一眼。 被温泽艾斯公爵盯上，她的人生可能会就此彻底拧巴起来。 莉莉特不想让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承受那种苦难。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今天和往常不同，贝芝侯爵夫人和奥特瓦尔男爵夫人好像关系有点紧张。今年她们两个的女儿一起参加了成人礼舞会，可是人气全被贝芝夫人的女儿吸引走了，所以奥特瓦尔夫人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我在想要不要邀请两位夫人到府上坐坐，创造一个能化解心结的机会。\" \"还有，凯尔特拉克男爵夫人几天前生了孩子，我打算以温泽艾斯公爵府的名义，送上祝贺卡和礼物。\" 自从公爵的母亲奥利薇亚因不愿继承公爵夫人的头衔而离开后，温泽艾斯公爵府就一直没有女主人。 而公爵本人对社交场合的事一向毫不上心。 当然，温泽艾斯家以压倒性的武力掌握着权力，这种状况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但莉莉特还是努力出席各种宴会，观察贵族圈的风向，试图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有人说，她是为了履行温泽艾斯小公女应尽的责任才如此努力； 也有人说，她是因为自己出身平民，害怕别人说闲话才拼命讨好上层。 可这些都不是正确答案。 莉莉特之所以这么努力，只是为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能帮上公爵的忙。 \"我比起那些满脑子算计的人类，还是更喜欢对着我喷毒气冲上来的魔物。你替我去应付那些人，真让我轻松多了。\" 听到公爵这样说，莉莉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公爵看着她鼓起的圆圆脸颊，轻轻一笑。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我打算去斯诺孤儿院看看。\" 几年前，莉莉特向公爵提议，在库库尔克的土地上种植果树，结果大获成功，开始带来巨额收益。 公爵把那笔钱全都交给了莉莉特。 那笔钱每年能带来大约五亿金币的收入。 对一个小女孩来说是天文数字。 但莉莉特花起这笔钱却毫不犹豫。她开始用这笔钱帮助北部地区生活困难的人们。 城堡附近的斯诺孤儿院就是她亲自出资成立的地方之一。 而莉莉特不仅是捐钱，每当有时间，她都会亲自去孤儿院做志愿服务。 \"真神奇，一个孩子居然在照顾别的孩子。\" 公爵心里这样想着，开口问道：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莉莉特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像雪球一样大。 \"真的可以吗？！\" \"当然。明天刚好有空。\" 莉莉特立刻扑过去抱住公爵那宽大结实的身躯，脸上绽放出如阳光般的笑容。 \"太好了！\" 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父女二人的女仆们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主人这么强，小公女又这么可爱……这地方简直是天堂啊。'' 第二天，斯诺孤儿院。 莉莉特一从马车上下来，几十个孩子就兴奋地冲了上来。 \"莉莉特小姐！\" 闪着银光的头发，笑容如阳光的漂亮少女，在孤儿们眼里简直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我好想你啊，莉莉特小姐！\" \"我还特地写了信，就因为听说你要来。给你！\" 连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也拼命挥舞着短短的手臂，努力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面对孩子们的热情欢迎，莉莉特也笑得灿烂无比，挨个打招呼。 \"我也好想你们呢，约翰。谢谢你的信，艾莉。波尔，你长大了好多呢！\" 她温柔亲切的问候让孩子们更加激动。 ''莉莉特小姐，真的太棒了！'' 然而，就在孩子们沉浸在幸福中，仿佛见到天使降临时，气氛瞬间一变，像春天突然被寒冬打断一样，整个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那是因为莉莉特身后站着的那个巨大男人—温泽艾斯公爵。 ''好、好吓人啊！'' 孩子们纷纷躲到了莉莉特身后，像小鸡一样在熊面前瑟瑟发抖。 莉莉特微微皱眉，耐心解释道： \"孩子们，不用怕，他不是坏人哦。他是我爸爸。\" 但孩子们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依然写满了惊恐。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人啊！一定是披着人皮的熊没错了！'' 就在公爵面无表情地微微动了一下身体的瞬间，孩子们全都紧紧闭上了眼睛。 ''要被吃掉了！'' 但公爵拿出来的不是锋利的爪子，而是装满五颜六色糖果的篮子。 \"……！\" 孩子们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篮糖果看。 感受到那快要把篮子盯穿的视线，公爵微微把糖果篮往左边挪了一点，孩子们便像被催眠了一样，齐刷刷地把头转向左边。 接着他又把糖果篮往右边一挪，孩子们又整齐划一地把头转向右边。 公爵眼神一亮，像是捕鱼成功的熊一样，开口说道： \"想吃的，过来吧。先到先得。\" 话音一落，刚才还吓得发抖的孩子们立刻飞扑而上。 \"哇啊，这颗糖果是爱心形状的！\" \"还有圈圈形状的！\" \"这颗像蜗牛壳一样，转圈圈的！\" 各种神奇造型的糖果让孩子们兴奋不已。 这可是公爵府顶级厨师一颗一颗精心制作的成果，果然没白费力气。 而公爵的\"糖果攻势\"还没结束。 当孩子们坐到长长的餐桌前时，眼前的场面让他们一个个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桌上堆满了仿佛要把桌腿压断的大餐： 炸得酥脆的鸡肉、焦香四溢的熏鸭肉、用浓郁酱汁炖煮的猪肉、外焦里嫩带着红色的牛排，还有用黄油煎得香气扑鼻的三文鱼。 公爵看着那一群咽口水的孩子，淡淡地说道： \"孩子，就该多吃肉。尽情吃吧。\" 第97章 可爱的菲尼 咔哧咔哧。 孩子们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开始大口吃起肉来。 虽然是孤儿院，但因为莉莉特给了很多资助，孩子们平时吃得并不差。 即便如此，这群孩子还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这也不奇怪。 毕竟是公爵家的顶级厨师，用最上等的肉，一点一点精心烹制出来的佳肴嘛。 （顺带一提，负责做出几十人份糖果和肉料理的厨师，此刻已经瘫倒在床上了。） 孩子们嘴里塞满了肉，一边咀嚼一边想： \"看他给了我们这么多好吃的糖和肉的份上，说不定他是个好熊叔叔！\" 看着孩子们眼神和刚才判若两人的模样，公爵微微勾起了嘴角。 \"果然，要跟孩子们亲近，食物最管用。\" 这时，公爵感觉有什么小东西在他脚上蠕动。 低头一看，一个小孩正爬到他脚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 公爵冰冷地开口，那边的院长和老师们脸色顿时煞白。 \"请您原谅……\"老师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要把孩子拉下来，莉莉特却抢先一步站出来了。 \"孩子们一看到高一点、宽敞点的地方，就特别想爬上去玩耍。\" 即便如此，胆敢爬到温泽艾斯公爵身上，实在是太不敬了。 可公爵并没有责怪，反而点了点头。 \"嗯，孩子就该这样才能锻炼身体嘛。\" 他边说边伸展开手脚。 \"今天特别开恩，让你们随便爬。\" 话音刚落，一个孩子就开始慢吞吞地往他身上爬了起来，紧接着其他孩子也纷纷跟上。 不知不觉，公爵那庞大的身体上，已经挂满了小小的孩子。 就像一棵苹果树一样。 挂在公爵粗壮手臂上的孩子兴奋地说： \"这次来玩别的！\" \"玩什么？\" \"捉迷藏！\" 捉迷藏是孤儿院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因为不需要特别的道具，很多孩子可以一起玩。 所以莉莉特每次来孤儿院的时候，也总是会陪他们玩捉迷藏。 \"我要抓你们啦！\" 莉莉特一边甩着裙摆追过去，孩子们便咯咯笑着逃跑。 但，今天的游戏却完全不是那种温馨可爱的风格。 \"我要抓你们了。\" 公爵用阴森的语气说道，迈出长腿朝孩子们走去。 其实只要他愿意，用那对比孩子们长一倍的腿，几步就能追上所有人。 但那样就不好玩了，所以他故意慢吞吞地走。 即使如此，孩子们还是像被猎人追赶的兔子一样尖叫着逃跑。 \"呀啊啊啊！\" 如果被熊叔叔抓到，可能会死掉的啊！！ 连那个平时最懒、总是一个人躺在角落里、连动都嫌麻烦的胖嘟嘟小孩，此刻也飞快地跑了起来。 孩子们已经不是开心那么简单了，简直可以说是有点害怕了。 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个人说要停下来。 反而一个个大眼睛里全是从未有过的神采。 就在这时，一个尖叫着逃跑的孩子脚下一滑，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眼看孩子就要哭出来了，公爵却突然走到了他身边。 突然靠近的公爵把孩子吓了一跳，顿时\"呀啊！\"一声尖叫出来。 公爵面不改色地伸出手，一只手就把孩子从地上提了起来，说道： \"别哭，快逃。\" \"……\" \"给你五秒。五，四……\" 孩子赶紧抹了把眼泪，拔腿就跑了。 站在不远处的孤儿院院长看着这一幕，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我还以为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只是个吓人的人……没想到其实很温柔呢。\" 一旁的老师们也脸红着点了点头。 \"人长得帅，心也好，真的是比传闻还厉害的人。\" 站在他们旁边的莉莉特嘴角悄悄上扬。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夕阳也慢慢落下了。 孤儿院的院子里，孩子们恋恋不舍地抽泣着。 \"你们还要再来啊。\" \"嗯，过几天我就再来。在那之前，大家不要吵架，不要生病，好好相处哦。\" 莉莉特用温柔的眼神，一个一个地摸着孩子们的头。 孩子们一边抽噎着\"呜呜\"，一边看向站在莉莉特身后、双手抱胸的公爵，说道： \"熊叔叔也要再来啊！\" 不像莉莉特时间比较宽裕，公爵平时可是非常忙的。像今天这样抽出时间，简直是奇迹。 甚至连北部声望极高的贵族，为了见他一面都得千请求万拜托。 但公爵并没有冷冷拒绝，而是点了点头。 \"等你们都长高一寸，我就再来。所以多吃肉，好好锻炼。\" 听到这句话，孩子们露出了缺牙的灿烂笑容。 在回城堡的路上，马车里，莉莉特忍不住偷笑出声。 \"您的头发乱了哦。\" \"唉……那帮小鬼爬到我背上，扯着我头发不撒手。\" 公爵一边说着，一边理了理自己的银发。 本来总是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乱了下来，倒多了几分少年气。 莉莉特咯咯一笑，说： \"孩子们真的好喜欢爸爸哦。\" 公爵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 \"我本来就很受小动物欢迎。\" \"可他们不是动物，是孩子啊。\" \"孩子和动物没什么不同。都小小的、暖暖的、动个不停……都有点可爱。\" 虽然他说这话时一脸无表情、语气也冷冰冰的，但莉莉特却能清楚感受到，公爵其实真的很喜欢孩子。 \"毕竟，爸爸第一次见我时，也是很温柔的嘛。\" 不过，那完全是莉莉特的误会。 原本，公爵是最讨厌小孩的。 但自从抚养了莉莉特之后，他的想法变了。 \"我才知道，原来以为只是脆弱的小生物，也能这么可爱。\" 公爵微微扬起嘴角，脑海里浮现出莉莉特十岁时的模样，比现在还要小一圈、软乎乎的、可爱极了。 正出神地回忆着，莉莉特\"啊！\"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自己的包包。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纸盒，打开后里面装满了饼干和糖果。 公爵疑惑地歪了歪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莉莉特解释道： \"您还记得吗？那个脸白白胖胖、像涂了凤仙花汁一样红扑扑的小孩。\" 公爵很快就想起了那个孩子。 \"啊，那个吃了太多，像小猪一样的孩子。\" 莉莉特接着说道： \"菲尼说，他把一个月的零食都攒下来了，一点都没吃。他说，他是想送给我。\" 虽然\"斯诺孤儿院\"在莉莉特的资助下生活无忧，但能吃到零食的机会也并不多。 尤其像糖果和饼干这种高级零食，更是稀罕。 小小的菲尼把这些一颗一颗攒下来，装进纸盒，然后脸红红地，把盒子递给了莉莉特。 \"莉莉特姐姐，您还要再来哦。” 莉莉特回忆起菲尼那让人心都颤了一下的可爱模样，说道： \"菲尼说，想让我和爸爸一起吃。\" \"……跟我？\" \"对。原本他是个非常怕生的孩子，但他说今天和爸爸玩得特别开心。\" \"……\" \"您要尝一个吗？\" 公爵点了点头，莉莉特便递给他一块饼干。 公爵盯着那小小的饼干看了一会儿，接着放进了嘴里。 咔哧咔哧。 饼干因为放久了，已经硬得像石头。 用的还是便宜的材料，没什么特别的香气和味道。 即便如此，公爵却觉得……出奇地满足。 之后，莉莉特依然定期前往孤儿院。 在那么多孩子中，菲尼格外引人注目，不仅仅因为他像盛夏的桃子般可爱的外貌，更因为他总是紧紧地黏着莉莉特不放。 孤儿院院长说： \"平时总是闷闷不乐的菲尼，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呢。莉莉特小姐，您果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莉莉特也能真切地感受到菲尼的心意。 每次要离开时，菲尼都会抓住她的裙角，眼泪汪汪地舍不得她走，那个模样让人又心疼又喜爱。 直到有一天， \"你说……菲尼的亲生母亲找来了？\" 听到莉莉特的惊讶声，院长点了点头。 \"是的。一年前她说自己养不了菲尼，就把他放在了这里。现在又回来了。\" \"……然后呢？\" \"菲尼拒绝见她。说自己不想看见她。可他母亲坚持说见到菲尼之前不会离开。\" 莉莉特沉思了一会儿，说： \"我能去见见她吗？\" 院长一愣，睁大了眼睛，然后缓缓点头。 不久后，莉莉特走进了一间小屋。屋子里坐着一位女人。 一眼看去，就知道她状态极差。 脸颊瘦削、头发凌乱、眼神无力。 但莉莉特看着她，却一点怜悯也感受不到。 反而，心里某个角落慢慢地冰冷地沉了下去。 第98章 菲尼和他的妈妈 莉莉特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说道： \"您已经听院长说了吧？菲尼不想见妈妈。\" 女人泪水盈满双眼，哽咽道： \"可是我真的好想见菲尼。\" \"既然那么爱自己的孩子，那您当初为什么把菲尼留在这里？\" 面对莉莉特无情的话语，女人如同被抽走全部力气般瘫倒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也没办法啊……\" 这个女人，偷偷和父母不认可的男人交往，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当父母知道她怀孕后，愤怒地大喊： \"你要生一个连像样工作都没有的男人的孩子？不行，必须打掉，就当没发生过！” 可女人还是和男人一起逃离了村子，坚持把孩子生了下来。 她心里想着： \"我们可以用爱养大这个孩子！\" 但是现实却远比想象要残酷。 男人体弱多病，也没有什么本事，根本挣不到什么钱，连一日三餐都顾不上。 没能找到像样的住处，他们只能住在马棚角落里，孩子经常发烧生病。 就这样好歹熬过了两年，某天，男人再也没回来。 一天过去了，两天也过去了…… 女人带着孩子走遍大街小巷寻找男人，才终于明白， 那个男人，早就一个人逃离了这个地狱般的生活。 \"但我真的很努力地想要抚养菲尼啊……\" 然而她根本找不到既能养活自己又能照顾孩子的工作。 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饿死。 她权衡再三，最终把菲尼送进了孤儿院，自己则像逃一样离开了。 \"但我真的不是抛弃他……我想着等情况好转了，就来接他回家……真的……\" 女人眼眶通红，声音颤抖地哀求道。 但莉莉特实在无法站在她那一边。 她理智上是能理解这个女人的处境的。这个女人一定也很痛苦、很无奈。 可是…… \"就算是那样，如果你是菲尼的妈妈，也不能就那样放手不管啊。\" 莉莉特没法安慰这个女人。 被罪恶感吞噬的女人沉默不语。 她只是颤抖着手，递出一个木头雕成的小马玩具。 \"可能是因为在马棚长大，菲尼特别喜欢马。我们流浪在街头的时候，他一看到马就眼睛亮晶晶的。虽然没法真的带一匹马来……但我想着菲尼，才买下这个的。拜托你，把它交给菲尼，好吗？\" \"……我知道了。\" 莉莉特接过了女人递来的木雕小马。 莉莉特在孤儿院一处偏僻的角落轻声说道： \"菲尼，妈妈走了。\" \"……\" \"她说还会再来的。她说会一直来，直到你愿意见她为止。\" 过了一会儿，断裂墙角后面，菲尼红扑扑的脸蛋慢慢探了出来。 莉莉特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 她把木头小马递给他，柔声道： \"妈妈说她非常非常爱你，她想和你说说话。菲尼，你想怎么办？\" 菲尼鼓着腮帮子说： \"我讨厌妈妈。\" 他虽然坚定地说着，但却把小马雕像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望向窗外，盯着妈妈离开的那扇门。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夕阳洒落，莉莉特向菲尼告别，离开了孤儿院。 半个月后，莉莉特再次来到了孤儿院。 院长带着有些激动的神情告诉她关于菲尼的消息： \"菲尼的妈妈又来了两次。菲尼本来还是一直说不想见妈妈，但就在几天前，他终于点头说愿意见她了。\" 那位女人高兴地说她见到了菲尼。 \"菲尼，你看，妈妈买了你最想吃的糖果，来，尝一尝，好不好？\" \"这是你最喜欢的黄色衣服，来试试看。\" 菲尼虽然没有说讨厌妈妈，也没有跑开，但也始终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也没说话，只是别过脸去，嘴巴像小鸭子似的噘着。 女人看着菲尼，眉头慢慢皱起。 \"你真的这么恨妈妈吗？\" \"……\" \"是妈妈错了，就原谅我一次吧，好吗？妈妈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拜托了。\" 菲尼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手指轻轻挠着那块第一次见面时妈妈给他的马形木雕。 女人强忍住哭意说道： \"妈妈得去工作了，要走了。下次来，给你带你最喜欢的蛋糕，好吗？菲尼，妈妈爱你。\" 直到最后，菲尼都没有看她一眼。 可等女人离开后，菲尼却静静地望着她刚才站着的位置，好久都没有动。 莉莉特走了过来。 \"你好啊，菲尼。\" \"……！\" 菲尼睁大了眼睛，扑扑小腿朝莉莉特走来。 原本的菲尼，只要见到莉莉特，就会扑到她怀里，一副\"我好想你\"的样子。 但今天却不一样。 菲尼没有扑过来，而是拍拍自己圆圆的小肚子。 \"妈妈给我买新衣服了，是我最喜欢的小黄鸡衣服！\"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这个也是妈妈买的。\" 莉莉特看着他出神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衣服真漂亮，糖果看起来也很好吃。菲尼真幸福啊。\" 听到这话，菲尼笑得像朵花一样，用力点了点头。 他蹦蹦跳跳地在孤儿院里跑来跑去，对着谁都说： \"我妈妈给我买衣服了！我妈妈给我买糖了！\" \"我妈妈啊……\" 莉莉特看着这一幕，眼神有些复杂。 这时，院长走到她身边。 \"从他妈妈第一次来找他那天起，菲尼整天都在说妈妈的事呢。\" \"……\" \"虽然在妈妈面前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但心里啊，果然还是很高兴妈妈回来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是啊。\" 莉莉特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天，她和孩子们愉快地玩了一阵子后才离开孤儿院。 菲尼虽然小小地抽噎了一下，却不像以前那样一把抱住她的裙子嚎啕大哭，说\"带我一起走\"。 几天后，菲尼的妈妈来找莉莉特。 \"客人没说名字，只说是''菲尼的妈妈''，小姐您听到这个应该就知道是谁了。\" 听到玛丽这话，莉莉特神情一惊，快步走向会客室。 莉莉特推开客厅的门，看见一位穿着与这间华丽房间格格不入的女人站在那儿。 是菲尼的妈妈。 她甚至不敢坐下，脸上带着明显的局促不安。 当她看到莉莉特时，立刻低下了头，几乎要把额头贴到地面。 \"对、对不起，没提前得到允许就贸然来访……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来见您……\" \"没关系。那么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女人犹犹豫豫地低声开口，慢慢地讲述了她的故事。 她只要有时间就去看菲尼。 菲尼渐渐向她敞开心扉，开始愿意见她，和她对视、打招呼，甚至也会接受她带来的礼物并露出喜欢的表情。 \"巧克力蛋糕，好吃～\" 看着一边嚼蛋糕一边开心说话的菲尼，女人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多吃点，妈妈下次还给你买。\" 那蛋糕几乎花光了她一周的工资，但只要是菲尼想吃的，她愿意再买一百次。 就这样，到了她第五次去看菲尼的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和他说再见： \"妈妈要走啦，菲尼。下次再来看你，会带很多你喜欢的礼物哦。\" 以前，只要她说要走，菲尼都会装作没听见，故意看向别处假装没看到她离开。 但这一次不一样。 菲尼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了她那条破旧的裙角。 \"不要走！\" \"……！\" 女人的眼神猛地一颤。 她努力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尽量平静地解释： \"菲尼，这个地方是小朋友住的，妈妈不能留下。可是睡六晚后妈妈就会再来的。\" 可菲尼没有松手，反而大声喊道： \"不要走！\" 女人红着眼对莉莉特说： \"无论怎么劝，他都不肯放手，最后还是院长强行把他拉开的……\" 她丢下痛哭的孩子，像逃跑一样离开了孤儿院。 她唯一能对孩子说的只有那句话：\"菲尼睡六晚，妈妈就回来了。\" 想到那一刻，女人的眼眶再次湿润，她用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擦去眼泪，继续说道： \"我现在在一个商人的家里当女仆。\" 那座宅邸有十来名女仆，大家住在宅邸一侧一间房里。 她的空间很小，小到只够放下一张刚好躺得下的床。 但由于住在宅邸里，吃住都有保障，她也开始慢慢攒下一些钱。 \"可如果我现在把菲尼带走，就得辞职。\" 她不在乎是否会失去这个好不容易才习惯的工作。 但问题是，她没有可以抚养菲尼的房子，也没有足够的钱。 她会不得不带着孩子重新流落街头。 到那时，她甚至连一片面包、一块饼干、一件像样的衣服都给不了菲尼。 所以，她原本没有打算现在就把菲尼接走。 她打算像现在这样，趁有空时去见菲尼，等到终于有能力和菲尼一起生活，再把他接回来。 就算要花上很久很久的时间。 但是…… 当她看到那个孩子紧紧抓着她那条破旧裙角不肯松手的时候， 她强行压抑住的心再也忍不住了。 \"我想和菲尼一起生活。\" 她再也不想和他分开了。 她不想再放开那只小小的手。 第99章 亲情是什么? \"所以我厚着脸皮去拜托了孤儿院院长。我说，我不要工资，做什么都行，只求让我和菲尼一起待在那儿。\" 但院长缓缓摇头，表示按规定不允许。 不过她补充道，如果情况真的那么紧急，可以去寻求温泽艾斯小公女的帮助。 于是这位女人踏入了温泽艾斯城堡。那是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而华美的城堡。 女人从椅子上猛然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上。 \"小姐，求您了，拜托帮我和菲尼一起生活吧！\" \"……\" \"就一次！只要您肯帮我一次，我必将铭记这份恩情。求求您了！\" 女人神情焦灼，目光中满是急切。 她想和菲尼一起生活的心意清晰而真挚。 望着这样的女人，莉莉特的眼神复杂而深沉，片刻后开口： \"就算我帮你，那也只是暂时的。等以后再出问题，你打算怎么办？又要丢下菲尼吗？\" 刚才还低头的女人猛地抬首，声音坚定： \"不会的！\" \"……\" \"我已经经历过没有菲尼的世界了。\" 虽然不用再照顾孩子，只需勉强养活自己，可那一点也不幸福。 只有痛苦相伴。 \"我再也不会放开菲尼的手了。就算我们一起待的地方是地狱。\" 女人眼中含泪，目光却异常坚定。 莉莉特凝视着那双眼睛许久，终于微微点头。 \"我明白了。\" \"……！\" \"我会帮你。但有几个条件。\" 这是莉莉特第一次在帮助他人时提出条件。 \"我不会给你钱。相应地，我会给你介绍一个能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的岗位。\" 当然，\"带孩子\"并不意味着劳动量会减轻。 要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干活，必然格外辛苦。 \"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吗？\" 女人面露喜色，深深低头致谢。 \"当然愿意！真的非常感谢您。\" \"还有一点，我要定期收到菲尼的近况报告。如果我发现他在你身边，反而不如在孤儿院生活得好，我会考虑把他带回来。\" 女人再次点头表示理解。 \"最后一点，无论多苦多难，也不要再放开菲尼的手了。\" 听着莉莉特的话语，女人泪流满面，不断点头应允。 几天后，女人来到孤儿院接菲尼。 莉莉特事先得知消息，来到了孤儿院，与菲尼对视着轻声道别。 \"再见了，菲尼。要健康平安啊。\" 菲尼没有拉住莉莉特的裙摆。 他只是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紧紧牵着妈妈的手。 不多时，菲尼跟随妈妈离开了孤儿院。 莉莉特托西蒙找的工作地点，是一处宁静的乡村农场。 农场里的工人清一色是女性，据说其中不少人也都有孩子需要照顾。 虽然要在烈日下劳作，工作必定不会轻松，但只要踏实干下去，不仅能慢慢积攒钱财，还能和菲尼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只要她不会因为\"太辛苦\"这个理由再次放弃菲尼……'' 莉莉特望着菲尼离去的方向，沉默伫立良久。 莉莉特每次从孤儿院返回，都会活泼地讲述那边发生的事情。 但今天，她安静得不同寻常。 公爵走到莉莉特身旁，为她披上一条暖和的毯子，轻声问道： \"菲尼走了，你是不是感到失落？\" 公爵已经知晓了关于菲尼的事情。 也了解自从菲尼的妈妈出现后，莉莉特一直格外关注此事。 \"不是失落啦，只是……\" 菲尼平时很怕生，常与人保持距离，但对莉莉特却不是这样。 他总想一直黏着莉莉特，每次分别时都哭得让人心碎。 所以莉莉特曾经想：我对菲尼来说，是不是很特别？ \"可今天菲尼跟妈妈一起走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舍不得的样子。\" 他只是满脸幸福地牵着妈妈的手，欢喜异常。 \"其实不止是菲尼。无论院长再怎么细心照顾，那些孩子们只要一看到妈妈来接自己，个个都喜不自禁。哪怕是曾经被妈妈打过的孩子，也会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妈妈。\" \"……\" \"说实话，我真的不太理解那种心情。因为我从来没想念过''妈妈''这种人。\" 莉莉特从婴儿时期起，就没有妈妈的陪伴。 时光流转亦是如此。 她生活的神殿中，只有受人敬仰的大祭司和追随他的一群神官，根本没有\"妈妈\"这个概念。 \"当然啦，我从书里，或者从来神殿祈愿的家庭中，知道了''妈妈''这种存在的。 但除了是\"生我出来的那个人\"以外，妈妈到底为何如此特别，我实在无法领会。” 莉莉特的想法真正发生变化，是在公爵对她说\"成为我的女儿吧\"之后。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渴望成为某个人的\"女儿\"。 她希望公爵能成为她的\"爸爸\"。 可她的这种心情，跟孤儿院那些孩子们不一样。 公爵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大人。 他珍视她，保护她。 如果他曾经威胁她、伤害她，莉莉特绝不会想留在他身边。 也正因为如此，莉莉特才会感到困惑。 \"妈妈真的有那么珍贵、那么特别吗？就算曾经抛弃了我，就算曾经让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害，也会让我想念到这个地步吗？\" 听到莉莉特的问题，公爵陷入沉思。 公爵的母亲，奥利维娅，和其他贵族夫人一样，把孩子交给奶妈抚养。 她从不用温柔的话语安慰儿子，而是总用严厉的语气训斥他。 自然而然，公爵与奥利维娅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亲密感。 可即便如此，公爵依然对她怀有一种只有面对她才会有的、特别的亲情纽带。 \"并不是因为我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也不是因为我们长得惊人地相像。\" 他仍然清晰地记得， 小时候的公爵从马上摔下来，那一刻，那个平时总是端庄优雅的女人，脸色骤然变化。 奥利维娅完全忘记了身为贵族夫人绝不能轻举妄动的礼仪，冲过来查看公爵的伤势。 \"就在那一刻，看见母亲的表情，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若我死去，母亲必然悲痛欲绝。发自内心的那种悲伤。” 他望着眼睛睁得圆圆的莉莉特，继续说道：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特别，不只是因为血缘。\" \"……\" \"真正重要的，是''爱''。\" 公爵向来不是会轻易说出\"爱\"这个词的人。说起这些与他风格截然不同的话，他都有些不自在。 但值得。 因为他看到莉莉特那原本沉静的浅蓝色眼眸，重新焕发光彩。 ''我其实是因为菲尼离开之后，心里有些空落。'' 并非单纯因为菲尼远走而感到不舍，更多的是对\"母亲\"这个概念的迷惘。 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明白一件事，只有她自己不解其意。 但那种不安转瞬即逝。 ''是啊，不懂什么是妈妈又如何？我有公爵大人啊。''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就是莉莉特的父亲。 世界上最特别、最珍贵、最爱的存在…… 莉莉特抬头望向公爵，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公爵也露出温柔的眼神，轻轻抚摸莉莉特圆圆的脑袋。 他那双宽大而清凉的手掌，给她带来无尽的安心。 然而就在几天之后，温泽艾斯城堡迎来了一个女人的造访。 那女人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瘦得仿佛一触即倒，眼神却异常锐利。 她傲然扬眉道： \"我是来见莉莉特的。\" 在连皇帝都不能随意进入的公爵城堡前突然现身，开口就要求见公爵珍视的养女。 守卫立刻面色冷峻地阻拦： \"小姐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您若想拜访，请提前预约。\" 可那女人毫无畏惧，反而声音清晰地回应： \"哼，说什么笑话。我是她亲妈，见自己女儿还要预约？\" 守卫睁大了眼睛。 \"亲、亲妈？！\" \"对，没错。所以马上带我去见她。我是她妈妈。\" 那态度理直气壮，全然不似虚言。 \"莉莉特的生母来了。\" 这震撼的消息，首先传至公爵耳中。 \"莉莉特的生母？\" 管家西蒙点头应道： \"是的，对方是这样主张的。\" 在将莉莉特正式收为义女之前，公爵曾动用温泽艾斯所有的情报网，彻底调查了她的身世。 调查的结果是，她的亲生父母十多年前就把她遗弃在神殿门前，从此杳无音讯。 现在却突然冒出个母亲？ ''比起是真的，更可能是个冒牌货。'' 即便如此，也不能置之不理。 无论真假，敢说出这种话的人，绝不可轻视。 第100章 莉莉特的妈妈? \"莉莉特小姐呢？\" \"去卡莉娜小姐家玩了。\" \"正好。让那个女人进来。\" 西蒙微微颔首。 片刻之后，公爵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会客室走去。 屋子里，一名女子抱臂而坐，眼神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傲慢。 一般而言，女人见到公爵后的反应不外乎两种。 要么是心醉神迷，要么是战战兢兢。 可眼前这女人的眼神里，却丝毫不见这些情绪。 \"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般的眼神啊。\" 他感受到如刺般锋利的戒备和敌意。 这女人虽然身着华丽裙装，但无论是穿着还是举止，都与贵族的优雅气质相去甚远。 更何况，她面前这个人，可是帝国中权力仅次于皇帝的温泽艾斯公爵。 可这女人非但没有恭敬低头，反倒挑眉直视。 \"我是蕾贝卡，莉莉特的母亲。\" 莉莉特的母亲。 这个出乎意料的词汇让公爵不禁凝视着她。 女人毫不畏惧，目光如铁般坚定地开口了。 \"你看我像骗子，对吧？可真正的骗子不是你吗？我还活得好好的，你却谎称莉莉特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 \"……\" \"你是为了从大祭司那边把莉莉特夺过来才编造谎言的吧？但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继续欺骗下去。\" 女人双手叉腰，姿态咄咄逼人。 \"把莉莉特还给我。\" 公爵既未否认也未承认蕾贝卡的话，而是转而问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是莉莉特的亲生母亲？\"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这女人尽管妆容浓艳，但细看却是与莉莉特有很多相似之处。 浅银色的发丝间隐约闪烁着蓝光。 如深海般的蓝色眼眸。 宛如初雪般洁白的肌肤。 圆润的眼眸，精致的唇形。 还有那格外纤细的身形。 公爵心中已然明了，但语气依旧如寒冬般低沉。 \"仅凭外貌相似远远不够。请拿出确凿的证据。\" 即使面对寒冰般的声音，蕾贝卡也毫不退缩，语气坚定如铁： \"我是在十五年前生下莉莉特的。是我独自一人将她带到这世上，所以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但这不代表我无法证明。\" 蕾贝卡不疾不徐地继续道。 \"我对香木过敏。只要香木触及肌肤，便会起疹子。\" \"我的发丝中虽不明显，却有那么几缕泛着蓝光的银发。\" \"我无法食用辛辣之物，尤其是胡椒，简直如毒药般令我难受。我的母亲和祖母亦是如此，莉莉特很可能也继承了这一特性。\" 公爵一时语塞。 因为蕾贝卡所述的这些特征，莉莉特确实都具备。 这已远超\"巧合\"所能解释的范畴。 公爵凝视蕾贝卡片刻，随后缓缓开口。 \"公爵家有一件宝物，可以验证血脉。\"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蕾贝卡双眸微睁。 \"用那件宝物检验，若结果证明你与莉莉特确实血脉相连，我会承认你是她的亲生母亲，并给予相应的待遇。但是……\" \"……\" \"若检验结果表明你与莉莉特毫无关系，那我就要以恶毒谎言之罪，取你性命。你可愿接受这检验？\" 换言之，要她以命来证明自己是莉莉特的亲生母亲。 然而蕾贝卡丝毫不显惧色，她甚至未曾质疑那所谓宝物的可信度。 她只是抬首直视公爵，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道： \"好啊。现在就把宝物拿来检验。只要那真是个可靠的宝物，就定能证明我是莉莉特的母亲！\" 莉莉特回到城堡后，公爵将事情一一告知。 莉莉特脸上写满了震惊，许久之后才颤声开口。 \"您是说，我亲生母亲前来找我？\" \"是的。\" \"……\" 莉莉特神情复杂，沉默着不说话，公爵继续道： \"经过调查，她所言非虚。\" 十五年前，她的确居于首都，也确实怀有身孕，后来某天身形骤然消瘦，离开了首都。 虽然当时她独自生产，无人见证，但能找到一些人，他们记得她孕前孕后的模样。 \"当然，仅凭这些尚不足以断定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故而我们打算用那件宝物来确认她是否是你真正的母亲……前提是你愿意。\" 公爵并未催促莉莉特立即作答。 他只希望她深思熟虑后，再告知自己的决定。 莉莉特返回房间，带着满面迷惘坐在床边。 \"母亲……吗……\" 自记事起，她便是孤身一人。 她从未认真思考过\"母亲\"二字的意义。 那仿佛是她生命中从未存在过的概念。 而今，这样的存在竟突然现身…… 她所感受到的，唯有一片混沌。 数日后，莉莉特对公爵说： \"我愿意接受检验。\" 几天后，在温莎艾斯城堡深处的一间密室中，莉莉特与蕾贝卡相见了。 蕾贝卡一见莉莉特，立刻扑上前去紧紧拥抱她。 \"哦，我的宝贝！\" 莉莉特心头一颤。 那女人的面容、气息、声线…… 一切都莫名地熟悉，如同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曾经感受过一般。 但莉莉特很快面色冷峻，将蕾贝卡推开。 \"我来此处，只为确认你所言是否属实。\" 听闻这冰冷的话语，蕾贝卡眉头紧锁。 \"好不容易见到母亲一面，你竟然直呼''你''？怎能如此无情？嘛……虽说总比什么都不想、只会傻笑强多了。\" \"……\" \"话说回来，你长得真是美极了。除了那双略显呆滞的眼睛，其他地方简直与我如出一辙。\" 她脸上全无久别重逢，见到亲生女儿的激动之情。 见此，莉莉特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 \"难以置信。这样的人竟是我的母亲？\" 她猛然转向公爵。 \"请快点开始检验吧，爸爸。\" 她刻意在\"爸爸\"二字上加重语气，就是要让那人听见。可蕾贝卡对这一称呼毫无波澜。 公爵手持一颗晶莹剔透的魔力石。 乍看只是普通宝石，却是能够确认血缘关系的神奇宝物。 整个帝国中，唯有皇室和温泽艾斯公爵家才拥有此物。 使用方法极为简单。 将两人的血滴于魔力石上即可。 若血液间有紧密联系，魔力石会转为红色；若毫无关联，则会变为蓝色。 听完公爵的解释后，蕾贝卡勾起红艳的唇角。 \"若公爵所言属实，那必定会变成红色。因为我句句属实。\" 她眼中无半分犹豫，也无丝毫惧意。 \"不过……如何取血呢？我最怕痛了。\" \"由我代劳。\" 公爵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随即转向莉莉特。 脸上瞬间换上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柔神情。 \"你也需要我帮忙吗？\" 莉莉特轻轻点头。 霎时间，蕾贝卡和莉莉特的双眼同时圆睁。 因为就在须臾之间，公爵以肉眼几不可察的速度，切开了两人的指尖。 那剑法精妙绝伦，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看着指尖冒出的血珠，两个惊愕的女孩尚未回神，公爵便催促道： \"快将手指置于魔力石上。若血血液凝固了便需重新取血。\" 两人连忙将手指伸至魔力石上方，任血滴落下去。 鲜红的血滴落在魔力石上。 莉莉特在心底默默祈愿。 \"变成蓝色吧。\" \"愿她是个与我毫无关系之人。\" 然而事与愿违，那颗原本透明的魔力石，转眼间变得如鲜血般赤红。 蕾贝卡激动地望向莉莉特，声音高昂： \"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我是你的母亲，莉莉特！\" 可莉莉特的脸上，却无半分与母亲重逢的喜悦。 这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她，是被抛弃的。 而且，还是在一个雨夜，寒彻骨髓的夜晚。 \"若非诺埃尔发现我，将我带回家，恐怕我早已命丧黄泉。\" 或许正因如此。 莉莉特才一生都未曾思考过\"母亲\"二字的含义。 因为她根本不愿承认，那个将刚出生的自己弃之不顾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莉莉特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然后看向蕾贝卡，冷冷问道： \"所以呢？\" 第101章 能不能让我留在莉莉特身边? \"……你说什么？\" 蕾贝卡瞪大了眼，莉莉特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愿意接受检查，是因为，如果你真的是生下我的人，我有话要说。\" 莉莉特强压着快要爆发的情绪，平静地开口： \"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兴趣。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你说什么……？\" \"还有，也不要对任何人说你是我妈妈。如果你敢说出口……\" 莉莉特紧握着拳头。 接着，她用尽可能冷淡的表情，说出了这几天一遍又一遍练习过的话： \"我不会原谅你。\" 蕾贝卡的脸上先是浮现出惊愕，而后转为满腔怒火。 \"你怎么、怎么能对你妈妈说出那种话？！原来你所谓的乖巧只是骗人的啊！你根本是个恶毒又可怕的恶魔！\" 无论蕾贝卡说什么，莉莉特一句话也没回。 她的态度就像在说：这种人，不值得我回应。 看到莉莉特这副样子，蕾贝卡气得浑身发抖，尖叫起来： \"那你干脆现在就杀了我好了！不然我就出去，把温泽艾斯公爵撒谎抢孩子的事全都说出去！\" 她刚把\"公爵\"三个字说出口，莉莉特那一点点维持着的冷静顿时崩溃了。 \"你敢试试。我真的会…\" 就在她即将说出极端话语的前一刻，公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低头看着莉莉特，轻轻摇了摇头。 好像在说：别说那种话。 莉莉特睁大眼睛看着公爵，然后慢慢低下头，咬住了嘴唇。 她终于冷静下来。 确认莉莉特情绪平稳后，公爵转过身，俯视着蕾贝卡。 \"蕾贝卡女士。\" \"……！\" 莉莉特和蕾贝卡同时睁大了眼睛。 \"女士\"这个称呼，是一种尊敬的表现。 像公爵这样位居贵族顶端的人，是绝不会随便用在一个平民女人身上的。 但说出这个惊人称呼的公爵，语气却淡淡的，继续说道： \"如我之前所承诺的，我会尊重你是莉莉特的亲生母亲。哪怕你有可能将我曾经说的谎传出去，我也不会监视你，更不会杀你。\" 莉莉特还没开口抗议，公爵又接着说道： \"不过，如果你今后再做出什么事，哪怕只是一点点，让莉莉特受到伤害，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你看起来并不怕死，但我清楚，有些东西，比死更可怕。\" \"……！\" \"如果你不想亲身经历那种事，就不要再打扰莉莉特了。\" 这可不是莉莉特那种青涩的威胁，而是一位掌握着压倒性力量之人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 蕾贝卡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 \"我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像怪物一样的男人……\" 但她也明白， 如果现在离开这座城堡，就再也见不到莉莉特了。 \"我不能让那种事发生……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啊……！\" 蕾贝卡站在公爵身后，看向莉莉特。 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面孔上，那双温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想念。 蕾贝卡咬紧了那对红艳的嘴唇。 \"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蕾贝卡原以为，莉莉特见到自己一定会高兴。 就算心里有怨，也终究会是亲情更胜一筹。 可她错了。 她的判断，彻底错了。 莉莉特从头到尾都在坚定地拒绝她。 甚至是连恨都不屑于恨她的那种拒绝。 蕾贝卡声音低沉地开口了。 \"你们两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只要我在外人面前说出莉莉特是我女儿这句话，就会被撕成碎片，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对吧？\" \"……\" \"好，我不会说的。那你们能不能……哪怕只是暂时，让我留在莉莉特身边？\" 蕾贝卡继续说道： \"我快死了，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 这句话像雷一样劈下来，莉莉特瞪大了眼睛。 当天，公爵就安排了医生给蕾贝卡做了检查。 结果出来后，西蒙开口说道：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蕾贝卡小姐的内脏已经开始坏死了。\" 他瞥了莉莉特一眼，继续说： \"严重到，随时都会死也不奇怪的程度。\" 莉莉特那双天空色的眼睛剧烈动摇着。 就在这时，是公爵握住了她的手。 过了一会儿，公爵轻声问： \"你还好吗？\" \"……嗯。\" \"做什么都可以，按你想做的去做吧。\" 莉莉特看着公爵，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吱呀， 她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这是客人专用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蕾贝卡就躺在床上。 看到莉莉特进来，她扬起嘴角笑了。 \"看你脸上的表情，应该是相信我说的了吧。\" 如果蕾贝卡哪怕对莉莉特有一点点关注，她随时都可以来找这个孩子。 莉莉特曾在代神殿生活了整整十年，后来又在温泽艾斯公爵府生活了五年。 她一直都不曾藏身。 可直到今天，蕾贝卡一次也没来找过她。 \"……是因为得了绝症，才来找我的吗？\" 莉莉特问完后，蕾贝卡点了点头。 \"对。变成随时可能死去的状态之后，我才突然有了想和你一起生活的念头。\" 莉莉特皱起了眉头。 心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怪异。 之前她对蕾贝卡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发自内心。 她并不爱这个人。 她甚至想把这个人当成不存在一样去生活。 可是…… 面对一个站在生死边缘的女人，她却怎么也没办法像刀一样冷酷地斩断一切。 \"爸爸已经同意你留在城堡里了。所以，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吧。\" \"……！\" 听到莉莉特这句话，蕾贝卡立刻展开笑容，张开双臂想要抱她。但莉莉特侧身躲开了她的动作，同时说道： \"但我能做到的体面，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要跟我装亲热。别说你是我妈妈，更不要靠近我。\" \"我让你留在身边，不是因为对\"妈妈\"有什么感情。 只是出于对一个病人的怜悯罢了。” 莉莉特眼神冷漠。蕾贝卡眉头微皱，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反正，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表情立刻缓和下来的蕾贝卡抱起胳膊，语气傲慢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去叫个女仆来，准备点吃的。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对付闹别扭的女儿和像怪物一样的男人，累都快累死了。\" 一秒变\"闹别扭的女儿\"的莉莉特，咬紧了嘴唇。 ''这个人，真让人讨厌！'' 那天晚上，莉莉特去找了公爵。 她垂着头，小声说道： \"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别道歉。\" \"……？\" \"我是你爸爸。这种程度的事，为你做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并无血缘，但对公爵来说，莉莉特是珍贵的女儿。而现在，生下这个女儿的女人出现了。 \"仅凭这一点，她对我来说就是贵客。是她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 如果可以，他也想送蕾贝卡一份答谢，无论是金钱，还是宝物都可以。 但她想要的并不是那些。 她要的，是与莉莉特相处的时间，而莉莉特已经决定给予。 那就没有理由不让她留在城堡。 公爵低头看着莉莉特，轻声说道： \"别在意我，想和她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是倾诉怨恨，还是表达情感，只要别留下遗憾。\" \"嗯……我会努力试试看。\" 莉莉特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写满了复杂。 就这样，蕾贝卡正式留在了温泽艾斯城堡。 不过她不能被公开介绍成莉莉特的亲生母亲。 因为除了公爵身边的几位心腹之外，城堡里所有人都以为莉莉特是公爵的亲生女儿。 所以，莉莉特对外的说法是，蕾贝卡是她远房的亲戚。（至于最早把蕾贝卡带进城堡的守卫，则被告知她只是在开玩笑。） 没有一个仆人怀疑这个说法。 因为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们两个就是一模一样的血脉！ \"哇，真的跟莉莉特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一头卷曲的银发、天蓝色的眼睛，小巧的脸庞、纤细的身体。 如果说差别，那就是现在的蕾贝卡多了一点莉莉特还没有的妩媚，还有凌厉。 第102章 蕾贝卡的过往 \"莉莉特小姐以后年纪大了会不会就是那种感觉啊？\" \"唔……感觉比那位还要温柔一些吧……不管怎么说，也一定会变得跟她一样漂亮的。\" \"当然啦，我们莉莉特小姐现在就是最棒的！\" 在吵吵嚷嚷的女仆们注视下，蕾贝卡推门进来了。 坐在房间里的莉莉特皱起了眉。 \"我不是说过进来之前要敲门吗？\" 蕾贝卡嗤地一笑。 \"妈妈进女儿房间干嘛还要那么麻烦啊。\" 面对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话，莉莉特咬住了嘴唇。 蕾贝卡一向就是这样。 明明才在城堡里住了不过三天，行为却跟在这儿住了三年一样随便。 蕾贝卡抱着胳膊走到莉莉特面前。 \"哈，听说温泽艾斯公爵家富得流油，果然是真的啊。这么高级的礼服居然让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穿。\" \"……\" 确实是高档又漂亮。但是…… 蕾贝卡从头到脚打量着莉莉特说道： \"整体打扮太朴素了。你可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小姐啊，就这副样子出门，不觉得丢脸吗？\" \"一点都不觉得丢脸，您不用管。\" 听到莉莉特冷淡的声音，蕾贝卡皱起了脸。 面对明显摆出不悦神情的蕾贝卡，莉莉特毫不理会，转身出了房间。 蕾贝卡连忙跟了出来。 \"去哪儿啊，我是想跟你一起吃早饭才来的。\" \"我可没这打算。\" \"莉莉……啊！\" 一声像是临终哀鸣般的叫声，让莉莉特猛地转过头。 蕾贝卡脸色惨白，捂着嘴站在那里。莉莉特吃了一惊，赶紧走了过去。 \"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蕾贝卡不说话地干呕，莉莉特喊道： \"我去叫医生！\"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蕾贝卡的干呕停了，原本惨白的脸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蕾贝卡看着正扶着自己的莉莉特，勾起嘴角。 \"这三天一直都是这个反应啊。风一吹就冷了，看到我不舒服，你还是会关心我啊。\" 莉莉特微微皱起了眉。 \"有人生病了，哪能不管就走啊。\" \"对嘛，正如你所说，我可是个病人啊。所以别说那么多，陪我吃饭吧。我是想在死之前，好好和女儿一起度过些时光。\" 虽然莉莉特对\"女儿\"这个词一点也不为所动，但\"死\"这个词却让她心软了。 莉莉特皱着脸看向蕾贝卡。 于是，平日里莉莉特和公爵坐着用餐的那张长桌上，今天坐在对面的却是蕾贝卡。 桌上摆满了食物。 公爵下了命令，要大家尽量让蕾贝卡住得舒服。 因为蕾贝卡身体不好，所以准备的都是清淡又容易消化的料理。 \"嗯，还算是看着能吃的样子嘛。\" 蕾贝卡满意地看着食物，拿起了叉子。坐在对面的莉莉特也拿起了叉子。 两人第一个用叉子叉起来的，是绿油油的沙拉。 蕾贝卡无语地笑出了声。 \"你喜欢吃生蔬菜啊，跟我口味一模一样嘛。\" 不仅如此。 番茄、豆子、蓝莓，两人的饮食喜好几乎一模一样。 但也有决定性的一点不同。 蕾贝卡几乎不碰肉，而莉莉特却把肉仔细地咀嚼着吃下去。 看着那样的她，蕾贝卡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因为受不了那味道才绝对不吃肉的，结果你吃得这么香。是像你爸爸吧？\" 一直安静着的莉莉特，没忍住回了一句： \"是的，我像爸爸。\" 她说的是像公爵。 可蕾贝卡却把\"爸爸\"理解成了另一个人。 \"对，是啊。长得像是从我身上刻出来的一样，性格却完全随你爸爸。小时候一点也不爱哭，总是咧嘴笑……\" 你爸爸。 那几个字动摇了莉莉特的心。 看着她的表情，蕾贝卡坏笑了一下。 \"对着眼前的妈妈这么冷漠，对那个连影子都见不着的爸爸倒是挺关心的？\" \"……\" 蕾贝卡一边叉起沙拉上的橄榄，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你爸爸是个园丁。每天都埋头在树和花草之间。挣的钱少得可怜，受的苦却一堆一堆，但他从来没有发过火。\" \"不仅如此，他总是笑着说话。说看着自己照看的植物一天天长大，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 \"我就是被他那种傻气迷住了才和他结婚的，现在想想也真是说不出什么了。\" \"你们结过婚吗？\" \"是啊，结过。\" \"但是我们两人都是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财产。\" \"所以干脆连婚礼也省了，就这样开始一起过日子了。\" \"但那个男人最终还是给我找来了戒指。\" \"是用花园里开的野花做的戒指。\" \"他把戒指戴在我无名指上，说了那句话。他说要一辈子守护我，要让我幸福。\" \"听着那傻气的誓言，我笑了。可是……\" \"说完那话，他就被马车撞死了。孩子还没出生，他就死了。\" \"……！\" 听到这句冲击的话，莉莉特瞪大了眼睛看向蕾贝卡。 蕾贝卡那张本就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此刻却扭曲得叫人心疼。 \"听到消息时，我实在是太震惊了，什么都做不了。整整几天，只是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然后，你出生了。\" \"浅银色的淡色头发，天空般的蓝眼睛，雪白的皮肤。 这些都像极了我， 唯独那微笑，像极了那个男人。 没有温暖的房间，没有柔软的被子，什么都没有， 可你却总是咧嘴笑得很开心。” \"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抚养你。那时刚刚经历他去世，\" \"我身体也好，心情也罢，都不是正常的状态啊。 最终，我把出生才几天的你放在了神殿门口。 希望那些神官们能好好照顾你。\" 蕾贝卡朝莉莉特伸出手。 她摸上了那颤了颤肩膀的莉莉特的脸颊，然后继续说道： \"所以，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个妈妈吗？我只是因为太痛苦了，才放下了你啊。\" 咚，咚，咚，咚。 莉莉特的心脏开始不安地跳动起来。 她用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望着蕾贝卡，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我就先回房间了。\" 莉莉特像逃跑一样离开后，宽敞的餐厅里只剩下蕾贝卡一个人。 这时，她脸上原本那抹哀切的微笑，一点点地消失了， 很快就变成了如寒冰般的冷漠神情。 公爵的房间。 穿着白衬衫的公爵一边喝着酒，一边开口问道： \"关于蕾贝卡小姐，调查得怎么样了？\" 西蒙点了点头。 在让她与莉莉特见面前，最早进行的调查只是为了确认，那段时间她是否真的生过孩子。 至于其他的内容，直到现在调查才刚完成。 \"全名是蕾贝卡·科格兰。出身平民，父母早亡，在街头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十九岁时遇到了园丁威尔，和他结婚，并生下了一个孩子。\" 公爵低声问道： \"那就是莉莉特？\" 西蒙再次点头。 \"是的。婚后夫妻关系很好，但幸福的婚姻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孩子出生前，丈夫就因为事故去世了。 既没有娘家人，也没有可以求助的熟人， 她在独自生下孩子后，把孩子留在了神殿门口，自己远走他乡。\" \"之后的蕾贝卡，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泥潭。 她靠着乞讨过活，每天醉酒度日。 根据那些还记得她当时模样的人说， 她简直就是个随时可能死掉的疯女人。 就这样，过了几年疯疯癫癫的日子，她遇见了另一个男人，并再次结了婚。 那个男人是个非常有钱的商人。 男人的亲戚和熟人都强烈反对，说蕾贝卡是为了钱才接近他， 但男人还是执意娶了她。 出人意料地，两人平静地共同生活了十多年。 虽然无法确定，那是因为爱，还是因为钱。 不过，就在几个月前，那个男人出了车祸。 跟莉莉特的亲生父亲一样，被马车撞了。” 听着希蒙的汇报，公爵的眉毛挑了起来。 西蒙接着说道： \"据那位男士的主治医生说，他的头部受到严重创伤，不可能再恢复意识。 就在那之后，蕾贝卡女士把整个商团都处理掉了。 就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似的。\" \"曾在那位男士商团工作的人员纷纷指责蕾贝卡，说她是个勾引男人、夺走财产的恶女。\" 公爵垂下眼，说道： \"你的意思是，她找上莉莉特，也可能是为了钱？\" \"从种种情况来看，确实也可以这么猜测……不过，若她真的是为了钱，大可不必和小姐碰面，直接跟您交易就行了。\" \"最关键的是……\" 西蒙拿出一张纸，说道： \"这是蕾贝卡女士提供的文件，上面写着如果她去世，所有财产将由莉莉特小姐继承。\" \"所以我认为，她很可能是真的如她所说，在死前只是想见女儿一面。\" 公爵稍微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知道了。\" 西蒙用有些忧虑的眼神看着公爵，开口道： \"殿下，您打算让蕾贝卡女士在城堡里待到什么时候？\" \"只要莉莉特希望她留下。\" 听到这话，西蒙皱起了眉： \"您真的觉得那样也没关系吗？\" \"什么意思？\" \"现在莉莉特小姐虽然冷得像冬天一样，但如果时间久了，她一定会对蕾贝卡女士敞开心扉的。\" 公爵毫不在意地回答： \"那不是很好吗？比起怨恨亲生母亲，去爱她不是更幸福吗？\" 西蒙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我当然也希望是那样。只是……蕾贝卡女士现在的身体状况谁都说不准。\" \"要是她就在小姐眼前出事了，小姐会不会太痛苦……这让我很担心。\" \"没关系。莉莉特身边还有我在。\" 本想这么说出口的公爵，却没能轻易说出口。 莉莉特说过，她对蕾贝卡毫无感情。 但那个一向对所有人都温柔的莉莉特，唯独对蕾贝卡异常冷漠。 那双原本清澈透明的眼睛里，隐隐带着深深的怨恨。 那反过来也说明了： 蕾贝卡对于莉莉特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 \"若那样的存在从她身边消失了，我能替她承受那份痛苦吗？\" 他无法肯定。 那个就算是面对屠龙之战都气定神闲的男人，此刻却迟疑了。 今天，蕾贝卡照常又来了莉莉特的房间。 依旧不打招呼，未经允许地闯进来。 无论莉莉特怎么让她出去，蕾贝卡连听都不听。 莉莉特又不会狠心到会叫人强行把她赶出去。 蕾贝卡知道这一点。 而莉莉特也正因知道这一点，只好彻底放弃了争辩，专心读书。 坐在她身边的蕾贝卡看着她读书的样子，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哪有孩子整天只看书的啊？你爸爸和我我都对书过敏，你到底像谁啊？\" \"……\" \"不过你真的看得懂吗？书上那些字连大人都觉得难呢。\" \"……\" \"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只是为了配得上''温泽艾斯的小小姐''这个名头，才假装在看书的？\" 如果是平常，莉莉特一定会选择无视。 因为她太清楚，只要有一点回应，蕾贝卡就会像牛皮糖一样缠上来。 可不知为何，今天就是特别难忍。 最终，莉莉特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求你了，别再说了！\" 第103章 莉莉特病了 莉莉特怒吼了出来，语气凌厉得简直不像她。 一向脸皮厚得惊人的蕾贝卡，这次却睁大了眼睛。 \"你这孩子怎么跟妈妈说话呢？是公爵这样教你的吗？\" 一听到\"公爵\"这个词，莉莉特的脸顿时皱了起来。 \"爸爸一直教我说得体又温柔的话！\" \"哼，你平常像只不会说话的羊一样呆呆的，但一提到公爵就特别敏感？\" \"是不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你亲生父亲，才总是小心翼翼的……\" 蕾贝卡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莉莉特那仿佛能杀人的眼神正狠狠地盯着她。 蕾贝卡神情扭曲，缓缓从椅子上站起。 \"这样继续待在一起，不仅没法和女儿好好相处，只怕我的身体还会更糟。\" \"……！\" \"我走就是了，正合你意。\" 砰！她甩上门，离开了房间。 莉莉特望着紧闭的门，神情痛苦，长长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这不仅仅是因为蕾贝卡的那些话让人心烦。从早上起，她就一直为各种小事感到烦躁，情绪异常敏感。 \"腰和肚子也一阵阵发痛……\" 莉莉特双手抱住小腹，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低声呢喃： \"难道是……\" 公爵处理完公务，回到城堡。 可往常总是第一个迎接他的莉莉特，这次却没有出现。 西蒙开口道： \"小姐身体不适，现在正在房里休息。\" 听到这话，公爵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立刻下令给西蒙，如果莉莉特的身体哪怕出现一点问题，不管他在哪，不管在做什么，都要立刻向他报告。 \"你为什么没有报告？\" 公爵厉声呵斥，西蒙肩膀一抖，赶紧回答： \"小姐她……一再恳求我们不要告诉您，所以……实在是没办法……非常抱歉！\" 把莉莉特的请求放在主人的命令之前，若是平常，他或许还能接受，但在这种情况之下，这几乎是不可饶恕的行为。 哪怕是再有能力的管家，也可能因为这一点而丢掉脑袋。 \"好、好可怕……\" 面对公爵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西蒙咽了口唾沫，甚至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胁。 但公爵很快收起了怒意。因为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迈开长腿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 \"医生看过了吗？\" 走在他身后的西蒙答道： \"是的，医生已经来过了。\" \"她哪里不舒服？\" \"这个嘛……\" 还没等西蒙回答，公爵便在走廊上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在前方遇见了蕾贝卡。 蕾贝卡已经在城堡住了几天，但他们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正面接触。 蕾贝卡在看到久未谋面的公爵时，非但没有打招呼，反倒皱起了她那优雅的眉头。 \"你该不会是要现在进莉莉特的房间吧？\" \"我正是打算进去。\" \"你疯了吗？！？\" 这一瞬间，公爵心头腾起一股怒火。 倒不是因为她的语气粗鲁、无礼。 而是，那种\"你凭什么进莉莉特房间？\"的语气，令他极为不悦。 公爵压低声音开口： \"蕾贝卡女士，我是莉莉特的父亲。听说女儿生病了，去确认她的状况，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只是你的想法罢了。我敢说，莉莉特现在一点也不希望你进去。\" 还没等公爵反问这话什么意思，蕾贝卡就先开口了： \"莉莉特，来姨妈了！\" \"……！\" 公爵瞪大了眼，蕾贝卡则是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这个世界上啊，没有哪个小女孩希望把自己生理痛的样子，暴露给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就算是她那么喜欢你的莉莉特也一样。\" 说完这句话，蕾贝卡尖锐地撂下一句，径直从公爵身边走过，进了房间。 砰！门重重关上，公爵依然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 \"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 西蒙一边观察着公爵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西蒙低下眉头，说道： \"今天白天，小姐亲口告诉玛丽的，说她生理期来了。\" \"……\" \"可她的疼痛非常严重，甚至下不了床。医生虽开了止痛药，但看起来效果并不太好。\" 公爵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他对女性的生理痛几乎一无所知。 他的母亲奥利薇娅从来没有经历过经痛，因此，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认知。 这一刻，担忧如洪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真的只是生理期引起的不适吗？\" \"是的，确实如此。医生说没有发现任何其他问题，小姐自己也很确定。\" \"她当时还微笑着说，''只是今天一天会比较难受，明天就没事了，所以请您不用担心，好好休息。''\" 西蒙回忆起她那番镇定的模样，补充道： \"小姐还特别嘱咐我，务必要转告您：她会等身体好些后再出来，所以请您放心，安心休息。\" \"可我不愿意。我不想只是听别人转述。我想亲自去看看她，确认她真的没事，到底有多痛，她是不是真的承受得了，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她做的……\" 但公爵很清楚。 自己要是贸然走进那间房间，只会让莉莉特更加为难。 公爵强忍住翻涌的情绪，低声说道： \"知道了。\" 他转过那高大如熊的身躯，往原路默默走了回去。 看着他垂着肩膀的背影，西蒙不禁皱起了眉。 \"殿下这种意志消沉的模样，还真是久违了……\" \"看来今天得准备最上等的酒和堆成山的肉料理，多少替殿下解解心头的郁闷才行。\" 西蒙在心里盘算着，快步跟上了公爵的脚步。 咔哒。 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响起。 莉莉特紧皱眉头，她正抱着肚子蜷缩在床上。 \"我不是说过，在我说可以之前，谁都不准进来吗……\" 可来者却并非她预想中的公爵。 而是脸色苍白、唇色鲜红的蕾贝卡。 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莉莉特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蕾贝卡却毫不在意，径直走到床边，坐在了她旁边。 \"看样子挺痛的。\" 正如蕾贝卡所说，莉莉特现在感觉，腰和肚子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地疼。 蕾贝卡看着咬紧嘴唇忍耐的莉莉特，皱起了眉。 \"不过你倒是挺镇定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又疼又怕，哭得跟疯了似的。\" \"……\" 莉莉特其实也曾这样过。 在前一世。 那时候，她比现在晚了整整五年。 尽管她提前看了不少医学书籍，对生理期的症状早有准备，但真正经历的时候，疼痛远比书上写的要可怕得多。 像是有人拿刀在她肚子里不停戳着一样，她痛得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怎么可能有人每个月都要忍受这种痛苦？这根本就是绝症吧，我肯定是生了什么要命的病！\" 她整整一天都倒在床上，直到疼痛慢慢退去，才终于接受了这就是\"生理期\"的现实。 知道了又怎样呢？ 改变不了什么。 \"还得再经历这一切……\" 她的眼角悄悄浮起了泪光。 就在这时，蕾贝卡递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虽说什么止痛药都不管用……但这是用虎刺叶熬的茶，也许能减轻点痛。我就是喝这个的。\" 莉莉特并没有立刻接过那杯茶。 看到她的表情，蕾贝卡皱起了眉头。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以为我在茶里下了毒？\" 她开口讽刺，却没有太多气势。 事实上，在进入莉莉特房间之前，蕾贝卡接受了一系列彻底的检查。 她有没有携带可能伤害莉莉特的东西，她带进房间的物品成分又是哪些，全都确认过。 和蕾贝卡一起进来的玛丽凑到莉莉特耳边小声说： \"已经让医生检查过了，可以放心饮用。\" 莉莉特这才接过了茶杯。 蕾贝卡虽然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正在喝茶的莉莉特。 等她喝完，皱着眉头问道： \"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得看看这茶到底有没有效果再说吧。\" 第104章 公爵不开心了 令人惊讶的是，虎刺叶茶真的有效。 \"腰和肚子的疼痛减轻了……\" 光是这样，她就感觉自己仿佛捡回了一条命。 看到莉莉特轻轻地吐出一口舒缓的气息，蕾贝卡也悄悄松了口气。 那张一贯傲慢、惹人厌的脸，此刻却不复往日模样。 她的表情中，透出由衷的安心，是真心为莉莉特的好转而感到欣慰。 莉莉特愣愣地望着蕾贝卡，随即猛地别过了头。 \"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啧，脾气还是这么臭。\" 蕾贝卡哼了一声，皱起眉，将一个小瓶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常用的安眠药。你跟我的体质差不多，应该也适合你。虽然茶有用，但痛感不可能完全消失，喝点这个，好好睡一觉吧。\" \"……\" \"啊，放心好了，这也是经过那个挑剔的管家和医生确认过的。\" 话音落下，蕾贝卡便离开了房间。 莉莉特盯着桌上的小瓶子看了许久，然后拉起被子，把整张脸都埋进了里面。 被窝里的她，脸上一片茫然与混乱。 第二天清晨，莉莉特睁开眼，轻轻按了按小腹。 虽然疼痛还没完全消退，但不像昨天那样，连动一下都困难了。 \"就像前世一样，最疼的也就一天……太好了。\" 她轻轻松了口气，拉响了床边的铃绳。 玛丽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眼里噙着泪，脸上却满是欢喜的笑容。 \"太好了，小姐您终于好些了。\" 玛丽端来了热水和一碗汤。 昨天一整天滴水未进的莉莉特早已饥肠辘辘，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汤。 等她把整碗汤喝得干干净净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咚咚\"。 出去看了看又返回的玛丽说道： \"小姐，公爵大人来了。他托我问您是否方便让他进来。\" 若是平时，公爵都是敲门后直接进屋，从未如此拘谨。 莉莉特知道原因，脸颊悄悄染上了一抹红，轻轻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公爵走进了房间。 他与靠坐在床头的莉莉特对上视线，轻声问道： \"感觉好些了吗？\" \"嗯，现在已经没事了。\" 莉莉特回答得很有精神，但紧接着便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发现公爵眼角发青，显得疲惫不堪。 \"……您是，担心得一夜没睡吗？\" 果然如她所想。 公爵整夜未眠，还喝了酒。 但他不是会向女儿倾诉这些的傻瓜。 \"稍微有点担心。\" 公爵淡淡一语，却让莉莉特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管我多难受，其实还是应该让您见一面的。对不起……我不想让您看到我难堪的样子，有点……觉得丢脸。\" \"我能理解。\" \"……\"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动。 其实，公爵心里有无数个想问的问题： 哪里痛？多痛？我该做什么才能帮到你？ 但他知道，那样问只会让女儿更加不安与难堪。 于是他只能这样说： \"在彻底康复之前，要好好休养。\" 的确，无论再怎么痛，说到底也只是生理期的疼痛。难熬归难熬，却不至于致命。 可公爵的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严肃，仿佛莉莉特正患着什么致命的重病。 那反应，和前世那位大祭司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那时，她捂着肚子，泪流满面，而大祭司只是不屑地咂舌： \"天下的女人不都这样吗，至于这点事就哭成那样？” 羞耻与屈辱让她脸红如血，为了不发出声音，她只能咬紧牙关，忍得死死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人在担心我。 我被真正地、温柔地保护着。’ 这份温暖让莉莉特连疼痛都暂时忘了，她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不会逞强的，会乖乖休息的。所以您别担心，好好去忙您的事吧。\" \"……好。\" 公爵点了点头，但他却久久没有移开目光，静静地望着她许久，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然而刚踏出房门，公爵的眼睛就睁大了。 因为他又一次遇上了蕾贝卡，就像昨天那样。 蕾贝卡冷冷地瞪了公爵一眼，说道： \"就连这点时间都忍不了，非得跑来看莉莉特吗？真没想到，您竟是个这么不懂分寸的人。她可是个病人，您就不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吗？\" 这句带刺的指责，让公爵也微微扬起了眉梢。 \"既然这么想，那你又为什么来了？\" \"我和您可不一样。我是她的母亲，一个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她正经历着怎样痛苦的妈妈。\" 公爵其实也听说了。 蕾贝卡泡的茶和安眠药，确实对莉莉特有用。 蕾贝卡一脸骄傲地继续说道： \"我又带来了虎刺叶茶，还亲手做了点小点心。\" \"茶和点心，已经有细心的女仆们准备好了。\" 蕾贝卡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别人做的，和亲妈做的，那是完全两个层次。\" \"……\" \"莉莉特我会照顾好的，您不必操心了。还是安心去忙您的工作吧。哪像我，一个被判了死期的闲人，没事干能陪在她身边。\" 说完这番话，蕾贝卡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连敲门都不敲，直接进了房间，再没出来。 留下独自站在走廊上的公爵，不知不觉中紧紧握住了拳头。 蕾贝卡，是莉莉特的亲生母亲。 正因为如此，公爵始终对她抱以尊重，也真心欣慰她们母女关系良好。 然而…… 每次看到她，心口总会隐隐抽紧，感到不安。 ''就像……莉莉特会被她夺走一样。'' 这份连自己都无法启齿的可笑情绪，让公爵不禁面露痛苦。 莉莉特生理期结束后，西蒙和玛丽满脸笑容地送上了一束红玫瑰。 \"恭喜您，莉莉特小姐。\" 在神殿时，她被教导：生理期是羞耻、必须隐藏的事情。莉莉特一下子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可她感受到了两人那份真诚的祝福。 即便害羞，她还是红着脸接过了花束。 \"谢谢你们。\" 莉莉特久违地露出灿烂的笑容，玛丽和西蒙看得喜不自胜，笑容都咧到了耳根。 一旁始终沉默的公爵也走上前，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盒子。 \"花束是西蒙和玛丽争着要送的，所以我准备了点别的。\"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耳环，嵌着与她眼眸一模一样的天蓝色宝石。 莉莉特笑得如春日阳光般灿烂。 \"真的好漂亮。谢谢您，公爵大人。\" 公爵像往常一样，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发，却在中途停住了动作。 生理期的到来，意味着她虽然还未完全成熟，但已经迈入了成长为女性的门槛。 在这个阶段，还能像以前那样将她当作小孩子看待吗？ 犹豫再三，公爵最终收回了手，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莉莉特的肩膀。 西蒙和玛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悄悄嘀咕起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意识到莉莉特小姐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吧。\" \"哎呀，也没必要这么刻意吧。\" \"就是啊，看着我都替他遗憾。\" 两人低声议论着的时候，蕾贝卡登场了。 看到莉莉特手中拿着玫瑰花束，蕾贝卡一脸惊讶，随即露出讥讽的笑。 \"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因为来了一次月事就被这么热烈地祝贺，啧啧……贵族的思维真是难以理解。\" 伴随着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蕾贝卡走近莉莉特，接着说道： \"莉莉特，既然身体已经恢复了，陪我出去走走吧。自从来到这儿以后天天被关在城堡里，我都快要得精神病了。\" 还没等莉莉特回应，她又抢先说道： \"你很清楚吧？要不是我，你昨天疼得估计整天都清醒不了。\" \"您现在是在邀功吗？\" \"没错。\" 面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莉莉特满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去哪儿都行。我只是不想欠你这个人情。\" \"真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孩子。\" 蕾贝卡得意洋洋地笑着，拉起莉莉特的手，扬长而去。 莉莉特一脸慌张地喊道： \"现在就要走吗？\" \"不然什么时候？你也知道，我是个随时可能吐血倒下的人，时间不多了。\" \"……！\" 这句话的冲击力太强，让莉莉特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动摇。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眼望向了公爵。 公爵与她目光相接，默默点了点头。 莉莉特皱了皱眉，露出一抹有些尴尬的微笑。 \"那我就出门一趟。\" 随即，莉莉特和蕾贝卡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西蒙望着她离去后空荡荡的位置，撅着嘴像只小鸭子般嘟囔道： \"殿下，您今天不是特意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为了祝贺莉莉特小姐的吗……\" 玛丽也气鼓鼓地鼓起脸颊，像只小青蛙。 \"是啊，既然是蕾贝卡小姐突然插进来的，也可以让她稍等等嘛。哪怕只是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尝一口咱们特地让厨师准备的特别蛋糕也好啊。\" 看着两个充满遗憾的仆人，公爵低声说道： \"不是蕾贝卡小姐亲口说的吗？她是个连明天都无法保证的病人。所以，理应优先考虑她。\" 第105章 十五岁该打扮自己了 公爵的脸如往常一样冷漠。 然而，西蒙和玛丽却感受到了一股比冬日寒风还要凛冽的气场。 \"蛋糕好好保存，等明天喝茶的时候再拿出来。我去一趟北部山脉侦察。\" 两人立刻收起先前那点轻浮的神色，站得笔直，声音响亮地回应： \"是！祝您顺利归来！\" 那一天，公爵挥舞着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狠地斩杀了数十只魔物。 当他把满腔怒火倾泻在怪物身上时，莉莉特则身处繁华街区最大的一家礼服店。 蕾贝卡指着一排排新款礼服，傲慢地开口： \"从这边到那边，把所有新款礼服都拿来，一件件让她试穿。\" \"好的！\" 店员们带着礼貌的微笑，把人带进了试衣间。 但进去的不是蕾贝卡，而是莉莉特。 片刻后，试衣间的帘子拉开，莉莉特穿着一袭明亮的黄色礼服走了出来。 蕾贝卡翘着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托着下巴打量她。 \"嗯，是挺可爱的…但太幼稚了。\"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下一个。\" 试衣间的帘子再次被拉开，莉莉特换上了天蓝色礼服走了出来。 蕾贝卡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评论道： \"看上去确实很清纯。但还是太弱不禁风了。下一个。\" \"下一个\"、\"再下一个\"… 蕾贝卡就像在玩洋娃娃一样不停地命令着，莉莉特虽然满腔怒火，但还是强忍着。 她之所以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清清楚楚地还清欠蕾贝卡的那笔债。 ''所以再不情愿也得按她说的来。'' 一直面带不屑的蕾贝卡，终于在莉莉特穿上那袭华丽的红色礼服时，眼睛一亮。 \"这个还不错嘛。\" 她勾起嘴角，语气却依然尖酸刻薄： \"不过再怎么华丽，脸还是有它的极限的。\" 说着，她翻了翻包，从里面拿出化妆品，朝莉莉特走了过来。 莉莉特感到一丝不祥，连忙往后退。蕾贝卡却说道： \"又不是要在你脸上乱涂乱画，别怕。我是要帮你好好化妆。\" 莉莉特一脸严肃地大声说道： \"不用了！我才十五岁啊！\" 蕾贝卡表情更加严肃，厉声说道： \"对啊，你已经十五岁了！是时候打扮自己了。\" \"……\" \"可你现在这副模样像什么？本来个子就矮、脸又圆，再穿这么规规矩矩的礼服，不就是个小孩儿吗？谁会把你当成十五岁的淑女！\" 身为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莉莉特虽然身上穿的全是最顶级的衣服，但整体打扮却显得极其朴素。 她没有佩戴任何闪亮的宝石饰品，也没有穿高跟鞋。 脸上更是连一丝妆容都没有，是张完全素净的面庞。 当然，十五岁的少女本身就是一种光芒四射的存在，拥有令人心动的青春美丽。 但蕾贝卡就是不喜欢莉莉特这种自然的风格。 \"我不想看到我女儿打扮得这么平淡无奇。\" \"就算你不喜欢，那也不关我的事啊！\" 莉莉特还来不及把这句话喊出口，蕾贝卡已经动作飞快地动手了。 她先用含有珍珠粉的蜜粉轻拍莉莉特的脸颊，再用眼线笔勾勒出清晰的眼型，接着用睫毛膏刷出卷翘浓密的睫毛。 最后，还在她饱满的嘴唇上涂上了自己每日使用的那款红色口红。 莉莉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睁大了眼睛。 ''这…真的是我吗？'' 稚气未脱的面容不见了，镜中是一位光彩夺目、气质高贵的少女。 蕾贝卡满意地扬起嘴角。 \"你这五官虽然不算惊艳，但位置长得好。只要化好妆，完全可以变成风姿卓越的大美人，像我这样。\" 说着，她帮莉莉特把头发轻轻拨到耳后，柔声道： \"所以啊，见人的时候就该好好打扮一番。让别人连轻视你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大多数人对\"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都十分尊敬，但也不乏一些人另有看法。 【小公女真是挺可爱的。】 用这种语气把她当小孩子看待的那些人，眼神中从未有过对\"温泽艾斯家\"的一丝敬畏。 ''虽然我一直装作不在意，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介意的。'' 莉莉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心里默默思索着： ''如果我一直这样打扮，是不是就不会再被人小看了？'' 看到她神情一本正经，蕾贝卡不禁笑出声来，随后举起手叫来了店员。 \"这件礼服，我买了。\" 脸颊圆圆的店员点了点头。 \"好的。\" \"还有刚才试穿的那些，也全都打包吧。\" 莉莉特正出神地盯着镜子，听到这话吓得叫了出来： \"为什么连那些也买啊？\" \"还能为什么？我喜欢啊。\" 莉莉特一脸无语。 ''刚才不是还嫌弃我穿得幼稚、显得弱不禁风吗…'' 她皱起眉头，蕾贝卡看着她，笑着说道： \"你该不会是怕我付不起吧？放心好了，我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钱是多得花不完的。\" 当然，相较于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财力，她的钱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要一次性买几套高级礼服，还是绰绰有余。 即使如此，莉莉特的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沉甸甸的负担。 \"我来这里，本来是为了还你人情的…但收下这么多礼服，反而好像欠得更多了。\" 蕾贝卡静静地望着她，说道： \"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每天都想着，如果生的是女儿，我一定要让她穿上世上最漂亮的衣服。 可你出生那天，我们连像样的吃的都没有，只能用破旧的毛毯把你包起来。\" \"……\" 蕾贝卡望着一旁堆成小山似的礼服箱子，淡淡地接着说道： \"所以啊，就收下吧。不用还，也不用谢。我就是单纯地想为你做这件事。\" 莉莉特望着她，眼神复杂，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蕾贝卡扬起嘴角，挽住她的手臂，笑着说道： \"既然都化好妆了，那我们顺路去个地方吧？\" 蕾贝卡半推半就地把莉莉特拉到了一个咖啡馆。 但这家店，和莉莉特平常与朋友们常去的那种甜美可爱的甜点店截然不同。 昏暗柔和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辛香的气息，整个空间散发出一种慵懒而神秘的氛围。 莉莉特面色微僵，低声问道： \"我…真的可以进这种地方吗？\" 蕾贝卡轻笑一声。 \"拜托，就算我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带你去你不该来的地方吧？\" 这家咖啡馆，确实只是普通的咖啡馆。 只不过，主要面向的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而是成熟妩媚的女人，因此整体氛围显得格外暧昧而微妙。 一位打扮得体、气质干净的店员带着蕾贝卡和莉莉特走进了一间独立包厢。 莉莉特环顾着这个没有窗户、灯光黯淡的密闭空间，微微蹙起了眉头。 \"大人们…真的喜欢这种又闷又暗的地方吗？\" 蕾贝卡翘着腿坐下，淡淡回应道： \"小孩子当然不会明白嘛。大人要聊些秘密话题，在太亮的地方不方便。而且喝酒的时候太招摇也容易引麻烦，在这儿就能喝得尽兴。\" 说着，她点了一杯红酒。 她轻抿了一口酒，察觉到莉莉特的视线，皱了皱眉。 \"看什么呢？你也想来一句''女人怎么能喝这么多酒''这种老套唠叨？\" \"不是啦…只是喝酒对身体不好嘛。\" \"……\" \"你这样喝真的没问题吗？\" 蕾贝卡这才意识到，莉莉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指责，只有担心。 她望着莉莉特，眼神微微复杂，接着轻声笑了一下，说： \"早就听腻别人劝我了。但我这个人啊，喜欢的东西就是戒不掉。\" 说罢，她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仿佛是在故意示范自己的\"坚持\"。 ''真是个任性至极的人。'' 虽然，这也不是我该管的事。 两人对坐着聊天，准确地说，是蕾贝卡一个人在滔滔不绝地讲自己想说的话。 \"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世上的骗子太多了。\" \"但呢，也别拒绝去爱一次。因为这世上，没有比爱更甜蜜、更让人幸福的事。\" 莉莉特一边慢吞吞地咀嚼着蛋糕，一边半心半意地听着，忽然开口道： \"我想回城堡了。\" \"别这么快回去嘛，咱们干脆晚饭也在外头吃。总在城堡吃，早就吃腻了。\" \"不要。\" \"怎么？因为得跟公爵一起吃晚饭？\" \"嗯。\" 莉莉特斩钉截铁地回答，蕾贝卡顿时皱起了眉。 \"他是不是说过要你等他回来，饭都不能先吃？就是想把你完全掌控在手心里。\" 莉莉特脸色沉了下来，皱起了眉。 \"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等他…是因为我想跟他一起吃饭。\" 语气变得有些尖锐，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蕾贝卡一边抱怨着一边提起包跟了上去。 \"等等我啦，一起走嘛！\" 两人刚出包间，走在走廊上，就听见有人低声嘟囔了一句： \"温泽艾斯的小公女…真的好可怕啊。\" 第106章 您知道自己正在阻碍公爵大人的前程吗 莉莉特和蕾贝卡的脚步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咖啡馆里的一间包间。从那扇关得不太紧的门缝里，清晰地传来了几位女士的对话。 \"每次贵妇人之间吵架，她总是立马跑过去调解，还把那些贵族家族的红白喜事一桩不落地放在心上。老夫人们都笑着说她小小年纪就那么懂事，可我却只觉得渗人。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做出那样的事，不觉得太不正常了吗？\" 紧接着，另一位女士也开口了。 \"我也这么觉得。小公女动不动就捐钱，还以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名义经营孤儿院。平民看了都夸她像个天使，但我总觉得那一切一点也不纯粹…怎么说呢，就像是为了赢得好名声而精心算计过的。\" \"小公女身上有一半是平民的血，不是纯种的贵族血统吧？所以她才会那么在意外界的评价。用什么聪明啦、善良啦之类的话，来掩盖自己血统上的缺陷。\" 虽然这些声音听起来都温柔而优雅，但内容分明是在肆无忌惮地诋毁莉莉特。 \"那几个女人刚才说了什么鬼话？\" 蕾贝卡瞪大了双眼，一脸怒火，而莉莉特的神情却格外平静。 人多的地方，就算是神圣的女神、尊贵的皇帝，甚至令人畏惧的温泽艾斯公爵，都难免成为流言蜚语的对象。 \"所以，说我的坏话，也并不稀奇。” 莉莉特轻声低语，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里不是正式场合，不过是私人空间而已。是我偷听了她们的闲话。所以别在意，咱们走吧。\" 但那只是莉莉特的想法。 蕾贝卡可完全不打算就此罢休。 \"走？开什么玩笑。对付这种嘴巴脏的女人，就得当场教训！\" 没等莉莉特拦下她，蕾贝卡已经一脚踹开了房门，径直闯了进去。 \"……！\" 几位女士被突如其来的蕾贝卡吓得瞪大了眼睛。 面对那些因慌张而僵住的女人们，蕾贝卡用她那清亮有力的声音厉声质问： \"躲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像老鼠一样嘀嘀咕咕地说着肮脏的闲话，你们就这么开心吗？\" 穿着华丽礼服的几位女士最初惊恐地看着蕾贝卡，但很快松了口气。 因为这个浓妆艳抹、言行粗鲁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出身贵族。 其中一位女士瞪向蕾贝卡，口吻不容置疑地斥责道： \"胆敢擅闯房间撒野，太无礼了。这次我就宽容你一次，马上离开！\" 她的气势颇为强势，然而蕾贝卡丝毫未受影响，反而挑起下巴，冷冷地回道： \"我偏不。\" 接着，她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杯，猛地朝那些女人泼去。 \"呀啊！\" 女人们被泼了个正着，惊叫连连。 蕾贝卡毫不客气地继续骂道： \"你们这些连腐烂垃圾里蟑螂都不如的家伙。把钱往身上堆，穿得再金光闪闪又怎样？张嘴就臭气熏天。你们这群倒了八辈子霉的女人！\" 前所未闻的恶毒咒骂让女人们脸色煞白，有人甚至已经捂嘴抽泣。 其中一人终于回过神来，尖声怒斥道： \"来人，把这疯女人给我拿下！竟敢羞辱贵族，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就在屋里的侍女们向蕾贝卡伸出手的那一刻。 \"不要碰她！\" 一道清澈而坚定的嗓音骤然响彻整个房间。 \"哎……\" 女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哒、哒、哒。 伴随着清脆的高跟鞋声，一位少女缓步踏入房中。 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莉莉特。 面对瞪大双眼、动弹不得的众人，莉莉特浅浅一笑，开口致意：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真是意外之喜呢。图铎小姐，贝尔林小姐，还有四月小姐。\" 这个地方，并不是年纪尚小的少女该来的场合。 也正因如此，她的登场才让人恍若梦中。 特别是今天的莉莉特，和平日大不相同。浓妆艳抹、华服加身，显得格外成熟妩媚。 女人们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声惊呼： \"小、小公女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莉莉特微微一笑： \"这个问题重要吗？真正重要的是，我终于听到了你们平时不会让我听到的，那些发自内心的真心话啊。\" \"……！\" \"当然，我并不认为亲密的朋友们聚在一起畅所欲言是件坏事。所以，关于今天听到的那些话，我不会在正式场合提出，也不会把事情闹大。只是……\" 莉莉特微微一笑，红唇轻启： \"我也是个普通人，受了伤，情绪写在脸上，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她这番话，无疑是在宣告：今后不会再对你们抱有好感。 方才还趾高气扬地逼迫蕾贝卡的女人们，此刻脸色如纸一般惨白。 因为，成为温泽艾斯小公女的敌人，就等同于在贵族圈中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她们顾不得贵族的体面，一个个跪下，紧紧抓住莉莉特的手。 \"小、小公女大人……我们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那种话。求您宽宏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您不是一位心地仁慈的人吗？\" 然而莉莉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将触碰到自己的手一一拂开，语气平静却冷淡： \"你们不需要道歉。因为，失去了信任之后，道歉也没有意义了。\" \"……！\" 她不再看那群女人一眼，而是转向蕾贝卡，说道： \"我们走吧。\" 看到那些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们，蕾贝卡嘴角一翘，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莉莉特的步伐。 两人走出咖啡馆，正准备上马车时，忽然有位女子撩起裙摆跑了出来。 是刚刚还在房间里的其中一人，四月小姐。 她正是几天前在茶会上，向莉莉特表达自己倾慕公爵，恳求能有一次见面的机会的那位小姐。 四月的眼神里满是敌意，声音尖锐地喊道： \"小公女，您知道自己正在阻碍公爵大人的前程吗？\"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莉莉特停下了脚步。 四月带着愤怒与颤抖，继续说道： \"虽然因为畏惧公爵大人，没有人敢明说，但现在已经有不少贵族在背后讥笑他，说他连一个像样的妻子都没有，也没有合法的继承人，是个毫无价值的男人。甚至有人说，温泽艾斯公爵家，已经注定走向衰落了！\" 听着这番侮辱性的言论，莉莉特的双眼猛然睁大，寒光闪现。 \"所以我们这些贵族小姐，才想接近公爵大人，并不是贪图''公爵夫人''的身份，而是想为他建立一个稳定的家庭，让他重新夺回昔日的荣耀！\" \"可公爵大人对我们连一点兴趣都没有啊！这全都是因为小公女您！\" 四月哽咽着，带着怨恨的目光看向莉莉特。 \"他是怕自己唯一的女儿哪怕受一点点伤害，所以才干脆不与任何女人接触的！\" 这句话像一记钝器，狠狠砸在了莉莉特的后脑。 她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她拼尽全力压抑住汹涌的情绪，用冷静低沉的声音回应： \"爸爸不愿意见女人，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一位真正让他动心、足够有魅力的女士。并不是因为我。\" 说完，她转身上了马车。 只希望四月没有察觉到她那双微微颤抖的眼睛与指尖。 马车驶向城堡的路上，蕾贝卡笑得格外畅快。 \"你生气的时候还挺有气势的嘛。