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我河山》 第1章 忍无可忍 公元一九二八年秋。 关东张广才岭。 西天敛尽黄白的余晖,天幕上星斗闪闪眨眼。 苇河群山中的木头营子被罩压在黑魆魆的夜色里。坐北朝南的五间正房亮着灯光,门口晃荡着走出一个人来。只见这人个头不高,摇摆着走向西厢房。 伐木工人居住的西厢房低矮阴暗潮湿,中间立柱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劳作了一天的工人们疲累的在大炕上或躺或坐,空气里飘荡起一股股叶子烟的辛辣。 大把头邢尚珠――外号熊上树钻了进来,醉马哈地摇摆着挤坐在汪雅臣和王维宇的铺位之间,笑嘻嘻地咧嘴:“弟兄们,雅臣老弟,大哥给你们道喜来了。” 坐着的汪雅臣无动于衷:“别逗了,一天累的贼死,哪来的喜呀。” 胖头胖脑的熊上树眉飞色舞,咧着肥厚的嘴唇比比划划:“啊呀,天大的喜事啊!屯子里来了一帮接客的老毛子姑娘,一个个大高个子、鼓囔囔的胸脯、粉嘟嘟的那个白,嫩的一掐直冒水呢,馋死个人啊!” 汪雅臣微笑道:“大把头,你马溜地去呗!” 熊上树唾星乱飞:“好事我不能忘了弟兄们啊,有福大家享嘛!你们还等啥呀!?赶紧去尝尝鲜呀!” 工棚里一片沉寂,工人们都默不作声。 熊上树抬高嗓门:“你们咋回事!?咋蔫头巴脑的呢?!汪雅臣你楞实,你带头啊!你可是四大硬里的啊!门洞的风、窝箭的弓、跑腿的鸡巴小山东,哈……” 汪雅臣截断熊上树的笑声:“那白去呀!?开工到现在一文钱没开,眼瞅着要下雪封地了,弟兄们的棉衣鞋袜咋办啊!?” 熊上树肥厚的巴掌往上一扬:“大伙儿放心啊。这几天掌柜的正在钻天拱地四处想办法找钱呢,用不了几天就妥当啦!掌柜的发话啦,弟兄们到屯子里去松散,可以先赊着记账啊,没钱照样逛窑子!这可是掌柜的恩典哪!美吧?!” 灯光暗影旮旯里一个粗嗓门:“美个屁!俺们抛家舍业来,打算挣俩钱养家活口呢,不能逛窑子白填和了掌柜的!” 熊上树撇咧嘴:“哎,这咋出好心不得好报呢!?掌柜的是寻思大伙儿离家日子长了,让你们隔三差五地潇洒一下,这是对大伙儿的关怀嘛!” 工人们沉闷无语。 熊上树受了冷落发起急来,转对王维宇和汪雅臣:“王哥、雅臣,你俩张罗张罗领大伙去,我一句话,你俩的夜钱给打七折,咋样!?够意思吧!? 汪雅臣:“我俩的打七折,弟兄们的都打七折吗!?” 熊上树:“哎哎,你小子顺杆爬呀,这不是难为我吗?!你咋这样儿呢?掌柜的惦念大伙没拉家带口,你们又不是木头疙瘩,总该有良心吧!?” 王维宇开口:“大把头,掌柜的又盖新房又置买田地,这两天又娶了三姨太,却一拖再拖不给工人开支,他有良心吗!?” 熊上树眨巴眨巴眼睛:“哎,银钱是硬头货嘛,柜上有柜上的难处哇,眼时没钱。大掌柜的正在想办法东跑西颠的整钱呢。要不,不去屯子咱们凑伙局,压压宝玩玩牌,玩一玩赢它几吊子!乐呵乐呵!” 王维宇:“我们没钱,玩不了!唬悠谁呢?这大木头忽通忽通地往山外捣动,没钱?谁信呢?” 工友们附和:“我们没钱,玩不了,给我们开支!” 汪雅臣朗声问:“大把头,掌柜的要是真心惦念大伙,就该把工钱给了。再不开支,我们不干了!” 熊上树大瞪眼睛:“你个死孩崽子,想造反吗!?” 工友们七嘴八舌: “不开支,我们不干了!” “不开支,也没法干了!” “大掌柜的到底哪天给钱!?” 熊上树龇牙瞪眼发威:“这事你们跟我急歪没用!别寻思死了个杀猪的,人家掌柜的就得吃带毛猪!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大活人有的是!你们要是不服气,那就试试看!” 工友们一起嚷起来:“试试就试试!” 熊上树撅达起身悻悻地离去。 工人们冲着他的背影骂:“哄逛窑子骗耍钱,没好下水!” 有人冲着他的背影喝喝咧咧跳大神似的唱:“让你学好你不学好,杨梅大疮着上了……” 一拖再拖,掌柜的摆肉头阵支三扯四不开支。工友们忍无可忍呼啦齐上,讨要工钱把账房围堵得水泄不通。掌柜的巧舌花语推搪;工友们不依不饶。 汪雅臣厉声质问:“掌柜的,这钱早就该给了。柜上没有钱?你不是刚刚花大钱盖房子、买地、娶了第三房姨太太吗?这帮出苦大力的,哪个家中没有老小?都盼着这两个工钱养家活口呢。眼瞅着天要煞冷了,工友们该添置棉衣裳了。你说痛快话,到底给不给吧?!” “老汪兄弟、弟兄们,”掌柜的脸红脖子粗地哈腰抱拳行礼:“你们今个让我坐地拿钱,我是真的拿不出来。这样好不好,容我三天,就是砸锅卖铁,指定给各位哥们爷们开付工钱!行不行?” 工人们在期待中度过了两天。 这天傍晚收工下山走到离木营不远了,前头的工友急急惶惶跑回来报信:“雅臣,你和老王大哥快跑吧!掌柜的把警察弄来了,要抓你们俩呢!” 汪雅臣与王维宇交换了一下眼色,对工友们说:“跑?不跑!走,咱们齐心,看他们玩什么鬼画虎!”汪雅臣和王维宇大踏步在前,众工友呼啦啦紧紧跟随。 果然,大门口站着三个警察,掌柜的和大把头熊上树瞪着眼阴沉着脸站在一旁。一个身材胖大警官模样的挎着把匣枪,另外两个横着长枪。见工人们来到面前,警官挺胸腆肚拿腔捏调:“你们谁是汪雅臣?谁是王维宇?啊?!” “俺是汪雅臣,什么事?”汪雅臣昂然挺胸上前。 第2章 冤家路窄 “好小子,你想造反啊?!”警官吼着一伸手把汪雅臣的脖领子薅住了,抡大巴掌兜脸扇过来。 汪雅臣头一侧歪矮身躲闪,巴掌扫着头顶扇过。没等警察再打,汪雅臣双手猛压警官揪抓衣领的这只胳膊的肘弯,后腿蹬前腿冲身子弓,嘴上喊着:“为啥打人?!”脑袋猛地朝警官的头脸撞去,使的力猛撞个正着。 警官吃撞身子趔趄撑持不住,一屁股跌倒在地上,麻辣酸疼齐来,红血白涕淋漓,两手抓脸又去摸枪。 汪雅臣眼快手急,抢上来夺枪在手。胖警官死命抢枪与汪雅臣撕缠在一起。 工友们上来抱胳膊拽腿,将警官按倒地上暴揍。 这时候,工人们已经夺下了两支步枪,把掌柜的、大把头连同警察一块儿痛打。 王维宇招呼一声,和工友们将长短三支枪“扑通”、“扑通”扔进了门旁的水井里。 这里正在动手,账房里窜出十多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气势汹汹呼喝着扑上来。 工友们一起上,两下里交手拼斗起来。打手们来者不善,且都手持三节鞭、铁鞭、棍棒等器械,有几个功夫很了得,起手将头前的几个工人打倒了。 汪雅臣自幼曾得父亲的指教,习得一些防身的招数。这几年在木营,与王维宇等几个会武术的工友时有学习长进,今日紧急关头奋勇当先。 全木营一百来号工人,就是那不谙武功的,整天与大木头打交道,自有不俗的蛮力。工友们憋着一肚子气全红眼了。人多势众一个吃亏了上来一帮拼命,大斧、棍棒飞舞十多个围攻一个。打手们刚上来时气壮如牛以为必胜,蚂蚁翻蛋一般分组成团厮打,狠斗一阵子才知这帮工人心齐力猛,抵挡前边身后被下手了,渐渐招架不住被打倒。工友们打翻一个就捆绑一个,呼喊着声震山谷飞步支援别的战团。有两个打手见势不妙,死命冲开包围圈落荒疯逃。工人们追赶一阵子方才作罢。 不觉已是繁星满天。工人们在木营大院里笼起一堆大火,各房内点起灯烛,急急地救治受伤的工友。恶斗一场,万幸没出人命。汪雅臣和王维宇等人计议:派出几个工人远远地在路口放哨;仓库里取出好米好面好菜安排伙食。 审问警察和打手,招供是掌柜的花钱请来的。掌柜的骗他们说——工人们捣乱磨洋工,只要把汪雅臣和王维宇抓走或是打跑,其他的工人就散花了,剩下软乎脑袋的就可以随意捏咕了。 熊上树泥猪一般,躺在地上连声哼唧。掌柜的青绸长衫零碎了,鼻青脸肿跪在地上磕头如鸡鹐米:“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各位哥们爷们……” 汪雅臣厉声喝住:“俺们不能白给你干活!把钱柜打开开付工钱!你得拿钱给受伤的工人治伤!” 掌柜的哭咧咧地支支吾吾。 一个工人怒吼:“不开付就打死他!”说着抡起手中木棒照掌柜的劈头就砸! 汪雅臣挥手拦住动手的工人:“先看看他咋办。” 掌柜的水裆尿裤哆嗦成一团:“我…我是怕…没…那么多…现洋……” 王维宇道:“那好办,打开钱柜看看缺多少。你手上的金镏子、身上的怀表、你骑的大青马、木营里值钱的东西,都可以公道作价顶工钱和治疗费。” 工友们应声赞成。众人即刻动手,一一清点核价发放。 众工友吃饱酒饭收拾停当,探哨的工友急急来报,遥听后屯中群狗狂吠,必有缘故。当下众人商议决定:继续哨探加强戒备,安排好人员照扶受伤者,工友们这才执手依依互道珍重,连夜分头离开木营另谋生路。 汪雅臣与王维宇结伴而行翻山越岭,半头晌时分来到了一个小小山村。两人走进一户人家,休歇求饭。山里人虽贫寒但淳朴好客。饭后问明了道路,感谢辞别主人,兄弟两人在村口挥泪而别——王维宇向南走,回蛟河县探望老母妻小;汪雅臣朝西奔五常县。 汪雅臣肩头一根短棍子挑着个行李卷儿,满怀惆怅只身上路。屈指离家三年,不知老娘、哥哥可安好?家中是怎样打发苦日子呢?他归心似箭拽开脚步急急奔走,道北树棵子里忽地闪出几个人来堵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是苇河警察署长,另一个正是熊上树。两人手持短枪笑嘻嘻指点汪雅臣:“冤家路窄啊,看你往哪里走!” 汪雅臣一看不好唧溜回身,身后欻拉拉窜来三个平端大枪的警察,道北是立陡的山崖,他箭步奔道南的苞米地,苞米棵摇动突出几支步枪黑洞洞的枪口上来对着胸膛,完了,心中十分恼恨熊上树等狡猾狠毒。 警察署长和熊上树发令,两个警察夺下了行李,亮出绳索将汪雅臣紧紧地五花大绑起来。 熊上树飞脚把汪雅臣的行李踢下路旁,把汪雅臣的一套蓝布裤褂上下摸索,补丁处加意搜查,在贴衣口袋里找到一个小布口袋。他急抓在手里捏股旋即往外倒,七枚银元和几个铜版跌进掌心。熊上树蹙额撇嘴:“就这些,钱呢?!” 汪雅臣哈哈大笑。 熊上树,扬起马鞭子喝问:“钱藏哪儿了?!” 汪雅臣:“别做梦了,钱都分给工友们啦!” 熊上树犹自不信把手上钱揣起来:“你领头分钱,自己不留?!” 汪雅臣昂首:“我为大伙儿,不是为我自己!” 熊上树起手一马鞭猛抽在汪雅臣大腿上:“痛快地说实话!” 汪雅臣撇嘴瞪眼耻笑不语。 熊上树又是啪的一鞭子抽中汪雅臣肩膀。 汪雅臣双目喷火,横膀子猛撞熊上树。 熊上树被撞得趔趄啪嚓摔进了道上的水坑里。 警察们哄然发笑。又赶紧憋住。 熊上树泥猪一般爬叉起来,浑身上下泥水淋漓,恼羞成怒抡鞭下死手毒打汪雅臣。 胖警察署长笑嘻嘻劝阻:“邢哥,掌柜的要亲手发落这小子呢。现在打坏了,咋往回整啊?” 第3章 断开束缚 熊上树停止毒打,急步去道下把行李拎了回来,忙忙地打开见没有钱,不死心又把被褥仔细捏估一遍仍无所获,恼怒狠狠地扔了行李:“你个穷鬼!” 这时候,两个警察把隐藏在树林中的十多匹马牵了出来,把汪雅臣拴连在熊上树的马鞍上。十多个人一人一匹马上马骑行,身后还有几个骑马的,把汪雅臣夹在中间。 前面的马队速度快,汪雅臣脚步跟不上,熊上树就吆喝后头的警察挥马鞭狠抽驱赶。汪雅臣被拖拉着、抽打着跌跌撞撞地往前挣扎。 队伍来到一条小河,河水清浅水深在膝盖以下。熊上树骑马走到河中间,汪雅臣憋足劲猛地嚎了一嗓子怪叫。 熊上树的马突然受惊,猛地一窜把熊上树闪下马来,扑通一下子跌进河里。熊上树爬叉起来,浑身是水不顾一切挥马鞭痛打汪雅臣。 汪雅臣任他毒打依然嘻嘻笑。 警察署长劝解:邢哥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要死的人了,打坏了走不了道咋办?咱们把他整回去,那早晚还不是你的菜吗?到时候,你再好好修理他! 熊上树脱下衣裤拧了拧,为了赶时间只好披着湿衣裳骑上马前行。 太阳已到中天,队伍来到一个小村。只有十来户人家,队伍走进村中一户富裕一些的一家,院中有马有花轱辘车。 熊上树把汪雅臣拴在木辋铁圈的花轱辘车上。 主人帮助紧张罗,在马槽上喂上几匹马,另外的马匹就把麻袋铺在地上,拿木头垫着四边然后添草料喂上。 不一时饭做好了,警察署长和熊上树他们几个头脑在东屋炕上,围着炕桌喝上酒了。 灶屋摆一张大饭桌,其他警察围着桌子吃饭。 房屋里传出阵阵喝酒吃饭的嘻嘻哈哈。 汪雅臣怒火喷发在院子里大喊大叫:“你们这些鳖犊子,不让老子吃饭,一会儿抬着老子走!……” 这吼喊洪亮破空,院中狗走鹅飞马儿愣怔,屋里的像被捏住了喉咙一般,声响戛然而寂。 东房间炕上,熊上树端着酒盅抿了一口酒,余怒未息:“好好饿着他,就老实了!” 警察署长:“别地,还有几十里地呢,饿坏了走不动咋办?死囚临死还有口倒头饭呢。”吩咐手下头目:“二尿子,你和一个弟兄去喂他吃点,酒菜都给你俩留着。” 二尿子不太情愿:“那咋喂呀?” 警察署长:“那你就把他松开一只手,那小子可尿性啊。你得拤着枪不错眼珠看住喽,他敢不老实,你就开枪!” 二尿子和一个警察持枪从屋里出来,这个警察解开绳子在前头牵着,二尿子在后监押。两人把汪雅臣押进西房间绳子栓在抱门柱子上,那个警察端出一大碗高粱米饭、一大碗土豆茄子放在炕上,然后松开汪雅臣的一只手:“你是爷台,吃吧!” 汪雅臣单手抄起筷子扒饭狼吞虎咽。 那个看押的警察对二尿子说:“我去趟外头。” 二尿子不耐烦:净事儿,你懒驴上磨屎尿多! 这个警察咧嘴颠颠地往外跑。 突然传来马匹互相撕咬踢蹶的声音。 二尿子转头向院子望去,院里传来岗哨和主人的喝止声,二尿子迅疾回头,汪雅臣把那碗土豆茄子热乎乎地啪嚓扣到了他的脸上。 在二尿子啊呀声中,汪雅臣扯开了栓门的绳索,疾步猛窜一个鲤鱼翻身,噌地撞开后窗到了房后。 二尿子当即开枪了,叭勾响亮却没打上。 汪雅臣猛窜进了苞米地奋力飞逃。 背后传来杂乱的枪声和喊叫声。 汪雅臣在乱石蒿草间悠悠飞跑。听不见枪声了,他大汗淋漓,放缓脚步解除了身上的绳子,继续穿山越岭。他微微发笑,这正是顿开玉锁走蛟龙!为躲避追赶不走大路,落荒沿着落叶层叠荒草丛杂的山林小径,悠悠地大方向朝西赶奔。 老天不作美,不知啥时候长空阴云蔽合一声闷雷劈炸,一阵风儿刮过,大雨点打得树叶子噼哩啪啦响。秋风飒飒,这雨越下越大。他浑身透湿慌慌急急找不到避雨的地方。时而蒿草齐肩,时而巨石苔滑,风摇雨浇难辩路径。满目古树耸天,雨雾缭绕迷蒙,凄风嗖嗖透体生寒。他快速奔走抵御寒冷,远路跋涉已身疲肚饥,他把裤带勒紧些。 林中光线越发灰暗,风雨送来了暮色昏沉。突然前边“咔嚓”声音响亮,紧接着“扑通”一声。谁从树上掉下来还是从高崖跌下? “谁呀?!”他驻足喝问。 “嗷呜——”地一声巨吼,震得山岗子簌簌地动。他吃惊慌急撒眸察看。伴随着哼哧的是稀哩呼隆撞折枝条渐去渐远的声响。他嘴角上涌起憨笑,大老黑呀,说是黑瞎子从树上掉下来乐得哈哈大笑,那实在是疼得叫唤呢。 他喘息着登上了山顶。嗯?耳边好像是隐隐狗吠。屏息侧耳细听,又传来几声,分明是狗叫。有狗叫必有人家!他心里欢喜,急急朝狗咬的方向奔跑。时断时续的狗咬刺激着耳鼓,当他疾速穿越山谷攀上岗头往下一看,有人家了!一所房屋在夜幕雨雾迷合之中冒着炊烟。他下山穿过庄稼地来到房前。院里一只黑毛大狗冲他汪汪地示威。门儿开处,一个汉子吆喝住狗,端详来人。 汪雅臣:“大叔,俺走山道转向了,走这来了。” “哦,”中年汉子说:“那,进屋吧。” 这是两间马架子房,东间是厨房,西间靠南窗有一铺火炕。中年汉子点燃一支松明,屋里亮堂起来。炕上一位中年妇人和三个孩子围炕桌坐着,看光景是刚吃完饭。中年妇人见这位不速之客眉似卧蚕目若朗星脸面微黑透露憨实,看相貌岁数不大身子骨却十分壮健,贴在身上多处打着补丁的靛色裤褂有好几块挂坏磨破的地方。她打量着说:“这大雨泡天的,你咋钻林子走山道呢?” 第4章 智勇除害 中年妇人这样问,汪雅臣实话实说:“我在苇河木头营子回五常家,走转向了跑这来了。” 中年妇人:“下这大雨走老林子,你没麻达在山里头真福天呢。”她转向中年汉子道:“她爹,把你的夹袄和裤子找出来,给他换换。” 这烟熏火燎的泥土墙壁,这松明子轻轻摇动的火苗,这和善可亲的一家,汪雅臣觉得心里熨帖。他接过干衣裤走到灶间换上,把脱下的湿衣拧干些。中年汉子从灶膛里扒出一大堆红堂堂的火炭,就炕墙和锅台横搭一根木棒,让汪雅臣把湿衣搭在上面烘烤。 中年汉子问:“你多大了?” “俺十七。” “十七?个头可真不矮。你家在那嘎瘩?” “卞家围子。” “你姓啥叫啥呀?” “俺免贵姓汪,叫汪雅臣。大叔,您贵姓大名呵?” “俺姓周,我叫周顺。”周顺说着把铜盆舀上水,让汪雅臣洗了手脚,又让他吃饭。 “叔,婶,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婶催他:“别外道,天底下的人,谁能背着房子地在外走道呢?你快吃吧,热乎呢。” 汪雅臣饿极了,风卷残云一连气吃了七穗苞米、三大块窝瓜、半盘子辣椒酱方才撂筷。 周婶说:“你吃饱了吗?锅里还有呢。” 汪雅臣说:“婶,俺吃饱了。”说着话站起身来收拾碗筷。 周顺说:“你歇歇吧,让苓子拾掇。” 周苓子正在锅台旁翻烤湿衣,听爹说话急忙进屋来收拾桌子。 说着话湿衣裳烤干了。周苓子擎着松明给娘照亮。周婶拿起汪雅臣的衣裳缝补。 汪雅臣躺在炕梢,觉得这火炕真热乎。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周婶飞针走线,心里头热咕嘟的生发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像是娘亲的手在爱抚着他的头脸。他觉得像是周身有千万条细虫儿,在曲曲弯弯麻麻酥酥地游动,使人要飞升起来,甜暖得泪珠儿要滚出来。 他歪下头用胳膊挡住光亮,强忍着、忍着……啊呀,火红的太阳,爽神的春风,碧绿的麦苗。娘亲领他在田埂上挖野菜。灵俊的鸟儿在扑翅鸣唱,翩翩的蝴蝶在花草间飞舞。 蓦地,木营掌柜的和大把头熊上树冲上来:“把他娘俩给我抓起来!” 领着一帮警察牵着狼狗扑上来抓娘。 汪雅臣大怒挥拳飞脚来救娘亲,可腿沉拳慢心里大急忽悠噩梦惊醒。 屋内无灯窸窣有声,屋外黑狗在不是好声的咬。 周婶已经摸着麻杆夹着火炭吹出火来。“婶,啥事呵?” 周婶一边就火点着了松明一边说:“听狗这叫法,八成是猪精祸害苞米来了。” “猪精?”汪雅臣又问。 周婶答:“嗯,这野猪精可蝎虎了,上两天来过一趟,祸害了一大片。这不,又来了。” 周顺下了炕摘下挂在墙上的洋炮:“我看看去。” “俺也去。”汪雅臣掀开身上的被子下了炕,穿上布衫顺手抄起墙角的一柄铁锹,随周叔走出屋来。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东南山岗上残月斜悬,凉意袭人。周顺站在院子里听了听动静,端起洋炮对着门前的苞米地狗咬的方向,“咣”地就是一响,在这山沟静夜里分外震动。稍停一会再一听,好家伙,那山兽竟然当成了耳旁风,还在吭哧咔巴地祸害。 周顺和汪雅臣回屋来,找出装火药和铅弹的皮兜子装填洋炮。周苓子和大牤子、二牤子都穿衣坐起来了。 周婶道:“今年不收山橡子少,山牲口没啥吃的好进地祸害庄稼。咱这左近的邻居可让它糟践苦了。这老的少的一大家子,指望这点庄稼度命呢。现在就收吧,还没成熟好,寻思再挺两天过了秋分再收拾。唉,这个害巴人的东西,说来就来。” 周顺麻利地装填停当和汪雅臣起身要走。 周婶道:“外头冷,你们爷俩都加件衣裳。” 这爷俩接过衣裳匆忙穿好,提枪拎锹出屋来。 大黑狗还在狂叫。周顺手一摆嘴上哼了一声,黑狗就不叫了,扑前窜后地撒欢。 周婶在门旁叮嘱:“他爹,你爷俩加小心呵,吓唬跑了就拉倒,啊?” 周顺答应着和汪雅臣一前一后,顺着苞米地垄沟往前摸,黑狗尾随着。这爷俩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往前走走停停、看看听听。 汪雅臣眼尖,一碰周顺手往前指。两人顺垄沟往前看去,清冷的月光下一头黑乎乎的大猪,头朝北吧哒着嘴吃得正香甜。汪雅臣扯扯周顺的衣裳,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就在这给它来个迎头打猪。周顺连连摇手表示不能迎头打,手往东一指两人轻手轻脚往东移动。 周顺仔细瞅了瞅,在这个角度正打猪肚子。他冲汪雅臣点点手。 汪雅臣点头会意。周顺蹲身端起洋炮瞄准野猪。 汪雅臣寻思,什么猪精?就是个头大呗,这装的是独弹,打个穿肚过准是死猪一个。 “咣”地一下子,打得猪肚子直冒火星。啊呀坏了!这猪顶烟哼哼地窜上来了!周顺刚站起来那猪就到跟前了,一嘴就把周顺拱倒了。黑狗“呜”地扑上来,这猪猛地一摆头把黑狗拱得“汪呜――”翻跟头甩在一边。周顺倒地脸朝着野猪没挣扎起来。这猪怒极龇牙张嘴咬向周顺。 汪雅臣在侧旁抡圆铁锹砍下来了。说时迟那时快,这一锹使上了全身横劲砍中了猪头,“咔嚓”一声锹头和锹把断为两截。 汪雅臣心念电闪,这是铁猪钢猪吗?洋炮独弹打上冒火星, 铁锹砍猪劈上猪头没两半,咋锹却两半了呢? 那野猪被砍得发愣怔。 汪雅臣抡着锹把接二连三照猪头梆梆狠砸;黑狗返身扑上来带伤舍命救主下嘴咬猪;周婶她们娘几个呐喊着,周苓子当先拿着铜盆当锣敲,“嘡啷啷”山响,周婶高举火把,大牤子手持铁叉、二牤子端着马耳朵扎枪,老小嗷嗷地如飞跑来。周顺挣起身来手拤洋炮捣猪嘴。这猪精从来没见过眼前的阵仗,也许是方才汪雅臣那一锹把猪砍得不轻? 第5章 野山人骨 就在汪雅臣和周叔一家齐心同猪精拼命的时刻,就见猪精纵身亮蹄向斜刺里窜去,哼哼几个起落稀哩哗啦就没影了。 “叔,怎么样呵?”汪雅臣急问。 “觉着没咋的,幸亏你呀,要不说不定啥样呢。” 周婶娘几个跑到了跟前。 汪雅臣说:“俺婶心眼来得快,把猪吓得尥蹶子跑哇。” 赶跑了野猪老少欢喜往屋走。见周顺迈步一瘸一拐地,汪雅臣要背他。 周顺说:“不用背,你扶着我点,活动活动好。” 回到屋,汪雅臣把周顺扶坐在炕沿上。 周婶急忙撩起丈夫的裤子查看,左腿伤重些,老大一条子淤血的青肿。周婶摸起马耳朵扎枪,在墙角挖出一个扁形青花瓷酒瓮来,急急地揭去封口的油布、泥头、木塞,倒出半碗蘸着酒给丈夫揉着伤,说:“雅臣,你帮了大忙啦。要是你叔出点事,这一家子可怎么过呢?”她说着要掉泪了。周苓子姐仨低了头咬嘴唇。周顺拿起烟袋来抽烟。 汪雅臣:“婶,别这么说,要不是你们收留俺,在山上这一宿连冻带饿的,能有好吗?叔,俺觉得真是怪事。” 周顺抽了一口烟:“哦,啥怪事儿?” “您那一洋炮,俺看得明白是打上了,可那猪冒火星子窜上来了;再说俺觉得那一锹准把猪头劈成两半子,可锹砍坏了猪能一蹦多远。这不是怪事吗?” 周顺点点头:“唉,要不怎么叫猪精呢?这是个不恋群的孤猪,在这西南上有七八里地吧。那地方叫野猪沟,坐北朝南三面是山像簸箕似的。放山挖药材采蘑菇的让它祸害的不算,远近出名的炮手也让它祸害好几个啦。这怪物到了三伏暴热的天气,松树淌油子的时候就往那松树上蹭,蹭一身松树油子再到河边沙滩上轱辘一身沙子,躺那太阳底下晒。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折腾,浑身挂甲刀枪不入哇。” “哦,”汪雅臣惊异:“这么说,这个祸害人的东西没法治它了?” 周顺叹了口气:“没法子啊,这家伙贼奸呢,要好治,它这么害巴人早治它了。”他不让妻子揉了:“你歇一会儿吧,我自己慢慢活动活动。” 周婶说:“中,亮天了,该烧火做饭了。”转身观察狗,拿松明子仔细查看,发现狗肚子受伤了,破皮了所幸不深,急忙找出刀伤药给狗上药。 汪雅臣搀扶着周叔,在屋里屋外慢步溜达。 周婶开始做饭,周苓烧火帮厨。罕见的炒鸡蛋的香气,在屋里飘浮弥漫开来。周婶把炒好的鸡蛋盛进一个盘子里,走进屋放在炕上的炕桌上。 二牤子从锅台旁跟着周婶走进屋里,眼睛盯着鸡蛋看。 周婶轻声:“你爹和你雅臣哥都没吃呢,等一会儿再吃,啊。” 二牤子点头:“嗯,我知道啊。” 早饭周顺高兴喝了不少酒, 周婶把鸡蛋夹给汪雅臣。 汪雅臣又把碗里的鸡蛋夹给大牤和二牤子。 周顺饭后醉卧炕头。 周婶要汪雅臣歇两天再走——眼看着要下霜了,老光着脚怎么成呢?她找出一双给周顺纳好的鞋底,比量了汪雅臣的脚,行,做双鞋帮上好了给雅臣穿吧。周苓子帮娘做活。大牤子、二牤子哥俩缠着汪雅臣去打松鸭、山鸡。周婶答应了,嘱咐在跟前转转别远走。 汪雅臣把洋炮装药填弹整备妥当,背上装火药、铅弹的皮兜子和小哥俩出屋来。黑狗钻前跑后的跟着。地里的苞米被糟蹋得七倒八歪、苞米棒啃得半截流星好大一片。汪雅臣心疼,说不定哪天还得来呀。不中,不能挺着让它祸害,打这个孽畜!他对两个牤子说:“咱别打松鸭、山鸡了,打猪精去!” 小哥俩瞪眼反对:“你敢去打猪精?别去了,猪精厉害啊,出名的炮手都死了好几个了!” 汪雅臣说:“把苞米糟践没了,咱们吃啥?上山下地的碰上它就是麻烦事,不打住它能安生吗?你俩要帮俺,俺就照量照量去,整好了把它大獠牙掰下来给你俩玩!” 周大牤子问:“真的?咋帮啊?” “你俩先在房山头玩,等俺走远了再进屋,俺婶俺叔不问就别说俺打猪精去了,把狗也唤回去。” “中,你千万得加小心呐。”小哥俩一步三回头的往房子跟前走去。 汪雅臣沿着猪踪往前撵,踪迹进了树林就模糊了。 他大步疾行翻山越岭寻找那三山抱谷的地形。过了一条小河翻上了一道山梁,迎面是一块卧牛似的大青石。这一阵子走得急浑身燥热,他坐到石上洋炮倚肩想稍事休息。人在这坐着眼睛四外张望,哎,那灰不溜秋的是什么?起身上前一看,竟是吃囫囵苞米没完全消化破破糟糟的新鲜猪粪!左右一看,这地方野猪经常来回都霸压出小道来了。他噌噌爬上了大石旁边的一棵大柞树,这儿正是三面山岭环抱一条阔谷。沟坡苍松浓翠发黑,岗上树木挤挤叉叉。五味子藤蔓像红蛇缠绕攀爬,软枣子秧茎似灰蟒盘旋而上。两声“吆吆”急骤远逝的鹿鸣,增添森森冷气。 他从树上下来,端着洋炮机警地顺着小路往西搜索。山势一弯耸起一道刀切似的石崖。崖底与山坡相交处隐约有洞穴。他不敢再往前走,折身从山后背攀上崖顶。崖下黑粪点点,往西不见明显活动的痕迹。他捡起一块石头朝洞口扔去,石碰石“嘭嚓”响,不见动静。他抠起一块大石轱辘辘推下去,仍不见反响。野猪没在窝,它总得回窝,回来就打它! 他下了石崖寻找伏击地点,找着找着又回到了大青石这儿。他围着攀登过的大柞树转了转,预备了几块碗口大小的石头。好,就在这儿以逸待劳。他在大青石旁边不远处坐下来。哎,这树棍子咋这么格屁股呢?他伸手摸起来刚要扔出去,呀,哪是什么树棍子,竟是一节灰白的人骨! 第6章 勇斗猪精 这是命丧猪嘴的冤魂啊,汪雅臣心思转念,起身把人骨放在大青石上,打算挖个坑把人骨埋了。他拿起一截树枝挖坑。山土黝黑松软,挖好坑把人骨放进坑里埋了。他拍拍手一抬头,啊呀!像一面子黑墙从东边晃荡着走来的,不是猪精是什么?! 汪雅臣正在这里埋葬人骨,野猪精来了!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汪雅臣一见猪精大怒,决意殊死一搏;那野猪精也看见汪雅臣了,怒哼连声,这不就是昨晚砍我一铁锹那小子吗!?今天我让你吊死鬼翻弄眼睛——要你难看! 却说大牤子、二牤子在房山头玩了一阵子就进屋了。周苓子问:“汪哥呢?” 这哥俩鼓嘟着嘴你看我、我瞅你,谁也不吱声。 周婶问上了:“你姐没问你俩呀?你汪哥呢?” 大牤子说:“打猪精去了,不让我俩告诉,怕你们不放心。” 周婶一听变了脸色放下手中的针线:“这孩子真是天胆!可了不得!苓子,你爹这个样子,你快上前山老常家,我上后山老刘家,求他们帮着把你汪哥找回来,越快越好!” 周苓子答应一声,娘俩惶惶急急出门分头找人去了。 原来这猪精昨晚上美餐吃得不快活,逃跑回来肚子不饱满睡得不香美。它早早地起来逛荡着觅食,吃顺口的吃惯了,不是美味咽不下去,只好回洞待天黑再故伎重演。这畜生没精打采扭扭嗒嗒往回走,猛听岗上一声吼:“哪走!”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刮着风声砸过来。 这怪猪急忙摇头晃脑也没躲开,耳朵下边重重挨了一石头。猪精顿时大怒。它大獠牙外翻身形狼抗蠢笨,动作起来却十分凶横活泛。只见它双耳一抿“哼哧”一声,风动叶飞就到跟前了。哦,人呢?树旁人影晃动。野猪脖子一挺就窜扑上来,冲的力猛人已走树还在,“噗”地一下子撞在树上,哼吼怪叫。猪精硬得刀枪不入;那老柞树实在也不软乎。这猪精怒哼着抬头张眼,见汪雅臣左手提洋炮右手扳树枝正纵身上树。怪猪吭哧一声,后腿下蹬前腿上冲搭在树上身子直抻,大嘴一张来咬汪雅臣。 汪雅臣正右臂抱住树桠,两腿搭在另一个树枝上,身子铁板桥横在树上,身上垂下的皮兜子当啷下垂。猪精张嘴就把这皮兜子咬住了,怒火万丈左右撕扯凶猛地往下扯;汪雅臣死死地抱着树桠,两条腿攀住粗树枝拼命往上挣。 “嗤啦”一下子被带子挣断,皮兜子叼在猪嘴上。险到了极致! 汪雅臣翻身骑上了树杈,左手抓树枝稳住身子,右手拤着洋炮来挑逗。 猪精吧哒着嘴扔了兜子,左拱右啃又纵身抻脖张着个大嘴来咬,够不着人就咬洋炮。汪雅臣就势把洋炮嘴子往猪嘴里送。就在这人送猪咬合二为一猪嘴叼住洋炮铁嘴的一刹那,汪雅臣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一声闷响在喉咙里炸,猪嘴里没有吼出响亮的声音,冒出的却是蓝烟。像是倒塌了一堵墙,猪精呼隆一声翻倒在地,口中血涌蹬蹬了几下腿瞪着眼睛躺在地上放扁老实了。 故此,远近传扬开了“山东哥勇斗野猪精”——这是后话。 汪雅臣抬胳膊擦抹了一下额头冷汗,看野猪不动弹了才从树上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光,扛起洋炮拿着皮兜子顺着来路回家。 走到半山坡听到有人呼喊:“汪雅臣”,“汪——哥”,是周婶和周苓子的语声。汪雅臣亮开嗓门答应着。两下里呼应联络越走越近。林木间隙出现了人影,周婶母女身后还有两个人。 周苓子额角汗湿面颊红润轻灵地跑在前头。周婶走到跟前上下打量汪雅臣,埋怨:“你这孩子,咋这么愣头青呢?也不说一声就上山了,没出事谢天谢地呀。”她说着回转身给汪雅臣介绍:“这位是你刘叔,这位是你常哥,是帮着来找你的。” 汪雅臣上前拉着刘叔和常哥的手:“谢谢刘叔,谢谢常哥。” 刘叔名叫刘福来,背着杆洋炮,说:“平安是福哇,你没出啥事,比啥都强啊。” 常大哥名叫常明,扛着柄大斧子咧着厚嘴唇笑了笑,意思到了。 周婶说:“咱们往回走吧。” 汪雅臣说:“婶,俺把猪精打死了。” “什么?!”四个人像是没听清楚,大瞪着眼睛惊诧。 刘福来吃惊地问:“你怎么打死的?” 汪雅臣:“俺上树了,它窜上来,伸嘴咬洋炮嘴子,俺一勾火它就死了。” 刘福来等来人大庆幸。 汪雅臣头前领路,五个人你言我语来到了山岗子上。那提起来叫人心惊肉跳的庞然大物横卧山坡,四人惊叹乍舌。刘福来踢了踢猪精的肚子:“这大家伙,能有五六百斤呢!雅臣,你有韬略,一副侠义心肠,为我们这方百姓除了大害啦!” 五人高高兴兴下山回家,到老周家吃了饭。刘福来回家套来了牛爬犁,把野猪拉回来的时候都下半晌了。周顺、汪雅臣、常明帮着扯腿扶身,刘福来持刀把野猪开膛剥皮。大牤子、二牤子探前钻后看热闹。 这里正忙忙活活地开剥,那大黑狗“汪汪”地咬起来。 一个人进院来。 汪雅臣举目细看,见这人两只突出的肿眼泡,是个脖短头大矮胖的车轴汉子,腰间掖着把匣子枪。 这人没到跟前就嚷嚷:“你们可真会发财啊!哟嗬,这猪个头可真大啊!”原来此人闯荡江湖因眼睛出奇绰号“猫子头”,是胡子保胜队的炮头。随在猫子头后边,哩哩啦啦有二三十个七高八低的汉子脚步杂沓进院来。一个个黑眉乌嘴长衫短褂穿戴不一,横扛斜背的多是长枪,也有腰别“独角龙”、肩背大刀的。为首的这人面黑个高,小眼睛眍瞜眼窝大鹰嘴鼻子,嘴巴撅着几根发黄的狗油胡,说话囔吃囔吃地:“喝喝,他妈巴子的,真有这份子口头福噢!弟兄们,今个就不走喽。周顺噢,这在那儿打住的噢?” 第7章 保胜招将 周顺答道:“在野猪沟。大当家的,这回可除了大害啦!” 大当家的保胜小眼睛溜圆:“这就是那猪精噢?” 进院来的众崽子拥挤上来,抻着脑袋大呼小叫:“是谁打住的?!怎么打住的?!” 刘福来指着汪雅臣:“这位就是打猪精的少年英雄,姓汪名雅臣。”他从锹砍猪精起连说带比划那急关紧要处的身段架式,直说到一炮定乾坤。这些风高放火月黑杀人的汉子,一个个听得抓耳挠腮瞪眼舞掌惊诧喊叫。 保胜上下打量汪雅臣:“噢,好小子,真他妈巴子的有尿噢!” 保胜身旁翻垛的赵师爷,身穿长衫手捻山羊胡念念有词:“嗯,大当家的慧眼识明珠哇。汪壮士相貌俊伟身骨英挺,如此贵格实属罕见。这为民除害的义气,单身闯猪穴的胆气,炮打猪精的灵气,实在令老朽钦敬!真乃人中豪杰,英才、将才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哟。” 保胜眨巴着小眼睛:“噢,好!老汪家小子,我看好你了!你跟着我闯荡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噢?” 赵师爷对汪雅臣说:“汪壮士,我们大当家的素有爱才之心,今天看中你啦。你也是苦出身,不如入了大伙共图富贵,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知汪壮士意下如何?” 汪雅臣道:“谢谢大当家的和赵老先生。俺有三年没回家了,着忙回家看望俺娘呢。” “呵呵,看你娘噢?”保胜大鼻子囔哧:“你连双鞋都混不上,空着俩爪子回家看你娘噢?他信手从衣袋里掏出几块大洋在手里颠达:“这是好东西噢,没有这个啥事你也办不了噢。你先跟着我抓挠俩钱吧!” 汪雅臣执意不从:“大当家的好意俺心领了。这入伙的事,俺得回家跟娘商量商量。” 保胜小眼怒瞪:“商量什么?!妈拉巴子的不识抬敬!老子一个唾沫一个钉,你敢驳回?来人噢,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扣喽!” 一声答应,猫子头和一个细长身材三角眼噘嘴唇走道有点拧跶腿的汉子闯上来,一左一右架着汪雅臣的胳膊往院外走。 周顺、刘福来和常明惊慌地央求:“大当家的,您高抬贵手呵,他是好人呐!” 赵师爷目视保胜劝道:“欲速则不达矣,不妨从长计议。” 保胜的鼻子联合着腮帮子和嘴唇,使劲朝右下又返回左上转扭了两下:“真啰嗦!噢,给我站住!” 猫子头和他表弟外号叫噘嘴骡子的煞住脚步听候吩咐。 保胜道:“好噢,看众位的金面,让这个小子带一个饭碗,到阴曹地府有个要饭吃的家伙噢!” 一个匪崽子应声跑进屋,拿来一个饭碗递给了猫子头。猫子头接过饭碗和噘嘴骡子夹着汪雅臣往前走,突然两边一叫劲转过身来。 保胜扬臂伸腕擎着匣枪,歪着头麻达着眼皮似笑非笑,听着周顺他们苦苦地央求,尽心畅意享受淫威带来的快感。 汪雅臣面对匣枪那乌黑的枪口冲着保胜吼:“保胜呵,你没有爹娘呵?!你是石头蹦出来的!?你不是英雄,你是狗熊!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祸害百姓的胡子头,俺就是不入你的破烂伙!” 众胡子抻脖瞪眼愣怔。周顺等人吃惊变色。保胜逼迫汪雅臣入伙;汪雅臣不从怒骂。戗了这个混世魔王,完了完了! “呵呵,看你嘴硬还是我枪子硬!”保胜大怒鼻子上耸咧嘴狞笑,举起匣枪右手食指贴压扳机。 正在这时,眼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是周顺媳妇挡在了枪口前:“大当家的,求您饶了雅臣吧……” 保胜右臂微垂,匣枪上下点动着:“马拉巴子,老子金口玉牙,今个非让姓汪的小子吃枪子不可!” 周婶死命拦挡:“他还是个孩子,千万不能啊!……” 保胜凶横:“你找死噢?!”他右腿上步左胳膊把周婶往外一扒拉。 猫子头扬手把饭碗“噗”地扣在汪雅臣头顶上。 保胜随即抖腕搂火,一枪把汪雅臣头上饭碗打得粉碎。 猫子头伸着短粗的手指摸汪雅臣的心口窝,转过窝瓜似的胖脑袋咋呼:“没咋的,这小子是木头做的!” 汪雅臣甩开猫子头,疾步来看周婶。 周婶被搡倒在地上,周顺和苓子把她扶了起来。周苓子为娘拍打身上的土。 汪雅臣上来问:“婶,伤着了吧?” 周婶轻轻摇了摇头,泪珠扑簌簌滚了下来。 汪雅臣两眼怒瞪保胜:“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这老周家你们常来常往,晌午了在这打尖,天黑了拿这当店。你良心让狗吃了?!你算什么大掌柜的?!” “哟嗬,这小子还真能巴巴两句呢啊。老子就得意这烈决的,呵呵 。”保胜以笑解嘲。 赵师爷好言劝慰:“雅臣兄弟,大掌柜的这是考察你的胆量呢。我这里替他赔个不是。”他说着抱拳朝周婶拱拱手:“周顺家的,多有得罪了。” 保胜队里有两个异于常人的弟兄,见汪雅臣所为心生钦敬。一个姓张名忠喜,山河屯抬大木头出身。这人性格爽直,说话大嗓门,长得肩宽背厚腿粗腰壮一身的好力气。因为打伤了木头行掌柜的,进东山里当了胡子。另一个是郑长锁,榆树县赶大铁车的老板子出身。这人紫棠脸身材长大话语不多心里有数。因雇给财主赶车出门卖黄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胡子,跟车掌包的被打死,连钱带马被洗劫一空。他回去没法交待,被迫入了匪伙。 当下三人促膝畅谈,吐胆倾心相见恨晚。 周家灶膛里架着木柴大锅烀熟了野猪肉。 胡子们进山里自以为到家,狗啃狼吞把肚子装得溜圆。天黑了大门外放一个望水的,众人安置睡觉。保胜、赵师爷和猫子头几个上炕睡,周家老小被挤在了炕梢。崽子们在炕旮旯和灶间铺垫睡卧之处。 汪雅臣和张忠喜、郑长锁正在院子里谈心,听见周婶在炕上呼喊汪雅臣。 第8章 争强火并 三人来到门口一看,屋地上一个个恰似煎鱼一般没有闲地儿。周婶从窗户递出来一床棉被。汪雅臣接过棉被,与张、郑寻找睡卧的地方。院子西侧有一个小木棚,里面安着一盘石磨,空间狭窄难以栖身。木棚南有几堆准备用来苫房成捆的茅草。三人动手,将相邻的两个草捆堆横上几根木棒,上盖草捆下铺散草。张忠喜和郑长锁把两张狍皮铺上,三人钻进去扯被挤卧,谈说好一阵子方才入睡。 睡梦中被狗咬枪响惊醒,汪雅臣知会两人谁也没动——伴着枪响传来急快的脚步声,有人窜上来贴着木棚子喊:“保胜,四面都是我的人,你跑不了啦!把家伙给我扔出来!” “齐云禄噢,你做梦娶媳妇噢?老子饶不了你噢!”保胜在屋里喊。 齐云禄贴着木棚冲屋里“啪啪”射了两枪。房屋周围亦有人放枪吼叫。 屋里也在向外射击。 齐云禄又喊起来:“保胜队的弟兄们!冤有头债有主,我找保胜算账,没弟兄们的事!你们别帮保胜这个鳖犊子了!你们出来吧,咱们合伙干!” 屋里射来一枪,猫子头喊:“放你妈的狗臭屁!”噘嘴骡子也跟着叫骂。两下里又叮叮当当对射起来。 齐云禄喊:“你们屋里听着,我姓齐的仁至义尽!我再喊三个数你们不缴家伙,我就下令烧房子了!一、二——三!” 齐云禄“点”字尚未出口忽听身旁有声响,明白过来已经晚了。汪雅臣奔的是齐云禄,扯腿捞倒纵身骑上夺枪在手。张忠喜和郑长锁同时出手,一人擒住一个。汪雅臣拤住齐云禄的后脖领子,匣枪顶着后脑勺喝令:“让你的手下闪开,两头都住手!要不让你先死!” 齐云禄扯嗓子叫:“闪开吧!都闪开!” 事变仓促同伙救护不及,眼见几个首脑受人所制,无奈只得后退。 保胜和猫子头等众得势,持枪呼喝着跳窗户出屋门扑上来要动手。月光照见汪雅臣神威凛凛,一手拿住齐云禄一手冲他们擎着匣枪,吓得保胜等人惶急躲闪。 汪雅臣大喝:“都给俺回去!你们有仇有火有章程,另找地方打去!别拿人家老周家当战场!” 齐云禄的人在庄稼和树木的暗影里喊叫:“保胜,你要是敢动我们大当家的一根汗毛,要你脑袋!” 保胜等人明知道仍处于被包围之中真动手没便宜占,却不甘示弱地对骂:“过来吧,咱们掏齐云禄的心肝下酒,大伙儿多喝几盅!……” 汪雅臣喝令:“你们都给我听着!今晚上谁也不准再动手!齐云禄,听我良言相劝,领着你的人远远的走着!要是你今晚上得手了,是不是坑害了老周家一门老小?!你要是还算条汉子,就不该报仇拿人家老百姓垫刀!” 齐云禄道:“多亏明公指点,齐某报仇心切险些犯下大罪!明公大恩,云禄当犬马相报!” 汪雅臣道:“言重了,齐兄既有仁慈之心,必能为国为民建功立业。”说话间将枪递还给齐云禄。 齐云禄接过枪,问:“请问仁兄高姓大名?好叫小弟铭刻心怀。” 汪雅臣道:“小弟贱名何足挂齿;此地不宜久留,请善自保重。” 齐云禄深施一礼转身离去。赵师爷劝说保胜等人作罢,加排岗哨后回屋来,称颂汪雅臣三人救了大难。 原来齐云禄曾是保胜队二当家的,因与保胜争夺一个花票(年轻女子)翻脸。齐云禄和几个心腹弟兄趁夜带着花票逃走。不料保胜早有防备,领着人紧紧追赶。垫后掩护的弟兄和花票被乱枪打死。保胜一枪险些要了齐云禄的命,幸得两个弟兄舍死相救逃进树林躲过一劫。齐云禄养好伤发誓报仇,自己拉杆子纠合起一帮子弟兄。今日暗暗侦探夜间来寻仇,不料却被平息。 天亮饭后,保胜队要开拔。保胜请汪雅臣随队同行。 汪雅臣不从:俺必须回家请示俺娘,俺娘同意才行。 保胜:“好吧,看在你孝行的份上,我和你一起回家!” 汪雅臣好说歹说不同意。 保胜拿出八十块银元赠送;汪雅臣不受。 赵师爷、张忠喜和郑长锁以个人情份赠银,虽数目只是三十几块,汪雅臣辞去推来只得收了。 又隔一日,汪雅臣要回家。周氏夫妇再三嘱咐,日后常来往。汪雅臣拿出五块银元给周家。周叔周婶高低不收,说野猪肉吃不了,除了腌一些剩下的可以到集镇上去卖。 汪雅臣说一定得留下,给弟弟妹妹做衣服穿。他穿上周婶做好的鞋,带上周家给的野猪肉辞行,周家老少送出老远。两下里深情难舍挥手而别。 他思母心切一路赶奔,于夕阳斜照中回到家门。西院的陈大娘正手上扬食嘴里“咕咕”着唤鸡。汪雅臣收住脚步:“大娘,您好哇?” 陈大娘抬头见是汪雅臣,慈祥地笑说:“哎哟,雅臣回来了!你娘可盼红眼啦!” “娘!”汪雅臣喊着疾步进屋。老太太正在做饭,听着语声伸着双湿手往外迎:“怎么才回来呵?” 母子相见,母看子目光从头热摸到脚,儿满身风尘多了几分老成;儿看娘伸手来摸娘的鬓角,又当娘又当爹两鬓添白发。 “臣儿,先歇歇脚,饭一会儿就好。”娘说着转回身子去切菜。 “娘,俺洗把手,俺来切。” “臣哥!”人没进屋,那熟悉圆润的声音跑进屋来了。 汪雅臣答应着擦着手迎接。进屋来的是一位比汪雅臣矮半头的少女陈明丽——身量苗条白净脸儿。一双杏核似的眼睛透着灵秀,眼神飞动看汪雅臣:“你回来了?” “嗯,刚进屋。”两人目光相接碰溅出真挚亲密的火花。 陈明丽问:“在山上摆弄木头,累吧?” 第9章 强横霸道 “挺累的。”陈明丽又问:“能吃饱吗?” “伙食不好,俺饭量又大,能吃八分饱吧,钱可不少扣。” “婶,臣哥准是走饿了,我切菜。” 雅臣娘说:“你切吧,俺和苞米面。小丽比亲闺女还孝行,雅臣不在家,有大事小情的都是她帮着俺。” 陈明丽洗了手,抄起菜刀嚓嚓地切土豆。 娘三个正说着话,陈大娘端着一个瓷钵进屋来:“今晚做的小豆腐,你们娘俩尝尝。” 汪雅臣急忙接过瓷钵:“俺可喜欢吃小豆腐啦,出门在外一顿也没吃着,可馋了。” 陈大娘道:“那你就多吃些,吃没了再盛去。”说唠了一阵儿陈大娘要回去。汪雅臣把带回来的野猪肉拿出一大半送给陈家。陈大娘也不过于推辞。陈明丽也要回去。汪家母子留她吃饭。 陈明丽说:“怕我爸妈等着,等吃完饭我再过来,你把外边的新鲜事说给我听听。” 两人说着话走到屋门外,汪雅臣招手,贴着陈明丽的耳朵悄声:“你等着,俺有事。”他说完返回屋里。 不大一会儿,汪雅臣走回来倒背着一只手说:“你闭上眼睛。” 陈明丽顺从地笑模笑样闭上了眼睛,长睫毛不安分地微微拱耸着。汪雅臣抓起她的手,把攥着的物件放在了她的手掌里,轻声说:“给你的。” 美目闪亮,陈明丽轻轻打开手上的月白色手帕,见里面包着一把小巧的红木梳子。那梳背上雕着一枝绽放的红梅,梢头登上了一只翘尾活泛作势的花喜鹊,在晚霞里红艳耀目。她抬起头来热望着臣哥,面颊红光和霞光辉映涌动着亮丽,是那么清甜纯真,那么妩媚动人:“臣哥,真好,我稀罕!” 汪雅臣:“先回去吃饭吧,一会儿再唠。” 陈明丽点头往家走,不时地回头。 汪雅臣再三摆手示意,陈明丽才走进家门。 时间不长,陈明丽就回来了,帮助汪母收拾饭桌子。 收拾利索了,汪母点起麻油灯,陈明丽依偎着汪母,听汪雅臣讲。 汪雅臣把工友们齐心斗木营掌柜的、回家半路被抓打野猪精等事简略地说给陈明丽听。 陈明丽提心吊胆地听着,不住地发问。 汪母和陈明丽一样,两人都为汪雅臣的生死揪着心,痛恨那些害人的狗贼,感恩那些好心帮助汪雅臣的人们。 话题说到了汪家的老家。老家山东蓬莱靠大海,都说海上有仙山,可人间的蓬莱多苦难!汪雅臣十岁那年,弟弟病饿死了,一家人死逼粱山闯关东,走走停停转悠来到了五常县卞家围子。见这地方民风淳厚,汪家在此留住了下来。日出月落看看汪雅臣长到了十二岁,爹娘省吃俭用把汪雅臣送进了私塾,嘱咐儿子用功念书。 汪雅臣两个月下来搏得老师见人就夸,说这孩子天分好,将来必成大器。一年后父亲病故家计越发艰难,汪雅臣辍学雇给人家放猪。放猪牧牛拾柴挖野菜的丫头小子喜欢往一块凑合。孩子堆里有个扎着小辫拎着小筐拿着小铁铲的陈明丽。汪雅臣把从爹那听来的,什么杨令公碰碑、岳母刺字、戚继光抗击倭寇等故事讲给伙伴们听。尽管汪雅臣丢落一些故事情节,伙伴们却缠着没完没了地要听。讲得猪进地了还不知道,有时候日头过晌了忘了回家。后来,一个个抡着杨柳棍子当刀枪,学那故事中的人物较起劲来。 汪雅臣出口带着侉味:“俺是小将杨宗保!胯下白龙马……”这个接茬:“你是杨宗保?我是皇帝!小将杨宗保接旨!” 那边一个比比划划连喊带唱:“你是皇帝,俺来夺你的江山!萧天佐大摆天门阵——” “呀呀呸!”陈明丽举着小铲子嚷:“我是穆桂英!十打天门阵!” 那萧天佐不承认:“你个小丫头蛋子!什么穆桂英啊?!” 汪雅臣抱不平:“她就是穆桂英!你不服先吃俺一枪!”说着冲萧天佐的屁股蛋子扬起了鞭杆子。萧天佐手中的棍子没有鞭杆子长,力巴头没有汪雅臣大,只好躲闪做着鬼脸讨饶:“好好,她是穆桂英,阵阵少不了穆桂英啊!” 惹得伙伴们哄笑。 这萧天佐诡计多端,躲开了鞭杆子就喊叫起来:“杨宗保和穆桂英是两口子哟!” 小伙伴们也跟着起哄:“哦,他俩是两口子哟!” 陈明丽与汪雅臣自幼两小无猜。两家的老人早有所期。汪雅臣自东山里归来,两人形影不离。 这天来了个卖糖葫芦的,在大街上转悠喊叫。两人出门买了几串。不料这晚上灯以后,村中狗突然狂吠起来。汪雅臣和陈明丽慌急躲入陈家。眼见一帮人来围汪家房屋。陈明丽把汪雅臣急急藏进马圈旁边的谷草堆里。 陈明丽返回东院。雅臣娘正在厉声质问:“你们是不是胡子?这黑更半夜的干什么?!” 熊上树扬脸冷笑,呼喊警察们搜查。屋里屋外被翻的乱七八糟没抓到人。熊上树横:“你儿子藏在什么地方?!” 雅臣娘冷冷地道:“你不看着了吗?俺这小破屋能藏住人?” 熊上树撇裂嘴:“我们白天看到了,你儿子就在家里!” “俺大儿子给老严家扛长工,回家一趟也不行呵?” “你别打马虎眼!我说的是你二儿子汪雅臣!” “二小子好几年不在家了,他早把俺这个当娘的忘了扔了。他在哪儿呵?” 熊上树气得大嚎:“你不说,就把你带走!” “那敢情好了,俺有吃饭的地方了。” 熊上树狠狠打了雅臣娘一个大嘴巴。 雅臣娘豁出去不活了:“没有庄稼人的活路啦!”她抢上来抓挠要和熊上树拼老命。 警察们七手八脚做好做歹拦挡拉架。 第10章 风迷雪路 熊上树无奈,和警察们气咻咻地走了。 从此,汪雅臣等人倍加提高警惕,风吹草动担惊受怕 陈家是有地有车有马的人家。汪雅臣先是帮陈家收庄稼、接着打场。 看看进了腊月门。刀子似的西北风嗷嗷叫,明丽娘染病沉重卧床不起。 接来大夫看了开了药方。 第二天一大早,陈大爷套上了马爬犁,和汪雅臣、陈明丽上五常街为陈大娘抓药,捎带置买香纸蜡炮,眼瞅着来到年关了,把在五常街里读书的大儿子陈明亮接回来过年。 奔五常街朝西走是顶头风。汪雅臣赶着爬犁眼见要进五常街里了,碰上了几个醉醺醺背大枪歪戴帽子的大兵。走在头前的一个兵,拽着马笼头就把爬犁掉过头来了。汪雅臣急忙从爬犁上下来:“老总有何贵干?” “你没长眼睛啊?送老子们一趟!” 汪雅臣说:“老总,俺家里有病人,紧等着抓药去呢。”陈明丽和陈大爷也下了爬犁说缘由。 “抓药?这死冷寒天的出这苦差,老子们找谁去?你送不送?!”大兵说着喊“驾”,赶爬犁就走。 汪雅臣倔强劲上来了:“你们怎么不说理呢?你们是兵还是胡子?” “少他妈揍!”汪雅臣身后的一个大兵,一枪把子捣在汪雅臣的腿弯上。他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揍这个鳖犊子!”几个大兵喊着“揍”围上来,对汪雅臣脚踢枪把子磓。汪雅臣挣起身子施开拳脚,几下子就把三个大兵打趴地上了。 旁边一个满脸大麻子的兵,看光景像是个领头的。他见自己弟兄吃亏了,骂骂咧咧地顺过大枪冲着汪雅臣就搂火。 陈明丽眼快手急,箭步上来奋力一推枪身,把枪推开了枪也响了。子弹冲天尖啸。陈大爷父女慌忙过来曲意央求大麻子。几个吃亏的大兵恼羞成怒,爬起来拳脚齐上下死手暴打汪雅臣。陈大爷父女求告这个,拉扯那个,好歹才把他们拉开。 陈大爷和陈明丽扶起汪雅臣。陈明丽流着泪替他擦脸上的血。陈大爷说:“我一准把老总们送到地方。一时半会回不来,我打发孩子去抓药。” 大麻子撇着嘴紧紧着鼻子骂道:“真他妈的庄户孙!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给痛快地送到山河屯吧。” 陈大爷怀中掏出药单子递给汪雅臣,看了看两个孩子嘱咐了两句,在大兵们的催逼下赶着爬犁顺道往南去了。 汪雅臣周身疼痛,怒瞪双眼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爬犁。 陈明丽给汪雅臣拍打着周身的雪,抽泣着说:“我给你揉揉。” “走,抓药去!”汪雅臣说着转身一瘸一拐地走。陈明丽上来搀扶着他,两人奔五常街。 老天阴云凝铅雪急风狂路上难遇行人。 汪雅臣的眼前,老是晃动着大兵们横行的身影,耳边震响着那破空的枪声。他想到明丽危急关头挺身救他的情景,不由地转过脸来看陈明丽:“别扶我了,你累了。” “不累。”陈明丽口呼白气说。 “明丽,咱净受欺负哇。他们一枪把俺打死,咱上哪申冤去?人急了造反!总有一天,俺要把那些欺负百姓的狗杂种,一个个的全打趴下!” 明丽说:“他们人多还有枪呵。” “唔……他们有枪……”汪雅臣喃喃自语,忽地斩钉截铁:“咱也整枪啊!天底下还是受欺负的穷人多。俺没跟你说吗?在苇河木营,那掌柜的把头们贼横,欺压干活的工人,可工友们一齐心,把那些坏家伙打得哭爹叫娘。这横的怕不要命的!” 陈明丽信服汪雅臣。明知走那样的路艰难危险,巨大的神力吸引推动她,情愿和雅臣哥并肩向前! 两人去五常街抓了药,冒雪回到家。陈明丽忙忙地架起药罐子为母亲煎药。 这雪越下越大,快半夜了,陈老爹才一身风雪疲惫地回来了。 汪雅臣连忙帮助卸爬犁。 明丽娘一连服了几服药,病势好转。 过了年,悠忽到了元宵节。这天下午,一个人赶着一副马爬犁来到汪家大门口。爬犁上下来两位不速之客,很出汪雅臣的意外,竟是保胜和赵师爷。两人头戴貂帽,身披狐狸皮大氅,脚登高筒毡疙瘩,上下光鲜阔绅士派头。汪雅臣出屋迎接。 一见面,这保胜囔哧鼻子越不通气他越能白话:“嗬嗬,大嫂噢,你养活了好儿子喽!见面分一半,亲儿子捞不着,这干儿子跑不了喽。他不去看干爹,俺来瞧看瞧看干儿子哟。” 请来明丽爹陪伴唠嗑。明丽娘俩帮厨,尽其所有整备酒席。这胡子头三盅酒下肚就甩袖亮掌把底牌抖露出来了:“干爹不能白当呵,给干儿子见面礼五十块大洋喽。” 随着保胜的话音。赵师爷微笑着把钱褡里红纸包裹着的大洋,放在了雅臣娘的面前。 保胜笑说:“大嫂,这年也过喽,你就在家消消停停地过呗,让雅臣跟着俺去——” 赵师爷急忙接过话茬:“合伙做买卖。” 保胜嗬嗬地笑着,点头道:“对喽,合伙做大买卖!” 雅臣娘咳嗽了一阵子:“雅臣十五岁那年要上木头营干活去,好,闯去吧。唉,老天爷不打扮人,俺长病到今个也没好利索。他大哥给人家做长工,雅臣不在身边伺候着不中啊。俺和老陈哥嫂商量好了,等到今年上秋,把小丽他俩的喜事办了。他成了家俺就大撒手了,愿上哪就上哪去。二位这重礼,实在受不起呵。” 原来这保胜与赵师爷见汪雅臣人品忠厚,喜爱他行事有勇有谋。若能把他招收在麾下委以重任,必能壮大队头响亮招牌。保胜则可太上皇一当,威威赫赫财源滚滚。因此,保胜与赵师爷亲自登门招将。料这小户贫寒人家一见大把的银钱,定然眼花缭乱必遂心愿。没想到雅臣娘礼数周全言语慎密,且有明丽爹小锣边鼓韵调和谐。谈来说去,两方不妥。保胜几欲动粗;赵师爷委婉调和。汪雅臣有老母在堂,不愿违逆亲意。 不料半夜时分,狗咬人喊咣咣砸门。 第11章 情凝心仪 汪雅臣厉声喝问,起炕找到火种晃动出火苗伸手点上了灯。 这时候,呼隆一声响房门被撞开,一帮人脚步咕咚闯进屋来。只见当先握枪进来的正是熊上树。 汪雅臣怒斥:“大胆狗球子,还敢来!” 熊上树嘿嘿冷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回堵个老实的,看你还往哪儿跑!” 保胜醉马哈地要发作,赵师爷赶紧扯住,道:“列位有何公干啊?” 灯光影里,熊上树和警官见赵师爷相貌清奇端坐炕上,问:“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赵师爷微笑:“鄙人乃吉林省长官公署参议。”又指保胜:“这位是警备司令部特务队包队长。” 熊上树神色一凛急忙收起枪来点头哈腰:“呵……久仰久仰……” “你久仰个屁噢!”保胜按捺不住,手擎大镜面匣子指点喝骂:“他妈巴子王八犊子!好香美觉让你们给搅喽!” 熊上树和警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又听赵师爷道:“这位汪雅臣的老母,就是我们省张长官的表姐。亲戚失散多年,张长官派我俩来,一是登门给老夫人拜年,二是资助汪家还要给雅臣弄个差事。不知列位半夜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哪知道这回碰上了硬茬子,熊上树和胖警官惊惶:“掌柜的……打发我们……来…来给汪雅臣汪大爷拜个晚年。” 保胜酒气熏人匣枪指戳:“净扯犊子噢!你们掌柜的,还有那个鸡巴署长,不开工钱还他妈巴子的又打又抓!惹老子高兴了,先他妈巴子的把他俩崩喽!给我马溜地滚犊子噢!” 两人刚转身要领人出屋。 “站住噢!”保胜大嚎:“把拜年礼物留下噢!” 熊上树心眼还算反应挺快,急急从腰包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二十块大洋,放在保胜面前:“不成敬意…请…请笑纳。” 第二天早晨吃完饭后,两人辞行。 保胜:“大嫂噢,雅臣去不去,你们娘俩琢磨琢磨噢。这年头门户头不硬,说不定早早晚晚就得吃亏噢。雅臣,你要是去呢,打明个算起俺在冲河街客店等你三天。过了三天,嗬嗬嗬,那就不候喽。”说完,两人坐上爬犁扬长而去。 雅臣娘坐到炕沿上心烦意乱:“这事可怎么办好呢?他俩临走说的,是那么个理也是震唬咱们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能去当胡子吗?那就败坏了咱老汪家祖祖辈辈的清白名声啦。咱不能去!怕就怕这个保胜啊,早早晚晚得找咱们的碴儿。” “娘,俺想去。” “什么?你——”雅臣娘站起身手指儿子,急怒攻心脸面紫涨,冲儿子扬起了长满老茧的大巴掌。她巴掌在半空直拧动,没打向儿子却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浑身颤抖着坐回炕沿上,老泪纵横:“你是存心要气死俺啊!” 汪雅臣慌忙跪在娘的面前,抓着娘的手:“娘、娘,听俺把话说完啊。” 陈明丽开门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从没见过这娘俩老的哭少的跪,知道出大事了。她慌忙转身飞快回家搬救兵。 明丽爹娘大感奇怪,着急忙慌来到东院。陈大娘进屋一看:“才刚还都乐乐嗬嗬的呢,啊,咋回事儿?你们娘俩这是唱的那出哇?” 雅臣娘收泪带着悲腔:“你问问他吧。咱们饿死、穷死,也不能丧良心去当胡子,糟害百姓丢人现眼啊!俺老汪家祖祖辈辈没让人家戳过脊梁骨哇!” 汪雅臣说:“大爷、大娘、娘,这些天俺就寻思,咱们成天价提心吊胆过的这叫什么日子?木营掌柜的逼咱们,白道的兵比黑道的胡子还逞凶霸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咱得闯出条路来走哇!到那,俺就跟保胜挑明喽。保胜队的人要是不抢穷人,都学英雄好汉劫富济贫,俺就入他的伙。” 雅臣娘叹口气:“那保胜是个混世魔王啊,他能听你摆弄?” 汪雅臣:“保胜队的人也有被逼上梁山的。俺想去找张忠喜、郑长锁他们。要是保胜不依俺,俺就另拉队伍除暴安良……” 明丽爹说:“雅臣,这事儿,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啊,干哪个闹不好有大闪失呢。” “雅臣,你别去了。我不让你去。”明丽娘阻拦。 汪雅臣说:“大娘,俺明白老人的心情。如今这天下,哪有咱老百姓的活路哇?俺和明丽这辈人,不能缩着脖子让人家欺负。俺们得挺起胸脯子,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来!” 陈明丽说:“我知道雅臣哥的心思,咱能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啊。硬把他留在家里,怕是把他憋屈坏了。大婶、爹、娘,我替雅臣哥求个情。他是龙是虎让他闯去吧。要是有那么一天,雅臣哥能带领一大帮英雄好汉为咱老百姓撑腰,那该多好哇!咱们也跟着光彩啊。” 汪母凝视陈明丽:“小丽啊,你真同意雅臣去闯吗?” 陈明丽深深点头:“我是舍不得,可没办法呀,被逼的。三位老人都在眼目前,小丽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就是这命呵。盼着雅臣哥为咱们蹚出一条光明大路。他一年不回来,我等他一年,三年、五年…不管到啥时候…我都等他……” 她说着语声渐低哽咽难言,热泪盈眶转身出屋去了。 明天,汪雅臣就要离家去冲河街。陈明丽挑灯赶绣手帕。汪雅臣在身旁陪伴。夜已经很深了,父母都睡下了。 陈明丽对他说:“你去睡一会儿吧,明天还得走远道呢。” 汪雅臣坐着不动:“睡不着哇 ,一寻思离开家,心里就不是滋味。” 陈明丽停下了针线,美目眨动深情地看了汪雅臣一眼,又低头针密线长地绣。 汪雅臣说:“小丽呀,俺走了,老娘就托付给你了,替俺照看着。” “你放心吧,你不吱声,我也能做到。”陈明丽点头答应着绣完了最后一针,把绣好的手帕双手捧着递给汪雅臣:“臣哥,你带着他,就像明丽在你身边。” 汪雅臣双手接过来捧看,见月白手帕上绣着出水莲花并蒂、五彩鸳鸯双游,明晃晃四个大红字——地久天长。他点头道:“小丽,俺把它贴身带着,想家了就看看它。” 贴心的人儿两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第12章 投匪当兵 第二天一早,汪雅臣辞别了三位千叮万嘱的老人,动身前往冲河街。 乍暖尤寒时节,冰雪覆盖大地,天际横着连山,蓝空飘着流云。 陈明丽一送再送泪眼盈盈深情无限:“臣哥,你走了,我的心也跟着你去了。” 汪雅臣心潮激荡:“明丽,我在外边有了一定,就指定回来接你。” 陈明丽深深点头:“嗯呐,我等着,我陈明丽这辈子不会嫁给第二个人!” 汪雅臣:“明丽,你臣哥不管走到天南海北,哪怕隔着山隔着海,俺心上只有你小丽,不会娶第二个女人!” “臣哥!” “小丽!” 陈明丽扑进了汪雅臣的怀中,两人紧紧拥抱、亲吻在一起。陈明丽眼泪汩汩长流。 汪雅臣掏出鸳鸯手帕。 陈明丽急忙阻拦:“别使它!” 汪雅臣也流泪了:“让他带着你的热泪,更让我时时刻刻想念着你!”他用手帕为她轻轻擦拭着腮边的泪水:“丽,别哭了,啊。” 两人牵着手,陈明丽送了一程又一程。 汪雅臣:“丽,你回去吧,老人不放心该惦记着了。” “嗯哪。”陈明丽哽咽着答应。两人依依难舍强离别。 陈明丽看着心上人渐渐远去泪眼迷蒙。 汪雅臣回转身摆手示意让她回家。 陈明丽不往回走,反而急急跑上坡顶摇手痴痴地眺望心上人,直望得天光泪光两模糊别影依稀走天地,脚步声声响在心上踏起波翻浪涌: 泪眼依稀啊 难别离, 脚步铿锵呀 踏心上。 前程万里坎坷路, 哥哥啊, 愿你遇难化吉祥。 哥哥你一片赤诚志, 为争天地亮堂堂。 盼啊盼, 翘首望, 盼望早日传捷报, 老百姓喜洋洋, 山河满啊满春光! 汪雅臣到了冲河街,在客店找到了保胜和赵师爷。 一见面,雅臣就单刀直入地提出自己的条件:“要想我入伙,咱们绺子不能祸害穷百姓,要打贪官污吏、除暴安良!” 不料保胜竟特爽快,拍着胸脯子保证:“妥噢!往后就照你说的办喽。咱保胜队从今往后劫富济贫打贪官喽!咱们逮住一个财神爷,顶他妈巴子的多少个叫化子噢?!” 从此,汪雅臣改名叫王景龙,随着保胜队东游西走。他和张忠喜,郑长锁三人得功夫就练枪习武;与赵师爷谈论用兵之法;和队中弟兄们讲究定邦护民的志愿,保胜队的匪性陋习大有收敛。 不多日子,汪雅臣枪法精进,虽未达百步穿杨之境,却也超过一般兄弟了。 保胜和赵师爷欢喜,见汪雅臣处事公允得弟兄们拥戴,就让他顶替猫子头当了炮头二当家的。 端阳节刚过天气和暖保胜队转悠来到了夹信子一带。这地方山清水秀地肥物丰。田地里满目青苗,苞米苗黑油油长得有一筷子高了。庄稼地里三三两两的人在铲地除草。 傍晌午的太阳暖暖的照着山川,弟兄们在河边柳树林子里休歇。患病的赵师爷精神萎靡躺在草地上,汪雅臣坐在身旁照护。村里送饭的挑着担子来了。汪雅臣给赵师爷盛了饭菜,伺候他吃。 弟兄们开始围着饭挑子吃饭。刚吃了半碗,就听了水的弟兄“叭——唝!”一枪:“起跳子(来兵)啦!” 众人惊怔。这一枪开了头,紧接着机枪步枪“嘎嘎叭叭”爆豆似的响成一片。 赵师爷强挣扎排八卦找方向,越推算越急躁越找不到生门。保胜在一旁哭丧着脸一个劲跺跶脚催促。赵师爷抓耳挠腮满脸虚汗语无伦次信手一指。那是什么方向?啊,东北!于是保胜匣枪一指,猫子头领头撒丫子向外突围。 汪雅臣忙命弟兄孙福背上赵师爷随队往外冲,他和张忠喜、郑长锁三个人垫后掩护边打边撤。子弹“啾啾”飞鸣,打得树木枝折叶飞。中弹的倒下了,没中弹的弟兄急奔狂窜。就在这兵网似合未合之际,竟被保胜一伙撞开。绺子被拦腰截断,头前的逃去了,垫后的被堵在网里头。 汪雅臣、张忠喜、郑长锁三个人子弹打光,索性把空枪一扔往草地上一坐,顺其自然了。 剿匪的端着大枪的兵从四面八方喊叫着围了上来,抓住了三个活的。一个当官模样的的发话:“把他们押回去,听候处置!” 汪雅臣他们三人被看押着无精打采地往前走。周围传来呼喊打扫战场收拢队伍的声音。 “雅臣!” 听见有人在喊。汪雅臣闻声抬头急看,哎哟,绝处遇故知!喊他的竟是苇河的工友王维宇王大哥! 原来王维宇自苇河分手,回到蛟河县探望老母妻小,过了些时日又只身来到敦化谋生。正碰上东北军二十六旅邓殿云的三十四团在这里扩军,王维宇就投军当了兵。 战地相逢,两人惊喜非常。汪雅臣又把王、张、郑三人互相引见。张忠喜和郑长锁两人,早就听汪雅臣说过王维宇的为人,今日相见各自欢喜。 王维宇立马找了排长找连长,要求收留他们三个。当官的不怕兵多况且时有减员,就把汪、张、郑补进了王维宇所在的班。三人换上军装扛枪当上了兵。 汪雅臣下功夫苦学军事,军事技能大进,射击已达弹无虚发之境。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五花山树叶飘摇的金秋时节。 邓团在黄泥河子驻防。邓团长馋虫拱耸,传命亲信邹连长寻些野味来。 邹连长赏识汪雅臣,派他与王维宇、张忠喜、郑长锁上山打猎。四人在山上转悠一阵子发现了一个野猪群。 汪雅臣悄悄地潜往前头埋伏,其他几位弟兄这才拉网往前驱赶。猪群受惊扰慌张逃跑。 看看窜蹦上来了,汪雅臣起手“砰”地一枪,打住了一头二百多斤的公野猪。弟兄们上来拴缚起来,使刺刀砍了棍棒,张忠喜和郑长锁抬着寻路回返。 哥四个爬上一道山冈放下野猪想休歇一下,却听到冈前山村里狗咬声声一片哭喊声。 汪雅臣攀上大树了望,出溜下树来说:“村里有胡子抢了牲口和东西出村往北走呢,身后有老乡央求,胡子不开面踢打拿枪比划吓唬。咱们打这帮狗杂种啊?!” 王维宇问:“估摸有多少个胡子?” 汪雅臣说:“有二、三十个吧。” 王维宇说:“走,把牲口和东西给老乡们截下来,把胡子吓跑了拉倒,万不得已不伤人。” 一合计,四弟兄踊跃抄起枪来扔下野猪,急急下岗奔道进屯子。 四弟兄进村来,见村中男女老少在大街上咒骂、悲哭不绝。一户人家门首躺着一位受伤的老汉,身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痛不欲生哭得涕泪满襟声气欲绝。 第13章 消灭黑虎 四弟兄上前询问原委,乡亲们见这四个大兵神情殷切关怀与众不同,悲愤控诉: 胡子黑虎绺子今天突然窜进村来,牵牛拽马抢劫。大当家的黑虎撞见了史家的女儿小媛,爱其长得水灵俊俏立意要娶做压寨夫人。 史小媛和父母坚执不从。 黑虎大怒,将史小媛捆绑了手脚扔上马背纵马走人。 史家老夫妻拼命抢夺女儿,被匪徒打伤在地。二三十个匪崽子背着包裹、挑着抢劫的鸡鸭、牵着牛马刚刚出村北去。 四壮士决意追击恶匪,村中青壮拿起叉耙棍棒,自告奋勇头前带路。 汪雅臣大怒,王、张、郑恼火,持枪出屯往北飞奔呜呜追赶。 却说这帮胡子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拽牛牵驴背着包裹出村来。黑虎骑在马上搂着美人腾云驾雾一般,在队伍头前美滋滋地哼着二人转往前摇晃。 “给我站住!”冷丁一声巨吼震得山林嗡嗡回声。 胡子们见道中间昂然站着一条提枪的凛凛大兵,蚕眉怒耸虎目威瞪,勇武若金刚横枪断喝。以为是起跳子了站住脚惊慌四顾,当大瞪着眼睛看清就一个兵的时候,又深感奇怪。 众胡子拤着枪瞪眼硬着头皮往前闯。看看越走越近,这大兵横挡道上纹丝不动。 挡道的汪雅臣大吼一声:“给我站住!把人和东西留下,饶你们活命!” 胡子们站住了。炮头拔出匣枪龇牙咧嘴发横:“是朋友就让开道!” 汪雅臣说:“把人和东西留下,放你们过去!” 胡子炮头发怒,冲汪雅臣举枪。 说时迟那时快,“砰!”一声脆快钢枪响。只见汪雅臣威武未倒;胡子炮头应声扑地;张忠喜在道东林中开火占了先机。 黑虎一哆嗦大惊诧,哦嗬,哪来吃生米的?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他凶暴怒骂着举枪。不料身前的史小媛一个鲤鱼打挺折下马去,拐带得黑虎险些落马。 “砰!”与此同时汪雅臣抬手一枪,黑虎倒栽下马噗通一声跌落在地上。 汪雅臣大喝:“一连、二连听着,哪个不留下人和东西,给俺往死里打!” 胡子们吓飞了真魂,今日点背让兵围上了!众胡子转身往村里跑。左右人喊枪响,胡子们心急脚慢撒丫子顺道呜呜往回跑。 哪知迎面王维宇手持大枪当先,屯中百姓拿着叉耙棍棒迎面潮涌而来。众胡子逃命要紧哪里还顾得抢来的牲口和东西?一个个撇了牲口、扔了东西兔子似的钻山爬岭狂窜逃命,动作慢的两个被捉住了。 汪雅臣大踏步上来为史小媛解开了捆绑的绳索。 史小媛绝处得救,感谢恩人。 众村民失物复得,恰似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感谢称颂不绝。史老汉让老妻搀扶着前来拜谢好汉救女儿之恩德。村长家里摆开酒饭款待,乡亲们夸赞四壮士侠义神勇。 王维宇审问被捉的胡子:“你们是那个绺子的?” 两个胡子战战兢兢:“老总…我们是…黑虎队的……” 王维宇:“你们大当家的呢?” 胡子:“被打死了。” 王维宇:“你们咋昧着良心抢穷苦百姓呢?!” 胡子:“我们也不想干啊,没办法,大当家的说了算,他说干了这一票,就插枪猫冬了。” 王维宇:“你俩杀过人吗?” 两个胡子急忙摇手:“没有、没有。” 王维宇问乡亲们:“这两个人咋样?” 乡亲们七嘴八舌评论:“这俩人在他们绺子里是熊货,不得烟抽,没做太大的缺德事。” 王维宇:“你俩别当胡子了,干点正经营生吧。” 俩胡子急忙说:“我俩回家种地去。” 王维宇:“好吧,放你俩一条生路!” 两个胡子给四壮士磕头,又咣咣地给乡亲们磕头,千恩万谢地爬起来,急急地朝北走去。 回到村中,村长家中摆上了宴席,四弟兄推辞不过吃得醉饱。 村中套起马车装上野猪,捆起一头猪牵上几只羊,村中几位头面人物随车去邓团感谢慰劳。老少乡亲直送到村外。 史小媛追送出老远,芳心牵念不已伫立山岗凝望人车渐渐远去…… 慰问的乡亲们来到兵营团部门外,正碰上了宫副官。 副官闻言甚喜:“请诸位乡亲和几位弟兄稍候,容我报告一声。”副官说完小跑着进团部去了。 四弟兄欲抽身走开,被村长等人热情扯住。 团长邓殿云正躺在炕上闭目养神,副官喜眉笑眼地上前报告:“团座,咱团王景龙他们四个弟兄打跑了一帮胡子,截下了抢去的人、牲口和东西,有百姓拉着猪羊前来慰劳,就在大门口。” “哦?”邓殿云睁眼“呼”地坐了起来,平常是又抓又派费劲巴力,今天竟拉着猪羊送上门来,希罕啊! “马溜请!”邓殿云移动胖油桶似的身子下炕和副官急步迎接出门来。 宫副官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邓团长,这几位是前来劳军的乡亲。” 村长上前施礼,说:“团总治军有方,贵团王景龙四位长官,舍命救护百姓打跑了一大帮胡子。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英雄呵!我村老少深感大恩大德,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请团总笑纳。” “哈哈哈……”邓殿云咧开大嘴大欢喜,说:“邓团向来爱护百姓保护地方啊。”他说着眼睛看着汪雅臣他们几个,扬手道:“我派王景龙王排长带几个弟兄,前往你们那一带侦察匪情,可喜可贺手到擒来马到成功!哈哈哈……” 邓殿云一嗓子就把汪雅臣喊成了排长,又转头命令:“宫副官,请王景龙他们的连长、营长,来陪客!” “是!”宫副官立正敬礼,急忙传达命令去了。 团部立马杀猪宰羊整备席面待客。 邓殿云上首坐了 参谋长打横作陪,与村长、四弟兄同桌。 头一杯共敬邓团长。宫副官又一一斟上酒。邓殿云手指王维宇、张忠喜 、郑长锁,说:“我邓某人决不食言,等部队里出缺,就把把你仨升补。”王维宇他们三个站起身来,齐说:“谢团座!” 众人头一杯共敬邓团长领兵有方。 邓殿云谦虚哈哈大笑,与大伙一饮而尽。 宫副官又一一斟上酒,对邓殿云说:“团座,这位王景龙除了枪法出众,还是出名的摔跤高手呢。” 第14章 风云骤变 第14章 风云骤变 “哦?”邓殿云眼珠子瞪得像铃铛:“邓团他娘的英雄多!” 邹连长冲邓殿云竖起大拇指点动:“团座,王景龙人高马大不仅枪法弹无虚发,在我们营摔跤还是魁手呢。” 宫副官接上说:“团座,咱们团不是有个摔跤大王罗大川吗?全团弟兄们早就哝唧着让他们俩克一把,弟兄们好开开眼热闹热闹呢。” “好哇!”邓殿云一拍桌子,咕哝着大腮帮子:“宫副官,传我的命令,明个他娘的全团比试摔跤,谁夺得头彩,赏光洋一百!” 全团各连营报名参赛出类拔萃的高手有十几个,一个个膀大腰圆劲头十足,齐聚在操场上。 邓殿云端坐在主位,参谋长作陪。 黑压压的全团官兵和老百姓在挤挤叉叉等候看热闹。 宫副官宣布比赛开始。 按照抓阄成对的优胜劣汰方式,比来赛去,最后上场的就剩下汪雅臣和罗大川了。 这罗大川是连里的机枪手,外号罗大个子,个头魁梧和汪雅臣差不多,大手大脚宽额头国字脸浓眉大眼,上身赤裸肉块堆隆八面生威,好一条猛壮汉子!他上来和汪雅臣握了握手,两人就聚精会神准备开始了。 看热闹的全神贯注大瞪着眼睛不敢眨巴。 汪雅臣上身穿一件白布汗禢儿,威勇中带二分沉静。 哨音“嘟”的一响,二人抱拳当胸搭话开斗。 两位好汉左盘右旋捕捉战机。就见罗大川悠地上步左臂前晃。汪雅臣一闪。罗大川右臂“嗖”地长伸大巴掌探到了汪雅臣的脑后,凌厉地来了个上抄掌。一般的对手中了罗大川的这一招,就会被他向里扳带再向外抡出向后猛送,一气呵成螺旋,眨眼之间就会趔趄向后跌倒。罗大川得手,力运右臂向里猛带。嗯?不料这汪雅臣脖子受力脑袋两腿扎定脚步浑似柱子生根一般,竟没带动。 罗大川心知,今天是遇上强手啦,必须加十二分小心。 这汪雅臣迅疾猛地发起反击,左手猛压罗大川右臂弯,就势钻贴上来抱住了罗大川的腰,伸腿后别尽平生力气猛地往前冲撞。 罗大川控制不住身体向后摔跌,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未贴地面之时,被汪雅臣两手抓住拉抱了起来。 看热闹的军民人等一起哗哗鼓掌高声喝彩。 两人站定身形凝视对方,罗大川感念汪雅臣宅心仁厚,英雄相惜两双大手忽地紧紧握到了一起。 宫副官立马宣布:“第一跤,王景龙胜!” 接着开始摔第二跤。 罗大川深知汪雅臣不白给,保持足够的警惕。各抓战机,争来抢去两人又抱到了一起。 罗大川左手抱住了汪雅臣的脖项,右手抓住了汪雅臣的牛皮腰带奋力下压。两人拧麻花摽在了一起。一个是鼓足神力欲拔山山却生根一般;一个是憋足蛮力要推山入海山却纹丝不动。两人闷上横劲了,这是力与气的较量!只要谁一呼吸,力道一松,立时就会被敌手借机摔倒。二人相待良久,倒底罗大川年长几岁,就在汪雅臣气力稍稍松弛之际,趁机猛力将他摔倒。罗大川紧抓住汪雅臣没有放手,在离地几寸时又将他拉扯起来。 场上军民观众一片热烈的掌声,喝彩欢呼。 宫副官宣布:“第二跤,罗大川胜!” 第三跤简单捷说,汪雅臣发挥自己有武术功底的优势,迅猛进攻一气呵成,获胜。 宫副官宣布:“王景龙二比一,荣获冠军!获奖一百大洋!” 汪雅臣:“把大洋发给参赛的弟兄们吧!” 弟兄们鼓掌喊好。 邓殿云宣布:“好,为祝贺大会胜利,全团会餐!” 军民观众喜气洋洋。 公元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农历八月初七。 病弱的中华灾难多,劈天惊雷炸开腥风血雨。日本关东军占领沈阳北大营后铁蹄北窜。吉林相继沦陷城乡浓烟烈火,兽行触目惊心。 汪雅臣义愤填膺,与生死弟兄私下里商量对策,决意伺机回五常家乡拉队伍抗日。王维宇有一个蛟河老乡马三强在炮连当兵,为人慷慨爽直。马三强不愿当汉奸走狗,心甘情愿并肩抗日。 老天发威狂风怒号,播土扬尘掀起房上茅草漫天飞扬。 汪雅臣、王维宇、张忠喜、郑长锁、马三强和谢丰,六条好汉手拉手扛着逆风艰难前进,好不容易来到团部请战抗日。 他们撞见了宫副官,宫副官让他们稍等容我报告一声。 宫副官走到团部门口:“报告!” 邓团长在屋里回应:“进来!” 宫副官走进来只见邓团长一脑门子官司,两眼大瞪:“啥事?!” 宫副官加小心:“汪雅臣他们——” 邓殿云怒火喷发:“添什么乱啊?!” 宫副官急忙溜溜地出去了。 原来,这邓团长正怀揣25只耗子——百爪挠心呢: 吉林省长官公署参谋长熙洽命令旅长,不准抵抗立马将部队撤离交通线待命,旅长将命令传达给邓团长,强调立即执行,否则军法从事! 不料三姨太给邓团长下了一道必须立即执行的家令,立马陪我前往处理我父亲的丧事! 这三姨太是九台县孙老学究的独女,自小拿着当儿子养活,不仅容貌出众识文断字能写会画,就是骑马打枪也不在话下。邓团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重金又请旅长出面周旋,好不容易才把美貌才女娶到手。最近三姨太身体不适,请老郎中号脉诊察,是喜怀六甲。把个邓殿云乐得找不到北了。那大老婆、二姨太过门数年,连个孩子毛也没见着,今天我老邓有后啦!哈…… 这多事之秋,岳父老泰山竟两腿一伸上西天了。 邓团长苦苦央求三姨太:“你是明理的人,上峰军令如山,我要是不执行,小命就没了。” 三姨太泪眼婆娑:“要你这个姑爷啥用啊?!生前不能在身边行孝,这死了不能去烧几张纸钱、抓几把土吗?!你当初做亲的时候,是咋说的?!你不是亲口答应,要为老爷子养老送终吗?!你说的话,是放狗屁啊?!” 第15章 同心赤胆 三姨太雷霆火炮,把个邓团长炸得连连打躬作揖央求:“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这军令不执行不行,我要是带着队伍去为老爷子送葬,那双河村在交通线上日本人贼驴行,闹出动静上峰非把我枪毙不可。可老爷子对我恩重如山,他的丧事是必须去的,如果不去,那还叫姑爷吗?你容我好好想想啊……” 邓团长左右为难,造的磨道上的驴似的,摇晃着直转磨磨。 老邓拍着脑瓜门子,急中生智忽然有了主意:“夫人,你看这样行不行?” 三姨太停止了哭泣,转脸看邓殿云。 邓殿云:“汪雅臣文武双全处事稳妥,我让他带队,选拔一帮好样的,护送你前往,这样是否可行?” 三姨太无奈,只得松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邓殿云打躬作揖:“谢谢夫人!来人啊!” 宫副官应声走进来:“团长。” 邓团长:“你刚才是说汪雅臣他们来了?” 宫副官:“是,可他们走啦。” 邓团长发火:“走了不会请回来吗?!” 宫副官急忙转身出屋,幸喜汪雅臣他们几个走出不远,就把他们几个喊了回来。 汪雅臣他们六人喊报告进屋来。 邓殿云笑脸相迎。 汪雅臣单刀直入:“团长,咱们身为军人的天职,就是必须保家卫国!咱们不能瞪着眼睛看着小鬼子,在咱们国土上杀人放火啊!” 王维宇等人异口同声:“团长,下命令吧,咱们打吧!” 邓团长重重地叹气:“你们都是好样的!可我没办法啊,上峰三令五申不准抵抗,咱一个团拉出去抗日,能顶啥用啊?等等吧,我的好弟兄,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汪雅臣,我有一件家事,要拜托列位弟兄。” 汪雅臣和王维宇几个眼目会意:“团长请讲。” 邓殿云:“我岳父辞世了,上峰严令咱们团立马离开交通线,目前,我无法脱离部队。兵荒马乱的日本人强横霸道,万般无奈,我想拜托汪雅臣带队,和你们几位英雄护送三姨太,前往处理我岳父的丧事。” 几位弟兄心领神会,正好可以趁机脱离部队,就爽快答应了。 立即行动,三姨太左右挎双匣子枪、六兄弟加上和团长的两个贴身护兵,九个人十支大镜面、张忠喜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再除三姨太外七支步枪、带足枪弹和手榴弹。九个人装束停当骑上战马,汪雅臣、王维宇和张忠喜在前,三姨太和两个贴身护兵在中,郑长锁、马三强和谢丰垫后,纵马飞驰泼啦啦直奔双河村。 人急马快来到双河村,孙家族人和亲属迎接,忙忙地安排诸般事务。 第二天,三姨太的叔伯弟弟顶灵发葬,老爷子风风光光下葬顺利。 这时候,就见交通中断的铁路上咔嚓咔嚓驰过一列火车,车上插着日本国旗。突然,天空出现了几架飞机,到了头上翅膀一栽歪就下了炸弹,送葬的人群四散逃跑被炸死了几个。 汪雅臣疾呼:“快回部队!” 九个人跨上战马原路回返。正行之间,前面撞上了穿米黄色军装的日军,冲他们狼哇哇射击着扑来。 汪雅臣让两个护兵保护三姨太向着部队驻地飞驰,六弟兄开火掩护边打边撤,离开大路落荒而走,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击。 