\" \"……\" \"不过你其实可以再凶点。你可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诶。下次再碰上那种贱女人，别废话，直接扇她俩大耳光！\" 她正兴致勃勃地出谋划策，却忽然皱起了眉。 因为她看到坐在对面的莉莉特，脸上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不是吧？话都怼完了你怎么还这表情？现在觉得刚才火力还不够猛？\" 过了一会儿，莉莉特才轻轻开口，声音低低的： \"连你也觉得……我是在妨碍爸爸的前途吗？\" 第107章 我希望公爵大人能真正去爱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 \"……。\" 直到那一刻，蕾贝卡才终于意识到，莉莉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受到了冲击。 她盯着莉莉特看了一会儿，随即开口： \"你还太年轻，可能还不懂，但男人本能上是渴望爱上一个美丽的女人的，并渴望与她孕育出能继承自己血脉的孩子。\" 然而，公爵从未与任何女性有所牵扯。 不仅如此，除了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他几乎都倾注在了莉莉特身上。 \"有人可能会称赞这是一种伟大的父爱，但…在我看来，那种行为就像狮子在吃草一样，违和得令人发毛。\" \"……\" \"更何况，你还并非他的亲生女儿。\" 尖锐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子，令莉莉特原本清澈的双眼剧烈动摇起来。 夜色沉沉。 站在窗边的莉莉特，回忆起几年前发生的往事。 那时，她像往常一样独自出席宴会，却无意中听见了贵族夫人们热烈的闲聊。 \"听说罗伊德王国的多萝西娅公主最近来帝国寻找驸马人选。\" 女人们一听到\"多萝西娅\"这个名字，立刻反应强烈。 \"是那个多萝西娅公主吧？唯一和温泽艾斯公爵传出绯闻的那位。\" 公爵的名字骤然从对话中蹦出，让莉莉特瞪大了双眼，如同受惊的小兔子。 有几位夫人察觉到她的反应，但那位开口的女士却毫不避讳，继续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几年前，多萝西娅公主曾到北部旅行，和温泽艾斯公爵走得异常亲密。那时大家都在猜测，两人会不会真的结为连理，可惜最后公主回了自己的国家，让不少人都失望不已。\" 说到这里，几位夫人纷纷点头附和，\"没错，就是那次\"。 另一位夫人眼睛闪闪发亮地说： \"这次既然是来找驸马，说不定两人真的会成婚呢？\" 确实是个有可能的说法。 毕竟，整个帝国再没有比温泽艾斯公爵更出色的男人了。 哪怕他已有一个女儿，这一点也无法改变。 那位女士看了莉莉特一眼，故意加重语气，仿佛就是要让她听见： \"说得没错。若是阿尔曼国王的独生女嫁给公爵大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我真心希望他们能成婚。\" 莉莉特从那灼灼视线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压力。 那一晚，莉莉特问了公爵一个问题： \"公爵大人，您…没有考虑过结婚吗？\" 公爵的回答迅速如雷电般。 \"没有。\" \"……\"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我，所以您才不愿意结婚呢？\" 莉莉特无法说出这句深藏心底的话，最终选择了别的表达方式： \"无论将来您身边站着谁，我都不会介意的。我会努力和她好好相处。如果我让您感到不方便，我也可以搬去离城堡远些的别馆住。\" 然而，莉莉特的话并没有换来公爵欣慰的微笑，反而引来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打算结婚，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说完，公爵将一块蛋糕推到莉莉特面前。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别再胡思乱想了，安心吃蛋糕吧。 莉莉特望着他，张开嘴接住了那块蛋糕，脸上终于浮现出安心的神情。 第二天，一位优雅的女子踏入了温泽艾斯城堡。 她拥有如深海般的蓝色长发，身上流转着高贵的气质，声音清澈动人： \"我叫多萝西娅，是罗伊德王国的公主。我来找劳伦西奥。\" 莉莉特的心猛地一沉。 她的震惊并非因这位公主将搅动整个社交界。 而是因为，除了奥利维娅之外，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女人直接喊出公爵的名字。 莉莉特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慌乱，平静地说道： \"公爵大人因为公务，暂时不在城里。\" 多萝西娅并未显出任何惊讶，只是垂下眼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劳伦西奥还是那么忙啊。那么，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 那语气温柔而礼貌，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莉莉特点点头，将她引至会客厅。 多萝西娅坐在宽敞奢华的客厅中，举止自然得仿佛那就是她的私人空间。 莉莉特亲自为她端上热茶与点心，轻声说道： \"在等候期间可能会有些无聊，要不要我给您准备点可以消遣的东西？\" \"你能拿来些什么呢？\" \"我们这边有很多东西可以选择。有适合阅读的书籍，也有可以书写、绘画的笔纸，当然也有可以编织的毛线。\" 听着莉莉特的介绍，多萝西娅轻轻笑了出来。 \"突然来访还能受到你这样细致的款待，真是令人感激。看来劳伦西奥果真有一个聪明又讨人喜欢的女儿，传言原来是真的。\" \"……\" \"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思考，所以你不必理会我，去忙你的吧。\" 她的模样优雅至极，宛如精致无暇的艺术品。 莉莉特不由得怔怔地望着她，随后微微点头，悄然退出了会客厅。 直到许久之后，公爵才回到了城堡。 \"多萝西娅公主殿下来了。\" 听到莉莉特的声音，公爵毫不犹豫地迈开大步，径直朝会客厅走去。 端坐如画的多萝西娅朝他温柔一笑。 \"好久不见了，劳伦西奥。\" 公爵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不请自来的客人那样冷淡。 反而低头致意，礼貌地说道： \"远道而来，辛苦了。\" 在那一瞬间，莉莉特看着他们面对面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自己不该待在这里。 \"那、那个…我先回房了，祝你们聊得愉快。\"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会客厅。 独自待在房间里的莉莉特，心情却迟迟无法平复。 不久后，玛丽推门而入，说道： \"多萝西娅公主殿下准备离开了。\" 莉莉特并不想再见她一面，但作为主人，她无法对客人失礼。 最终，她带着难掩的苦涩神情走出了房间。 站在门前的多萝西娅，眼角泛红，仿佛刚刚哭过。 她轻轻屈膝，蹲下身，与莉莉特平视，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莉莉特·冯·温泽艾斯…看来传闻没错，你确实得到了劳伦西奥深沉的爱。\" \"……！\" \"愿你能与父亲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了这座城堡。 莉莉特小心地抬起头，看向公爵。 他正凝视着多萝西娅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那之后，多萝西娅公主并未如传闻中那样为自己寻得驸马，而是悄然返回了自己的国家。 尽管外界关于这段关系流言四起，但莉莉特却能清楚地理解，多萝西娅公主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公主殿下一定是真的想和公爵大人结婚。\" 然而，公爵却拒绝了她的心意。 \"公爵亲口说过，选择不婚只是他自己的决定，与我无关。所以我没有理由感到心痛或愧疚。\" 莉莉特这么告诉自己，试图不再去在意那两人之间的事。 可是…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莉莉特？\" 年仅十五岁的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人的模样。 那天，他温柔地凝视着多萝西娅。 那天，在孤儿院，他被一群孩子们挂在身上时，脸上挂着笑容。 莉莉特咬紧了牙。 \"公爵大人是个温柔又出色的男人，不论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都是最理想的存在。\" 可如今，他身边只有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的女儿而已。 这个事实，深深刺痛了莉莉特的心。 \"我希望公爵大人能真正去爱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拥有一个继承他血脉的孩子，去感受那份平凡而真实的幸福。\" 然而，她知道，那条道路，他永远也无法毫无顾虑地走上去。 \"只要…我还在他身边。\" 莉莉特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仰望着夜空中那轮洁白的月亮，神情哀伤。 \"要下雨了。\" 公爵望着阴沉的天色，随手将一件白衬衫披在他那健硕的身躯上。 这时，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我，公爵大人。\"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的眼神微微一柔。 \"进来吧。\" 厚重的门被缓缓推开，莉莉特走进了房间。 第108章 您今天回来得晚一点，也没关系。 \"今天是贵族会议的日子呢。\" 这是公爵难得没有穿盔甲，而是穿上制服的一天。 这天不是西蒙，而是莉莉特亲自为公爵穿戴整齐。 她细心地整理着他的衬衫领子，然后将一条丝绸制的男士领带绕上他那结实的脖子。 公爵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认真摆弄手指的莉莉特，脑海中浮现起她第一次帮他打领带的模样。 \"最近贵族小姐们都流行亲手帮爸爸打领带呢。我也想亲自为公爵大人打一次！\" 当年才十二岁的莉莉特这么说的时候，公爵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但不管她怎么努力，小小的手还是够不到他的脖子。于是他干脆像喝水的长颈鹿一样弯下腰来配合她。 然而，问题并不止于此。 怎么打，那条领带就是打不出好看的样子。 \"明明练习的时候都打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他还记得那个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小女孩。想起这段回忆，公爵嘴角不由轻轻扬起。 如今，那一切都已成了回忆。 十五岁的莉莉特早已不需要他再弯腰了，她已经能轻松地够到他的脖子，并熟练利落地为他打好领带。 当她整理好领带的形状，又将熨得平整笔挺的背心和外套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时，眼中满是成就感。 看着宛如画中绅士般挺拔俊逸的公爵，莉莉特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完美。\" 公爵也露出了一丝高兴的神情（当然，那只是莉莉特眼中的表情，旁人看来依旧是面无表情），开口说道： \"谢谢你。\" 听到他的感谢，莉莉特也咧嘴一笑。 \"对了，公爵大人。\" \"……嗯？\" \"今天不用特意赶早回来了。\" \"……什么？\" 听到出乎意料的话，公爵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莉莉特笑着补充道： \"您不是每次开完会都立刻赶回家吗？其实公爵大人也应该有很多在外面想做的事吧……\" 比如和朋友聚会喝酒……又或者去和某位女士约会。 毕竟，作为一个连三十岁都不到的年轻男人，夜晚的乐趣肯定不止这些。 只是，他一直为了她，压抑了所有这些欲望吧。 莉莉特尽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说道： \"我已经十五岁了。就算您今天回来得晚一点，也没关系。\"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妈妈也在家陪着我呢。\" 公爵听后，神情微微一沉，用不太愉快的眼神望着莉莉特，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我会记着的。\" 公爵这句话让莉莉特眼睛一亮，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那就，路上小心！\" 她一直送到城外，挥手道别。 直到公爵乘坐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等马车消失后，莉莉特缓缓放下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神情瞬间变得阴郁。 就在这时，一袭轻盈的白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仿佛风中飘来的羽毛。 手里拿着裙子的蕾贝卡满脸兴奋地说道： \"来试试这个吧！是昨天那家服装店作为赠礼送的，我一看就觉得特别适合你。\" 莉莉特眉头一皱。 \"不穿。\"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蕾贝卡不满地皱起了眉。 \"为什么呀？\" \"昨天穿那件裙子，是为了还人情债。\" \"所以现在债还清了，就不肯听我的话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绝情？\" 无论蕾贝卡说什么，莉莉特都没搭理，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蕾贝卡不甘心地跟在她身后，继续唠叨： \"别这样嘛，就试一下也好。我们住在这么冷的地方，哪有机会穿这种轻薄的度假裙子？你知道吗？在炽热的阳光下穿着飘逸的裙子，在蔚蓝的海边散步，那感觉有多棒！\" \"……\" \"既然说到了，不如我们一起去海边吧。你要是真的去了，一定会喜欢上的，\" 正说个不停的蕾贝卡，突然戛然而止。 察觉到异样的莉莉特连忙转过身。 第109章 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只见蕾贝卡弯着腰，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纤细的指缝间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下一瞬，她那单薄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 \"妈妈！\" 莉莉特惊恐万分地大叫一声，飞奔过去。 \"我爱你，蕾贝卡。\" 一个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蕾贝卡朝那人伸出手去。 \"别走，亲爱的……拜托了……\" 她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不再是刚刚那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是莉莉特。 那个总是用冷漠甚至厌恶的目光看着蕾贝卡的女孩，如今脸上却布满了担忧的神色。 她开口说道： \"您吐了很多血，还一度失去了意识。医生说，如果下次再像这样吐血……可能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努力想要平静地陈述，不带悲伤，不带同情。 但声音却仍止不住地颤抖。 蕾贝卡看着她，轻轻扬起嘴角，讥讽似地笑了。 \"平时那么讨厌我，现在听说我要死了，居然会担心？\" \"当然会啊！一个人可能会死，怎么可能不担心！\" 蕾贝卡自己可能不知道，当她昏倒时，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莉莉特当时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 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用神圣力去救人的念头都来不及冒出来。 若不是那位医生及时赶到，她恐怕早已…… 想起那时的情景，莉莉特的脸不由自主地塌了下来。 蕾贝卡看着她，缓缓开口： \"医生说得没错，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 \"所以我才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她望向瞪大眼睛的莉莉特，继续说道： \"我在一个地方有一栋房子，阳光温暖，翡翠色的大海一望无际。我想在那里，与你共度我最后的时光。\" 蕾贝卡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此刻却显得格外真挚动人。 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虚伪或做作，甚至让莉莉特那颗曾无数次告诫自己\"绝不能再被她左右\"的心，都不由得微微动摇了。 细雨淅沥的夜晚，公爵回到了城堡。 他依旧一身挺括的制服，和早上离开时毫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身上多了一丝淡淡的酒气。 那是和贵族们饮酒之后残留的味道。 这一次，一向在会议结束后立刻归家的公爵，罕见地留下参加了宴会，北方的贵族们都欣喜若狂，连平日里拘谨的礼仪都顾不上了。 \"能与公爵殿下一同小酌，不知已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场聚会，并不只是单纯的饮酒作乐。 而是北方贵族们借此机会加强交情、巩固势力的场合。 他们举杯碰撞，彼此称赞，结成商业同盟，甚至交换着各类珍贵情报。 在众人热烈交谈的氛围中，公爵只是默默地一口一口啜着杯中那烈得呛人的酒。 这时，一位贵族带着和善的笑容走上前来，与他攀谈： \"最近公爵殿下一切都还顺利吧？\" 一句极其普通的寒暄。 然而公爵却毫无预兆地吐露了心中真实的疑问： \"女儿让父亲晚点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喧哗的桌边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那位搭话的贵族愣了一下，连忙带着有些尴尬的笑容回应： \"可能是想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偷偷做点什么吧？毕竟父亲在家，总归不太方便。\" 另一位贵族听后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女儿以前还总催我早点回家呢，最近却巴不得我晚点回来。后来才发现，只要我和夫人不在，她就偷偷喝酒。\" 坐在旁边的贵族也接了话，苦笑着说道： \"哎，她自己喝还算省心。我女儿呢，只要我一出门，就召集一堆朋友开起派对来，吵得整个宅邸都不得安宁。\" 第110章 我想陪在妈妈身边 这原本是他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可在场的贵族们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 更何况，那位一向冷若冰霜的温泽艾斯公爵，此刻竟目光闪亮地认真倾听着，他也不知不觉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女儿趁我不在家时，偷偷溜了出去。说是什么''开启新时代女性觉醒''的聚会。\" \"你家女儿算乖的了。我那丫头趁我不在，把男人带进了家门。\" 这番惊人之语顿时让贵族们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什，什么？男人？！\" \"是她未婚夫，的确是承诺要结婚的那种。家里我老婆也在，倒不算特别严重……但这事儿能忍吗？我气得当场踹了那混账准女婿一脚，结果我女儿就冲着我龇牙咧嘴地吼。我一度以为她不是我女儿，是条疯狗。\" 众人一时语塞，气氛莫名沉静下来。 那人眼眶泛红，继续说道： \"养女儿嘛，不都这样？小时候天天喊''爸爸''，长大了，就只把你当个''大叔''。\" 他仰头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然后看向公爵说： \"所以啊，公爵殿下您也该有心理准备了。十五岁，正是要慢慢离开父亲的时候了。\" \"离开……父亲……” 直到回到城堡，温泽艾斯公爵还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这句话。 然而，就在他走进昏暗的走廊时，脚步突然一顿。 黑暗里，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现身。 \"莉莉特？”他低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女孩微微垂下眼睫，小声说道： \"我一直在等您。我有话想对您说。” 公爵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轻声问：\"什么事？” 昏暗的走廊中，父女俩对视着。 莉莉特攥紧了裙摆，似乎不知如何开口，过了片刻才轻声说道： \"今天，妈妈晕倒了。” 公爵点点头，语调放得很柔和：\"我听说了，你一定吓坏了吧？” \"……嗯。医生说，妈妈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严重，如果再吐血的话……可能就会没命。” 莉莉特本来想用平静的语气讲述，可话到嘴边，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唇，才继续说： \"妈妈说，她想回家。” 这句话刚出口，她的指尖就发颤，仿佛心中压抑了很久： \"她还说……想让我跟她一起回去。” 公爵听到\"跟她一起回去”这几个字，身体几乎本能地紧绷，就像面对什么致命危险似的，可他依旧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那你呢？你想怎么做？” 莉莉特低下头，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念头。她曾在心里无数次演练过如何回应，可最后还是轻声回答： \"我……想陪在妈妈身边。” 公爵的眼神顿时变得更为深沉。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说，想在母亲生命最后的日子里陪伴她，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愿望。理应得到支持，可他还是忍不住违背了本心，脱口问道： \"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诶？” 莉莉特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公爵，只见他神情非常认真： \"你准备陪她到什么时候？” 是一个月？半年？一年？ 还是直到蕾贝卡离世？ 对公爵而言，他想听到的只是莉莉特亲口告诉他：她终究会回来，回到他身边。 莉莉特当然也想这么回答，\"只要我想您了，就会立刻回来。” 可她说不出口。她心里暗想： 【我真的……还能回来吗？】 她知道，如果自己回到公爵身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拥抱自己。 可她也明白，那种拥抱背后，是公爵一如既往的孤独。 她不想成为那个阻碍他人生的人。 于是，莉莉特努力压下快要涌出的情绪，僵硬地说： \"我……我也不太清楚。” 公爵如寒冰般的面容，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莉莉特看到他的神情瞬间僵住，心里不禁一阵抽痛，暗暗想：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更改自己的答案。 毕竟母亲终究是母亲，哪怕她再怎么想留在公爵身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孤独死去。 公爵沉默良久，似乎在费力压抑着什么，最终只是用低哑的声音说： \"……我知道了。” 多么讽刺的一刻。 明明他们每次为对方做出的决定都带着温暖的心意，可这一回，却像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沉默在黑暗的城堡走廊里蔓延。 最终，还是莉莉特打破僵局，她低头向公爵深深鞠了一躬，小声道： \"谢谢您愿意答应我。……那，晚安。” 说罢，她转身就走。那背影看上去就像犯了重罪的逃亡者，透着说不出的狼狈。 公爵伫立在原地，静静目送她渐行渐远。 翌日，西蒙管家找到公爵，脸色青得像鬼一样，大声质问： \"殿下，您真的要把莉莉特小姐送去蕾贝卡夫人那边吗？！” 公爵垂下眼眸，语气听不出情绪：\"不是‘送’，是她自己要去。” 西蒙皱紧眉头，焦急地提高声音： \"可不管怎么说，结果都是莉莉特小姐要离开城堡！” 公爵依旧平静地回答：\"那是她的选择。” 西蒙愣了一下，咬紧牙关。 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是个管家，按规矩不能跟主子顶嘴，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万一把莉莉特小姐送走了，她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公爵顿了顿，低声重复：\"如果是她自己的决定，就该尊重她。” 听到这话，西蒙第一次生出\"想狠狠扇公爵一巴掌”的冲动。 那当然不可能，但他也彻底明白，公爵的态度不会改变。 西蒙紧握拳头，咬牙说道： \"明白了。我会安排好的。但殿下，请您务必记住一件事。” 公爵没有回应。西蒙深呼吸一口，继续说： \"等莉莉特小姐离开后，哪怕她那边过得很好，您也会很痛苦。那种痛苦一定会比您想象得更深。” 话毕，西蒙猛地转身离去。他暗暗想： 【莉莉特小姐可没说要永远不回来。她只说想暂时陪伴蕾贝卡夫人而已。】 带着这种心情，他只为莉莉特准备了极少量的行李。玛丽站在行李旁，含着泪花对莉莉特说： \"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会很累很辛苦……我不能陪你去，心里真的很难过。” 一直以来都在莉莉特身边的玛丽，这一次选择留下。那是因为蕾贝卡提出了请求： \"我想和莉莉特单独相处，不想有其他人在。” 莉莉特答应了。 一方面是因为对病危之人的最后愿望难以拒绝， 另一方面，她也清楚：如果玛丽也跟着去，自己很可能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马上喊\"我想回公爵城堡”。 她不想那样。她想努力尝试离开父亲一段时间。 于是，莉莉特装出轻快的语气，对玛丽勉强一笑： \"别担心我，玛丽。我已经十五岁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听到她这样说，玛丽却更加难过，差点落下泪来。 虽然女仆和仆人都不会一起去， 但护卫骑士例外。 因为公爵曾坚定地说过： \"其他一切都可以商量，但莉莉特身边不能没有护卫。” 蕾贝卡对这件事明显有些不悦，但见公爵态度强硬，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 \"行。不过就算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骑士，只要敢对我无礼，我也绝不会饶恕。你最好提前警告他们，别违背我的话。” 于是，这次护送莉莉特的队伍足足有二十名骑士，包括一直以来守护在她身边的维拉姆。 这些来自北方的骑士一个个都像熊一样壮硕，而维拉姆更是其中最高大的一位。 临行前，维拉姆在公爵面前深深躬身，坚定地说：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护莉莉特小姐周全，哪怕是一根手指也不会让她受伤的。” 公爵轻轻点头，然后转眸看向维拉姆身旁那面色复杂的莉莉特。 第111章 图穷匕见 这并不是莉莉特第一次收拾行李，离开这座城堡。 换季时，她会前往奥利维娅夫人的宅邸； 也曾和朋友一起去热闹的村庄参加节日； 甚至还会亲自下村，查看库库尔克果实的收成。 然而，这一次，公爵的心情比以往更沉重。 公爵艰难地开口，声音中透着不舍和无奈： \"路上小心，莉莉特。” 简短的几个字，却倾注了他全部的情感。 莉莉特那双犹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微微颤动。 听到这句平凡的叮嘱，她差点落下泪来。 她努力克制住情绪，轻轻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 站在一旁的蕾贝卡轻轻牵起莉莉特的手，把她带向等候多时的马车。 莉莉特没有挣扎，只是默默地踏上车厢。 \"咚” 车门合上，沉重的马车缓缓驶离城堡。 莉莉特坐在车里，透过窗户探出脸，用手捂住嘴巴。 她看见公爵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她心里明明想说\"把马车掉头吧，我想回去……想回到城堡”，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就在那一瞬间，一只干瘦的手温柔地覆上了她的手背。 蕾贝卡察觉到莉莉特内心的挣扎，声音里带着一抹期待： \"终于……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莉莉特。” 莉莉特默不作声。 蕾贝卡轻轻叹息，接着温柔地补充： \"妈妈真的很高兴。” 她的脸色在短短几天里变得更苍白，但此刻却露出灿烂的笑容。 莉莉特看着她，心中酸涩，嘴唇紧紧抿着： 【现在……先只想着妈妈吧。】 蕾贝卡所居住的地方，是南方一座宁静的海边小村庄。为了从寒冷的北境赶到炎热的南部，公爵特意允许她们使用传送门。 她们刚从南部传送门出来，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蔚蓝的海洋。 蕾贝卡见莉莉特睁大了双眼，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正如她所说，阳光热烈，天空湛蓝，不见一丝云彩，一切美得如同画卷。 可是，莉莉特却没办法感到快乐。她的心早已飞回那片洁白寒冷的北方土地。 蕾贝卡看着她沉默的神情，轻声安慰： \"现在也许很难熬……但时间久了会好起来的。人总是会适应的。” 不久，马车在一栋临海的小屋前停下。 房子顶着湛蓝的屋瓦，墙面洁白，看上去就像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家。 或许是因为和女儿重聚，蕾贝卡脸上浮现久违的红润，整个人比在北境时精神了许多。 她兴奋地拉着莉莉特走向小屋，声音里透着雀跃： \"快进来吧，莉莉特。” 就在她要带莉莉特推门进屋时，蕾贝卡注意到维拉姆等骑士仍然整齐地站在一旁，似乎打算跟进去。 她的眉头随即拧紧，不快地说： \"你们……不会是想也进屋吧？” 维拉姆面无表情，仍然维持恭敬的语调： \"是的，我们要保护莉莉特小姐。” 蕾贝卡的表情瞬间扭曲，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她扫了一眼这栋小房子，带着嘲讽说道： \"这里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屋，能有什么危险？你们是怕莉莉特像孩子一样摔跤吗，还是担心我对她动手？” 为了证明自己毫无威胁，她还拉起衣袖，让人看见那几乎只剩皮包骨的手臂。 \"看，我现在病得这么重，就算今天死在这里，也不稀奇。” 听到一个病重的人这样谈\"死”，就连稳如磐石的维拉姆都露出一丝慌乱： \"我们只想确保莉莉特小姐的安全，做到万无一失。” 蕾贝卡却冷冷摇头，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不需要这种保护。我只想在这个家里，安安静静地和女儿待在一起。” \"可是……” 眼看气氛僵持不下，莉莉特突然轻声开口，带着恳求看向维拉姆： \"就照妈妈说的做吧，维拉姆大人。我也想轻松一些地陪着她。” 维拉姆默默地与莉莉特对视片刻，最终点头同意： \"明白了。我们会守在小屋外面，请安心休息。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召唤我们。” 莉莉特微微鞠躬，随后和蕾贝卡一起走进了小屋。 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洒进来，带着咸咸的海风。 圆桌、柔软的椅垫和整洁温馨的摆设，都让人感觉这里满是对生活的用心。 莉莉特打量着屋内的布置，心底却暗暗提醒自己： 【不行，现在还不是感动的时候。】 她让骑士们退下，是因为有话想私下对蕾贝卡说。 早在踏上旅途前，莉莉特就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神圣之力为母亲疗伤。 正当莉莉特想小心启口时，蕾贝卡却先开了口，轻描淡写地说： \"这座房子……是我和那个男人一起生活的地方。” 莉莉特愣了一下，疑惑地歪头： \"那个男人？” 蕾贝卡神色恍惚，像是在回忆： \"就是我在你父亲之后，唯一爱过的人。” \"啊……”莉莉特怔住，不知该如何回应。 蕾贝卡似乎沉浸在往事里，声音忽然轻快，又带着苦涩： \"和他一起住在这里的时候，感觉就像待在天堂。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无际的蓝色海洋；还能在洁白的沙滩散步，在漫天星光下相拥……那段时光真的太美了。” 说到这里，明媚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让人几乎看不出她病弱的模样。她仿佛只是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女人，美丽得让人心痛。 莉莉特心中五味杂陈，却仍然静静听着。 \"后来，我发现自己病了。他很难过，但对我来说，那一刻我反而有点松了口气，因为我知道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有多可怕。” 回想起那些往事，蕾贝卡的眼中闪过哀伤。她接下来的话，却令莉莉特瞳孔骤缩： \"可是……最终先倒下的人却是他。被一辆路过的马车撞了。” \"……！” 莉莉特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 \"医生说他伤得极重，随时可能断气。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可我根本没办法放弃他。” 蕾贝卡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一种坚定又危险的执念。她紧紧抓住莉莉特的手腕，表情透出近乎疯狂的固执： \"所以，莉莉特，跟我一起去救救那个人吧。” \"……？！” 莉莉特还未来得及问清楚，蕾贝卡已经从怀里掏出一颗乌黑的宝石，飞快地念起咒语。那是一段晦涩难懂的咒文。 霎时间，空荡荡的地板上浮现出一个魔法阵。莉莉特认得那正是传送门的阵式，虽然更小，但图案几乎相同。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蕾贝卡想做什么。 \"放开我！” 莉莉特惊叫着，挣扎想抽回手，可蕾贝卡却死死不肯放手。 在她们拉扯之间，莉莉特脖子上的项链也被扯断，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几乎同一时间，魔法阵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母女俩吞噬。 屋外的维拉姆和其他骑士察觉到魔力的异动，立刻冲进屋内，惊呼道： \"莉莉特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屋里已空无一人。 地板上只剩那条原本挂在莉莉特颈间的项链，孤零零地落在那里。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当公爵回到城堡时，西蒙看见他满身血污，不禁惊叫失声。 公爵的盔甲和衣物上都沾满怪物的鲜血，显得无比骇人。 这几年来，每次公爵出门狩猎或战斗后，总会在回城堡前先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迹。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在意。 因为城堡里，已经没有莉莉特在等他了。 第112章 又见大祭司 西蒙再次见到浑身浴血的公爵，神色异常凝重。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低声说道： “我……我这就去准备洗澡水。” 公爵没有回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随后脱下那身血迹斑斑的盔甲。 待他泡过热水澡、换上轻便舒适的衣服之后，便独自朝餐厅走去。 那是一间极其宽敞的餐厅，足以容纳几十人共同就餐。 然而此刻，公爵却是独自一人，对面的长桌尽头空无一人。 餐桌上摆放的菜肴数量和往昔并无二致，仿佛还是为两人准备的份量。 事实上，从前的莉莉特吃得极少，像只小鸟似的细啄几口就够了，所以也看不出多大的差别。 整间餐厅里死寂无声，只能听见公爵用餐时刀叉碰撞瓷盘的微弱声响。 用不了多久，他却蓦然放下刀叉，低头看了看几乎没动过的食物，神情晦暗地站起身来。 女仆们见状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琢磨着是不是菜不合口味，但更多的是迷茫与手足无措。 公爵没有理会任何人，转身回到房间开始喝酒。 他一瓶接着一瓶，仿佛想靠烈酒来麻痹自己内心的痛楚。 见他这副模样，西蒙一路紧随其后，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打断。 终于，他鼓起勇气，低声说道： “殿下，我之前就提醒过您……把莉莉特小姐送走，您一定会很难过的啊。” 公爵依旧沉默，只是继续仰头灌酒。 旁边的侍从和女仆也都不敢多言，整个城堡像被蒙上一层厚重的阴云，静得令人窒息。 西蒙见公爵不回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您哪怕定个归期也好……至少不会让城堡里所有人都跟着闷得喘不过气来。” 听到这句话，公爵仍旧没有半点反应，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 良久，他才嘶哑地开口，语气里透着深深的疲惫与痛楚： “我到现在，都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一天。” 他说的是菲尼离开孤儿院，跟随那个将她抛弃的母亲离开的日子。 那天，孤儿院的孩子最终选择原谅他的亲生母亲，并毫不犹豫地随她走了。 莉莉特曾怯生生地问过公爵： “母亲真的那么珍贵、那么特别吗？即便她曾抛弃我，甚至狠狠伤害过我，也还是想见她吗？” 也许连莉莉特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她说这番话时，那双湛蓝的眼睛里藏着一抹令人心疼的忧伤。 那种脆弱，让公爵怎么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 “对于那样的孩子来说，亲生母亲像奇迹一样突然出现，我怎么能在那时候说出‘我不不想让你离开’……或者要求她答应我一定会回来？我有什么资格？” 公爵苦涩地低下头，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和莉莉特没有血缘关系，自己不过是个“假父亲”。 要他说出自私的要求，他终究还是无法开口。 西蒙从没见过公爵露出如此委屈而悲伤的神情，他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低声叹道： “居然还有让我看到殿下这副模样的时候，连我这心都跟着揪起来了……要不，我替您按摩一下吧？” 公爵先是一愣，随后抬起头，用冷漠且严肃的眼神盯着西蒙。西蒙心里打了个哆嗦，连忙解释： “殿下别误会，这不是我自作主张。是小姐在离开之前亲自嘱咐我，如果哪天看到您特别疲惫，就让我代替她为您按按摩。” 每当公爵从与魔物的战斗中归来，莉莉特都会亲手为他按摩，尽可能缓解他的疲劳。 想到她那双灵巧的小手，公爵的眼神顿时更加晦暗，宛如暴风雪来临前的天空，一片阴沉。 西蒙瞬间明白，现在自己最好退下。 他恭敬地弯腰行礼，轻声说： “那……我先去外面等候，如果您需要，随时可以吩咐。” 这一夜，公爵整夜借酒浇愁，直到清晨，便又提剑出征讨伐魔物。 说是“讨伐”，其实更像是疯狂的“屠杀”。 他几乎没有片刻喘息，一刻不停地挥舞利刃，将魔物斩杀殆尽。 骑士们亲眼目睹他近乎癫狂的战斗姿态，个个都噤若寒蝉，只敢咽下惊叹，不敢出声阻拦。 三天过去了，莉莉特离开城堡也正好三天。就在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莉莉特小姐失踪了。” 原本一片死寂的公爵，听到这句话后，眼中猛然爆出凌厉的光芒。 他的语气沉得可怕： “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清楚。” “虽然没有人亲眼目睹，但我们推断是蕾贝卡小姐，也就是莉莉特小姐的亲生母亲，利用魔力石绑架了她。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是属下护卫不力，请殿下责罚。” 维拉姆跪倒在公爵面前，神情沮丧而自责。 公爵却根本没空计较他的失职。 “我要去找莉莉特。” 与此同时，莉莉特也渐渐恢复意识。 她感觉头隐隐作痛，想张嘴说话，却因为震惊而一时无法呼吸。 因为她看见自己一生都不想再见的那张脸， 大祭司，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比起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似乎又胖了一圈，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冷笑。 “好久不见了，莉莉特。” 莉莉特勉强挤出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和疑惑问道：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祭司皱了皱眉，嘴角带着嘲弄，冷冷说道： “问这愚蠢问题之前，先把手合拢、弯下腰向我行礼。我教过你多少次了，要守礼！” “别、别废话了！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莉莉特的头还很痛，但她记得很清楚，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的人是蕾贝卡，而不是面前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伙。 大祭司盯着她，沉默数秒后，忽然叹了口气：“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是你母亲带你来的。她听从我的命令，将你带到这里。” 莉莉特瞳孔猛烈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大祭司。 大祭司却似乎回想起什么得意事似的，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五年前，他失去了莉莉特，之后便开始苦心寻找她的亲生母亲蕾贝卡。 因为那是他重新夺回莉莉特的唯一机会。 公爵的势力再大，也无法和身处皇都、对神殿内情了解甚深的大祭司相比。 经过数年暗中调查，他终于找到了与莉莉特有着相同发色与瞳色的女人蕾贝卡。 一开始，蕾贝卡拒绝了大祭司的金钱诱惑，也否认了与莉莉特的关系。 大祭司气得咬牙切齿，考虑过要用更卑劣的手段威胁她。 没想到几个月后，蕾贝卡却主动找上了门。 她双眼浮肿、面色憔悴，抓住大祭司的手哭诉道： “大祭司大人，我丈夫被马车撞了，到现在都没醒……我求您救救他吧……” 大祭司随她去看了那位男人，很快判断以自己的医术根本无力回天。 蕾贝卡听完后彻底崩溃，跪在地上放声痛哭。 那时，大祭司故作神秘地说： “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记得吗？我之前说过，你的女儿莉莉特拥有女神赐予的神圣之力。只是她一直跟在那冷酷的公爵身边，没有得到正确的教导，所以才无法觉醒。我若能亲自指导，局面就会截然不同。” 他说到这里，故意露出自信又温和的笑容，轻轻伸手示意蕾贝卡： “把莉莉特带到我身边吧。我会唤醒她的力量，然后救活你深爱的男人。” 话音落下，蕾贝卡彻底动摇了。 只要能唤醒莉莉特的力量，就有可能救回丈夫。 于是，她按照大祭司的指示，带来了莉莉特…… 结果，一切正如大祭司所料，莉莉特现在又完完整整地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回忆到此，大祭司看向莉莉特的目光越发炙热，像一个找到至宝的收藏家。 他凝视着莉莉特，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明白了吗？这可是一场神圣的计划，你是重中之重。” 莉莉特看着面前这张可憎的脸，想要大声反驳，却因为震惊与愤怒交织，而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能感觉到，大祭司对她的贪婪与执念从未消减，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而在远方，公爵已带领骑士们疯狂寻找莉莉特的下落。 无论前方会遇到怎样的危险，他都不会停止脚步。 他低声重复着： “我一定会把莉莉特带回来。” 至此，一场围绕莉莉特的腥风血雨，正在逐渐拉开帷幕。 第113章 大祭司的计划 此时，莉莉特刚刚听到真相，整张脸瞬间僵住来。 大祭司看着她的神情，继续轻声说道： “当然，就算你母亲站在我们这一边，事情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话音未落，想到温泽艾斯公爵那过分的保护，便补充道：“温泽艾斯公爵对你的防备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连一根头发都不准别人碰。就算蕾贝卡亲自登门自证身份，他也绝不可能轻易把你交出来。更何况，她想带你去的地方正是我所在的神殿。” 大祭司叹了口气，语调平静，却暗含算计：“所以，我们早就策划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好把你从公爵身边带走。” 他轻声解释道：“我们首先抹去了蕾贝卡与我私下见面的所有痕迹。之后，我甚至亲自去求皇帝，借来了皇室宝物之一，那是一颗拥有空间传送能力的魔力石。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才把你带了回来。” 话音落下，大祭司看向莉莉特，忽而露出一抹令人不安的笑容：“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莉莉特。” 莉莉特呆呆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重物压住，呼吸困难。 但让她窒息的，并不是这突如其来的阴谋，而是蕾贝卡的背叛。 她眼中浮现痛苦的神色，声音颤抖着自言自语：“你不是说，临终前最想见的人是我吗……你不是说，想在生命最后时刻陪着我吗……这些全都是谎言吗？” 看到莉莉特落泪，大祭司先是瞪大双眼，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平时我无论怎么训斥你，你都不肯哭。看来这次被你母亲骗了，是真的伤到你了。” 大祭司见她沉默不语，语气稍显柔和：“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你母亲这么做，也有她自己的苦衷。” 他就像在对蕾贝卡不断洗脑一般，开始为她的举动开脱：“温泽艾斯公爵心机深沉，他觊觎你的神圣之力，才会彻底洗脑你，把你带回去当‘女儿’。可我不同，我是真心为了你好。” 正因为他一次次向蕾贝卡灌输这些理由，蕾贝卡才毫不犹豫地把莉莉特送到大祭司面前。 可对莉莉特而言，这些话非但无法安慰，反而让她对蕾贝卡的愤怒如烈火般越烧越旺。 莉莉特紧咬下唇，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对一个人可以如此憎恨。 她擦去泪水，冷冷地盯着大祭司，语气冰冷：“现在不是跟你这种人纠缠感情的时候。你最好马上放我走，否则你真想尝尝温泽艾斯公爵的铁锤是什么滋味吗？” 她身上陡然散发出的强硬气势，让大祭司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 不过，大祭司毕竟见惯大场面，又有无数信众敬仰，怎么可能被一个十五岁少女吓住？ 他毫不客气地讥讽道：“看来你在公爵府这五年，学会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嚣张？难道你真以为只要搬出温泽艾斯的名字，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吗？” 话音未落，大祭司忽然伸手，一把抓住莉莉特的长发，用力一扯。 莉莉特猝不及防，被拉得后仰。 “这次没用，”他冷声说道，“别妄想再被公爵带走。” 他棕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寒光，下一瞬，就像丢弃一件垃圾似的，把莉莉特甩到地上。 然后，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东西。我不会给你水喝，不会给你饭吃，连阳光都别想看见。除非你跪下来求我，承认自己错了。” 说罢，大祭司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躺在地上的莉莉特缓缓抬起头，虽然脸色苍白，却能看出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像寒光一样冰冷。 她咬牙低声道：“你真以为我会乖乖被你囚禁在这里？” 她快速思考可能的逃离方式，可当她细看四周，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这里漆黑、潮湿，没有窗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飞扬的灰尘，显然荒废已久。 莉莉特环顾房间，忽然意识到：“这是我前世被关押的那间屋子……” 过去的记忆霎时涌上心头。 在这里，她曾被逼着割开皮肤，抽取鲜血，宛如被大祭司豢养的牲畜。想到那段惨痛经历，莉莉特再也抑制不住恶心，剧烈地呕吐起来。 与此同时，大祭司已来到一座远离囚禁莉莉特的偏僻建筑。 他推门走进昏暗的房间，看见蕾贝卡正躺在床上，面容憔悴。 见大祭司到来，蕾贝卡微微撑起身子，声音沙哑：“……我的身体很不好……” 大祭司缓步走到她床边，神情温和：“那块魔力石力量惊人，但代价也很大。您本身体质就弱，用它强行传送，的确要付出不少代价。” 蕾贝卡疲惫地看着他，眼圈发黑，似乎连说话都很吃力。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莉莉特……她还好吗？” 大祭司点点头，似乎在安抚她：“她外表纤弱，可内心却很坚韧。您放心，她没有大碍。” “……她一定很生气吧？我什么都没告诉她，就把她带到这里……”蕾贝卡低声嘟囔着，语气里满是自责和内疚。 大祭司思忖片刻，才轻轻点头：“是的，她很生气，一直喊着要见您，闹得不小。不过您不必太担心。只要时间一长，等她逐渐摆脱公爵对她的洗脑，她就会理解您的苦心。别忘了，莉莉特是女神的孩子，她真正该待的地方，是我们这里。” 蕾贝卡却依旧忧虑难消，低声问道：“……公爵，他会不会来找人？” “他一定会来的。”大祭司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个男人对莉莉特的执念，比任何人都要深。” 他眼神闪过一抹冷意，却随即露出自信的神情：“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一切。明天清晨就要召开审判，皇帝会亲临，帝国的权贵也都会到场。到那时，我会在众人面前揭露真相。” 他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笃定：“五年前，温泽艾斯公爵诱拐了莉莉特。他骗过我，把年幼的她带走，并用各种手段对她施加恐吓、引诱和洗脑。最后，他还厚颜无耻地宣称莉莉特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大祭司看着蕾贝卡，“因为我手里已经握有足以打破谎言的证据，那就是您本人。公爵宣称‘早已死去’的女人，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这世上。” 他轻轻握住蕾贝卡冰冷的手，继续引导：“只要在审判上，您对着众人这样说：‘我从未与温泽艾斯公爵有任何来往，他偷走了我的女儿，我现在要把莉莉特带回身边’。然后我们再使用皇帝允许的亲子魔力石，就能当场确认莉莉特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番话让蕾贝卡的眉头再度皱起，但她还是忍不住点头，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 大祭司脸上浮现一丝狡黠的笑意：“若没有公爵配合，过去我们根本做不了检测。可这次，只要有您和莉莉特，验证就能进行。到那时，皇帝就会以‘重罪’名义下令逮捕温泽艾斯公爵。毕竟，再怎么强大的公爵，也只能在北境横行。一旦踏入皇都，他就由不得自己了。” 他似乎在幻想着自己的胜利，神情满足。 这时，蕾贝卡紧抿嘴唇，声音颤抖的问道：“事情结束以后……您会遵守约定，救回他吗？” 大祭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柔得令人心生错觉：“当然。我保证会让您们母女重新拥有幸福。您只要相信我，跟我走就行了。” 他那张让无数信徒深信不疑的面孔，此刻绽放出一贯的温和微笑。 蕾贝卡看着他，紧绷的心弦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但那抹忧虑却依旧隐匿在她的眼底。 第114章 公爵来了 \"不过，您真的不打算在审判前见一见莉莉特吗？\" 提到\"莉莉特\"这个名字时，蕾贝卡全身猛地一震，像是被猛然击中般畏缩了起来。 \"……她见了我只会生气罢了。还请大人您好好照顾她。\" 她低声回应，语气中满是自责和无奈。 很明显，她对莉莉特怀着深深的愧疚。 大祭司在心中冷笑。 ‘哼，一个为了男人连亲生女儿都能卖掉的女人，居然也会有愧疚之情？’ 他丝毫没有怜悯，只有彻骨的鄙夷。 但面上却笑得温和，转身走出了蕾贝卡的房间。 那天夜里，大祭司正沉睡着，忽然被一阵急促的通报声惊醒。 \"报，温泽艾斯公爵已抵达神殿！\" 大祭司眉头深锁。 ‘怎么可能这么快…我原以为至少还需要几天才会到…’ 他没料到莉莉特才刚抵达神殿一天，公爵竟已亲自赶来。 他急匆匆穿好衣物，快步朝神殿大门赶去。 门前，温泽艾斯公爵正面色森然地站立着，身后随行的，是数十名如影随形、气势骇人的骑士。 他眼神冷冽，语气冰寒： \"我来带我的女儿回家。\" 那压迫感之强，甚至让守门的神官瘫倒在地。 但大祭司却面不改色。 他曾亲身感受过公爵的可怕，也早就料到这一天会到来。 更何况，这里不是偏远的北境，而是帝国的心脏—王都。 在这片土地上，皇帝与大祭司的权威，远胜任何一个公爵。 因此，他一脸从容地开口：\"啊，您是来见莉莉特的吧。\" 公爵微微挑起一边眉毛。 他没想到，大祭司竟毫不避讳承认莉莉特就在这儿。 \"莉莉特长途跋涉，旅途劳顿，此刻正熟睡着呢。\"大祭司语气温柔，却字字虚伪，\"若想见她，不如明日再来吧。\" 当然，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根本就不打算让莉莉特与公爵相见。 等到明日审判开始，公爵拐骗女儿的罪行将在众人面前揭露，那时皇帝陛下自然会将他收押。 为了这一刻，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公爵把莉莉特带走。 而温泽艾斯公爵，自然不可能轻易退让。 公爵不理会大祭司的警告，径直要闯入神殿。 大祭司挡在他身前，声音高昂，响彻整座殿宇： \"皇帝陛下曾亲口说过，未经大祭司许可便擅闯神圣神殿，是对女神的亵渎！哪怕是温泽艾斯公爵，如果胆敢做出如此狂妄之举，也绝对不会被原谅！\" 话音未落，神殿内便涌出大批士兵，他们全副武装，身披印有皇帝徽章的铠甲，迅速封锁住大门。 此时此刻，公爵终于明白了大祭司为何敢如此嚣张跋扈。 \"原来你早已做好准备，借皇帝之名拦我。” 皇帝的兵力是他所带骑士的五倍不止。 而且，皇帝既然亲口宣称要守护神殿，那么任何进攻行为都将被视为违抗皇命的大罪。 哪怕公爵当场被斩杀，也没人能替他说一句话。 大祭司在心中暗笑。 ’就算你再强大，也该怕了吧。’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很快落了空。 只见公爵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巨大的黑剑，冷声道： \"少废话，把我女儿交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从他身上轰然炸开。 那一瞬间，原本满脸从容的大祭司面无血色，仿佛被死神盯上。 他感觉如果就这么让他闯入神殿，自己恐怕必死无疑。 哪怕有数百皇帝亲兵在场，哪怕神官们拼死守护…也挡不住他。 就在公爵欲催马前进的刹那，大祭司低声开口，声音低到只有公爵能听清： \"只要你敢踏入神殿一步，我就不会放过莉莉特。\" \"……！\" 公爵猛地瞪大眼睛。 大祭司继续说道，声音缓慢，却每个字都带着威胁： \"怎么？您以为我不敢动她？那就试试看吧。看看是监视莉莉特的神官动手更快，还是您能先一步在神殿中找到她。\" 说这些话时，他自己也在发虚。 公爵就算再宠爱女儿，这种粗劣的威胁能奏效吗？ 但出乎意料的是，公爵不动了。 他依旧站在原地，满脸如恶鬼般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剑砍下大祭司的脑袋。 却没有再向前一步。 看到公爵竟然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大祭司原本压抑在心头的恐惧，瞬间消失了。 ‘我竟然抓住了那个据说比龙还要恐怖的温泽艾斯的弱点！’ 他嘴角悄然扬起，露出得意的笑容。 恢复了从容的他，面带慈祥微笑，语气轻柔地说道： \"真是幸运，您不是那种不顾后果只知道舞刀弄剑的暴徒。既然明白了如今刀柄握在谁手中，就请回吧。\" 公爵那双如冰湖般的蓝眼中浮现出刺骨寒意。 他低头看着大祭司，冷冷说道： \"我发誓，如果莉莉特出了哪怕一点意外，我会割下你的眼睛、耳朵、舌头，让你连自杀都办不到，然后用我知道的最残忍的手段，一点点折磨你。\" 那股杀意浓烈得几乎能将空气冻结。 大祭司强忍着精神几近崩溃的惊惧，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好大的口气啊。能让我受苦的，唯有女神一人。\" 公爵冷冷地盯着他良久，最终一步步地后退了。 那模样，如同一头幼崽被卑劣猎人夺走的狮子，愤怒，却只能暂时隐忍。 他就那样站在神殿门前，如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 大祭司虽然很想把这个眼中钉彻底驱离出去，但他明白，以现在的情况，那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干脆不再正面冲突，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关上门，他便像被抽空力气似的瘫倒在地。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刚刚面对那头狂怒猛兽时强行压下的恐惧，终于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但不一会儿，他的嘴里却传出了诡异的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想起那位曾在世间横行无忌的冰之公爵，纵使怒火滔天，却还是不得不低头于自己的威胁，不由笑得停不下来。 笑得像个疯子。 笑了一阵，大祭司低声自语，脑海中浮现出公爵还站在神殿门前那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虽然感觉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在我背后张嘴咆哮，确实让人不爽……但，没关系。\" 反正，他也只能嚣张到今晚为止。 明天清晨，随着审判的开始，那个人就会成为拐走莉莉特的罪犯，被皇帝亲自定罪，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清除\"。 大祭司咧嘴一笑，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 就在大祭司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神殿门前的温泽艾斯公爵，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神如同冻结的寒冰，死死凝视着神殿大门。 而他对面，是一群神色惊恐的神官和皇帝的亲兵，站得笔直却不敢稍动。 仿佛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只待一丝火星点燃。 公爵垂下视线，心中冷静地盘算着： ‘无论敌人是谁，我都有把握战胜。’ 他虽然只带了最少量的随从，但那些人全是精挑细选、实战经验丰富的最强战力。 哪怕兵力悬殊，若他真下决心强攻神殿，也不是做不到。 但，若那时大祭司对莉莉特下手怎么办？ 他当然知道，大祭司对莉莉特的执着几乎已经变态。 那不是爱，而是一种把她视为\"私人物品\"的扭曲占有欲。 一旦对方察觉到自己要\"把她夺走\"，没人知道他会不会铤而走险，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公爵脑中一闪，浮现出莉莉特苍白如纸、仿佛停止呼吸的样子。 \"……！\" 他全身骤然一冷，握紧的拳头开始轻微颤抖。 这种感觉，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的恐惧。 可恶… 他咬紧牙关，竟觉得自己像个无能为力的蠢货，懦弱、可笑。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迅速调整心神。 现在不是情绪化的时候。 必须在对方来不及反应之前，悄无声息地将莉莉特带走。 迅速、隐秘，不给大祭司动手的任何机会。 可问题在于：这并不容易。 皇帝的士兵与神官把神殿围得水泄不通。 正面强攻可以获胜，但要悄悄潜入，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更糟的是，就算成功进入，他也不知道莉莉特被藏在神殿的哪个角落。 到那时，大祭司将有充足的时间对她下手。 正当他眉头紧皱，陷入绝境时，忽然眼神一动。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有一个人，能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件事。 他伸手从铠甲中取出一条项链。 那是莉莉特在失踪当晚不慎落下的东西。 一件拥有特殊能力的魔法饰品，可以与成对的魔力石远程沟通。 而现在，拥有那条成对项链的人是，正是神官诺埃尔。 第115章 那就拜托你了 五年前，公爵曾将一对魔力项链交给了莉莉特和神官诺埃尔。 可直到现在，莉莉特一次都没有用过那块魔力石。 “因为不知道诺埃尔什么时候会跟其他神官在一起，贸然联络会暴露魔力石的存在，到时候会给她带来麻烦。”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然而现在，公爵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太焦急了，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他将魔力石握在掌心，念出启动的咒语。 片刻之后，魔力石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个细小而嘶哑的声音传来。 \"莉莉……？\" 声音虚弱沙哑，发音含糊不清，仿佛舌头已经僵硬。 但公爵听得出来，这无疑是诺埃尔的声音。 他的心头一震，竟第一次对神明升起了感激之意。 \"我是温泽艾斯公爵。\"他开口道。 魔力石那头传来了\"啊……\"的一声惊呼。 公爵沉默片刻，陷入犹豫。 诺埃尔和莉莉特已经有五年未见，她或许已经变了。 或许已经对莉莉特没了感情，甚至早已被大祭司拉拢，站在他的阵营中。 ‘我能信任她吗？’ 但他尚未做出判断，诺埃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莉莉……真的在神殿里吗？\" 一句意料之外的话，让公爵猛然睁大了双眼。 \"你见到她了？\" \"没有，但大祭司亲口提起过。说莉莉跟母亲一起回到了神殿，还说温泽艾斯公爵您现在就在神殿门外，带着兵力想把莉莉特夺回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大祭司还下了命令，让所有神官不准离开宿舍，保持待命状态。\" \"莉莉……真的在神殿里吗？\"她再次问道，声音比之前更加急切。 \"没错。\"公爵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她并不是自己来的，是被她母亲骗过来的。\" 魔力石那头沉默了。 似乎遭受了极大的冲击。 紧接着，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 \"可怜的莉莉……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听到她哽咽而悲伤的声音，公爵终于打消了对诺埃尔最后一丝的怀疑。 \"现在，莉莉特还在大祭司手里，我不能贸然闯进去。\"他低声说道，\"但只要我能把她救出来，就一定会保护她，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所以…\" 公爵的声音格外低沉而恳切，\"你能替我找到莉莉特，把她救出来吗？\" 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冒险。 一旦被发现，她极有可能会死在大祭司手下。 但诺埃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道： \"我会去的。\"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低得听不清，而且因发音不清晰而略显模糊，但那语气里，却带着坚定到令人动容的意志。 甚至让公爵这辈子第一次生出想依靠某人的冲动。 \"那就拜托你了。\" 话音落下，魔力石的光芒缓缓熄灭。 公爵凝视着那块失去光亮的石头，紧紧将它攥在掌心，如同在拼命压抑着立刻冲进神殿的冲动。 夜色沉沉。 诺埃尔悄然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大祭司下令所有人待在房间中不得外出，因此神殿内几乎见不到普通神官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守卫神殿的神官和皇帝派遣的士兵们，正手持武器在夜色中来回巡逻。 诺埃尔心中发紧，脸色苍白如纸，但她仍强迫自己迈出了第一步。 大祭司虽然曾说过莉莉特被带进了神殿，却从未透露她具体在哪间房、哪个区域。 她完全不知道莉莉现在被藏在哪里。 但有一个线索，或许能指引她，那就是昨晚来神殿的贵客。 诺埃尔虽然没有见过那人，但她无意中听到伺候那位客人的神官们议论： \"大祭司吩咐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那位贵人。\" 诺埃尔不难推测出： 她，很可能就是莉莉特的母亲。 毕竟，公爵也说过，是莉莉特的亲生母亲将莉莉特骗进神殿的。 尽管心里忐忑，诺埃尔还是必须去找她。 因为，现如今唯一有可能知道莉莉被关在哪里的人，只有她。 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逼她说出莉莉的位置。 诺埃尔紧紧握住藏在怀里的匕首，那是她平日里绝不会带在身上的东西。 但今晚，她没有退路。 来到那间贵客的房前，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响了门。 不久，门后传来了一个柔弱的女声： \"请进。\" 诺埃尔推门而入，下一秒便睁大了双眼。 她不用问也知道，躺在床上的女人就是莉莉特的母亲。 因为那张苍白的面庞，与莉莉特……一模一样。 被那双清澈却炽热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蕾贝卡不悦地皱起了眉。 \"别磨蹭，说重点。是大祭司让你来的吧？\" 原本，诺埃尔是打算拔刀相向的。 她计划逼问莉莉特被藏在哪里，哪怕动用威胁也在所不惜。 但当蕾贝卡问道：\"你怎么了？难道莉莉出事了？\"时，看到她那一瞬间变得扭曲的表情，诺埃尔心中的杀意退散了。 她放弃了原本的计划，跪倒在地。 蕾贝卡一怔，显然没料到神官会突然下跪。 \"你这是在做什么…\" \"请救救莉莉特……\" 比蚊子还轻的声音，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诺埃尔抬起头，直视着蕾贝卡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请救救莉莉特，拜托您了。\" 蕾贝卡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 \"你突然跑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也是神官，难道还不清楚吗？大祭司正在好好照顾莉莉吗。\" 她努力回忆着大祭司说过的每句话，每一个神情。 他说，他会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照顾莉莉特，虽然比不上公爵府的荣华富贵，但一定会给她最真诚的关怀。 \"如果我想见她，随时可以。\" 蕾贝卡握着这句承诺，在内心反复说服自己。 可这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 \"其实……大祭司会打莉莉的。\" \"……什么？\" 蕾贝卡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定是她发音太模糊了。 但诺埃尔没有停下。 她强忍着颤抖和沙哑，继续说道： \"因为莉莉无法使用神圣之力，他就用法杖打她，打她瘦弱的身体。有时候……甚至连续三天不给她一口吃的，把她关在祈祷室里。\" 蕾贝卡沉默了。 她无法辩驳，也无从否认。 \"所以……所以莉莉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诺埃尔跪在地上，握住她那双骨瘦如柴的手，语气急切而恳切： \"请让莉莉离开这里吧……拜托您了。\" 她的眼睛黑得像刚出生的小牛犊，澄澈、真诚，满是哀求。 那样的眼神，怎么可能是在说谎？ 蕾贝卡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只能呆呆地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诺埃尔。 *** 在没有窗户，没有月光的黑暗房间里，莉莉特蜷缩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那双敲了好几个小时门的手已经红肿变形，曾经像天空一样澄澈的蓝眼睛，此刻也沉成了死灰般的颜色。 ‘我到底被关了多久……’ 房里没有一丝光亮，没有时钟，也没有时间的概念。 只有咕咕作响的肚子和干裂的嘴唇告诉她：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好渴……’ 自从把她关进这里，大祭司连一滴水都没给她。 唯一能算是\"幸运\"的，是因为明天要公开举行审判，大祭司怕她身上出现伤痕引起议论，所以并没有对她动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痛苦。 莉莉特把那张明显消瘦下来的脸埋在膝盖之间，低声喃喃： \"爸爸……\" 她想念爸爸了。 想回到那个有着皂香味道、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可我要怎么回去？ 她清楚这房间的位置有多隐蔽，因为前世，她也曾被关在这里。 这是神殿深处，大祭司专属的私密空间，其他人连靠近都不被允许。 即使她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即使真的有神官听到了她的声音，也毫无意义。 因为神殿，是大祭司绝对的地盘。 在这里，她根本无处可逃。 那一瞬间，沉重的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蓝色的眼睛几乎失去了所有光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锁链解开的声音。 \"咔哒。\" 莉莉特猛地僵住。 这间房里只有一个人会进来，那就是大祭司。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双拳紧握。 \"吱呀…\" 门开了，伴随着令人胆寒的刺耳声，一道黑影走了进来。 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但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那个她惧怕至极的恶魔般的大祭司。 而是有着一双黑色澄澈眼睛的诺埃尔。 那一刻，莉莉特像石头一样僵住了。 ‘……我是在做梦吗？还是因为太渴，出现了幻觉？’ 然而，当诺埃尔那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时，莉莉特知道，这不是梦。 她真的来了。 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来的，是真的诺埃尔。 确认的那一刻，莉莉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迅速涌满了泪水。 \"诺埃尔！\" \"莉莉！\" 两人几乎同时叫出彼此的名字，然后猛地扑进对方怀里。 莉莉特一闻到久违五年的那股熟悉味道，眼泪顿时止不住地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这个人，直到真的再次见面。 诺埃尔紧紧抱着她，脸上也挂着泪，心中一阵激动： ‘莉莉真的……长大了啊。 不只是身高变高了。 那双眼睛比以前更清澈坚定，鼻梁也更挺拔了。 变得……更漂亮了。’ 一阵久别重逢的感动过后，诺埃尔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比划着手势传达消息： \"你还记得东边那棵大橡树吗？\" \"嗯。\" \"公爵大人现在就在那棵树旁的围墙外等着我们。\" 第116章 快走啊，莉莉! \"我，我真的可以？！\" 听到这番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莉莉特瞪大了眼睛。 诺埃尔点点头，轻轻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细心地为莉莉特戴上。 \"嗯。一旦抵达橡树，只要用魔力石发出讯号，公爵大人就会立刻破墙而入，来救你的。\" 这是公爵和诺埃尔精心策划的计划。 莉莉特的眼神开始动摇。 \"擅闯神殿可是重罪。\" 即便是威震帝国的温泽艾斯公爵，也无法轻易蒙混过关。 一心想置公爵于死地的皇帝和重臣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势必群起而攻之。 即使早已预料到了这些，莉莉特依然紧紧握住诺埃尔为她戴上的魔力石，低声呢喃： \"我要去找爸爸。\" 哪怕因此引发战争，也在所不惜。 此刻的莉莉特，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想待在爸爸身边。不，必须在他身边。\" 可就在她刚刚迈出脚步的瞬间，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突然响起。 是她脚踝上的铁链锁发出的声音。 那条粗重的铁链被牢牢地钉在墙上，就像是用来束缚野兽、防止它逃跑的枷锁。 诺埃尔满脸震惊地看着那条锁链，随即紧紧咬住了嘴唇。 \"她已经受够惊吓了，不能再让莉莉陷入不安。\" 她极力控制住脸上的情绪，一边动作迅速地动手，一边轻声安慰道： \"我来帮你解开，别怕，莉莉。\" \"什、什么？！\" \"连门上的锁我都能打开，这个我也可以。\" \"你……怎么做到的？\" 在来到神殿之前，诺埃尔一直是个在街头流浪、无依无靠的孩子。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学会许多技巧，而其中就包括无需钥匙也能开锁的方法。 \"要是莉莉知道这些，会不会开始讨厌我呢？\" 即便心中充满忧虑，她还是咬牙坚定地拿出一根细针，开始解锁绑在莉莉特脚踝上的铁链。 咔哒，咔哒。 金属之间摩擦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一把由工匠精心打造的高级锁，用一根细针撬开并非易事。 汗珠顺着诺埃尔的额角缓缓滑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咔哒\"一声脆响，锁被解开了。 \"好厉害，诺埃尔！\" 诺埃尔迎上莉莉特满是惊喜的目光，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然后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哪怕只耽搁一刻都可能酿成大祸。 就在莉莉特与诺埃尔一同迈出脚步的那一刹那，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伴随着一声如雷霆般的怒吼，莉莉特与诺埃尔的脸同时刷地变得煞白。 因为门口站着的，是一脸狰狞、如恶鬼般可怕的大祭司。 他双目通红，死死盯着莉莉特，怒声说道： \"总觉得不对劲，才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居然在搞这种勾当！\" 什么审判、什么程序，他现在全都不想管了，早就该像以前一样狠狠揍她才对。 直到她哭着求饶、哀求着\"我错了，请原谅我\"为止。 那样，她就再也不会产生逃跑的念头了！ \"干脆把她的腿打断好了。\" 反正那不会影响她的神圣之力，只要到了审判场随便找个\"意外\"的借口糊弄过去就行了。 抱着如此残酷的念头，大祭司一步步朝莉莉特逼近。 然而，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诺埃尔挡在了莉莉特面前。 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小刀，紧紧握在手中。 诺埃尔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挤出声音： \"别……别碰莉莉。\" 大祭司一时间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不只是协助莉莉特逃跑，现在甚至还敢用刀指着自己？！ 这是诺埃尔？ 那个他一发怒就乖乖低头、从不反抗的诺埃尔？！ 愤怒瞬间涌上大祭司的眼眸，但更深处的情绪却不是怒火，而是被背叛的\"愤恨\"。 \"你疯了吗？！还是说被那个公爵洗脑了？！\" 除了被控制，他实在无法想象诺埃尔怎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举。 然而，与他的想法相反，诺埃尔的眼神无比清明。 对她而言，大祭司依然是那位曾在她命悬一线时伸出援手的\"父亲\"。 她曾在他温情的照料下，默默立下誓言： 会全心全意地效忠他，绝不背叛。 可是，\"不管您是大祭司，还是我曾尊敬的人……如果敢伤害莉莉，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诺埃尔便猛地扑了上去。 大祭司根本没想到她真的会动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被推倒在地。 诺埃尔几乎是瞬间翻身骑上他，手中的小刀已然抵在他粗壮的颈项边缘。 她冷冷开口： \"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诺埃尔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控制不住的紧张。 可她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却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与坚定。 就在那一刹那，大祭司终于意识到了。 \"这丫头是真的想杀我。\" 他的脸顿时扭曲得狰狞恐怖，厉声咆哮： \"你这个背叛者！\" 诺埃尔紧盯着他，目光丝毫未动，冷冷地吐出一句： \"快走，莉莉。\" 站在她身后的莉莉特咬紧了牙。 \"我现在要是走了，那诺埃尔怎么办？\" 大祭司绝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她的脚像被钉住一样，怎么也迈不出去。 \"快走啊，莉莉！\" 诺埃尔几乎是撕裂嗓子般喊出，声音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想让莉莉特逃出去，离开这个如地狱般的地方。 莉莉特紧咬着嘴唇，直到咬破出血，这才开口： \"我向你保证，诺埃尔。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离开。\" 听到这句话，诺埃尔露出一抹模糊却温柔的微笑。 \"你敢动一步……\" 正当大祭司怒目圆睁、张口欲言之际，诺埃尔将刀锋更贴近了他的脖颈，继续牢牢压制住他。 莉莉特抓住机会，从她身边疾步跑出，冲出了房间。 自幼便在神殿长大的她，熟知这里的每一条路径。 所以她能巧妙地避开来回巡逻的神官与皇帝的士兵，悄无声息地穿行其间。 \"不知道诺埃尔还能撑多久……我必须尽快找到爸爸，请他来救她。\" 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仿佛撕裂肺腑一般疼痛，但莉莉特没有停下脚步，一刻不停地奔跑着。 终于，诺埃尔提到过的那棵巨大的橡树出现在了前方。 她毫不犹豫地冲向大树，对着脖子上的魔力项链大声呼喊： \"我在这里，爸爸！\" 就在她喊出的瞬间，\"轰隆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高耸入云的神殿外墙轰然倒塌。 一道道银光破墙而入，是身披银甲的骑士团。 最前方，正是威风凛凛、体型魁梧的温泽艾斯公爵。 莉莉特奋力伸出手。 驾马如风般疾驰而来的公爵，一把抓住她，将她拉上马背安置在自己身前。 没有时间说一句\"你没事吧\"，甚至连确认彼此安然无恙的机会都没有，莉莉特便哽咽着大喊： \"爸爸，快救诺埃尔！\" 公爵没有多问一句，只低声应道： \"好。\" 他猛地抽动缰绳，策马冲向神殿深处。 一众战意高昂的骑士紧随其后，气势如虹。 面对强行突入神殿的公爵家骑士团，神官们与皇帝的士兵立刻蜂拥而上，展开迎战。 公爵手握巨剑，毫不迟疑地斩断挡在前方的一切障碍，一路朝着目标前进。 那座关押过莉莉特的最深处房间。 莉莉特坐在马前，紧紧攥着缰绳，咬紧牙关。 \"我才刚和诺埃尔分开不久……她一定还活着……还撑得住……！\" 她只能这样相信。 只能不停地在心中祈祷，不断地祈求。 然而，当他们赶到房间时，迎接莉莉特的却是…… 被大祭司抓在手中的诺埃尔。 她浑身是血，虚弱地瘫倒着，如同一具失去生机的尸体。 那一刻，莉莉特的心仿佛从胸腔里重重坠落。 \"诺埃尔！！\" 她哭喊着就要冲上前去，却见大祭司紧紧扯住了半昏迷、满身是血的诺埃尔的头发，狞笑着低吼： \"你敢靠近一步，我就立刻割了这丫头的喉咙。\" 第117章 诺埃尔还活着 听到那句威胁，莉莉特立刻止住了前冲的脚步。 她的身体僵在原地。 看着这幅情景，大祭司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两个丫头之间的感情竟然深到了这种地步。\" 他原本也知道她们关系不错，但万万没想到会深厚至此。 如果早点意识到她们之间这份彼此守护、胜似家人的情感，就该提前利用诺埃尔来引莉莉特上钩了。 为未能早早布局，他暗自咬牙。 \"不过……还不算晚。诺埃尔还在我手里。\" 只要诺埃尔还是他的\"人质\"，莉莉特就不敢轻举妄动。 甚至连那个温泽艾斯公爵，也是一样。 \"只要再撑一会儿……只要拖住他们，等陛下得知公爵闯入神殿，就会派援军赶来。\" 皇帝会以公爵违抗皇命、亵渎神圣神殿的罪名将他逮捕。 \"到那时，莉莉特就会重新回到我手中……\" 就在这如意算盘打得正响之际，一瞬之间，他握着诺埃尔头发的那只手，被一道闪光斩落，飞了出去。 \"……？！\" 大祭司愣住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歪了歪头。 片刻之后，鲜血如泉水般从断腕喷涌而出。 \"呜啊啊啊啊！！\" 他抱着自己那只断腕，发出凄厉痛苦的惨叫。 几乎就在诺埃尔的身体即将坠地的那一刻，温泽艾斯公爵如狂风般闪现，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 直到他看见那柄巨剑上正滴着鲜红的血珠，大祭司才终于意识到，那一剑，是公爵出手的。 而且速度之快，已然超出了常人感知的极限。 \"呃……啊啊……\" 大祭司浑身颤抖着，抱紧断腕，脸色煞白。 他低头想逃避眼前的一切，却感受到一道压倒性的气息笼罩而下。 抬起头，他看见温泽艾斯公爵正低头俯视着他，声音冷得刺骨： \"刚才我没有杀你，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莉莉特的情况。\" 他怕，怕他出手过重，会让莉莉特哪怕只受到一丝牵连。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莉莉特正安然地躺在他的怀里。 而大祭司，就在他面前，毫无遮掩、毫无依仗。 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只剩下一个答案。 杀了他就行。 两人的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大祭司的脸色已不止是苍白，整张脸已然泛起了死灰般的青色。 \"哈……哈啊……\" 这次，真的要死了。 死亡的气息如此鲜明，大祭司连断手的痛楚都未察觉，整个人只是本能地瑟缩颤抖。 就在温泽艾斯公爵举剑，要将这背叛者一剑斩下的那一刻，莉莉特扑向公爵怀中的诺埃尔。 \"诺埃尔！！\" \"诺埃尔！\" 她一边抱住她，一边不停地轻声唤她的名字，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 然而，诺埃尔只发出微弱的呼吸声，完全没有回应。 那一瞬，莉莉特脑中闪过了前世诺埃尔临死时的模样。 \"那时候也是这样，浑身是血……\" 然后，她就那样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不行！\" 莉莉特猛地从怀中抽出一把小刀。 公爵的眼神猛然一紧，但还未出声制止，莉莉特已经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掌。 鲜血一滴滴顺着她的指尖滴下，落入诺埃尔的嘴里。 她一边滴血一边哽咽低语： \"不要死，诺埃尔。\" 拜托了，求求你。 不要死啊。 片刻之后，奇迹发生了。 诺埃尔那满是伤痕的身体，竟然开始缓缓愈合。 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本怒火滔天的温泽艾斯公爵、哀号不止的大祭司、四周的神官与骑士，无一人发出声响。 诺埃尔那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血色，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宛如夜空般深邃漆黑的眼眸浮现出来。 她怔怔地望着莉莉特，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莉……莉莉……快逃……\" \"……！\" 莉莉特的泪水更加汹涌，顺着脸颊流个不停。 她一把将诺埃尔紧紧抱住，拼命摇头。 \"不要。我再也不会抛下诺埃尔一个人了。\" 无论诺埃尔怎么说，她都要带她走。 离开这里，去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她的地方，去守护她，保护她。 诺埃尔没有再回应，只是怔怔地看着莉莉特，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诺、诺埃尔！！\" 莉莉特惊慌地喊着。 而一旁抱着诺埃尔的公爵将耳靠近她的鼻息，听了片刻，冷静地说道： \"呼吸平稳。别担心，她只是精神一放松就暂时失去了意识。\" \"啊……\"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终于松了一口气，望着诺埃尔露出心疼又庆幸的神情。 而温泽艾斯公爵则冷冷地想着： \"现在，必须杀了那个大祭司。\" 那个胆敢绑架、囚禁莉莉特的男人，犯下了绝对不能被原谅的罪行。 但是，就在此时，数十名神官迅速涌上，将大祭司严密护在中央。 而房门之外，皇帝的士兵也开始蜂拥而入。 想要清理掉所有挡路之人，再杀了大祭司，势必会耗费不短的时间。 而就在这空隙之间，一旦皇帝的援军抵达，哪怕是温泽艾斯艾斯公爵，也未必能扭转战局，局势将彻底失控。 \"此刻，比起亲手斩下这头猪的脑袋，更重要的是先把莉莉特带离这里。\" 若是熟悉公爵的人见到此幕，定会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以冷酷果断着称的温泽艾斯艾斯公爵，竟然在敌人性命垂危之际选择了撤退，不出剑。 这是何等震撼的选择。 强行压下心中想要杀人的冲动，公爵低声说道： \"走吧。我们回家。\" 莉莉特怔怔望着他，随后缓缓点头。 公爵没有将诺埃尔交给任何人，而是依旧亲自将她抱在怀中，一步步走着。 因为她是莉莉特最珍贵的人。 莉莉特紧紧抓住公爵的衣摆，脸上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在他们身后，那只手被斩断的大祭司浑身颤抖不止。 \"站住！莉莉特！\"他在心中咆哮。 可他不敢喊出口。 他清楚得很，一旦再激怒那个男人，方才收起的那把巨剑必定会再次指向自己，毫不留情地斩下。 他所能做的，唯有抱紧断腕，在心底反复咒骂不休。 归途中，马车之内。 莉莉特望着安静沉睡的诺埃尔，又轻轻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公爵。 她哭得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礼貌： \"谢谢您救了我和诺埃尔。\" 公爵静静凝视着她，沉声开口： \"比起''对不起，添麻烦了''这种话，这句算好点。但，这也不是我真正想听的。\" \"……？\" \"我五年前曾对你说过，想让你成为我的女儿。也告诉过你，我为什么想当你的父亲。\" 莉莉特听见这句话，眼神一颤，思绪回到了那个温暖的瞬间。 她心中满是对公爵的愧疚。 当初是她坚持要去找蕾贝卡，结果被大祭司所抓。 后来又执意要救诺埃尔，将公爵也一并卷入神殿之中。 正因如此，公爵不得不与神殿的士兵作战，甚至还亲手重伤了大祭司。 这一连串的举动，最终必定会转化为沉重的罪责加诸于公爵之身。 就算是温泽艾斯艾斯公爵，也绝不可能轻易卸下这份重担。 \"都已经让事情变成那样了，我还有什么脸撒娇……\" 哪还有什么资格…… 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又一次悄然滑落眼角，接着\"滴答、滴答\"地落下。 而在这时，温泽艾斯公爵张开了双臂，朝她敞开怀抱。 \"……\" 莉莉特咬着唇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猛地扑进了那熟悉的怀抱中。 公爵的怀里，不再是熟悉的香皂清香，而是刺鼻的血腥味。 可莉莉特却从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温暖。 她轻轻开口： \"妈……妈妈把我卖给了大祭司。\" 难以抑制的恨意与怨毒翻涌上心头。 如果母亲此刻站在眼前，她甚至有冲动一刀刺过去。 但她连恨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她再次被囚禁在那个布满前世恶梦记忆的房间。 \"我、我好害怕……\" 在那黑暗狭小的房间里，她害怕会再次被当作牲口一样圈养，被榨取血液。 害怕再也回不到那个有爸爸、有温暖的地方。 所以，\"我……我一直在祈祷，盼望着爸爸能快点来救我。\" 温泽艾斯公爵眼眶微红，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低声说： \"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那声音里，满是没能守护女儿的愧疚与心痛。 因为这份愧疚，也因为终于被救的安心，莉莉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黄昏时分，载着莉莉特的马车终于抵达温泽艾斯艾斯城堡。 守候在门前的西蒙与玛丽一见到她，热泪盈眶地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莉莉特小姐。\" 在两人的怀抱中，莉莉特终于真切地感受到： 她回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家\"。 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诺埃尔缓缓睁开眼睛。 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身天蓝色裙子的莉莉特。 \"诺埃尔，你醒啦。\" 莉莉特温柔地笑着说道。 诺埃尔也不自觉地跟着微笑起来，却忽然猛地一惊，整个人直起了身子。 她记得，送莉莉特逃走之后，她一直用刀抵在大祭司的脖子上。 可那种对峙根本不可能维持太久。 就在她体力耗尽的一瞬，大祭司一脚将她踢倒，怒吼着召唤神官。 一群神官蜂拥而至，将她狠狠压制。 \"可恶的丫头！你这个背叛者！” 怒火中烧的大祭司，挥舞着手中的法杖，毫不留情地对她施以暴行。 那一刻，诺埃尔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可是…… \"我还活着。\" 诺埃尔还活着。 那些让她几乎昏死过去的伤痕，如今竟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失无踪。 第118章 舆论攻势 自从被大祭司殴打之后，诺埃尔的记忆就变得有些模糊。 但即便在那片朦胧中，她依然清楚地记得，是谁修复了她近乎破碎的身体。 诺埃尔看向床边的莉莉特，试探着动了动手指。 她虚弱地开口问道：“是莉莉你治好我的吧？” 莉莉特迟疑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嗯。” 诺埃尔追问：“是用神圣之力吗？” 莉莉特再次点头：“……嗯。” 听到肯定的答复，诺埃尔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即绽放出纯粹而灿烂的笑容。 这个反应却让莉莉特有些慌了神。 因为，前世那些得知她拥有神圣之力的人，无一不露出贪婪而令人不安的笑容，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股力量。 可诺埃尔却一脸纯真地说：“莉莉，你之前不是因为一直无法使用力量而很痛苦吗？” 莉莉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 诺埃尔真诚地笑着继续说：“太好了，恭喜你，莉莉。” 莉莉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有，”诺埃尔满怀感激地补充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她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莉莉特。 怀里传来诺埃尔温暖的体温和淡淡的清香，这真实的触感让莉莉特有些恍惚。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莉莉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 “也许，我的神圣之力并不是诅咒，而是一种祝福。” 因为它是一种能守护重要之人的、奇迹般的力量。 （后来，当诺埃尔得知莉莉特是亲手用刀划开掌心，以鲜血为引才激发了神圣之力时，她感动得泣不成声。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诺埃尔身体好转后，便和莉莉特一起在房间里用餐。 饭快吃完时，房门被推开，公爵走了进来。 诺埃尔吓了一跳，本能地想从床上坐直，却被公爵伸手轻轻按住。 公爵沉声说道：“好好躺着吧。” 诺埃尔连忙摆手，“我真的没事了，莉莉已经把我治好了，一点都不疼了。” 她还是坚持下了床，有些紧张地站好，双手拘谨地放在身前。 她看向公爵，公爵也正看着她，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 “谢谢您救了莉莉特。” “谢谢你，救了莉莉。”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站在他们中间的莉莉特，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哇，我现在正和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太幸福了……’她内心充满了小小的雀跃。 和沉浸在幸福中的莉莉特不同，诺埃尔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偷偷观察着公爵的神色。 她动了动手指，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祭司……他怎么样了？” 听到诺埃尔的问题，公爵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记得诺埃尔曾说过，大祭司对她而言如同父亲。 所以，即使她是为了莉莉特而选择背叛，这个决定对她而言也一定非常艰难。 