六人走小路来到了一处树林子。望见前边地头的大道上,一队鬼子的步兵正往前走去。眼前有块小豆地,弟兄们一看就知道这是房东卫大叔家的地,红小豆是弟兄们帮助收割的。要不是时局紧张,旁边的土豆都该收拾完了。 马三强眼尖:“你们看,土豆地里躺着人呢!” 汪雅臣和弟兄们纵马来到跟前一看,分明是卫大叔、卫大婶、和十六岁的丫蛋儿。弟兄们呼喊,然而,没有应声,就连一声细微的痛苦呻吟也没有!卫大叔歪着脸大瞪着眼趴在垅台上,血流在垅沟里,右手紧握着一把二齿子向前伸着。大婶侧歪在土豆堆旁身子双手朝着女儿,身上数处刺刀伤口。可想两位老人为了救女儿是怎样撕心裂肺地殊死搏斗。丫蛋儿,十六岁的好妹妹丫蛋儿,衣裳被撕得破烂不堪,头发披散眼睛怒瞪蓝天嘴上叼着一块鬼子的耳朵,肚子被剖开肠子外流,惨不忍睹! 六人立马地头,陷入可怕的沉凝。刹那间地抖天颤!——大婶包的粘豆包,个小馅实一咬嘎咚嘎咚的。临出门大叔嘱咐,过几天就到中秋节了,你哥几个高低回家来过节。小妹丫蛋儿把炒好的葵花籽往哥哥们的兜里揣。现在,弟兄们身上是大婶缝补浆洗过的衣裳,脚上穿着丫蛋儿妹妹洗过的布袜子…… 弟兄们眼擎热泪,怒火直冲脑门。 马三强按捺不住,大吼一声,端枪就要去追杀鬼子。被郑长锁好歹拽住。 王维宇从牙缝里蹦出声来:“先让大叔一家入土为安,再报仇!” 六壮士一起下马动手,用二齿子刨,拿刺刀剜,是双手扒,挖了坑把一家三口抬进坑里把旁边装土豆的袋子倒出来,拿袋子蒙上脸,洒泪将三人埋葬。 大道上鬼子的大队上来了,地里这些人有枪有战马是什么的干活?突然一声哇呀鬼号,十来个鬼子离开大道扑了上来。 鬼子的号叫和嘶风的弹头,把人从悲痛中刺醒,生灵热血直冲天灵。 “报仇哇!”弟兄们不约而同,抓枪上马旋风一样长短枪一起开火打倒了扑来的鬼子,纵马驰进树林。大道上的鬼子机枪、步枪、掷弹筒一齐开火,狼哇哇追赶。小鬼子满以为支那东北这块肥肉太面糊太香甜太顺嘴了,不料想在这嘎达遇上了卡喉咙的硬刺。他们吃了亏,耀武扬威发狠骑兵冲在前头,后头是黄呼呼的步兵。 对这一带地形很熟,六弟兄撤到一处漫岗树林处,将战马拴到身后树上,六壮士隐在大树、土坎后边,选好地点严阵以待。 鬼子的骑兵挥舞战刀当先冲了上来。 第16章 夜渡松水 看看切近,汪雅臣匣枪当先打响。弟兄们亮开架势狠克。枪弹带着复仇的怒火弹弹咬肉,那是人仰马翻一枪一个、手榴弹一炸一片、机枪一扫一面。 日本兵狂傲至极,嗷嗷地往上冲,结果仍是人仰马翻。鬼子连续冲锋受挫,伏地以人马尸体为掩体,集中火力对抗射击,分出一部兵力迂回包抄。 遥望见,鬼子后队把炮调上来了,又分兵包抄后路妄图聚而歼之。 汪雅臣低声发出扯呼,弟兄们悄悄后退骑上战马,从一树林角落悄悄出了林子,风驰电掣远走高飞啦。 鬼子叮当炮击一阵子,包围上来空挠两爪子。 弟兄们急急催马奔驰,看看天色已是黄昏,发现后头追兵来了! 六壮士急忙下马牵着坐骑,迅速躲进道旁没收割的高粱地里。 追兵骑队呼啦啦驰过去了。 弟兄们重任在肩心急似火上马赶奔。 是夜流云行空月儿不明星光惨淡。 汪雅臣在前,王维宇、张忠喜、马三强和谢丰居中,郑长锁垫后,一行急速朝东北走。远处火光明灭,绕过村庄狗吠声声,传来哭声悲切。夜凉如水,六弟兄却烈火在胸马不停蹄。 正行之间,身后有马队呼啦啦如飞追来。六人牵马闪身钻进路边苞米地里隐蔽。马队顺道向前追驰而过。 六壮士离开大道穿庄稼地绕着往东,尽拣荒僻小路疾走。猛地亮灯耀眼汽笛长鸣,一列火车咔嚓咔嚓地往北飞驰。 汪雅臣等人隐身在庄稼地头,火车驰过,六弟兄跨过铁路奔东北。越岗过村速度疾快,汪雅臣忽觉脚下泥软水湿。王维宇取火一照,芦苇尽头白亮亮一片大水,方知是来到松花江边上了。 六弟兄沿着江边逶迤寻船摆渡,发现几丛树棵子后边有个小小的草棚。刚刚接近,茅棚里有人喝问:“干哈的?!” 汪雅臣搭话:“老乡,我们有急事,想求您的船上对岸去。” “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什么急事呵?” 马三强焦躁嚎哰一声:“抓逃兵!” 这嗓子好使。窝棚里钻出两个人来,扛着桨走到水边推船进水,哥六个弃了战马上了渡船。 雾霭漫江,船家双桨翼展哗啦撩水前行。 忽然,身后骑队呼啦啦涌至,几支火把摇晃:“汪雅臣,团长命令快回来!升你连长啦!……” 汪雅臣招呼:“弟兄们,你们也来吧,一块儿打鬼子去!……” 船渐行渐远,行至北岸。 哥几个谢了船家上路,苍穹压铅堆墨凄风送星星雨点。哥六个疾行秋雨沙沙加急,天麻麻亮时闻听狗咬,来到了一个小小山村。 一户人家亮着灯光,房顶烟囱袅袅冒着炊烟。 汪雅臣:“弟兄们又累又饿了,就到这家,休息一下吃点饭吧。” 王维宇上前敲门,一个腰间扎着围裙的老头打开了门。 老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这帮不是一般人物:“列位有何贵干?” 王维宇:“老大爷,我们几个走夜路饿了,想在你家休息一下,吃点饭,行吗?” 这老头十分开通爽快答应:“行,请进屋吧。”他让开地方让六人进屋。 弟兄们进屋一看,一盏油灯灯光昏黄,屋里蒸汽弥漫,仔细一看老汉正在做豆腐呢。豆浆已经过完包,老汉拿起掏火耙,从灶膛里扒出一堆红堂堂的木头火炭:“先把湿衣服烤烤。” 谢丰和马三强脱衣服烘烤。 老汉拿来一个瓦盆,从缸里舀了大半盆豆浆:“来,喝点豆浆,暖暖身子。” 弟兄们又饥又渴前心搭后腔了,张忠喜和郑长锁拿碗开始喝豆浆。 王维宇抽着烟捏着眼袋:“大叔,您贵姓啊?” 汪雅臣端着油灯照着亮,老汉开始用卤水点豆腐:“免贵姓李呀。” 屋里蒸汽淡了一些,王维宇端详老汉大约四十多岁年纪:“大叔,您仁义厚道,您的脸模跟一个人很像。” 老汉问:“跟谁像呀?” 王维宇:“蛟河街上开药铺的李文智。” 老汉:“你俩认识?” 王维宇:“他给我妈治过病,慈善医道好,人们都叫他神医。” 老汉:“哦,他是我大哥,我叫李文慧。” 王维宇:“哎呀,大叔,咱们可是真有缘分啊。” 老汉点头:“是呀,快喝点豆浆,一会儿饭就好了。” 李婶已经在张罗做饭。 李叔开始把豆腐脑往木盘里舀,舀完把豆腐包盖好拿石块压上。 弟兄们的衣服烤干了,饭也好了。 李大婶招呼吃饭。 红小豆闷高粱米饭炖大豆腐,李大叔张罗喝高粱烧,弟兄几个推辞没喝。王维宇推辞不过,只好喝了一碗。弟兄们饿极了,这饭吃得分外香甜。 李家有俩半大小子,老大十五了叫李友发,老二叫李友才十二岁。哥俩跟弟兄们很亲近,摸着枪稀罕。 汪雅臣对小哥俩说:“你俩使劲长啊,到时候小鬼子要是没被打跑,你俩就跟俺们打鬼子去!” 小哥俩欢欣鼓舞,一个劲地点头答应。 吃完饭,看天气雨歇放晴了。弟兄们要走,李文慧两口子挽留不住。 王维宇掏出三块大洋给李家。 李文慧高低不收。 六弟兄好说歹说方才留下。 李文慧送到村口。 六弟兄告别上路急急赶奔,走到晌午时分,王维宇指说前面就到家了。 不多时,眼前一道弯弯的山岗红叶缤纷拥着一个小山村。六人脚步加速奔屯子,刚近屯边发现大事不好,屯北来兵了! 六弟兄凛然戒备。说这三个是尖兵吧,身后却没有大部队。五弟兄一合计,雄赳赳往前上。对面的兵也发现汪雅臣他们了,一个抱着挺轻机枪的大个子喊:“哪部分的?!” 张忠喜亮开粗大嗓门反问:“你们哪部分的?!” 扛机枪的大个子一怔:“哎哟,是张忠喜啊,张哥!”嘴上喊着脚下大步迎过来了。 张忠喜奇怪,弟兄们纳闷,仔细一看,认出这大个子是和汪雅臣在全团摔 跤的罗大川。两下里疾步凑到一起,又说又笑又拍肩膀又紧着打听:“你仨干啥来了?” 第17章 联手抗日 原来罗大川、魏永江和邹德厚三个知心弟兄,不愿当亡国奴进山里找山林队入伙,跟小鬼子干!他们四个早动身两天没发着棉衣,在这一带转悠没碰上山林队,却撞上了汪雅臣他们。九人不谋而合殊途同归大欢喜,三言两语就合成一伙了。 众弟兄来到王维宇的家,亲热问候大娘和嫂子好。 老太太高兴得直掉眼泪,和儿媳急忙张罗做饭。 西院张大叔闻信过来说了好一阵子话,因忙着收拾庄稼告辞回去了。 饭后弟兄们不顾疲累一齐动手,帮老娘收完庄稼又扛了一大垛柴禾。晚上弟兄们商议义结金兰,九人欢悦立马动手。 堂屋正北桌子上点起半截红蜡烛,香炉碗里香烟袅袅。香案上并排着九只酒碗,马三强依次洒淋雄鸡血。 王维宇为首九人齐刷刷跪在香案前,齐盟铁誓:“我弟兄九人,同心抗日,有福同享,有难同挡,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誓毕一齐磕头,将血酒一饮而尽。 九弟兄叙了年齿:王维宇二十八岁居长;老二魏永江;老三郑长锁;老四是邹德厚;张忠喜、罗大川都是二十二,张忠喜生日大为老五,罗大川为老六;汪雅臣、马三强和谢丰都是二十,按生日大小,汪雅臣为老七;马三强为老八;谢丰是老疙瘩。 当下,魏永江以下八人,拜了义母、义嫂,老小欢喜。 王维宇道:“咱哥九个一条心拉队伍抗日,这可是惊天动地啊。咱得有个主心骨,领兵打仗决断大事。老七雅臣有胆有识文武双全,我意由他来挑这副重担,不知各位兄弟意下如何?” 众弟兄赞同叫好。 汪雅臣推辞:“俺年轻短缺历练;该由大哥或是哪位弟兄来挑重担才好哇。” 王维宇道:“弟兄们推举你,你就别谦让了。一是能者多劳,二来也不全压你身上,你挑头扛大旗,千斤担子弟兄们分着挑。” 魏永江、罗大川等人都说如此甚好。 忽然,村中狗咬人喊沸反盈天。 九弟兄跑出房外查看,原来山村一户人家失火了,浓烟翻滚烈焰窜腾。狗咬人喊正危急间,九弟兄们跑上来奋勇当先,泼水将火扑灭,所幸损失不大,乡亲大感激。 第二天清早,王维宇到张大叔家,请托张大叔帮助看顾老小。 张大叔慨然应诺:“维宇,你放心,有大叔一口吃的,你娘她们三个就饿不着。” 王维宇说:“娘,您多保重。儿子不孝,我走了。” 维宇娘说:“宇儿,娘不糊涂,我儿子干的是保护天下百姓的大事,娘不拖累你……” 王维宇亲吻娇儿,嘱托妻子。 妻子热泪盈盈,短暂相聚又离别,点头泣不成声。 众弟兄把身上的钱集中起来留给老娘。 老太太不收;弟兄们无论如何这是孝心必须留下。 弟兄们上路步子有千斤重,回望老娘在村头,秋风拂白发,撩衣擦老泪。 落叶萧萧,九壮士夜住晓行来到五常县东南山里,在磨盘山遇上了一伙绺子了水的(岗哨)。汪雅臣一打话,认出是保胜队的孙福。 孙福大欢喜,赶忙报告大当家的。 保胜闻报慌忙出门迎接,一见汪雅臣等人人物雄壮武器好,好似要饭花子捡着了狗头金。 汪雅臣问起赵师爷。 保胜凄惶欲哭干撇咧嘴两眼却无泪。急急领进屋里,掏摸出一个红绸小包递给汪雅臣。 那年被兵包围,赵师爷抱病侥幸逃脱,却一病不起百药无效。他临终前念念不忘汪雅臣,嘱托保胜它日相遇将此物赠送汪雅臣。 人去物在令人伤感。汪雅臣珍重打开绸包,里面是几本古书,其中有一本《孙子兵法》、一本《奇门遁甲》、一本刘伯温的《灵城精义》。 汪雅臣见物思人,想起师爷当年情义,不觉凄然泪流。 时局兵荒马乱,保胜的二十来人随时都会被别的队头吃掉,今天九条虎彪大汉来归大喜,立命安排酒宴接风洗尘。他对汪雅臣说:“景龙噢,你回来就好喽,你当炮头吧,让原炮头猫子头改当粮台。” 汪雅臣说:“大当家的,现在日本鬼子侵占关东山河,国破家亡生灵涂炭。有志气的中国人不当亡国奴,咱们得团结起来打鬼子,必须保家卫国把小鬼子打出去!你打算咋办?” 保胜道:“噢,我老喽,你看着张罗着干吧。” 汪雅臣与王维宇等人训练士卒宣讲抗日救国,招兵买马、集屯钱粮、演习武艺谋划抗日大计。保胜队的面目焕然一新,队伍发展到三十多人。 不一日,探马回报:原吉林省长官公署警卫团团长冯占海,率部与日寇在拉林仓激战,弹尽退去阿城。 汪雅臣等人闻报,决定尽快动手配合冯部作战。弟兄们仔细斟酌,目标选中地处舒兰与五常两县交通要道上的平安村。 第二天起早,王维宇和郑长锁扮作山民模样,赶着马爬犁拉着一些山鸡蘑菇,前往探察。两人一去两天不见回音,众人哪里还能坐得安稳?论路程远近早该回来了,王维宇、郑长锁是何等的精明?为何至今不归呢? 第三天公鸡刚叫头遍,汪雅臣就打发魏永江和马三强两人急急前往平安村寻找。 傍晚时分,魏永江和马三强垂头丧气奔回来报告,平安村街里街外和一路村屯都没有王维宇和郑长锁的下落。众人一听如冰水浇头。 众弟兄懊恼寝食无心,汪雅臣决定明日起大早亲往找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忽报王维宇和郑长锁回来了!弟兄们惊喜欢腾。 原来两人爬犁拉的山货被平安村的鬼子抢去,又逼着进山拉运木柴。鬼子看押的十分严紧,夜里锁进屋里门外有岗,白日连解手鬼子也跟着。二人焦灼抓寻不到逃跑的机会。直到今日傍晚趁缷爬犁吃饭之机溜出鬼窟。 鬼子发现射击追赶抓捕。 第18章 首战告捷 两人拼命奔跑,趁昏夜逃脱急急奔回。 虽然耽误了时日,却探察的明白:平安村驻有日军三十余人,一挺歪把子、两具掷弹筒;另有伪军一个连一百余人,街内昼夜均有巡逻队,防守十分严密。 九弟兄密议攻敌方略,认为出敌不意夜间偷袭为上策。 这是在回五常家乡和鬼子交手的第一仗,务求狠打速决力争全胜。弟兄们饱餐后集合整队,于半下晌从老黑顶子山出发,长途奔袭平安村。 天公好像有意考验这支抗日队伍,寒流侵袭朔风凛冽青雪嗖嗖乱舞。 弟兄们情绪高昂翻山越岭急行军。接近半夜光景,队伍到达平安村东数里外一树林处,清点人数作短暂休息。 这时寒风卷雪呜呜呼啸。汪雅臣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队伍直扑平安村。 风雪中的平安村闪动着几处鬼火似的灯光,偶尔传来一两声凄冷的狗吠。弟兄们逆风向前摸进。忽然头前的汪雅臣趴下,后边的弟兄也紧急卧伏。一队巡逻的人影脚步咯吱向南晃过去了。 三路人马分头行动。汪雅臣一路摸向鬼子兵营。 行进中王维宇捅一下汪雅臣,手往前一指。汪雅臣会意仔细观察。 鬼子营房中部的一间亮着灯,门口有一个站岗的。两人悄没声地贴着房子往上摸。哨兵翻翘着大衣领子缩脖袖手抱枪,冻得直跺跶脚。 汪雅臣悄悄接近忽地扑上匕首一勒,利亮解决了哨兵。众弟兄一个个轻巧疾快上来。 汪雅臣擎匣枪当先进屋,轻轻推开东西房门,灯火影里鬼子们一个个睡得正香。弟兄们堵被窝,分两头隐身甩手榴弹,罗大川抱着机枪猛烈扫射,动作快当利索。 鬼子兵房一打响,街上的巡逻队惊惶返身。随后监视的张忠喜等人拦住去路连炸带射,巡逻队死伤大半,没死的窜入黑暗逃之夭夭。 伪军这块儿恰似锅开汤滚一般,机枪“咕咕”、步枪“砰叭”。郑长锁率领谢丰等人阻击。伪军杀声震天瞎打乱崩,瘸子打围坐山喊呢。 众人甚觉好笑。郑长锁遵令撤出战斗,三路人马顺利后撤,伪军还在放鞭炮似的人喊枪响。 首战告捷,消灭日寇二十多人,缴获歪把子机枪一挺、掷弹筒两具、三八式步枪二十余支,短枪两支及粮食等其它战利品。弟兄们携带缴获的物资,喜气洋洋凯旋回山。 队伍进入山地就像鱼儿游进了大海。风小雪住,东山托起了下弦弯月。 汪雅臣和王维宇一合计,决定休息一下。留一个岗哨警戒西北方向,弟兄们寻来干柴笼起火来,烧烤干粮烤火抽烟。 罗大川问王维宇:“大哥,咋整的?我还没看明白呢,你和咱炮头就把哨兵整老实了。” 王维宇抽了一口烟,正色道:“雅臣一个苍鹰拿兔,那小鬼子就态歪了,一点不抗折腾,赖谁呀?” 众人一阵哄笑。哨兵急跑过来报告:“来追兵了。” 汪雅臣当即低声命令:“马上隐蔽。” 弟兄们迅速散开埋伏树后,看见两个身背大枪的伪军士兵直奔火堆。 嗯,怎么就两个呢?这俩站在那火堆旁四外张望。 西北上一声长啸发来暗号,弟兄们冲出来唰啦枪口对准了来人。两人摇手分说:“别误会,我俩是来投奔你们的……” 原来稍胖壮实的这人叫李翔,体形略瘦面目清秀的这个叫杨树春。平安村战斗打响,知道是抗日队伍打鬼子来了,两人决意投靠参加抗日。众弟兄热烈欢迎。 李翔和杨树春加入队伍,一起返回山里。 保胜见增人添枪十分欢喜,安排酒宴庆功。 山里山外渐渐叫响了“双枪仁义王景龙”的名号。保胜一直没和汪雅臣等人临阵杀敌,名义上和猫子头、撅嘴骡子等几个人留守,实则背地里寻欢追醉。汪雅臣和王维宇多次苦劝。保胜嘻嘻哈哈,不进盐酱转身仍我行我素。 这天头午袭击日军回来,众弟兄来看望周顺一家。汪雅臣看见周叔在院子里,脚步急急嘴上呼喊。 发现来队伍了,周顺心怀忐忑,再仔细分辨,只见为首的大汉腰间左右挎着匣子枪,哎哟,是雅臣回来了!他冲屋里招呼告诉妻子喜讯,忙忙地迎接上来。 汪雅臣快步上前握着周顺的手,爷俩说着话往院里走。 周婶和周苓子、大牤子、二牤子跑着迎接上来。 “婶,您好呵?”汪雅臣上前问候周婶。 周婶答应着,拉着汪雅臣的手:“雅臣,你可回来了。” 汪雅臣看着周苓子和大牤子、二牤子,说:“叔、婶,俺妹妹和两个弟弟都长这高了。” 周婶道:“是呀,这一晃都三年了。” 汪雅臣转身道:“叔、婶,这位就是俺跟您说过的王大哥。” 王维宇上前和周顺、周婶说话。 周婶道:“雅臣,你王大哥和弟兄们快屋里暖和说话吧。” 周婶进屋乐颠颠和周苓子张罗做饭。 汪雅臣说:“婶,咱们缴获不少白面呢,就烙饼吧。” “中,那就烙饼。”周婶答应着刷盆准备和面。 罗大川说:“这一大帮人吃饭,还不把婶累个好歹呀?我和面擀饼吧,婶,你烙。” 周婶微笑道:“中呵,看不出来,你这大个子还会做饭呢。” 罗大川脱了棉袄咧嘴憨笑:“婶,当兵呵,啥都得会呀。” 周婶喊闺女:“苓子,你这位大哥的棉袄肩膀头子坏了,你给缝几针。” 周苓子答应着接过罗大川脱下的棉袄,转身缝补去了。罗大川挽起袖子,洗了手亮开架子和面擀饼。周婶掌灶烙饼。 汪雅臣凑柴烧火,和周顺、周婶叙说阔别三年来的遭遇,讲究当前的抗日形势。 周苓子把罗大川的棉袄缝补齐整,走过来说:“罗大哥,棉袄补好了,先放炕上,你做完饭再穿吧。” 罗大川擀着饼说:“妥当,谢谢妹子。” 第19章 剔除逆鳞 周苓子抿嘴微笑。 周婶说:“苓子,这帮弟兄谁的衣裳该缝该补的,你找找看看去。” 周苓子答应着走出屋去。 汪雅臣问周婶:“苓子十几了?” 周婶翻着饼说:“十七了呗。这孩子家里外头都是把好手,做活比我快。” 汪雅臣说:“嗯,成大姑娘了。婶,明个在俺这帮弟兄里,给俺妹子挑个婆家。” 周婶应道:“那敢情好了,你当哥的多操点心,张罗张罗。” “中,这事就交给俺了。”汪雅臣答应。 周婶把攒的鸡蛋全拿出来了,要熬汤。 汪雅臣和罗大川不让。 周婶坚持:“你们就是贵客,有了就得给你们吃,就是少了点。” 饭后弟兄们要出发。 大牤子拽着汪雅臣的手,一定要跟着队伍走。 周婶拦他:“才十五哇,再过三年两年的,就让你上队伍找你雅臣哥去。” 大牤子撅着嘴身子直拧搭。 汪雅臣、王维宇答应过两年来领他。好说歹说劝住了,又给周家留下了一袋白面。 弟兄们告别上路回返。 队伍来到刘家沟西岗,离老远就看见村头围着一帮人,隐隐传来嚎哭声。 众人不知原委疾步走近一看,路旁木板上停着一具女尸。旁边坐着村民刘万有双目失明的老母,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的哭骂。 几个老年夫人在身边劝解。 刘万有一见汪雅臣这帮人,发疯似的去那木障子上“嘎叭”板下一根粗障条,双手持障条疯扑汪雅臣打来。 几个壮健村民慌忙阻拦抱住。刘万有左拧右晃挣脱不开,破口怒骂:“你们这些挨刀的畜生!天老爷打雷劈你们!……” 众弟兄一个个愣眉愣眼。 汪雅臣说:“刘哥,要是俺王景龙该打,俺就让你打个够。俺不明白呀,你得让俺明白是咋回事儿吧?” 刘万有手中的障条已被村人夺下,好几个人抱扯着他。他怒吼:“你装什么犊子?!你们保胜队是一群祸害百姓的山牲口!我不怕你们,你是有尿的小子就把我们全家都整死!……” 乡亲们有劝刘万有的,也有说原因的。 原来刘万有的媳妇春梅人长的模样儿出众,和丈夫感情极好,与村中老少和顺友善。刘家虽贫穷但两口子孝敬老娘,过苦日子勤快节俭。春梅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使这寒苦人家老少欢喜。 保胜走来窜去早已对春梅垂涎,多方挑逗无奈春梅端严拒避未曾得手。保胜痴迷心痒难挠,趁汪雅臣等人外出袭敌之机,和猫子头等人窜来刘家沟。撅嘴骡子领着人在村中撵鸡捉鹅,保胜和猫子头直奔刘家。 刘万有上山拉柴未归。猫子头在东间跘住万有娘,不着边际胡乱白话。 保胜把春梅堵在西屋出言调戏。 春梅坐在炕头自做针线活,黑着脸不搭理。 保胜偎蹭到炕头挨着春梅动手摸脚。 春梅急忙挪到炕梢,说:“你快走吧,你看,万有回来了!” 保胜嬉皮癞脸:“别糊弄我噢,万有上山刚走噢。你撵我,我偏不走噢。” 春梅放下手中活计怒瞪着保胜:“你咋这么没脸呢?!” 保胜两只眍搂眼睛搭定春梅,越看越爱。 春梅天生丰韵那粉嫩的脸蛋儿恰似雨滋梨花,生气的样儿似怒犹俏更叫人迷醉。他心头鹿撞,从怀中掏出个金灿灿的戒指:“你交上我噢,后半辈子就不愁吃喝喽。这是咱俩头一回的礼物,归你喽。”他说着把金戒指往春梅手里塞。 春梅怒喊:“快滚!不滚我喊人了!” 保胜嬉笑:“你喊噢,谁他妈巴子的敢来凑这热乎闹噢?” 春梅起身下炕;保胜纵身拦挡扑上来搂抱。春梅躲闪伸手抓起针线笸箩里的剪子:“你敢!我攮死你!” 保胜哪里把个弱女子手中的剪刀放在眼里,舞爪上前。 春梅挺剪刀猛刺。 保胜闪身剪刀走空。他趁机抱住夺下剪刀扑倒了春梅。 春梅情急拼命挣扎大喊:“娘啊!来人哪!” 保胜抓起一团破布塞进了春梅嘴里。 东间的老太太觉着猫子头没安好心,起身下炕。 猫子头伸手关上了房门。老太太上来开门,猫子头把她推开。 老太太听见西屋传来儿媳的呼喊,疯了似的抢门。猫子头把她搡倒在地。 孙儿刘柱大哭。老太太顾不上孙子,爬上炕奔窗户。 猫子头扯着脚脖子,把老太太扑腾一下子捞到了炕旮旯里。 一个失明的老人,怎能抵住一个恶狼似的猫子头? 春梅奋力抗争,怎奈保胜色胆包天疯狂施暴发泄兽欲…… 保胜冲东间屋使声,猫子头开门出来,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瞎婆婆护不住儿媳,踉跄扑到西屋。春梅呢?屋里屋外摸寻不着呼喊不应,惶急脚高步低喊叫邻居。 乡亲闻信紧急寻找。唉哟!村边树林中春梅吊悬在树上。老少手忙脚乱,已是救治不活。 乡亲们愤怒控诉,鸡鸭被捉,赵老汉的一双新牛皮靰鞡被撅嘴骡子抢去……汪雅臣怒焰直窜脑门:“乡亲们,俺们除掉保胜这个害民贼!” “毙了他!”弟兄们随汪雅臣呼啦啦来寻找保胜。 闻知春梅死节,保胜万没料到她会如此刚烈,慌张避走他村。 众弟兄找到他时,屋内蜡烛红堂堂,保胜正和猫子头等人围着桌子大吃大喝呢。弟兄们闯进屋来,汪雅臣当头断喝:“你干的好事!” 保胜变貌失色,瞪着两只惊恐的小眼睛“梆”地一拍桌子,菜洒碗砸酒壶咕噜:“王景龙!你小子敢以下犯上噢?!” 猫子头见势不妙,唰地拽出匣枪直指汪雅臣胸膛,大喊:“消停点!你要干什么?!” 撅嘴骡子红头涨脸舌头发硬摇晃着掏枪:“他妈的…有酒不喝……起什么…屁啊!” 张忠喜和罗大川的两挺机枪,枪嘴子直顶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的胸脯:“放下枪!不老实连你俩也拾掇喽!” 猫子头撒眸,众弟兄长枪短枪直指枪口黑洞洞。 第20章 康家会盟 猫子头鼓眼泡子紧转悠——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要是开枪,他妈的这一帮非把我打成马蜂窝不可。 马三强、谢丰、郑长锁往上闯,抢上来下了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的枪。 猫子头梗着脖子发横:“大当家的再不对,也得饶他这一回!为个老娘们翻脸,犯得上吗?” 汪雅臣声色俱厉:“老娘们就不是人哪?!保胜呵,良言相劝你不听,你横推力压坏了规矩,坑的老刘家家破人亡啊!” 保胜面如死灰,跪倒磕头哀告:“雅臣,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我这一回……” 汪雅臣怒不可遏:“保胜,天理难容,你大罪难饶哇。小鬼子熊到咱家门口了,烧、杀、抢、祸害女人,你这样干,跟小鬼子有什么两样?!就是俺爹干下这样的缺德事,俺也决不答应!拉出去!” 保胜鼻音央求:“雅臣…饶我噢……”说着探手伸枪。他早把一支防身的撸子吞在袖口,冲汪雅臣一扬胳膊手枪已握在掌上,直指汪雅臣。 “呯!” 马三强火爆快当,啪地一枪将保胜打得歪倒在地。惊心眩目,只争得那么一秒半秒! 汪雅臣对猫子头、撅嘴骡子和保胜身边的七八个弟兄说:“保胜是他自作自受。咱们这条鱼再大,没有老百姓的水养活,也得干巴死!今后谁再敢祸害老百姓,保胜就是他的下场!” 猫子头瞪眼道:“好!汪雅臣,你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们的独木桥。弟兄们,走哇!” 撅嘴骡子紧帮腔:“走!凭啥找个爹管着?!” 汪雅臣愤怒:“撅嘴骡子,你想要命,就把抢的靰鞡留下!” 撅嘴骡子把靰鞡扔在炕上,这表兄弟两人见没人跟随,悻悻地离去。 弟兄们帮助安葬了春梅。 汪雅臣和王维宇来到刘万有家抚慰,给了刘家一笔钱为老太太治病。 万有娘病在炕上,拉着汪雅臣的手千言万语不松手。 刘万有深知错怪了好人,跪地谢罪。 汪雅臣双手搀起刘万有,又到乡亲们家中归还失物赔礼道歉。乡亲们闻知处死了保胜,满村老少拍手喜庆,称颂:“好个双枪仁义王景龙!” 众弟兄公推汪雅臣为首领。 张忠喜道:“咱们应该有个赫亮威势的名号才是。” 王维宇点头呻吟:“嗯,雅臣是双手神枪,乡亲们不是叫咱们‘双枪仁义王景龙’的队伍吗?我看,咱就要这头尾,报号‘双龙’,怎么样?” 众弟兄赞成叫好,这名号称心! 自此,汪雅臣等人报号“双龙”,整肃纪律训练士卒,除暴安良坚决抗日,声威日隆。 忽一日,卡子上传警,一队人马奔屯子来了!众弟兄抄家伙准备战斗。 不一会儿哨兵领进一个人来,竟是那年秋夜到周顺家寻保胜报仇的齐云禄! 齐云禄一见汪雅臣,深深施礼参拜恩人:“汪恩公威名远播,剪除恶贼保胜为齐某报了大仇!齐某等弟兄愿投靠麾下当一小卒,甘愿为英雄牵马坠镫!” 汪雅臣等弟兄热烈欢迎摆酒接风。计点人数,加上齐云禄领来的二十几人,双龙队骤增至五十九人。当下议定,立齐云禄为双龙队队副。人马威壮众人大喜,大盘菜大碗酒揎臂呼喝划拳痛饮,探马来报: 冯占海挥师南下收复榆树县城,乘胜东进拿下五常县,再攻山河屯,一举收复。 双龙队闻报大喜,把酒庆贺。忽然报说门外有人前来下书,传命有请。 下书人进屋施礼,道:“刘司令久闻双龙威名,特派小弟前来拜见王大掌柜,问候众位弟兄安好,恭送请柬。” 汪雅臣接过书信,示意:“远路辛苦,请坐。”下书人一旁落座;汪雅臣拆封见上面写道: 景龙兄台鉴: 值此家国蒙难之秋,正英雄建功立业之时,不才愿与兄等肝胆相照大展宏图。若兄不弃,拟于二十八日略备小酌,恭侯尊驾共议大计。 愚弟刘仁顿首 七月二十二日 汪雅臣将请柬递给王维宇和齐云禄等人观看,细询来人。 下书人口舌利便:“刘司令的部队有一千多人,现驻扎在九十五顶子山西莲花座。刘司令愿结联各路英雄共救国难……” 命将下书人领到别屋酒饭招待,汪雅臣与众弟兄商议。倘若能聚成大队人马志同道合抗日,那是再好不过。只是不知这刘司令的根底,须探明虚实再行定夺。因此,决定汪雅臣和王维宇走一趟。打发下书人回复刘司令——双龙队届时赴会。 眼见会期在即,汪雅臣、王维宇装束齐整前往会盟。 为防万一,齐云禄领双龙队向九十五顶子山靠拢准备接应。 七月二十八日,康旺保家内外洒扫一新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这康旺保颇有家资,且为人豪侠机变,极善应对。兵灾匪祸中,他宁受罗嗦苦躲避强横。因此,兵到了康家是酒馆;胡子到了康家是饭店。哪怕是东厢房住上了兵,同时西厢房住上了胡子,这兵与胡子在康家大院里是决不会开火对打起来。要打,你们两方得出院外另找地方打去。要不,两方与康家都是要好的朋友,江湖义气怎能伤朋友脸面? 因此,这兵与胡子在康家大院里就是走了个脸对脸,也互相装作没看见。这白道办不成黑道办不了的事,到了康旺保这儿,却偏能并缝调和成功。就因为这个,康家在当地很有名望,刘司令选在这里会盟,实是事出有因。 半头晌时分,司令刘仁和他的参谋长在康旺保的陪同下,在大门外迎候各路英雄。村头、大街上,岗哨荷枪昂然戒备。 不一时,飞山、铁塔、创江南,方有、庆林……各队头的首领先先后后会聚来康家大院。 康旺保打着哈哈,不失时机不伤体面主次得宜,一一互为引见。汪雅臣和王维宇的到来,看得出康旺保分外热情;刘司令谦恭敬贤;参谋长满脸笑意;汪雅臣从容洒脱;王维宇微笑随和。众首领被礼让到了上房。 第21章 道路不通 上房前,乐队笙箫琴弦,声声演奏步步高。 客厅里摆设古色古香,正北一副对联醒目,上联是:茶香满厅无俗客;下联是:酒醇全座有缘人;横批是:天缘福汇。左右摆着两只白瓷彩绘大胆瓶。正中一只黄铜大香炉,袅袅飘动着香烟。 八仙桌上瓜果凉茶,前后窗户四敞大开,清风南北徐动不觉暑气侵扰。 刘司令、参谋长、康旺保殷勤待客。 汪雅臣冷眼看刘司令的言谈举止,见他与康旺保正好一反一正。康旺保细高清瘦;刘司令粗矮肥胖,秃脑门,裂着怀,鼓肚子。屋里虽不燥热,他身子裸露之处都是一层肥腻腻的油汗。 首领们喝茶吃果抽烟,文静些的眼看耳听,粗鲁的扬手舞掌豪谈大笑。一会儿撤去茶果,端上酒菜,先凉后热甜酸干鲜水陆齐备,流水的摆布上来。各位首领分桌安席。知道首领们多数不喜酒盅,故面前清一色的细瓷大酒杯。 刘司令礼让汪雅臣:“这主座非双龙莫属哇,请!” 汪雅臣两手抱拳:“不敢,在下借刘司令庇佑,居末座亦属侥幸。” 刘司令:“哪里哪里,双龙青年有为那就屈居客座首位?” 汪雅臣和王维宇高低不肯,只好再往下坐。 推来让去,刘司令坐了首座,康旺保次席,参谋长三席,汪雅臣次之,各路英雄落座, 刘司令擎杯在手开言道:“今天,借老康家这块宝地,诸位英雄大聚会,共商抗日大计,刘某先敬诸位一杯,来,干!”他说着举杯转动示意。 各位首领应和举杯饮干。 康旺保与参谋长互相谦让,让不过,到底康旺保敬了第二杯;参谋长敬了第三杯。这就放杯撂筷话归正题。 刘司令开腔道:“刘某愚见,说出来与弟兄们商议,可行则行,不可行则听从弟兄们的高见。” 众首领点头称是。 刘司令接道:“咱们联合抗日,就得抱团一条心。心要是不齐,啥也办不成。”首领们有的点头有的振臂喊对。 刘司令又道:“咱们联合了,人多势大不能老在山里头猫着,咱们得打出山去!” 首领们应和,有的高声嚷叫起来。 刘司令见众人与自己意见相和,喜形于色,道:“咱们打出去,招兵买马广收军饷。这就得多占地盘,占山河屯、占五常街、占拉林仓,哪儿油水大,咱就占那儿。”不料首领们对多占地盘的说法缺乏热情,瞪着眼睛你瞅我,我看你,脖梗子发硬吧嗒着嘴不吱声了。场面冷清下来。 沉闷中闯江南发话:“请问刘司令,咱们占了地盘,小鬼子来攻打怎么办呢?” 参谋长插话:“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占的地盘凭啥让人啊?老婆和地盘决不能让人!” 刘司令接上说:“对,抗日嘛,就得动真格的。别人来抢咱的地盘,咱就打他个王八犊子!” 人们一时无语。 康旺保让客:“来来,喝酒、吃菜。” 有的首领大口吃菜、仰脖喝酒,有的首领皱眉沉思。 汪雅臣说:“刘司令,小弟有几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刘司令微笑着点头:“请讲请讲,正想听王兄高见。” 汪雅臣站起来扫视在座的各位首领,说:“刘司令和诸位弟兄为国为民,商议联合起来打鬼子,太好了。俺们双龙队愿意和各队的弟兄们披肝沥胆共赴国难!现在山河屯 、五常街、拉林仓都在冯司令的抗日部队手里。占地盘这件事 ,小弟浅见,抗日部队占领的地盘,说什么咱也不能去占。” 各位英雄表示赞同。 汪雅臣接着说:“咱们不能窝里反,自己打自己。小鬼子霸占的地盘,咱不能不占也不能强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强占地盘;鬼子来攻;咱们摆开阵势和他们打;鬼子武器比咱们好;咱们容易吃亏伤元气。” 创江南先插话:“对,咱们不能和小鬼子打阵地战,那样打法咱们吃亏!” 汪雅臣点头“因为这个,咱们不应该把占地盘放在头前,应该下工夫多消灭鬼子。咱得把就咬他一口,不得把就走人。今天在东边咬他一口,明天在西边咬他一口,三咬两咬使劲咬,总有一天会把他们咬得一口不剩。小鬼子人没了,他靠什么去占地盘?” 如石击水,众首领议论纷纷:“高见,把小鬼子打没了,地盘自然就是咱们的了。” “对呀,把消灭鬼子放在头前!” 首领们挥拳昂头你喊我叫地响应,有的含笑冲汪雅臣点头,有的私下低语议论。他们过去只闻双龙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分剖透彻胸有城府,令人钦敬。 刘司令吃瘪,桌子底下的脚轻轻踢了踢参谋长,以目示意。参谋长离席而去。刘司令站了起来,说:“好!久闻双枪王景龙的大名,果然见识不凡,前程不可限量呵,刘某佩服。这样吧,就依王兄主张,明天各路人马都来莲花台参加联合大会。来呀,弟兄们,干啊!” 饭后,汪雅臣、王维宇与各队首领执手告别。刘司令和参谋长、康旺保热情挽留汪雅臣和王维宇。 汪雅臣说:“刘司令,容小弟回去把弟兄们带来,咱们相处的日子在后头呢。” 刘司令哈哈大笑:“说的是,二位一路顺风!” 两人告辞出村。 王维宇道:“雅臣,我看这刘司令不怀好意,赶紧走。” 一语未完,村中泼拉拉冲出大群马队乱枪“砰、啪”射来。迎面道路两旁的树林中,人嚎枪响弹如飞蝗。 两人突遭前后夹击,飞步闪进道北苞米地里。子弹把苞米叶子打得“噗嗤”乱响。 汪雅臣、王维宇挥枪将几个冲近的士兵打倒。两人急急地上了山坡。 所幸都没受伤,走山穿林疾奔,路上撞见前来接应的齐云禄等双龙弟兄。 一见面,张忠喜说:“听老乡说的,这个刘司令是伪军营长,原先驻在山河屯。冯占海的部队攻打山河屯时,刘营长领着一帮人逃进东山里来了。怎么样,他们是真心抗日吗?” 汪雅臣笑笑:“抗日?俺和大哥好悬没让他们包馅子打死。” 第22章 投奔德林 “哦?”众弟兄愕然。 王维宇简略说了一下会盟的情况和如何遭伏击。 弟兄们愤恨,魏永江说:“意见有出入,那不是平常事吗?犯不上就下毒手啊?!” 汪雅臣说:“这个刘仁小肠鸡肚。他是不是明说抗日,暗中帮小鬼子使劲还说不准,至少他是想浑水摸鱼趁乱世称王。” 众弟兄愤怒:“走!打这帮狗娘养的!” 汪雅臣拦住:“不可鲁莽!咱们和他们火并起来,坏了抗日的大事!” 王维宇抽着烟,道:“嗯,眼下咱们应该离他远点,防备吃他的亏呀。” 张忠喜道:“咱们投奔宋德林行不行?” 王维宇思虑着说:“听说宋德林有一千多人,不伤老百姓,杀伐利亮敢死打硬拼,小鬼子怕他们。” 汪雅臣问:“弟兄们看看,咱们投宋德林中不中?” 齐云禄说:“我看中,到那看眼目行事,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王维宇道:“这么办,咱们投是投,有条件的投,咱双龙队必须抱团不能编散花。” 弟兄们赞成。双龙队连夜进发,赶奔朱家船口投奔宋德林。 第二天上午太阳一杆子多高,队伍远远地望见朱家船口,遇上了宋队了水的头道卡子。 齐云禄上前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向后一伸,道:“西北悬天一只鸡,绿林不把绿林欺,绿林若把绿林欺,伤了绿林好和气。” 了水的还礼放行,遥指司令部说:“请见大柜。” 过了数道卡子,弟兄们走进街里来到司令部门口站住。大门口是双岗,齐云禄上前施礼联络。哨兵报进去传出话来:“请。” 众弟兄在门外候着。 汪雅臣、王维宇和齐云禄摘下身上匣枪递给自家弟兄,三人昂首阔步进院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见屋内炕上地下坐着、站着不少头脑人物,汪雅臣驻足朗声道:“宋司令局红(队伍强壮)管亮(枪法准)人强马壮!”三人接着迈步进屋,汪雅臣诵道:“高天厚地气象新,俊鸟落进凤凰群,梧桐大树凤展翅,百鸟随凤上青云!” 屋内空气肃杀,一个个脸面凝铅二目虎视。炕头坐着的一位五十上下岁身着白褂黑裤的猛壮汉子,生的阔面大耳短须连鬓亮目生威,只见他抬起右手掌心向里,蜷着三指伸直中小指指向自身(我是大掌柜),发话道:“西北悬天云连云,不知白云是黑云(你们是干什么的)?” 汪雅臣心想,此人必是宋司令宋德林了。他朝宋司令行礼,道:“黑云过后是白云,白云黑云都是云(咱们是一家人,要不也不敢登山门)。” “什么万儿!”一个黑矮粗胖的猛楞汉子断喝。汪雅臣微笑从容:“虎头顶(姓王)!” “你们是空子!”一个身材高壮、模样长的有点像宋德林的汉子,伸臂怒指大吼。 齐云禄答道:“里码人(同行),双龙前来挂柱靠窑(投奔入伙)、拉个对马(联合作战)。” 高壮汉子又喝道:“瞧瞧他门清不清(懂不懂规矩)!” 屋里的人动起来。宋德林下炕,在正北八仙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众部下分站两边虎视眈眈。八仙桌上摆放着一个三条腿的紫红色大香炉。汪雅臣以目示意。 齐云禄点头,上步水盆里净了手,接过一黄面穿长衫老者递上来的一把已点燃的香。他持香来到桌前恭敬拜了一拜,一边往香炉碗里插香一边朗声高颂。他在前边端正等距插上三根:“三阳(南)开泰吉星照”;又在后边朝外斜插四根并作两对:“四列(北)顺流得安康”;在左边呈半环状插五根:“五到(东)青山有喜庆”;在右边作一堆插上六根:“六切(西)抱团财兴旺”;他接着右手持香在香炉碗上方划了一圈:“十八罗汉震四方”;说着把最后一根香插在中央:“宋司令挑号人马壮!”他先后把一十九根香插完诵完,然后两掌心相向,两个大拇指分指前后,另外八个手指互相勾握着放到左胯边上,冲香炉行里掰筋托手礼。 “盟誓!”高壮汉子吼。黄面老者在桌前铺下拜毡。 三人拜毡上跪了,汪雅臣三人盟誓道:“双龙队今天来靠窑,就和弟兄们一条心,严守规矩,不吃里扒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犯规矩愿受千刀万剐!”誓毕起身站立。 宋德林见滴水不漏,甚喜:“请台上拐着(上炕坐)。” “谢司令!”汪雅臣等回身在炕沿上坐了。 宋德林问:“你就是双枪仁义王景龙喽?” 汪雅臣答:“俺是王景龙。”他接着向宋德林介绍了王维宇和齐云禄,说:“双龙队的弟兄们扑奔宋司令,愿意和弟兄们并肩抗日。” 宋德林头一梗:“妥!” 汪雅臣又说:“司令,俺请求还由俺来带双龙队。” 松德林大巴掌一扬:“妥当!王景龙——” 三人站起来汪雅臣应声。 宋德林道:“双龙为我的第四支队,委任你为第四支队支队长!” “谢司令!”汪雅臣刚落音。宋德林又道:“往后一个锅里搅马勺了,我给你引见引见。”他指着那黄面老者说:“这位是韩参谋长。” 汪雅臣上前见礼:“请韩参谋长多指教。” 韩参谋长含笑点头:“好好,咱们互相关照,有事大伙商量。” 宋德林指着高壮汉子说:“他是我的侄子宋百富,第一支队支队长。” 汪雅臣仪态谦恭施礼说:“请宋支队长多指教。” 宋百富面露骄矜之色:“打仗别尿裤裆,吃穿别挑拣!” 汪雅臣点头答应。 宋司令一一介绍。那个黑矮粗胖猛愣汉子是第二支队长方虎。那个一直没吱声,三十多岁国字脸眼目有神中流个头的,是第三支队长刘云成。那个留分头白净面皮细挑个的是副官吴天恩…… 宋德林发话,命伙房准备酒席为双龙队的弟兄们接风洗尘。 宋百富进言道:“司令,风闻王景龙双枪厉害,眼时有闲空,让我和弟兄们开开眼呗。” 第23章 破贼锄奸 宋德林心情喜悦:“景龙呵,反正这饭好还得一会,你露一手给弟兄们瞧瞧。” 汪雅臣微笑:“司令,俺这点道行,哪敢在您和弟兄们面前丢丑呢?” 宋百富自思这王景龙八成是徒有虚名艺浅心怯,紧催上了:“哎,马有失蹄人有错手,打中打不中的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要紧?” 方虎也紧帮腔:“对呀,好歹露一手啊!” 宋德林道:“走哇,上当院去,照量照量!” 汪雅臣无奈,随众人走出屋来。 张忠喜从门口进院递上双枪。 汪雅臣伸手接过来叫上火,双手提了。 宋队中宋百富枪法已属一流颇为自负,意在给双龙队来个下马威。他四外撒目寻找射击目标,见西厢房屋脊上有几只家雀在叽喳欢叫,正称心怀。机缘难得,不就此时显艺更待何时?宋百富展臂抖腕“叭”地一枪,一只抖翅的家雀中弹跌落下来。 弟兄们赞羡轰然喊好。 宋百富面露微笑颇有傲慢之色。 枪响人呼屋脊雀儿惊飞,汪雅臣眼明手快左右甩腕“叭”、“叭”两枪,两只飞雀应声坠地。 静物好打,飞物难射。院里院外一哄声喝响连珠彩。 弟兄们把死雀捡来给宋德林看。只见宋百富打得这只,雀身羽毛血肉模糊打花达了;汪雅臣打得这两只,子弹利利亮亮洞体而过雀身完整。真是高手之中有高手了。 宋百富暗自叹服。 宋德林大喜,不意今日得此虎将,见汪雅臣毫无骄态,如此年轻后生有这等胸襟委实难得,心中愈发欢喜。 这天探马回报:冯占海的部队因粮弹短缺,杀奔关里投少帅去了。小鬼子迅即占领各县。 金秋时节,天蓝如洗云淡风爽。 “咣!”金马川村西冒起一股青烟,响起一声袭击日军的洋炮声。村头的日伪岗哨开枪还击。 蒿草丛中几个村农装束的人闪退至苞米地头。 日伪岗哨大怒,“叭——唝!”、“叭——唝!”钢枪急射。 使洋炮的不服,冲鬼子“咣!”又来了一炮。 不大一会儿,村里窜出二十多个鬼子和一群伪军,张牙舞爪来包围苞米地捉活的。 没等他们撒开队形,“打!”汪雅臣手中的指令枪先响了。 一个鬼子“梆当”倒地。埋伏在苞米地里的第四支队,机枪怒扫排枪齐射,手榴弹落入敌群开花。 日伪军遭到迎头打击,眨眼之间死伤大半,没死的掉头往村里跑。 “冲啊!”汪雅臣身先士卒,众战士虎跃猛追,专挑日本鬼子打。 这时宋德林率大队从村东攻进来,伪军跪在路边投降,战斗结束了。 大街上,宋德林、韩参谋长和汪雅臣等人在指挥收缴战利品。 忽有一女子哭喊跑来向宋德林呼救“宋司令…救命啊…呜……” 韩参谋长把女子扶起来,说:“孩子,别哭,有什么冤枉你说吧,宋司令给你做主。” 这女子哽咽着道出原委,原来这姑娘姓高名彩霞,家住向阳山。因相貌姣好被向阳山自卫团长清天祥看中,托媒上门求亲遭高父拒绝。 清天祥仗势逼婚,说高家反满抗日,把高父抓到团部拷打关押。 这天半夜里清天祥来叫门,说是清查户口。高彩霞母女知道他没好下水,清天祥在门外哄诱吓唬;娘俩死顶着门不给开。 清天祥砸不开门,拿木棒凿东房间的窗户。高彩霞手持劈柴大斧跑进东房间拦挡。忽听西房间窗户“哗啦”响,高彩霞急忙转身奔进西房间。 房间里昏黑,高彩霞被窜进屋来的清天祥猛地抱住了上身。清天祥夺下了大斧,把高彩霞摁倒迫不及待的扯衣裳乱亲乱摸。 高彩霞死命拼争。 彩霞娘端着灯盏慌急来救,仓惶伸手不知怎么的一盏灯油倒进了清天祥的脖领里。老娘不顾一切,死命扯着清天祥的衣裳拽着头发狠捞疯狗。 高彩霞趁机脱身。 彩霞娘疾呼女儿“快跑”;高彩霞破门而逃。 清天祥打倒彩霞娘追出屋来,气急败坏月黑风高抓摸不着高彩霞的身影。 高彩霞连夜跑到金马川二姨家躲避。 宋德林、汪雅臣等人早有耳闻。这清天祥原是当地无赖流氓,嫖赌蒙骗偷无所不为。世运颠倒牛鬼蛇神横行无忌。清天祥仗着日本人的势挎着匣枪当上了自卫团长。他领着团丁呼三喝四挨门挨户派款索钱。拿不出钱的人家,清天祥抓打催逼捉鸡牵狗扛抬东西。他老光棍一条,酷好女色,凡小门小户的大姑娘小媳妇略有几分姿色者,必借寻因由弄上手奸宿。 今天高彩霞大街哭诉,宋德林勃然大怒,立命留第三支队打扫战场,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冲卷向阳山! 第四支队一马当先。村头站岗的团丁没敢开枪,罗大川上来下了他的枪。 雅臣命令站岗的团丁马溜地头前带路,弟兄们呼啦啦冲进街里,队伍直扑自卫团部。 自卫团部里乌烟瘴气。有的团丁躺在炕上牙疼似的哼哼呀呀地唱:“…姑娘的眼眉梢,好像那韭菜割头刀……” 有的在看热闹,一帮人围着桌子赌钱,狂呼乱叫:“大天!九点!” “不许动!举起手来!”吼声劈空,团丁们抬头一看傻眼了。 “到院子里集合!”一个个团丁哆哆嗦嗦乖乖地举着手到房外站队。一清查俘虏,偏偏不见罪魁清天祥。 汪雅臣急审团丁,才知道清天祥这几天勾搭上了一个小寡妇,正起早贪黑往那儿跑。 齐云禄带上两名弟兄,让团丁领道进屋堵个正着,清天祥在温柔乡里呼噜酣睡。齐云禄暴吼一声上前从被窝里揪出来,弟兄们苍鹰捉鸡牢捆紧绑押回团部。 这时候,宋德林的后续部队开进街来。 活捉了清天祥,父老乡亲见了晴天,呼啦啦奔上街头将清天祥团团围裹。男爷们儿拳打脚踢,老太太、媳妇们挤上来抓挠揪掐。 第24章 情驰神飞 宋德林宣布清天祥通敌害民的罪行,根据民众的强烈要求,一声令下,几个弟兄把嘀哩当啷的清天祥拖出长街,一声钢枪响,人世少了个害民的恶贼。 王维宇和张忠喜、罗大川等人砸开牢门,见乱草上高彩霞的父亲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弟兄们抬起高父送回家救治。 高彩霞给宋司令磕头感谢救命之恩,又谢双龙队。 汪雅臣等人凑了一些钱留给高家治伤。 高氏一门老小感激大恩,慨叹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人好队伍! 团部大院里,众团丁灰头土脸惶恐无地,身有劣迹者瑟瑟发抖,生怕跟清天祥一块去。 乡亲们人墙般前后围绕。 汪雅臣训导伪团丁:“大敌当前,有志气不愿当亡国奴的,应该抱成团跟小鬼子干!从今往后谁敢坑害乡亲,谁敢破坏抗日当汉奸,清天祥就是样子!” 乡亲们热烈地拍巴掌,当场有七八个小伙子要求参加抗日队伍。汪雅臣热烈欢迎。 高彩霞一再要求入伍当女兵。 汪雅臣和王维宇劝她先等一等,以后招收女兵的时候,就来请他参军。 村民们牵猪担酒犒劳部队,赞扬宋德林的人马救苦救难为民除害。 自从汪雅臣离开家以后,陈明丽虽没过门但伺奉雅臣娘如婆母一般。凡老太太衣食住行诸事,代尽子职极力孝敬。 一青一黄一年过去了,不见雅臣回转。年关渐近,雅臣娘郁闷不乐。陈明丽朝夕婉言劝解,又把汪家娘俩接到家中过年。明丽娘陪同汪母叙话解闷,汪母稍感宽慰。 正月里来信了,陈明丽如获至宝。信上雅臣哥问候家中老少安乐,叙说在邓团当兵一切都好不要惦念,又嘱托明丽等语。 得了准信,老少减却几分空悬的惦念。后又来信了,说在邓团当排长了,一切都好。 这把明丽爹乐得够呛:“你看看,我说雅臣这孩子错不了,这不是有出息啦?这才多长时间,就当上官军排长啦,好啊!” 陈明丽把这些书信反复展看,暗自高兴珍重收藏起来。 一晃三年过去了,汪雅臣人没回家信也没了。 日本兵来了,世道慌乱人心惶惶。 雅臣娘坐不住了,陈明丽日夜忧虑。村中比陈明丽年岁小的姑娘都出嫁了,有的都抱上孩子了。 明丽爸妈脸罩愁云,唉声叹气。 这天,陈明亮把他的一个同学领到家里来了。这个同学在五常街里住,家中日子富裕开着商店买卖,人品相貌都好,见了陈明丽的面十分中意。 陈明丽早猜中了哥哥的心思。她头不抬眼不看躲到东院老汪家做针线活去了。客人走了陈明丽才回来。陈明亮瞪起眼珠子跟妹妹大发脾气:“进门就当老板娘,这样的人家你上哪找去?那汪雅臣一个穷当兵的,炮火连天兵荒马乱,他是死是活都难说啊。” 陈明丽态度坚决:“不管是死是活,他活着我等着他;他死了,我为他守寡!” 陈明亮发恨:“能活着吗?就算他还活着,人不保心木不保寸,他怎么不给你写信了呢?恐怕人家不光老婆连孩子都有了。你死心眼一条道跑到黑,兵荒马乱的让爸妈替你操心! 陈明丽脸憋得通红,对哥哥斩钉截铁:“他娶别人?我不信!他活着我嫁给他;他要是没了,我就守着爸妈过,一辈子不嫁!” 明丽娘急忙压伏:“你们哥俩别吵吵了。唉,你妹子就是这命,由着她吧。” 却说宋德林的部队连打胜仗,队伍离开向阳山来到蛤蜊河子村休整。 这天,韩参谋长笑容满面来到汪雅臣的住所。 正在擦枪的汪雅臣急忙收装起来,起身让座两人说话。 韩参谋长有一外甥女,相貌端庄品行贞淑且粗通文墨。妹妹、妹夫曾托韩参谋长为女择婿,经长时间品察,认定汪雅臣实乃人中豪杰可托终身。妹夫亲来队伍上暗自相看一番,赞不绝口,愿不计聘礼厚薄请韩参谋长玉成。 今日,韩参谋长专为做媒而来,笑望着汪雅臣慢语道:“王支队长青年未娶,老朽意为支队长择一佳偶,不知你意下如何?” 汪雅臣说:“感谢参谋长的美意。俺当年离家时老母做主为俺聘下了妻室。母命难违呀。”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韩参谋长起身告辞。汪雅臣送到大门口作别。 他回到屋里,躺到炕上枕着被窝卷而卧,情思悠悠神驰心飞。他探手怀中取出莲花并蒂双鸳鸯戏水手帕,痴痴地展看。 忽见老娘走进屋来,怒目而视喝道:“有你这儿子跟没有一样!” 汪雅臣慌忙上前抱住老娘:“娘,您老可安好?儿子不孝惹您老生气。俺行踪不定,怕连累老人啊……” 母子正说话间,“雅臣哥!” 汪雅臣忽听陈明丽喊他,转头一看,陈明丽扬手张臂欢天喜地跑过来。 “花姑娘,要希要希!”一群日本鬼子张牙舞爪窜上来扑抓陈明丽。 汪雅臣来不及掏枪,纵身挡住拳砸脚踢,与鬼子拼搏着激怒醒转过来。 房外日在中天,檐头燕儿呢喃扑飞。鸳鸯莲花手帕在手,心跳咚咚呼吸急促身上汗热。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哦,弟兄们开饭了。 却说沙河子村是抗日队伍出入四合川山区的门户。日本人在沙河子村建立了绊脚碍事的自卫团。 宋德林意欲立马将沙河子自卫团连锅端。 汪雅臣主张派人前往晓以大义先礼而后兵。 沙河子自卫团长名叫沈青山,此人行武出身枪头子贼直。建立自卫团不久,猫子头和撅嘴骡子来投。沈青山大喜,委任猫子头为团副、撅嘴骡子帮办团务。 沈青山深知沙河子地处要冲兵家必争,他这个团长难当。因此,他一方面网罗散兵游勇培植羽翼,一方面极力搜刮钱财,预备着万不得已揣着钱走人。沈青山与猫子头等人有一套独特的逼勒搜刮方法: 他们把锅台上的大锅薅走,灶膛里加上木柴烈轰轰猛烧。将人带来说你是抗日分子拿钱赎罪,拿不出钱来把人推放灶上两头摁住烧烤活人。有钱的倾家荡产,没钱的把人烧得焦臭冒油哭爹叫娘惨不忍睹。 第25章 苦口婆心 这几天沈青山已成惊弓之鸟,害怕成为第二个清天祥。早饭后,他站在团部院里伸着个长脖子四处狐疑张望。一个团丁急步走上来报告:“团长,宋德林派人来送信。” “哦?”沈青山吩咐:“带上来!”他说着回到屋里坐到了桌子旁边。 几个团丁押进来一个黑布蒙面人。团丁伸手揭去来人蒙脸黑布。 猫子头张眼看时,原来是双龙队的李翔。 李翔从怀中取出书信,说:“宋司令、王支队长命我把信面交沈团长。” 猫子头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捋过信来递给沈青山。沈青山接信拆开封手拿信纸却是不知倒正,横竖扫了一眼将信递与师爷。师爷给他念道: 青山兄钧鉴: 你我弟兄炎黄一脉,理应同志携手共御外侮。日贼蛇蝎迫我骨肉相残。我士农工商当洞其奸而反其行,万众一心保家卫国。前嫌可弃抗日功高,凡事均可从长计议,盼闻佳音。 弟宋德林即日 师爷念完,瞅着沈青山的脸,指着书信从头到尾解说一遍。 一旁的猫子头望着呻吟的沈青山,说:“团长,干脆把这小子宰了得了!” 沈青山左手托下巴思衬一阵子右手一摆:“不!”他抬脸对李翔道:“你回去禀告宋司令,就说我沈某有心归顺。请宋司令明天派主事的弟兄来,咱们好好商议商议。” 送走了李翔,猫子头问:“团长,咱们真的归顺宋德林?” 沈青山面有难色,砸吧嘴道:“咱们顺了日本人,宋德林咱也惹不起呀。咱们投石问路探探深浅再说吧。” 猫子头说:“团长,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汪雅臣那帮小子诡道着呢,别让他们借引子冲咱们冷丁地下手!” 沈青山点头:“对,明个你出面跟他们谈,我领弟兄们防备着……” 听了李翔的汇报,宋德林与韩参谋长召集各支队的长官,商议派人前往谈判。宋百富、方虎等人不言声。汪雅臣自告奋勇前往招降。 王维宇反对:“猫子头在沙河子当团副,剪除保胜的时候和咱们闹翻了脸,那小子心狠手黑啥事都干得出来。你去谈判风险太大!” 弟兄们异口同声:“冒这风险不值个!” 汪雅臣劝说:“俺寻思着还是俺去谈判显着咱们心诚实。他们既怕日本人又怕咱们,左右摇摆看风头呢。咱们宣传抗日救国,教育影响把他们争取过来,冒点风险也值得!” 第二天早晨,太阳爬上了东山头。草木和庄稼枝叶上闪动着晶亮的露珠。猫子头带领着十多个武装团丁,撅嘴骡子扛着一挺轻机枪,来到沙河子村外戒备等候。 忽见远处一点雪白闪动,悠忽似白云驭风。眨眼看清是一匹白马昂首飞腾而来。眼见战马神骏驰近,骑者威武缓辔徐行几步,身手矫健甩鞍下马抱拳施礼:“小弟晚来一步,有劳众位弟兄久等了。” 猫子头瞪着一双鸡蛋眼早就看出来人像汪雅臣,喝令团丁们脑瓜子机灵点、手脚利亮点。他提着两支大张着机头的匣枪,大眼珠子乱骨碌怎么看也是后边没人,就来了一人一马。他上下加细看,汪雅臣还是赤手空拳。他心里大为宽松歪头龇牙:“嘿嘿,听说你投了宋司令,这怎么整成秋后的嫩葫芦蛋了,越闯荡越抽巴了,混得小烟袋去两头光杆了呢?嘿……要不,你干脆跟着我和沈团长干得了!” 撅嘴骡子仰脸朝天翘着厚嘴唇,使劲摆动怀中抱着的轻机枪,“嘿昂嘿昂”地大笑:“你小子怎么空爪子了呢?!” 汪雅臣淡然一笑:“兄弟今天来,不是动手拼死活的,是代表宋司令和弟兄们,来商议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商议同胞们团结抗日的大事。你们看,俺是多带人好还是多带枪好呢?” 这一问,笑的也不笑了,眨巴着眼睛没话了。猫子头扬手晃晃匣枪:“你别拉拉蛄戴眼镜自充明白先生!你不是来谈判的吗?咱们就马溜地下笊篱,净 捞干的!” 汪雅臣微笑道:“兄弟今天来,就是诚心诚意想跟沈团长和弟兄们好好叙谈叙谈。” 猫子头嘴一撇:“耶耶,你以为你是谁呀?我们沈团长有工夫勒你?你寻思高桌子矮椅子香茶好酒的请你呢?!你有屁就在这儿放,没屁就给我土豆子搬家,马溜地滚球子!” 汪雅臣心里话,这猫子头的蛮横霸道一点也没改呀。他依然面带微笑:“景龙的心意,就是盼望咱弟兄们齐心抱团打小鬼子——” 猫子头喊叫抢话:“打小鬼子?日本人给我们枪给我们子弹,我们凭啥打人家?我们归顺宋司令,他有枪有子弹吗?” 汪雅臣说:“枪支子弹有的是,那小鬼子的弹药库就是咱们的。宋司令的队伍接连打大胜仗,缴获那么多的武器弹药。咱们并肩抗日了,你们要枪有枪,缺子弹有子弹。” 猫子头嘴一撇咧:“你说的倒好听,日本人能白给你呀?”他说着转身手中枪冲沙河子一扬:“沈团长我们站在街头上一跺脚,整个沙河子都乱颤。我们投了宋司令,给我们多大地盘啊?” 汪雅臣正色道:“你们敢跟日本人跺脚吗?欺负自家乡亲那是狗熊!敢和日本人跺脚才是真英雄!咱们把小鬼子赶跑了,才能把家乡的地盘夺回来。弟兄们看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呵?” 团丁们赞同,向着汪雅臣点头。 猫子头的身子一窜跶喊起来:“你胡说!我们是满州国的自卫团,是维持地方治安的!你们是造反的红胡子!你胡说八道,我崩了你!”他跺跶脚喊着双枪平端对准了汪雅臣的胸膛。 撅嘴骡子“哗啦”扳动枪机枪口指着汪雅臣,拉架子要开放。 汪雅臣大笑几声耸蚕眉瞪虎目:“你们哥俩消停点!你们还叫个中国人的话,就留着子弹打小鬼子去!俺为什么好心诚意来谈判?是俺们的队伍打不下沙河子吗?打小鬼子都一扫平光,要打沙河子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第26章 百姓拥戴 猫子头龇牙咧嘴:“吹大牛不上税呀,不服气咱们就试试!” 汪雅臣:“俺们为什么没打?因为咱们是中国人,咱们是骨肉同胞哇!咱们自残骨肉死拼起来,谁也捞不着好,让小鬼子捡便宜了!那个满洲国,明知显露的是日本人手里摆弄的牌位。咱们要是上了小鬼子的当,忘了祖宗卖国当汉奸,那就成了千古的罪人!” 团丁们被汪雅臣的浩然正气满腔真情所动:“对,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 猫子头双臂下垂梗着脖子:“别听他瞎白话!我们真归顺了宋司令,怎样待承我们呢?” 汪雅臣说:“过去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沙河子自卫团编为第五支队……” 猫子头不耐烦抢话:“爽快点说,我们捞点外快、蹭点油水什么的,能不能让我们自在点呵?” 汪雅臣看着猫子头诚恳道:“捞日本人的外快、蹭日本人的油水,咱们得多捞狠蹭;父老乡亲们现在够苦的了,要是趁着国家遭难去作践老百姓,那还叫中国人吗?” 猫子头摆手:“好好,我听明白了,你三天以内听回信吧。”他说完领着团丁们摇摆着回屯去了。 汪雅臣冲着他们的背影喊:“弟兄们,好好想想吧,咱们千万不能自残骨肉哇!”他纵马回返行不多远,路边庄稼地里树林中涌出接应的弟兄。 王维宇问:“怎么样,有希望没有?” “团丁们有归顺的意思。这个猫子头呵够呛,怕是劝不回头。”汪雅臣与弟兄们议论着返回营地。 三天转瞬即逝,自卫团没有音信。 宋德林、汪雅臣不愿为而为之,计议拿下沙河子。 八月的山区拂晓,灰雾缠山凉露湿衣。 汪雅臣带领弟兄们悄悄地刚接近村南头,村北就打响了。双龙第四支队猛冲进村,村头站岗的的团丁放了一枪回头就跑。 汪雅臣和弟兄们呼啦啦往团部冲击。 战斗一打响,防守屯子四周和自卫团部大院的团丁,大都溜之乎也。团部正房上的机枪却在狂吐火舌。沈青山亲自掌握重机枪和几个顽劣团丁防守北面;由猫子头和撅嘴骡子指挥一挺轻机枪防守南大面。宋部的多挺轻重机枪形成交叉火力与房上对射。自卫团的重机枪手中弹,几个自卫团员就想逃跑。 沈青山挥枪将一个逃跑的团丁击毙,大吼:“给我顶住!”他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孤注一掷把机枪手一推,抓起重机枪龇牙咧嘴“咕咕咕……”发疯猛烈射击。 猫子头呼喝着撸胳膊挽袖子,挥着匣枪射击着。晨曦微露中,猫子头突然发现了汪雅臣奋勇当先冲到大门口挥臂投弹。哈哈,真是妈妈的冤家路窄,让你小子今天死在我的手上!他咬牙瞪眼甩手搂火,“叭”地一枪击中了汪雅臣。 与猫子头开枪击中汪雅臣的同时,团部房上“轰隆”一声手榴弹爆炸,接二连三炸的烟尘飞扬。轻重机枪都哑巴了,各路队伍潮涌而上,追捕残敌。 汪雅臣右臂负伤,王维宇、郑长锁等人慌忙为他包扎。宋德林和韩参谋长闻知汪雅臣负伤,急忙来看视。 沈青山和十来个团丁被打死,俘虏三十多人。清查俘虏和尸首,不见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竟被他们趁乱逃遁。众人懊恨嗟叹。 俘虏们一见宋德林和汪雅臣就嚷嚷起来: “宋司令,我一枪没放啊。” “双龙说得对呵,咱们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 参谋长笑着说:“景龙呵,看起来你这趟谈判没白跑哇。” 汪雅臣说:“是咱宋司令的队伍抗日救国很得民心;沈青山卖国投敌天理难容啊!”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早就被枪声惊醒了的村民们,闻讯打死了沈青山,男女老少涌上街头欢天喜地。好唱一口嘹亮山歌的曹双全,亮开嗓门唱了起来: “宋德林和双龙, 是抗日的大英雄, 打死了沈青山, 救了咱老百姓!……” 众乡亲把队伍上的弟兄拉回家中,热饭菜热汤水的招待。村民自发地为烈士筹措棺木,协助掩埋。村中青壮踊跃参军,曹双全加入第四支队。 支队部里,王维宇给汪雅臣换药裹伤。上几次战斗中挂彩的伤员,至今没有康复。战斗频繁伤病时有发生,为了保持队伍的战斗力,应该尽快物色医务人员、购置药品。 王维宇触动心思,说:“蛟河县城的李大夫李文智,为人耿直济危扶困,医术出名人称神医。咱们要是把他请来,那可是个大帮助哇。” 马三强接上说:“人家能来吗?” 汪雅臣道:“最好把李大夫请来,他来了就是不随队伍行动,在合适的地点开办个诊所也好哇。他万一不来,就托他给买一些中西药。大哥,你和三强辛苦一趟吧。” 第二天起早,王维宇和马三强腰插短枪身背钱褡子整装待发。 汪雅臣掏出积攒的零花钱,嘱托王维宇务必回家看望倚门而望的老母。众弟兄纷纷解囊。 王维宇珍重收下,和马三强辞别众弟兄,甩开大步顺山道往南赶奔蛟河县。这日下午时分,两人奔走之间忽听前边枪响人喊。哥俩拽枪在手闪进树林往前探看。 王维宇和马三强发现一帮日伪军,正在坡下的苞米地里搜索、喊叫、放枪震唬。忽然苞米地头有人探头往左右一看,钻出地猫着腰顺着漫荒拉草的山坡往树林猛跑。鬼子和伪军们呼喊着射击、追赶。 那被追赶的人像被猛地推了一把,脚步踉跄险些跌倒。他一手捂着肩臂继续跑,子弹嘤嘤乱飞。 王维宇、马三强紧急扬手招呼、开枪射击掩护。 这奔跑的人知道遇上了救星惊喜地喘着粗气跑过来。 后边的日伪军追赶射击。 第27章 蛟河神医 第27章 蛟河神医 王维宇领着受伤的人先撤,马三强垫后掩护。三人穿山钻树林疾跑,身后枪声乱响,穿沟过岗直到听不见枪声了才停下来。受伤的青年伤口犹在流血。王维宇脱下布衫,喀嗤嗤撕开为青年包扎。 受伤的青年说:“感谢二位救了我,你们是——?” 王维宇裹扎着伤口,说:“我们俩是抗日队伍上的。” 青年激动地说:“我正找抗日队伍呢,我要参加抗日!”他接着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这青年姓朴名成哲,朝鲜族人,和两名同学上山找抗日部队。路上在南岗子碰上了日伪军遭到盘查、毒打。三人挨打也没松嘴,被押解着行走。走了一段路,三人趁日伪军不备钻进路边庄稼地里逃跑。日伪军追赶,危急中三人跑散了…… 王维宇言说抗日的战斗生活,困难重重艰难困苦。 朴成哲意志非常坚决。 三人欢喜上路,又穿山走一阵子才上道前行。暮色苍茫中三人来到山湾子村北。 为防万一,王维宇让马、朴二人在村外等候,他独身进村从房后进了自家的院里。 只见院地无人耕种荒草遮目挡路,房上也生了野草。不祥的感念袭上心头,他急急奔至房前,见屋门斜歪上锁窗纸洞穿,“娘啊,您在哪儿?!” 王维宇在心底呼喊着奔到西院张大叔家,推门进屋:“大叔在家吗?” “谁呀?”屋内有人反问。 王维宇走进东间,张家老小正围着炕桌吃饭。“大叔,我娘她——?” 张大叔急忙下炕来,惊喜道:“哎呀,是维宇回来了。快上炕,先吃饭。” 王维宇抓着张大叔的手追问:“大叔,我娘呢?” 张大叔打了个咳声:“年前你娘得病起不来炕。我去接来蛟河街的李大夫,抓的药也没要钱,背后告诉我和你媳妇,给你娘预备后事吧。你娘临咽气还念叨你呢……” 极度的悲痛紧紧揪住了王维宇的心,满眼窝子的泪水热辣辣地挤着眼眶子流。 张大叔接着说:“你媳妇孝顺哪,白天黑夜地伺候。你娘过世了,乡亲们给你娘做了口棺材,大伙帮着安葬了。你媳妇为婆母烧过了五七,就领着小铁子搬娘家去了。” “大叔!”王维宇双膝跪倒抱着张大叔的腿痛哭不已。张大叔老两口子流着泪,好不容易才把王维宇拉起来扶坐到炕上。 天色已昏点起油灯来。张家老少解劝,让王维宇吃饭。王维宇想起马三强和朴成哲早已饥饿,带着悲音说:“叔…婶,我还有两个弟兄……” “那,快请屋来吧。”张氏叔婶急说。 王维宇把两人接进屋来。 张婶重整碗筷安排他三人吃饭。 王维宇哪里吃得下?与张叔细细地叙谈直至深夜。 第二天起大早备下香纸祭礼,张大叔领路,一行人来到老娘墓地。 王维宇上香焚化纸钱,搂定坟头哭了个地悲天惨。 马三强、朴成哲凄惶洒泪苦劝,把王维宇搀扶起来回村。 王维宇擦干眼泪,把原本打算留给老娘维持生活的费用,留给了张大叔。 张大叔坚辞不受:“这样吧,我把这钱给你媳妇送去,她娘俩生活艰难啊。”王维宇悲泪表示:“叔、婶,我王维宇只有多打鬼子,来报答您和乡亲们了!” 留朴成哲暂住张家。 王维宇和马三强迈开大步赶奔蛟河县城。二人一路脚步疾快,在郊外寻找地点藏好枪支,就迈步来到县城北门外。二人慢步留神观察一阵,便夹杂在来往的行人中来到了岗哨。 岗哨搜身盘查放两人进街。 大街上行人神情冷漠。武士道精神十足的鬼子巡逻队昂首挺胸,脚步落地嗒嗒的响,极像挂着铁掌的马蹄声。 两人穿街走巷来到李大夫诊所门口上前敲门,敲了好几次没人来。这门明明是从里边关着的,屋内一定有人。王维宇稍待又敲,院里有人问:“是哪位呵?” 王维宇听出是李文智口声,对着门缝低声道:“李大夫,是我,王维宇。” 门开了,李文智惊喜道:“哎呀,是你们俩呀,快进屋。”见街面上左右无人,王、马两人闪进院来。李文智随即关上大门。 二人在前,李文智随后。 王维宇和马三强刚走进屋门,就遭到东房间里的厉声劈头怒斥:“怎么又来了?你来干啥?不给你开门你就走呗,真不要脸!” 这两人奇怪;李文智在他俩身后说:“青玉呀,是你王维宇王大哥、马三哥来了。” “哦?”东房间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位白净的鹅蛋脸儿、直鼻梁、大眼睛、高挑个的姑娘——李文智的独生女儿李青玉。她不好意思地笑:“我把你俩当成大龇牙了,快屋里坐吧。” 王维宇一边往东房间里走一边说:“李叔哇,青玉妹子这几年长这么高大个子。” 李文智自豪地笑起来:“长个大傻个,这孩子缝衣做饭、帮我卖药看病,全靠着她呢。” 说着话王维宇和马三强坐到板凳上,李文智坐在炕沿上。 王维宇说:“大叔,感谢你为我娘治病。” 李文智道:“嗨,你在外边干的事,我也听说了。大叔不帮你帮谁去?” 马三强问:“青玉说的大龇牙是咋回事呵?” 李文智面现怒容:“别提了。这个大龇牙,是日本守备队的翻译,这街上没有不骂他的。从打那回他见过青玉以后,就像蝇子见血似的总往这跑。他托媒人来,我没答应。” 王维宇:“对,不能嫁给这汉奸狗腿子。” 李文智点头:“是呀,这坏小子当面冷哈哈,背后使坏鼓捣。谁上我这来看病抓药,他就弄些人连打带抓,整得谁也不敢上我这来了。在他眼皮子底下算没有好啦。我们爷俩商量了,准备收拾收拾偷着搬家呢。” 马三强大怒,拍着板凳喊:“狗蛋玩艺!再敢来,把他狗头拧下来!” 第28章 龇牙买药 李文智急忙劝阻:“这小子在蛟河县是一手遮天哪。咱打狗,得防备狗咬人。” 王维宇点头道:“对,咱们见机行事。” 这儿正说话,传来门口敲门声。 李文智道:“备不住是大龇牙来了。我看看去。”他说完前去开门。 不大一会,一个人头前摇摆着进屋来。若不是王维宇暗中眼目示意紧压伏,马三强准窜起来擂扁这小子。马三强身子直鼓涌眼珠子怒瞪。 这小子绸服革履、挎一把皮套王八匣子、摇一把描金折扇,挺长个脖子上顶着个圆脑瓜,歪戴着一顶日本军帽。怪不得叫他大龇牙,这人嘴里的大板牙把个嘴撑得溜尖,活像茶壶嘴里伸出个大拇手指甲来。他一进屋瞪开两只三角眼:“你俩是干啥的?!” 没等两人搭话,李青玉就横上了:“你说他俩是干啥的?我表哥!你家没有亲戚走动啊?” 大龇牙晃摇圆脑瓜:“你表哥?我怎么没听说过呢?”他说着在马三强身旁转悠,努下巴点点马三强,问:“他也是你表哥呀?” 李青玉瞪眼相向:“啊!我大哥、我三哥,怎么的?有话你就明说吧,别背后使坏!” 大龇牙骨碌眼珠子觍脸装正经:“咋说的这么难听呢?你李青玉的表哥,谁敢放个屁呀?哎嗨,二位表哥来了,今个我请客。”他说着瞅了李青玉一眼,摇晃着出屋去了。 李青玉望了望出去的背影,小声对王维宇和马三强说:“癞蛤蟆跳脚背子上,嗝撄人。” 王维宇对马三强一努嘴,马三强会意起身出去了。 李文智问:“维宇呵,你俩来有事吧?” 王维宇悄声道:“叔,我们队伍上缺医少药。我俩是来请您的。您老人家能不能去?您爷俩要是不愿在队伍上,在那一带开个诊所也行。我俩还想买些治红伤的中西药。” 李文智心里思虑眼睛看女儿。 李青玉说:“爹,去吧。我想去,反正咱在这没法住了。” “中,那咱就去。这买药哇,中药我这里有,挑贵重的多带一些;西药得上日本人开的药房买去。治红伤的药,日本人经管的可严实了。少买点还行,多买怕是买不出来呀。” 这时候马三强回来了:“大龇牙在对门那家买东西呢。” 王维宇说:“不能大意,你紧盯着点。” 马三强应声出去了。 李青玉眨巴眼睛,说:“哎,让大龇牙去买西药,行不行?” 王维宇疑问:“他能给咱买吗?” 李青玉笑笑:“我试试。” 不一会,马三强回来对王维宇说:“大龇牙买了东西回来了。” 稍顷,大龇牙拎着吃喝的东西进来了。他把烧酒、烧鸡、猪头肉、花生米等吃食放到桌子上。 李青玉又炒了两个热菜,摆布酒盅碗筷。四个人围桌而坐。 大龇牙先给李文智满上酒,又先后给王维宇和马三强斟上,端盅在手说:“来来,二位表哥不要客气,呵,薄酒不成敬意。哎,青玉,你来呀,我敬你一盅。” 李青玉擦干手解下围裙,坐在爹的身旁看着大龇牙,说:“你敬我?你安的是啥心呢?” 大龇牙放下酒盅急口说道:“你听听呵,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啥心思呢?有多少名门闺秀东洋娘们,我都没动心啊!我对你可是真心、实心、诚心!我真心实意,愿意和你白头偕老同享富贵!” 李青玉微笑说:“你别净说好听的,那得动真格的!” 大龇牙寻思这话有门,两只溜圆的小眼珠,恨不得瞪出三角眼眶子:“青玉,我怎么动真格的?你说话呀。” 李青玉带搭不理地说:“我有事,你能真心给我办吗?” “啥事?”大龇牙像是连雨天看见云彩拔缝透露祥和天光一般,紧拍胸脯:“只要你说明白的,我立马就办!” 李青玉看着他:“你先别吹。我表哥的老岳父劈柴把脚砍坏了,伤的挺重,治了不少天了也不见好。你去买点西药呗,我表哥来一趟不容易,你得多买点。” 大龇牙面显难色咂嘴:“皇军严格控制治疗红伤的药品呢……” 李青玉一撇嘴:“看看,我没冤枉你吧?一动真章你懒驴上磨就拉稀!别难为你啦。” 大龇牙呼地站起身来,说:“青玉,为了你,我买去。这酒哇,回头再喝!”他说着离座往外走。 李青玉喊住他:“带着钱!” 她说着拿出钱来。 大龇牙摇手不接出门而去。 屋里四个人正小声计议,大龇牙拎着个大药包子回来了。他双手捧着递给李青玉:“青玉,你看看够不够,不够再买去!” 李青玉接过药包微笑道:“谢谢你,让你费心了。” 王维宇、马三强连声道谢,频频给大龇牙敬酒:“得您大力帮忙,您可是我们哥俩的大贵人啊。我老丈人的伤保准好得快。” 大龇牙十分得意摇头晃脑眉飞色舞神吹海嗙:“咋样儿?在这蛟河县,就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忽听敲门声响。 李文智去开门,进来一个伪军士兵传话:“大太君有要事急找,让你赶紧回去。” 大龇牙起身,疾步出门急急奔回。 原来是蛟河伪县长来拜会松金大佐。 大龇牙立即参与翻译。双方拿架子说话,好大一阵子伪县长方才慢慢站起身来,扭捏作态告辞款款离去。 送客回来见太君身边眼时无事,大龇牙着急忙慌往李家跑。他想趁热打铁早日当新郎。他跑到门口一看,啊呀!大门上着锁,李青玉这只刚刚靠前、眼瞅要入笼的金丝雀飞啦!他恼火窜蹦小三角眼睛溜圆,火急报告松金太君,发现大大的马猴子的干活! 松金一声嚎,大龇牙尥蹶子和摩托、骑兵队火速追赶。查问岗哨知是出北门了,时间不长料也跑不多远。大龇牙呼喝催促呼啦啦出城追击。 第29章 绿丛红花 弃了药店房屋粗重,爷四个背着章珍贵药品细软,互相拉开距离,王维宇在前,李氏父女在中,马三强断后。一行出城门未遇阻拦。 四人出了蛟河县城放开脚步急行。王维宇和马三强取了枪,李青玉眉飞色舞最为高兴,恰似出笼的鸟儿一般叽喳快活。 正匆匆奔走间,忽然身后隐隐传来电驴子声响。回头张望,只见尘头大起,前边是几辆三轮摩托后边是马队。不好,追兵来了!日伪军车急马快出城撵不过几里路,遥望前方四个人影忙忙慌慌逃跑。 眨眼追近,大龇牙铁青着脸冷笑:“哼哼!敢他妈的耍我?看你们往哪儿跑?!” 大龇牙喊叫加油快追,忽见那几个人离开道路,钻进庄稼地里去了。 日伪追赶的车队如飞而来。 “呯!”庄稼地里飞出子弹来,头一辆车的司机被击中坠地,摩托车失去控制“吱扭扭”翻滚闯进壕沟里了。 大龇牙摔得鼻青脸肿,瘸着腿哎哟哼唧从沟里往上爬叉。 后边的日伪军追上来,离车下马向庄稼地里开火,吼叫着漫散开拉大网包围捕捉。大龇牙一瘸一拐挥着匣枪叫唤:“抓活的!” 语声未完“呯!”东边庄稼地里响枪,大龇牙冷丁哆嗦,身旁的一个鬼子应声瘫倒。鬼子和伪兵机枪哒哒扫射长短枪叭唝乱响,搜捕多时,哪里还有李青玉的影子? 马三强开枪阻击,然后把追兵向东吸引;王维宇保护着李文智父女顺着高粱地垄沟往北疾走。他们两路甩开追兵在张大叔家安全会合,忙忙地给朴成哲伤口上药包扎。 饭后,五人辞别张大叔一家,星夜回返五常东南山里。 李文智、李青玉和朴成哲,受到了汪雅臣等人的热烈欢迎。 李文智不顾旅途劳累,立即动手给伤病员查看诊治。 汪雅臣等人议定,今后要把敌人的药品当作重要战利品来收缴。 朴成哲进过学堂是四支队的秀才,识得日文还会日本话。因此,汪雅臣把他留在身边,随支队部一起行动。 李青玉来到部队,恰似万片绿叶中的一朵红牡丹。她性格开朗有几分男子汉的豪放刚毅,皮带束腰,披挂着发给她的小手枪,越发显得矫美英武。 消息风快,四支队来了神医美人!副官吴天恩和第一支队长宋百富前来探望,对李氏父女笑容可掬十分敬重。过不几天,宋百富又恭恭敬敬前来就医,直磨蹭耽搁了半日方回。 接着宋德林和韩参谋长亲来问候。 李文智佩服宋司令、韩参谋长铁骨亮节抗日功高。 宋司令和韩参谋长赞扬李文智神术厚徳,又赞美李青玉品貌超群,开口为宋百富提亲。 李文智盛赞宋百富青年有为,是不可多得的好青年;言说小女无福,当年曾与师哥指腹为婚,已有婚约不可失信,倘等待三、两年师哥处不来谈婚论嫁,方可另择高婿…… 汪雅臣身体素质好,再加上李文智的精心治疗,恢复得特别快。 正是白露黄烟上架的时节。这天头午日升露消,冲河街通五常县城的大道上来了一辆马车。车厢里拉着锣鼓、衣箱,车上有男有女有的手执彩扇有的拿着胡琴、喇叭。长套上两匹高头大青骡子,驾辕的是一匹膘满体壮的青鬃大白马。赶车的老板子手摇红缨长鞭甩着嘎叭脆响,骏马健骡打着响鼻奋蹄甩尾串铃喤喤直奔冲河街。 马车来到冲河街西村口,站岗的鬼子和团丁横枪拦住。这鬼子哨兵似水缸短粗胖;那团丁像竹竿细高瘦。 车上下来一个女子,袅袅婷婷上前搭话:“老总辛苦了。我们从五常街来,给皇军老总们唱二人转慰问来了。” 瘦团丁咧喝着嘴傻愣,胖鬼子往前伸着脖瞪着死羊眼不眨巴眼皮了。 这女子莺声燕语太迷人了:甘甜好像蜂蜜润喉,清亮恰似山泉照林,悦耳宛如金铃扶风,听了还想听可人家不说了。眼前这女子窈窕丰韵太迷醉了。一袭红绸旗袍罩体线条美到恰好,翠绿丝巾拈手仪态俏得天然。面庞如秋月晕红吹弹得破,神情若鲜荷跃波娇艳欲滴,动来飞燕行春翩然灵动,静得梨蕊擎露暗香袭人——偏是人间圣女来,恰乃仙姑临凡尘。 胖鬼子和瘦团丁直钩眼木呆呆。 车上下来一个美男子,手摇动彩扇拧起大秧歌来。又一个年岁不大咕噜着日本话分明是个套近乎的假洋鬼子,手拿洋烟卷点头哈腰先敬鬼子。矮胖鬼子早把平端的大枪,转换成一手握枪枪托朝下拄地,裂合着厚嘴唇笑眉眯眼,一手接过烟卷叼在嘴上等假洋鬼子给他点烟。 “噗!”假洋鬼子身旁的一条雄壮大汉,将彩扇遮掩的一柄雪亮的匕首勒进了鬼子的脖项。瘦团丁吓得“妈呀”一声跪地求饶。 汪雅臣对团丁说:“不杀你,先堵嘴捆上,待会儿再放。” 原来女子是李青玉,扭秧歌的是杨树春,假洋鬼子是朴成哲,杀鬼子的是张忠喜。汪雅臣留下杨树春警戒看押俘虏,其余弟兄早从衣箱里拽出武器平放车上。郑长锁挥鞭催马进街。这时候,日本兵正成两路纵队,顺着东西大街挺胸腆肚拔脖迈步“嘎嗒、嘎嗒”朝西走来。 鬼子兵耀武扬威出操,百姓远避街上行人稀少。马车迎着鬼子兵队往上闯。眼见鬼子们步伐踏点蹬跶蹬跶越来越近。 “打!”汪雅臣一声令下当先一枪把带队头目撂倒,左右手二龙吐火枪响鬼子倒毙。 张忠喜和罗大川各抱一挺轻机枪“哒哒哒……”猛扫。李青玉和朴成哲是第一次参战击敌,又紧张又兴奋各自擎着手枪“呯、呯”射杀日寇。 日军突遭打击大部被当街消灭,没死的慌乱抵抗,放着枪窜进农家院子里。 弟兄们紧急分头射击追赶。 第30章 蕾绽两朵 这里一打响,冲河南门方向也响起了枪声。 宋德林率队向日军守备队营房发起围攻。日军兵营里只有几个留守的鬼子和勤杂人员,躲在屋里负隅拚死顽抗。 弟兄们蜂拥而上,往屋里扔手榴弹消灭了残敌。 伪军自卫团见日军守备队被消灭了,只放了几枪就逃跑的逃跑、投降的举手缴枪。 拿下冲河街,将卖国投敌欺压百姓的铁心汉奸,抓起来就地处决、财产一律收缴;事敌人员表现一般的,教育后释放;部队对百姓秋毫无犯。父老乡亲街谈巷议赞扬宋德林和双龙是抗日的好队伍。 当天,有十来个年轻后生报名参军。 一个神神秘秘的消息有鼻子有眼的,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播开了。 说是抗日队伍刚进村的时候,一位红衣仙姑伸手一指,站岗的日本兵就不会动弹了。仙姑又伸手一指,出操的东洋鬼子就一个个老老实实地让机关枪给突突了。你猜怎么样吧?大部队进村来,一眨巴眼睛仙姑没影了。那是天仙下凡帮咱们打鬼子来啦!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宋部在冲河街制备寒衣、扩充队伍、休整士卒。 这天拂晓,宋德林的部队开拔离开了冲河街。司令部没给第四支队通知,另外三个支队就走人了。 汪雅臣等人嗟叹不已。分裂的原因在宋百富和吴天恩这两个实权人物身上。宋、吴时常在宋德林面前搬弄是非,说汪雅臣出风头创双龙的威望,目中无人想架空司令,借故压制第四支队。 汪雅臣劝说约束众弟兄忍让,以抗日大局为重。 双龙队的不断壮大、出奇制胜和在百姓中的影响,越来越使宋百富和吴天恩嫉妒。攻打沙河子时,第一支队就不采纳汪雅臣的意见,过早的暴露了目标,使偷袭演变成了强攻。 拿下冲河街当天,汪雅臣正在接待前来报名的乡亲。 吴天恩领着一支队的一帮人来,强行领走了在四支队报名参军的人,把缴获的武器弹药也搬走了…… 不料今日竟分道扬镳了。 韩参谋长和宋德林并马而行,回头却不见四支队的人马,问吴天恩:“四支队咋没跟上来呢?” 吴天恩撇撇嘴:“通知四支队了,王支队长在耍小孩子脾气吧?一会儿就撵上来了。” 韩参谋长不时地回头张望,始终也没见到四支队的身影。 四支队被甩了,爹死娘嫁人,没办法。 双龙队出冲河街过中央山来到磨石顶子休整。 汪雅臣和王维宇、齐云禄等人计议,把二百多人搭成两个团的架子:由张忠喜、马三强任一团正副团长,邹德厚任一团参谋长;罗大川、郑长锁任二团正副团长,魏永江任二团参谋长;汪雅臣、齐云禄为双龙队正副首领,王维宇为双龙队参谋长,谢丰、朴成哲任参谋;李文智父女任正副总医官。 双龙队转移来到苇沙河子。天降鹅毛大雪天地迷蒙混沌。 汪雅臣等人正在屋内围着火盆商议下一步的行动。门外报告,哨兵领进一个人来。 来人进屋放下携带的几张毛皮,摘下帽子掸扫身上的雪,然后走进西房间来。 汪雅臣举目端相,见这人三十出头年纪,中流个、紫红脸膛,手拿四个耳朵的栗色毡帽,披一件老羊皮大氅,欢眉笑眼:“请问,哪位是王支队长?” 汪雅臣起身让座微笑说:“俺就是,快坐下暖和暖和、歇歇。” 来客上来与汪雅臣亲热地握手,说:“我姓肖,肖逸民,久闻双龙队威名,今日幸会。” 众人寒暄数语话入正题。 肖逸民说:“老百姓异口同声,夸双龙队骁勇善战,是救国救民真正抗日的队伍。” 汪雅臣谦虚应答,又问:“听说珠河有个赵尚志,说他是共产党的人。他的事你知道吗?” 肖逸民答:“知道一些,赵尚志这人我见过,有谋略胆气过人。” 王维宇抽着烟,问:“你听说共产党对抗日有什么主张吗?” 肖逸民说:“共产党真心实意团结大伙抗日。上两天,赵尚志把珠河、方正、双城一带的抗日武装联合起来了,成立了东北抗日联军司令部,大家推举赵尚志当司令。” 汪雅臣等人喜形于色,议论:“好哇,联合起来人多势众打鬼子!”弟兄们见肖逸民言谈爽快话语投机,吃过晚饭又唠扯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红日映白雪。 王维宇和郑长锁辞别众人,催赶马爬犁前往珠河县,由肖逸民引见拜会赵尚志等领导人。 送走了王维宇他们,汪雅臣到各团检查爱民守纪情况。他看到弟兄们在帮助老乡扫雪、劈柴、挑水,很高兴。他转到村口查看了岗哨,溜达了一圈回返队部。队部院子里,齐云禄和谢丰、朴成哲一帮人在扫雪。 西院李青玉正和房东刘大爷清扫当院。李青玉见汪雅臣拐进刘家院来,微笑着打招呼。汪雅臣说着话摸起扫帚扫着雪,说:“青玉,这些日子行军打仗天寒地冻的,你和老爷子吃累了。” 刘大爷接上说:“是呀,今早上刚放亮,就来人请李大夫去看病,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一会儿齐云禄他们过来支援,时间不长就把积雪清扫干净了。谢丰和朴成哲说是要到团里看看去。刘大爷邀请汪、齐到屋里坐会儿。 汪、齐进屋和刘大爷说了一会儿话,就来到李青玉的卧室。房间里热烘烘的,佟大娘早扒过来一大火盆木火炭。 三人在炕沿和板凳上坐下来,汪雅臣说:“青玉,部队流动性很大,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跟着部队跑太辛苦了。俺跟老爷子谈过几回,你再跟老人好好商量商量。咱们找个妥当地点,你们爷俩开个小诊所,或者休息一段时间,等天气暖和了再随部队一块行动。” 齐云禄道:“天冷遭罪,让老爷子猫过冬再说吧。” 第31章 尖山聚义 第31章 尖山聚义 李青玉眼睛飞动着盈盈秋波,迎接汪雅臣的目光,说:“苦是苦点,可我和弟兄们在一起战斗、生活,心里乐呵。我和老爹商量过,老爹不愿离开队伍。他说趁着还能动弹,要多为抗日出把力。” 汪雅臣深有所感:“那你往后多照顾老爷子点。你和老爷子有大功劳啊。” 李青玉笑语:“你别光表扬呵,看出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你提个醒儿,我好留点神呵。” 齐云禄赞道:“你出类拔萃哪样都好,弟兄们都夸你呢。” 汪雅臣心有所思:“嗯,俺琢磨透了一个道理呀——咱们中华民族为什么不会亡国?” 李青玉和齐云禄的目光,集注在汪雅臣身上询问。 只听汪雅臣说道:“就是因为咱们有青玉和老爷子这样的,千千万万不愿意当亡国奴的人!” 还有比这更高贵的评价吗?李青玉浑身生热韵调低沉:“我差得远呢。我恨自己,这些日子枪法长进太慢了,晚上打香火头打不上。” 汪雅臣道:“别急,性急吃不了热豆腐,那得苦练。” 李清玉:“那,你给我当老师吧。” “中呵,俺要看出门道来,准吱声。”汪雅臣一抬头正接上了李青玉的目光。这目光里燃烧着灼热灼人的火焰。与这类似的热切眼神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哦,是在陈明丽那无限深情清澈美丽的杏核眼里。 汪雅臣感觉李青玉倾注的神光,更勇敢更坚定更炙烈。他有点迷糊,眨动着眼睛游弋着没有正面拥抱这极富吸引的电磁。天工造人创物竟是这样丰富多彩!李青玉,多美多好多清纯的姑娘!哦,他在心底看到了村头送别青梅竹马的陈明丽,他和心上人紧紧拥抱亲吻在一起。 陈明丽热泪流淌:“臣哥,你走了,我的心也跟你去了。” 汪雅臣劝慰:“别哭,俺在外边有了一定,就回来接你。” 陈明丽长泪不止:“嗯,我等着,我这一辈子,不会嫁给第二个人!” “不管俺走到天南海北,就是隔着山隔着海,俺心里只有你小丽!” 汪雅臣像是迎着风似是透着雾,却真真切切看见了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陈明丽在翘首热望!他镇稳心神坦诚道:“青玉,俺没有妹妹,你做俺的妹妹吧。俺要没正事,就不配给你李青玉当哥呵。往后,你把俺看成你的亲哥,好不好?” “好哇。”李青玉点着头笑,却有些失望。她说不清这笑里包含着多少甜蜜和苦涩的分量。为什么只能做我的哥哥呢?就不能再亲近一些吗?李青玉以她的灵敏和女性特有的细致,感觉到汪雅臣有一颗欢跳着的火热的血肉之心。这颗心包在一层极坚极厚的外壳里。她努力想打开这层外壳,却又似动而未开,令人心颤神迷。 齐云禄垂头就火盆烤着手,眼目余光将两人的心情神思尽收眼里。你汪雅臣是傻瓜蛋!一根红线得两头牵。别人想抢想捞够不着那一头;人家把红线塞进你手心里了,你傻里巴叽白瞪眼睛!缈缈麻麻就算你家中有个心上人,那人就准强过李青玉吗?!谁信呢?他暗暗嘲笑着心里却甜滋滋,滋生出一缕美好的向往。 汪雅臣从缠绕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向李清玉和齐云禄说到了他的童年,讲起了家乡两小无猜纯情的陈明丽…… 王维宇和郑长锁带回来了好消息:“我俩见着赵司令和共产党珠河县的领导人了!他们搞大联合,搞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干得轰轰烈烈啊!” 汪雅臣高兴的说:“好,他们搞大联合,咱们也跟着干!” 弟兄们一合计,说干就干。双龙队分派人员前往各地,飞海叶子(信)联络邀请各路山林队、红枪会,约期召开联合抗日大会。 一九三四年二月二十日,农历正月初七,北国的山河冰封雪锁。 五常县东山里尖山子老爷庙春意涌动,各路人马汇聚,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会场周围的大树上,贴满了红红绿绿“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联合起来抗日救国!”等内容的标语。参加会议的武装队伍和父老乡亲喜气洋洋。 各山林队的首领们和各村屯有名望的人士,在主席台前就座。王维宇主持会议,大会请汪雅臣讲话。 高大魁梧的汪雅臣站在主席台上,神情昂扬声音洪亮:“乡亲们、弟兄们,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都拿起了刀枪,在各地成立了抗日武装。单丝不成线,孤树不成林。要彻底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咱们必须联合起来!赵尚志在珠河给我们做出了榜样。咱们联合起来人多力量大,把五指攥成拳头,狠揍小鬼子!……”他说着握指成拳挥臂打出。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还我河山!” 抗日军民的吼声震天动地。经各山林队民主协商,意见一致推举汪雅臣担任义勇军司令,创江南任副司令,王维宇任参谋长。王维宇向会场上的人们点手示意,人们安静下来。 王维宇庄重地宣告:“父老乡亲们、弟兄们,现在宣布,五常县反满抗日救国义勇军正式成立!” 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 这时候,周顺和儿子大牤子、邻居常明、刘福来和他的儿子刘守信一起走上主席台来。 汪雅臣向会场上的人们招手致意,人们安静下来。 汪雅臣说:“现在,周大叔要向大伙说几句话,欢迎!”他说完带头鼓起掌来。台下掌声热烈。 周顺说:“老少哥们爷们,不打跑小鬼子,咱们就过不上安生日子!我认准了咱们王司令,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为民除害野猪岭打死了野猪精,枪崩了糟践老百姓的保胜,和弟兄们真心抗日救国。这是我儿子周大牤子,我把他交给义勇军了。还有我的邻居常明和刘守信,今个一块儿来参军打鬼子!” 第32章 小街取经 “我也报名!” “我也参军打鬼子!” 青年人纷纷报名参军,把聚义大会推向了高潮。 父老乡亲挎筐挑担把携带来的猪肉、粉条、黏豆包等年货犒劳子弟兵。 就在这时,哨兵飞步来报,有大队日伪军的步骑兵前来偷袭。 “跟小鬼子拚了!”义勇军士气正旺,百姓呼喊寻找木棒石块助战。 齐云禄率领张忠喜一团警戒,已与敌接触激战。 日伪军架炮轰击、掷弹筒发射榴弹,一鬼子军官舞刀指挥攻山。 张忠喜捋过一支连珠枪木匠吊线,“啪”一枪把敌酋撂倒了。 军民欢呼喝彩,给张忠喜送了个张大连珠的美号。 汪雅臣率义勇军在前,乡亲们在后,向敌人两翼包抄、正面出击,排山倒海势不可挡。日伪军兵败如山倒狼狈逃窜。 义勇军和民众大胜,缴获颇丰。 话说在广大民众的支持下,汪雅臣率领五常抗日义勇军声东击西神出鬼没,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军威大震。 二团副团长郑长锁冲阵击敌腿部负伤伤势甚重。治疗数日后遵照李文智的嘱托带足药品,汪雅臣和谢丰、周大牤子乘夜间赶爬犁,把郑长锁悄悄送到了椴树岭任守山家隐蔽养伤。 任守山妻佟氏、儿媳韩秀菊、四岁的孙女小贵子,一家四口相依为命。前年冬天,任守山和儿子奔山河屯卖山货,路遇日伪军抢夺。儿子倔强不撒手,被鬼子一刺刀捅倒。任守山被打昏在路旁雪地上。 等到任守山醒来,血泊中的儿子已经身死血凝。 幸亏有好心人路过,将奄奄一息的任守山救起送回家,救治将养数月方才捡了一命。血仇大恨任氏一家恨小鬼子入骨。双龙队山里山外游击打鬼子,任家老小满心欢迎全力支持。 队伍在人力和物资上也不断地帮助任家,双方处乎的堪称鱼水情深。韩秀菊与郑长锁年貌相当,日久渐生爱慕恋情。 任守山老两口子品评郑长锁人厚道,愿意接纳。王维宇当月下老,牵线定下了这门亲事。 第二天早晨,汪雅臣嘱咐郑长锁安心养伤,嘱托任守山、韩秀菊为郑长锁换药等注意事项,然后告辞回部队了。 郑长锁得韩秀菊和任氏夫妻的周到照顾,伤势日见好转。冰消雪化天气渐暖,郑长锁拄着棍子到户外活动,遥望远山云天,思念战友不知在何方征战? 关东山的四月天,黑土地透露出无限生机。 这天,联络员肖逸民风尘仆仆带来了消息:珠河的抗日形势迅猛发展。 对共产党领导的赵尚志的抗日武装,汪雅臣等双龙弟兄心仪已久。 当下弟兄们一合计,决定前往拜会赵尚志。双龙的大队人马趱赶前进,于下午时分到达五区小街,找到了赵尚志的队伍。 一户农家的茅草房里,赵尚志和正在珠河巡视工作的中共满州省委军委负责人张寿篯(李兆麟)、团省委特派员晓梦(韩光)、受中共珠河中心县委派遣协助赵尚志扩建武装的团县委组织部长朱新阳等人,一起研究统一战线工作。晓梦同志刚刚从南满巡视归来,带来了杨靖宇搞统一战线的宝贵经验。 几位领导人一听说王景龙带队来访都很高兴,决定暂时休会接待双龙队。赵尚志等人走出大门热情迎接。肖逸民为双方介绍引见。 汪雅臣等人上前与赵尚志等领导人紧紧握手,诚恳地说:“赵司令,俺们是来拜师、取经的。” 赵尚志微笑着快人快语:“好,见面胜似闻名,景龙呵,咱们屋里谈。” 众人谦让着走进屋在炕沿和板凳上坐下来。从抗日的战略战术谈论到了发动民众、建设抗日政权、创建根据地……亲切交谈不觉已到开饭的时候了,众人围桌吃饭,边吃边谈。汪雅臣放下碗筷,见朴成哲和李青玉在门口向他招手。他紧忙站起身走到门口。 李青玉问:“哥,你给我们要歌本了吗?” 汪雅臣微笑着说:“还没要呢,你俩进屋来吧。” 李青玉和朴成哲随后进屋。 汪雅臣说:“赵司令,俺们的两位秀才向您要歌本来了。” 赵尚志道:“欢迎欢迎,你们找老晓。” 晓梦欢快地说:“老王呵,看来你们的宣传教育抓得很紧呐,做得好!咱们用歌声鼓舞斗志,用歌声号召全民族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他说着找出歌本:“我这里有首新歌,歌名叫‘义勇军进行曲’。来,咱们现在就唱。” 先是晓梦唱一句,李青玉和朴成哲学唱一句,后来众人一齐跟着唱起来,激昂雄壮的歌声叫人满腔热血沸腾。晓梦领着唱了几遍,就把歌本交给了李青玉和朴成哲。两人得了宝贝,乐颠颠地敬礼后走出屋去。 司令部掌上灯来。外出侦察的张林回来了。 赵尚志把张林和汪雅臣等人互相引见。汪雅臣见张林小伙子机灵相貌英俊,远路风尘遮掩不住他的欢眉喜眼。张林汇报这次侦察的重要情况: 日本关东军侵占东三省以后,在拉滨铁路北段哈尔滨与五常县城之间的背荫河村,将大买卖的日盛祥、庆丰堂药店、曲家馆子、老励家、老毕家等户全部撵出,背荫河火车站东二里地之内万余亩土地及建筑物全部被日军占用。日军占地雇人修建了,只有西南和正西两个门出入,警备森严神秘的城堡! 时间一长,当地老百姓知道了小鬼子军官中马岗田大尉,是这个城堡的最高负责人,于是就叫城堡为中马城了。 中马岗田大尉是个中国通。他白净的长瓜脸上笑眯眯地戴一副金边眼镜,极斯文极和善地说“日满亲善”、“皇道乐土”讲“小小的哈尔滨”、“大大的背荫河”、“牛头山水旱码头的干活”…… 可是,中马城里日军警备森严,不准许老百姓靠近。夜里,经常有汽车进出。城里的大烟囱时常冒出滚滚黑烟,东岗上的人们嗅到死尸的焦臭味,看到一些随风飘落的黑灰片子,上面有布纹。 第33章 明确方向 有一次,天雨路滑,鬼子的运输汽车陷在路上。鬼子找背荫河村的老百姓用绳子往外拉车,当时听到带棚的汽车上有人痛苦的呻吟声。 乡亲们都很吃惊。 鬼子发现了,立马就把百姓赶走了。 “中马城”有一个中国人。这人姓刘名国会,头脑活泛能说会道是中马岗田的干儿子。他先给日本人做饭,后来升为采卖。刘国会的表叔与张林交厚,通过这层关系张林结识了刘国会的母亲。两下里礼物往来,张林认了刘母为干妈。这天张林和刘母闲谈,问:“妈,您说日本人费劲巴力地修这么大一座城,有啥用呢?” 刘母往前探着脑袋瞪起眼睛压低嗓门道:“你个傻狍子,啥用?那里头关押着红胡子呢,老鼻子啦。拉林和哈尔滨的囚犯,还有从关里抓来的,都整这嘎达来了。” 张林惊讶地说:“哎哟,那是座监牢狱呀?” 刘母道:“嗯呐,关押在里头的,成天价大米白面净吃好的,还有一大帮日本大夫呢。” 张林又吃一惊:“囚犯吃好的?大夫还给治病?真是怪事呀。” 刘母神色严肃:“他怪他的,对外人呵,你可千万牙口缝不能露哇。” 张林点头答应。这时候开门声响,村中的老于头走进屋来,问:“国会没在家呀?” 刘母答:“没回来呢,你有事呵?” 老于头说:“嗯呐,等钱花呢。我想把那头猪卖了,来找国会商量。” 刘国会的妹妹刘国香说:“我给你招呼去。”她说着起身往外走。 张林做伴同去。两人出门奔中马城。张林二目留神远看,只望见环护的城墙和那高耸的烟囱;走近低看,一道环绕中马城深一丈五、宽三丈的护城壕;高望是拔地一丈五尺的城墙,墙头安设铁刺电网。大门口的哨兵木偶似的,像是没有看见他俩。 刘国香在前,张林在后顺顺当当地进了城门。张林进城两眼偷看,鬼气阴森肃杀。猛然嚎哰一声鬼叫,一把刺刀闪着寒光戳到了张林的胸前。 刘国香说:“找我哥哥,家里有事。” 鬼子咕噜着传进话去。 好半天刘国会才从里边出来,和妹妹、张林一起回家。路上刘国会再三叮嘱张林:“往后哇,你千万别上这地方来,弄不好命搭这儿了。” 第二天,刘国香对张林说:“日本人追问昨个的事了。哥说你是亲戚,遮掩过去了。” 张林说:“那地方呵,我可不敢去了。里头一道围墙一套院的,日本人瞪眼扒皮的瘮人。” 刘国香有意显摆:“仗着大哥是采买,我进去过几回。一般人,谁能进去?站大门口往里多看一眼都惹祸呵。听哥说的,那里头三道围墙三层套院。西套院是宪兵队兵营和仓库;东套院是守备队兵营;北套院和中间是换岗室、烟囱、锅炉房和监号……” 听完张林的汇报,赵尚志道:“是奇怪呀,给抗日志士们好吃好喝?肯定是阴谋!” 在座的各位深有同感,一致认为:应该在适当时机,设法把魔窟中的战友们解救出来。 第三天早晨霞光满天。 双龙队第一次和共产党亲密接触,学到了经验有了抗日的大方向。弟兄们斗志昂扬地开拔回返中东铁路路南。 赵尚志、张寿篯、晓梦、朱新阳等人一直送到村口,和汪雅臣、王维宇、齐云禄等人握手告别。在这深沉的热握中,倾注着多少信任和期望啊。 汪雅臣动情的说:“各位请回吧。往后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就给俺们来信。俺们知道信立马就到。” 赵尚志说:“好哇,咱们携手并肩把小鬼子打出中国去!” 汪雅臣等人答应着,一齐立正举手敬礼,然后从警卫员周大牤子手上接过缰绳,飞身上马挥手告别,跃马追赶队伍。 望着远去矫捷的身影,张寿籛说:“王景龙工人出身,双龙队不扰民专打小鬼子,好样儿的!” 晓梦点头:“你说奇怪不?王景龙没念多少书,我看他身上有几分儒将的风度呢。” 朱新阳道:“嗯,他这人很沉稳、有心劲。” 当日下午,双龙的队伍行进到小山子东北接近一棵松的地方。前队侦察员飞马来报:前方有日伪军正在围攻一伙人;被围的不知是哪个队头的。 汪雅臣立即命令:“不管是哪个队头的都救。跑步前进,向日伪军发起攻击!”汪雅臣和王维宇、齐云禄挥鞭策马向前飞驰。队伍跑步前进。 原来今日中午时分,创江南队被日本守备队、伪警察、伪大排队三百多人包围在这个小山岗子上。创江南几次组织突围,因地形不利和敌人火力猛烈没有突出去。弟兄们只好顽强抵抗,打算坚持到天黑再突围。 狡猾的敌人拼命压缩包围圈,轻重机枪疯狂扫射,掷弹筒榴弹爆炸,意图尽快结束战斗。创江南队已有十多个弟兄伤亡,弹药也消耗大半。 就在这危急时刻,双龙队的弟兄跃马横枪冲杀过来,在日伪军屁股后开火。 “援军来了!”创江南队的弟兄们勇气倍增杀声震天,和双龙队里外夹攻。日伪军眼看胜利要到手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双龙来。鬼子们转胜为败,连滚带爬狼狈逃窜。 义勇军乘胜追杀。 这一仗毖日伪军四十多人,俘虏二十余人;缴获的武器弹药先让创江南队补充。李文智、李青玉父女急急地为受伤的弟兄们上药包扎。 创江南队得救,全队弟兄发自肺腑的感激。 创江南原本是吉林警备第一旅刘宝麟的部下,九一八以后脱离刘部,目前有六十人左右。经过这次战斗得双龙解救,两队的战斗情义与日俱增。 当晚,两队人马在三家子村宿营。 第二天,创江南依从汪雅臣的建议,和双龙队一道将伤病员护送到九十五顶子山治疗。 九十五顶子山新绿盈目鸟语悦耳。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义勇军进行曲在山巅树林间激扬飞荡。 双龙队东征西杀,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像样的稳固的“家”。 王维宇主持召开双龙队连以上干部会议,全体与会人员畅所欲言,热烈议论这次珠河的见闻。会议商讨决定: 开辟以九十五顶子山为中心,东接苇河、西连榆树县、北邻珠河县、南靠舒兰县的这片广大地域为根据地。 第34章 血浓于水 与会人员激情高涨发言热烈,研究制定了发展根据地的具体步骤和方法: 选择合适地点积极贮备粮食、弹药和药品等物资;设立治病养伤的后方秘密医院;对日伪军强制推行的保甲制度,必须针锋相对大力分化瓦解,百计千方将我们的人打入伪组织内部,争取建立表面上事敌、背后做抗日工作的两面政权;对顽固不化的汉奸,则狠狠打击、没收其财产、土地分给贫苦百姓;努力资助群众、发动群众、依靠群众,使双龙队到处有吃有住有眼睛有耳朵;向富家大户征收一定数量的抗日捐做军费,不断地巩固和壮大双龙队;废止匪礼、黑话,凡行军打仗交接联络等事项,一律仿效赵尚志部队的做法。 第二天按计划分兵:齐云禄和邹德厚率一团的一个连前往摩天岭修建医院;张忠喜和罗大川两个团主力开荒种地,为部队长远发展打基础。汪雅臣、王维宇率队部人员和一部分干部战士,分头深入地到各村屯发动民众、帮助老百姓种地。 汪雅臣和李清玉带领保安连一个排,来到刘家沟。两人带两个战士来到刘家,李清玉在门外就喊叫:“娘!” 万有娘答应着从屋里迎接出来:“哎哟,是青玉呀,快进屋!” 李清玉:“娘,你身体好吧?” 万有娘:“借双龙的福,我好着呢。” 汪雅臣:“娘,我哥呢?” 万有娘:“你哥在北山种苞米呢。”她往前伸着双手。 汪雅臣抓握着万有娘的手:“娘” 万有娘:“雅臣,娘可想你们了。” 汪雅臣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我也想娘啊。” 刘柱子从奶奶身后上来,扯住汪雅臣的衣襟:“叔。” 汪雅臣急忙垂头答应,松开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木头刻制的手枪,递给刘柱:“给,叔给你做的手枪。” 刘柱子接过手枪稀罕地看,握着枪欢蹦着离开指着别处:“打小鬼子!砰!” 汪雅臣:“娘,我去帮我哥一把。” 万有娘:“你等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李清玉:“你娘俩说话吧,我先去了。” 汪雅臣答应。 李清玉和战士们走了。 娘俩进屋坐到炕上。 万有娘:“雅臣,你该说媳妇了。我看这个李清玉人长得好,脾气好,对你也好,还会医道,多好的闺女呀,娘看你俩正合适。” 汪雅臣:“娘,我有媳妇了。” 万有娘:“哦,你媳妇在哪嘎达儿?” 汪雅臣:“在卞家围子,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明丽。” 万有娘:“那,你俩的婚事也该办了。” 汪雅臣点头答应。 却说郑长锁的伤已大好。眼见草长蝶舞树林葱绿鸟儿声声催啼,任家老少抢农时播种。 这些日子郑长锁挑大梁起早贪黑地干,他盘算着帮任家种完地即回部队。大块地种完了,东北岗上有几块空闲地角,郑长锁打算刨起来种上窝瓜。红日临空暖融融,郑长锁穿着单布衫敞着怀抡镐大干。韩秀菊拎着茶壶送水来了:“看你累的一头汗,歇一会儿喝点水吧。” 郑长锁停住手笑迎着,说:“小贵子呢?” 韩秀菊说:“她爷开箱检查蜂群,她怕挨螫没出屋。” 郑长锁接过茶壶,弯腰把拖在地头成堆的,清除下来的干枯蒿草和苞米秸子上的棉袄拍了拍:“你坐这儿。” 韩秀菊抿嘴笑看了郑长锁一眼,顺从地坐在棉袄上。 郑长锁挨着韩秀菊坐下来,对着茶壶嘴喝了一口:“放蜜了?真甜!” 韩秀菊的眼波在郑长锁的脸上一闪,嗔怪:“干活也不悠着点,这么大一会儿,刨这大一片。” 郑长锁喝完水放下茶壶说:“我心里急呀,寻思要回部队了多干点活。” 一只蜜蜂围着郑长锁嗡嗡了两圈,要往脸上落。怕螫着郑长锁,韩秀菊急忙扬手驱赶;郑长锁抬手忽打蜜蜂,两只手抓握到了一起。两人的身子一颤,四目相接交流着蕴积的热烈。 郑长锁轻轻一拉,韩秀菊偎依进他的怀里,紧抓着他的手仰望着他的脸幽幽地说:“老爷子、老太太和小贵子都舍不得你走。” 郑长锁轻轻颔首:“我在这嘎达养伤,你和老爷子、老太太吃了多少累操了多少心呵。” 韩秀菊挚情外露:“你的腿没留下毛病,比啥都强。唉,要是没有小鬼子来害巴人,咱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该多好哇。” 郑长锁把韩秀菊额前的一缕乱发仔细地理顺:“是呀,部队上有多少弟兄抛家舍业打鬼子?不打跑小鬼子,咱们就不能顺心过日子啊。” 韩秀菊觉得这怀抱好宽敞好温暖好舒适,身子就像躺在那蓝天悠悠的白云上。她眼睛半睁甜醉道:“等到打跑了鬼子,你就是有大功劳的人了。到那时候,我——” 郑长锁血涌上头脸伸手捂她的嘴:“说啥呢?你也有大功劳呵,不管到啥时候,就是天女下凡来换你,我也不换!” 他注视着双臂用力把心上人抱紧火辣辣地看,韩秀菊朴实的像山坡上的花,好看的模样儿脸颊飞红好比天上的彩霞。 韩秀菊看着郑长锁红头涨脸发急,心弦颤颤回应着紧抱郑长锁。郑长锁胸脯起伏极力想亲吻,又像怕碰坏似的慢慢地接近轻轻地吻到了一起。两人心身飘飘进入真圣洁之境,展翅比翼双双飞了上五彩的云端。 入头伏下了两场雨,地里泥泞除大草进不去人。陈明丽正在家里纳鞋底,哥哥陈明亮乐颠颠地从五常街跑回来了。 陈明亮这小伙子长得脸目清俊与妹妹明丽无异,高个头、一身穿着流光水滑。他念书念到国高毕了业,最近又当上了警尉的差。父母几次为他张罗娶亲,他却笑而拒之——自己春风正满,指日扶摇直上干一番事业,怕没有名门显贵的出色女子来就? 陈明亮在院子里放好自行车,忙不迭地进屋来眉飞色舞地对妹子说:“小丽呀,大喜呀!”他说完就笑呵呵地眨巴眼睛看着妹子,不说了。 第35章 山牵水恋 陈明丽头没抬没吱声仍旧纳着鞋底。 明丽妈嗔怪儿子:“你看看,有话就跟你妹子直说呗。” 陈明亮笑笑:“我要是瞅着妹妹不高兴啊,就不敢说了。小丽这些年哪,对咱家有功劳呵。” 明丽妈笑了:“这话顺耳在理。这家里外头的,全靠你妹妹帮着呢。” 陈明亮说:“小丽呀,哥在五常街打听明白了。东山里有个王景龙。说这人是山东人二十多岁,挺有能耐打过野猪精。这人今年正月领头在东山里成立了联合抗日军,当上司令了。他领着队伍专门打日本人,可狠实了……” 听着听着,陈明丽听得眼睛发亮。她把麻绳缠到鞋底上,插好针连锥子一起放进针线笸箩里,说:“妈,我去告诉汪大婶一声。哥,我一会儿就回来给你做饭。” 陈明丽快步来到东院把消息告诉了雅臣娘。老太太十分高兴,娘俩琢磨:好像是汪雅臣,就是这名字不对,八成是在外边闯荡改名了? 陈明丽说:“婶,雅臣出外这些年了,如今有了这信,我想找他去。” “这兵荒马乱的你去还不如俺去。”雅臣娘说。 娘俩这里正商议,陈明亮走进屋来接上话茬了:“要我说呀,你们娘俩都该去,让雅君大哥跟东家告几天假也去一趟,路上好有个照应。大婶您是个明白人,我妹子这些年没嫁没娶的,我能不着急吗?” 雅臣娘点头:“对,找到雅臣,那就有一定了。” 陈明亮接着说:“你们娘几个到东山里仔细打听打听,要是找着雅臣了,就好好地劝劝他吧。当义勇军啥时候是个头呢?那可是杀头的罪呵。雅臣要是能把他手下的人都拉过来投官家,往小说也能闹个团长。咱们热热闹闹把喜事一办,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那多好哇!” 雅臣娘和陈明丽都没有接茬。 第二天,陈明丽穿一身旧蓝布衣裤,发辫盘在脑后,戴一顶宽沿遮阳草帽,手挽一个包着几双鞋的蓝花小包袱,和雅臣娘、雅君大哥奔东山里寻找汪雅臣。 一路上登山过水夜住晓行,一边走一边打听。和村农乡亲闲说话提起双龙来,大人小孩都说双龙不伤害老百姓,是打鬼子的英雄好汉;问起双龙的队伍上哪儿去了,都说不知道——明明看着队伍浩浩荡荡地出村子往东去了,可进了山林拐个弯又朝西走了。你说双龙在哪儿? 这娘几个又不便言明身份,只是含糊着打听。这天头午,三人顺着山路往前走,只见荒草迷山径,老树遮眼目,林中无风闷热燥人。汪雅君头前蹚路,碰上蛇行岔路挑那稍光溜宽大些的走。 三人登上了一道岗子,往岗下走拐了个弯忽见树丛中有房屋露头。娘三个欣喜脚步加快渐走渐近,见盆地里错落着七、八座茅屋。小村前树木掩映着曲曲弯弯一溪碧水,有鹅鸭在水边扑翅。村后数座连山绿树葱茏。 娘仨下岗步入村头。门前绿杨浓荫里,有一位妇人坐在小板凳上看护一个孩童。妇人闻声转脸,令娘几个心里一揪——这老妇人双目失明了。 陈明丽上前一步说:“大娘,我们走渴了,想找点水喝。” 老妇人道:“走吧,进屋喝去。” 她说着站起身来,一手牵着孩童一手拄着棍子头前引行,拐弯、过门槛竟迈步自如半步不错。进屋来,她道:“水瓢在锅台上。喝点水歇歇吧。” 三人喝了水走进东间卧室。陈明丽对这和善的老妇人说:“大娘,麻烦您了。” 老妇人道:“没啥麻烦的。一会儿整点饭垫补垫补。这大热的天,你们这是上哪去呀?” “我们找双龙队的王景龙。” “找王景龙?”老妇人立马停止往烟袋锅里装烟,扬起头来问:“你们找王景龙干啥呀?” 雅臣娘接上答:“俺和王景龙住过一个屯子,俺俩有点账。” “他亏你钱呵?亏多少?” 雅臣娘含糊回答。 老妇人道:“你们不用找王景龙了,这账我还。” 娘三个这儿纳闷:“你还?” 老太太话语砍快:“啊,俺还!你别看俺家穷,可俺村里村外地能活动活动呵。他亏你多少?” 陈明丽说:“大娘,我们不明白。您老人家替王景龙还账,那王景龙和您是——?” “哦,”老妇人满脸自豪,腰板挺得溜直朗声道:“他是俺儿子,儿子欠人家钱,当娘的还呗!” 啊呀,王景龙是这老太太的儿子! 老太太这句话,把娘仨一盆火似的心情,就像被冰水哗啦泼了个透心凉。 雅臣娘和陈明丽、汪雅君正心灰意冷,一个汉子走进院来放下锄头,问:“娘,谁来了?” 老妇人在屋里答:“来远客了。” 汉子进屋来。陈明丽三人瞪眼仔细看,只见这人三十出头年纪、中流个头很轴实、紫棠面皮鼻梁丰隆、身穿白褂黑裤,不是汪雅臣! 雅臣娘问老妇人:“这位就是您儿子王景龙?” 老妇人道:“这是我大儿子,景龙比他小。万有哇,你收拾点饭吧。” 儿子答应着又和客人说了几句话,就忙活做饭。 陈明丽听老太太招呼“万有”,心想这人家准是姓万,怎么有个小儿子姓王呢?就问:“大娘,您贵姓?您家我大哥大号叫啥呀?” 老太太答道:“俺家姓刘,叫刘万有。” 雅臣娘听出门道来了,问:“你们老大姓刘,老二姓王,这是怎么回事儿,俺不明白。” “哦,怨俺没说明白。王景龙是俺干儿子。”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从枪毙保胜起头,说到景龙孝顺,跟亲儿子一样。他和双龙队的弟兄们春帮种、秋帮收。儿孝娘、娘疼儿,母子情义长。我儿抗日娘牵挂,盼着早一天打跑小东洋,娘母子们过上好时光…… 陈明丽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 雅臣娘喜形于色:“老姐姐,你为干儿子没少操心呐。” “嗨,景龙他们拼死拼活地打鬼子,那才叫担着沉重呢。哎,俺儿子亏你多少钱呐?” 第36章 小媛寻亲 雅臣娘说:“老姐姐,俺不知根底没敢说实话。俺们不是来要账,是来找俺儿子。” “找你儿子?你儿子是个啥样人呵?” “俺儿子属猪的,今年二十三了。他十岁那年,俺和他爹领着他哥俩从山东蓬莱老家闯关东来了。他十二那年上了一年私塾,连老师都夸这孩子天分好;十三岁他爹死了;念不起书就雇给人家放猪;十五岁去苇河木营干活;十七岁那年从苇河回来,在野猪岭一洋炮打死了野猪精……” 老太太一拍大腿道:“哎哟,你是老汪弟妹吧?” 雅臣娘答:“唔,是、是呵。” “那,刚才跟俺说话的丫头是谁呀?” “是雅臣没过门的媳妇。” “哎哟,丫头,你是小丽呀,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老太太扔了烟袋伸着两只手在面前伸着。 陈明丽急忙上前抓住老太太的手,说:“大娘,我在这。” 老太太双手颤颤地摸着小丽的眉毛眼睛、鼻子、耳朵、脸蛋……说:“唔,俺儿子眼光不赖,俊,俊丫头。小丽呀,你有志气、有福哇。” 接着老太太讲,几次劝汪雅臣成家。 汪雅臣才悄悄地告诉,家里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陈明丽。 刘老太太说:“妹子,我看这回就把景龙和小丽的喜事办了吧?” 雅臣娘点头:“中呵,俺也这么寻思呢。” 说着说着,老太太又说到汪雅臣身上了:“万有啊,你上山去一趟吧,看看雅臣在不在山上,告诉他一声。” 刘万有答应:“嗯呐,我吃了饭就去。” 陈明丽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烧饼,递给刘柱子。 刘柱子没接,伸手拉奶奶的手。 奶奶说:“你婶给你,你拿着吧。” 刘柱子这才接过烧饼。 饭后,刘万有就奔九十五顶子山去了。 雅臣娘三个人在刘家等候,等一天不见回音,等两天也没有音讯,一连等了四天没消息。 雅臣娘和老刘太太合计,兵荒马乱的年头备不住出啥事呢,雅君给人家扛活,时间太长不好办。这样吧,我们三个先回去,这回知道道了,等过些日子再来吧。于是,娘三个就回家了。 却说当年黑虎强抢史小媛做压寨夫人,被汪雅臣四壮士拦路截救了下来。 这史小媛亦是天下重情明义的奇女子。自打汪雅臣等人救了她,汪雅臣那高大的身影就深深刻印在她的心里了。老爹因和土匪拼抢女儿,挨打受了内伤久治不愈又添新病辞世而去。 鬼子兵、二鬼子奔窜来去,杀人放火打游击队。 史小媛家遭变故提心吊胆,老娘眼泪不干,后染时症抛撇心爱的女儿撒手走了。 史小媛寻思自己已是赤条条无牵挂,拿宽带束胸穿上父亲衣服盘起头发戴上帽子女扮男装。我虽不是男子汉,黑世道休想拿我当稀泥乱踹!我和你王景龙天生有缘分,要不,我危难遭灾为什么偏偏你来救了我呢? 情种植入心怀生根发芽,她径直到邓团驻地找汪雅臣。 不巧邓团早走了,一打听说是往老远的吉林那边去了。 天底下是空场子,就是你王景龙在天边,我也要找到你! 史小媛做好出远门的准备,腿上带一柄钢锋腿插子,腰间掖一支短把独角龙火药枪,赳赳昂昂披星戴月奔吉林寻访。 她边走边打听,没找到邓团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双龙义勇军专门打鬼子,领头的就是王景龙!她欣喜若狂掉头往北奔九十五顶子山。 这天,她走的又饥又渴,遥望前边山脚有个屯子,她奔进屯里来到一户人家,加着小心讨口饭吃。连问了两遍:“屋里有人吗?” 屋里没人应声。 她仔细一听,有唔唔的声音,好像是从里屋传出来的。她迈步进门,见靠北边挂着幔帐,走近撩开幔帐一看,哟嗬,一个年轻姑娘被捆绑在桌子上,眼睛流泪嘴里堵着破布咿唔有声。 史小媛急忙扯去她堵嘴的布:“谁绑你呀?” 姑娘:“我…爹。” 史小媛:“你亲爹呀?” 姑娘点头:“我娘…让我…管他叫爹。” 史小媛:“你娘呢?” 姑娘眼泪涌流:“死…了。” 史小媛:“你爹为啥绑你呀?” 姑娘哭泣着说:“我爹耍钱,欠了三罗锅六十多个大洋还不上。三罗锅就逼我爹拿我顶赌债。我不愿意偷跑了,被我爹和三罗锅抓了回来,怕我再跑就绑上了。” 史小媛:“姑娘家早晚不得嫁人吗?” 姑娘生气了:“你站着说话不腰痛!那三罗锅家是有钱,有地有车有马还开着烧锅。可那三罗锅长得前鸡胸后背锅,没个人样,还抽大烟、喝大酒、耍大钱、逛大窑子,你要是姑娘你嫁给他啊?明个还不得遭大罪啊?我嫁给你也不嫁给他!” 史小媛一惊:“那可不中,我是个要大饭的。” 姑娘有了笑模样:“要大饭咋的?我彭二丫愿意嫁给你!你长得多俊,一笑俩酒窝。咱俩要饭也饿不死啊。” 史小媛见不是话头起身要走;彭二丫拦住不放:“你稍等一会,我收拾几件衣裳咱俩一块儿走。” 史小媛坚决推辞:“这算怎么回事呵?不跟你爹说好了能行吗?” 彭二丫坚决要一起走:“让我爹知道就走不成了!我姐在这屯子住,咱临走告诉她们一声。” 史小媛瞪眼睛:“不行!咱俩不能成两口子!” 彭二丫疑问:“为啥呀?我配不上你呵?” 史小媛道:“不是,你心眼好人长得漂亮,你看。”她说着摘下帽子露出满头青丝。 彭二丫吃惊:“哦,你是女的!我倒没看出来,你这样打扮干什么?” 史小媛:“我要去投奔义勇军打鬼子!” 彭二丫呻吟道:“那,咱俩做知心姐妹行吧?我和你一块投义勇军去!” 史小媛:“你别哭了,我真饿了。 彭二丫走去端来了几个苞米面饼子和一碟萝卜咸菜:“你先垫补点吧,我一会给你做点热乎的。”。 史小媛抓起饼子大口吃起来。彭二丫擦干泪水,瞪着眼睛看着史小媛狼吞虎咽:“看你饿得够呛,吃没吃饱?没吃饱我给你做。” 史小媛和彭二丫正在这低语商议。 房门吱扭一开,二丫爹一步迈进屋来。 第37章 侠女替嫁 史小媛端相彭二丫的爹,只见这老头五十来岁年纪,眼珠子滴流乱转、鹰嘴鼻子、高颧骨两腮塌陷、嘴巴上稀稀拉拉几根黄胡子、身体精瘦弓着腰,一见闺女松绑了,就对史小媛沉下脸来,转身出门从外屋双手拿着一把镐头回来了:“你为啥把她松开了?!她跑了我拿你当闺女啊?!我打死你!”他说着冲史小媛举起了镐头。 史小媛微微发笑:“大叔,你拿我当闺女是行啊,可你这个干爹肯定当不好!。二丫是不是你亲闺女?你这个亲爹都没当好啊!” 彭老头大恼火:“我没当好?!是不是我费劲巴力把她养活大的?!” 史小媛毫不客气:“你耍钱欠下债,逼着二丫嫁给三罗锅顶债,她不愿意你就把他捆起来,你强迫她,她能幸福吗?!你这个当爹的不够格!没当好!” 老彭头强词夺理:“耶耶,你看哪去了?!三罗锅多有钱啊,有地有买卖,二丫嫁过去就掉蜜罐子里了!” 史小媛:“三罗锅长得没人样,二丫不愿意!” 彭二丫大声:“让我嫁给三罗锅,那我就去死!” 彭老头大瞪眼:“那你嫁给谁呀?嫁给皇帝?你说了算哪?古往今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愿嫁也得嫁!” 彭二丫的眼泪又流下来了:“我死也不嫁!” 彭老头:“你敢!我看你嫁不嫁?!” 史小媛:“大叔,这也不行啊。二丫真死了,你咋办啊?我有个好办法,你看中不中?” 彭老头紧紧鼻子撇咧嘴:“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史小媛:“我愿意替你闺女嫁给三罗锅!” 老彭头:“你嫁过去,我欠三罗锅的钱,你还啊?” 史小媛点头:“我还!三罗锅要是娶了我,咱就得跟他立字据,我就顶你欠他的债了。你看这样行吗?” 老彭头紧眨巴眼睛:“你这图希啥呢?” 史小媛:“干爹,我爹妈都没了,就是想找个吃饭的地方。” 老彭头:“你没啥说道?没病啥的?” 史小媛:“干爹放心,我没病,能吃能睡能干活,是黄花大闺女。你看这事三罗锅能不能愿意娶我?他要是愿意,你再给二丫另找个婆家呗。” 老彭头看看史小媛再看看闺女,点点头:“备不住能愿意。咱上三罗锅家去一趟,看看啥意思。他要是愿意,咱们指定得立字据。” 史小媛和彭二丫都点头。 三人一块儿来到三罗锅家。 老彭头和史小媛两人,把意思跟三罗锅说清楚了。 三罗锅长得没人样,可是一肚子坏心眼。他一看这史小媛,相貌在彭二丫以上,那个彭二丫哭哭啼啼的,满面泪痕站在旁边,跟她过得操多少心啊?这个姑娘乐呵呵的,只为了吃饱饭就嫁给我,我得老大便宜啦!当即找来管账先生就立下了字据,字据上写的明白,同意娶史小媛,但必须史小媛过门以后,方才与老彭头再无瓜葛。找了先生看了好日子,确定就是后天过门。 史小媛和彭家爷俩回到了彭家。 老彭头十分高兴,躺炕头哼哼地睡睡上大觉了。 史小媛和彭二丫在一旁,偷偷地说悄悄话。 结婚这天,三罗锅大红花轿来到彭家门首,史小媛穿新衣蒙着盖头上了花轿。 鞭炮齐鸣,乐队欢奏,吹吹打打把新人迎娶进门。 三罗锅宾客盈门,还请来了一伙唱二人转的,全村人都来贺喜看热闹。 三罗锅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好媳妇,骑毛驴啃豆包——乐颠馅了。一些狐朋狗友扯住不放,你来我往喝得酩酊大醉。被家里的下人抬进了洞房,放到了炕上。 史小媛不管那事,掀了盖头,挑拣那顺口的糕点、菜肴张大嘴吃得沟满壕平。她渴了喝茶,又喝了几大口酒,又找到一块包袱皮,把那糕点、拿油纸包起烧鸡塞进包裹、包好一大包子吃食,还把三罗锅身上的一把撸子小手枪顺在手上。 一直等到客人先后离去、主人家上下疲累歇息的时候,她才悄悄地离开,会合了彭二丫,两人欢天喜地迈开大步,进了山林。 两人停下脚步,史小媛换下嫁衣,穿上旧装。 彭二丫夸:“大姐,你真好算计!” 史小媛:“就是三罗锅,这回赔账啦。” 彭二丫反对:“他活该,他家开赌场,耍奸弄鬼骗人钱财,他应该现世现报!” 两人装束停当,星夜投奔双龙去了。 赵尚志联合各山林队,在他的统一指挥下奔袭中马城。 路上,抗日队伍浩浩荡荡摧枯拉朽,消灭了赵家油坊、郑家屯、孟家油坊的日伪大排队,乘夜向中马城进发。 八月中旬的北国秋夜,天上云遮月,地上风送凉。 抗日联军在青纱帐里,轻轻悄悄绕经中马城东岗一个财主大院。院内犬吠凄厉,家丁护院的炮手连续鸣放洋炮唿通响。 中马城内敌军惊慌戒备,刹那间汽笛嘶鸣、探照灯四处晃照,鬼子们迅速临战状态。 偷袭无望,抗日联军缺乏攻坚的火炮,若率众强攻深沟高垒且有重兵防守的中马城,必然伤亡惨重。 联军的众英雄遥望中马城,扼腕痛惜不能立时将同胞、战友从鬼子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赵尚志当机立断,率众浩浩荡荡地南下,大张旗鼓要一举拿下五常县城。 五常街上的日伪军震惊恐慌,鬼子守备队的边木大佐火急四处调集兵力来加强城防。 就在五常县城的日伪军日夜慌恐的时候,联军出其不意,于八月中秋夜突然挥师袭破了,日伪自诩为“固若金汤”的重镇五常堡。缴获物资堆积如山。联军在大街小巷张贴标语、散发传单…… 联军攻破五常堡,抗日军民欢欣鼓舞;日伪军大为震惊。边木大佐受到了上峰的严厉训斥,严令其限期剿灭境内的双龙和宋德林等义勇军!边木身体挺直只得连喊:“哈意!” 上司答应增调一个日军精锐大队归他指挥,抓住秋冬季的有利战机张扬大日本军威,圆满完成肃正任务。这时,边木才长出一口气,掏出手帕揩抹着额头的冷汗。 五常日军守备队队部里,欢迎宴会正在进行,欢迎新到任的日军大队长桑谷少佐和他的几个部下。 几位五常日伪政界、军界的头面人物作陪,几个日本军妓正在跳日本舞。 今天,上营子车站旅客稀少。街面上,一些闲汉和支应日伪差使的人在看热闹。 只见场子里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后生,方脸盘宽额头紫棠面皮虎彪雄健,抱拳当胸作罗圈揖拜四方。 第38章 视死如归 只听这小伙说道:“列位大爷,小的兄妹借贵方这块宝地讨碗饭吃。小的武艺不精功夫不熟,在师傅们面前献丑,请各位师傅指教……” 这卖艺青年接着就拽拳飞脚,尽力演展他的武学功夫。卖艺青年施展了好长时间,尽管他出拳有风踢腿有声,可稀稀拉拉的观众竟无一人喝一声彩。这时候,坐在墙角的一位二十来岁身材适中相貌秀雅的姑娘站起身来,撩起外衣前襟绕场边走边说:“列位大爷赏口饭吃……” 人群里有个斜背匣枪的磕巴指点着姑娘:“你…下场…走两趟…就……给你…钱。” 这磕巴身边的人也跟着起哄:“这小娘们挺水灵哇!来来,下场走两趟就给你钱!” 卖艺的青年汉子说:“对不起各位大爷,我妹子不会武功。” 磕巴道:“不会…武功……会…文…文功吧?让她…陪…陪我……喝酒……就给…给钱!” 姑娘放下衣襟望了青年一眼,轻声说:“咱们走吧。” 卖艺青年点了点头,和姑娘要走,却被磕巴几个人拦住了。 一个大胖子发话道:“你们知道这地面上谁说了算吗?嗯?你们也不拜山门,也不交个税,就想走人啊?!” 卖艺青年道:“小的初来乍到礼数不周,请列位大爷海涵。” “海涵你妈个蛋!”大胖子发怒了:“我看你他妈的是榆木脑袋!” 卖艺青年心里明白,现在掏出一笔钱就能免灾。可他俩现在是两手抱空拳,囊中分文皆无,只得央求:“今个我俩花短了,请大爷们高抬贵手,容我改日再谢。” 磕巴像放机枪:“他妈的!抓…抓…起来!他俩…是…是探子!” 一伙人闯上来动手。 卖艺青年忍无可忍起手一拳打翻一个,拧身飞脚踢倒一个在地上打滚。 磕巴急叫:“开…开开哎——”手上掏出枪来。 “砰”地一声枪响;却是那磕巴中弹栽倒在地上挣命。看热闹的谁还敢再看?炸窝马蜂似的往四下里奔逃。 跟磕巴一伙“自卫团”的人,也扔下磕巴逃命去了。 原来是双龙队的李翔和杨树春,化装进上营子街里侦察敌情,在卖艺兄妹危急的当口万不得已出手搭救。李翔一个箭步窜上来抓起了磕巴的枪。杨树春急忙招呼卖艺的兄妹赶紧走。 鬼子的巡逻队已闻枪声奔过来了。 “自卫团”的人见状也狗仗鬼势,转过身来射击咋呼着追赶。 炮楼上的鬼子闻知来了红胡子,紧急出动前来增援。 李翔和杨树春在后头交替射击,掩护着卖艺兄妹穿街越巷往村外跑。鬼子们紧追不放。 村口的鬼子岗哨也向他们四个开枪拦截。 李翔开枪打死了岗哨,四人奔跑出村进了一块没遮掩的红小豆地里,身旁枪弹乱飞。杨树春影身在一棵树后,接连开枪撂倒了三个追近的鬼子。 李翔一边射击掩护,一边催呼着杨树春快撤。 杨树春“啪、啪”开了两枪,急速抽身。突然,他被子弹击中身子趔趄扑倒在地上。 李翔大吃一惊悲愤交攻,发疯似的跑回来抱起杨树春。只见杨树春前胸血染、呼吸微弱。 李翔呼喊着从小一块儿长大,一起投奔双龙,一碗粥分着喝,一个窝头掰着吃的杨树春,肝肠像刀绞,热泪夺眶流。 这时候卖艺兄妹火急折返回来。男青年俯身,李翔和姑娘把杨树春抱扶到青年的背上,背起来向前边的苞米地跑。 李翔大吼着抓起双枪两眼喷火:“兔崽子!”他顶着“啾啾”的子弹,朝着蜂拥而来呜哩哇啦的鬼子们迎头冲上。 李翔手中双枪齐响,将鬼子接二连三打倒在地上。 鬼子们惊惧闪避,集中火力向李翔射击。 一串子弹射中了李翔。他踉跄着射击着,扑翻身倒在了生他养他的土地上。他的头枕着垅台,背贴着家乡的黑土,两眼望着高远的蓝天,双手握枪展臂伸腿死得大模大样。大得让鬼子们端着枪,猫着小腰骨碌着眼珠子不敢靠近,从旁边绕着走,生怕李翔的枪弹击穿他们的胸膛,生怕李翔“呼隆”一下子跳起来捏碎他们的喉管。 炮楼里的一群鬼子射击嚎叫着追赶上来。 兄妹俩喘息着刚跑进苞米地,就发现有不少怒眉横眼持枪的人奔上来。两人大吃一惊,这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如何是好?我兄妹遭遇坎坷变故,连累了两位顶天立地的义士。才离狼窝又进了虎口,还不如先时拼死几个鬼子,死也死得值个! 双龙队一团的弟兄们正在村外隐蔽休息,等候李翔和杨树春侦察归来。突然村中传来枪声。 汪雅臣恐怕发生意外,急率队往村边运动准备接应。枪响声声,当汪雅臣和众弟兄来到苞米地边往外一看,正看到了李翔腾越杀敌壮烈牺牲的一幕。 汪雅臣“啊呀”惊呼。 他身边的马三强“呼”地挺身往上闯,被汪雅臣硬生生拉住。马三强胸脯起伏鼻子呼哧两眼溜圆。 就在卖艺青年惊愕迟疑之际。 “快,往里走!”汪雅臣招呼着迎上来,接下了他背上的杨树春。 “树春、树春!青玉,快来!”汪雅臣抱着杨树春呼喊。 张忠喜、李青玉等人围了过来。 杨树春听到了战友连心的声音,微微睁开了双眼。 李青玉紧急为他处置伤口。 杨树春轻微动了一下头,嘴上极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右手艰难地想往起举,佝偻着大拇指另外四个手指半伸半曲颤抖着。 汪雅臣两手紧紧抓着杨树春的手:“树春,你打住了四个鬼子?好兄弟!” 杨树春的头似点未点,微笑涌上脸来,含着笑合上了两眼。这笑凝定在他那俊美的面容里,就像平时甜甜地睡了一样。 汪雅臣的眼睛里溢出了大滴的泪水。 第39章 智打票车 第39章 智打票车 战友们一个个痛哭流涕唏嘘不已。 汪雅臣将杨树春的遗体仔细地轻轻放平,咬着牙拔出双枪。 战友们两眼喷火,愤怒地紧握武器。 前头的日伪军已接近苞米地,后尾的也进入了开阔地带。 汪雅臣怒吼:“弟兄们,为战友报仇哇!” 苞米地里喷射出复仇的子弹,手榴弹在鬼子群中爆炸。追在前头的鬼子被打倒了,后头的一看势头不好,掉头尥蹶子往回跑。 “冲啊!”汪雅臣飞跃在前。众弟兄如山崩海啸席卷而上。挣扎顽抗的鬼子身上立时添几个血窟窿。汪雅臣挥双抢急射,一枪一个。 马三强冲上前抄起鬼子的机枪猛追狠打。 卖艺青年抓起一支鬼子的三八大盖子步枪,和义勇军一起往前冲。一个鬼子见跑不了了,回身持枪挺刺刀哇呀刺来。卖艺青年挺枪接斗,一个斜挑连带一个凌厉的窜步突刺,眨眼之间将鬼子捅倒。 伪军和“自卫团”逃进村里,没命地漫散逃跑躲避。鬼子们却抵抗射击着往炮楼方向跑越逃越少。五个鬼子刚逃近炮楼,义勇军就后脚追到了,长短枪齐射。 炮楼上有个鬼子举枪向义勇军开火。张忠喜起手一枪。鬼子应声栽倒。义勇军一鼓作气全歼了鬼子拿下了炮楼。 弟兄们将炮楼付之一炬,扛抬着缴获的一门迫击炮和步枪、子弹等许多战利品撤离上营子。 李翔、杨树春和追敌时两名战士的牺牲,使大家的心情像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弟兄们抬着战友的遗体,来到了一处向阳山坡。 这里山谷冈头红叶艳艳似火,青松苍翠挺拔,决定将战友安葬在此处。汪雅臣和众弟兄们肃穆悲壮、鸣枪致祭,不屈的枪声在山谷树林中回响。 卖艺兄妹悲痛发誓:“义士为救我俩而死,我兄妹决不当亡国奴,要拿起烈士的枪打鬼子报仇!” “对劲!打鬼子报仇!”一个粗犷的嗓门吼。 汪雅臣和战士们循声看去,见发喊的这人个头赛罗大川,身腰比张忠喜还粗。这人脸面灰垢不知多少天没洗脸,头发沾草屑粘连蓬乱分明是女子不梳头。她眼珠子挺大转动却有些迟钝,塌鼻梁子在脸上冷丁鼓出一个蒜头大的鼻子,一张阔嘴露着几个板牙,赤着两只大黑脚丫子,半截裤子破布衫子一条一块的布片勉强遮体。这女子虎实力大,追击鬼子的时候她抓着杆上着刺刀的大枪,嗷嗷地喊着疯了似的往头前冲,追上鬼子抡枪托把鬼子脑袋砸得稀烂;收缴敌人物品转移时她不知从哪弄来绳索,拴缚着背上两箱迫击炮弹,一只手还提着一支步枪悠悠地走;越沟过河她返回来帮助抬伤员。 战斗中经常有百姓自发的参战杀敌、协助搬运物资、救护伤员等。 汪雅臣想感谢这位老乡,帮助她解决一些困难:“大姐,你家住哪疙瘩?” “家?没了!小鬼子上我家抢东西,把孩子他爹打死了。我拿棒子打倒了两个鬼子。上来一帮鬼子放枪,老人和孩子都被打死了,我从枪子里跑出来……”女子说着,止不住悲伤流下泪来。 汪雅臣问:“大姐,你打算怎么办呢?” 女子道:“兄弟,我想跟你们一块打鬼子,不知道你们要不要我,我饭量大。” 汪雅臣说:“大姐,欢迎你!你姓啥叫啥呀?” 女子高兴道:“小时候爹娘就告诉我,咱们姓立早章,管我叫章丫。” “哦。”汪雅臣点点头:“大姐,兄弟看你冲锋杀敌是好样儿的,敢比当年杨门女将里的杨排风。你往后就叫章排风吧,中不中?” “中啊!我叫章排风喽!和我兄弟一块打鬼子喽!”章排风手舞足蹈欢叫。 汪雅臣招呼军需官刘守信,让他给章排风安排衣服。队伍里眼时没有现成军装,刘守信只好从缴获的鬼子军装里挑一套大号的暂时遮体挡寒。 李青玉和卖艺姑娘引章排风去河边洗浴、梳妆,这大号的衣服穿在章排风身上,仍显小紧箍身子,只好先将就着穿。 晚饭是大米饭红烧猪肉可劲造。 汪雅臣特批今后章排风可以吃双份饭;夜晚宿营又把一张特大的狍皮调换给章排风铺。章排风欢喜非常。 “呜——”一列南行的票车喘着粗气驶进了山河屯火车站。 站台上走来了一队刺刀闪亮耀武扬威的鬼子兵。领头的是个手按指挥刀斜背王八匣子的大尉。他挺大的个头,鼻子底下一大块黑鼻涕嘎巴似的胡子,梗着个脖子扬着个脸。上下车的旅客像是怕传染上瘟症病似的,都远远的躲避。 嘎巴胡他们旁若无人踢踢踏踏上了火车。到了这车厢里,嘎巴胡就把押车的日本警备队长的脖领子薅住了。不由分说,他大巴掌抡开就是两个大耳雷子,“咔啪”脆响和那火车出站的汽笛声响到一块了。 鬼子警备队长被打得头晕耳鸣身子晃荡、心里头转不过弯来——你一个大尉有什么了不起?不说原因上来就扇鬓的给?! 那嘎巴胡打得兴起,劈脸又是一拳。鬼子队长红血白涕涌流苦辣酸咸,身子歪倒手本能地想掏枪。一个精瘦的鬼子往里一抻脖发觉势头不对,慌急拔枪动武。这嘎巴胡的同伙手更快,枪没响刺刀噗嗤捅到了。 汪雅臣乔装嘎巴胡,张忠喜、马三强、周大牤子他们化装成日本兵。化装成旅客的弟兄们各自早确定了目标,一过平安站就一齐动起手来,分工合作二打一,匕首捅、双手拤、随机发挥打住了鬼子捉住了乘警。 弟兄们迅速控制了火车。 遥望前面路轨上有一大堆障碍物,火车司机立即紧急刹车。火车“吱吱扭扭”怪响着往前滑动,终于慢慢地哼哧着停了下来。 打接应的队伍早把南北的电话线割断,又用树木石块截断了铁路,这时候冲出来包围了火车。 第40章 军纪严明 车厢里,义勇军战士们慷慨激昂地向旅客发表演说:“同胞们,咱们都是中国人。在这民族危亡的关头,咱们不能当亡国奴,应该团结起来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战士们把伪警务人员押下车来集中到一起,汪雅臣对他们进行教育训话。 谢丰带几个战士逐车厢,在一节车厢的旮旯里,发现了三个瑟缩的日本女人。 谢丰大怒:“你们日本男人跑我们中国来,杀人放火强奸掳掠,日本女人也敢来拉叉得瑟!弟兄们,狠干她们!使劲整!”…… 这一仗干净利索,消灭了十多个鬼子。在集合队伍准备转移时,发现少了谢丰几个人。 汪雅臣急忙派人寻找。这里刚动身,却见谢丰他们回来了。 汪雅臣问:“你们干啥去了?” 谢丰脸面带笑,说:“我们哥几个报仇,把三个日本娘们狠整了一顿。嘻嘻……” 汪雅臣闻言大怒:“什么?!哪能这么干呢?!把他们几个捆起来!枪毙!” 弟兄们答应一声上来捆人。 这几个人惊得面色青黄。谢丰推开要捆绑他的人,冲汪雅臣喊:“你没看着哇?!小鬼子祸害咱们中国女人;咱们就不能报仇、不能整日本娘们啊?!” 汪雅臣蚕眉倒竖虎目铮亮脸色铁青,吼道:“日本人害巴咱中国女人;咱们管他们叫鬼子、叫牲口!咱们整日本女人,咱们是什么?啊?捆上!” 弟兄们七手八脚捆绑谢丰几个人。谢丰挣扎不服:“七哥!咱们一个头磕地上了,就算我不对,你也不能下绝情啊!” 铁道上那列火车像条没死的蛇,烟囱还在徐徐地冒着烟气,旅客在四散。双龙队的弟兄们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紧张地瞪视着。 汪雅臣暴怒:“论弟兄情分,俺替你去死也理所应当;论大义、论抗日救国,就该处以军法!你们几个破坏了军规,队伍要转移还得等着你们,咱们是抗日义勇军啊!谢丰,你说,我治军不严七股松八股紧,咱们能不能打胜仗?俺偏亲向友赏罚不明,今后还怎么带兵?!没商量,枪毙!” 谢丰理曲垂头无语。 张忠喜、马三强等人婉转求情——谢丰几个该正军法;念他往日作战有功、年轻初犯,目前正是用人之际,请求准其戴罪立功。 汪雅臣余怒未息当众宣布:“军纪无情,违反了必须执行!谢丰撤去参谋职务,关三天禁闭!今后再犯,一并处治!” 马三强吧哒着嘴道:“这行军打仗的,怎么关禁闭呀?” 汪雅臣立棱着眼睛说:“怎么关?古人能画地为牢,咱们就不能呵?休息、宿营,就在地上画个圈,让他们在圈里立正反醒!这个事,就交给你马团长执行。军令如山,你要是稀哩哈达的,连你一起处分!” “是!”马三强立正朗声答应。 众弟兄肃然,各自警惕。这时铁路南北响起了敌人援兵的枪炮声,炮弹在不远处爆炸。义勇军众战士昂然挺立纹丝不动。 汪雅臣命令:“转移!” 队伍这才迅速隐入青纱帐里。 部队中途宿营,汪雅臣、张忠喜和谢丰几个人谈心论理。 谢丰等人深自愧悔,决心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立功补过。 义勇军回返根据地。 路上,卖艺姑娘羡慕李青玉,和章排风三人谈谈笑笑十分对心思。 汪雅臣把青鬃大白马让给了伤员骑。他和卖艺青年一块步行。 卖艺的小伙子比汪雅臣小一岁,两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卖艺青年悲愤地向汪雅臣倾诉了满腔血泪。 小伙子姓牛名满山,祖籍河北静海县人氏。祖父母因当年抗击八国联军进北京,率义和团众家弟兄与洋鬼子血战。后来清政府翻脸又与洋鬼子联手击杀义和团,祖父母被害、祸及亲族。父亲得乡亲们帮助,连夜逃脱辗转来到松花江边的四马架地方,为人佣工谋生。 天长日久,四马架的高姓人家看准了牛满山的父亲忠厚朴实,情愿赘其为婿。牛满山的降生,为家庭增添了欢乐。满山从四、五岁起,父亲就教他认写眼目前的文字,小满山竟是过目不忘。 父母喜欢,姥爷姥姥爱如珍宝。及至满山年岁渐大,农闲之余父亲又教他练习拳脚、学使器械。父亲悉心指导,儿子奋发苦学。小满山十三、四岁的时候,三、五个同龄伙伴已不是他的对手。 邻居季家有个女儿季月华,心灵手巧模样儿出众。季月华自小就常同满山树林中挖野菜、松花江里打鲜鱼。两人年岁增长渐晓人事,互相爱慕情投意合。 牛满山从十七岁起就雇给了麻家当长工。这老麻家当家的外号麻打晃,手腕活泛结交官府既经商又务农。麻家有百余垧好地,先开烧锅造酒,又相继开起了粉坊、油坊,兼着发放高利贷。日本人来了,麻打晃当上了保长,家业财势兴旺,明面上家境像是烈火烹油盛,鲜花着锦美。 这年春上,季月华的爹染病卧床。为了给月华爹治病,月华娘向麻家抬了钱。买药把抬的钱都花光了,可这药吃下去如扔进水里一般不见影响。月华爹看看不行了,拉着满山爹的手嘱托,照看月华母女、将月华许配牛满山为妻。牛家父子张罗着为月华爹办完了丧事。 祸不单行,时隔不久月华娘又一病不起,扔下月华辞世而去。 连遭双亲亡故,季月华哀哭不止。 麻打晃的账房先生要帐来了。 季家一贫如洗,哪有力量还这驴打滚的阎王债?麻家管事的先生满脸堆笑:“欠债还钱是古来常理。你老季家还不上,咋整呢?乡里乡亲的,不能见死不救吧?我们东家行善积德最好说话。老季家丫头哇,你去求求我们东家吧。东家开恩,你上老麻家去做做饭、干点零活什么的挣着工钱还账,还有吃有住的。这不就成全你了吗?” 第41章 荆棘血泪 第41章 荆棘血泪 季月华万般无奈,走进了麻家大院,成了麻家的奴婢。 她每天喂猪、喂鸡、洗衣、做饭、推碾子、磨面……从早累到晚,有干不完的活计。 麻打晃年岁数已五十有余,家里有大、小两个老婆。他对水灵灵清纯妙龄的季月华早打上了美妙的算盘。他总喜欢指使季月华在眼面前干活,搭讪着说话,夸季月华干活勤快,甚至给她买件衣服加意笼络。他有事没事好晃晃荡荡地在季月华的卧室周围溜达转悠。 季月华知道麻打晃黄鼠狼子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就加意暗自提防,得便与牛满山诉说。两人商量没有好办法,只得等到年底结算了工钱,还了欠债就离开这座人间地狱。 麻打晃有个当自卫团长的宝贝儿子,外号人称麻老哇哇。这麻老哇哇从打小时候起,他有什么愿望要求,那是必须马上满足的。他如果稍不如意,小时候是哇哇大哭,长大了是哇哇大闹。他哇哇的火力特猛,就是天王老子也承受不了,什么时候他满足了,全家方才得消停。 去年春上,麻老哇哇在县城的天香楼,看到了吴家小姐花容月貌天仙似的。他回到家跺着脚逼着老爸立马托媒人。麻打晃就像接了圣旨一般,摇摇晃晃一趟一趟往县城跑。还别说,到底让麻打晃花费重金把这头亲事跑成了。 到了上秋,麻打晃就给儿子把这新娘子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排排场场地娶进家来了。 新媳妇过门,麻家喜气洋洋。 第一天风平,第二天浪静,第三天双方就发生了火拼。小两口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打得人仰马翻旗鼓相当不分胜败。敢情这吴大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你麻公子能哇哇;我吴小姐更能呛呛,谁他妈怕谁呀?!麻老哇哇摔茶壶;吴大小姐就砸大锅,叮当粉碎一塌糊涂。吴大小姐一怒之下收拾包裹跑回了娘家,住在娘家就不回来了。 麻打晃领着儿子带着重礼来到吴家赔礼道歉,迎接大总统似的把吴小姐接了回来。吴小姐打这就坐下了病根,稍不如意就回娘家。如今眼瞅着要过中秋节了,吴大小姐仍长住在娘家就是不回来。 这天头午麻老哇哇走出房门,迎面碰上了低头垂眉的季月华。麻老哇哇忽闪着眼皮,嗯?他瞪起了眼睛仔细观瞧着裂开了大嘴,哈哈!原来宝贝在这疙瘩!嗨呀,我早先怎么没看着呢?这季月华受端相眼是眼眉是眉越看越俊,比那吴小姐可强多了。那丧门星成天价就知道搽胭抹粉地浪,不顺她心眼子眼珠子一瞪就翻脸,跟那老虎下嘴咬人似的。你看看这季月华,丰姿绰约俏丽的似那雨洗牡丹,温顺的连大声气都没有,就跟那刚会迈步轻声“咩咩”的小绵羊羔儿似的…… 麻老哇哇发现了宝贝,就火燎猴腚想立马得到宝贝。他啥也不干了,就围着季月华身前身后转。他一会儿嬉皮笑脸赌咒发誓许大愿,哄弄甜合;一会儿又龇牙瞪眼装腔作势威吓震唬;一会儿又甜言蜜语花说柳说地奉承上了。这麻老哇哇一个劲地哇哇,季月华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季月华头不抬眼不看烟不出火不冒,只顾手上不停地干活。 麻老哇哇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伸手搭向季月华的肩头。 就在这手似搭未搭的瞬间,季月华像是背后有眼,轻灵地转身躲开了那只要揽她入怀的手。 闪得麻老哇哇小猫脸“呱嗒”一下子撂下来了:“你个不识抬敬的死丫头!你给我等着!”麻老哇哇唾星乱飞骂骂咧咧地走了。 季月华没喊没哭平静似水,心里头却翻江倒海波浪连天,这不是眼前没路了吗?她急急地来找牛满山,可作坊里、场地上,哪儿有满山的身影?一打听,工友告诉她,牛满山跟随马车往县城运粉条去了。她心慌意乱悬悬地地吊着,盼望着满山能快快地早点儿回来。 八月十三的月亮,早早地就挂在了天空东南上。 季月华喂完了鸡猪、洗刷了锅碗瓢盆,回到了卧室。嗯?同卧室的冯嫂怎么还没回来?她掩上门没上栓,点上灯坐到炕沿上等冯嫂。她很疲累打了个哈欠,困倦想睡又不敢睡。 “吱扭”轻响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满身酒气的麻老哇哇:“小宝贝儿,今晚咱俩,啊,入洞房喽。哈哈……” 季月华“唿”地站起来往外跑。麻家这工役下人的卧室十分蜗窄,一铺小炕勉强挤得下三、四个人睡觉。室内又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一些旧物,没有多大的回旋空间。麻老哇哇左拦右挡:“你跑啥呀?心肝宝贝儿。你好好伺候伺候我,你就交好运喽。我跟老吴家那个妖精终归长久不了,这大家业,不就是咱俩的吗?来吧……”他说着话往上扑。 “滚出去!”季月华怒喊着急中生智,捧起桌子上的梳头匣子,尽力向麻老哇哇砸去。麻老哇哇身子急闪,梳头匣子砸到地上“哗啦啦”翻滚。 季月华趁机往外闯。麻老哇哇窜步扑上来抱住了季月华。两人撕扭拼打在一起。季月华呼喊:“冯嫂!救人哪!” 麻老哇哇狞笑着说:“冯嫂?她早回家过节去了。你白叫唤,谁敢来呀?!” 季月华不听邪,极力呼叫手抓头撞牙咬死命不从。两人撕扯揪转撞灭了油灯。到底麻老哇哇力气大些,把季月华拖摁到了炕上。 季月华不停地呼救,拼死命抗拒不从。 麻老哇哇骑压在季月华的身上,撕扯着她的衣裳,龇着牙喘息着说:“……别让我…费事……好…多着呢……” 麻打晃晚饭的小酒喝得顺口。他悄悄地早早地把冯嫂打发走了,思量着今晚成其好事。他哼着“小老妈在上房打扫尘土哇,嘀龙格咚……”朝着季月华的卧室紧晃荡。 忽听见季月华在屋里不是好声地喊救命。麻打晃使劲睁醉眼,谁这么大胆?竟敢太岁头上来动土?!他离溜歪斜紧晃猛晃晃进屋来。墙上的窗户太小,透进的月光花花搭搭朦朦胧胧,就见炕上隐约有缠推撕扒的人影。 第42章 血仇血报 麻打晃怒火升腾:“囚攮的!不想活了你!”他奋发有为英雄救美嘶吼着晃上来擒拿盗花贼。 麻老哇哇做梦也没想到,竟是自己老爸冲搅了他的好事。他松开季月华刚站起身来。 麻打晃已勇猛扑到将他劈胸揪住,威风八面兜脸大耳光子打得嘎叭响:“看你往哪儿跑?!” 麻老哇哇跳着脚手摸着火烧火燎的脸,恼怒道:“你…你……我的事不用你管!” 哎呀,这贼…怎么是我的儿子呢?!太出乎麻打晃的意料了。他眯合醉眼松开了手。 麻老哇哇一身欲火咔嚓掉进了冰窟,抡抖身子拔步猛撞了挡路发愣的麻打晃一膀子,激怒出屋而去。 麻打晃本来就晃,喝了酒更晃,挨了一膀子就没根的晃,脚踩跘上了地上的什么物件,两手乱舞扎身子也没平衡,忽悠摔倒脑袋“嘭”地一家伙撞在桌子上,身体软软地瘫倒地上。 季月华衣服被扯坏,惊慌中胡乱拽扯出一套旧衣,披穿着下炕。她见麻打晃歪躺在地上,急忙摸索着点上灯仔细一看,呼喊麻打晃不哼不哈纹丝不动。她心里害怕跑出屋来喊人。 一时惊动了家丁员工,麻老哇哇也随众闯进来。 众人围定麻打晃七手八脚查看,不呼不吸没脉了。 麻老哇哇跳起身来,对季月华拳打脚踢边打边哇哇:“你个臭婊子!你勾引野汉子被我爸撞见,你和奸夫谋害了我爸……”他不由分说,喝令将季月华绳捆索绑堵上嘴锁进了仓房,明日送交官府处治。 麻打晃的大、小老婆闻知老头子意外归天了,捶胸顿足哭天嚎地大骂骚狐狸精。 麻家管事的请示了麻老哇哇,急急地分派人手,请阴阳先生、制做孝服、报丧等等,家宅里外纷纷扰扰乱麻一般。 牛满山他们从县城贪大黑返回麻家大院。院里人来人往乱糟糟哭喊。工友悄悄地说知缘故,牛满山大惊。 明天麻老哇哇在官府里上下使钱,决没有季月华的好。牛满山怒火满腔铤而走险,在工友的帮助下撬开了仓房,救出了季月华。 牛满山拉着季月华,两人慌张急急逃回四马架屯。两人打算见爹娘一面就远走他乡。牛满山和季月华进屋和爹娘说不几句话,街上脚步“咕咚”狗咬人喊。不好,麻老哇哇率领团丁抓人来了! 满山爹说:“孩子,你俩赶紧逃命吧!别惦记家,快,往房后跑!……” 两人出屋奔房后从角门子跑出院逃到村外,回头听见村中人声噪乱枪响砰叭,不大一会儿着起了熊熊大火,方位正是自家房屋。两人折身急急奔回。 麻老哇哇已经领着人走了。 乡亲们正在救火。 方才麻老哇哇冲满山爹要人,几句话不过,麻老哇哇就下毒手开枪打死了满山爹娘、点着了房屋。好狠毒的麻老哇哇! 牛满山五脏俱焚,决意为双亲报仇。牛满山和季月华给救火的乡亲们跪倒磕响头,请求众位高邻掩埋爹娘的尸体。 牛家遭此大难,乡亲们愤恨这昏天黑地,答应了两人的要求,嗟叹着将两人扶了起来。 牛满山和季月华跪拜了爹妈,辞别了众乡亲,乘着月色大踏步回返麻家大院。两人来到村口,牛满山让季月华在村外隐蔽,他悄悄潜入麻家院内。 院中哭声不绝人语嘈杂。 牛满山闪避纵身来到上房麻老哇哇的卧室外。 房间里烛红满窗,牛满山手指沾唾沫湿破窗户纸往房内窥看,见麻老哇哇鼾声响亮,头里脚外合衣睡在炕上,别无外人。 这麻老哇哇自小在蜜水里泡大,没吃过辛苦没受过委屈。今日里连生变故违逆了他的心意,恼得他烈火焰直窜脑瓜门。他带人去四马架杀人纵火回来,疲累瘫软躺在炕上酣睡正香如死猪一般。 他睡梦中有动静忽悠醒来,两眼惺忪酸涩心里迷糊懵登。他揉搓睡眼面前金星闪烁看到了凛凛发怒的大汉,只道是城隍神将那曾想是为爹娘前来索命报仇的牛满山! 他吓得“嗷”地一声坐起来,惊飞了真魂腿蹬蹬手乱颤抓挠匣枪。牛满山怒发冲冠环眼圆睁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让麻老哇哇施展,伸手薅着他的脚脖子“咣当”甩在炕下。“饶…饶命啊……” 牛满山没容麻老哇哇再嚎,铁拳兜额砸脸双脚齐上直打得火灭烟消。牛满山拿起蜡烛往那红油木箱、床帐天棚得便处点燃起来。他抛了蜡烛闪出院外会合了季月华。二人回头看麻家大院时,已是红焰烛空沸反盈天了。 报了双亲的仇,两人遥望四马架方向抛洒悲戚的泪水,此处已难安身,只得趁着天尚未明外走他乡。 两人忍着饥渴急急奔走,遇着村屯也不敢落脚。后来渐渐离着麻家远了,两人身无分文只好找人家讨口饭吃。 牛满山曾听父亲说起过,当年祖父曾四乡卖艺维持生活,父亲也曾一路打拳耍把势闯关东。如今走投无路生计无着,只得走老祖宗走过的路。牛满山与季月华兄妹相称,商议着沿村卖艺糊口,不料头一天在上营子就遭到了迫害,幸喜得双龙队搭救。 汪雅臣率领一团来到向阳山地界,碰上了前来投军的史小媛和彭二丫。汪雅臣等人热烈欢迎。 史小媛、二丫大欢喜。 部队派人悄悄通知高彩霞入伍。高彩霞背着个小包裹,高兴的一路小跑来到了义勇军。即刻兵分两路,张忠喜带领一团主力回九十五顶子山与二团的弟兄们会合;汪雅臣、马三强带一个排护送几个伤员和李青玉、季月华、章排风、史小媛、彭二丫和高彩霞前往摩天岭医院。 汪雅臣等人经过三道卡子来到了医院,与负责人邹德厚、李文智见面。汪雅臣问候李文智的身体起居以及正在开办的培训班情况,又看望了伤员和保卫人员。 周苓子已是先期到达,和季月华、章排风、史小媛、彭二丫和高彩霞一起参加培训班学习。 汪雅臣为学员们讲了话,鼓励学员们学好救护知识和军事技能,做到既会医疗护理,又能武打鬼子立功。汪雅臣对医院的前期工作很满意,指示带来的这个排暂时留下,将医院后期工程尽快完工;李青玉暂时留下担任培训班教员。 第43章 中计受挫 汪雅臣回到九十五顶子山,和王维宇计议,在各团选拔了三十几个精壮弟兄组建武术队,由牛满山担任武术队队长兼武术教练。汪雅臣给队员们讲了话,要求弟兄们针对与小鬼子拼刺刀的特点,从实战出发勤学苦练,平时多下功夫,战场上才能多杀敌打胜仗。 这天,汪雅臣和王维宇、马三强正商量成立炮队的事,刘万有找上山来了。汪雅臣一见面就问:“哥,你怎么来了?娘身体好吧?” 刘万有说:“好。娘要来找你。我好说歹说才算没来,打发我来了。” 汪雅臣看着满头是汗的刘万有,问:“哥,娘这么着急,啥事呵?” 刘万有道:“还啥事呢,这些年你也不回个家,老娘、雅君和我弟妹找你来了。给,这是我弟妹给你做的鞋。”他说着把一个蓝花包袱递过来。 汪雅臣双手接过包袱,又问:“啊,他们人呢?” 刘万有答:“我先上山来了一趟,说你去珠河了,我到珠河打听说你又回五常了。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你。” 汪雅臣:“大哥辛苦了。” 刘万有:“人家娘仨到处找你呀。好不容易打听着准信了,左等你也不回来,右等也看不到你的影。合计着出来天数不少了,怕家里惦记着,回家给信去了。娘说的,要你麻溜地回去把老娘和我弟妹接来,把喜事办了娘就欢喜。” 汪雅臣很感动:“走这大老远的山道饿了,先吃饭吧。大牤子,你领大哥吃饭去。” “是!”大牤子答应着领着刘万有朝伙房走去。 天气渐冷,双龙队人强马壮衣食足备士气高昂。众战士练兵;牛满山带武术队习武;马三强兼任炮队队长领人在山上操演钢炮;医院培训班已结业,学员除医院留用一部分外,由李青玉任队长组成随军救护队;义勇军购进两台缝纫机,由周苓子、季月华任正副厂长组建被服厂。 汪雅臣和齐云禄、王维宇合计,决定派章排风担任被服厂的保卫和后勤工作。 章排风有的是力气,除了认真完成保卫厂子的任务,她还负责搬运物资,又抽空在厂部附近呼哧呼哧开了一大片荒地,种庄稼不赶趟了就种上了各种蔬菜。一场好雨过后,新绿盈目长势喜人,大家都夸章排风能干。收的蔬菜被服厂吃不了,就支援其他兄弟们。 周玲子为章排风制作了一套新军服,章排风穿上新军服倍长精神。 这天,老黑顶子山联络员邵九经火急来报:鬼子一辆运送物品的汽车坏在了半路上。 罗大川主动请战,立即带二团从西莲花座飞速下山。邵九经头前领路,弟兄们窜沟过岭疾奔。战士们来到山坡透过树空往下一看,见汽车上一个鬼子守着挺歪把子机枪在站岗;车头前有两个鬼子在抠摸着修车;十来个鬼子在围着火堆吃饭。二团前堵后截四面子包馅,罗大川枪响为令,先干掉了站岗的鬼子。弟兄们一齐动手,十多个鬼子一个也没跑了。缴获枪支弹药、一汽车棉衣、靴帽等物资。弟兄们兴高采烈将物品搬运回山,为邵九经热烈庆功。 日本关东军总部根据五常县的实际情况,为边木选调配备了一个精干得力的助手。命令边木通力合作。边木为走马到任的新助手举办盛大的欢迎宴会。 这位新到任的宪兵队队长淖滕太郎中佐端坐在那里,对面前的军政显贵以及酒洌菜香美女妙舞,像是根本没有感觉。不仔细看,好像他的马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道缝。他脸上总阴沉着不开晴像是睡着了,静得像死水,死得像千年木乃伊。 淖滕太郎整整三天足不出屋,谋划了一箭三雕的妙计:一是组建特别大队,大张旗鼓地假冒双龙抢夺祸害百姓。从中离间双龙与百姓的关系,逼迫双龙鱼儿离水;二是铺排金钩钓鳌鱼,明摆出搜查大队为香美的诱饵,暗中埋伏精锐日军严阵待机,里外夹击歼灭吞饵者;三是加强各自卫团、大排队的武装建设、整顿强化保甲制度,切断抗日武装与百姓的联系。以县警察局统辖六个警察署为主干,对全县六个保、一百八十三个甲、二千一百五十七个牌,逐保、逐甲、逐牌清理保甲组织,推行十户连坐法,抓捕有抗日情绪的人员及其家属,可达杀一儆百强化治安的目的,同时对百姓进行宣传教化普及肃正精神,检举反满抗日言行。 淖滕太郎布置妥当,指派汉奸许岩松潜入宋德林部队卧底,秘密引领副官吴天恩参见淖藤太郎。淖藤太郎对吴天恩大加赞赏封官许愿,如果消灭宋德林部,就立马任命吴天恩和许岩松担任搜查大队正副大队长。 吴天恩和许岩松发誓忠于太君,肝脑涂地报答知遇提携之恩。 以吴天恩和许岩松为内应,淖藤太郎密谋策划在拉林仓重兵包围了宋德林队。宋德林和淖藤太郎拉开架势猛磕;日伪军大炮、迫击炮、掷弹筒猛烈轰击四面围攻。宋德林一看伤亡惨重,就急命方虎率二支队向东南方向冒死突围。及至突出重围,计点人数一千多弟兄只剩不足五百了。 重挫了宋德林队,日本关东军总部通令嘉奖,要求淖藤太郎再接再厉,派大兵穷追不舍,务必斩草除根! 淖藤太郎派人对宋德林下战书挑战,极尽污蔑羞辱。他冒雪乘车亲临二道岭督战,下车拄着指挥刀扬脖望着漫天飞雪,岭上就是那些缺衣少食的残兵败将,豪兴大发心头滚动着建立丰功伟业的蓝图。 面对淖藤太郎派人送来的挑战书,副官吴天恩极力主张:“小鬼子他妈的欺人太甚,我们应该殊死与小鬼子决一死战!” 韩参谋长主张:“一是鬼子有大炮,火力比我们强;二是咱们拉林仓新败伤了元气;三是部队冬衣未备饥寒交迫士气低落。因此不宜决战,应该尽快避战,待我们休养生息恢复了,再寻找机会报仇。” “嗯,”喝了几杯闷酒的宋德林,心情不爽眼珠子焦躁地瞪着,问他手下的几员大将:“你们几个,嗯?宋百富,你怎么说?” 第一支队长宋百富答:“我服从命令,司令指到哪儿我就打到哪儿!” 宋德林又问第二支队支队长:“方虎,你呢?” 敦敦实实的方虎晃荡着大脑袋有股子愣冲劲:“我就是心里憋气不服气,就想亮开架子跟小鬼子拼命!依我说,先把这小鬼子送信的宰喽,然后在这二道岭咱们占地利可以好好克一仗,教训教训这些狗娘养的,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第44章 飞速驰援 吴天恩急忙摇手阻拦:“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嘛。不过,方支队长不屈的英雄豪气,非常宝贵啊!” “嗯。”宋德林点点头,眼睛闪亮望着三支队长刘云成,问:“云成啊,你看呢?” 刘云成答:“我看韩参谋长说的有道理,咱们应该谨慎行事。” “咱们够谨慎啦!我从来没这样谨慎过,方虎说得在理,必须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宋德林一锤子定音:“咱们把战书回了,再好好合计合计怎么个打法。” 吴副官走过来摸起毛笔,按宋司令的授意,刷刷点点写好了战书,将战书交给送信人带回。 吴天恩随即喊:“张大个子!” “在!”卫兵张大个子应声来到面前。 吴副官吩咐:“参谋长如今年事已高,这些日子太劳累了。你扶参谋长去歇息歇息,再弄点好嚼谷给参谋长补补身子。” “是!”张大个子答应着上前扶着韩参谋长离开。 韩参谋长躺在热炕头上,心潮翻上搅下辗转反侧。 窗外雪飞风吼夜幕将垂。 他左思右想想到了汪雅臣,忽地有了主意,急忙爬起炕来挥笔写了三封同样内容的信。他让张大个子悄悄地把刘云成找来了。 一见面,韩参谋长说:“云成呵,司令不听劝,弄不好咱就上了窟窿桥啦。有个法子,我这有三封信,你挑选三个精细强壮的弟兄,连夜骑快马人不离鞍马不停蹄,分三路搬取援兵。一路奔沙河子、三人班方向;一路奔九十五顶子山;一路奔大崴子、冲河街方向。” 他说着咳嗽了几声,接着说:“我估摸双龙队必在这三处中的一处地方。双龙队接到信后必能全力前来。我队遇险双龙来援救;我队没风险,就两个队联手打鬼子。路上碰到大刀队、红枪会和其他绺子,也请他们来助战。这是万全之策。云成啊,千万千万……” 刘云成道:“参谋长,你放心,我这就去办。”他说完揣起信急急地出房而去。 工夫不大,三骑出村驰入风雪之中。 彻夜赶奔,一弟兄冻得唇青脸裂手僵腿硬,终于在九十五顶子山找到了双龙队。 汪雅臣看完信知道凶多吉少,把信递给王维宇和齐云禄观看。 王维宇和齐云禄看完信叹道:“唉,和鬼子定时间定地点拉开架子打阵地战,真糊涂哇!” 汪雅臣点着头说:“是呀,咱到二道岭,差不多有一百来里路呢。” 三人一合计,赶快吃早饭,留王维宇带部分弟兄守山,主力火速驰援。 双龙队有骡马三十余匹,都套上了爬犁。汪雅臣选拔牛满山武术队在内的五十多人,分乘十余张爬犁为第一梯队先行出发;齐云禄和张忠喜、罗大川率领大队随后跟进。一路上人不吃饭马不喂草料火速赶奔。在几里外就听见炮声隆隆枪响似爆豆一般。 这时骡马浑身淌汗连累带饿跑不动了。 第一梯队的弟兄们下爬犁跑步赶奔战场。 日伪军的炮火从四面向宋德林残部猛轰,部队凶猛向内攻击。 正万分危急中,鬼子的背后突然响起了“哒哒哒……”的机枪声。鬼子被打得人仰马翻。 汪雅臣、牛满山领兵当先杀到,与日寇和伪军冲杀在一起,数挺机枪横扫敌群。马三强炮队的弟兄初试身手架炮轰击,众弟兄奋勇冲击将包围撕开了缺口。 “双龙来了!援兵来了!”宋队弟兄绝处逢生的呼喊,盖过了枪炮声,弟兄们顿时精神大振勇力倍增,纷纷将身边的鬼子杀死又去支援战友。 牛满山的武术队大显身手。他们的装备长的是大刀片子、短的是盒子炮,和鬼子打交手仗生龙活虎,红绸大刀闪闪砍瓜切菜一般,无不以一当十。突破口迅速扩大,双龙队猛冲猛打掩护宋部弟兄突围。 淖藤太郎紧急调动兵力,妄图再次形成合围。 恰好齐云禄率二梯队赶到,创江南队闻信也赶来了,一顿猛打击退了敌人的进攻。弟兄们交替着掩护撤出了战斗。 汪雅臣派人探察日伪军的动向。 李青玉、高彩霞、史小媛、彭二丫等人紧急为负伤的弟兄包扎处置。 双龙队的弟兄把大衣脱下来,让给宋队突围出来的弟兄们穿。大队于太阳落山时分转移至南大猪圈屯。立时加派警戒岗哨,安排弟兄们食宿。 淖藤太郎指派许岩松混进了宋德林的队伍卧底。许岩松拉拢副官吴天恩与日本人勾搭连环,屡施毒计欲置宋部于死地。这次宋部陷于重围,吴天恩和许岩松趁机溜之乎也投日本人去了。宋德林、韩参谋长、宋百富、方虎等人都在战斗中先后牺牲。刘云成左肩部负伤。部队损失惨重,只突围出来二百来人。 宋部弟兄悲愤流涕,发誓一定要除掉吴天恩、许岩松这两个狗汉奸,为牺牲的弟兄报仇! 第二天,汪雅臣派郑长锁和大牤子前往珠河县,向中共珠河县委报告情况,要求派人来收编宋德林余部;又派人分头出发购买牛皮靰鞡、布匹、棉花,为宋部弟兄解决冬装。几路人马派出去后,双龙队、刘云成等众和创江南的弟兄们起队回九十五顶子山。 不几日,刘云成等人穿上了里外三新的棉衣。郑长锁和大牤子在珠河见到了中心县委书记张兰生和赵尚志等领导人。中心县委对宋德林的牺牲和部队的损失非常痛心,希望抗日大旗不倒,紧密团结抗战到底。 刘云成和宋部弟兄们一致愿意跟随汪雅臣一起抗日。 