因此，公爵尽量让语气温和些，以免让她受到太大冲击。 “他没有死。”公爵缓缓说道。（他在心里补充道：虽然被砍掉了一只手。） 诺埃尔瞪大了眼睛，显然受到了冲击。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担忧： “那……如果大祭司以后又对莉莉做坏事怎么办？” 莉莉特和公爵都像被什么敲了一下，怔怔地望着诺埃尔。 她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深切的忧虑，担心那个男人会再次伤害莉莉特。 公爵凝视着诺埃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平静而坚定地开口： “你不用再为大祭司的事担心。今后，莉莉特由我来守护。” 然而，公爵语气虽然从容，现实却并不乐观。 皇帝似乎早已按捺不住，抓住了这个机会，立刻将公爵的“罪行”昭告天下： “温泽艾斯公爵率骑士团强袭神殿，残酷镇压神官与皇帝近卫军。甚至对大祭司犯下断腕暴行。此等行径，纵是战功赫赫的温泽艾斯公爵，亦难逃重罪。若公爵尚存一丝贵族自觉，应即刻前往皇都，接受应有惩罚。” 即使温泽艾斯公爵声望卓着，也难以轻易平息这样的风波。 公爵的书房内，气氛凝重。 他的得力助手西蒙皱着眉，沉声说道： “陛下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您的机会。” 他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试图将“罪人”的标签死死贴在公爵身上。 “就算公爵您能凭权势暂时压下风波，”西蒙继续分析道，“‘犯下重罪’的污名也难以洗刷，民意将会逆转，许多原本的支持者恐怕也会因此离去。” “无论公爵您多么强大，如果连皇室、教会、贵族和平民都联合起来反对您，那将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想到公爵家面临的困境，西蒙的脸色愈发凝重。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公爵却神色如常，平静地开口： “问题的根源在哪？是‘大祭司绑架了莉莉特’，才引发了后续的一切。”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世上哪个父亲会眼睁睁看着女儿被绑架而无动于衷？尤其我们贵族，对血脉的安危看得极重，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舆论的焦点应该是‘大祭司绑架了公爵之女’，而不是‘我闯入了神殿’。” 公爵的话点醒了西蒙。 只要将舆论引导到正确的方向，局势便可能扭转。 很快，帝国的舆论风向开始悄然改变。无论是贵族沙龙还是平民酒馆，人们热议的焦点从公爵的“暴行”转向了事件的起因。 “听说了吗？大祭司说不准开门，公爵殿下居然直接带人冲进神殿了！太无法无天了！”一个市民在酒馆里愤愤不平地说。 旁边立刻有人反驳：“公爵殿下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大祭司绑架了他的女儿！啧啧，侍奉女神的人干出这种事，才叫人害怕呢！” “你也信那种鬼话？”先前的人表示怀疑。 “怎么不信？你没听说吗？当事人，就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要亲自出来说明情况了！” 果然，还没等从惊吓中完全恢复，莉莉特就勇敢地站了出来。她在公众面前，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我是被大祭司绑架的。我的父亲是为了救我，才不得已闯入神殿。真正犯下罪行的，不是我的父亲温泽艾斯公爵，而是大祭司！” 更具说服力的，是站在莉莉特身边的，那位一直服侍大祭司的神官——诺埃尔。 她带着恳切而坚定的表情，用熟练的手语向众人传达： “莉莉说的都是真的。真正的受害者是莉莉。请大家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少女澄澈的眼神，加上曾侍奉大祭司的神官那恳切的证明，让人们无法再怀疑她们话语的真实性。 舆论瞬间转向，彻底倒向了公爵一方。 “我就说嘛！以前大祭司不就总吹嘘他养的那个孩子有神圣之力，到处拉赞助吗？结果孩子成了公爵千金，他能不气急败坏？”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即使莉莉特已被正式认回温泽艾斯家，大祭司依然到处宣扬她并非公爵亲生。这反而让许多人觉得，大祭司对莉莉特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执念。 只是没想到，这份执念竟会让他做出绑架这种事。 “不管他对那孩子是什么感情，绑架就是绑架，绝对不能容忍！”人们的谴责声越来越高。 在这场舆论的漩涡中，公爵终于亮出了他准备已久的王牌。 他命人公开了这些年来精心收集到的大祭司的种种劣迹。 一时间，关于大祭司的丑闻甚嚣尘上： “听说大祭司这些年收的捐款，根本没用在穷人身上，全被他自己挥霍掉了！” “他还经常打骂神官呢，有传言说，甚至有神官被他活活打死在神殿里！” “天啊……那位大人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不是侍奉女神，最接近神圣的人吗？！” 人们震惊不已。 民众的愤怒彻底爆发：“请严惩那个披着仁慈外衣、实则肮脏不堪的大祭司！” 无数要求严惩大祭司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皇宫。 皇宫内，皇帝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脸色铁青。 他猛地将一份奏折摔在大祭司面前，怒吼道：“加努托！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听到皇帝的怒吼，又看到奏折上的内容，大祭司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往日的体面。曾经圆润慈祥的脸庞如今憔悴不堪，那只被砍断的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样子十分狼狈。 “陛下，您千万不能被这些谣言迷惑啊！”大祭司急切地辩解道，“只要能够证明莉莉特并不是公爵的亲生女儿，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说道：“现在世人之所以向着公爵，是因为他们相信他是莉莉特的父亲。只要推翻这一点，温泽艾斯公爵就会从‘救女心切的父亲’变成‘满口谎言的骗子’，一个用花言巧语诱拐单纯少女的卑劣之徒！” “到那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们就有机会反击！只要我们坚称，那些关于我的丑闻，全都是公爵为了夺走莉莉特而伪造出来的谣言，就一定会有人相信！” 听到这话，皇帝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他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证明？！你怎么拿出铁证来证明公爵不是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啊！！” 第119章 我永远无法原谅她 几个月前，大祭司曾亲自拜见皇帝： “陛下，我已经掌握了莉莉特的亲生母亲。只要将她带来，就能将温泽艾斯公爵彻底逼入死局。” 这句话显然让皇帝动了心。 他不仅当场借出了象征皇室权力的传送魔力石，甚至承诺，在未来审判公爵之时，会提供能够验证血缘的“血缘鉴定石”。 然而，事与愿违。 皇帝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大祭司，语气冰冷：“孩子被抢回去也就罢了，可你连她的母亲都没能控制住，这是不是太失职了？” 蕾贝卡，莉莉特的母亲，从神殿中神秘消失了。 大祭司几乎不用细想，就能猜到她的下落。 “肯定是被公爵带走了。”他脸色煞白地喃喃自语。 蕾贝卡是唯一能够揭穿公爵谎言的关键人物。 更何况，莉莉特正是因为她才陷入险境，以公爵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这里，大祭司的脸色已从惨白转为灰青。 他所有的筹码，似乎都已化为乌有。 但，他还没彻底放弃。 他猛地跪伏在地，仰望着皇帝，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恳切地说道： “皇帝陛下！我亲眼看见莉莉特使用了神圣之力！” 他急忙描述当时的情景：“她用自己的血，让诺埃尔的伤口奇迹般地痊愈了！” “所以，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设法重新掌控她，助您实现……永生的梦想！” “永生”这个词，对任何渴望权力不朽的统治者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然而，皇帝的脸上却只剩下深深的不耐与厌恶。 “够了，”皇帝打断他，声音里满是鄙夷，“你又想用这种荒唐的鬼话来左右朕的意志？” “陛……陛下……！”大祭司还想争辩。 “别再出现在朕面前。”皇帝冷酷地说，“朕连你那张蠢笨的脸都不想再看了。” 话音未落，皇帝便不耐烦地一挥手。 侍从兵立刻冲入殿中，将仍跪伏在地、试图辩解的大祭司强行拖了出去。 大祭司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陛下！陛下……！” 可无论他如何喊叫，皇帝那威严的身影始终未曾回头。 咚！ 大祭司被毫不留情地扔出了大殿，重重摔在冰冷的石阶上。 那一刻的他，仿佛瞬间老去了十岁，眼神空洞，充满了绝望。 不久后，一个消息传遍了皇都。 “皇帝陛下已经退出这场风波了！”随侍西蒙兴高采烈地向公爵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皇帝对外表示，虽然温泽艾斯公爵擅自带走蕾贝卡确实越界，但考虑到此事关乎公爵爱女的安危，他选择理解。 因此，那道原先要求公爵立即返都受罚的诏令，也被当即撤销了。 皇帝一表明态度，那些原本见风使舵支持大祭司的贵族们，便如同老鼠逃离沉船一般，争先恐后地与他划清界限。 失去了所有权势与倚靠的大祭司，终于要独自面对公爵的雷霆之怒了。 “把那个胆敢绑架我女儿的卑劣之徒给我抓回来。”公爵对骑士团下达了命令，声音冷得像北境的寒风，“我要把他扔进北境最冷的监狱，让他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在骑士团抵达神殿之前，大祭司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提前躲了起来。 虽然皇帝与贵族们都已抛弃了他，但毕竟直到不久前，他还是被许多平民视为“圣人”般敬仰。仍有不少狂热的信徒，在暗中帮助他藏匿。 “那家伙……不，是大祭司的行踪，确实难以查明。”西蒙皱着眉头，向公爵汇报调查进展。 公爵低垂着眼帘，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刺骨的冰冷：“继续找。” 就算花上几十年，他也绝不会放弃，定要亲手把那个伤害莉莉特的罪魁祸首揪出来，让他付出代价。 西蒙看着公爵眼中罕见的执着，心里暗暗咋舌：‘哇，主人还是头一次为了个人类这么拼命啊，真难得。以前只见过他对魔物这样。’ 公爵放下手中的报告，接着又下达了新的命令：“人虽然跑了，但他留下的神殿财产还在。以绑架案造成的精神和物质损失为由，把神殿的所有财产，全数划归到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名下。” 西蒙眼睛一亮，立刻领命去办。 结果，从神殿搜刮出来的财产，竟高达一百亿金币。 公爵拿到这笔巨款后，毫不犹豫地将其中大部分，足足八十亿金币，以温泽艾斯家族的名义，捐给了皇都的贫民。 这一举动，让许多原本信赖大祭司的民众，纷纷改变了看法，转而感激和支持起温泽艾斯公爵。 “主人，恕我多嘴，”西蒙处理完后续事宜，好奇地问道，“那一共一百亿金币，为什么留下了二十亿没有捐出去呢？” 公爵端起桌上的蜜桃派，咬了一口，才淡淡答道：“那是我当初为了从神殿赎回莉莉特，支付给大祭司的钱。” “啊……”西蒙恍然大悟。 “见自己的女儿，本就不该付出任何代价。”公爵咽下口中的点心，平静地说，“我只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听到这话，西蒙露出会心的微笑：“您说得太对了，主人。” 公爵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西蒙送来的香甜蜜桃派，一边随口问道：“莉莉特最近怎么样？” 西蒙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轻声汇报道：“小姐这几日非常辛苦，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有些疲惫……” 为了揭露大祭司的真面目，莉莉特亲自走访了许多地方，向人们讲述自己的经历。 当远在外地的奶奶奥利维娅听闻消息，担忧地想要赶回来看她时，她也亲笔写信回复，告知自己一切安好。她一边听着卡莉娜和其他贵族小姐们对大祭司的怒骂和对自己的安慰，一边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流下了眼泪，那是委屈，也是后怕。 “……现在，”西蒙顿了顿，继续说，“她去见蕾贝卡女士了。” 听见这句话，正咀嚼着桃子派的公爵动作猛地一滞。 …… 温泽艾斯城堡最高处的一间塔楼房间。 这里，曾是用来关押家族罪人的地方。 一束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昏暗的房间内。 蕾贝卡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了无生气，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从楼梯下方传来，由远及近。 蕾贝卡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出现在铁栏外的，不是每日送饭的侍女，而是莉莉特。 “莉……莉莉特！”原本瘫软无力的蕾贝卡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力量，猛地撑起身子，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杆。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她的眼神急切地上下打量着莉莉特，充满了真切的担忧和焦虑。 可是，莉莉特望向她的眼神，却比北境的风雪还要冷。 那冰冷刺骨的视线，让蕾贝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莉莉特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我听诺埃尔说了，是你告诉她我被关在哪间祈祷室的。也是你设法引开了门前的守卫，让她能顺利找到我。” 听到这话，蕾贝卡那双早已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对！对！我没有背叛你，莉莉特，我真的没有！”她急切地辩解道，“我只是……只是被大祭司那个混蛋骗了！” 她哽咽着解释，大祭司是如何花言巧语地告诉她，冷血无情的公爵只是贪图莉莉特的力量，而他自己才是真正关心莉莉特、愿意照顾她的人。蕾贝卡当时深信不疑，才会把莉莉特带到大祭司身边。 “如果我知道他会那样伤害你，我绝不会带你去的……真的，求你相信我……”蕾贝卡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悔恨。 然而，面对她声泪俱下的辩解，莉莉特的目光依旧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 “不，”莉莉特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我相信，就算大祭司当时告诉你，他要剥下我的皮、吃掉我的心脏……” 她顿了顿，看着蕾贝卡骤然变化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是会照做的。为了那个你深爱着的男人。” 蕾贝卡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片刻之后，一道像是被无形的手撕裂了心脏般、破碎而痛苦的声音，从她颤抖的嘴唇里溢了出来：“……你说得没错。我……我是为了救他，才去找你的。” 她终于承认了：“因为大祭司告诉我，只要唤醒你体内的神圣之力，就能救活他……” 在莉莉特冰冷的注视下，蕾贝卡再也无法辩驳，羞愧和绝望让她甚至没有勇气说出一句“对不起”。 莉莉特看着眼前泪如雨下的女人，缓缓地、清晰地开口：“我的确拥有神圣之力。” 这句如同惊雷般的告白，让蕾贝卡神情剧变，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呆愣在原地。 “什……什么？”她难以置信地呢喃。 “但是，”莉莉特接着说，语气没有任何温度，“我不会去救你爱的那个人。” 这并非出于报复，不是为了惩罚这个将自己亲手推入深渊的母亲。 而是因为， “即便我拥有再强大的神圣之力，也无法让一个死人复生。” “……！”蕾贝卡瞳孔骤缩。 莉莉特早已将蕾贝卡那个爱人的事告诉了公爵。公爵担心大祭司会在穷途末路之际，再次利用那个男人来要挟蕾贝卡或莉莉特，便派人去找了他。 然而，他们找到的，却是一具已经死去数月、早已腐烂不堪的尸体。 公爵回来后，曾沉声对莉莉特说过：“蕾贝卡找到大祭司寻求帮助的时候，那个男人，其实就已经死了。可她仍然固执地祈求大祭司，让他活过来。” “蕾贝卡，她根本无法接受爱人已死的现实。” 一切，正如公爵所预料的那样。 听完莉莉特的话，蕾贝卡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地摇头：“你、你在说什么谎话？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她死死地盯着莉莉特，眼神充满了怨恨：“……你别说这种残酷的谎言来骗我！你就是恨我骗了你，才故意不肯救他的，对不对？！” 可下一秒，她又立刻否定自己刚才的话，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不对，莉莉特，我刚刚太激动了，口不择言……求求你……” 她伸出因为虚弱而瘦骨嶙峋的手，从铁栏的缝隙中紧紧抓住莉莉特的手腕，声音颤抖，带着泣音，苦苦哀求：“用你的神圣之力救救他吧。只要你愿意救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为你做任何事，好不好？求你了，莉莉特，求你了……” 莉莉特望着她跪在地上，卑微祈求的模样，只是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冷得像冰锥：“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个人，早就死了。” “不，不是！不是的，不是——！！” 蕾贝卡痛苦地扭曲着面容，一遍又一遍地尖叫着同样的话，声音凄厉而绝望。 最终，她再也承受不住这残酷的真相，眼前一黑，彻底昏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随后赶来的医生为蕾贝卡诊治后，神色凝重地向公爵和莉莉特报告：“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精神也彻底垮了。恐怕……最多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听完医生的话，莉莉特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或动容，平静得甚至有些令人心惊。 公爵目光沉沉地望向她，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想怎么处理她？” 对于公爵而言，蕾贝卡是永远无法原谅的罪人，是差点害死他女儿的元凶。 可即便如此，她终究是莉莉特的亲生母亲。他无法对一个将死之人，尤其还是莉莉特的母亲，施以残酷的手段。 莉莉特明白父亲的为难，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笑容，轻轻说道：“……是啊。不管怎样，她是生下我的母亲。” 无论有多恨，她都无法亲手杀了她。 可与此同时，也永远无法原谅她。 哪怕她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也一样。 这份恨与怨，或许将伴随她们直到最后。 第120章 那个女人，好像已经死了 莉莉特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开口请求： “请把我母亲送到一个我看不见的远方。” 公爵沉默了片刻。 莉莉特接着说：“永远也不要再见面了。” 听到这句话，公爵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蕾贝卡离开了城堡，住进了她曾与丈夫一起生活过的那座海边白色小屋。 公爵派骑士日夜监视着她， 她独自一人，脸颊日渐消瘦。 她常常低声啜泣：“亲爱的，你在哪？我好痛苦，真的好痛……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可是，无论她多么伤心地呼唤，那个承诺会一直陪伴她的人，都没有再出现。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蕾贝卡开始咳血。 死亡的恐惧本能地袭来。 她满脸是血，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那只手，没有任何人握住。 她瘦得只剩骨架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挥动着，嘴里喃喃低语： “对……对不起，对不起，莉莉特……妈妈错了，请原谅我……” 然而，不管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在罪恶感和孤独中，蕾贝卡迎来了死亡。 蕾贝卡离开城堡那天，莉莉特曾明确表示： “就算她死了，也不要告诉我。我一点也不想再在意她了。” 哪怕，那是关于她死亡的消息。 此后，莉莉特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像往常一样，她早上祷告，接受教师授课，和卡莉娜一起喝下午茶，又和公爵共进晚餐。 这天也是如此。 晚餐时，莉莉特笑着对公爵说：“我和卡莉娜约好去看演出了，听说那是连小女孩和贵妇人都为之疯狂的演出呢，我真的超级期待！” 她笑得很灿烂，看上去全然不像刚刚经历过巨变的样子。 公爵看着这样的莉莉特，一方面觉得她坚强得让人心疼，另一方面，心中又隐隐作痛。 他想问一句“你还好吗”，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担心这样一句问候，会打破莉莉特竭力维持的平静。 最终，他没有说出心底的担忧，只是抬起手，本想摸摸她的头……却只是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 莉莉特瞥了一眼那只手，微微皱眉问道： “您最近怎么都不摸我头了？” 公爵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嗯？” 莉莉特看着他，继续说：“您很久没有再摸过我的头了。” 公爵像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回答道：“……我以为你会讨厌。” “诶？！” 公爵解释说：“你都已经十五岁了，要是还摸你的头，你可能会觉得我把你当小孩看，会不舒服吧。” 莉莉特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话，用力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嘛！公爵大人摸我头的时候，感觉可好了！” 她真的很喜欢那种感觉，那双像熊掌一样宽厚强壮的手，却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公爵顿了一下，反问：“是吗？” “是的！”莉莉特坚定地回答。 听到她确定的回答，公爵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然后开口道：“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 莉莉特爽快地答道：“您什么都可以问。” 公爵问道：“你为什么最近不叫我‘爸爸’了？” 这次轮到莉莉特像刚才的公爵一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确实，自从十五岁之后，莉莉特就不再叫公爵“爸爸”，而是改口叫“公爵大人”了。 也正因如此，公爵对待莉莉特才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以为莉莉特是想和他保持一些距离、维持应有的礼仪。 莉莉特比刚才更大声地解释起来：“因为我觉得自己都已经十五岁了，就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了！” 所以她才忍住没叫“爸爸”，强迫自己称呼“公爵大人”。 但其实…… 她低下头，轻声说：“我还是想叫您‘爸爸’。” 一直，一直都想。 她抬起头，眼神认真：“就算我变成皱纹密布、腰都弯了的老奶奶了，也还是想这么叫。” 听了莉莉特的话，公爵想象了一下她变成老奶奶的样子。 就算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儿，依然会是可爱的。 这时，公爵才终于意识到：对他来说，莉莉特永远是那个可爱的女儿。 无论她长大成人、甚至成为一个母亲……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公爵用无比温柔的眼神看着莉莉特，说道：“不管你几岁，只要你愿意叫我‘爸爸’，我都很高兴。” 莉莉特眼睛一亮：“我也是，不管我多大了，都希望爸爸能摸我的头。” 公爵和莉莉特互相看着对方。 从前，公爵需要跪在地上才能和莉莉特平视； 如今，他只需微微弯腰，两人的视线便能恰好相交。 莉莉特先开了口，语气轻柔又坚定：“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按照自己的心意相处吧，爸爸。” 公爵温和地回应：“好啊。”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莉莉特的头发。 在他那双宽大有力的手掌下，莉莉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就像终于收到了期盼已久的珍贵礼物。 之后，两人坦诚地聊了许多心里话，包括莉莉特当初为何决定离开城堡，也包括公爵为何没有阻拦她离开。 公爵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语气一如既往地清晰而坚定：“我再说一遍，我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有一天我会改变主意。可即便真的那样……” 他看着莉莉特的眼睛，郑重地说：“我唯一的女儿，永远只有你。不管我身边有谁，这点都不会改变。” 莉莉特轻轻应了一声：“……嗯。” 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 “那我先回房间啦。”莉莉特起身说道。 “好。”公爵温和地回应。 莉莉特踮起脚，轻轻在公爵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公爵露出温柔的笑容，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抱了抱。 这是一个温暖人心的道别。 正当莉莉特准备走出餐厅时，公爵忽然叫住了她：“莉莉特。” 莉莉特回头，疑惑地看向他：“嗯？” 公爵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好好休息吧。” “好的。”莉莉特微笑着答应，转身回房去了。 推开房门，莉莉特看见了诺埃尔。 自从住进城堡后，诺埃尔一直睡在莉莉特的房间里。 这是莉莉特特意安排的，她希望诺埃尔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生活中，能尽可能安心一些。 诺埃尔见她回来，动了动手，比划着问道：“晚餐好吃吗，莉莉？” 莉莉特笑着回答：“我吃得很开心。你呢，诺埃尔？” 诺埃尔一直很怕公爵。 如果和公爵一起吃饭，她大概会紧张得发抖，连吃一颗番茄都得偷偷观察公爵的脸色。 所以，莉莉特通常白天和诺埃尔一起用餐，晚上则陪公爵共进晚餐。 那段时间，诺埃尔会一个人在莉莉特的房间里吃饭。 诺埃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比划着说：“我也吃得很多。只是每次吃饭时都觉得很抱歉，大家那么用心准备的饭菜，我却总是吃不完，还剩下好多……” 听到诺埃尔的话，莉莉特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因为此刻的诺埃尔，和她初来温泽艾斯城堡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啦。”莉莉特安慰道，“我们家的厨师是那种宁可做一百盘菜也不愿只做一盘的热情派。再说了，诺埃尔你可是救过我的恩人啊。” 城堡里的仆人们也都将诺埃尔视为贵宾，对她十分尊敬和感激。 他们常常对诺埃尔说：“神官大人！随时吩咐我们，无论什么事，我们都在！” 诺埃尔回忆起那些眼神热情、随时准备帮忙的女仆们，认真地比划道：“温泽艾斯城堡真的很棒呢，莉莉。” 听他这么一说，莉莉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里有强大而温柔的公爵、总是站在她这边的西蒙、细心体贴的玛丽，还有无数亲切善良的仆人。 这个地方，温暖而珍贵，简直就像天堂一般。 可是，莉莉特微笑着，眼角却忽然悄悄泛起了泪光。 “怎么了，莉莉？！”诺埃尔立刻察觉到了，惊慌地比划着问道。 莉莉特眼含泪水，声音有些哽咽，缓缓开口：“那个女人，好像已经死了。” 诺埃尔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立刻意识到莉莉特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 莉莉特红着眼睛，继续说：“爸爸也好，西蒙大人也好，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我能感觉到。” 她能从他们偶尔流露出的复杂眼神中，读懂一切。 那不是对蕾贝卡的哀悼，而是对她的心疼。 莉莉特的脸庞因压抑的情绪而微微扭曲，她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真的没事。那种女人，就算死了，我也一点都不在乎。” 诺埃尔望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伸出手，用力地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第121章 诺埃尔留下来了 莉莉特依偎在诺埃尔的怀中，轻声问道：“诺埃尔，你还记得以前安慰我时说过的话吗？” 那是在莉莉特刚学会说话的时候。 有一次，一家人来到神殿祈祷，其中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因为玩得太开心，在奔跑中不小心摔倒了。 只听‘哇’的一声，那个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一位穿着精致礼服的女士立刻跑过来，心疼地把孩子抱进怀里。 原本哭声震天的孩子，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止住了眼泪。 他挂着鼻涕，一边抽噎着，一边把脸埋进母亲的怀里蹭来蹭去。 “妈妈……”孩子呜咽着喊道。 那时候，站在不远处的莉莉特看到这一幕，回头问诺埃尔：“莉莉为什么没有妈妈？” 诺埃尔一时语塞，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莉莉特却低下头，小声地接着问：“是妈妈不要莉莉了吗？” 诺埃尔慌忙地比划着，像是在问：“谁跟你说这种话的？” 莉莉特小声回答：“是大祭司大人说的啊。他说，妈妈不要我了，还说如果不想再被抛弃，就要当一个乖孩子。” 诺埃尔听完，带着快要哭出来的神情，紧紧地抱住了她，哽咽着说：“莉莉，生孩子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一个人要在身体里孕育另一个小生命很久很久，最后还要忍受极大的痛苦才能把他生下来。所以……” 她比划着，努力强调道：“莉莉的妈妈一定是，非常非常爱莉莉的。” 年幼的莉莉特，单纯地相信了诺埃尔的话。 她那时想：是啊，妈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不得不离开我、把我留在这里，但她应该是爱我的吧。 如今已经十五岁的莉莉特，红着眼睛，声音低沉地说：“那真的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爱我。” 不……或许，蕾贝卡曾有过一点点类似爱的情感。 莉莉特记得，她们一起吃饭时，蕾贝卡曾看着她说过“你跟我有点像”，然后露出了笑容； 看到莉莉特穿上新礼服时，也显得非常开心。 她也曾因莉莉特身体不适而面露担忧，在莉莉特喝下她亲手熬制的药，情况好转时，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是，”莉莉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份所谓的情感，永远也比不上她对那个男人的爱。” 为了守住她的爱情，蕾贝卡不惜欺骗自己的女儿，甚至将她推入绝境。 莉莉特永远无法爱上那样的女人，甚至可以说，她从心底憎恨她。 “正因为她是‘母亲’，”莉莉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我才更加无法原谅。” 她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我为她流一滴眼泪。 莉莉特把脸埋在诺埃尔怀里，肩膀微微颤抖，让人心疼。 诺埃尔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用最温柔的声音不断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莉莉……” 那是她从莉莉特还是个小不点时就熟练掌握的安慰方式。 她倾尽全心，想要传达自己的关切。明明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重复这些简单的话，诺埃尔却因此而深深自责，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看到诺埃尔的泪水一滴滴落下，莉莉特眉头轻轻一皱，带着一丝无奈低声说道：“每次我难过的时候，诺埃尔你总是哭得比我还伤心。” 她伸出手，轻轻替诺埃尔拭去脸颊上的泪水，然后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想起那个女人了。” “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妈妈”这个人。” 奇妙的是，莉莉特说出这句话时，内心竟然异常平静，既不悲伤，也不觉得寂寞。 因为，她心想：我身边有世界上最珍惜我、最爱我的人。爸爸，还有诺埃尔。 天色仍暗，黎明未至。 诺埃尔悄悄看了一眼熟睡的莉莉特，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想一个人去庭院散散步。 当她走在寂静的庭院中，呼吸着微凉清新的空气时，忽然停下脚步，惊讶地捂住了嘴。 在朦胧的月光下，一个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是温泽艾斯公爵。 诺埃尔吓了一跳，立刻低下头，心里怦怦直跳：“好、好吓人……” 虽然她已经在城堡里住了快一个月，但和公爵正面碰上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她一直在下意识地躲着他。 公爵明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可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诺埃尔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紧紧握着双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站在狮子面前瑟瑟发抖的兔子。 公爵看着她胆怯的样子，心中略过一丝好奇：就是这样胆小的人，从那个蛮横的大祭司手里救出了莉莉特吗？ 他开口问道：“莉莉特，她是不是很难受？” 听到“莉莉特”这个名字，一直低着头的诺埃尔猛地抬起了头。 她下意识想用手语回答，但立刻想起公爵可能看不懂，于是鼓起勇气，用有些沙哑、不太流利的声音小声问：“您……您怎么知道的？” 公爵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她可能会那样。” 诺埃尔睁大了眼睛，随即轻轻点了点头，老实回答：“是的，她说起妈妈的时候哭了，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原来如此。”公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察觉到公爵语气中不易察觉的失落，诺埃尔连忙补充道：“但、但是她也说了，有公爵大人和我在，就没关系了！” 公爵闻言，微微一怔。 诺埃尔继续小声说：“所以，请您不要太担心。” 公爵静静地注视着诺埃尔。 那双像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黑亮眼睛里，刚才的畏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关心和温柔的担忧。 看着这样的诺埃尔，公爵不由自主地轻轻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他问道。 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公爵，竟然笑了！诺埃尔看得呆住了，微微张着嘴，一时忘了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脸颊“唰”地一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忙低下头，慌忙摆手：“不、不是的！我、我怎么敢……” 公爵在心里品味着那句“怎么敢”，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敢？’他心想，‘刚才那个那么真挚地安慰自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有些不搭调。’ 他看着诺埃尔，缓缓开口：“诺埃尔，你愿意继续留在温泽艾斯城堡吗？” 诺埃尔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公爵看着她惊讶的样子，继续说道：“莉莉特受了那么深的伤，却还能这样坚强地生活下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你在。” 只要有诺埃尔在她身边，莉莉特就像找到了最安心的港湾。 “莉莉特其实一直想让你留下来，”公爵解释道，“但她怕给你太大负担，所以说不出口。” 诺埃尔为了她，差点丢了性命，而且是跨越了两世，整整两次。 莉莉特心里充满了愧疚，所以始终无法主动开口挽留她。 “她说，只要你不是回到那个大祭司身边，”公爵接着说，“不管你想去哪里，她都愿意支持你。” 当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诺埃尔再回到大祭司身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你想回神殿，我可以介绍一个安静平和的地方给你。那里的主祭为人正直温和，绝不是那种贪婪腐败之辈。” 公爵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真诚，“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无论是我，还是莉莉特，都希望你能留下。” 公爵的声音中带着真挚的情感，诺埃尔听得眼睛睁得圆圆的，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她低下头，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声说：“如果公爵大人允许的话，我也……非常愿意留下来。谢谢您……先向我表达了这份心意。” 公爵温和地说：“不用这么郑重地道谢。真正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听到这句话，诺埃尔的脸更红了，心里偷偷想着：‘果然，莉莉特说得没错。公爵大人其实是个温柔的人……虽然，嗯，还是有点吓人。’ 诺埃尔这样想着，悄悄鼓起勇气抬起头。 她那漆黑如夜的眼眸，正好对上了公爵那双如天空般澄澈的碧蓝眼睛。就在那一刻，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两人之间，带着春日夜晚特有的清凉与温柔。 第二天清晨，莉莉特听到消息后，满脸惊喜地喊道：“真的？诺埃尔，你真的要留下来，以后都和我一起生活了吗？” 诺埃尔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得到确认的回答，莉莉特高兴地举起诺埃尔的手，兴奋地欢呼：“哇啊啊，太好了！” 她笑得像个小太阳，灿烂极了，仿佛昨夜的眼泪只是一场梦。 看到她这么开心的样子，诺埃尔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过，笑容还没持续多久，莉莉特忽然收敛了表情，眉头轻轻皱起，有些担忧地问：“不过……诺埃尔，这样真的可以吗？” 诺埃尔是一位将身心都奉献给女神的神官，非常虔诚，不像莉莉特那样每天只对女神说两句话就满足了。 “像诺埃尔这样虔诚的人，”莉莉特小声嘀咕，“却不住在神殿，反而待在城堡里……会不会是为了我，才勉强自己？” 察觉到莉莉特那略显不安的目光， 诺埃尔连忙用手语安慰她：“不是也有那种不隶属于任何神殿，独自修行的神官吗？在这里祈祷，也完全没问题的。” 诺埃尔微笑着，用手势补充表示‘所以真的没关系’。 她那温柔又坚定的样子，让莉莉特心头一暖，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她。 “谢谢你，诺埃尔。”莉莉特闷闷地说。 诺埃尔回抱住她，柔声说：“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莉莉。” 诺埃尔是被大祭司“捡回去”的，从童年起就一直住在那个神殿，直到年过二十。 她虽然默默忍耐着生活，但那份生活从未带给她真正的幸福。她必须无条件地服从那个贪婪又暴躁的大祭司，甚至还要应对神官之间为了讨好上级而产生的勾心斗角、嫉妒与算计。 但现在不同了。 诺埃尔看着怀里的莉莉特，认真地用手语比划道：“是你给了我勇气，莉莉。我也要试着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 听到这番话，莉莉特眼里闪烁着激动与感动的光芒，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管家西蒙微笑着走过来，温柔地说道：“既然诺埃尔小姐决定继续留在城堡，那我这就去为您准备一间合适的房间。” 虽然她们一直住在同一间房里，但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 莉莉特心想：‘我当然喜欢和诺埃尔住在一起，但……’ 与此同时，诺埃尔也在想：‘一直住同一间房，她也许会觉得不方便吧。’ 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点小小的遗憾很快就被惊喜冲散了，因为西蒙为诺埃尔安排的房间，就在莉莉特房间的隔壁。 “和莉莉好近啊……”诺埃尔心里一阵高兴。 但当她怀着期待推开属于自己的房门时，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122章 诺埃尔与卡莉娜 这间超级大的房间里，摆满了看起来超级贵的家具！ 诺埃尔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脸慌张，连忙挥着手说： “这、这真的是我的房间吗？“ “是的，没错。“西蒙站在一旁，恭敬地点了点头。 看到西蒙确认，诺埃尔急忙摆手，语气更加慌乱： “真的不用给我这么好的房间，我只需要一个能放张床的小屋子就够了。“ 她这副手忙脚乱的模样，简直和莉莉特第一次来到温泽艾斯城堡时一模一样。 西蒙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诺埃尔小姐，您是莉莉特小姐视若家人的存在，公爵殿下特意吩咐过，我们要以最高的规格招待您。“ 他又稍稍俯身，凑到诺埃尔耳边，压低声音悄声说道： “而且，要是给您安排太简陋的房间...殿下可能真的会杀了我。“ 听到这句半真半假的“威胁“，诺埃尔脸色顿时发白。 她可不能因为自己想住得简单点，就把这位看起来很可怜的管家的小命给搭进去。 最终，她几乎要哭出来似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房间总算是顺利安排了下来。 西蒙见状，露出一脸满意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 “啊，这些家具暂时是这样布置的。如果您有特别喜欢的风格，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能不能……都撤掉，只留一张床就行……”诺埃尔差点就这样脱口而出。 但她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生怕自己一开口，那位喜怒无常的公爵会因此迁怒于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 于是，诺埃尔就这样皱着眉头，认真地陷入了苦恼。 听说诺埃尔要暂住在宅邸里，莉莉特这几天开心得不得了，脸上整天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看到她那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城堡里的女仆们纷纷激动得不行。 其中一个女仆小声感叹道： “能看到莉莉特小姐这样笑，真是太好了...“ 自从莉莉特离开后，整座城堡仿佛都陷入了严冬，可她一回来，这里立刻春暖花开，充满了生机。 因此，当卡莉娜按照约定来到城堡拜访时，看到眼前的情景，也不由得微微一惊。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不苟言笑、身材魁梧强壮的女仆们，此刻竟然全都挂着略显僵硬的笑容，那画面确实……有点奇异的吓人。 卡莉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欢迎你来，卡莉娜。“ 卡莉娜抬起头，看见莉莉特正笑着站在那里。 而在莉莉特身旁，还站着一位拥有乌黑长发和黑色眼瞳的女子。 卡莉娜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是谁。 “原来她就是诺埃尔啊。”卡莉娜心里暗暗想着。 莉莉特很早以前就经常跟她提起这个人： 【诺埃尔是神殿里唯一一个保护过我的人。虽然我们现在不在一起，但对我来说，她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虽然从未表现出来，但卡莉娜心里其实对这个“诺埃尔”有些小小的嫉妒。 她能从莉莉特提起诺埃尔时的语气中，感受到那份与众不同的亲近和珍视。 她甚至还偷偷想过“在我和她之间，莉莉特更喜欢谁？”这样幼稚的问题。 所以现在，卡莉娜像一只警觉的小猫，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戒，仔细打量着诺埃尔。 那位穿着朴素白色神官服的女子，身上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长相也算不上惊艳的美人类型，但却有一张澄澈干净、让人莫名心安的脸。 而且，她身上没有贵族女子们常有的浓烈香水味，只有一股洗衣皂留下的淡淡清香。 也许正因为这样，卡莉娜发现自己明明是第一次和诺埃尔见面，却完全不觉得生疏。 不如说，反倒有种奇妙的安心感，在她心头悄悄浮现。 就在这时，诺埃尔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脸上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轻轻抬手，比划出手语。 莉莉特在一旁同步翻译道： “诺埃尔说：‘见到你很高兴，卡莉娜小姐。我听莉莉提起你很多次了。她说你像玫瑰花一样美丽，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听完莉莉特的翻译，卡莉娜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我、我也听莉莉特说了很多你的事。她说你就像她的姐姐一样。“ “姐姐”。听到这个有些意外的称呼从卡莉娜口中说出，诺埃尔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绽放出一抹温柔而灿烂的笑容。 她再次打出手语，莉莉特翻译道： “诺埃尔说：‘莉莉会这样介绍我给她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她的笑容干净、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与虚伪，看得卡莉娜脸颊更红了几分。 “不知怎么的，我…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卡莉娜在心里默默想着。 两人互相望着，空气中仿佛悄悄流淌着一种温暖又柔软的气息。 这时，莉莉特笑着，轻快地走到她们中间，一手挽住一个人的胳膊，欢快地说道： “好啦好啦，我们快上马车吧，在路上继续聊！要是迟到了，可就错过精彩的表演时间啦。“ 其实今天，本来是莉莉特和卡莉娜约好两个人一起去看演出的日子。 但莉莉特征求了卡莉娜的同意后，决定邀请诺埃尔也一同前往。 她想让自己最亲密的朋友见见自己最重要的人，也想让诺埃尔看看北部地区的繁华景象。 她想让诺埃尔见识一下宏伟的剧院，更想带她欣赏如今在贵族圈子里大受欢迎的精彩话剧。 【诺埃尔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神殿里，像这种热闹的场合，她应该从没经历过吧。】莉莉特心里这样想着。 果然，如她所料，眼前的一切对诺埃尔来说，都是无比新奇的体验。 一进入剧院，诺埃尔就忍不住小声惊叹，并打出手语：“哇…这个剧院好大。” 剧场建筑本身的华丽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了，但比起建筑，更让诺埃尔惊讶的是里面的人潮。 剧院内人头攒动，放眼望去，观众们个个身材高大、穿着华丽，比起首都的观众，似乎更显一份张扬与气势。 “哇，好多英俊的人啊…”诺埃尔双眼闪闪发光，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右张望着，同时兴奋地打着手语。 看到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可爱模样，莉莉特和卡莉娜不禁相视一笑。 第123章 在我心里，爸爸你才是最帅的那个 三人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莉莉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对她们说道： “听说这场演出在女性观众里特别受欢迎，看来是真的。你看，观众席上几乎全是女士。“ 平时剧院里的观众，大多是情侣或与家人朋友结伴而来，男女比例通常比较均衡。 但今天这里，却几乎是清一色的“女子军团”。 男观众反而成了“稀有物种”，偶尔零星地散落在女士们中间，像沙漠里的几滴水珠。 卡莉娜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连哦哦哦小姐她们都彻底迷上这场演出了，听说她们几乎天天都跑来看呢。“ 曾经抓着莉莉特和卡莉娜的手，哭着求她们一定要来看一次剧院的“哦哦哦小姐们”，这次却遗憾未能同行。 据说是因为她们的父母实在看不下去女儿们天天泡在剧场里，担心她们把整个家底都败光，才强硬地阻止了她们出门。 临别时，她们还一脸哀切地托付莉莉特和卡莉娜： 【虽然我们被父母筑起的高墙挡住，无法与你们同行，但请代替我们，好好守护阿耳忒弥斯大人的盛世美颜吧…！】 一直安静听着的诺埃尔，这时好奇地歪了歪脑袋，打出手语：“阿耳忒弥斯？” 莉莉特笑着向她解释： “嗯，是这场戏里的一个演员的名字，现在非常非常有人气。“ 卡莉娜也补充说明道： “是啊，那些过去只知道念叨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名字的大小姐们，现在居然会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呢。“ 在一种微妙的期待气氛中，演出终于拉开了帷幕。 出乎她们意料的是，那位备受追捧的阿耳忒弥斯并非男主角，而只是一个出场频率不高的配角。 然而，就在他登上舞台的那一瞬间，原本还算安静的剧院瞬间被引爆了。 “呀啊啊啊啊，阿耳忒弥斯大人！！“ 刚才还仪态万方、优雅端坐着的淑女们（甚至包括几位头发花白的贵妇人），此刻全都激动得像是失去了理智。 而她们狂热尖叫的对象，那位名叫阿耳忒弥斯的演员，留着一头惹眼的紫色长发，身上佩戴着闪闪发光的华丽饰品，确实是一位外貌极其惊艳的美男子。 他微微弯起用浓墨般眼线精心勾勒过的眼睛，露出一抹既温柔又带着几分妖异魅力的笑容。 观众席再次爆发出近乎失控的尖叫声，音量大得仿佛整个剧院都要塌陷了。 但是，人群中，唯有角落里的三位少女显得格格不入。 莉莉特看着台上的演员，笑着心想：“嗯…确实是个大帅哥，哦哦哦她们没说谎。” 但她并没有被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连跟着尖叫的欲望都没有。 毕竟，她每天早上起床，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那位如同活生生雕像一般的温泽艾斯公爵，早已对那张逆天级别的俊脸产生免疫力的莉莉特，面对这种程度的帅哥，内心已经很难再起波澜了。 卡莉娜也是类似的想法。 “确实长得挺帅的…但也不至于让大家喊成那样吧？”卡莉娜在心里嘀咕着。 她自己本就拥有令人屏息的绝世容貌，对于他人的外表，自然也少了几分普通人的惊艳之感。 相比之下，坐在她们旁边的诺埃尔，眼睛里闪烁着的则是纯粹的好奇与赞叹。 “演员真的很厉害呢。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自如地表演…”她心里默默地想，她原本就不是那种容易被外貌轻易吸引的人，此刻更关注的是演员的技艺。 就在这满场尖叫、气氛如同火焰般沸腾的剧场中，那三个安安静静坐着的少女，反而引起了台上那位光芒四射的男演员的注意。 阿耳忒弥斯的嘴角不易察觉地轻轻扬起。 “哎呀？今天好像来了几位不得了的客人啊？”他心里想着，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她们的方向，然后，朝着那边，快速地眨了一下右眼。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已经沸腾到极限的观众席，彻底炸开了锅。 “呜哇啊啊啊！阿耳忒弥斯大人！！“ “救命啊啊啊，阿耳忒弥斯大人！！“ “我爱你，闪闪发光的阿耳忒弥斯！！！“ 整齐划一又饱含疯狂热情的呼喊声，简直就像某种宗教祭祀仪式中信徒们虔诚的祷告。 身处这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中，莉莉特忍不住悄悄吞了口口水。 “…刚才那一眨眼，真的是冲我们这边来的吗？不不…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她有些不确定地想。 当晚。 像往常一样与魔物浴血奋战归来、洗净满身血污回到城堡的公爵，看向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莉莉特，开口问道： “今天的演出，看得还算尽兴吗？“ 莉莉特闻言，立刻转过头，表情十分认真地重重点了点头： “嗯！非常尽兴！现场气氛热情得让我都差点要被点着了！“ 听到这话，公爵的眼睛顿时微微瞪大，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不成剧院着火了？”的震惊。 莉莉特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解释道： “就是那个…演女主角助手的男演员，人气特别特别高。每次他一出场，原本还安安静静坐着的女士们就会立刻集体尖叫起来，那声音真的是震耳欲聋！“ “哦？是吗？“公爵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嗯！“莉莉特用力点头，“不过我能理解她们为什么会那么疯狂。虽然是男演员，但是他穿得超级华丽，而且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真的会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呢。“ 她说得兴致勃勃，眼睛亮闪闪的，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公爵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暗沉下去。 而站在公爵身后不远处的西蒙，听着莉莉特的话，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莉莉特小姐…您、您就快别说了啊…！”西蒙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感受到自家主子身上散发出的那几乎能将人冻僵的低气压，眼眶里几乎都要急出眼泪来了。 但对此毫无察觉的莉莉特，仍旧笑得一脸甜美，甚至还带着些许羞涩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啦…在我心里，爸爸你才是最帅的那个！“ 就在她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原本如同寒冰般冻结的公爵的神情，仿佛中了某种解咒魔法一般，倏地一下，悄然融化了。 第124章 我会用我的力量守护我在乎的人 公爵微微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不过他整体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 “原来如此。” 他这句话似乎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西蒙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公爵看向西蒙，开口说道：“我想和莉莉特单独谈谈。” 西蒙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还是恭敬地行了礼，然后悄然退出了房间。 公爵亲口让他离开，这种情况极为罕见，这让莉莉特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爸爸想和我说什么？’ 她暗自思忖。 自从莉莉特回到城堡以后，公爵一直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她，不希望她再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毕竟她曾遭遇了可怕的事情。 幸运的是，几个月过去了，如今的莉莉特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开朗。 或许是觉得时机成熟了，公爵终于开口，问出了那句他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你的血……真的可以治愈别人吗？” “……！”莉莉特屏住了呼吸。 听到这句话，她的心重重一沉。 她想起那天，为了救诺埃尔，她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刀，当时公爵就站在她的身边。 她记得很清楚，尽管亲眼目睹了她释放力量的模样，公爵当时却一句话也没说。 莉莉特原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对她的能力只字不提，默默包容。 可她错了。 公爵那双如蓝宝石般澄澈的眼睛，此刻正静静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迎着他的目光，莉莉特意识到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隐瞒了。 带着这份明悟，她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公爵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那么，当年你治好我的眼睛时……也是那样，用了血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平稳，但莉莉特却能听出来，那声音里，藏着比寒冬更冷的低沉。 莉莉特的目光微微颤抖，她望着他，终于缓缓开口：“……是的。” 就在那一刻，公爵感到胸口像被撕裂了一般。 脑海中清晰地浮现起五年前那个失明时的记忆：在自己缠着绷带的庞大身躯前，站着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她用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细细的手指尖上渗出鲜红的血珠。她走近那个高大得几乎令她仰望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将指尖的血，轻轻涂抹在了他的眼角。 他还记得，莉莉特一边将那副粗布制成的廉价手套套在仍带着血迹的手上，一边对着当时的他轻声说道：“这药……一定能治好您的眼睛。” 她当时还曾请求过他，别问这药从哪来，别问细节。 所以，公爵当时从未真正去深思莉莉特到底是如何治愈他的，只是模糊地猜想，或许她拥有某种神圣的力量。 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 这远远不够。 公爵猛地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脸上神情变得能让任何人胆寒，但眼中掩不住的却是深重的自责。 他声音因愤怒而愈发低沉：“我早该搞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使用那种力量的。” 莉莉特曾经设想过公爵知道秘密后的反应，但她从没想过，会让他如此痛苦和自责。 眼见他这样，莉莉特慌张地喊道：“别这么说，爸爸！是我欺骗了您啊。” 她急忙解释：“而且我只是轻轻划了一下手指，真的没多疼，加上我有适合的药膏，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可是她越是这样解释，公爵的神情却越发沉重。 这一个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想起那一幕：那个为了救诺埃尔而毫不犹豫地割伤自己手掌的莉莉特；那个还年幼却已学会默默承受疼痛，把指尖的血轻轻抹在他眼角的小女孩。 这些画面让他心痛，更让他恐惧，也许不仅是那几次，很多很多次，莉莉特都在悄悄伤害自己。 每当想到这些，公爵便感到仿佛万刀穿心般的痛楚。 他再也不想看见莉莉特亲手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的模样了。 无论是为了谁、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行。 下定决心后，公爵看着她，语气坚决地说：“我不希望你再使用这种力量了。” 听到这句话，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 自从成为公爵的女儿以来，这五年里，公爵从未对她说过“不要做某件事”。 这突如其来的禁止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怔怔望着他。 随后，她才轻声开口：“对不起，爸爸……但我不能答应你。” 她感到喉咙干涩，嘴唇也发干。 这是她第一次，违背了他的意愿。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您为什么会这么说。我明白您心疼我，不想看我受伤。可是……” 莉莉特举起自己那双白皙纤细的手，眼神坚定地继续说：“我会使用我的力量。只要是为了守护我在乎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即使将来这份力量被世人所知，哪怕无法再过上平静的生活，她也不后悔。 公爵用一种复杂得无法言喻的神情俯视着她。 十五岁的莉莉特，身形在他眼中依旧娇小，只不过是从“松鼠”成长为“兔子”的程度而已。 可即便如此，公爵却清晰地意识到： ‘她……真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双直视着他的天蓝色眼睛里，没有了曾经孩童的怯弱，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成长途中最纯粹的坚韧与决意。 公爵意识到，纵然心中再怎么担心，再怎么愤怒，自己也该退让一步了。 最终，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 听见公爵终于松口，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莉莉特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柔和下来。 公爵继续说道：“但你不能再继续用那种方式动用力量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一种更安全的使用方法。” 说完，他又罕见地带着一种混合着威胁与恳求的语气，补了一句：“如果你不想看到我这颗心慢慢被烧光……至少，答应我这一点吧。” 这是莉莉特第一次听见公爵用这种混合着威胁与恳求的语气说话，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但紧接着，她便露出了笑容，轻轻点头：“好，我答应您。” 直到这时，公爵才终于露出一丝安心的神情，伸手轻轻抚摸起莉莉特的小脑袋，温柔地，一次又一次地。 那天夜里，公爵向莉莉特问了很多，包括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能用血去治愈他人的？过去又曾把力量用在了谁的身上？ 莉莉特没有隐瞒，全都说了出来：“我之所以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契机。” 她开始回忆： 在神殿的某天，大祭司冲着她大声咆哮道：“你之所以无法觉醒神圣之力，是因为你对女神的信仰太浅薄！继续祈祷，直到你能引发神圣之力为止！” 之后，她被关进了祈祷室。 在饥饿与恐惧中哭泣的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喵呜” 她抬起头，看见高处窗台边蹲着一只小猫。 尽管神殿一向禁止动物进入，但野猫们总是随心所欲，偶尔也会悄悄溜进来。 “喵呜” 它轻轻地叫了一声，尾巴缓缓摆动。 那可爱的模样让哭泣中的莉莉特不由自主地止住了眼泪，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好可爱。” 对那个被困在祈祷室中，独自一人啜泣的少女来说，那只小猫就像是一份悄然降临的礼物。 可第二天，当那只猫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时， 它的一条腿被夹在一个锋利的捕兽夹中，鲜血正顺着腿不断滴落。 吓坏了的莉莉特踮起脚，伸出手，小声哄着它：“喵喵，下来吧，我会帮你的。” 她满眼焦急地望着仍坐在窗台、没有要动弹的猫，低声恳求：“我不会伤害你……真的。” 也许，那只猫真的听懂了她的心声。它颤巍巍地一瘸一拐跳到地面，朝她走来。 莉莉特迎上前，咬紧牙关。 那伤势严重得吓人。 好在夹子不是那种必须用钥匙才能解开的，而是可以徒手打开的构造。可对还只是孩子的她来说，也并不轻松。她的手在拉开夹子时被锋利的刀刃划伤，鲜血渗了出来。 莉莉特忍住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将夹子撑开。 终于，猫的腿从紧咬的金属中脱了出来。 但她根本来不及高兴，因为那伤口实在太深太可怕。 ‘如果就这样放着，可能会化脓甚至危及性命……怎么办？’ 她满脸忧虑，轻轻抚摸着猫的腿……就在那一瞬间，她亲眼看着猫腿上的伤口慢慢愈合了。 她一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很快，她明白了，是自己手上的血，治好了那伤口。 那是她曾无数次祈祷、渴望得到的力量。 可莉莉特并没有感到一丝喜悦，只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如果大祭司知道了这件事……他还会放过我吗？’ 恐惧攫住了她。 ‘不，他绝对不会。为了得到那他梦寐以求的神圣之力，他可能真的会把我的身体撕得粉碎。’ 莉莉特的脸瞬间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 莉莉特抬起头，看着公爵，继续说道：“所以……我把这份力量藏了起来。藏得很深。还好，这件事藏起来并不难。大祭司最讨厌弄脏自己的手，所以每次打我时从不亲自动手，而是用拐杖。” 即使在回忆这些往事时，莉莉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得近乎淡漠。 可公爵听着，却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疼，怒火在心底翻滚。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大祭司，你这个畜生。” 第125章 阿尔忒弥斯是神官? 一想到当初迫不得已放他一马，公爵就悔恨得几乎发狂。 但事已至此，悔恨并未淹没公爵，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念头。 公爵的眼神冷酷而坚定，心中复仇之火熊熊燃烧。 他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他再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定。” 听着公爵的话，莉莉特脸上泛起了红晕，和刚才的神情截然不同。 她定了定神，继续说起自己动用神圣之力的经历： 她轻声说道：“我第一次用神圣之力治愈的是爸爸。然后是梅洛、卡莉娜，还有…拉斐尔皇子殿下…” 公爵一直冷着脸听着，直到莉莉特说出“拉斐尔”这个名字，他眼中才瞬间燃起怒火。 尽管早就知道莉莉特曾治愈过拉斐尔，但一想到她是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做到的，公爵的怒意便冲破了理智。 他盯着莉莉特，语气严厉地命令道：“以后，不准再替那个皇子疗伤。” 他的神情十分吓人，仿佛莉莉特只要再帮拉斐尔一次，他就会立刻提剑冲去王都。 莉莉特被他的气势所慑，只好轻轻点头，小声应道：“好。” 而就在同一时刻，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王都，粉发的皇子拉斐尔忽然打了个寒战，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他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道：“怎么突然觉得冷？该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说着，他抬头望向夜空中银白色的圆月。 在那皎洁的月光里，他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小莉莉特。 他望着月亮，苦笑着自语：“都过了这么久，一看到月亮还是会想起她…唉，我真是病得不轻啊。” 拉斐尔一边自嘲，一边却怎么也无法将视线从月亮上移开。 把长久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后，莉莉特松了口气，从公爵房间出来，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夜色笼罩的走廊里，诺埃尔正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在担心地等待着，双手交握在身前。 莉莉特轻声问：“你怎么在这儿，诺埃尔？” 诺埃尔看到她，松了口气，走上前轻声说：“你一直没回来…我担心你是不是和公爵发生了什么。” 莉莉特笑着摇摇头，心情轻松得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她终于把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全都告诉了公爵。 ‘要不，也告诉诺埃尔吧？’莉莉特心想。 诺埃尔只知道她觉醒了神圣之力，却不知道她使用力量的方式。 如果她知道了…… ‘她一定会露出和爸爸一样的表情。’ 那种比谁都更痛苦的神情，甚至可能会哭出来。 诺埃尔只要一提到和她有关的事，泪腺就特别容易失控。 ‘我可受不了一天看两次那种表情。’ 最终，莉莉特还是决定暂时不提神圣之力的事，就像拖延不想做的功课一样。 她转而牵起了诺埃尔的手。 诺埃尔温柔地一笑，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两人牵着手，小声说笑着，亲昵地一同回了房间。 第二天，莉莉特和诺埃尔一同从图书馆回来。两人刚走进府邸，管家西蒙就迎了上来。 西蒙恭敬地说道：“公爵大人吩咐，小姐一回来就请立刻去客厅。” 莉莉特疑惑地问：“为什么？” 西蒙回答：“神官大人已经到了。” “神官？”莉莉特惊讶地问。 莉莉特想起来了，父亲确实说过，为了帮她找到不伤害自己就能使用神圣之力的方法，会请一位精通此道的神官前来。 “没想到，才过了一天，神官就真的来了…”她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虽然从小在神殿长大，但莉莉特对神官有着本能的排斥。 这不仅因为大祭司曾对她施加过残酷的折磨，也因为其他神官同样冷漠，他们视她为大祭司的私有物，目光中常常带着恶意。 她深吸一口气，暗自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有爸爸在，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 莉莉特咽了口唾沫，推开了客厅的门，却瞬间僵在了原地。 一个陌生的男人，正伸出手，似乎在轻抚公爵的脸颊。 那男人见她进来，微微侧过头，冲她暧昧地眯起眼，懒洋洋地说：“擅自闯进有人的房间可不好哦，小公女。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场面呢。” ‘什、什么叫不该看的场面？！你胡说什么啊？！’莉莉特惊得瞪大了眼，满脸通红，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公爵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在那男人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那男人立刻夸张地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软得像个稻草人。 公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不要再做这种让我女儿误会的举动。” 男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委屈地大声反驳：“什么叫误会的举动啊！我可是推掉了所有行程，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讨点回报怎么了！殿下您明明说过会给我报酬的！” 公爵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刚才还理直气壮的男人立刻变了脸，干笑着打哈哈： “啊哈哈，您是说过要给回报，不过嘛，现在这种情况似乎不太合适，我就不提了，当然不提了~” 他一边小声嘀咕‘毕竟小命要紧’，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华丽的衣袍。 接着，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莉莉特，身上那身挂满饰物的华丽长袍随之摇摆。他在莉莉特面前优雅地躬身行礼： “向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莉莉特大人问安。能再次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 ‘再次？！’莉莉特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虽然卸掉了舞台灯光和浓妆，看起来有些不同，但这张华丽中带着一丝邪气的脸…她绝不会认错！ 她脱口而出：“阿尔忒弥斯大人？！” 男人露出灿烂的笑容，打了个响指：“叮咚，答对了！” 阿尔忒弥斯一脸轻快，莉莉特却满是错愕。 她心中充满困惑：‘等等，他怎么会在这里？西蒙刚才不是说来了位神官吗？’ 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阿尔忒弥斯用唱歌般的语调解释道：“演戏嘛，看着有趣，就随便玩玩。其实我的本职，是神官哦。” 这爆炸性的消息还没让莉莉特消化，阿尔忒弥斯又叹着气抱怨起来：“虽然我现在已经从原本的神殿逃出来，到处流浪…本以为这样就能被革除神职了，结果他们死活不肯放我走。唉，真是烦死了…” 公爵冷冷地盯着他，打断道：“别废话了，说正事。” 阿尔忒弥斯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总算认真起来，将视线转向莉莉特。 莉莉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满眼警惕地盯着他，心里嘀咕：‘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虽然有点失礼…但他怎么看都像个怪人啊。’ 阿尔忒弥斯见状，却温柔地一笑：“别这么紧张嘛，小公女。我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可是专程来帮助莉莉特大人的哦。” 他俏皮地眨了眨一只眼，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其实，我也拥有和莉莉特大人一样的神圣之力。” “……！”意外的消息让莉莉特猛地睁大了双眼。 原来拥有神圣之力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阿尔忒弥斯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一下，缓缓说道：“目前整个帝国，官方承认拥有神圣之力的，算上我和莉莉特大人，一共也只有十二人。” 对于这个人口数千万的帝国而言，这个数字少得惊人。 他撇了撇嘴，补充道：“不过，其他人的力量其实都不值一提，顶多治点小擦伤、缓解一下头痛罢了。” 说到底，也就比效果好些的药膏强点有限。 因此，那些人虽然被尊称为拥有“女神恩赐”的存在，但在帝国并未受到特别的优待。 阿尔忒弥斯挺了挺胸膛，语气一转：“当然，我可跟他们不一样。” 虽然他的力量本身并不算顶尖，但在“如何运用神圣之力”这件事上，他有着近乎天赋的直觉。 他得意洋洋地说：“虽然我没办法治愈重伤，但要说让皮肤变得细腻光滑、修复受损发质什么的，我可是专家。所以在追求美丽的贵妇圈里，我人气超高的！” 他说这话时一脸骄傲，仿佛这是世上最了不起的才能。 然而，公爵只是冷冷地评价了一句：“真是毫无用处的能力。” 这句话让一直挂着笑容的阿尔忒弥斯第一次沉下了脸，表情有些扭曲。 他立刻激动地反驳道：“那是因为您天生丽质，当然不懂！您知道普通人为了变美要付出多少努力和金钱吗？像您这种天天在烈日下砍杀魔物皮肤却还完美无瑕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种精致又痛苦的烦恼！” 一会儿油腔滑调，一会儿绅士得体，一会儿笑容灿烂，一会儿又尖声抱怨… 看着情绪如同过山车般起伏的阿尔忒弥斯，莉莉特不由低声自语：“原来……其他拥有神圣之力的人，能力也只是这种程度啊……”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震。 她的神圣之力能救活濒死之人，和其他人的力量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莉莉特再次意识到自己力量的强大与特殊，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阿尔忒弥斯撩了撩他那头蓬松的紫色长发，悠然说道：“总之，回到正题。关键在于，目前拥有神圣之力的人里面，我是最擅长‘控制’这股力量的。” 他抬起那只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随即，一团柔和的白色光芒在他掌心缓缓浮现。 他解释道：“一般拥有神圣之力的人，都是像这样，把体内的力量引导出来使用。” 莉莉特点点头，小声说：“我也知道这个方法……但不管怎么试，力量就是出不来。” 阿尔忒弥斯指尖转动着一个甜甜圈形状的白色光环，一边转一边疑惑地喃喃自语：“到底是为什么呢？按理说，只要拥有神圣之力，这应该像呼吸一样自然才对啊。” 他歪着头思索片刻，然后说道：“这样吧，我先确认一下莉莉特大人体内的神圣之力有多少。可以吗？” 莉莉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阿尔忒弥斯轻轻颤动着长长的睫毛，将手掌缓缓伸向莉莉特圆润的头顶上方。 片刻后，他脸上的笑容，悄然褪去。 第126章 莉莉特的神圣之力 阿尔忒弥斯发出一声惊叹，眼睛睁得溜圆。 “天哪……！”他喃喃自语，“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庞大的神圣之力。” 他脸上满是激动，语气也变得更加热切：“而且怎么还能这么纯净、温暖……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 就在阿尔忒弥斯失神的瞬间，一直保持警惕的公爵猛地将莉莉特拉到身后护住，用凌厉的目光死死盯住他。 那架势，活像在保护女儿远离一个危险人物。 被公爵的杀气一惊，阿尔忒弥斯猛地回过神来，慌忙摆着手解释道：“莉、莉莉特小公女的神圣之力太迷人了，我只是有些失神！真的什么都没做！别打我，会出人命的！” 尽管阿尔忒弥斯拼命解释，公爵却丝毫没有放松， 他用冰冷的眼神示意阿尔忒弥斯：少废话，讲重点。 阿尔忒弥斯无奈地耸耸肩，说道：“就像我刚才说的，莉莉特小公女体内的神圣之力实在惊人，庞大到无法估量。” 他眼中激动未减，继续解释：“也许正因为力量太强，莉莉特小公女反而无法顺利释放。毕竟，力量越强，越难控制，这是常理。” “这庞大的力量虽然无法主动释放，却不会消失，而是会以其他形式从她小小的身体里渗透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比如说，渗透进小公女的血液里。” 听到这，莉莉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阿尔忒弥斯则带着了然的微笑，挑眉道：“您不必惊讶。我已经听公爵殿下说过了，五年前他那双被怪物重伤、几乎坏死的眼睛，是莉莉特小公女治好的，对吗？” 莉莉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承认：“……是的，是我用血治好了爸爸的眼睛。” 听到肯定的答复，阿尔忒弥斯再次惊叹，他回想起五年前的情景。 当时，无论用什么药都无法治愈公爵的眼睛，最后只能请他出马，可即便是他拼尽全力也毫无效果。 他看向莉莉特，语气更加激动地说：“能治好殿下那种程度的伤，说明莉莉特小公女的神圣之力不仅量惊人，质量也堪称奇迹！” 阿尔忒弥斯双眼放光，活像发现了稀世珍宝。 与他的激动不同，莉莉特依旧表情平静，她直接问道：“我想知道的不是我的力量有多强，而是除了流血外，有没有其他使用它的方法？能做到吗？” 阿尔忒弥斯笑眯眯地，干脆利落地回答：“不能！” 他答得太过轻松，公爵和莉莉特都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阿尔忒弥斯脸上挂着近乎天真的笑容，继续说道：“如果莉莉特小公女的神圣之力是太少导致无法释放，那我或许还能帮忙。但现在情况正好相反……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他那一脸“我就是没办法”的无辜表情，气得公爵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 阿尔忒弥斯立刻撅起嘴，像只受了委屈的鸭子。 “别那么看我嘛，我也很委屈啊，”他小声抱怨，随即话锋一转，“况且，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说着，他指尖浮现出一团纯白光芒。 他得意地扬起下巴：“既然问题是力量太强不好控制，那减少一部分，不就行了？” “减少神圣之力？”公爵立刻追问。 阿尔忒弥斯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啊，”阿尔忒弥斯解释道，“去找个厉害的魔法师，做一块能调节神圣之力的魔力石。这对莉莉特小公女肯定有帮助。” 大陆上存在两种神秘力量：神圣之力与魔力。 两者本质截然不同。 神圣之力是神赐的先天能力，唯有被选中者才能拥有；而魔力更像是一种技艺，可以通过学习和努力提升。 因此，能使用魔力的魔法师虽然也算稀少，但远比神圣之力持有者要常见。 “不过，”公爵沉声道，“能制作调节神圣之力的魔力石的魔法师，凤毛麟角。” 他话音刚落，阿尔忒弥斯就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好像这根本不是问题。 “但那凤毛麟角里，不就有你认识的人吗？”阿尔忒弥斯反问道。 正如阿尔忒弥斯所说，公爵确实认识这样一位魔法师。 那就是，阿拉克希纳沙漠的魔女。 那是个公爵连正眼都不想看的女人，哪怕只是想起，都让他感到厌恶。 若是平时，他绝不会主动找上门。 然而这一次…… 公爵低头望着莉莉特，下定决心般缓缓说道：“我亲自去见那位魔法师。” “您要亲自去？”莉莉特惊讶地抬起头。 “嗯，”公爵解释道，“那魔法师不是召之即来的类型。与其等她磨磨蹭蹭，不如我亲自去说明情况，拿到东西更稳妥。” “可您不是很忙吗？”莉莉特担心地问。 北部山脉时常爆发魔物侵袭，领地事务更是繁重。 身为北境统领的温泽艾斯公爵，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和数不清的求见者，更别提还要时刻提防那位远在皇都、虎视眈眈的皇帝。他忙得恨不得有十个分身。 “爸爸已经因为我几个月没好好处理政务了，”莉莉特语气坚定地说，“我自己去找那位魔法师吧，带骑士团去。毕竟需要帮助的人是我。”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公爵，或许会因看重莉莉特的心意而勉强同意。 但现在不同了。 “不行，”公爵立刻否决，语气不容置疑，“阿拉克希纳沙漠酷热危险，那个魔女性格又极端恶劣。我不想让你去那种地方。” “我会小心的，让我去吧。”莉莉特坚持道。 “不行，我亲自去。”公爵毫不退让。 啪！父女俩目光碰撞，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夹在中间的阿尔忒弥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偷偷往嘴里塞了块饼干。 他还以为这对父女亲密无间，原来也会吵架嘛！真有意思！ 僵持了几秒，公爵首先叹了口气，打破了紧张的气氛，提出了折中方案：“那就一起去。” 不等莉莉特回应，公爵便补充道：“反正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既然决定了，那明天政务也别管了，就准备出发吧。” 莉莉特望着父亲，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片刻后轻轻点头：“好。” 沉默片刻，她脸上重新绽开笑容，眉眼弯弯地说：“其实每次和爸爸分开走远路，我心里都特别舍不得。” 她脸颊微红，主动握住公爵的手，有些羞涩地笑道：“这次能和爸爸一起去，我真开心。谢谢你，爸爸。” 听到这句真心话，公爵的嘴角也终于（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看到这温馨场面，阿尔忒弥斯反而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啧，还以为能看到公爵和女儿吵架的稀有场面，结果没吵起来，真可惜。” 他略感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眼睛一亮，笑得像弯月牙般，自告奋勇道：“那我就给二位带路吧！阿拉克希纳沙漠魔女那儿，我熟！” 公爵虽然表情不悦，但最终还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几天后，莉莉特、公爵和阿尔忒弥斯三人一同踏上了旅途。 “阿拉克希纳沙漠的魔女极其厌恶人类，”出发前阿尔忒弥斯建议道，“如果带着骑士团过去，只会惹恼她，让事情更麻烦。最好精简人员，人越少越好。” 公爵也同意这个看法。 于是，这次出行没有带一名护卫。 但没人对此感到不安，毕竟同行的是温泽艾斯公爵本人。 “有公爵殿下在，就算来一群巨龙也不怕啦。”西蒙大大咧咧地说。 一旁身体更结实了的玛丽也用力点头附和。 只有诺埃尔，脸色始终有些沉重。 她当然知道公爵有多强大，可一想到莉莉特要远行，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不过……就算我硬跟去，也只会拖后腿吧。”带着这份苦涩，诺埃尔压下情绪，默默帮莉莉特整理好随身物品。 她低声对莉莉特说：“路上小心，莉莉。” “嗯，别担心。”莉莉特回以明朗的笑容，紧紧抱了他一下。 和西蒙、玛丽也道别后，莉莉特朝他们挥挥手，开心地喊道：“那我们出发啦！” 第127章 阿拉克希纳沙漠的魔女 莉莉特对离开城堡没有丝毫留恋，也没有因为将要踏上陌生的土地而感到害怕。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和父亲一起旅行！ 她望着骑在巨大白鹿背上的父亲，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公爵也难得地朝她回以一丝淡淡的笑意。 就在这对父女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时，落在后头的阿尔忒弥斯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挥着手大叫起来： “喂，两位～！我也是同行人员哦～你们别真的把我落下啊！” 他忍不住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阿拉克希纳沙漠魔女的住处，位于帝国西境的尽头。 由于距离北部实在太远，他们这次依然选择使用传送门。 当莉莉特看见地面上那巨大的魔法阵时，胃里顿时一阵翻腾。 她想起了之前被蕾贝卡欺骗、强行传送的可怕经历。 “太难受了……” 她咬紧牙关，手指紧握成拳。 就在这时，一只宽大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是公爵。 他轻柔又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瞬间，所有的不适感仿佛奇迹般地消失了。 莉莉特放松了紧绷的表情，昂首挺胸地踏上了魔法阵。 片刻之后，白光从魔法阵中溢出，将他们三人笼罩。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先前呼啸的寒风、洁白的雪景，都好像是幻觉。 眼前是毒辣的阳光和像火一样灼热的沙漠。 莉莉特提前换上了用轻薄布料制成的衣物，并披上能遮住全身的斗篷防晒。 可即便如此…… “好热……” 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她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幸好带着父亲亲自准备、能散发冷气的魔力石，不然她恐怕早已撑不住了。 ‘那颗魔力石明明只有一颗，爸爸却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他真的没问题吗？’ 莉莉特担心地侧头看向公爵。 但公爵却像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 他脸上没有丝毫变色，鼻尖连一滴汗珠都没有。 就好像他一个人还待在冰天雪地的北方。 这怎么可能？ 困惑的莉莉特，突然想起了以前和西蒙的一段对话。 那是个暴雪封门的日子，她望着窗外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风雪，担心着正在外面讨伐魔物的父亲…… 那时，西蒙一边平静地为莉莉特倒茶，一边缓缓说道：“小姐，公爵殿下的身体，早已超出了普通人的程度。一般的冷热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痛苦。哪怕赤身穿行整个北境，也不会有事，简直像个怪物一样。” 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与其担心殿下，不如小姐您多注意身体，别着凉才是。” 莉莉特心想，大概是这么说的吧…… 直到此刻，莉莉特才真正明白西蒙那番话的意思。 ‘对啊，爸爸不是需要我担心的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公爵似乎察觉到她充满敬佩的目光，转过头看着她，淡淡说道： “要是觉得累，就说一声。我背你。” ‘我是父亲的女儿。就算达不到爸爸那样的高度，我也要成为一个坚强的人。’ 莉莉特坚定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没事。”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哀怨声音： “我不行了啊啊啊……” 只见出发时还风度翩翩的阿尔忒弥斯，如今已经蔫得像条脱水的鱼干，紧紧拽住了公爵的衣角。 他眼泪汪汪，用堪称“全世界最可怜”的表情哀求着：“太热了……我真的快走不动了，拜托，请背我一下，公爵殿下……” 公爵冷冰冰地回应道： “闭嘴。” 若是在平时，阿尔忒弥斯大概会立刻闭嘴。 但今天，他死撑着不放，竟然一边挂在公爵健壮的手臂上，一边哭唧唧地说： “您就发发慈悲吧。就算您背着我，也不过多了一只苍蝇的分量，不费力的。” 然而公爵像赶苍蝇一样，毫不留情地一把将他甩开，语气依旧平静又冷酷： “用你自己的脚走。要是真走到晕过去……” “那您会背我吗？！”阿尔忒弥斯眼睛一亮，似乎打算靠意志力强行晕倒。 公爵冷静地接上后半句：“我会甩你一巴掌，把你打醒。” “这、这不是要打死我吗？！”被吓得尖叫的阿尔忒弥斯立马蹦了起来，迈开大步，走得比谁都快。 他感觉，如果再继续撒娇，公爵那只像熊掌一样的大手真的会扇到他脸上来。 看到这滑稽的一幕，莉莉特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 ‘爸爸第一次对别人这么随意。他们俩看起来关系真的很好。’ 莉莉特怀着“这话要是被他们听见，一定会吓傻吧”的想法，走近阿尔忒弥斯，伸手扶住了他。 而这一切，此刻正映照在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中。 水晶球前，站着一位披着华丽斗篷的女子。 她看着球中的景象，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轻声自语：“好久没有客人踏入我的领地了呢。” “而且，居然还是北境的温泽艾斯公爵……！” 女子兴奋地舔了舔红唇，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那就得用‘特别的方式’来迎接才行，不是吗？” 直到太阳落下，夜色笼罩沙漠，莉莉特才终于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呜，脚好疼……’ 长时间不停地行走，让她的双脚又红又痛。 这时，公爵走到她身边，毫不犹豫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我来给你上点药。”他温和地说。 “……嗯。”莉莉特脸上有些羞涩，但还是乖乖地把脚伸向父亲。 脱下鞋子，她那小巧的脚已经红肿不堪。 公爵眉头微蹙，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药膏。 那庞大的身躯，此刻却如此温柔地俯身，动作细致轻柔。 这一幕看得阿尔忒弥斯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的天。 这个连狂暴的魔物都能轻松压制的男人，如今却像个普通父亲一样，温柔地照顾着女儿。’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让人忍不住怀疑公爵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要是我也撒娇说脚痛，能不能……’ 念头刚起，阿尔忒弥斯就立刻自己摇头否定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公爵的“特别待遇”只对他女儿开放。 对其他人？他依然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冰山大魔王。 ‘别说给我上药了，他大概会直接把我碾碎了当药渣。’ 面对残酷的现实，阿尔忒弥斯吸了吸鼻子，开始小心地给晒伤的脸颊涂抹护肤品。 皮肤出问题，才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 公爵一边替莉莉特缠好绷带，一边听到她低声问道： “爸爸，真的……有人住在这种地方吗？”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黄沙，没有绿色，也没有水源。 莉莉特实在难以相信这里会有人居住。 公爵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阿拉克希纳沙漠的魔女厌恶人类，所以选择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一旦真有客人误闯，”他顿了顿，语气变冷，“她便会毫不留情地折磨对方。” “正如现在。” 他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将莉莉特护在身后。 一旁还在涂脸的阿尔忒弥斯也吓得立马弹了起来，迅速躲到公爵背后。 沙—— 随着一阵风吹起了旁边的沙粒，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弥漫开来。 沙地忽然开始涌动，沙粒翻滚着汇聚成形，转眼之间，竟变成了几十只体型庞大的巨型沙蝎。 莉莉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惊得捂住了嘴。 公爵则毫不慌乱，转头对她低声安抚道： “别怕，我不会让它们碰到你一根头发。” 莉莉特本能地想哭，却立刻咬住嘴唇摇了摇头。 ‘不能忘！爸爸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 她用力握紧小拳头，眼神坚定地看着父亲，大声说道： “嗯，我相信你，爸爸！” 公爵似乎微微一愣，仿佛没料到女儿会这样回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挥起长剑，那些沙蝎被接连斩断、崩碎，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就像打碎用沙子堆成的堡垒一样轻松。 莉莉特看着父亲的身影，脸上浮起抑制不住的红晕和崇拜。 ‘果然，爸爸太强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上好多倍！’ 站在她旁边的阿尔忒弥斯也一脸陶醉地喃喃自语： “果然，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就是最完美的存在……他挥剑的样子，怎么可以这么优美，简直像艺术品一样……” 不知不觉间，所有的沙蝎都已被彻底消灭。 公爵眼神一凛，望向远方，冷冷地开口： “用这点沙子做的傀儡就想困住我？太小看人了。你自己也应该觉得无趣吧。” 就在此时，从地上那堆破碎的沙蝎中，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 “不对哦？我觉得非常有趣呢？” 那调皮又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让莉莉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然而公爵脸上毫无波动，只是沉稳地回应： “我需要你的力量。” “哦？”女子的声音带着惊讶和一丝戏弄，“这位高傲的公爵殿下，居然会对我提出请求？” “是的。”公爵肯定道，“你若帮我，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 听到这话，那些碎沙中忽然传来“咯咯咯”的笑声，紧接着，一个愉悦的声音响起： “那就让我开心一点吧！” 话音落下，沙子开始飞舞、旋转，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沙子，竟然变成了和莉莉特一模一样的模样。 第128章 爸爸，你要好好珍惜自己 由沙子变成的怪物有着和莉莉特一样的银白色卷发和淡蓝色的眼眸。 莉莉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就连公爵也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少女，与此同时，水晶球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想要的，你都会答应吗？那就动手砍了这个可爱的少女吧，公爵殿下。” 公爵很清楚，眼前的“莉莉特”不过是一个魔法师制造出来的卑鄙幻象。 然而，尽管清楚这一点，他却没有动手。 远处，透过水晶球注视着这一切的女人不屑地咂了咂舌。 她讥讽道：“就因为她长得像你女儿，你连手都不敢动了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素来傲慢、手上沾满成千上万魔物鲜血的“冰之怪物”，竟然会因为一个幻象而犹豫。 女人脸上交织着不屑与难以置信的讥讽。 这时，公爵冷漠地开口：“我收回刚才的承诺。与其满足你的要求，不如直接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说着，他将那只巨大的手伸向了自己的眼睛。 幻象的创造者，也就是那名女子见状，惊叫出声：“住手！你疯了吗，公爵大人！” 就在女子惊叫的瞬间，原本由沙粒组成的莉莉特身形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女子的身影。 她有着紫色的长发与瞳孔，令人吃惊的是，她的脸与阿尔忒弥斯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她那纤细的腰肢，倒是与阿尔忒弥斯截然不同。 没错，这位突然现身的女子，正是阿尔忒弥斯的双胞胎姐姐，被称为“沙漠魔女”的露娜。 露娜泪眼盈盈地看向公爵，委屈地抱怨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我就想跟你开个小玩笑，你竟然连这点都接受不了，还要挖掉自己的眼睛？你是不是存心想把我逼疯才这么干的？！” 她话音未落，站在公爵身后的阿尔忒弥斯便按捺不住冲了出来，大声吼道：“这话该是我说的！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你这是哪门子的低级恶作剧？！你这个坏心眼的姐姐！” 露娜立刻反唇相讥：“你说什么？你这个没用又脆弱的弟弟？！” 看着这对久别重逢却立刻吵起来的双胞胎兄妹，莉莉特默默移开了视线，担忧地朝公爵走去。 她脸色惨白地问道：“魔、魔法师大人说的……是真的吗？刚才您真的……” 她无法说出“是想伤害自己的眼睛吗”那句话，这种可能性太过可怕。 与受到巨大冲击的莉莉特不同，公爵却面无表情地答道：“我必须那样做，“阿拉克希纳的魔女”才会停下玩笑，露出真面目。” 他又补充道：“我并不是真的打算伤到自己的眼睛。我知道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自残。” 可即便他如此解释，莉莉特紧绷着的小脸依旧没能放松下来。 察觉到气氛不妙，公爵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生气吗？” 莉莉特爆发了：“当然在生气！” “……” 公爵一时语塞。 莉莉特继续激动地说：“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啊！不过是用沙子捏出来的假人，您直接砍了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偏偏是要用伤害自己眼睛的方式……” 她的话语带着颤音。 即使理智上明白露娜一定会阻止公爵，但情感上，光是他竟然动了这样的念头，就足以让她感到后怕。 她满眼泪光地瞪着公爵，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这还是莉莉特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公爵想解释说那种自残的场面根本不会真的发生，但他知道这解释毫无意义。 莉莉特真正生气的，是他居然会选择用那样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最终，公爵略显低落地低声说道：“是我不好。” 轰隆隆！ 这句低沉的道歉宛如一道惊雷。 远处还在互相踹来踹去的露娜和阿尔忒弥斯动作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 露娜震惊地低呼：“温泽艾斯公爵殿下竟然道歉了……！” 那个习惯威胁而非请求、擅长压迫而非谈判的男人，居然会低头认错！ 在这对震惊无比的双胞胎注视下，莉莉特一脸正色地对公爵说道：“我知道爸爸有多疼我。正因为这样，我也会好好珍惜我的身体，用尽全力保护它。所以……拜托你，爸爸，你也一样，好好珍惜自己。” 公爵沉默片刻，应道：“……我知道了。” 莉莉特望向点头应允的公爵，悄悄伸出自己细细的小指。 公爵也没有犹豫，顺从地伸出手，勾住了女儿的小指。 熊一般高大威严的公爵，和小鹿般纤细柔弱的少女互相勾着小指，这画面落在旁边两个目瞪口呆的双胞胎眼中，实在太不真实了。 阿尔忒弥斯不由得小声咕哝：“现在……不会是其他魔法师对我们施了幻术吧？” 露娜揉着刚才被踢到的小腿反驳道：“应该不是。我这儿还痛着呢。” 接着，露娜红着脸，满是羡慕地说道：“平时冷得像冰雕一样的人，竟然也能这么温柔……我也想被公爵大人那样宠爱一次。” 阿尔忒弥斯立刻泼冷水道：“别白日做梦了。他只有对自己女儿才会这样像换了个人一样。” 露娜哭丧着脸说：“呜呜，好羡慕！” 阿尔忒弥斯也跟着叹气：“我也是。” 明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公爵的这种温柔，两人却依旧羡慕得一塌糊涂。 这时，公爵开口了：“寒暄结束了，现在该进入正题了。” 他刚才望向莉莉特时，那双如蜜糖般温柔的眼睛早已消失，重新恢复了那凛冽如寒冰般的冷峻神情。 看到这幅熟悉的模样，这对兄妹反而并不觉得可惜。 露娜捧着脸，陶醉地说：“果然我还是更喜欢这个状态的公爵大人。” 阿尔忒弥斯也连连点头，同样一脸陶醉：“嗯嗯，温泽艾斯公爵殿下那种“就算我在面前死掉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冷酷，才最让人心动。” 两人说出几乎一样的台词，满脸陶醉地傻笑起来。 *** 在沙漠地下的某处，有着阿拉克希纳的魔女——露娜的居所。 与外面狂风卷沙不同，这里温暖舒适得令人惊讶。 此刻，莉莉特就坐在这温馨的空间中。 露娜站在她面前，拿出一个嵌着多颗小型魔力石的测量装置说：“先来测测看，你到底有多少神圣之力吧。” 她解释道：“神圣之力越强，就会有越多的魔力石被点亮。顺带一提，上次测那个废柴弟弟的时候，才不过亮了三颗魔力石而已。” 这时，脸还因为被姐姐揍而有些红肿的阿尔忒弥斯忍不住插嘴道：“你知道让三颗魔力石亮起来有多难吗？！我可是被女神选中的人啊！” 露娜完全无视了弟弟的抗议，将测量装置举到莉莉特面前。 片刻后，那些小小的魔力石开始依次亮起。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光芒接连不断地亮起，露娜的眼睛也越睁越大。 很快，装置上的十颗魔力石全数发光，接着“砰”地一声炸裂了。 莉莉特瞬间被公爵搂进怀中保护起来，她惊魂未定地问：“发、发生什么事了？” 露娜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四散的碎片，缓缓说道：“魔力石承受不住她的神圣之力，炸掉了。” 一旁围观的阿尔忒弥斯则兴奋得脸都红了，大声叫道：“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他握紧拳头，语气激动地继续道：“莉莉特小公女的神圣之力，已经不是“稍微多一点”这种程度了！也许……莉莉特大人真的就是女神的孩子！” 莉莉特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困惑地眨了眨，问道：“女神的孩子？那不就是……” 她想起了自幼时起，神殿的大祭司便用这个名号称呼她。 听见莉莉特的疑问，阿尔忒弥斯立刻正色摇头，语气十分认真地说：““女神之子”是自古以来就在神殿中代代相传的真实存在。” 他开始讲述那段古老的历史： “几千年前，这片大地曾降下一场可怕的瘟疫。疾病像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昨天，可能是年迈的母亲；今天，可能是年幼的孩子；明天，说不定就是自己。地狱般的惨状不断上演，人们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阿尔忒弥斯继续讲述：“就在那样的绝望之中，一位神秘的女子现身了。传说，女神在那位女子面前降临，对她说：“代替我去拯救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吧。”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位女子真的治好了所有用尽手段都无法治愈的病患。从她手中流淌出的洁白光芒，正是神圣之力。” 阿尔忒弥斯补充道：“她是第一个从女神那里获得神圣之力的人。那位女子，就是至今依然被尊为圣女的……莉莉特大人。” 听到这个与自己相同的名字，莉莉特的肩膀微微一抖。 阿尔忒弥斯连忙解释：“啊，莉莉特小公女……和圣女名字一样，真让人容易混淆。为了区分，接下来，我就称那位伟大的女性为“圣女大人”吧。” 他接着叙述：“圣女大人以神圣之力，逐一治愈了染病之人，最终将这片土地从死亡的阴影中解救出来。” 阿尔忒弥斯继续说：“即使圣女大人耗尽生命去世之后，拥有神圣之力的人仍不时会降生于世。这些人极为稀少，无论是性别、性格、还是出身血统都各不相同，唯一的共通点，只有那份微弱的神圣之力。” 阿尔忒弥斯叹了口气：“但他们的力量，与圣女大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圣女大人曾将垂死之人从死亡线上拉回，而这些后来的所谓拥有神圣之力的人，顶多只能治愈些微小的伤口罢了。” “即便如此，”他解释道，“每当这样的“神圣之子”降生，民众仍旧为之狂热。因为圣女大人曾在临终前，曾留下过这样的预言：” 阿尔忒弥斯的声音带着激动，复述着那古老的预言：继承我之力的女神之子，终将降临世间。” 说完，阿尔忒弥斯双眼闪闪发亮，带着无比的激动与期待，双手郑重地指向莉莉特。 第129章 和爸爸一起度过的愉快时光 莉莉特瞪大双眼，语气慌张地说道： “大祭司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他只是说……说我运气好，才碰巧拥有了神圣之力……” “那个死胖子啊，”阿尔忒弥斯撇撇嘴，接话道，“倒是很擅长利用别人绝望时想找依靠的心思，但他对神圣之力根本没什么了解。他自己感知神圣之力的本事弱得可怜，当然看不出您到底有多厉害。” 他心里嘀咕：‘也许，他只是无意识地被莉莉特大人那强烈的力量吸引，才凑过来的吧。’ 这念头有点恶心，阿尔忒弥斯没说出口，转而继续道： “总之，现在能摆脱他真是太好了。要是那家伙早点发现莉莉特大人真正的力量，肯定会想尽办法把您留下来的。” 回想起前世的遭遇，莉莉特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这时，一直沉默的公爵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对什么‘女神之子’没兴趣。我只关心，能不能做出帮助莉莉特引导神圣之力的魔力石。” 莉莉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正事。 “对……现在重要的不是我有多强的力量，而是该怎么用好它。” 公爵和莉莉特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露娜身上，带着几分期待。 而露娜则傲慢地抬起下巴，自信满满地说： “当然没问题。我和那个除了靠运气得了点芝麻大的神圣之力、一无是处的弟弟可不一样，我可是个天赋高超的顶级魔法师！” “姐姐……求你别这么说了，真让人起鸡皮疙瘩。”阿尔忒弥斯小声抱怨道。 “砰！” 露娜毫不客气地一拳捶在阿尔忒弥斯的肚子上。 随后，她转头看向公爵和莉莉特，俏皮地眨了眨一只眼，语气轻快地说： “我会为莉莉特小公女，献上一份特别的礼物。” 制作带有魔力的魔力石是个耗时的活儿。 在露娜专心制作的这段时间里，莉莉特和公爵在沙漠里度过了一段难得的悠闲时光。 他们在陡峭的沙丘上玩起了滑沙。 “呀啊啊啊！” 莉莉特坐在雪橇上，一边尖叫一边大笑，飞快地从高坡上滑下来。 让她惊喜的是，公爵竟然也和她一起坐在雪橇上！ 虽然在北方长大的人，大多小时候都在雪地里玩过雪橇，但公爵却从没体验过。 毕竟，他是温泽艾斯家的继承人，从小就被教导要时刻保持贵族风范，不能做任何有失身份的事。 ‘原来大家这么喜欢玩这个是有道理的。’公爵心想。 ‘这出乎意料的……还挺有意思。’ 他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泛起一丝红晕。 “爸爸，我们再玩一次吧！”莉莉特兴奋地喊道。 公爵没有拒绝。 虽然滑下去很快，但要拖着雪橇爬上高高的沙丘却很费劲。 他干脆一把抱起莉莉特，另一只手拎起两张木制雪橇，轻松地大步走上陡坡。 就这样，两人一次又一次地从沙坡上滑下，欢快的笑声在沙漠上空回荡。 第二天，他们去了附近一个大绿洲玩水。 当莉莉特看到公爵脱下上衣时，不由得惊得张大了嘴巴。 ‘我早就知道爸爸身材很好，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 他全身肌肉紧实分明，结实得像穿了一身肉色的盔甲。 ‘我要是用手指戳一下，估计断掉的是我的手指吧。’ 而当公爵看到换上可爱连身泳衣的莉莉特时，也不禁愣了一下。 ‘还以为她长大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这么小只。’ 脱去平时那些漂亮裙子后，她露出的身形娇小又纤细，在公爵看来，和她小时候区别不大，就像一只腿长了点的小松鼠。 ‘回去之后，得让她多吃点东西才行。’ 两人心思各异，但还是一起跳进了清凉的绿洲，开心地玩起水来。 玩了一整天后，太阳下山，夜色降临。 两人并肩躺在沙丘上，仰望着辽阔的夜空。 看着满天的星星，莉莉特轻声讲起了她知道的一个说法： “听说啊……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能实现哦。” 前世的莉莉特，总被关在小房间里，很少有机会看到星星。 只有一次，为了给深夜来的病人治病，她破例出了门，那是她唯一一次亲眼看见流星。 当时，她双手合十许愿： 【求求你，让我离开这里。】 她甚至不敢奢望什么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望。 那时候的莉莉特，只想逃离那个像牢笼一样的地方。 就在这时，漆黑的夜空中，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巴划过。 莉莉特眼睛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紧紧握住了公爵的手。 “爸爸，我们快来一起许愿！” 公爵默默点了点头。 莉莉特双手合十，朝着流星落下的方向，闭上眼睛，认真地许起愿来。 ‘请让我能永远和爸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还有诺埃尔、奶奶、贝洛、西蒙先生、玛丽女士，还有卡莉娜……’ 想要一起幸福的人名越念越多，莉莉特有点着急了。 她赶在流星消失前把所有名字都念完，才轻轻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公爵。 和莉莉特这边像打仗一样紧张许愿的样子比起来，公爵的表情还是很平静。 “爸爸，你许了什么愿望呀？”莉莉特好奇地问。 公爵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 “……！” 莉莉特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下一秒，她的脸颊微微泛红，露出了一个又害羞又开心的傻笑。 公爵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而这时，在一旁默默看着的阿尔忒弥斯露出了好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喂，两位，我还在旁边呢！能不能看看我？！’ 这几天他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结果却被当成了空气。 ‘想当年，我一登台就有无数人欢呼，一出现在神殿就被神官们恭敬地围着……’ 阿尔忒弥斯从没受过这种冷落。 他抱着膝盖，眼眶有点湿润，小声嘀咕： “要不……我也生个女儿算了……” 几天后，露娜终于从工作室里出来了，一出来就兴奋地大喊： “终于完成了！给莉莉特小公女专门制作的魔力石！” 莉莉特吓了一跳。 因为现在的露娜，没化妆，摘掉了所有亮闪闪的首饰，穿着一身破旧得像乞丐一样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像变了个人。 连阿尔忒弥斯也吓得“啊啊！”叫出声，捂着嘴问： “你……你谁啊？！” “我是你姐啊，你这混蛋！”露娜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抬腿就朝阿尔忒弥斯的小腹踹了一脚，“用魔力的时候要集中精神，谁还有空管好不好看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有点在意地偷偷瞟了一眼公爵的反应。 莉莉特看上去很惊讶，但公爵还是一脸平静，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果然……公爵大人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露娜内心有点小感动。 但现实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公爵压根就没注意到露娜的样子有什么变化。 对他来说，露娜之前和现在都一样，就是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而已。 对此一无所知的露娜满脸笑容，把她熬了好几天才做好的魔力石递了过来。 那是一个银手镯，上面镶嵌着一块天蓝色的魔力石，手镯中间还挂着一个圆滚滚、像云朵一样的小羊吊饰，非常可爱。 “哇，好可爱啊！”莉莉特惊喜地说。 听到莉莉特的夸奖，露娜得意地眨了眨眼：“那是当然，我可是特别用心做的。毕竟是公爵大人亲自拜托的事嘛～” 她把手镯递给莉莉特，接着解释道：“这块魔力石能帮你把体内的神圣之力只引导出来一部分。” 莉莉特一边听着露娜的说明，一边把手镯戴到手腕上。 ‘真的好可爱……’ 看着手镯上那个像云朵一样软绵绵的小羊装饰，她忍不住笑了。 这时，露娜看着她提议道：“我们来试试看这魔力石好不好用吧？” 莉莉特好奇地睁大眼睛：“要怎么试啊？” “就像这样！” 露娜话音刚落，抬腿就狠狠一脚踹在了阿尔忒弥斯的脸上。 毫无防备的阿尔忒弥斯被他姐姐一脚踹飞，捂着鼻子疼得大叫：“你疯了吗，你这个恶魔姐姐！！！” 露娜轻笑着，两手比划着瘫在地上的弟弟，对莉莉特说：“你看这不争气的弟弟，轻轻一碰就流鼻血了～莉莉特小公女，快来试试发动神圣之力帮他治一下吧？”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莉莉特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 反应过来后，她赶紧跑到阿尔忒弥斯身边。 要是以前的她，可能会直接在自己身上划道口子，用血来治疗。 但现在不一样了， ‘把身体里的神圣之力引导出来……’ 莉莉特闭上眼睛，回想着小时候练习过无数次的方法，慢慢地把手伸向阿尔忒弥斯的脸。 第130章 我终于可以正常使用神圣之力了 片刻之后，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洁白的光芒，从莉莉特的掌心悄然流淌而出。 仿佛奇迹一般，阿尔忒弥斯的鼻血瞬间就止住了，原本红肿的鼻尖也恢复如初。 阿尔忒弥斯一边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已经痊愈的鼻尖，一边发出由衷的感叹：“哇哦……” 露娜在一旁看着，满脸欣慰地笑了起来：“果然，成功了！” 莉莉特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她回想起自己曾经治愈过的对象：腐烂的眼睛、奄奄一息的小狗、刻在身体上的文字，还有被怪物利爪抓出的伤口。 与那些相比，修复阿尔忒弥斯的鼻子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甚至不太像个“奇迹”。 但对莉莉特来说，这一刻却宛如奇迹降临。 因为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在没有流血的情况下，单凭纯粹的神圣之力治愈了伤口。 她感动地望着自己的双手，随后缓缓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公爵。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爸爸，我终于能真正地使用神圣之力了。” 公爵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莉莉特继续说道：“……以后，不用再用血来交换了。” 公爵再次点了点头，应道：“……嗯。” 他点头的动作很轻，但眼神中却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看得莉莉特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连忙擦掉眼泪，随后转向露娜和阿尔忒弥斯，深深鞠了一躬。 她带着泪花，诚挚地说道：“真的非常感谢！多亏你们的帮助，我才能掌握这份力量。” 听到她真诚的道谢，阿尔忒弥斯连忙谦逊而真诚地回应：“作为侍奉女神的神官，能协助莉莉特大人掌握神圣之力，是我们的荣幸。” 露娜却撇了撇嘴，斜眼看向公爵，故意扬声问道：“您女儿都这么有礼貌地鞠躬了，公爵殿下该不会连句感谢都舍不得吧？” 公爵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那速度快得让露娜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是吧，’露娜在心里嘀咕，‘我想看到的反应可不是这种无趣的态度！’ ‘哼，这样就想打发我，那我可不是露娜了。’ 她双手叉腰，摆出气势十足的样子，朝公爵喊道：“我们可是帮您实现了心愿，理当获得一份合理的回报！” 公爵面无表情地回视她：“你还惦记着我的眼睛吗？” “不，那个就算了！”露娜立刻摆手道。 当然，她非常喜欢公爵那双宛如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睛，喜欢到甚至幻想过把那双美丽的眼睛挖出来挂在耳朵上随身佩戴。 不过那只是个疯狂魔法师才会有的变态想法。 她可从没有希望公爵那完美无瑕的身体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 她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是…… 露娜凑近一步，期待地请求道：“请也对我做那个。” 公爵皱了皱眉，问道：“那个是什么？说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 露娜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但还是大声说了出来：“就是……你经常对莉莉特小姐做的那个啊，摸头啦！”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公爵。 他言简意赅地应道：“知道了。” “……！” 这句话让露娜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公爵伸出那只宽大的手掌，简洁地命令道：“头。” 虽然这命令听起来像是“把你的脑袋给我捏爆”，但露娜明白，这实际上是让她靠近，好让他摸头。 她生怕公爵反悔，正准备像小狗一样火速扑过去时，一旁的莉莉特却突然张开双臂挡在了两人中间。 莉莉特连忙认真地说道：“这次是我收到了礼物，所以应该由我来回报露娜小姐才对！” 表面上看，莉莉特似乎只是想真诚地感谢帮助过她的朋友。 但身为当事人的露娜却立刻看透了她的用意。 ‘嘿，’露娜心想，‘她这不是单纯想回报，分明是不想让我被公爵殿下摸头吧？！’ 要是换作别人，露娜早就跳脚大喊：“我都帮你这么大忙了，你竟然还来搅局？” 可是，看着眼前的莉莉特，露娜又有点犹豫。‘莉莉特小姐或许真的是女神的孩子也说不定。’ 尤其是那张白净剔透的脸庞，还有那双宛如玻璃珠般清澈的天空蓝眼睛，美得不可思议。 露娜向来偏爱与众不同的、强大的，以及美丽的存在。 因此她咧嘴一笑，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神情。 面对露娜那略带侵略性的目光，莉莉特下意识地颤了下肩膀。 露娜则直接把头凑到了莉莉特面前，笑嘻嘻地说：“那就请莉莉特小姐摸摸我的头吧。” 这请求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但莉莉特怕她一不高兴又改变主意，赶紧伸出手。 虽然露娜几天没好好打理的头发有点油腻，摸起来手感相当糟糕， 但莉莉特还是一脸认真地轻轻抚摸着那头紫色的长发。 站在一旁的公爵，看着这场景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我女儿居然在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尔忒弥斯的表情也一阵扭曲，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虽然她是我姐姐，但真的有点……变态……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好。’ 不管这两个男人在心里怎么嘀咕，露娜却在感受着莉莉特柔软温暖的指尖时，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笑了。 她恢复了那副华美又妖娆的魔法师模样，眯着她那双勾人心魂的眼睛，柔声对莉莉特说道： “现在虽然还得靠手链才能激发神圣之力，但再过一段时间，你应该就能学会如何自然地将体内的神圣之力调动出来。”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等到那天来临，莉莉特小姐就能彻底掌控属于自己的神圣之力。真是令人期待啊，那股力量究竟会有多强。” 于是，达成目标的莉莉特和公爵，开始整理行装准备返回北部。 不过阿尔忒弥斯却没能同行。 因为露娜以需要“研究魔法的实验体”为由，强行把他留了下来。 阿尔忒弥斯顿时发出了绝望的哀嚎：“我也要一起回去啊！别把我一个人丢给这个女巫啊，求求你们了……” 莉莉特见状顿时有些慌了手脚，想要求情，但公爵却根本没打算搭理阿尔忒弥斯的哭喊，只是毫不犹豫地拉起女儿的手，转身离开了。 数日后，莉莉特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北方。 呼—— 迎着凛冽如刀的寒风，莉莉特反而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果然，我还是最喜欢这冰冷得让骨头都发抖的地方。’ 回到城堡的她，立刻召集了几位自己最亲近的人， 有西蒙、玛丽，还有诺埃尔。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我现在……已经能够使用神圣之力了。” 西蒙、玛丽和诺埃尔似乎早就有所察觉，因此听到这话并没有露出太大的惊讶。 但是，莉莉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措手不及。 莉莉特低下头，声音也随之低沉下去：“以前……因为我无法正常释放神圣之力，所以每次想要使用的时候，我只能借助自己的血。我的血液中蕴含着神圣之力，能够治愈他人。” 这话一出口，三人仿佛同时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后脑勺，眼睛骤然瞪大。 尤其是诺埃尔，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初雪一般失去了所有血色。 诺埃尔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安，手也不自觉地颤抖着抬了起来，声音也跟着发抖：“你……你刚才说什么？用血治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莉莉特低声回应：“……就是用刀割自己的手。” 话音刚落，诺埃尔立刻用手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玛丽那强健的肌肉瞬间绷紧，仿佛要对抗某种无形的痛苦。 西蒙则眉头紧蹙，痛苦地用手按住了额角。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 他们回想起当初在温泽艾斯城堡为公爵治疗时，莉莉特一直戴着手套； 在治愈拉斐尔皇子与诺埃尔时也是如此。 那时大家都只是以为她怕冷，或者是手上不小心弄了点小伤。 谁也没有想到，那手套之下隐藏的，竟然是她动用神圣之力的代价。 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莉莉特放在膝盖上的双拳慢慢握紧。 ‘我是不是……不该说出口……’ 其实这并不是必须要让他们知道的事情。 现在有了露娜给的手链，她已经可以正常地使用神圣之力了。 但她之所以还是选择坦白，是因为她忘不了那天父亲听到真相时的反应。 公爵不仅因为她割伤自己而痛心，更因为自己从未察觉女儿独自忍受着这样的痛苦而深深自责。 那时莉莉特才真正明白，将自己的痛苦隐藏起来，对那些深爱自己的人来说，有时反而是一种更深的伤害。 莉莉特抬起手臂，面对着一脸呆愣的三人，轻轻晃了晃手腕上那只银色手链。 手链上挂着的柔软云朵形吊坠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她努力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道：“不过，现在已经不用再担心了。那位魔法师小姐为我制作了一个魔力石手链，有了它，我就算不用流血也能释放神圣之力。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尽管她已经竭力让自己听起来轻松开朗，但三人脸上的阴霾却没有丝毫散去。 比她想象中还要沉重的气氛，让莉莉特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沉默之中，第一个开口的是玛丽。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那样娇小又柔弱的身子……竟然还要自己动手划伤自己……那该有多疼啊……” 西蒙的声音低沉，充满了自责，虽然没有落泪，但他眼角也微微泛红：“是我失职了。身为管家，我早该察觉到小姐一直在默默承受着这么多苦楚……” 而诺埃尔…… 她脸上的神情，几乎和当日得知真相的公爵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旁人看了都会感到心碎的、充满无声痛苦的神情。 第131章 受欢迎的诺埃尔 诺埃尔缓缓地走到莉莉特身前，俯下身，将那瘦小的身躯紧紧抱进怀里。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沉默着，任由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她为莉莉特曾经亲手伤害自己而心痛，为她用那样的方式救了自己而愧疚，也为当初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天真地祝贺她终于能够使用神圣之力而深感羞愧。 莉莉特感受到诺埃尔那沉甸甸的情绪，终于也控制不住，眼泪滑落脸颊。 “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虽然眼泪止不住地流，但她总归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西蒙、玛丽、还有诺埃尔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就算我们生病了，也绝对不可以用神圣之力治我们！绝对不许用！” 莉莉特见状，反而一脸得意地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解释道：“现在我有魔法师小姐送的手链啦，不用流血也能自由使用神圣之力，真的没关系！” 尽管她这么说，玛丽仍然神情坚决地摇了摇头。“就算这样也不行。” 西蒙也跟着附和：“就是不行。” 他们或许不懂神圣之力的运作原理，但他们知道，使用这种力量，也许会给莉莉特的身体带来不为人知的负担。 毕竟，世上从没有不付出代价的能力。 直到莉莉特点头答应，三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他们因担忧自己而释然的模样，莉莉特心头暖暖的。 她想起前世那些被她治愈的人，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用贪婪的眼神看着她，所以她曾理所当然地以为，其他人也不过如此。 但她错了。 莉莉特终于明白：‘真正爱我的人，比起我的力量，更在意我这个人。’ 他们害怕她出事，担心她受伤。 正是因为这份纯粹的关心与爱意，莉莉特露出了无比幸福的笑容。 数月之后，温泽艾斯城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不过，有一件事悄然发生了变化。 “诺埃尔小姐，”一位高大的女仆走上前，“我想做祈祷，您能陪我一起吗？” 另一位女仆也赶紧凑过来：“我也想一起。” 作为莉莉特视若亲姐的贵宾，诺埃尔的名字很快在城堡中传开。 面对走近的女仆们，诺埃尔温柔一笑，伸出手回应道：“当然可以。” 她的回答让女仆们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温泽艾斯城堡中也有不少信仰虔诚之人。 对于因为距离神殿太远而难以频繁前往的仆人们来说，神官诺埃尔的存在无疑是一份珍贵的恩赐。 诺埃尔在城堡角落的祈祷室中，静静地与大家一同祈祷。 她本就不擅言辞，几乎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在众人身边，一起祈祷。 那片刻的宁静，足以抚慰所有人疲惫纷乱的心灵。 西蒙眯着狐狸似的眼睛，对公爵露出微笑道：“所以最近诺埃尔小姐在女仆们之间的人气可以说是爆棚了。大家都想和她一起祈祷，每天甚至还会在女仆之间展开激烈的掰手腕比赛呢。” 公爵一边听着，一边咬了一口画着可爱兔子图案的马卡龙，评价道：“说起来，她们的手臂好像确实壮了一圈。” 他想起莉莉特刚搬进城堡那阵子的情景。 公爵把画着狐狸脸的马卡龙送入口中，继续说道：“这下，就算有魔物闯进城堡，也不用担心她们应付不了了。” 西蒙听着公爵的话，接着说：“不光是女仆，就连男仆们对诺埃尔小姐也都倾心不已。” 他解释说：“温柔而宁静的诺埃尔不仅是一位能安抚人心的神官，也是一位令人心动的女性。在这战风弥漫的北方，像她这样拥有温和气质的美人可不常见。甚至连她那沉默寡言的样子，也被许多男仆觉得神秘又迷人。” 公爵一向对人的长相记忆模糊，通常只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这种程度。 但诺埃尔的脸，他却记得非常清楚。白皙得如纸一般的脸庞，略微下垂的柔和眼角，尤其那双乌黑清澈的瞳孔，宛如初生的小鹿般纯净。 公爵心想：“确实是张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吞下一口画着猫脸的马卡龙，然后淡淡地问西蒙：“今天你倒是格外多话。你该不会是对诺埃尔感兴趣吧？” 西蒙立刻一脸正经地答道：“绝无可能。” 他承认诺埃尔是个有魅力的女性，但对他来说，她只是个需要用心款待的贵客，仅此而已。 “我只是觉得，身为城堡的主人，您有必要了解一下内部的动态，才会向您汇报。” 公爵并未回应，只是拿起最后一颗马卡龙准备放进嘴里。 可看到那马卡龙上画的是一张绵羊的脸，他又默默地将它放回盘子里。 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重新把目光移回到桌上的文件。 公爵处理完公务从书房出来，走在走廊上，眼神微微一动。 他看到了身着白色神官服的诺埃尔，正与一名容貌端正的年轻男仆交谈。 男仆身着笔挺的制服，神情认真地说着什么，而诺埃尔的脸上，则挂着明显的为难。 平时，公爵绝不会对这种琐事多加干涉。 毕竟除了莉莉特之外，他对其他人并不关心。 但诺埃尔，是莉莉特亲近且珍视的人。 所以公爵迈开大步，径直走向那两人，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低沉冰冷的声音落下，男仆猛地抬头，一看是公爵，脸色瞬间惨白。 他立刻挺直身体，深深鞠躬：“拜见公爵殿下！” 诺埃尔也吓了一跳，连忙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公爵低头望着两人。 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男仆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起自己正在和公爵看重的客人说话，急忙解释道：“我、我只是向诺埃尔小姐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我想带她到城外看看风景，再请她到知名餐厅吃顿饭……” 换句话说，就是在约她出去。 然而诺埃尔脸上那尴尬的神情，丝毫没有半点欣然或好感。 于是公爵冷冷开口：“别对客人失礼。” 这句话若换作旁人来说，顶多就是上位者对仆人的劝诫。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温泽艾斯公爵。 在男仆听来，简直像是：“你再敢招惹诺埃尔，就准备掉脑袋吧。” 男仆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低头连连致歉：“对、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注意，绝不再犯！” 意思再明显不过：饶我一命吧！ 公爵朝那瑟瑟发抖的男仆轻轻示意了一下：“走吧。” 男仆就像逃出猛兽爪下的小兔子一样，拔腿飞奔而去。 安静的长廊上，瞬间只剩下公爵与诺埃尔二人。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诺埃尔终于松了口气，她抬起头，小声对公爵说道：“谢谢您。” “无需道谢。”公爵淡淡地说，“是我没有好好管理下人，理应道歉才对。” 道歉？ 诺埃尔心头一震。 一向无所畏惧、如寒冰般冷峻的温泽艾斯公爵，竟然说出了这种话，这实在让她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就在她还不知所措时，公爵又继续说道：“听说有仆人对你造成了困扰。我会立刻处理，绝不允许再发生那种事。” 这番话让诺埃尔瞬间回神。 确实，偶尔会有像刚才那样让人感到尴尬或难为情的搭话，但城堡里的人从未对她表现出无礼或不敬。 生怕公爵误会，迁怒那些本意善良的人，诺埃尔几乎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大家……对我都很好。见面时会热情地打招呼，还温柔地送饭来，连被子都洗得香香的、暖暖的……” 公爵凝视着诺埃尔那双乌黑剔透的眼睛，低声打断她：“我明白你的意思，已经足够了。” “可是……” 诺埃尔还想解释。 “莉莉特告诉我了，”公爵轻声说道，“你因为脖子的旧伤，说话很吃力，对吧？” “……！” 他说得没错。 诺埃尔自幼喉咙受伤，每次开口，声带都会像被火焰灼烧一般剧痛。 也因此，她一直尽量避免说话。 想到诺埃尔每次面对自己时，都坚持着努力开口，公爵低声道：“以后要和我说话，可以写信，或者等莉莉特在时再说。如果是非说不可的事，用手语吧。” 他并不懂手语。 但公爵知道，自己大致能通过她的动作感受到她想表达的意思。 诺埃尔张大嘴巴，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说的，不是“你声音难听，别说话”，不是让她闭嘴。 他是怕我疼，是在为我着想。 这个认知让诺埃尔的心中泛起了一阵细腻又温暖的悸动。 她低下头，深深一鞠躬，把自己满满的“谢谢您”，藏进了这个沉默的动作里。 自那以后，诺埃尔和公爵在城堡走廊上偶尔相遇。 诺埃尔总会按照他说的，安静地躬身致意。 而公爵也会微微颔首回应，偶尔还会说上一句：“听说今天你和莉莉特一起去郊游了。” 第132章 公爵大人好完美 自从和莉莉特一起生活后，诺埃尔确实和她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 她们俩一起逛街、赏花，甚至还到森林里去看鹿。 回忆起这些，诺埃尔忍不住动了动手，比划着补充道：“嗯，我们还一起做了便当，去湖边玩了一趟。” 平时因为害怕公爵，诺埃尔几乎不会主动和他碰面。 不过，当她偶尔像这样提起莉莉特的事时，公爵那张总是冷峻寡言的脸上就会难得地柔和起来，嘴角甚至会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就像现在这样。 公爵看着她，温和地说：“莉莉特一定玩得很开心吧。” 这个看起来高冷到让人心生敬畏的男人，每当露出这样的笑容时，诺埃尔心中总会涌上一种奇异的情绪。 她感觉好像脸有点发烫，心跳也变快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诺埃尔一脸困惑地想，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诺埃尔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今天的天格外晴朗，湛蓝得一尘不染。 “好像…公爵大人的眼睛。”她喃喃自语。 那是一种纯净得毫无杂质的蓝，深邃又清澈，美得仿佛没有尽头… “诺埃尔！” 莉莉特清脆的声音将诺埃尔从出神中拉回，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我、我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感到一阵羞愧又慌张，仿佛刚才那个念头太过放肆，根本不该出现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莉莉特，正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你怎么啦，诺埃尔？”莉莉特歪了歪头，关切地问， “脸好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诺埃尔急忙摇头，连忙用手比划道：“没有不舒服，我很好。” “真的？”莉莉特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她。 “真的！”诺埃尔更加用力地点头。 在莉莉特满是担忧的注视下，诺埃尔变得更加手足无措，只能再次咬紧了嘴唇，移开了视线。 好在莉莉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着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诺埃尔，我现在要准备外出，你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迷茫不安的诺埃尔顿时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头。 虽然她并不懂如何打扮一位贵族小姐，她能做的，也只是在一旁协助女仆玛丽，递递东西，做些为莉莉特装扮的小事而已。 但即便如此，诺埃尔还是非常喜欢这段帮忙的时光。 每当看到莉莉特穿上宛如花朵般绚丽的礼裙，佩戴上闪亮的饰品，脚上换上带着蝴蝶结的鞋子时，诺埃尔的心里总会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与喜悦。 从前那个穿着破旧衣服、瘦瘦小小、脸上总带着些许愁绪的莉莉特，和如今站在她面前光彩照人的女孩，已经完全不同了。 “你真漂亮，莉莉，”诺埃尔望着精心打扮后的莉莉特，由衷地轻声赞叹， “就像公主一样。” 莉莉特听到这话，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红晕。 气氛温柔得像一团棉花。 玛丽看着这温馨的画面，也忍不住笑了，她提议道：“要不要也帮诺埃尔小姐好好打扮一次呢？” “欸？！”诺埃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玛丽笑着解释说：“诺埃尔小姐你每天都穿着神官的衣服呢。虽然那身白色长袍很适合你，但偶尔试试华丽的礼服，也挺有意思的呀。城堡里有很多客人用的备用礼服，随时可以拿来穿哦。” 听到这话，莉莉特也眼睛一亮，兴奋地附和道：“对呀对呀！我也很想看看诺埃尔穿礼服的样子！” 然而诺埃尔却连忙摆手，脸上是一副“这怎么可以”的表情。 “不、不用了，我真的没关系。”她急忙比划着补充道： “虽然现在离开了神殿，但我依然是侍奉女神的神官。我不想穿那些太过华丽世俗的衣服。” 听她这么坚决地说，玛丽和莉莉特都有些遗憾地嘟起了嘴。 不过，她们并没有继续劝说，因为她们看得出来，诺埃尔是真心对这种事感到为难和不自在的。 “那我出发啦。”打扮妥当的莉莉特朝诺埃尔挥挥手。 “嗯，路上小心点哦。”诺埃尔微笑着回应，目送着莉莉特乘坐的马车远去，一直挥手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 她刚一转身踏入城堡，一群女仆便笑着围了上来。“诺埃尔小姐，来跟我们一起玩吧！”其中一个率先开口邀请道。 诺埃尔还没来得及回应，这群精力充沛的女仆就像一阵欢快的浪潮似的，不由分说地把她簇拥着带走了。 等诺埃尔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按坐在女仆们的休息室里，手中还被塞了一杯她们刚泡好的热茶。 说起来，像这样被热情地“绑架”过来的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最初女仆们来找她，大多是想请她一起祈祷，求个心安。 可时间久了，她们找诺埃尔的目的逐渐变了味儿。 “只要跟诺埃尔小姐聊聊烦恼，心里就会轻松好多呢！”不知是谁先这么说的，结果一传十十传百。 托这个说法的福，诺埃尔在女仆之间人气爆棚，甚至成了她们闲聊聚会的“特邀嘉宾”。 虽然是被强拉来的，但诺埃尔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因为她也很喜欢听这些活泼开朗的女仆们叽叽喳喳地聊天。 “今天她们又会聊些什么有趣的事呢？”她带着浅浅的笑容，正准备把茶杯送到唇边。 就在这时，一位女仆突然凑近她，神秘兮兮地问道：“诺埃尔小姐，您是不是被艾登骑士邀请去约会了？！” 诺埃尔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她一脸惊愕地看着那位女仆，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咯咯笑着摆了摆手：“哎呀，别紧张啦，整个城堡里谁不知道艾登喜欢您呀。” 其他女仆也满脸兴奋地连连点头附和。 “真的真的，他每天都在我们耳边念叨‘诺埃尔小姐、诺埃尔小姐’，我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一个女仆夸张地掏了掏耳朵。 第133章 温泽艾斯城堡帅哥排行榜 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诺埃尔，女仆们似乎更来劲了，七嘴八舌地继续“爆料”：“可我们听说，您前几天把艾登的约会邀请给拒绝了？他最近整个人都蔫儿了，看起来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一样，可怜兮兮的。”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女仆实在憋不住好奇，眼睛亮晶晶地问道：“诺埃尔小姐，虽说艾登平时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但他可是我们公认的‘温泽艾斯城堡最帅男人排名第5’的人气帅哥耶！能不能告诉我们，像他这样的男人向您表白，您为什么会拒绝啊？” 完全没料到会被问这种私人问题，诺埃尔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可看着女仆们那一双双好奇又热切、仿佛能烧出火来的眼睛，她又觉得不回答好像不太好。 最后，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手指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轻轻比划着回答道：“因为……我是神官。” 但女仆们却立刻七嘴八舌地反驳起来：“可神官也不是不能谈恋爱呀。” “对啊，我还见过结了婚的神官呢！”另一个补充道。 确实，不同神殿对神官的规矩并不完全相同，而且诺埃尔现在甚至不属于任何神殿，名义上早已是自由之身。 但是… 诺埃尔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她认真地比划道：“我的身心都属于女神。我没有与任何人谈恋爱的打算。” 这句话一出，原本吵吵闹闹的女仆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太、太虔诚了…！”有人小声惊叹。 说出这番话的诺埃尔，神情肃穆而真诚，仿佛真的是一位侍奉神明的圣洁使者，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不由自主肃然起敬的气场。 女仆们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似乎在反省自己刚才那过于世俗、热衷八卦的模样。 “对不起，诺埃尔小姐…”之前提问的女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太失礼了。以后再也不会提这种事了。” 就这样，诺埃尔意外地用她的虔诚成功“击退”了女仆们八卦的围攻，终于可以松口气，静静地听她们聊些轻松的话题了。 果然，没过多久，话题就转回了刚才的帅哥排行榜。 “你说艾登是温泽艾斯城堡帅哥排行榜第5名？”一个女仆撇撇嘴， “就那个像被宠坏了的大狗狗一样，只会傻乎乎对人好的家伙？” 另一个女仆立刻反驳道：“那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好不好！你想想，长得那么高、那么帅、家境又好的人，要一直保持那种单纯善良有多难得？” “好吧好吧，”先前的女仆不再争辩，转而好奇地问，“那排在他前面的四个是谁？” “第4名是空缺，”一个似乎是“排行榜专家”的女仆解释道， “因为第3名是并列的两位——维拉姆大人和加利斯托大人。” 诺埃尔想起来了，这两位都是像熊一样魁梧的男人，身体极其强壮，是温泽艾斯骑士团里最出名的两位猛将，也是永远的竞争对手。 毕竟在尚武的北部，强壮的体格和过人的力量向来是衡量男人的重要标准。 女仆们纷纷点头，脸上露出“这排名很合理”的表情。 “第2名是西蒙大人。”另一个女仆接话道。 西蒙大人？诺埃尔也认识他，是公爵的管家。 在这个连女人说句“心跳加快”都可能被粗声粗气地回一句“你心脏有毛病吗”的北方， 西蒙那种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男人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更别说他还有一张干净俊朗的脸和聪明的头脑… “而且，西蒙大人看起来身形挺拔，力气却大得惊人呢！”一个女仆补充道。 “对啊对啊！”另一个立刻响应，“上次他看我提一大袋胡萝卜很重，就一只手轻松帮我拎起来了！” “我那次是提着一麻袋土豆！” “我的是苹果！满满一筐！” 女仆们一个接一个地分享着西蒙曾帮助过她们的“光辉事迹”，说着说着脸颊都泛起了红晕，显然对这位绅士很有好感。 在这热烈的讨论中，一位女仆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激动人心的语气郑重宣布： “然后！我们温泽艾斯城堡最帅男人排行榜，光荣的第一名就是…！” 诺埃尔在这段时间里也差不多把城堡里的主要人物都认识了，听到这里也不禁睁大了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那位女仆。 会是谁呢？ 是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园丁阿利托？ 还是沉默寡言但很可靠的兽栏管理员西贝尔？ 或者是厨艺精湛的厨师卡尔？ 然而，女仆口中吐出的下一个名字，却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是温泽艾斯公爵殿下！” 这一次，诺埃尔再也控制不住，“噗”地一声，刚喝进嘴里还没咽下去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幸运的是，诺埃尔刚才那惊慌失措的狼狈样子并没有被沉浸在激动中的女仆们察觉。 她们一个个都带着无比认真和崇敬的表情，用力点头附和。 “绝对认同！公爵殿下真的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一个女仆感叹道。 他有着宛如艺术品般俊美的脸庞，身形也如神明精心雕琢般挺拔完美。 只要手里握着一把剑，他甚至能轻松斩杀成群的怪物。 但这还仅仅是开始。他拥有至高的权力、惊人的财富、高贵的血统、优雅的气质，还有……据说非常惊人的肌肉线条… 女仆们一致认为，公爵完完全全就是为“帅哥第一名”这个称号而生的男人，几乎找不出一丝缺点，令人只能仰望和钦佩。 不过，和之前提到那些上榜的男士不同，谈论起公爵时，女仆们却从来不会脸红心跳。 “唉，殿下总是带着冷冰冰的眼神，说话也只说最必要的话。”一个女仆叹了口气。 该怎么形容呢？另一个女仆想了想，说：“就像面对一座完美无瑕的冰雕，太美了，但也太冷了，太遥远了，只会让人觉得敬畏，根本不会有‘想靠近他’的念头。” 因此，女仆们虽然对公爵怀有深深的敬畏和崇拜，却从未真正把他当成一个可以产生罗曼蒂克幻想的“男人”来看待，至少不是作为可能发展的异性对象。 但是… “不过，”一个女仆话锋一转，脸上突然泛起红晕，“每次看到殿下对莉莉特小姐的态度时，我真的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这话立刻引起了共鸣。 那个一向冷面无情的男人，在莉莉特小姐面前却会露出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温柔笑意。 他低沉的声音会变得充满温情，连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温柔得不可思议，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那个小姑娘似的。 回忆起公爵那难得一见的温柔模样，女仆们瞬间个个脸红成一片，纷纷激动地握紧拳头，像是要给内心那股激动情绪找个出口。 “公爵殿下在莉莉特小姐身边时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罪孽’！”一个女仆激动地宣布，“明明知道我们会心动得不行，还要在我们面前展示那种要命的温柔，简直是罪孽深重！” “还好还好，他只对莉莉特小姐那么温柔！”另一个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要是他对我们也是那副样子，整个城堡里的女仆们怕是都要集体心脏骤停然后失控了！” “对，对！”大家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为了城堡的和平与秩序，我真心希望公爵殿下今后也继续把我们当成地上的小石子一样，直接无视过去吧！” 第134章 多萝西娅到访 在温泽艾斯城堡生活了几个月的诺埃尔，已经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 她心想：“没错，公爵大人心里唯一真正在意的人，只有莉莉而已。” 诺埃尔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莉莉特的存在，公爵对她的态度恐怕也会冷漠如冰，就像对待其他人那样。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诺埃尔的胸口突然一阵发紧。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由自主地低语，赶紧低下头，紧紧按住胸口，生怕一旁的女仆们看出她的异样。 自己对那位始终心怀感激的公爵，居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种羞耻与内疚感像浪潮一样袭来，让诺埃尔根本无法平静。 此时，莉莉特正在宴会厅中。 自从经历了那起被大祭司绑架的事件后，一些贵族夫人对她的态度明显发生了转变。 她们对于年仅十五岁的少女竟遭遇如此惊心动魄的恐怖经历，感到无比愤怒。 也因此，如今的莉莉特发现自己被几位神情严肃、仿佛充满“保护欲”的贵妇团团围住。 “小公女，今天整场宴会我都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您。”一位夫人表情郑重地承诺道。 “如果看到什么可疑人物，请一定告诉我，我会亲自查清他的来历。”另一位夫人语气坚定地补充。 被她们包围着的莉莉特脸颊微红，既觉得有些压力，也感到几分温暖。 她能真切感受到，这些贵妇是打心底想要守护她。 “感觉……彼此更亲近了呢。”莉莉特在心里默默想着，坦然接受了这份有些过度、却带着温情的关怀。 “这果汁我替您试喝过了，没有问题。”先前说话的一位贵妇端着杯子，像是在做安全汇报，“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胆敢在宴会上动手脚，但总之我先确认过了。” 听着这位贵妇认真的“安检汇报”，莉莉特正轻啜着果汁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也倏地睁大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位刚刚走进宴会厅的熟悉女性。 那女子拥有一头仿佛海洋般湛蓝的长发，举止间优雅而轻盈。 莉莉特认识她。 几年前，这位女子曾到访过温泽艾斯冰堡，轻柔地呼唤着公爵的名字，眼神里满是深情。 她是罗伊德王国的多萝西娅公主。 多萝西娅步伐优雅而从容，随着她的靠近，整个宴会厅似乎都为之一静。 转眼间，她已经站到了莉莉特的面前。 莉莉特望着她，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连忙拉起裙摆，低下头行礼： “向多萝西娅公主殿下致以敬意。” 多萝西娅脸上浮现出微笑，那是与数年前别无二致的温柔笑容。 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停下了脚步。 “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好久不见了。”多萝西娅温柔地说道。 说着，她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露出了略显懊恼的表情：“哎呀，瞧我，你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淑女了，我这样随口用平语，好像有点不合适。” “没关系的，您随意。”莉莉特连忙回答。 “真的可以吗？”多萝西娅确认道。 “真的。”莉莉特肯定地点点头。 多萝西娅的眼角轻轻弯起，露出温柔的笑意：“谢谢你这么说。其实你太可爱了，我一直觉得用敬语反而显得生疏。” 她的笑容清爽而自然，让莉莉特感觉，仿佛一阵秋风吹散了宴会厅里略显沉闷的空气。 “多萝西娅公主要来我们城堡做客呢！”几天后，莉莉特一脸兴奋地对管家西蒙说道。 西蒙那双总带着点狡黠的狐狸眼顿时睁大了些，他立刻应道：“哦？尊贵的客人要来访，我们得好好准备。” 随着多萝西娅公主即将到访的消息传出，整个温泽艾斯城堡立刻忙碌起来。西蒙和仆人们四处奔走，脸上都隐隐透着一丝期待的兴奋。 诺埃尔察觉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气氛，她好奇地向莉莉特比划着问道： “多萝西娅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莉莉特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解释起来：“她是罗伊德王国唯一的公主。虽然那个国家国土不大，却是全大陆最富有的国家。” “她是国王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而且……”莉莉特凑近诺埃尔耳边，压低声音补充道，“她是和我爸爸唯一传过绯闻的女人。” 诺埃尔顿时觉得，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了脑袋。 她迟了一拍才缓过神来，有些语无伦次地比划着问道： “和……公爵大人？” “嗯。”莉莉特轻轻点头确认。 随后，莉莉特便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诺埃尔。 那是在莉莉特还没成为公爵女儿的时候，城里曾一度传出公爵和多萝西娅公主可能联姻的消息。 数年后，多萝西娅以“为自己寻找伴侣”为由再度来到北境。 她来到了温泽艾斯城堡，但那次访问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只是静静地祝福了公爵和莉莉特的幸福，然后就离开了城堡。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莉莉特回忆着，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但那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真的不太寻常。” 她顿了顿，轻声补充道：“尤其是在临走前，多萝西娅看向爸爸的那一眼……那双薄荷色的眼眸里，藏着深切的悲伤。那时候，我一方面为公主殿下感到难过，另一方面，也因为她没有留下而有一点点安心。因为当时的我，总以为只要爸爸爱上谁，我就得离开他的身边。” “但现在不一样了。”莉莉特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不论爸爸心中是否有爱人，无论他身边出现了谁，我都已经明白：我是劳伦西奥·冯·温泽艾斯唯一的女儿。” 也正因为如此，莉莉特才能坦然大方地再次面对多萝西娅。 “在宴会厅时我和多萝西娅公主聊了很久，”莉莉特继续对诺埃尔说，语气带着明显的欣赏，“她真的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人。” 多萝西娅并不是人们印象中那种安静乖巧的典型公主。 她涉猎广泛，曾踏遍许多国家，积累了丰富的见识。 再加上她风趣幽默的谈吐，不仅莉莉特听得入迷，就连当时在场的众多贵妇们都被她的故事深深吸引。 “所以我才邀请公主殿下来到温泽艾斯城堡，我还想多听听她的经历呢。”莉莉特解释着自己的初衷，当然，她心里还有另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她也想亲眼看看，这位曾和父亲传出绯闻的女性，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诺埃尔沉默了一阵，消化着这些信息，终于忍不住又比划着问： “让曾经和公爵大人传过绯闻的那位公主来到城堡……公爵大人不会感到为难吗？” “我也有点担心这点，”莉莉特坦诚道，“所以事先问过爸爸了，他说没关系，所以我才给她送了请帖。” “……那公爵大人也会出面迎接她吗？”诺埃尔继续比划着追问。 “不会。”莉莉特摇摇头，“虽然公主殿下有提到想见爸爸一面，但爸爸说那天他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听到这番话，诺埃尔心里竟悄悄松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这事感到安心，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下意识地轻咬住了下唇。 几天后，乘坐着华丽马车的多萝西娅公主抵达了温泽艾斯。 莉莉特带着温柔的笑意亲自前去迎接。 “欢迎来到温泽艾斯，多萝西娅公主殿下。”她屈膝行礼道。 多萝西娅轻轻笑了起来，扶起她：“你这样热情地迎接我，我真的很高兴，莉莉特。” 在之前的宴会上分别时，多萝西娅曾征求过莉莉特的意见，下次见面时，能不能直接称呼她为“莉莉特”。莉莉特当时便欣然答应了。 “果然，直接被叫名字，感觉更亲近了。”莉莉特心里甜滋滋地想着，微微泛红的脸颊透露出几分羞涩。 看到她这可爱的模样，多萝西娅温柔地开口道：“为了感谢你邀请我前来，我准备了一些小小的礼物。” 随着她一个眼神示意，随行的侍从们立刻开始从马车上搬下一个又一个箱子，足足有几十个之多。 其中一名侍从上前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的盖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十枚闪闪发亮的精致胸针。 多萝西娅看着睁大了眼睛的莉莉特，微笑着解释道：“我听说你不太习惯收别人单独送你的私人礼物。不过我又实在不好意思空着手来，所以就准备了这个，送给一直在你身边服侍你的人们。” “那、那么这些全部都是……？”莉莉特结结巴巴地问，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多萝西娅平静地点头，“这是我为温泽艾斯的工作人员们准备的礼物，用的是我们罗伊德王国特产的钻石哦。” 这句话一出，莉莉特彻底愣住了，连她身边的西蒙也瞪圆了眼睛。 就连站在后方原本低着头的仆人们，此刻也纷纷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 罗伊德王国出产的钻石，以顶级品质着称于世。那可是连大贵族也视若珍宝的东西，居然要作为礼物送给城堡里的普通工作人员？ 莉莉特一脸慌张，急忙想要推辞：“公主殿下，这、这实在太贵重了，我们怎么好意思收下……” 多萝西娅却语气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请你千万不要拒绝，莉莉特。在我们罗伊德王国，越是想要亲近的人，就越会以贵重的礼物来表达心意。” “可是，这实在……”莉莉特还想坚持。 这时，多萝西娅忽然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她凑到莉莉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道：“而且，要是你现在拒绝了，你看这些仆人们会不会很伤心呢？” 莉莉特顺着她的示意偷偷瞥了一眼，发现她说的没错。 此刻，包括西蒙和贴身女仆玛丽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正用一种比胸针上的钻石还要闪耀百倍的热切眼神，紧紧盯着那一箱箱的礼盒。 在这种万众期待的氛围里拒绝礼物，简直就是一种“罪过”。尤其是对视仆人为家人的莉莉特来说，她更无法做出让他们失望的事情。 最终，莉莉特微微蹙起了眉头，像是有些无奈，但还是认真地低下了头，恭敬地说道：“那……我就替大家收下了。非常感谢您的厚爱，公主殿下。” 多萝西娅依旧带着那抹清爽的笑容，欣然接受了她的道谢，然后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带着一丝好奇问道：“不过，说起来，我好像没看到诺埃尔呢。” 一听到“诺埃尔”这个名字，莉莉特原本因为礼物事件而有些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暖意。 “诺埃尔吗？”她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惊讶。 “对啊。”多萝西娅点头，“在宴会那天，你不是跟我提起过吗？说你现在和一位像亲姐姐一样亲密的人一起生活。” “……您还记得那件事啊？”莉莉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心里却感到一丝温暖。 “当然记得。”多萝西娅肯定地说，语气温和如风，“你说出‘诺埃尔’这个名字时，那双眼睛里透着真挚的情感。所以我当时就想着，如果有机会来到温泽艾斯，一定要亲自和这位诺埃尔小姐打声招呼才行。” 第135章 多萝西娅和公爵 可无论多萝西娅怎么环顾四周，也看不到那个疑似诺埃尔的女子。 这时，莉莉特微笑着开口解释道： “诺埃尔担心公主殿下可能会感到拘谨，所以她就先留在房间里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拘谨啊，”多萝西娅用柔和的声音轻声应道，“如果她方便的话，我希望她也能一起来喝茶。三个人一起聊天，总比两个人更热闹些，不是吗？”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真正的用意却另有一番考量。 ‘莉莉特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才和我见了两次，再加上年纪差距大，要她和我单独聊上许久，未免太勉强了。如果有她亲近的朋友在场，她也会放松许多吧。’多萝西娅心想。 多萝西娅这番突如其来的提议让莉莉特一时有些慌乱。 但她仔细一想，这也不是个坏主意。 ‘诺埃尔其实一直对多萝西娅公主充满好奇吧。’莉莉特转念想道。 更重要的是，莉莉特想帮助诺埃尔多多体验这个世界。 而与异国的美丽公主对话，对诺埃尔来说无疑是一次珍贵的经历。 “我这就去问问诺埃尔，”莉莉特说着便站起身，“不过要是她正忙着别的事情，可能就来不了。还请殿下能体谅一下。” “毕竟是我突然提出的邀请，当然该我理解。”多萝西娅轻快地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 布置得华丽的会客厅里，圆形茶几旁坐着三位女子：多萝西娅、莉莉特，还有诺埃尔。 诺埃尔脸色苍白，额头沁着细密的冷汗。 ‘我，我怎么会在这儿？’诺埃尔紧张地想。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怔怔地望着天空，一边想着今天要见的那位贵客——多萝西娅公主，会是怎样的模样。 ‘应该就像莉莉说的那样，美丽而又高贵吧？’她出神地望着窗外，猜测着。 就在这时，“咚咚。”敲门声响起，接着门被轻轻推开，莉莉特走了进来。 “公主说，想请你一起喝茶，”莉莉特径直说道。 毫无准备的诺埃尔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 莉莉特看着诺埃尔的模样，又放柔了语气补充道：“当然啦，如果你不愿意，也完全可以拒绝。” 诺埃尔对贵族淑女之间的礼仪一无所知。 让她这样毫无背景的人，坐在一国公主的对面喝茶…… 这光是想象就让人心慌。 虽然是个令人感激的提议，但诺埃尔原本想回答：“不用了，我就不打扰了。” 可不知为何，她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莉莉特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直希望诺埃尔能同行的她兴奋地拉起诺埃尔的手。 直到走进会客室，诺埃尔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冲动的决定。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 已经先一步在房内等候的多萝西娅见她们进来，率先起身打了招呼： “很高兴见到你，诺埃尔。我是来自罗伊德王国的公主，多萝西娅。” 她挺拔地坐着，发音既准确又优雅，浑身散发着高贵气息。 这位公主身上几乎聚集了人们对“公主”一词所有美好的幻想。 诺埃尔一边努力压抑住想逃走的冲动，一边深深鞠了个躬。 虽然她感觉自己被对方强大的气场压住了，但多萝西娅却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随后熟练地比起了手语。 “我也会手语哦，”多萝西娅用手语‘说’道，“希望你今天能和我们一起开心地聊天。” 诺埃尔惊讶地张着嘴看着她，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圆桌上摆满了香气扑鼻的茶与精致的点心，三位女子的茶会终于开始了。 正如莉莉特所说，多萝西娅是个天生的讲故事能手。 “父王和母后感情一直很好，但不知为何，许多年都未能有孩子。所以我出生的时候，父王简直喜出望外，”多萝西娅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她提到，对唯一的女儿，国王倾注了极其深厚的爱。 刚出生时，多萝西娅用的每一样东西，都被镶上了罗伊德王国最顶级的钻石。 “听说就连我含在嘴里的奶嘴都镶了钻石呢，”多萝西娅带着一丝调侃和自嘲的语气说道，“结果，我就得了个‘钻石公主’这样的外号，又奢侈又让人压力山大。” 她讲的不是上流社会里女人们常聊的流行趋势或社交圈八卦，而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故事。 不仅是莉莉特，就连一直拘谨的诺埃尔，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公主的故事吸引，暂时忘记了自己心中的紧张。 “大家都很羡慕我能得到父王深沉的宠爱，”多萝西娅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开心。虽然我确实感激父王的爱，可他连我交什么朋友都会插手，不管去哪儿，也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返回城堡……这样的生活真的太辛苦了。” 就在多萝西娅这样过着被束缚的生活时，机会终于出现了。她以成年的名义，得到了出国旅行的许可。 “这是我花了好几年时间才说服父王换来的礼物，”多萝西娅解释道，“在那么多目的地中，我选择了这里——帝国的北部。” 在无数风景优美的旅行地中，她竟然选了这个终年风雪交加、怪物频繁出没的北部边境。 罗伊德国王一度坚决反对，称绝不能让公主前往这么危险的地方，但最终，多萝西娅还是踏上了前往北境的旅程。 故事越听越精彩，脸上泛起红晕的莉莉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 “可以问问您为什么偏偏选了北部吗？” 多萝西娅嘴角扬起一抹优雅的微笑，回答道： “因为我想见见传说中的劳伦西奥·冯·温泽艾斯。” 那一瞬间，诺埃尔只觉得心头猛地一沉，像是有什么重物从高处落了下来。 而一旁的莉莉特丝毫没有察觉诺埃尔的异样，她睁大眼睛追问道： “您说的是……我爸爸？” “是的，”多萝西娅点点头，“虽然当时劳伦西奥还不是公爵，但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那是个在北部山脉与怪物战斗、从未让一只魔物逃脱的传奇剑士。甚至有人传言，他强得不像人类，可能根本不是凡人。 “我非常好奇，传说中那样的人，现实中到底是什么模样，”多萝西娅继续说道，“所以我提前给温泽艾斯家族写了封信，请求让劳伦西奥担任我的护卫。” “所以……您就见到我父亲了？”莉莉特追问道。 “没错，”多萝西娅眼中浮现出一抹回忆的光芒，嘴角带笑地说道，“当时我一见到他，还以为来了个怪物。因为那个像熊一样魁梧的男人，全身都沾满了深红色的鲜血。” “哎？！”莉莉特惊呼出声。 莉莉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那副模样在多萝西娅看来可爱极了，于是她轻笑着补充道：“他说是在路上遇到怪物，打了一场才弄成这样。” 可即便如此，以那副模样来迎接一国公主，终究还是太无礼了。 多萝西娅心想，同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记得自己当时忍不住问： “您就不能把对付魔物的事交给部下，至少自己干干净净地出现吗？” 劳伦西奥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无法把那些碍眼的家伙留在背后。” 多萝西娅又问： “那……至少该擦擦身上的血再来吧？” 他答道： “没必要做那种麻烦事。反正很快就会再次染血。” “……？” 多萝西娅当时一头雾水。 不过，歪着头的她不久后便理解了他这话的真正意思。 就在前往温泽艾斯城堡的途中，一行人遭遇了魔物。 那时魔物比现在更频繁地出没，因此也并非罕见的突发状况。 但对于从未见过魔物的多萝西娅和她的护卫骑士来说，这简直是灾难，她们慌乱地四散逃避。 在一片混乱中，劳伦西奥一剑斩杀一只魔物。 “我会挡住所有魔物的攻击，快回马车里去！”他厉声喊道。 说完这句话后，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多萝西娅一眼，只是提着那把巨剑，毫不犹豫地砍倒一只又一只魔物。 多萝西娅看得有些出神。而就在这时，一只突破防线的魔物朝她扑了过来。 “所以我才叫你快进马车啊……”劳伦西奥低吼一声，但话没说完，他的眼睛就猛地睁大了。 只见多萝西娅已经提起裙摆，从绑在大腿上的枪套中抽出一把手枪，毫不犹豫地对准魔物的脑袋扣下扳机。 “砰—！” 魔物的脑袋瞬间炸裂。 “枪？！”莉莉特瞪大眼睛，惊奇地问道。 “没错，”多萝西娅一边说着，一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枪的形状，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可以高速发射魔力石的武器。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种能单手使用的魔法箭。因为造价昂贵、制作复杂，所以世上知道这种武器的人不多，能使用的人就更少了。” 她接着对莉莉特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下次告诉我，我送你一把。” “哇，太好了！……啊不对！”莉莉特先是兴奋，随即反应过来，急得直跺脚，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多萝西娅，“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多萝西娅笑了笑，继续说道：“原本一直没有表情的劳伦西奥，那一刻，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变化。看到他那副神情，我当时说不出的畅快。” 当然，那也只是一瞬而已。 劳伦西奥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无情地将剩下的魔物全数斩杀。 第136章 诺埃尔的心意? “这次公爵殿下和公主殿下两位，说不定真能成就好事了！”一位贵族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地对同伴说道。 另一位贵族点头附和：“是啊，就算是为了北部，这也值得期待。” 感受到贵族们投来的强烈而炽热的视线，多萝西娅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侧过头，对身旁的公爵轻声说：“果然如我所料，大家对我们两个的关系相当关注啊。” 公爵淡淡地应了一声：“看起来确实如此。” 多萝西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那不如，就跳一支舞，作为回应大家期待的表示？” 公爵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目光转向站在不远处的莉莉特。 莉莉特迎上父亲的目光，用清亮而坚定的声音鼓励道： “别在意我，爸爸，您想做什么就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公爵沉默了片刻。 莉莉特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催促：“拜托了。” 直到这一刻，公爵才终于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多萝西娅。 ‘劳伦西奥好像变成一条听话的小狗了呢。’多萝西娅在心里暗笑，觉得有趣，便优雅地伸出了手。 公爵微微弯下膝，执起了她的手。 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响起，两人步入舞池中央，翩然起舞。 宴会厅中，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舞池中央的两人。 震惊、惊讶、悸动、悲伤、喜悦……复杂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公爵低声对多萝西娅说道：“就这一次。” 多萝西娅微笑着点头回应：“一次就足够了。” 莉莉特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们，心里默默想着：‘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爸爸和我以外的女人跳舞呢。’ 在华丽灯光的映照下，公爵随着旋律移动着舞步，整个人看起来……莉莉特不禁在心里评价：‘好凶猛啊。’ 她想起奥莉维娅很久以前说过的话，果然没错。 公爵的舞姿，本该如羽毛般轻盈地引导女伴，在他身上却凌厉得像是在和无形的怪物搏斗。 舞步本应流畅自然，他却跳得像头蓄势待发的公牛，充满战意。 最让人在意的，是他看向多萝西娅的眼神，冷得让人发寒。 莉莉特心想：虽然比起看别的女人时，这眼神里好像多了一丝温度，但绝对称不上是伴侣之间共舞该有的目光。 可令人意外的是，多萝西娅脸上却毫无不悦之色，反而始终带着优雅的微笑与他共舞。 正因如此，包括莉莉特在内的所有贵族们，心里更加确信了那个想法：‘能面不改色地接受这种粗鲁得不像话的舞姿，看来多萝西娅公主对公爵殿下果然怀有特别的情感！’ 关于温泽艾斯公爵与多萝西娅公主共舞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上流社会传开。 此后，贵族们每每聚在一起，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津津乐道地谈论起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 “我看啊，说不定北部很快就要迎来一场盛大的喜事了。”一位夫人端着茶杯，神秘兮兮地对围坐的朋友们说。 不仅是贵族圈，连温泽艾斯城堡里的女仆们也总是一见面就凑在一起悄声议论，个个激动得脸颊泛红。 “哎，你们说，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咱们城堡该不会真的要迎来一位女主人了吧？！”一个年轻女仆兴奋地猜测。 在女仆群体中，多萝西娅的人气一直很高。这不仅因为她是那种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的大美人，也不仅是因为她曾慷慨地送过她们镶有钻石的胸针。（当然，女仆们承认，这也是极大的加分项。） 之后，多萝西娅又几次来访城堡。 每一次，莉莉特总是带着明媚灿烂的笑容迎接她。 那笑容毫无勉强之意，不是出于礼貌的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你们看到了吗？莉莉特小姐如果是礼貌性地笑，嘴角最多就扬这么点，”一个观察细致的女仆用手比划着，“但这次迎接公主殿下的时候，可是扬了~这么多！” 另一个女仆连连点头：“而且小姐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总是闪闪发光，就像最漂亮的宝石一样！” “还有还有，那泛红的双颊，简直像熟透了的水蜜桃！”第三个女仆补充道。 她们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莉莉特是真心喜欢多萝西娅的。 “莉莉特小姐喜欢的人，我们肯定也喜欢！”一个忠心耿耿的女仆用力点头，“就算小姐想认一个长着一百只眼睛的怪物做继母，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支持她！” 女仆们一边傻笑着，一边畅想着莉莉特终于有了妈妈的样子，那该是多么幸福的场景。 可是在她们的陪同下一起享用下午茶的诺埃尔，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因为多萝西娅每次来访都会特地关照诺埃尔，所以她也有不少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位公主。 诺埃尔也不得不承认，正如女仆们所说，多萝西娅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女性。 最让诺埃尔在意，甚至有些羡慕的是，多萝西娅能那么自然而然地与公爵谈笑风生，要知道，就连诺埃尔自己，在公爵面前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诺埃尔心想：‘如果是这样一位女性，一定可以成为莉莉特小姐温柔的母亲，也会是公爵大人温暖的伴侣吧。’ 明明是件该为莉莉特和公爵感到高兴的事，诺埃尔的心却莫名地沉重起来，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是因为出现了比我更特别的人，走进了莉莉特小姐的心里，所以我才难过吗？还是因为……’诺埃尔一脸困惑地轻咬着下唇，不敢再深想下去。 那天深夜，诺埃尔因为心头郁闷，独自一人在寂静的走廊中徘徊散心，却正好撞见了晚归的公爵。 公爵今天没有穿冰冷的铠甲，而是一袭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身上散发的也不是平日里清爽的肥皂香，而是一种带着些微甜味的香水气息。 诺埃尔立刻意识到，公爵是刚从某个宴会回来。 ‘果然是和多萝西娅公主在一起吧。’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公爵与公主盛装相对、言笑晏晏的画面，心猛地往下一沉。 ‘我怎么能在公爵大人面前，胡思乱想这些……’诺埃尔瞬间脸色苍白，连忙低下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公爵对她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莉莉特今天还好吗？” 以往每次和诺埃尔偶然碰面，公爵总是会第一时间问起莉莉特的近况。而诺埃尔也总是乐于回答，因为谈论自己最喜爱的莉莉特让她心中充满欢喜，也因为公爵对女儿的关心让她感到欣慰。 但这一次，诺埃尔却不同寻常地沉默了。 面对公爵的提问，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公爵微微扬起眉头，看向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关切：“怎么了？莉莉特出什么事了吗？” 诺埃尔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比划起来，用手语回答，动作显得有些急躁：“莉莉特很好。” 公爵虽然不懂手语的细节，但至少能清晰地察觉到，眼前这位总是沉静安稳的神官，此刻的情绪异常糟糕。 这是几个月以来，公爵第一次看到诺埃尔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有些讶异，甚至感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是你哪里不舒服吗？”公爵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歪头思索着，同时伸出手，覆上了诺埃尔的额头。 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面对眼前这位总是能让他感到安心的诺埃尔，他习惯性地做出了平日里对莉莉特表达关心的举动。 然而，公爵温热的手掌刚刚碰到诺埃尔额头的那一刻，她就像被炽热的火焰烫到了一样，猛地向后弹开。 诺埃尔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也让公爵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发烧……”公爵试图解释。 “不是的！我没有发烧！一点都没有！”诺埃尔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双手急切地挥舞着，用极快的手语表达着，语无伦次。 她比平常快了好几倍的手势，清晰地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公爵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歉意，他放缓了语气说：“抱歉，以后我会注意，不再这样贸然行事。” 诺埃尔抬眼望着他，眼眶里似乎泛起了泪光。她沉默片刻，再次深深地低头鞠了一躬，接着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快步离开了走廊。 砰！砰！砰！ 诺埃尔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从胸腔中挣脱出来。整张脸也滚烫得仿佛在燃烧。 身为一名虔诚的神官，诺埃尔从未与任何男性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感牵连，她甚至连市面上那些流行的爱情小说都没有读过。 可即使如此，在刚才那一刻，她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了，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她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会如此在意多萝西娅公主的出现，并不仅仅是担心莉莉特，更是因为……那是属于女人的嫉妒。 当诺埃尔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心意时，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摸着刚才被公爵触碰过的额头，眼泪再也忍不住，悄然滑落。 ‘我该怎么办才好……’她在心中无助地呐喊。 比起第一次爱上某人的喜悦，此刻占据她内心的，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因为那份不该有的情感，指向的是那位她平日里连仰望都不敢的存在。 “诺埃尔最近是不是有点怪怪的？”莉莉特私下里低声问玛丽。 玛丽点点头，表示赞同：“嗯，确实非常奇怪。” 最近，诺埃尔越来越频繁地一个人发呆，常常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而当她和莉莉特对上视线时，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脸颊会不受控制地泛红，眼神也躲躲闪闪。 ‘她到底怎么了？’莉莉特皱起眉头，再次望向不远处的诺埃尔。 诺埃尔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依然刻意地避开了莉莉特的视线。 莉莉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开口问道： “诺埃尔，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让你不高兴了？” 诺埃尔立刻慌忙摇头，用手语比划道：“不是！” 莉莉特又问：“那是你……对我做错了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诺埃尔的表情瞬间像是被一语道破了心中最大的秘密，脸色微微发白。 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公爵，莉莉特的父亲。 但这份情感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孽，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尤其是，绝对不能让莉莉特知道。 诺埃尔紧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 莉莉特看着她这副神情，轻轻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说：“你现在这表情，分明就是在心里藏了什么事，不肯告诉我。” 但莉莉特心里却笃定地认为，无论诺埃尔在隐瞒什么，那件事肯定不会像她自己以为的那么糟糕。 就算，那真的是一件所谓的“坏事”，莉莉特也并不在乎。 她温柔地看着诺埃尔，继续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的。” 诺埃尔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像受惊的小兔子。 莉莉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如果哪天你想说了，就告诉我，好吗？” 诺埃尔望着莉莉特真诚的眼神，眼眶更红了，最终，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137章 诺埃尔是个酒鬼? 莉莉特终于放下心来，笑容轻松地坐到了诺埃尔身边。 她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书。 诺埃尔看见那本书，用手比划着问道：“是多萝西娅公主送的那本书吧？” “嗯。”莉莉特应了一声，视线落在书上。 多萝西娅公主每次来访，都会送给莉莉特一些不贵重、却很有心思的小礼物。 像是画具、能吹响的小哨子、可以一起玩的球拍和球，还有各种书籍……种类还挺多的。 莉莉特的眼睛闪闪发亮。她兴奋地晃了晃手里的书，“这本书是一个帝国都没听说过的作家写的，超级有趣！” 要是从前，看到莉莉特开心的模样，诺埃尔心里会比她更高兴。但此刻，诺埃尔看着她，心里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诺埃尔暗自想：“我居然会嫉妒那个对莉莉这么好的公主……我真是太差劲了。” 莉莉特还没察觉诺埃尔的异常，兴致勃勃地岔开话题：“啊，说起来，昨天的宴会上可发生了一件大事哦。” 自从来到北部，多萝西娅公主就相当积极地参加各种宴会，甚至有人觉得她有些“特立独行”。 她是来自大陆最富有国家——罗伊德王国的公主。 再加上近来传出她与温泽艾斯公爵之间可能存在特殊关系的流言，她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宴会上，莉莉特站在稍远的地方，一边悠闲地喝着果汁，一边看着热闹的场面。她心想：“公主殿下的人气也太高了吧。” 北部的地理和文化环境都比较封闭，这里的女性大多性格保守。 所以，即使多萝西娅公主背景再强，想被当地的女性圈子接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踉跄着走到多萝西娅面前，突然大声叫了起来：“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可是北部无数女性暗恋的对象！请你不要把他从我们身边夺走！” 莉莉特差点没把嘴里的果汁给喷出来。 这番话实在太荒唐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爸爸又不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叫‘抢走’？