汪雅臣、王维宇和刘云成等人商议,将刘云成等众编为双龙队的第三团,刘云成、程彪任正、副团长。 李青玉和季月华处得分外亲密。李文智见季月华朴实勤快无父无母,因而 十分疼爱。培训班结束,李文智写了一封信托女儿交给汪雅臣。信中说季月华和牛满山青梅竹马受苦遭难,至今没正式过门。他想张罗为这两个有情人在山上举行婚礼。 第45章 猫头得宠 汪雅臣和王维宇拍掌叫好,赞同李文智的主张。 说办就办,选定了日子,先派出几个特等射手远近山岭猎来野猪、狍子、飞龙等野味;去几张爬犁置买香纸蜡炮酒菜等物;派人修整安置洞房。吉期已到,创江南等队头前来贺喜,弟兄们豪谈大笑欢乐喜庆。 牛满山披红戴花,季月华红盖头蒙面。李文智主婚;喜唱山歌的曹双全作司仪逗趣取乐,安排周到礼数齐全红火热闹。 知道这对新人曲折经历的,无不点头夸赞。 拜了天地,这里弟兄们呼喝划拳大块吃肉大碗喝喜酒;那边新郎新娘入洞房。洞房是特意腾出来又着意修饰了的地窝棚,门板张贴着大红喜联,是李文智的大手笔。上联大书“互帮互助抗倭寇”,下联是“相亲相敬保家邦”,横批赫然“鸿喜临山”。 洞房里有石块石板搭就的火炕,灶膛内红亮的木柴火烧得“噼叭”有声。炕上被褥崭新,墙上梳头镜溜圆。一个是出类拔萃英雄汉,一个是超群脱俗纯情女。这对儿时的伙伴遭危临难死中得活,抗日队伍中成为战友,九十五顶子山上喜结连理终随心愿。悲喜交际珍重相拥…… 淖藤太郎在沙河子召开庆功大会,少见的有了笑模样:“大日本皇军,一举击溃五常县最大的宋德林匪队,各位功不可没!我委任,吴天恩为五常县搜查大队大队长,许岩松为副队长!” 吴天恩和许岩松向淖藤太郎鞠躬:“感谢太君栽培!” 淖藤太郎接着拍了两下巴掌。 从后堂出来一个日本女人,捧着个托盘踢踢踏踏地走了上来。 淖藤太郎拿起托盘里的勋章,亲手一一为桑谷少佐、吴天恩和许岩松别在胸前。然后,他脸色冷落指出:“虽然工作有成绩,但有一部分残匪漏网逃脱,功亏一篑啊。” 吴天恩:“那是狡猾的韩参谋长和刘云成,背后暗中使人向双龙求救,这才没有全歼宋匪,属下有罪。” 淖藤太郎撇撇嘴:“我们,必须忠于大日本天皇,恪尽职守,做到滴水不漏!” 吴天恩和许岩松唯唯发誓:“忠于天皇,恪尽职守,滴水不漏,肝脑涂地报答太君知遇之恩。” 淖藤太郎笑嘻嘻点头。 吴天恩两眼观察淖藤太郎:“太君,有两个人前来投奔,一个叫猫子头,一个叫撅嘴骡子。这两个人和双龙大当家的王景龙,曾是同一匪伙,对王景龙比较了解。” 淖藤太郎很高兴:“哦,这两个人在哪里,可以见一见。” 吴天恩立即打发人喊来了两人。 猫子头和撅嘴骡子在门外喊:“报告!”得到允许溜溜地进门来。 吴天恩伸臂引领:“这就是淖藤太君。” 猫子头和撅嘴骡子向淖藤太郎鞠躬:“太君好!” 茂腾太郎点点头:“你俩曾经和王景龙是一个匪伙?” 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点头答应:“是。” 淖藤太郎笑眯眯:“那你俩对王景龙应该很了解,你把他的情况对我讲讲。” 猫子头看着淖藤太郎的脸色:“嗯,王景龙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汪雅臣。” 淖藤太郎:“哦,真名叫汪雅臣?” 猫子头点头:“没错,真名是叫汪雅臣。”他看着淖藤太郎的脸色不说话了。 淖藤太郎笑微微轻轻摇手:“你的,不要拘束,你知道的都可以说。” 猫子头点头“那年正月十五,我赶马爬犁,和大当家的保胜和赵师爷,到卞家围子请汪雅臣入伙。他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哥,他哥给人家扛长工。保胜给他家五十块大洋安家费,那老太太高低不要哇。你说他傻不傻?” 淖藤太郎嘻嘻笑:“哦?汪雅臣的老娘和他哥,现在在哪里?” 猫子头:“好几年了,这个说不准,备不住能找到。” 淖藤太郎点头:“吆希。” 猫子头:“赵师爷和汪雅臣很要好,他临死交给了汪雅臣三本书。” 淖藤太郎:“三本什么书?” 猫子头:“说是有一本什么孙子兵法。我就纳闷啊,你说他连儿子都没有,还琢磨啥孙子兵法呢?” 淖藤太郎和许岩松都哧哧地笑起来。 猫子头咕噜着大眼珠子看着两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呀!汪雅臣有功夫就和王维宇他们几个看这书,念叨什么,屎急放屁,不沾裤带。” 淖藤太郎撇咧大嘴笑。 吴天恩也笑。 许岩松嘎嘎大笑:“你才屎急放屁,不沾裤带呢。那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猫子头说:“我听着差不多。” 淖藤太郎笑嘻嘻:“吆希,你的说。” 猫子头眨巴眼睛,接着说:“我说汪雅臣咋和弟兄们不一样呢?他是道南的兔子啊——贼隔路哇。” 淖藤太郎眨眼:“哦,隔路?咋地隔路?” 猫子头:“你说一个大老爷们,吃喝嫖赌那不是常事吗?汪雅臣贼隔路哇,他就是不赌不嫖。” 淖藤太郎点头:“吆希。” 猫子头:“他是咬稀,专门咬稀。我就纳闷啊,他咋这么咬稀呢?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他家里有个老相好的,叫陈明丽,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呀。” 淖藤太郎:“陈明丽?他现在在哪里?” 猫子头摇头:“这个不知道。” 淖藤太郎指指撅嘴骡子:“你们俩的协助吴天恩和许岩松,猫子头。” 猫子头上下一般粗没有腰,这急忙哈腰鞠躬就变成了前后晃荡:“在。” 淖藤太郎:“你的,马上负责调查汪雅臣的老娘、他哥哥和陈明丽在哪里,我想和他们见面。” 猫子头急忙答应:“是,马上照办!” 淖藤太郎发令:桑谷率部在沙河子休整待命;吴天恩、许岩松整训搜查大队,按计划立即开始行动。 第二天,淖滕太郎带上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等随从护卫们,坐车回五常县城。头前三辆电驴子开道,后边是淖藤太郎的轿车,队尾是一辆卡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山路“嘟嘟”地颠簸着。 淖滕太郎坐在汽车的后排位置上,闭嘴合眼谋划编织圈套罗网,从汪雅臣的亲属打开缺口,然后消灭双龙队。 他正在美格滋地拨打如意算盘,忽然前方“轰隆”巨响,山坡上扔下炸弹来,乱枪震耳。他大吃一惊,汽车紧急刹车把他晃荡得险些摔倒。我的天照大神!我在这里算计双龙,没曾想双龙却在这里设下了埋伏,我命休矣! 嗯?听音辨势对方的火力不强,杂乱的枪声中裹夹着鸟枪的声音。他判定这是小股子山林队所为,心里有了底挺胸在车里端坐。 跟随淖滕太郎的,是一个日军加强护卫小队。电驴子上、汽车上的机、步枪当即还击,日本兵从车上纷纷往下跳。 猫子头和撅嘴骡子有了在淖滕太郎眼皮下显露本事的机会,逞勇斗狠擎着匣枪射击喊叫着在头前窜蹦。 第46章 母子被抓 鬼子们一阵“砰啪”猛打冲上了山坡,不见了人影。群山巍巍野林森森,往哪里追赶?只好收兵回来,众部下见淖滕太郎阴冷的站在车旁。 猫子头朝淖滕太郎鞠躬,身体前后晃了晃:“报告太君,把土匪打跑啦!” 淖藤太郎赞许地点点头。 猫子头急忙和撅嘴骡子领头,忙忙地搬挪开拦挡在路上的树木、石块。一台三轮电驴子被炸坏,鬼子一死一伤;把死伤的鬼子抬上了汽车,车队继续上路。 淖滕太郎刚刚走进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急骤地响了起来。他走到桌前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筒:“……什么?!双龙攻占了南沟山林警察所?!……(把话筒放回)该死的双龙!……” 他沮丧地坐到了椅子上,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淖藤太郎再一次抓起话筒:“……半截河子?!双龙伏击讨伐队?……什么?!一个小队的天皇勇士……全部玉碎?……(把话筒重重地放回,拳头猛擂桌子咬牙切齿)又是该死的双龙!” 电话铃声又响了。 淖藤太郎抓起话筒呲牙狰狞:“哪里?!……”(马上站起来身子笔挺一只手持话筒接听连连)哈意…哈意……”(思忖着慢慢放下话筒向门外)“进来!” 两名鬼子军官、两名伪军官、伪警察署宋署长、伪县长、伪协和会长进门来到淖藤太郎面前。鬼子军官昂首挺胸站在前头,其他人低头弓背站在后面。 淖藤太郎瞪着眼睛审视着慢慢踱步,嚎哰一嗓子:“大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命令!” 鬼子军官、伪军官、宋署长急忙立正,其他伪职人员点头哈腰。 淖藤太郎:“限期一年内消灭双龙!……到期完不成任务,我就要切腹向天皇谢罪!如果那样,我会先给各位,嗯?安排一个好的去处(瞪眼扫视指画),你们的明白?!” 鬼子军官昂头:“哈意!” 伪职人员哈腰:“明白、明白……” 淖藤太郎上步指着两个鬼子军官的鼻子:“讨伐作战不力!” 两个鬼子军官昂头挺胸答应。 淖藤太郎转向两个伪军官:“嗯?!” 两个伪军官急忙控腰弓背:“是……”又立马立正:“哈啊意!” 淖藤太郎缓缓移动脚步指戳伪职人员,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信任你们、高官厚禄重用你们,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嗯?!” 伪职人员连连点头哈腰。 这时候,有声音在门外喊:“报告!” 淖藤太郎::“进来!” 猫子头在门外探头,溜溜地走进来笑嘻嘻:“报告太君,我……”他想贴近说话。 淖藤太郎小眍瞜眼睛瞪得滴溜圆盯视猫子头:“你的什么?!” 猫子头紧忙后退,鼓着两只大猫眼撇裂着嘴很有点胆怯:“我……” 淖藤太郎很想猛地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啪啪削猫子头两个大耳光,可他没有。 猫子头垂头瞪着大眼珠子,从闹腾太郎眼睛里射出来的阴冷让他浑身哆嗦。 淖藤太郎压下火气,手指猫子头:“你的,什么,说!” 猫子头哆嗦着咧嘴:“我…我们抓住了…双…双龙王景龙的老娘,还有王景龙的哥……” 淖藤太郎转怒为喜脸色平和些:“哦,人在哪里?” 猫子头:“关在我们队部里,请示太君咋处理?” 原来,雅臣娘和汪雅君、陈明丽从东山里回来,乡亲们急忙告诉,这几天有人来打听汪家的事情。娘俩觉察风声不对,在陈明丽的帮助下立马搬家去了冲河。万没料到,这也没有躲过猫子头他们的搜捕,被抓了。 淖藤太郎:“幺希!(他上步嘿嘿地笑着拍了拍猫子头肩膀)猫子头,忠勇可嘉,我要重赏猫子头!” 猫子头立正:“谢太君,肝脑涂地,愿为太君效劳!” 搜查队队部里。 汪母、汪雅君被捆绑着靠墙坐在地上。 撅嘴骡子坐在桌旁,两名队员拿枪坐在凳子上看押。 淖藤太郎头前走进来。 撅嘴骡子和两名队员急忙起身鞠躬迎接。 淖藤太郎打量一下汪家母子:“谁叫你们捆绑的?嗯?!” 猫子头大喊:“赶紧松绑!” 在淖藤太郎身后的猫子头急忙上前,动手给老太太松绑:“快、快松绑!” 撅嘴骡子慌忙帮手给汪雅君解开了绳索。 猫子头搬来板凳:“老太太,请坐。” 汪母在板凳上坐下来揉搓胳膊。 汪雅君上来给母亲揉胳膊捶背。 淖藤太郎对猫子头:“这两位是我的贵客,不准慢待!老太太一定是饿了,马上准备酒席,给二位接风洗尘。” 猫子头:“是!(转对撅嘴骡子)马溜地安排酒席!” 撅嘴骡子答应着颠颠地跑出去。 淖藤太郎向汪母躬身:“老人家,您的儿子双龙大当家的王景龙(竖起大拇指),是大大的英雄,我十分敬佩!” 汪母:“他姓王、俺姓汪,他不是俺儿子。” 淖藤太郎皮笑肉不笑:“老人家,王景龙的真名叫汪雅臣啊。您是英雄的母亲,也可以说是我的母亲,嘿……” 汪母:“俺一个庄户老婆子,这多不合适啊?” 淖藤太郎:“合适,非常合适。老人家,我清楚,英雄汪雅臣是中了共产党的圈套啦,当红胡子(摇头),没有好结果哟。嘿……当母亲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掉进了火坑里,而不管不顾吧?”(目视汪母不言语了) 汪母:“咳,就算是俺儿子,这年头,儿大他不由娘了。” 淖藤太郎:“您老人家可以好好劝一劝嘛,回头是岸啊。” 汪母:“上岁数的人了,说话没人听了。” 淖藤太郎摇手:“老人家,母子连心嘛,您说的话他会听的。” 猫子头:“老太太说话,他一定能听,汪雅臣孝顺啊,经常想念老太太呢。” 汪母目视猫子头:“哦,你咋知道他想念我呢?” 猫子头:“老太太,你好好看看,我叫猫子头哇。那年正月十五,我赶爬犁和保胜大当家的、还有赵师爷上你们家请汪雅臣上山入伙,保胜大当家的给你五十块大洋安家费,你高低不接,你忘了?” 第47章 淖藤探查 汪母:“我老糊涂了,刚做的事儿,转过身就忘了。” 猫子头:“哪能呢?(转对淖藤太郎)太君,当年汪雅臣上了山,我就当三当家的,把炮头二当家的位子让给他了。老太太,汪雅臣的相好的,现在在哪嘎达儿?” 汪母:“这都多少年了,我们早就不来往了。” 猫子头:“哪能呢,你就告诉吧,保准有好处啊。” 淖藤太郎:“说了,大大的有奖赏。” 猫子头:“你听见了吧?太君答应了,给大大的奖赏!” 汪母:“竟胡扯,没影儿的事。” 猫子头:“老太太,这可是真的啊。” 淖藤太郎目视猫子头:“汪雅臣相好的,你说。” 猫子头得意点头哈腰:“老太太,汪雅臣相好的是姓陈吧?她给你儿子的表记,汪雅臣拿着宝贝似的不离身啊。哎嗨,有一回让我看着了,嘻……是一方白绸手帕绣着并蒂莲花鸳鸯双游、还有四个大红字呢。后来才知道那四个字是天长地久。” 淖藤太郎:“哦,幺希。” 猫子头:“是真咬希!老太太,我猜呀,你儿子也给他相好的表记了吧?” 汪母:“哪有哇?小孩子闹玩儿过家家,你也当真?这兵荒马乱天南海北的,人死活都不知道哇。” 淖藤太郎:“老人家,如果汪雅臣弃暗投明归顺满洲国,我可以保证,让他当师长、当军长,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哟,再和他相好的结婚,您老人家就能心满意足抱上大胖孙子啦。” 汪母长叹息:“那多好哇,我做梦都盼着有那么一天呐。可是那个没良心的,人跑哪去了我都不知道哇,早把他老娘忘啦!” 淖藤太郎摇手:“老人家,您的儿子汪雅臣现在九十五顶子山,红火着呢。您不想见见吗?” 汪母:“一个当土匪的儿子,我压根不想见他!” 淖藤太郎摇头:“母子天性啊,那说啥也是断不了的。” 撅嘴骡子走来:“报告,酒宴已经备好!” 淖藤太郎:“老人家,饿了吧,咱们吃饭去。” 猫子头上来搀扶老太太。 汪母站起身来:“我能走。” 撅嘴骡子带路,汪雅君搀扶着老娘,淖藤太郎等人簇拥着母子二人往外走。 淖藤太郎带人来到酒店,丰盛的宴席已经摆好。 众人先后落座,猫子头先给淖藤太郎满上酒,再给汪母和汪雅君满上酒。 淖藤太郎举起酒杯:“老太太,请。” 汪母没有举杯。 猫子头急忙端起杯:“老太太,应该孝敬您。你看,就这样。”他说着端酒杯一饮而尽。 汪母:“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会喝酒。” 淖藤太郎举杯饮酒,放下酒杯拿起筷子给汪母和汪雅君布菜:“不会喝酒,那就吃菜。” 任凭淖藤太郎百般劝说,猫子头和撅嘴骡子察颜观色紧着帮腔。 汪母铁了心就是不吃喝、不去看儿子。 淖藤太郎无计可施大恼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娘俩就去死吧!”喝命将汪母娘俩关进了监狱死囚牢。 这天,淖藤太郎,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 门外响起猫子头的声音:“报告!” 淖藤太郎不抬头:“进来。” 猫子头溜溜地进来,眼看着淖藤太郎:“太君……” 淖藤太郎抬头:“嗯,什么情况?” 猫子头:“报告太君,我到卞家围子仔细打探,汪雅臣的相好的姓陈,叫陈明丽,他们也搬家了。” 淖藤太郎:“嗯,搬到哪里去了?” 猫子头喜滋滋:“搬到李元屯了,陈明丽有个哥哥,叫陈明亮。” 淖藤太郎:“陈明亮?” 猫子头:“是,这个陈明亮,在咱们五常县警察署当差呢。” 淖藤太郎:“哦,幺希,(指画)你,会办事儿。” 猫子头哈腰:“谢太君夸奖。” 淖藤太郎抓起电话摇通:“宋署长,你带上你们署的陈明亮,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一会儿,宋署长和陈明亮颠颠地跑来了,在办公室门口立正:“报告!” 淖藤太郎:“进来。” 宋署长两个溜溜地走进来,查看淖藤太郎的脸色:“太君,我俩来了。” 淖藤太郎眼光打量陈明亮:“陈明亮,你的现在什么职务?” 陈明亮急忙拔脖挺胸:“报告太君,卑职现在是警尉!” 淖藤太郎点点头看着陈明亮:“我委任你,为五常警察署副署长!” 陈明亮天上掉下大馅饼砸脑袋上了,红光满面挺胸腆肚:“感谢太君栽培!我陈明亮肝脑涂地愿为太君效劳!” 淖藤太郎笑嘻嘻走上来,拍拍陈明亮的肩膀:“幺希,你的好好干,前程远大得很哪!” 陈明亮连连鞠躬答应。 淖藤太郎:“陈明亮,你的家在哪里?” 陈明亮急忙回答:“报告太君,在李元屯。” 淖藤太郎点头:“带我到你家看看,可以吗?” 陈明亮:“现在?” 淖藤太郎不容置疑:“对,就是现在。” 陈明亮点头哈腰爽快答应。 于是,淖藤太郎和陈明亮、宋署长上了轿车,一帮警卫有的乘卡车,有的骑电驴子,呼隆隆来到了陈家。 陈母在灶前帮助烧火。 陈明丽腰上扎着围裙站在灶台旁,烙制粘黄米饼子。 传来陈明亮的语声:“爸,妈,淖藤大太君闯门来啦!” 语声未落屋门敞开,淖藤太郎穿着和服戴眼镜笑嘻嘻头前进屋来。 宋署长和陈明亮随后跟进。 陈父从屋里走出来。 陈母站起来。 陈明丽手使铲子把锅里烙制好的黏饼子,取出放到锅台上的盘子里。 淖藤太郎站住脚打量:“她就是你的妹妹陈明丽?” 陈明亮急忙哈腰点头:“报告太君,是。” 陈明丽转身看着淖藤太郎:“太君,请屋里坐吧。” 淖藤太郎瞪着眼镜后的一双小眍瞜眼睛,仔细审视陈明丽:“这相貌,这身段,美,太美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大美女!陈小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呀。” 陈明丽轻轻摇头微笑:“有这事儿吗?不能吧?咱俩是第一次见面啊。” 淖藤太郎点点头:“嗯,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很面熟哇,似曾相识啊。” 第48章 阴谋屠龙 宋署长添油加蜜:“太好啦!太君,陈小姐识文断字,就是这针线女工,也是万里难挑一呀。你俩太有缘分啦,真是缘分天成啊。” 淖藤太郎笑微微:“哦,的确是是缘分天成!你烙的是粘黄米饼子吧?” 陈明丽:“是,我爸今天过生日。” 淖藤太郎:“老爷子是老寿星啊,幺希,闻着粘饼子很香,很诱人啊。” 陈明亮:“太君,您要是不嫌弃,请品尝一下?” 淖藤太郎:“可以品尝吗?” 陈明丽:“可以。” 淖藤太郎轻轻拍手搓掌:“幺希、幺希!” 陈明亮:“太君,请屋里坐。妹子,你赶紧炒点菜,请太君品尝。” 淖藤太郎笑嘻嘻走进东房间。 陈明亮急忙掸炕:“太君请坐。” 淖藤太郎坐到炕沿上,宋署长和陈明亮站在炕下。 陈父搬来炕桌放在炕上:“太君,你说中国话很流利呀。” 淖藤太郎:“我到满洲来,到过很多地方,已经十多年了,应该是地道的满洲人了。” 宋署长:“是呀,淖藤太郎太君见多识广啊。” 淖藤太郎:“陈老爷子,你儿子陈明亮对皇军很忠诚、也很有才华,他今天被提升为副署长了。” 陈父:“谢谢太君。” 淖藤太郎笑眯眯。 陈母拿碗筷、又把黄亮喷香的粘米饼子端来放到炕桌上。 陈明丽端来一个装着一个咸鸡蛋的盘子,还没放到饭桌上那鸡蛋就滚出盘子掉到了地上,啪嚓摔破埋汰了。她说:“太君要品尝,我太激动了,毛手毛脚地,你看看,它滚到脚下去了。” 淖藤太郎意美情洽微笑着:“没关系的。” 陈明丽急忙把地上的破鸡蛋收到盘子里拿出去了,一会儿,把炒土豆丝端来放到桌子上,转身就出去了。 淖藤太郎脱掉鞋上炕坐到桌旁,向前俯身轻轻嗅闻又挺直上身:“陈小姐厨艺(竖大拇指)幺希!”(然后手指点):“这粘米饼子,金黄黄、油亮亮、烙制得恰到好处。这土豆丝细细的、配上嫩绿的芹菜丝,气味咸淡合宜催人食欲啊。” 陈明亮:“太君,太寒酸慢待了,请。” 淖藤太郎竖起大拇指轻轻点动:“人美、艺美、食美,三美并齐,嘿……我要好好享用。(用筷子夹起一个粘饼子放到碗里,端起饭碗使筷子夹起粘饼子慢慢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哦,是苏子馅…幺希……” 亲自登门探查,这事儿一晃又过去了十数天。 这天,淖藤太郎办公室里。 淖藤太郎一身军装端坐在办公桌旁。 中尉美智子戎装走进来站在桌前:“报告中佐,中尉美智子前来报到!” 淖藤太郎:“美智子,你从小生长在满洲,如今大日本帝国神奇的医疗整容技术,使你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完全具备了为天皇建立功勋的优异条件。” 美智子身子挺直:“哈意!” 淖藤太郎:“汪雅臣十八岁出外闯荡,当时陈明丽十六岁,到现在已经……” 美智子:“应该是六年了。” 淖藤太郎点头:“对。(拿起桌面上陈明丽的照片审视与美智子对比)女大十八变嘛。你现在只是比陈明丽略白一点、略胖一点,只要太阳晒黑一点,生活艰苦略瘦一点,那你活脱脱就是陈、明、丽!” 美智子昂首挺胸:“哈意!” 淖藤太郎:“汪雅臣对这个青梅竹马的陈明丽非常倾心,这对我们实施屠龙计划极为有利。你不仅要做到形似,重要的是胆大心细完全做到神似。你打入双龙后,力争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万一分化瓦解不成,那就坚决斩首屠龙!(挥手猛劈)” 美智子:“哈意!” 淖藤太郎:“屠龙必须天衣无缝,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先来测验一下,要是汪家母子对你略有察觉,那就干脆除掉她们;如果没有察觉,那就你们一起上山,这样更好、更可信、更有取胜的把握。我考虑,这种可能性最大。” 美智子立正点头:“哈意!” 牢房里,汪母和汪雅君坐在草堆上。 一个看守在前,农家姑娘打扮的美智子随后走到门口。 汪家母子注视。 看守打开门上铁锁,拉开牢门转对美智子:“有话快点说啊!”(说完走开了) 美智子急奔进来:“大婶、大哥!”(哭着扑进汪母怀里拥抱悲哭) 汪母流泪:“明丽…你…咋来了?” 美智子:“我哥…在警察署…听说你和我大哥…被抓了…就托了人…进来看看……” 汪母流泪伸手给美智子擦眼泪:“我和你哥搬到冲河,也没躲过去呀。明丽…往后…别上这种地方来了啊……别连累你呀……” 美智子哭着摇头:“不,咱老少…死也要死一块儿!”(又紧紧抱住汪母) 汪母眼泪长流轻轻拍着美智子的后背:“好…孩子……” 美智子流泪:“大婶…我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哇…不知道…雅臣哥…现在啥样儿了……” 汪母流泪:“嗯…鬼子官…让我去劝雅臣投降…我和你哥死也不去…咱不能当汉奸…不能给雅臣丢脸啊。鬼子翻脸了,就把我和你哥关起来了。” 美智子点头答应着与汪母缓缓分开,流着泪抬手为汪母擦脸上泪水:“大婶…别哭了……” 汪母:“嗯…不哭了……” 美智子:“大婶,我寻思…咋办好呢?要我说(放低声音)咱别一条道跑到黑了,不如先答应了,逃出牢房找到雅臣哥,和他一块儿老少齐心打鬼子。” 汪母眨眼点点头:“中,那就依你……” 陈家东房间,陈父靠在炕头叼着烟袋抽烟。 陈明丽和陈母在炕上制作冬衣。 陈明亮开着车来到大门前停下,陈明亮和宋署长手里提着礼物笑呵呵走进来,两人把手上礼物放到靠北墙的柜盖上。 陈父:“哎呀,宋署长来了,快请坐。” 母女急忙把未完工的冬衣卷起来拿走。 陈明丽用小笤帚把炕上的棉花毛毛扫干净:“宋署长请坐。” 宋署长微笑着坐下:“大叔、大婶、大妹子,我道喜来了。” 陈明丽:“这可怪了,平白无故的你道啥喜呀?” 第49章 智囚双奸 宋署长:“大妹子,真是道喜,淖藤太郎大太君相中你了,要娶你当贵夫人,给我美差,让我今天来当大红媒啊。” 陈明丽看着宋署长:“真的?” 宋署长使劲点头:“嗯,真的(指指礼物),这一百大洋和礼物,都是淖藤太郎大太君让给你带过来的聘礼,淖藤太君三天后与你拜堂成亲呢。” 陈明丽目光注视哥哥。 陈明亮点头:“是真的,千真万确!” 陈明丽问:“哥,你愿意呀?” 陈明亮欢喜:“当然愿意了,这是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妹子,你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陈明丽疑惑:“我咋有点儿信不实呢?漫天的大雨点儿不应该落到我的头上啊。他淖藤太郎是个日本大官,我呢,中国的草民一个,这狗头不对马尾巴,也不般配呀?” 宋署长正色:“大妹子,你可不能小看自己呀。(伸着手指数)第一,你人长得美,百里难挑一呀;第二,你识文断字,这叫文化人啊;第三,你心灵手巧,做的饭淖藤太郎大太君吃得直吧嗒嘴喊幺希呢……” 陈明亮紧接上:“我妹子是啥人啊?满五常县姑娘堆里出类拔萃占头牌呀。” 陈明丽咂嘴眨巴眼睛:“这么说,我来福了,应该嫁给淖藤太郎?” 陈明亮说:“太应该啦!你自己享福,爸妈都跟着沾光,我也能飞黄腾达呀。这叫一人有福,全家得利啊。” 宋署长笑呵呵:“是呀,就连我,也仰仗大妹子,往后在淖藤太郎太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陈明丽下炕,说:“宋署长,让我想想,然后就答复你,行不行?” 宋署长说:“行啊,不急,好饭不怕晚嘛。你可得好好想想啊。” 陈明丽走了出去,眨巴眼的工夫,手里拿着根绳子回来了。 淖藤太郎在办公室里踱步沉思。 传来猫子头的声音:“报告!” 淖藤太郎:“进来。” 猫子头走进门:“太君,汪家母子带来了。” 淖藤太郎点头:“请进!” 汪母、汪雅君走进门来。 淖藤太郎笑嘻嘻迎接:“老人家,您愿意去劝汪雅臣了?” 汪母点头:“俺琢磨着想通了愿意去,找到俺儿子,好好劝劝他,让他归顺皇军。省的老少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淖藤太郎大欢喜拍巴掌:“吆希!老人家,请放心,我决不食言,您儿子率领双龙的队伍归顺过来,一定让他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让您们全家老少享荣华富贵!” 汪雅君说:“谢谢太君。” 淖藤太郎拍拍汪雅君的肩膀:“幺希!(转身走向桌子拿起桌上的一封信走回来)这是我给汪雅臣写的亲笔信,您们娘俩务必当面交给汪雅臣(把信交给汪母)。” 汪母接过信仔细揣进怀里:“中。” 淖藤太郎转对猫子头:“给他们娘俩换一套新衣服,招待吃完饭以后给带上路费,不许出差错!” 猫子头急忙立正:“哈意!” 再说陈家,见陈明丽拿根绳子回来了。 陈明亮问:“妹子,你拿绳子干啥呀?” 陈明丽手拿着绳子哭咧咧:“哥,常言说好女不嫁二夫,愁死了,没路啦,我…我要…上吊……” 陈明亮上步一把夺过绳子:“干啥这是?!你可不能死!” 陈父发火:“你傻狍子,嫁不嫁的也不能寻死呀!” 陈母眼泪下来了:“小丽…你死了…妈也没法活啦……” 宋署长说:“大妹子,你死了,那可是石灰抹眼睛,白瞎啦。” 陈明丽看着这几位:“那我…不能死?” 几个人一起点头:“高低不能死啊!” 陈明丽:“那我就不死。宋署长,你刚才说的,让我在淖藤太郎的面前替你多多美言几句?” 宋署长紧点头:“是呀,求妹子拉帮我一把。” 陈明丽问:“我说话能好使吗?” 宋署长说:“好使,保准好使。” 陈明丽又问:“那,我说让你当县长,你就能当上啊?” 宋署长欣喜:“能啊,准能当上!” 陈明丽看向陈明亮:“我说让我哥当警察署正署长,也能当上呗?” 宋署长和陈明亮一起点头:“能,一定能!” 陈明丽:“这可好啦!宋署长,我想求你件事儿,你能答应吗?” 宋署长:“能啊,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准给你办。” 陈明丽微笑:“我…可稀罕枪了……” 宋署长笑容满面:“哎哟,怪不得淖藤太郎太君慧眼识明珠,大妹子可真是巾帼英雄啊。稀罕枪,我这儿有哇。(从套里拽出匣枪递给陈明丽)你稀罕吧。” 陈明丽接过枪在手里把玩。 宋署长继续吹捧:“你嫁给淖藤太郎太君,别说稀罕枪啊,你就是稀罕飞机大炮,那都有的是啊。” 陈明丽端相这匣枪:“使大枪我有个半拉架,可这匣子…我不会放。” 宋署长说:“来,我教你。” 陈明丽把短枪递给宋署长。 宋署长接枪在手,拉开枪机演示:“这样,再一搂火就响了。”(关上枪机递给陈明丽) 陈明丽接枪在手:“枪里有子吗?” 宋署长笑呵呵点头:“有,满着呢。” 陈明丽叫开机头手指贴扳机枪口对准了宋署长。 宋署长魂飞魄散直劲摇手身子往旁边挪蹭:“别、别……千万…别搂哇…你搂火我就没命啦……” 陈明丽手中枪口随着移动,忽地对准陈明亮。 陈明亮惊骇躲闪:“你傻呀?!我是你亲哥呀!……” 陈明丽忽地把枪口对准了宋署长:“想活命啊?” 宋署长连连点头:“想、想、别搂火啊……”” 陈明丽声音洪亮:“那好,照我的话去做,不听话我就搂火! 宋署长哈腰:“听、准听啊、我的亲姑奶奶、别搂火下命令吧。” 陈明丽:“好,你拿着这根绳子,把陈明亮捆起来,快点!” 陈明丽拿枪指着,宋署长伸手接过绳子。 陈明亮急头白脸:“妹子,你捆我干啥啊?!” 陈明丽挥枪指向陈明亮:“闭嘴,再喊叫先把你这软骨头崩喽!” 宋署长拿着绳子开始捆绑陈明亮。 陈明丽命令:“宋署长,你马溜地,捆紧点!” 第50章 明丽赴险 宋署长紧点头,手上使劲紧紧地捆绑着陈明亮。 父母一齐发话:“明丽,别捆你哥呀!你捆他干啥呀?!” 陈明丽向父母大瞪眼:“喊啥?!不捆他,捆你俩呀?!汪雅臣不当亡国奴,是抗日打小鬼子的大英雄,我不嫁他嫁谁呀?!淖藤太郎是侵略咱们国家的狗贼,我要是嫁给他,到啥时候都是汉奸卖国贼!” 父母住嘴睁着眼睛看闺女。 陈明亮叫屈不迭:“小丽,有你这样当妹子的吗?你从小我就向着你呀,村中的孩子谁敢欺负你,我往死里揍他们啊……” 陈明丽发怒:“你该捆!汪雅臣那是大英雄,打鬼子救国救民飞龙在天;你俩当汉奸管小鬼子叫爸,那得下十八层地狱!你俩是窝囊废、死奴才,连汪雅臣的一根头发丝都赶不上! ” 宋署长已经捆上了陈明亮。 陈明丽抓起一件衣服扔给宋署长:“把他的嘴堵上,眼睛蒙上!” 宋署长乖乖地用破布堵嘴,使衣服蒙住陈明亮的眼睛,把衣袖在脑后打结系住。 陈明丽命令:“你面朝北靠墙站着!” 宋署长急忙靠北墙站立。 陈明丽拿匣枪嘴搥宋署长后背:“你把裤子脱下来!” 宋署长浑身抖颤:“姑奶奶,这……” 陈明丽再用枪口搥:“你脱不脱?!” 宋署长热饭烫嘴一样:“哎哎,脱、我…我脱……”(麻利地脱掉了长裤只穿一条裤衩) 陈明丽再命令:“脱下上衣!” 宋署长顺从地脱掉了上衣。 陈明丽:“跪下!” 宋署长老老实实地跪下。 陈明丽使枪管搥了一下宋署长的肩膀:“把两手背在身后,立正跪着!” 宋署长紧急昂头挺胸双手背在身后跪着。 陈明丽抓起破手巾猛地塞进宋署长的嘴里:“自己蒙上脑袋!” 宋署长抓起身边衣服自己蒙上脑袋,衣袖在脑后扎住。 陈明丽从腰间掏出一条绳子,三下五去二就把宋署长的两手紧紧捆绑上了。 她揭开箱盖,拿出一长条蓝布把胸紧紧地勒平整,把一柄带鞘匕首绑在脚脖子上,再把哥哥的衣裤穿在外面,把辫子盘扎紧束起来,又用一个包袱皮包起几件衣服,抓了些钱放在包裹里,把包裹扎好背在身后。她双膝跪地二目流泪汩汩,给父母咣咣地磕头。 二老泪眼巴叉悲戚难抑。 陈明丽磕了三个响头挺站起来,摘下挂在墙上的礼帽戴在头上,上前使匣枪筒顶撞宋署长的后背:“你要是敢动一动,我就搂火!” 宋署长哆嗦一团:“我不敢…不动……” 陈明丽回手把匣枪插在脑后,连大哥的弹药也收拾起来带上,扯扯衣领遮盖严实了,这才迈开大步出屋,拿起大锁咔嚓锁上了房门。昂头挺胸向南闪去。 淖藤太郎送走了汪家母子,在室内来回踱步。打发正副两位署长,带着礼物乐乐呵呵当大红媒去了。可现在已经晌午了,为啥还没回来答复呢?是老陈家设宴款待?那都到这时候了,也应该回个信儿吧? 直等到猫子头回来报告,任务顺利完成。 淖藤太郎立马招呼猫子头,快去老陈家看看到底咋回事儿。 猫子头紧跑来到陈家,见汽车在门口停着,来到门前一看,门上落锁。嗯,咋回事儿?他喊了一嗓子,没人搭茬,抠开窗户纸一看,只见两个老的瑟缩坐在炕上,这两位正副警察署长在地上立正跪着呢。他返回身奔回队部报告。 淖藤太郎一听火冒三丈,八嘎呀路! 他坐上汽车带上警卫飞速来到陈家。 猫子头拿起门口一把劈柴的大斧,咣咣两下砸开锁头,闯进屋里哈哈大笑:“哟嗬,二位这是唱哪一出呢?!” 这两位赶紧站了起来,口中乌鲁说不明白。 猫子头给两人解开蒙头衣服和捆手的绳索,扯去堵嘴破布。 淖藤太郎噼里啪啦打了两人一顿嘴巴:“你俩一对死废物!堂堂的警察署长,却被一个弱女子捆绑了?!” 宋署长和陈明亮唯唯负罪不敢出声。 淖藤太郎发完火:“陈明丽,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淖藤太郎命令鬼子和伪军、警察一起全员出动,交通要道布置明岗暗哨,严密搜索陈明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树木丛杂草径蜿蜒。 汪雅君背包裹走在头前。 手持拄棍的汪母走在儿子后边,背着包裹的美智子随后,过河走坎不时地照顾老太太。 汪母:“这个雅臣啊,这些年人不回,也不来封信,他没有家呀?!你等找着他的,俺先狠狠给他几棍子!” 美智子微笑:“我说咋攥着棍子不撒手呢,您这是准备着打雅臣啊。” 汪母笑了:“明丽呀,你在俺身边,满天的云彩呀,全消散了。” 美智子:“大娘,雅臣可不是没正事的人。我寻思呵,八成是他干大事脱不开身,也是怕连累咱们啊。” 汪母点头:嗯,也是,在理呀。 转过山头,一个老头在路边放牛。 三人走上来。 汪雅君:“大叔,俺打听个事儿。” 老头上下打量:“啥事儿?” 汪雅君:“俺们想找双龙……” 老头:“哦,双龙山里山外东征西杀打小鬼子,你不找,他说来就来了;你要找还真难找。那双龙是神龙啊,他们神出鬼没声东击西,见头不见尾啊。小鬼子到处找、天天撒欢尥蹶子叫唤着找,嗨嗨,就是不知道双龙到底在哪里。” 汪雅君:“哦,谢谢大叔。” 三人向前走去。 淖藤太郎办公室里。 宋署长、陈明亮低头垂手站立。 淖藤太郎又是挥臂啪啪狠抽宋署长耳光:“枪都让人家拐跑了,嗯?!坏了我的大事,枪毙!” 宋署长、陈明亮扑通跪倒:“太君饶命啊,让我戴罪立功……” 两个日本兵持枪大步上来,架起宋署长倒拖拉着出去了。 淖藤太郎又狠揍陈明亮:“废物、饭桶!我反复强调让你细细地做好工作,别的啥也不干,专门看住你妹妹,陈明丽呢?!来人!” 两个鬼子应声走进来。 陈明亮急忙跪下连连磕头哀求:“太君饶命啊……” 第51章 真假双龙 淖藤太郎大恼火:“把他关起来,好好反省!” 陈明亮被鬼子带了出去。 一个鬼子军官和一个伪军官走了进来。 淖藤太郎问:“搜索有消息没有?!” 两个军官垂首站立:“还没有消息。” 淖藤太郎龇牙瞪眼:“还不赶快严密搜索?!不抓到陈明丽,不准收兵!” 两个日伪军官答应,转身溜溜地出门走了。 汪雅君、母亲、美智子来到了刘家沟,走进了屯西头刘家的院子。 汪雅君问:屋里有人吗? 屋内传出刘母的语声:谁呀? 汪雅君说:大娘,是俺,雅君。 刘母声音:哎哟,雅君啊,快进屋! 三人进屋来,汪雅君拿起木水瓢从水缸里舀了水递给娘。 汪母接过水瓢喝了水,把剩水倒了,把水瓢递给美智子。 美智子舀了水把水瓢递给汪雅君。 汪雅君让美智子先喝。 美智子喝完水,把水瓢递给汪雅君,移步走到房间门口看。 双目失明的刘老太太在炕上坐着,身旁依偎着一个小刘柱子。 美智子微笑说:“大娘,又来麻烦您了。” 刘母笑微微:“别说外道话,快坐下歇歇。” 三人进房间坐下来休息,汪母与老刘太太热情说话。 万有娘说:北山苞米地上野猪祸害了,万有看地去了,他一会儿回来就做饭。 美智子说:“我做吧。”接着就张罗做饭。 突然,屯中传来狗咬、枪响,山村里外人喊马炸。 田野间,近地庄稼随风轻摇,远山葱郁逶迤。 陈明丽逃脱了鬼子的追赶,顺路大步向前,转头看了看路边的苞米地,估摸走出有几十里地了。她嘴唇喉咙蠕动饿了,移步走进地里,撕开一穗苞米棒的外皮察看老嫩,然后把外皮全部撕开嘎吱掰了下来,坐到了垄台上大口啃吃起来。 她吃完两穗苞米站起身来,来到小河边喝了水,上路继续前进刚拐过弯来,迎面撞上了一伙搜索的鬼子和伪军。 陈明丽抽身往苞米地跑。 身后鬼子和伪军拉枪栓哇啦喊叫:“站住!……” 陈明丽飞步进地。 鬼子伪军射击着追赶上来。 陈明丽弯腰顺着垄沟嗖嗖使劲跑。 鬼子呼喊着猛追,子弹啾啾鸣叫打得苞米枝叶噗哧响。 刘家沟的刘家院子,搜查大队的人拿着架子摇摇摆摆地走进来了。 小头目来到房门口拉开房门,见美智子正在做饭:“哟嗬,真是山沟出俊鸟哇,这小娘们长得漂亮啊!” 雅臣娘和汪雅君闻声,急忙走来灶间。 一个伪军官和几个伪军随后走进来撒眸:“哟嗬,人不少哇!(指画)你们不是刘家人吧?快说,是哪嘎达来的!? 美智子头也不抬:“五常街。” 伪军官注视:“干啥来了?!” 美智子回答:“走亲戚。” 伪军官掏出一张照片,看看照片又看看美智子:“大当家的,王军长,您快进屋来吧!” 吴天恩和许岩松眼戴墨镜、身披斗篷、腰挎短枪摇晃进屋来。吴天恩招手示意:“各位乡亲,我王景龙代表双龙队的弟兄们,向你们问好!” 万有母在炕上问:“你是谁呀?!从那嘎达儿钻出来的?听着说话语声都不对!” 美智子愤怒:“你们冒充双龙,想干什么?!” 许岩松大喊:“我们抗日救国你反对啊,那就是铁杆汉奸!把这个狗汉奸给我捆起来!” 汪母愤怒:“不许捆人!” 美智子质问:“有理讲理,凭啥捆人啊?!” 一群手下不由分说,一起上来要捆绑美智子。 美智子要拼命:“我看你们谁敢?!你们到底是什么队伍?!” 许岩松笑:“嘿……响当当抗日的队伍!” 小头目把相片递给吴天恩:“大哥,您连升三级啊,真要当军长啦!” 吴天恩接过照片看,又摘下墨镜伸脖子往前凑乎仔细端相:“好哇,小模样水灵灵的,真真俊俏哇,把陈明丽给我……” 美智子挥手打了吴天恩一个脆响的大耳光。 吴天恩的眼镜掉了,脸颊上一个巴掌印,恼怒扑向美智子。 汪雅君伸臂猛地抱住了吴天恩,另一只手中锃亮的利刃逼住了咽喉:“都给俺放下枪!要不俺就宰了他!” 吴天恩惊得魂飞天外连呼:“放下枪,都放下枪!” 美智子迅速下了许岩松的王八匣子。 汪雅君握匕首勒逼吴天恩的脖项见血了。 吴天恩魂飞魄散,哆嗦成一团。 刘万有在北山看苞米地,忽然听见屯中传来人喊马嘶。他急忙往家跑,从后院角门进院,还没到房子跟前就被房前的搜索队员发现了,开枪射击。 他急忙转回身出院,奔进苞米地里往东飞跑。身后搜索队呼喊追赶砰啪射击。 他绕弯躲闪着往东跑,担心老娘和柱子的安全,火急抄近路奔九十五顶子山报告求救。山路奔跑中,忽然发现对面有队伍来了,他慌急闪进树丛躲避着观察,发现来的是创江南的队伍,就急忙现身迎了上来。 两下里一见,刘万有急急报告屯里来了汉奸队伍。 创江南命令弟兄们火速解救乡亲,呼啦啦飞奔屯子。 刚要接近屯子,搜索队的屯口岗哨就开枪了。 创江南的弟兄们呜呜地往屯里冲。 搜索队的增援上来了,机枪步枪封锁了道路,有好几个弟兄中枪。 创江南进攻受阻,一部分弟兄卧倒和敌人对射,分出一部分弟兄,刘万有带路往北抄敌人后路。 搜索队也分兵堵击,火力猛烈把创江南抄敌人后路的这帮人也压制住了。 刘万有趴在地上,听见屯西头自家那块也枪声不断。他心急火燎,起身冒着弹雨钻进了苞米地,一个劲往西猛跑。 这时候刘家屋里,许岩松和小头目等人眼珠轱辘,只好和手下人把长短枪放到了炕上。 美智子挥枪命令:“蹲下、两手抱脑袋!” 许岩松等人只好蹲在炕旮旯里两手抱着脑袋。 美智子开始拿绳索帮助汪雅君捆绑吴天恩。 村内外传来急骤的枪声、爆炸声、呼喊声…… 许岩松轻轻扯拉身边的队员眼目示意,起身哧溜外窜。其他人紧跟着呼啦啦逃跑。 汪雅君、美智子着急忙慌捆绑着呼喝不住,眨眼兔崽子们全跑光了。 第52章 生死拼争 许岩松当先从刘家院里逃了出来。 随后窜出来一帮。 一个小头目跑上来指画报告:“创江南队来啦,弟兄们顶着打呢。” 许岩松呼哧喘气白瞪眼,伸手抓过小头目手上的匣枪:“弟兄们…大队长被抓了…陈明丽在屋里,那几个庄户孙,枪都不会使,赶紧冲进去,救队长,抓住陈明丽升官发财啊!” 伪军一窝蜂往院里冲。 陈明丽顺着垄沟往前猛跑,来到了苞米地头,探头撒眸没有鬼子伪军,纵身往山坡树林子里跑。 一股堵截的鬼子伪军顺着小道跑上来:“站住,再跑打死你!……” 陈明丽穿山越林往前飞跑,身后传来砰啪连声枪响。她一个劲地飞跑,直到听不见枪声了才放慢脚步,喘息着擦拭额头汗水缓步走到一块卧牛石旁,坐下来歇息。 她心里琢磨,别走大路了,这接二连三太危险,就奔着九十五顶子山方向,穿山走吧…… 她歇息起来继续往前走。正走着,一个伪军士兵端着大枪从大树后出现向她瞄准:“站住!” 陈明丽站住脚。 伪军士兵喝问:“你是哪嘎达儿的?!” 陈明丽:“我是向阳山的。” 伪军士兵:“你干啥去?!” 陈明丽:“我姑父有病了,我看我姑父去。” 伪军士兵:“你姑父?姓啥、叫啥、在哪嘎达儿住?!” 陈明丽:“我姑父姓李,叫李有财,在沙河子街上住,一般的都知道。” 伪军士兵又问:“去看你姑父,你跑山上来干啥?!” 陈明丽回答:“大哥,可别说了,我在路上碰见自卫团、国兵还好说,在山下我碰上了一队日本太君,哇哇啦啦把我吓得够呛,就跑山上来了,走着、走着还迷糊转向了……” 大树后又出来一个伪军胖子:“你有良民证吗?” 陈明丽语气坚定:“有哇,这年头没有良民证,不敢出门啊。” 胖子咂嘴:“你要是陈明丽,那该多好哇。” 陈明丽问:“陈明丽是干啥的?她为啥好哇?” 胖子撇咧嘴:“陈明丽是双龙大当家的王景龙的媳妇,抓住她,官升三级还赏五千大票子啊!” 陈明丽惊异:“哎呀,二位大哥快去抓呀!” 胖子瞪眼:“上哪抓去?!抓你、你是陈明丽呀?!” 陈明丽点头:“嗯,也是呀。” 胖子发火:“你嗯啥?!我们哥俩多难啊?这一大天才换班,不得吃不得睡,蚊子小咬满天飞,多遭罪啊?!这么办吧,把你身上的钱和包裹留下,就让你走人。” 陈明丽眨巴眼睛不情愿:“这…行…大哥,能不能告诉我,奔沙河子往哪个方向走哇?” 瘦子指画:“往那个方向走,抄近。” 胖子急躁:“你掏钱啊!” 陈明丽笑呵呵拽出匣枪:“给、要吧?!” 胖瘦两个一齐跪下:“不要、不要,我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啊……” 陈明丽:“把枪使劲扔东边去!” 两人乖乖地使劲把步枪扔到东边。 陈明丽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陈明丽!看在你俩是中国人、家中有老有小的分上,今天饶你俩不死,今后要是再敢欺负老百姓,那就别想活!鬼子要是知道你俩放跑了我,你俩也活不成!” 胖瘦一齐连连磕头:“是…谢谢不杀之恩,再也不敢欺负老百姓了……” 陈明丽笑微微:“我赏你俩五百大洋!” 胖瘦连连摇手:“不敢、不敢……” 陈明丽:“照我的话去做!” 胖瘦点头:“是…照做…咋做呀?” 陈明丽命令:“脸朝西磕下一个响头,念叨一块大洋,不准歇气念叨五百句!” 胖瘦遵令磕响头念叨:“一块大洋,(再磕下一个头)两块大洋……” 陈明丽闪身隐入山林。 刘家院外大街上,许岩松龇牙瞪眼命令手下快往院里冲。 汪雅君使大枪,美智子使短枪,两人隐身在木柴堆后面。 汪雅君举枪当先开火打倒了一个。 美智子也“呯”地开了一枪。 冲在前头的好几个中弹倒地,后边的窝回头往回逃跑。 大街上,许岩松急忙趴到木头堆后面朝院里开枪:弟兄们,给我打! 伪军士兵各自找隐蔽的地方,向院子里叮当打枪。 汪雅君和美智子向外射击。 屋里,汪母惦念两个孩子身子贴着门框:你们哥俩多加小心啊,这些祸害人的东西,给娘狠打! 一颗子弹飞来,母亲中弹身体摇晃:“哎哟……” 大街上,许岩松举枪向汪母连连射击。 汪雅君发现母亲中弹:“娘!”他不顾一切地回身扑向母亲。 一颗子弹飞来打中了后背,汪雅君扑倒在母亲身旁,瞪着眼睛向母亲颤抖着地伸出一只手:“娘……” 母亲一只手艰难地伸向汪雅君:“君儿……” 搜索队又往院里冲来了。 美智子连连开枪阻击。 这时候,刘万有从房后跑了上来,抱起老太太进屋去,转瞬又跑回来抱起汪雅君返回屋里。 陈明丽在山林中警惕地观察着前行,发现了一大棵软枣子果实累累,急急摘下来塞进嘴里咀嚼,一边吃着一边摘着往衣服口袋里装。 一条山溪清澈潺潺流淌。 她警惕地来到小溪边,两手按着溪岸趴下身子喝水,又撩水洗脸,扯起衣襟擦干,跨过小溪继续前行。 陈明丽警惕地走着走着,忽然传来喊叫: “刚才是三点,你输了,给钱!” “谁输了?!刚才是五点!” 陈明丽悄悄歪头往前探察,声音来自一棵几搂粗的大柞树后。 两支步枪靠在柞树旁。 两个伪军歪戴着帽子坐在一块油布上争吵。 一个伪军:“是五点你忙着抓起来干啥?快给钱!” 另一个:“不给!要不就重掷!” 一个指戳对方鼻子:“你臭无赖!……” 另一个伪军挥臂嘎巴打了对方一个大嘴巴:“臭无赖你妈蛋?!” 被打的伪军伸脚猛踹了对方一脚。 两个伪军死命撕扯拼打起来。 刘家院子里,美智子举枪啪啪射击,冲在前头的伪军接连被打倒。 她发现远处双龙的人马杀来了。她撒眸着向自己上臂开了一枪,捂着伤臂往屋里跑。 汪母躺在炕上。 刘万有抱着汪雅君进屋来。 万有娘着急忙慌地掀开柜盖摸索着找衣裳。 刘万有慌急上来:“我找!” 第53章 烈火烧房 刘老太太急忙缩回炕旮旯抱着刘柱子。 刘万有拽出衣裳哧哧地撕扯。 美智子跑上来:“大婶……” 汪母肩膀和腹部受伤,血流不止:“明丽…受伤了……” 美智子:“婶…我…不要紧……” 她动手和刘万有一起给母亲包扎。 母亲:“快…救你哥……” 美智子和刘万有正要给汪雅君包扎,仔细一看,汪雅君已经…… 刘万有流泪,美智子哭出声来。 汪母老泪汩汩。 万有娘也大悲啼哭。 小柱子也哭。 美智子饮泣扯过一条棉被铺在炕旮旯里,和刘万有把老娘抬放到棉被上。匪徒们包围了房子,又不敢贸然往屋里闯。 许岩松在房外喊:“缴枪吧,饶你们活命!” 美智子冲着外边“叭”地一枪。她让万有娘和刘柱儿趴在炕沿下别露头,又去西房间拿来一支大枪。 刘万有接枪在手推弹上膛,持枪贴墙站立戒备房外。 美智子抹了一把眼泪,端枪在灶间和西间游动。 匪徒们不时地朝屋里打枪。 许岩松又喊起来:“喂,投降吧!大日本皇军把你们来的那几个人,就要一锅烩了!” 刘万有脆快的枪声做了响亮的回答。 许岩松狗急跳墙:“听见没有?!再不投降,我要烧房子点你们的天灯啦!” 美智子怒斥:“你们也是中国人,为什么对自己的同胞这样狠毒呢?” 许岩松哈哈大笑:“谁说的?我不狠毒。你过来吧,给我当姨太太。保你吃香的喝——” “叭勾——!”子弹贴着许岩松的鼻子飞过,美智子在灶间斜对角冲东房山射了一枪。 许岩松再稍微往前探探头,脑袋就是个透明的窟窿,吓了一身冷汗。 美智子万分焦急,真点着了房子,这老小怎么办?她忽然想起了吴天恩,急奔至西房间,掏出吴天恩嘴里的布,枪口直指吴天恩的胸脯:“你告诉他们,不准点房子!” 吴天恩看这架势要是说个不字,她就会一枪来个穿膛过,吓得浑身哆嗦:“我告…告……” 陈明丽踢了他一脚:“快说!” 吴天恩喊:“许…许岩松,不准点房子!” 许岩松在房外吼喊:“点火!烧房!吴大队长,嗓子怎么哑了?别上火,兄弟把他们烧死,救你出来!” 吴天恩急喊:“不准烧房!你把他们烧死,我也没命啦!” 许岩松笑起来:“大队长,你死和他们死,那可大不一样呵。他们死了喂狗;大队长死了,光彩!皇军大大的发送你!”他说着比画命令手下点火烧房。 一个队员迟疑着说:“大队长不让点,咱们把房子点着了,大队长——” 许岩松骂道:“你娘的!偏你的多嘴能叭叭!”他骂着亲自动手点房子,霎时火焰嘎叭翻卷。 吴天恩大骂:“许岩松,我操你血祖宗!你没安好心眼子!……” “对不住了,大队长,实在没办法啊!”许岩松仰天狂笑。 屋子里热闷烟尘翻滚。 美智子心里万分焦急,双龙啊,你咋还没到呢? 东西夹击的创江南和双龙人马冲杀上来了,机枪横扫。 许岩松回头一看不好,起身就跑没跑多远,被飞来一弹子弹击中噗通跌倒,搜索队狼狈逃窜。 昨天傍晚汪雅臣率领部队到达蛤蟆河子村。太阳还没落呢,百姓就关门闭户,大街上寂无人影。 双龙队所到之处,百姓无不闻声欢迎热汤热菜地招待。今日村里情景反常。汪雅臣命令加强警戒原地休息待命,他和齐云禄、王维宇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口轻轻敲门:“屋里有人吧?请开门。” 敲了半天,才见屋门敞开一道缝,一个老头子探头探脑地问:“你们要干啥?” 汪雅臣答:“我们想进屋喝点水。” 这老头无可奈何,磨蹭着来开了大门。 三人进屋在灶间喝了水,就进了东间卧室。三人留神,见这一家人神色惊惧。汪雅臣和老头攀谈起来:“大叔,您老贵姓?” 老头带答不理:“姓姜。” 汪雅臣说:“姜大叔,你们别怕,我们是双龙的队伍。” “啊?你们是双龙啊?”老姜头捏着烟袋的手哆嗦起来:“唔,知道,你们昨天来过。” 王维宇说:“没有哇,我们有好几个月没到这个屯子了。” “别扯了,”老姜头显然惊怕怨恨:“昨天,你们来过。” 汪雅臣三人奇怪:“昨天,您见过双龙的人?” “嗨嗨,”老姜头的脸朝外一扬:“你们嘴上说是抗日,却抢马抢牛抢粮食,还抢大闺女小媳妇……” 炕上的老太太赶紧拿话截住:“你少说两句吧,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反正都这样了,咋整也没个好!”老姜头满腔怒火手哆嗦把刚装上的一锅烟撒地上了。 王维宇拿过老姜头的烟袋,在自己的烟口袋里装好烟递还给老姜头,用火镰打火给他点烟。老姜头嘴叼着烟袋就火抽烟。 汪雅臣问:“您老昨天见过我们三个?” 老姜头答:“没有,可你们队的大头脑我见着了。他们在大街上咋呼、三吹六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不知咋整的,大当家的说是姓王还姓汪,还有个齐云禄,一个王维宇……” 王维宇问:“大叔,您念叨的这几个人,他们长的模样您还能记得吗?” 老姜头满有把握:“差不离,再见面我准能认出来。这才两天的事呵。” “那个大当家的,长的啥模样?”王维宇问。 老姜头说:“中等个头,挺白净的。” 王维宇指指汪雅臣:“和他比呢?” “那可差远了,眼前这位魁实,一看就知道有把子力气。” 三人听着笑起来。 老姜头问:“笑啥?我可不会撒谎,不信,你们到别的人家打听打听。” 王维宇指点着说:“这位就是我们大当家的王景龙,这位是齐云禄,我就是双龙的王维宇。我们是真双龙,从来不抢百姓的东西,是保护老百姓、打小鬼子的。” 老姜头左瞅右看,心想队伍进村多时了却风平浪静,点点头:“哦,昨天那一帮是假的?” 第54章 撕心裂肺 汪雅臣微笑着说:“是呵,大叔,那伙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老姜头说:“朝东南蹽下去了,他们说是回山。” 第二天天刚蒙麻亮,队伍就出发了。头前派出几名骑兵侦察员寻踪探路,大队随后浩浩荡荡跟进。沿途村屯都发生过类似蛤蟆河子村的事件。双龙队循着踪迹渐渐向东,来到了刘家沟西山。 侦察员飞马来报:刘家沟正在激战。 汪雅臣命令部队:“跑步前进!” 房外,枪声急骤。 刘万有家的房屋大火升空浓烟冲天,屋子里闷热难当浓烟滚滚呛人窒息。被困在屋内的刘万有不时地咳嗽着朝外射击。 美智子眼珠子直咕噜,提枪猫腰来到东房间。 她蹲下身来,烟火中万有娘咳嗽着一手擎着个盖帘子,遮挡在雅臣娘的头上,一手搂抱着柱儿。 刘万有过来,想拿床棉被蘸水把这二老一少捂起来;又一想,房子烧落架砸下来,还是不妥当,沮丧地坐倒在地上。 刘万有忽地摸到了盖土豆窖的木板。他忽地起身两手飞速地揭开盖窖的木板,招呼美智子,两人抓起被角,把雅臣娘安置进窖里,又急急地扶老太太和孩子也进去。刘万有匆忙把窖口盖好。陈明丽拽过一床棉被塞进水缸蘸湿,顾不上水滴淋漓抱回来。刘万有急忙上手,两人合力把湿被铺展开盖住窖口。又用湿棉被把汪雅君蒙盖上,这才略缓一口气。 火势愈大,房上劈啪掉大火块子。两人蹲在墙角,准备着冲出去死拼。 突然,近处传来人吼枪响,有人在房前大喊:“娘!哥!柱儿!” 蹲在墙角的刘万有热泪盈眶:“兄弟——!” 汪雅臣冒烟突火闯进屋来:“大哥!大哥!” 刘万有悲喜交际:“我在这儿……” 汪雅臣喝问:“娘呢?!柱儿呢?!” 刘万有喊:“我弟妹来了,快救老太太!” 美智子喜极而泣:“雅臣!” “明丽!”汪雅臣喊着扑上来。 这时候,王维宇、周大牤子、朴成哲等人冲进来,七手八脚把雅臣娘和汪雅君抬出去,救起万有娘、小柱儿,又把吴天恩弄到房外,把枪支顺窗户扔出去。众人呼叫着跑出屋时,“轰”地一下子房盖烧塌架了。 创江南队中敌诡计,与搜索队一伙浴血拼杀。正万分危急间,双龙大队人马杀到。四外埋伏的鬼子桑谷大队现身,狼哇哇扑上来。鬼子的山炮、迫击炮、掷弹筒向双龙队和创江南队开火,接连有弟兄伤亡。 马三强率领的炮队弟兄火急架起炮来,马三强亲手操炮,“轰、轰、轰”炮队的几门炮连续发炮,就把鬼子的大部分炮崩哑火力大减。 弟兄们喝彩欢呼:“队长神炮哇!您别叫马三强了,叫马三神炮吧!” 从此,马三强有了个响亮的外号——马三神炮。 各团的战士们勇猛冲杀,牛满山和他的武术队大显身手大刀飞舞,令鬼子胆寒;创江南队的弟兄们奋勇反击。凶悍的日军今日撞上了敢死的硬汉,抵挡不住步步后退,直退向南北山岭。阵地上横躺竖卧着近百具日伪军的尸体。 再往前追击地形于我不利。齐云禄传令弟兄们打扫战场。 王维宇、齐云禄和张忠喜、罗大川派出警戒,匆匆来到屯里。 刘家院内,雅臣娘内脏受伤流血过多,脉搏虚弱面色蜡黄生命垂危。 女军医李青玉正在给汪母检查处置伤口。 美智子擎泪站在汪雅臣身旁。 汪雅臣眼含泪对美智子:“一会儿,让李大夫给你处置伤口。” 美智子哽咽:“我…没…事儿……” 王维宇来到汪雅臣身旁:“侦察员和警戒人员已经派出去了。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 汪雅臣悲愤含泪点头。 李青玉处置完,站起身来。 王维宇轻声问:“咋样儿?” 李青玉微微摇头,转对汪雅臣:“跟老太太说说话吧。我看看明丽姐的伤。” 汪雅臣对美智子:“让李大夫看看。” 美智子顺从地走到李青玉身旁。 李青玉为美智子处置伤口。 王维宇在母亲身边蹲下来:“大婶。” 汪雅臣流泪拉起老太太的手:“娘,这位就是王维宇王大哥。” 母亲笑微微:“他王大哥…你们…打鬼子…救…百姓…有骨气……” 王维宇:“大婶,您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啊。” 汪雅臣紧抓着娘的手:“娘,儿不孝哇……”(热泪汩汩) 母亲的手艰难往起抬,儿子双手捧着娘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脸上。母亲的手哆嗦着无限慈爱:“谁…说的…有…你…这样…的儿子…娘…光彩……明丽……” 处置完伤口的美智子急忙走过来俯身,右手握着老太太的另一只手流泪:“大婶。” 母亲艰难地、汪雅臣和美智子协助,三双手交握在一起:你俩…给俺…磕…头…明丽…就…过门…… 汪雅臣和美智子双膝跪地庄重地给老太太磕头,磕完直起上身跪在母亲身旁。 母亲:“明丽…改…口……” 美智子紧紧抓握着母亲的手,眼泪长流声音颤抖:“娘…娘啊……” 母亲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眼睛渐失神光缓缓闭合渐渐凝定。 汪雅臣撕心裂肺一声凄厉的悲鸣:“娘啊——!”瘫倒在地上。 美智子慌急抱起汪雅臣。 李清玉急忙掐人中救醒转来。 战友和乡亲无不悲泣。 美智子要照顾汪雅臣又啼哭老娘,那光景如万箭穿心一般。 汪雅臣泪眼模糊悲痛欲绝哭娘喊哥心碎神摇。 回忆画面、伴歌: 蓬莱哪里有仙山?老家蓬莱多啊苦难。 那年俺十岁天昏地暗,弟弟病饿死在炕边。 命根子地住的房抵债还,老小凄凄惨惨上了海船。 闯关东雪大腊月天,破草棚母子北风寒,娘啊,娘的棉袄盖儿暖。 走百家要口饭先可儿吃,恶狗窜来撕咬俺,娘啊娘,娘打狗挡在儿身前。 儿长大,闯尊严,打鬼子保卫家园! 娘啊娘,娘的话语牢记心间,长儿的智慧壮儿的胆,为了千万的百姓,为了中华的河山,驱除贼寇不下马,血债要用血来还!血来还!…… 第55章 浩气长存 淖藤太郎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他慌急上去抓起电话筒:“哪里?” 电话里说:“我们是杜家守备队,发现陈明丽!” 他慌急问:“抓到了?!” 电话里回答:“正在抓,陈明丽往东逃跑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电话又叫唤起来:“我是杨家岗,发现陈明丽,往南跑了!” 淖藤太郎命令:“必须抓住,我要活的陈明丽!” 时间过得太慢了,终于又来电话了:“我们在高家窝棚,发现陈明丽,她往西跑啦!” 淖藤太郎咬牙切齿:“往西跑了,又回来了?八嘎!”他恼火地扔了电话。 山岗树林中,陈明丽蹑手蹑脚回身向后走了一段,然后绕着走。 她寻思,看来,淖藤太郎为抓住我下了血本了,明岗暗哨一步一个坑,得处处加小心啊。 她警惕地撒眸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着。 一个大块头的伪军暗哨骑在树杈上,听到了脚踏树叶的欻拉声。他低头透过枝叶不错眼珠紧盯着渐渐走近的陈明丽。 陈明丽神情惊醒地来到大树旁,在一段枯树枝上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忽地警觉头上有动静,紧急向侧旁翻滚。 伪军暗哨悄悄下树居高临下猛扑,不料扑了个空,慌忙翻滚站起。 陈明丽也同时站了起来,帽子掉了露出盘束的秀发。 暗哨大喜指画:“啊哈……你是陈明丽!等得早不如等得巧哇,排长、连长、我能当营长啦,还有五千大票子啊!(拍拍胸脯又摇手)看看我这身板,你趁早老实的,哈……”他得意忘形狂笑不止。 陈明丽挥臂手中刀飞,劲射大块头。 暗哨大块头胸口中刀,低头两手哆嗦捂胸哼唧着挣扎倒地。 另一棵大树旁伸着半支步枪指着陈明丽。 陈明丽捡起帽子戴上,上前拔出短刀就死者身上擦干血迹插回鞘内,转身就走。 突然“叭”地一声枪响。 陈明丽腿上中弹挣持没倒。 半支步枪对准陈明丽往前移动。 陈明丽摇晃挣扎回头看,扑倒在地上。 渐渐现出一支完整的步枪,端在一个伪军手里瞄着陈明丽:“怪不得日本人抓你给重赏,真不是善茬子啊。他死了好,我自己得肥的。别装死,你死了就不值钱掉价啦,我打的是腿,马溜地给我起来!” 侦察员来报,鬼子已经退走了。王维宇、张忠喜布置严密警戒,防止鬼子偷袭,大部队夜宿刘家沟。 李青玉、李月华为受伤的弟兄治伤。 罗大川带人安置被火的村民。 王维宇提审吴天恩。 吴天恩哀求乞命,供出他叛变投敌的全部经过,以及冒充双龙的罪行,还供出了他所知道的日伪方面的情况。 众弟兄到这一看,见汪雅臣神情痴迷;美智子、万有娘、刘万有父子,不吃不喝守在老娘灵前痴迷痛哭。 王维宇、张忠喜、罗大川、郑长锁、马三强、魏永江、谢丰、牛满山、周大牤子等人围着苦劝。 王维宇蹲下身来忍悲劝道:“雅臣,老太太走了,弟兄们难受啊。老太太走得有骨气、走得英雄!给咱们晚辈做出样子来了!你想想,咱们把身体整倒台子,老太太能愿意吗?他老人家不是盼着咱们打鬼子救百姓吗?” 大牤子端来一碗粥,要喂汪雅臣。 汪雅臣摇头。 王维宇语重心长:“你看看,你不吃不喝,明丽、刘老娘、小柱子他们都不吃不喝。人家明丽大老远的来了,又拼死拼活打了半天仗。这样不把人造完了吗?雅臣,你别犯傻呵。走呵,好兄弟,咱吃饭去。” 美智子、王维宇扶着万有娘,连同刘万有父子一起走进老乡家来。乡亲们收拾上热饭菜,让他们吃。汪雅臣端起粥碗,说:“娘,哥、柱儿、明丽,来,咱得吃呀…吃……”他嘴上说着泪珠儿掉进了碗里…… 横卧在地上的陈明丽歪头看着伪军,一只手拄地身体哆嗦挣扎往起爬。突然,匣枪在身下喷火连响。 暗哨伪军中弹,身子摇晃大枪脱手噗通栽倒。 陈明丽挣扎着站了起来狠狠吐了一口:“呸,这就是当汉奸出卖同胞的下场!” 她仔细观察周围见没了动静,暗暗恨怨自己刚才粗心大意,险些着了汉奸的道儿。她撩起外衣,咔哧哧把内衣撕下一大条子来,把大腿伤紧紧包扎上,往前艰难迈步。她脚步趔趄上前捡起步枪,双手拿起枪关了保险,然后枪托向下当拄棍使,一瘸一拐地挣扎着往前继续走。 山林中,陈明丽双手拄着步枪,警惕地艰难往前迈步,蹚过小河、爬坡、下岗、穿林,突然发现山坡上有一片苞米地。她仔细观察没有发现异常,小心翼翼地边观察边向苞米地靠近,在一丛灌木后站住倾听撒眸,确认安全才匆忙瘸拐地走进苞米地。 她剥皮掰下一穗苞米装进上衣口袋里,再去掰另一穗苞米的时候突然声响骇人:“你是干啥的?” 刘家沟的乡亲们和队伍上的弟兄,一起制作棺木。在山上留守养伤的刘云成听说活捉了叛徒吴天恩,和李文智做伴下山来。 北山之阳,树木肃立。 雅臣娘、汪雅君、创江南队、双龙队牺牲的弟兄们的灵柩排列在山坡上。汪雅臣、陈明丽、刘万有父子、大牤子身穿重孝,弟兄们戴孝,送葬的人们肃穆悲壮。 两个弟兄把五花大绑面如土色的吴天恩押过来,喝令他跪在灵柩前。 王维宇沉痛讲话,悼念汪老娘和阵亡的战友,颂扬他们为抗日救国建树的功绩,表达了军民踏着先烈的脚印走,抗战到底的决心。 王维宇讲到:“父老乡亲们,弟兄们,我们的母亲和很多爱国志士被日寇杀害了,她们的精神永存,永远鼓舞着我们誓死不当亡国奴,奋勇抗日救国杀小鬼子!” 军民的吼声震天动地: 誓死不当亡国奴!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团结起来光复中华!…… 王维宇又宣布了汉奸吴天恩的罪状,命令就地处决。 刘云成早掣匣枪在手朝上礼拜,道:“汪老娘,您亲手抓住了大仇人吴天恩,晚辈代表死去的和活着的弟兄,感谢您老人家。您和雅君兄弟、宋司令、韩参谋长、所有为抗日牺牲的英雄们,我刘云成替你们处决奸贼为你们报仇啦!诸位英灵不灭,早升天界,保佑我们弟兄多打胜仗,早一天打跑小鬼子!”说罢连发三枪,可叹吴天恩死得万众切齿、不如猪狗。 第56章 绝处恩仇 军民当即破土安葬烈士。 自此,刘万有、万有娘及刘家沟的乡亲,逢七遇节时来化纸祭拜——这是后话。 汪雅臣、王维宇力劝老娘上山。万有娘答应了,但眼时先在邻居家借住,等雅臣娘和诸位烈士烧过了百日,再上山找他们。汪雅臣给刘万有留下一杆枪,嘱咐大哥警醒点,细心照顾老娘。 汪雅臣挣持着随队回山,走到半路就病倒了。李文智急忙把脉诊视。汪雅臣是内郁大悲外感寒邪。李大夫斟酌着开了疏导发散的药剂。 美智子与大牤子煎药喂水,日夜悉心护理。 淖藤太郎带着卫队,急急来到沙河子,满希望盼来佳音。没料到,败兵灰溜溜地来报告损兵折将。来吞饵的是创江南,可连这个小小的创江南也没有消灭掉。来解围的双龙竟持有重火器,乌合之众竟将我骁勇善战的大日本精锐皇军击退,其战斗力不可小觑。看来这个双龙的翅膀是越来越硬了,成了心腹大患了! 淖滕太郎的心火腾腾窜起了火苗。他大骂着“八嘎”,狠狠实实赏给日军前线指挥官桑谷少佐两个大耳光。他不偏不向又给了猫子头和撅嘴骡子一人两个大脖溜子。淖滕太郎面沉似冰晃着膀子打;被打的梗脖挺胸腆肚垂手立正目不斜视嘴上大喊:“哈意!” 淖滕太郎挺着水蛇腰弓着肩扬着有两道缝的马脸,审看面前这三个木头桩子似的大眼睛部下。三比一,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吭声。淖滕太郎有意给部下施加无声的威压,让他们自我悔过反省;三个部下是在显示忠诚恭候中佐的亲切教导。 这到底是福啊?祸啊?你说这不哼不哈没活气,谁受得了呢?足足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淖滕太郎站起身踱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头,从牙缝里迸出声音来:“任命猫子头担任特别搜查大队大队长,撅嘴骡子为特别搜查大队副大队长,归我亲自指挥。对那些赤胆忠心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建功的人,皇军的高官、金钱、美女大大的有哇!” 陈明丽大惊撒眸急看,隔着两个垄台,一个长胡子老头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她,两手拿着烟袋慢条斯理地往烟袋锅里装烟:“老…大爷…我饿了……” 老头说话:“我知道你饿了,你的腿是咋回事儿?” 陈明丽回答:“受枪伤了。” 老头问:“谁打的?” 陈明丽说:“是…碰上截道的了……” 老头叼着烟袋,手使火镰嗤嗤地打火石,打出火星点着灰吧嗒、吧嗒抽着烟,揣起烟口袋提起身旁一个装着苞米棒的筐子,站起来转身就走。 陈明丽眼巴巴看着:“老…大爷……” 老头闻声站住脚转回身眼睛眨动:“你有啥事儿?” 陈明丽:“我求您老人家搭救我。” 老头问:“我咋搭救你?你是个丫头啊?” 陈明丽点头:“嗯,我想去九十五顶子山。” 老头疑惑:“哦,你去九十五顶子山干啥呀?” 陈明丽说:“投奔双龙,找我丈夫。” 老头又问:“你丈夫是谁?” 陈明丽答:“王景龙。” 老头上步:“哦,把苞米放筐里吧,跟我走。” 陈明丽把苞米放进了老头的背筐里。 老头低声:“这些日子,经常有小鬼子、国兵在山上转悠,咱得多加小心,我在前头走,你在后边跟着。” 陈明丽答应:“嗯。” 林木丛杂没有路。老头在头前走,陈明丽拄着步枪在后边一瘸一拐地跟着。距离拉大了,老头就站下等一等,见陈明丽上来了再往前走。 老头来到一个山坡上,见陈明丽跟上来了,就扒拉开灌木枝条一闪人没影了。 陈明丽皱着眉头瘸拐着上来。 原来是一个山洞,老头在洞里向他招手。 陈明丽俯下身子从刚刚能钻过去的洞口钻了进去。 九十五顶子山密营地窨子医疗室。 美智子坐在木头支架的床铺上,看着李青玉为几个伤病员诊察处置。 汪雅臣病后初愈,美智子搀扶着溜达,开门走进来。 李青玉:“队长来了。” 几个坐着的伤病员站了起来敬礼:“队长!” 汪雅臣急忙回礼:“快坐下,你们继续。” 伤病员坐下。 李清玉问美智子:“陈姐的伤咋样了?” 美智子微笑着:“好多了,谢谢你惦记着。” 李青玉说:“队长,明丽姐待人可好了。” 汪雅臣:“你俩住在一起,互相关心互相照应。” 李青玉点头答应:“队长放心,我们姐俩会越处乎感情越好的。” 汪雅臣说:“好哇,(转对美智子)李大夫比你小一岁,你对她多关心一点。他父亲是有名的神医,很多重病重伤的指战员,都被他老人家救活了。” 美智子:“哦。雅臣,娘和大哥走了…我…心里…老是…转不过这个劲来…一闭眼睛…娘和大哥…就在我面前……” 汪雅臣长叹息:“是呀,揪心难受哇……” 陈明丽钻进洞内,见洞里光线不好,环顾四周显然是人工挖掘的并不阔大,一般人站着就能碰着洞顶,一铺小炕连着一个小灶台,烟筒通向了洞顶。 洞里陈设简陋。 一个老妇人从炕上下来,目光看着老头。 老头说:“这个丫头想上东山里投奔双龙,受枪伤了、饿了。你把那苞米给她吃。孩子,你坐炕上。” 陈明丽顺从地坐到炕上。 老妇人用一个小瓦盆端来几穗煮熟的苞米棒子和几个土豆,放到陈明丽面前:“孩子,凉的,你先将就垫补点。” 陈明丽:“我好几天没吃到熟饭了。”(拿起苞米棒大口狼吞虎咽) 老头解释:“这些日子,我俩都是晚上偷偷地做饭,白天不敢生火。”(老头说着话从一只木箱子里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是我配的刀伤药,好使。你垫补点饭,我看看你的伤口。 陈明丽放下苞米棒解开包扎。 老头仔细看了:“枪子穿透了没在腿里,没伤着骨头,上点药吧,要不,伤口闹发了,那就麻烦了。” 陈明丽拿起苞米吃着:“谢谢大爷,您老贵姓啊?” 老头为伤口上药:“咳,一家人嘛,别客气。我免贵姓高。” 陈明丽问:“高大爷…您和我大娘……在这地方住?” 高大娘长叹息:“咳,这都是小鬼子造的孽呀,没法儿,一天天提心吊胆的。” 第57章 安排买药 老高头接上说:“房子让小鬼子烧了。我俩奔七十的人了,反正没啥活头了,就藏进这洞里。双龙的队伍从这路过,每次都给留粮食、盐、衣裳,要不,我俩也早完了……” 陈明丽把四五个苞米棒子都啃了、土豆全吃了,摩挲嘴巴:“真香。” 高大娘说:“没吃饱,等晚上再做吧。” 陈明丽微笑:“挺好,饱了。” 老高头把伤口重新包扎好:“你包裹里有没有换洗衣裳?” 陈明丽答:“有。” 老高头说:“你把沾血的裤子脱下来,让你大娘傍黑天的时候,悄悄地上小河里洗洗。” 陈明丽开始换穿长裤。 山坡上,美智子和周大牤子提着筐子往前走着采蘑菇。 美智子问:“大牤子,你给队长当警卫员几年了?” 大牤子回答:“两年多了。队长待我可好了,明面上我叫队长,背后我都叫雅臣哥。姐,雅臣哥那年打野猪精,就是在我们家住的。” 美智子吃惊:“啊呀,在你们家住的?” 周大牤子回答:“嗯,那年我才十二岁呀。” 美智子:“那,你和队长是老交情啦。” 周大牤子:“是呀,我弟弟二牤子也嚷嚷着要参军呢。” 美智子:“都是好样的,咱们弟兄齐上阵,狠打小鬼子!” 周大牤子:“对,姐(指画),你看,元蘑!” 一棵倒椴树,满树都是竖叉叉的元蘑。 两人欢喜跑到长满元蘑的倒树跟前采摘起来。 美智子赞叹:“这大山里真有好东西。” 周大牤子说:“有哇,河里有蛤蟆、鱼,山上有蘑菇、猴头、山果。姐,明天咱打元枣子去。” 美智子高兴:“好,我刚来山场不熟、好东西也认不全,你领着我走走,教教我。” 周大牤子点头:中啊。 陈明丽和高大娘坐在炕上,高大爷坐在炕下一个小木墩上。 忽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老高头拿起步枪贴到洞口。 陈明丽急忙穿好长裤,掣出匣枪贴到洞门另一边。 声响越来越近,头顶上传来小鬼子叽里咕噜的日语。 一个声音:“苟连长,太君让你们,每过一个山头就留下两个潜伏哨!” 有人答话:“好,姜不辣,你和二麻子在这儿留下!” 有人问:“啥时候换班啊?” 一个声音:“到时候来换你!朱彪子两个都让人家干死了,你俩别睡觉,精神点啊,别胡弄洋鬼子!要是放跑了陈明丽,那就枪毙!” 有人问:“哎,苟连长,那不是太君吗?你咋喊洋鬼子呢?” 苟连长:你他妈的…偏你二麻子尖尖嘴!你们放啥愣啊?快往前搜哇!…… 密营队部里,地窨子靠边是木头支架的床铺。中间一张木桌。 汪雅臣和王维宇坐在床铺上。 李文智和李青玉坐在桌旁的板凳上。 李文智:“咱们自己采挖解决了一部分药材,现在最缺治疗红伤的药,特别是西药。我开了个单子。”(从怀中掏出单子) 汪雅臣起身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递给了王维宇。 王维宇接过来看单子。 汪雅臣双手拉住李文智的手:“大叔,您老人家在秘密医院创造了奇迹啊。在这样困苦的条件下,您老人家把多少重伤员、重病号,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十军指战员、抗日的老百姓,感谢您啊!” 李文智站起来和汪雅臣四手紧紧交握:“景龙,你叔能为抗日救国出点力气,心里舒坦,别说吃苦受累,就是豁上我这把老骨头,也心甘情愿啊。” 美智子和周大牤子提着元枣子走进来。 李青玉站起身来。 美智子把手中提的筐子放到桌子上:“大名鼎鼎的神医大叔,吃元枣子。” 李文智笑:“咳,叫我神医,那是大伙儿抬敬我呢。好,我吃。(拿起元枣子吃起来)” 美智子抓元枣子递给李青玉:“大叔,您老确实为抗日做出了巨大贡献啊!” 李清玉接过元枣子吃起来。 美智子微笑着走到王维宇身旁:“王大哥,(又笑眯眯地看了汪雅臣一眼)雅臣,吃元枣子,挑熟的吃。” 几个人开始吃元枣子。 汪雅臣吃着元枣子:“大叔,您看,这药应该到啥地方去买?” 李文智吃着元枣子:“跟前的沙河子、冲河都够呛,到蛟河县城去买吧。” 王维宇:“李叔在蛟河县城有个可靠的关系,就启用这个关系吧。这么重要的任务,派谁去呢?” 汪雅臣:“派保安连副连长谢松飞去吧,他智勇双全,再给他挑选两个帮手。” 王维宇点头:行,就派他去。 李文智:“一会儿我写封信,拿着去接头。” 汪雅臣:“好。” 军部里,保安连副连长谢松飞肩背包裹、班长孙长山、战士赵全三人配短枪,雄赳赳站在面前。 参谋朴成哲、周大牤子和美智子在侧。 汪雅臣把一封信交给了谢松飞。 谢松飞接过信放到贴身衣服口袋里。 汪雅臣嘱咐:“记住接头地点,如果买到药,咱们一大批伤病员就会很快恢复健康,奔赴杀敌的战场。你们三位,都是多年来出生入死的英雄汉,这次执行艰巨任务,一定要随机应变,争取早日凯旋!” 三人回答响亮:“保证完成任务!” 王维宇激励:“我和队长、战友们,等着为你们三位摆酒庆功!” 谢松飞三人:“一定完成任务胜利归来!” 汪雅臣:“好,出发!” 三人敬礼。 汪雅臣和王维宇回礼。 三人转身往外走。 汪雅臣等人送到门口,目视三人远去。 山洞里,洞口透进惨淡月光。 陈明丽睡梦中惊醒,洞里窸窸窣窣黑影晃动:“大爷?” 黑影停止晃动:“你醒了,我拎回水来了,喝水吧。”(摸起一个碗在木水桶里舀了水递过来) 陈明丽接过水碗,咕咚、咕咚喝完,轻声:“大爷,你睡炕上,我下地。” 老高头低声:“别的,你身上有伤,你们娘俩睡炕上,你就放心睡吧,我在洞口那儿,能听着动静……” 山坡上,美智子在前,周大牤子随后提着筐子走来。 汪雅臣:“你俩又整的啥呀?” 美智子:“大牤子下河抓的蛤蟆、蝲蛄,给你俩改善伙食。” 第58章 机密泄露 汪雅臣不同意:“别的,大牤子,你都送到伙房去,做好了让大伙儿都吃。” 周大牤子提着筐子,转身朝伙房走去。 美智子说:“王大哥,给我找点活干吧,我不能一天天白吃闲饭啊。” 王维宇:“你的伤没好利索呢。” 美智子:“没事儿了。大哥,我不能干重的,干点轻的。雅臣这些年,饥一顿、饱一顿的,胃口不咋好。要不,我在队部,给你们几个做做饭、缝缝连连洗洗衣服也行啊。” 汪雅臣摇手:“不行,我们都是和战士一口大锅里吃饭,要是吃小灶,那不是搞特殊化,成了官老爷了吗?哈……” 王维宇也笑:“明丽,等你伤好了,就给你安排工作,啊。” 美智子:“行,我听大哥的。” 王维宇:“雅臣,我和成哲上三团去看看。” 汪雅臣:“好。” 王维宇和朴成哲大步走去。 汪雅臣向美智子:“走吧,进屋。” 美智子欣喜在前,汪雅臣随后进屋。 两人走进屋里。 汪雅臣说:“你坐。” 美智子顺从地坐在草铺上。 汪雅臣坐在对面凳子上。 美智子看汪雅臣,两人目光相接,美智子脸面娇羞目光迎接:雅臣(欲语却停止)…… 汪雅臣:“你咋还不爽快了呢?要说啥就说呀。” 美智子目光倾注汪雅臣:“娘让我过了门,咱俩…啥…啥时候…圆…圆房啊……” 汪雅臣:“咱俩热孝在身,等娘过了五七,你的伤好利索了,虽然不能用彩车拉、用花轿抬你,咱俩也得举行个简单的仪式就圆房,委屈你了。” 美智子:“是委屈我了,村中姑娘比我岁数小的,人家的孩子都挺大了……” 汪雅臣点头:“是呀,拼命抗日,没顾上孩子。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不把小鬼子打跑,有了孩子那也得当亡国奴。” 美智子下床走上来,两眼看定汪雅臣,伸手抱住汪雅臣的脖子:“早先顾不上,现在我来到你身边了,能顾上了,今晚上咱俩就悄悄地圆房?” 汪雅臣伸开手臂搂住美智子的腰:“听话,啊,你的身体要紧。” 美智子:“不,你从小啥事儿都让着我,今天咋不让我了呢?” 汪雅臣:“哎哟,撅嘴了,假装生气了,你以为俺不想你啊?俺很想、非常想,你没来的时候,俺常在梦里梦见你。可是,你的健康最重要,不能因小失大哟。” 美智子噗哧笑了:“我知道啊,那你得抱紧我、亲亲我……” 汪雅臣珍重:“好,抱紧俺的宝贝,好好稀罕……” 美智子的嘴唇凑了上来,两人热吻。 却说谢松飞、孙长山和赵全三人,大步流星跋山涉水来到王维宇的老屯,已是黄昏。三人在张大叔家吃饭宿歇一晚,第二天起早来到蛟河县城北门外郊。选择隐蔽稳妥地点藏了枪支弹药,起身进城。 过哨卡,岗哨查验了良民证,仔细搜过身,方才放行。 三人按照李文智说的地点,穿街走巷来到姚家药铺。 姚家既行医又开着药铺,看光景西房间是卖药的铺面,东房间是诊室。 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正在铺面上张罗抓药。 谢松飞上前搭话:“我们是来买药的,要见老掌柜的。” 伙计礼让:“请到东屋。”他接着喊:“掌柜的,有客人找。” 姚掌柜的在东房间搭话:“请进。” 谢松飞三人转身来到东房间。 姚掌柜的正在给人开药方,见三人进来,眼睛打量三人:“先请坐,我这一会儿就好。” 三人在板凳上坐下来,见这姚掌柜五十多岁年纪,国字脸嘴巴上两撇八字胡,眼目有神面相和善。 姚掌柜的开好药方,交给患者去抓药,站起来:“三位是——?” 谢松飞也站了起来:“我们是李文智介绍来的。”他说着从贴身衣兜里把一封信掏出来,双手交给姚掌柜。 姚掌柜接信在手,拆封打开展看,信上写着: 增广兄台鉴: 别后十分想念,兄济世助人之厚德,常萦弟心怀感佩不已。今有挚友前往你处,购买药物。望兄于艰难之际予以周全。 愚弟:文智(手章) 月 日 姚掌柜看完书信,目视谢松飞:“不知老兄要买啥药哇?” 谢松飞把药单子交给姚掌柜。 姚掌柜接过药单子浏览一遍:“这中药好说,这治红伤的药很费劲啊。各位在这等一下,我去找朋友看看。”他说着走出房间,把药单交给伙计,让他按药单抓药。 姚掌柜匆匆出门去了。 眼看要晌午了,姚掌柜才拎着一大包子药回来了。他把药交给谢松飞:“托朋友帮忙,买妥了。” 谢松飞连连感谢,掏出钱来交给姚掌柜。 姚掌柜不接:“钱我已给了。” 谢松飞高低不行,施强留下。 姚掌柜吩咐后屋赶紧预备伙食,请三人吃了午饭。 有人来买药、看病。 饭后,谢松飞三人辞行。 姚掌柜送到门外。 嗯?要到城门哨卡了,三人发现情况不对,只见哨卡处站着一帮鬼子伪军,持枪虎视眈眈,看身后上来一帮鬼子兵,各胡同街道口也涌出一些戴礼帽的持枪黑衣人围了上来。 坏事了!