这是什么逻辑？” 感到不快的当然不止莉莉特。 那女子突兀的话，让周围的人都向她投去了冷漠甚至不悦的目光。 直到这时，那女子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肩膀不由得一颤，却既没有道歉，也没有离开。 看样子，她已经醉得神志不清，根本无法做出正常的反应。 面对那个眼圈泛红、嘴唇紧咬、看起来随时都要哭出来的女子，多萝西娅语气平静却坚定地说道：“我理解劳伦西奥公爵对北部人民来说是多么珍贵的存在。 但无论如何，他的心意属于他自己。你用那样的方式发言，是对他的极大不敬。请你向他道歉。” 女子像是被点醒了，猛地一震。 多萝西娅接着说：“为了你自己的名誉着想也是一样，思敏小姐。” 女子的眼神剧烈地动摇起来，显然没料到多萝西娅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在众人责难的目光中，只有多萝西娅的眼神依旧带着理解和温暖。 直到那时，女子才仿佛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抽了抽鼻子，随即像孩子一样“哇”地大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只是想到公爵大人可能要离开，太难过了，一时失控了……” 多萝西娅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等女子的哭声渐渐平息后，多萝西娅才用她那特有的、优雅又沉稳的声音缓缓开口：“思敏小姐，我知道你并非出于恶意。但如果每次犯错都可以用醉酒作为借口被原谅，那这次……就仅此一次。” 她的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就像那种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让任性的孩子乖乖安静下来的“老虎老师”。 于是，贾思敏立刻止住了哭泣，站得笔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干脆地答道：“是！” 回想起那一幕的莉莉特，脸上不由泛起一丝红晕，她小声感慨道：“多萝西娅公主既温柔又有威严，真厉害，一下子就让那么失礼的人冷静下来了。” 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贵族少女，莉莉特此刻对多萝西娅公主充满了敬佩。 诺埃尔则是一脸僵硬地看着莉莉特兴奋的样子。 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用手语缓缓地比道：“那……莉莉觉得，如果多萝西娅公主和公爵殿下……”她顿了顿，继续比出：“结婚，也可以吗？” 这可是最近整个北部最火热的话题，尽管当事人，也就是公爵与多萝西娅本人，都曾明确否认过。 莉莉特听了这个问题，“嗯……”地一声皱起了眉，认真思考起来。“说实话，”她坦诚地说，“就算公主再怎么优秀，我一开始想到爸爸要和除了我以外的人组成家庭，还是会觉得有点奇怪……有点不自在。” 但这终究只是她最初步的想法。 莉莉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独占爸爸的小孩子了。 她抬起头，望着诺埃尔，继续说道：“不过，只要想到爸爸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能因此变得更加幸福，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就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愿意，我也可以放下。如果爸爸真的决定要结婚，我一定会真心为他祝福的。” 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眸里，流露着对父亲真挚的爱意。 但是……诺埃尔一想到公爵真的要和多萝西娅公主结婚，心口就一阵阵地发痛。 她根本无法像莉莉特那样，真心祝福他们。 深夜。 这天夜里，诺埃尔又一次悄悄走出了房间。她心里实在太压抑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还热闹非凡的城堡，此刻只剩下一片黑暗与寂静。 走在幽静的走廊上，诺埃尔想着心事，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让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是不是……又是他？那个总是让她心绪不宁的身影？ 但随着月光洒落，她看清了影子的模样，是平日里跟她关系还不错的一位女仆。 女仆见到她也有些惊讶，连忙问道：“诺埃尔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诺埃尔吓了一跳，慌忙摆手比划道：“没、没有！” 她刚比划完，视线却落在了女仆身上，只见女仆粗壮的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酒瓶。 察觉到诺埃尔的视线，女仆吓得一哆嗦，连忙压低声音解释道：“这、这不是偷来的，真的不是！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诺埃尔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女仆更加紧张了，急忙补充：“其实……我们女仆们偶尔会聚在一起喝点酒啦，缓解一下工作的压力什么的。” 即便嘴上在解释，女仆的心脏也怦怦直跳。虽然不是工作时间，但在城堡里聚众喝酒总归不太好，更何况，她眼前的是诺埃尔小姐——在她看来，诺埃尔小姐是那么纯净，不该接触这种事情。 女仆心里忐忑不安：“她……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像话？” 就在女仆快要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时，诺埃尔却动了动手势，好奇地问：“真的能缓解压力吗？” “诶？啊……是的！”女仆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喝一杯之后，感觉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诺埃尔犹豫了一下，然后比划道：“……那，我也可以尝一口吗？” 女仆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当诺埃尔出现在女仆们私下聚会的小房间时，屋里所有人都几乎吓傻了。 一个女仆夸张地叫道：“天哪！这里可是我们这些俗人借酒消愁的地方！诺埃尔小姐您这么纯洁的人怎么能来啊！” 旁边另一个稍微泼辣些的女仆翻了个白眼：“行啦，诺埃尔小姐也是大人了，喝点酒怎么了。” 说着，她给诺埃尔倒了满满一杯木杯装的酒，递到她手中。“请用吧，诺埃尔小姐。” 诺埃尔神情紧张地盯着那杯颜色浑浊的酒，片刻之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仰起头，一口接一口地将酒咽了下去。 诺埃尔在心里叫苦：“好苦！”那酒又苦又辣，烧得她喉咙和胃里都火辣辣的。但她就是想喝下去。 喝完一杯，诺埃尔毫不犹豫地把空杯递向刚才给她倒酒的女仆。 那位女仆惊讶地瞪大了眼看着她，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惊讶和揶揄的笑容：“我还以为您是那种特别正经、一丝不苟的人呢，没想到也有这么让人意外的一面啊。” 说着，她笑嘻嘻地又给诺埃尔的杯子倒满了酒。 “吱呀——”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穿着睡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莉莉特。 正围坐在地上喝酒的女仆们看到来人，齐齐露出震惊的表情，张大了嘴，接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纷纷从地上弹了起来。 离门口最近的女仆结结巴巴地喊道：“莉、莉莉特小姐！？您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把诺埃尔带来的那位女仆指了指还在默默喝酒的诺埃尔，抢着说道：“是我带她来的。” 此时的诺埃尔，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根本停不下来，像是跟酒较上了劲。 女仆们看着她这架势，吓得心里直嘀咕：天啊……她该不会其实是个酒鬼，只是平时伪装得好吧！？ 第138章 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最初劝诺埃尔喝酒的那位女仆也觉得情况有些失控，忍不住想劝阻诺埃尔，但她根本拦不住。 诺埃尔此刻脸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固执地嘟囔着，说自己要喝到心里轻松为止。 其中一个女仆担心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大事，便急忙跑去请莉莉特过来。 莉莉特其实早就知道仆人们偶尔会在下班后聚在一起喝点小酒。 这还是玛丽告诉她的。当时玛丽是这么说的： “是啊，他们用酒来排解劳作的疲惫，就像小姐您靠甜点慰藉心情一样呢。” 莉莉特理解他们的辛苦，所以从未想过要责怪。 然而……当她看到眼前的情景时，还是吃了一惊。 “莉莉……” 诺埃尔脸颊通红，满身酒气，冲着莉莉特傻笑着。 看到莉莉特脸色沉了下去，站在诺埃尔身边的女仆们连忙凑上前，一脸委屈地解释起来： “莉莉特小姐，我们真的没强迫她喝酒！我们劝过她了，是诺埃尔小姐自己非要喝的！” 要知道，诺埃尔在信仰上甚至比莉莉特还要虔诚，平时严格恪守教义，几乎是滴酒不沾。 可现在的她，居然喝得烂醉如泥。 莉莉特走到诺埃尔面前，脸色凝重地问道： “诺埃尔，你怎么喝了这么多？是突然好奇酒是什么味道吗？” 诺埃尔醉眼朦胧地挥了挥手，脸蛋红扑扑的，含糊不清地说： “人家说……喝了酒，会觉得开心……” “那你现在开心了吗？” 莉莉特轻声追问。 “……没有。” 诺埃尔的表情瞬间变得委屈巴巴，她轻轻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开心，反而觉得……心更痛了。” 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莉莉特虽然隐约知道诺埃尔最近心事重重，但因为诺埃尔自己从不提起，她也不便追问。 没想到，诺埃尔心中的烦恼已经沉重到了需要借酒消愁的地步。 莉莉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诺埃尔的手。 “诺埃尔，”她柔声说道，“如果真的难过，就告诉我吧。别一个人默默承受。” 旁边的女仆们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诺埃尔小姐，”其中一个女仆接口道，“您以前也常常倾听我们的烦恼呢。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心里真的会轻松许多。” 平日里严谨克制的诺埃尔从不会轻易袒露心声。可如今，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却在不经意间吐露了深藏心底的秘密。 “我……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诺埃尔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迷茫。 “……！” 听到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莉莉特和女仆们不由得都睁大了眼睛。 尤其是莉莉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敲了一下后脑勺，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些空白。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啊，诺埃尔也是个普通人。她已经成年了，当然会有喜欢的人。’ 莉莉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定了定神，装作平静地开口问道： “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女仆们也立刻竖起了耳朵，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她们忍不住在心里猜测：难不成是温泽艾斯城堡里那五位有名的帅哥之一？是前阵子被诺埃尔干脆利落拒绝过的艾登？还是同样出色的维拉姆大人或是加利斯托大人？ 正当她们暗自猜测时，诺埃尔抬起微醺的脸庞，带着几分陶醉的神情说道： “他啊……是那种外貌完美得像是神明亲手雕刻出来，内心又强韧得如同经历了无数风霜的岩石一般的人。” “……？！” 这番奇特的描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莉莉特也不例外。 而诺埃尔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周围气氛的变化，依旧脸颊绯红，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就像神明降临人间一样好看。” 女仆们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口水。 ‘哇……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方式形容人。’ 她们心里想着，那肉麻的程度简直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一向严肃认真的诺埃尔，她们恐怕早就忍不住拍着对方的后背大喊“你清醒一点！”了。 只有莉莉特看着诺埃尔，眼中流露出理解和一丝动容，她轻轻用手捂住了嘴。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莉莉特温柔地说，“但听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诺埃尔认真地点了点头，那神情虔诚得仿佛在向神明祈祷一般。可没过多久，她的表情又垮了下来，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可是……”她哽咽着说，“我不能喜欢他。” 一位胆子大的女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 “为什么不能喜欢？难不成……他真的是天上的神明下凡了？” 这原本只是她顺着诺埃尔夸张的描述随口开的一个玩笑。然而，诺埃尔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 她肯定地回答。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他真的非常伟大、非常出色、非常耀眼。” 诺埃尔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根本不配对他动心。” 听到这话，莉莉特正准备皱起眉头说些什么，女仆们却比她更快地大声反驳起来。 “诺埃尔小姐，您怎么会这么想！您哪里不好了！” 其中一个女仆激动地喊道。 虽然她们觉得诺埃尔那些赞美之词狂热又浮夸得有些好笑，但她们绝不能容忍诺埃尔这样贬低自己。 女仆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挥舞着因常年劳作而显得结实有力的拳头，七嘴八舌地说道： “诺埃尔小姐，您眼睛那么清澈，个子又高挑，身材修长得像林间的小鹿一样！虽然您平时打扮朴素，但谁都能看出来您是位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啊！” “而且您待人那么温和，举止总是那么得体，和您在一起，就让人觉得特别安心踏实！” 另一个女仆补充道。 “还有还有，”又一个女仆抢着说，“小姐您身上的味道也好闻极了，总是带着祈祷室里那种淡淡的香烛味，每次您靠近，都让人觉得心情平静呢。” 诺埃尔自幼在街头流浪，后来虽然进了神殿，却也从未真正感受过这样直白而温暖的关怀。 像这样被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夸奖，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第139章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她一时之间又羞又窘，脸上更红了，但心底深处，却也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洋洋的幸福感。 “谢、谢谢大家……” 诺埃尔眼圈泛红，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眼中也浮现出晶莹的泪光。 莉莉特和女仆们见状，都温柔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在无声地给予她力量。 似乎是被大家的鼓励打动了，诺埃尔吸了吸鼻子，稍微振作了一些精神，接着又断断续续地讲起了关于“那个人”的一些细节。 “他的眼睛……颜色真的很特别，很美丽，像是镶嵌着最珍贵的宝石一样。” 她喃喃地说。 “还有他的声音……也非常好听，就像山巅掠过的风声，每次听到都让人心头一颤。” 听着诺埃尔如此真挚又带着几分夸张的倾诉，虽然大家偶尔会因为那些过于华丽的辞藻而感到一丝尴尬，但莉莉特和女仆们还是非常耐心地听着，没有人打断她。 “有人肯听我说说心里话……真的就感觉轻松多了。” 诺埃尔自己轻声感慨道。 这句话，此刻在她身上得到了最真实的体现。诺埃尔只觉得，那块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头的巨石，仿佛真的被一点点卸了下来。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然后朝着莉莉特和女仆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话音刚落，诺埃尔的身子就软了下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彻底昏睡了过去。 *** 第二天，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钝钝地痛着。 诺埃尔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你醒啦？”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映入眼帘的是莉莉特带着关切的脸庞。 那一瞬间，昨夜发生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入诺埃尔的脑海：她不停地喝酒，她拉着莉莉特和女仆们说了好多好多话…… ‘天啊！我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诺埃尔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最后的最后，她似乎守住了底线，并没有把自己暗恋的对象就是温泽艾斯公爵这件事说出口。 即便如此，诺埃尔还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她连忙挣扎着想坐起来，对着莉莉特连连摆手。 “对不起！莉莉！真的非常对不起！” 她慌乱地说。 “嗯？怎么了？” 莉莉特眨了眨眼，故作不解地问道。 “我……我明明酒量那么差，却喝了那么多酒，不仅害你担心，还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醉话……” 诺埃尔越说声音越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她慌乱又羞涩的神情，莉莉特反而轻松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 “没关系啦，诺埃尔。” “可是……” 诺埃尔还想说什么。 “诺埃尔你也是成年人了嘛，” 莉莉特打断她的话，轻描淡写地说，“偶尔发生这种事也很正常，不用太放在心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餐点端到了诺埃尔的床边。 “先吃点东西吧。我特地让厨房给你做了这个，是特别熬制的汤品，对解酒很有帮助。” 诺埃尔盯着那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番茄汤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慢慢接过来，拿起了汤匙。 “……谢谢你，莉莉特。” 她低声说道，“我会好好吃的。” ‘果然不愧是特制的汤。’ 诺埃尔心里想着。才刚喝下一口，那温热酸甜的汤汁滑入胃中，原本隐隐翻腾的不适感立刻就被安抚了下来。 一边小口喝着汤，诺埃尔一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陪她一起喝酒，还安慰了她许久的女仆们。她想，她们不像自己，没有机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用餐，自然也享受不到这种特别的解酒汤。 ‘等会儿好点了，还是去拜托厨师，也给她们送一些过去吧。’ 诺埃尔暗暗做了决定。 而此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些被她惦记着的、“肌肉结实”的女仆们，正围坐在一起，热火朝天地享用着她们的早餐——大盘的烤猪肉。 “哈！果然，宿醉之后还是得靠吃肉才能恢复力气啊！” 其中一个女仆一边大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喊道。 这些事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和美味汤品中的诺埃尔，自然是一无所知。 等到诺埃尔把碗里的汤喝得一干二净，感觉舒服多了之后，一直安静陪在她身边的莉莉特忽然开口了。 “诺埃尔，” 莉莉特看着她，认真地建议道，“要不……你干脆去向他告白吧？” “咳咳咳！” 诺埃尔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够呛，刚咽下去的一口气没顺好，猛烈地咳嗽起来。 莉莉特连忙起身，轻轻帮她拍着后背顺气，同时继续说道： “昨天在场的女仆们其实也是这么劝你的。” 莉莉特回想起昨晚诺埃尔睡着后，女仆们的七嘴八舌。 她们中不少人或许曾有过暗恋身份悬殊之人的经历，正因如此，她们非常清楚那种明知希望渺茫，却依然控制不住心意、只能独自苦苦煎熬的滋味。 她们的意思大概是： 【如果这份感情注定很难有结果，那还不如鼓起勇气早点说出口。】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很大概率是会被拒绝，心里会非常难过，甚至可能会为此哭上好几天。】 【可与其把这份没有希望的爱恋长久地压在心底，备受煎熬，倒不如早点让它画上句号，然后才能重新开始。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解脱，也值得去试一试。】 这些话，虽然听起来很现实，甚至有些残酷，却蕴含着她们过来人的真切体会。 不过，莉莉特鼓励诺埃尔去告白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女仆们的这些话。她想起了自己。 “诺埃尔，” 莉莉特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我刚来到温泽艾斯城堡的时候，也总是非常胆怯，总是小心翼翼的。” 她回忆着当时的自己： “像我这样的人，不能有太多的奢望和欲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最好不要强出头，只要能默默地、不引人注意地活下去就好了。” “而就在那个时候，” 莉莉特继续说道，“公爵大人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第140章 诺埃尔的坦白 那句话像一颗种子，在莉莉特心里悄悄发了芽。 她开始去触碰那些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边界。 作为温泽艾斯家的小姐，她学着周旋于贵族之间；一头扎进库库尔克果实的秘密研究里；也会忙里偷闲，去孤儿院照顾孩子们。 偶尔的失败和磕绊，也会成了让她汲取力量的经历。 莉莉特看着眼前的诺埃尔，心头掠过一个念头：要是诺埃尔也能像自己这样就好了。别总把“我怎么可能”挂在嘴边，也别一遇到“我做不到”就往后躲。勇敢点，去追，去做那些心里真正渴望的事啊。 这就是莉莉特对她的期盼。 她望着诺埃尔，放柔了声音：“当然，我不会逼你。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诺埃尔，你就是太善良了……” 莉莉特看着她，心里泛起一阵心疼。诺埃尔总是这样，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的还重。她真希望诺埃尔能为自己多着想一点。 诺埃尔红着眼眶望向莉莉特，声音带着哽咽：“莉莉……你比我懂事多了。”她心里又酸又暖，莉莉明明那么小，却这么通透，真是…… 诺埃尔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莉莉特：“谢谢你，莉莉。我会好好想的，给自己一个交代。我得弄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 “嗯。”莉莉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点了点头。这样就好。 那之后，诺埃尔确实平静了不少。虽然偶尔还是会一个人愣神，但眉宇间那股化不开的愁绪散了许多。 “说起来，诺埃尔，”一次闲聊，莉莉特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凑过去， “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偷偷告诉我，就我一个人知道，不行吗？” 可每次莉莉特这么问，诺埃尔都窘得满脸通红，两只手绞在一起，慌得不知所措。 “对不起，莉莉，”她总是垂着头，小声说，“这个……我真的不能说！” 莉莉特看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也不好再追问。 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开了：“这么紧张，难道是我认识的人？”诺埃尔平时和工匠们处得挺好，是哪个仆人吗？还是……某位骑士？ “要是都不是……” 莉莉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立在一旁的西蒙。 西蒙察觉到她的视线，眼里带上点戏谑，好笑地歪了歪头：“您这是什么眼神，莉莉特小姐？” “我、我哪有？”莉莉特被抓了个现行，有点心虚地反驳，“我用什么眼神看你了？” 西蒙故作委屈：“就像在看一只拐走了傻乎乎小鹿的坏狐狸。您这么看，我也会伤心的。” 莉莉特心里咯噔一下，脸颊也有些发烫。 被西蒙这么一说，她才惊觉，自己好像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纯粹是为诺埃尔高兴…… “对不起。”她小声说。 “没关系，”西蒙温和地笑了，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宽容， “十五岁，心思是会复杂些。”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哪怕再乖巧，有点小情绪再正常不过了。莉莉特这样，已经很省心了。 西蒙对此颇感欣慰，顺手递过一封信。“这是什么？”莉莉特好奇地接过。 “刚送到的信。”西蒙说。 莉莉特年纪虽小，却已在分担温泽艾斯公爵府女主人的职责，一些重要的外部信件都需经她过目。 她接过信，目光落在封蜡上，那华丽的钻石图案，正是罗伊德王室的纹章。 莉莉特蓦地睁大了眼睛。 她惊讶地拆开信，飞快地读着，眉头越蹙越紧。“信上说，”她抬起头，难掩惊异，“几天后城堡的宴会，罗伊德国王陛下要亲自来。” 罗伊德国王向来体弱，性情又内向，几乎足不出户。这次居然要亲身来到遥远的北地参加宴会，实在叫人意外。 莉莉特接着往下看：“信里写着，是为感谢北地贵族对多萝西娅公主的盛情款待，才特意前来。” 听了这话，西蒙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微微眯起，轻哼一声：“一国之君，为这点小事，亲自跑这么一趟？” 莉莉特也点了点头。 她心里清楚，国王真正想来的原因，多半是为了最近北地社交圈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爸爸和多萝西娅公主的那些风言风语吧。 莉莉特想起之前听多萝西娅提过国王的事，便对西蒙说：“多萝西娅公主跟我说过，国王陛下对她的婚事特别上心，据说见了面就念叨‘快点结婚’，每天早上都能拿出几十张候选人的画像呢。” 可惜国王再怎么操心，公主对男人就是没兴趣。偏偏这时候，多萝西娅传出了绯闻，对象还是帝国顶尖的贵族，温泽艾斯公爵。 西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语气里透着点玩味：“国王陛下这回，怕是要乐坏了。” 莉莉特却皱起眉：“可爸爸和公主都亲口否认了呀，他们说没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西蒙拖长了音调，意有所指，“可这种事，又有几个人会信呢？” 正如西蒙所料，公爵和多萝西娅公主虽然都坚决否认，北地的贵族们却没人当真。一个是为了见公主亲临宴会的公爵，一个是主动向公爵示好的公主。人们私下里都在说，这要不是情投意合，还能是什么？ 当然，也有头脑更清醒的人，在琢磨这其中的深意。 西蒙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莉莉特，接着分析：“公爵殿下看着只对猎杀魔物有兴趣，其实也一直在费心琢磨，怎么才能把北境治理得更好。” 莉莉特沉默着没说话。 西蒙接着道：“如果罗伊德国王拿出足够打动北境的条件，以联姻为前提寻求合作，殿下他……说不定，也会认真考虑这门亲事。” 莉莉特的眉头微微蹙起。作为温泽艾斯家的小姐，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她早已明白婚姻不只关乎情爱，也从不觉得政治联姻就一定不幸。 但……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不行，就像我一样，爸爸也该选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不能为了责任或好处，就去将就不喜欢的东西。” 她转向西蒙，语气坚决：“等爸爸回来，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这一刻的莉莉特，眼神里的成熟和决断，几乎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女。 西蒙看着她，欣慰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公爵刚踏进城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莉莉特拉到了一边。 莉莉特把罗伊德国王的信给他看，然后仰起小脸，开门见山地问：“爸爸，您想和多萝西娅公主结婚吗？” 公爵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眼睛都睁大了些，刚要开口：“我和多萝西娅公主……” “真的？！”莉莉特误会了爸爸的意思，也瞪圆了眼睛，满脸惊喜。 她脸颊泛起红晕，小拳头一攥，眼神亮晶晶地抢着说：“如果您是真心的，我绝对全力支持您！” 公爵看着女儿这副兴奋又认真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几天后，罗伊德国王将亲临宴会的消息传开，整个温泽艾斯城堡顿时像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公爵殿下要和多萝西娅公主结婚啦！”一个负责打扫的女仆激动得脸都红了，大声对同伴嚷嚷。 话音刚落，就被旁边擦花瓶的女仆拿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肚子。“小声点！八字还没一撇呢，瞎说什么。” “怎么是瞎说？”先前的女仆不服气，“你想啊，远在天边的国王陛下都亲自跑来了，还能为啥？不就是想把公主嫁给我们公爵殿下嘛！” 另一个在铺床的女仆也凑过来，一脸兴奋地附和：“可不是嘛！你想想，公爵殿下娶个高贵漂亮的夫人，莉莉特小姐有位温柔和气的继母，咱们城堡也多了位美丽的女主人，多好啊！” 在这群叽叽喳喳兴奋讨论的女仆中间，诺埃尔一个人静静坐在旁边，手里捧着杯半凉的茶。低垂的眼帘下，藏着一丝幽微的伤感，但比起先前，眼神里确实少了些慌乱和不安。 那天晚上，诺埃尔主动来找了莉莉特。 莉莉特见诺埃尔来了自己房间，又惊又喜，连忙招呼她坐下。 “怎么了，诺埃尔？”她关切地问。 诺埃尔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犹豫了很久，才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用手语比划起来：“莉莉，我想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谁。” 莉莉特的心猛地一跳，呼吸都停住了。 天啊，诺埃尔终于要说了？！她脑海里瞬间闪过城堡里几个单身男士的脸，第一个蹦出来的，自然是被她暗中认定的“头号嫌疑人”西蒙。 但诺埃尔却用手语，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比了出来：“是……温泽艾斯公爵殿下。” “欸……？”莉莉特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整个人都愣了。 她震惊地望着诺埃尔。 诺埃尔像是快哭出来了，用力咬着嘴唇，眼神里全是惶恐和无助。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没看错诺埃尔的手语，也没会错她的意。 第141章 我恐怕，没法支持你 莉莉特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几个月一直折磨着诺埃尔的，竟然是对父亲的爱。 她一直以为，只要是父亲喜欢的女人，无论对方是谁，自己都能坦然接受。 可当这个人是诺埃尔时，一切都变了味。 “……我不喜欢。”莉莉特的声音很轻，脸色也失了血色。 诺埃尔是她认定的家人，父亲也是。 现在，诺埃尔却爱上了父亲。 这感觉太奇怪了，甚至让她有点反胃，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看着莉莉特苍白的脸，诺埃尔慢慢伸出手，像是想碰碰她，却又停在了半空，轻声说：“我本来……没想过要说出来的。” 诺埃尔是爱着公爵，可她从没奢望过能和他怎么样。 她只想把这份心思悄悄藏起来，想着时间久了，总会淡忘的。她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 但偏偏…… “可是莉莉，是你鼓励我，让我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诺埃尔望着她，轻声解释。 就是因为莉莉特这句话，诺埃尔才决定顺从自己这自私的念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已经准备好了，就算莉莉特会失望，会生气，她都认了。诺埃尔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微微发抖。 过了好一阵，莉莉特才轻轻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茫然：“原来……是这样。” 诺埃尔小心地问：“……你，还好吗？” “老实说，我没法装作没事。”莉莉特坦白道，语气里的震惊还没散去，“太突然了，我真的很意外。” “对不起。”诺埃尔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歉意。 听她道歉，莉莉特轻轻摇头。“你不用道歉。喜欢父亲又不是什么错。” 她努力让紧绷的脸缓和下来，语气尽量平和：“而且，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有人爱上他，太正常了。” 但莉莉特的理解，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对不起，诺埃尔，”她的声音微微发颤，透着艰难，“我……我恐怕，没法支持你。” 说完，莉莉特心里有些打鼓，怕诺埃尔觉得自己太冷漠，会生气。 可没想到，诺埃尔听完却笑了。那笑容意外地明亮，像穿透阴云的阳光，看得莉莉特一怔，心里莫名地有点想哭。 “我都说了不会支持你了，你还笑什么？”莉莉特不太明白。 “因为莉莉愿意尊重我的感情，这就让我很高兴了。”诺埃尔弯着眼睛，真诚地说。 “这有什么。”莉莉特看着她，认真道，“诺埃尔的心意是你自己的。不用管我怎么想，去喜欢你想喜欢的人吧。” 诺埃尔眼圈一红，含着泪光，轻轻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温泽艾斯城就在纷飞的大雪中，迎来了年终的盛大宴会。 这场在每年最后一天举办的宴会，是北境所有贵族都不会缺席的重要场合。 宴会当天一大早，莉莉特的房间就炸开了锅。 一群女仆叽叽喳喳地涌进来，都抢着要给莉莉特小姐梳妆打扮。 “今天必须我来！”一个女仆嚷嚷着，拼命往前挤。 看来这群女仆还是没死心，都想争这个给莉莉特打扮的差事。 不过，当了莉莉特这么多年贴身侍女的玛丽，可不是吃素的。 她仗着平时练出来的力气，三两下就把所有想挤上前的竞争者都挡在了外面，动作那叫一个干脆。 “想伺候小姐？行啊，先把胳膊练得跟我一样粗再说！”玛丽笑着，还真挺得意地冲她们亮了亮自己结实的臂膀。 赶跑了所有“对手”，玛丽哼着小曲儿，心情舒畅地走到梳妆台前。 她拿起梳子，给镜子前的莉莉特梳理着漂亮的银白长发，边梳边感叹：“小姐，真不敢信，这一年过得可真快。” 听玛丽这么说，莉莉特透过镜子看着她，轻轻点头。 对她来说，这一年感觉格外漫长，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蕾贝卡的出现，被大祭司绑架……想到这些，她脸色沉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不过，也还是有不少好事的。”莉莉特微笑着补了一句。 她和公爵终于说开了心结，父女俩的关系近了不少。 她还幸运地遇到了露娜和阿尔忒弥斯，得到了能使用神圣力量的手镯。 最重要的是……莉莉特的目光落在一旁安静帮忙整理发饰的诺埃尔身上，眼神柔和下来， “还有诺埃尔，也搬来和我一起住了。所以，今年对我来说，是最幸福的一年。” 自从诺埃尔坦白之后，两人之间是有点短暂的尴尬，但很快就又回到了从前那样，轻松又温暖。 听到莉莉特这么说，诺埃尔抬起头，眼睛温柔地弯起来：“我也是，莉莉。” 看着两个女孩相视而笑的暖心样子，玛丽忍不住打趣：“哎哟，瞧瞧你们俩，这感情好的，跟个小火炉似的！我站旁边都觉得暖和，壁炉都可以省了！” 又过了一阵，在玛丽和诺埃尔的合力下，莉莉特总算打扮停当。 她平时喜欢简洁的礼服，但今天为了配合宴会的隆重，特意换上了一件缀满钻石的华丽礼服。整件礼服流光溢彩，闪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玛丽看着镜子里的莉莉特，激动得眼圈都红了，使劲鼓掌：“小姐！您简直就是一颗会走路的、最闪耀的宝石！不，您本身就是宝石啊！” 诺埃尔也站在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莉莉特，满是惊艳。 莉莉特被她俩夸张的反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她之所以穿戴得这么奢华，主要是因为今晚罗伊德王国的国王也要出席。 “穿得越华丽，戴得越贵重，就代表对客人越尊敬……唉，罗伊德王国这套规矩，我还真有点习惯不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诺埃尔看着她，有些犹豫，小心地问：“那个……莉莉，我……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莉莉特听了，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她。 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宴会向来以盛大着称，而今年的年终宴会，更是格外隆重。 宏伟的城堡宴会厅里，到处都点缀着璀璨的宝石。 高耸的穹顶上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灯光穿过无数切割精巧的水晶面，折射出星辰般的光芒，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流淌着梦幻般的光彩。 在这片辉煌的灯火下，宴会的主人，温泽艾斯公爵和他的女儿莉莉特，比厅内的宝石更加耀眼。他们正并肩站在入口处，亲自迎接每一位到来的宾客。 陆续走进宴会厅的贵族们，几乎都被眼前的奢华和炫目光芒闪得有些睁不开眼，不少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天呐，这也太亮了！简直晃眼睛！”一位贵妇忍不住低呼。 “哎呀，夫人，您还能看见东西？”另一位贵族夸张地用扇子挡着眼睛，“我一进来就觉得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贵族们一边低声互相打趣抱怨，一边又难掩语气里的兴奋和好奇，小声交谈着。 “看见这满场的钻石了吗？肯定是为今晚要来的罗伊德国王准备的吧？” “那还用说？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他们都满怀期待，暗自猜测今晚或许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比如说，温泽艾斯公爵和罗伊德王国多萝西娅公主的婚事，很可能今晚就会正式宣布。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呜呜呜……” 宴会厅的一个角落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聚在那儿哭的，正是“哦哦哦”家族的三位小姐：帕特里夏、索蕾特和拉恩娜。 她们的父母站在一旁，脸都气青了，正压着嗓子训斥女儿： “在这种地方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太失礼了！还不快把眼泪收回去！” 但这番训斥对这几个伤心的小姐似乎没什么用。 “我们也不想哭啊……呜呜……可眼泪它自己掉下来嘛……”一位小姐抽噎着反驳。 听说公爵今晚可能要宣布婚讯，这对一直倾慕公爵的三位少女来说，简直跟天塌下来一样。 其中一位父亲终于忍不住了，压着火气低吼：“这么伤心，当初就不该带你们来！” “那不行！”帕特里夏立刻哽咽着反驳，她费劲地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说，“万一……万一今晚……公爵殿下真的……呜……宣布结婚……我们……我们得亲口祝福他才行啊……” 旁边的索蕾特和拉恩娜听了，一边拼命擦掉不停冒出来的眼泪，一边使劲点头，激动得不行。 他们的父母看着这几个痴心又任性的女儿，满脸疲惫和无奈，只好重重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警告：“好吧，要是真为了这个，那现在就更不能哭了。再哭，立刻带你们回家，不准待在这儿了。” 这话一出，“哦哦哦”家的小姐们吓了一跳，赶紧用手帕捂紧嘴巴，硬憋着哭声，只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控诉地看着父母，好像在说：“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这么狠心！” 他们的父母看着女儿们这副模样，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恨不得伸手敲敲她们不开窍的脑袋。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雷德西亚男爵夫妇带着女儿卡莉娜，优雅地步入宴会厅。 瞬间，厅中不少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甚至有人发出低低的吸气声或赞叹。 卡莉娜一头火焰般的红发柔顺亮丽，身上是缀满细碎宝石的翠绿礼服，整个人明艳照人，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几乎不像真人。 莉莉特看见好友来了，立刻满脸惊喜地迎上去。 “卡莉娜，你今天真美！”莉莉特由衷赞叹，“简直像从森林里走出来的玫瑰精灵！” 虽然这几年雷德西亚男爵家境况好了不少，但要负担这样一件华丽的礼服恐怕还是吃力。 卡莉娜身上这件，正是莉莉特精心挑选送给她的。 听见莉莉特的夸奖，卡莉娜嘴角动了动，凑近她小声抱怨：“裙子大小倒是正好，就是上头宝石太多了，有点沉。” “是吗？”莉莉特有点惊讶地眨眨眼。 卡莉娜看她这副惊讶模样，噗嗤笑了出来，又补充道：“不过我很喜欢！我就是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 她笑起来的样子像阳光一样明媚。 “谢谢你送我这么漂亮的裙子，莉莉。”卡莉娜真诚道谢，“我会好好穿的。” 莉莉特也开心地笑了，真心为这位比玫瑰更明艳的朋友高兴。 周围的宾客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赏心悦目。 两位同样出色的美丽少女站在一起说笑，本身就是一道亮眼的风景。 不过，莉莉特和卡莉娜没能聊太久。作为主家的女儿，莉莉特还得尽她的职责，去招呼其他陆续到来的宾客。 善解人意的卡莉娜看出来了，主动说：“好了，你快去忙你的吧。我正好去那边看看‘哦哦哦’家那几个哭鼻子的小可怜，安慰安慰她们。” 她说着，朝那个角落抬了抬下巴。 “嗯，那就麻烦你了。”莉莉特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目送卡莉娜走向角落，莉莉特重新回到父亲身边站好，继续微笑着，和公爵一起迎接后面的宾客。 第142章 这王位，理应由我继承 莉莉特年仅十五，却已是宴会的常客，与贵族打交道早已驾轻就熟。 她先是笑着迎向一位夫人，声音温婉：“拉克雷恩伯爵夫人，欢迎您。您今天戴的这枚祖母绿，颜色和您的眼睛真是相得益彰，太美了。” 随即，她又转向另一位贵妇，热情地招呼道：“奥申男爵夫人，欢迎您。听说您家的小狗添了新丁？那可真是喜事，恭喜您啦。” 莉莉特几句贴心话下来，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贵妇人们都放松了不少，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可随行的男士们就没这么自在了。 按规矩，男宾需由男主人接待，女宾则由女主人照应。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亲自上前，向公爵本人问候。 而当他们对上公爵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时，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感觉像是撞见了一头穿着礼服的熊，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公爵看着面前一个紧张得脸都快僵了的男人，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欢迎。” 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两个字，那男人的脸却“唰”一下白了，紧张得好像听见公爵说的是“我要你的命”似的。 他猛地挺直腰板，如同宣誓般肃声道：“我定会竭尽所能，绝不玷污您精心准备的盛宴！” 这话听着，真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客人，还是公爵府新来的仆役。 公爵似乎并不在意他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应，连纠正都懒得，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公爵正用他那独有的方式“迎接”着宾客，忽然，他和身旁的莉莉特几乎同时抬眼，略带讶异地望向入口。 原来是多萝西娅公主到了。 公主一袭华丽的深蓝礼服，上面缀满了数千颗钻石，熠熠生辉，夺人眼目。 但比这身行头更引人注意的，是与她同来的那位男伴。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但他那双薄荷绿的眼睛，却和多萝西娅公主如出一辙。 只一眼，在场众人，包括莉莉特，便都认出了他是谁。 “是罗伊德国王陛下！”人群中有人低呼出声。 国王身形清瘦，脸色也有些苍白，看得出身体不大好，但那份久居王位的威严与气度，却丝毫未减。 国王缓步走到公爵和莉莉特面前，先对公爵低声道：“温泽艾斯公爵，多谢你邀请我来参加这场宴会。” 随后，他才将目光转向莉莉特，开口道：“还有，温泽艾斯小公女。” 虽说早就知道国王会来，但真到了跟前，莉莉特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她悄悄咽了下口水，提起裙摆行礼：“陛下亲临，是温泽艾斯家族无上的荣幸。” 看着眼前这位已初具风姿、尚带青涩的少女优雅行礼，国王不禁莞尔。 虽说他一心想让多萝西娅嫁给公爵，莉莉特的存在多少有些碍眼，但看着这女孩灵秀的模样，他还是温和地说道：“果然像多萝西娅说的那样，是个既聪明又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芥蒂，那眼神倒真像是看着自家小辈，温和又慈祥。 莉莉特连忙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恭敬地回道：“陛下谬赞。” 国王似乎很欣赏她这副谦逊又带点羞怯的样子，慈祥地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拘谨。 接着，他转向公爵：“劳伦西奥，我们确实有些年头没见了吧。” 国王记得，上次见他还是在十多年前的政务会议上，那时劳伦西奥刚继承爵位，还是个年轻人。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眉宇间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年轻人，如今已是气势迫人，完全像变了个人。’ 他看看眼前的公爵，又转头望向自家女儿，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轻轻笑了笑，那神情分明是在说，‘就连那个见了男人就躲的多萝西娅，居然也对他动了心……’ 多萝西娅显然看懂了父亲眼神里的意思，挽着他的手臂嗔怪地笑道：“父王，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国王拍拍她的手：“好好好，父王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可他看向女儿和劳伦西奥的眼神里，那份宠溺和期盼却丝毫未减，俨然就是在看自己快要出嫁的宝贝女儿和她称心如意的未来夫婿。 多萝西娅无奈地轻叹口气，没再反驳。 悠扬的乐声响起，宴会正式开始。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光华流转，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佳肴美酒，尤其是那些北境特产的醇酒和烤肉，更是香气四溢。 贵族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谈笑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同一个角落。 那里，正是温泽艾斯公爵和多萝西娅公主。 看着两人相对而立，低声交谈的身影，在场的贵族们心里都活泛开了，暗自猜测着同一个问题：“这两位被公认为大陆最般配的璧人，今天莫非真要在这宴会上宣布婚讯？” 每个人眼中都闪动着兴奋与期待。 罗伊德国王更是如此。 他身体欠佳，此刻正坐在公爵特意为他安排的椅子上休息，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那对年轻人。 唯一的女儿年过三十仍待字闺中，一直是国王的心病，尤其近来他自觉时日无多，更是忧心忡忡。 他心想，‘偏偏在这个时候，多萝西娅居然和温泽艾斯公爵走得这么近……’ 想到这层关系，国王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为了促成此事，他甚至推掉所有要务，不远千里亲自赶来。 ‘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把这门亲事敲定下来！’ 抱着这样的决心，国王站起身，朝着公爵与多萝西娅走去。 他脸上挂着温和慈爱的笑容，开口赞道：“你们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了。” 听了这话，多萝西娅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公爵则仍是那副冰山脸，像是压根没听见，毫无反应。 国王看在眼里，心头掠过一丝不安，目光落在公爵脸上，暗自嘀咕，‘莫非真是我女儿一厢情愿？’ 他决定不再兜圈子：“温泽艾斯公爵，想必你也猜到我此行的目的了。那我就直说了吧。”他顿了顿，郑重其事地宣布：“谁若能娶多萝西娅，我愿倾囊相赠。”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所有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谁也没料到国王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露骨。 国王自己也清楚这话说得有失身份，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实在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了。 他加重了语气，继续抛出诱饵：“我会让你成为罗伊德王室的一员，甚至册封你为亲王。” 国王停顿片刻，观察着公爵的反应，又加码道：“不止如此，蕴藏着罗伊德最顶级钻石矿脉的布林德山，我也一并送给你。” 他紧接着补充：“并且，日后你的人在罗伊德购买钻石，所需缴纳的税费，也可减免大半。” 国王一项项开出如此惊人的条件，周围的贵族们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个个目瞪口呆。 国王深知这些条件的份量，脸上带着笃定的神色，几乎是断言般地问道：“如此厚礼，公爵总该愿意迎娶多萝西娅了吧？” 整个宴会厅霎时间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位依旧冷若冰霜的年轻公爵。连站在他身旁的莉莉特，都紧张得绷紧了脸。 在万众瞩目之下，公爵终于缓缓开口，只吐出了一个字：“不。” 这简短却无比坚决的一个字，让罗伊德国王猛地瞪大了眼睛。 短暂的惊愕过后，便是滔天的怒火。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除去年纪稍长，多萝西娅哪点配不上他？更别提自己还许下了如此重诺，他居然敢说“不”？ 国王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他厉声质问：“你是觉得，我的女儿配不上你吗？” 公爵依旧面不改色，平静地回了同样一个字：“不。” 听到公爵再次斩钉截铁的否定，国王心头的怒火反倒意外地压下去了一些。 他想起来了，确实早有传闻，这位温泽艾斯公爵对女人和婚姻都没什么兴趣。 但这在国王看来，根本算不上问题。王室与贵族的联姻，本就无关情爱。 他缓和了语气，换了个角度劝道：“我的女儿多萝西娅，品貌才学，都是顶尖的淑女。有她在，你的生活也能更安稳，行事也更方便，不是吗？” 国王正说得起劲，多萝西娅却忍不住打断了他，语气里满是无奈：“父王，您别说了。我根本没想过要嫁给劳伦西奥。” 国王一下子愣住了。 他还一直以为，女儿拖到这个年纪还不肯嫁人，甚至这次非要跟着来北境，都是因为对温泽艾斯公爵念念不忘呢。 多萝西娅一看父亲那错愕的眼神，就知道他又想岔了，不由头疼地扶住额头，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父王，我跟您解释过多少回了，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你大老远跑到这北境来，到底是为什么！”国王还是想不通，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地冒了上来，大声质问。 多萝西娅却毫不退让，迎着父亲的目光答道：“我是来请求温泽艾斯公爵支持我的。” “支持你？”国王怔了一下，显然没明白女儿这话里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多萝西娅看着父亲，一字一顿地说道：“父王，您的子女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 按照罗伊德王室的规矩，女子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如此一来，等国王百年之后，王位就只能传给旁系的亲族。 可那几位亲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彼此势力又差不多，届时为了争夺王位，势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正是国王急着为女儿寻找强大夫家的原因，他只希望在将来的乱局中，能有人护她周全。 但多萝西娅的想法，却和国王截然不同。 她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语气斩钉截铁：“凭什么，要把那顶金冠拱手让给别人？” 她微微抬起下巴，傲然宣告：“我，才拥有最纯正的罗伊德王室血脉。这王位，理应由我继承。” 第143章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国王喉咙动了动，似乎是忘了呼吸。 他沉默地盯了女儿半晌，目光锐利，像是要看穿她心底：“你的意思是……你想坐上那个位子？” “是的。”多萝西娅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这话一出口，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随即响起一片抽气声。 不仅国王，在场所有宾客都惊呆了。 要知道，在帝国，就像在罗伊德一样，从未有过女人继承王位的先例。 最初的震惊过后，国王心里却迅速转过念头：自己的女儿不是莽撞的傻瓜，她既然敢在此时此地说出这话，必然是有备而来。 他随即叹了口气，语气里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隐秘的赞赏：“你啊……早就盘算好了，是吧？连个让我拦着你的机会都不给，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 国王望着女儿那双写满决心的眼睛，心里彻底明白了：这绝非一时冲动，而是她计划中的一步，而且是很重要的一步。 身为罗伊德王国唯一的公主，多萝西娅从小就被教导要无愧于这个头衔。 她学习仪态，练习微笑，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甚至对镜梳妆都要一丝不苟，力求永远完美。 她的确做到了，在外人看来，她是无可挑剔的公主。 每当听到旁人，包括父王在内，欣慰地赞叹“我们的公主真是既美丽又高贵”时，多萝西娅总是报以得体的微笑，心底却并不为此雀跃。 比起练习如何优雅地行屈膝礼，她更愿意埋首于书房，啃那些关于历史的着作。 幸运的是，国王虽然私下里也犯嘀咕：“一个女孩子，学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但他终究拗不过宝贝女儿，便由着她去了。 时光荏苒，多萝西娅过了十五岁，宫廷内外开始为她的婚事操心。 “像公主殿下这般身份，理应配一位同样出色的夫婿了”，诸如此类的议论渐渐多了起来。 但每当“订婚”这两个字传到多萝西娅耳朵里，她总是立刻皱起眉头，脸上写满不情愿。 国王疼爱女儿，不愿逼她太紧，所以多萝西娅成年后，身边依然没有未婚夫，这在王室里可不多见。 然而，当她过了二十岁，国王心里也开始着急了。 他看着女儿，有些发愁：“多萝西娅，我的好女儿，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年纪再大些，怕是真不好找合适的夫婿了。” 于是，国王几乎天天让人捧来一叠年轻贵族的画像，摊在她面前，全是些他精挑细选、认为配得上女儿的青年才俊。 可多萝西娅总能挑出毛病，不是嫌弃对方长相，就是质疑对方的品行，将他们一一否决。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国王突然病倒之后。 王宫御医诊脉过后，神色凝重地对多萝西娅摇头：“陛下年事已高，龙体本就虚弱，如今更是禁不起半点劳累。公主殿下，务必让陛下静养，万不可再操心劳神。” 听着御医的话，多萝西娅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看着女儿脸上复杂的神色，病榻上的国王长叹一声，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多萝西娅，你也看见了，我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你要是能早日成婚，我这心里也能安稳些……” 他没说出口的是，万一哪天自己不在了，至少还有个人能陪着她，护着她。 多萝西娅望着父王那双充满恳切与担忧的眼睛，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是啊，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几日后，多萝西娅便动身离开了王宫，声称要亲自去为自己寻觅一位未来的丈夫。 她一路向北，直奔帝国的温泽艾斯公爵府邸。 见到多年未见的公爵劳伦西奥，她略过所有客套，开门见山：“劳伦西奥，请和我结婚吧。” 劳伦西奥闻言，抬眼看向她，脸上惯有的淡漠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 多萝西娅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我也一样。但这桩婚姻，对我们双方都有极大的好处。” 她很清楚，温泽艾斯公爵家与罗伊德王室联姻的分量。 “父王会将罗伊德王国的贸易特权交给公爵家，这对你们来说意味着巨大的财富。”她抛出条件。 劳伦西奥眉峰微动：“那么公主殿下，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即便贵为公主，能成为温泽艾斯公爵夫人，也是无上的荣耀。”多萝西娅语调平稳地回答，“更重要的是，父王终于可以安心，不必再为我的将来担忧了。” 劳伦西奥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不觉得，公主殿下是那种仅仅为了让父亲安心，就会草率决定自己婚事的人。” 多萝西娅微微一顿，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看着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没错，我提出联姻，自然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她选择劳伦西奥，并非因为他是那个让无数贵族女子倾心的男人，而是因为他手中握有的，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罗伊德王国，需要温泽艾斯公爵家的武力。”她坦言。 罗伊德虽富庶，却国小力弱，早已引来周围饿狼的觊觎。 “有了这层联姻，”多萝西娅的语气透着自信，“那些国家就会有所顾忌，忌惮我们，或者说，忌惮你，不敢再轻举妄动。” 劳伦西奥嘴角挑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反问：“那你就不怕，我会对罗伊德动心思？” 多萝西娅只是自信地笑了笑：“温泽艾斯公爵家世代以武勇闻名，却从未听说你们觊觎过别国的土地，对吗？再说了，只要我们结为夫妻，我就是你的妻子。”她用那双清澈如湖水的眼眸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会阻止你。” 劳伦西奥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有胆识。果然还是当年那个能一拳打碎魔物脑袋的公主殿下。” 对这位据说对谁都冷淡疏离的公爵来说，多萝西娅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真正看在眼里的人。 如果非要找个人结婚，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干脆利落：“但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多萝西娅脸上的自信瞬间垮了，语气透出急切：“我会是你最合适的妻子！” 她甚至急促地表示，自己不会向他索取丈夫的情感或关注，但愿意承担所有公爵夫人应尽的职责；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甚至为了家族传承而生儿育女，她也心甘情愿。 这话从一位公主口中说出，几乎是将自尊踩在了脚下，但即便如此，公爵的态度依旧坚决，没有丝毫松动。 多萝西娅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她是真的想不通。 “你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什么‘无情的冰之公爵’，或者‘冷血的魔物屠戮者’。” 她喃喃道，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你其实……是个极其看重‘温泽艾斯’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责任和使命的男人。” “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你不会拒绝。这桩婚事对你我，对温泽艾斯，对罗伊德，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她抬起头，目光恳切：“请告诉我，你拒绝我的真正原因。” 难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挚爱之人？或者，有比她条件更好的联姻对象？若是前者，她无话可说；但若是后者，她自信还能拿出更有分量的筹码。 然而，公爵接下来的话，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我有一个女儿。” “我知道，”多萝西娅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来城堡的时候，是那位可爱的小姐迎接的我。”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补充：“你是担心我会成为她的累赘吗？请放心。我会给她足够的尊重和空间。如果我和她相处不好，我甚至可以签下契约，保证支付一大笔补偿金……” “公主殿下，”劳伦西奥打断了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多萝西娅不解地望着他。 “我想要的，”他缓缓说道，“只是和我的女儿一起，过安稳、平静的日子。” 这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多萝西娅瞬间怔住了。 “任何可能扰乱这份平静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无论那件事能给我带来多大的好处。” 直到这一刻，多萝西娅才真正明白，无论她开出怎样诱人的条件，也无法改变这个男人的决定了。 她沉默地低下头，片刻后，转身踏上了返回王国的路。 原本满怀期待等在宫门口的国王，看见女儿孤身一人地回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失望地问：“不是去找未婚夫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吹了。”多萝西娅撂下这两个字，看也没看父王瞬间瞪大的眼睛，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国王以为女儿是被北边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伤透了心，急得在门外打转。 而独自待在昏暗房间里的多萝西娅，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公爵的那句话：“我想要的，只是和我的女儿一起，过安稳、平静的日子。” 这句话像根刺，扎在她心头，拔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位不请自来的访客敲响了她的房门。 是她的远房堂兄，一个同样有王位继承资格的王族。 他用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蛇一样黏腻地上下打量着多萝西娅，假惺惺地开口：“我亲爱的堂妹，听说你跑到北方去，结果失意而归了？” 多萝西娅没搭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副嘴脸。 他却涎着脸凑近，甚至想伸出手去碰多萝西娅的手，脸上堆起令人作呕的笑容：“哎呀，公主殿下也不必太伤心。等我将来坐上了王位，一定会娶您做王后的。” 他油腔滑调地补充道：“虽然嘛，年纪是大了点，怕是生不了几个继承人，但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肯定会像宝贝一样疼您的。” 年纪大了点？生不了几个继承人？ 这些字眼像滚烫的油，一下子泼在了多萝西娅因被拒婚而积压的挫败感，以及对眼前这人觊觎王位的怒火上。 两种情绪交织，瞬间炸开了。 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挥起拳头，用尽全力，狠狠砸在了堂兄那张令人恶心的脸上。 这一拳又快又重，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喊叫，就眼冒金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第144章 多萝西娅要当女王! 闯进来的男人脸都吓白了，嘴唇哆嗦着，他瞪着多萝西娅，声音发颤：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似乎还想吼些什么，可多萝西娅那眼神冰冷得像是随时能拔剑砍了他，吓得他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 “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男人最后只敢虚张声势地撂下这句狠话，随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多萝西娅的房间。 房间里只剩多萝西娅。 她垂眼看着自己握得发红、隐隐作痛的拳头，指节都有些发烫。 她低声自语，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确认心底翻涌的怒火：“凭什么？就凭那种货色，也敢来羞辱我？我是谁？我是这个国家最高贵的王室血脉！凭什么要受这种窝囊气？” 羞辱感像火一样灼烧着她。 就在那一刻，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无比清晰地成形：她要当国王。 自那天起，多萝西娅便开始主动与贵族们拉近关系。 她的目标不再是像过去那样安稳地做个公主，而是为了有朝一日，当她宣布自己要登上王位时，能赢得他们的支持。 她也更频繁地出入议政厅，帮父王分担政务。 国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女儿的援手他自然乐意接受。 多萝西娅确实聪明，看问题透彻，几次都一针见血地解决了让国王苦恼许久的难题。 但这反而让国王更愁了，这么能干的女儿，怎么就老大不小了还不肯嫁人呢？他从没往别处想，只觉得女儿的婚事迫在眉睫。 也正因如此，当多萝西娅提出要前往北部时，国王心里立刻充满了期待。 他忍不住想：“去北方……莫非她是要去见那个曾和自己传出绯闻的男人，帝国的温泽艾斯公爵？” 要真是这样，他可得抓住机会，好好撮合撮合。 可惜，国王的算盘打错了。 宴会厅里，多萝西娅迎着父王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父王，我来找温泽艾斯公爵，不是为了他的爱，而是为了他的力量。” 话音刚落，一个低沉的男声立刻接上，正是温泽艾斯公爵本人：“公主所言极是。我，劳伦西奥·冯·温泽艾斯，将倾尽全力，支持多萝西娅·罗伊德公主登上王位。” 这番话如同惊雷落地，整个宴会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僵住了，目瞪口呆，好像时间都停摆了。 国王更是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半天喘不上气。 好半天，国王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脸色阴沉地扫了公爵一眼，目光又慢慢移回到女儿身上，死死盯着她。 即使刚才那句话足以掀翻整个王国，多萝西娅的眼神依旧清澈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反而闪着一种……一种灼人的光芒。 那是只有盯着权力宝座的人才会有的眼神，一种毫不掩饰的野心。 直到这一刻，国王才终于明白，那个他一直以为会永远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独生女，不知何时已经羽翼丰满，有了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再也不是他能轻易掌控的了。 国王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沉声开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多萝西娅·罗伊德。” 多萝西娅静静听着，等着下文。 “但在这么多宾客面前谈论国事，不合适。” 国王继续道，“改天吧，我们找个时间，专门谈谈今天这事。” 国王没有当场发作，甚至没有立刻驳回，这本身就是一种让步。 多萝西娅心中一喜，面上却仍是恭敬地垂首：“是，父王。女儿明白了，谢父王。” 多萝西娅道了谢，可国王的脸色还是难看得很，阴沉得像是要拧出水。 女儿藏得这么深的野心突然摊开，固然让他对她的成长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但更多的，是被蒙在鼓里这么久的恼怒和失落。 最让他脸上火辣辣的是，自己居然对女儿的心思一无所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重要宾客的面，傻乎乎地替她盘算婚事！ 国王猛地别过脸去，语气生硬地说道：“我已无心再留在此地，告辞了。” 公爵没有挽留，只是微微颔首致意。站在公爵旁边的莉莉特见状，也连忙满脸慌张地屈身行礼。 多萝西娅快步跟上国王，声音放柔：“父王，我陪您一起走吧。” 国王差点就吼出来：“你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尽了脸，还好意思跟我一起走？！” 但话没出口，却感到女儿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只听多萝西娅用一种他几乎从未听过的、近乎撒娇的调子轻轻说：“爸爸，给我个机会，让我哄哄您，好不好？” 国王闻言，猛地睁大了眼，脸上写满了错愕。 多萝西娅从小到大，始终一本正经地称他为“父王”，从未像别的孩子一样撒娇亲近，更别提叫“爸爸”了。而现在，她却喊出了那个久违而亲昵的称呼！ 这声“爸爸”，正是莉莉特私下教给她的“杀手锏”。莉莉特从公爵那里得知多萝西娅的计划后，便向她传授了这招安抚愤怒父亲的“秘密武器”。 效果立竿见影。 国王那张因怒气而紧绷的脸，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虽然他很快又努力绷住，抿紧了嘴唇，想维持威严。 他板着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试图掩盖刚才一瞬间的动容：“哼，胆子不小，真拿我当好说话的了？” 嘴上这么说，却没有甩开女儿的手。 多萝西娅见状，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亲昵地挽住父亲的胳膊，扶着他一起离开了宴会厅。 国王和公主一走，宴会厅里安静得可怕，几乎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也难怪，谁能想到，公主追求的不是公爵的爱，而是他的力量；两人并非要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而是缔结了政治上的同盟。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足够让整个王国的社交圈炸开锅。 人群中，大概只有早就知情的公爵和莉莉特神色如常。 在几乎凝固的气氛里，莉莉特踮起脚尖，凑到父亲耳边小声说：“爸爸，气氛太僵了，我们跳支舞缓和一下吧？” 公爵点点头，微笑着牵起莉莉特的手。 父女俩滑入舞池中央，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直到那一刻，贵族们才仿佛如梦初醒，各自心里飞快地打起了算盘：“温泽艾斯公爵居然支持多萝西娅公主……我们家该站哪边？” 在罗伊德王国，可从未有哪个公主成功登上王位的前例，或者说，大陆上从未有女王的先例。 但有大陆最强军权的温泽艾斯公爵撑腰，再加上国王陛下那似乎并未完全拒绝的态度……公主继位的可能性，一下子大了很多啊！ 而且，一旦公主真成了女王，那拥立她的温泽艾斯公爵，地位和影响力岂不是要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层，一些头脑灵活的贵族眼里精光一闪，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跟温泽艾斯公爵这边搭上关系，走得近些才行。 舞曲刚结束，一群贵族就立刻围了上来，想跟公爵搭话。 可男人们还没靠近，就被一群穿着华丽礼服的贵妇小姐们挤开了，她们气势汹汹地把公爵围在了中间。 原本那些爱慕公爵的北部贵族女子们，今天本是做好了心碎的准备来的，打算含泪祝福公爵宣布婚讯。谁知峰回路转，公爵非但没宣布结婚，还亲口澄清和公主只是盟友，没有私情！ 这个意外转折让那些原本心碎的贵族女士们顿时喜出望外。平日里因为敬畏而难以靠近的温泽艾斯公爵，此刻竟让她们兴奋到连淑女应有的矜持都抛诸脑后，争先恐后地上前请求共舞。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能有幸请您跳一支舞吗？”一个胆大的率先开口。 “殿下，我先来的，请和我跳！”另一个立刻不甘示弱。 看着这群眼神热得快要把他融化掉的女士们，公爵眉头微动，刚要开口，莉莉特抢先一步站到他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众人，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各位夫人小姐，很抱歉，家父向来不喜交际舞，今天不会再跳了，请大家见谅。” 要是往常，大家也就识趣地退了。 可今天不同。一位女士忍不住带着委屈大声问：“可是公爵大人，您刚才明明和多萝西娅公主跳了舞啊！” 这话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公爵多年来几乎只跟女儿莉莉特跳舞，这次却为公主破例，这对她们来说，感情上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莉莉特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解释：“我想大家应该明白原因了。那一支舞，是为了向各位昭示他与多萝西娅公主的同盟。这纯粹是政治姿态，与私人感情无关。” 女士们一时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 莉莉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骄傲，补充道：“而家父心里真正在意的人，始终只有我一个。” 这话听着挺傲慢，但对这些芳心暗许的女士们来说，却奇妙地起到了一种安抚作用。 她们心里想：果然，温泽艾斯公爵还是那个除了女儿谁也看不上的公爵。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可以接受。 方才还激动不已的女人们，瞬间又恢复了贵族的矜持。 她们互相低语了几句，有人轻声说：“算啦，别为难公爵殿下了。我们总不能那么不懂事。” 大家点了点头，默默向后退开，很快就散去了。 看着她们安静退下，莉莉特暗暗松了口气：“呼，总算应付过去了……” 看着女儿这副能干又可爱的模样，公爵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刚才那阵仗可真吓人，多亏你有你在。” 也不知是玩笑还是真心话，莉莉特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去，宴会总算恢复了常态。 看着那些刚才还激动万分、现在又聚在一起巧笑倩兮的千金小姐们，她们的父母们只能无奈地相视苦笑，摇摇头。 美貌的卡莉娜身边依然围着不少献殷勤的年轻人，虽然她每次都拒绝得很干脆，但那些男士们还是带着点失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宴会名义上的女主人没来，莉莉特这个代班主持却做得滴水不漏。 她像只精力充沛的小松鼠，在宴会厅里轻快地穿梭，和宾客们寒暄，而她身边，总跟着像守护神一样的温泽艾斯公爵。有人私下偷偷议论，说这场景活像只忙着到处窜的小松鼠，后面跟着头时刻担心她摔跤的高大棕熊。 直到深夜，这场备受瞩目的宴会才终于散场。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父女两人。 莉莉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欢快地叫了一声：“终于结束啦！” 公爵看着她彻底放松下来的样子，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辛苦了，莉莉特。” “爸爸也辛苦啦。”莉莉特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共同完成一件大事之后才会有的满足与默契。 莉莉特特别喜欢这样的时刻。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啊对了，爸爸，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你等我一下哦！” 说完，莉莉特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留下公爵一人静静地站在偌大的宴会厅中。 这片刚才还热闹喧嚣的空间，此刻却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般，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公爵随手拿起桌上一杯没喝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嗒，嗒，嗒，很轻，是高跟鞋踩在光洁地板上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公爵以为是莉莉特回来了，抬起头。 但他看到的，却不是女儿。 那是一个女人，披散着一头墨黑如夜的长发，穿着一身纯白的礼服，气质干净得像块透明的水晶。 公爵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沉默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辨认。 终于，他低声唤出了那个名字：“……诺埃尔？” 第145章 莉莉特，我想把这个爵位，传给你 诺埃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看起来有点紧张。 就在几小时前，莉莉特正要出门去宴会厅，诺埃尔却忽然拦了她一下。 “莉莉，”诺埃尔的声音带着点恳求，“能……能帮我个忙吗？” 莉莉特有些意外，诺埃尔可从没求过她什么事。 “什么事呀？”莉莉特好奇地看着她。 “我……我也想……像你那样好好打扮一次。”诺埃尔的声音有点发虚，脸一直红到耳根，两只手紧张地绞着手指，又赶紧补上一句：“当然了，我怎么打扮，也肯定没你好看……” 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这大概就是，女孩子为了心上人，都会有的那种傻傻的念头吧。 “我是不是……提的要求太过分了？”诺埃尔垂下头，声音细细的，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瞟着莉莉特的脸色。 莉莉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闪着兴奋的光。 “说什么傻话呢！”莉莉特一把抓住诺埃尔的手，又惊又喜，“你打扮起来，肯定特别漂亮！” 旁边的玛丽也使劲点头：“没错！诺埃尔小姐本来就好看，好好打扮一下，那肯定是更美了！错不了！” 这两人反应这么热烈，诺埃尔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小声说：“莉莉……我就是想……把自己最好看的样子，给那位大人看……可以吗？” 说这话时，她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准备迎接莉莉特冷下脸来一句：“原来是为了我爸爸？” 但莉莉特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复杂。 唉，真矛盾，莉莉特心想，一方面不希望诺埃尔跟我爸扯上关系，另一方面……看她为了喜欢的人这么努力的样子，又觉得挺佩服的。她暗自摇了摇头。 不过，既然她这么坚持，那就帮她吧。 莉莉特心里转着念头，嘴上却温和地对诺埃尔说： “去做你想做的吧，诺埃尔。虽然我没办法真心祝福你和我爸爸……但你想做的事，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帮。” 诺埃尔眼圈一红，用力点了点头，感激地看着莉莉特。 只是莉莉特还得去宴会厅招呼客人，没法亲自给诺埃尔打扮。 她转过身，紧紧抓住玛丽的手，无比认真地交代：“玛丽，拜托你了！一定要把诺埃尔打扮成全场最漂亮的姑娘！” “包在我身上！”玛丽眼睛亮晶晶的，还故意曲起胳膊，秀了秀她结实的肌肉。 玛丽果然心灵手巧。 一番忙碌下来，诺埃尔脸上扑了细腻的粉，唇上点了娇艳的颜色，身上换了华美的礼服，又戴上了闪亮的饰品。 这么一收拾，她看上去真像个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了。 可惜，这终究只是外表装点出来的样子。 这是诺埃尔这辈子第一次穿高跟鞋，脚疼得厉害。束腰的礼服又紧又硬，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脸上精心画的妆也因为紧张和燥热微微泛红，好像随时要渗出汗来。 她只盼着，千万别被人看出她的窘迫。 想到这里，诺埃尔悄悄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朝着公爵那边，慢慢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贵族小姐该怎么行礼才算优雅，只能像平时那样，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规规矩矩地深鞠一躬。 然后，诺埃尔抬起头，正好对上公爵的视线。 那双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清澈，里面清晰地映出了她自己的影子。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多么希望，在他眼里，自己能有那么一点点好看。 怀着这点微弱的期盼，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轻颤：“温泽艾斯公爵……殿下。” 公爵似乎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声音确实因为紧张而有点发紧，不太自然，但每个字都咬得非常清楚，显然是这几天拼命练习过的。 她又开口，一字一顿地说：“我叫，诺埃尔。” 这算不上什么动人的告白，更不是什么炽热的情话，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自我介绍。 但这确是诺埃尔现在最想告诉他的。 她想让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莉莉特身边那个亲近的人”，而是“诺埃尔”，一个独立的、有名有姓的人。 她的愿望，仅此而已。 想说的话说完了，刚刚鼓起的勇气也好像一下子用光了。 诺埃尔再次深深鞠躬，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她刚转过身的刹那，身后传来了公爵低沉的声音：“我会记住你的。” 诺埃尔的脚步一下子钉在了原地。 那声音冷静得像冰，却又异常清晰。 诺埃尔听懂了，公爵是认真的，他真的听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一股巨大的喜悦猛地冲上心头，诺埃尔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回身，脸上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明亮。 公爵微微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的笑容。 等他仿佛回过神，眨了眨眼时，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快得就像故事里只出现一瞬间的小精灵。 第二天，莉莉特难得睡了个懒觉，一直到自然醒。 大概是昨晚宴会太累了。 她顶着一头乱发，揉着眼睛坐起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诺埃尔。 “早上好，莉莉。”诺埃尔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这时候的诺埃尔已经换回了平时的样子：脸上干干净净，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穿着朴素的白衣服。昨晚那个光彩照人的样子像是梦一样不见了，她整个人看起来反而很清爽。 看到诺埃尔这样，莉莉特也放下心来，笑着回她：“早安，诺埃尔。” 晚上，莉莉特和公爵一起用晚餐。 莉莉特姿态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煎得金黄的三文鱼，一边说：“这次宴会动静可真不小。” 她指的是多萝西娅公主在宴会上公开说要争取王位的事。 温泽艾斯公爵家每年的宴会本来就备受关注，公主这番话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足以震动帝国的消息，不仅立刻传遍了北部，也很快散播到了帝国全境，甚至跨过海传到了罗伊德王国。 莉莉特把一小块鱼肉送进嘴里，慢慢嚼着，咽下去才问：“多萝西娅公主殿下，她真的能说服罗伊德那位国王陛下吗？” 她知道罗伊德那位国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一直希望她离政治远点，找个好丈夫，安安稳稳、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国王大概一点也不想看到女儿卷进王位争夺里去。 公爵那边，叉起一块比莉莉特刚才那块大了足足五倍的牛排送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了几下，才开口，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公主既然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国王就没得选了。其他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现在也不会只把她当成‘国王的女儿’看，而是会把她当成真正的对手。” 公爵停了一下，继续说：“那些人一定会找机会动手，想尽办法把多萝西娅公主拉下马。国王要想保住女儿的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全力支持她，帮她坐上那个位子。” 听公爵这么一说，莉莉特脸上微微泛红，眼睛里也闪着向往的光。 她轻声说：“真希望公主能成功。” 她好像已经看见那位蓝发美人戴上金色王冠的样子了。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让她激动起来。 公爵看着莉莉特脸上那向往的笑容，忽然问：“你知道在帝国，女人是不能继承爵位的吧？” 莉莉特点点头，眼神认真起来。 她当然知道帝国的规矩。 贵族家的女儿嫁人后，就得改用丈夫的姓氏。 如果丈夫过世，爵位要么传给孩子，要么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由旁系亲属继承。 所以，对贵族来说，儿子是延续家族的关键。 每次想到这些，莉莉特心里总有点沉甸甸的。 “爸爸也得有个继承人哪……”她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也是为什么她总盼着公爵能结婚生子，好让爵位能传下去。 可万一生下的都是女儿呢？那该怎么办？ 莉莉特正皱着眉，苦苦思索这个问题，冷不防听到公爵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莉莉特，我想把这个爵位，传给你。” 莉莉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明白过来公爵说了什么。 “什……什么？！”莉莉特失声叫了出来，眼睛都瞪圆了。 她是公爵唯一的孩子，可她从没想过自己能继承温泽艾斯家的爵位。 她是个女孩，更何况，她只是公爵的继女，并没有血缘关系。 公爵看着她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慢慢解释：“多萝西娅公主跟我谈过，如果我支持她，能得到什么。” 他提了几项好处，像是和罗伊德王国通商的特权，还有能用罗伊德的钱来开发北部这片穷地方…… 公爵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继续说：“那些条件当然很诱人，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不是这些好处，而是‘多萝西娅公主能当上国王’这件事本身。” 他看向莉莉特，眼神深沉：“连邻国都要出女王了，我们帝国那些老喊着‘女人不能继承爵位’的家伙，多少也该收敛点了吧。” 直到这时，莉莉特才彻底明白，公爵选择支持多萝西娅公主，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是为了她，是为了让她这个继女，也能有机会继承这个爵位。 这份她从未敢想过的深情厚意，让莉莉特的心跳猛地加快，咚咚咚地撞在胸口，响得厉害。 第146章 离别的多萝西娅公主 温泽艾斯公爵想把最好的都给女儿莉莉特，这和其他父亲没什么两样。 对他来说，这最好的东西，就是“温泽艾斯”这个名字，它承载着家族世代的荣耀。 但他知道，这个名字分量太重，对莉莉特这样一个没什么权力欲的孩子来说，或许是种负担。 公爵从没打算逼她背负这份他自己的执念。 他看着女儿，放缓了语气：“莉莉特，别有压力。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将来你可能会继承这个爵位。” 莉莉特没作声，垂着眼帘，像是在细细琢磨父亲的话。 见她不说话，公爵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是不想接手，我会从旁系里挑个合适的人。你不用担心这个。” 一听要把爵位给别人，莉莉特猛地抬起头，脱口而出：“不行！” 女儿反应这么大，公爵心里明白了。 他一直知道莉莉特没什么野心，对做个大贵族、继承爵位这种事不怎么上心。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对家族的感情，竟然这么深。 莉莉特深吸了口气，目光定定地看着父亲：“爸爸，温泽艾斯家对我来说，和对您一样重要。” 这座城堡，一代代人住过， 那就是她的家。 城堡里的人，就是她的家人。 这些是她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宝贝，是她拼了命也想守护的东西。 莉莉特的声音里带着点儿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她老实承认：“说真的，爸爸，这些事我以前从没想过。突然要面对，我……我心里挺慌的，甚至有点怕。”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够格撑起这个名字的分量。 可比起害怕，心里那份对温泽艾斯家的爱，要更重得多。 莉莉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从现在起，我会努力学。爸爸，请您……请您等到我觉得自己配得上温泽艾斯这个名字的时候，再把它交给我。” 公爵眼里掠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女儿会这么坚决，甚至还给自己设下了这样的门槛。 “不愧是我的女儿。”公爵眼里满是赞许，目光也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低声说道。 他温声应允：“好，爸爸答应你。” 公爵正值壮年，身体硬朗，看来莉莉特还有很长时间去准备。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这番话，对莉莉特来说，意义太不一样了。 也是从这一天起，莉莉特心里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一种属于她自己的“野心”。 她激动得脸颊泛红，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我要变得和爸爸一样强。” 她几乎是对自己宣告，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我要守护温泽艾斯家！谁也别想因为我是女人，或者觉得我不够强、看起来好欺负，就质疑我继承爵位的资格！我要让爸爸为我骄傲，为把爵位交给我而骄傲！” 莉莉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那眼神里，再也找不到那个连自己都护不周全的小姑娘影子了，只有一个目光坚定、心怀目标的少女。 几天后，多萝西娅公主来到温泽艾斯城堡。 她依旧美丽，但那张脸上少了往日的神采，添了几分明显的疲惫，眼下甚至带着淡淡的青影。 “从宴会那天起，一直到昨天，我几乎没合过眼，都在跟我父王磨。”多萝西娅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揉着眉心，声音里透着倦意。 她不仅要安抚那位因她的决定而大发雷霆的罗伊德国王，还得一遍遍表明自己对王位的渴望有多么真心实意。 国王不是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可他实在心疼女儿，迟迟不肯点头。 在他看来，那条通往王座的路铺满了荆棘，是拿命去赌的。既然嫁人就能安稳度日，何苦非要选那条最难走的路？ 但国王最终还是拗不过女儿。 “父王最终还是答应了，他支持我。”多萝西娅抬起头看着莉莉特，眼里终于有了光彩，语气也轻快起来。 莉莉特惊喜地捂住了嘴。 这真是个好消息！当然，对罗伊德王国那些盯着王位的家伙来说，这恐怕就是个晴天霹雳了。 “哼，”多萝西娅撇了撇嘴，模仿起那些人的腔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一个女人，也想坐上王位？就算她是公主又怎么样？简直荒唐，大逆不道，我们绝不接受！” 想到那些觊觎王位的嘴脸，多萝西娅的模仿停了下来，那双薄荷绿的眼睛瞬间结了冰。 “那些想从正统继承人手里偷王冠的贼，居然还敢对我指手画脚。”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那一刻散发出的气势，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莉莉特被她这气势慑住，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 多萝西娅立刻“啊”了一声，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收敛了气势，神情又缓和下来。 “抱歉，莉莉特，”她歉疚地说，“吓着你了？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说也奇怪，好像在莉莉特面前，她总是藏不住话。 “难道是因为她身上那股神圣的力量？”多萝西娅看着莉莉特，眼神像是在端详什么稀世珍宝，低声自语。 随即，她定了定神，对莉莉特说：“和父王那边谈妥了，我也该动身回罗伊德了。” 她这次来温泽艾斯城堡，就是特地来跟这段时间认识的朋友们道别的。 多萝西娅的目光落在莉莉特身上，变得很柔和。 和莉莉特相处，可不只是聊聊天。 她从莉莉特这儿知道了许多北部贵族圈里的门道和有用的消息，这让她很快就和那些贵族打好了交道。 “这段日子，真的多谢你了，莉莉特。”多萝西娅诚心说道，“你帮我的这些，我记下了，将来一定报答。” 莉莉特听了，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带着点狡黠和期待：“公主殿下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哦。我也会加油的，希望将来能帮上您的忙。” 多萝西娅被她那小狐狸似的可爱劲儿逗笑了，忍不住上前一步，把她紧紧抱了一下。 “随时来罗伊德找我玩。”她在莉莉特耳边低语，“到时候让你看看，全世界最有钱的公主，是怎么招待好朋友的！” 莉莉特被她的话逗得咯咯直笑，用力点头。 跟莉莉特说完，多萝西娅转过身，看向一旁的温泽艾斯公爵。 公爵神色依然没什么波澜，语气平静地说：“务必，不辱使命。” 话虽短，分量却极重。 得了温泽艾斯公爵的支持，就得拿出相应的本事来。 面对公爵这份无形的压力，多萝西娅毫不退缩，反而更挺直了背脊，眼神坚定地回视：“我正有此意。” 说完，她向公爵伸出手。伸的不是那种按王室礼节等着被吻手背的手，而是平等的、代表合作的握手。像是在确认，他们之间这未来的同盟，坚不可摧。 多萝西娅刚松开手，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诺埃尔，抱着一大捧鲜花跑了过来，跑得太急，额上都渗出了细汗。 诺埃尔小心地把花递到多萝西娅面前。公主低下头，闻了闻花香，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 诺埃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声说：“公主殿下，请一路平安。” 其实，诺埃尔心里一直对多萝西娅挺过意不去的。 这位公主对莉莉特那么好，对自己也处处关心，可自己之前却因为一些小心思，因为她是和公爵走得近的女人，就下意识地躲着她。 现在误会解开了，她反倒更觉得愧疚。 “我会每天向女神祈祷，希望您能实现心愿。”诺埃尔抬起头，那双小鹿似的黑眼睛里，满满都是真诚。 多萝西娅看她这认真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然后身子前倾，凑到诺埃尔耳边，用只有她们俩听得见的声音悄声说：“我也祝你好运，诺埃尔。不过啊，想赢得劳伦西奥的心，我看，比我抢王位还难呢。” 诺埃尔猛地瞪圆了眼睛，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似的，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多萝西娅看着她这副惊呆了的可爱样子，又忍不住笑了，打趣道：“王宫里的公主嘛，最会看人脸色了。” 她朝诺埃尔俏皮地眨了眨眼，退后一步，然后才转向众人挥挥手，朗声笑道：“这段日子很开心！大家，回头见！” 话音落下，多萝西娅带着洒脱的微笑，转身走出了温泽艾斯城堡的大门。 夜深了。 诺埃尔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城堡走廊里。心里烦闷的时候出来走走，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城堡房间里烧着壁炉，暖烘烘的，可这长长的走廊却没那么暖和，空气带着股凉意。 诺埃尔轻轻哈了口气，看着白雾在眼前散开，才又慢吞吞地往前走。她任那股凉意拂过脸颊，好像这样心里也能平静一点。 就在这时，她看见对面走廊尽头，有个人影慢慢靠近。 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眯起眼睛想看清是谁。 等那人走近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清轮廓时，诺埃尔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是温泽艾斯公爵。 宴会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单独遇上。 咚、咚、咚。诺埃尔的心跳猛地擂起鼓来，撞得胸口发疼，连交握在身前的手都忍不住发起抖来。 但这次，她没躲开，反而鼓足勇气，抬眼看向公爵那双深邃的眼睛。 她把手在身前交叠好，深深鞠了一躬。 公爵也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空气几乎凝固了，诺埃尔感觉快要窒息。她定了定神，小心地控制着声音，尽量让每个字都清晰平稳，先开了口：“今天……您还好吗？” “……还行。”公爵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听到这平淡的回应，诺埃尔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点了点头。 她又鼓了鼓劲儿，说：“今天天气真好。送公主殿下走的时候……我心情也挺好的。” “是吗。”公爵淡淡应了声。 对话又短又拘谨。可诺埃尔的心，却没来由地，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得欢快。 因为这是第一次，她和公爵说话，没提到莉莉特小姐。 她心里那点欢喜几乎藏不住，脸颊也热得发烫。她抬起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盼，小声问：“要是明天……天气还这么好，我和莉莉特小姐约了去郊外走走。您……您要不要……一起？” 公爵几乎没犹豫，点了点头。 听到他答应，诺埃尔脸上‘唰’地一下亮了，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纯净又开心，像得了世上最好的宝贝。 那笑容映入眼底的瞬间，公爵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下，掠过一丝极淡的温柔。 快得诺埃尔没看见，或许，连公爵自己都没察觉。 白雪皑皑的山丘上，一个银白色长发的女子迎风而立，发丝轻轻飘动。 她呼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空气中散开，脸上露出了舒朗的笑容：“天暖和多啦，看来春天真的要来了。” 这正是莉莉特，已经十八岁了。 第147章 长大的莉莉特 她脸上稚气未脱，眼神却清澈坚定，身段也初具少女的窈窕，隐约透出几分未来成熟女子的风韵。 莉莉特弯下腰，拨开薄雪，仔细看着地上冒出的点点绿叶。 这看着不起眼的叶子，其实是种珍贵的疗伤草药，而且就爱在北地这种严寒之处生长。 几年前莉莉特发现了这点，就开始在北地各处推广种植。 北地的冬天，田里没活，人也闲着，这草药便成了许多人家的指望。 耳边仿佛又响起村民们淳朴的笑声和感激的话：“多亏了小公女大人，如今我们冬天也能让娃儿吃上肉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莉莉特抬眼望向远方连绵的雪山，寒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厚厚的积雪下，是紧挨着取暖的矮屋。 有人说北地苦寒贫瘠，活不下去；也有人说这里怪物肆虐，是被诅咒的地方。 但在莉莉特心里，这片土地比哪儿都美，都让她牵挂。 莉莉特刚踏进城堡暖和的大厅，管家西蒙便快步迎上，微微躬身：“小姐，您回来了。” 莉莉特爽快地应了声“嗯”，一边跺着脚上的雪。 她那冻得通红的小鼻子让西蒙不禁皱了皱眉。 “外面还是这么冷，您……”西蒙欲言又止。 这位小姐，几乎每天都要往城外跑，不是去看村民是否安好，就是去问有没有什么难处，有时甚至会骑着鹿，一路巡到遥远的边境。 这份执拗，西蒙心里叹气，真是越来越像公爵了。 好在，小姐不喜欢打打杀杀，剑术也平平，从不像公爵那样亲自上阵砍杀怪物。 想到这里，西蒙暗自庆幸，心头稍安。 西蒙刚定了定神，就听见莉莉特一边哈着气搓着冻僵的手，一边问：“诺埃尔呢？” “还在祈祷室，”西蒙答道，“跟平常一样。” 诺埃尔身为神官，每日三次的祈祷从不间断。 城堡里的仆人们也都信赖她，总想跟着一起。 最初那祈祷室小得很，仆人们为了能进去，在门外挤作一团，闹哄哄的，就差没当场掰手腕定名额了。 西蒙看着那几十号人堵在门口，实在不像样，只好做主扩建。 谁知人是越来越多，祈祷室扩了一次又一次，如今竟成了一整栋独立的小楼。 楼虽然盖得气派，里面却依旧简单朴素。 素净的地毯，墙边立着白色的女神像。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洒进来，诺埃尔就静静坐在光里。 她对面，一个年轻女仆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声音哽咽着开了口：“诺埃尔大人……我十二岁就离家做工，想着能帮帮我妈，她一个人拉扯我和弟妹不容易。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就觉得我寄钱是应该的了。昨天……她又来信了。” 信里，没有一句问她过得好不好，劈头就是一句冷冰冰的话：怎么还不寄钱？是不管家里死活了吗？ “我……我快撑不住了，她总说那样的话……诺埃尔大人，您说，我该怎么办？” 诺埃尔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 但有时，倾诉的人实在痛苦，也渴望得到一句指引。 每到这时，诺埃尔总会认真思索片刻，再温和而清晰地给出回应。 “萨拉，”诺埃尔柔声唤道，“你为了母亲和弟妹，已经做得够多了。如果觉得太累，暂时歇一歇，没关系的。” “可是，我要是不寄钱，他们……”女仆急切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担忧。 诺埃尔语气依旧平和：“他们也能过得下去。你的母亲和弟妹，身子都还硬朗，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可我……”萨拉还是犹豫。 “我知道，”诺埃尔看着她的眼睛，坦诚地说，“如果你停了汇款，母亲肯定会失望。但这也就到此为止了。你不必为她的每一种情绪负责。” 萨拉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像是抓住了什么，试探着问：“真的……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诺埃尔露出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里面没有丝毫责备，也没有评判，“萨拉，多花些心思在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上吧。这世上，最值得你宝贝的人，是你自己啊。” 女仆的眼泪终于决堤，一滴滴滚落下来。 诺埃尔没说话，只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女仆抽噎着止住了哭泣，带着深深的感激，轻轻抱了诺埃尔一下。 “谢谢您，诺埃尔大人，”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沙哑，但脸上明显松快了许多， “真的谢谢您听我说这些。” 她擦了擦眼睛，带着释然的表情离开了。 没过多久，莉莉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诺埃尔看见她，目光柔和下来，轻唤：“莉莉。” 莉莉特迎着她的目光走近，却微微蹙起了眉。 诺埃尔总是这样耐心，对谁都好，温泽艾斯的仆人们脸上的笑容确实比从前多了。 莉莉特为他们高兴，却又忍不住心疼诺埃尔。 她担心这个心思柔软的人不懂拒绝，会把自己累垮。 她走到她面前，轻声问：“每天听这么多人倒苦水，你不觉得辛苦吗？” 诺埃尔摇摇头，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睛里透着纯粹的认真：“不辛苦。能为大家做点什么，我真的很高兴。” 看着她这副模样，莉莉特仿佛看到他身后有柔和的光晕。 她心头一暖，脸上的担忧化为微笑，伸手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走，我们去花园散散步。算算时间，爸爸也该回来了，正好去迎他。” 公爵抵达温泽艾斯城门时，银亮的盔甲上仍溅着些暗红的血迹。 这在三年前是看不到的。 那时，他总会在进城前绕去湖边的别馆，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莉莉特曾以为父亲是嫌弃血污，直到后来才知道，在她来到北地之前，父亲从不介意浴血的模样。 他刻意清洗，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厮杀后的“凶样子”。 “我不怕的，爸爸。”莉莉特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坚持的，“您打了胜仗回来，别再绕远路了，城堡里什么都方便。”她那份带着心疼的执拗，最终让公爵点了头。 自那以后，他便只在回城前用湿布略作擦拭。 而莉莉特，也确实从未因此害怕过。 只是，每当看到父亲身上血迹比平时更重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总会飞快地掠过一丝强忍着的的忧伤。 因此，在真正踏入城堡大门前，公爵还是习惯性地垂眼，快速扫过自己身上的盔甲。 银甲上残留的痕迹还算干净，至少，看不太出几个小时前他刚结束了一场与巨爪毒牙的怪物的恶战。 公爵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这才迈步而入。 下一刻，那张他牵挂已久的面庞便撞入眼帘。 “爸爸，您回来了！”莉莉特穿着一身飘逸的天蓝色裙子，笑容明亮地迎上前来，驱散了他一路的风尘。 她身旁的诺埃尔也微微躬身致意。 不知从何时起，她总会和莉莉一同在这里等他。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她们并肩站着，恬静微笑的样子，构成了一幅温暖的画面。 随行的骑士队伍中，有人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声：“真好……” 这些成日与怪物搏杀、面容刚硬的骑士们，见到这温暖的一幕，脸上的线条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许。 但这柔和转瞬即逝，他们立刻收敛神色，习惯性地垂下或移开视线。 谁都清楚，公爵大人极其不喜欢旁人用那种带着打量的目光看他的女儿，或许……现在还得加上诺埃尔。 虽然人人沉默，但骑士们彼此间飞快交换的眼神里，已经有了一番无声的交流： 唉，小姐真是越发出色了……公爵大人看得紧……可怎么连诺埃尔大人也……？ 那可是小姐看重的朋友，公爵自然也护着！ 说起来，两位都已不是孩子了，大人这保护是不是……太过了点？就不能让我们也沾点光，看看这难得的好风景…… 第148章 皇室舞会邀请 莉莉特还蒙在鼓里，她仰起小脸，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的公爵。 “您没受伤吧？”她担心地问。 “没有。”公爵答得很快，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语气也平静无波。 但莉莉特哪会信他。 这种小伤，父亲从来不放在心上，偷偷瞒着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那双蓝宝石似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盯着公爵，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快说实话！ 公爵被女儿盯得没辙，只好有点无奈地承认：“胳膊划了道小口子。” 在他看来，这点伤跟被纸边划了下差不多，根本不值一提。 可这话一出口，莉莉特和旁边的诺埃尔却都吃了一惊。 两人二话不说，一边一个万祺公爵的胳膊，几乎是半推半扶地把他弄进了房间，那架势活像对待什么重伤员。 公爵依着他们，脱下带血的盔甲，在椅子上坐好。 莉莉特站在他跟前，眉头紧锁，看着他结实手臂上的伤口。 唉，真想直接用神圣之力治好，可爸爸从不让她用自己的力量给他疗伤。 莉莉特心里叹着气，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抹上药膏，仔仔细细缠好干净的绷带。 “洗澡小心些，千万别沾水。”包扎好了，莉莉特还不忘认真叮嘱，“发炎了会很疼的。” 她刚说完，诺埃尔就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到公爵面前。 是特意熬的草药茶，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这位公爵，四岁开始猎杀魔物，十八岁就取下了号称无人能敌的北境巨龙的心脏，早被公认是超越凡人之躯、大陆最强的战士。 所以，几乎没人会真为他担心，就连他母亲奥利维娅夫人，看到儿子带伤回来，顶多也就是稍稍扬一下眉毛，绝不会乱了方寸。 但莉莉特和诺埃尔不一样。 公爵只要擦破点皮，她们就紧张得像是天要塌了，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就像现在这样。 “爸爸，怎么不喝茶？”莉莉特看公爵捧着杯子不动，又担心起来，“是胳膊疼吗？我帮您拿着？” 旁边的诺埃尔没做声，只是默默俯下身，对着公爵手里的茶杯，小心地、轻轻地吹着气，想把还烫着的茶水吹凉一点。 看着诺埃尔这副小心又认真的样子，公爵忍不住轻笑起来。 他这辈子头一次被人这样近乎“笨拙”地关心着，感觉……倒也不坏。 等公爵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舒服的便服出来，晚餐才正式开始。 虽然比平时晚了不少，但莉莉特和诺埃尔还是按老规矩，一直等着公爵回来，三人才一起坐下。 长条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公爵专心对付肉食，莉莉特吃得荤素均衡，诺埃尔则照旧只对盘子里的蔬菜感兴趣。 管家西蒙站在一旁，看着口味天差地别却又莫名和谐的三人，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真像一头熊、一只小羊和一头小鹿，正和和美美地一起吃饭呢，他心想。 快吃完的时候，莉莉特放下刀叉，轻声说：“爸爸，今天皇宫送来了舞会请柬。” 公爵闻言，眉毛微挑。 每年春天，皇宫都会为当年成年的贵族千金举办盛大的成年礼舞会。 年满十八岁的贵族子女，不论男女，都有资格参加。 莉莉特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而且她收到的还是盖着皇帝徽章的正式请柬，意味着皇室的直接邀请。 这本是极大的荣耀，公爵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这几年，皇室和温泽艾斯家面上虽然过得去，关系却并未真正缓和。 皇帝陛下对这位手握重兵的北境公爵，始终心存忌惮。 皇帝特意送来请柬，恐怕也只是顾及贵族间的脸面和外人的眼光罢了。 毕竟，若是以个人好恶为由，不邀请帝国重臣的独女参加成年舞会，定会招来非议。 但公爵和皇帝不一样。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希望莉莉特能按自己的心意，活得自由快乐。 “你想去吗？”公爵抬眼看着女儿，温和地问。 莉莉特点点头，语气很坚定：“当然要去。” 她对成年舞会并没有普通贵族小姐那种罗曼蒂克的憧憬，也不怎么向往传说中帝都的繁华。 但她还是要去。 “因为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她挺直腰背，认真地说。 参加成年舞会，是她作为温泽艾斯继承人必须履行的责任。 就像皇帝有他的职责，她也不会逃避自己的。 她甚至打算借这个机会，为自己的将来，迈出更重要的一步。 ‘我不能永远待在北境。’ 莉莉特心想。 她必须走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 就算只是为了努力让自己更配得上“温泽艾斯”这个姓氏。 “而且，”莉莉特接着说出她的打算，“我想在舞会开始前几个月，就先去帝都。” 自从三年前被祭司长绑架那次惊险之后，她就再没去过帝都。 她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提前去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重新适应那个处处是权力争斗和阴谋算计的地方。 公爵心里不是不担心女儿的安全，但也理解她的想法和决心，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但接着就有一个现实问题。 莉莉特虽然成年了，可让她一个人去那个有皇帝和各路心思难测的贵族盘踞的帝都，公爵怎么也放不下心。 何况他身为北境守护者，也不可能离开领地几个月去陪女儿。 但莉莉特似乎早料到父亲会担心这个，她露出笃定的笑容，轻快地说：“这个您放心，我已经拜托了一位既有能力又够体面的贵夫人陪我一起去。” 几天后，一辆马车驶抵温泽艾斯城堡，车上下来一位银发梳得整整齐齐、气质雍容端庄的夫人。 正是公爵的母亲，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 莉莉特刚想上前问候，奥利维娅身边那只大个头的守护犬贝洛就兴奋地“汪！”了一声，摇着尾巴扑了过来。 贝洛用后腿站起来，毛茸茸的前爪轻轻搭在莉莉特肩上，咧着嘴直喘气，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 “我也想你啦，贝洛。”莉莉特笑着，伸手使劲揉了揉贝洛毛茸茸、暖烘烘的大脑袋和身子。 跟热情的贝洛闹够了，莉莉特才转身投入奥利维娅张开的怀抱，紧紧抱住她。 “欢迎回家，奶奶。”她的声音里带着喜悦的哽咽。 奥利维娅向来威严的眼睛里，此刻也漾着难得的柔和光芒。 她轻轻拍着孙女的背，有点感慨地说：“真不敢信，我们莉莉特都要参加成年舞会了。不过，好像还是比奶奶矮一截嘛。” 莉莉特一听，有点不服气地从奶奶怀里抬起头，撅着嘴：“那是因为奶奶太高了！我真的长高了好多！” 为了证明，她还使劲挺了挺小胸脯。 看着孙女这又娇气又认真的小模样，奥利维娅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时，诺埃尔也安静地走过来，脸上带着点腼腆的笑意，抬手熟练地比划着手语：“好久不见，奥利维娅女士。” 莉莉特小时候带诺埃尔去城里宅邸拜访过几次，奥利维娅一直挺喜欢这个安静乖巧的孩子。 当然，主要是因为诺埃尔是莉莉特看得极重的朋友。 不过就算不看这点，诺埃尔本身也确实招人疼。 温柔的眼神，细腻的心思，沉稳的气质……真是现在这些毛毛躁躁的年轻人里少有的。 奥利维娅看着诺埃尔，暗自点头。 也因此，心里总掠过一丝惋惜：这么好的孩子，不该总是一个人。 她嘴角微扬，已经在心里盘算开了：等到了帝都，得留心给诺埃尔物色个好夫婿才行。 然而，这丝带着算计的笑意，在她抬眼，目光对上旁边静静站着的儿子，也就是温泽艾斯公爵的那一刻，立刻收敛得干干净净。 “欢迎您回来。”公爵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嗯。”奥利维娅也收起笑容，语气同样淡淡的，带着点疏离。 旁边的诺埃尔看到这情形，神情有点紧张，连忙悄悄朝莉莉特比手语：【他们……真的没吵架？】 “真的没有啦。” 莉莉特看懂了，笑着小声回答，还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母子俩只是关心对方的方式别扭，其实心里都在乎着呢。 明白这点的莉莉特笑着上前，一边一个挽住公爵和奥利维娅的胳膊，用轻快的语气打破僵局：“好啦好啦，奶奶今天来了，晚上我们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就吃好多好多肉！” 在奥利维娅干练的指挥安排下，莉莉特去帝都的各项准备很快就有条不紊地搞定了。 “礼服首饰什么的，到帝都再买。”奥利维娅一边核对着单子，一边对莉莉特说， “虽然有点不服气，但要说赶时髦，帝都那边确实比咱们北境强得多。” 所以，莉莉特自己的行李几乎没带多少。反倒是给帝都贵族准备的回礼装了一大堆，主要是北境特产的珍稀药草和用魔法保鲜的库库尔克鲜果。 莉莉特要提前几个月去帝都的消息一传开，北境的三位小姐立刻缠上了自家爹妈。 “我们也想跟莉莉特小姐一起去帝都玩嘛！”三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央求。 她们爹妈一听，脸都垮了，皱得跟苦瓜似的。 “我的小祖宗们，你们知道帝都开销多吓人吗？在那儿舒舒服服待一个月，够咱们家在北境过大半年的！咱家可没那么阔绰，只能跟大多数北方贵族一样，舞会开始前几天再去。”其中一个当爹的苦口婆心地劝。 “不嘛不嘛，求你了爸爸，我们也想早点去帝都嘛！”三个早就长得比自己妈还高的姑娘，这会儿却像小孩子一样抱着爹妈胳膊撒娇耍赖，把几个大人弄得哭笑不得。 其中一个当妈的被缠得没法，只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真那么想早点去，也不是不行。把你们攒了那么多年、听说都堆满一屋子的‘温泽艾斯公爵家周边’全卖了，换的钱估计就够你们去帝都玩一趟了。” 这话一出，刚才还又哭又闹的三个铁杆粉丝，瞬间像被点了穴，一下子都安静下来，表情严肃地对视一眼。 让她们卖掉那些看得比命还重的宝贝收藏？门儿都没有！ 第149章 出发，帝都 最终决定不去帝都的“哦哦哦”小姐们，紧紧攥着莉莉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咱们……成年礼舞会上见。” 卡莉娜倒不像她们那么舍不得，只是轻松地笑了笑，挥挥手就算告别了。 几天后，终于到了莉莉特启程去帝都的日子。 巨大的马车旁，骑士维拉姆带着一百名温泽艾斯家的精锐骑士已经列队整齐，旁边还站着十位随行的魔法师。 这排场，看得莉莉特都傻眼了，她悄悄咽了下口水，小声嘀咕：“搞这么大阵仗，别人会不会以为温泽艾斯家的小姐不是去跳舞，是去打仗的？” 公爵听了女儿的话，脸上却是一副“这算什么”的表情：“只要皇帝还在帝都一天，那地方对我们就不能说完全安全。多少护卫都不算多。” 莉莉特明白父亲的担心，可心里还是觉得太夸张了。 不过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而笑着对父亲说：“谢谢爸爸。有你安排得这么周全，我也能安心去帝都了。” 莉莉特张开双臂抱了抱父亲，语气轻快地说：“那我走啦。” 公爵沉稳地“嗯”了一声。 公爵不能离开领地太久，他自己要等到出道宴舞会快开始前几天，才会动身去帝都。 和父亲告别后，莉莉特又转向诺埃尔。 这次，诺埃尔也不跟她一起去。 诺埃尔说是不想让莉莉特路上还要分心照顾她，而且温泽艾斯城的祈祷者也需要她守护。 但莉莉特听着，心里清楚，诺埃尔留下来的真正原因才不是这个。 她啊，是舍不得离开父亲吧。 如今莉莉特已经十八岁，想法也不一样了。对于诺埃尔喜欢父亲这件事，她差不多已经能坦然接受了。 于是，她凑近诺埃尔，小声叮嘱：“我不在家，爸爸要是从外面回来，你记得帮我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就算他说没事，你也一定要帮他治好。拜托啦，诺埃尔。” 诺埃尔那双小鹿似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她轻轻点头，柔声应道：“嗯，我会留心的，放心吧。莉莉自己也要多保重，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站在一旁的奥利维娅看着她们，满意地笑了。 她心里琢磨：‘诺埃尔这姑娘，怎么看都是个好性子。得赶紧给她找个好男人。’ 诺埃尔可不知道奥利维娅在想什么，只是恭敬地向莉莉特低头行了一礼。 随后，莉莉特、奥利维娅、玛丽，还有宠物贝洛，一起坐进了那辆刻着雪花、利剑和温泽艾斯家徽的大马车。 车外，公爵、诺埃尔和管家西蒙站在那儿，看着她们离开。 他们身后，三百名仆人也整整齐齐地排着队来送行。 仆人们齐声高喊：“莉莉特小姐，一路平安！” 在仆人们响亮的祝福声里，马车缓缓开动，一百多名骑士立刻跟上，护卫在马车两旁。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发烫，她小声感叹：“这么多人来送我，感觉自己真像个要出远门的公主了。” 玛丽也激动地点头：“是啊是啊，真有这种感觉！” 奥利维娅正摸着趴在椅子上的贝洛，听到这话轻轻一笑：“你跟公主也没差多少。别忘了，你可是统治北境的温泽艾斯公爵家唯一的继承人。” 随即，她笑容一收，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所以到了帝都，莉莉特，你的一举一动都要拿出淑女风范来。那些帝都贵族会盯着你，从你身上判断我们整个北境贵族小姐的教养。”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压下来，莉莉特立刻挺直了背，坐得端端正正。 说起来，莉莉特其实是在帝都出生长大的。 如果算上前世的记忆，她在这座城市待的时间加起来超过三十年了。 可她对这里却了解很少，因为过去她一直被关在神殿里，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这会儿，她透过车窗往外看，外面的景象让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帝都真不愧是“花之都”，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争奇斗艳。 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风也柔柔地吹在脸上，舒服极了。 街道干干净净，来来往往的人们，衣服也都那么鲜亮。 跟寒冷的北境一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莉莉特忍不住想：‘怪不得那些帝都贵族一到北边就唉声叹气，摇头说那地方不是人待的。’ 当初听他们那么说真气人，不过今天亲眼看到帝都这么繁华，倒也能稍微理解他们当时的心情了。 莉莉特正看着出神，奥利维娅开口了：“帝都确实漂亮又富饶，初代皇帝阿莱德选这儿建皇宫，自然有她的道理。 不过跟北境比，这里差的地方也不少。” 奥利维娅瞥了眼窗外走过的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哼了一声，接着说：“太平日子过久了，没打过仗，这里的男人骨头都软了。一个个脸倒是白净，可那身板儿，瘦得跟什么似的，怕是连只兔子都撵不上，更别说刚出窝的小魔物了。” 奥利维娅是地道的北境人，在她看来，男人就得“强壮”。 帝都这些男人，大多是绣花枕头，她瞧着一个比一个不顺眼。 当然了，帝都的人对北境人也没什么好话。 没过多久，马车到了温泽艾斯公爵家在市中心的宅邸。 说是“宅邸”，其实是座又大又气派的府邸。 府邸门前已经站了五十多个仆人，都是等着迎接今天到的奥利维娅和莉莉特的。 莉莉特虽然是在帝都出生的，但因为经历特殊，从没在公爵家帝都的府邸里露过面。 所以对这些仆人来说，这位温泽艾斯家的小小姐到底是什么样，他们一点也不知道。 一个帝都本地来的仆人悄声跟旁边的人说：“听说北边的女人都又高又壮，嗓门也大？咱们这位小小姐，估计也差不多？” 旁边另一个赶紧点头：“可不是嘛，还听说她们不看长相看力气。小小姐八成一身腱子肉，搞不好还特别能打。” 他们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浑身肌肉块的姑娘穿着漂亮礼服的怪模样。虽然伺候的小姐长什么样不打紧，可要是脾气不好，那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没一会儿，刻着温泽艾斯家徽的豪华马车驶进了大门。 仆人们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大气也不敢出。 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从北边跟过来的管家和女仆长，那两人的个头和气势，都让人看着心里发怵。 马车稳稳停住。 骑士维拉姆大步上前，在车门边伸出手。 下一刻，一只又白又细的小手轻轻搭在了他宽厚结实的手掌上。 莉莉特优雅地走下马车，仆人们的眼睛一下子都瞪圆了。 浅银色的头发像晨曦一样柔亮，蓝眼睛像宝石一样清澈，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瓷器，身子纤细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仆人们看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心里直喊：‘这么小巧！这么漂亮……！’ 但让人惊讶的还不止这个。 莉莉特转向排成队列的仆人，优雅地提起裙角行了个礼，声音又软又甜：“大家好，很高兴见到各位。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声音好听，礼数周全，一举一动，活脱脱就是位天生的小姐。 仆人们刚才还紧绷着的脸一下子都松弛下来，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有点憨憨的笑容，像是看呆了似的。 他们心里都在欢呼：原来这位又温柔又漂亮的小姐，就是他们以后要伺候的人！ 看着这情形，奥利维娅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她在北境是位端庄稳重、受人敬重的淑女，可一到帝都，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就悄悄冒头了。 看到莉莉特一亮相就打破了帝都人眼里“北境人都是粗鲁大块头”的傻看法，她心里痛快极了。 路上连着赶了好几天，人也累了，所以抵达帝都这天，莉莉特和奥利维娅就在府邸里踏踏实实地歇了一整天。 这座市中心的府邸有经验老到的仆人打理着，样样都井井有条，让莉莉特觉得，待在这儿就跟在温泽艾斯城堡一样安心舒服。 第二天，莉莉特和奥利维娅一起去拜访格朗德男爵家。 她们刚到门口，一位个子高挑、笑容灿烂的夫人就热情地迎了出来，声音响亮：“欢迎欢迎！” 这位就是格朗德男爵夫人。 她结婚前在温泽艾斯城堡住过一阵子，算是公爵的远房亲戚，跟奥利维娅交情很好，和莉莉特也挺亲近。 男爵夫人热情地上下打量她们俩，笑着说：“哎呀，奥利维娅夫人还是这么精神又好看，莉莉特小姐也越长越标致了。” 奥利维娅向来威严的眼里也带了笑意，回道：“你这张嘴啊，还是这么会说。” 男爵夫人爽朗地笑起来：“这可是我的优点。就靠这个，就算离了家，在这儿也能过得开开心心的。” 奥利维娅无奈地笑了笑，透着一股亲近劲儿，然后说正事：“我在北境也算是个体面贵妇，可帝都这些时兴玩意儿变得太快，我实在搞不懂。这次还得麻烦你，帮莉莉特好好拾掇拾掇。” 格朗德男爵夫人一听，立刻神采飞扬地拍拍胸脯：“哈哈，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把莉莉特小姐打扮成帝都最时髦、最亮眼的小淑女！” 男爵夫人兴冲冲地接下了这活儿，立马就带着莉莉特和奥利维娅，一头扎进了热闹的商业街。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中央，有栋五层高的大楼拔地而起，特别显眼。 看着眼前这个大家伙，莉莉特和奥利维娅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格朗德男爵夫人看到她们的反应，得意地耸耸肩，介绍说：“怎么样，气派吧？这是去年才开张的高级百货商场。” 这，就是帝国第一家百货公司。 第150章 再见拉斐尔 一踏进那栋建筑，莉莉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里面极尽奢华，几十家店铺鳞次栉比，礼服、鞋履、珠宝首饰，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太……太惊人了。”莉莉特小声赞叹。 身旁的奥利维娅也轻轻点了点头。 格朗德男爵夫人立刻接上话：“可不是嘛。咱们最好先上二楼看看礼服。莉莉特小姐这身是很美，不过在帝都穿，就显得有点太严实了。” 三人沿着雅致的楼梯上了二楼。 一到地方，莉莉特就看到了好些听闻已久的设计师名号。 格朗德男爵夫人像是早就拿定了主意，径直领着她们走进了最里面的一家店。 她边走边对莉莉特介绍：“要说最近帝都最当红的设计师，那肯定是莎伦。她的礼服时髦又精致，就是贵得吓人，一般贵族看了价钱都得咂舌。” 男爵夫人坦白说，她自己以前也嫌贵，只敢在门口饱饱眼福。 可今天，格朗德男爵夫人却挺直了腰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她心里美滋滋地盘算：有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和前公爵夫人陪着，今天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腰杆子都硬了几分，感觉今天买什么都不用心疼钱了。 格朗德男爵夫人兴冲冲地在店里挑挑拣拣，拿了好几件不同款式的礼服出来。 她热情地招呼莉莉特：“莉莉特小姐，快试试这件，还有这件！” 莉莉特一看那些礼服，脸颊“唰”地就红透了。 这些款式……也太暴露了，脖颈、肩膀，都露着一大片。 她有些犹豫，小声问：“这……是不是太露了点？” 格朗德男爵夫人却一脸理所当然：“露？哪里露了？在帝都，年轻姑娘要是穿得比这还严实，会被人笑话是偷穿了祖母的衣服呢。” “祖母的衣服……”莉莉特下意识地瞄了眼身旁的奥利维娅。 听到“祖母”这个词，这位前公爵夫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对莉莉特说：“在北边那么穿没什么。但既然来了帝都，就得学着适应这里的规矩。你提前三个月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莉莉特听完，默默握紧了拳头。 “没错。”她下定了决心，“既然奶奶都这么说了，我也该拿出勇气来。” 她随即指着男爵夫人拿来的一件礼服，对旁边的店员说：“麻烦你，我想试试这件。” 店员立刻笑逐颜开，殷勤地引着莉莉特进了试衣间。 帮莉莉特换衣服的店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里掠过一丝惊讶。 她忍不住小声赞叹：“哎呀，您穿着那身严实的礼服，我都没看出来……这身段，可真好。皮肤也这么白，像、像上好的牛奶，又光又滑。” 店员心里暗想，贵族小姐皮肤白的不少，可白得像鲜奶油一样，还从头到脚都这么匀净的，真是少见。 她又看了看莉莉特精致的侧脸，忍不住又小声加了句：“先前没注意……真是位难得的美人。” 她正有些出神，手上一个不留神，本想固定礼服后背的别针，针尖却轻轻刺进了莉莉特的皮肤。 店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脸色瞬间煞白，慌忙低下头。 “非、非常抱歉！请您原谅！”她声音发颤，身子也微微发抖。 她在这店里干了很久，知道有些贵族小姐看着漂亮，脾气却坏得很，对底下人犯点小错也绝不轻饶。 她已经开始想象各种后果，比如挨耳光，或是立刻被辞退…… 就在她提心吊胆等着挨罚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莉莉特温和的声音。 “没关系，不要紧。没出血，就是轻轻刺了一下。” 店员含泪抬起头，看到莉莉特正对她温柔地微笑着，那笑容里看不出丝毫责备。 莉莉特温柔的微笑和话语让店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感激地看了莉莉特一眼，手上的动作立刻变得更加麻利，也更加小心翼翼，好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很快，礼服穿好了。 店员恭敬地说：“好了，小姐。我拉开帘子了。” 穿着一袭深蓝色露肩礼服的莉莉特出现在众人眼前，优雅的剪裁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和柔美的肩线。 莉莉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第一次穿这种礼服，感觉……有点害羞。” 她话音刚落，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试衣间外的不远处，静静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一头樱花般的浅粉色头发，眼睛是剔透的紫水晶色，闪着迷人的光泽，俊美得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但莉莉特怔怔地看着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那惊人的容貌， 更因为，他就是很久以前，她在北地遇到的那个少年。 “拉斐尔皇子殿下……”莉莉特下意识地轻唤出声。 听到她的声音，拉斐尔眼睛弯了起来，露出了微笑。 那笑容和小时候一样纯净，像天使一般，却又带着种不动声色就能攫住人心的力量。 “好久不见，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拉斐尔的声音清澈悦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让人听着心里暖洋洋的。 莉莉特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提起裙摆，一丝不苟地向他行了个屈膝礼。 “向尊贵的殿下问安。”她恭敬道。 “不必这么拘束……”拉斐尔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躬身还了一礼。 这个动作，和他十几岁那年初见莉莉特时一模一样，优雅，温柔，又不失皇子风度。 就算相互问候过了，莉莉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拉斐尔皇子殿下，竟然真的就在自己面前。 她是想过可能在帝都碰到他，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女眷云集的礼服店里。 莉莉特下意识地环顾左右，想看看他是不是和别人一起来的，却没看到任何随从的身影。 莉莉特心里正纳闷，皇子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困惑。 拉斐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解释道：“我和这家店的设计师莎伦是朋友，所以偶尔会过来坐坐。今天本来准备走了，恰好看到一位我未曾见过面的美丽贵夫人在这里。” 他说话时，目光自然地转向了奥利维娅。 奥利维娅听到这句恭维，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没出声。 拉斐尔接着温和地说：“我怎么会认不出北地最尊贵的女士，奥利维娅·冯·温泽艾斯夫人呢？”他微微颔首致意，“刚才正和夫人寒暄，听说小公女也一同前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回莉莉特身上，笑容更深了些：“所以我就在这里多留了一会儿，希望能有机会向小公女问声好。” “原来是这样……”莉莉特听完解释，脸颊又不自觉地微微泛红。 他们已经整整八年没见了。 眼前的拉斐尔，依然保留着儿时那种纯净的气质，天使般的微笑和雕刻般精致的五官，似乎变化不大。 当然，莉莉特也注意到了变化。 除了那越发俊美的容貌，让她第一眼看到时几乎有些目眩，最明显的就是拉斐尔的身高，现在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 就算莉莉特穿着带跟的鞋，也得微微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感觉……快跟父亲差不多高了。”莉莉特在心里默默对比。 当然，和她那位肌肉结实、身材魁梧的公爵父亲不同，拉斐尔的身形是匀称的修长挺拔，蕴藏着一种优雅的力量感。 莉莉特不禁在心里嘀咕：“小时候，我们俩身高好像没差这么多……” 想到身高的变化，她忍不住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轻声说：“殿下一定是喝了很多牛奶，也吃了很多肉吧。” 她这句玩笑话让拉斐尔忍不住轻笑起来。 那笑容依旧温柔好看，让旁边的人都看得有些发怔。 旁边的格朗德男爵夫人和几个店员，脸颊都不由自主地红了。 就连一直神色端凝的奥利维娅，眉头也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拉斐尔含笑看着莉莉特，也带着笑意回应：“小公女才是，看来也是喝了很多牛奶，吃了不少肉？” 这话让莉莉特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惊喜地问：“真的吗？能看出来？” “当然。”拉斐尔的目光落在穿着露肩礼服的莉莉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微笑着说：“个子长高了不少……已经是位出色的淑女了。” 在人人都高大的北地家里，莉莉特很少听到这样的称赞。 拉斐尔这句话让她格外开心，忍不住轻笑起来。 看着她明快的笑容，拉斐尔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 他打量着莉莉特身上的礼服，说道：“露肩礼服很适合你。不过嘛，总觉得还差点儿意思。” 说着，拉斐尔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随后迈开长腿，走到店铺另一边，从展示架上取来一件东西。 那是一条缀着细钻的半透明薄纱披肩。 拉斐尔走回莉莉特身边，亲手将披肩轻轻披在她露出的肩上。 格朗德男爵夫人一看，眼睛都亮了，惊喜地拍手道：“哎呀！这么一配，可就更娇俏动人了！” 奥利维娅也轻轻颔首，评价道：“优雅中添了几分含蓄，很有韵味。” 连旁边的店员们也跟着点头，忍不住低声赞叹起来。 拉斐尔用他那特有的温和嗓音问：“小公女自己觉得呢？” 莉莉特看向镜中的自己。 披肩巧妙地遮掩了部分露出的肌肤，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也让她感觉自在了些。 虽然下决心要尝试帝都的风格，但一下子露这么多皮肤，她到底还是有点不习惯。 她轻轻点头，诚实地说： “我很喜欢。” “那就好。”拉斐尔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忽然提出了一个请求：“那么……能让我再帮你挑几样配饰吗？” 这个意想不到的提议让莉莉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第151章 温馨的下午时光 挑选合适的配饰，这种私人的事，莉莉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麻烦一个男士，更别说对方还是位皇子殿下了。 她刚想开口推辞，格朗德男爵夫人就快步凑了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莉莉特小姐，拉斐尔皇子殿下可是帝都里最懂时尚的人了，平时帝都的有名的千金们都想着让皇子殿下帮忙搭配衣服呢，他的眼光可是一流的。” 听了这话，莉莉特忍不住偷偷打量了拉斐尔几眼。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料子固然高级，但更难得的是那份恰到好处的派头。 笔挺的裤线，袖扣雕着细致的花纹，特别是颈上那条藏青色领带，款式简洁又别致，是她在北方从没见过的样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时髦。 格朗德男爵夫人又补充道：“说起来，皇子殿下小时候穿衣服就很有想法呢。” 莉莉特心里一动，确实，小时候的拉斐尔就总穿些款式特别的衣服，有时候看着太可爱了，她还偷偷想过“皇子也能穿这样吗？”。 看来他对打扮这事儿是真喜欢，从小到大都没变。 这跟北方那些男人可太不一样了，他们觉得比起衣服，盔甲才重要； 比起盔甲，练出一身腱子肉更重要。 但她转念又想，拉斐尔殿下看着可一点也不柔弱。 虽然不像北方男人那样高大壮实，但合身的西装还是能看出底下结实匀称的身材。 莉莉特脸上一热，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赶紧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奥利维娅。 她本以为奥利维娅会对这位皇子有所戒备，没想到奥利维娅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想去就去吧。只是挑件合身的衣服，找人帮帮忙也没什么。” 有了奥利维娅这句话，莉莉特定了定神，这才转过身，对拉斐尔露出一个浅笑：“那就麻烦您了，皇子殿下。” 她话音刚落，拉斐尔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莉莉特看他那么高兴，心里纳闷：“明明是帮我的忙，怎么他比我还开心？” 拉斐尔简直像逛自家衣帽间一样，熟门熟路地领着莉莉特在百货公司里穿梭。 他的眼光果然厉害，一边走一边很自然地给建议：“莉莉特小姐气质干净，这个牌子的风格应该很衬您。”他又指着一家鞋店：“宴会穿的鞋子，您看细高跟怎么样？细高跟显气质，也适合您纤细的脚踝。要是喜欢可爱点的，玛丽珍鞋也不错。” 拉斐尔每到一家店，总能精准地挑出适合莉莉特的东西。 看他这么在行，莉莉特不由想起格朗德男爵夫人那句“帝都最会穿衣服的男人”，现在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旁边的奥利维娅看着他这副轻松自在、了如指掌的样子，也有些惊讶，低声自语：“对女士的东西这么懂行的男人，我还是头回见。” 格朗德男爵夫人凑近奥利维娅，小声解释：“皇室的女眷们可比一般贵族更讲究时髦。殿下从小耳濡目染，眼光自然是好的。” 奥利维娅心里还在嘀咕，就算这样，一个大男人对女人的东西知道得这么清楚，总觉得好像少了点阳刚气。 可就在这时，她目光微微一顿。 原来拉斐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正递给她一顶缀着几朵娇艳玫瑰的帽子，温和地说：“这是最近贵妇人们很喜欢的软呢帽，我想送给温泽艾斯夫人。” 奥利维娅眉梢微挑，她向来不喜欢太花哨的东西。 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拉斐尔已经带着柔和的笑意，轻声补了一句：“您戴上一定很美。” 那笑容暖洋洋的，像春天的阳光一样，奥利维娅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帽子。 “戴上试试嘛，奥利维娅小姐！”格朗德男爵夫人一看有戏，眼睛亮晶晶地在旁边怂恿。 奥利维娅脸上虽有几分不情愿，但还是把帽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最后轻轻戴在了头上。 毕竟，人家好心送的礼物，总不能当面驳了面子，太失礼了。 拉斐尔一看到戴上帽子的奥利维娅，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真心赞叹道：“果然像我想的一样，美得惊人。” 奥利维娅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真是滴水不漏。”她暗想。 奥利维娅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动摇了。 她活了快五十年，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似乎松动了一点。 她忽然觉得，原来一个男人懂得欣赏女人、赞美女人，也是一种本事，一种特别的魅力。 尤其是像他这样，连她这种老派贵妇的心都能轻易拨动，再加上那样的笑容……真是没得说。 有拉斐尔帮忙，莉莉特的购物格外顺利。 她把挑好的东西都让店家打包送到住处。 买完东西，一直笑容满面的拉斐尔，神色间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 他心里开始打鼓：“事情忙完了……她是不是就要打发我走了？怎么才能……再跟她多待一会儿呢？” 拉斐尔正暗自发愁呢，莉莉特转过头来，声音轻轻的：“殿下，今天多亏您帮忙挑衣服，我想请您喝杯茶，聊表谢意，可以吗？” 这句话像一道光，瞬间点亮了拉斐尔那双紫色的眼睛。 他一下子高兴起来，那样子简直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莉莉特甚至觉得好像看到他身后有条无形的尾巴在摇。 拉斐尔立刻笑得更灿烂了，应道：“我知道附近有家咖啡馆很不错，气氛很好，您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便主动带着三位女士朝那家咖啡馆走去。 咖啡馆离百货公司不远，有一整面墙的大玻璃窗。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屋子里暖洋洋、亮堂堂的。 这种感觉，对常年在北方寒风里生活的莉莉特来说，新鲜得很。 莉莉特欣赏了片刻这明媚的景象，随即又有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光顾着买东西没留意，现在一看……周围好多人都在看我们这边！” 确实，店里的人，特别是女士们，目光几乎都投向了他们这一桌。 莉莉特有自知之明，自己还没到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目光的地步，所以她很清楚，这些视线多半是冲着拉斐尔来的。 莉莉特暗想：“是因为认出他是皇子了？” 但她很快又觉得不像。 因为那些眼神里没有多少敬畏和仰慕，反而更像是……被什么特别耀眼的东西本能地吸引住了。 “也难怪。”莉莉特心想，对着这样的人物，谁能不失神呢？ 说起来，她自己虽然性子随和，看到好看的东西总会真心夸一句“真漂亮”，但唯独对男人的长相，眼光不是一般的高。 这大概都怪自家那位公爵爸爸，温泽艾斯公爵，那张脸长得跟画儿似的，看习惯了。 可就算她这么挑剔，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拉斐尔确实好看得惊人。 轻盈飘动的粉色长发，长睫毛下亮晶晶的眼睛，温和的笑意，还有每一个细微又优雅的动作。 拉斐尔从头到脚，都精致得恰到好处，整个人就像是“美”这个字的化身。 莉莉特甚至忍不住想：“简直像一朵会走路的、盛开的花。”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正好和拉斐尔对上了。 拉斐尔眼睛弯了弯，冲她笑得更柔和了。 莉莉特像被烫着了似的，赶紧移开目光，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北方有些女孩子光是跟她哥哥对上眼神，就会脸红心跳手足无措了。 “长得太好看的人，杀伤力果然大。” 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恰好这时，侍者端来了茶点。 桌上放着一块精致的粉色蛋糕，那鲜亮的颜色，正是库库尔克果特有的。 格朗德男爵夫人看着蛋糕，露出怀念的笑容：“说起来，我还记得八年前，在皇宫宴会上头回见到用库库尔克果做的蛋糕，真是吓了我一跳。”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继续说：“那时候别的贵妇人都说颜色真好看，就我这个北方来的，怎么看怎么别扭。一看见那种粉色，带着点南边儿的调调，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格朗德男爵夫人笑着摇摇头：“当时我心里就想，这玩意儿我可绝对吃不下。结果呢，旁边那些贵妇吃得可香了。后来啊，这库库尔克果名气越来越大，用它做的点心也五花八门，蛋糕、巧克力、面包、果酱、冰淇淋，什么都有了。到后来甚至有人说，没吃过库库尔克果做的点心就算不上赶时髦。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闭着眼尝了一小口。” 她顿了顿，“嘿，谁想到呢，那味道还真特别，以前从没吃过。” 她拿起叉子，优雅地叉起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现在啊，我可真是离不开它了。” 她半开玩笑地说，莉莉特听了也忍不住笑了。 奥利维娅看着那粉色蛋糕，脸上也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接话道：“这都得感谢莉莉特。要不是她当年非要研究这东西，我们北方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碰它。现在倒好，成了我们北方最有名的特产，帝都和海外都抢着要，靠它我们日子都好过多了。” 格朗德男爵夫人立刻拍了下手，连连点头，满脸赞叹地附和：“可不是嘛！莉莉特小公女十岁就开始琢磨这库库尔克果，还把它做成了大生意，真是了不起！谁能想到当初那种没人敢碰的果子，现在这么抢手，价钱还一直那么高呢。” 话题突然转回自己身上，莉莉特心里立刻拉响了警报。“糟了，又要来了！”她心头一紧。 她太了解奥利维娅了。 这位老夫人平时看着严肃得很，不苟言笑，可只要一说起她和贝洛的“丰功伟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能拉着人说上大半天，完全不管他们这些当事人听着有多别扭。 为了不让这场“表彰大会”失控，莉莉特赶紧开口打岔：“其实主要还是运气好，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她说着，连忙把目光转向拉斐尔，巧妙地把话头引过去：“皇子殿下那时候也帮了我不少忙，是吧？” 莉莉特这话像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拉斐尔尘封的记忆。 八年前，还是小不点的莉莉特和他，为了试验库库尔克果到底有没有毒，一起偷偷躲在屋子里搞“实验”。 他们还拉过勾，约定要替对方保密。 他记得，每次他第一个去尝那不确定安不安全的果子时，莉莉特总是瞪圆了眼睛，紧张地盯着他，那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等到最后终于确定果子能吃，他们俩激动得拉着手又蹦又跳。 为了让大家接受这种粉色的果子，他们还一起偷偷办了个小茶会，请别的贵族小孩来尝。 拉斐尔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在茶会上怎么憋着，努力装出一副“真好吃”的样子，硬着头皮一口口往下咽那颜色鲜艳的果子。 还有一次，在野外碰上魔物，他受了伤，还是莉莉特偷偷用她那神奇的治愈能力帮他治好的。 过去的片段一幕幕闪过心头，拉斐尔嘴角不由自主地、慢慢地弯起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 他望着莉莉特，声音里带着暖意，轻轻说：“嗯……那时候，真的很开心……” 这一笑，和他平时那种礼貌又迷人的笑容完全不同，里面有种特别的温柔和纯粹，满是真切的怀念。 不光是莉莉特，连奥利维娅和格朗德男爵夫人都看得怔住了，好像一时间忘了呼吸，只是盯着他看。 莉莉特的脸颊也不由自主地热了。 她刚想清清嗓子，打破这突然之间有点过于……亲密的沉默，一个尖锐的女声就猛地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不高兴：“拉斐尔！”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把莉莉特从那种微妙的气氛里泼醒了。 第152章 海莲娜与拉斐尔 一位与莉莉特年纪相仿的美丽女子快步走到桌前。 她脸色铁青，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冲着拉斐尔质问： “你不是说今天有事，不能见面吗？“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话音刚落，拉斐尔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声音沉了下来： “兰帕德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有贵客在场。“ 那女子这才扫了一眼桌旁的几位陌生女性。 只一眼，她们的穿着打扮就足以说明身份不凡。 可这又怎么样？ 她真正不能忍受的是，那个皮肤白皙得不像真人的女孩，还有那个像老修女一样板着脸的女人，竟然能紧挨着拉斐尔坐着，还相谈甚欢！ 『她们怎么敢！竟敢待在我亲爱的拉斐尔大人身边！』 海莲娜死死地瞪着莉莉特和奥利维娅，目光里的敌意几乎能冻伤人。 拉斐尔的紫眸暗了下去。 “够了，兰帕德小姐。“ 他冰冷的声音让海莲娜浑身一颤。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你是在凶我吗？你竟然为了她们凶我？“ 拉斐尔沉默着，面无表情。 海莲娜的眼圈立刻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太过分了……我只是……只是因为太爱拉斐尔大人了，才会这样的啊……“ 她用手捂住嘴，肩膀一抽一抽地低声啜泣起来。 拉斐尔重重地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身。 “失礼了，我先告辞了。“ 莉莉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眼睛睁得圆圆的，愣了一下才赶紧点头： “啊……请便。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殿下。“ 拉斐尔回头，深深地看了莉莉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算是道别。 海莲娜在他和莉莉特之间来回扫视了几眼，立刻小跑着追了上去。 “拉斐尔大人！等等我！“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空气终于恢复了平静。 格朗德男爵夫人却露出一副筋疲力尽的表情，轻轻摇着头叹气： “唉……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兰帕德小姐。刚才那场面，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莉莉特微微蹙眉。 “那位小姐，她到底是谁呀？“ “海莲娜·兰帕德。兰帕德侯爵家的小女儿。“ 莉莉特虽然久居北方，但通过各种资料，对帝都的权贵家族还是有所了解的。 兰帕德侯爵家。 那是真正站在权力顶端，影响着整个帝都贵族圈的庞大家族。 格朗德男爵夫人接过话头： “兰帕德侯爵夫妇对她宠爱得不得了。虽然她今年已经十八岁，可有时候还是天真得像个孩子。“ 男爵夫人没有直接说“幼稚”，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她平时是有些任性，但也不至于完全失控。“ “可一旦事情牵扯到拉斐尔皇子殿下，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探问： “那……兰帕德小姐和拉斐尔殿下，他们是……很特别的关系吗？“ 格朗德男爵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这话，说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莉莉特眼中露出困惑。 “你也看到了，兰帕德小姐对拉斐尔皇子的那份心思，整个帝都谁不知道？“ “帝都那些年轻的贵族小姐们，想跟殿下说句话都得掂量再三。“ “万一不小心被兰帕德小姐看到，那场面可就难堪了。“ 莉莉特立刻回想起刚才海莲娜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 是啊，她肯定是带着那种『你怎么敢靠近我的拉斐尔』的眼神，狠狠地剜了自己和奥利维娅好几眼。 “总之，兰帕德小姐能这么放肆，或者说，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沉溺在这场单相思里，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皇室也希望和手握大批贵族支持的兰帕德侯爵家，维持良好的关系。“ 格朗德男爵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补充道： “等她的成人礼舞会结束，恐怕兰帕德小姐就能如愿以偿，和拉斐尔殿下订下婚约了吧。“ 不知怎么的，莉莉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像是有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压在了心口，让她很不舒服。 她强压下这陌生的感觉。 “那……拉斐尔殿下呢？他也……喜欢兰帕德小姐吗？“ 格朗德男爵夫人眉头微微一挑。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一半对，一半错。“ 莉莉特安静地等着下文。 “兰帕德小姐的感情是真的炽热。但皇子殿下那边……可以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对她始终保持着礼貌，但也仅仅是礼貌而已。“ 那不过是流于表面的优雅和温和。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拉斐尔对海莲娜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但问题是，拉斐尔的出身太特殊了。 他是身份卑微的舞姬所生，母亲早逝，在皇宫里几乎是个透明人，根本没什么根基和倚仗。 “如果皇帝陛下一道旨意下来赐婚，他又能怎么样呢？除了遵命，别无他法。“ 这残酷的现实让莉莉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表情也僵硬起来。 与此同时，在他们离开咖啡馆的那条街上。 海莲娜还在后面紧紧跟着拉斐尔，不依不饶。 她带着哭腔，试图解释： “拉斐尔大人，刚才是我不好……我只是太喜欢您了，一时冲动……您是明白我的心的，对不对？“ 海莲娜确实不算聪明，可唯独在怎么缠住拉斐尔这件事上，她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表面看是她在追逐，可她一直认为，这段关系里，是她握着主动权。 『拉斐尔大人才不会，也不敢轻易得罪我这个兰帕德侯爵的女儿！』 抱着这样的想法，海莲娜又摆出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伸手去抓拉斐尔的手臂。 “别生我的气了嘛……求求你了……“ 这样的哀求，过去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 而拉斐尔，从来没有真正对她发过脾气。 所以这一次，海莲娜也理所当然地认为……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拉斐尔竟是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她的手！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冷得像淬了冰： “兰帕德小姐，请不要随意碰我。“ 他垂眸，俯视着脸色瞬间惨白的海莲娜，语速不快，却字字如刀： “还有，记清楚了。“ “如果下次，你再敢对我身边的人如此无礼……“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我绝不会再像今天这样算了。“ 那双本该温柔如紫水晶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锐利得能刺穿人心。 『怎、怎么会……他怎么能……用那种眼神看我……？』 海莲娜从未见过这样的拉斐尔。 巨大的冲击让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像秋风里的落叶一样抖个不停。 她抬手捂住额头，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海莲娜小姐！“ 几步外的侍女们惊呼着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拉斐尔却连眼角都没扫过来一下，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一步，两步。 他冷峻的侧脸紧绷着，下唇几乎被咬出了印子。 其实，拉斐尔会恰好在莉莉特抵达帝都后出现在百货公司，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来帝都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帝都的社交圈。 拉斐尔几乎立刻就断定： 【她一定会去百货公司。】 像她那样对流行敏感的贵族小姐，肯定要去为自己添置新衣和饰品。 于是，他一有空闲，就不厌其烦地在百货公司里一遍遍地“偶遇”。 只为了能再次见到那个有着银色长发和蓝色眼眸的女孩。 终于，命运让他等到了。 那个记忆中如同天使般的少女，再次站在他面前时，比回忆里更加动人，更加耀眼。 咚，咚。 他的心跳，在那一刻擂鼓般响起。 他多想在她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那个优雅、从容、令人倾慕的皇子。 可偏偏…… 偏偏让她看到的，是自己最狼狈、最难堪的时刻。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挫败：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再见到她，结果却让她看到我那个样子……“ 作为帝都无人不晓的皇子，拉斐尔从未像现在这样沮丧过。 那张总是挂着温柔笑意的俊美脸庞，此刻却微微扭曲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 “要想真正了解帝都，果然还是得和这里的贵族们多打打交道才行。“ 格朗德男爵夫人的话，让莉莉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于是，在温泽艾斯的府邸举办一场茶会的想法，就这么定了下来。 奥利维娅正轻抚着贝洛柔软的毛发，闻言笑着说： “这几年，温泽艾斯城堡的宴会不都是你一手操办的吗？我这个老太婆就不掺和年轻人的事啦，这次也交给你好了。“ “奶奶才不是老太婆！您明明又健康又漂亮！“ 莉莉特立刻认真地反驳，随即又像充满了电一样，用力点头。 “好！这次的茶会就交给我来负责吧！“ 十八岁的莉莉特，就像初春的嫩芽，浑身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干劲。 “那么，第一步就是拟定邀请名单，然后发送请帖。“ 帝都的贵族并非全都效忠于现任皇帝。 其中有不少家族，与温泽艾斯公爵家关系匪浅，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友善。 有同样来自北地、熟悉帝都情况的格朗德男爵夫人在一旁协助，莉莉特很快就整理出了一份合适的宾客名单。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皇室那边……要怎么办呢？』 莉莉特不禁皱起了眉头。 现在温泽艾斯公爵家和皇室的关系可算不上和睦。 可不管怎么说，皇室就是皇室。 如果举办茶会，完全绕开皇室成员，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就在莉莉特为此烦恼时，一直安静听着的奥利维娅轻轻开口了： “给皇后陛下送一份请帖过去就好。“ 第153章 贝罗妮卡皇妃 皇后可是皇室中最尊贵的人，给她送请帖，才算得上是礼数周全。 “可是……” 莉莉特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 “皇后陛下自从一年前皇太子过世，就再也没出过门了。我们这样送请帖，真的好吗？” 奥利维娅摆了摆手，语气轻松：“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其他贵族不也都照送不误吗？” 她顿了顿，解释道：“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个形式，表明‘我们没忘了皇后，还尊敬着她’。” “说白了，就算帖子送到了，皇后陛下本人大概看都不会看，底下人就处理了。” 奥利维娅看着莉莉特：“关键是‘送了’这个动作，让人知道我们没有怠慢皇室。” 莉莉特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用心写好的十五张请帖终于完成。 每一封都用精致的信封装好，交由仆人分别送了出去。 几天后，茶会当天。 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宅邸从一大早就喧闹起来。 这座公爵府邸已有数年未曾迎来主人常住帝都，仆人们也因此清闲了好些年。 平日里不过是打扫庭院，修剪花草。 看着他们悠闲度日，别家府邸的仆人没少投来羡慕的目光，说他们“运气真好”。 “确实，我自己也觉得挺走运的。” 仆人们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多少觉得日子有些单调乏味。 所以，为客人们筹备一场盛大的茶会，简直成了他们眼里最刺激的事情！ 仆人们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地开始了准备工作。 “把桌子搬到花园里去！对，排整齐，一点都不能歪！” “铺上新买的桌布！中间放花瓶，插上园子里开得最艳的花！” 作为“花之都市”，鲜花在帝都拥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它们如同宝石，是财富、美丽与优雅的象征。 因此，整个茶会场地都被鲜花装点得如梦似幻。莉莉特自然也不例外。 她穿上了一袭浅蓝色的长裙，裙身上点缀着细碎的花形宝石，闪耀着精致的光芒。 精心编好的发辫一侧，别着一朵经过特殊处理、不易枯萎的蓝色鲜花。 这和北地那些用厚重毛皮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礼服截然不同。 帝都的礼服更多地使用花朵作为装饰，线条轻盈流畅，大胆地露出脖颈和双肩，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看到莉莉特这身打扮，一向神情冷峻的奥利维娅，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真漂亮。” 莉莉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轻轻抚过露出的脖颈。 “我也很喜欢这件。就是……比起在北方的裙子，这件露得多了点，有点害羞。” 奥利维娅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帝都那些女人穿得比这还大胆呢。你这身算很保守了。” 她心里暗想：当然，要是劳伦西奥看到这身打扮，脸色肯定好看不了。 不过，她才不在乎儿子的想法。 奥利维娅的眼睛温柔地眯起：“下次试试更大胆的款式。年轻姑娘家，什么都该试试才对。” 听祖母这么说，莉莉特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我会的！” “对了。” 莉莉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样东西，又走回奥利维娅面前。 与莉莉特不同，奥利维娅身上穿的是从北部带来的传统礼服，更显稳重。 对于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而言，比起追逐帝都转瞬即逝的流行，展现北地的古典与端庄更为合宜。 奥利维娅雪白的发间也插着一朵蓝色的花。 莉莉特递出手中的东西：“祖母，您也戴一朵吧。” 那是一朵一模一样的蓝花，正好和莉莉特头上的配成一对。 奥利维娅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随即轻笑起来：“我这把年纪，还能在头上戴花……托孙女的福，真是难得的体验。” 比其他人先到的格朗德男爵夫人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道： “哎呀，祖孙俩戴一样的花，真可爱！一看就知道你们关系多好。” 奥利维娅听了，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不多时，宾客们陆陆续续抵达了。 对于从未离开过北地的莉莉特来说，放眼望去，几乎全是陌生的面孔。 但有和这些贵族都相熟的格朗德男爵夫人在一旁引荐，还有虽然多年未见、但情谊仍在的奥利维娅坐镇，莉莉特一点也不觉得胆怯。 她露出明亮的笑容，大方地问候：“初次见面，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那些听说茶会在温泽艾斯公爵家举办而略带紧张的贵妇们，见到莉莉特本人后，眼神很快就柔和下来。 “哎呀，都说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与众不同，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娇小温顺，真招人疼。” 心里的紧张感也一扫而空。 “能受邀参加这么难得的茶会，真是我们的荣幸，小公女。” “您刚来帝都，还习惯吗？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尽管说。” “这身礼服真好看，是在哪里定做的？头上的花也好别致！” 原本莉莉特还担心南北方的文化差异太大，会和大家聊不来。 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她和贵妇们相谈甚欢，气氛融洽。 看到孙女应对自如，奥利维娅眼中满是欣慰。 曾几何时，主持这一切、撑起家族门面的总是她。 但现在，这份责任已经交到了莉莉特手上。今天的主角是莉莉特。 奥利维娅悠然地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有个能干的继承人，真好。” 但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位不速之客，在一大群侍从的簇拥下，大步走进了花园。 她乌木般的黑发高高盘起。 她看向瞪大了眼睛的莉莉特，细长的眼尾轻轻一勾，笑容妩媚又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抱歉，我好像来晚了点呢。” 话音刚落，在座的贵妇们仿佛被按了开关，齐刷刷地站起身，恭敬地屈膝行礼。 奥利维娅也站了起来，凑到莉莉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是贝罗妮卡皇妃殿下。” “……！” 莉莉特猛地瞪圆了眼睛。 贝罗妮卡皇妃！ 皇帝身边有一后四妃，还有数不清的后宫佳丽。 而这位贝罗妮卡，正是皇帝目前最宠爱的女人，也是最有望成为未来皇太后的二皇子生母！ 连远在北地的莉莉特都听过她的名字。 正因如此，莉莉特才更加震惊。 “她怎么会来这里？” 莉莉特非常确定，自己根本没给她送请帖！ 贝罗妮卡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 “温泽艾斯小公女不是给皇后陛下送了请帖吗？皇后陛下身体不适，来不了，所以就由我代劳了。” 这话听在懂行的人耳朵里，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贝罗妮卡和皇后是死对头？她怎么可能“代劳”？ 但莉莉特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 她只是悄悄提起裙摆，向贝罗妮卡行了一礼，姿态无可挑剔。 “向尊贵的皇妃殿下问安。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旁边的奥利维娅也随之低头行礼。 贝罗妮卡那双勾人的眼睛弯了起来，笑意更深。 “请帖上写的是莉莉特的名字，我还好奇了一下。现在亲眼见到，总算明白了。”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奥利维娅，“你把孙女教得很好啊，奥利维娅。” 奥利维娅脸上挂着标准的社交微笑：“您过奖了。” 莉莉特微微红了脸，低头致意。 贝罗妮卡打量着这样的莉莉特，嘴角翘起：“这就是那位据说被冰块似的温泽艾斯公爵视若珍宝的独生女啊。” 她伸出保养极好的手，轻轻抚过莉莉特的脸颊。 “真是个小美人。” 莉莉特迎上她的目光，直视着那双带着挑逗意味的细长眼睛。 眼底深处，是墨一样浓稠的漆黑瞳仁，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明明对方在笑，莉莉特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好像被冰冷的蛇悄悄缠住了。 过了一会儿，贝罗妮卡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魅惑： “今天的茶会，我可是很期待呢。” 贝罗妮卡确实没有公然为难谁，她笑容满面，举止得体。 但在场的贵妇们却一个个噤若寒蝉，空气始终紧绷得像要断裂的弦。 莉莉特努力想让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却完全是徒劳。 她最终只能在心里无奈承认：“在帝都的第一场茶会……搞砸了。” 贝罗妮卡可不管莉莉特的心情，反而轻笑了一声。 “偶尔跟这些不常接触的人一起玩玩，也挺有意思的。” 她像猫一样，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坐立不安的贵妇们，轻轻哼了一声，脸上是带着几分嘲弄的优雅。 然后，她又一次伸手抚摸莉莉特的脸颊，语气像是逗弄小宠物： “今天很开心哦。下次再见吧，小公女。” ‘我才不想再见到你！’ 这句话差点就冲口而出，莉莉特硬生生把它咽了回去。 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对皇妃失礼。 她脸上挤出贵族式的标准微笑，眼神平静，只有嘴角微微上扬，提起裙摆行礼： “能与殿下共度时光，是我的荣幸。恭送皇妃殿下。” 第154章 小心皇妃 贝罗妮卡的身影一消失，贵妇们一个个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刚从老虎嘴里捡回一条命。 她们慌慌张张地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了宅邸。 一位贵妇急着要走，但还是停下来，勉强挤出个笑脸对莉莉特说： “小公女，今天这茶会……唉，真可惜了。”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下次您再办，可一定要请我呀。” 莉莉特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她们不是讨厌我才走的。’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转眼间，花园里就只剩下莉莉特、奥利维娅，还有格朗德男爵夫人。 最先开口的是格朗德男爵夫人，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哎哟我的天，刚才贝罗妮卡皇妃殿下突然冒出来，魂儿都快给我吓飞了！” 她缓了口气，又补充道： “不，‘吓飞了’都说轻了，刚才那气氛……简直让人喘不过气！” 莉莉特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问： “男爵夫人，贝罗妮卡皇妃殿下……她和别的贵妇们，关系很差吗？” 格朗德男爵夫人想都没想，立刻点头。 “没错，差得很！” 她看着莉莉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压低了些声音继续说： “不瞒您说，这位皇妃殿下，出身可一点都不光彩。”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她老家是个偏得不能再偏的地方，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男爵家的小女儿。” “能进宫，被陛下看上，生下皇子，还坐上皇妃的位子……啧啧，这简直是走了登天的大运！” 男爵夫人撇了撇嘴。 “不过啊，可能是爬得太快了，她的品性嘛……” 她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唉，实在没什么好话可讲。高傲、奢侈，脾气还坏得要命！” “她可不光是对下人凶，对贵族夫人也一样不客气！”男爵夫人语气加重。 “只要有谁稍微让她不顺心，您猜怎么着？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就给人一耳光！” 莉莉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扇、扇耳光？”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不是嘛！”男爵夫人叹了口气。 “那位夫人当场就懵了，又羞又怕，后来再也没在社交场露过面，听说最后都吓得跑到国外去了。” 莉莉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回想起贝罗妮卡，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太强烈了。 那个女人明明在笑，可那笑容底下，藏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扭曲。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她心想。 格朗德男爵夫人看着莉莉特紧锁的眉头，了然地继续说： “所以啊，那些贵妇一看见皇妃殿下，腿肚子都转筋，就怕哪个字说不对，惹恼了她，落得跟那位夫人一样的下场。”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儿好奇。 “不过说真的，今天她倒是意外地……安静？” 何止是安静！ 今天贝罗妮卡简直可以说是和蔼可亲了，不仅一直笑眯眯的，还夸了小公女好几次，连奥利维娅夫人也一起夸了。 要是那些熟悉她平日作风的人看到，眼珠子都得掉下来！ 男爵夫人笑了笑，猜测道： “不过话说回来，皇妃殿下再嚣张，对着前公爵夫人您，还有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总得给几分面子吧。”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莉莉特，又调侃起来： “又或者呀，是被我们莉莉特小公女的可爱给迷住啦？” 莉莉特被性格爽朗的男爵夫人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我又不是卡莉娜那种万人迷，’她心里嘀咕，‘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就对我另眼相看？’ 更靠谱的解释，恐怕还是因为温泽艾斯家的名头吧。 可莉莉特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贝罗妮卡皇妃，那可是皇帝捧在手心里的人啊。’ 这样一个受尽宠爱的女人，为什么要特意来拜访连皇帝都有些忌惮的温泽艾斯公爵家？ 还对自己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 莉莉特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一直沉默的奥利维娅开口了，她的表情很凝重： “皇妃殿下今天能来是给了我们面子，我们心领了。但莉莉特，以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看着莉莉特，一字一句地说： “她这个人，绝不能轻易靠近。” “是，奶奶。”莉莉特严肃地点头应下。 与此同时，在晃动的豪华马车里，车壁上印着醒目的皇室纹章。 贝罗妮卡斜倚在天鹅绒的靠垫上，高傲地交叠着双腿。 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传闻是真的啊……那孩子，一点都不像她那个厉害的爹，也不像她那个精明的祖母。” 就像一只小绵羊，迷迷糊糊闯进了狼窝，怎么看怎么扎眼。 ‘怪不得，’贝罗妮卡嗤笑一声，‘当初那个大祭司气得跳脚，非说那孩子不是老公爵亲生的。’ 不过，那个老家伙和他那帮喽啰，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她想起那个又老又胖的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滚了正好。长得就让人不舒服，还一天到晚端着大祭司的架子，看着就烦。” 不过，那些杂鱼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莉莉特。 “那孩子，还真是挺可爱的。” 贝罗妮卡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她舔了舔红唇，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这样的孩子……跟我走近些，倒也不错。”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形成一个足以让男人失魂落魄的魅惑弧度。 皇帝和无数贵族，都曾拜倒在这笑容之下。 *** 一个阳光暖洋洋的午后。 莉莉特慵懒地窝在柔软的大床上，把挂在脖子上的魔力石凑到唇边，小声呼唤着。 魔力石的光芒闪烁起来，连接了另一头：她的父亲，温泽艾斯公爵，还有诺埃尔。 蓝色的魔力石里，传来父亲低沉而略带惊讶的声音： “你说……贝罗妮卡皇妃，她来找你了？” “嗯，是的。”莉莉特应道。 公爵的声音带着一丝沉吟： “贝罗妮卡……她出身不高，根基也不稳，按理说没什么太大的势力。” 莉莉特却很平静，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但也不能小看她。爸爸你想，一个没背景没势力的人，能一直抓住皇帝陛下的心，这本身就很不简单了。” 魔力石那头沉默了一下。 “爸爸，您别担心，”莉莉特赶紧放软了声音，“奶奶也在我身边呢，我自己也会很小心的。” 听到女儿条理清晰的话，公爵的声音里充满了信任： “嗯，我知道。” 那声音温柔而坚定，没有一丝怀疑。 莉莉特听着，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光说我了，”莉莉特转开话题，“爸爸你和诺埃尔那边怎么样？都还好吗？” 魔力石那头顿了一下，才传来一声： “……嗯。” 这一瞬间的迟疑……是她想多了吗？ 莉莉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真的没事？” “嗯。”这次回答得快了些。 莉莉特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但没有再追问。 隔着魔力石，她又看不见，爸爸要是不想说，她也没办法。 她只好认真地叮嘱： “爸爸，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听出女儿语气里的担心，公爵的声音也柔和下来： “你也是，在那边要好好吃饭，记得每天都要吃肉。” “知道啦。”莉莉特笑起来，“诺埃尔呢？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魔力石里传来诺埃尔努力发出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 “想……你……莉莉……” 听着这磕磕绊绊却充满真心的声音，莉莉特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 “我也想你，诺埃尔，也想爸爸。” 她在心里补充：还有西蒙大人，卡莉娜，还有大家……我好想你们。 再等几个月，等我的成人礼舞会，我们就能见面了！ 她默默握了握拳，结束了通信。 莉莉特绝对想不到，就在魔力石光芒熄灭的另一头，是怎样一幅景象。 温泽艾斯公爵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此刻被厚厚的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只露出一小部分，看着活像个没缠好的木乃伊。 公爵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不就是额头擦破点皮吗？用得着包成这样？” 诺埃尔一听这话，小脸通红，猛地对着他打手势。 公爵现在已经能看懂她不少手语了。 诺埃尔飞快地比划着： 【才不是一点点！您昨天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公爵看着她，没说话。 【今天！您必须！休息！】 诺埃尔又比划着，一脸的认真和坚持，不容反驳。 公爵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暗想，我要是真坚持出门，这小丫头搞不好会急哭吧？ 他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她才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 他勾了勾嘴角。 ‘她八成会直接扑上来，死死抱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想到诺埃尔像只小猫一样挂在自己身上耍赖的画面，公爵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听到笑声，诺埃尔愣了一下，随即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 看着这个原本清冷得像月光一样的诺埃尔，因为自己而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公爵心里泛起一种陌生的、痒痒的感觉。 ‘就像……有根羽毛轻轻扫过心头。’他想。 公爵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开口吩咐： “去叫西蒙来。我喝杯茶，顺便处理几份不急的文件。” 诺埃尔眼睛里的担心立刻烟消云散，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了进去。 “好的！”她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得像雨后的太阳。 而就在这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 莉莉特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面对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访客。 贝罗妮卡皇妃又来了！ 她站在门口，风情万种地笑着，冲莉莉特挥了挥手： “我来看你了哦，温泽艾斯的小公女～” 第155章 贝罗妮卡的提议 拜访他人宅邸，理应提前数日递交书信，获得主人许可才行。 这是贵族间最起码的礼节。 但贝罗妮卡皇妃显然毫不在意这些规矩，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仿佛只是来邻居家串门。 “哎呀，莉莉特小公女！”她语调轻快地开口，“自从上次茶会一别，你可爱的样子就总在我眼前晃悠。”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带着一丝黏人的甜腻：“我实在忍不住，就跑来看你啦！