三人万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往前上, 来到哨卡,大龇牙的园脑瓜直晃荡,当先拦住:“道行不低呀,真把药买妥了?!跟我走一趟吧!松金大佐有请!” 谢松飞脸上笑着,突然出手直扑大龇牙。 孙长山和赵全一起动手。 大龇牙手上的王八匣子连续响了,打中了谢松飞的胸膛,热血流淌。 可叹三位英杰是赤手空拳,面对的是早有准备的鬼子伪军,英勇牺牲。 大龇牙恼恨:“不识时务,还敢跟我动硬的?!走!” 他领着一大帮鬼子伪军,来到姚家药铺。 大龇牙一进门,就哧哧笑:“姚掌柜,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发大财啦!” 刚才,北城门传来枪声,姚掌柜一看眼前这阵势,就明白了,从容地站了起来。 大龇牙吆喝:“把他家的人全捆上,把药店封喽!” 第59章 接连受挫 姚掌柜一家连同伙计,一个个捆绑着,老小被送进死囚牢。姚掌柜被押到宪兵队,先问话,姚掌柜牙口不开,我就是卖了点药。 大龇牙问:“那治红伤的药呢,是你店里的药吗?!你在哪买的?!谁给你买的?!” 姚掌柜不说。 大龇牙龇牙咧嘴:“上大刑!” 没过两天,姚掌柜就被活活地折磨死了。 姚家的药铺被没收充公了。 双龙的诊疗室里,一个战士躺在床铺上。 李青玉用黄柏水给战士冲洗腿上的伤口。 美智子坐在桌子旁一只手拿着大块黄柏,另一只手拿着剪刀把大块黄柏剪成小块,小块黄柏掉落在桌上垫着的油布上:“青玉,我拜你为师学习医疗知识,行不?” 李青玉:“不用拜师,互相学习吧,有事儿商量着办。” 美智子:“青玉,用这黄柏水洗伤口,好使吗?” 李青玉:咳,这是没办法的办法。黄柏味苦去湿热,咱们山上有的是,我爸出的主意就地取材,用黄柏熬水清洗化脓的伤口,效果还行。 美智子:“怪不得老爷子叫神医,真有高招哇。” 山洞内,高大娘坐在炕上。 陈明丽坐在高大娘身旁低声:“大爷,我伤口要好了,能走路了。我想鸟悄地上山去找王景龙。” 老高头低声:“不行,那些狗杂种正在外边张着网等着咱们钻呢,你现在上山出事儿了咋整?再说了,你伤得这样儿,等再将养些日子伤全好了,身体也有章程啊。” 高大娘低声:“孩子,就听你大爷的,啊。” 陈明丽低声:“大爷、大娘,我心里着急呀,恨不得一步迈上九十五顶子山啊。” 高大爷低声:“好孩子,有志气,可眼下这光景,急不得呀。等过些日子,外边消停点了,我知道路,到那时候送你上山,咱爷俩能互相照应着不是?” 陈明丽点头低声:“中,我听大爷的。” 九十五顶子山山坡上。 汪雅臣、王维宇和三团长刘云成坐在大树下谈话。 周大牤子和一个战士在不远处警戒。 汪雅臣:“千万注意,要严格保密。” 刘云成点头:“是。” 朴成哲匆匆走来:“报告队长、主任,刚接到情报,谢连长顺利买到了药品,出蛟河县城时被鬼子伪军包围,谢连长三人奋勇搏斗,全……牺牲了……联络站…也遭到了破坏……” 汪雅臣猛地站了起来,痛苦地抓下头上帽子,一拳头狠狠地砸在大树上。 王维宇、刘云成悲痛站起来,和朴成哲摘下了头上帽子…… 诊疗室内,马大壮露着一只受伤的胳膊坐在床上,旁边放着一个装着黄柏水的小木盆。 洗完伤口,李青玉拿起一个装黄柏细末的碗,捏起黄柏细末均匀地洒在马大壮的伤口上,然后用白布包扎起来。 美智子在一旁帮忙。 马大壮笑呵呵:“谢谢李大夫、老陈妹子。” 李青玉:“别客气。” 马大壮:“李大夫,我求你俩一件事儿。” 李青玉:“啥事儿?” 马大壮:“我回团了,你俩别跟首长报告,行不?” 李青玉摇头:“不行,首长有命令,伤没好不准归队。” 美智子:“对,我们不能欺骗首长啊。” 马大壮:“李大夫、大妹妹,我求求你们俩了,我们团要执行重要的绝密任务了,我得参加呀。” 李青玉:“执行绝密重要任务?你咋知道呢?” 马大壮:“有好弟兄偷偷告诉我呗,我一猜就知道是啥任务。我们团长刘云成,他好就好在这个成字上,稳当准成,是咱首长的左膀右臂,每次出马都是旗开得胜啊。” 美智子:“你的伤没好,不准参加。” 马大壮:“哎呀,我的伤要好了。反正你们俩不能泄密,我就明说了吧。我可是我们团长的眼珠子啊。每年去山河屯接运过冬物资,都是我打前站,我不参加真不行啊。” 李青玉:“这是军事机密,你别顺嘴胡咧咧啊。” 美智子:“是呀,这可了不得。” 马大壮:“我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这不是对你俩说吗?” 汪雅臣、王维宇和朴成哲站在军部门口。 军部外的山坡上,一队抗联战士有的负伤,有的搀扶着受伤战士向前走。 一团团长张忠喜和军需官刘守信,大踏步走上来敬礼:“报告首长,一团出山筹粮遭遇鬼子伪军伏击,伤亡二十多人……情况紧急,筹得的粮食…丢了……” 汪雅臣眉头紧皱:“朴参谋!” 朴成哲:“到!” 汪雅臣:“马上通知卫生队,给受伤战士治疗!” 朴成哲:“是!”(转身急匆匆向卫生队跑去) 原来,在亮甸子屯有几家粮户,因今年年景不错有望大丰收,要清理粮仓处理一批去年的旧粮,给新粮倒出地方。 这旧粮价格烂糊一些,因此双龙队就计划买一批做储备。因此,总后勤官刘守信和一团张忠喜他们们前往联系,买妥了粮食,人背着骡马驮着往回走。 不料走到项家油坊屯北,突然遭到日伪的大部队阻击,身后有日伪军追来。前头的战士遭受打击,顿时伤亡十几个,罗马被打倒七、八匹。 运粮队伍火急向西撤退,鬼子伪军紧紧追赶。 情况紧迫,张忠喜只好让战士丢掉粮食,掩护着撤上了西南边的山岗,紧急转移好不容易甩掉了鬼子,计点部队,伤亡二十余人,粮食全丢了。 张忠喜和刘守信大为恼火。 深夜的田野沉寂,下弦月爬上了东方的山顶,天空云朵缓缓飘移。 鬼子和伪军静静地埋伏在高粱地、苞米地和树林蒿草丛中,炮手在架起来的迫击炮旁凝神等待,炮弹箱揭开了箱盖,机枪手卧在地上手抓着机枪瞄准前方。 猫子头挨着一名鬼子军官趴在苞米地边上,手抓着王八盒子眼睛死死地朝前盯着。 树林中,马大壮和一名战士领着一队运输物资的人影向树林走来。 刘云成从树林中走出来,和一名黑衣人紧紧地握手。 抗联战士们把战马从树林里牵出来,迅速把运来的布匹和棉花扎束搬运上马背。 四面的鬼子伪军悄悄地往前压缩包围圈。 鬼子军官怪嚎举枪开火。 猫子头也紧接着开枪。 身旁的鬼子机枪手抱着机枪扫射。 鬼子伪军长短枪一齐射击。 鬼子的炮兵接连发射。 接运物资的第三团人马中弹,马嘶鸣奔窜、炮弹“轰轰”爆炸…… 第60章 毒蛇出洞 刘云成临危不乱举匣枪命令:“掩护乡亲朝山河屯突围!” 马大壮和战士们开枪射击,掩护着乡亲们朝西北方向猛冲。 机枪手中弹倒下了,马大壮抓起机枪大步向前扫射开路,鬼子伪军接连中弹栽倒。 刘云成和战士们呜呜猛冲,边冲边有战士乡亲扑倒。 子弹击中了马大壮,魁伟的身躯摇晃倒下了。 刘云成扑上来:“大壮!……” 马大壮嘴角流血:“快…突围……”(歪头牺牲) 刘云成抓起机枪射击着往前冲:“冲啊!……” 战士们紧随甩手榴弹拼死冲击。 前头的伪军惊慌逃窜。 受伤倒地的战士抱住追上来的鬼子的腿,呼喊着拉响了手榴弹。 刘云成和幸存的乡亲战友们,从突破口钻进了庄稼地里…… 淖藤太郎坐在办公室里,门外传来报告声。 淖藤太郎坐在办公桌后抬头:“进来!” 两名鬼子军官在前,猫子头随后走进来。 淖藤太郎起身迎接。 猫子头敬礼眼睛溜溜地观察淖藤太郎:“报告太君,双龙接运物资的人马大部被消灭…有一小部分漏网……物资被缴获……” 淖藤太郎两个小眍瞜眼笑成了缝儿:“剿匪大捷,幺希!” 两个鬼子军官:“哈意!” 猫子头连连弯腰点头:“幺希、幺希!” 淖藤太郎:“我们不仅仅削弱了双龙的力量,重要的是,切断了双龙的物资供给,到大雪封山,他们就会统统地变成冰块!嘿……” 两个鬼子军官和猫子头一起呲牙咧嘴欢笑。 淖藤太郎:“来人!” 一个鬼子兵端着一个盘子走上来。 淖藤太郎:“为了表彰你们三个的突出表现,关东军司令部,授予你们每人勋章一枚!(拿起盘子里的勋章依次给三人佩戴)你们要再接再厉,为圆满完成屠龙计划,再立大功!” 两名鬼子军官:“哈意!” 猫子头:“是…啊…哈意!” 山脚下,汪雅臣、王维宇、朴成哲和李青玉、美智子、周大牤子等人在伫望等候。 远远地出现了刘云成的身影——一只胳膊受伤吊挂在胸前,身后跟随着一群带伤互相帮扶着走来的战士。 汪雅臣等人急急地迎接上去:“刘团长!” 刘云成热泪盈眶趔趄扑进汪雅臣怀里:“首长…那么多…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牺牲了……”(歪头热泪汩汩) 汪雅臣悲痛流泪:“咱们记住这笔血债……让小鬼子加倍偿还!” 李青玉开始给战士们处置伤口。 队部里,周大牤子坐在桌子旁边擦枪。 美智子坐在一旁观看。 门外传来:“报告!” 周大牤子:“进来。” 一个战士走进来:“首长呢?” 周大牤子:“首长和参谋长都下团了,你有啥事儿?” 战士:“山下来了两个带枪的人,有一个人说他叫陈明丽,要求见首长。” 美智子神色骤然紧张:“我是陈明丽,敢冒充陈明丽的一定是奸细!这种时候咱们不能大意,带枪上山要见首长,不能让见。你俩辛苦了,把枪和人都交给保安连,告诉他们好好看押起来,我一会儿向首长报告。” 战士:“好吧。”(转身出去) 美智子对周大牤子:“首长这几天心情不好,先缓一缓再报告吧。” 周大牤子擦着枪点头:“对。” 三团团部(地窨子)里,王维宇和刘云成坐在一张草铺上,汪雅臣和朴成哲坐在对面的木墩上。 刘云成:“我们团到达接货地点以后,派出人四外侦察,没有发现异常,开始接货了才撤回了警戒哨。现在寻思,小鬼子伪军的重兵事先就在外围布下了埋伏。” 汪雅臣:“小鬼子事前掌握了咱们的行动?” 刘云成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我们正在交接货物,鬼子伪军开始炮轰攻击。生死关头,咱们的战士、乡亲没有一个孬种哇,拼死冲杀、受伤的抱住鬼子同归于尽,马大壮和好多战士……牺牲啦……” 王维宇:“问题出在哪儿?供货方面有问题?” 刘云成痛苦地咂嘴思索:“应该没有,如果有人向鬼子告密,按理说他就不会参加送货了,咱们接触的人都到场了,多数牺牲了。” 汪雅臣:“咱们队伍内部呢?路上有没有问题?” 刘云成轻轻摇头:“没有。我遵照首长指示,只有几个负责人知道,没有向战士传达具体任务,都是白天休息、夜里行军,不走道路,在山上穿树林,出山后队伍走庄稼地、漫散开不走同一个垄沟……” 汪雅臣看着王维宇:“鬼子为啥掌握得这样清楚?看来问题出在山上?有鬼子的卧底?” 王维宇与汪雅臣目光交接:“先是蛟河买药受挫,一团筹粮吃了亏,这回转运冬装的三团损失惨重、补给线受到严重破环。为啥呀?我们该好好琢磨琢磨了。内奸不除,后患无穷啊。” 刘云成重重地点头:“对,咱们打过很多恶仗,从来没像这回中了鬼子算计,败得这样窝囊。” 汪雅臣站起来慢慢踱步,站住转身:“看来,九十五顶子山有毒蛇啊,那就让它自己钻出来!” 军部里,参加会议的各团团长、保安连连长牛满山、卫生队长李青玉,分别坐在床上、木墩、板凳和横放的木头上。 汪雅臣讲话:“同志们,三团这次执行任务吃了亏,这笔血债要向小鬼子清算!因此,队部经研究决定,留少部分兵力守山,集中主力攻打苇河县城,筹措过冬物资、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王维宇接上:“这场战斗意义重大,一是解决冬装,二是补充弹药,三是筹集粮食和急需的药品,可以说一箭多雕。各团各单位,要深入地做好战前动员,坚定信心、鼓舞斗志,力争圆满完成任务!” 汪雅臣说:“散会后马上进行广泛地宣传动员,明天休息准备,后天一早出发!” 散会以后,队部里没有闲杂人员。 王维宇站在身旁。 汪雅臣对朴成哲和牛满山下令:你俩具体负责,抽调可靠的精干力量,对山路要地严密布控,对私自行动的,不管是谁,都要监视、一查到底!…… 第61章 真假明丽 九十五顶子山沐浴着灿烂霞光,雾霭在悄悄地飘散。 早饭后,汪雅臣和美智子并肩在营区散步。 美智子解劝:“你不是说胜败兵家常事吗?别懊糟,乐呵点,啊。” 汪雅臣点头:“嗯。” 美智子:“这次打苇河,让不让我去呀?” 汪雅臣:“你想去?” 美智子:“嗯,我想去。” 汪雅臣不同意:“你的伤没完全好,留在山上。” 美智子反对:“不,我要跟着你打鬼子,给娘和大哥报仇!” 汪雅臣坚持:“你留下帮助照顾伤病员,也是打鬼子。” 美智子猛地抱住汪雅臣:“我…不想离开你……” 汪雅臣抱着美智子轻轻拍她的后背:“听指挥,战斗胜利结束后,很快就回来了,啊。” 美智子脑袋贴在汪雅臣肩膀上,眼珠转动脸面闪现狡黠,却前胸贴身轻揉双手紧紧用力语声甜蜜:“嗯,我盼着…等你…快点回来呀,回来咱就圆房。” 汪雅臣点头:“俺答应你,俺去三团看看。” 美智子:“你去吧。” 山坡上,朴成哲隐身在一棵大树上,目光透过枝叶警惕地扫视周围。 美智子出现了,手拎着筐子撒眸、采着蘑菇走上来,往前走去越走越远。 朴成哲悄悄下树轻轻落地,向身后招手。 周大牤子从大树后现身,领着两个战士机警地来到跟前,轻声:“是明丽姐呀?” 朴成哲低语:“军长有命令,私自行动的不管是谁,都要监视、一查到底,执行命令,注意隐蔽。” 周大牤子点头:“是。” 朴成哲蹑手蹑脚向前隐蔽地盯着美智子。 周大牤子三人与朴成哲拉开距离尾随在后。 美智子采着蘑菇,向前来到一块大卧牛石旁边,向四外撒眸。 朴成哲迅速隐身树后。 美智子快步走到大石旁的一棵大柞树下。 朴成哲悄悄探头查看。 美智子又向四外观察。 朴成哲急忙缩头,一会儿又悄悄探头。 美智子伸手向怀中掏摸什么,又伸手摩挲树干,然后抬头四望。 朴成哲再次紧急缩头。 美智子提着筐子离开了。 看看美智子急匆匆走远了,朴成哲轻悄悄地来到大柞树下,急忙细细地观察美智子刚才摩挲大树的部位,发现有一处树皮被人动过。他伸手抠,树皮掉了下来,树上有个小洞,洞里有个白色的金属小圆管,掏出圆管发现里面有东西,轻轻掏出来一看,大惊失色。 周大牤子带领两个战士悄悄上来了。 朴成哲:“大牤子,我马上回去向首长报告,你们仨在这附近隐蔽起来,发现有人到这棵树下来取情报,不管是谁,都给我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周大牤子回答:“是,(对两个战士)隐蔽。” 三人分头隐蔽起来。 朴成哲急忙往回奔。 禁闭室里,陈明丽和高大爷坐在一截木头上。 陈明丽:“大爷,咱俩来了,汪雅臣为啥不见,却把咱俩关起来了呢?” 高大爷:“是呀,我也想不明白,等等看看吧。” 禁闭室外,一个人面戴口罩悄悄出现,见前后无人突然回身抱住岗哨,手中手巾捂上岗哨口鼻。 岗哨停止挣扎。 这人把岗哨放地上,慌急找到岗哨身上钥匙打开门锁,开门进屋。 禁闭室里,陈明丽和高大爷坐在木头上,目光迎接来人。 来人走上来:“陈明丽,首长让我来请你,请吧。” 陈明丽欣喜和高大爷起身,陈明丽走在前。 来人突然出刀猛刺陈明丽。 有警觉的高大爷大惊出手猛推来人。 来人趔趄刀走空。 高大爷猛扑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来人。 来人回手噗嗤噗嗤猛戳高大爷后背。 陈明丽火急拔出腿上匕首咔哧猛刺。 来人肩臂接连中刀慌急推开了高大爷,挥刀刺向陈明丽。 陈明丽矫捷闪过,持刀猛力攻击。 来人几次凌厉突刺受伤不得力没得手。 陈明丽挥刀死拼,不顾一切劲刺来人胸膛。 来人紧急闪避衣服哧啦刺破,慌张夺门窜出。 陈明丽扑向倒在地上的高大爷:“大爷!……” 高大爷喘息:“快…抓……”(瞪眼歪头呼吸停止) 陈明丽满腔悲愤奔出禁闭室,望见远处有逃跑的人影,拼命猛追奔到跟前人影消失,火急撒眸寻找。 树林里,一人把手中血刀扔进草丛里,伸手揭下口罩——露出美智子面容。 美智子一手捂着伤臂,急急往前走。 医疗室里,美智子捂着伤臂摇晃进来:“青玉……” 李青玉惊异:“你咋的了?” 美智子:“我…一个人要杀我……” 李青玉:“要杀你?谁呀?哎呀,伤这样,快坐下。” 美智子:“不认识。” 李青玉急急帮助美智子脱下了上衣。 美智子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李青玉紧急给美智子处置伤口。 队部加强了警戒,门前两名战士持枪在门口站岗,旁边树林里,保安连全体在集结待命。 汪雅臣、王维宇、三团长刘云成和保安连连长牛满山从军部出来。 朴成哲喘吁吁奔上来敬礼:“报告首长…有情况……”他说着掏出金属管递给了汪雅臣。 汪雅臣接过金属管端相,从管里掏出情报,和王维宇一起观看。 朴成哲汇报:这是一份日文情报,里面有十军的人员数量、武器装备、兵力部署情况,后面有句话,(靠上去手指着念)双龙近日留少数兵力守山,正准备集中主力明日奔袭苇河县城。 汪雅臣抬头:“看清楚是谁送的没有?” 朴成哲:“看清楚了。” 汪雅臣:“谁?!” 朴成哲:“是陈明丽。” 汪雅臣大眼睛瞪得溜圆:“是陈明丽?你没看错?” 朴成哲坚定地点头:“我没看错,肯定是她。” 在场的人惊诧地瞪眼看着朴成哲。 朴成哲说:“首长命令,不管是谁,都一查到底。” 汪雅臣:“对,不管是谁,都坚决一查到底!” 山坡上,周大牤子隐身在一棵大树后,两个战士一个隐蔽在大石头后面,一个隐蔽在另一棵大树后。 一个五大三粗农民装束的汉子从山下上来了,东张西望走向大柞树,来到柞树旁仔细地审视周围,确认安全了转脸看树干伸手抠树皮。 周大牤子从树后悄悄闪出,匣枪对准了他的后背。 大个子惊骇回头。 两个战士端着步枪从身后两个方位兜上来。 周大牤子匣枪对着他的胸脯:“想跑哇?跑吧!” 第62章 暗送情报 大个子浑身哆嗦咧嘴:“不跑…不跑……” 周大牤子:“你是不是中国人?!” 大个子:“是。” 周大牤子:“你个臭汉奸!是中国人,帮着小鬼子祸害中国人啊?!” 大个子:“家里有老爸老妈、老婆孩子,他们都被鬼子看押起来了,我没法子啊……” 周大牤子:“没法子?!能不能说实话?!” 大个子:“能……” 周大牤子:“快说!” 大个子嘎巴嘴伸手挠脖梗子。 周大牤子:“我们对死心塌地的汉奸,向来是不客气的,不说实话,给我就地毙喽!” 一个战士抡步枪从身后猛地把大个子砸倒:跪着死! 大个子急喊:“别开枪!我说、我说、(爬叉起来跪着)我说实话,我是负责取情报的……” 周大牤子:“谁给你情报?!” 大个子:“是…我们…组长……” 周大牤子:“你们组长是谁?” 大个子:“他的代号是屠龙刀把,是个女的,我见面能认识她。” 周大牤子:“你把情报送给谁?” 大个子:“送给报务员,他是日本人……” 周大牤子:“报务员在那嘎达儿?” 大个子指画:“他在山那边……” 周大牤子:“你领我们去抓他,如果抓到他,算你立功;如果敢耍鬼心眼儿,你明白下场!” 大个子:“明白、明白,走,我带路。” 军部门口,汪雅臣、王维宇和朴成哲、刘云成、牛满山几个正说话。 美智子和李青玉一块儿走上来。 美智子打招呼:“雅臣!” 李青玉:“首长,明丽姐被人刺伤了!” 汪雅臣怒视美智子:“被人刺伤了?陈明丽,谁让你下山的?!” 美智子:“我在附近捡蘑菇。” 汪雅臣举起手中小圆管:“这个是不是你送的?!” 美智子:“那是啥呀?” 汪雅臣:“情报!你给鬼子送情报!” 美智子:“竟胡说,我做梦都想杀鬼子给娘和大哥报仇,我能给鬼子送情报?!” 汪雅臣:“人证物证都在,你还不承认?!” 美智子:“人证物证?谁看见了?” 朴成哲接茬:“我看见了。” 美智子:“小朴,你别陷害我!我能坑害自己的丈夫?!我能坑害双龙的弟兄们?!” 朴成哲:“我在执行首长命令!你往树洞里塞情报,我就在你身后盯着你呢!” 美智子面不改色:“你胡说,你在破坏我们夫妻关系! 汪雅臣:“你在胡说!朴参谋赤胆忠心,正在负责清查奸细!你人证物证都在,还敢狡辩?!” 美智子:“物证在哪儿,我看看中不中?” 汪雅臣伸开手掌:“让你看!” 美智子皱眉上前拿起情报展开眨眼看:“这是啥玩意儿?要是咱们中国字,我还会念、会写一些,这不是小鬼子字吗?蜘蛛爬似的,我上哪儿会念、会写去?” 汪雅臣的脸色平和些点点头,看王维宇:“嗯,明丽是不会日文。” 王维宇微微点点头。 美智子:“汪雅臣,我大老远不顾生死地扑奔你来,是为了打鬼子的,不是跟你受气的。我受伤吃亏了,你还冲我使厉害呀?!”(扑簌簌泪流) 王维宇劝说:“明丽,别急,啊。” 美智子扑到王维宇面前双手捂脸:“王大哥,呜……我冤枉啊……雅臣这几天心情不好,我想来劝劝他,走到半路碰上一个人冷不防刺了我两刀,我往人多的地方跑,那人不追了,我赶紧找青玉帮我包扎……” 李青玉点头:“是这样。” 陈明丽握着带血尖刀大踏步走了上来,眼睛怒瞪汪雅臣:“汪雅臣!” 在场的人注视陈明丽,全愣怔了。 汪雅臣眼睛眨动:“你…你是谁呀?” 陈明丽用血刀指点:“你忘恩负义假装不认识啊?我千难万险拼死上山来找你,你倒好,把我关起来、还派人杀我!你不是人!” 汪雅臣大为疑惑:“关你、派人杀你?这没头没脑的事儿,你到底是谁呀?” 陈明丽大恼火:“你装!你不认识我陈明丽?!你不是要杀吗?你来杀吧!” 王维宇与汪雅臣惊异交换眼神,这咋又来了一个陈明丽?这到底谁真谁假呀?到底是哪个陈明丽送的情报啊? 汪雅臣:“你是陈明丽?” 陈明丽怒火满腔:“我和你一块儿长大,你现在假装着不认识啊?!” 美智子顺水推舟:“雅臣、王大哥,加小心啊!就是她要杀我!情报一定是她送的!” 王维宇看到陈明丽,很奇怪喝问:“你到底是谁呀?!” 陈明丽:“我真的是陈明丽!” 美智子:“我才是陈明丽,汪家过了门的媳妇!” 陈明丽瞪视美智子,转对汪雅臣:“好哇!汪雅臣,你真是陈世美!我苦苦等了你这些年,你却娶了她!怪不得派人杀我,嫌我碍事儿啊!” 汪雅臣:“俺娘、俺哥和陈明丽来找俺,路上碰见伪军,俺娘中枪临咽气前,让陈明丽改口叫娘,算是过门了。俺哥也牺牲了。俺没派人去杀你!” 陈明丽悲愤钻心痛苦:“啊……老太太…雅君哥过世了?(愤怒审视持刀上步指画)你当时蒙着脸、可语声是你啊,是你杀了高大爷!” 牛满山拦住,战士们端枪对准陈明丽:“不许动!” 陈明丽对汪雅臣:“汪雅臣,我不避生死千难万险来找你,步步陷阱中了枪,高大爷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当年跟你学了几招,我也被她杀啦!” 美智子:“她是奸细!朴参谋,你看走眼了,一定是她送的情报!” 汪雅臣问朴成哲:“你看见送情报的,是哪一个?” 朴成哲瞅瞅美智子又看看陈明丽,脸模一样,衣裳不一样。他指画美智子:“看衣裳,是她!” 陈明丽点头:“哦,我明白了。汪雅臣,你傻啦、你们全上当啦!她为啥要打我的旗号哇?我看她不是好东西,保准是鬼子派来的卧底!” 美智子冷笑:“你送情报、行凶杀人,你才是鬼子卧底! ” 陈明丽转对美智子:“我是真陈明丽,我能证明自己!你能证明吗?” 美智子斩钉截铁:“当然能!” 陈明丽:“你证明给我看!” 第63章 心验真伪 美智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红色的木梳,上面雕刻着一只喜鹊登踏在一支红梅上作势欲飞:“这把木梳是当年雅臣从苇河回家来,给我买的定情之物,我稀罕时刻不离身。”她走到汪雅臣身边,把木梳递过去:“雅臣,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呀?” 汪雅臣接过红木梳验看,点头:“是。” 美智子喝令:“你们还等啥啊?赶紧把她抓起来!” 牛满山和战士往前上。 陈明丽怒喝:“站住!你们真假不分!汪雅臣,你送给我的雕刻着喜鹊登枝的红木梳,我上些日子丢了,到处找没找到,现在看来,是让她偷去了! ” 牛满山和战士们站住脚。 美智子:“你冒名顶替,没有信物还假话骗人,谁信呀?!” 陈明丽:“我送给汪雅臣的信物,你可知道内情?” 美智子:“我送的表记,当然知道!白绸子手帕上并蒂莲花、鸳鸯双游,四个大红字,天长地久!雅臣,你让她开开眼。” 汪雅臣从怀中掏出手帕展开——如其所言。 陈明丽:“这四个字咋绣上去的?” 美智子:“我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陈明丽:“错!先写上字,后绣的。” 美智子:“那当然了,先写字、我后绣的!” 陈明丽:“错!字不是我写的!” 美智子:“竟抢话,听我说完,是我情哥哥写上字,我绣的!” 陈明丽:“哎哟,怪不得敢冒充我陈明丽,鬼道成精了!我的木梳你能偷去,雅臣我俩心上的东西,你是一定偷不去!” 美智子:“没人听你撒谎扯皮,你们赶快把她抓起来!” 汪雅臣摇手:“陈明丽只有一个,这会儿出来俩,热闹哇。你俩使劲说,大伙儿自有公论。” 美智子:“雅臣,还是娘疼我啊。她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还让她瞎白话?” 汪雅臣:“她为啥要冒充你呀?你耐心烦,看她到底咋说。” 王维宇点头:“对,你俩慢慢儿说,必须整明白的,假的她真不了!” 陈明丽:“好!在场的各位兄弟姐妹,你们都是抗日的英雄豪杰,我说一件汪雅臣和我都知道的事儿,(指美智子)她没参加,一定不知道,那她就老母牛掉羔子,完犊子啦!” 美智子恼火:“你有理讲理,骂人不算章程!” 陈明丽耻笑:“你心虚哆嗦害怕啦?我问你,汪雅臣十四岁、我陈明丽十二岁那年的七月七日,发生了一件啥事儿啊?” 美智子:“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能记得?” 陈明丽挥手:“不,我记得,我能记一辈子,汪雅臣,你记不记得?” 汪雅臣:“俺记得!” 陈明丽对美智子:“你听见了吧?我俩都记得。你不知道,你能说上来吗?你要不服气,你就说说,到底发生了一件啥事儿啊?” 美智子紧眨巴眼睛:“事儿那可多了,说大事儿吧…雅臣我俩山盟海誓,像牛郎织女一辈子不变心,夜晚一块儿看天河牛郎织女星!” 陈明丽摆挥手:“瞎白话,狗头不对马尾巴!连雨天能看着星星吗?那天雅臣我俩放猪丢了一头猪!是不是啊,雅臣?” 汪雅臣点头:“是丢了一头猪。” 陈明丽指美智子:“你说,丢了一头啥样儿的猪哇?” 美智子眨眼:“丢了…一头淘气的半大克朗猪。” 陈明丽哈哈大笑:“不对,是丢了一头老母猪,对不对,雅臣?” 汪雅臣:“对,是丢了一头老母猪!” 陈明丽:“雅臣和我披着蓑衣顶着雨找哇、找哇,你说,在哪儿找到的?” 美智子:“在…庄稼地里!” 陈明丽摇手:“还是不对,雅臣,在哪儿找到的?” 汪雅臣:“在树林子里!” 陈明丽点头:“找到猪,我俩一看,哎呀,老母猪身下有血躺哪儿了,你说,猪咋的了?” 美智子:“猪…受伤了呗。” 陈明丽:“你不是陈明丽,你能说对吗?我告诉你吧,老母猪下羔子啦!雅臣哥,是不是呀?” 汪雅臣:“对,是下羔子了。” 陈明丽:“这时候坏啦!” 美智子冷笑起来:“嘿……猪羔子死啦!” 陈明丽:“你们家的猪羔子才死了呢!来了两只狼,冲着我们哥俩呲牙嗷嗷地嚎啊。” 美智子:“你俩吓尿裤子啦,嘿……” 陈明丽:“尿裤子的是你!雅臣我俩拿大鞭子啪啪抽。一只狼猛地从背后窜上来,尖牙利嘴咬向雅臣哥的脖子。” 美智子:“汪雅臣被掏倒了!” 陈明丽:“你才被掏倒了呢!雅臣哥回手一鞭杆子砸在狼的嘴巴上,那狼哀嚎翻滚躲开。这时候,老太太和大哥来了,把狼打跑啦! 老太太赶着猪,大哥抱着几个猪仔,雅臣脱下布衫,我俩把剩下的猪仔放到布衫上,抬着回家……” 汪雅臣激动疾步上前:“明丽!” 陈明丽欢喜:“雅臣!” 两人紧紧拥抱热泪夺眶。 美智子皱眉转脸撒眸周围。 朴成哲双眼怒瞪紧握手枪、牛满山虎视眈眈跃跃欲试、保安连的战士撒开成包围阵型。 周大牤子和两个战士押解着两个人,一个短粗胖捆绑着、一个大个子背着电台,走上来敬礼:“报告军长,抓到两个奸细!(回头命令大个子)把你说过的话,对我们首长再说一遍!” 大个子点头:“是…屠龙行动小组三个人,美智子中尉组长是个女的……” 周大牤子:“你看看这帮人里头,有没有美智子?” 大个子撒眸,伸手指画美智子。 美智子咬牙切齿:“背叛天皇,就该千刀万剐!” 大个子:“她…她代号是屠龙刀把,我的代号叫刀身,(指短粗胖)他的代号叫刀尖,任务是完成屠龙计划,万不得已除掉汪雅臣,然后配合大部队消灭双龙……” 汪雅臣大怒:“美智子,你们小鬼子太狡猾、太狠毒了,屠龙计划煞费苦心啊,你!手上沾满了抗日英雄的鲜血!” 美智子冷笑:“这是战争,就是你死我活!汪雅臣,我有好多机会杀掉你,可是,我没杀你。” 陈明丽站在汪雅臣身旁戟指:“你敢?!” 第64章 起用明亮 美智子轻轻摇头:“可以告诉你,一是我在执行命令,把斩首和屠龙紧密结合;二是我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波动……” 汪雅臣:“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还配谈感情?!” 美智子:“我是女人、我有感情、我需要感情!汪雅臣……我不得不佩服你,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很讨女人喜欢……我要不干特工,你要是不当共产党红胡子,我们俩就……” 陈明丽:“你做美梦呢!你们小鬼子跑我们中国来,杀人放火无恶不做,你们才是真正的强盗、贼寇! 愤怒的人们怒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消灭侵略者!……” 吼声山谷回应。 美智子冷笑四顾指画:“穷叫唤没用!你们完了、马上就全完啦!五路大军把你们团团包围啦!汪雅臣,你赶紧投降吧,我保你们不死,还可以做大官发洋财!咋样儿?!” 汪雅臣:“你这是大白天说梦话!” 王维宇:“是痴心妄想!” 美智子吞在袖口的一支短枪握在了手上,猛地向汪雅臣举起。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飞刀噗地一下子钉在美智子的手腕上,短枪啪嗒掉在了地上。 牛满山全神贯注,出手制住了美智子。 军民往前涌:“打死她!打死她!……” 汪雅臣摆挥手:“她还有用,先把她抓起来!” 军民站住,牛满山、朴成哲往上闯。 美智子缓缓垂头张口咬衣领,抬眼看着汪雅臣,须臾瘫倒地上。 李青玉上前查看,起身对王雅臣和王维宇:“她的衣领里藏有剧毒。” 愤怒的人们怒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消灭侵略者!” “不当亡国奴!……” 汪雅臣和王维宇让战士们,掩埋了日寇的卧底美智子。 牛满山和陈明丽请来了高大娘,陈明丽亲为高大爷更换了新衣。 军民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打造了红松棺材,军民洒泪安葬了抗日老英雄高大爷。 淖藤太郎久不见屠龙小组的音讯,后来得知陈明丽已经安全地上了九十五顶子山,他的王牌美智子已经玉碎。他的屠龙计划成了泡影,痛苦懊丧寝食不安,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起用陈明亮。 陈明亮被猫子头从监狱里提了出来,让他洗了澡、理了发,又把里外全换了新衣。然后把他领来见淖藤太郎。 淖藤太郎坐在办公室里。 陈明亮走进来鞠躬:“谢谢太君不杀之恩!” 淖藤太郎站在桌前指画:“你放走了你妹妹,陈明丽投奔双龙破坏了我的屠龙计划,屠龙小组全部玉碎,坏了我的大事、毁掉了我的一张王牌,王牌啊!……” 陈明亮立正站着垂头:“是……” 淖藤太郎小眍瞜眼睛死死盯着陈明亮:“我为什么没杀你?嗯?!我爱惜你是个人才,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 陈明亮:“为报答太君不杀之恩,我陈明亮肝脑涂地,也要立功赎罪!” 淖藤太郎:“吆希,只要你立功,五常县长的宝座由你来坐!你是汪雅臣的大舅哥,进出上山下山会很自由。你立刻上山劝你妹夫、妹妹归顺。” 陈明亮昂头:“是!” 淖藤太郎:“你必须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他们不肯投降,那就果断干掉汪雅臣!大日本关东军五路重兵,已经对九十五顶子山形成包围态势,当双龙群龙无首的时候,(双手猛对掐),嗯?!” 陈明亮:“是!我一定不负太君期望,圆满完成任务。我明天就出发!” 淖藤太郎摇摇头又拍拍陈明亮的肩头,然后拍了拍手。 一个日本装束的女子踢踢踏踏走了上来。 淖藤太郎:“她是玉枝子小姐,你俩可以认识一下。” 玉枝子给陈明亮鞠躬:“陈先生,请多关照。”说着上前牵住了陈明亮的手。 淖藤太郎笑微微:“我放你三天假,你可以回家探望一下父母。嘿……放心,你的父母,我请到身边来,让他们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等你圆满建功凯旋回来的时候,我亲自给你和玉枝子小姐主持婚礼!” 陈明亮:“谢太君!” 淖滕太郎的态度言行,大大的出乎陈明亮的意料。没有严厉斥责的话语,有的是优礼青眼,叫人心生感激。他像淖滕太郎那样屈膝坐在桌旁。 玉枝子为淖藤太郎和陈明亮满上酒。 虽然只是两人对面凭桌而坐,但陈明亮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威压。他拘谨的神情呆板,平时的灵透劲没了,手在下意识地揉捏着裤子。 侍女低头弓身端送上来的食品摆布在桌面上,陈明亮大瞪着两眼分不清那红、黄、不同色泽的是何物。他觉得在他和淖滕太郎之间浮荡着粘稠的烟雾,淖滕太郎在烟雾中渐渐扩展膨胀。他心跳加速头脑忽忽悠悠。他清楚淖滕太郎一言九鼎,能让他陈氏一家荣华富贵,也能挥手间致陈家灰飞烟灭——他兴许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也可能连同父母化成虚无缥缈的云烟。 陈明亮隔着烟雾听到了淖滕太郎的声音:“明亮君,我敬你一杯。” 陈明亮捧起杯来,一饮而尽。 玉枝子又给他满上酒。 “嗬嗬,好的好的!”淖滕太郎很快活,连连地给陈明亮敬酒布菜。 陈明亮面前满是烟雾,吃进喝进肚子里的也像是烟雾。他不能敏感地分辨出它们的苦辣酸甜,而淖滕太郎透过烟雾传过来的语声,却揪紧了他的神经:“你妹夫,汪雅臣双龙的,唔?一家人的。你的劝,队伍归顺拉过来的,我的保举,国军师长的干……” “太……太君……您说……说到我心……心里了……我……早…早就……”陈明亮终于撑持不住了。他觉得自己醉软成了烟雾,飘荡在空中…… 哎呀,真渴呀,渴……一股子甘洌清甜缓缓地流进了喉咙,直滋润爽进肺腑里。他贪婪地吧嗒着嘴吮吸着。 只是这甘甜太细太少,他的手在急切地抓挠这甘甜的源头。他抓到了水杯,有人在和他争夺。他的手劲好大呀,终于使杯子和嘴碰到了一起,大口喝到了甘甜。真好,真爽快呵!甘甜多得喝不过来,顺着脖颈子往下流。 第65章 明亮上山 陈明亮觉得有人拿着毛巾给他擦拭,黏连酸涩的眼睛睁开了。 他面前的云雾在渐渐闪荡消退,露出了包围着红烛的一大团橙红的雾。这雾也不断地缩小,直到现出蜡烛红亮的火焰。 红烛旁边一位红裳女子婀娜而立妩媚含笑,启朱唇露皓齿甜韵悦耳:“还喝吗?” 陈明亮不由自主脱口答道:“喝。” 美人又倒了一杯,银匙加了糖,那白皙玉腕曼妙调水,动止婉转似是合着音律。 陈明亮心旌摇动:“这是哪儿啊?” “家啊。”美人眉目盈笑软语甜颤。 “家?”陈明亮重复着品味着,面前咕嘟嘟窜腾起艳艳红雾。 回答是肯定的:“陈署长,你的不嫌弃,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喝水吧。” 陈明亮歪挺起上身,就着美人的手痛痛快快地又把杯中水喝干。他看着她问:“你是谁?” “你忘了?我是玉枝子。”美人回答着。 哦,是有个玉枝子给我满过酒。陈明亮往起爬要上厕所。 玉枝子上前帮扶。 陈明亮脚跟不稳;玉枝子搀扶着行走。陈明亮方便完;玉枝子又把他扶回炕上。陈明亮在被窝里用手揉搓着自己的额头。 他看见玉枝子在云雾中拿毛巾蘸了热水拧干些,飘然来到身边,擦他的头脸、脖子、手臂,又洗了手巾拧干把热乎乎的毛巾搭在他的前额上。 他觉得舒坦顺畅了许多,听到了窸窸窣窣卸妆脱衣的声音。红雾里一个白皙的裸体飘进了他的被窝,一只温软滑腻的手携着甜香抚摩着他赤裸的胸膛……他抓住了她的手。他的耳边响着醉人的语声:“我们的,长好百年……” 陈明亮荡悠悠飘飞在烟山雾海里,啊,无边无际,通天彻地漫漫迷迷通红通红的,极像鲜艳的血…… 第二天,房间里。 日本女人玉枝子,神态柔媚地给对桌而坐的陈明亮斟酒布菜:“淖藤太郎中佐非常赏识你,只要你忠于大日本帝国,前途的无量啊……” 陈明亮端起面前酒盅一饮而尽。 玉枝子双手执壶又给陈明亮满上酒。 陈明亮醉眼乜斜:“你诚心愿意嫁给我?” 玉枝子点头,跪着挺直上身:“我发誓,海枯石烂,玉枝子心的不变!” 陈明亮满意地点头:“好哇,咱俩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玉枝子亲自下厨,为陈明亮调弄各种精美的小菜、吃食。二人品红酒、饮香茶、抚长琴、听艳曲、逛大街、购物品,心美意洽相依相偎糖里拌蜜一般。 正是欢娱恨时短,转眼三天已过。这天一大清早,来人把陈明亮从沉酣的香梦中唤醒——淖滕太郎召见。 陈明亮不敢怠慢,匆匆着装来到淖滕太郎的办公室。 中佐戎装佩挂,笑微微地走上来拍了拍陈明亮的肩头,说:“明亮君,本应该让你多休息几天的,可是军情紧急呀。汪雅臣的,他们那么多的红胡子的,唔,山林里受苦遭罪的。你这个妹夫,必须前往解救他们。” 陈明亮立正回答:“是!” 淖藤太郎继续说“大日本关东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我们慈悲为怀不忍心把他们统统地杀头,决定派你前去说服他们。汪雅臣他们,皇军这边的干活,官的,统统的升一级。你的救人的立功的回来,我的为你庆功,升你县长,我亲自为你主持婚礼……” 陈明亮深深鞠躬:“感谢太君大力提携!”他匆匆前往抚慰辞别了缠绵难分的玉枝子,又去见了被软禁的父母一面。 父母愁苦难言,说不几句话,就急急辞别——因淖滕太郎在外立等。 陈明亮急急地出来,随淖滕太郎等众乘车出发。车到哈蜊河子村,陈明亮下车。自卫团派来一个团丁当向导,送陈明亮上山。 节气已过惊蛰。当地农谚“惊蛰乌鸦叫”,到了这个时节春阳隆盛冰雪消融,鸟儿也是识时节的。 陈明亮跟着向导前行,果然路旁高树上鸦鸣哇啦。他见山溪清亮流水潺潺,山路崎岖坑洼之处雪水残冰泥泞滑溜。 询问团丁,方知有四、五十里的路程。他走不上一半已是汗热脚软,只得向路旁大青石上歇了。 陈明亮撅来一段树枝,蹭抹鞋上沾的泥土。他心中暗暗钦佩淖滕太郎这个眯缝眼的马脸日本人,确是心计深细。若不是他让我换了这便鞋,若是穿皮鞋,那吃的苦头就更大了。 向导去那流水沟,手摁山溪沟坎俯下身子喝水。 陈明亮也来喝水。他见水底有沙石水流清澈,实在渴了,手按溪坎喝水感觉润喉清甜爽神。 这个团丁向导话语不多,不问不吱声。 陈明亮让他抽烟卷。 向导谢而不受,自己掏出烟袋品抽他的老旱烟。 太阳移向中天,前途尚远,只得上路再行。 陈明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深山老林。眼前山横岭挡,穿沟过河爬岗累得人汗流气喘。树木闹茬茬朝天,道路滑溜溜不平,哪儿是东西南北? 你说汪雅臣他们是不是傻透腔了?这些年就这山道,他们跑跑达达的,这罪是怎么遭过来的呢?他慨叹着、琢磨着下什么样的说辞怎样来说服汪雅臣他们。用淖滕太郎的话来说,那就是怎样解救他们。 他思虑着走着看着,忽悠身子瑟缩了一下。 这荒山野岭不见人影,挤迫他产生孤独弱小的感念。上山劝降冒风险啊,从小就和汪雅臣不合群,怎么不济我是他大舅哥啊,他能对我动粗鲁吗?应该不能。保不准他的手下,那些红胡子们对我来野的,提防着点就是了。他们总得给我妹夫面子吧? 哼,我陈明亮怕谁呀?我谁也不怕!日本关东军我不怕,他们指望我给他们效劳呢。满洲国军就差一层了,用不着怕。自卫团算个啥呀?各山林队我也不怕,这方圆左近双龙是老大,哪个队头不得给双龙脸面啊? 他的左手拿着帽子,右手惬意潇洒地往后摩挲了一把油亮的分头,不料脚下踩滑身子打了个趔趄慌急站稳,瞅瞅脚下再往前举步。他呼啦巴想到了“山狼水贼”这块。说是山沟里明面上是百姓暗地里是土匪,还有那三、五个人一伙,专门打黑棒子砸孤丁抢人财物的损贼。可千万别碰上这样的黑损贼呀。 第66章 妙计谈判 哎呀,想来想去还真有一怕,他心里忽地紧张起来,生怕猛地窜出人来照头啪地一棒子。他惊惶摇头晃脑,不住地往那树空里石头后撒眸,看到的是流水潺潺、劲松青青、桦树梢头回春泛红。 忽然感觉肩膀上发痒,好像有东西爬动。他摸捏了好几下子,才抓到一个放到手掌心里细看,扁扁的尖尖嘴长着几条细腿的小虫子。不认识,手指捏着给向导看:“你看这是啥玩意啊?” 向导撇嘴笑微微:“草爬子。” 陈明亮伸手挠肩头:“好像咬了我一下,刺挠呢。” 向导点头:“现在春暖了,这东西还阳了。” 陈明亮急忙甩手扔了草爬子,感觉浑身上下有好多地方都在刺挠发痒,又挠又抓却寻找不到是啥。 忽然侧旁不远处“嘭嘭”声响,他慌张转头摸出枪来喝问:“干什么的?!出来!” 向导浅笑道:“出来啥?那是叨木冠子(啄木鸟)鹐树呢。” “嗨,我当是人呢。”陈明亮浅笑着把枪装进皮套里,掏出烟卷来抽着,心情轻松了不少,跟着向导继续行走。 “站住!举起手来!”猛然一声断喝。 陈明亮一激灵,循声看去大树后边伸出了枪管。他惊慌抓枪回头躲避。 “老实点!”身后上来两人枪嘴子顶住了他的后背。 啊呀,妈呀!后边的这俩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地里钻出来的?怕遇见损贼就遇上了,完了!他哆嗦着举起手来。上来人下了他的枪。一人问道:“你俩是干什么的?” 向导答:“这位要上山;我是领道的。” 那人转问陈明亮:“你上山干什么?” 哎,敢情这损贼不是立马就把人整死呵?陈明亮见有缓空,急忙亮出招牌:“我上山找双龙呵,双龙大当家的王景龙是我妹夫!” 那人又仔细上下打量,见这陈明亮油头粉面穿戴光鲜与众不同,心中生疑又问:“王景龙是你妹夫?你姓啥叫啥?” 陈明亮一喜,有门,看样子好使,道:“鄙人姓陈,贱名明亮。不知诸位老兄是干什么的?” 那人道:“你别问,到地方就知道了。” 于是,放了那团丁回去。上来将陈明亮黑布套蒙面,用棍子牵着手,两人一前一后把陈明亮夹在中间往山上领。 陈明亮服从命令,一会儿大跨步、一会儿高抬腿,走了些崎岖蜿蜒磕磕绊绊的路径,不知路途远近,渐闻笑语歌声。到了一处地方,陈明亮听见喊报告,头前的战士举手敬礼:“报告参谋长,这个人说他是陈明丽的哥,要求见首长。”(摘下身上背的匣枪递过来) 王维宇回礼伸手接过匣枪放到桌子上:“快解开。” 战士回身揭去陈明亮的蒙脸黑布套。 王维宇笑呵呵:“你是陈明丽的哥?” 陈明亮眨巴眼睛,见这人中流个头、古铜脸亮眼隆鼻八字黑胡茬面相和善,手拿铜锅烟袋举止沉稳:“是,我叫陈明亮。” 王维宇点点头:“请坐。” 陈明亮:“谢谢。”说着在板凳上坐下来。 王维宇:“我叫王维宇,是汪雅臣的磕头大哥。你上山有啥事,可以跟我说,能办就替你办了。” 陈明亮很意外:“上些年,我听汪雅臣说起过你,你俩是好哥们。汪雅臣、陈明丽呢?” 王伟宇:“我打法人招呼去了。” 陈明亮唧咕唧咕眼睛撒眸,看清这是一座大草窝棚,里面的人有的在擦枪、有的在唱歌、有的在桦树皮上写字、有的在下棋。他心中暗自纳闷惊怪——在这荒山野岭上,这些人怎么不知愁呢?又是唱歌又是说笑又是读书的。在这深山老林里,她们咋这么欢实乐呵呢? 这两个正在说话。陈明丽来了:“哥,你咋来了?累了吧?” 陈明亮叫苦不迭:“这也没有正经道啊,可把我累稀了。” 陈明丽:“我走了,淖藤没难为你吧?” 陈明亮大咧嘴:“没难为?!宋署长被枪崩了,我差点也死了,在监牢里遭老罪啦!” 陈明丽:“你上山干啥来了?” 陈明亮:“咱爸妈被抓起来了,让我上山来劝你们归顺。只要你们归顺了,淖藤保举雅臣当师长,给你们当官的每人升一级。要是不归顺,就把咱爸妈杀喽啊。” 王维宇听后思索着眼睛看定陈明亮,问:“明亮呵,咱们合计合计,派人去救我大爷大娘。你看怎么样?” 陈明亮面现难色,说:“没法救哇,老爷子住的那个地方,转圈是守备队和宪兵队,就算咱们把老人救出来,离山这么远,日本人又是汽车又是马队的,能跑出来吗?” 王维宇点头道:“唔,也是啊。这是淖滕太郎这只老狐狸的毒计呀。怎么办?投不投日本人,可不是小事,这得雅臣和弟兄们商量拿主意。雅臣自从老母亲牺牲,就一病不起迷迷糊糊地。走吧,咱们先看看去吧。” 于是,陈明亮由妹妹领路、王维宇陪同前往病房探视汪雅臣。 躺在炕上的汪雅臣,病容憔悴昏迷不醒。 陈明亮一句话也没说上。 回到队部,大牤子端来伙食摆上桌子,请陈明亮就餐。 陈明丽在一旁作陪。 陈明亮确实早就饿了,打眼一看,三个窝头半黑不黄,豆芽汤。拿起窝头掰了一块,咬了一口嚼了两下,是苞米皮子在嘴里沙拉沙拉发出动静。 陈明丽说:“你是客人,窝头多给了一个。” 陈明亮看这盘野猪肉不错,夹一大筷子送进嘴里,哎呀我的妈呀,这么咸都煞舌头,双龙吃盐不花钱啊?!他的眉头紧皱起来,不吃还饿,吃又咽不下去。他好歹对付吃了点。他像趴卧在刀尖上一样,在山上苦苦熬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去见汪雅臣。 王维宇告别他,昨晚上雅臣发昏,后来用上了一苗老山参,才算被抢救过来了。没办法,弟兄们连夜抬着,陈明丽陪同下山寻访名医去了,你旅途劳累,也没好意思惊动你呀。 陈明亮:“到啥地方去了?” 第67章 处决汉奸 陈明亮点点头:“那是,归顺是一定需要谈判的。” 王维宇:“对呀,早先有的山林队投过去了,不是枪给缴了人给杀了吗?雅臣病得厉害呀,只能这样办啦。” 陈明亮:“雅臣昨晚真发昏了?” 王维宇重重地点头:“你看看,你昨天不是看到人了吗?我昨晚就在身边不错眼珠守着呢,差一点背过气去。后来好歹算是缓过来了。我这个参谋长现在只能当少半拉家,有雅臣在,是他说了算。他要是没了,那双龙队就吹灯拔蜡整个地完戏啦。” 陈明亮见王维宇言语爽利,处事果断明快,一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如此。于是,告别了王维宇等人,匆匆下山。 王维宇派人把陈明亮直送到山下,指与方向路径。 陈明亮累得够呛,来到沙河子,向淖滕太郎详细汇报上山的情况。 淖滕太郎听说双龙同意谈判,大喜,夸奖陈明亮办事得力。他拟定桑谷大尉和陈明亮两人为谈判代表;让陈明亮休息一日,明日再赴山约定谈判的时间和地点。 陈明亮得令,第二天颠颠地又来到了山上。 山上管事的刘云成很热情地告诉他:“参谋长王维宇也后撵找下山去了,现在山上没有主事人了,谈不了。” 还说,王维宇下山时特别交代,谈判的事只好等汪雅臣病好了再说了。要不,弟兄们没有正头香主,谁定主意呀? 刘云成当着陈明亮的面,命令弟兄们,要热情待客,要绝对保证客人的安全。因此,陈明亮被安全地保卫在窝棚里。伙食还是那半黑不黄的窝头、豆芽汤。那站岗的弟兄瞅着很是眼馋,说是客人的伙食管够管饱;山上的弟兄每顿吃多少都限着量呢。 哎哟!陈明亮自思,要是在这山上待个十天半月的,我就剩几根骨头架子下山了。陈明亮见等无时日,只好决定下山汇报。 接到陈明亮的报告,淖滕太郎立即雷霆火炮,命令各大村镇的日伪军、警察署、自卫团,严密搜查捕捉就医的汪雅臣;又向邻近各县发出协查通报。兴师动众忙乱搜捕多日,却是竹篮子打水——空忙一场。 就在这时,边木来电话,要淖滕太郎速返五常县城,与他一道赴省城参加重要会议。 原来汪雅臣和王维宇定下了缓兵之计,敷然推搪。其实汪雅臣和陈明丽,哪儿也没去就在这山上。 陈明亮刚刚下山,汪雅臣就命令刘云成三团在山上训练留守;自己和齐云禄、王维宇带领双龙主力出发西征。 齐云禄和王维宇苦劝:“你身体未完全康复,在带病坚持工作。不如在山上留守养病,身体痊愈复原以后,对全队的工作都是十分有利的。” 汪雅臣无奈只好依从,带领刘云成三团在山留守。 由齐云禄和王维宇带主力部队出发西征。 双龙队主力一路消灭日寇、打击铁杆汉奸来到双城地界,会合了赵尚志抗联三军第二团。同志相见分外欢喜,联合作战会议商定:攻击康家炉中心大屯,消灭自卫团长吴树仁的反动武装。 这个吴树仁是铁了心的日寇走狗,残酷地迫害老百姓,对抗联家属和与抗联有联系的人员,又抓又杀又逼勒钱财非常疯狂,受到日寇的赏识极力支持。 中心大屯深沟大墙,四角有炮台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这天,呼啦啦来了一伙鬼子的马队。 接到通报后,吴树仁慌忙迎接出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接进屋里。 领头的是个日本太君少佐军衔,身材高大魁梧,鼻子上戴金边眼镜腰上左右挎指挥刀和王八匣子,脚上铮亮的高筒皮靴,走路迈步咔咔地。这少佐抬手推了推眼镜,昂头傲慢地坐到桌旁。 家中下人手捧托盘端着带盖的茶杯上来,恭敬将茶杯放在桌上,然后躬身退下。 吴树仁垂手躬身展手示意:“请太君品茶。” 翻译官瞪眼:“太君是来检查你团防务的,请你马上集合队伍,接受视察!” 吴树仁急忙哈腰:“好的,马上集合。” 他快步出门喝令:“全体马上紧急集合!” 院子里哨子声嘟嘟紧催促,不一会儿,近百名自卫团官兵集合完毕。 吴树仁进屋礼请:“太君,请。” 日军少佐、翻译官在前,几名侍卫后随来到队伍面前。 日军官审视队伍:“吆希。”又咕噜了几句。 翻译官转对吴树仁:“太君还比较满意,太君要查看你团徒手搏击能力如何啊?把枪支弹药全在前面架好!” 吴树仁唯命是从,命令:“所有人,把枪支弹药在前面架好!” 团丁们按命令行事,立即将步枪在队前架起来,将三挺机枪和子弹、手榴弹、短枪放在地上,又重新站好队伍。 装扮日军少佐的张忠喜劈手揪住了身旁的吴树仁,装扮翻译官的朴成哲,也亮出匣枪对准了吴树仁。 跟随而来的保安连一排三十多人端着机枪、步枪、盒子炮、举着手榴弹对准了团丁队伍。 炮楼站岗的一个哨兵刚端起枪,就被牛满山甩手一枪打中,跌了下来。 这时候,齐云禄、王维宇、罗大川和三军二团的政治部主任赵一曼,带领队伍飞步冲进院来。 立即将吴树仁捆绑了起来,将团丁们看押起来甄别对待。通知各屯老百姓召开公审大会审判吴树仁。 各屯百姓听说抓了吴树仁,无不拍手称快,老天爷开眼啦! 赵一曼主持百姓大会。 王维宇讲话:“父老乡亲们、弟兄们,日寇的走狗吴树仁,投敌卖国罪大恶极,你们有冤鸣冤有仇报仇,抗联三军和双龙队为你们做主!” 老百姓纷纷血泪控诉,有的被迫害倾家荡产、有的妻女被强奸家破人亡、有的被抓劳工一去不回音信皆无……声声血泪纷纷要求枪毙吴树仁。 不枪毙难以平民愤,决定立即处决汉奸。 对团丁罪大恶极的严惩不贷,罪恶较轻的写下保证书后,视情节轻重予以罚款处置。对没有罪恶史的经教育释放。 忽然,大街上传来枪声。 众人不知何故,齐云禄急忙派人查看。 第68章 冲河买药 原来,院外游动哨发现,有人翻越围墙外逃,当即喝问阻拦。这人是自卫团团副,自岗楼下来悄悄外逃被发现,向岗哨开枪。岗哨还击将团副击毙。 汪雅臣在九十五顶子山治疗养病。每天有陈明丽、周大牤子等人悉心照顾。这天,李文智为汪雅臣把脉诊视后,说:“治雅臣这病缺药了。就是三七、熟地、当归等止血补血的药,咱手里也剩不多了,应该提早预备。” 事不容缓,汪雅臣当即计议分派。 马三强自告奋勇,愿意下山买药。于是,李大夫将购买药品的名称、数量一一开写明白。汪雅臣知曹双全为人灵活机变,特派他襄助马三强走一趟。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早行。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汪雅臣又叮嘱一番;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先就近去冲河街看看,能买到多少算多少;如果买不齐全回来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马三强与曹双全答应着,带上药单银钱腰插匣枪肩背钱搭,收拾停当辞别众人下山。 天还黑麻乎的没亮。两人迈开大步疾行。冲河街是熟地熟路,马三强与曹双全上身披油布,山路蒿草露浓脚步一趟瓦凉沾湿鞋裤,头上树木枝丫伸展一碰哗哗下雨一般。两人体健步快,傍晌午时分就来到冲河街南门外。两人选择稳妥地点藏好枪支,缓步前行四目留神,见南门道旁有两个日伪岗哨。 来到哨卡,搜身验查了良民证,马三强天生豪壮性情昂首阔步进街,曹双全从容随后。进了街里长途跋涉肚中已饥,二人走进一家饭铺坐下来休息吃饭,打算饭后买了药就走以免节外生枝。 两人吃完饭来到药店,马三强搭话递上药单子。药店伙计接过药单上下观看,别的都有独缺三七。二人与店掌柜的讲好,药店抓紧进三七的货,过几天来取。药店伙计照单子抓药,一味一味地称好包上。两人结帐付钱,把药分作两份捆扎停当背起来就走。 他俩先后出了南门未遇阻拦心中甚喜,在藏枪处取了枪支,抬头看太阳时已过午,日暖风和正好行路。两人走着,看见路南边柳林边上拴着一匹枣红色鞍鞯齐整的大洋马。马三强见近处无人,此马必是鬼子之物,意欲顺手牵马回山快当。 曹双全摇手,指画左近必有鬼子,探察明白再说。忽听东南方向离此不远传来鬼子哈哈吆吆的叫唤,还伴有女子的呼叫声。两人对看一眼,扯步奔至树林南边隐身透过树丛观看。 只见三个挎筐的女子,朝南奔屯子惊慌逃跑,后边有五个鬼子张牙舞爪紧紧追赶。没跑多远,落在后边的那个女子被鬼子撵上拽住了。这女子哭叫着与鬼子撕打。 跑在前头的那个高些的女子闻声返身回来救援。 那鬼子一见柳燕春哈哈笑。 柳燕春一扬手就把菜筐扣在了鬼子的头上,野菜、土末子顺着鬼子的头脸、肩膀往下掉。 这鬼子撒开手摩挲脸,嘴“呸呸”地吐。 高个女子趁机拽起那个矮些的女子往南跑。后边的鬼子紧追。三个女子被抓住了俩,那高个女子还在跑。 被菜筐扣过脑袋的鬼子恼羞成怒,下死劲狠追。 这女子像燕子似的轻灵,就见那鬼子伸手眼看抓住了,这女子猛地拐弯躲避,闪了鬼子一个趔趄。 这女子拼命奔跑,三个鬼子前后堵截。这女子东躲西闪,到底被抓住了。两个鬼子抬着她往林子里走,女子的身子在扭动。另外两个女的也被鬼子拖进了树林里。 马三强和曹双全以目会意,“唰”地拽出匣枪,一先一后穿着树空扑了上去。 柳林之中,几个鬼子狞笑着摁着三个姑娘撕扯衣服。 姑娘们奋力抗争。 鬼子们兽欲火炙毫无防备。 马三强和曹双全摸到跟前突然开火,双枪齐响一枪一个登时将五个鬼子尽数撂倒。 三个姑娘挣起身来衣衫破碎双臂环抱胸前,泪痕满面惊魂未定。 这时候,冲河街里传来枪声。 马三强匆忙脱下上衣扔给高个女子,说“愣啥?快往家跑哇!” 两个愣怔的姑娘醒过神来拔腿跑去。 那高个姑娘没跑,说:“谢谢大叔救了我们。” “不用谢,你快穿上跑吧。”马三强说着和曹双全拆解收集鬼子的枪械子弹。缴获四支步枪一支短枪,两人各背上两支大枪,马三强把那短枪背上。姑娘已穿上了衣裳,抢上来拎子弹盒:“我帮你俩拿。” 枪声渐近,三人急急地顺着树林子往东南跑。跑了一阵子不见鬼子追来,三人朝南疾行。 马三强问:“你是哪个屯子的?” 姑娘答:“北城子的。” 马三强说:“你傻呀?这不都过了你们屯子了吗?你还往哪走哇?把子弹盒给我,你回家吧。” 姑娘无奈,把子弹盒递过来。 马三强接过子弹盒,和曹双全大踏步回山。 这两个在头前走,姑娘在后边跟着。他俩跑;这姑娘也跟着跑。 马三强站住脚,问:“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回家呢?”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俩姓啥呢。” 马三强头一梗:“真啰嗦,告诉你吧,我们俩是双龙的。” 姑娘道:“你不说我也猜你俩八成是双龙的。两位救了我们,我总该知道大恩人姓啥叫啥吧?” 马三强说:“好好,告诉你,我姓马、他姓曹。” 姑娘微笑道:“这倒好记,马曹。” 马三强急了:“什么马槽哇?!你这人有毛病呵?去去去,回家吧。” 曹双全原本就是一副笑模样,听这两人对话,撑不住哈哈大笑。 这姑娘来劲了:“我不回家,跟你们俩上山!” 马三强没好声气:“你跟我们上山干啥去?” 姑娘不愿意了:“你小看人!兴你们抗日,不兴我抗日呵?我知道你们山上有不少女兵,怎么不要我呢?” 马三强笑起来了:“好,有胆气!唔,你敢使菜筐子扣小鬼子脑袋,不赖歹!你多大了?” 姑娘高兴眉眼含笑:“十八了。” “唔,叫什么名字?”马三强问。 姑娘答:“我叫柳燕春,柳树的柳,燕子的燕,春天的春。” 马三强收笑扳脸:“好好,我说你这个柳燕春,抗日必须服从命令。我们今天不能带你上山。” 柳燕春大瞪着两眼着急地问:“为什么?” 第69章 明亮劝降 第69章 明亮劝降 曹双全帮着解释:“你参军抗日我们欢迎。不过,你应该先跟家里的人说一声。要不,你就这样上山了,家里人不急坏了吗?” 柳燕春觉得这话在理,说:“那,我把布衫还给你吧,傍黑天该冷了。” 马三强说:“没事,不能冷。布衫送给你了。这回妥了吧?” 柳燕春点头答应。 马三强和曹双全两人昂然回山。 柳燕春呆呆地伫望着,直到望不见那英武的身影了才转身回屯。人生旋涡中第一次相逢,就碰撞飞溅出绚丽的浪花。 马三强和曹双全疾奔回到山上。李大夫按方子把药配齐。陈明丽将药煎好服待汪雅臣服下,拿过毛巾为汪雅臣擦嘴。房内无外人,汪雅臣抓着陈明丽的手:“明丽,老爷子、老太太让鬼子抓起来了,俺还病怏怏的。” 陈明丽任由汪雅臣紧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你可千万别上火,听说,啊。我寻思,投降那条道咱高低不能走。鬼子呢,一时半会不能杀两个老人。他们留着两位老人能拿捏咱们呢?他们真把老人杀了,那不更让咱们添了仇恨吗?” 汪雅臣:“唔,是这么个理。” 陈明丽接着说:“等时间长了鬼子那头松了,咱们想法把老人救出来呗。最要紧的,你病好了漫天的云彩就全散了。是不是?你说呀。” 汪雅臣目不转睛地看着听着不由地笑了,紧答应:“是,你说的太对了。” 柳燕春回家说服了爹娘。第二天,让老爹陪着上九十五顶子山参军来了。 刘云成接待了他爷俩。 柳老爷子要求见马三强和曹双全一面。 刘玉成打发大牤子把两人找来了。 柳老爷子当面送还了马三强的布衫,感谢救命之恩,拉着马三强和曹双全的手夸赞侠义英雄。 刘云成安排柳燕春给李青玉当助手。 柳燕春人机灵又勤奋好学,每日里跟李青玉学习医疗救护知识,得便就请马三强教她射击、投弹、刺杀等军事技术,成长迅速。 一交立冬封地时节,王维宇和齐云禄率领双龙主力回到九十五顶子山,休整部队。 汪雅臣病体康复。王维宇等人商量,为汪雅臣和陈明丽举办婚礼。 双龙队喜气洋洋披红挂彩。 队部门口,王维宇、朴成哲和几个战士在张贴大红对联,上联是,抗日夫妻志同道合,下联是,恩爱伴侣天长地久,横批是,抗日救国。 两个战士领着一个黑布蒙面人来了。 王维宇一看,就知道是陈明亮上山来了。 战士向王维宇敬礼:“报告首长,陈明亮来了。”他说完把手中匣枪递上来。 王维宇还礼,接过匣枪。 这时候,另一个战士揭去了陈明亮的蒙脸黑布套。 陈明亮:“王大哥!” 王维宇答应:“明亮来了,累了吧?快进屋歇歇。”他转对朴成哲:“成哲,你去告诉一声,让别人布置新房,让首长和明丽回来。” 朴成哲:“是。”(转身快步走去) 王维宇和陈明亮走进屋来,王维宇把手上的匣枪放到桌子上:“你坐,他俩一会儿就回来。” 陈明亮在桌子旁的凳子上坐下来。 王维宇拿起桌子上的碗,在旁边一只木水桶里舀了水:“渴了吧,喝水。” 陈明亮接过水碗:“谢谢王大哥。”(慢慢喝水) 陈明丽在前、汪雅臣随后进屋来。 陈明亮站起来。 陈明丽欢喜来到哥哥面前:“哥,你咋来了?” 汪雅臣:“哥,你来了。” 陈明亮点头。 汪雅臣:“哥,你饿了吧?” 陈明亮点头:“这山道太远、太难走啦,是累得够呛,也真饿了。” 汪雅臣:“大牤子!” 周大牤子应声进来:“首长?” 汪雅臣:“你去伙房,给大哥打一份饭。” 周大牤子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汪雅臣:“大哥,明丽陪着你吃饭,我和王大哥还有事儿。” 陈明亮:“行,你们忙去吧。” 汪雅臣目视陈明丽:“你陪着大哥说说话。” 陈明丽点头:“嗯。” 汪雅臣和王维宇走出门去。 陈明丽:“哥,爸妈都好吧?” 陈明亮:“都好。爸妈倒没咋的,就是想你,爸唉声叹气,妈老是哭。” 陈明丽心里难受眨巴眼睛鼻音:“嗯……” 陈明亮:“明丽,在这大山里头,你习惯吗?” 陈明丽:“刚来的时候,觉得山里头发闷,可是和抗联战士们在一起,可乐呵了。” 陈明亮:“我上山来的路上,听见有练拼刺刀的、有下象棋说说笑笑的,还有唱什么冒着炮火前进的、我就纳闷啊,他们一个个咋不知道愁呢?” 陈明丽:“这是啥话呀?双龙的弟兄,活着不当亡国奴,死为抗日救国无憾怨,都是一敲当当响好样儿的!” 周大牤子端着饭菜进来放到桌子上:“大哥,请吃饭吧。姐,我在外头,你有事喊我一声。” 陈明丽:“中,你去吧。” 周大牤子转身出去了。 陈明亮仔细看桌上饭菜:“明丽,这窝头黑不黑、黄不黄的,干净吗?” 陈明丽:“哥,就这条件,这饭菜咱们能吃得舒坦啊,要是在小鬼子手底下,再好的吃喝能咽得顺当吗?哥,你来得正好,明天,我和雅臣结婚。” 陈明亮:“哎呀,你俩结婚?日本人三天两头来讨伐,能有好日子过吗?来的时候,爸妈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接你回家!” 陈明丽明确表态:“我不回去,我在雅臣身边很踏实。小鬼子是属狼的,你不揍痛他,他不知道厉害!” 陈明亮坚持:“明丽,结婚也行。你好好劝劝雅臣吧,别在山上遭大罪了,一块儿下山归顺得了,雅臣还能当大官,淖藤太君说了,让他当国军师长。咱们全家老少都沾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陈明丽反对:“哦,是淖藤太郎让你来劝投降啊?小鬼子的话你也信?劝降的话我张不开嘴,雅臣绝不会当汉奸!” 陈明亮极力劝说:“不当汉奸也犯不上拼命啊?谁愿意抗日谁抗去,咱们老少团圆溜边过日子呗。你在山上闹腾出事来,爹妈咋活呀?赶紧回家!” 陈明丽据理力争:“我要是回家,淖藤太郎能让咱家消停吗?我不从他。他把我杀了,爹妈咋活呀?” 第70章 生死不渝 第70章 生死不渝 陈明亮说服不了妹妹,发火:“明丽,你咋不进盐酱,咋这么犟呢?!” 陈明丽:“哥,这是明摆着的道理,你咋不明白呢?!” 兄妹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人气鼓鼓陷入沉默。 汪雅臣和王维宇走进三团团部。 刘云成起身迎接:“队长、参谋长,有任务?” 汪雅臣点头:“坐下说。” 汪雅臣和王维宇坐在床铺上。 刘云成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汪雅臣问:“你的伤咋样了?” 刘云成回答:“好多了,不碍事。” 汪雅臣说:“情况是这样,接到情报,舒兰、蛟河、苇河、珠河和五常的大批日伪军,从五个方向朝我们根据地扑来。来者不善啊,咱们得早做准备呀”。 刘云成:“首长,有啥任务,就下命令吧。” 汪雅臣点头:“我和参谋长商量了一下,为了机动灵活跳到外线打击敌人,决定把山上的伤病员全部转移到秘密医院去。考虑三团的建制没有完全恢复,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团,今天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刘云成站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王维宇:“你坐。” 刘云成坐下。 王维宇接着说:“你团进出秘密医院,一定要严格按照规定执行。” 刘云成:“是!” 汪雅臣:“伤病员送到以后,三团就在外围游击策应其他各团。” 刘云成:“是!” 陈明亮躺在地窨子草铺上,辗转反侧似梦非梦,越想越头痛,心绪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撕扯不清: 一会儿,淖藤太郎拍着桌子:“我为什么没有杀你?!你必须立功赎罪!” 一会儿,玉枝子甜蜜亲吻上来:“我海枯石烂心的不变……” 一会儿,陈明丽:“哥,我和汪雅臣跟抗联八军的弟兄们,团结一心决不当亡国奴、不当卖国的汉奸!” 一会儿,是被幽禁的爸妈那愁苦的面容。 一会儿,淖藤太郎咧嘴嘿嘿笑:“他们不归顺,那就斩首!只要你杀了汪雅臣,县长就由你来当,你全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陈明亮在睡梦迷糊中被妹妹召唤醒了,起来和汪雅臣、王维宇等人一起吃晚饭。 饭后,王维宇请他去看了妹妹、妹夫的新房,说些有关她俩结婚的事情。陈明亮只是哼哈答应。王维宇请他写幅喜联,他推说头痛,回窝棚倒头躺下。 陈明亮翻肠搅肚半睡半醒胡思乱想,恰似怀揣二十五只耗子,那是乱糟糟百爪挠心:妹妹不听劝;汪雅臣决不投降;杀死汪雅臣难以下手;不杀汪雅臣回去交不了差…… 他云山雾罩辗转呻吟。可叹我陈明亮竟然弄到这步天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进退两难!一幅幅画面想推却无论如何推搡不开,走马灯似的强硬闪现: 一会儿是淖滕太郎狂舞指挥刀:“撕啦撕啦的有!” 一会儿又闪出汪雅臣挥枪大吼:“把小鬼子打出去!” 一会儿是妹妹从小跟在他身后“哥呀哥呀”地叫着,帮着爸妈种地操劳家务供他念书的身影。 一会儿又是玉枝子脂香粉红的软语娇笑…… 陈明亮忽地从草铺上坐了起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必须杀死汪雅臣!他摸了摸身上的淖藤太郎给他的毒药小瓶,想来想去觉得不妥。小丽和汪雅臣一块儿吃饭,弄不好岂不拐带了妹妹?看来,只好看准机会开枪打死汪雅臣。 什么时机动手呢?汪雅臣身边老不离人,特别是那个周大牤子贼鬼,不拿正眼珠子看人,时刻不离汪雅臣左右。整不好冒失了,自己的命也搭上了,不合算!晚上呢?不和汪雅臣睡在一起,他的窝棚门口有岗,里头昏黑怎么下手?越快越好,不能过了明天。明个早饭后,人们闹闹嚷嚷张罗办喜事,人多更难下手啦。唉,难死啦!真得手了,怎么办?赶快钻树林子往山下跑啊。妹妹那头怎么安排呢?唉,实在顾不过来了,就得这样了,等汪雅臣人没了,再慢慢想法劝妹妹回头吧…… 他又躺下左右折腾,扯被子蒙上头却迷糊睡过去了。 陈明亮忽悠醒来,见天已经大亮。他急忙起身,匆匆奔进队部里。 清晨,汪雅臣、王维宇和朴成哲从队部走出来。 王维宇:“雅臣,我和成哲去看看三团转运伤病员情况。” 汪雅臣:“你歇歇,俺去。” 王维宇:“哎,你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所有的事由我和成哲张罗,你就好好的当新郎倌,啊。” 汪雅臣微笑:“好吧。” 陈明丽走上来——流光的黑发上簪戴着一朵红花,妆新粉红色的衣裤雅致合身,越发衬托容光焕发:“大哥。” 王维宇:“哎哟,看看我弟妹,仙女下凡巾帼豪杰!(转对汪雅臣)雅臣,你呀,可是真有福哇!” 汪雅臣咧嘴笑:“俺傻人有傻福呗。” 王维宇和朴成哲大步走去。 陈明丽微笑:“哥回来了?” 汪雅臣:“刚进屋。” 陈明丽转身进屋。 汪雅臣精神抖擞面对东方金红的天空练习拳脚。 陈明丽给哥哥端来洗脸水:“哥,洗脸吧。” 陈明亮过来洗脸。 周大牤子:“丽姐,我打饭去了。” 陈明丽扫着地:“你去吧。” 陈明亮魂不守舍,摩挲了一把脸,拿起手巾擦抹了两下,扔了手巾出去了。 陈明亮走出军部,转眼珠观察,见汪雅臣正在面对东方挥拳飞脚。他疾步走到旁边大树贴身树后掏出匣枪,呼吸急促手臂颤抖掏出匣枪叫开了机头。 陈明丽端着铜盆出门倒洗脸水,哥呢,才出去怎么没影了呢?她撒眸看见了大树旁的哥哥,正冲汪雅臣抬手举枪。 “雅臣——!”陈明丽呼喊着像离弦的箭,像展翅的鹰,飞扑汪雅臣。 一身书生气,陈明亮从当警察到进特别搜查队,没参加过像样的战斗,也没动枪动刀杀过人。他今天枪杀的这个人,是他儿时的伙伴,是他妹妹的心上人,是提起来叫日伪丧胆的双龙队长汪雅臣。 他身颤手抖从掣出匣枪到瞄准击发,未免就迟缓了那么一点儿。 “砰!”不应该响的枪响了,罪恶的枪响了,难以挽回的枪响了!陈明丽扑到了汪雅臣的身前,一枪打中了陈明丽的后背。 第71章 含笑从容 陈明亮没有逃跑。他两眼无神懵了,他木呆呆地站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开枪竟然打中的是妹妹! 一声枪响,全山皆惊。 人们慌急奔来,看到了这出人意料令人心碎的一幕。 队部窝棚门口,汪雅臣抱着中枪的陈明丽在呼叫:“快!快去找李大夫!” 有战士答应着飞跑而去。 陈明亮垂头木然站在坡下垂手提着枪。 周大牤子扔了饭菜飞奔而来。 朴成哲擎枪扑上去擒拿陈明亮。 陈明丽在汪雅臣怀中微微睁开了眼睛,声音断断续续地:“雅臣…让……哥…走……咱别…自残……骨肉……” 汪雅臣两眼喷火,吼:“让他滚犊子!” 陈明亮听到了叫他心碎的妹妹微弱的声音,也听到了汪雅臣放他逃生的吼声。他转过身迈出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 陈明丽紧紧依偎在汪雅臣的怀里,一只手抓扯着汪雅臣的衣服,微笑着:“雅臣哥…盼……盼到…这……一天了…小…时候…咱们……打…萧……天佐…大了……打……鬼……”声音渐渐低微。 汪雅臣觉得陈明丽的身子一颤,抓扯衣服的手松了,她那美丽灵透澄澈的杏核眼,缓缓地把欢笑把幸福满满地关上了——她面含甜蜜笑对蓝天,像是在闭目回味那些童年的趣事。 “明丽!明丽啊!……”任凭汪雅臣凄厉悲呼,任凭人们悲愤泪流,也改变不了陈明丽凝成的永恒的微笑。 这时候,李青玉当先,李文智随后急急跑来屈膝上手摸脉,心脏已停跳没脉了。 李文智回生乏术心酸长叹老泪流淌。 李青玉怆然泪下。 陈明亮听到了汪雅臣撕心裂肺的悲声,站住了脚步。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打死了妹妹!两行眼泪无声地簌簌流下 。 周大牤子飞奔上来,掏匣枪对准了陈明亮。 陈明亮浑身哆嗦着停止了脚步,垂手提枪站着一动不动。 战士们纷纷围拢上来,长短枪对准了陈明亮。 这声罪恶的枪响,竟令全山的抗日军民震动。 王维宇、朴成哲慌急跑来,齐云禄、张忠喜、罗大川、郑长锁、魏永江、马三强、李青玉、牛满山、周大牤子、二牤子、周顺、周婶、周苓子、季月华、史小媛、彭二丫、柳燕春、刘万有的老娘、刘万有、小柱子等人和参加婚礼的亲厚人士、前来贺喜的创江南等队头的首领、周围的抗日民众,一个个先后急急围拢上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惊骇泪涌。 汪雅臣抱着陈明丽转身对着陈明亮:“陈明亮!看看你妹妹吧,她说不能自残骨肉让你走!俺们抱团打鬼子,明丽义无反顾替俺去死,誓死不当亡国奴的,都能替俺去死!俺替战友们去死也眉头不皱!你当汉奸杀同胞、杀你亲妹妹,你还是人吗?!” 不远处,陈明亮身体悸动,提着张着机头的匣枪,缓缓转过身来,慢慢地举起了匣枪。 汪雅臣身旁愤怒的战友们,齐刷刷举起了长短枪对准了陈明亮。 陈明亮站在不远处,举枪冲着自己的脑袋悲号凄厉:“明——丽——” 枪响了,“砰!” 陈明亮应声栽倒,脑袋溅血鲜红。 早晨,军部门前。 金亮艳红的霞光洒在陈明丽身上,洒在怀抱着陈明丽坐在地上的汪雅臣身上,洒在黑压压的抗日军民身上。 汪雅臣眼含热泪语声悲切颤动:“明丽……咱俩结婚仪式…现在开始,放鞭炮!” 刘老娘流泪悲声:“景龙啊?” 刘万有:“兄弟?” 刘柱儿:“叔?” 抗日军民:“首长?” 汪雅臣抬起头挺直上身语气坚定:“放鞭炮!” 王维宇招手:“快,放鞭炮!” 周大忙子使木杆举起了长鞭,朴成哲点燃,嘎嘎叭叭地响…… 汪雅臣:“拿酒来!” 王维宇招手:“快拿酒来!” 周大牤子拿来了酒壶,把一个酒盅递给汪雅臣。 汪雅臣接过酒盅,放到了陈明丽的手上。 周大牤子执壶,把陈明丽手上的酒盅斟满。 汪雅臣的手托着陈明丽的手:“明丽,这头一杯酒,咱敬为抗日牺牲的烈士!(托着陈明丽的手将酒慢慢浇奠)烈士英灵不灭流芳千古,鼓舞抗日军民杀敌保国打胜仗!” 周大牤子又把陈明丽手上的酒盅斟满。 汪雅臣:“明丽,这杯酒,咱敬升天的和健在的老人!(托着陈明丽的手慢慢浇奠)老人家知道咱俩今天结为夫妻,一定非常欢喜。” 周大牤子再把汪雅臣和陈明丽手上的酒盅斟满。 汪雅臣:“明丽,今天大喜的日子,咱俩喝交杯酒。(手托着陈明丽的手将酒盅送到陈明丽的嘴边)明丽,你先喝吧。(说着把酒盅底儿慢慢地抬高,酒从陈明丽嘴边缓缓流走,再把酒盅放到陈明丽手上,周大牤子把酒盅斟满。)明丽,该俺喝了。(手托着陈明丽的手把酒盅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明丽,从现在起,你就是俺的结发妻子,也是俺汪雅臣一生唯一的妻子!” 苍山静默,森林肃立,众人悲泣失声…… 备好棺木,周婶主持,汪雅臣亲手将陈明丽入殓。刘柱子顶灵发葬。 树木环护的向阳墓地,坟墓前立着一块木板墓碑,大字写着——爱妻陈明丽之墓。 墓前,王维宇、齐云禄、朴成哲、牛满山、李青玉、周叔夫妇、刘家三代、张忠喜、罗大川、魏永江等戴孝各团团长和创江南等站在汪雅臣左右。身后黑压压戴孝的军民。 汪雅臣:“战友们,同胞们,小鬼子妄想屠龙,广大抗日军民是杀不完的!俺们掩埋了亲人的遗体,继续英勇战斗!俺们双龙、中华神龙,永远生生不息,龙腾九天!” 吼声震天动地山谷回应:“生生不息,龙腾九天!……” 队部里,各团团长、保安连连长牛满山、医疗队长李青玉在场。 王维宇主持召开作战会议:“大敌当前,各团要严守纪律、服从指挥,团结战斗、多杀鬼子为牺牲的战友和乡亲们报仇!下面,请首长布置任务。” 第72章 排风杀敌 汪雅臣站起来:“小鬼子想把咱们围歼在九十五顶子山,咱们呢?不跟小鬼子拉开架子打阵地战,跳到外线去,用咱们的长处打击鬼子的短处,解决冬装、药品,补充弹药和粮食。现在,俺命令,保安连!” 牛满山腾地站起:“到!” 汪雅臣:“你连全部打头阵,突破封锁线!” 牛满山:“是!” 汪雅臣:“一团!” 一团长张忠喜站起:“到!” 汪雅臣:“命你团担任后卫,掩护各团突围!” 张忠喜:“是!” 汪雅臣:“二团、炮团、四团、五团!” 罗大川和各团团长长依次站起:到! 汪雅臣:“命令你们各团,紧跟保安连协同作战,奋勇杀敌一往无前!” 各团长:“是,奋勇杀敌、一往无前!” 汪雅臣掏出怀表看:“现在是六点五十分,各团回去集合队伍,八点整准时出击!” 各负责人一起:“是!” 山路上,牛满山、朴成哲鬼子军官披戴,率领全部鬼子装束的保安连,步伐整齐咔咔地往前走。 前边出现一个哨卡,有七八个鬼子、十来个伪军,支着一挺歪把子。 保安连精神抖擞向前进。 鬼子日语喝问。 朴成哲日语回答。 鬼子放松戒备。 保安连咔咔地走进哨卡。 牛满山一声鸟啼,猛刺鬼子机枪手一刀毙命。 战友们迅猛一起动手,眨眼间一枪没放全部解决。 战士们扛起歪把子,带上鬼子的弹药继续前进。 保安连咔咔整齐在前。 汪雅臣带大部队跟进。 前面出现山中谷底,连绵一片鬼子的帐篷。有鬼子在自由活动,一队全副武装的鬼子在巡逻。 保安连咔咔接近。 牛满山一声鸟啼,挥枪开火,一个鬼子应声倒地。 战友们机枪横扫鬼子巡逻队、长短枪砰啪射击,手榴弹甩进帐篷爆炸…… 鬼子惊慌还击。 汪雅臣率大部队冲来,挥枪大呼:“为战友报仇,冲啊!”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友们龙腾虎跃嗷嗷杀敌突围…… 却说章排风和周苓子、季月华等被服厂人员,掩埋了缝纫机等重要物资后,随大部队突围。眼见大批的日伪军扑来,章排风怒不可遏,薅抓起一棵坑沿上倒歪的榆树。这棵榆树碗口粗细枝丫和树根都有,她感觉正称手合适,抄起来呜呜地扑向敌人。 她听不清周苓子等人的焦急呼喊,面前是亲人和战友惨死晃动的身影,舞动榆树飞扫猛砸。那榆树枝条像大扫帚,呜地一下子扫到了一帮鬼子,回手抡树根砸下。有几个鬼子被扫砸成一堆,树根泥土纷纷撒落。有一个鬼子开枪打中了她。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大踏步抡大扫帚尽力横扫,“呜”,又一帮鬼子头伤脑残腿瘸胳膊折。鬼子和伪军惊惶逃窜。 她猛然看见了一个鬼子官,是淖藤太郎举着指挥刀前来指挥封堵突破口,就抡动榆树疯扑淖藤太郎。 眼见鬼子官就在面前,她嗷嗷飞扑怒吼:“小兔崽子,往哪儿跑?!” 淖藤太郎哪里见过如此凶神恶煞般地惨烈?他惊呼逃窜急嚎,猫子头等人也龇牙咧嘴惊惧躲避喊叫。又一个鬼子端枪射中了张排风。 张排风身体一激灵,把手中榆树尽力向淖藤太郎砸去。“呼通”,一声响亮只差那么一点点,榆树险些砸中淖藤太郎,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就见张排风从腰间拽出两颗手榴弹,猛地扯出烟来。 一个鬼子手中的机枪朝章排风连续发射。 “轰!”女英雄化成了辉映天地的金光。 周苓子、季月华热泪流淌呼喊着英雄的名字,双双向敌寇投出了手雷,转身奋勇和弟兄们突围而去。 汪雅臣率领双龙队突出日伪的包围后,安置疏散了伤员和群众,然后向北转战汇合了赵尚志的抗联第三军第三团。两军联手巧攻突袭以极小的伤亡代价,夺取了鬼子铁路线上的小九站,缴获了日伪的大量布匹、棉花和其他物资。 接着,汪雅臣、王维宇、齐云禄召集双龙各团团以上干部,和三军第三团团长张连科、政治部主任侯启刚,共同研讨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干部们分析认为:帽儿山东的蜜蜂车站为日伪军提供着后勤补给。如果拔掉这颗毒钉,切断敌人的补给线,对破坏鬼子的移民并屯、粉碎“大讨伐”,无疑将会起到巨大的作用。因此,决定集中力量拿下蜜蜂站。立即派出侦察员,化装潜入蜜蜂站进行侦察。傍晚,侦察员回来报告:鬼子重兵防守蜜蜂站,工事坚固戒备森严。 双龙队自建队以来,始终以避免攻坚以巧攻智取为上。这次攻打蜜蜂站,仍然谋划以奇兵偷袭,争取一举突袭成功。 兵力配置,三军三团在站北主攻;双龙炮队配合张忠喜一团在站南主攻;罗大川二团摆在站西警戒帽儿山方向,准备打援;四团在站东警戒乌吉密、珠河县城方向,准备阻击敌人援兵;五团为总预备队。 当晚,双龙抗日义勇军各团遵令早早就寝养精蓄锐。半夜时分悄然起床,饭后检查武器弹药,各团整队乘着惨淡月色,静悄悄逼近蜜蜂站进入战斗位置。 这夜,前大半夜有月亮,拂晓前月落昏黑露水浓重。凌晨三时整,义勇军掐断敌人电话线,按预定计划向站内摸进。 站南担负主攻的一团,由参谋长魏永江率领主力一连打头阵。一排长和战士们轻手轻脚摸向村头岗哨,在解决鬼子哨兵时被街内巡逻队发觉。鬼子们立即开枪,双方对打起来。一排长率领战士们向街内猛冲,遭到敌人工事里的机枪火力猛烈地阻击。 这时站北方向也打响了。站内敌人相当警觉,枪响后迅速地投入了战斗。马三强和炮队的弟兄发炮击敌,一炮就把鬼子的一个火力点炸哑巴了。一连长高连顺和战友们爬起来冲锋,遭到又一个碉堡的猛烈火力阻击。 第73章 血战蜜蜂 敌人的轻重机枪“咕咕”像刮风一样扫射。鬼子从房上房下工事里多角度交叉构成火力网,杀伤我攻击部队。一连战士与敌人对射,甩手榴弹炸。马三强接连发炮又炸掉敌人的一个火力点。敌人的火炮猛击我攻击部队。狡猾的鬼子依仗他们的炮火占绝对优势,分出几门炮专门轰击压制我炮,炮弹在我炮位附近连续爆炸。我炮被迫转移炮位,刚打几发炮弹,敌人的炮弹跟踪又来了。 马三强连连吼喊,轰的一炮将鬼子的一挺狂喷火舌的重机枪炸掉了。敌炮弹在我炮周围“轰轰”炸响。炮队副队长范子义建议:“团长,换炮位吧!” “跟小鬼子拼了!”马三强吼着发炮,“咣!”的一炮,炮弹在鬼子的火力点上爆炸了。 王维宇抢上来命令:“快转移!” 马三强红眼了疯了一样,放放放!俯身抢起了炮弹。柳燕春发疯扑上,猛地推开马三强,和王维宇、范子义、炮队战士们七手八脚将迫击炮和炮弹转移。刚走出不远,“轰”地一声,一发炮弹在原来炮位上炸开了。 好险!稍迟片刻就炮毁人亡!一块弹皮将马三强的肩头擦伤。柳燕春埋怨着急急为他包扎。刚包扎上,马三强又扑上去放炮击敌。 鬼子火力猛烈,街道上摆布了铁丝网路障。义勇军战士奋勇与鬼子拼杀,一点一点地向前啃进。鬼子们顽抗死守。 一连长高连顺冲锋中中弹牺牲,战士伤亡惨重。 二连冲上来接着猛攻。 双方激战,蜜蜂站像一锅咕嘟嘟翻花窜浪的热粥。 天不知不觉大亮了,攻击失去了暗夜的掩护。仗打得异常艰苦,战斗成胶着状态。东西两个方向哨探的飞马来报:敌寇从帽儿山、乌吉密方向来增援的车队马上就到,已能远远望见车队行进尘土滚滚冒烟咕咚。 汪雅臣当机立断,派人火速通知三军三团;同时命令双龙各团立即撤出战斗;马三强炮团发炮掩护撤退。“轰”、“轰”,炮团把停在车站上的车皮打炸了。原来这是鬼子昨晚运到的军火,被炮弹命中引发连环巨响。“轰隆隆”炸天崩地烈火腾空浓烟蔽天,炸得鬼子鼠钻狼窜。 日军防守蜜蜂站的岩月师团的伊滕部队遭到重创,差点被双龙义勇军和三军三团吃掉。 伊滕惶恐向岩越报告战况:判断攻打蜜蜂站的抗日力量勇猛强悍,必有名将指挥。他们以低劣的武器进攻如猛虎扑食轰雷掣电,撤退似蛟龙入海潜踪息波。 这次战斗双龙义勇军付出了重大代价,模范连长高连顺等六十余人牺牲,全军悲痛不已。 双龙部队与三军三团主动撤出战斗,转向双城东部地区活动。数日后,赵尚志率三军司令部直属部队和二团来与双龙和三团会合。 汪雅臣闻知赵司令来了,急急地上前迎接。两人有近一年的时间没见面了。今日一见,汪雅臣敬礼后两双大手紧紧地热握着问候。赵尚志与双龙队的主要领导人一一握手,说着话话锋就转向了对当前抗日形势的探讨分析,商议应采取的对策。 三军二团政治部主任赵一曼,精明干练性情豪爽平易近人,被双龙队的弟兄们称为赵大姐。赵一曼特别地吸引着李青玉、季月华、柳燕春、周苓子和史小媛、彭二丫等姐妹们。在行军作战的间隙里,在房东的炕头上,在树林中,赵一曼经常和姐妹们围在一起促膝谈心,谈抗日救国、谈妇女自强……赵大姐的话语使姐妹们心胸开阔面前敞亮。教学唱歌是姐妹们相聚的重要内容。赵大姐教姐妹们唱红旗歌、唱国际歌…… 赵尚志主持召开了三军和双龙队团以上干部会议。会议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研讨如何粉碎敌人的“三光”政策和即将来临的日伪军秋冬季“大讨伐”。赵司令作了总结讲话:“日伪军杀大沟,搞集团部落,目的是破坏我们的抗日根据地,割断我们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我们必须针锋相对,尽可能地恢复根据地,扩大游击区,开辟新的根据地,有条件的向平原地区发展……” 汪雅臣很钦佩赵尚志的军事指挥才能。他认为赵尚志具有敏锐的对敌我斗争形势发展的前瞻眼光。这对于抗日武装少走弯路发展壮大,极其重要。 双龙队发动群众宣传抗日,在土牢里救起了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青年——康洪久。 汪雅臣让李青玉为他施药救治。 在分配缴获物资的时候,赵尚志对双龙队优厚照顾。汪雅臣竭力推辞。赵尚志要他收下,指出双龙队伍的根据地已遭日寇的严重破坏。我们在思想和物资上都要有所准备,准备战胜更大的困难,应付更险恶的局面。他指示三军三团和双龙部队尽快返回五常东南部山区,恢复根据地。 李青玉等人来和赵大姐话别。姐妹们意重情长难舍难离。赵大姐勉励姐妹们勤奋学习英勇战斗争取更大胜利。她挥笔写下八行诗句,赠与姐妹留念。 姐妹中李青玉文化最高,她捧起来铿锵诵道:“书赠诸姐妹: 齐心抗日驰战马, 白山黑水是我家。 男儿奋勇上战场, 女子踊跃把敌杀。 誓志忠贞兴祖国, 热血满腔沃中华。 满目英杰除敌寇, 喜看旌旗飞红花!” 赵大姐坚定的信念、火一样的激情鼓舞激励着姐妹们。姐妹们整装随队出发。赵大姐前来送行。 姐妹们互相招手致意,奔赴新的战场。五姐妹哪里知道,这竟是和赵大姐的最后一面——赵一曼于当年十一月在春秋岭战斗中负伤被俘,狱中坚贞不屈,刑场上高唱红旗歌英勇就义。 双龙义勇军回师九十五顶子山。队伍行至半途,汪雅臣命郑长锁带一个排前往椴树岭地区,接伤员小分队回山。 第74章 重建密营 双龙主力回到山上一看,到处都是劫后残痕。山头岗坡挺立着战火烧炙过的发黑的树木,敞露着炮弹炸出的坑洼,居住的地窨子遭到破坏。 弟兄们重建密营,把掩埋的粮食等物资挖掘出来,把掩藏的山泉、水井重新开掘出来,把被敌人破坏的地窨子重新挖掘搭建。汪雅臣和王维宇同弟兄们一道,在欢声笑语里挥汗大干。 战士们把在山下割的,准备用来苫队部房盖的茅草背上山来,大家开始休息。 柳燕春和史小媛他们一帮人坐着说话。炮队副队长机灵鬼范子义着急忙慌地走过来说:“柳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柳燕春一怔,问:“什么大事不好了?” 小范嘴一咧:“反正我跟你说了,是我们马团长,他那脾气你也知道,你去看看吧!”他说了半截话回身就走人。 柳燕春急问:“你们马团长咋的了?” 小范脚步不停:“你快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吗?!” 柳燕春眨巴眨巴眼睛,起身跟着小范朝前走。走不多远,她看见刘云成正在给马三强剃头。旁边有剃完的,有没剃的,都是炮团上的人。原来这帮人打赌。范子义说能请来柳燕春;不少人说他请不来。这时候小范拍手打掌欢庆胜利得意忘形:“嗷,我赢喽!把老马嫂子请来喽!” 没等他再蹦高,柳燕春一把把他大耳朵揪住了:“好淘气包!你叫我什么?!” 小范歪头咧嘴紧紧鼻子:“我叫你柳姐、好柳姐、亲柳姐……” 柳燕春手一使劲:“啊,你刚才叫什么?” “哎哟…团长你看看…给我求个情呵!” 马三强笑道:“该,谁让你得瑟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 小范央求:“好柳姐…我刚才叫你老马嫂子。” “你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柳燕春松开手。小范摩挲着耳朵一本正经地说:“柳姐,不是我不敢。我再想招呼你老马嫂子,也招呼不成了。” 柳燕春一愣:“因为啥呀?” 小范说:“你看看呵,我们团长出家剃成光蛋子和尚头了。这和尚不兴娶媳妇,我还能叫上嫂子吗?” 柳燕春斥道:“胡说八道!” 小范嘻嘻笑:“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呵。我不胡说,那还得管你叫老马嫂子。老马嫂子!” 柳燕春刚想来揪耳朵。 范子义大喊着捂着耳朵逃跑。惹得大伙哄笑。 淖藤太郎率部虽然占领了九十五顶子山,却占了一座空山。所部伤亡惨重,他向关东军总部报告——捣毁了顽匪双龙队的巢穴,占领了九十五顶子山。 可总部只是草草敷衍官话十足,没有实质性地奖赏他的功绩。而他胸部也被爆炸的手榴弹片炸伤,不得不灰溜溜地住进了医院医治疗养。 双龙队的密营已经重新修整完备,一切就绪以后,王维宇提议给张忠喜和李青玉、罗大川和周苓子、马三强和柳春燕三对恋人举办婚礼。 汪雅臣赞成,他是张忠喜和李青玉、罗大川和周苓子两对新人的大红媒。李青玉早已熟悉张忠喜憨厚朴实的脾气秉性,老神医李文智也非常赏识这个姑爷。罗大川和周苓子认识的早互相爱慕敬重,周顺夫妇对罗大川非常满意, 王维宇是马三强和柳春燕的介绍人,马三强有点猛愣,柳春燕喜欢直来直去,两人很对心思。 于是,王维宇是总知客,忙忙地张罗弟兄打猎筹办酒宴、发放请柬、安排新房等一切结婚事项。 正日子这天,汪雅臣安排牛满山和朴成哲,负责全根据地的警戒保卫工作。明确规定:出外哨探和负责明岗暗哨人员,务必提高警惕不能喝酒。 抗联三军第三团的张连科、侯启刚、创江南、柳老爷子昨天就来了,和双龙有联系的、拥护双龙队的百姓熙熙攘攘上山来庆贺。 周婶子亲自为三对新人制作好了嫁衣,亲手为她们梳妆打扮。 三对新人着新衣容光焕发。 一些调皮的干部战士围着打趣逗乐嘻嘻哈哈。 曹双全率领姑娘小伙儿,在队部门前的平地上拧起了大秧歌。曹双全吹喇叭、乐队的笛子、胡琴、笙箫齐鸣,锣鼓敲响,震动人心。吸引得人们围裹上来欢乐看热闹。 主席台上,李文智、柳老爷子和张连科、侯启刚、创江南等人就坐。 婚礼司仪曹双全按程序,请证婚人汪雅臣讲话。 大伙儿哗哗地鼓掌。 汪雅臣站起身,伸手示意坐在台前的三对新人:“她们六位,是咱双龙的台柱子。她们在抗日的烽火里走到了一起,她们的爱情是经过生死考验的,是真正幸福的!” 军民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汪雅臣接着说:“她们六位奋勇杀敌冲锋在前,为咱们双龙队的发展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日寇想消灭双龙队,他们那是痴心妄想!咱们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军民们鼓掌喝彩。 汪雅臣也热烈鼓掌:“我相信,她们六位,谁也不想当亡国奴!在新的战斗生活中,将再立新功!” 婚礼按照程序一项一项地进行着。 主席台上就坐的齐云禄却情绪低沉。 汪雅臣和王维宇请他说几句,他摇手推拒没说。 原来,他极力追求李青玉满认为能珠联璧合,不想李青玉选择了张忠喜。后来汪雅臣和王维宇为他张罗联系史小媛。 这史小媛品貌清纯是好姑娘,可齐云禄热乎接近;史小媛冷静退避。他发现史小媛一颗心都在汪雅臣身上。自己堂堂的双龙副队长,为啥处处碰壁呢?我抗日救国冲锋陷阵出生入死,为啥得不到认可、连个媳妇也混不上呢? 齐云禄心火郁闷喝了不少酒,酒入愁肠醉得稀里糊涂摔进了桌子底下。 警卫员高树林急忙上来,背起来送回卧室睡觉去了。 当三对新人被簇拥着送进新房的时候,汪雅臣悄悄地来到了陈明丽的墓地。 第75章 心扉颤动 撤离的时候为了避免敌人破坏,汪雅臣亲手将李文智亲笔书写的墓碑掩埋了起来,他走上去,用手挖出了墓碑,回到墓前重新树立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人悄悄地走了上来,不声不响地动手帮助他把墓碑埋得牢靠一些。 汪雅臣看清来人是史小媛:“小媛,你咋没和战友们,一块儿热闹去呢?” 史小媛深深地看了汪雅臣一眼:“我也正想这样问你。” 汪雅臣:“小媛,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你对我的真情厚意我明白,实在对不起,不能接受只能辜负了。因为我已经有爱人了,她就是替我牺牲的陈明丽!她在我心上永远抹不去,是无法抹去的。我感觉她就生活在我的身旁啊。” 史小媛:“从打你救了我那天起,你就长在了我的心上了。你的身影时时刻刻在我眼前晃动,我想忘掉你,可是无论如何忘不掉啊。真的没有办法,我是无法把你从心上抹去的。雅臣,你说我该咋办啊?” 汪雅臣打“咳”声:“小媛,咱俩可以增进战友感情啊。” 史小媛:“战友感情需要增进,但是,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发展成爱情啊。我和战友们,都认为你和陈明丽的爱情,是真正的、壮丽的爱情。可是她已经牺牲了,你应该从悲伤里走出来。我想,如果陈明丽还活着,她也会希望你重新开始!” 汪雅臣长叹息:“小媛,说心里话,重新开始我做不到啊,我真的无法做到。请你原谅我。” 史小媛斩钉截铁:“我不原谅!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不能从旧的感情圈子里跳出来,那你就会影响抗日大局,影响到整个双龙队,影响到我史小媛!因为除了你,我不会嫁给第二个男人!” 汪雅臣眨巴眼睛:“啊,这么严重吗?” 史小媛点头:“对,非常严重!我不明白,那个领着大伙坚决抗日的,威风八面叱咤风云的的汪雅臣,他的雄心壮志到哪里去了?!请你回答我!” 汪雅臣被深深震撼到了,他点头了:“好好,你让我好好想一想,行吧?” 史小媛微笑了:“行,你真得好好想想了,想好了回答我,我等着。参谋长来了,你俩唠吧。” 王维宇在热闹场上,忽然不见了汪雅臣,猜想一定是到陈明丽的墓地来了。于是就寻找来了,发现汪雅臣和史小媛俩正在对话。不便于靠近就停下了脚步。他听史小媛这样说了,这才走了上来。 史小媛招呼:“参谋长,你俩说话吧,我回去了。”她说完就迈步走开了。 王维宇看着汪雅臣,说:“这个史小媛敢说敢做,不简单啊。” 汪雅臣点头:“她唇枪舌剑,俺真有点招架不住呢。” 王维宇:“雅臣,我的好兄弟,我希望你重新开始吧,咋样儿?” 汪雅臣咂嘴:“很难啊,我还没想好呢。” 双龙队在九十五顶子山密营休整,抗日民众踊跃参军,部队得到了补充壮大。现在有五个团八百余人。 过了春节,进入了1936年。 草木知时节。大山里的桦树林子,梢头泛出油润的淡红颜色,是在证明春天的脚步分明已经踏进了人间。 一九三六年二月,双龙的队伍转战至拉林河上游地区,在高丽营子附近撞见了抗联三军东三师正与日伪军激战。双龙的人马一拥而上,日伪军落花流水大败而逃。 三军第三团遵照赵尚志的指示,在大泥河一带开辟了新的游击区,并将队伍扩建为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第三师。 中共珠河中心县委指示,将三师、双龙部队和创江南队联合组建路南指挥部,各部公推赵尚志为总指挥,汪雅臣为副总指挥。 今天战友们战场重逢喜悦非常。当晚部队夜宿高丽营子。 汪雅臣、王维宇和齐云禄与张连科、侯启刚、肖逸民等人挑灯夜谈。在这以前,汪雅臣曾多次提出,要求珠河中心县委和三军收编双龙部队或派政工人员到双龙部队里开展工作。 这天晚上,汪雅臣再次提出,要求三军军长赵尚志收编他的部队。 第二天一大早,肖逸民带着汪雅臣的亲笔信起程返回珠河,向中心县委做了汇报。 中心县委书记张兰生和其他领导人冯仲云、赵尚志、韩光、朱新阳等,于高河接见了汪雅臣等人。 中心县委高度评价汪雅臣等人自“九、一八”事变以来,为民族而战的宝贵精神,肯定了双龙义勇军为抗日救国做出的巨大贡献。中心县委同意将汪雅臣的部队编为东北人民革命军第八军,汪雅臣任军长,齐云禄任副军长,王维宇任参谋长。 三军派三师政治部主任侯启刚同志到八军担任政治部主任,周树范任副主任。中心县委还派李宏达同志担任五常县委书记,负责组建五常县抗日民主政权,随八军相机开展活动。 改编后的第八军计九百多人,设五个团,一个军部直属保安连。各团正副团长为:一团,张忠喜、魏永江;二团,罗大川、邹德厚;三团,刘云成、程彪;四团,马三强、曹双全;五团,谢丰、周大牤子。保安连,连长牛满山,副连长史小媛。另外,有高彩霞等二十多名妇女先后上山投军,八军组建了妇女排,由史小媛兼任排长、高彩霞任副排长,隶属保安连。朴成哲任作战参谋。刘守信负责后勤。李文智担任医务指导,李青玉任医务队队长,柳燕春任副队长。周顺为军部和保安连做饭,周婶协助周顺。 这东北抗日联军第八军的五个团,第一、二、三团是主力团,每个团都是二百多人,第四团是炮团和新建的第五团,都是一百多人。搭的架子是团下边有连,连下边有排。这是抗日战争形势的需要,在其他抗联各军也是这种情况,留有发展余地,不像正规部队人数那么多。 中共珠河中心县委对八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整场会议气氛庄重热烈昂扬。 第76章 巩固发展 第二天,八军肩负着党和民族的期望奔赴战场。于三道冲河与日伪军遭遇。 八军小试牛刀一鼓作气,毙敌二十多人,溃敌仓皇逃去。战后,八军返回九十五顶子山休整。 侯启刚、汪雅臣、王维宇在山上漫步谈心。向阳的山坡上积雪消融,露出了黄叶黑土。三人谈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陈明丽的墓地,伫立墓前凝视坟头。汪雅臣忽地发现,坟墓周围有数棵生机无限的冰凌花,新绿醒目金花娇艳。 汪雅臣惊呼:“哎呀,冰凌花开了!” 他惊喜地喊着蹲下身来。 侯启刚、王维宇也蹲身,三人围花细赏。侯启刚触目感怀,道:“冰凌花,哦,是顶着冰凌着雪开花呵,金亮的花朵真美呀 这花的气质可敬可贵!咱们共产党人,就要跟这冰凌花似的,不管环境怎样险恶,困难有多么大,都要依靠人民大众勇往直前,争取民族明媚的春天!” 三人在山坡上坐下来,谈思想认识、谈观念、谈个人、谈八军,畅想未来。 侯启刚一步一步地把汪雅臣和王维宇,导领进一个崭新的思想境界。 汪雅臣、王维宇觉得站得高了,看得远了,胸怀宽了,知道的多了——马克思、列宁、布尔什维克、无产阶级、帝国主义、革命、朱毛红军、八一宣言、建立新中国……三人推心置腹憧憬着抗日胜利、和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坚心定志为国为民奋斗终身! 大地回春,季月华产下一子。周婶和李青玉精心护理,母子平安。三朝以后牛满山到军部找汪雅臣给孩子起名。 汪雅臣说:“好哇,老侯,你是有大学问的人,你给琢磨琢磨。” 侯启刚说:“哎,三个臭皮匠凑成个诸葛亮嘛。我抛砖引玉,说出来大伙定夺。”他说完思考着念叨:“万象更新大地回春,这孩子就叫‘新春’,怎么样?” “新春?”汪雅臣品评着:“嗯,我看这个名字非常好,新鲜好听有讲头。咱们的后代呀,应该是没有苦难,过上像春天一样美好的新生活……” 经过一个阶段的培养,条件成熟。在九十五顶子山八军司令部里,侯启刚主持汪雅臣、王维宇的入党宣誓仪式。他打开本子在桌子上放好,本子上有一面红底金徽的党旗。 汪雅臣、王维宇面对党旗,随着侯启刚神色庄重地举起了右拳,嗓音浑厚发自肺腑:“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永不叛党!” 誓毕,入党介绍人侯启刚、李宏达分别与两人握手祝贺。 接着召开党小组会议,四人研究了八军的党建工作,明确了任务进行了具体分工。经过慎重选拔培养和战火的锤炼,又先后发展了张忠喜、魏永江、罗大川、邹德厚、马三强、刘云成、牛满山、曹双全、李青玉、周大牤子等一大批先进分子入党。建立了党支部,侯启刚任支部书记、周树范任副书记,王维宇任组织委员,各团成立党小组。八军有了党的组织,部队更加巩固,政治方向更明确,战斗力大大加强。 日伪当局大为恐慌。 边木、淖滕太郎受到上峰的严厉训斥。清剿作战雷声大雨点小,日军屡屡损兵折将,丢尽了大日本关东军的脸面。至今双龙赤化壮大,民众响应数县不宁,已成心腹大患。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已制定一九三六至一九三九年三个年度的治安肃正计划。五常县首当其冲,务必尽快消灭抗联八军。倘贻误军机玩忽职守,将以军法严惩! 边木和淖滕太郎深感头痛,经过多个回合反复的较量,汪雅臣这个人太棘手不好对付,对双龙队越剿杀却越兴旺。淖滕太郎新建起来的搜查大队成绩不佳。他招来猫子头和新提拔上来的副大队长郭云飞痛责一顿,命令加紧特务活动,搜集情报,悬赏通缉汪雅臣。 春夏之交,关东山河草长莺飞。 新编抗联第八军,抓农时集中人力开垦农田种庄稼。为了改善部队清汤寡水的生活,总后勤刘守信向军部提出建设养猪场,自己动手搞伙食,逢年过节有肉吃。 汪雅臣等人非常赞同,给出指导意见。 刘守信和饲养员孙中军、甘万才踏查寻找建设猪场的地点。 走来寻去,在军部十多里外找到了一处山谷。这里原来是一伙土匪秘密的关押人质的秧子房,四周山环岭抱都是山崖陡壁,有谷口一处通道和崖壁上一处比较容易进出的豁口。只要把这处豁口堵截住、再把不大的谷口拦上,就是一个好大的猪圈。 三人还发现这山谷里有一处洞穴,就是当年土匪关押绑来人质的地方。这山洞洞口在山谷里,很隐蔽,洞子里面挺宽阔的。万一鬼子来了,可以把猪赶进洞里来躲避。这符合首长的要求。 刘守信回来向军领导汇报,得到了批准。 于是,派保安连二排的一个班,协助修建人舍和猪圈,搬运石块和木头堵住了崖壁上那处缺口。 军部指定孙中军担任养猪场场长。购买了十几只小猪羔和一头老母猪。 孙中军和甘万才拿着这猪当宝贝一样,精心喂养看护。发现这猪总喜欢把身子往石头上或是树上蹭。仔细一看,哎呀,这猪羔身上有很多虱子。 两人急忙给猪捉虱子,捉了就把虱子放在平一些的石板上,拿石块砸。 这猪羔很舒服很听话,就干脆躺到地上,让主人给捉虱子。 两人费了很大劲,总算把这只猪羔身上的虱子捉拿干净了。 可是第二天,又发现这猪羔身上有虱子了。 两人仔细琢磨,发现这只老母猪身上,虱子最多,那虱子还下了许多小蛋蛋,就粘在猪毛上。不消灭这虱子,大小猪就很难长胖上膘。两人多次把猪群赶到山溪里,拿刷子给猪刷洗身体,把猪圈打扫干净铺垫干草,再一只一只地清除,最终获得了良好的效果。 另外军部还采纳了李文智的建议,给受伤的战士动手术缺少麻药,为了减少伤员的痛苦,可以用大烟代替,只要控制好使用量,就不会上瘾。因此,选择合适地点开垦荒地种植了罂粟,以备药用。 留刘云成三团住山防守、经管农田庄稼,汪雅臣率八军主力来到五常桦皮场一带。侦察员来报:桦皮场驻有日伪军讨伐队一千余人。 汪雅臣认为这是一个消灭敌人的好机会,和侯启刚、王维宇、齐云禄商议,决定利用鬼子骄横轻敌的弱点,发挥我军的特长智歼该敌。 太阳升起一杆子高,山岭间雾霭飘缠。 张忠喜率领一团一连踏着朝露利用树木作掩护,悄悄逼近桦树场,突然开枪将大门口的鬼子岗哨击毙。这一下子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嗡”的一家伙涌出一百多鬼子和伪军,气势汹汹扑上来追杀。 第77章 桦皮大胜 张忠喜和战士们且战且走,穿山越岭隐入山林没影了。 鬼子老虎咬天无处下嘴,悻悻地返回。日伪军回到驻地还没坐稳,外边枪又“叮当”响起来了。鬼子一百多人呼啦啦冲出来追赶。不料这支小部队不是见影就撤了。战士们占据山岗隐在树后“砰!啪!”射杀鬼子,和鬼子硬顶着干上了。鬼子们发怒大张口,又增兵二百多人分从两翼迂回包抄,企图将这股抗日武装包馅子一口吞掉。 张忠喜指挥战士们边打边撤。 这些鬼子见包围不成,就一窝蜂紧咬着追赶。日伪军追下了山岗来到了山间峡谷中一大片草甸子边上。 鬼子们眼见“马猴子们”穿越草甸子逃跑,就射击喊叫着急急追进草甸子里来。 这里有一片沼泽地,老百姓俗称大酱缸,几条山溪流淌进来,青草招摇泥水多深能陷人灭顶。 战士们踩踏着横放着的树干捆绑的木梯,迅速通过然后抽走了一截木梯。 鬼子踏着木梯紧追上来,再往前走就陷入淤泥中挣扎喊叫救命。后边的眼睁睁无法施救,惊惶无措。 突然山林震荡,四面八方机、步枪齐响,手榴弹爆炸,被追赶的也窝回头展开火力猛打。汪雅臣指挥战士们奋勇围歼。 鬼子们遭到打击向后退却,后路已被截断,纷纷离开木梯躲避,就噗嗤啪嚓陷入泥水之中越挣扎越深,一会儿没影了。八军健儿开始收缩包围圈,对敌实施歼灭。 战士们勇猛冲杀高喊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没进入沼泽地的伪军见势不妙放弃抵抗,跪地举枪投降。上次在康家炉土牢中获救的青年康洪久,现今身体康复参加了战斗当先冲锋。牛满山武术队大显神威,枪射刀劈奋勇拼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被围日军全部被歼。 桦皮场内之敌闻信急急来援,遭到我四、五两团的顽强阻击。敌人的两次冲锋都被击退。敌人像恼火输红眼的赌徒,孤注一掷集中火力掩护全力冲击。日伪军呈散兵队形“呀呀”地怪叫着漫山涌上来。八军四、五两个团的指战员奋勇抗击。前头的鬼子被打倒了,后头的鬼子跳过尸身朝上冲。正激战不下,汪雅臣得胜的三个团跑步赶到,敌人慌忙龟缩回桦皮场。 汪雅臣将俘虏的伪军教育后发还枪支让他们回去。大部队休息吃饭。自下午至夜间,汪雅臣派出的几个连队不断地袭扰敌人。鬼子吃过苦头学乖了,任八军战士挑逗刺激,只是坚守不出。一会儿,八军人喊枪响声势浩大从东边冲上来了。日伪军慌张进入阵地,展开火力阻击,“嘟嘟咕咕”大打出手,唔?八军枪不响了,人没影了,消停了。 敌人虚惊一场,刚要合眼睡觉,八军从西边又霹雷闪电地冲过来了。日伪军大惊,急忙拉开架子展开火力;这边八军又悄无声息了。刚平静一会儿,“轰”,“轰”又是炮弹在场内爆炸引起了冲天大火。鬼子恰似火燎蜂房,窜奔呼喊惊惶救火。八军战士尽伏在暗处,射杀敌人。搅扰得日伪军人困马乏彻夜不安。 八军主力稳睡饱餐,于拂晓时分悄然发起攻击,分两路似钢刀猛插敌巢。鬼子发觉后,还以为这是骚扰,只是胡乱地放枪。不料八军这次是真攻,攻势凌厉势不可挡。日军惊骇混乱挣扎顽抗,伪军东躲西藏只等着缴械投降。 八军猛冲猛打;鬼子死守不降,几个碉堡里机枪交叉火力拼命扫射,我冲锋部队卧倒与鬼子对射,却久攻不下。 八军土法上马,战士们推来一辆花轱辘车,将车上的铺板撤去,搭上平顶棚架上面蒙盖一层被子就扬上一层土,再盖一层被子盖一层土,就这样盖多层被子和土,上面泼水做成了土坦克。 几名力大的战士在土坦克里隐身吗,推着土坦克咕噜噜向前冲去。 鬼子的轻重机枪、步枪、掷弹筒集中火力打击土坦克,枪弹打在土坦克上噗噗作响却打不透。 马三强炮团展开炮火压制鬼子火力,身后我军的轻重机枪和特等射手猛烈射击掩护。 土坦克顶着弹雨在炮弹爆炸声中艰难前进,突然不动了,估计可能是有战士受伤了,你看土坦克又动起来啦,终于渐渐靠近了敌人的钢筋水泥碉堡,将手榴弹扔进了碉堡里,鬼子的火力哑巴了。 驾驶土坦克的几名战士虽然有的已经负伤,却不下火线再接再励,又攻击拿下了另一个碉堡。 卧倒的战士们趁机跃起向前猛冲。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终于肃清了场内顽抗的日寇,拿下了桦皮场。 桦皮场一战,八军大胜。敌人先后死伤六百余人,除投降者外,仅有少数敌人乘隙脱逃。八军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粮食等物资。抗日军民欢欣鼓舞。百姓纷纷前来劳军,青年们要求报名参军。 八军声威大震,队伍进一步壮大。战后,八军返回九十五顶子山休整。 这天,侯启刚下团溜达,发现连队里十分热闹。他上前一看才明白,这是在按着人枪搞桦皮场缴获物资的分红呢。于是,他立即叫停。 战士们不理解,询问为什么? 侯启刚解释:“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义勇军第八军,我们为党、为抗日事业,心甘情愿地抛头颅、洒热血!如果为了个人的利益,斤斤计较患得患失,那是绝对错误的!” 战士们议论纷纷,怨气很大,就联络成伙抱团来到军部,找军长和参谋长理论。 汪雅臣和王维宇、朴成哲正在军部里说话,侯启刚回来了。 后面来了一大群战士,领头的几个走进了军部,外面还有好多人在人头攒动挤挤挨挨。 汪雅臣招呼几个领头的坐下,有话坐下慢慢说。 几个领头的在板凳、木墩上坐下来。 汪雅臣问:“有啥事就请说吧,俺们马上办。” 一个领头的说:“军长,咱们好不容易打了个大胜仗,现在要按人枪分红了,为啥不让了呢?” 第78章 分红波折 侯启刚接上说:“刚才我到连里去,发现了这个情况。这种事在抗联一军、二军和三军等其他部队是没有的。咱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我们的目的,是联合团结中华民族的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争取早日抗战胜利!而不能鼠目寸光,眼睛盯在个人的私利上!” 一个领头的大声争辩:“侯主任,我们不争这点私利不行啊,我们家里有老人、有孩子,就靠着这点分红来养活她们呢。总不能为了抗日,让家里老的小的饿死、冻死吧?!” 又一个领头的说:“在邓旅当满洲国国兵,还每月发兵饷呢。咱们这一年到头,不就是指望这点分红吗?不发饷、不分红,把家里老的小的冻死饿死了,等咱们这茬人老了不行了,谁接着抗日啊?那咱们不绝后了吗?” 又一个领头的说:“军长、参谋长,我们当初扛枪来当义勇军抗日。咱们可是立下字据是打胜仗要分红的。我问一声,当年立的那字据,现在还算不算数、好不好使了?!” 要求分红的战士一齐嚷嚷:“是呀,军长、参谋长,那字据还好不好使了?!” 汪雅臣说:“弟兄们,如果大伙儿还信得着侯主任、信得着参谋长和俺。就让俺们研究研究。”他伸出三个手指头表示:“最多三天,就给大伙一个答复。好不好?” 几个领头的眉眼会意,表态:“我们信得着,那就等三天!” 弟兄们都起身回连了。 侯启刚和汪雅臣都坐了下来。 汪雅臣说:“侯主任,咱们研究研究这件事,咋处理好呢?” 侯启刚摇手,态度很坚决:“不用研究!我是中国的布尔什维克,绝不会容许那些和党的宗旨相违背的东西!相违背的东西必须清除!咱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抗联第八军啊,兄弟军队没有,我们为什么要搞特殊、要有呢?!” 汪雅臣和王维宇的目光交接,两人自和侯启刚认识交往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周大牤子和两个警卫员,把饭菜端回来放到了桌子上。 汪雅臣说:“侯主任。你是俺的老师,是俺的领路人,俺都是按照你的样子、按照你的说法去做的。来,别生气,咱先吃饭。” 侯启刚和汪雅臣、王维宇和朴成哲几个围着桌子开始吃饭。 吃了饭,周大牤子几个收拾了饭碗筷子。 朴成哲说他要下团去看看,就走了。 王维宇说:“我考虑,咱们现在立马就不搞分红了,这个弯子拐得太急了。要分红的那些战士,多数是部队的骨干力量,不分红肯定会影响部队的士气,影响部队的稳定,这对我们的发展壮大是不利的。” 侯启刚说:“我坚持自己的观点,对于那些对抗日不利的东西,决不能迁就,必须清除!你说他们打仗是为了抗日,还是为了分红啊?” 王维宇说:“侯主任,你也看到了,战场上杀鬼子,战士们嗷嗷的往前上,没有害怕打仗的现象。他们不怕牺牲抗日是为主的,也有一点私利,打胜仗了能分到红。这一点,我的意见,咱们可以一步一步地把它解决好。” 汪雅臣说:“侯主任,咱们能不能把分红暂时保留一小段时间。等咱们的经济条件好转了以后,就对那些家庭有困难的战士,进行适当的补助。到那时,就去掉按人枪分红。咱们以前,对阵亡的战士,也是进行抚恤的,让战士们和家属没有后顾之忧安心抗日。这里面,也有一个阶级感情的问题。你看这样行不行?” 侯启刚摇头:“我看不妥当,在原则问题上,我是不会让步的!” 汪雅臣说:“那咱就先研究到这儿,咱们出去走一走,再仔细考虑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三个人站起来,向外走去。 再说这八军养猪场,孙中军和甘万才精心喂养,大小猪长势喜人,老母猪又下了一窝得了九个小猪羔。两人非常欢喜。 这夜,两人正在睡觉。 突然猪圈里大小猪一起怪叫起来。 两人知道不好,慌急抓枪奔出门来。 只见猪圈里,老母猪护猪崽张着大嘴,和一只饿狼在撕咬。 两人大喝着扑上来打狼。 猪圈里那只狼一见来人了,窜出猪圈就逃跑。 甘万才起手一枪打中了狼的脑袋。 那狼窜出一步倒在了地上。 孙中军是猎户出身,借着不明的暗淡月光,看见一只狼正叼着一只猪羔逃跑。手中枪响打中了狼。 那狼扔了猪羔瘸拐着逃跑了。 两人上来一看,猪羔受伤了,急忙把猪羔抱回来,给猪羔上药,用布包扎好放回猪圈。发现老母猪被狼咬伤了,又赶紧给上药处置。 汪雅臣通过大崴子屯的自卫团长杜连兴,为李宏达搞到了一张“良民证”。李宏达背着一套干木匠活的工具到了大崴子村,在村农王文礼家落脚。王文礼为人忠厚爽快,有个侄儿叫王凤岐,当自卫团丁,人挺机灵。李宏达对外称王文礼为舅舅,以干木匠活为掩护发动群众,开展抗日工作。 大崴子村的保长姓沈名发,挺能算计。上边摊派下来的官差税费,什么慰劳费、门户费、治安费、招待费、狗牌子费……名目繁多,他是尽力圆满。他指派甲长、牌长和团丁们挨门挨户去索要。他撅着两撇胡子喊:“就这年头,上指下派,我有什么办法?” 百姓生存尚难,哪里再经得起抽筋剥皮?因此,汪雅臣决定对沈发进行教育争取。 第二天头晌,有两辆马车出了冲河街朝西马跑串铃叮当响。马车上坐着扬毛炸刺的八个鬼子和两名伪警察。车从道口淌水过了河,直奔大崴子屯。马车进屯就赶进了保长沈发家的院里。 警察署长和鬼子们下车找沈保长。沈发的老婆迎出来答话,沈发昨天上岳父家未归。警察署长就转身来找自卫团长杜连兴。 杜连兴正在屋内与李宏达议事,见院里来了警察,李宏达急忙闪进西屋暂避。 第79章 沈家劫难 杜连兴接出门来:“哎哟,什么风把您老兄吹来了,快请屋里坐。” 这警察署长贼胖摇摆着进屋坐下,杜连兴敬烟倒水,两人说过几句闲话儿,这警察署长就道:“杜团长,兄弟这次来,有事麻烦你呢。” 杜连兴道:“咱们弟兄,说麻烦就见外了。有事尽管吩咐。” 胖警察署长道:“日本人传下话来,让你们保挑选出几个花姑娘,车在沈保长家等着呢。” 杜连兴心里暗自叫苦脸上在笑,说:“不瞒老兄说,咱这穷山沟子,真没有那出眼像样的女人。” 这警察署长手一摆头一扬:“嘿,管它呢!有啥样的算啥样吧,矬子堆里拔大个呗。” 两人又说了一阵儿话,起身来到沈保长家。 沈发的老婆正在伺候鬼子们喝水抽烟。 鬼子们立时让杜连兴领路,走门串户抓花姑娘。杜连兴向鬼子和警察一一敬烟,自己也抽上一支,然后领着鬼子在屯中转悠,抓来抓去看到几个女子,一个个形貌古怪头发蓬乱像鸡窝,脸面皴黑似锅底,见人如李逵酒疯瞪眼,动转若张飞闹事闯帐。 鬼子们一见争先捂鼻掩口摇头晃脑先走。 原来屯中年轻女子得李宏达,王文礼、王凤岐送信,紧急钻进庄稼地上山钻进树林子逃之夭夭。 鬼子们在屯中搅得鸡飞狗跳,搜抓了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知道消息晚了动作慢了的。抓一个太少哇,回去大太君不能满意。这帮鬼子站在大街上翻开叽哩咕噜的日本话了。 嘟哝了一阵子,这伙鬼子稀哩唿隆地回到了沈保长家。杜连兴以为鬼子就这样滚蛋了呗。却见四个鬼子闯进沈发家屋里,两人一伙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把沈发的女儿和刚过门不久的儿媳妇架出屋来。 沈发的女儿和儿媳哭叫着,拼命挣扎就是死活不上车。 沈发老婆不要命发疯似地央求着,扯拽着女儿和儿媳不放。 怎奈鬼子人壮力大,将沈发老婆踹倒,把三个女子推上了车。 这三个女子知道羊入虎口,掉进鬼子手里没有好果子吃,拼死拧动着往车下挣。 鬼子们有的拳打脚踢,有的笑,有的叫:“慰劳皇军的,大大的!” 这三个女子一齐挣命,鬼子们忙乱抓扯不住,找来了绳索像抓猪似的把三个女人捆绑上手脚。抬上车。 三个女人还是挣命往车下骨碌。 鬼子们上车摁住,把嗓子嘶哑披头散发的沈发老婆推倒,赶起车来就跑。 沈发老婆爬起来光着一只脚穿着一只鞋,在车后哭喊着追赶。 鬼子抢人的两辆马车紧赶快跑出村不远,路边庄稼地里、蒿草丛中、树林里突然一齐往外“呯啪”飞子弹,距离近打得准弹无虚发。枪声嘎叭响,骡马受惊狂跑飞奔,车上死的活的嘀哩骨碌往车下掉。 原来是汪雅臣专程到大崴子村来,发现鬼子在屯里抓花姑娘,就决定顺手牵羊在屯边截击。 汪雅臣和牛满山率领保安连的两个排冲上来,消灭了顽抗的鬼子。前路的战士截住了马车,把车赶回来了。 那个胖伪警察署长中弹死了,另一个警察被车压马踏眼瞅着也救治不活了。三个被抢的女人惊得半死浑身颤抖不已,沈发的女儿从前边车上掉下来,却从后车马蹄缝和车轱辘中间侥幸漏出来了。 汪雅臣吩咐战士们给她们三人解开绳索。 三个女人得脱罗网愣怔半日,方才回过神来哭喊着拜谢救命恩人。 正说话间,沈发的老婆光着脚丫子撵上来了。一看,是八军把人截下来了,逢凶化吉了。她“扑通”一下子跪在汪雅臣面前,哑着嗓子不住声地念叨:“恩人呐,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大恩大德呀,我家一辈子报答不完哪。” 汪雅臣急忙把沈发老婆搀扶起来。被救脱险的三个女人又跪地谢恩。汪雅臣急忙阻止:“快起来,快起来,俺们八军不兴这个。”说着让她们四个坐上马车,送她们回家。 却说沈发从岳父家回到屯子进家一看,家中门户敞开,院子里屋里没有人影。儿子也扛着柄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爷俩一打听,邻居说是沈家的女儿和媳妇让小鬼子抓花姑娘了。爷俩恰似焦雷轰顶。儿子拤着锄头要进冲河街找日本人拼命,被沈发喝止住。爷俩央及邻居照看门户,撒开腿脚往冲河街跑,思量着到街里托人花钱,看看能否把人太太平平地领出来。 沈家爷俩怒火攻心,顺路急奔望见迎面马车往村里来了。两下里碰头沈发爷俩一看,才知是碰上了八军大救星。 沈发父子千恩万谢,将汪雅臣和战士们请进家里,杀鸡做饭,招待贵客。汪雅臣不让杀鸡,只准家常饭,八军有纪律,不许违犯。 牛满山派出警戒,战士们在村中休息。汪雅臣与沈发谈话。他严厉地批评沈发在这以前为鬼子卖力,鱼肉村民的行为。 沈发唯唯服罪,痛哭流涕:“汪军长,您教训的是呀,跟凤凰飞是俊鸟啊!这回我算明白了,跟日本人屁股后捡不着好粪哪!小鬼子他妈的吃红肉拉白屎转眼无恩!我明个就上冲河街去把这差事辞了,省得大伙骂我狗汉奸了。” 汪雅臣开导他,说:“我看你不用辞,要紧的是你得打准定盘星。你当保长,不能忘了你是中国人。对鬼子那头,你得学会应付,能推的推掉,能蹭的就往后蹭,实在解决不了的大困难八军帮你解决。抗日队伍的事,你得真心实意去办,咱们齐心抗日。等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就上冲河街报信去,就说八军伏击了鬼子——” 沈发瞪着眼珠子说:“我不去!把八军的事告诉鬼子去?那恩将仇报我沈发还怎么有脸见乡亲们啊?” 汪雅臣微笑着说:“沈叔,咱们真心抗日,表面上要善于巧应付……” 沈发听明白了,欣然答应按汪军长的命令办。 汪雅臣又与李洪达密议,争取将大崴子村建设成八军的物资、情报中转站。下午汪雅臣率队骑着缴获的骡马返回九十五顶山。沈发颠颠地跑往冲河街报告去了。 第80章 忠勇报国 汪雅臣率保安连回到山上,侯启刚和王维宇、齐云禄、朴成哲在军部门口迎接。 侯启刚对汪雅臣说:“雅臣,你是否感觉我不近情理,挺犟的?” 汪雅臣微笑:“侯主任,我认为。原则问题,该坚持还是应该坚持的。” 几个人说着话走进军部。 侯启刚又说:“我反复考虑,咱们马上就不按人枪分红了,这弯子确实拐得太急了,不利于我们的发展壮大,不利于抗日大局。” 王维宇、齐云禄、朴成哲和汪雅臣一起点头。 汪雅臣说:“那,你说咱们应该咋办呢?” 侯启刚说:“那就先搞一段时间的按人枪分红,然后逐步取消。” 汪雅臣畅怀欢笑,两只手紧抓住侯启刚的两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好老师啊,你自己说服了你自己。这一点,正是我应该好好向你学习的地方!” 五个人欢畅地笑着。 忽然。地下情报员来报告:“石头河子村张万富一家,惨遭日寇杀害!” 原来,这张万富四十一岁,长得身材雄壮,性情开朗豁达,乐于结交朋友,打抱不平济人危难,在村中颇有威望。他暗中为抗日收集情报,转运粮食药品,是八军在石头河子村的重要联系户。 旧历五月,一连几天阴雨不睛。 张万富路过本屯周万清家门口,听到周家屋里传来呼救声。 张万富三步并作两步,急奔进屋,不见周万清老两口子,却见日本军营的翻译官金在根,在炕上把周万清十八岁的女儿周淑兰压在身下,撕扯衣裳——金在根乘周淑兰只身看家之机,强行非礼。 张万富怒火窜腾,一把将金在根扯下炕来,抡开大巴掌“啪、啪”地打了几个响亮的大耳光子,斥道:“畜生!滚!” 金在根捂着脸,恼恨地道:“你…你…你…咱走着瞧,我不报此仇,不杀你全家,就不姓金!” “来吧!你这仗势咬人的疯狗!打死你利索!”张万富上来揪打。金在根夺门而逃,鼠窜而去。 进了六月,张万富从石头河子顺着水流往下放红松板,来到吕大耳朵船口附近。金在根和一群鬼子“忽拉”围了上来,截住了去路。 金翻译向淖滕太郎告密,说张万富家是八军的老窝,汪雅臣等人经常在老张家来往吃住。他放排卖松木板,是给八军筹措军费,买药品、食盐…… 淖滕太郎正多方受挫。不久前,汪雅臣的八军竟一口“吃掉”了桦皮场的千余日伪军,日伪军当局愣眉愣眼,胆战心惊,哀叹八军已呈烈火燎原之势。 边木唾沫喷飞,指责淖滕太郎失职,情报迟后且不准确,致使对八军越“讨伐”,八军反而越强大。他命令淖滕太郎尽快拿出办法,拿出行动来,倘如不能迅速扭转被动的局面,稳定治安,军法从事! 淖滕太郎窝火憋气,感到这有辱他光辉的过去。早在“九一八”以前,他就被派到支那东北来刺探搜集政治、军事、经济情报。一直是顺风扬帆,建立了显赫的功劳,受到上司的赏识,从一名谍报员扶摇直升为中佐,成为日本关东军中优秀的特工之花。 上司对他十分倚重,派来五常县满以为可以大展雄才平波息浪,再建奇功。他虽然“剿、抚”齐下软硬兼施,将“九·一八”事变后涌现出来的红枪会、大刀会和一些抗日山林队瓦解消灭,但和主要对手汪雅臣的斗智斗勇。淖滕太郎深感计拙智穷。 他不甘心,一反常态狂躁发怒,挥拳击桌。他忽拉巴地产生了一种奇特而又强烈的欲望,久闻汪雅臣之名未曾谋面,很想见识见识这个人。一个普通的支那土包子,纠合一群土百姓,竟有如此大的能量?他有三头?有六臂? 猫子头、郭云飞闻知召见,赶紧跑进淖滕太郎的办公室,昂头挺胸拔腰立正站定。 淖滕太郎口不出声,眼睛直盯二人。直把猫子头和郭云飞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中叫苦――这差事,真他娘不是人当的! “八嘎!”淖滕太郎突然发声。 猫子头、郭云飞一悸凌。 淖滕太郎指头剜脸,将两人痛斥一顿,然后带上随从前往沙河子巡视督察。他到达沙河子,就接到金在根的密报,命令立即把张万富押来日本兵营。他想从张万富及其家人的身上打开缺口,获取有价值的情报,借以打击、“剿灭”双龙八军。 张万富被猫子头、郭云飞和金在根等人捆绑着推搡进门来,昂然而立。 淖滕太郎一见,嗔骂道:“你们请的,干什么的捆起来的?!”他喝斥着走上前来,亲手给张万富解开绳子。他手一摆,金在根等人退下。 “你的,请坐。”淖藤太郎朝张万富点手示意。 张万富也不客气,说坐就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淖滕掏出银质烟盒,轻轻地打开递到张万富的面前:“你的,唔。” 张万富伸手拿起一支烟来,叼在嘴上。 猫子头不失时机,“啪”地打出火来,给张万富点着烟。 张万富吸了一口,鼻孔冒烟徐徐,品态悠闲。 “要希要希,你的,中国人的,这个。”淖滕太郎竖晃着大拇指:“我的佩服,我们的,酒的喝,大大的朋友的干活,唔。”他说着朝猫子头一招手。 猫子头快步出外吩咐一声,不一时杯盘碗盏碟子酒壶摆布上来。桌子上烧鸡炸鱼干鲜甜酸冷热齐备。四个人围桌而坐,淖滕端杯敬了三杯。 猫子头又敬。张万富也不谦让客套,酒到杯干爽快豪饮大吃。 淖滕太郎脸上阴云消逝,大悦夸赞:“你的,海量的有!” 场面上,猫子头见风使舵,顺梆唱柳,咧喝着嘴笑嘻嘻。 张万富两手扯过烧鸡大腿两下撕开,张嘴大嚼,同那桌子上自己得意顺口的,尽兴吃来。 淖滕太郎与猫子头充斯文端架子陪客,小口呷酒,小筷子夹菜,细嚼慢咽,嘴上话语哝哝不绝:“中日亲善一家人的,大大的朋友,大日本皇军的,帮中国人的,建设皇道乐土哇……” 张万富酒足饭饱把嘴巴子一摩挲,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眼睛看着淖滕太郎,说:“净扯鸡巴蛋!你巴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呀。” 第81章 满门忠烈 淖滕太郎神情专注:“你的,什么的不明白?” 张万富笑呵呵地说:“你说中日亲善?建乐土?交朋友?” “对——对对。”淖滕太郎和猫子头一齐点头称是。 张万富凛然正色斥道:“那,我问你,小鬼子杀害了多少中国人?这是亲善?你们烧了中国百姓多少房屋?有多少人妻离子散没吃没住没衣穿?这是建乐土吗?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可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你们小鬼子祸害了多少中国女人?就这样交大大的朋友哇?我们中国人到你们日本海岛上去,杀人放火整你们日本女人,也说是亲善、建乐土、交朋友,你们干不干?嗯?我看你呀,小眯缝眼睛大马脸,一肚子花花肠子,扯好屌鸡巴蛋了!” 淖滕太郎瞪圆了小眼睛:“你的,明白罚酒的?!” 张万富冷笑一声道:“你别腚沟子夹扫帚——装大尾巴鹰了!有啥章程,你就使吧!” 淖滕太郎一拍桌子,杯盘叮当,站起来怪声嚎叫。张万富身大力不亏,连站带窜扑一气呵成,“呜”地一下子将淖滕太郎摁倒在桌子旁边,骑上淖滕太郎,双手狠拤他的脖子。 猫子头大惊,慌张上来扯住张万富的一只脚脖子往后拽。淖滕太郎满脸紫红两手乱抓。 张万富双手猛拤大腿使劲佝偻,猛地一蹬。 猫子头咣当摔了个坐腚墩,咧喝嘴站不起来了,白瞪眼琢磨这胳膊为啥拧不过大腿呢。 郭云飞发疯扑上来,抱住张万富的一条腿,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后拉。 张万富猛地来了个老虎尥蹶子蹬天,一下子把郭云飞踹了个后倒仰,闪摔撞到桌子上嘀哩咕噜,盘砸碗滚哗啦啪嚓。 门口的鬼子们飞窜上来,手忙脚乱推拉掰扯,好不容易才把张万富和淖滕太郎,从“亲善”中分拆开。惶急扶起魂魄游荡的淖滕太郎来看时,已是鼻青脸肿抻脖子翻白眼软塌塌剩气儿不多。 鬼子慌急呼叫军医。 军医跑来紧急抢救,好半天才回魂还阳。 旁边的猫子头和郭云飞,闪腰岔气扭歪着脸,浑身哆嗦汁水淋漓。 鬼子和搜查队把张万富这个打呀,打得全身血糊拉的,衣裳破烂零碎。 猫子头喝问:“汪雅臣让你干什么?八军都谁经常到你家来?” 张万富昂首怒视,嘻嘻发笑:“看你这个鸡巴样,就不告诉你!你有章程就使劲蹦跶!” 淖滕太郎缓过气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命令部下让张万富坐老虎凳。 张万富在老虎凳上,依旧是牙口不开。 鬼子又用烧红的烙铁烙,烙得吱吱冒烟。 张万富昏死过去。 “哗”,鬼子用凉水把张万富泼醒。 淖藤太郎咬牙切齿冷哼哼着问:“你的,跟什么人联络?你们村的,谁跟你是一伙的?……” 张万富“呸”地吐出口中的血水,说:“禽你妈!中国人有的是!跟谁都联络!”…… 淖藤太郎狂嚎:“喂狗的有!” 一条牛犊子似的军犬“唿”的一声扑上来,照张万富的大腿咬下去,连布带肉撕了下来。 淖藤太郎狞笑着:“张的,你的说,活命的有;不说,撕啦撕啦的!” 张万富慢声断续着说:“你别做梦了!你张爷爷生有地死有样…我…死了变成厉鬼…也跟你们小鬼子干!” 鬼子们直拷问到后半夜,折腾得筋疲力尽。 淖滕太郎无计可施,命令将张万富绑到院子里的旗杆上,喂蚊子、小咬。 第二天一早,淖藤太郎和猫子头来到院里观看,见张万富浑身血污紫黑肿胀,却神色旗枪挺拔不倒。 淖藤太郎嘿嘿冷笑,道:“你的说,放了你的。” 张万富耻笑:“你个大马脸没长眼睛的孽畜!你不配跟我说话!” 猫子头紧帮腔;“张万富,你这人怎么这样死心眼呢?你抗日,谁管你呀?谁能替你遭罪替你死呀?好汉不吃眼前亏嘛,你这是何苦的呢?这一宿你还没想好啊?知道啥就说啥吧。” 张万富鄙视着猫子头,怒斥:“猫子头,你给我滚一边子去!你是中国人吗?!我们中国人的事,就坏在你们这些汉奸狗杂碎身上了!” 两人转身回屋。淖藤太郎说:“张的忠心大大的,死硬铁汉的;你的搜查队。”他说着站住脚步盯着猫子头,接上说:“要像张一样的,唔?” “哈意!”猫子头立正昂头响亮地回答:“我猫子头和搜查队的弟兄们,对太君肝脑涂地,忠心不二!” “吆希。”淖藤太郎拍拍猫子头的肩膀,以示抚慰赞许,道:“你的早饭的,石头河子,张万富一家的统统抓来!” 早饭后,日军出动一个小队和猫子头的搜查大队,火急赶往石头河子屯,去抓张万富的全家。 张万富家有父母在堂,弟兄五个,妯娌四个,弟兄们还有四个男孩,四个女孩,全家二十三口人。张万富排行老二,是当家人。 鬼子和搜查队到了石头河子屯,就把老张家院套包围起来,把张家老小抓进了沙河子日本兵营里。 淖藤亲自出马审问,满脸堆笑,甜言蜜语地哄诱张家老少,没有人松口。淖藤太郎翻脸动硬的,拷打上刑,张家也无人服软。淖藤太郎命人将张万富的父母带过来,与张万富见面。 两位老人见儿子被鬼子折磨成这个样子,搂抱着儿子大哭。张万富见老人身有伤痕,也悲痛失声:“爹…娘…不孝儿…连累老人啦……” 万富爹说:“儿啊,常言说‘家贫显孝子,国乱显忠臣’,有你这样的儿子,爹娘长脸光彩啊……” 淖藤太郎发怒:“八嘎雅鲁!你的不劝,你儿子的,喂狗的有!” 鬼子朝张万富一指,军犬窜上来扑咬。 张万富的老爹老娘赤手空拳打狗以身护儿。几个鬼子上来拽开两位老人。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狼狗咬得血肉模糊。 老爹痛骂东洋鬼子,老娘痛晕了过去。 鬼子和搜查大队把张家老小押到屯子西北上,离日本兵营约摸有半里多地的一片树林子里,把张万富绑在树上。 淖滕太郎伸手朝猫子头一比划,猫子头朝淖滕太郎哈哈腰,转身冲张家老小说:“你们都听着,大太君发话了。你们别一条道跑到黑啦!你们说了吧,说了能救你们全家呀!你们要是不说,全家一个也活不成啊!” 第82章 千古流芳 孩子依偎着父母,父母揽抱着孩子,张家老小没人开口。 猫子头走到十多岁的张雅芬面前,说:“小丫头,你说了吧。不说,你们全家都要开刀问斩哪!” 张雅芬眨巴眨巴眼睛没吱声。 猫子头又问:“你看见红胡子没有?” “没看见。”张雅芬答。 猫子头又问:“小丫头,你别害怕,说了实话就能活呀。你看没看见有拿枪的人到你们家去?” “我看见了。”张雅芬说。 “哦,好好,好孩子。”猫子头眉飞色舞,问:“他们有多少人?他们跟你爸你妈都说什么话?” 老张家的人把心揪到嗓子眼了,老的小的注视着张雅芬。 鬼子和搜查队也一齐支楞着耳朵倾听。 淖滕太郎也迈步朝这边走过来了。 张雅芬说:“有不少人呢。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猫子头皱眉说:“他们说的话,你能不能学说上来?他们都上哪儿去了?” 张雅芬伸手朝鬼子和搜查队比划,说:“这不都在跟前吗?他们抓我们全家,还打我爷我奶。他们说话嘀哩咕噜的,你能学上来吗?” “你个死丫头!”猫子头欢喜了半截,一甩手打了张雅芬一个趔趄,无可奈何朝淖滕太郎望去。 淖滕太郎止住了脚步,转回身朝张万富走去。他来到张万富的身边用指挥刀拨拉拨拉张万富血污的脑袋:“你的说,你的不说,全家统统撕啦撕啦!” 张万富一晃脑袋撞开淖滕太郎的指挥刀,昂首说道:“我张家满门为打鬼子而死,忠烈千古留美名,值了!小鬼子,中国人你们是杀不完的!八军会给我们报仇的!” 淖滕太郎一声嚎叫,屠杀开始了。 鬼子先用刺刀捅杀张万富的哥们、妯娌、姐妹,多的捅多刀少的刺两三刀。 张万富血贯瞳仁大声喝骂不止。 鬼子再刺杀张万富的父母。最后剩下一个小孩,两个日本兵一人扯一条腿劈成两半,活活把小孩血淋淋劈死。 张万富痛昏了过去。 鬼子再用凉水把张万富浇醒,猫子头问:“你说不说?!” 张万富嗓音嘶哑怒骂:“帽子头,你不得好死!” 淖滕太郎一招手,鬼子放出几条恶狗,呜嗷扑上前把张万富活活咬死,直至将尸体吃光。 白云低垂绿树肃立,空气充满了血腥气息。 刽子手查点尸身,老小共二十二口。户口上张家是二十三口,少了一口。 淖滕太郎立命猫子头带人前去石头河子村查找。 原来是张万富三弟十岁的女儿张雅芹,事发当天到姥姥家串门去了,幸免遇难。 搜查队到村子追查,乡亲们都说那个小女孩病死好几天了。 鬼子这才算作罢。 第二天鬼子又到杀人场复查,见少了一具尸体,并发现张雅萍、张雅芬两个姑娘没死,鬼子又补了几刺刀将两姐妹杀死。 缺少的这具尸体是张万富的大哥。当时没被杀死,他半夜爬到吕大耳朵船口,用手拍打船房子的门。吕大耳朵听到动静起来一看,见张老大浑身是血,就问:“你是不是石头河子屯老张家的?” 张老大声弱力微:“是…救…救我…吧……” 吕大耳朵急忙把张老大背回家中,把他的血衣换掉,把全身的血擦洗干净。他见张老大身受六处刀伤,伤口还在流血。他急忙把伤口敷上了红伤药。 张老大疼痛难忍,呻吟不绝。 吕大耳朵给他讨弄点大烟,让张老大喝下去止痛。吕大耳朵又起早回到船口,清除了张老大一路爬行留下的血痕迹。 日寇派人四处巡查,没有找到踪迹,只好不了了之。 吕大耳朵同胞情义深重,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张老大一命。受到乡亲们的热爱称颂。 八军的指战员知道了张万富一家惨死的消息,纷纷向军部请战,坚决要求打击凶残的小鬼子,为乡亲们报仇! 汪雅臣召集各团干部开会,决定袭击沙河子日军守备队,立即派侦察员再探敌情。 侦察员回山报告:淖藤太郎已返回五常县城,沙河子守敌有日军桑谷一个大队,猫子头的搜查大队,及警察分驻所的警察和自卫团。 汪雅臣与候启刚、王维宇和齐云禄研究制定了攻打沙河子的作战计划。第二天一早,八军主力披霞光踏朝露进至大东屯附近的山上,隐蔽休息待命。汪雅臣派负责后勤的刘守信,下山到大东屯联系做一千人的午饭。刘守信奉命和一名战士来到大东屯,找到了甲长孟大白话。 这个孟大白话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口若悬河,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一见刘守信的面,又敬香烟又递茶水,满口应承:“八军抗日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咱们老百姓吗?老刘呵,你就请好吧。你在这屋放心坐着,我这就安排去,保准让咱八军的弟兄们,吃好喝好有精神头打仗。” 孟大白话说完就出门找到手下牌长,分派为八军做午饭。他布置完毕,见左右无人,出溜一下子钻出村去,一溜烟直奔沙河子日本兵营告密去了。 孟大白话前脚出屯,八军在大东屯的抗日眼线就发现了,立即向刘守信报告。刘守信派战士回山送信。汪雅臣料日军闻讯后必前来偷袭。敌变我变将计就计,八军主力迅速运动至小黑顶子山,在敌人必经的来路上设下了埋伏,严阵以待。 再说这孟白话,他急速马溜快一路小跑来到了沙河子日本兵营,颠颠地找到了猫子头,报告了十军的情况。 猫子头又紧急领着他,向沙河子守备队长桑谷大尉报告。 桑谷思忖片刻,决意出击,命令猫子头搜查大队的人一起行动。 猫子头称搜查大队的人,大部分由副大队长郭云飞率领,正在柳树河子屯执行任务。 桑谷命令猫子头通知郭云飞率众跑步返回,并带柳树河子自卫团,由猫子头统一率领,火急赶赴大东屯参战。 猫子头“哈意”一声,跑步出屋。 桑谷只留少数兵力守营,沙河子的鬼子、警察、自卫团倾巢出动,总计六百余人,准备趁八军吃饭之机,突然发起攻击。 第83章 痛歼顽敌 桑谷命令鬼子一个小队和沙河子自卫团,由孟大白话带路为前部先锋,自己统带主力随后直扑大东屯,他骑在大洋马上,自以为得计,偷袭八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建立辉煌战功。 不料,桑谷的大队进入小黑顶子山,钻进了八军的伏击阵里,踏响了连环雷、遭到猛烈火力的打击。 桑谷部是日军精锐,遇伏受挫后迅速形成抵抗。桑谷指挥鬼子的轻重机枪向八军阵地疯狂扫射,敌炮也慌忙架起来,向八军阵地轰击,掷弹筒的榴弹也向我阵地发射。 八军居高临下,炮队早已架炮停当,马三强凝神亲手发炮。“轰!”一炮就把鬼子的重机枪炸哑巴了。又“轰、轰”连炮,炸掉了敌炮。几炮就把鬼子崩得火力大减。 战士们喝彩不绝欢呼:“马三神炮!” 各团乘势火力全开痛歼日寇。小黑顶子山枪声“嘎嘎咕咕”响似爆豆,炮声隆隆、手榴弹的爆炸声、喊杀声,交杂震荡山响谷应。 激战中,桑谷指挥鬼子们成散兵队形,挺着刺刀“呀呀”地猛扑八军山头,企图占领制高点。 山头阵地上八军战士奋勇阻击。史小媛和高彩霞的妇女排坚守阵地,同男兵并肩奋勇杀敌。 李青玉、柳燕春和大东屯的村民们在火线上抢救、运送伤员。 鬼子们呀呀怪嚎着扑上来,妇女排史小媛、高彩霞、彭二丫等人排枪齐射。 鬼子前头的被打倒了,后头又拱钻上来一帮,鬼子像疯狗一样越打越上。鬼子为了避免被围歼,拼死冲击。史小媛扔出了手榴弹,轰隆炸倒了一片,烟尘里又窜上来一片,鬼子死攻不退呀呀地上来了。 史小媛和高彩霞的步枪来不及压子弹,拽出匣子枪叭叭猛射。没倒下的还是攻了上来。史、高等人呼啦抓起了步枪挺枪拼刺。 一个鬼子挺刺刀猛戳高彩霞,史小媛不顾一切挺刺刀猛地拨开了鬼子的刺刀。说时迟那时快,高彩霞挺刺刀噗嗤捅进了鬼子的胸膛。 战友们瞪眼正要和鬼子死拼。 叭叭两枪,汪雅臣打倒了两个冲近来的鬼子,率谢丰和周大牤子做预备队的第五团杀到。谢丰、周大牤子大片刀呜呜生风,冲在头前砍瓜切菜一般。妇女排一起冲杀,死硬的鬼子撞上了不怕死的抗日英雄,抵挡不住尥蹶子败退下去了。 战友们端枪瞄准射击。 猫子头十分狡诈。他嘴上喊的响亮,实际拨拉他自己的小算盘。他带队不急于赶到战场,如桑谷得胜,他就抢上来分享功劳;倘若桑谷落败,他不陪着送死。 当桑谷被围与八军激战多时,猫子头和郭云飞等才“喘吁吁”地上来接应。搜查队和自卫团从八军背后开枪,桑谷率残部乘机冲突杀出了重围。 桑谷与猫子头损失惨重忙忙如丧家之犬,慌慌张张向沙河子狼狈败退。 汪雅臣留下第五团打扫战场,主力四个团向沙河子猛追。八军勇士们排山倒海席卷而上,越追越近。 桑谷残兵越逃越少。败兵前脚进街,八军先头部队紧跟着追进街里。桑谷和猫子头在沙河子结不成阵,立脚不住只得放了几枪,穿街而过落荒逃走。八军乘胜攻占了沙河子。 这一仗,消灭鬼子三百余人,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粮食、药品等重要物资。军心大振民众情绪高昂。 八军在沙河子焚烧户口册藉惩治汉奸,没收其财产,张贴标语,召开群众大会激扬民族正气,处死了罪大恶极的孟白话,追悼张万富一家及阵亡烈士,发放粮食救济百姓。乡亲们说:“要是八军能长驻下来不走,那该多好哇!” 桑谷被打得落花流水,侥幸逃得性命。他身后八军穷追猛打,与猫子头等不敢停留,鼠奔狼窜连夜逃至向阳山,用电话向边木报告,戴罪听候发落。 边木和淖藤太郎接到桑谷败逃的报告,大惊失色。桑谷大队是边木手下的王牌,向以强悍骁勇闻名,边木急急地召来了淖藤太郎,商议调兵遣将“讨伐”汪雅臣。两人正商议间,“叮铃铃”电话铃响。边木瞪着两只金鱼似的鼓眼睛,疑虑地拿起话筒一听,“咔”地双腿并拢,立正站定接受上峰训斥。 原来,八军收复沙河子以后兵分两路。侯启刚、王维宇留守沙河子;汪雅臣和张忠喜带三个团追歼桑谷残部进入向阳山地界。侦察员报告:桑谷和许岩松等已逃进了向阳山;发现有一个鬼子中队,正警戒看押着民工,修筑山河屯通往四合川的森林铁路。这中队鬼子,兵力分散在工地和驻地两处,其势可击。 八军早就有袭击修铁路鬼子的打算。汪雅臣和张忠喜、罗大川商议决定消灭这股鬼子。 汪雅臣分派一团打击工地之敌;二、四两个团合围驻地的鬼子。战士们分头行动起来,利用树木、庄稼的遮掩,隐蔽地接近敌人。两下里同时动手,突然发起攻击猛打猛冲。鬼子们措手不及拼死顽抗,八军勇士们奋勇围歼,少数鬼子见大势已去放弃抵抗落荒逃走。战士们和工人一起,动手破坏了已经修好的大段铁路。战斗胜利结束,缴获枪支弹药,粮食及大批炸药、雷管,解救出二百多名民工。 民工们哭诉悲惨遭遇。原来这些民工都是鬼子从安徽、山东、河南、河北等地招工骗来的,说是到了关外,如何吃大米白面挣大洋钱。民工们上了闷罐子火车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掉进了火坑。民工住的是透寒风漏雨雪的工棚,吃的是苞米面子喝稀汤,干的是起早贪黑的牛马活。鬼子的刺刀在身边闪动,监工的棍棒在头上挥舞,民工们被驱赶逼迫着赶修铁路。不知有多少民工冻饿生病而死,被埋在铁路路基下面。 今日枪响破空八军救星杀到,工人手持工具、石块与身边的鬼子展开了搏斗。战斗胜利结束后,要回家的工人,八军发给路费;大多数工人加入八军队伍跟随汪雅臣打鬼子。 鬼子设在山河屯的、负责施工修筑森林铁路的、“首岛组合办事处”,得到了鬼子被歼、民工被解散的消息,火燎猴腚似的哭喊着向吉林组合总部报告。 第84章 声东击西 鬼子关东组合总部早在“九、一八”事变以前,就对我四合川地区的原始森林垂涎偷窥,派人潜入林区秘密调查、绘制林相图,对生产、运输做了可行性分析。 一九三四年即开始筹备修筑,自山河屯至四合川的森林铁路。 八军这一下子打击,惊破了鬼子掠夺发财的美梦。日寇吉林组合总部火急向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报告。这样,倒霉挨熊的就是边木了。他手举话筒立正接受训斥:“在你的防区发生了这样有损大日本皇军军威的事件,令人痛心!你应该明白,四合川的红松白桦对我们大东亚圣战是多么重要!命令你部火速集结兵力,另调“满洲国”军邓旅前往你县协助讨伐,务必消灭汪雅臣、确保铁路修筑安全!……” 边木接完电话已是满头冷汗了。他掏出手帕擦拭着头脸,鼓着金鱼眼与屡战不利的副手眯缝眼淖滕太郎策划:将县城的机动部队全部调出;再从各地守备队抽调共纠合日军千余人,再调森林警察大队、县保卫总队;命令邓旅火速赶往沙河子会齐,共计总兵力两千多人马赶奔山区寻找八军,欲一举踏平九十五顶子山。 边木任前敌总指挥 偕同淖滕太郎及其搜查大队,催动人马气势汹汹杀奔沙河子。路上会合了桑谷残部和邓云章旅,张牙舞爪猛扑却扑了个空。 八军闪避锋锐走人了。边木留下一个鬼子中队防守沙河子,命令主力直捣九十五顶子山,看你汪雅臣往哪跑?!日伪军人马催趱赶奔,汗巴流水跑到离九十五顶子山不远了。 忽然,后队有鬼子兵骑马飞跑上来气喘吁吁报告:“八军重兵包围了沙河子,攻打甚急,请求火速回援!” 边木闻报心里暗自盘算,弹药给养刚刚运进沙河子,倘若丢了沙河子,就是攻下九十五顶子山也是得不偿失。他命令停止前进,拨转马头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回师包围沙河子里外夹攻消灭汪雅臣。 边木催促日伪军抢时间赶路。 突然,山岗上树林里机枪往鬼子群里“咕咕嗒嗒”扫射声像刮风,炮弹钻进敌人队里“轰轰隆隆”响似打雷。八军战士喊杀连天山应谷响,千军万马草木皆兵。边木大惊手忙脚乱声嘶力竭组织抵抗。等到鬼子们摆开架式预备决一死战时,八军云飞风行甩敌而去。边木白挨了伏击,死伤惨重。 边木整理队伍,急急忙忙赶到沙河子时,不见了八军的踪影。日伪军奔走疲累不堪,一个个瘫坐地上呼哧喘气。只气得他七窍生烟“八嘎”乱骂。 淖藤太郎立派猫子头的搜查大队,侦察八军主力的动向。搜查队四处打探,回来报告:汪雅臣的大队人马已杀奔向阳山。 什么?向阳山?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哇。目前森林铁路已修到向阳山。汪雅臣再在铁路上捅出什么篓子,上司怪罪下来,就把我撕啦撕啦的了!边木“腾”地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雷霆火炮严令桑谷带一个鬼子大队留守沙河子,戴罪立功只许坚守不许出战,以免中了汪雅臣的诡计。他集合起日伪军急急地朝向阳山追赶。 当边木和淖藤太郎率领大队人马赶到向阳山时,只见远山迭翠近绿盈目,八军主力的,哪里的去了? 孙中军和甘万才得知鬼子进山捣乱来了。两人就急忙把应用之物搬运进山洞,把猪全赶进了山洞里,洞口伪装遮蔽严实。 今年收山,满山满坡到处是橡子,洞里有妇女排帮助捡拾的晒干的橡子,还有木罐准备的溪水。猪有吃有喝。两人趴在洞口持枪监视敌情。 这天傍晌午时分,一队鬼子和伪军从谷口进来了。他们东张西望这地方是有人生活过,搜查一阵子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鬼子军官喝令继续前进,可是往前走到头是石崖,派几个伪军左右寻找也没有出路,只得返回来从谷口出去。 两人虚惊一场,鬼子走了就把猪放了出来。 哪知道,半夜时候出情况了,老母猪拱开了猪圈门子跑出来了。 孙中军和甘万才听见了动静,出门来一看:好家伙,一头大公野猪和几头野猪正围着老母猪和猪群呢。 甘万才吆喝一声,那公野猪和老母猪领着猪群,呼隆隆逃跑。 两人在后边追赶呼叫。那公野猪领头,老母猪追随,一齐往前跑。来到山崖跟前,公野猪从那堵塞的豁口窜了出去,老母猪后随,和猪群跑出去一晃没影了。走到跟前一看,原先堵塞的石块、木头竟被人搬开挪开了,是那几个寻路的伪军干的勾当? 两人十分懊丧,这黑灯瞎火的怎样寻找?军长交给的任务,这咋完成呢? 无奈,两人只得早早地吃了点饭,天一亮就带着枪支,开始顺着猪群的踪迹寻找。 翻山越岭,找啊找啊一直找到快晌午了,好不容易看到家猪和野猪在向阳山坡上,有的吃橡子、老母猪在那趴卧着。 两人悄悄地靠近,直到接近老母猪了,孙中军轻轻地召唤起来。那公野猪发现来人了哼哧一声窜奔逃跑。这些家猪围在老母猪周围,一头头竖着耳朵没跑。 孙中军走到老母猪身边,伸手为它挠痒,老母猪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主人为它抓挠。 原来是老母猪打圈子(发情了)了,昨晚才随野猪跑了。他原本跟主人是有感情的。 两人这才把猪群赶了回来。 北国之秋,树木葱茏庄稼茂盛。青纱帐浩瀚似海,八军健儿声东击西活泛似鱼。队伍游击到舒兰县朝阳镇附近,隐蔽在树林子庄稼地里休息,声响无闻“波澜”不惊。 自陈明丽牺牲以后,又因经常费神熬夜,且夜晚有蛟虫,汪雅臣开始抽烟了。他坐在树下,掏出黄锅红嘴短杆小烟袋,就烟口袋里装上一锅烟。嗯?传来了吆喝牲口的声音。透过枝叶的空隙,汪雅臣看见有个人牵着六、七头牛缓慢地朝这边放牧过来。这放牛的是个老头,一边放牛一边嘴上叼着烟袋抽烟。 汪雅臣揣起烟口袋,手拿着烟袋手指摁着烟锅,出了树林朝放牛的走了过来。警卫员于江跟在身后。 第85章 智取朝阳 放牛的听见了动静,抬头看见了他们俩吃了一惊。 汪雅臣走到老头跟前,微笑着说:“老大爷,劳您驾,对个火。” 放牛的老头没吱声,把烟袋递过来了。 汪雅臣接过烟袋,烟锅对烟锅抽着烟,把烟袋递还给老头。汪雅臣打量这老头见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体黑瘦,衣裤补连多处,光着黑脚丫子,就开口问道:“老爷子,您这是放自家的牛哇?” 老头子“唉”了一声,道:“替人家放的,挣几斗高梁,度命呗。” 汪雅臣:“您老爷子贵姓呵?” 老爷子:“免贵姓关呵。” 汪雅臣:“在哪个屯子住哇?” 老爷子:“就在这朝阳镇上。” 汪雅臣:“老爷子,您别害怕,我们是抗日的,不伤害老百姓。” 老头子的脸色略见平和,问:“抗日的?你们是那个队头的?” 汪雅臣:“我们原先是双龙的队伍,现在改编成东北抗日义勇军第八军了。” “双龙啊?知道知道。”老头子高兴起来:“你们大掌柜的叫汪雅臣,飞檐走壁手使双盒子炮穿杨神枪呵,那是天上的星宿下界,来降服小鬼子的,截火车、端鬼子炮台,是咱中国人的这个!”他说着竖起了大拇指点动。 汪雅臣笑嗬嗬地问:“老爷子,朝阳镇里有多少鬼子?” 老爷子:“连鬼子和二鬼子,有五、六百人呢,兵营在西关街。” 汪雅臣:“鬼子在镇上把守的严实吗?” 老爷子点头:“嗯,挺严实呵。小鬼子在四个城门口和镇里修了不少炮台和碉堡,白天晚上的都有人守着,要是硬往里打呀,就是打下来,那指定得伤耗人啊。” 汪雅臣说:“嗯,不能硬往里打,得想招哇。” 老头说:“那对啊,小鬼子可横了,要是把他戳弄急了,他还不出窝咬人哪?等他们离开了那王八壳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他个面面乎乎的。” “好哇,老爷子,您说的对劲呀。”汪雅臣说着掏出烟口袋递给放牛的老头。两人先后装上烟。老头掏出火镰火石打火两人抽着烟。 老牛伸卷着长舌“刷、刷”地捋着青草吃。 大牤子下到五团锻炼担任副团长,小于江担任警卫员,他在旁边向四外警惕放哨。 汪雅臣和老头掏心窝子交谈。 临分别,老头提出要求,道:“哪天你们有功夫,你给我引见引见,让我开开眼,见识见识你们汪军长,看看这位大侠长的啥模样儿。” “中呵。”汪雅臣乐嗬嗬地答应着:“有机会,八军领导人一定拜访您老人家。老爷子,等打跑小鬼子,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放牛的老关头裂开缺牙的嘴笑着说:“嗯哪,就盼着那一天呢。” 汪雅臣回到队伍,和同志们一起研究破敌之策。 谢丰、周大牤子率领五团战士,借着青纱帐的掩护,运动逼近朝阳镇西门,开枪打倒了鬼子的岗哨。鬼子防御工事里的机枪欢叫起来。 五团的战士瞄准了朝着街里“砰”、“叭”地射击。“冲啊!”“杀啊!”战士们大喊大叫声势雄壮。 朝阳镇里炸了马蜂窝了,日伪军紧急出动各奔战位。 双方镇里镇外“叮叮当当”地对射。 打了一阵子。鬼子发现前来攻镇的人马,喊的山响声势不小却是火力很弱,人数也不多,感到是受了侮辱:就这点能为,还敢来攻打镇子捋虎须?日伪军按捺不住火气,倾巢出动蜂涌杀出镇来。 谢丰、周大牤子的五团抵挡不住,回头拖枪慌慌张张朝镇外的小土山上跑。大队鬼子伪军追出西门一看,有一、二百人正朝土山上奔逃。鬼子的武士道精神冲天发扬,“呀呀”地喊叫着、射击着,挺着寒光闪闪的刺刀朝土山猛追过来。 五团跑上了山头,日伪军紧追到了半山腰。 五团占了山头回过身来,向敌人展开火力机、步枪猛打,手榴弹劈里啪啦在敌群中开花。埋伏在土山脚下的八军各团左右杀出,截断鬼子的退路。呼拉拉平地里涌出来无数英雄好汉,枪射炮轰,痛歼日寇。 不到半个小时的激战,鬼子已所剩不多。八军全线出击,围歼残敌。牛满山率领武术队奋勇争先,伪军士兵一个个跪在山坡上,双手举枪过顶投降。战士们消灭了顽抗的鬼子。打死敌人三百多人,俘虏一百来人,其中有四个鬼子。 汪雅臣命令五团和保安连打扫战场看押俘虏,其余各团乘胜向朝阳镇发起攻击。镇内守军稀少,有少数鬼子负隅顽抗。马三强指挥炮队架起炮来,向工事里的鬼子轰击。 战士们嗷嗷冲了上去,消灭了敌人,胜利收复了朝阳镇。 这一仗,缴获步枪五百多支,野鸡脖子重机枪三挺,轻机枪七挺,子弹六十箱,迫击炮两门,炮弹八箱,手榴弹六百余枚,还有大批粮食、军装等物资。 八军在镇上赈济贫苦。 汪雅臣又见到了放牛的关大爷。 关大爷这才知道,与他抽烟唠嗑的,就是小鬼子闻风丧胆当年的双龙大掌柜,现在的八军军长汪雅臣。 关大爷拉着汪雅臣的手,欢喜大赞不止。 镇上百姓见八军人马威武雄壮,用兵如神没费劲就拿下了镇子,队伍待人和气,军纪严明,救苦救难,众口称颂。 汪雅臣派朴成哲和警卫员于江,把救济的粮食和衣服送到关大爷家里。 关大爷千恩万谢感激八军。 根据群众意愿,逮捕了二名罪大恶极的通敌汉奸,没收其财产召开了群众大会,侯启刚发表了抗日演说,号召民众们团结一心不当亡国奴,抗击日寇杀敌救国,公布了汉奸的罪状,立即执行枪决。 朝阳镇沐浴在灿烂阳光之中,老百姓扬眉吐气,青年踊跃报名参军。 八军侯启刚、周树范和朴成哲等人,对伪军俘虏进行教育后,想回家的,根据路程远近,八军发给路费资助回家,愿意投军抗日的,编入八军队伍。 四名鬼子俘虏,有三名负了轻伤。汪雅臣命李青玉为鬼子伤兵上药包扎。 四个鬼子俘虏自被俘以来,自以为万难逃生,脸色铁青只等就死,只不知这支抗日队伍是让他们怎样个死法,是枪毙还是让自己剖腹? 第86章 谈笑手术 四个鬼子正在胡乱猜想,没想到,来了位天仙似的女大夫为他们处置伤口,又给他们饭吃。 饭后,关押他们的屋里进来几个人,鬼子们从来人的气度上,猜测这几个人一定是这支神勇强大的队伍的长官了。 汪雅臣、侯启刚、王维宇和朴成哲坐下来。 四个日本俘虏立正站着。 汪雅臣说:“你们已经放下了武器,我们对俘虏是宽大的,准备放你们回去。” 朴成哲把汪雅臣说的话用日语对鬼子翻译。 四个日本兵听后张着口瞠目结舌,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汪雅臣又说:“你们应该深刻认识,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对我们中国人民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朴成哲再翻译成日语。 四个鬼子听后垂首而立。 汪雅臣又说:“你们回去以后要劝说你们的同胞,不要打仗了。日本军国势力发动侵略战争,受害的是中国和日本的老百姓。” 朴成哲翻译完,汪雅臣接上说:“中国人民和日本人民应该平等友好相处,携起手来消除战争。” 侯启刚和王维宇又做了补充指点。 四个日军俘虏表示:“感谢不杀之恩,愿意回去做反对战争的工作。” 释放了日军俘虏,引起了朝阳镇的百姓和八军内部一些战士的不满: “小鬼子杀中国人连眼皮都不眨,咱们好不容易抓住了,为什么要放了?!” “放了他们,还让他们来杀咱们哪?!” 军部领导分头耐心细致地做解释说服工作:“从敌人内部来分化瓦解敌人,能起到枪杆子起不到的作用”。 放牛的关大爷说:“诸葛亮七擒孟获呢。咱们这样做有肚量,有胆量,有眼光……” 八军在朝阳镇秘密地留下了眼线,汪雅臣和战士们告别了众乡亲,踏上新的征程。队伍正在行进,突然地下情报员来了,向汪雅臣报告:“有五百多鬼子和八百多伪军前来“讨伐”。” 汪雅臣询问了鬼子的武器装备情况,当机立断,命令部队跑步前进,赶到朱旗口子,抢占了地形设下了埋伏。 八军指战员身上汗水未干,就见敌人的队伍过来了。头前是伪军,鬼子挑着日本旗在后,耀武扬威朝埋伏阵里闯。汪雅臣隐蔽在指挥位置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看到敌人全部进入我军阵地。他举起匣枪朝鬼子“砰”、“叭”双枪齐射:“打!” 各团的轻重机枪“咕咕嘎嘎”似狂风暴雨扫向鬼子队伍。炮弹呼啸着在鬼子堆里爆炸。战士们瞄准鬼子射击。鬼子被这突然的伏击打懵了。有的胡乱放枪,有的往蒿草丛里钻,有的乱窜……前头的伪军有的投降,有的撒腿四散奔逃。 鬼子慌乱一阵开始组织反扑,轻重机枪向八军猛扫,鬼子们挺着刺刀“呀呀”地鼓噪着拼死猛攻。经过一个多小时激烈的上上下下的拉锯反复争夺冲击,鬼子死伤大半溃不成军,残余的鬼子已形不成有组织的抵抗,开始乱钻乱逃。 汪雅臣一声令下,身先士卒,全线发起冲锋追歼残敌。 战斗中,汪雅臣不幸腿部中了流弹。 朱旗一战,八军消灭了日本侵略军三百多人,各团打扫战场,缴获甚丰。汪雅臣所负不是贯通伤,弹头有进无出,嵌在大腿里。 李青玉闻讯,火急抢上来为他上药包扎,搀扶上担架。 王维宇命令一团为前卫,二团断后,其他各团梯次前进,回返九十五顶子山抗日根据地休整。 部队回到山上,李文智立即为汪雅臣查看伤情。他轻轻地揭开绷带,仔细地看,用手触摸受伤的部位,然后看着王维宇和侯启刚,为难地说:“时间长了不行,得把子弹头取出来,可咱们没有麻药哇……” 没等侯启刚和王维宇开口,汪雅臣说:“李叔,您别担心,就动手吧。” 李文智道:“不中,这生拉活肉,伤筋动骨的,受不了哇。唉……找个相应的地方,把你的身子和腿绑在柱子上,再……” 汪雅臣笑了:“李叔,不用,那么费事干啥?您老就来吧,实在不行再说。” 军部里聚集了不少人。 李文智有些迟疑,拿起刀来。雪亮锋利的刀随手而动,伤口初开鲜血涌流,李青玉和于江上手擦拭。李文智不由地转头看汪雅臣的脸。人们的目光也从伤口移注过来——汪雅臣脸色微笑如常。 李神医手法轻巧利索,终于探查找到了弹头,夹出来一个带着血极像花生米的东西,恨恨地掷在地上。李青玉父女紧接着擦血、缝合、敷药、包扎。 汪雅臣动手术取子弹,脸色如常神定气闲。 王维宇和侯启刚坐在一旁,三个人正商量着工作呢。 李清玉和于江手拿毛巾,揩擦汪雅臣头脸上细密的汗粒。 李文智一边洗手一边感慨大赞:“我行医三十多年,头一回碰上汪军长这样的铁汉子。说书讲古,关老爷下棋谈笑自若。雅臣动手术取弹头面不改色,可比那古人关老爷刮骨疗毒了。老朽佩服!” 众人一致交口赞叹。 说说拉林河的上游,由大沙河、大石头河、黄泥河、三岔河四大支流汇合而成。上至高丽井子、老鹿窖,下至沙河子的广大地区,古来名唤四合川。这四合川苍松古树如海,珍禽异兽满山,林蛙银鳞盖水,鹿茸为贵,老参称宝,端的是地美物丰好一片锦绣河山! 四合川的腹地三人班屯有个猎户,姓韩名宝是地灵人杰,生得人高马大山场又熟脚步又快,凭一杆洋炮前前后后打住了七只猛虎,因而远近闻名。这年五月节交立夏,韩宝一家种完了大田在家修整农具,准备着夏锄莳弄庄田。 这天傍晌午艳阳高照,水碧林翠鸟鸣花香山川景色如画。 韩宝六岁的侄儿在大门口玩耍,忽见一群魔鬼涌进屯来。小孩子受惊转身往屋里跑。 