真是想死我了！” 想来看我？想死我了？ 这话从一位皇妃嘴里说出来，而且是对她这个皇帝公开表示过厌恶的公爵之女说……实在太过诡异。 莉莉特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回应： “……是吗。” 贝罗妮卡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莉莉特的冷淡，或者说根本不在乎，自顾自地拉高了语调，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笑意： “而且呀，今天我还带了个特别的客人来哦！” 她顽皮地眨眨眼，侧身指向身旁的年轻绅士。 他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红褐色的眼眸，和贝罗妮卡惊人地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是母子。 贝罗妮卡看着莉莉特，笑容更加灿烂，甚至带着点炫耀： “这是我的儿子。” 儿子？！ 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 贝罗妮卡皇妃的儿子……那不就是第二皇子，丹尼尔吗？！ 她瞬间回过神，慌忙提起裙摆，深深低下头行礼： “向尊贵的皇子殿下致意。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丹尼尔皇子微微欠身，温和地回应： “很高兴见到你，温泽艾斯小公女。” 他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柔和。 贝罗妮卡亲昵地挽住丹尼尔的手臂，笑眯眯地看着莉莉特： “我们家丹尼尔呀，今年也刚满十八岁，和莉莉特小公女年纪相仿呢。我想你们年轻人一定能聊得来，就特意带他过来认识认识你。” 莉莉特脸上努力维持着标准的贵族式微笑，心里却叫苦不迭。 ‘这可怎么应付…… 偏偏今天奶奶不在家！ 就这样让皇妃和皇子待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想招待他们。 可对方毕竟是皇妃和皇子，还说着“太想你了才来的”，怎么可能直接赶人？万一被抓住把柄，那才叫麻烦。 ‘冷静点，莉莉特。这里是温泽艾斯公爵府，是你的地盘。而且，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小丫头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努力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从容、更优雅一些。 莉莉特不动声色地拿起茶壶，为贝罗妮卡空着的杯子重新斟满。 明亮剔透的粉红色茶汤注入杯中。 贝罗妮卡低头看着茶水，轻轻“唔”了一声：“是库库尔克果茶呢。” “是的，皇妃殿下。”莉莉特应道。 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丹尼尔皇子忽然开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听说，研究并成功将库库尔克果推广开来的，正是温泽艾斯小公女您。这可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突如其来的称赞让莉莉特有些意外，不由得抬眼看向他。 这位皇子殿下，虽然容貌酷似母亲，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举止有礼，面容端正，却没什么锐气，反而显得有些……温吞？ 完全感觉不到贝罗妮卡皇妃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场……甚至可以说，有点过于平和了。 丹尼尔似乎没注意到莉莉特的打量，继续微笑着说： “现在帝都里，喜欢库库尔克果茶的人可多了。我自己也非常喜欢它的味道。” 贝罗妮卡看着儿子，宠溺地笑了笑，那神情仿佛在说“哎呀，真是个实诚的孩子”。 她转回头，看向莉莉特，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库库尔克果茶确实清新别致。不过呢，比起我们皇室秘制的花茶，还是要稍逊一筹哦。” 她的视线落在莉莉特脸上，带着一丝探寻： “温泽艾斯小公女，想必还没尝过皇宫里的花茶吧？” 那是用皇宫深苑中独有的阿莱德之花冲泡的茶，是皇室用来招待最尊贵客人的珍品，只有在皇宫内才能品尝到。 以温泽艾斯家和皇室如今的关系，莉莉特自然从未有过这种机会。 见莉莉特默认般地点了点头，贝罗妮卡眼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带着诱惑： “改天来皇宫玩呀？我亲自泡花茶给你喝。”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莉莉特浑身不适，她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好的。” 贝罗妮卡似乎完全没把莉莉特的敷衍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变得像是闺蜜间的闲聊： “就像丹尼尔刚才说的，现在帝都的人呀，不光喜欢你的库库尔克果茶，对你这位温泽艾斯小公女本人，也是好奇得不得了呢！” 八年前突然成为公爵千金，被父亲宠上天； 后来又被那个亡命天涯的前大祭司加努托盯上，差点掳走…… 虽然因为神圣力迟迟未显现，大家对她的力量不怎么议论了，但关于她的其他传闻，足够贵族们津津乐道好一阵子。 “所以呀，”贝罗妮卡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口吻，“最近帝都那些年轻的小姐们聚在一起，三句话不离你呢。她们都在猜呀……” 她顿了顿，看着莉莉特，慢悠悠地抛出重磅炸弹： “……在今年的成年舞会上，究竟是哪位幸运的绅士，能得到温泽艾斯小公女你的第一支舞呢？” “……！” 一直努力维持平静的莉莉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难道……！皇妃带着皇子殿下亲自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看着莉莉特震惊的模样，贝罗妮卡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轻轻柔柔地开口，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莉莉特小公女，你看……如果你的第一支舞，由我的儿子丹尼尔来跳，怎么样？” 莉莉特感觉自己像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一年一度的成年舞会。 舞会上的第一支舞，其意义远不止一支舞那么简单。 它可以是心意的表达，可以是婚约的暗示，更可以是家族间缔结同盟的宣告。 传统上，温泽艾斯公爵家的继承人，成年舞会的第一支舞都是与皇室成员共舞。 这是两大家族世代盟约的象征，代表着牢不可破的联系。 可现在……皇室与温泽艾斯早已形同陌路，关系降至冰点。 她怎么可能想到，自己会被邀请与皇子共舞？！ 贝罗妮卡看着莉莉特呆愣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像银铃一样： “哎呀呀，看来我这个提议，真的把你吓得不轻呢。” 莉莉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坦率地点头承认： “是的，我非常意外。” 她抬起头，直视着贝罗妮卡，原本温顺的蓝色眼眸此刻锐利如冰： “皇妃殿下，恕我直言，您为何会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 面对莉莉特骤然变得凌厉的目光，贝罗妮卡却只是优雅地挑了挑眉，语气依旧从容： “小公女，你当然清楚，皇室与温泽艾斯公爵家，本应是世代相交、最亲密的盟友，不是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追忆往昔。 “想当初，辅佐初代皇帝陛下建立帝国的最大功臣，就是初代温泽艾斯骑士。” “陛下对他信任有加，甚至想将帝都最富饶的一半土地赐给他。” “可温泽艾斯阁下拒绝了所有封赏，只请求陛下将那片贫瘠危险的北境赐予他。” 贝罗妮卡模仿着史书中的记载，放缓了语速： “皇帝不解，问他：‘那片魔物横行、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地，你要来何用？’” “温泽艾斯阁下回答：‘正因如此，我才请求前往。我生来就该属于战场，愿以我身，守护帝国北疆的安宁。’”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 “他的意志无比坚定，陛下最终只能同意，将广袤的北境连同‘温泽艾斯公爵’的爵位一并授予他。” “从那时起，温泽艾斯公爵家便世代镇守北方，清剿魔物，从未间断。” “他们是帝国的盾牌，是名副其实的守护者。” “所以历代皇室，都对温泽艾斯家族怀有崇高的敬意与感激。” “当然，”贝罗妮卡话锋一转，“随着时间流逝，北方不再是蛮荒之地。魔物被驱赶，土地变得安全，人口增长，商业繁荣……” “再加上温泽艾斯家世代积累的强大军力……这份日益增长的力量，自然会引起皇室的警惕。但即便如此，皇室也从未想过与温泽艾斯为敌。” “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守护帝国，是温泽艾斯家族与生俱来的宿命。” “直到……”贝罗妮卡顿了顿，看向莉莉特，“现任陛下登基之后，一切都变了。” “陛下虽然没有公开做什么，却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试图削弱公爵家的势力。” 她摊了摊手，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至于陛下这份敌意，究竟是源于对权力的忌惮，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人恩怨，这就不是我能揣测的了。但重要的是，现在陛下对温泽艾斯公爵的敌意，已经是毫不掩饰的事实。” “有趣的是，温泽艾斯公爵似乎并没把陛下的敌意太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忠于皇室远不如守护北境的使命重要。” “但是，”贝罗妮卡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五年前，莉莉特小公女你被前大祭司加努托绑架之后，公爵阁下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她清晰地复述着当时轰动帝国的那句话： “公爵向全帝国宣告：‘从今往后，胆敢伤害我女儿莉莉特之人，以及包庇纵容之人，不论是谁，即便是皇室，我温泽艾斯也绝不饶恕！’” “陛下自然是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对皇室尊严的公然挑衅。” “可陛下终究忌惮公爵的实力，至今也不敢真的对北境采取任何行动。” 贝罗妮卡轻轻摇头，继续说道： “从那以后，皇室和公爵府就彻底断了联系，关系一天比一天僵。现在帝都里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担心，再这样下去，恐怕内战都不可避免了。” 的确如此。 如今的帝国，表面平静，实则早已分裂。一方拥护皇帝，一方效忠温泽艾斯公爵。 双方互相猜忌，互相提防，都在暗暗估算着那根紧绷的弦何时会断裂。 贝罗妮卡眼波流转，长长的眼尾微微上挑，语气带着一种奇妙的混合，既有几分玩笑般的轻佻，又透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所以你看，如果在成年舞会上，莉莉特小公女你，能和我的丹尼尔跳第一支舞……那现在这种冰冷的对峙局面，不就能立刻缓和下来了吗？和平或许就能重新降临帝国。” 她朝莉莉特眨了眨眼，笑容狡黠： “怎么样？我这个主意，是不是挺妙的？” 第156章 联姻? 莉莉特天性不喜争斗，自然也从未盼望过战争。 所以，当贝罗妮卡也说渴望和平时，莉莉特心里是认同的。 然而…… 莉莉特鼓起勇气，直视着对方： “恕我冒昧，皇妃殿下。您说您渴望和平，但我很难相信这就是全部原因。” “您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贝罗妮卡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接着却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轻笑起来。 “自从去年太子过世，我的儿子丹尼尔，可就是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选了。” 贝罗妮卡心里清楚得很，丹尼尔虽然听话，却绝非能掌控帝国的料。 “如果丹尼尔登上皇位，我保证，温泽艾斯公爵家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恩惠和优待。” 她微微倾身，语气带着诱惑。 “就像初代皇帝阿莱德陛下善待功臣那样。” 莉莉特沉默着，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 “到那时，”贝罗妮卡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这片土地才能真正迎来您所期望的，彻底的和平。” 直到此刻，莉莉特才完全明白了贝罗妮卡的算盘。 她是在为儿子铺好通往皇位的路，同时试图将帝国最令人忌惮的势力，温泽艾斯公爵家，拉拢到自己这边。 ‘这也算人之常情。’莉莉特在心里想。 但即便如此，她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莉莉特再次开口问道： “可如果我和皇子殿下共舞，陛下恐怕不会乐意吧？” 贝罗妮卡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轻松地笑了笑。 “你觉得我是谁？”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傲然。 “我可是陛下最宠爱的人。” 莉莉特没有作声。 “来见你之前，我已经把所有计划都跟陛下说过了。” 贝罗妮卡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把握。 “他一开始确实觉得荒唐，气得不轻，但最后还是会支持我的。” 莉莉特知道，皇帝虽然厌恶温泽艾斯公爵家，但这更多是出于私人恩怨，而非针对整个家族。 而且，对于莉莉特这样一个年轻、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小姑娘，皇帝确实谈不上什么特别的恶感。 “而且别忘了，陛下首先是一位父亲。” 贝罗妮卡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笃定。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他是愿意妥协的。” 莉莉特对那位皇帝的观感一直很差。 堂堂一国之君，竟因个人好恶就敌视帝国柱石般的公爵，这本身就是失职。 但也正因为他如此感性用事，贝罗妮卡的话才显得格外可信。 ‘为了自己，也为了家族……’ 过了一会儿，莉莉特用平静的语气说：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皇妃殿下。但现在就做决定未免太仓促。” “请允许我仔细考虑一下，再给您答复。” 贝罗妮卡那精心修饰过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一个初入社交界的小丫头，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回绝她？这胆子未免太大了。 皇妃努力压下心头的不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是吗。” 莉莉特保持着礼貌的沉默。 “那么，希望小公女能做出‘聪明’的决定。” 贝罗妮卡意有所指，目光锐利了几分。 “为了我儿子的未来。” 面对这几乎毫不掩饰的傲慢，莉莉特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的丹尼尔，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夹在两头猛兽中间，大气都不敢出。 贝罗妮卡似乎觉得话已说尽，干脆利落地站起身。 丹尼尔好像还想跟莉莉特再说点什么，可一接触到母亲投来的视线，立刻慌忙跟着站了起来。 傍晚，莉莉特将白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带着宠物贝洛散步回来的奥利维娅。 听完莉莉特的叙述，奥利维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贝罗妮卡皇妃竟然会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真是让人意外。”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莉莉特点点头。 “那你怎么想？”奥利维娅直接问道，“打算接受她的提议吗？” 莉莉特其实非常厌恶皇帝。 那个男人，对日夜在北境与魔物浴血奋战的温泽艾斯公爵毫无感激，反而处处提防打压，实在让她生不出一丝好感。 但这终究只是她的个人情绪。 如果任由温泽艾斯家族和皇室的关系继续这样冰冷疏远下去，对家族、对皇室、甚至对整个帝国，都是巨大的损失。 “我这次来王都，本来就不只是为了熟悉环境。”莉莉特轻声说道。 她原本的目标，就是尝试接触那些对温泽艾斯抱有敌意的王都贵族，努力修复关系，哪怕只能改善一点点也好。 莉莉特原本希望，那场汇聚了帝国所有贵族的成人礼舞会，能成为一个和解的契机，而不是家族与皇室矛盾的又一个爆发点。 “要达成这个目标，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和皇室缓和关系，可我之前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室一定会排斥她。 但谁能想到，贝罗妮卡皇妃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向她递出了橄榄枝。 “就像皇妃殿下说的，与其和那些贵族一个个周旋，不如在成人礼舞会上和丹尼尔皇子跳一支舞。” 莉莉特分析道。 “这一步，恐怕更能有效地打破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 不仅如此，温泽艾斯公爵家和皇室的关系，或许也能因此变得缓和一些。 至少，不用再让帝国的民众因为担心双方随时可能开战而惶惶不安。 “所以，”奥利维娅看着她，“你倾向于和丹尼尔皇子跳第一支舞了？” “是的。”莉莉特给出了清晰而肯定的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奥利维娅的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 “成人礼舞会的第一支舞意义重大。”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它不仅仅是形式，更是家族间联盟的象征。我们家和皇室过去也是如此。”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莉莉特年轻的脸庞上。 “不过，莉莉特，有件事我希望你能记住。” 奥利维娅用一种掺杂着回忆的眼神凝视着孙女，缓缓说道： “不论是出于政治，还是因为动了心，那个在成人礼舞会上与你跳第一支舞的男人，都会在你记忆里留下一辈子。” 她的话语里罕见地带着一丝属于过往的情绪，让莉莉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奶奶，”她好奇地问，“您的第一支舞，是和谁跳的呢？” “兰贝尔托。”奥利维娅轻声回答。 那是她已故丈夫，前任温泽艾斯公爵的名字。 听到这段意想不到的往事，莉莉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奶奶，快给我讲讲当时的事！我想听！” 刚才还像个小大人一样分析利弊的孙女，此刻变回了符合年龄的小女孩模样，拉着她的手撒娇。 奥利维娅被她逗笑了，眼中满是慈爱。 “好，好。” 她笑着回忆道： “我十二岁就和兰贝尔托订了婚。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成人礼舞会的第一支舞必定是他。因此，当时的我既没什么期待，更谈不上心动。” “可是……”奥利维娅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夜晚，“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宫宴会厅里，当我的手被兰贝尔托握住的那一刻，我感觉……就像有道闪电击中了心脏。” “那一天，我第一次，把他当成了一个‘男人’来看待。” 奥利维娅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当然，那也是我第一次，并且是最后一次，为他心动。” 兰贝尔托，她的丈夫，是个冷硬得找不到一丝浪漫细胞的男人。 “就连我生孩子那天，他都还在北境和怪物厮杀。” 奥利维娅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就是那样一个男人，心里只有温泽艾斯家的责任。” 虽然语气平淡，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依旧泄露了对已逝丈夫深深的怀念。 莉莉特轻轻蹙起了眉。 “真遗憾，我没能见过爷爷。” “是啊。”奥利维娅叹了口气，随即又温柔地笑了笑，“他虽然像座冰山一样又冷又硬，但如果见到你，肯定也会像你父亲劳伦西奥一样，被你这小家伙一点点融化的。” 听到父亲的名字“劳伦西奥”，莉莉特“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 “那爸爸呢？他成人礼舞会的第一支舞，是和谁跳的呀？” 莉莉特猜想着，按照当时的局势，温泽艾斯家和皇室关系还没那么僵，父亲的第一支舞对象，大概是某位皇女吧？ 然而，奥利维娅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和一只长了十只眼睛的怪物。” “……诶？！”莉莉特惊得嘴巴都张开了。 奥利维娅却一脸严肃地皱着眉说： “劳伦西奥本来是跟我一起来王都参加舞会的。可就在舞会当天，北境传来消息说出现了大规模的怪物群。” “他二话不说，立刻就动身赶回了北境。” 据说，那天，刚刚成年的年轻公爵，亲手斩杀了数十只那种可怕的十眼怪物。 后来，一位当时与他并肩作战的骑士曾感慨说：公爵挥剑的姿态，流畅优美得就像在舞池中跳舞一样。 ‘这说法……简直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莉莉特在心里默默吐槽。 奥利维娅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回莉莉特身上。 “总之，我想说的是，莉莉特，就算是为了温泽艾斯家，也不要仅仅因为政治需要，就轻易决定你第一支舞的伙伴。” 奥利维娅真心希望，她的孙女能够拥有更多属于这个年纪的、纯粹的、或许会令人心跳加速的回忆。 莉莉特感受到了奶奶话语里的真挚关切，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奶奶，您的话我记住了。我会认真思考的。” 第157章 考虑一下拉斐尔皇子? 奥利维娅还提到，太子殿下过世后，目前最有可能继承太子之位的，无疑是丹尼尔皇子。 也就是说，丹尼尔和他母亲贝罗妮卡，很可能会成为皇室里说话有分量的人。 贝罗妮卡没什么像样的后台势力，她刚成年的儿子丹尼尔也一样。 所以，他们想和温泽艾斯公爵家结盟，这份心意应该假不了。 “当然，贝罗妮卡皇妃确实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莉莉特暗自思忖。 她曾经大庭广众之下扇过一个贵妇耳光，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 但也正说明了，她不是那种擅长背后搞小动作的阴谋家。 从这个角度看，贝罗妮卡反而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毕竟莉莉特追求的只是政治上的盟友，又不是私人交情。 “更重要的是，丹尼尔皇子本人倒是一位不错的绅士。” 虽然不像他母亲那样容貌惊人，但他长相端正、性情温和，确实是个很适合跳舞的舞伴。 然而，为什么呢？ 莉莉特秀眉微蹙，“可我竟然完全想象不出，自己在璀璨水晶灯下和丹尼尔皇子跳舞会是什么样子。” 她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 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在成人礼舞会上，冷静地、纯粹出于政治考量地选择舞伴。 【在成人礼舞会上，你与之跳第一支舞的男人，会被铭记一生。】 可听完奥利维娅那番话，她心底却悄悄冒出了一点别的念头。 “要是能和一个让自己心跳加速、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男人跳上一支舞，那该会是什么感觉呢？” 比如说…… “身高一米八五，肩膀像北部山脉一样宽阔，身材结实有力，五官像雕塑一样立体分明，眼睛亮得像宝石，声音清澈爽朗，如同秋风拂过原野……” “哎呀呀，您这是在描绘天上的神明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莉莉特吓了一跳。 她猛地回过神，看见玛丽正端着茶点站在旁边。 玛丽笑着把茶点轻轻放在桌上。 “小姐刚才描述的那种人，简直跟幻想里的独角兽一样嘛，所以我才开个玩笑。不过嘛，也不是完全没有哦。” 玛丽语气轻快地补充道：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 莉莉特眉头皱了起来。 “可是在成人礼舞会上，总不能和父亲跳第一支舞吧？” “啊，原来小姐是在想第一支舞的理想舞伴呀？” 玛丽恍然大悟，随即眼睛一亮。 “那还有一个人选啊！拉斐尔皇子殿下！” 噗！ 莉莉特差点把嘴里的饼干渣喷出来。 玛丽却毫无察觉，反而更起劲了： “当然啦，跟咱们家那位熊一样的公爵大人比起来，拉斐尔皇子是显得秀气了点，可能还有点稚嫩，不过！他的身材是真的好。” 玛丽经常锻炼，眼光毒得很，只看人穿着衣服的架势，就能八九不离十地判断出肌肉是好是坏。 “拉斐尔皇子看着是纤细，其实肌肉特别结实，一看就是下功夫练过的。” “而且拉斐尔皇子笑起来，就像花儿盛开一样好看！我敢说，这次成人礼舞会上，最耀眼的绅士一定是他！” ‘当然，舞会上最美的小姐，那肯定是咱们莉莉特小姐啦！’玛丽在心里偷偷补充道。 “所以呀，要是真得和皇子跳舞，选拉斐尔皇子不是挺好的吗？” “……！” 这个从未考虑过的提议，让莉莉特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开始想象那个场景。 华丽璀璨的宴会厅。 轻盈飘舞的粉色长发。 光影下如宝石般闪耀的紫罗兰色眼瞳。 还有那个带着天使般温柔微笑，正低头凝视着自己的俊美男子。 画面竟然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莉莉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心脏砰砰狂跳，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她生怕玛丽看出什么，慌忙辩解道： “别瞎说了，玛丽！拉斐尔皇子不是舞会结束后就要和兰帕德侯爵家的小姐订婚了吗？第一支舞肯定早就约好要跟她跳了呀！” “啊……是这样吗？” 玛丽微微蹙眉，一脸的惋惜。 看到玛丽这副失落的样子，莉莉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玛丽，你以前不是还被拉斐尔皇子欺负过吗？怎么不讨厌他？” 八年前，年幼的拉斐尔确实在随从的怂恿下，让玛丽受了伤。 听莉莉特小心翼翼地提起这茬，玛丽却一下子豪爽地笑了起来。 “哎呀，小姐，我早跟您说过了嘛。那时候小皇子也是被身边的大人撺掇的，我怎么会怪他呢？” “……” “而且啊，多亏了拉斐尔皇子，我现在可是个小富婆呢！” 当初为了表示歉意，拉斐尔皇子促成了一份特别协议，让玛丽能从温泽艾斯公爵家购买库库尔克果实的款项里，分到一部分收益。 一开始钱不多，玛丽分到的也只是零头，但后来库库尔克果实在帝国越来越火，她的收入也跟着水涨船高。 所以玛丽现在照顾莉莉特，早就不单是为了生计了，纯粹是喜欢这份差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乐趣。 换了谁拿到这好处，恐怕也早把当年那点不快抛到九霄云外了。 玛丽笑着说： “而且说实话嘛，我本来就挺喜欢拉斐尔皇子的。人温柔，说话又好听，关键是，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那种精致俊美的脸蛋，真是世间少有。 尤其在咱们北部那种硬汉遍地走的地方，更是稀罕。 “所以呀，难得来了帝都，我就希望小姐您也能好好‘体验’一下这种难得的美好嘛。”玛丽朝她挤了挤眼睛。 ……什么叫“体验”？ 莉莉特脸颊“唰”地一下就烫了，赶紧站起来，拿起手边的扇子胡乱扇着风。 “我、我出去透透气！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好呀！” 一听可以散步，玛丽立刻像只大狗狗一样眼睛放光，马上跟了上去。 莉莉特换上了一件明亮的黄色连衣裙，走上了帝都的街道。 兴致勃勃的玛丽跟在她身边。 表面上看，这只是贵族小姐带着女仆出来逛逛，但实际上，周围的护卫密不透风。 包括维拉姆在内，好些个身强体壮的骑士都巧妙地扮作路人，不远不近地散在莉莉特四周，暗中保护着她。 这样安排，既能让莉莉特自在闲逛，也能避免传出什么“凶恶骑士绑架贵族小姐”或是“某贵族小姐带骑士团占领帝都”之类的离谱谣言。 没什么特定目的地，莉莉特就这么随意地在街上走着，欣赏着帝都的街景。 帝都的繁华街景，真是太美了。 简直像童话书里画出来的梦境一样。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街头随处可见、开得正盛的花朵。 鲜红、天蓝、紫罗兰、金黄、纯白、嫩粉……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每一朵都开得那么娇艳，让人心动。 就连面包店里，也摆满了各种花朵形状的面包：玫瑰、樱花、百合、丁香……五颜六色，看得人眼花缭乱。 莉莉特和玛丽毫不犹豫，每种花形面包都拿了两个，开开心心地端着盘子，找了个外面的桌子坐下。 玛丽咬了一大口玫瑰面包，边嚼边感叹： “帝都这些人对花的喜爱，真是到了骨子里了！简直能跟咱们北部人对肌肉的痴迷劲儿比一比了！” 莉莉特两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也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以前住在神殿的时候，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这样子的。 那时候来神殿的人，全都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 ‘如果不是能重活一次，如果回来之后没有鼓起勇气离开神殿，我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看着这么自由的风景。’ 她正怀着复杂的心情望向街道，眼睛却猛地一下睁大了。 街上人来人往，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拉斐尔。 他就坐在街对面咖啡馆的露天座上，旁边是兰帕德侯爵家的小姐，海莲娜。 两人面对面坐着，看起来真像一对亲密的情侣。 但是，莉莉特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皇子殿下这个表情……跟他面对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是在笑没错，可那笑容冷冰冰、硬邦邦的，看不出一点真感情，就像戴了张完美的面具。 不仅如此。 几乎全是海莲娜一个人在那说个不停，拉斐尔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给她添添茶、摆摆点心，那恭敬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她的仆人。 莉莉特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皇子和贵族小姐约会的样子啊。 就在这时，海莲娜吃蛋糕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块到自己鞋子上。 让莉莉特吃惊的是，她竟然咯咯笑着，还把脚伸了出去！ ……不，不会吧？莉莉特心头一紧。 可当莉莉特亲眼看见拉斐尔真的拿着手帕站起来，甚至微微屈膝准备蹲下时，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提高了声音喊道： “拉斐尔皇子殿下！” 就在这一瞬间，那张一直挂着标准社交笑容的俊美脸庞，一下子涨得通红。 像是被人撞破了最不想让人看见的难堪场面。 第158章 我们做朋友吧 莉莉特心中闪过一丝歉意，是自己间接导致了拉斐尔此刻的难堪。 但事已至此，她不能坐视不理。 她步履轻快又不失优雅，转眼便来到拉斐尔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请起身吧，殿下。”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您是皇子，不该为这种小事低头。” 拉斐尔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握住了莉莉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又一次……又一次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他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走。 但他不能。 拉斐尔强压下心头的屈辱，艰难地开口： “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不等莉莉特回应，海莲娜尖锐的声音就刺了过来： “你算什么东西，敢插手我们的事？！” 莉莉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海莲娜身上。 对方正用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死死瞪着她。 莉莉特微微垂眸，俯视着椅子上的海莲娜，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海莲娜·兰帕德侯爵小姐，您就是这样对待皇子殿下的吗？如此无礼。” 这声音虽然柔和清澈，其中蕴含的威压却让海莲娜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 但她立刻又挺直了，倔强地反驳： “无礼？我和拉斐尔殿下是快要结婚的特殊关系！殿下做什么，都是因为我喜欢！” “即将与拉斐尔结婚”，这句话对海莲娜来说就像护身符，仿佛能让她的一切任性都变得理所当然。 然而莉莉特非但没有认同，神情反而更冷了。 “就算你们已经成婚，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要求皇子殿下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也同样是亵渎皇室的大罪。” 莉莉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海莲娜： “兰帕德小姐，您难道不怕皇室的惩罚吗？” 帝国是皇权至上的国家。 虽然皇室权威日渐式微，但皇族名义上仍需恭敬对待，忤逆者可以“亵渎皇室罪”论处。 当然，这通常只适用于真正手握权柄的皇族，拉斐尔显然不在此列，这正是海莲娜敢于如此放肆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当莉莉特直接点明律法与惩罚时，海莲娜还是心头一紧，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惧色。 她努力压下恐惧，不想失了面子，声音却忍不住发颤： “你……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可是兰帕德侯爵家的小女儿！” 莉莉特平静地回应：“我当然知道，刚才我已经叫过您的全名了，不是吗？” 海莲娜一时语塞。 “可就算您是侯爵千金，又能如何？”莉莉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即便是皇室宗亲，历史上因亵渎皇权而被处决的也大有人在。”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海莲娜的心脏狠狠一沉。 她从小被娇惯坏了，骄纵任性，目中无人，可骨子里却不是擅长争斗的料。 加上在帝都人人顺着她，她几乎没有和人真正对峙过的经验。 意识到自己根本说不过莉莉特，海莲娜猛地扭头看向另一边。 “拉斐尔大人！”她想寻求帮助。 然而，那个以往总会护着她的人，此刻却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表情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海莲娜想起上一次，在那个脸色苍白得像面粉的女人面前，拉斐尔也是这副样子。 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海莲娜眼眶瞬间红了。 “你们两个都讨厌！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她丢下一句连小孩子都嫌幼稚的气话，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她心里其实还存着一丝期望：“我这样跑掉，拉斐尔大人一定会追上来的吧？” 可惜，拉斐尔并没有动。 看着海莲娜和她的侍女们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莉莉特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比想象的还要幼稚啊。”她心想，跟这样的小姑娘较真，自己都觉得有点掉价。 就在这时，拉斐尔的声音响起： “温泽艾斯小公女，多谢你的帮助。” 他的语气是感激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莉莉特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片刻后，她轻声开口： “殿下，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吃点冰淇淋？” “……欸？”拉斐尔明显愣住了，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莉莉特见状，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呀，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冰淇淋，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 和可以轻易获取冰块的北方不同，常年温暖如春的帝都要想制冰，只能依赖昂贵的魔力石。 因此，这里的冰淇淋价格高得吓人，小小一个圆球放在脆筒上，就要价十万金币。 莉莉特却毫不在意，一口气点了十五个。 其中三个是给她、拉斐尔和侍女玛丽的。 剩下的十二个，则由玛丽分给了隐在暗处的护卫骑士们。 店外，接过玛丽递来的冰淇淋时，骑士们个个眼眶发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们家小姐简直是天使啊！”有人在心里呐喊。 玛丽就站在店门口，一边美滋滋地吃着自己的那份。 护卫骑士维拉姆见状，有些不满地凑过来：“你怎么不进去？万一小姐和殿下独处时发生什么……” “我守在这儿，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单独待一会儿啊。”玛丽打断他。 “什、什么？”维拉姆吃惊地张大了嘴。 玛丽不由分说，直接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塞进他嘴里。 “别瞎操心了，快吃你的吧，都要化了。” 听到这话，维拉姆也顾不上多问，赶紧大口吃起来。 这可是他们北境骑士来到帝都后，第一次尝到家乡特产的味道，一点都不能浪费。 店外是骑士们压抑的兴奋和街市的喧嚣，店内却因高昂的价格而空无一人，格外安静。 空旷的大厅里，只有拉斐尔和莉莉特面对面坐着，各自拿着一支冰淇淋。 莉莉特舔了一口粉红色的草莓冰淇淋，脸上立刻绽放出满足的笑容： “果然，不管在哪里，冰淇淋都这么好吃呢。” 拉斐尔也尝了尝手中雪白的香草冰淇淋，轻轻点头： “嗯，是啊。” 这是他离开北方八年来，第一次再尝到冰淇淋。记忆中那柔滑香甜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他像小猫一样小口舔着，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率先打破了平静： “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可笑吧？” 莉莉特没有立刻回答。 拉斐尔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自嘲： “我知道的，自己这副样子，真的很可悲。” 曾经，皇帝利用他天生免疫毒素的体质，将他当作试毒的工具。 当他长大成人，皇帝又为他找到了新的“价值”。 层层筛选之后，选中的就是海莲娜·兰帕德。 【讨好海莲娜。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都必须无条件满足。】 这是皇帝的命令。 拉斐尔毫无抵抗地接受了。 无论海莲娜多么无礼，他都逆来顺受，每周至少与她见面一次。 看着这样的拉斐尔，人们私下里都在嗤笑，嘲讽这个空有皇子名分的“半吊子”，最终还是被卖给了侯爵家。 “就算只是个半吊子，好歹也是皇子啊，怎么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有人这样议论。 但拉斐尔从不在乎。 对他来说，为了活下去，遵从命令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自从与莉莉特重逢，看到她正直坦荡的样子，拉斐尔第一次为自己的处境感到了强烈的羞耻，那是一种几乎让他无法忍受的痛苦。 仿佛“羞耻心”这种东西，第一次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脸上阵阵发热，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这时，莉莉特柔和的声音响起了。 “殿下，一点也不可笑。” 莉莉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她用那双湖水般澄澈的蓝色眼眸凝视着拉斐尔，认真地说： “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努力的人，怎么会可笑呢？我觉得……您很了不起，甚至很帅气。” 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柔和： “不过，看着您这样，我还是会觉得心疼。就算是为了生存，一直这样压抑着自己，一定很痛苦吧。” 看到拉斐尔有些茫然地望着自己，莉莉特微微低下了头。 “抱歉，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或许有些失礼了。” “不，请别道歉。”拉斐尔连忙摇头，“您没有失礼，我一点也没有生气。”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真挚。 莉莉特的话并没有让他感到被评判的不快，也没有被同情的自卑，心中涌起的，反而是满满的暖意和……一丝从未有过的喜悦。 因为他能感觉到，莉莉特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谢谢你，温泽艾斯小公女。”他郑重地再次道谢。 听到这句真诚的感谢，莉莉特反而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沉默片刻后，莉莉特轻轻开口： “殿下，还记得五年前，我对您说过的话吗？” 那时，莉莉特是这样对他说的： 【虽然成为朋友可能有些困难，但我们至少可以保持像朋友一样友好的关系吧？】 “我想，把那句话改一改。”莉莉特说。 拉斐尔的心猛地一跳，眼睛也瞬间睁大了。 改一改？她的意思是……连像朋友一样的关系都无法维持了吗？是要他以后不要再私下见面了吗？ 一瞬间，各种不安的猜测涌上心头，他的指尖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莉莉特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柔而明亮的微笑： “我们，别再说什么‘像朋友一样的友好关系’这种绕圈子的话了。” 她顿了顿，清晰地说道： “我们直接一点，真正地，做朋友吧？” 第159章 拉斐尔的过去 莉莉特凝视着依然瞪大双眼的拉斐尔，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跟你说哦，这可绝对不是同情。” 她顿了顿，像是在强调自己的真心。 “只是……只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所以才想这么说。” 这不是客套话，是她的真心。 重逢后，和拉斐尔一起做的那些小事，哪怕只是逛逛街、在咖啡馆闲聊，都让她觉得无比快乐，每一个瞬间都像被温暖的光芒包裹着。 她鼓起一点勇气，补充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是有那八年前的回忆吗？” “虽然……嗯，虽然是很久以前了，但既然有这份缘分，我们做朋友，应该……可以吧？” 说完，莉莉特自己都觉得脸颊有点发烫，这也太“厚颜无耻”了点吧？ 明明是八年前的事，真正相处还不到一个月，居然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求做朋友。 ‘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她心里刚掠过一丝懊恼， 谁知一直愣愣看着她的拉斐尔，脸上竟猛地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灿烂得几乎能融化一切坚冰。 “好啊！” 他答应得那么干脆，那么响亮。 那一瞬间，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十八岁的青年，倒像个八岁大的孩子，天真又纯粹。 莉莉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好、好可爱……’ 天哪，她居然觉得堂堂皇子殿下可爱！ 为了掩饰那点心慌意乱，莉莉特轻轻咳了一下，然后伸出了自己纤细的小指。 看到拉斐尔微微歪着头，露出不解的神情，她笑着解释：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吧？那就来拉钩做个约定吧。” 约定。 莉莉特心里重复着这个词，是的，她喜欢约定带来的安心感。 拉斐尔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指，轻轻勾住了她的。 八年了，再次触碰到她的手，还是那么柔软，那么温暖。 咚、咚、咚、咚。 拉斐尔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膛。 这时，莉莉特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约定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如果需要帮助，一定要告诉对方。”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这样。” 拉斐尔沉默了。 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吧…… 对于他来说，有人这样牵着他的手，主动提出“约定”，毫无保留地说要帮助他…… 这一切，都是他人生里从未有过的第一次。 ‘她……这个人，总是能轻易地让我想哭。’ 拉斐尔脸上是一种似哭又似笑的复杂表情，他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下次再见啦！” 莉莉特笑着朝他挥手告别。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夕阳格外美丽，她的身影在金色的光芒里，显得格外耀眼。 等拉斐尔再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皇宫寝宫的床上。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一直目送着莉莉特的背影远去，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移开视线，又是怎么回到皇宫的。 ‘我……刚才完全是魂不守舍了。’ 拉斐尔忍不住咬了咬牙，手紧紧按住左边的胸口。 明明已经和莉莉特分开有一会儿了，可他的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好像根本停不下来。 活了十八年，他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心跳”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拉斐尔带着一丝困惑，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他开始朦胧地意识到“世界”为何物时，身边就只有他自己。 亲生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而那位皇帝陛下，大概是觉得曾被身份卑微的女子迷惑是件耻辱的事，从未想过要认他这个儿子。 在那样的皇宫里，年幼的皇子自然得不到任何关爱和照料。 他被丢在阳光都很难照进来的偏僻别宫，由几个侍从敷衍地“养着”。 他们常年把他关在屋子里，只有下雨天，才允许他出去淋个冷水“澡”。 没有人会给他铺床，生病了也从来没人管。 而所有折磨里最残酷的，是“吃饭”这件事。 每一顿饭，那些本该是给拉斐尔的食物，全都被侍从们私下分掉了。 “唉，被派到这种鬼地方，够倒霉的了，还不兴咱们吃顿好的？” 侍从们就这样心安理得地霸占了他的食物。 等自己吃饱喝足了，才把剩下的残羹冷饭随手丢给他。 从没学过任何礼仪，又饿得发慌的拉斐尔，只能像小动物一样用手抓起地上的食物，拼命往嘴里塞。 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侍从们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 “啧啧，果然是贱女人的种，跟外面的叫花子有什么两样？” “就这种货色也配当皇子？真是笑掉大牙了！” 即使是这样露骨的侮辱，年幼的拉斐尔也感觉不到羞耻、愤怒或是悲伤。 因为对他来说，被这样对待，就是他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毕竟，只有这些人，会进入他那个被遗忘的房间，给他带来能活下去的食物。 ‘如果连他们都走了，我一定会饿死的。’ 所以，拉斐尔总是把自己缩在房间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惹他们不高兴。 在那间破旧的屋子里，侍从们常常聚在一起大声说笑，抱怨着自己不得不照顾一个“被扔掉的皇子”是多么不幸。 拉斐尔这样的人生，在他五岁那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那天，拉斐尔正像往常一样，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默默啃食着侍从们丢给他的残渣。 突然，一个一直用阴沉眼神盯着他的侍从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喷出暗红色的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紧接着，他旁边的另外两个侍从也发出了惨叫，他们脸色迅速变得青紫，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 其中一个侍从圆睁着恐惧的双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角落里的拉斐尔伸出手，声音嘶哑： “快……快去……叫人……” 拉斐尔从未踏出过这座别宫一步。 但那一刻，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转身就朝外面冲去。 ‘必须去叫人！’ ‘不叫人，他们就会死！’ ‘他们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给我送吃的了……’ ‘那……我也会死！’ 小小的拉斐尔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宫女，那宫女看到他，吓得失声尖叫，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头发乱得像鸟窝，衣服破烂得几乎不能蔽体，浑身脏兮兮的。 拉斐尔那副样子，比皇宫里最低等的仆役还要凄惨，任谁看了都会心惊。 他伸出小小的、脏污的手，紧紧抓住了宫女干净整洁的裙角，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哀求： “请……帮帮我……” “……！” 宫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幸运的是，这位宫女虽然惊恐，却没有甩开他。 她大概立刻就认出了这个传说中被遗弃的皇子，脸色一白，拔腿就朝着别宫的方向冲去。 拉斐尔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 然而，等他们赶回别宫时，那三名侍从早已没了呼吸，身体都开始变得冰冷僵硬。 他们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青紫的面容上沾满了可怖的血迹。 很快，皇宫的御医被叫来查看情况。 经过一番检查，御医很快得出了结论： “这三名侍从，是食用了含有剧毒的食物而死的。” 侍从偷吃主子的食物，尤其还是个被皇帝厌弃的皇子的食物，这种事在宫里根本算不上新闻，御医也见怪不怪。 但真正让御医感到惊疑的是另一件事。 他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怯生生望着他的、瘦弱不堪的小皇子，问道： “殿下，您也吃了那些食物，对吗？可为什么您一点事都没有？” 拉斐尔吓得浑身发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御医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仔细检查了拉斐尔的身体。 结果发现，除了细瘦的手臂上冒出了一些淡淡的红色皮疹之外，这个孩子身上竟然找不到任何中毒的迹象！ 这可是能瞬间毒死三个成年男子的剧毒啊！ 御医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个惊人的发现上报给了皇帝。 “陛下，那位拉斐尔皇子殿下……似乎拥有一种非常特殊的体质。” 当时，皇帝陛下正搂着一个女人寻欢作乐。 听到御医的禀报，他皱着眉头，第一反应居然是： ‘拉斐尔？谁啊那是？’ 花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找出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 那个低贱舞女给他生下的、代表着耻辱的儿子。 想到这，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但他知道御医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名字，便强压下烦躁，沉声问道： “什么特殊体质？说清楚点。” 等听完御医详细的说明后，原本慵懒的皇帝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你是说……毒药对他没用？” “是的，陛下。”御医恭敬地回答，“据臣所知，拉斐尔殿下并未像其他皇室成员那样接受过任何抗毒训练。但在摄入了足以致命的剧毒后，他却安然无恙，这只能解释为……他天生就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御医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殿下是仅仅对这一次的毒物免疫，还是对所有的毒素都具有免疫力。”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浓厚兴趣。 阿德莱德皇室自古以来就深受宫廷暗杀的困扰，毒杀事件更是层出不穷。 为了保命，皇族成员从小就要服用微量的毒药来培养抗毒性，但即便如此，还是防不胜防，许多人甚至因为长期接触毒物而身体受损。 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天生百毒不侵的孩子？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下令： “去给我查清楚！用各种方法试！我要知道，这小子的体质到底有多特别！”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一个父亲该对自己五岁的亲生儿子说出口的，但在场无人敢有异议。 御医也只是默默地低下头，领命而去。 从那天起，拉斐尔就成了各种毒药的试验品。 蛇毒、花毒、蝎毒、河豚毒、毒蘑菇…… 各种各样、能想象到的毒物都被用在了他身上。 但无论是什么剧毒，都无法真正伤害到他。 他那雪白细腻的皮肤上，最多只会短暂地浮现出一些淡红色的皮疹，很快就会自行消退，仿佛从未发生过。 当御医将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实验结果呈报给皇帝时，这位冷酷的君主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近乎残忍的满意笑容。 “哼，原以为只是个玷污我名声的孽种，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用处。”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发现珍宝般的语气感叹道。 “这简直是女神赐下的奇迹！” 几天后，拉斐尔第一次被“传唤”到皇帝面前。 他被仔细地清洗干净，身上带着陌生的肥皂香气，还换上了一身崭新、整洁得让他有些不自在的衣裳。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但小小的拉斐尔心里，没有激动，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因为他根本就不懂，“父亲”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模模糊糊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男人……’ ‘他只要动一动念头，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地毁掉我。’ 拉斐尔立刻跪伏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将额头深深地贴了上去，姿态谦卑得如同一个面对主人的奴隶。 第160章 拉斐尔的过去(2) 皇帝带着一脸傲慢，俯视着阶下的那个孩子。 他心里冷哼一声：“哼，算这小子还识相。” 对方并没有因为被召见就激动得丑态百出，这点让皇帝颇为满意。 不过，那头碍眼的粉发和紫眸，怎么看都不属于皇族。 这孩子身上，没有半点象征皇室血统的黑发红眼，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真跟他那个低贱的娘一模一样。” 皇帝嫌恶地皱起眉，沉声开口。 “听好了，我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我给你一个荣耀的使命，守护我。”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却让了解内情的人无不心惊。 “从今天起，我吃的饭菜，你必须先尝。”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孩子要用自己的身体，亲口为皇帝试毒。 过去，被指派这个任务的侍从，无一不像被判了死刑，吓得浑身发抖。 但拉斐尔，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惧色。 对他来说，毒药跟喝水没什么两样。 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另一件事。 “让我……先吃饭？” 他小声重复了一句，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孩子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 所以，当第一次见到皇帝的御膳时，拉斐尔的小脸蛋“唰”地一下就红了。 巨大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每一道都香气扑鼻，诱人无比。 他小嘴微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美食。 这时，一位侍女将一小份切好的食物端到了他面前。 他立刻想起侍女长严厉的教导：【在陛下面前，绝不能用手抓东西吃！】 拉斐尔拿起面前的叉子，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小块食物，送进嘴里。 食物的美味瞬间在口中化开，那滋味超出了他贫瘠的想象。 顶级的食材，御厨的精湛手艺，更重要的是……这饭菜，是热的！ “好好吃……” 拉斐尔的眼睛亮晶晶的，一个纯粹而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 那笑容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只是近旁伺候的侍女看呆了，就连远远坐在主位上的皇帝，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拉斐尔一口接一口，很快将面前的食物吃完了。 皇帝身边的心腹侍从立刻上前禀报： “陛下，拉斐尔皇子殿下身体并无异样。” 皇帝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终于松弛下来，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虽然盯着这小子吃饭有点烦人，但结果是好的。 他终于可以安心用膳了。 皇帝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着还傻乎乎望着自己的拉斐尔，语气平淡地发号施令： “退下吧。” 没有一句“谢谢”，也没有一句“辛苦了”。 不过，拉斐尔似乎一点也不失落。 他恭敬地低下头，圆圆的小脑袋几乎要碰到冰凉的地板。 领他来的侍女看着他小小的背影，眼里满是怜悯。 “这孩子虽然体质特殊不怕毒，可这么小就要替陛下试毒……真是太可怜了。” 侍女心中充满了同情。 而此刻的拉斐尔，却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中。 他人生中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那常年空荡荡的肚子，第一次被填得满满当当，暖烘烘的。 为了方便“试毒”，拉斐尔的住处从偏远的别宫，搬到了皇族居住的中央宫殿。 虽然分给他的，依然是皇子寝宫中最偏僻、最小的一间，但这屋子有扇大窗户，明亮的阳光能洒满整个房间。 屋里还有一张柔软舒适的床铺，被褥散发着干净好闻的香气。 “就算不讨人喜欢，但身上流着我的血，穿得像个乞丐成何体统？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大概是出于这种想法，皇帝下了命令。 他每天都要洗澡，乱糟糟的头发被修剪得整齐干净，身上也换上了合身的新衣服。 他还拥有了一位新的侍从。 那是个面容干瘦、眼神锐利的男人。 他自我介绍道：“向尊贵的拉斐尔皇子殿下问安。我叫古尔，奉陛下旨意，前来照料您的起居，教导您成长。” 古尔对皇帝绝对忠诚，执行命令一丝不苟。 他每天准时叫拉斐尔起床，教授他宫廷礼仪和各种知识。 只要拉斐尔稍有懈怠或者做得不够好，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那是一段毫无自由、充满压力的日子。 但拉斐尔从未抱怨过半句，始终顺从地听从古尔的安排。 古尔总是冷着脸，反复向他强调： “殿下，您本该被丢弃在宫外自生自灭。能活到今天，还能享受如此优渥的生活，全是仰仗皇帝陛下的仁慈。您必须时刻谨记这份恩情，努力报答陛下。” 拉斐尔总是乖巧地点头。 他觉得古尔说得没错。 能每天吃到美味的饭菜，穿上干净的衣服，还能学习写字和剑术，这一切确实都是皇帝给的。 更重要的是，过去那种随时可能死去的恐惧消失了。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年幼的皇子感到无比庆幸和满足。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拉斐尔渐渐明白，在皇宫里，仅仅得到皇帝的“庇护”是远远不够的。 这里不仅有皇帝，还有皇后、王妃，以及许许多多手握权势的大人物。 这些人若是看他不顺眼，想要悄无声息地弄死一个没有根基的小皇子，简直易如反掌。 “必须让那些有权势的人喜欢我。” 他暗下决心。 没有母亲，没有家族，更没有父亲的爱。 一无所有的他，想要求得善待，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皇后陛下，早上好！昨晚睡得安稳吗？” “王妃殿下，您今天看起来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美丽动人！” 拉斐尔开始每天主动去拜访宫中的各位皇室女性，脸上总是挂着最甜美、最讨人喜欢的笑容，嘴里说着恭维的话。 起初，那些高贵的女士们根本不屑于正眼瞧这个舞姬生下的、血统“肮脏”的孩子。 但拉斐尔从不气馁，日复一日地坚持着。 一天，一个月，半年…… 渐渐地，她们那冰冷的心防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哼，这孩子倒也执着，居然天天来请安。” 一位王妃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心里嘀咕。 在这寂寞又刻板的深宫里，一个孩子软糯的问候，竟也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慰藉。 更何况，拉斐尔确实长得太漂亮了，粉发紫眸，皮肤白皙，像个精致的小天使，让人很难心生厌恶。 “这小子，长得倒真像个漂亮的女娃娃。” “可不是嘛。他那个舞姬娘虽然出身低贱，但模样确实顶尖，也难怪当年陛下会一时昏了头。” 她们议论着。 虽然依旧鄙夷那个死去的舞姬，但就算当着拉斐尔的面说他母亲的坏话，看到他依然笑得天真烂漫，她们心里的那点不快也渐渐散去了。 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清楚，拉斐尔虽然顶着“皇子”的名头，却与权力核心没有半点关系，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正因为他毫无威胁，宫中的女人们才能毫无负担地“喜欢”他。 这种喜欢，算不上真正的关爱，更像是对待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猫小狗。 即便如此，这份来自后宫女眷们的“宠爱”，也确实成了保护拉斐尔的一道无形屏障。 宫里的仆人不敢怠慢他，就连其他皇族的成员，也不敢再轻易当面欺辱他。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尊重他了。 “哼，混了肮脏血统的杂种。” “那种被诅咒的身体，才会不怕毒吧。” “我看他脑子也不太正常，整天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转，还傻笑个不停！” 皇族里的人，私下里，甚至有时当着拉斐尔的面，依旧会毫不掩饰地投来鄙夷的目光，说着刻薄的话。 但，终究没有人敢真的动手伤害他。 对于这样的生活，拉斐尔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只要学会看人脸色，说好听的话，他就不用再挨饿受冻，也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死掉。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十岁的拉斐尔遇见了莉莉特。 “我叫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女孩提起裙角，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 看到她的第一眼，拉斐尔心里闪过的念头是：“挺可爱的。” 圆圆的脸蛋，温柔的眼神，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 但也仅此而已。 皇宫里像她这样漂亮、穿着华丽的小姐，他见得多了，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 真正让拉斐尔开始在意她的，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她的侍女被蛇咬了。 “啊啊！” 玛丽被古尔故意放出来的毒蛇咬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在了地上。 拉斐尔下意识地以为，这位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要么会吓得尖叫哭泣，要么会惊慌失措，或者愤怒地指责。 但莉莉特没有。 她竟然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去吸侍女伤口上的毒血！ 那仅仅是个侍女啊！尊贵的公爵小姐，竟然会为了一个下人这样做！这简直颠覆了拉斐尔的认知。 从那一刻起，拉斐尔对莉莉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位温泽艾斯小公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那之后，拉斐尔便常常有意无意地待在她附近，默默地观察她。 他发现，莉莉特是那种就算在路上遇到完全不认识的、落魄的陌生人，也会自然而然伸出援手的人。 无论对方身份多么卑微，她也从不会说出伤人或者失礼的话。 或许正因为如此，每个和她接触过的人，脸上似乎都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拉斐尔自己也是。 每次和莉莉特说话的时候，他都发现自己忍不住会笑。 那不是他在皇宫里生存下来所练就的、挂在脸上的假笑。 而是发自内心的、轻松真实的笑容。 第161章 拉斐尔的转变 拉斐尔习惯于观察别人的表情，在心底默默盘算： 这个人会不会对我下手？ 能从这个人身上榨取到什么好处？ 可只要和莉莉特在一起，他那份无时无刻的警惕就消失了。 他只觉得轻松，愉快，就这么简单。 而莉莉特，则像一道和煦的阳光，不断将温暖的话语洒向他心头那颗尚未孵化的蛋。 “如果皇帝陛下让你觉得太累了，随时都可以来北部找我。” 那是纯粹无私的善意。 “那就和我约定吧。” 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接下来，我要为殿下治疗了。” 那是发自真心的关怀。 对拉斐尔来说，这一切，都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就像刚破壳的小鸟会本能地依恋第一眼看到的人，拉斐尔珍视莉莉特，几乎是天性使然。 即便如此，回到皇宫之后，拉斐尔却一次也没想过主动联系她。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就像一只被囚禁的鸟，永远被困在这座名为皇宫的牢笼里。 于是，他将对莉莉特的情感深深埋藏，用沉重的锁链紧紧锁住，不让任何人窥见分毫。 只有在思念那个少女的情绪浓烈到难以忍受时，他才敢悄悄在脑海里描摹她的样子。 那个银发飞扬、笑容无比灿烂的女孩。 奇妙的是，每当她的身影浮现，他仿佛又能感受到北部阳光洒满全身的温暖。 那种感觉太过美好，让他忍不住，无声地微笑起来。 这样就够了。 拉斐尔从未奢求过更多。 然而—— “拉斐尔皇子殿下……” 当十八岁的莉莉特，身穿着那件闪耀着光芒的礼服，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面前时， 他心中那点温柔的暖意，轰然一声，燃成了无法忽视的炽热火焰。 震惊与困惑瞬间攫住了拉斐尔。 莉莉特对他而言，就像天上的太阳，纯净而神圣。 仅仅是她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他心怀感激。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她产生贪念。 可现在，他却控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想看到她。 那张轮廓愈发精致的脸庞。 那双如同初夏玫瑰般嫣红饱满的嘴唇。 还有那双，变得更加深邃迷人的天蓝色眼眸。 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住手！’ 拉斐尔在心底呐喊。 ‘这份感情，不该属于我！’ 他拼命压抑着这不该有的悸动。 可这一次，她又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坚硬的伪装。 她带着一丝犹豫，却又无比真诚地开口：“我们不要再是什么‘友好关系’了，不如……做真正的朋友吧？” 就在那一刻，拉斐尔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得到某个人的心。 “皇子殿下。” 侍从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呼唤。 坐在椅子上的拉斐尔缓缓睁开眼睛。 “皇帝陛下传唤您，要您立刻过去。”侍从补充道。 在皇宫里，皇帝的命令就是一切。 无论拉斐尔是在熟睡，还是刚端起饭碗，抑或是功课才进行到一半，只要皇帝一句话，他就必须立刻放下所有事情，毫不迟疑地赶过去。 拉斐尔迅速起身，快步奔向皇帝的寝殿。 皇帝穿着柔软的睡衣，懒散地斜倚在床头的软枕上。 拉斐尔则恭敬地跪倒在床边，深深低下头去。 “您唤……” 拉斐尔刚开口—— 啪！ 一声脆响，皇帝猛地挥起手中的信纸，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锋利的纸边瞬间划破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刺目的鲜红血痕。 皇帝面容扭曲，咆哮起来：“兰帕德侯爵家来信了！说你竟然和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混在一起，还把海莲娜给惹哭了！” 皇帝大概觉得，拉斐尔和那小公女走得近些还勉强能容忍，也许只是偶然碰见说了几句，被海莲娜看见，小题大做了。 但惹哭了海莲娜还没哄好，这就是大问题了！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对海莲娜，要拿出你全部的心思去讨好！” 兰帕德侯爵权势滔天，即使在皇帝面前也极少低头，而皇帝现在正需要他的支持。 要将这股势力牢牢掌握在手中，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侯爵最疼爱的小女儿海莲娜，嫁给拉斐尔。 只要女儿成了皇子的妻子，再怎么桀骜不驯的侯爵，也只能乖乖听话。 皇帝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拉斐尔，厉声道：“明天立刻去侯爵府，给海莲娜道歉！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你都必须让她消气，听明白了吗！” 皇帝心里清楚，这趟道歉绝不会轻松。 那个骄纵任性的海莲娜，肯定会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来折腾拉斐尔。 但这根本无关紧要。 ‘一个身体里流着低贱血脉的东西，受点屈辱算得了什么？’ 皇帝从未将拉斐尔看作自己的儿子。 在他眼中，拉斐尔不过是一枚长得不错、还算有点用处的棋子。 正因为如此，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次，拉斐尔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低头应是。 他从来不会在意一枚棋子在想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皇帝只是皱着眉头，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滚出去。 拉斐尔低下头，行了个礼，正要起身离开。 皇帝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嘟囔了一句：“自从温泽艾斯家那丫头来了帝都，宫里就没清静过。连丹尼尔那小子都鬼迷心窍了，竟然说要邀请她跳舞！” 拉斐尔猛地抬起头，紫色的眼眸骤然睁大。 从皇帝寝殿出来，拉斐尔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皇妃贝罗妮卡的宫殿。 贝罗妮卡正穿着一袭居家礼裙。 看到拉斐尔，她挑了挑眉。 “哼，没人叫你，你怎么自己跑来了？” 她嘴上抱怨着，眼底却藏不住一丝欣喜，就像看见走失的漂亮小猫自己找回家门一样。 拉斐尔温和地笑了笑，恭敬地说：“许久未曾拜见皇妃殿下，是我的疏忽，还请您原谅。” 看到拉斐尔这副乖巧认错的模样，贝罗妮卡的红唇得意地向上弯起。 一个俊美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少年，用这样温顺的态度对待自己，确实能带来一种隐秘的快感。 贝罗妮卡心想：‘难怪海莲娜那丫头也迷上他，总想摆布他。’ 她讥讽地轻哼一声，姿态优雅地在椅子上坐下。 “给我倒杯茶。” “是。” 拉斐尔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拿起茶壶。 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清冽的声响。 他倒茶的动作优雅娴熟，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精心绘制的画卷。 贝罗妮卡看得有些出神。 她承认，自己会对这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少年产生好感，几乎完全是因为他这张无可挑剔的脸。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她暗自思忖。 她还记得，拉斐尔年幼时，她曾亲手为他挑选各种漂亮的衣服，像打扮人偶一样打扮他。 那是她枯燥乏味的皇宫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而如今，拉斐尔即将成年， ‘已经长成一个足以让女人为之疯狂的男人了。’ 贝罗妮卡下意识地伸出红润的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就在这时，拉斐尔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听说丹尼尔皇子殿下，向温泽艾斯小公女提出了共舞的请求。” 正端起茶杯的贝罗妮卡，动作微微一顿，眉头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从陛下那里听说的。陛下似乎……对此感到有些烦躁。” 贝罗妮卡轻嗤一声，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唉，陛下就是这样，一牵扯到温泽艾斯公爵家的事情，他就变得迟钝得可笑！你知道让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和皇室成员跳一支舞，能带来多大的好处吗？” 最直接的好处，就是能重新巩固那几乎摇摇欲坠的皇权威信。 有了温泽艾斯公爵做后盾，看谁还敢再轻视皇帝！ “更重要的是，”贝罗妮卡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只要能和温泽艾斯家搭上线，到年底的皇太子册封仪式上，丹尼尔就能顺理成章、毫无争议地成为皇太子！” 帝国有一项古老的传统：皇帝不能独断地指定皇太子人选。 必须得到自建国以来就存在的十大贵族家族中，超过半数家族的公开支持才行。 如今，在前皇太子意外去世后，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实际上只有第二皇子丹尼尔。 第三皇子布里埃尔体弱多病，常年静养；而第四皇子拉斐尔，则是个血统“低贱”的私生子。 但问题在于，丹尼尔的能力实在太过平庸。 一旦有人抓住这点不放，即使皇帝想强行推他上位，恐怕也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但是，”贝罗妮卡得意地继续说，“如果能借这次机会，和温泽艾斯家缓和关系，甚至达成某种默契，那对丹尼尔来说，就是一项重要的政治资本！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皇太子的位置！” 这步棋实在太妙了，就连贝罗妮卡自己都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 坐在她对面的拉斐尔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低声开口：“但是，要说服陛下那边……恐怕不容易吧？” 贝罗妮卡不屑地轻笑一声。 “你还不了解陛下吗？他嘴上叫嚣着多讨厌温泽艾斯公爵，心里其实怕得要死！” 他根本不是那种敢豁出一切和公爵硬碰硬的人。 “等着瞧吧，等丹尼尔真的和小公女跳舞的时候，陛下表面上或许会拉长着脸，心里指不定多松一口气呢！毕竟，这意味着他和温泽艾斯家的关系，至少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沉的算计。 “甚至，他可能还会暗地里希望丹尼尔和那个小公女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你想想，如果他们俩最后真的结婚了，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嫁进了皇室……那陛下手里，不就等于握住了一个可以随时用来牵制那位公爵的‘人质’吗？” 听着贝罗妮卡这番冷酷的盘算，拉斐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第162章 和拉斐尔一起喝茶 “你邀请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跳舞，是已经考虑到那一步了吗？”拉斐尔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贝罗妮卡却浑然未觉。 她的心神完全被拉斐尔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庞夺走了。 她痴迷地望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样的话，我当然高兴。” 贝罗妮卡的声音带着满足。 “丹尼尔似乎不讨厌温泽艾斯的小公女，我也挺喜欢那孩子，温顺又可爱……” 她的目光落在拉斐尔脸上，变得更加柔和，仿佛带着一丝怜惜。 “……就像你一样。” 贝罗妮卡缓缓伸出手，指尖轻柔地划过拉斐尔的脸颊。 肌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丝绸。 ‘唉，这孩子从小就惹人疼……真舍不得把他交给海莲娜啊。’ 好在拉斐尔每天都要为皇帝试毒，婚后也必须和海莲娜一起住在皇宫。 对贝罗妮卡来说，这或许是唯一的慰藉了。 可一想到这个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终究要属于另一个女人，她心里还是堵得慌。 当然，这门婚事是必须的。 兰帕德侯爵家的助力，和温泽艾斯公爵家一样，不可或缺。 贝罗妮卡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就算你娶了妻子，也要把我放在她前面。” 她稍稍凑近一些，红棕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病态的占有欲，一字一句地说： “拉斐尔，你可别忘了，是谁让你这个没娘的孩子，在皇宫里活到今天的。” 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带着令人不适的偏执。 “皇后殿下，丹尼尔皇子殿下来了。” 侍女的声音适时传来。 拉斐尔这才得以脱身，离开了贝罗妮卡的寝宫。 华美的宫门前，拉斐尔正好遇上了丹尼尔。 丹尼尔对外人总是温和亲切，但这温柔从未给过拉斐尔半分。 他看着拉斐尔的眼神，毫不掩饰那份根深蒂固的鄙夷与轻蔑。 丹尼尔开口便是一句嘲讽： “又跑去给母后摇尾巴了？” 他厌恶拉斐尔，这并不奇怪。 论血统、论母族，他丹尼尔样样都强得多，可宫里那些女人，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母亲，偏偏都更喜欢看拉斐尔那张脸！ 当然，丹尼尔心里清楚，母后对拉斐尔的好，不过就像逗弄一只漂亮的宠物罢了。 他清楚记得，小时候自己跟拉斐尔玩闹，不小心擦破了点皮，母后立刻就变了脸色，狠狠给了拉斐尔一个耳光，厉声质问他怎么没看好自己。 ‘明明所有宠爱和权力都该是我的！可看见这家伙就来气！’ 丹尼尔不得不仰着头和拉斐尔说话。 他自己个子不算矮，可拉斐尔实在太高了，这更让他感到一阵恼火。 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 “你这家伙，活得跟个笑话一样！” 这话要是让贝罗妮卡听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她那个娇生惯养、看似柔弱的宝贝儿子，竟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说出这句平时绝不敢说出口的重话，丹尼尔眼中闪过一丝隐秘而扭曲的快感，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过分刻薄了。 ‘但那又怎样？’ 他心想，反正对拉斐尔这种人，说再难听的话都无所谓。 就算指着鼻子骂他那个死去的娘，这家伙也只会傻笑着受着。 他只会这样。 这个除了挂着那副假笑，就不会有别的表情的家伙！ 然而—— 丹尼尔猛地瞪大了眼睛。 拉斐尔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消失了。 那张春风般温和的俊美脸庞，一旦褪去了笑意，竟瞬间变得像寒冬的冰棱。 一股难以言喻的的恐惧陡然攫住了丹尼尔的心脏！ 他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然后“噗通”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那样子活像突然撞见了一头即将把自己撕碎的怪物。 ‘母、母后……’ 丹尼尔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惊恐地尖叫。 拉斐尔只是用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片刻。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径直从瘫倒在地的丹尼尔身边走了过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再施舍半分。 *** “小姐，丹尼尔皇子殿下又送礼物来了。” 玛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 莉莉特闻言，秀眉微蹙。 丹尼尔皇子几乎每隔两天就要送东西来。 署名是他，可谁都知道，真正想送礼的是贝罗妮卡皇后。 那些闪闪发光的华丽礼物，用意昭然若揭。 ‘在你的成年舞会上，务必和我儿子跳第一支舞哦。’ 看着那些足以晃花人眼的礼物，莉莉特有些头疼地扶住了额头。 第一次收到时，她就顶着可能得罪人的风险，认真回了一封措辞极为礼貌的信： 【承蒙厚爱，礼物与心意皆已收到。然莉莉特素不接受私人馈赠，还望殿下体谅海涵。】 可惜，这封信显然石沉大海，一点用都没有。 望着眼前这新一批堆积起来的礼物，莉莉特轻轻叹了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正在给宠物犬贝洛戴项圈的奥利维娅抬起头，语气平淡地说道： “不用太烦心。没动过的东西仔细收好，等时机合适了，原样还回去就是。” 莉莉特有些担忧： “可退还礼物是很失礼的呀。” 尤其对方还是皇室成员，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扣上“藐视皇族”的大帽子。 奥利维娅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依旧从容： “所以我说要看时机。耐心等着，总能等到合适的时机。” 她毕竟是在温泽艾斯公爵夫人的位置上，沉稳地度过了三十多年风浪的女人。 ‘既然奶奶这么说，那一定没错。’ 莉莉特悬着的心，立刻安稳了不少。 “那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奶奶。” 奥利维娅牵着贝洛出去散步了。 莉莉特则坐回桌前，目光落在那一叠尚未拆阅的信件上。 这些都是帝都各家贵族送来的邀请函。 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和前公爵夫人驾临帝都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社交圈，那些嗅觉灵敏的贵族们，自然第一时间就递来了请柬。 莉莉特提前几个月来帝都，正是为了在自己的成年舞会前，和帝都的贵族圈先熟悉起来。 她刚准备兴致勃勃地拆看第一封，玛丽就轻快地走了进来： “小姐，有位客人来访。” 莉莉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该不会，又是皇后派来的人吧？’ 玛丽却柔和地笑了，带着点促狭补充道： “是拉斐尔皇子殿下。” 莉莉特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刚才那点不快和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她的语气都轻快了几分： “快请他进来！” 玛丽了然地笑着应声退下，心里想着小姐果然还是偏爱这位殿下。 很快，拥有樱花般柔软粉发的拉斐尔出现在门口。 他带着一丝歉意开口： “突然来访，实在抱歉，温泽艾斯小公女。我本想提前派人告知一声，但……你知道，我的情况不太方便。” 拉斐尔今年十八岁，虽然能自由出入皇宫，但远没到可以随意派人去公爵府上传话的程度，毕竟皇帝的眼线无处不在。 莉莉特当然明白这层顾虑，她温柔地笑了笑： “没关系，你随时都可以来。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让拉斐尔的心跳轻轻漏了一拍。 莉莉特毫无城府地笑着问，眼神清澈： “不过，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拉斐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递出一个小巧的透明玻璃瓶： “上次吃了你请的冰淇淋，这个……是回礼。” 瓶子里装着几朵形态精致、色泽温润的金黄色干花。 莉莉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充满了好奇： “这是……？” “是我自己晒干的金盏花，可以泡茶喝。” 拉斐尔解释道，声音温和。 “虽然比不上宫里的阿德莱德花茶那么名贵，但味道也还不错。” 莉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像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样惊喜： “花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喝呢！” 听到她天真烂漫的话语，拉斐尔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也染上了暖意。 不久后，精致的茶具摆上了小圆桌。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玛丽也一脸紧张又兴奋地坐在莉莉特旁边。 ‘天呐！我一个女仆，居然能和皇子殿下同桌喝茶……！’ 她本来死活不肯，连连摆手推辞，但拉斐尔微笑着坚持请她也尝尝，莉莉特也在一旁劝说，玛丽只好红着脸，既荣幸又忐忑地坐下了。 ‘唉，美色误我……这位殿下笑起来太好看了，根本拒绝不了啊……’ 玛丽在心里幸福地哀嚎。 片刻后，拉斐尔提起小巧的银质茶壶，将热水缓缓注入两人面前的玻璃杯中。 只是一个简单的倒茶动作，莉莉特和玛丽却看得入了迷。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仿佛每个细节都经过精心雕琢，不像凡人，倒像是从古典画卷里走出来的王子。 “请用吧。” 拉斐尔温和的声音将两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们这才低下头，看向眼前的茶杯。 只见热气氤氲升腾，透明的杯底，一朵金黄色的花苞，正随着热水的浸润，缓缓地、优美地绽放开来，舒展着每一片花瓣。 “哇！好漂亮！” 玛丽最是无法抗拒这种美丽又精巧的东西，眼睛瞪得溜圆，激动得差点拍起手来。 莉莉特也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杯中盛开的花朵，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小声赞叹： “味道也好香，甜甜的，很柔和。” 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花茶。 随即，她们脸上几乎同时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充满幸福感的满足笑容。 “好喝！” 这一次，是两人异口同声地感叹。 看着她们如此纯粹开心的样子，拉斐尔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 他对自己的茶艺一向有几分自信，这毕竟是小时候为了在步步惊心的皇宫里活下去，不得不努力练出的诸多生存技能之一。 但像现在这样，品尝者露出如此真挚的喜爱，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一种“真好啊”的温暖和喜悦，这还是头一次。 第163章 奥利维娅的试探 拉斐尔热情地为她们添茶，一杯又一杯，直到两位女士笑着阻止他：“殿下，真的够了。” 玛丽几乎是把茶当水喝，一口气干了十杯，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 “多谢殿下的款待，这真是难得的体验。” 她向拉斐尔行了一礼，便悄然退出了房间。 莉莉特凝视着拉斐尔，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像这样单独待着，总让我想起以前的事呢。” 八年前，他们也是这样，两个人凑在房间里研究库库尔克果。 那时候她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和这位皇子殿下成为朋友。 “真美。” 拉斐尔看着莉莉特那天真烂漫的笑容，眼神有些痴迷，但随即眉头微微皱起。 “莉莉特，我们是朋友，这样独处当然没问题。但是，你可要小心其他人。” 莉莉特困惑地歪了歪头，像是在问“您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拉斐尔紧接着补充道：“比如……丹尼尔皇子那样的人。” 丹尼尔皇子的名字一出口，莉莉特的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那表情仿佛在说：“好端端的提他干嘛？” 看到她这反应，拉斐尔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皇都里流言蜚语很可怕的，万一传开了对你名声不好。我只是担心你才提醒一句。” 莉莉特迎上拉斐尔的目光：“我明白了。那照这么说，殿下也该避免和兰帕德侯爵家的小姐单独见面吧？虽然听说你们在谈婚事，可毕竟还没正式订婚呢。” 拉斐尔一时语塞。 莉莉特又补上了一句，带着点狡黠：“不过呢，我是殿下的朋友，所以我没关系哦。” 两人对视片刻，又不约而同地红了脸，各自移开了视线。 拉斐尔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扇着风，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桌上的信封上。 那是几封材质考究的高级请柬，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来你收到了不少贵夫人的请帖啊。” “是啊，多得我都不知道该先去哪家了，正烦着呢。”莉莉特苦恼地叹了口气。 拉斐尔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封请帖上。 “威尔斯伯爵夫人…她表面上对温泽艾斯公爵家示好，但那都是装的。”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她骨子里是皇室至上派，一直想削弱你们北方家族的势力。