孩子身后的魔鬼哇呀呀挺着刺刀,忽闪着帽子上兜屁似的布帘儿窜奔上来。 第87章 日寇兽行 韩宝的媳妇怀孕已将临产,正端着瓢在院中喂鸡,发见侄儿遇险挺着个夯笨的身子来救。 小孩子跑到半路摔倒了。魔鬼赶上穿背一刀将小孩刺死。后边的魔鬼窜上来,照韩宝媳妇当胸一刀又猛地一豁。 韩宝媳妇惨呼一声倒在血泊里,腹中婴儿坠地“哇啊”啼哭有声。 这魔鬼一脚将婴儿踢开,朝前窜扑。又一个魔鬼上来一刀将婴儿戳起来举在半空,狞笑着摔球似的猛掼下来——刚见天光的婴儿没了声息稀烂在地上。 韩宝正在院中修理一柄新锄杠,准备按锄头。他见状怒火撞破天灵盖,暴怒而起抡锄杠砸向鬼子,使得力猛鬼子急闪锄杠砸在枪杆子上,“喀吧”断成两截。 鬼子们挺刀刺来,一个抡指挥刀的鬼子“嚎唠”一声,众鬼子齐上将打虎的汉子捆绑起来。 与此同时,韩宝的儿子正在前园地里割韭菜,突遭惊变奔走呼喊:“爷,不好了!来——”喊声未完,被鬼子起手一枪打死在园地里。 韩宝的弟弟正在西下屋给牲口添草料,把手中的筐头子猛地砸向扑上来的鬼子,转身急寻应手的家伙,亦被赶上来的鬼子刺死。 韩宝的女儿和她二婶正在灶上做饭,娘俩被“呼隆”闯进屋来的鬼子杀死在灶间。 韩宝的老爹突闻孙子喊叫,劫难临头慌急摘下墙上洋炮,顺过来一洋炮将朝东房间闯的鬼子打倒。 后边的鬼子扑进屋来,老爹来不及重新装填持空洋炮与鬼子搏击,年老力衰亦被杀死。 韩宝的老娘和一个年已八十岁余岁的奶奶,被鬼子杀死在东屋炕上。 西屋炕上韩宝的小侄女正在睡觉,亦被刺死。 眨眼之间,鬼子杀死了韩家的十一口人。强盗们点着了韩家的房屋,“嘎嘎叭叭”烈焰窜空。 鬼子翻译对五花大绑吼骂不绝的韩宝说:“叫唤啥呀!你以为你命大呀?!皇军是留着你给带路呢。啊,哪儿有住户人家,你就往哪儿领。要想活命,好好的马溜儿带路!” 一个胖大壮健的鬼子,手牵扯着一截拴着韩宝的绳子,鬼子们推搡着韩宝逼他领路。 家乡的山山水水树木地形,韩宝太熟悉了。他打猎几乎踏遍了家乡的每一寸土地。他在头前走着,耳边混响着枪声、人临死前凄厉的叫声、房屋燃烧坍塌声、鬼子的狂吼、战马的嘶鸣、狼狗撕人的怒哼……他看见街道里、水井中、炭窖旁、地头上、鹿窖边……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猩红的血。 韩宝直瞪着眼睛大步地走着,往最密的树林里钻往最陡的山上爬,绕来绕去把鬼子累得筋疲力尽张大口喘粗气。他趁鬼子松懈不注意,猛地一头把身边的一个鬼子撞下了陡崖。他也跌落崖下侥幸没摔死,起身钻进树林挣开绳索逃跑了。 鬼子伪军在身后枪声乱响。 韩宝跑着,路上又碰上了几个人。大伙儿一块儿逃,撞见鬼子伪军一冲又跑散了。他逃哇逃哇,逃奔上了山头瞪眼四望,眼目所及乌烟蔽空腥风遍野。 他哪里知道,日寇策划已久的浩劫正降临四合川山区。鬼子纠集数千兵力,第三十八联队自舒兰向东北;淖滕太郎率日伪军顺向阳山朝东;边木大佐督兵由冲河街奔东南,珠河、苇河和蛟河、敦化的日伪分从外向内倾巢来犯;各路鬼子合力杀大沟。分头并进见房就烧、见人就杀、见好东西就抢,分明是烧光、杀光、抢光。 韩宝朝九十五顶子山方向加劲猛跑。他打定主意投奔双龙报血海大仇!他施展开穿山越岭的功夫疾奔,猛地绊了个趔趄,原来草丛中伸着两条死人腿。他闪避绕着来到新开道岭。忽地山坡树林中涌出一群鬼子拦住了去路。他急忙抽身回跑,后路已被鬼子截断。狡猾狠毒的鬼子隐藏在各山口要道,堵截捕杀逃生的人。 韩宝起手打倒了几个,众鬼子围堵齐上擒拿,韩宝赤手空拳舍死拼命,打虎汉子死于乱鬼之手。 这天早饭后,周二牤子走出屋来。他忽然发现南天空中有个怪物。他以为看花眼了,定睛仔细看,确实是个怪物,从西南山顶上飞过来,直着翅膀子朝东飞。他喊起来:“爹、娘、快来看哪!什么玩意儿在天上飞呢!” 周顺、周婶出屋来看。果然天上有怪东西,一个、两个,先后看见了四个,朝东隐隐有声飞过去了。周顺拿手中的烟袋指点着说:“这玩意儿,八成是鬼子的,听说过,叫什么飞蜓飞鸡的。” 周婶说:“上咱山沟来,准没好事。” 正说着话,一只“飞鸡”又从东边旋回来了,闪着亮“嗡嗡”声越来越响。哎哟,个头挺大的朝头顶上飞过来了。 周顺喊:“快进屋!” 一家子忙跑进屋。周二牤子在门口抻着脖子往天空瞅。 周顺说:“加小心!防备那玩艺儿下炸蛋!” 轰鸣声朝西过去了,没有下炸蛋。 四个人又来到院子里张望。二莽子眼尖:“爹、娘,快瞅瞅,南边是不是失火了?” 四人都往南看。南天空漫漫荡荡乌烟蔽天。再看西南、正西、北边、东面,都在烟云浮腾。 周顺道:“哎呀,是着山火了!” 周婶慌急:“这咋转圈失火呢?这可怎么办呢?” 周顺皱眉说:“看样子,烧到咱这儿,还得一会儿。” 话未说完,“叭勾——!”南山头子传来快枪响。 二牤子说:“听,是前山老常家!” 语声未绝,就见南山前浓烟冲天翻滚。 二牤子指画:“爹、娘,来山狗子了!” “哎哟,还有小鬼子呢!”二牤子和周婶一齐呼喊起来。 可了不得了!走在头前的是老百姓叫做山狗子的山林警察,后边是穿黄衣裳的日本兵,滴里嘟噜的从南道上来了。 看见鬼子的影就离房屋不远了。二牤子叹息他心爱的大黑狗去年老死了,要是大黑狗在,是不是能早点发现? 周婶急喊:“二牤子,快往后山跑!” 第88章 鬼子杀沟 二牤子顾虑着爹、娘的安全,迟疑着未动。 周顺朝二牤子瞪眼发横:“你赶紧跑哇!” 周婶着急忙慌跑回屋里,扯过一件衣裳把早饭吃剩下的几个苞米面饼子包起来。 “快逃命吧!”周顺上来抢过妻子手上的饼子,一只手拉着妻子、喊着二牤子火急往外跑。 二牤子闯回屋里,一手提洋炮一手抓着装铅丸、火药的皮兜子,随着爹娘往后山跑。 身后山狗子叫、鬼子嚎、子弹打着树木枝叶“叭啦扑哧”响。 兵灾匪祸百姓水深火热,周顺两口子上些年就在后山背阴面一截陡坡上,紧贴一块老大的石头掏挖了一个猫耳朵似的洞。周家没什么贵重值钱的物件可藏,只是用来藏点粮食啥的,有时候人也进来躲避劫难。 这洞口小肚子大,躲藏五、六个人没问题。洞口隐蔽,被一片贴地生长的狗枣子秧遮盖的严严实实。 周顺先一步来到洞口,挪开堵洞口的大石头。周婶子随后奔到,回头不见了二牤子。 周顺急忙把手上那包干粮递给妻子,让她先进去,嘴上埋怨着来找儿子。他回到岗脊,见二牤子端着洋炮蹲在大树后往岗下瞅。周顺悄悄地来到儿子身边,爷俩看见山狗子和日本兵分成了两伙。一队顺着道往北去了,看光景是奔北山老刘家去了。留下的这伙把他家房子点着了,有十多个山狗子和鬼子朝北岗搜索上来了。 二牤子把皮兜子塞给了爹,手拤洋炮眼睛冒火死死地盯着,警察和鬼子越来越近。 他悄悄地举起了洋炮瞄准,“唿嗵!”洋炮的怒火撞倒了走在前头的一个鬼子。 山林警察和鬼子们惊慌躲避树后,朝岗上射击。 爷俩转身猫着腰下岗。周顺在前,二牤子在后一边走一边用树枝子扫平树叶。爷俩进了洞,二牤子放下洋炮和爹挪过石头堵上了洞口。 一会儿山坡上传来步踏树叶子的“沙啦”声。 “快出来!看见你们啦!”“叭勾——!”枪声在山谷中震响。山狗子、鬼子在山坡上诈唬、搜人。 二牤子和爹把洋炮装填妥当,爷俩拤着洋炮守在洞口。 洞外有人说话:“他们是往这边跑下来了,怎么转眼没影了呢?” “你个傻瓜蛋子!早跑没影啦。咱们走吧!” 周围寂静下来。洞里的四个人大气不喘,等呵等呵。二牤子正想挪开石头出去看看,手刚摸着石头忽听岗上惊叫起来:“啊呀妈呀!蛇…蛇…大蛇呀!……” “你他妈的想找死啊?!” “我害怕…就怕那蛇呵……” “八嘎雅鲁!”是鬼子喝骂踢打的声响。 好悬!这帮狗娘养的真诡诈!他们是在张着网等着咱们钻呢。 一家子三口人惊瞪着眼睛——不能动了,等天黑了再说吧。 周顺轻轻地把盖着那口袋苞米的一块油布揭下来,铺在干草上四人坐在上面静悄悄不言语。 时间过的太慢了。二牤子透过石头空隙往外看,林子里有太阳的光亮,可不知道到什么时辰了。他吧嗒嘴有点饿了。 娘递给他一个饼子。 他接过来大口吃起来,吃完饼子又渴了。洞里没水,又不能出去喝水。二牤子干渴难忍越急越渴嗓子像要冒烟。他脱光了膀子,身子紧贴在阴凉的洞壁上觉得好受点。 他忍着忍着,知道爹、娘跟他一样渴得难受。我得稳妥点,别让爹娘看着心里不好受。他眯上眼睛想心事。我都十七了,要不是爹娘拦挡说我小,早像大哥那样找雅臣哥跟着队伍打鬼子去了,那多来劲啊!就犯不上往这洞里藏了。小鬼子经不住打,我一洋炮不就把他打老实了吗?要是手里有张大连珠、姐夫罗大川他们那样的机关枪,嘿!嘟嘟嘟……一打一大片,把这帮杀人放火的兔崽子们全打趴下! 他想到这睁开眼睛挺直身子坐了起来,笑呵呵地看看爹、娘,探着身子从石头空子悄悄伸出手去,摘来几片狗枣子叶,分给了爹娘。 他自己微笑着先把一片绿叶放进嘴里,使劲嚼着口中的苦涩…… 苦苦地等,直等到日落天色昏黑下来。周顺和二牤子挪开堵洞口的石头,二牤子从洞口探出身子向四外张望倾听。 天阴沉沉不见星斗,星星地掉着雨点,没发觉异常。他缩回洞里和爹娘合计,走吧,这地方没法住了,上九十五顶子山投奔汪雅臣他们去吧。 周婶把剩下的两块饼子揣进口袋里。周顺解开粮食口袋,用衣裳包了一包苞米粒子拿着——山里的人家遭难了,怕路上没有吃的。 周顺让二牤子把那块油布带着。三人轻手轻脚出了洞,挪石头堵好洞口。一家三口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挪动,下了坡到了沟底,在水流沟喝了水。小雨沙沙劲劲道道下个不停,林子里漆黑蚊子小咬上头糊脸。三人拉着手不时地挥手驱赶蚊子小咬,翻过了东岗朝东南方向走。摸着试探着走上了一个山包,估摸走出有几里地了。 周顺说:“别走了,等天亮了再说吧。” 三人紧靠着坐在大树底下,把油布抻开顶在头上避雨歇息。二牤子头枕着胳膊不知什么时候迷糊着做起梦来。 他梦见加入了双龙的队伍,拤着机关枪猛扫小鬼子,把敌人打得哭爹叫娘。他正扫射得痛快,忽然间下起了漫天大雪冻的手麻脚木,机关枪掉在地上。他急忙弯腰抱枪,身子一动忽悠睁开了眼睛,心里还在发急,身上哆嗦非常寒冷。 周婶展开手臂把二牤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二牤子感觉娘的怀抱非常温暖舒适,他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屈辱悲愤难熬的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了,东天掀出灰白。雨停了,山林间湿漉漉的缠绕着灰雾。一家人都觉得很冷,站起身来活动着腿脚往前走。 太阳终于露脸了,四个人走得又累又饿,就在山梁上坐下来休息、弄点东西吃。二牤子把洋炮靠在树旁,和爹、娘四下里寻找树洞背阴处干一点的树枝树皮。 第1章 忍无可忍 公元一九二八年秋。 关东张广才岭。 西天敛尽黄白的余晖,天幕上星斗闪闪眨眼。 苇河群山中的木头营子被罩压在黑魆魆的夜色里。坐北朝南的五间正房亮着灯光,门口晃荡着走出一个人来。只见这人个头不高,摇摆着走向西厢房。 伐木工人居住的西厢房低矮阴暗潮湿,中间立柱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劳作了一天的工人们疲累的在大炕上或躺或坐,空气里飘荡起一股股叶子烟的辛辣。 大把头邢尚珠――外号熊上树钻了进来,醉马哈地摇摆着挤坐在汪雅臣和王维宇的铺位之间,笑嘻嘻地咧嘴:“弟兄们,雅臣老弟,大哥给你们道喜来了。” 坐着的汪雅臣无动于衷:“别逗了,一天累的贼死,哪来的喜呀。” 胖头胖脑的熊上树眉飞色舞,咧着肥厚的嘴唇比比划划:“啊呀,天大的喜事啊!屯子里来了一帮接客的老毛子姑娘,一个个大高个子、鼓囔囔的胸脯、粉嘟嘟的那个白,嫩的一掐直冒水呢,馋死个人啊!” 汪雅臣微笑道:“大把头,你马溜地去呗!” 熊上树唾星乱飞:“好事我不能忘了弟兄们啊,有福大家享嘛!你们还等啥呀!?赶紧去尝尝鲜呀!” 工棚里一片沉寂,工人们都默不作声。 熊上树抬高嗓门:“你们咋回事!?咋蔫头巴脑的呢?!汪雅臣你楞实,你带头啊!你可是四大硬里的啊!门洞的风、窝箭的弓、跑腿的鸡巴小山东,哈……” 汪雅臣截断熊上树的笑声:“那白去呀!?开工到现在一文钱没开,眼瞅着要下雪封地了,弟兄们的棉衣鞋袜咋办啊!?” 熊上树肥厚的巴掌往上一扬:“大伙儿放心啊。这几天掌柜的正在钻天拱地四处想办法找钱呢,用不了几天就妥当啦!掌柜的发话啦,弟兄们到屯子里去松散,可以先赊着记账啊,没钱照样逛窑子!这可是掌柜的恩典哪!美吧?!” 灯光暗影旮旯里一个粗嗓门:“美个屁!俺们抛家舍业来,打算挣俩钱养家活口呢,不能逛窑子白填和了掌柜的!” 熊上树撇咧嘴:“哎,这咋出好心不得好报呢!?掌柜的是寻思大伙儿离家日子长了,让你们隔三差五地潇洒一下,这是对大伙儿的关怀嘛!” 工人们沉闷无语。 熊上树受了冷落发起急来,转对王维宇和汪雅臣:“王哥、雅臣,你俩张罗张罗领大伙去,我一句话,你俩的夜钱给打七折,咋样!?够意思吧!? 汪雅臣:“我俩的打七折,弟兄们的都打七折吗!?” 熊上树:“哎哎,你小子顺杆爬呀,这不是难为我吗?!你咋这样儿呢?掌柜的惦念大伙没拉家带口,你们又不是木头疙瘩,总该有良心吧!?” 王维宇开口:“大把头,掌柜的又盖新房又置买田地,这两天又娶了三姨太,却一拖再拖不给工人开支,他有良心吗!?” 熊上树眨巴眨巴眼睛:“哎,银钱是硬头货嘛,柜上有柜上的难处哇,眼时没钱。大掌柜的正在想办法东跑西颠的整钱呢。要不,不去屯子咱们凑伙局,压压宝玩玩牌,玩一玩赢它几吊子!乐呵乐呵!” 王维宇:“我们没钱,玩不了!唬悠谁呢?这大木头忽通忽通地往山外捣动,没钱?谁信呢?” 工友们附和:“我们没钱,玩不了,给我们开支!” 汪雅臣朗声问:“大把头,掌柜的要是真心惦念大伙,就该把工钱给了。再不开支,我们不干了!” 熊上树大瞪眼睛:“你个死孩崽子,想造反吗!?” 工友们七嘴八舌: “不开支,我们不干了!” “不开支,也没法干了!” “大掌柜的到底哪天给钱!?” 熊上树龇牙瞪眼发威:“这事你们跟我急歪没用!别寻思死了个杀猪的,人家掌柜的就得吃带毛猪!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大活人有的是!你们要是不服气,那就试试看!” 工友们一起嚷起来:“试试就试试!” 熊上树撅达起身悻悻地离去。 工人们冲着他的背影骂:“哄逛窑子骗耍钱,没好下水!” 有人冲着他的背影喝喝咧咧跳大神似的唱:“让你学好你不学好,杨梅大疮着上了……” 一拖再拖,掌柜的摆肉头阵支三扯四不开支。工友们忍无可忍呼啦齐上,讨要工钱把账房围堵得水泄不通。掌柜的巧舌花语推搪;工友们不依不饶。 汪雅臣厉声质问:“掌柜的,这钱早就该给了。柜上没有钱?你不是刚刚花大钱盖房子、买地、娶了第三房姨太太吗?这帮出苦大力的,哪个家中没有老小?都盼着这两个工钱养家活口呢。眼瞅着天要煞冷了,工友们该添置棉衣裳了。你说痛快话,到底给不给吧?!” “老汪兄弟、弟兄们,”掌柜的脸红脖子粗地哈腰抱拳行礼:“你们今个让我坐地拿钱,我是真的拿不出来。这样好不好,容我三天,就是砸锅卖铁,指定给各位哥们爷们开付工钱!行不行?” 工人们在期待中度过了两天。 这天傍晚收工下山走到离木营不远了,前头的工友急急惶惶跑回来报信:“雅臣,你和老王大哥快跑吧!掌柜的把警察弄来了,要抓你们俩呢!” 汪雅臣与王维宇交换了一下眼色,对工友们说:“跑?不跑!走,咱们齐心,看他们玩什么鬼画虎!”汪雅臣和王维宇大踏步在前,众工友呼啦啦紧紧跟随。 果然,大门口站着三个警察,掌柜的和大把头熊上树瞪着眼阴沉着脸站在一旁。一个身材胖大警官模样的挎着把匣枪,另外两个横着长枪。见工人们来到面前,警官挺胸腆肚拿腔捏调:“你们谁是汪雅臣?谁是王维宇?啊?!” “俺是汪雅臣,什么事?”汪雅臣昂然挺胸上前。 第2章 冤家路窄 “好小子,你想造反啊?!”警官吼着一伸手把汪雅臣的脖领子薅住了,抡大巴掌兜脸扇过来。 汪雅臣头一侧歪矮身躲闪,巴掌扫着头顶扇过。没等警察再打,汪雅臣双手猛压警官揪抓衣领的这只胳膊的肘弯,后腿蹬前腿冲身子弓,嘴上喊着:“为啥打人?!”脑袋猛地朝警官的头脸撞去,使的力猛撞个正着。 警官吃撞身子趔趄撑持不住,一屁股跌倒在地上,麻辣酸疼齐来,红血白涕淋漓,两手抓脸又去摸枪。 汪雅臣眼快手急,抢上来夺枪在手。胖警官死命抢枪与汪雅臣撕缠在一起。 工友们上来抱胳膊拽腿,将警官按倒地上暴揍。 这时候,工人们已经夺下了两支步枪,把掌柜的、大把头连同警察一块儿痛打。 王维宇招呼一声,和工友们将长短三支枪“扑通”、“扑通”扔进了门旁的水井里。 这里正在动手,账房里窜出十多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气势汹汹呼喝着扑上来。 工友们一起上,两下里交手拼斗起来。打手们来者不善,且都手持三节鞭、铁鞭、棍棒等器械,有几个功夫很了得,起手将头前的几个工人打倒了。 汪雅臣自幼曾得父亲的指教,习得一些防身的招数。这几年在木营,与王维宇等几个会武术的工友时有学习长进,今日紧急关头奋勇当先。 全木营一百来号工人,就是那不谙武功的,整天与大木头打交道,自有不俗的蛮力。工友们憋着一肚子气全红眼了。人多势众一个吃亏了上来一帮拼命,大斧、棍棒飞舞十多个围攻一个。打手们刚上来时气壮如牛以为必胜,蚂蚁翻蛋一般分组成团厮打,狠斗一阵子才知这帮工人心齐力猛,抵挡前边身后被下手了,渐渐招架不住被打倒。工友们打翻一个就捆绑一个,呼喊着声震山谷飞步支援别的战团。有两个打手见势不妙,死命冲开包围圈落荒疯逃。工人们追赶一阵子方才作罢。 不觉已是繁星满天。工人们在木营大院里笼起一堆大火,各房内点起灯烛,急急地救治受伤的工友。恶斗一场,万幸没出人命。汪雅臣和王维宇等人计议:派出几个工人远远地在路口放哨;仓库里取出好米好面好菜安排伙食。 审问警察和打手,招供是掌柜的花钱请来的。掌柜的骗他们说——工人们捣乱磨洋工,只要把汪雅臣和王维宇抓走或是打跑,其他的工人就散花了,剩下软乎脑袋的就可以随意捏咕了。 熊上树泥猪一般,躺在地上连声哼唧。掌柜的青绸长衫零碎了,鼻青脸肿跪在地上磕头如鸡鹐米:“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各位哥们爷们……” 汪雅臣厉声喝住:“俺们不能白给你干活!把钱柜打开开付工钱!你得拿钱给受伤的工人治伤!” 掌柜的哭咧咧地支支吾吾。 一个工人怒吼:“不开付就打死他!”说着抡起手中木棒照掌柜的劈头就砸! 汪雅臣挥手拦住动手的工人:“先看看他咋办。” 掌柜的水裆尿裤哆嗦成一团:“我…我是怕…没…那么多…现洋……” 王维宇道:“那好办,打开钱柜看看缺多少。你手上的金镏子、身上的怀表、你骑的大青马、木营里值钱的东西,都可以公道作价顶工钱和治疗费。” 工友们应声赞成。众人即刻动手,一一清点核价发放。 众工友吃饱酒饭收拾停当,探哨的工友急急来报,遥听后屯中群狗狂吠,必有缘故。当下众人商议决定:继续哨探加强戒备,安排好人员照扶受伤者,工友们这才执手依依互道珍重,连夜分头离开木营另谋生路。 汪雅臣与王维宇结伴而行翻山越岭,半头晌时分来到了一个小小山村。两人走进一户人家,休歇求饭。山里人虽贫寒但淳朴好客。饭后问明了道路,感谢辞别主人,兄弟两人在村口挥泪而别——王维宇向南走,回蛟河县探望老母妻小;汪雅臣朝西奔五常县。 汪雅臣肩头一根短棍子挑着个行李卷儿,满怀惆怅只身上路。屈指离家三年,不知老娘、哥哥可安好?家中是怎样打发苦日子呢?他归心似箭拽开脚步急急奔走,道北树棵子里忽地闪出几个人来堵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是苇河警察署长,另一个正是熊上树。两人手持短枪笑嘻嘻指点汪雅臣:“冤家路窄啊,看你往哪里走!” 汪雅臣一看不好唧溜回身,身后欻拉拉窜来三个平端大枪的警察,道北是立陡的山崖,他箭步奔道南的苞米地,苞米棵摇动突出几支步枪黑洞洞的枪口上来对着胸膛,完了,心中十分恼恨熊上树等狡猾狠毒。 警察署长和熊上树发令,两个警察夺下了行李,亮出绳索将汪雅臣紧紧地五花大绑起来。 熊上树飞脚把汪雅臣的行李踢下路旁,把汪雅臣的一套蓝布裤褂上下摸索,补丁处加意搜查,在贴衣口袋里找到一个小布口袋。他急抓在手里捏股旋即往外倒,七枚银元和几个铜版跌进掌心。熊上树蹙额撇嘴:“就这些,钱呢?!” 汪雅臣哈哈大笑。 熊上树,扬起马鞭子喝问:“钱藏哪儿了?!” 汪雅臣:“别做梦了,钱都分给工友们啦!” 熊上树犹自不信把手上钱揣起来:“你领头分钱,自己不留?!” 汪雅臣昂首:“我为大伙儿,不是为我自己!” 熊上树起手一马鞭猛抽在汪雅臣大腿上:“痛快地说实话!” 汪雅臣撇嘴瞪眼耻笑不语。 熊上树又是啪的一鞭子抽中汪雅臣肩膀。 汪雅臣双目喷火,横膀子猛撞熊上树。 熊上树被撞得趔趄啪嚓摔进了道上的水坑里。 警察们哄然发笑。又赶紧憋住。 熊上树泥猪一般爬叉起来,浑身上下泥水淋漓,恼羞成怒抡鞭下死手毒打汪雅臣。 胖警察署长笑嘻嘻劝阻:“邢哥,掌柜的要亲手发落这小子呢。现在打坏了,咋往回整啊?” 第3章 断开束缚 熊上树停止毒打,急步去道下把行李拎了回来,忙忙地打开见没有钱,不死心又把被褥仔细捏估一遍仍无所获,恼怒狠狠地扔了行李:“你个穷鬼!” 这时候,两个警察把隐藏在树林中的十多匹马牵了出来,把汪雅臣拴连在熊上树的马鞍上。十多个人一人一匹马上马骑行,身后还有几个骑马的,把汪雅臣夹在中间。 前面的马队速度快,汪雅臣脚步跟不上,熊上树就吆喝后头的警察挥马鞭狠抽驱赶。汪雅臣被拖拉着、抽打着跌跌撞撞地往前挣扎。 队伍来到一条小河,河水清浅水深在膝盖以下。熊上树骑马走到河中间,汪雅臣憋足劲猛地嚎了一嗓子怪叫。 熊上树的马突然受惊,猛地一窜把熊上树闪下马来,扑通一下子跌进河里。熊上树爬叉起来,浑身是水不顾一切挥马鞭痛打汪雅臣。 汪雅臣任他毒打依然嘻嘻笑。 警察署长劝解:邢哥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要死的人了,打坏了走不了道咋办?咱们把他整回去,那早晚还不是你的菜吗?到时候,你再好好修理他! 熊上树脱下衣裤拧了拧,为了赶时间只好披着湿衣裳骑上马前行。 太阳已到中天,队伍来到一个小村。只有十来户人家,队伍走进村中一户富裕一些的一家,院中有马有花轱辘车。 熊上树把汪雅臣拴在木辋铁圈的花轱辘车上。 主人帮助紧张罗,在马槽上喂上几匹马,另外的马匹就把麻袋铺在地上,拿木头垫着四边然后添草料喂上。 不一时饭做好了,警察署长和熊上树他们几个头脑在东屋炕上,围着炕桌喝上酒了。 灶屋摆一张大饭桌,其他警察围着桌子吃饭。 房屋里传出阵阵喝酒吃饭的嘻嘻哈哈。 汪雅臣怒火喷发在院子里大喊大叫:“你们这些鳖犊子,不让老子吃饭,一会儿抬着老子走!……” 这吼喊洪亮破空,院中狗走鹅飞马儿愣怔,屋里的像被捏住了喉咙一般,声响戛然而寂。 东房间炕上,熊上树端着酒盅抿了一口酒,余怒未息:“好好饿着他,就老实了!” 警察署长:“别地,还有几十里地呢,饿坏了走不动咋办?死囚临死还有口倒头饭呢。”吩咐手下头目:“二尿子,你和一个弟兄去喂他吃点,酒菜都给你俩留着。” 二尿子不太情愿:“那咋喂呀?” 警察署长:“那你就把他松开一只手,那小子可尿性啊。你得拤着枪不错眼珠看住喽,他敢不老实,你就开枪!” 二尿子和一个警察持枪从屋里出来,这个警察解开绳子在前头牵着,二尿子在后监押。两人把汪雅臣押进西房间绳子栓在抱门柱子上,那个警察端出一大碗高粱米饭、一大碗土豆茄子放在炕上,然后松开汪雅臣的一只手:“你是爷台,吃吧!” 汪雅臣单手抄起筷子扒饭狼吞虎咽。 那个看押的警察对二尿子说:“我去趟外头。” 二尿子不耐烦:净事儿,你懒驴上磨屎尿多! 这个警察咧嘴颠颠地往外跑。 突然传来马匹互相撕咬踢蹶的声音。 二尿子转头向院子望去,院里传来岗哨和主人的喝止声,二尿子迅疾回头,汪雅臣把那碗土豆茄子热乎乎地啪嚓扣到了他的脸上。 在二尿子啊呀声中,汪雅臣扯开了栓门的绳索,疾步猛窜一个鲤鱼翻身,噌地撞开后窗到了房后。 二尿子当即开枪了,叭勾响亮却没打上。 汪雅臣猛窜进了苞米地奋力飞逃。 背后传来杂乱的枪声和喊叫声。 汪雅臣在乱石蒿草间悠悠飞跑。听不见枪声了,他大汗淋漓,放缓脚步解除了身上的绳子,继续穿山越岭。他微微发笑,这正是顿开玉锁走蛟龙!为躲避追赶不走大路,落荒沿着落叶层叠荒草丛杂的山林小径,悠悠地大方向朝西赶奔。 老天不作美,不知啥时候长空阴云蔽合一声闷雷劈炸,一阵风儿刮过,大雨点打得树叶子噼哩啪啦响。秋风飒飒,这雨越下越大。他浑身透湿慌慌急急找不到避雨的地方。时而蒿草齐肩,时而巨石苔滑,风摇雨浇难辩路径。满目古树耸天,雨雾缭绕迷蒙,凄风嗖嗖透体生寒。他快速奔走抵御寒冷,远路跋涉已身疲肚饥,他把裤带勒紧些。 林中光线越发灰暗,风雨送来了暮色昏沉。突然前边“咔嚓”声音响亮,紧接着“扑通”一声。谁从树上掉下来还是从高崖跌下? “谁呀?!”他驻足喝问。 “嗷呜——”地一声巨吼,震得山岗子簌簌地动。他吃惊慌急撒眸察看。伴随着哼哧的是稀哩呼隆撞折枝条渐去渐远的声响。他嘴角上涌起憨笑,大老黑呀,说是黑瞎子从树上掉下来乐得哈哈大笑,那实在是疼得叫唤呢。 他喘息着登上了山顶。嗯?耳边好像是隐隐狗吠。屏息侧耳细听,又传来几声,分明是狗叫。有狗叫必有人家!他心里欢喜,急急朝狗咬的方向奔跑。时断时续的狗咬刺激着耳鼓,当他疾速穿越山谷攀上岗头往下一看,有人家了!一所房屋在夜幕雨雾迷合之中冒着炊烟。他下山穿过庄稼地来到房前。院里一只黑毛大狗冲他汪汪地示威。门儿开处,一个汉子吆喝住狗,端详来人。 汪雅臣:“大叔,俺走山道转向了,走这来了。” “哦,”中年汉子说:“那,进屋吧。” 这是两间马架子房,东间是厨房,西间靠南窗有一铺火炕。中年汉子点燃一支松明,屋里亮堂起来。炕上一位中年妇人和三个孩子围炕桌坐着,看光景是刚吃完饭。中年妇人见这位不速之客眉似卧蚕目若朗星脸面微黑透露憨实,看相貌岁数不大身子骨却十分壮健,贴在身上多处打着补丁的靛色裤褂有好几块挂坏磨破的地方。她打量着说:“这大雨泡天的,你咋钻林子走山道呢?” 第4章 智勇除害 中年妇人这样问,汪雅臣实话实说:“我在苇河木头营子回五常家,走转向了跑这来了。” 中年妇人:“下这大雨走老林子,你没麻达在山里头真福天呢。”她转向中年汉子道:“她爹,把你的夹袄和裤子找出来,给他换换。” 这烟熏火燎的泥土墙壁,这松明子轻轻摇动的火苗,这和善可亲的一家,汪雅臣觉得心里熨帖。他接过干衣裤走到灶间换上,把脱下的湿衣拧干些。中年汉子从灶膛里扒出一大堆红堂堂的火炭,就炕墙和锅台横搭一根木棒,让汪雅臣把湿衣搭在上面烘烤。 中年汉子问:“你多大了?” “俺十七。” “十七?个头可真不矮。你家在那嘎瘩?” “卞家围子。” “你姓啥叫啥呀?” “俺免贵姓汪,叫汪雅臣。大叔,您贵姓大名呵?” “俺姓周,我叫周顺。”周顺说着把铜盆舀上水,让汪雅臣洗了手脚,又让他吃饭。 “叔,婶,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婶催他:“别外道,天底下的人,谁能背着房子地在外走道呢?你快吃吧,热乎呢。” 汪雅臣饿极了,风卷残云一连气吃了七穗苞米、三大块窝瓜、半盘子辣椒酱方才撂筷。 周婶说:“你吃饱了吗?锅里还有呢。” 汪雅臣说:“婶,俺吃饱了。”说着话站起身来收拾碗筷。 周顺说:“你歇歇吧,让苓子拾掇。” 周苓子正在锅台旁翻烤湿衣,听爹说话急忙进屋来收拾桌子。 说着话湿衣裳烤干了。周苓子擎着松明给娘照亮。周婶拿起汪雅臣的衣裳缝补。 汪雅臣躺在炕梢,觉得这火炕真热乎。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周婶飞针走线,心里头热咕嘟的生发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像是娘亲的手在爱抚着他的头脸。他觉得像是周身有千万条细虫儿,在曲曲弯弯麻麻酥酥地游动,使人要飞升起来,甜暖得泪珠儿要滚出来。 他歪下头用胳膊挡住光亮,强忍着、忍着……啊呀,火红的太阳,爽神的春风,碧绿的麦苗。娘亲领他在田埂上挖野菜。灵俊的鸟儿在扑翅鸣唱,翩翩的蝴蝶在花草间飞舞。 蓦地,木营掌柜的和大把头熊上树冲上来:“把他娘俩给我抓起来!” 领着一帮警察牵着狼狗扑上来抓娘。 汪雅臣大怒挥拳飞脚来救娘亲,可腿沉拳慢心里大急忽悠噩梦惊醒。 屋内无灯窸窣有声,屋外黑狗在不是好声的咬。 周婶已经摸着麻杆夹着火炭吹出火来。“婶,啥事呵?” 周婶一边就火点着了松明一边说:“听狗这叫法,八成是猪精祸害苞米来了。” “猪精?”汪雅臣又问。 周婶答:“嗯,这野猪精可蝎虎了,上两天来过一趟,祸害了一大片。这不,又来了。” 周顺下了炕摘下挂在墙上的洋炮:“我看看去。” “俺也去。”汪雅臣掀开身上的被子下了炕,穿上布衫顺手抄起墙角的一柄铁锹,随周叔走出屋来。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东南山岗上残月斜悬,凉意袭人。周顺站在院子里听了听动静,端起洋炮对着门前的苞米地狗咬的方向,“咣”地就是一响,在这山沟静夜里分外震动。稍停一会再一听,好家伙,那山兽竟然当成了耳旁风,还在吭哧咔巴地祸害。 周顺和汪雅臣回屋来,找出装火药和铅弹的皮兜子装填洋炮。周苓子和大牤子、二牤子都穿衣坐起来了。 周婶道:“今年不收山橡子少,山牲口没啥吃的好进地祸害庄稼。咱这左近的邻居可让它糟践苦了。这老的少的一大家子,指望这点庄稼度命呢。现在就收吧,还没成熟好,寻思再挺两天过了秋分再收拾。唉,这个害巴人的东西,说来就来。” 周顺麻利地装填停当和汪雅臣起身要走。 周婶道:“外头冷,你们爷俩都加件衣裳。” 这爷俩接过衣裳匆忙穿好,提枪拎锹出屋来。 大黑狗还在狂叫。周顺手一摆嘴上哼了一声,黑狗就不叫了,扑前窜后地撒欢。 周婶在门旁叮嘱:“他爹,你爷俩加小心呵,吓唬跑了就拉倒,啊?” 周顺答应着和汪雅臣一前一后,顺着苞米地垄沟往前摸,黑狗尾随着。这爷俩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往前走走停停、看看听听。 汪雅臣眼尖,一碰周顺手往前指。两人顺垄沟往前看去,清冷的月光下一头黑乎乎的大猪,头朝北吧哒着嘴吃得正香甜。汪雅臣扯扯周顺的衣裳,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就在这给它来个迎头打猪。周顺连连摇手表示不能迎头打,手往东一指两人轻手轻脚往东移动。 周顺仔细瞅了瞅,在这个角度正打猪肚子。他冲汪雅臣点点手。 汪雅臣点头会意。周顺蹲身端起洋炮瞄准野猪。 汪雅臣寻思,什么猪精?就是个头大呗,这装的是独弹,打个穿肚过准是死猪一个。 “咣”地一下子,打得猪肚子直冒火星。啊呀坏了!这猪顶烟哼哼地窜上来了!周顺刚站起来那猪就到跟前了,一嘴就把周顺拱倒了。黑狗“呜”地扑上来,这猪猛地一摆头把黑狗拱得“汪呜――”翻跟头甩在一边。周顺倒地脸朝着野猪没挣扎起来。这猪怒极龇牙张嘴咬向周顺。 汪雅臣在侧旁抡圆铁锹砍下来了。说时迟那时快,这一锹使上了全身横劲砍中了猪头,“咔嚓”一声锹头和锹把断为两截。 汪雅臣心念电闪,这是铁猪钢猪吗?洋炮独弹打上冒火星, 铁锹砍猪劈上猪头没两半,咋锹却两半了呢? 那野猪被砍得发愣怔。 汪雅臣抡着锹把接二连三照猪头梆梆狠砸;黑狗返身扑上来带伤舍命救主下嘴咬猪;周婶她们娘几个呐喊着,周苓子当先拿着铜盆当锣敲,“嘡啷啷”山响,周婶高举火把,大牤子手持铁叉、二牤子端着马耳朵扎枪,老小嗷嗷地如飞跑来。周顺挣起身来手拤洋炮捣猪嘴。这猪精从来没见过眼前的阵仗,也许是方才汪雅臣那一锹把猪砍得不轻? 第5章 野山人骨 就在汪雅臣和周叔一家齐心同猪精拼命的时刻,就见猪精纵身亮蹄向斜刺里窜去,哼哼几个起落稀哩哗啦就没影了。 “叔,怎么样呵?”汪雅臣急问。 “觉着没咋的,幸亏你呀,要不说不定啥样呢。” 周婶娘几个跑到了跟前。 汪雅臣说:“俺婶心眼来得快,把猪吓得尥蹶子跑哇。” 赶跑了野猪老少欢喜往屋走。见周顺迈步一瘸一拐地,汪雅臣要背他。 周顺说:“不用背,你扶着我点,活动活动好。” 回到屋,汪雅臣把周顺扶坐在炕沿上。 周婶急忙撩起丈夫的裤子查看,左腿伤重些,老大一条子淤血的青肿。周婶摸起马耳朵扎枪,在墙角挖出一个扁形青花瓷酒瓮来,急急地揭去封口的油布、泥头、木塞,倒出半碗蘸着酒给丈夫揉着伤,说:“雅臣,你帮了大忙啦。要是你叔出点事,这一家子可怎么过呢?”她说着要掉泪了。周苓子姐仨低了头咬嘴唇。周顺拿起烟袋来抽烟。 汪雅臣:“婶,别这么说,要不是你们收留俺,在山上这一宿连冻带饿的,能有好吗?叔,俺觉得真是怪事。” 周顺抽了一口烟:“哦,啥怪事儿?” “您那一洋炮,俺看得明白是打上了,可那猪冒火星子窜上来了;再说俺觉得那一锹准把猪头劈成两半子,可锹砍坏了猪能一蹦多远。这不是怪事吗?” 周顺点点头:“唉,要不怎么叫猪精呢?这是个不恋群的孤猪,在这西南上有七八里地吧。那地方叫野猪沟,坐北朝南三面是山像簸箕似的。放山挖药材采蘑菇的让它祸害的不算,远近出名的炮手也让它祸害好几个啦。这怪物到了三伏暴热的天气,松树淌油子的时候就往那松树上蹭,蹭一身松树油子再到河边沙滩上轱辘一身沙子,躺那太阳底下晒。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折腾,浑身挂甲刀枪不入哇。” “哦,”汪雅臣惊异:“这么说,这个祸害人的东西没法治它了?” 周顺叹了口气:“没法子啊,这家伙贼奸呢,要好治,它这么害巴人早治它了。”他不让妻子揉了:“你歇一会儿吧,我自己慢慢活动活动。” 周婶说:“中,亮天了,该烧火做饭了。”转身观察狗,拿松明子仔细查看,发现狗肚子受伤了,破皮了所幸不深,急忙找出刀伤药给狗上药。 汪雅臣搀扶着周叔,在屋里屋外慢步溜达。 周婶开始做饭,周苓烧火帮厨。罕见的炒鸡蛋的香气,在屋里飘浮弥漫开来。周婶把炒好的鸡蛋盛进一个盘子里,走进屋放在炕上的炕桌上。 二牤子从锅台旁跟着周婶走进屋里,眼睛盯着鸡蛋看。 周婶轻声:“你爹和你雅臣哥都没吃呢,等一会儿再吃,啊。” 二牤子点头:“嗯,我知道啊。” 早饭周顺高兴喝了不少酒, 周婶把鸡蛋夹给汪雅臣。 汪雅臣又把碗里的鸡蛋夹给大牤和二牤子。 周顺饭后醉卧炕头。 周婶要汪雅臣歇两天再走——眼看着要下霜了,老光着脚怎么成呢?她找出一双给周顺纳好的鞋底,比量了汪雅臣的脚,行,做双鞋帮上好了给雅臣穿吧。周苓子帮娘做活。大牤子、二牤子哥俩缠着汪雅臣去打松鸭、山鸡。周婶答应了,嘱咐在跟前转转别远走。 汪雅臣把洋炮装药填弹整备妥当,背上装火药、铅弹的皮兜子和小哥俩出屋来。黑狗钻前跑后的跟着。地里的苞米被糟蹋得七倒八歪、苞米棒啃得半截流星好大一片。汪雅臣心疼,说不定哪天还得来呀。不中,不能挺着让它祸害,打这个孽畜!他对两个牤子说:“咱别打松鸭、山鸡了,打猪精去!” 小哥俩瞪眼反对:“你敢去打猪精?别去了,猪精厉害啊,出名的炮手都死了好几个了!” 汪雅臣说:“把苞米糟践没了,咱们吃啥?上山下地的碰上它就是麻烦事,不打住它能安生吗?你俩要帮俺,俺就照量照量去,整好了把它大獠牙掰下来给你俩玩!” 周大牤子问:“真的?咋帮啊?” “你俩先在房山头玩,等俺走远了再进屋,俺婶俺叔不问就别说俺打猪精去了,把狗也唤回去。” “中,你千万得加小心呐。”小哥俩一步三回头的往房子跟前走去。 汪雅臣沿着猪踪往前撵,踪迹进了树林就模糊了。 他大步疾行翻山越岭寻找那三山抱谷的地形。过了一条小河翻上了一道山梁,迎面是一块卧牛似的大青石。这一阵子走得急浑身燥热,他坐到石上洋炮倚肩想稍事休息。人在这坐着眼睛四外张望,哎,那灰不溜秋的是什么?起身上前一看,竟是吃囫囵苞米没完全消化破破糟糟的新鲜猪粪!左右一看,这地方野猪经常来回都霸压出小道来了。他噌噌爬上了大石旁边的一棵大柞树,这儿正是三面山岭环抱一条阔谷。沟坡苍松浓翠发黑,岗上树木挤挤叉叉。五味子藤蔓像红蛇缠绕攀爬,软枣子秧茎似灰蟒盘旋而上。两声“吆吆”急骤远逝的鹿鸣,增添森森冷气。 他从树上下来,端着洋炮机警地顺着小路往西搜索。山势一弯耸起一道刀切似的石崖。崖底与山坡相交处隐约有洞穴。他不敢再往前走,折身从山后背攀上崖顶。崖下黑粪点点,往西不见明显活动的痕迹。他捡起一块石头朝洞口扔去,石碰石“嘭嚓”响,不见动静。他抠起一块大石轱辘辘推下去,仍不见反响。野猪没在窝,它总得回窝,回来就打它! 他下了石崖寻找伏击地点,找着找着又回到了大青石这儿。他围着攀登过的大柞树转了转,预备了几块碗口大小的石头。好,就在这儿以逸待劳。他在大青石旁边不远处坐下来。哎,这树棍子咋这么格屁股呢?他伸手摸起来刚要扔出去,呀,哪是什么树棍子,竟是一节灰白的人骨! 第6章 勇斗猪精 这是命丧猪嘴的冤魂啊,汪雅臣心思转念,起身把人骨放在大青石上,打算挖个坑把人骨埋了。他拿起一截树枝挖坑。山土黝黑松软,挖好坑把人骨放进坑里埋了。他拍拍手一抬头,啊呀!像一面子黑墙从东边晃荡着走来的,不是猪精是什么?! 汪雅臣正在这里埋葬人骨,野猪精来了!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汪雅臣一见猪精大怒,决意殊死一搏;那野猪精也看见汪雅臣了,怒哼连声,这不就是昨晚砍我一铁锹那小子吗!?今天我让你吊死鬼翻弄眼睛——要你难看! 却说大牤子、二牤子在房山头玩了一阵子就进屋了。周苓子问:“汪哥呢?” 这哥俩鼓嘟着嘴你看我、我瞅你,谁也不吱声。 周婶问上了:“你姐没问你俩呀?你汪哥呢?” 大牤子说:“打猪精去了,不让我俩告诉,怕你们不放心。” 周婶一听变了脸色放下手中的针线:“这孩子真是天胆!可了不得!苓子,你爹这个样子,你快上前山老常家,我上后山老刘家,求他们帮着把你汪哥找回来,越快越好!” 周苓子答应一声,娘俩惶惶急急出门分头找人去了。 原来这猪精昨晚上美餐吃得不快活,逃跑回来肚子不饱满睡得不香美。它早早地起来逛荡着觅食,吃顺口的吃惯了,不是美味咽不下去,只好回洞待天黑再故伎重演。这畜生没精打采扭扭嗒嗒往回走,猛听岗上一声吼:“哪走!”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刮着风声砸过来。 这怪猪急忙摇头晃脑也没躲开,耳朵下边重重挨了一石头。猪精顿时大怒。它大獠牙外翻身形狼抗蠢笨,动作起来却十分凶横活泛。只见它双耳一抿“哼哧”一声,风动叶飞就到跟前了。哦,人呢?树旁人影晃动。野猪脖子一挺就窜扑上来,冲的力猛人已走树还在,“噗”地一下子撞在树上,哼吼怪叫。猪精硬得刀枪不入;那老柞树实在也不软乎。这猪精怒哼着抬头张眼,见汪雅臣左手提洋炮右手扳树枝正纵身上树。怪猪吭哧一声,后腿下蹬前腿上冲搭在树上身子直抻,大嘴一张来咬汪雅臣。 汪雅臣正右臂抱住树桠,两腿搭在另一个树枝上,身子铁板桥横在树上,身上垂下的皮兜子当啷下垂。猪精张嘴就把这皮兜子咬住了,怒火万丈左右撕扯凶猛地往下扯;汪雅臣死死地抱着树桠,两条腿攀住粗树枝拼命往上挣。 “嗤啦”一下子被带子挣断,皮兜子叼在猪嘴上。险到了极致! 汪雅臣翻身骑上了树杈,左手抓树枝稳住身子,右手拤着洋炮来挑逗。 猪精吧哒着嘴扔了兜子,左拱右啃又纵身抻脖张着个大嘴来咬,够不着人就咬洋炮。汪雅臣就势把洋炮嘴子往猪嘴里送。就在这人送猪咬合二为一猪嘴叼住洋炮铁嘴的一刹那,汪雅臣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一声闷响在喉咙里炸,猪嘴里没有吼出响亮的声音,冒出的却是蓝烟。像是倒塌了一堵墙,猪精呼隆一声翻倒在地,口中血涌蹬蹬了几下腿瞪着眼睛躺在地上放扁老实了。 故此,远近传扬开了“山东哥勇斗野猪精”——这是后话。 汪雅臣抬胳膊擦抹了一下额头冷汗,看野猪不动弹了才从树上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光,扛起洋炮拿着皮兜子顺着来路回家。 走到半山坡听到有人呼喊:“汪雅臣”,“汪——哥”,是周婶和周苓子的语声。汪雅臣亮开嗓门答应着。两下里呼应联络越走越近。林木间隙出现了人影,周婶母女身后还有两个人。 周苓子额角汗湿面颊红润轻灵地跑在前头。周婶走到跟前上下打量汪雅臣,埋怨:“你这孩子,咋这么愣头青呢?也不说一声就上山了,没出事谢天谢地呀。”她说着回转身给汪雅臣介绍:“这位是你刘叔,这位是你常哥,是帮着来找你的。” 汪雅臣上前拉着刘叔和常哥的手:“谢谢刘叔,谢谢常哥。” 刘叔名叫刘福来,背着杆洋炮,说:“平安是福哇,你没出啥事,比啥都强啊。” 常大哥名叫常明,扛着柄大斧子咧着厚嘴唇笑了笑,意思到了。 周婶说:“咱们往回走吧。” 汪雅臣说:“婶,俺把猪精打死了。” “什么?!”四个人像是没听清楚,大瞪着眼睛惊诧。 刘福来吃惊地问:“你怎么打死的?” 汪雅臣:“俺上树了,它窜上来,伸嘴咬洋炮嘴子,俺一勾火它就死了。” 刘福来等来人大庆幸。 汪雅臣头前领路,五个人你言我语来到了山岗子上。那提起来叫人心惊肉跳的庞然大物横卧山坡,四人惊叹乍舌。刘福来踢了踢猪精的肚子:“这大家伙,能有五六百斤呢!雅臣,你有韬略,一副侠义心肠,为我们这方百姓除了大害啦!” 五人高高兴兴下山回家,到老周家吃了饭。刘福来回家套来了牛爬犁,把野猪拉回来的时候都下半晌了。周顺、汪雅臣、常明帮着扯腿扶身,刘福来持刀把野猪开膛剥皮。大牤子、二牤子探前钻后看热闹。 这里正忙忙活活地开剥,那大黑狗“汪汪”地咬起来。 一个人进院来。 汪雅臣举目细看,见这人两只突出的肿眼泡,是个脖短头大矮胖的车轴汉子,腰间掖着把匣子枪。 这人没到跟前就嚷嚷:“你们可真会发财啊!哟嗬,这猪个头可真大啊!”原来此人闯荡江湖因眼睛出奇绰号“猫子头”,是胡子保胜队的炮头。随在猫子头后边,哩哩啦啦有二三十个七高八低的汉子脚步杂沓进院来。一个个黑眉乌嘴长衫短褂穿戴不一,横扛斜背的多是长枪,也有腰别“独角龙”、肩背大刀的。为首的这人面黑个高,小眼睛眍瞜眼窝大鹰嘴鼻子,嘴巴撅着几根发黄的狗油胡,说话囔吃囔吃地:“喝喝,他妈巴子的,真有这份子口头福噢!弟兄们,今个就不走喽。周顺噢,这在那儿打住的噢?” 第7章 保胜招将 周顺答道:“在野猪沟。大当家的,这回可除了大害啦!” 大当家的保胜小眼睛溜圆:“这就是那猪精噢?” 进院来的众崽子拥挤上来,抻着脑袋大呼小叫:“是谁打住的?!怎么打住的?!” 刘福来指着汪雅臣:“这位就是打猪精的少年英雄,姓汪名雅臣。”他从锹砍猪精起连说带比划那急关紧要处的身段架式,直说到一炮定乾坤。这些风高放火月黑杀人的汉子,一个个听得抓耳挠腮瞪眼舞掌惊诧喊叫。 保胜上下打量汪雅臣:“噢,好小子,真他妈巴子的有尿噢!” 保胜身旁翻垛的赵师爷,身穿长衫手捻山羊胡念念有词:“嗯,大当家的慧眼识明珠哇。汪壮士相貌俊伟身骨英挺,如此贵格实属罕见。这为民除害的义气,单身闯猪穴的胆气,炮打猪精的灵气,实在令老朽钦敬!真乃人中豪杰,英才、将才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哟。” 保胜眨巴着小眼睛:“噢,好!老汪家小子,我看好你了!你跟着我闯荡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噢?” 赵师爷对汪雅臣说:“汪壮士,我们大当家的素有爱才之心,今天看中你啦。你也是苦出身,不如入了大伙共图富贵,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知汪壮士意下如何?” 汪雅臣道:“谢谢大当家的和赵老先生。俺有三年没回家了,着忙回家看望俺娘呢。” “呵呵,看你娘噢?”保胜大鼻子囔哧:“你连双鞋都混不上,空着俩爪子回家看你娘噢?他信手从衣袋里掏出几块大洋在手里颠达:“这是好东西噢,没有这个啥事你也办不了噢。你先跟着我抓挠俩钱吧!” 汪雅臣执意不从:“大当家的好意俺心领了。这入伙的事,俺得回家跟娘商量商量。” 保胜小眼怒瞪:“商量什么?!妈拉巴子的不识抬敬!老子一个唾沫一个钉,你敢驳回?来人噢,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扣喽!” 一声答应,猫子头和一个细长身材三角眼噘嘴唇走道有点拧跶腿的汉子闯上来,一左一右架着汪雅臣的胳膊往院外走。 周顺、刘福来和常明惊慌地央求:“大当家的,您高抬贵手呵,他是好人呐!” 赵师爷目视保胜劝道:“欲速则不达矣,不妨从长计议。” 保胜的鼻子联合着腮帮子和嘴唇,使劲朝右下又返回左上转扭了两下:“真啰嗦!噢,给我站住!” 猫子头和他表弟外号叫噘嘴骡子的煞住脚步听候吩咐。 保胜道:“好噢,看众位的金面,让这个小子带一个饭碗,到阴曹地府有个要饭吃的家伙噢!” 一个匪崽子应声跑进屋,拿来一个饭碗递给了猫子头。猫子头接过饭碗和噘嘴骡子夹着汪雅臣往前走,突然两边一叫劲转过身来。 保胜扬臂伸腕擎着匣枪,歪着头麻达着眼皮似笑非笑,听着周顺他们苦苦地央求,尽心畅意享受淫威带来的快感。 汪雅臣面对匣枪那乌黑的枪口冲着保胜吼:“保胜呵,你没有爹娘呵?!你是石头蹦出来的!?你不是英雄,你是狗熊!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祸害百姓的胡子头,俺就是不入你的破烂伙!” 众胡子抻脖瞪眼愣怔。周顺等人吃惊变色。保胜逼迫汪雅臣入伙;汪雅臣不从怒骂。戗了这个混世魔王,完了完了! “呵呵,看你嘴硬还是我枪子硬!”保胜大怒鼻子上耸咧嘴狞笑,举起匣枪右手食指贴压扳机。 正在这时,眼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是周顺媳妇挡在了枪口前:“大当家的,求您饶了雅臣吧……” 保胜右臂微垂,匣枪上下点动着:“马拉巴子,老子金口玉牙,今个非让姓汪的小子吃枪子不可!” 周婶死命拦挡:“他还是个孩子,千万不能啊!……” 保胜凶横:“你找死噢?!”他右腿上步左胳膊把周婶往外一扒拉。 猫子头扬手把饭碗“噗”地扣在汪雅臣头顶上。 保胜随即抖腕搂火,一枪把汪雅臣头上饭碗打得粉碎。 猫子头伸着短粗的手指摸汪雅臣的心口窝,转过窝瓜似的胖脑袋咋呼:“没咋的,这小子是木头做的!” 汪雅臣甩开猫子头,疾步来看周婶。 周婶被搡倒在地上,周顺和苓子把她扶了起来。周苓子为娘拍打身上的土。 汪雅臣上来问:“婶,伤着了吧?” 周婶轻轻摇了摇头,泪珠扑簌簌滚了下来。 汪雅臣两眼怒瞪保胜:“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这老周家你们常来常往,晌午了在这打尖,天黑了拿这当店。你良心让狗吃了?!你算什么大掌柜的?!” “哟嗬,这小子还真能巴巴两句呢啊。老子就得意这烈决的,呵呵 。”保胜以笑解嘲。 赵师爷好言劝慰:“雅臣兄弟,大掌柜的这是考察你的胆量呢。我这里替他赔个不是。”他说着抱拳朝周婶拱拱手:“周顺家的,多有得罪了。” 保胜队里有两个异于常人的弟兄,见汪雅臣所为心生钦敬。一个姓张名忠喜,山河屯抬大木头出身。这人性格爽直,说话大嗓门,长得肩宽背厚腿粗腰壮一身的好力气。因为打伤了木头行掌柜的,进东山里当了胡子。另一个是郑长锁,榆树县赶大铁车的老板子出身。这人紫棠脸身材长大话语不多心里有数。因雇给财主赶车出门卖黄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胡子,跟车掌包的被打死,连钱带马被洗劫一空。他回去没法交待,被迫入了匪伙。 当下三人促膝畅谈,吐胆倾心相见恨晚。 周家灶膛里架着木柴大锅烀熟了野猪肉。 胡子们进山里自以为到家,狗啃狼吞把肚子装得溜圆。天黑了大门外放一个望水的,众人安置睡觉。保胜、赵师爷和猫子头几个上炕睡,周家老小被挤在了炕梢。崽子们在炕旮旯和灶间铺垫睡卧之处。 汪雅臣和张忠喜、郑长锁正在院子里谈心,听见周婶在炕上呼喊汪雅臣。 第8章 争强火并 三人来到门口一看,屋地上一个个恰似煎鱼一般没有闲地儿。周婶从窗户递出来一床棉被。汪雅臣接过棉被,与张、郑寻找睡卧的地方。院子西侧有一个小木棚,里面安着一盘石磨,空间狭窄难以栖身。木棚南有几堆准备用来苫房成捆的茅草。三人动手,将相邻的两个草捆堆横上几根木棒,上盖草捆下铺散草。张忠喜和郑长锁把两张狍皮铺上,三人钻进去扯被挤卧,谈说好一阵子方才入睡。 睡梦中被狗咬枪响惊醒,汪雅臣知会两人谁也没动——伴着枪响传来急快的脚步声,有人窜上来贴着木棚子喊:“保胜,四面都是我的人,你跑不了啦!把家伙给我扔出来!” “齐云禄噢,你做梦娶媳妇噢?老子饶不了你噢!”保胜在屋里喊。 齐云禄贴着木棚冲屋里“啪啪”射了两枪。房屋周围亦有人放枪吼叫。 屋里也在向外射击。 齐云禄又喊起来:“保胜队的弟兄们!冤有头债有主,我找保胜算账,没弟兄们的事!你们别帮保胜这个鳖犊子了!你们出来吧,咱们合伙干!” 屋里射来一枪,猫子头喊:“放你妈的狗臭屁!”噘嘴骡子也跟着叫骂。两下里又叮叮当当对射起来。 齐云禄喊:“你们屋里听着,我姓齐的仁至义尽!我再喊三个数你们不缴家伙,我就下令烧房子了!一、二——三!” 齐云禄“点”字尚未出口忽听身旁有声响,明白过来已经晚了。汪雅臣奔的是齐云禄,扯腿捞倒纵身骑上夺枪在手。张忠喜和郑长锁同时出手,一人擒住一个。汪雅臣拤住齐云禄的后脖领子,匣枪顶着后脑勺喝令:“让你的手下闪开,两头都住手!要不让你先死!” 齐云禄扯嗓子叫:“闪开吧!都闪开!” 事变仓促同伙救护不及,眼见几个首脑受人所制,无奈只得后退。 保胜和猫子头等众得势,持枪呼喝着跳窗户出屋门扑上来要动手。月光照见汪雅臣神威凛凛,一手拿住齐云禄一手冲他们擎着匣枪,吓得保胜等人惶急躲闪。 汪雅臣大喝:“都给俺回去!你们有仇有火有章程,另找地方打去!别拿人家老周家当战场!” 齐云禄的人在庄稼和树木的暗影里喊叫:“保胜,你要是敢动我们大当家的一根汗毛,要你脑袋!” 保胜等人明知道仍处于被包围之中真动手没便宜占,却不甘示弱地对骂:“过来吧,咱们掏齐云禄的心肝下酒,大伙儿多喝几盅!……” 汪雅臣喝令:“你们都给我听着!今晚上谁也不准再动手!齐云禄,听我良言相劝,领着你的人远远的走着!要是你今晚上得手了,是不是坑害了老周家一门老小?!你要是还算条汉子,就不该报仇拿人家老百姓垫刀!” 齐云禄道:“多亏明公指点,齐某报仇心切险些犯下大罪!明公大恩,云禄当犬马相报!” 汪雅臣道:“言重了,齐兄既有仁慈之心,必能为国为民建功立业。”说话间将枪递还给齐云禄。 齐云禄接过枪,问:“请问仁兄高姓大名?好叫小弟铭刻心怀。” 汪雅臣道:“小弟贱名何足挂齿;此地不宜久留,请善自保重。” 齐云禄深施一礼转身离去。赵师爷劝说保胜等人作罢,加排岗哨后回屋来,称颂汪雅臣三人救了大难。 原来齐云禄曾是保胜队二当家的,因与保胜争夺一个花票(年轻女子)翻脸。齐云禄和几个心腹弟兄趁夜带着花票逃走。不料保胜早有防备,领着人紧紧追赶。垫后掩护的弟兄和花票被乱枪打死。保胜一枪险些要了齐云禄的命,幸得两个弟兄舍死相救逃进树林躲过一劫。齐云禄养好伤发誓报仇,自己拉杆子纠合起一帮子弟兄。今日暗暗侦探夜间来寻仇,不料却被平息。 天亮饭后,保胜队要开拔。保胜请汪雅臣随队同行。 汪雅臣不从:俺必须回家请示俺娘,俺娘同意才行。 保胜:“好吧,看在你孝行的份上,我和你一起回家!” 汪雅臣好说歹说不同意。 保胜拿出八十块银元赠送;汪雅臣不受。 赵师爷、张忠喜和郑长锁以个人情份赠银,虽数目只是三十几块,汪雅臣辞去推来只得收了。 又隔一日,汪雅臣要回家。周氏夫妇再三嘱咐,日后常来往。汪雅臣拿出五块银元给周家。周叔周婶高低不收,说野猪肉吃不了,除了腌一些剩下的可以到集镇上去卖。 汪雅臣说一定得留下,给弟弟妹妹做衣服穿。他穿上周婶做好的鞋,带上周家给的野猪肉辞行,周家老少送出老远。两下里深情难舍挥手而别。 他思母心切一路赶奔,于夕阳斜照中回到家门。西院的陈大娘正手上扬食嘴里“咕咕”着唤鸡。汪雅臣收住脚步:“大娘,您好哇?” 陈大娘抬头见是汪雅臣,慈祥地笑说:“哎哟,雅臣回来了!你娘可盼红眼啦!” “娘!”汪雅臣喊着疾步进屋。老太太正在做饭,听着语声伸着双湿手往外迎:“怎么才回来呵?” 母子相见,母看子目光从头热摸到脚,儿满身风尘多了几分老成;儿看娘伸手来摸娘的鬓角,又当娘又当爹两鬓添白发。 “臣儿,先歇歇脚,饭一会儿就好。”娘说着转回身子去切菜。 “娘,俺洗把手,俺来切。” “臣哥!”人没进屋,那熟悉圆润的声音跑进屋来了。 汪雅臣答应着擦着手迎接。进屋来的是一位比汪雅臣矮半头的少女陈明丽——身量苗条白净脸儿。一双杏核似的眼睛透着灵秀,眼神飞动看汪雅臣:“你回来了?” “嗯,刚进屋。”两人目光相接碰溅出真挚亲密的火花。 陈明丽问:“在山上摆弄木头,累吧?” 第9章 强横霸道 “挺累的。”陈明丽又问:“能吃饱吗?” “伙食不好,俺饭量又大,能吃八分饱吧,钱可不少扣。” “婶,臣哥准是走饿了,我切菜。” 雅臣娘说:“你切吧,俺和苞米面。小丽比亲闺女还孝行,雅臣不在家,有大事小情的都是她帮着俺。” 陈明丽洗了手,抄起菜刀嚓嚓地切土豆。 娘三个正说着话,陈大娘端着一个瓷钵进屋来:“今晚做的小豆腐,你们娘俩尝尝。” 汪雅臣急忙接过瓷钵:“俺可喜欢吃小豆腐啦,出门在外一顿也没吃着,可馋了。” 陈大娘道:“那你就多吃些,吃没了再盛去。”说唠了一阵儿陈大娘要回去。汪雅臣把带回来的野猪肉拿出一大半送给陈家。陈大娘也不过于推辞。陈明丽也要回去。汪家母子留她吃饭。 陈明丽说:“怕我爸妈等着,等吃完饭我再过来,你把外边的新鲜事说给我听听。” 两人说着话走到屋门外,汪雅臣招手,贴着陈明丽的耳朵悄声:“你等着,俺有事。”他说完返回屋里。 不大一会儿,汪雅臣走回来倒背着一只手说:“你闭上眼睛。” 陈明丽顺从地笑模笑样闭上了眼睛,长睫毛不安分地微微拱耸着。汪雅臣抓起她的手,把攥着的物件放在了她的手掌里,轻声说:“给你的。” 美目闪亮,陈明丽轻轻打开手上的月白色手帕,见里面包着一把小巧的红木梳子。那梳背上雕着一枝绽放的红梅,梢头登上了一只翘尾活泛作势的花喜鹊,在晚霞里红艳耀目。她抬起头来热望着臣哥,面颊红光和霞光辉映涌动着亮丽,是那么清甜纯真,那么妩媚动人:“臣哥,真好,我稀罕!” 汪雅臣:“先回去吃饭吧,一会儿再唠。” 陈明丽点头往家走,不时地回头。 汪雅臣再三摆手示意,陈明丽才走进家门。 时间不长,陈明丽就回来了,帮助汪母收拾饭桌子。 收拾利索了,汪母点起麻油灯,陈明丽依偎着汪母,听汪雅臣讲。 汪雅臣把工友们齐心斗木营掌柜的、回家半路被抓打野猪精等事简略地说给陈明丽听。 陈明丽提心吊胆地听着,不住地发问。 汪母和陈明丽一样,两人都为汪雅臣的生死揪着心,痛恨那些害人的狗贼,感恩那些好心帮助汪雅臣的人们。 话题说到了汪家的老家。老家山东蓬莱靠大海,都说海上有仙山,可人间的蓬莱多苦难!汪雅臣十岁那年,弟弟病饿死了,一家人死逼粱山闯关东,走走停停转悠来到了五常县卞家围子。见这地方民风淳厚,汪家在此留住了下来。日出月落看看汪雅臣长到了十二岁,爹娘省吃俭用把汪雅臣送进了私塾,嘱咐儿子用功念书。 汪雅臣两个月下来搏得老师见人就夸,说这孩子天分好,将来必成大器。一年后父亲病故家计越发艰难,汪雅臣辍学雇给人家放猪。放猪牧牛拾柴挖野菜的丫头小子喜欢往一块凑合。孩子堆里有个扎着小辫拎着小筐拿着小铁铲的陈明丽。汪雅臣把从爹那听来的,什么杨令公碰碑、岳母刺字、戚继光抗击倭寇等故事讲给伙伴们听。尽管汪雅臣丢落一些故事情节,伙伴们却缠着没完没了地要听。讲得猪进地了还不知道,有时候日头过晌了忘了回家。后来,一个个抡着杨柳棍子当刀枪,学那故事中的人物较起劲来。 汪雅臣出口带着侉味:“俺是小将杨宗保!胯下白龙马……”这个接茬:“你是杨宗保?我是皇帝!小将杨宗保接旨!” 那边一个比比划划连喊带唱:“你是皇帝,俺来夺你的江山!萧天佐大摆天门阵——” “呀呀呸!”陈明丽举着小铲子嚷:“我是穆桂英!十打天门阵!” 那萧天佐不承认:“你个小丫头蛋子!什么穆桂英啊?!” 汪雅臣抱不平:“她就是穆桂英!你不服先吃俺一枪!”说着冲萧天佐的屁股蛋子扬起了鞭杆子。萧天佐手中的棍子没有鞭杆子长,力巴头没有汪雅臣大,只好躲闪做着鬼脸讨饶:“好好,她是穆桂英,阵阵少不了穆桂英啊!” 惹得伙伴们哄笑。 这萧天佐诡计多端,躲开了鞭杆子就喊叫起来:“杨宗保和穆桂英是两口子哟!” 小伙伴们也跟着起哄:“哦,他俩是两口子哟!” 陈明丽与汪雅臣自幼两小无猜。两家的老人早有所期。汪雅臣自东山里归来,两人形影不离。 这天来了个卖糖葫芦的,在大街上转悠喊叫。两人出门买了几串。不料这晚上灯以后,村中狗突然狂吠起来。汪雅臣和陈明丽慌急躲入陈家。眼见一帮人来围汪家房屋。陈明丽把汪雅臣急急藏进马圈旁边的谷草堆里。 陈明丽返回东院。雅臣娘正在厉声质问:“你们是不是胡子?这黑更半夜的干什么?!” 熊上树扬脸冷笑,呼喊警察们搜查。屋里屋外被翻的乱七八糟没抓到人。熊上树横:“你儿子藏在什么地方?!” 雅臣娘冷冷地道:“你不看着了吗?俺这小破屋能藏住人?” 熊上树撇裂嘴:“我们白天看到了,你儿子就在家里!” “俺大儿子给老严家扛长工,回家一趟也不行呵?” “你别打马虎眼!我说的是你二儿子汪雅臣!” “二小子好几年不在家了,他早把俺这个当娘的忘了扔了。他在哪儿呵?” 熊上树气得大嚎:“你不说,就把你带走!” “那敢情好了,俺有吃饭的地方了。” 熊上树狠狠打了雅臣娘一个大嘴巴。 雅臣娘豁出去不活了:“没有庄稼人的活路啦!”她抢上来抓挠要和熊上树拼老命。 警察们七手八脚做好做歹拦挡拉架。 第10章 风迷雪路 熊上树无奈,和警察们气咻咻地走了。 从此,汪雅臣等人倍加提高警惕,风吹草动担惊受怕 陈家是有地有车有马的人家。汪雅臣先是帮陈家收庄稼、接着打场。 看看进了腊月门。刀子似的西北风嗷嗷叫,明丽娘染病沉重卧床不起。 接来大夫看了开了药方。 第二天一大早,陈大爷套上了马爬犁,和汪雅臣、陈明丽上五常街为陈大娘抓药,捎带置买香纸蜡炮,眼瞅着来到年关了,把在五常街里读书的大儿子陈明亮接回来过年。 奔五常街朝西走是顶头风。汪雅臣赶着爬犁眼见要进五常街里了,碰上了几个醉醺醺背大枪歪戴帽子的大兵。走在头前的一个兵,拽着马笼头就把爬犁掉过头来了。汪雅臣急忙从爬犁上下来:“老总有何贵干?” “你没长眼睛啊?送老子们一趟!” 汪雅臣说:“老总,俺家里有病人,紧等着抓药去呢。”陈明丽和陈大爷也下了爬犁说缘由。 “抓药?这死冷寒天的出这苦差,老子们找谁去?你送不送?!”大兵说着喊“驾”,赶爬犁就走。 汪雅臣倔强劲上来了:“你们怎么不说理呢?你们是兵还是胡子?” “少他妈揍!”汪雅臣身后的一个大兵,一枪把子捣在汪雅臣的腿弯上。他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揍这个鳖犊子!”几个大兵喊着“揍”围上来,对汪雅臣脚踢枪把子磓。汪雅臣挣起身子施开拳脚,几下子就把三个大兵打趴地上了。 旁边一个满脸大麻子的兵,看光景像是个领头的。他见自己弟兄吃亏了,骂骂咧咧地顺过大枪冲着汪雅臣就搂火。 陈明丽眼快手急,箭步上来奋力一推枪身,把枪推开了枪也响了。子弹冲天尖啸。陈大爷父女慌忙过来曲意央求大麻子。几个吃亏的大兵恼羞成怒,爬起来拳脚齐上下死手暴打汪雅臣。陈大爷父女求告这个,拉扯那个,好歹才把他们拉开。 陈大爷和陈明丽扶起汪雅臣。陈明丽流着泪替他擦脸上的血。陈大爷说:“我一准把老总们送到地方。一时半会回不来,我打发孩子去抓药。” 大麻子撇着嘴紧紧着鼻子骂道:“真他妈的庄户孙!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给痛快地送到山河屯吧。” 陈大爷怀中掏出药单子递给汪雅臣,看了看两个孩子嘱咐了两句,在大兵们的催逼下赶着爬犁顺道往南去了。 汪雅臣周身疼痛,怒瞪双眼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爬犁。 陈明丽给汪雅臣拍打着周身的雪,抽泣着说:“我给你揉揉。” “走,抓药去!”汪雅臣说着转身一瘸一拐地走。陈明丽上来搀扶着他,两人奔五常街。 老天阴云凝铅雪急风狂路上难遇行人。 汪雅臣的眼前,老是晃动着大兵们横行的身影,耳边震响着那破空的枪声。他想到明丽危急关头挺身救他的情景,不由地转过脸来看陈明丽:“别扶我了,你累了。” “不累。”陈明丽口呼白气说。 “明丽,咱净受欺负哇。他们一枪把俺打死,咱上哪申冤去?人急了造反!总有一天,俺要把那些欺负百姓的狗杂种,一个个的全打趴下!” 明丽说:“他们人多还有枪呵。” “唔……他们有枪……”汪雅臣喃喃自语,忽地斩钉截铁:“咱也整枪啊!天底下还是受欺负的穷人多。俺没跟你说吗?在苇河木营,那掌柜的把头们贼横,欺压干活的工人,可工友们一齐心,把那些坏家伙打得哭爹叫娘。这横的怕不要命的!” 陈明丽信服汪雅臣。明知走那样的路艰难危险,巨大的神力吸引推动她,情愿和雅臣哥并肩向前! 两人去五常街抓了药,冒雪回到家。陈明丽忙忙地架起药罐子为母亲煎药。 这雪越下越大,快半夜了,陈老爹才一身风雪疲惫地回来了。 汪雅臣连忙帮助卸爬犁。 明丽娘一连服了几服药,病势好转。 过了年,悠忽到了元宵节。这天下午,一个人赶着一副马爬犁来到汪家大门口。爬犁上下来两位不速之客,很出汪雅臣的意外,竟是保胜和赵师爷。两人头戴貂帽,身披狐狸皮大氅,脚登高筒毡疙瘩,上下光鲜阔绅士派头。汪雅臣出屋迎接。 一见面,这保胜囔哧鼻子越不通气他越能白话:“嗬嗬,大嫂噢,你养活了好儿子喽!见面分一半,亲儿子捞不着,这干儿子跑不了喽。他不去看干爹,俺来瞧看瞧看干儿子哟。” 请来明丽爹陪伴唠嗑。明丽娘俩帮厨,尽其所有整备酒席。这胡子头三盅酒下肚就甩袖亮掌把底牌抖露出来了:“干爹不能白当呵,给干儿子见面礼五十块大洋喽。” 随着保胜的话音。赵师爷微笑着把钱褡里红纸包裹着的大洋,放在了雅臣娘的面前。 保胜笑说:“大嫂,这年也过喽,你就在家消消停停地过呗,让雅臣跟着俺去——” 赵师爷急忙接过话茬:“合伙做买卖。” 保胜嗬嗬地笑着,点头道:“对喽,合伙做大买卖!” 雅臣娘咳嗽了一阵子:“雅臣十五岁那年要上木头营干活去,好,闯去吧。唉,老天爷不打扮人,俺长病到今个也没好利索。他大哥给人家做长工,雅臣不在身边伺候着不中啊。俺和老陈哥嫂商量好了,等到今年上秋,把小丽他俩的喜事办了。他成了家俺就大撒手了,愿上哪就上哪去。二位这重礼,实在受不起呵。” 原来这保胜与赵师爷见汪雅臣人品忠厚,喜爱他行事有勇有谋。若能把他招收在麾下委以重任,必能壮大队头响亮招牌。保胜则可太上皇一当,威威赫赫财源滚滚。因此,保胜与赵师爷亲自登门招将。料这小户贫寒人家一见大把的银钱,定然眼花缭乱必遂心愿。没想到雅臣娘礼数周全言语慎密,且有明丽爹小锣边鼓韵调和谐。谈来说去,两方不妥。保胜几欲动粗;赵师爷委婉调和。汪雅臣有老母在堂,不愿违逆亲意。 不料半夜时分,狗咬人喊咣咣砸门。 第11章 情凝心仪 汪雅臣厉声喝问,起炕找到火种晃动出火苗伸手点上了灯。 这时候,呼隆一声响房门被撞开,一帮人脚步咕咚闯进屋来。只见当先握枪进来的正是熊上树。 汪雅臣怒斥:“大胆狗球子,还敢来!” 熊上树嘿嘿冷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回堵个老实的,看你还往哪儿跑!” 保胜醉马哈地要发作,赵师爷赶紧扯住,道:“列位有何公干啊?” 灯光影里,熊上树和警官见赵师爷相貌清奇端坐炕上,问:“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赵师爷微笑:“鄙人乃吉林省长官公署参议。”又指保胜:“这位是警备司令部特务队包队长。” 熊上树神色一凛急忙收起枪来点头哈腰:“呵……久仰久仰……” “你久仰个屁噢!”保胜按捺不住,手擎大镜面匣子指点喝骂:“他妈巴子王八犊子!好香美觉让你们给搅喽!” 熊上树和警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又听赵师爷道:“这位汪雅臣的老母,就是我们省张长官的表姐。亲戚失散多年,张长官派我俩来,一是登门给老夫人拜年,二是资助汪家还要给雅臣弄个差事。不知列位半夜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哪知道这回碰上了硬茬子,熊上树和胖警官惊惶:“掌柜的……打发我们……来…来给汪雅臣汪大爷拜个晚年。” 保胜酒气熏人匣枪指戳:“净扯犊子噢!你们掌柜的,还有那个鸡巴署长,不开工钱还他妈巴子的又打又抓!惹老子高兴了,先他妈巴子的把他俩崩喽!给我马溜地滚犊子噢!” 两人刚转身要领人出屋。 “站住噢!”保胜大嚎:“把拜年礼物留下噢!” 熊上树心眼还算反应挺快,急急从腰包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二十块大洋,放在保胜面前:“不成敬意…请…请笑纳。” 第二天早晨吃完饭后,两人辞行。 保胜:“大嫂噢,雅臣去不去,你们娘俩琢磨琢磨噢。这年头门户头不硬,说不定早早晚晚就得吃亏噢。雅臣,你要是去呢,打明个算起俺在冲河街客店等你三天。过了三天,嗬嗬嗬,那就不候喽。”说完,两人坐上爬犁扬长而去。 雅臣娘坐到炕沿上心烦意乱:“这事可怎么办好呢?他俩临走说的,是那么个理也是震唬咱们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能去当胡子吗?那就败坏了咱老汪家祖祖辈辈的清白名声啦。咱不能去!怕就怕这个保胜啊,早早晚晚得找咱们的碴儿。” “娘,俺想去。” “什么?你——”雅臣娘站起身手指儿子,急怒攻心脸面紫涨,冲儿子扬起了长满老茧的大巴掌。她巴掌在半空直拧动,没打向儿子却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浑身颤抖着坐回炕沿上,老泪纵横:“你是存心要气死俺啊!” 汪雅臣慌忙跪在娘的面前,抓着娘的手:“娘、娘,听俺把话说完啊。” 陈明丽开门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从没见过这娘俩老的哭少的跪,知道出大事了。她慌忙转身飞快回家搬救兵。 明丽爹娘大感奇怪,着急忙慌来到东院。陈大娘进屋一看:“才刚还都乐乐嗬嗬的呢,啊,咋回事儿?你们娘俩这是唱的那出哇?” 雅臣娘收泪带着悲腔:“你问问他吧。咱们饿死、穷死,也不能丧良心去当胡子,糟害百姓丢人现眼啊!俺老汪家祖祖辈辈没让人家戳过脊梁骨哇!” 汪雅臣说:“大爷、大娘、娘,这些天俺就寻思,咱们成天价提心吊胆过的这叫什么日子?木营掌柜的逼咱们,白道的兵比黑道的胡子还逞凶霸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咱得闯出条路来走哇!到那,俺就跟保胜挑明喽。保胜队的人要是不抢穷人,都学英雄好汉劫富济贫,俺就入他的伙。” 雅臣娘叹口气:“那保胜是个混世魔王啊,他能听你摆弄?” 汪雅臣:“保胜队的人也有被逼上梁山的。俺想去找张忠喜、郑长锁他们。要是保胜不依俺,俺就另拉队伍除暴安良……” 明丽爹说:“雅臣,这事儿,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啊,干哪个闹不好有大闪失呢。” “雅臣,你别去了。我不让你去。”明丽娘阻拦。 汪雅臣说:“大娘,俺明白老人的心情。如今这天下,哪有咱老百姓的活路哇?俺和明丽这辈人,不能缩着脖子让人家欺负。俺们得挺起胸脯子,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来!” 陈明丽说:“我知道雅臣哥的心思,咱能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啊。硬把他留在家里,怕是把他憋屈坏了。大婶、爹、娘,我替雅臣哥求个情。他是龙是虎让他闯去吧。要是有那么一天,雅臣哥能带领一大帮英雄好汉为咱老百姓撑腰,那该多好哇!咱们也跟着光彩啊。” 汪母凝视陈明丽:“小丽啊,你真同意雅臣去闯吗?” 陈明丽深深点头:“我是舍不得,可没办法呀,被逼的。三位老人都在眼目前,小丽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就是这命呵。盼着雅臣哥为咱们蹚出一条光明大路。他一年不回来,我等他一年,三年、五年…不管到啥时候…我都等他……” 她说着语声渐低哽咽难言,热泪盈眶转身出屋去了。 明天,汪雅臣就要离家去冲河街。陈明丽挑灯赶绣手帕。汪雅臣在身旁陪伴。夜已经很深了,父母都睡下了。 陈明丽对他说:“你去睡一会儿吧,明天还得走远道呢。” 汪雅臣坐着不动:“睡不着哇 ,一寻思离开家,心里就不是滋味。” 陈明丽停下了针线,美目眨动深情地看了汪雅臣一眼,又低头针密线长地绣。 汪雅臣说:“小丽呀,俺走了,老娘就托付给你了,替俺照看着。” “你放心吧,你不吱声,我也能做到。”陈明丽点头答应着绣完了最后一针,把绣好的手帕双手捧着递给汪雅臣:“臣哥,你带着他,就像明丽在你身边。” 汪雅臣双手接过来捧看,见月白手帕上绣着出水莲花并蒂、五彩鸳鸯双游,明晃晃四个大红字——地久天长。他点头道:“小丽,俺把它贴身带着,想家了就看看它。” 贴心的人儿两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第12章 投匪当兵 第二天一早,汪雅臣辞别了三位千叮万嘱的老人,动身前往冲河街。 乍暖尤寒时节,冰雪覆盖大地,天际横着连山,蓝空飘着流云。 陈明丽一送再送泪眼盈盈深情无限:“臣哥,你走了,我的心也跟着你去了。” 汪雅臣心潮激荡:“明丽,我在外边有了一定,就指定回来接你。” 陈明丽深深点头:“嗯呐,我等着,我陈明丽这辈子不会嫁给第二个人!” 汪雅臣:“明丽,你臣哥不管走到天南海北,哪怕隔着山隔着海,俺心上只有你小丽,不会娶第二个女人!” “臣哥!” “小丽!” 陈明丽扑进了汪雅臣的怀中,两人紧紧拥抱、亲吻在一起。陈明丽眼泪汩汩长流。 汪雅臣掏出鸳鸯手帕。 陈明丽急忙阻拦:“别使它!” 汪雅臣也流泪了:“让他带着你的热泪,更让我时时刻刻想念着你!”他用手帕为她轻轻擦拭着腮边的泪水:“丽,别哭了,啊。” 两人牵着手,陈明丽送了一程又一程。 汪雅臣:“丽,你回去吧,老人不放心该惦记着了。” “嗯哪。”陈明丽哽咽着答应。两人依依难舍强离别。 陈明丽看着心上人渐渐远去泪眼迷蒙。 汪雅臣回转身摆手示意让她回家。 陈明丽不往回走,反而急急跑上坡顶摇手痴痴地眺望心上人,直望得天光泪光两模糊别影依稀走天地,脚步声声响在心上踏起波翻浪涌: 泪眼依稀啊 难别离, 脚步铿锵呀 踏心上。 前程万里坎坷路, 哥哥啊, 愿你遇难化吉祥。 哥哥你一片赤诚志, 为争天地亮堂堂。 盼啊盼, 翘首望, 盼望早日传捷报, 老百姓喜洋洋, 山河满啊满春光! 汪雅臣到了冲河街,在客店找到了保胜和赵师爷。 一见面,雅臣就单刀直入地提出自己的条件:“要想我入伙,咱们绺子不能祸害穷百姓,要打贪官污吏、除暴安良!” 不料保胜竟特爽快,拍着胸脯子保证:“妥噢!往后就照你说的办喽。咱保胜队从今往后劫富济贫打贪官喽!咱们逮住一个财神爷,顶他妈巴子的多少个叫化子噢?!” 从此,汪雅臣改名叫王景龙,随着保胜队东游西走。他和张忠喜,郑长锁三人得功夫就练枪习武;与赵师爷谈论用兵之法;和队中弟兄们讲究定邦护民的志愿,保胜队的匪性陋习大有收敛。 不多日子,汪雅臣枪法精进,虽未达百步穿杨之境,却也超过一般兄弟了。 保胜和赵师爷欢喜,见汪雅臣处事公允得弟兄们拥戴,就让他顶替猫子头当了炮头二当家的。 端阳节刚过天气和暖保胜队转悠来到了夹信子一带。这地方山清水秀地肥物丰。田地里满目青苗,苞米苗黑油油长得有一筷子高了。庄稼地里三三两两的人在铲地除草。 傍晌午的太阳暖暖的照着山川,弟兄们在河边柳树林子里休歇。患病的赵师爷精神萎靡躺在草地上,汪雅臣坐在身旁照护。村里送饭的挑着担子来了。汪雅臣给赵师爷盛了饭菜,伺候他吃。 弟兄们开始围着饭挑子吃饭。刚吃了半碗,就听了水的弟兄“叭——唝!”一枪:“起跳子(来兵)啦!” 众人惊怔。这一枪开了头,紧接着机枪步枪“嘎嘎叭叭”爆豆似的响成一片。 赵师爷强挣扎排八卦找方向,越推算越急躁越找不到生门。保胜在一旁哭丧着脸一个劲跺跶脚催促。赵师爷抓耳挠腮满脸虚汗语无伦次信手一指。那是什么方向?啊,东北!于是保胜匣枪一指,猫子头领头撒丫子向外突围。 汪雅臣忙命弟兄孙福背上赵师爷随队往外冲,他和张忠喜、郑长锁三个人垫后掩护边打边撤。子弹“啾啾”飞鸣,打得树木枝折叶飞。中弹的倒下了,没中弹的弟兄急奔狂窜。就在这兵网似合未合之际,竟被保胜一伙撞开。绺子被拦腰截断,头前的逃去了,垫后的被堵在网里头。 汪雅臣、张忠喜、郑长锁三个人子弹打光,索性把空枪一扔往草地上一坐,顺其自然了。 剿匪的端着大枪的兵从四面八方喊叫着围了上来,抓住了三个活的。一个当官模样的的发话:“把他们押回去,听候处置!” 汪雅臣他们三人被看押着无精打采地往前走。周围传来呼喊打扫战场收拢队伍的声音。 “雅臣!” 听见有人在喊。汪雅臣闻声抬头急看,哎哟,绝处遇故知!喊他的竟是苇河的工友王维宇王大哥! 原来王维宇自苇河分手,回到蛟河县探望老母妻小,过了些时日又只身来到敦化谋生。正碰上东北军二十六旅邓殿云的三十四团在这里扩军,王维宇就投军当了兵。 战地相逢,两人惊喜非常。汪雅臣又把王、张、郑三人互相引见。张忠喜和郑长锁两人,早就听汪雅臣说过王维宇的为人,今日相见各自欢喜。 王维宇立马找了排长找连长,要求收留他们三个。当官的不怕兵多况且时有减员,就把汪、张、郑补进了王维宇所在的班。三人换上军装扛枪当上了兵。 汪雅臣下功夫苦学军事,军事技能大进,射击已达弹无虚发之境。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五花山树叶飘摇的金秋时节。 邓团在黄泥河子驻防。邓团长馋虫拱耸,传命亲信邹连长寻些野味来。 邹连长赏识汪雅臣,派他与王维宇、张忠喜、郑长锁上山打猎。四人在山上转悠一阵子发现了一个野猪群。 汪雅臣悄悄地潜往前头埋伏,其他几位弟兄这才拉网往前驱赶。猪群受惊扰慌张逃跑。 看看窜蹦上来了,汪雅臣起手“砰”地一枪,打住了一头二百多斤的公野猪。弟兄们上来拴缚起来,使刺刀砍了棍棒,张忠喜和郑长锁抬着寻路回返。 哥四个爬上一道山冈放下野猪想休歇一下,却听到冈前山村里狗咬声声一片哭喊声。 汪雅臣攀上大树了望,出溜下树来说:“村里有胡子抢了牲口和东西出村往北走呢,身后有老乡央求,胡子不开面踢打拿枪比划吓唬。咱们打这帮狗杂种啊?!” 王维宇问:“估摸有多少个胡子?” 汪雅臣说:“有二、三十个吧。” 王维宇说:“走,把牲口和东西给老乡们截下来,把胡子吓跑了拉倒,万不得已不伤人。” 一合计,四弟兄踊跃抄起枪来扔下野猪,急急下岗奔道进屯子。 四弟兄进村来,见村中男女老少在大街上咒骂、悲哭不绝。一户人家门首躺着一位受伤的老汉,身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痛不欲生哭得涕泪满襟声气欲绝。 第13章 消灭黑虎 四弟兄上前询问原委,乡亲们见这四个大兵神情殷切关怀与众不同,悲愤控诉: 胡子黑虎绺子今天突然窜进村来,牵牛拽马抢劫。大当家的黑虎撞见了史家的女儿小媛,爱其长得水灵俊俏立意要娶做压寨夫人。 史小媛和父母坚执不从。 黑虎大怒,将史小媛捆绑了手脚扔上马背纵马走人。 史家老夫妻拼命抢夺女儿,被匪徒打伤在地。二三十个匪崽子背着包裹、挑着抢劫的鸡鸭、牵着牛马刚刚出村北去。 四壮士决意追击恶匪,村中青壮拿起叉耙棍棒,自告奋勇头前带路。 汪雅臣大怒,王、张、郑恼火,持枪出屯往北飞奔呜呜追赶。 却说这帮胡子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拽牛牵驴背着包裹出村来。黑虎骑在马上搂着美人腾云驾雾一般,在队伍头前美滋滋地哼着二人转往前摇晃。 “给我站住!”冷丁一声巨吼震得山林嗡嗡回声。 胡子们见道中间昂然站着一条提枪的凛凛大兵,蚕眉怒耸虎目威瞪,勇武若金刚横枪断喝。以为是起跳子了站住脚惊慌四顾,当大瞪着眼睛看清就一个兵的时候,又深感奇怪。 众胡子拤着枪瞪眼硬着头皮往前闯。看看越走越近,这大兵横挡道上纹丝不动。 挡道的汪雅臣大吼一声:“给我站住!把人和东西留下,饶你们活命!” 胡子们站住了。炮头拔出匣枪龇牙咧嘴发横:“是朋友就让开道!” 汪雅臣说:“把人和东西留下,放你们过去!” 胡子炮头发怒,冲汪雅臣举枪。 说时迟那时快,“砰!”一声脆快钢枪响。只见汪雅臣威武未倒;胡子炮头应声扑地;张忠喜在道东林中开火占了先机。 黑虎一哆嗦大惊诧,哦嗬,哪来吃生米的?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他凶暴怒骂着举枪。不料身前的史小媛一个鲤鱼打挺折下马去,拐带得黑虎险些落马。 “砰!”与此同时汪雅臣抬手一枪,黑虎倒栽下马噗通一声跌落在地上。 汪雅臣大喝:“一连、二连听着,哪个不留下人和东西,给俺往死里打!” 胡子们吓飞了真魂,今日点背让兵围上了!众胡子转身往村里跑。左右人喊枪响,胡子们心急脚慢撒丫子顺道呜呜往回跑。 哪知迎面王维宇手持大枪当先,屯中百姓拿着叉耙棍棒迎面潮涌而来。众胡子逃命要紧哪里还顾得抢来的牲口和东西?一个个撇了牲口、扔了东西兔子似的钻山爬岭狂窜逃命,动作慢的两个被捉住了。 汪雅臣大踏步上来为史小媛解开了捆绑的绳索。 史小媛绝处得救,感谢恩人。 众村民失物复得,恰似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感谢称颂不绝。史老汉让老妻搀扶着前来拜谢好汉救女儿之恩德。村长家里摆开酒饭款待,乡亲们夸赞四壮士侠义神勇。 王维宇审问被捉的胡子:“你们是那个绺子的?” 两个胡子战战兢兢:“老总…我们是…黑虎队的……” 王维宇:“你们大当家的呢?” 胡子:“被打死了。” 王维宇:“你们咋昧着良心抢穷苦百姓呢?!” 胡子:“我们也不想干啊,没办法,大当家的说了算,他说干了这一票,就插枪猫冬了。” 王维宇:“你俩杀过人吗?” 两个胡子急忙摇手:“没有、没有。” 王维宇问乡亲们:“这两个人咋样?” 乡亲们七嘴八舌评论:“这俩人在他们绺子里是熊货,不得烟抽,没做太大的缺德事。” 王维宇:“你俩别当胡子了,干点正经营生吧。” 俩胡子急忙说:“我俩回家种地去。” 王维宇:“好吧,放你俩一条生路!” 两个胡子给四壮士磕头,又咣咣地给乡亲们磕头,千恩万谢地爬起来,急急地朝北走去。 回到村中,村长家中摆上了宴席,四弟兄推辞不过吃得醉饱。 村中套起马车装上野猪,捆起一头猪牵上几只羊,村中几位头面人物随车去邓团感谢慰劳。老少乡亲直送到村外。 史小媛追送出老远,芳心牵念不已伫立山岗凝望人车渐渐远去…… 慰问的乡亲们来到兵营团部门外,正碰上了宫副官。 副官闻言甚喜:“请诸位乡亲和几位弟兄稍候,容我报告一声。”副官说完小跑着进团部去了。 四弟兄欲抽身走开,被村长等人热情扯住。 