就算她对你再怎么亲切，也千万别跟她走得太近。” 他的视线又移到另一封。 “贝尔西昂男爵夫人也邀请你了啊。” 拉斐尔评价道：“她很聪明，也很会交际，跟她来往应该会很愉快。而且她人脉很广，跟她打好关系，对你结识皇都贵族圈子很有帮助。” 莉莉特惊讶地捂住了嘴。 “天哪，殿下，您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曾几何时，皇妃贝罗妮卡与几位皇族在皇宫举办茶会时，常会叫年幼的拉斐尔前去侍候。 那时的他戴着精致可爱的蝴蝶领结，站在她们身旁斟茶。 无论那些贵妇谈论什么隐秘的话题，他始终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将一切听在耳中。 拉斐尔不想细说那些往事，只是含糊地笑了笑：“嗯…在皇宫里待久了，听到的闲杂事自然就多一些。” 光凭“住在皇宫”可收集不到这么详细的情报，果然是皇子殿下啊！ 莉莉特脸上写满了敬佩，追问道：“那……其他的贵妇呢？您也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可以。”拉斐尔欣然应允。 两人重新坐好，拉斐尔便就着请柬，将上面提到的贵妇们的背景、关系、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道来。 莉莉特听得极其认真，像个好学生一样，不仅全神贯注，甚至拿出纸笔唰唰地做着笔记。 “原来是这样……” “这位要特别留意。” “见到迪奥迪克男爵夫人的话，记得先称赞她的礼服……” 讨论正酣，莉莉特不经意间抬起头，呼吸猛地一滞。 不知何时，拉斐尔凑得很近，她的目光直直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 她一直都知道拉斐尔殿下俊美得不像真人。 ‘可、可这么近看……更是……’ 两人一时都忘了说话，沉默地凝视着对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气氛。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像冰锥一样刺入耳膜：“莉莉！” 奥利维娅走了进来，她刚带贝洛散步回来，鼻尖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就算在自己家里，你怎么能跟皇子殿下两个人单独……”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站在她旁边的贝洛兴奋地“汪！”了一声，像颗小炮弹似的猛地扑向了莉莉特！ 明明才分开了不到两个小时，贝洛却激动得像是久别重逢，它的尾巴摇成了风火轮，两只前爪亲昵地搭在了莉莉特的肩上。 莉莉特被扑得一个趔趄，笑着伸手搂住它毛茸茸的身体，轻轻抚摸着。 “是是是，我也想你啦，贝洛。” 和莉莉特亲昵够了，贝洛才猛地转过头，好奇地望向站在莉莉特身旁的拉斐尔。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这位漂亮的姐姐是谁呀？’ 如果有人能解读贝洛的心声，一定会赶紧纠正它：‘那不是姐姐，是哥哥！’ 可惜，在场没人具备这种能力。 被贝洛充满好奇的目光锁定，拉斐尔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主动开口打招呼：“你好啊，贝洛。” 可别小看贝洛，它虽然是只狗，却也是见过世面的“贵犬”，眼光高得很。 毕竟，它的女主人可是位大美人。 而拉斐尔此刻的笑容，显然魅力十足，足以瞬间俘获这只挑剔小狗的心。 “汪！” 激动的小狗瞬间把“不能随便扑陌生人”的家教抛到了脑后，兴奋地朝着拉斐尔扑了过去！ 拉斐尔反应极快，顺势微微屈膝，稳稳地接住了它，任由贝洛两只厚实的前爪搭在自己肩上。 他学着刚才莉莉特的样子，伸出双臂，轻轻环抱住贝洛庞大的身躯，温柔地抚摸起来。 “呼哧…呼哧…” 从没被这么好看的陌生人如此温柔对待过的贝洛，舒服得简直要飘起来了，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快，简直像安了个电动马达，快得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甩飞出去。 奥利维娅看着眼前这人狗和谐的一幕，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轻叹。 ‘都怪我，太惯着它了……’ 不像梅洛管得那么严，结果宠成了这无法无天的样子。 她暗下决心‘明天起必须严格训练！’，尽管这决心多半又是说说而已。 最终，她还是沉声开口：“贝洛，过来。” 尽管刚才玩得忘乎所以，贝洛对自家主人的低喝却异常敏感。 它耳朵警觉地一竖，立马夹着尾巴，慌慌张张地跑回奥利维娅脚边坐好，还心虚地偷偷抬眼觑着主人的脸色。 奥利维娅这才将目光转向拉斐尔，微微颔首致歉：“实在抱歉，殿下。这孩子没规矩，惊扰您了。” 拉斐尔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惊扰，我觉得它非常可爱。” 他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贝洛这一下打岔，奥利维娅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恐怕就是一顿训斥了。 想到这里，他真心实意地又补充了一句：“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又这么讨人喜欢的狗。” ‘漂亮、讨人喜欢’的狗。 奥利维娅的耳廓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出乎意料地，奥利维娅并没有立刻下逐客令，反而相当大方地开口提议：“殿下若不嫌弃，不如留下一同用晚餐吧？” 拉斐尔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欣然应允。 就这样，在那张长长的餐桌旁，莉莉特、拉斐尔和奥利维娅祖孙三人相对而坐。 莉莉特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切好的肉块，心思却飞转着。 ‘真没想到，奶奶竟然会主动留殿下一起吃饭。’ 她知道祖母对皇室一向抱着很强的戒心，从未明确表达过对拉斐尔的看法。 所以，今天的邀请实在让她意外。 ‘不过……上次殿下送奶奶的那顶帽子，她最近不是还挺常戴的吗？’ 再加上刚才，殿下又那么真心实意地夸奖了她最宝贝的贝洛…… ‘难道说……奶奶其实还挺中意拉斐尔殿下的？’ 莉莉特正胡思乱想着，奥利维娅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目标直指拉斐尔：“殿下，不知皇后陛下近来凤体是否安康？” 拉斐尔心中了然，果然来了。 这也难怪，堂堂温泽艾斯家的前女主人，怎么可能真的只是单纯请他吃顿饭？ ‘是想借机打探皇室的消息吧。’ 不过，这正合他意。 拉斐尔巴不得能在莉莉特的祖母面前多展现自己的价值，留下个好印象。 于是，他放下餐具，从容不迫地开始叙述宫中的近况： “自从一年前，兄长……也就是太子殿下意外坠马身亡后，母后她，就一直深居简出，几乎不怎么见人了。” “御医都说身体上并无大碍，只是……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精神一直没能恢复过来。” “……原来如此。”奥利维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连那样刚强的皇后，也会被丧子之痛击垮吗……可见打击有多沉重。’ 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问道：“既然皇后殿下不再理事，如今宫中主事的，想必就是贝罗妮卡皇妃了吧？” “是的。”拉斐尔肯定道。 除了贝罗妮卡，其他三位皇妃根基尚浅。 其中一位虽然诞下了三皇子布里埃尔，可惜布里埃尔自幼体弱，常年在疗养地休养，极少回宫，自然也无法为生母带来多少助益。 因此，现在的皇宫大权，几乎可以说完全落入了贝罗妮卡皇妃的手中。 更不用说，她还有一个儿子，是最有力的下一任太子人选。 奥利维娅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拉斐尔： “听说，太子册封礼就定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那么，拉斐尔殿下您，对那个位子，难道就从未有过一丝想法吗？” 第164章 殿下只有两条路可选 就在那一刻，拉斐尔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绝对不该入耳的话。 看到他骤变的神情，奥利维娅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 “看来，您从未考虑过坐上那个位子吧，殿下？” 拉斐尔的嘴唇动了动，艰涩地承认道： “……是的。” 虽然她与拉斐尔并无私交，但奥利维娅却十分清楚他的处境。 他那出身卑微的生母早已去世，皇帝也始终未曾承认他的血统。 在那个危机四伏的皇宫中，他能活到今天，本身就是个奇迹。 然而…… 奥利维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殿下，您如今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 “单凭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已经不足以在这残酷的宫廷里立足了。” 不管他笑容多么明朗，一个拥有强健体魄与聪明头脑的皇子，终究会成为某些人眼中的钉子。 奥利维娅继续说道，声音清晰而冷静： “今后殿下若想活下去，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在握着刀的人面前彻底低下头，证明自己毫无威胁，摇尾乞怜地活下去。” “要么，就自己握住刀，堂堂正正地挥舞它，去争取您想要的一切。” 拉斐尔沉默着，一言不发。 “前者能保住性命，但活得像条狗。” “后者充满危险，却可能为您带来荣耀，以及您真正渴望的东西。” 奥利维娅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愿殿下……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拉斐尔静静地看着奥利维娅，那张俊美的脸上再无一丝笑意，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片刻之后，他露出一丝极为生硬的表情，身体僵硬地动了动，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甚至在离开宅邸时，他还依足了最严苛的礼节，单膝跪下，郑重地吻上了莉莉特和奥利维娅的手背。 那是只对皇族直系女性才会行的最高敬礼。 拉斐尔的身影消失后，莉莉特立刻转过头，带着一丝不解望向奥利维娅： “奶奶，您为什么要对殿下说那样的话？” 奥利维娅看着自己被吻过的手背，神色平静，只有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她轻声说道： “我只是觉得，在皇宫里，恐怕不会有人对他说这些真心话。所以，我才说了。” 归根结底，拉斐尔也是拥有皇室血脉的皇子。 奥利维娅始终认为，他理应有权利，也有机会为自己的人生搏一把。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追问： “奶奶……您是不是希望拉斐尔殿下成为皇太子？” 对于这个问题，奥利维娅并未直接否认。 她淡淡地评价道： “二皇子丹尼尔虽然温和，却太过平庸。更关键的是，一旦他登基，那位皇妃贝罗妮卡必然会掌控大权，到时候，帝国就真的要被外戚搅得天翻地覆了。” “至于三皇子布里埃尔……他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但拉斐尔不一样。 奥利维娅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一个连起码尊重都得不到的皇子，竟然能在皇宫里平安活到十八岁，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本事。” 聪慧、坚韧、懂得隐忍、并且足够冷静。 拉斐尔拥有其他两位皇子都不具备的特质。 奥利维娅理所当然地说： “我也是帝国的子民。希望国家繁荣安定，自然希望由最出色的人来继承皇位。这样的想法，难道不对吗？” 皇帝。 这个无比沉重又无比尊贵的词汇，莉莉特过去从未真正将它与身边的人联系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拉斐尔……或许真的是最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的皇子之一。 想到这里，莉莉特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看着神情严肃的孙女，奥利维娅在心中冷哼一声，那个未曾说出口的念头更加清晰： ‘想把我温泽艾斯的孙女放在心上？那就拿出与之相配的觉悟来！’ ‘一个只满足于扮演无害小猫、靠撒娇换取怜爱的皇子，可配不上我的莉莉特！’ 作为在温泽艾斯公爵府主政三十余年的铁腕夫人，奥利维娅的眼光，向来犀利。 另一边，坐在返回皇宫的马车上，拉斐尔正紧紧按住自己的左胸。 心脏在那里剧烈地跳动着，发出“怦怦”的巨响，几乎要撞破他的肋骨。 这份悸动，并不仅仅是因为见到了莉莉特…… “我……要成为皇太子？” 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帝国最高、最尊贵的那个宝座……竟然有一天，可能会由他来继承？ 过去，他总能轻易地用“那太危险了”、“那太复杂了”、“不值得为此赌上性命”之类的想法来说服自己。 但现在不行了。 因为他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名为“欲望”的东西。 “如果……如果我能成为皇太子……”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我是不是……就能真正配得上温泽艾斯的小公女了？” 是不是就能更加名正言顺地靠近她，在她身边……停留得更久一点？ 拉斐尔的神情变幻不定，最终，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身穿浅天蓝色礼服的莉莉特，仪态优雅地微笑着行礼。 “贝尔西昂夫人，感谢您邀请我来到如此美丽的地方。” 今天，已经是她第六次出席由帝都贵族举办的下午茶会了。 就在不久前，帝都的贵族们对这位来自北方的温泽艾斯小公女还充满了根深蒂固的偏见。 “那个温泽艾斯公爵之女？听说她爹斩杀了几千头怪物，眼睛都不眨一下！女儿肯定也是个野蛮残暴的家伙！” “她在北方被宠得像个公主，肯定又高傲又任性，目中无人！” “一个只在北方待过的乡下丫头，能懂什么贵族礼仪？八成粗鲁又土气！” 许多贵族夫人最初都是这么想的。 可现实，却让她们大跌眼镜。 莉莉特不仅容貌秀丽脱俗，气质温婉娴静，更有着超乎年龄的聪慧机敏。 最关键的是，她那令人如沐春风的谈吐与优雅得体的风度，轻易就能折服人心。 此刻，她正走到一位衣着华贵的贵妇人身边，语气自然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哇，贝尔西昂夫人，站在您身边，总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让人心情愉悦的甜美香气呢！” 她微微歪头，露出好奇的神色： “请问，您用的是以薰衣草为主调的香水吗？那不正是贝尔西昂男爵家的象征之花吗？” 【帝都的女士们极为看重以“花”为核心的社交文化。其中一个重要的传统，就是用代表各自家族的花卉来调制独特的香水。以这个话题作为切入点，几乎能与任何贵族淑女自然地展开交流。】 这正是拉斐尔不久前悄悄传授给莉莉特的社交小技巧之一。 果然，贝尔西昂男爵夫人的表情立刻柔和了下来，眼中带着一丝惊讶： “哎呀，您是北方来的小姐，居然也了解这些？” 莉莉特露出温和的笑容： “是的。我听说了之后，觉得这真是非常有魅力的文化呢。所以我也尝试着用象征我们温泽艾斯家族的铃兰花，调制了一款属于自己的香水。” 贝尔西昂夫人凑近，轻轻嗅了嗅空气，眼角的笑纹都舒展开了：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一股很淡雅清新的香味呢。和您的气质真是相配，小公女。” 除了香水，拉斐尔事先教给莉莉特的一些其他“诀窍”，也让她迅速赢得了帝都贵妇圈的好感。 “迪奥迪克夫人，您这身礼服真是太夺目了！请问是哪位大师的设计？什么？是您亲手设计的？天呐，您真是太有才华了！” “阿雷斯吉奥夫人，我听说您家前几天添了几只可爱的小狗宝宝？真巧，我祖母也一直很喜欢小狗，所以我特地做了几样适合小狗玩的小玩具带来了。您邀请我去府上看望它们？那真是太荣幸了，我一定会去的！” 不仅如此。 莉莉特还巧妙地利用了自己“来自北方”的独特性。 “这是什么呀？” 一位夫人好奇地指着桌上一个透明玻璃箱问道。 贵族女士们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只见箱子里漂浮着几个圆滚滚、毛茸茸、颜色各异的小球。 莉莉特笑着解释道： “这是只在北部极寒山脉中才会出现的神秘小生物。它们很奇特，既不需要吃东西，也不会排泄，但确实是活着的哦。” 她说着，轻轻敲了敲玻璃箱壁。 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绒球们立刻像被惊醒一般，慢悠悠地晃动起来，上下左右地飘荡。 “好可爱……” 贵妇人们纷纷捂住嘴，发出低低的惊叹声。 从未见过的珍奇事物，总能轻易点燃贵族圈子的热情。 就这样，对莉莉特心生好感的帝都贵族女士，数量在飞速增加。 与此同时，雪片般飞向温泽艾斯公爵府的宴会请帖也日益增多。 “小姐！您看！现在帝都的夫人们简直太喜欢您了！” 玛丽抱着厚厚一叠制作精美的请帖，兴奋地跑进莉莉特的房间。 奥利维娅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请帖，微微蹙起了眉头，看向莉莉特： “我早就知道我的孙女一定会很出色，但这场面……是不是有些太过了？你应付得来吗？” 莉莉特正仔细翻看着篮子里的请帖，听到祖母的问话，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没问题，奶奶。” 她声音清亮，带着一股爽朗的劲头： “我一开始参加这些宴会，就是希望能和帝都的贵族们建立一些友好的联系。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这副干劲十足的模样，让奥利维娅和玛丽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在某日的一场宴会中，莉莉特与海莲娜·兰帕德不期而遇。 海莲娜头上依然戴着那个略显夸张的蝴蝶结发饰，一看到莉莉特，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与之相对，莉莉特的神情却平静无波。 她早就料到，在帝都的社交圈里打转，迟早会和这位兰帕德小姐再次碰面。 莉莉特端着酒杯，仪态端方地走到海莲娜面前，语气平和地开口： “我们已经见过好几次面了，但好像一直没有机会正式打个招呼呢。” 她微微颔首： “兰帕德小姐，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海莲娜当然早就知道了莉莉特的身份。 她实在无法忍受那个总在拉斐尔殿下身边出现的女人，早就派人去把她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 当得知对方竟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温泽艾斯公爵的独女时，她受到的冲击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莉莉特看着脸色苍白、死死咬着嘴唇的海莲娜，淡淡地提醒道： “兰帕德小姐，您不打算回礼吗？” “……” 海莲娜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言不发。 莉莉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兰帕德小姐，我希望您明白。”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容忍您任何失礼的言行。” 她的声音不大，但那份从容中透出的坚决与傲然，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如果你再不掂量自己的身份，我可不会再对你客气。’ 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海莲娜气得浑身发抖，心中翻腾着屈辱与愤怒。 她对温泽艾斯这个姓氏本能的畏惧还在，但更强烈的，却是如同领地被侵犯般的炽热敌意。 海莲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用喷火的眼神瞪着莉莉特： “哼！就算你是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又怎么样！” 她像一只炸毛的猫，尖声宣告： “休想抢走拉斐尔大人！他、他无论如何，都是属于我海莲娜的！” 这番幼稚至极的宣言，让莉莉特差点笑出声来。 第165章 反抗的拉斐尔 莉莉特实在不想和海莲娜多费唇舌，尤其争论的中心还是拉斐尔。 但为了维护朋友的名誉，她还是挺直了身子，语气坚定地开口： “兰帕德小姐，我刚才的话您没听清吗？又说出这么失礼的话。” 莉莉特的目光锐利起来。 “拉斐尔殿下是他自己的主人，轮不到任何人宣称‘他是我的’！” “请向拉斐尔殿下道歉。” “……！” 海莲娜被这毫不客气的指责惊呆了。 莉莉特再次强调：“不是对我，是向拉斐尔殿下道歉。” 海莲娜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开始在里面打转。 兰帕德侯爵夫人一见女儿这泫然欲泣的模样，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海莲娜！” 海莲娜仿佛就等着母亲这句话，立刻委屈地大喊起来：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想从我这里抢走拉斐尔大人！” “什么？！” 听到女儿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侯爵夫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幸好周围的宾客都离得有些远，没人听清这边的对话。 侯爵夫人唯恐女儿再说出更不得体的话，赶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海莲娜，你从早上起脸色就不好，一定是身体不舒服了，我们先回家吧。” 她强行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对着莉莉特匆匆点了点头，几乎是拖着海莲娜离开了现场。 海莲娜一路默默流泪，直到被塞进自家马车，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啊啊！” 兰帕德侯爵听了仆人的禀报，匆匆赶到马车旁，一看到女儿放声大哭的样子，顿时大吃一惊。 他一边笨拙地轻拍着海莲娜的后背安抚，一边焦急地看向妻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爵夫人疲惫地按着额头，低声回答： “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海莲娜在温泽艾斯家那位小公女面前哭，嘴里还提到了拉斐尔皇子的名字。” 侯爵立刻明白了大概。 又是海莲娜跑去找别的贵族小姐，警告人家不准接近拉斐尔皇子，结果碰了钉子。 如果对方只是一般的贵族小姐，他还有办法周旋。 可那偏偏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 一滴冷汗悄无声息地沿着侯爵的脊背滑落。 侯爵夫人看出了丈夫的忧虑，开口安慰道： “还好，我看温泽艾斯小公女似乎没有真的生气，我也立刻把海莲娜带走了，事情应该没有闹大。” 听到这话，侯爵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头的阴霾并未散去。 他原以为女儿哭一阵子就能停下来，谁知道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呜呜……呜……” 一天，两天，三天……海莲娜的哭泣从未停止。 她醒来就在哭，睡着了似乎也在抽泣，醒来后又接着哭。 她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虚弱地躺在床上，低声哽咽着。 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兰帕德侯爵夫妇的心都揪紧了，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 “再这样下去，她会生大病的！”侯爵夫人忧心忡忡地说。 海莲娜从小就体弱多病，心思尤其敏感脆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几乎没有一点年轻女孩该有的活力。 无论给她买多少新奇昂贵的玩具珍宝，她都只是恹恹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 侯爵夫妇心疼极了，把这个女儿捧在手心，像呵护一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那样小心翼翼地养着。 直到有一天，她在皇宫里偶然遇见了拉斐尔皇子。 从那天起，海莲娜死水般的眼睛里才第一次有了光彩和生气。 自那以后，她的话题就离不开拉斐尔，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拉斐尔就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海莲娜灰暗的世界，也成了兰帕德侯爵夫妇唯一的希望。 此刻，躺在床上的海莲娜泪眼婆娑，用嘶哑的声音哽咽道： “爸爸，妈妈，我想明天就和拉斐尔大人订婚……” 兰帕德侯爵放柔了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劝道： “宝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成年礼舞会之后再举行订婚仪式，好不好？再稍微等等……” “我不等！” 海莲娜猛地拔高了音量，虽然气若游丝，语气却异常坚决。 “我等不了那么久！万一……万一到时候拉斐尔大人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怎么办？” 侯爵试图安抚她：“有你在，哪个女人敢……”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 海莲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砸在了侯爵心上，让他一时语塞。 侯爵定了定神，尝试着解释： “海莲娜，温泽艾斯小公女和皇子殿下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没关系会一起逛街？会坐在一起喝茶？”海莲娜激动地反驳，“你以为就这些吗？她还威胁我！让我以后不准再接近殿下！” “这……”侯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且，温泽艾斯小公女可不是以前那些能随便打发的女人！” “所以，爸爸，求求你了，让我们快点订婚吧！只要订婚了，我就不哭了……我保证……求求你了，爸爸……” 看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兰帕德侯爵夫妇满眼都是痛惜。 第二天，兰帕德侯爵下定了决心，前往皇宫觐见皇帝。 皇帝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但他这次却痛快地答应了会面。 这无疑表明，皇帝对兰帕德侯爵确实有几分看重。 简短的寒暄过后，兰帕德侯爵便开门见山： “陛下，恳请您能恩准，尽早为小女海莲娜与拉斐尔皇子殿下举行订婚仪式。” 这突兀的请求让皇帝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虽然他从未真正把拉斐尔当儿子看待，但这桩婚事却另当别论。 “兰帕德侯爵，你好大的胆子！”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贸然跑来要求更改皇室的婚约日程，你是把皇室联姻当成儿戏了吗？” 皇帝的眼中闪烁着警告的怒意。 兰帕德侯爵连忙躬身摇头： “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 皇帝沉默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只是……只是小女海莲娜实在太过期盼这场婚约了。她日夜盼望着能与皇子殿下正式订婚，好在她的成年礼舞会上，以殿下未婚妻的身份一同出席。” 兰帕德侯爵知道自己的要求十分过分，也清楚想让皇帝破例，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更加恳切： “陛下，恳请您垂怜小女的一片痴心。若能成全她的心愿，臣愿献上兰帕德家族最大的诚意。” 刚才还隐隐透着怒气的皇帝，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仿佛刚才的愠怒不过是逢场作戏。 等兰帕德侯爵恭敬地退下后，皇帝立刻召见了拉斐尔。 “下周，你和兰帕德侯爵的女儿举行订婚仪式。”皇帝语气平淡地宣布，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拉斐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皇帝却对此毫不在意，拉斐尔的反应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听说兰帕德小姐的旧疾又犯了，这几天哭得厉害。你现在就过去一趟，好好安抚一下你的未婚妻。” ‘看到拉斐尔去了，兰帕德那个老狐狸只会更着急，说不定会主动拿出比今天承诺的还要多的好处。’ 想到即将到手的兰帕德家族的财富、土地和人脉，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哼，一个除了替我试毒外一无是处的废物，居然还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当初没直接弄死他，留着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就在皇帝沉浸在自己的算计中，嘴角噙着一丝得意冷笑时，拉斐尔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我不想和兰帕德小姐订婚。”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毕竟，拉斐尔直到现在为止，从未违逆过他的任何命令。 然而，当皇帝对上拉斐尔那双平静无波、却异常清澈深邃的紫色眼眸时，他立刻明白了。 拉斐尔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刹那间，皇帝的脸因为震怒而扭曲，变得如同恶鬼般狰狞可怖。 他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猛地攥紧成拳。 “你再说一遍。” 他心里盘算着，如果拉斐尔现在立刻低头认错，说是自己失言，那就赏他几十个耳光了事。 可拉斐尔的声音依旧冷静，甚至比刚才更加坚定： “我不会与兰帕德小姐订婚。” 这比刚才更清晰、更不容置疑的拒绝，让皇帝咬紧了牙关。 “呵，才十八岁的小鬼，就以为自己长了翅膀？”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 “你那点可怜的东西不叫勇气，是会要了你命的毒药！” 话音未落，皇帝猛地抓起手边的酒杯，狠狠朝着拉斐尔的脸砸了过去！ 砰！ 沉重的酒杯不偏不倚地砸在拉斐尔的额头上，殷红的酒液瞬间泼洒出来，溅湿了他俊美的脸庞。 随后，酒杯摔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碎裂成无数玻璃片。 哐啷！ 在刺耳的碎裂声中，皇帝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 “对不听话的狗，鞭子才是最好的教训！” *** 此时，莉莉特正坐在自家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手里随意翻看着几份宴会请柬，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紧闭的房间大门。 ‘拉斐尔殿下……怎么一直没来呢？’ 几天前，拉斐尔来庄园拜访，临走时，莉莉特还笑着对他说： “随时欢迎你再来玩哦。” 她记得，当时拉斐尔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用力点了点头。 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拉斐尔却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第166章 莉莉特的担忧 莉莉特的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 “和我在一起，他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还是……奶奶提起的皇太子之位，让他感到为难了？”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撅起了小嘴。 “好想见他啊……” 莉莉特想起拉斐尔皇子似乎对服饰很感兴趣。 “要不要……去服饰店集中的繁华街区逛逛看？说不定能遇到他？” 她很快摇了摇头。 “不行，这也太碰运气了。” “果然还是写封信，直接约他见面比较好。” 但新的担忧又冒了出来。 “可是，我真的能主动给他写信吗？” “万一皇帝陛下因为和温泽艾斯走得太近，怪罪下来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和他成为朋友，现在却连见一面都这么难。 莉莉特正为此愁眉不展，玛丽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莉莉特小姐，有客人来访。” 莉莉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心跳也漏跳了一拍。 “难道是……拉斐尔皇子殿下？！” 然而，当她走进会客室，那份小小的期待便立刻破灭了。 坐在那里的，是海莲娜。 她的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显然是痛哭了很久。 莉莉特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这似乎刺激到了海莲娜。 她猛地站起来，冲着莉莉特尖声大喊： “把拉斐尔大人还给我！” 莉莉特每次见到海莲娜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今天更是让她无语到了极点。 她甚至在想：“我现在把她赶出去，会不会太失礼了？” 就在莉莉特犹豫的时候，海莲娜又喊道：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我知道拉斐尔大人肯定和你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莉莉特原本有些不耐烦的神情立刻消失了。 她天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冷冷地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莉莉特突然转变的气场让海莲娜瑟缩了一下，但她很快又挺直了背脊，固执地说： “不管我怎么等，拉斐尔大人都没有来看我！” “我去皇宫找他，可那些侍从只说他在处理重要的事，没空见我！” 海莲娜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在她心里，拉斐尔大人怎么会有比她更重要的事？！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甚至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拉斐尔现在很可能就在温泽艾斯家！ “老实说！拉斐尔大人是不是就藏在这里？！”她带着哭腔质问。 莉莉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语气淡漠： “兰帕德小姐，您现在情绪似乎非常不稳定，我看您还是尽快回府休息比较好。”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朝身边的玛丽递了个眼色。 玛丽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扶住了海莲娜的胳膊。 “小姐，我送您回府吧。” “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海莲娜尖叫着拼命挣扎。 “我只是来找拉斐尔大人的！” 可惜，她那点力气在肌肉结实的贴身女仆玛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更让她绝望的是，连她自己带来的女仆，看到情况不对，也赶紧上前帮忙架住了她。 直到海莲娜哭喊挣扎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门外，莉莉特才松开一直紧咬着的下唇。 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片刻之后，她猛地站起身。 她要去皇宫。 这是莉莉特第一次真正踏入皇宫。 近距离看到的宫殿，比她以往远远眺望时所感受到的，更加雄伟壮丽，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奢华与精致。 但此刻的莉莉特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她脚步匆匆，径直走向那宏伟的宫门。 “站住！”守门的士兵立刻拦住了她，语气严肃，“请出示皇宫出入许可。” 想要进入皇宫，必须提前联系要拜访的皇室成员，并获得许可。 莉莉特是临时起意，手上自然没有任何许可证明。 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从容说道： “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前来拜见贝罗妮卡皇妃殿下。” “温泽艾斯”这个姓氏一出口，士兵们的表情立刻变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敬畏。 其中一人恭敬地回答：“请您稍等，我们这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一位宫女快步走了出来。 她向莉莉特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然后低声说：“温泽艾斯小姐，请随我来。” 莉莉特跟着宫女，走进了一间装潢华美、墙壁上绘满精致花卉图案的会客室。 然而，在里面等候她的，却不是贝罗妮卡皇妃，而是丹尼尔皇子。 “温泽艾斯小公女？您怎么会来这里？”丹尼尔看起来十分惊讶。 莉莉特优雅地提起裙摆，向他行了一礼。 “殿下安好。实在失礼了，我因有急事，不得不冒昧前来叨扰。” “原来是这样。”丹尼尔点了点头，“真不巧，母亲她现在不在宫中，外出参加一个茶会了。” “正合我意。”莉莉特心底暗想，脸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遗憾。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她顺势说道：“其实我是为了尽快将从北方带来的一样珍稀物品献给皇妃殿下，所以才急匆匆赶来的。” “哦？珍稀物品？”丹尼尔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是的。”莉莉特保持着微笑，“我希望能趁它还新鲜的时候转交给皇妃殿下。不知能否劳烦殿下代为转呈？” “当然没问题！”丹尼尔立刻答应下来，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如此郑重其事、亲自送来的礼物，会是什么呢？ 是罕见的宝石？稀有的矿石？还是蕴含魔力的特殊材料？ 又或者是，某种珍稀魔兽的皮毛？ 然而，当莉莉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所谓的“礼物”时，丹尼尔脸上的期待凝固了。 那只是一小捧毛茸茸、五颜六色的小毛球。 莉莉特仿佛没看到他僵硬的表情，介绍道： “这是生长在北方山脉的一种奇特小生物，因为外形圆滚滚的很可爱，在北地很受女士们的欢迎。希望贝罗妮卡皇妃殿下也能喜欢。” 丹尼尔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啊……是，是吗。” 他脸上的失望几乎掩饰不住：“就这？这也算礼物？” 莉莉特对此毫不在意。 这本来就只是她进宫的借口。 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作为敲门砖，正好可以避免外界过度解读温泽艾斯家与贝罗妮卡皇妃的关系。 “好了，铺垫结束，该问正事了。” 如果现在面对的是心思深沉的贝罗妮卡皇妃，莉莉特或许还会更委婉一些，小心翼翼地寻找时机。 但既然是丹尼尔……莉莉特决定不再绕弯子。 她抬起眼，直视着丹尼尔，直接问道： “请问殿下，拉斐尔皇子殿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丹尼尔脸上那勉强维持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温泽艾斯小公女，您为什么突然问起‘那家伙’的事？” “那家伙”这个称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让莉莉特的心微微一沉。 她眉头轻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 “是这样的，今天兰帕德小姐突然来找我，哭诉说拉斐尔皇子殿下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了。” “她非常担心，所以特地跑来向我打听殿下的行踪，我这才有些在意。” “啊啊，兰帕德小姐啊……”丹尼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她也真是……够可怜的。” 每次只要牵扯到拉斐尔，那个海莲娜就像疯了一样。 丹尼尔摇了摇头，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口吻说道： “这件事，我可只告诉小公女您一个人。” “其实，拉斐尔他……已经被父皇关了好几天了。” 莉莉特的瞳孔骤然收缩！ 看到莉莉特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丹尼尔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平日里总是小心翼翼，难得有机会看到别人因为他的话而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尤其这还是关于他一直嫉妒的拉斐尔的丑事，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意。 他继续说道：“拉斐尔这次可是彻底惹怒了父皇！” “父皇非常生气，下令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直接把他关进了别宫里！” 莉莉特屏住了呼吸。 丹尼尔看着她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甚至带上了一抹幸灾乐祸的阴冷。 “父皇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我看啊，他短时间内是别想出来了。” 这个一向看起来温和甚至有些怯懦的皇子，此刻脸上竟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坐在他对面的莉莉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咚咚作响。 莉莉特最终还是婉拒了丹尼尔共进晚餐的邀请，匆匆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温泽艾斯宅邸。 她才刚踏进家门，奥利维娅就迎了上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去皇宫，你怎么回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有没有想过后果……” 莉莉特此刻却顾不上解释，也听不进奶奶的责备，她焦急地打断了奥利维娅的话，声音都有些发颤： “奶奶！拉斐尔皇子殿下他……他被关进别宫里了！” 奥利维娅脸色一变，立刻伸出双手扶住莉莉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语气沉稳而有力： “别慌，莉莉特，冷静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奶奶镇定目光的安抚下，莉莉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将自己在皇宫里从丹尼尔口中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奥利维娅静静地听完，确认道： “也就是说，拉斐尔皇子因为触怒了皇帝陛下，现在被囚禁在别宫？” “是的。”莉莉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奶奶，皇子殿下他……他不会有事吧？” 那个男人…… 那个能面不改色地命令自己年仅五岁的亲生儿子去试毒的皇帝。 那个为了权力，执意要将儿子推给一个明显精神失常的女人的皇帝。 莉莉特不敢想象，当这样冷酷无情的人真正动了“惩罚”的念头时，会对拉斐尔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童年时被关在黑暗小房间里的恐惧，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看到孙女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抑制不住的颤抖，奥利维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这么担心皇子殿下？” “是的。”莉莉特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无比肯定，“他是我的朋友。” 奥利维娅看着孙女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了然，却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十八岁的少女，大概还不明白，在成年的男女之间，“朋友”这两个字，很多时候不过是一层用来掩饰更复杂情感的薄纱。 莉莉特却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紧紧抓住了奥利维娅的手，恳切地望着她： “奶奶，我想帮他！” 那双天蓝色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决绝和不容置疑的恳求。 奥利维娅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孙女的手背。 “看你这样子，若是不让你确认皇子殿下的安危，恐怕是寝食难安了。” 她语气一转，带着一种久经风浪的从容与自信： “好吧，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您真的……真的有办法吗？！”莉莉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希望。 “当然。”奥利维娅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历经岁月沉淀的锐利光芒。 虽然随着莉莉特逐渐能够独当一面，她已经退居幕后多年，但她毕竟是做了三十年温泽艾斯公爵夫人的女人。 在这座帝都，她依然拥有着足以影响宫廷决策的力量。 皇宫深处，一座位置偏僻、几乎被人遗忘的别宫。 名为“宫”，实则不过是一座粉饰得稍好一些的牢笼。 房间里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将所有光线都隔绝在外，只有几缕阴冷的风从裂开的墙缝中钻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气味，阴暗的角落里，甚至能听到多足虫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拉斐尔，就被囚禁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冰冷的铁链，沉重地束缚在他的脖颈上，另一端牢牢地固定在墙壁深处。 第167章 皇后来了 这几天他连一滴像样的水都没喝上，那张原本俊美的脸颊因为脱水和折磨，已经消瘦凹陷下去。 透过破烂的衣服，能看到他皮肤上布满了青紫交错的瘀伤和干涸的血迹。 哒、哒。 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拉斐尔缓缓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出现在他模糊视线里的，既不是那个怒火中烧的皇帝，也不是皇帝派来替他行刑的侍从。 竟然是身着黑色丧服的皇后。 那位自从一年前太子去世，就一直闭门不出的皇后，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短暂的惊愕之后，拉斐尔认命般地垂下了眼帘。 “向尊贵的皇后陛下问安。”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陛下近来安好？” 皇后确实清瘦了不少，脸上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都这副鬼样子了，倒还知道讲这些虚礼。” 她的目光落在低着头的拉斐尔身上，语气带着一丝审视。 “我听说，你为了拒掉兰帕德小姐的婚事，竟然当众顶撞了皇帝？” “那个向来对皇帝唯命是从的你，居然会干出这种事，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皇帝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最是容不得半点违逆。 更何况是被拉斐尔这种他从来看不上眼的人顶撞，恐怕更是气得要发疯。 ‘像你这种货色，也敢忤逆我？’皇帝大概是这么咆哮的吧。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皇后在心里冷哼一声，随即朝身旁的侍女递了个眼色。 侍女立刻会意上前，动手解开了锁在拉斐尔脖子上的沉重铁链。 哐啷！ 锁链砸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束缚着他的枷锁终于脱落。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勉力支撑身体的拉斐尔，平淡地吩咐道： “回你的房间去，好好休息。皇帝那边，我会去说。” 拉斐尔的喉咙又干又痛，他用嘶哑的声音艰难地问道： “您……为什么会对我施以援手？” 虽然拉斐尔在宫中颇有女人缘，和不少女性关系都不错，但他和皇后之间，却几乎没有任何私交。 皇后一直对他抱着很深的戒心。 在她看来，对一个和自己儿子争夺皇位的皇子投入感情，是毫无意义的愚蠢行为。 皇后的神情没什么温度，冷淡地说道： “别多想，我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只是温泽艾斯前公爵夫人亲自来求我了，我不好拒绝。” “她说她的宝贝孙女非常担心你，哭着求我一定要帮你。想想看吧，那个一向高傲、从不向人低头的严厉老夫人，居然会为了你做到这个地步。” 刹那间，拉斐尔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猛烈地跳动起来。 “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她在担心我……！”这个念头让他几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皇后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光芒，继续用她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道： “更何况，就算是为了皇室的体面，皇帝也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皇子。” 如果她不知道也就算了。 既然这件事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就不能装作没看见。 皇后向来如此。 即使她对拉斐尔格外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可一旦知道他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她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这并非源于任何私人感情。 这仅仅是出于皇家长辈的责任感，一种保护年幼皇族的本能。 拉斐尔在心中低叹：“皇后陛下，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啊。” 过去一年，皇后深居简出，外面关于她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她因为痛失爱子已经疯了。 也有人说她早已心力交瘁，如同风中残烛，时日无多。 但现在看来，那些都不过是无稽之谈。 皇后的眼神虽然依旧残留着深深的哀伤和忧郁，但她的内在，那份属于皇后的坚韧与威严，从未改变。 皇后语气低沉，带着明显的疲惫，不耐烦地催促道： “还不快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拉斐尔却没有动。他反而直起身，在她面前缓缓跪了下来。 “皇后陛下，”他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不认为，您闭门不出这一年多，仅仅是因为失去了皇太子殿下。”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皇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旁边的侍女脸色一变，想上前将口出“狂言”的拉斐尔拉开。 皇后抬手制止了她。 拉斐尔依旧保持着跪姿，继续说道： “我知道您很疼爱皇太子殿下。” “但您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失去他，就彻底垮掉的人。” 那么，她选择自我封闭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您害怕皇帝陛下和其他皇妃的联手打压，为了自保，才不得不把自己藏起来，对吗？” “……” 皇后沉默了，没有反驳。 因为拉斐尔说的，每一个字都切中了要害。 她和皇帝的关系一向恶劣，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过去她能在皇宫中安然无恙，甚至拥有相当的话语权，完全是因为她的儿子是唯一的皇太子。 可皇太子一死，她就仿佛瞬间被拔掉了利爪和尖牙的老虎。 皇帝和那些早就对她心怀嫉妒的妃嫔们，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她的位置，等着将她从皇后宝座上拉下来。 而失去了最大依仗的她，既没有了抗争的力量，也几乎失去了抗争的意志。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笑容。 “你怎么会……对我的处境这么清楚？” “请恕我冒昧……”拉斐尔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因为我与皇后陛下的境遇，其实并没有太大分别。” 确实如此。 一个是失去了儿子的皇后，一个是失去了母亲庇护的皇子。 身份天差地别，命运却惊人地相似。 他们都同样活在这个危机四伏，随时可能被人吞噬的冰冷宫廷里。 皇后长长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你费尽心思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怀疑和冷淡，“是想博取我的同情？还是想像哄骗那些无知妃嫔一样，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慰我，好让我对你另眼相看，给你一些恩宠？” 不。 拉斐尔想要的，从来不是廉价的同情，更不是施舍般的恩宠。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紫色的眼瞳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清澈与炽热： “皇后陛下，请成为我的母亲。” “……！”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让一向沉静如水的皇后，眼神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在皇宫里，没有子嗣的后妃收养失去母亲的皇子作为养子，视若己出，并非没有先例。 所以，拉斐尔的话虽然大胆，却并非完全没有根基，甚至算不上特别突兀。 然而，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还是猛地从皇后胸中涌起。 “你好大的胆子……”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竟敢妄想取代我死去的儿子？！” 那双深灰色的眼眸里，瞬间燃起了冰冷而锐利的怒火。 拉斐尔却毫不回避地迎上她愤怒的目光，镇定地回答： “不，我从未想过要取代皇太子殿下的位置。” “我只是希望，能与皇后陛下一起，在这残酷的皇宫里，共同生存下去。” “……共生？”皇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重复了这个词。 拉斐尔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请让我成为您的儿子，成为新的皇太子！” “这样一来，皇后陛下就能重新握住您所失去的一切权力！” 这番话，远比他之前说的任何一句，都更加石破天惊，更加惊世骇俗！ 皇后怔怔地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恍惚问道： “你……我记得你以前，只是个只要能活下去就满足了的孩子。” “那样的你，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皇后和拉斐尔真正意义上的疏远，也不过就是这一年的时间。 她实在无法理解，那个记忆中在她面前总是低眉顺眼，像只寻求庇护的小猫一样柔弱顺从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眼前这只敢于亮出爪牙，直面风暴的猛虎？ 拉斐尔迎着她的目光，坦然答道： “因为，我现在终于有了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 “而我发现，想要得到它，光靠低声下气、摇尾乞怜是不够的……”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决绝。 “我需要力量。” 那双紫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的执念，近乎偏执，令人心悸的同时，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灼人的吸引力。 皇后感觉到，自己那颗自皇太子死后便沉寂如死水的心，竟然第一次因为某种强烈的情绪而加速跳动起来。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微颤： “所以，你为了得到力量，才想和我联手？” “是的。”拉斐尔毫不犹豫地承认。 尽管皇太子的去世让皇后失去了大部分实际权力，但她依然是帝国名义上最尊贵的女性。 她背后还有一个强大无比的娘家作为后盾。 那些即使在皇太子去世后，仍然选择效忠于她的贵族势力，也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只要能获得皇后的支持，拉斐尔就能得到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巨大助力。 然而…… 皇后的目光重新沉静下来，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低沉与冷静： “我知道，无论论才智还是能力，你都远胜过丹尼尔和布里埃尔那两个小子。” “但你身上，缺少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 在皇室，决定一个人是否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最核心条件，就是他是否拥有足够纯正和高贵的皇室血统。 也正因为这一点，哪怕现任皇帝的能力并不出众，当年也能击败众多比他更有才干的兄弟，最终登上皇位。 只因为，他拥有着代代相传、象征皇室正统的标志性外貌特征： 漆黑如夜的发色，和鲜红如血的双瞳。 “虽然不像皇帝陛下那么明显，”皇后继续说道，“但其他几位皇子，或多或少也都继承了这一特征。” 已经去世的皇太子，是深灰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眼睛。 丹尼尔皇子是深棕色的头发和红棕色的眼睛。 远在外地休养的布里埃尔皇子，也是浅灰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 唯独拉斐尔不同。 他是粉红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 这两种颜色，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纯正皇室血脉中的异类色彩。 正因为如此，皇帝和其他皇族成员，才会从心底里轻视他，排挤他，将他视为异类。 “像你这样血统不纯的人，”皇后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说道，“是不可能成为皇太子的。” “不，我能。” 拉斐尔看着皇后，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恰恰是您所说的这个‘皇室象征’，”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将会成为我登上皇太子之位的关键。” “……？！” 皇后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更深的警惕，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 而拉斐尔，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毫不动摇地，缓缓吐露出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因为，我拥有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就是……” 拉斐尔微微动了动嘴唇。 皇后的瞳孔猛然放大。 很快，那双死水般灰暗的眼眸里，渐渐燃起了一丝奇异的热度。 第168章 莉莉特的礼服 “小姐！拉斐尔皇子殿下来信了！” 玛丽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听到这话，原本还端坐在椅子上的莉莉特“噌”地一下跳了起来，裙摆飞扬地冲了过去。 奥利维娅教导的“淑女除非生命受到威胁，绝不奔跑”？早被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玛丽看着自家小姐气喘吁吁地跑到面前，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莉莉特几乎是抢过信封，迫不及待地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纤细流畅，仿佛每个字都带着拉斐尔那温柔的声音。 「近还好吗，温泽艾斯的小公女？ 听说你很担心我，还特意拜托了奥利维娅夫人来帮助我。 真的很感谢你。 多亏了你的关心，我已经离开了别宫。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暂时还不能离开皇宫。 我一切都好，请你不要担心。 我们成年礼舞会上再见吧。 在那之前，希望你每天都幸福又健康。 你永远的朋友， 拉斐尔」 读完信，莉莉特的眼眶一热，差点就掉下泪来。 “太好了……皇子殿下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她长长舒了口气，虽然不能立刻相见让她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那份沉甸甸的担忧总算是放下了。 莉莉特难得地舒展了紧锁的眉头，脸上绽放出安心的笑容。 这一幕落在了奥利维娅眼中，让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露出这种表情……” 奥利维娅在心中低语，既为莉莉特的成长感到一丝欣慰，又忍不住因为她尚显稚嫩而心生担忧。 不过，看到莉莉特重新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迎接每一天，奥利维娅觉得，当初费心请皇后帮忙送信，总归是值得的。 莉莉特很快和帝都的贵族少女们打成一片，建立起了不错的友谊。 闲暇时，她喜欢独自走在帝都的街道上，细心观察着来往的人们和街边的风景。 “帝都的人，真的很喜欢花呢。” 莉莉特忍不住感叹。 在她的家乡，寒冷的北部，一年大部分时间都被冰雪覆盖，花的种类远不如帝都丰富。 但那里，却生长着一种别处难寻的稀世之花。 蓝冰花，一种拥有湛蓝花瓣、散发着清冽寒气的花朵，也是莉莉特每年都会在特殊日子送给父亲的花。 她还记得，最初尝试栽种时，无论多么精心照料，那些花苞都倔强地不肯绽放。 后来，她偷偷滴下自己的鲜血，才奇迹般地让它们盛开了。 这是个连父亲也不知道的小秘密。 经过几年的摸索，莉莉特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让蓝冰花绚烂开放的诀窍。 “这么珍稀的花，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莉莉特的心思活络起来。 北境虽然近年来情况有所改善，但土地依旧贫瘠，领民们的生活依然算不上富裕。 她一直在思考，有没有什么方法能为家乡增加收入。 只是，北部的人们对这些娇贵的花草似乎并不怎么感冒，这条商业之路看起来前景渺茫。 直到她来到帝都，才发现了这个潜力巨大的市场！ “帝都的人简直把花当作宝石一样珍爱！只要花足够特别、足够美丽，就算价格高得像钻石一样，他们也舍得买！” 一想到能用蓝冰花为家乡换取财富，莉莉特的眼睛就兴奋得闪闪发亮。 该怎么销售呢？定价多少合适？ 她的小脑袋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些商业细节，脚步也不知不觉地加快，很快就回到了下榻的联排别墅前。 然而，一抬眼，莉莉特整个人都愣住了。 在那被夕阳染成一片暖红的街道尽头，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是温泽艾斯公爵！ “爸爸！” 莉莉特惊喜地叫出声，提起裙摆就朝那个身影飞奔而去。 分别了整整三个月，再次看到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孔，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公爵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稳稳地张开了双臂。 莉莉特一下子扑进了父亲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带着清爽皂角的淡淡香味萦绕在鼻尖。 这就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父亲的怀抱啊！ “啊……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掉了……” 莉莉特把脸埋在父亲结实的胸膛上，满足地蹭了蹭。 直到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在帝都的这三个月，她一直都绷紧着神经，从未真正放松过。 “我都快十八岁了，还这么粘着爸爸撒娇，会不会有点太……” 莉莉特心里刚闪过一丝小小的羞赧。 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手就轻轻覆在了她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 “我很想你。”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击溃了莉莉特心中所有微不足道的顾虑和羞涩。 她心想：想撒娇就尽情撒娇吧，这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公爵，抬起小脸，用带着一丝稚气的鼻音说道： “爸爸，我也一直、一直都很想您！” 听到女儿软糯的撒娇，公爵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向上弯了弯。 莉莉特仰头望着父亲，好奇地问： “不过，爸爸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您之前不是说，要等到成年礼舞会前一天才能到吗？” 要知道，北部边境几乎每天都要面对魔物的威胁，父亲作为守护者，向来极少离开领地。 若非有天大的要事，他几乎从不踏足帝都。 现在离舞会还有一个星期呢，父亲居然就来了，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公爵依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淡淡地回答： “没什么，就是想早点过来看看。” 他这话讲得轻描淡写。 可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境防线上，留守的骑士们却是个个神色紧绷，咬牙切齿地嘶吼着： “都给我顶住！拼死也要守住防线！要是让一只魔物闯进村子里，等公爵大人回来，绝对饶不了我们！” 对此毫不知情的莉莉特，只因为能提早见到父亲而开心得不得了，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时，诺埃尔带着他那一贯温和的笑容走了过来。 看到这张同样让她十分想念的脸庞，莉莉特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明媚了几分。 成年礼舞会的当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莉莉特就睁开了眼睛。 她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浴缸里满是柔软细腻、散发着甜美花香的泡沫。 洗完后，她又仔仔细明地将珍贵的向日葵籽护发油一点点涂抹在自己那头漂亮的银发上。 接着，又将一片冰凉的、用新鲜柠檬汁浸泡过的面膜敷在脸上。 一切准备就绪，她才慢条斯理地享用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她小口吃着，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今天可是大日子，绝对不能吃坏肚子！” 早餐过后，莉莉特端正地坐到了梳妆台前那张铺着天鹅绒软垫的椅子上。 玛丽已经拿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精神抖擞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小姐，您瞧好吧！在帝都这三个月，我可没闲着！比起锻炼肌肉，我钻研化妆技巧的时间可多多了！今天就让您看看我的全部成果！” 玛丽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然后才用极其娴熟轻柔的手法，开始在莉莉特脸上精心雕琢。 整整一个小时后，妆容才算大功告成。 莉莉特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哇！我的脸好像珍珠一样，在发光耶！” 玛丽得意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尖，骄傲地说： “那是当然！我可是下了大功夫，才让小姐您原本就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更加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呢！” 妆容完成，终于到了穿礼服的环节。 这件礼服，是莉莉特早在两个月前就拜托帝都最有名的设计师莎伦女士量身定做的。 说起这位莎伦女士，可是相当有性格。 据说就算帝都的顶级贵族亲自上门，她也不轻易接单。 可这次，她居然亲自带着制作完成的礼服找上门来，还兴致勃勃地放话： “温泽艾斯的小公女就交给我吧！我保证亲手将她打扮得艳惊四座哒！” 事实证明，莎伦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帝都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天才设计师。 那是一件冰蓝色的曳地长裙，裙摆上用无数细小的雪花状宝石点缀，宛如将整个冬夜的星辰都缝了上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合身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莉莉特纤细的腰身，而微露的香肩和白皙修长的脖颈，在冰蓝色礼服的映衬下，更显得优雅迷人。 诺埃尔第一次看到莉莉特穿这种款式略显大胆的礼服，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脸颊也微微泛红。 但莉莉特早已习惯了帝都的开放风格，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看着裙摆上流动的光芒，笑得一脸灿烂。 “莎伦女士，我真的太喜欢这件礼服了！” 莎伦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着点头： “能由莉莉特小姐这样完美的人来穿我设计的衣服，我才是最高兴的那个呢！说起来，这次还真多亏了拉斐尔皇子殿下提醒我，才没错过为小姐服务的机会呀！” 原来，莎伦之所以能在舞会当天推掉所有其他客户的预约，不辞辛苦亲自上门为莉莉特服务，并不仅仅是因为莉莉特的身份尊贵。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答应了自己那位身处困境的好友，拉斐尔皇子的特别请求。 莉莉特看着正蹲下身，细心帮自己整理裙摆褶皱的莎伦，忍不住开口问道： “莎伦女士，拉斐尔皇子殿下……他今天会来参加成年礼舞会，对吧？” 莎伦闻言，直起身，俏皮地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嘴唇上，做出一副歪头思索的可爱模样。 “这个嘛，”她眨了眨眼，“殿下只是在信里拜托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照顾莉莉特小姐，可没有亲自来找我细说他的安排呢。” 看到莉莉特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眼神也黯淡了几分，莎伦连忙笑着安慰道： “哎呀，别担心！帝都这些贵族们，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可个个都关注着拉斐尔皇子殿下的动向呢！就算只是为了应对这些目光，我想拉斐尔皇子殿下今天也一定会出席舞会的哒！” “……希望真的像您说的那样。” 莉莉特轻轻吸了口气，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她穿戴整齐，准备妥当的时候，奥利维娅走了进来。 她的手里捧着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精致的雪花造型耳环和一条同款式的项链。 “这是我们温泽艾斯公爵家代代相传的宝石，”奥利维娅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某种矜持，“虽然按照帝都人的眼光来看，或许会觉得它款式有些古旧，不够时髦，但戴在你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才不是古旧呢，这叫古典雅致。”莉莉特甜甜一笑，伸手接过盒子，“谢谢您的珍贵礼物，奶奶。” 她说着，侧过脸，将耳边的银色发丝轻轻撩到耳后。 奥利维娅走上前，动作轻柔而小心地为她戴上了耳环和项链。 从清晨开始，长达五个小时的精心准备，至此终于全部完成。 莉莉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仪态万方地走出了房间。 站在门外等候的公爵，在看到女儿走出来的那一瞬间，眼睛倏地瞪大了。 他微微张着嘴，似乎被惊艳到，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 看到公爵这副模样，玛丽忍不住凑到诺埃尔耳边，压低声音，用带着窃笑的语气说道： “看吧，我就说莉莉特小姐今天美得惊人，连公爵殿下都看呆了呢！” 诺埃尔瞥了玛丽一眼，也用极低的声音回敬道： “我倒觉得，公爵殿下更像是被莉莉特小姐今天穿得这么……清凉，给稍微吓了一跳吧。” 一直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如同雕塑的奥利维娅，冷不丁地开口，给出了最终裁定： “你们两个说的，都对。” 的确如此。 此刻的温泽艾斯公爵，心里确实又惊又喜，还有那么一点点老父亲看到女儿初长成的慌乱。 第169章 成人礼开始 身穿闪耀天蓝色礼服的莉莉特美得惊人。 公爵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身上。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莉莉特微微蹙眉，有些不安地小声问道： “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不，不是奇怪，是太漂亮了。 问题就在这里。 她本就容貌出众，现在这身打扮更是添上了几分成熟女性的妩媚。 这么一来，宴会厅里那些男人，目光还不都得黏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公爵心里就一阵不痛快。 但他还没幼稚到会把这种话说给女儿听。 “绝不能让任何人用那种眼神看我的女儿！” 公爵暗自下定决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开口夸赞： “很漂亮。” 听到这句，莉莉特才终于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路上小心，莉莉。” “汪汪！” 诺埃尔温温柔柔地蹭了蹭，贝洛则激动得直扭屁股，活像是在喊“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去！”。 莉莉特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 随后，她和奥利维娅、公爵一同登上了马车。 马车侧面刻着雪花与长剑交织的纹章，那是温泽艾斯公爵家的象征。 车厢里准备了方便入口的饮品和精致的点心。 早上只简单吃了点的莉莉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穿着这身蓬蓬的礼服，上一次厕所都费劲得要命，万一吃坏肚子那可就糟了。 而且，肚子稍微鼓起来一点，穿礼服就不好看了。 “唉，当个真正的淑女，也太难了吧。” 她双手按着自己空空的肚子叹了口气，视线无意间扫过对面，忽然愣住了。 坐在对面的公爵正抱着胳膊，一动不动。 那个平时看见吃的就绝不放过的他，竟然也没碰那些点心？ 莉莉特眨了眨眼，试探着小声问： “爸爸，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才不吃的吧？” 公爵没点头，只是语气平淡地开口： “等宴会结束回家再一起吃吧。饿了一天，正好吃顿好的。” 莉莉特先是一怔，随即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刚刚还觉得难熬的饥饿感，好像一下子就没那么强烈了。 奥利维娅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的互动，脸上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我就是病得快死了，他大概也只会念叨着“得去打怪物”然后兴冲冲地出门……对他女儿倒是体贴成这样。’ 这样的场景她旁观了好几年，却还是没法习惯。 皇宫的宴会厅布置得美轮美奂，仿佛花之女神亲手洒下了祝福。 只有皇宫才能培育的珍稀红花“阿莱德”，与其他色彩鲜艳的花朵一道，将整个空间装点得如梦似幻。 贵族们衣着华丽，正陆续入场。 尤其是那些今日初次以成年身份亮相的贵族少女们，脸上更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以成人的身份参加这样的盛宴，会感到不安又兴奋是理所当然的。 人群中，来自北部的帕特里夏和其他两位同伴也静静地站着。 帕特里夏忍不住低声感叹：“这地方……也太夸张了吧……” 另外两位少女也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她们以前也跟着父母参加过不少宴会。 但在皇宫举办的“成年礼舞会”，无论是场面的宏大奢华，还是那种无形的庄重压力，都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但真正让她们紧张的，是那些皇城贵族小姐投来的目光。 那里面没有欢迎，更谈不上善意，只有审视、戒备，甚至……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当其中一位女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时，三位北部小姐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头。 ‘那个女人，刚才绝对是在笑话我们吧？！’ “皇城女子看不起北部女子”，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偏见。 三人虽然心里气不过，但确实有点底气不足。 毕竟，光看那姿态和打扮，皇城贵族女子的精致程度，确实远在她们这些北部女子之上。 “早知道就该缠着爸妈，让他们说什么也得给我弄一套帝都顶级设计师的礼服！”其中一人小声抱怨。 “得了吧，”另一人接话，“那样他们肯定会说，‘那就把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周边全卖了换钱去吧’。” “那可不行！我宁愿穿着奶奶的旧礼服被人笑话！”第一个说话的少女立刻反驳。 就在这时，三个正低声议论的小姐，突然同时瞪大了眼睛。 卡莉娜来了。 她将一头柔软的红发编成侧边发辫，穿着一袭露肩的深蓝色礼服，整个人就像刚从花丛中走出的玫瑰女王，耀眼夺目。 三位小姐立刻收起了刚才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快步迎了上去。 “哇！卡莉娜，你也太美了吧！” “我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这礼服是新做的吗？跟你真是绝配！” 卡莉娜家境并不算富裕，能穿上这样华丽的礼服，还得感谢莉莉特。 那是莉莉特刚到帝都不久时寄来的一封信： 【卡莉娜，我把你的画像给莎伦小姐看了，她说想亲手为你做一件礼服。你不用花钱，只要在成年礼舞会上穿上就行。】 莎伦。 这位设计师的大名，即使远在北部的卡莉娜也早有耳闻。 卡莉娜自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北部最美的少女，穿上帝都顶尖设计师的作品，效果可想而知。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了她身上。就连刚才那些用傲慢眼神打量北部小姐们的帝都女子，此刻也都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她。 “天哪……这真是惊人的美貌……” “跟她一比，咱们简直就像玫瑰旁边的小草……” “唉，输得心服口服。” 帕特里夏和同伴们在一旁小声嘀咕着这些话。 卡莉娜听到了，挑了挑眉：“你们几个在干嘛呢？” “在解读那些帝都小姐的心声啊。”帕特里夏理直气壮地回答。 听到这不着调的回答，卡莉娜秀气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搞不懂她们的脑回路。’ 她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随意地扫视了一下周围。 这时，另外两个同伴又开始用夸张的语气念叨起来： “哼，人倒是不少，可惜看来看去，都是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普通货色。” “没有一个能跟我比的。” “今晚舞会上最耀眼的花，不管别人怎么说，肯定是我，卡莉娜·雷德西亚！” 听到这番“评价”，卡莉娜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们又在做什么？” “这次是在读卡莉娜你的心声呀！”两个少女异口同声。 “别读了。”卡莉娜冷冷地打断她们。 “是！”三位小姐立刻乖巧地点头。 就在这时，一位气质一看便知是帝都贵族的女子向她们走了过来。 卡莉娜和三位同伴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只要我们露出一点破绽，她们就会把我们当成北方的乡巴佬来嘲笑！’ 四人不约而同地绷紧了神经，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戒备，如临大敌。 那位女子却微笑着开口： “请问，您就是来自北部的卡莉娜小姐吗？” 自己的名字被陌生人叫出来，卡莉娜惊得像只受惊的小猫，猛地睁大了眼睛。 “啊……是，我是。” 女子双手轻轻交握，脸上是真诚的赞叹： “天啊，早就听说您像玫瑰精灵一样美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位惊艳动人的美人。” 她又将目光转向卡莉娜身旁的三位小姐： “那么，这三位想必就是莉莉特小姐常提起的，像三胞胎一样的好朋友们吧？” “……？！” 卡莉娜貌美出众，被人记住不奇怪。可她们三个……她们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帝都贵族认出来，还知道她们关系好得像三胞胎！ 三位小姐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女子再次双手交握，感叹道： “哎呀，果然和莉莉特小姐说的一样亲密呢！看起来感情真好，让人羡慕。” 卡莉娜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警惕：“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这个嘛……” 她话音未落，旁边就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大家！” 聚在一起的几位少女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只见身穿闪耀蓝色礼服的莉莉特正站在那里。 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朝着久别的朋友们走来。 “原来你们已经见到阿莉雅小姐啦，还聊起来了呢。” 阿莉雅？！ 卡莉娜和三位小姐同时惊呼出声。 而被称作阿莉雅的女子则笑着拍了下手，带着几分俏皮说道： “哎呀，光顾着套近乎，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卡诺洛夫男爵家的女儿，阿莉雅。我和莉莉特可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哦。” 阿莉雅是莉莉特在帝都宴会上认识的朋友，两人年纪相仿，性情相投，很快就变得亲近了。 阿莉雅继续笑着说： “我听莉莉特提起过好多次你们这些北部的朋友，一直想认识认识呢。今天总算见到大家了，真开心！” 第170章 皇妃殿下，感谢您的好意 卡莉娜和三位小姐的脸颊都染上了红晕。 她们从未想过，竟然会有皇城的贵族主动想见她们。 阿莉雅用温柔的语气继续说道： “有不少朋友都想和几位小姐认识一下，我可以为你们介绍吗？“ 卡莉娜和三位小姐同时点头应允。 阿莉雅露出欣喜的笑容，朝着那头躲在角落、悄悄张望的女士们投去眼神。 不一会儿，几位穿着华丽礼服的女士带着羞涩的微笑走了过来。 就这样，北部的小姐们与皇城的小姐们第一次相遇，围成一圈，亲切融洽地聊起天来。 而对卡莉娜和三位小姐感兴趣的，并不只有这些年轻女孩。 不仅是一起参加这场出成年礼舞会的新秀，连一些年长的贵族也纷纷上前寒暄致意。 被众人簇拥，因美貌格外引人注目的卡莉娜凑近莉莉特耳边轻声说道： “大家这么热情，全都是因为你吧？“ 正如她所说，皇城贵族的友好态度，并非凭空而来，而是莉莉特几个月来不懈努力换来的成果。 当然，就算是莉莉特，也无法赢得所有皇城贵族的心，依旧有不少人用冷淡的眼光看待北部贵族。 但与过去相比，如今愿意亲近北部贵族、希望结交的皇城人，已然多了许多。 莉莉特笑着对卡莉娜说： “比我想象中顺利呢，皇城的人比我预料的更容易敞开心扉。我觉得他们其实早就想和北部人亲近了。“ “……“ “所以你也放轻松一些，好好享受这场舞会吧。你一定能遇到好朋友的。“ 她那张看起来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脸下，其实藏着了不起的坚韧与魄力。 卡莉娜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看向莉莉特。 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奥利维娅，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直到去年，出成年礼舞会的氛围还如寒冬般冷淡，如今却仿佛春意盎然，全靠莉莉的努力。“ 奥利维娅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公爵，接着说道： “你不也是这么觉得吗，劳伦西奥？“ “是的。“ 平时公爵与奥利维娅几乎没什么交谈，但只要是关于莉莉特的话题，两人便默契十足，总能聊得热火朝天。 然而这次，公爵却只淡淡地应了一句。 那简短的回应，是因为他注意到，许多男人的目光正集中在与朋友们交谈的莉莉特身上。 那些目光中，满是对美丽少女的欣赏与爱慕。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公爵心中依旧不悦。 他就像即将失去心爱蜂蜜的熊一般，脸上浮现出凶狠的表情。看到他这副模样，奥利维娅不禁认真思索起来： “为了让莉莉能安心参加这场出成年礼舞会，我是不是该想办法把劳伦西奥支开才对？“ 好在公爵是个极度理性的人。 他没有像发怒的熊一样朝那些男人咆哮，而是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 即便如此，那股压迫感还是不由自主地溢出，吓得周围的人连靠近都不敢，只敢悄悄打量。 “好、好吓人……“ 因为要不断应对北部频繁出现的魔物，公爵几乎从未离开过北境。加上与皇帝关系恶劣，他已经近十年没有踏足皇城。 即便如此，贵族们仍难以将目光从这位久违出席舞会的公爵身上移开。 即使是以十八岁女儿的监护人身份出席，他依旧拥有令人惊叹的外貌。 身高远超190公分，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肌肉在笔挺无褶的礼服下若隐若现。 身形宛如一位战士，而那张脸，却冷峻高贵，宛若从贵族画册中走出的人物。 一位参加本届成年礼舞会的小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被迷住了般说道： “妈妈，我想和温泽艾斯公爵殿下跳一支舞。“ “我也是……“ 一位中年贵妇不小心说出心里话后吓了一跳，赶紧更正。 “公爵殿下可是有个跟你一样大的女儿呢。就算他再迷人，也不能和这种人跳舞。“ 听到母亲坚定的语气，女儿不满地撅起嘴。 “又不是第一支舞，我只是想随便跳一支而已，怎么就不行？今天可是人生中唯一一次的特别日子，我就想和舞会里最帅的绅士跳一支舞嘛！“ “妈妈理解你的心情，可还是不行。“ “为什么呀！“ 听着女儿像个小大人似的顶嘴，母亲叹了口气，说道： “不管你笑得再灿烂，再怎么哀求，甚至是撒泼耍赖，温泽艾斯公爵殿下都绝不会答应和你跳舞的。“ 也许是初次见面不太了解，但温泽艾斯公爵对皇城的女士们而言，是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他偶尔如同几十年才会现身一次的珍稀异兽般，出现在皇宫的舞会场中，每次都能引发不小的骚动。 许多皇城的女性鼓起勇气，试图邀请他共舞，却无一成功。 虽然曾有传闻，说他在北部举办的宴会中偶尔会跳舞，但对皇城贵族来说，那就像听说一头巨熊跳了芭蕾一样荒诞不经。 “这次，公爵殿下恐怕也会如往常一般，像栖立在悬崖边的熊那样，孤傲地站在那里，最终默默离开吧……“ 暗恋公爵的无数女子，在心中默默流泪。 看到她们这副模样，奥利维娅再次摇头叹息，越发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把儿子带来。 就在这时，侍从高亢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皇帝陛下驾临！“ 原本喧嚣热烈的舞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皇帝出现在高高的讲台之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站在他身旁的并非皇后，而是身穿红色礼服的贝罗妮卡。 更令人震惊的是，贝罗妮卡竟然落座于皇帝身旁，占据了皇后的位置。 “……！“ 台下的众人一见此景，皆惊愕不已。 自从皇太子殿下去世后，皇后已有近一年未曾公开露面，但众人都知道，她依然安然无恙。 她既未患病，也未离世。 在这样的情形下，贝罗妮卡坐上皇后的席位，毫无疑问是在挑衅与无视皇后的存在。 但无人敢出言指责，因为这一切都是皇帝，这位皇室之主亲自允许的。 皇帝虽感受到场中那股微妙的尴尬氛围，却佯作无事，开口说道： “为庆祝今年步入成年的年轻人们，特举行此次成年礼舞会。希望在场的每一位，都能留下一段意义非凡的回忆。“ 贵族们纷纷低下了头，向赐予他们这一尊贵场合的皇帝表达谢意。 皇帝坐在高高的讲台上，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在某一处定格。 只有一个人，一个竟敢不向皇帝低头致意的人。 那人，正是温泽艾斯公爵。 即便是帝国的守护者温泽艾斯，他依旧是贵族，理应向皇帝表达忠诚与敬意。 可他却如同将礼节抛之脑后般，笔直地站立着，毫无动作。 皇帝的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温泽艾斯公爵，确实是许久未见了。可你这段时日，莫非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见到朕，不该行礼致敬吗？“ 语气虽平和，却暗藏锋芒，带着不容忽视的敌意。 全场贵族顿时脸色发白。 “阿莱德皇室与温泽艾斯公爵家，这帝国两大势力之间，今日恐怕真的会一触即发。“ 就在空气仿佛要凝结的瞬间，贝罗妮卡出面缓解了气氛。 她微微眯起双眼，神情妩媚地抚上坐在一旁皇帝的手，柔声说道： “陛下，温泽艾斯公爵殿下可是日复一日持剑与魔物作战的战士，与一般贵族的举止自然有所不同。还请陛下以大度之心宽容对待，莫要苛责。“ 见皇帝脸色略有缓和，贝罗妮卡转而看向公爵。 “温泽艾斯公爵殿下您也是一样。虽说您素来不喜热闹，确实不习惯这种场合，但也别太过拘谨。毕竟今天可是您视若珍宝的女儿的成年礼舞会呢。“ 公爵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代替了回答。 如此无礼的举动本应引来非议，但贝罗妮卡不仅没有斥责，反而笑意更浓，眼角弯成了一道弧线。 “我的儿子，陛下高贵血脉的继承者——丹尼尔皇子，今年也正好年满十八岁。皇室与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后代在同一年参与成年礼舞会，这种情形可谓极为罕见。作为纪念，不如让丹尼尔皇子与温泽艾斯小公女共舞第一支舞，您意下如何？“ 贝罗妮卡的话语一出，全场顿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站在公爵身边的莉莉特也同样惊讶不已。 几天前，她曾亲自去拜访贝罗妮卡，开门见山地说道： 【皇妃殿下，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不会与丹尼尔皇子殿下共舞第一支舞。】 一直笑容可掬的贝罗妮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莉莉特努力让自己不被怦怦跳动的心脏影响，尽量平静地回应道： 【我也希望，如皇妃殿下所愿，温泽艾斯公爵家与皇室的关系能够更加和睦。我也明白，在成年礼舞会中，与丹尼尔皇子殿下共舞第一支舞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可是……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