团长邓殿云正躺在炕上闭目养神,副官喜眉笑眼地上前报告:“团座,咱团王景龙他们四个弟兄打跑了一帮胡子,截下了抢去的人、牲口和东西,有百姓拉着猪羊前来慰劳,就在大门口。” “哦?”邓殿云睁眼“呼”地坐了起来,平常是又抓又派费劲巴力,今天竟拉着猪羊送上门来,希罕啊! “马溜请!”邓殿云移动胖油桶似的身子下炕和副官急步迎接出门来。 宫副官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邓团长,这几位是前来劳军的乡亲。” 村长上前施礼,说:“团总治军有方,贵团王景龙四位长官,舍命救护百姓打跑了一大帮胡子。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英雄呵!我村老少深感大恩大德,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请团总笑纳。” “哈哈哈……”邓殿云咧开大嘴大欢喜,说:“邓团向来爱护百姓保护地方啊。”他说着眼睛看着汪雅臣他们几个,扬手道:“我派王景龙王排长带几个弟兄,前往你们那一带侦察匪情,可喜可贺手到擒来马到成功!哈哈哈……” 邓殿云一嗓子就把汪雅臣喊成了排长,又转头命令:“宫副官,请王景龙他们的连长、营长,来陪客!” “是!”宫副官立正敬礼,急忙传达命令去了。 团部立马杀猪宰羊整备席面待客。 邓殿云上首坐了 参谋长打横作陪,与村长、四弟兄同桌。 头一杯共敬邓团长。宫副官又一一斟上酒。邓殿云手指王维宇、张忠喜 、郑长锁,说:“我邓某人决不食言,等部队里出缺,就把把你仨升补。”王维宇他们三个站起身来,齐说:“谢团座!” 众人头一杯共敬邓团长领兵有方。 邓殿云谦虚哈哈大笑,与大伙一饮而尽。 宫副官又一一斟上酒,对邓殿云说:“团座,这位王景龙除了枪法出众,还是出名的摔跤高手呢。” 第14章 风云骤变 第14章 风云骤变 “哦?”邓殿云眼珠子瞪得像铃铛:“邓团他娘的英雄多!” 邹连长冲邓殿云竖起大拇指点动:“团座,王景龙人高马大不仅枪法弹无虚发,在我们营摔跤还是魁手呢。” 宫副官接上说:“团座,咱们团不是有个摔跤大王罗大川吗?全团弟兄们早就哝唧着让他们俩克一把,弟兄们好开开眼热闹热闹呢。” “好哇!”邓殿云一拍桌子,咕哝着大腮帮子:“宫副官,传我的命令,明个他娘的全团比试摔跤,谁夺得头彩,赏光洋一百!” 全团各连营报名参赛出类拔萃的高手有十几个,一个个膀大腰圆劲头十足,齐聚在操场上。 邓殿云端坐在主位,参谋长作陪。 黑压压的全团官兵和老百姓在挤挤叉叉等候看热闹。 宫副官宣布比赛开始。 按照抓阄成对的优胜劣汰方式,比来赛去,最后上场的就剩下汪雅臣和罗大川了。 这罗大川是连里的机枪手,外号罗大个子,个头魁梧和汪雅臣差不多,大手大脚宽额头国字脸浓眉大眼,上身赤裸肉块堆隆八面生威,好一条猛壮汉子!他上来和汪雅臣握了握手,两人就聚精会神准备开始了。 看热闹的全神贯注大瞪着眼睛不敢眨巴。 汪雅臣上身穿一件白布汗禢儿,威勇中带二分沉静。 哨音“嘟”的一响,二人抱拳当胸搭话开斗。 两位好汉左盘右旋捕捉战机。就见罗大川悠地上步左臂前晃。汪雅臣一闪。罗大川右臂“嗖”地长伸大巴掌探到了汪雅臣的脑后,凌厉地来了个上抄掌。一般的对手中了罗大川的这一招,就会被他向里扳带再向外抡出向后猛送,一气呵成螺旋,眨眼之间就会趔趄向后跌倒。罗大川得手,力运右臂向里猛带。嗯?不料这汪雅臣脖子受力脑袋两腿扎定脚步浑似柱子生根一般,竟没带动。 罗大川心知,今天是遇上强手啦,必须加十二分小心。 这汪雅臣迅疾猛地发起反击,左手猛压罗大川右臂弯,就势钻贴上来抱住了罗大川的腰,伸腿后别尽平生力气猛地往前冲撞。 罗大川控制不住身体向后摔跌,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未贴地面之时,被汪雅臣两手抓住拉抱了起来。 看热闹的军民人等一起哗哗鼓掌高声喝彩。 两人站定身形凝视对方,罗大川感念汪雅臣宅心仁厚,英雄相惜两双大手忽地紧紧握到了一起。 宫副官立马宣布:“第一跤,王景龙胜!” 接着开始摔第二跤。 罗大川深知汪雅臣不白给,保持足够的警惕。各抓战机,争来抢去两人又抱到了一起。 罗大川左手抱住了汪雅臣的脖项,右手抓住了汪雅臣的牛皮腰带奋力下压。两人拧麻花摽在了一起。一个是鼓足神力欲拔山山却生根一般;一个是憋足蛮力要推山入海山却纹丝不动。两人闷上横劲了,这是力与气的较量!只要谁一呼吸,力道一松,立时就会被敌手借机摔倒。二人相待良久,倒底罗大川年长几岁,就在汪雅臣气力稍稍松弛之际,趁机猛力将他摔倒。罗大川紧抓住汪雅臣没有放手,在离地几寸时又将他拉扯起来。 场上军民观众一片热烈的掌声,喝彩欢呼。 宫副官宣布:“第二跤,罗大川胜!” 第三跤简单捷说,汪雅臣发挥自己有武术功底的优势,迅猛进攻一气呵成,获胜。 宫副官宣布:“王景龙二比一,荣获冠军!获奖一百大洋!” 汪雅臣:“把大洋发给参赛的弟兄们吧!” 弟兄们鼓掌喊好。 邓殿云宣布:“好,为祝贺大会胜利,全团会餐!” 军民观众喜气洋洋。 公元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农历八月初七。 病弱的中华灾难多,劈天惊雷炸开腥风血雨。日本关东军占领沈阳北大营后铁蹄北窜。吉林相继沦陷城乡浓烟烈火,兽行触目惊心。 汪雅臣义愤填膺,与生死弟兄私下里商量对策,决意伺机回五常家乡拉队伍抗日。王维宇有一个蛟河老乡马三强在炮连当兵,为人慷慨爽直。马三强不愿当汉奸走狗,心甘情愿并肩抗日。 老天发威狂风怒号,播土扬尘掀起房上茅草漫天飞扬。 汪雅臣、王维宇、张忠喜、郑长锁、马三强和谢丰,六条好汉手拉手扛着逆风艰难前进,好不容易来到团部请战抗日。 他们撞见了宫副官,宫副官让他们稍等容我报告一声。 宫副官走到团部门口:“报告!” 邓团长在屋里回应:“进来!” 宫副官走进来只见邓团长一脑门子官司,两眼大瞪:“啥事?!” 宫副官加小心:“汪雅臣他们——” 邓殿云怒火喷发:“添什么乱啊?!” 宫副官急忙溜溜地出去了。 原来,这邓团长正怀揣25只耗子——百爪挠心呢: 吉林省长官公署参谋长熙洽命令旅长,不准抵抗立马将部队撤离交通线待命,旅长将命令传达给邓团长,强调立即执行,否则军法从事! 不料三姨太给邓团长下了一道必须立即执行的家令,立马陪我前往处理我父亲的丧事! 这三姨太是九台县孙老学究的独女,自小拿着当儿子养活,不仅容貌出众识文断字能写会画,就是骑马打枪也不在话下。邓团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重金又请旅长出面周旋,好不容易才把美貌才女娶到手。最近三姨太身体不适,请老郎中号脉诊察,是喜怀六甲。把个邓殿云乐得找不到北了。那大老婆、二姨太过门数年,连个孩子毛也没见着,今天我老邓有后啦!哈…… 这多事之秋,岳父老泰山竟两腿一伸上西天了。 邓团长苦苦央求三姨太:“你是明理的人,上峰军令如山,我要是不执行,小命就没了。” 三姨太泪眼婆娑:“要你这个姑爷啥用啊?!生前不能在身边行孝,这死了不能去烧几张纸钱、抓几把土吗?!你当初做亲的时候,是咋说的?!你不是亲口答应,要为老爷子养老送终吗?!你说的话,是放狗屁啊?!” 第15章 同心赤胆 三姨太雷霆火炮,把个邓团长炸得连连打躬作揖央求:“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这军令不执行不行,我要是带着队伍去为老爷子送葬,那双河村在交通线上日本人贼驴行,闹出动静上峰非把我枪毙不可。可老爷子对我恩重如山,他的丧事是必须去的,如果不去,那还叫姑爷吗?你容我好好想想啊……” 邓团长左右为难,造的磨道上的驴似的,摇晃着直转磨磨。 老邓拍着脑瓜门子,急中生智忽然有了主意:“夫人,你看这样行不行?” 三姨太停止了哭泣,转脸看邓殿云。 邓殿云:“汪雅臣文武双全处事稳妥,我让他带队,选拔一帮好样的,护送你前往,这样是否可行?” 三姨太无奈,只得松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邓殿云打躬作揖:“谢谢夫人!来人啊!” 宫副官应声走进来:“团长。” 邓团长:“你刚才是说汪雅臣他们来了?” 宫副官:“是,可他们走啦。” 邓团长发火:“走了不会请回来吗?!” 宫副官急忙转身出屋,幸喜汪雅臣他们几个走出不远,就把他们几个喊了回来。 汪雅臣他们六人喊报告进屋来。 邓殿云笑脸相迎。 汪雅臣单刀直入:“团长,咱们身为军人的天职,就是必须保家卫国!咱们不能瞪着眼睛看着小鬼子,在咱们国土上杀人放火啊!” 王维宇等人异口同声:“团长,下命令吧,咱们打吧!” 邓团长重重地叹气:“你们都是好样的!可我没办法啊,上峰三令五申不准抵抗,咱一个团拉出去抗日,能顶啥用啊?等等吧,我的好弟兄,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汪雅臣,我有一件家事,要拜托列位弟兄。” 汪雅臣和王维宇几个眼目会意:“团长请讲。” 邓殿云:“我岳父辞世了,上峰严令咱们团立马离开交通线,目前,我无法脱离部队。兵荒马乱的日本人强横霸道,万般无奈,我想拜托汪雅臣带队,和你们几位英雄护送三姨太,前往处理我岳父的丧事。” 几位弟兄心领神会,正好可以趁机脱离部队,就爽快答应了。 立即行动,三姨太左右挎双匣子枪、六兄弟加上和团长的两个贴身护兵,九个人十支大镜面、张忠喜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再除三姨太外七支步枪、带足枪弹和手榴弹。九个人装束停当骑上战马,汪雅臣、王维宇和张忠喜在前,三姨太和两个贴身护兵在中,郑长锁、马三强和谢丰垫后,纵马飞驰泼啦啦直奔双河村。 人急马快来到双河村,孙家族人和亲属迎接,忙忙地安排诸般事务。 第二天,三姨太的叔伯弟弟顶灵发葬,老爷子风风光光下葬顺利。 这时候,就见交通中断的铁路上咔嚓咔嚓驰过一列火车,车上插着日本国旗。突然,天空出现了几架飞机,到了头上翅膀一栽歪就下了炸弹,送葬的人群四散逃跑被炸死了几个。 汪雅臣疾呼:“快回部队!” 九个人跨上战马原路回返。正行之间,前面撞上了穿米黄色军装的日军,冲他们狼哇哇射击着扑来。 汪雅臣让两个护兵保护三姨太向着部队驻地飞驰,六弟兄开火掩护边打边撤,离开大路落荒而走,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击。 六人走小路来到了一处树林子。望见前边地头的大道上,一队鬼子的步兵正往前走去。眼前有块小豆地,弟兄们一看就知道这是房东卫大叔家的地,红小豆是弟兄们帮助收割的。要不是时局紧张,旁边的土豆都该收拾完了。 马三强眼尖:“你们看,土豆地里躺着人呢!” 汪雅臣和弟兄们纵马来到跟前一看,分明是卫大叔、卫大婶、和十六岁的丫蛋儿。弟兄们呼喊,然而,没有应声,就连一声细微的痛苦呻吟也没有!卫大叔歪着脸大瞪着眼趴在垅台上,血流在垅沟里,右手紧握着一把二齿子向前伸着。大婶侧歪在土豆堆旁身子双手朝着女儿,身上数处刺刀伤口。可想两位老人为了救女儿是怎样撕心裂肺地殊死搏斗。丫蛋儿,十六岁的好妹妹丫蛋儿,衣裳被撕得破烂不堪,头发披散眼睛怒瞪蓝天嘴上叼着一块鬼子的耳朵,肚子被剖开肠子外流,惨不忍睹! 六人立马地头,陷入可怕的沉凝。刹那间地抖天颤!——大婶包的粘豆包,个小馅实一咬嘎咚嘎咚的。临出门大叔嘱咐,过几天就到中秋节了,你哥几个高低回家来过节。小妹丫蛋儿把炒好的葵花籽往哥哥们的兜里揣。现在,弟兄们身上是大婶缝补浆洗过的衣裳,脚上穿着丫蛋儿妹妹洗过的布袜子…… 弟兄们眼擎热泪,怒火直冲脑门。 马三强按捺不住,大吼一声,端枪就要去追杀鬼子。被郑长锁好歹拽住。 王维宇从牙缝里蹦出声来:“先让大叔一家入土为安,再报仇!” 六壮士一起下马动手,用二齿子刨,拿刺刀剜,是双手扒,挖了坑把一家三口抬进坑里把旁边装土豆的袋子倒出来,拿袋子蒙上脸,洒泪将三人埋葬。 大道上鬼子的大队上来了,地里这些人有枪有战马是什么的干活?突然一声哇呀鬼号,十来个鬼子离开大道扑了上来。 鬼子的号叫和嘶风的弹头,把人从悲痛中刺醒,生灵热血直冲天灵。 “报仇哇!”弟兄们不约而同,抓枪上马旋风一样长短枪一起开火打倒了扑来的鬼子,纵马驰进树林。大道上的鬼子机枪、步枪、掷弹筒一齐开火,狼哇哇追赶。小鬼子满以为支那东北这块肥肉太面糊太香甜太顺嘴了,不料想在这嘎达遇上了卡喉咙的硬刺。他们吃了亏,耀武扬威发狠骑兵冲在前头,后头是黄呼呼的步兵。 对这一带地形很熟,六弟兄撤到一处漫岗树林处,将战马拴到身后树上,六壮士隐在大树、土坎后边,选好地点严阵以待。 鬼子的骑兵挥舞战刀当先冲了上来。 第16章 夜渡松水 看看切近,汪雅臣匣枪当先打响。弟兄们亮开架势狠克。枪弹带着复仇的怒火弹弹咬肉,那是人仰马翻一枪一个、手榴弹一炸一片、机枪一扫一面。 日本兵狂傲至极,嗷嗷地往上冲,结果仍是人仰马翻。鬼子连续冲锋受挫,伏地以人马尸体为掩体,集中火力对抗射击,分出一部兵力迂回包抄。 遥望见,鬼子后队把炮调上来了,又分兵包抄后路妄图聚而歼之。 汪雅臣低声发出扯呼,弟兄们悄悄后退骑上战马,从一树林角落悄悄出了林子,风驰电掣远走高飞啦。 鬼子叮当炮击一阵子,包围上来空挠两爪子。 弟兄们急急催马奔驰,看看天色已是黄昏,发现后头追兵来了! 六壮士急忙下马牵着坐骑,迅速躲进道旁没收割的高粱地里。 追兵骑队呼啦啦驰过去了。 弟兄们重任在肩心急似火上马赶奔。 是夜流云行空月儿不明星光惨淡。 汪雅臣在前,王维宇、张忠喜、马三强和谢丰居中,郑长锁垫后,一行急速朝东北走。远处火光明灭,绕过村庄狗吠声声,传来哭声悲切。夜凉如水,六弟兄却烈火在胸马不停蹄。 正行之间,身后有马队呼啦啦如飞追来。六人牵马闪身钻进路边苞米地里隐蔽。马队顺道向前追驰而过。 六壮士离开大道穿庄稼地绕着往东,尽拣荒僻小路疾走。猛地亮灯耀眼汽笛长鸣,一列火车咔嚓咔嚓地往北飞驰。 汪雅臣等人隐身在庄稼地头,火车驰过,六弟兄跨过铁路奔东北。越岗过村速度疾快,汪雅臣忽觉脚下泥软水湿。王维宇取火一照,芦苇尽头白亮亮一片大水,方知是来到松花江边上了。 六弟兄沿着江边逶迤寻船摆渡,发现几丛树棵子后边有个小小的草棚。刚刚接近,茅棚里有人喝问:“干哈的?!” 汪雅臣搭话:“老乡,我们有急事,想求您的船上对岸去。” “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什么急事呵?” 马三强焦躁嚎哰一声:“抓逃兵!” 这嗓子好使。窝棚里钻出两个人来,扛着桨走到水边推船进水,哥六个弃了战马上了渡船。 雾霭漫江,船家双桨翼展哗啦撩水前行。 忽然,身后骑队呼啦啦涌至,几支火把摇晃:“汪雅臣,团长命令快回来!升你连长啦!……” 汪雅臣招呼:“弟兄们,你们也来吧,一块儿打鬼子去!……” 船渐行渐远,行至北岸。 哥几个谢了船家上路,苍穹压铅堆墨凄风送星星雨点。哥六个疾行秋雨沙沙加急,天麻麻亮时闻听狗咬,来到了一个小小山村。 一户人家亮着灯光,房顶烟囱袅袅冒着炊烟。 汪雅臣:“弟兄们又累又饿了,就到这家,休息一下吃点饭吧。” 王维宇上前敲门,一个腰间扎着围裙的老头打开了门。 老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这帮不是一般人物:“列位有何贵干?” 王维宇:“老大爷,我们几个走夜路饿了,想在你家休息一下,吃点饭,行吗?” 这老头十分开通爽快答应:“行,请进屋吧。”他让开地方让六人进屋。 弟兄们进屋一看,一盏油灯灯光昏黄,屋里蒸汽弥漫,仔细一看老汉正在做豆腐呢。豆浆已经过完包,老汉拿起掏火耙,从灶膛里扒出一堆红堂堂的木头火炭:“先把湿衣服烤烤。” 谢丰和马三强脱衣服烘烤。 老汉拿来一个瓦盆,从缸里舀了大半盆豆浆:“来,喝点豆浆,暖暖身子。” 弟兄们又饥又渴前心搭后腔了,张忠喜和郑长锁拿碗开始喝豆浆。 王维宇抽着烟捏着眼袋:“大叔,您贵姓啊?” 汪雅臣端着油灯照着亮,老汉开始用卤水点豆腐:“免贵姓李呀。” 屋里蒸汽淡了一些,王维宇端详老汉大约四十多岁年纪:“大叔,您仁义厚道,您的脸模跟一个人很像。” 老汉问:“跟谁像呀?” 王维宇:“蛟河街上开药铺的李文智。” 老汉:“你俩认识?” 王维宇:“他给我妈治过病,慈善医道好,人们都叫他神医。” 老汉:“哦,他是我大哥,我叫李文慧。” 王维宇:“哎呀,大叔,咱们可是真有缘分啊。” 老汉点头:“是呀,快喝点豆浆,一会儿饭就好了。” 李婶已经在张罗做饭。 李叔开始把豆腐脑往木盘里舀,舀完把豆腐包盖好拿石块压上。 弟兄们的衣服烤干了,饭也好了。 李大婶招呼吃饭。 红小豆闷高粱米饭炖大豆腐,李大叔张罗喝高粱烧,弟兄几个推辞没喝。王维宇推辞不过,只好喝了一碗。弟兄们饿极了,这饭吃得分外香甜。 李家有俩半大小子,老大十五了叫李友发,老二叫李友才十二岁。哥俩跟弟兄们很亲近,摸着枪稀罕。 汪雅臣对小哥俩说:“你俩使劲长啊,到时候小鬼子要是没被打跑,你俩就跟俺们打鬼子去!” 小哥俩欢欣鼓舞,一个劲地点头答应。 吃完饭,看天气雨歇放晴了。弟兄们要走,李文慧两口子挽留不住。 王维宇掏出三块大洋给李家。 李文慧高低不收。 六弟兄好说歹说方才留下。 李文慧送到村口。 六弟兄告别上路急急赶奔,走到晌午时分,王维宇指说前面就到家了。 不多时,眼前一道弯弯的山岗红叶缤纷拥着一个小山村。六人脚步加速奔屯子,刚近屯边发现大事不好,屯北来兵了! 六弟兄凛然戒备。说这三个是尖兵吧,身后却没有大部队。五弟兄一合计,雄赳赳往前上。对面的兵也发现汪雅臣他们了,一个抱着挺轻机枪的大个子喊:“哪部分的?!” 张忠喜亮开粗大嗓门反问:“你们哪部分的?!” 扛机枪的大个子一怔:“哎哟,是张忠喜啊,张哥!”嘴上喊着脚下大步迎过来了。 张忠喜奇怪,弟兄们纳闷,仔细一看,认出这大个子是和汪雅臣在全团摔 跤的罗大川。两下里疾步凑到一起,又说又笑又拍肩膀又紧着打听:“你仨干啥来了?” 第17章 联手抗日 原来罗大川、魏永江和邹德厚三个知心弟兄,不愿当亡国奴进山里找山林队入伙,跟小鬼子干!他们四个早动身两天没发着棉衣,在这一带转悠没碰上山林队,却撞上了汪雅臣他们。九人不谋而合殊途同归大欢喜,三言两语就合成一伙了。 众弟兄来到王维宇的家,亲热问候大娘和嫂子好。 老太太高兴得直掉眼泪,和儿媳急忙张罗做饭。 西院张大叔闻信过来说了好一阵子话,因忙着收拾庄稼告辞回去了。 饭后弟兄们不顾疲累一齐动手,帮老娘收完庄稼又扛了一大垛柴禾。晚上弟兄们商议义结金兰,九人欢悦立马动手。 堂屋正北桌子上点起半截红蜡烛,香炉碗里香烟袅袅。香案上并排着九只酒碗,马三强依次洒淋雄鸡血。 王维宇为首九人齐刷刷跪在香案前,齐盟铁誓:“我弟兄九人,同心抗日,有福同享,有难同挡,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誓毕一齐磕头,将血酒一饮而尽。 九弟兄叙了年齿:王维宇二十八岁居长;老二魏永江;老三郑长锁;老四是邹德厚;张忠喜、罗大川都是二十二,张忠喜生日大为老五,罗大川为老六;汪雅臣、马三强和谢丰都是二十,按生日大小,汪雅臣为老七;马三强为老八;谢丰是老疙瘩。 当下,魏永江以下八人,拜了义母、义嫂,老小欢喜。 王维宇道:“咱哥九个一条心拉队伍抗日,这可是惊天动地啊。咱得有个主心骨,领兵打仗决断大事。老七雅臣有胆有识文武双全,我意由他来挑这副重担,不知各位兄弟意下如何?” 众弟兄赞同叫好。 汪雅臣推辞:“俺年轻短缺历练;该由大哥或是哪位弟兄来挑重担才好哇。” 王维宇道:“弟兄们推举你,你就别谦让了。一是能者多劳,二来也不全压你身上,你挑头扛大旗,千斤担子弟兄们分着挑。” 魏永江、罗大川等人都说如此甚好。 忽然,村中狗咬人喊沸反盈天。 九弟兄跑出房外查看,原来山村一户人家失火了,浓烟翻滚烈焰窜腾。狗咬人喊正危急间,九弟兄们跑上来奋勇当先,泼水将火扑灭,所幸损失不大,乡亲大感激。 第二天清早,王维宇到张大叔家,请托张大叔帮助看顾老小。 张大叔慨然应诺:“维宇,你放心,有大叔一口吃的,你娘她们三个就饿不着。” 王维宇说:“娘,您多保重。儿子不孝,我走了。” 维宇娘说:“宇儿,娘不糊涂,我儿子干的是保护天下百姓的大事,娘不拖累你……” 王维宇亲吻娇儿,嘱托妻子。 妻子热泪盈盈,短暂相聚又离别,点头泣不成声。 众弟兄把身上的钱集中起来留给老娘。 老太太不收;弟兄们无论如何这是孝心必须留下。 弟兄们上路步子有千斤重,回望老娘在村头,秋风拂白发,撩衣擦老泪。 落叶萧萧,九壮士夜住晓行来到五常县东南山里,在磨盘山遇上了一伙绺子了水的(岗哨)。汪雅臣一打话,认出是保胜队的孙福。 孙福大欢喜,赶忙报告大当家的。 保胜闻报慌忙出门迎接,一见汪雅臣等人人物雄壮武器好,好似要饭花子捡着了狗头金。 汪雅臣问起赵师爷。 保胜凄惶欲哭干撇咧嘴两眼却无泪。急急领进屋里,掏摸出一个红绸小包递给汪雅臣。 那年被兵包围,赵师爷抱病侥幸逃脱,却一病不起百药无效。他临终前念念不忘汪雅臣,嘱托保胜它日相遇将此物赠送汪雅臣。 人去物在令人伤感。汪雅臣珍重打开绸包,里面是几本古书,其中有一本《孙子兵法》、一本《奇门遁甲》、一本刘伯温的《灵城精义》。 汪雅臣见物思人,想起师爷当年情义,不觉凄然泪流。 时局兵荒马乱,保胜的二十来人随时都会被别的队头吃掉,今天九条虎彪大汉来归大喜,立命安排酒宴接风洗尘。他对汪雅臣说:“景龙噢,你回来就好喽,你当炮头吧,让原炮头猫子头改当粮台。” 汪雅臣说:“大当家的,现在日本鬼子侵占关东山河,国破家亡生灵涂炭。有志气的中国人不当亡国奴,咱们得团结起来打鬼子,必须保家卫国把小鬼子打出去!你打算咋办?” 保胜道:“噢,我老喽,你看着张罗着干吧。” 汪雅臣与王维宇等人训练士卒宣讲抗日救国,招兵买马、集屯钱粮、演习武艺谋划抗日大计。保胜队的面目焕然一新,队伍发展到三十多人。 不一日,探马回报:原吉林省长官公署警卫团团长冯占海,率部与日寇在拉林仓激战,弹尽退去阿城。 汪雅臣等人闻报,决定尽快动手配合冯部作战。弟兄们仔细斟酌,目标选中地处舒兰与五常两县交通要道上的平安村。 第二天起早,王维宇和郑长锁扮作山民模样,赶着马爬犁拉着一些山鸡蘑菇,前往探察。两人一去两天不见回音,众人哪里还能坐得安稳?论路程远近早该回来了,王维宇、郑长锁是何等的精明?为何至今不归呢? 第三天公鸡刚叫头遍,汪雅臣就打发魏永江和马三强两人急急前往平安村寻找。 傍晚时分,魏永江和马三强垂头丧气奔回来报告,平安村街里街外和一路村屯都没有王维宇和郑长锁的下落。众人一听如冰水浇头。 众弟兄懊恼寝食无心,汪雅臣决定明日起大早亲往找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忽报王维宇和郑长锁回来了!弟兄们惊喜欢腾。 原来两人爬犁拉的山货被平安村的鬼子抢去,又逼着进山拉运木柴。鬼子看押的十分严紧,夜里锁进屋里门外有岗,白日连解手鬼子也跟着。二人焦灼抓寻不到逃跑的机会。直到今日傍晚趁缷爬犁吃饭之机溜出鬼窟。 鬼子发现射击追赶抓捕。 第18章 首战告捷 两人拼命奔跑,趁昏夜逃脱急急奔回。 虽然耽误了时日,却探察的明白:平安村驻有日军三十余人,一挺歪把子、两具掷弹筒;另有伪军一个连一百余人,街内昼夜均有巡逻队,防守十分严密。 九弟兄密议攻敌方略,认为出敌不意夜间偷袭为上策。 这是在回五常家乡和鬼子交手的第一仗,务求狠打速决力争全胜。弟兄们饱餐后集合整队,于半下晌从老黑顶子山出发,长途奔袭平安村。 天公好像有意考验这支抗日队伍,寒流侵袭朔风凛冽青雪嗖嗖乱舞。 弟兄们情绪高昂翻山越岭急行军。接近半夜光景,队伍到达平安村东数里外一树林处,清点人数作短暂休息。 这时寒风卷雪呜呜呼啸。汪雅臣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队伍直扑平安村。 风雪中的平安村闪动着几处鬼火似的灯光,偶尔传来一两声凄冷的狗吠。弟兄们逆风向前摸进。忽然头前的汪雅臣趴下,后边的弟兄也紧急卧伏。一队巡逻的人影脚步咯吱向南晃过去了。 三路人马分头行动。汪雅臣一路摸向鬼子兵营。 行进中王维宇捅一下汪雅臣,手往前一指。汪雅臣会意仔细观察。 鬼子营房中部的一间亮着灯,门口有一个站岗的。两人悄没声地贴着房子往上摸。哨兵翻翘着大衣领子缩脖袖手抱枪,冻得直跺跶脚。 汪雅臣悄悄接近忽地扑上匕首一勒,利亮解决了哨兵。众弟兄一个个轻巧疾快上来。 汪雅臣擎匣枪当先进屋,轻轻推开东西房门,灯火影里鬼子们一个个睡得正香。弟兄们堵被窝,分两头隐身甩手榴弹,罗大川抱着机枪猛烈扫射,动作快当利索。 鬼子兵房一打响,街上的巡逻队惊惶返身。随后监视的张忠喜等人拦住去路连炸带射,巡逻队死伤大半,没死的窜入黑暗逃之夭夭。 伪军这块儿恰似锅开汤滚一般,机枪“咕咕”、步枪“砰叭”。郑长锁率领谢丰等人阻击。伪军杀声震天瞎打乱崩,瘸子打围坐山喊呢。 众人甚觉好笑。郑长锁遵令撤出战斗,三路人马顺利后撤,伪军还在放鞭炮似的人喊枪响。 首战告捷,消灭日寇二十多人,缴获歪把子机枪一挺、掷弹筒两具、三八式步枪二十余支,短枪两支及粮食等其它战利品。弟兄们携带缴获的物资,喜气洋洋凯旋回山。 队伍进入山地就像鱼儿游进了大海。风小雪住,东山托起了下弦弯月。 汪雅臣和王维宇一合计,决定休息一下。留一个岗哨警戒西北方向,弟兄们寻来干柴笼起火来,烧烤干粮烤火抽烟。 罗大川问王维宇:“大哥,咋整的?我还没看明白呢,你和咱炮头就把哨兵整老实了。” 王维宇抽了一口烟,正色道:“雅臣一个苍鹰拿兔,那小鬼子就态歪了,一点不抗折腾,赖谁呀?” 众人一阵哄笑。哨兵急跑过来报告:“来追兵了。” 汪雅臣当即低声命令:“马上隐蔽。” 弟兄们迅速散开埋伏树后,看见两个身背大枪的伪军士兵直奔火堆。 嗯,怎么就两个呢?这俩站在那火堆旁四外张望。 西北上一声长啸发来暗号,弟兄们冲出来唰啦枪口对准了来人。两人摇手分说:“别误会,我俩是来投奔你们的……” 原来稍胖壮实的这人叫李翔,体形略瘦面目清秀的这个叫杨树春。平安村战斗打响,知道是抗日队伍打鬼子来了,两人决意投靠参加抗日。众弟兄热烈欢迎。 李翔和杨树春加入队伍,一起返回山里。 保胜见增人添枪十分欢喜,安排酒宴庆功。 山里山外渐渐叫响了“双枪仁义王景龙”的名号。保胜一直没和汪雅臣等人临阵杀敌,名义上和猫子头、撅嘴骡子等几个人留守,实则背地里寻欢追醉。汪雅臣和王维宇多次苦劝。保胜嘻嘻哈哈,不进盐酱转身仍我行我素。 这天头午袭击日军回来,众弟兄来看望周顺一家。汪雅臣看见周叔在院子里,脚步急急嘴上呼喊。 发现来队伍了,周顺心怀忐忑,再仔细分辨,只见为首的大汉腰间左右挎着匣子枪,哎哟,是雅臣回来了!他冲屋里招呼告诉妻子喜讯,忙忙地迎接上来。 汪雅臣快步上前握着周顺的手,爷俩说着话往院里走。 周婶和周苓子、大牤子、二牤子跑着迎接上来。 “婶,您好呵?”汪雅臣上前问候周婶。 周婶答应着,拉着汪雅臣的手:“雅臣,你可回来了。” 汪雅臣看着周苓子和大牤子、二牤子,说:“叔、婶,俺妹妹和两个弟弟都长这高了。” 周婶道:“是呀,这一晃都三年了。” 汪雅臣转身道:“叔、婶,这位就是俺跟您说过的王大哥。” 王维宇上前和周顺、周婶说话。 周婶道:“雅臣,你王大哥和弟兄们快屋里暖和说话吧。” 周婶进屋乐颠颠和周苓子张罗做饭。 汪雅臣说:“婶,咱们缴获不少白面呢,就烙饼吧。” “中,那就烙饼。”周婶答应着刷盆准备和面。 罗大川说:“这一大帮人吃饭,还不把婶累个好歹呀?我和面擀饼吧,婶,你烙。” 周婶微笑道:“中呵,看不出来,你这大个子还会做饭呢。” 罗大川脱了棉袄咧嘴憨笑:“婶,当兵呵,啥都得会呀。” 周婶喊闺女:“苓子,你这位大哥的棉袄肩膀头子坏了,你给缝几针。” 周苓子答应着接过罗大川脱下的棉袄,转身缝补去了。罗大川挽起袖子,洗了手亮开架子和面擀饼。周婶掌灶烙饼。 汪雅臣凑柴烧火,和周顺、周婶叙说阔别三年来的遭遇,讲究当前的抗日形势。 周苓子把罗大川的棉袄缝补齐整,走过来说:“罗大哥,棉袄补好了,先放炕上,你做完饭再穿吧。” 罗大川擀着饼说:“妥当,谢谢妹子。” 第19章 剔除逆鳞 周苓子抿嘴微笑。 周婶说:“苓子,这帮弟兄谁的衣裳该缝该补的,你找找看看去。” 周苓子答应着走出屋去。 汪雅臣问周婶:“苓子十几了?” 周婶翻着饼说:“十七了呗。这孩子家里外头都是把好手,做活比我快。” 汪雅臣说:“嗯,成大姑娘了。婶,明个在俺这帮弟兄里,给俺妹子挑个婆家。” 周婶应道:“那敢情好了,你当哥的多操点心,张罗张罗。” “中,这事就交给俺了。”汪雅臣答应。 周婶把攒的鸡蛋全拿出来了,要熬汤。 汪雅臣和罗大川不让。 周婶坚持:“你们就是贵客,有了就得给你们吃,就是少了点。” 饭后弟兄们要出发。 大牤子拽着汪雅臣的手,一定要跟着队伍走。 周婶拦他:“才十五哇,再过三年两年的,就让你上队伍找你雅臣哥去。” 大牤子撅着嘴身子直拧搭。 汪雅臣、王维宇答应过两年来领他。好说歹说劝住了,又给周家留下了一袋白面。 弟兄们告别上路回返。 队伍来到刘家沟西岗,离老远就看见村头围着一帮人,隐隐传来嚎哭声。 众人不知原委疾步走近一看,路旁木板上停着一具女尸。旁边坐着村民刘万有双目失明的老母,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的哭骂。 几个老年夫人在身边劝解。 刘万有一见汪雅臣这帮人,发疯似的去那木障子上“嘎叭”板下一根粗障条,双手持障条疯扑汪雅臣打来。 几个壮健村民慌忙阻拦抱住。刘万有左拧右晃挣脱不开,破口怒骂:“你们这些挨刀的畜生!天老爷打雷劈你们!……” 众弟兄一个个愣眉愣眼。 汪雅臣说:“刘哥,要是俺王景龙该打,俺就让你打个够。俺不明白呀,你得让俺明白是咋回事儿吧?” 刘万有手中的障条已被村人夺下,好几个人抱扯着他。他怒吼:“你装什么犊子?!你们保胜队是一群祸害百姓的山牲口!我不怕你们,你是有尿的小子就把我们全家都整死!……” 乡亲们有劝刘万有的,也有说原因的。 原来刘万有的媳妇春梅人长的模样儿出众,和丈夫感情极好,与村中老少和顺友善。刘家虽贫穷但两口子孝敬老娘,过苦日子勤快节俭。春梅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使这寒苦人家老少欢喜。 保胜走来窜去早已对春梅垂涎,多方挑逗无奈春梅端严拒避未曾得手。保胜痴迷心痒难挠,趁汪雅臣等人外出袭敌之机,和猫子头等人窜来刘家沟。撅嘴骡子领着人在村中撵鸡捉鹅,保胜和猫子头直奔刘家。 刘万有上山拉柴未归。猫子头在东间跘住万有娘,不着边际胡乱白话。 保胜把春梅堵在西屋出言调戏。 春梅坐在炕头自做针线活,黑着脸不搭理。 保胜偎蹭到炕头挨着春梅动手摸脚。 春梅急忙挪到炕梢,说:“你快走吧,你看,万有回来了!” 保胜嬉皮癞脸:“别糊弄我噢,万有上山刚走噢。你撵我,我偏不走噢。” 春梅放下手中活计怒瞪着保胜:“你咋这么没脸呢?!” 保胜两只眍搂眼睛搭定春梅,越看越爱。 春梅天生丰韵那粉嫩的脸蛋儿恰似雨滋梨花,生气的样儿似怒犹俏更叫人迷醉。他心头鹿撞,从怀中掏出个金灿灿的戒指:“你交上我噢,后半辈子就不愁吃喝喽。这是咱俩头一回的礼物,归你喽。”他说着把金戒指往春梅手里塞。 春梅怒喊:“快滚!不滚我喊人了!” 保胜嬉笑:“你喊噢,谁他妈巴子的敢来凑这热乎闹噢?” 春梅起身下炕;保胜纵身拦挡扑上来搂抱。春梅躲闪伸手抓起针线笸箩里的剪子:“你敢!我攮死你!” 保胜哪里把个弱女子手中的剪刀放在眼里,舞爪上前。 春梅挺剪刀猛刺。 保胜闪身剪刀走空。他趁机抱住夺下剪刀扑倒了春梅。 春梅情急拼命挣扎大喊:“娘啊!来人哪!” 保胜抓起一团破布塞进了春梅嘴里。 东间的老太太觉着猫子头没安好心,起身下炕。 猫子头伸手关上了房门。老太太上来开门,猫子头把她推开。 老太太听见西屋传来儿媳的呼喊,疯了似的抢门。猫子头把她搡倒在地。 孙儿刘柱大哭。老太太顾不上孙子,爬上炕奔窗户。 猫子头扯着脚脖子,把老太太扑腾一下子捞到了炕旮旯里。 一个失明的老人,怎能抵住一个恶狼似的猫子头? 春梅奋力抗争,怎奈保胜色胆包天疯狂施暴发泄兽欲…… 保胜冲东间屋使声,猫子头开门出来,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瞎婆婆护不住儿媳,踉跄扑到西屋。春梅呢?屋里屋外摸寻不着呼喊不应,惶急脚高步低喊叫邻居。 乡亲闻信紧急寻找。唉哟!村边树林中春梅吊悬在树上。老少手忙脚乱,已是救治不活。 乡亲们愤怒控诉,鸡鸭被捉,赵老汉的一双新牛皮靰鞡被撅嘴骡子抢去……汪雅臣怒焰直窜脑门:“乡亲们,俺们除掉保胜这个害民贼!” “毙了他!”弟兄们随汪雅臣呼啦啦来寻找保胜。 闻知春梅死节,保胜万没料到她会如此刚烈,慌张避走他村。 众弟兄找到他时,屋内蜡烛红堂堂,保胜正和猫子头等人围着桌子大吃大喝呢。弟兄们闯进屋来,汪雅臣当头断喝:“你干的好事!” 保胜变貌失色,瞪着两只惊恐的小眼睛“梆”地一拍桌子,菜洒碗砸酒壶咕噜:“王景龙!你小子敢以下犯上噢?!” 猫子头见势不妙,唰地拽出匣枪直指汪雅臣胸膛,大喊:“消停点!你要干什么?!” 撅嘴骡子红头涨脸舌头发硬摇晃着掏枪:“他妈的…有酒不喝……起什么…屁啊!” 张忠喜和罗大川的两挺机枪,枪嘴子直顶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的胸脯:“放下枪!不老实连你俩也拾掇喽!” 猫子头撒眸,众弟兄长枪短枪直指枪口黑洞洞。 第20章 康家会盟 猫子头鼓眼泡子紧转悠——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要是开枪,他妈的这一帮非把我打成马蜂窝不可。 马三强、谢丰、郑长锁往上闯,抢上来下了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的枪。 猫子头梗着脖子发横:“大当家的再不对,也得饶他这一回!为个老娘们翻脸,犯得上吗?” 汪雅臣声色俱厉:“老娘们就不是人哪?!保胜呵,良言相劝你不听,你横推力压坏了规矩,坑的老刘家家破人亡啊!” 保胜面如死灰,跪倒磕头哀告:“雅臣,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我这一回……” 汪雅臣怒不可遏:“保胜,天理难容,你大罪难饶哇。小鬼子熊到咱家门口了,烧、杀、抢、祸害女人,你这样干,跟小鬼子有什么两样?!就是俺爹干下这样的缺德事,俺也决不答应!拉出去!” 保胜鼻音央求:“雅臣…饶我噢……”说着探手伸枪。他早把一支防身的撸子吞在袖口,冲汪雅臣一扬胳膊手枪已握在掌上,直指汪雅臣。 “呯!” 马三强火爆快当,啪地一枪将保胜打得歪倒在地。惊心眩目,只争得那么一秒半秒! 汪雅臣对猫子头、撅嘴骡子和保胜身边的七八个弟兄说:“保胜是他自作自受。咱们这条鱼再大,没有老百姓的水养活,也得干巴死!今后谁再敢祸害老百姓,保胜就是他的下场!” 猫子头瞪眼道:“好!汪雅臣,你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们的独木桥。弟兄们,走哇!” 撅嘴骡子紧帮腔:“走!凭啥找个爹管着?!” 汪雅臣愤怒:“撅嘴骡子,你想要命,就把抢的靰鞡留下!” 撅嘴骡子把靰鞡扔在炕上,这表兄弟两人见没人跟随,悻悻地离去。 弟兄们帮助安葬了春梅。 汪雅臣和王维宇来到刘万有家抚慰,给了刘家一笔钱为老太太治病。 万有娘病在炕上,拉着汪雅臣的手千言万语不松手。 刘万有深知错怪了好人,跪地谢罪。 汪雅臣双手搀起刘万有,又到乡亲们家中归还失物赔礼道歉。乡亲们闻知处死了保胜,满村老少拍手喜庆,称颂:“好个双枪仁义王景龙!” 众弟兄公推汪雅臣为首领。 张忠喜道:“咱们应该有个赫亮威势的名号才是。” 王维宇点头呻吟:“嗯,雅臣是双手神枪,乡亲们不是叫咱们‘双枪仁义王景龙’的队伍吗?我看,咱就要这头尾,报号‘双龙’,怎么样?” 众弟兄赞成叫好,这名号称心! 自此,汪雅臣等人报号“双龙”,整肃纪律训练士卒,除暴安良坚决抗日,声威日隆。 忽一日,卡子上传警,一队人马奔屯子来了!众弟兄抄家伙准备战斗。 不一会儿哨兵领进一个人来,竟是那年秋夜到周顺家寻保胜报仇的齐云禄! 齐云禄一见汪雅臣,深深施礼参拜恩人:“汪恩公威名远播,剪除恶贼保胜为齐某报了大仇!齐某等弟兄愿投靠麾下当一小卒,甘愿为英雄牵马坠镫!” 汪雅臣等弟兄热烈欢迎摆酒接风。计点人数,加上齐云禄领来的二十几人,双龙队骤增至五十九人。当下议定,立齐云禄为双龙队队副。人马威壮众人大喜,大盘菜大碗酒揎臂呼喝划拳痛饮,探马来报: 冯占海挥师南下收复榆树县城,乘胜东进拿下五常县,再攻山河屯,一举收复。 双龙队闻报大喜,把酒庆贺。忽然报说门外有人前来下书,传命有请。 下书人进屋施礼,道:“刘司令久闻双龙威名,特派小弟前来拜见王大掌柜,问候众位弟兄安好,恭送请柬。” 汪雅臣接过书信,示意:“远路辛苦,请坐。”下书人一旁落座;汪雅臣拆封见上面写道: 景龙兄台鉴: 值此家国蒙难之秋,正英雄建功立业之时,不才愿与兄等肝胆相照大展宏图。若兄不弃,拟于二十八日略备小酌,恭侯尊驾共议大计。 愚弟刘仁顿首 七月二十二日 汪雅臣将请柬递给王维宇和齐云禄等人观看,细询来人。 下书人口舌利便:“刘司令的部队有一千多人,现驻扎在九十五顶子山西莲花座。刘司令愿结联各路英雄共救国难……” 命将下书人领到别屋酒饭招待,汪雅臣与众弟兄商议。倘若能聚成大队人马志同道合抗日,那是再好不过。只是不知这刘司令的根底,须探明虚实再行定夺。因此,决定汪雅臣和王维宇走一趟。打发下书人回复刘司令——双龙队届时赴会。 眼见会期在即,汪雅臣、王维宇装束齐整前往会盟。 为防万一,齐云禄领双龙队向九十五顶子山靠拢准备接应。 七月二十八日,康旺保家内外洒扫一新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这康旺保颇有家资,且为人豪侠机变,极善应对。兵灾匪祸中,他宁受罗嗦苦躲避强横。因此,兵到了康家是酒馆;胡子到了康家是饭店。哪怕是东厢房住上了兵,同时西厢房住上了胡子,这兵与胡子在康家大院里是决不会开火对打起来。要打,你们两方得出院外另找地方打去。要不,两方与康家都是要好的朋友,江湖义气怎能伤朋友脸面? 因此,这兵与胡子在康家大院里就是走了个脸对脸,也互相装作没看见。这白道办不成黑道办不了的事,到了康旺保这儿,却偏能并缝调和成功。就因为这个,康家在当地很有名望,刘司令选在这里会盟,实是事出有因。 半头晌时分,司令刘仁和他的参谋长在康旺保的陪同下,在大门外迎候各路英雄。村头、大街上,岗哨荷枪昂然戒备。 不一时,飞山、铁塔、创江南,方有、庆林……各队头的首领先先后后会聚来康家大院。 康旺保打着哈哈,不失时机不伤体面主次得宜,一一互为引见。汪雅臣和王维宇的到来,看得出康旺保分外热情;刘司令谦恭敬贤;参谋长满脸笑意;汪雅臣从容洒脱;王维宇微笑随和。众首领被礼让到了上房。 第21章 道路不通 上房前,乐队笙箫琴弦,声声演奏步步高。 客厅里摆设古色古香,正北一副对联醒目,上联是:茶香满厅无俗客;下联是:酒醇全座有缘人;横批是:天缘福汇。左右摆着两只白瓷彩绘大胆瓶。正中一只黄铜大香炉,袅袅飘动着香烟。 八仙桌上瓜果凉茶,前后窗户四敞大开,清风南北徐动不觉暑气侵扰。 刘司令、参谋长、康旺保殷勤待客。 汪雅臣冷眼看刘司令的言谈举止,见他与康旺保正好一反一正。康旺保细高清瘦;刘司令粗矮肥胖,秃脑门,裂着怀,鼓肚子。屋里虽不燥热,他身子裸露之处都是一层肥腻腻的油汗。 首领们喝茶吃果抽烟,文静些的眼看耳听,粗鲁的扬手舞掌豪谈大笑。一会儿撤去茶果,端上酒菜,先凉后热甜酸干鲜水陆齐备,流水的摆布上来。各位首领分桌安席。知道首领们多数不喜酒盅,故面前清一色的细瓷大酒杯。 刘司令礼让汪雅臣:“这主座非双龙莫属哇,请!” 汪雅臣两手抱拳:“不敢,在下借刘司令庇佑,居末座亦属侥幸。” 刘司令:“哪里哪里,双龙青年有为那就屈居客座首位?” 汪雅臣和王维宇高低不肯,只好再往下坐。 推来让去,刘司令坐了首座,康旺保次席,参谋长三席,汪雅臣次之,各路英雄落座, 刘司令擎杯在手开言道:“今天,借老康家这块宝地,诸位英雄大聚会,共商抗日大计,刘某先敬诸位一杯,来,干!”他说着举杯转动示意。 各位首领应和举杯饮干。 康旺保与参谋长互相谦让,让不过,到底康旺保敬了第二杯;参谋长敬了第三杯。这就放杯撂筷话归正题。 刘司令开腔道:“刘某愚见,说出来与弟兄们商议,可行则行,不可行则听从弟兄们的高见。” 众首领点头称是。 刘司令接道:“咱们联合抗日,就得抱团一条心。心要是不齐,啥也办不成。”首领们有的点头有的振臂喊对。 刘司令又道:“咱们联合了,人多势大不能老在山里头猫着,咱们得打出山去!” 首领们应和,有的高声嚷叫起来。 刘司令见众人与自己意见相和,喜形于色,道:“咱们打出去,招兵买马广收军饷。这就得多占地盘,占山河屯、占五常街、占拉林仓,哪儿油水大,咱就占那儿。”不料首领们对多占地盘的说法缺乏热情,瞪着眼睛你瞅我,我看你,脖梗子发硬吧嗒着嘴不吱声了。场面冷清下来。 沉闷中闯江南发话:“请问刘司令,咱们占了地盘,小鬼子来攻打怎么办呢?” 参谋长插话:“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占的地盘凭啥让人啊?老婆和地盘决不能让人!” 刘司令接上说:“对,抗日嘛,就得动真格的。别人来抢咱的地盘,咱就打他个王八犊子!” 人们一时无语。 康旺保让客:“来来,喝酒、吃菜。” 有的首领大口吃菜、仰脖喝酒,有的首领皱眉沉思。 汪雅臣说:“刘司令,小弟有几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刘司令微笑着点头:“请讲请讲,正想听王兄高见。” 汪雅臣站起来扫视在座的各位首领,说:“刘司令和诸位弟兄为国为民,商议联合起来打鬼子,太好了。俺们双龙队愿意和各队的弟兄们披肝沥胆共赴国难!现在山河屯 、五常街、拉林仓都在冯司令的抗日部队手里。占地盘这件事 ,小弟浅见,抗日部队占领的地盘,说什么咱也不能去占。” 各位英雄表示赞同。 汪雅臣接着说:“咱们不能窝里反,自己打自己。小鬼子霸占的地盘,咱不能不占也不能强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强占地盘;鬼子来攻;咱们摆开阵势和他们打;鬼子武器比咱们好;咱们容易吃亏伤元气。” 创江南先插话:“对,咱们不能和小鬼子打阵地战,那样打法咱们吃亏!” 汪雅臣点头“因为这个,咱们不应该把占地盘放在头前,应该下工夫多消灭鬼子。咱得把就咬他一口,不得把就走人。今天在东边咬他一口,明天在西边咬他一口,三咬两咬使劲咬,总有一天会把他们咬得一口不剩。小鬼子人没了,他靠什么去占地盘?” 如石击水,众首领议论纷纷:“高见,把小鬼子打没了,地盘自然就是咱们的了。” “对呀,把消灭鬼子放在头前!” 首领们挥拳昂头你喊我叫地响应,有的含笑冲汪雅臣点头,有的私下低语议论。他们过去只闻双龙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分剖透彻胸有城府,令人钦敬。 刘司令吃瘪,桌子底下的脚轻轻踢了踢参谋长,以目示意。参谋长离席而去。刘司令站了起来,说:“好!久闻双枪王景龙的大名,果然见识不凡,前程不可限量呵,刘某佩服。这样吧,就依王兄主张,明天各路人马都来莲花台参加联合大会。来呀,弟兄们,干啊!” 饭后,汪雅臣、王维宇与各队首领执手告别。刘司令和参谋长、康旺保热情挽留汪雅臣和王维宇。 汪雅臣说:“刘司令,容小弟回去把弟兄们带来,咱们相处的日子在后头呢。” 刘司令哈哈大笑:“说的是,二位一路顺风!” 两人告辞出村。 王维宇道:“雅臣,我看这刘司令不怀好意,赶紧走。” 一语未完,村中泼拉拉冲出大群马队乱枪“砰、啪”射来。迎面道路两旁的树林中,人嚎枪响弹如飞蝗。 两人突遭前后夹击,飞步闪进道北苞米地里。子弹把苞米叶子打得“噗嗤”乱响。 汪雅臣、王维宇挥枪将几个冲近的士兵打倒。两人急急地上了山坡。 所幸都没受伤,走山穿林疾奔,路上撞见前来接应的齐云禄等双龙弟兄。 一见面,张忠喜说:“听老乡说的,这个刘司令是伪军营长,原先驻在山河屯。冯占海的部队攻打山河屯时,刘营长领着一帮人逃进东山里来了。怎么样,他们是真心抗日吗?” 汪雅臣笑笑:“抗日?俺和大哥好悬没让他们包馅子打死。” 第22章 投奔德林 “哦?”众弟兄愕然。 王维宇简略说了一下会盟的情况和如何遭伏击。 弟兄们愤恨,魏永江说:“意见有出入,那不是平常事吗?犯不上就下毒手啊?!” 汪雅臣说:“这个刘仁小肠鸡肚。他是不是明说抗日,暗中帮小鬼子使劲还说不准,至少他是想浑水摸鱼趁乱世称王。” 众弟兄愤怒:“走!打这帮狗娘养的!” 汪雅臣拦住:“不可鲁莽!咱们和他们火并起来,坏了抗日的大事!” 王维宇抽着烟,道:“嗯,眼下咱们应该离他远点,防备吃他的亏呀。” 张忠喜道:“咱们投奔宋德林行不行?” 王维宇思虑着说:“听说宋德林有一千多人,不伤老百姓,杀伐利亮敢死打硬拼,小鬼子怕他们。” 汪雅臣问:“弟兄们看看,咱们投宋德林中不中?” 齐云禄说:“我看中,到那看眼目行事,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王维宇道:“这么办,咱们投是投,有条件的投,咱双龙队必须抱团不能编散花。” 弟兄们赞成。双龙队连夜进发,赶奔朱家船口投奔宋德林。 第二天上午太阳一杆子多高,队伍远远地望见朱家船口,遇上了宋队了水的头道卡子。 齐云禄上前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向后一伸,道:“西北悬天一只鸡,绿林不把绿林欺,绿林若把绿林欺,伤了绿林好和气。” 了水的还礼放行,遥指司令部说:“请见大柜。” 过了数道卡子,弟兄们走进街里来到司令部门口站住。大门口是双岗,齐云禄上前施礼联络。哨兵报进去传出话来:“请。” 众弟兄在门外候着。 汪雅臣、王维宇和齐云禄摘下身上匣枪递给自家弟兄,三人昂首阔步进院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见屋内炕上地下坐着、站着不少头脑人物,汪雅臣驻足朗声道:“宋司令局红(队伍强壮)管亮(枪法准)人强马壮!”三人接着迈步进屋,汪雅臣诵道:“高天厚地气象新,俊鸟落进凤凰群,梧桐大树凤展翅,百鸟随凤上青云!” 屋内空气肃杀,一个个脸面凝铅二目虎视。炕头坐着的一位五十上下岁身着白褂黑裤的猛壮汉子,生的阔面大耳短须连鬓亮目生威,只见他抬起右手掌心向里,蜷着三指伸直中小指指向自身(我是大掌柜),发话道:“西北悬天云连云,不知白云是黑云(你们是干什么的)?” 汪雅臣心想,此人必是宋司令宋德林了。他朝宋司令行礼,道:“黑云过后是白云,白云黑云都是云(咱们是一家人,要不也不敢登山门)。” “什么万儿!”一个黑矮粗胖的猛楞汉子断喝。汪雅臣微笑从容:“虎头顶(姓王)!” “你们是空子!”一个身材高壮、模样长的有点像宋德林的汉子,伸臂怒指大吼。 齐云禄答道:“里码人(同行),双龙前来挂柱靠窑(投奔入伙)、拉个对马(联合作战)。” 高壮汉子又喝道:“瞧瞧他门清不清(懂不懂规矩)!” 屋里的人动起来。宋德林下炕,在正北八仙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众部下分站两边虎视眈眈。八仙桌上摆放着一个三条腿的紫红色大香炉。汪雅臣以目示意。 齐云禄点头,上步水盆里净了手,接过一黄面穿长衫老者递上来的一把已点燃的香。他持香来到桌前恭敬拜了一拜,一边往香炉碗里插香一边朗声高颂。他在前边端正等距插上三根:“三阳(南)开泰吉星照”;又在后边朝外斜插四根并作两对:“四列(北)顺流得安康”;在左边呈半环状插五根:“五到(东)青山有喜庆”;在右边作一堆插上六根:“六切(西)抱团财兴旺”;他接着右手持香在香炉碗上方划了一圈:“十八罗汉震四方”;说着把最后一根香插在中央:“宋司令挑号人马壮!”他先后把一十九根香插完诵完,然后两掌心相向,两个大拇指分指前后,另外八个手指互相勾握着放到左胯边上,冲香炉行里掰筋托手礼。 “盟誓!”高壮汉子吼。黄面老者在桌前铺下拜毡。 三人拜毡上跪了,汪雅臣三人盟誓道:“双龙队今天来靠窑,就和弟兄们一条心,严守规矩,不吃里扒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犯规矩愿受千刀万剐!”誓毕起身站立。 宋德林见滴水不漏,甚喜:“请台上拐着(上炕坐)。” “谢司令!”汪雅臣等回身在炕沿上坐了。 宋德林问:“你就是双枪仁义王景龙喽?” 汪雅臣答:“俺是王景龙。”他接着向宋德林介绍了王维宇和齐云禄,说:“双龙队的弟兄们扑奔宋司令,愿意和弟兄们并肩抗日。” 宋德林头一梗:“妥!” 汪雅臣又说:“司令,俺请求还由俺来带双龙队。” 松德林大巴掌一扬:“妥当!王景龙——” 三人站起来汪雅臣应声。 宋德林道:“双龙为我的第四支队,委任你为第四支队支队长!” “谢司令!”汪雅臣刚落音。宋德林又道:“往后一个锅里搅马勺了,我给你引见引见。”他指着那黄面老者说:“这位是韩参谋长。” 汪雅臣上前见礼:“请韩参谋长多指教。” 韩参谋长含笑点头:“好好,咱们互相关照,有事大伙商量。” 宋德林指着高壮汉子说:“他是我的侄子宋百富,第一支队支队长。” 汪雅臣仪态谦恭施礼说:“请宋支队长多指教。” 宋百富面露骄矜之色:“打仗别尿裤裆,吃穿别挑拣!” 汪雅臣点头答应。 宋司令一一介绍。那个黑矮粗胖猛愣汉子是第二支队长方虎。那个一直没吱声,三十多岁国字脸眼目有神中流个头的,是第三支队长刘云成。那个留分头白净面皮细挑个的是副官吴天恩…… 宋德林发话,命伙房准备酒席为双龙队的弟兄们接风洗尘。 宋百富进言道:“司令,风闻王景龙双枪厉害,眼时有闲空,让我和弟兄们开开眼呗。” 第23章 破贼锄奸 宋德林心情喜悦:“景龙呵,反正这饭好还得一会,你露一手给弟兄们瞧瞧。” 汪雅臣微笑:“司令,俺这点道行,哪敢在您和弟兄们面前丢丑呢?” 宋百富自思这王景龙八成是徒有虚名艺浅心怯,紧催上了:“哎,马有失蹄人有错手,打中打不中的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要紧?” 方虎也紧帮腔:“对呀,好歹露一手啊!” 宋德林道:“走哇,上当院去,照量照量!” 汪雅臣无奈,随众人走出屋来。 张忠喜从门口进院递上双枪。 汪雅臣伸手接过来叫上火,双手提了。 宋队中宋百富枪法已属一流颇为自负,意在给双龙队来个下马威。他四外撒目寻找射击目标,见西厢房屋脊上有几只家雀在叽喳欢叫,正称心怀。机缘难得,不就此时显艺更待何时?宋百富展臂抖腕“叭”地一枪,一只抖翅的家雀中弹跌落下来。 弟兄们赞羡轰然喊好。 宋百富面露微笑颇有傲慢之色。 枪响人呼屋脊雀儿惊飞,汪雅臣眼明手快左右甩腕“叭”、“叭”两枪,两只飞雀应声坠地。 静物好打,飞物难射。院里院外一哄声喝响连珠彩。 弟兄们把死雀捡来给宋德林看。只见宋百富打得这只,雀身羽毛血肉模糊打花达了;汪雅臣打得这两只,子弹利利亮亮洞体而过雀身完整。真是高手之中有高手了。 宋百富暗自叹服。 宋德林大喜,不意今日得此虎将,见汪雅臣毫无骄态,如此年轻后生有这等胸襟委实难得,心中愈发欢喜。 这天探马回报:冯占海的部队因粮弹短缺,杀奔关里投少帅去了。小鬼子迅即占领各县。 金秋时节,天蓝如洗云淡风爽。 “咣!”金马川村西冒起一股青烟,响起一声袭击日军的洋炮声。村头的日伪岗哨开枪还击。 蒿草丛中几个村农装束的人闪退至苞米地头。 日伪岗哨大怒,“叭——唝!”、“叭——唝!”钢枪急射。 使洋炮的不服,冲鬼子“咣!”又来了一炮。 不大一会儿,村里窜出二十多个鬼子和一群伪军,张牙舞爪来包围苞米地捉活的。 没等他们撒开队形,“打!”汪雅臣手中的指令枪先响了。 一个鬼子“梆当”倒地。埋伏在苞米地里的第四支队,机枪怒扫排枪齐射,手榴弹落入敌群开花。 日伪军遭到迎头打击,眨眼之间死伤大半,没死的掉头往村里跑。 “冲啊!”汪雅臣身先士卒,众战士虎跃猛追,专挑日本鬼子打。 这时宋德林率大队从村东攻进来,伪军跪在路边投降,战斗结束了。 大街上,宋德林、韩参谋长和汪雅臣等人在指挥收缴战利品。 忽有一女子哭喊跑来向宋德林呼救“宋司令…救命啊…呜……” 韩参谋长把女子扶起来,说:“孩子,别哭,有什么冤枉你说吧,宋司令给你做主。” 这女子哽咽着道出原委,原来这姑娘姓高名彩霞,家住向阳山。因相貌姣好被向阳山自卫团长清天祥看中,托媒上门求亲遭高父拒绝。 清天祥仗势逼婚,说高家反满抗日,把高父抓到团部拷打关押。 这天半夜里清天祥来叫门,说是清查户口。高彩霞母女知道他没好下水,清天祥在门外哄诱吓唬;娘俩死顶着门不给开。 清天祥砸不开门,拿木棒凿东房间的窗户。高彩霞手持劈柴大斧跑进东房间拦挡。忽听西房间窗户“哗啦”响,高彩霞急忙转身奔进西房间。 房间里昏黑,高彩霞被窜进屋来的清天祥猛地抱住了上身。清天祥夺下了大斧,把高彩霞摁倒迫不及待的扯衣裳乱亲乱摸。 高彩霞死命拼争。 彩霞娘端着灯盏慌急来救,仓惶伸手不知怎么的一盏灯油倒进了清天祥的脖领里。老娘不顾一切,死命扯着清天祥的衣裳拽着头发狠捞疯狗。 高彩霞趁机脱身。 彩霞娘疾呼女儿“快跑”;高彩霞破门而逃。 清天祥打倒彩霞娘追出屋来,气急败坏月黑风高抓摸不着高彩霞的身影。 高彩霞连夜跑到金马川二姨家躲避。 宋德林、汪雅臣等人早有耳闻。这清天祥原是当地无赖流氓,嫖赌蒙骗偷无所不为。世运颠倒牛鬼蛇神横行无忌。清天祥仗着日本人的势挎着匣枪当上了自卫团长。他领着团丁呼三喝四挨门挨户派款索钱。拿不出钱的人家,清天祥抓打催逼捉鸡牵狗扛抬东西。他老光棍一条,酷好女色,凡小门小户的大姑娘小媳妇略有几分姿色者,必借寻因由弄上手奸宿。 今天高彩霞大街哭诉,宋德林勃然大怒,立命留第三支队打扫战场,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冲卷向阳山! 第四支队一马当先。村头站岗的团丁没敢开枪,罗大川上来下了他的枪。 雅臣命令站岗的团丁马溜地头前带路,弟兄们呼啦啦冲进街里,队伍直扑自卫团部。 自卫团部里乌烟瘴气。有的团丁躺在炕上牙疼似的哼哼呀呀地唱:“…姑娘的眼眉梢,好像那韭菜割头刀……” 有的在看热闹,一帮人围着桌子赌钱,狂呼乱叫:“大天!九点!” “不许动!举起手来!”吼声劈空,团丁们抬头一看傻眼了。 “到院子里集合!”一个个团丁哆哆嗦嗦乖乖地举着手到房外站队。一清查俘虏,偏偏不见罪魁清天祥。 汪雅臣急审团丁,才知道清天祥这几天勾搭上了一个小寡妇,正起早贪黑往那儿跑。 齐云禄带上两名弟兄,让团丁领道进屋堵个正着,清天祥在温柔乡里呼噜酣睡。齐云禄暴吼一声上前从被窝里揪出来,弟兄们苍鹰捉鸡牢捆紧绑押回团部。 这时候,宋德林的后续部队开进街来。 活捉了清天祥,父老乡亲见了晴天,呼啦啦奔上街头将清天祥团团围裹。男爷们儿拳打脚踢,老太太、媳妇们挤上来抓挠揪掐。 第24章 情驰神飞 宋德林宣布清天祥通敌害民的罪行,根据民众的强烈要求,一声令下,几个弟兄把嘀哩当啷的清天祥拖出长街,一声钢枪响,人世少了个害民的恶贼。 王维宇和张忠喜、罗大川等人砸开牢门,见乱草上高彩霞的父亲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弟兄们抬起高父送回家救治。 高彩霞给宋司令磕头感谢救命之恩,又谢双龙队。 汪雅臣等人凑了一些钱留给高家治伤。 高氏一门老小感激大恩,慨叹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人好队伍! 团部大院里,众团丁灰头土脸惶恐无地,身有劣迹者瑟瑟发抖,生怕跟清天祥一块去。 乡亲们人墙般前后围绕。 汪雅臣训导伪团丁:“大敌当前,有志气不愿当亡国奴的,应该抱成团跟小鬼子干!从今往后谁敢坑害乡亲,谁敢破坏抗日当汉奸,清天祥就是样子!” 乡亲们热烈地拍巴掌,当场有七八个小伙子要求参加抗日队伍。汪雅臣热烈欢迎。 高彩霞一再要求入伍当女兵。 汪雅臣和王维宇劝她先等一等,以后招收女兵的时候,就来请他参军。 村民们牵猪担酒犒劳部队,赞扬宋德林的人马救苦救难为民除害。 自从汪雅臣离开家以后,陈明丽虽没过门但伺奉雅臣娘如婆母一般。凡老太太衣食住行诸事,代尽子职极力孝敬。 一青一黄一年过去了,不见雅臣回转。年关渐近,雅臣娘郁闷不乐。陈明丽朝夕婉言劝解,又把汪家娘俩接到家中过年。明丽娘陪同汪母叙话解闷,汪母稍感宽慰。 正月里来信了,陈明丽如获至宝。信上雅臣哥问候家中老少安乐,叙说在邓团当兵一切都好不要惦念,又嘱托明丽等语。 得了准信,老少减却几分空悬的惦念。后又来信了,说在邓团当排长了,一切都好。 这把明丽爹乐得够呛:“你看看,我说雅臣这孩子错不了,这不是有出息啦?这才多长时间,就当上官军排长啦,好啊!” 陈明丽把这些书信反复展看,暗自高兴珍重收藏起来。 一晃三年过去了,汪雅臣人没回家信也没了。 日本兵来了,世道慌乱人心惶惶。 雅臣娘坐不住了,陈明丽日夜忧虑。村中比陈明丽年岁小的姑娘都出嫁了,有的都抱上孩子了。 明丽爸妈脸罩愁云,唉声叹气。 这天,陈明亮把他的一个同学领到家里来了。这个同学在五常街里住,家中日子富裕开着商店买卖,人品相貌都好,见了陈明丽的面十分中意。 陈明丽早猜中了哥哥的心思。她头不抬眼不看躲到东院老汪家做针线活去了。客人走了陈明丽才回来。陈明亮瞪起眼珠子跟妹妹大发脾气:“进门就当老板娘,这样的人家你上哪找去?那汪雅臣一个穷当兵的,炮火连天兵荒马乱,他是死是活都难说啊。” 陈明丽态度坚决:“不管是死是活,他活着我等着他;他死了,我为他守寡!” 陈明亮发恨:“能活着吗?就算他还活着,人不保心木不保寸,他怎么不给你写信了呢?恐怕人家不光老婆连孩子都有了。你死心眼一条道跑到黑,兵荒马乱的让爸妈替你操心! 陈明丽脸憋得通红,对哥哥斩钉截铁:“他娶别人?我不信!他活着我嫁给他;他要是没了,我就守着爸妈过,一辈子不嫁!” 明丽娘急忙压伏:“你们哥俩别吵吵了。唉,你妹子就是这命,由着她吧。” 却说宋德林的部队连打胜仗,队伍离开向阳山来到蛤蜊河子村休整。 这天,韩参谋长笑容满面来到汪雅臣的住所。 正在擦枪的汪雅臣急忙收装起来,起身让座两人说话。 韩参谋长有一外甥女,相貌端庄品行贞淑且粗通文墨。妹妹、妹夫曾托韩参谋长为女择婿,经长时间品察,认定汪雅臣实乃人中豪杰可托终身。妹夫亲来队伍上暗自相看一番,赞不绝口,愿不计聘礼厚薄请韩参谋长玉成。 今日,韩参谋长专为做媒而来,笑望着汪雅臣慢语道:“王支队长青年未娶,老朽意为支队长择一佳偶,不知你意下如何?” 汪雅臣说:“感谢参谋长的美意。俺当年离家时老母做主为俺聘下了妻室。母命难违呀。”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韩参谋长起身告辞。汪雅臣送到大门口作别。 他回到屋里,躺到炕上枕着被窝卷而卧,情思悠悠神驰心飞。他探手怀中取出莲花并蒂双鸳鸯戏水手帕,痴痴地展看。 忽见老娘走进屋来,怒目而视喝道:“有你这儿子跟没有一样!” 汪雅臣慌忙上前抱住老娘:“娘,您老可安好?儿子不孝惹您老生气。俺行踪不定,怕连累老人啊……” 母子正说话间,“雅臣哥!” 汪雅臣忽听陈明丽喊他,转头一看,陈明丽扬手张臂欢天喜地跑过来。 “花姑娘,要希要希!”一群日本鬼子张牙舞爪窜上来扑抓陈明丽。 汪雅臣来不及掏枪,纵身挡住拳砸脚踢,与鬼子拼搏着激怒醒转过来。 房外日在中天,檐头燕儿呢喃扑飞。鸳鸯莲花手帕在手,心跳咚咚呼吸急促身上汗热。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哦,弟兄们开饭了。 却说沙河子村是抗日队伍出入四合川山区的门户。日本人在沙河子村建立了绊脚碍事的自卫团。 宋德林意欲立马将沙河子自卫团连锅端。 汪雅臣主张派人前往晓以大义先礼而后兵。 沙河子自卫团长名叫沈青山,此人行武出身枪头子贼直。建立自卫团不久,猫子头和撅嘴骡子来投。沈青山大喜,委任猫子头为团副、撅嘴骡子帮办团务。 沈青山深知沙河子地处要冲兵家必争,他这个团长难当。因此,他一方面网罗散兵游勇培植羽翼,一方面极力搜刮钱财,预备着万不得已揣着钱走人。沈青山与猫子头等人有一套独特的逼勒搜刮方法: 他们把锅台上的大锅薅走,灶膛里加上木柴烈轰轰猛烧。将人带来说你是抗日分子拿钱赎罪,拿不出钱来把人推放灶上两头摁住烧烤活人。有钱的倾家荡产,没钱的把人烧得焦臭冒油哭爹叫娘惨不忍睹。 第25章 苦口婆心 这几天沈青山已成惊弓之鸟,害怕成为第二个清天祥。早饭后,他站在团部院里伸着个长脖子四处狐疑张望。一个团丁急步走上来报告:“团长,宋德林派人来送信。” “哦?”沈青山吩咐:“带上来!”他说着回到屋里坐到了桌子旁边。 几个团丁押进来一个黑布蒙面人。团丁伸手揭去来人蒙脸黑布。 猫子头张眼看时,原来是双龙队的李翔。 李翔从怀中取出书信,说:“宋司令、王支队长命我把信面交沈团长。” 猫子头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捋过信来递给沈青山。沈青山接信拆开封手拿信纸却是不知倒正,横竖扫了一眼将信递与师爷。师爷给他念道: 青山兄钧鉴: 你我弟兄炎黄一脉,理应同志携手共御外侮。日贼蛇蝎迫我骨肉相残。我士农工商当洞其奸而反其行,万众一心保家卫国。前嫌可弃抗日功高,凡事均可从长计议,盼闻佳音。 弟宋德林即日 师爷念完,瞅着沈青山的脸,指着书信从头到尾解说一遍。 一旁的猫子头望着呻吟的沈青山,说:“团长,干脆把这小子宰了得了!” 沈青山左手托下巴思衬一阵子右手一摆:“不!”他抬脸对李翔道:“你回去禀告宋司令,就说我沈某有心归顺。请宋司令明天派主事的弟兄来,咱们好好商议商议。” 送走了李翔,猫子头问:“团长,咱们真的归顺宋德林?” 沈青山面有难色,砸吧嘴道:“咱们顺了日本人,宋德林咱也惹不起呀。咱们投石问路探探深浅再说吧。” 猫子头说:“团长,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汪雅臣那帮小子诡道着呢,别让他们借引子冲咱们冷丁地下手!” 沈青山点头:“对,明个你出面跟他们谈,我领弟兄们防备着……” 听了李翔的汇报,宋德林与韩参谋长召集各支队的长官,商议派人前往谈判。宋百富、方虎等人不言声。汪雅臣自告奋勇前往招降。 王维宇反对:“猫子头在沙河子当团副,剪除保胜的时候和咱们闹翻了脸,那小子心狠手黑啥事都干得出来。你去谈判风险太大!” 弟兄们异口同声:“冒这风险不值个!” 汪雅臣劝说:“俺寻思着还是俺去谈判显着咱们心诚实。他们既怕日本人又怕咱们,左右摇摆看风头呢。咱们宣传抗日救国,教育影响把他们争取过来,冒点风险也值得!” 第二天早晨,太阳爬上了东山头。草木和庄稼枝叶上闪动着晶亮的露珠。猫子头带领着十多个武装团丁,撅嘴骡子扛着一挺轻机枪,来到沙河子村外戒备等候。 忽见远处一点雪白闪动,悠忽似白云驭风。眨眼看清是一匹白马昂首飞腾而来。眼见战马神骏驰近,骑者威武缓辔徐行几步,身手矫健甩鞍下马抱拳施礼:“小弟晚来一步,有劳众位弟兄久等了。” 猫子头瞪着一双鸡蛋眼早就看出来人像汪雅臣,喝令团丁们脑瓜子机灵点、手脚利亮点。他提着两支大张着机头的匣枪,大眼珠子乱骨碌怎么看也是后边没人,就来了一人一马。他上下加细看,汪雅臣还是赤手空拳。他心里大为宽松歪头龇牙:“嘿嘿,听说你投了宋司令,这怎么整成秋后的嫩葫芦蛋了,越闯荡越抽巴了,混得小烟袋去两头光杆了呢?嘿……要不,你干脆跟着我和沈团长干得了!” 撅嘴骡子仰脸朝天翘着厚嘴唇,使劲摆动怀中抱着的轻机枪,“嘿昂嘿昂”地大笑:“你小子怎么空爪子了呢?!” 汪雅臣淡然一笑:“兄弟今天来,不是动手拼死活的,是代表宋司令和弟兄们,来商议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商议同胞们团结抗日的大事。你们看,俺是多带人好还是多带枪好呢?” 这一问,笑的也不笑了,眨巴着眼睛没话了。猫子头扬手晃晃匣枪:“你别拉拉蛄戴眼镜自充明白先生!你不是来谈判的吗?咱们就马溜地下笊篱,净 捞干的!” 汪雅臣微笑道:“兄弟今天来,就是诚心诚意想跟沈团长和弟兄们好好叙谈叙谈。” 猫子头嘴一撇:“耶耶,你以为你是谁呀?我们沈团长有工夫勒你?你寻思高桌子矮椅子香茶好酒的请你呢?!你有屁就在这儿放,没屁就给我土豆子搬家,马溜地滚球子!” 汪雅臣心里话,这猫子头的蛮横霸道一点也没改呀。他依然面带微笑:“景龙的心意,就是盼望咱弟兄们齐心抱团打小鬼子——” 猫子头喊叫抢话:“打小鬼子?日本人给我们枪给我们子弹,我们凭啥打人家?我们归顺宋司令,他有枪有子弹吗?” 汪雅臣说:“枪支子弹有的是,那小鬼子的弹药库就是咱们的。宋司令的队伍接连打大胜仗,缴获那么多的武器弹药。咱们并肩抗日了,你们要枪有枪,缺子弹有子弹。” 猫子头嘴一撇咧:“你说的倒好听,日本人能白给你呀?”他说着转身手中枪冲沙河子一扬:“沈团长我们站在街头上一跺脚,整个沙河子都乱颤。我们投了宋司令,给我们多大地盘啊?” 汪雅臣正色道:“你们敢跟日本人跺脚吗?欺负自家乡亲那是狗熊!敢和日本人跺脚才是真英雄!咱们把小鬼子赶跑了,才能把家乡的地盘夺回来。弟兄们看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呵?” 团丁们赞同,向着汪雅臣点头。 猫子头的身子一窜跶喊起来:“你胡说!我们是满州国的自卫团,是维持地方治安的!你们是造反的红胡子!你胡说八道,我崩了你!”他跺跶脚喊着双枪平端对准了汪雅臣的胸膛。 撅嘴骡子“哗啦”扳动枪机枪口指着汪雅臣,拉架子要开放。 汪雅臣大笑几声耸蚕眉瞪虎目:“你们哥俩消停点!你们还叫个中国人的话,就留着子弹打小鬼子去!俺为什么好心诚意来谈判?是俺们的队伍打不下沙河子吗?打小鬼子都一扫平光,要打沙河子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第26章 百姓拥戴 猫子头龇牙咧嘴:“吹大牛不上税呀,不服气咱们就试试!” 汪雅臣:“俺们为什么没打?因为咱们是中国人,咱们是骨肉同胞哇!咱们自残骨肉死拼起来,谁也捞不着好,让小鬼子捡便宜了!那个满洲国,明知显露的是日本人手里摆弄的牌位。咱们要是上了小鬼子的当,忘了祖宗卖国当汉奸,那就成了千古的罪人!” 团丁们被汪雅臣的浩然正气满腔真情所动:“对,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 猫子头双臂下垂梗着脖子:“别听他瞎白话!我们真归顺了宋司令,怎样待承我们呢?” 汪雅臣说:“过去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沙河子自卫团编为第五支队……” 猫子头不耐烦抢话:“爽快点说,我们捞点外快、蹭点油水什么的,能不能让我们自在点呵?” 汪雅臣看着猫子头诚恳道:“捞日本人的外快、蹭日本人的油水,咱们得多捞狠蹭;父老乡亲们现在够苦的了,要是趁着国家遭难去作践老百姓,那还叫中国人吗?” 猫子头摆手:“好好,我听明白了,你三天以内听回信吧。”他说完领着团丁们摇摆着回屯去了。 汪雅臣冲着他们的背影喊:“弟兄们,好好想想吧,咱们千万不能自残骨肉哇!”他纵马回返行不多远,路边庄稼地里树林中涌出接应的弟兄。 王维宇问:“怎么样,有希望没有?” “团丁们有归顺的意思。这个猫子头呵够呛,怕是劝不回头。”汪雅臣与弟兄们议论着返回营地。 三天转瞬即逝,自卫团没有音信。 宋德林、汪雅臣不愿为而为之,计议拿下沙河子。 八月的山区拂晓,灰雾缠山凉露湿衣。 汪雅臣带领弟兄们悄悄地刚接近村南头,村北就打响了。双龙第四支队猛冲进村,村头站岗的的团丁放了一枪回头就跑。 汪雅臣和弟兄们呼啦啦往团部冲击。 战斗一打响,防守屯子四周和自卫团部大院的团丁,大都溜之乎也。团部正房上的机枪却在狂吐火舌。沈青山亲自掌握重机枪和几个顽劣团丁防守北面;由猫子头和撅嘴骡子指挥一挺轻机枪防守南大面。宋部的多挺轻重机枪形成交叉火力与房上对射。自卫团的重机枪手中弹,几个自卫团员就想逃跑。 沈青山挥枪将一个逃跑的团丁击毙,大吼:“给我顶住!”他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孤注一掷把机枪手一推,抓起重机枪龇牙咧嘴“咕咕咕……”发疯猛烈射击。 猫子头呼喝着撸胳膊挽袖子,挥着匣枪射击着。晨曦微露中,猫子头突然发现了汪雅臣奋勇当先冲到大门口挥臂投弹。哈哈,真是妈妈的冤家路窄,让你小子今天死在我的手上!他咬牙瞪眼甩手搂火,“叭”地一枪击中了汪雅臣。 与猫子头开枪击中汪雅臣的同时,团部房上“轰隆”一声手榴弹爆炸,接二连三炸的烟尘飞扬。轻重机枪都哑巴了,各路队伍潮涌而上,追捕残敌。 汪雅臣右臂负伤,王维宇、郑长锁等人慌忙为他包扎。宋德林和韩参谋长闻知汪雅臣负伤,急忙来看视。 沈青山和十来个团丁被打死,俘虏三十多人。清查俘虏和尸首,不见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竟被他们趁乱逃遁。众人懊恨嗟叹。 俘虏们一见宋德林和汪雅臣就嚷嚷起来: “宋司令,我一枪没放啊。” “双龙说得对呵,咱们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 参谋长笑着说:“景龙呵,看起来你这趟谈判没白跑哇。” 汪雅臣说:“是咱宋司令的队伍抗日救国很得民心;沈青山卖国投敌天理难容啊!”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早就被枪声惊醒了的村民们,闻讯打死了沈青山,男女老少涌上街头欢天喜地。好唱一口嘹亮山歌的曹双全,亮开嗓门唱了起来: “宋德林和双龙, 是抗日的大英雄, 打死了沈青山, 救了咱老百姓!……” 众乡亲把队伍上的弟兄拉回家中,热饭菜热汤水的招待。村民自发地为烈士筹措棺木,协助掩埋。村中青壮踊跃参军,曹双全加入第四支队。 支队部里,王维宇给汪雅臣换药裹伤。上几次战斗中挂彩的伤员,至今没有康复。战斗频繁伤病时有发生,为了保持队伍的战斗力,应该尽快物色医务人员、购置药品。 王维宇触动心思,说:“蛟河县城的李大夫李文智,为人耿直济危扶困,医术出名人称神医。咱们要是把他请来,那可是个大帮助哇。” 马三强接上说:“人家能来吗?” 汪雅臣道:“最好把李大夫请来,他来了就是不随队伍行动,在合适的地点开办个诊所也好哇。他万一不来,就托他给买一些中西药。大哥,你和三强辛苦一趟吧。” 第二天起早,王维宇和马三强腰插短枪身背钱褡子整装待发。 汪雅臣掏出积攒的零花钱,嘱托王维宇务必回家看望倚门而望的老母。众弟兄纷纷解囊。 王维宇珍重收下,和马三强辞别众弟兄,甩开大步顺山道往南赶奔蛟河县。这日下午时分,两人奔走之间忽听前边枪响人喊。哥俩拽枪在手闪进树林往前探看。 王维宇和马三强发现一帮日伪军,正在坡下的苞米地里搜索、喊叫、放枪震唬。忽然苞米地头有人探头往左右一看,钻出地猫着腰顺着漫荒拉草的山坡往树林猛跑。鬼子和伪军们呼喊着射击、追赶。 那被追赶的人像被猛地推了一把,脚步踉跄险些跌倒。他一手捂着肩臂继续跑,子弹嘤嘤乱飞。 王维宇、马三强紧急扬手招呼、开枪射击掩护。 这奔跑的人知道遇上了救星惊喜地喘着粗气跑过来。 后边的日伪军追赶射击。 第27章 蛟河神医 第27章 蛟河神医 王维宇领着受伤的人先撤,马三强垫后掩护。三人穿山钻树林疾跑,身后枪声乱响,穿沟过岗直到听不见枪声了才停下来。受伤的青年伤口犹在流血。王维宇脱下布衫,喀嗤嗤撕开为青年包扎。 受伤的青年说:“感谢二位救了我,你们是——?” 王维宇裹扎着伤口,说:“我们俩是抗日队伍上的。” 青年激动地说:“我正找抗日队伍呢,我要参加抗日!”他接着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这青年姓朴名成哲,朝鲜族人,和两名同学上山找抗日部队。路上在南岗子碰上了日伪军遭到盘查、毒打。三人挨打也没松嘴,被押解着行走。走了一段路,三人趁日伪军不备钻进路边庄稼地里逃跑。日伪军追赶,危急中三人跑散了…… 王维宇言说抗日的战斗生活,困难重重艰难困苦。 朴成哲意志非常坚决。 三人欢喜上路,又穿山走一阵子才上道前行。暮色苍茫中三人来到山湾子村北。 为防万一,王维宇让马、朴二人在村外等候,他独身进村从房后进了自家的院里。 只见院地无人耕种荒草遮目挡路,房上也生了野草。不祥的感念袭上心头,他急急奔至房前,见屋门斜歪上锁窗纸洞穿,“娘啊,您在哪儿?!” 王维宇在心底呼喊着奔到西院张大叔家,推门进屋:“大叔在家吗?” “谁呀?”屋内有人反问。 王维宇走进东间,张家老小正围着炕桌吃饭。“大叔,我娘她——?” 张大叔急忙下炕来,惊喜道:“哎呀,是维宇回来了。快上炕,先吃饭。” 王维宇抓着张大叔的手追问:“大叔,我娘呢?” 张大叔打了个咳声:“年前你娘得病起不来炕。我去接来蛟河街的李大夫,抓的药也没要钱,背后告诉我和你媳妇,给你娘预备后事吧。你娘临咽气还念叨你呢……” 极度的悲痛紧紧揪住了王维宇的心,满眼窝子的泪水热辣辣地挤着眼眶子流。 张大叔接着说:“你媳妇孝顺哪,白天黑夜地伺候。你娘过世了,乡亲们给你娘做了口棺材,大伙帮着安葬了。你媳妇为婆母烧过了五七,就领着小铁子搬娘家去了。” “大叔!”王维宇双膝跪倒抱着张大叔的腿痛哭不已。张大叔老两口子流着泪,好不容易才把王维宇拉起来扶坐到炕上。 天色已昏点起油灯来。张家老少解劝,让王维宇吃饭。王维宇想起马三强和朴成哲早已饥饿,带着悲音说:“叔…婶,我还有两个弟兄……” “那,快请屋来吧。”张氏叔婶急说。 王维宇把两人接进屋来。 张婶重整碗筷安排他三人吃饭。 王维宇哪里吃得下?与张叔细细地叙谈直至深夜。 第二天起大早备下香纸祭礼,张大叔领路,一行人来到老娘墓地。 王维宇上香焚化纸钱,搂定坟头哭了个地悲天惨。 马三强、朴成哲凄惶洒泪苦劝,把王维宇搀扶起来回村。 王维宇擦干眼泪,把原本打算留给老娘维持生活的费用,留给了张大叔。 张大叔坚辞不受:“这样吧,我把这钱给你媳妇送去,她娘俩生活艰难啊。”王维宇悲泪表示:“叔、婶,我王维宇只有多打鬼子,来报答您和乡亲们了!” 留朴成哲暂住张家。 王维宇和马三强迈开大步赶奔蛟河县城。二人一路脚步疾快,在郊外寻找地点藏好枪支,就迈步来到县城北门外。二人慢步留神观察一阵,便夹杂在来往的行人中来到了岗哨。 岗哨搜身盘查放两人进街。 大街上行人神情冷漠。武士道精神十足的鬼子巡逻队昂首挺胸,脚步落地嗒嗒的响,极像挂着铁掌的马蹄声。 两人穿街走巷来到李大夫诊所门口上前敲门,敲了好几次没人来。这门明明是从里边关着的,屋内一定有人。王维宇稍待又敲,院里有人问:“是哪位呵?” 王维宇听出是李文智口声,对着门缝低声道:“李大夫,是我,王维宇。” 门开了,李文智惊喜道:“哎呀,是你们俩呀,快进屋。”见街面上左右无人,王、马两人闪进院来。李文智随即关上大门。 二人在前,李文智随后。 王维宇和马三强刚走进屋门,就遭到东房间里的厉声劈头怒斥:“怎么又来了?你来干啥?不给你开门你就走呗,真不要脸!” 这两人奇怪;李文智在他俩身后说:“青玉呀,是你王维宇王大哥、马三哥来了。” “哦?”东房间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位白净的鹅蛋脸儿、直鼻梁、大眼睛、高挑个的姑娘——李文智的独生女儿李青玉。她不好意思地笑:“我把你俩当成大龇牙了,快屋里坐吧。” 王维宇一边往东房间里走一边说:“李叔哇,青玉妹子这几年长这么高大个子。” 李文智自豪地笑起来:“长个大傻个,这孩子缝衣做饭、帮我卖药看病,全靠着她呢。” 说着话王维宇和马三强坐到板凳上,李文智坐在炕沿上。 王维宇说:“大叔,感谢你为我娘治病。” 李文智道:“嗨,你在外边干的事,我也听说了。大叔不帮你帮谁去?” 马三强问:“青玉说的大龇牙是咋回事呵?” 李文智面现怒容:“别提了。这个大龇牙,是日本守备队的翻译,这街上没有不骂他的。从打那回他见过青玉以后,就像蝇子见血似的总往这跑。他托媒人来,我没答应。” 王维宇:“对,不能嫁给这汉奸狗腿子。” 李文智点头:“是呀,这坏小子当面冷哈哈,背后使坏鼓捣。谁上我这来看病抓药,他就弄些人连打带抓,整得谁也不敢上我这来了。在他眼皮子底下算没有好啦。我们爷俩商量了,准备收拾收拾偷着搬家呢。” 马三强大怒,拍着板凳喊:“狗蛋玩艺!再敢来,把他狗头拧下来!” 第28章 龇牙买药 李文智急忙劝阻:“这小子在蛟河县是一手遮天哪。咱打狗,得防备狗咬人。” 王维宇点头道:“对,咱们见机行事。” 这儿正说话,传来门口敲门声。 李文智道:“备不住是大龇牙来了。我看看去。”他说完前去开门。 不大一会,一个人头前摇摆着进屋来。若不是王维宇暗中眼目示意紧压伏,马三强准窜起来擂扁这小子。马三强身子直鼓涌眼珠子怒瞪。 这小子绸服革履、挎一把皮套王八匣子、摇一把描金折扇,挺长个脖子上顶着个圆脑瓜,歪戴着一顶日本军帽。怪不得叫他大龇牙,这人嘴里的大板牙把个嘴撑得溜尖,活像茶壶嘴里伸出个大拇手指甲来。他一进屋瞪开两只三角眼:“你俩是干啥的?!” 没等两人搭话,李青玉就横上了:“你说他俩是干啥的?我表哥!你家没有亲戚走动啊?” 大龇牙晃摇圆脑瓜:“你表哥?我怎么没听说过呢?”他说着在马三强身旁转悠,努下巴点点马三强,问:“他也是你表哥呀?” 李青玉瞪眼相向:“啊!我大哥、我三哥,怎么的?有话你就明说吧,别背后使坏!” 大龇牙骨碌眼珠子觍脸装正经:“咋说的这么难听呢?你李青玉的表哥,谁敢放个屁呀?哎嗨,二位表哥来了,今个我请客。”他说着瞅了李青玉一眼,摇晃着出屋去了。 李青玉望了望出去的背影,小声对王维宇和马三强说:“癞蛤蟆跳脚背子上,嗝撄人。” 王维宇对马三强一努嘴,马三强会意起身出去了。 李文智问:“维宇呵,你俩来有事吧?” 王维宇悄声道:“叔,我们队伍上缺医少药。我俩是来请您的。您老人家能不能去?您爷俩要是不愿在队伍上,在那一带开个诊所也行。我俩还想买些治红伤的中西药。” 李文智心里思虑眼睛看女儿。 李青玉说:“爹,去吧。我想去,反正咱在这没法住了。” “中,那咱就去。这买药哇,中药我这里有,挑贵重的多带一些;西药得上日本人开的药房买去。治红伤的药,日本人经管的可严实了。少买点还行,多买怕是买不出来呀。” 这时候马三强回来了:“大龇牙在对门那家买东西呢。” 王维宇说:“不能大意,你紧盯着点。” 马三强应声出去了。 李青玉眨巴眼睛,说:“哎,让大龇牙去买西药,行不行?” 王维宇疑问:“他能给咱买吗?” 李青玉笑笑:“我试试。” 不一会,马三强回来对王维宇说:“大龇牙买了东西回来了。” 稍顷,大龇牙拎着吃喝的东西进来了。他把烧酒、烧鸡、猪头肉、花生米等吃食放到桌子上。 李青玉又炒了两个热菜,摆布酒盅碗筷。四个人围桌而坐。 大龇牙先给李文智满上酒,又先后给王维宇和马三强斟上,端盅在手说:“来来,二位表哥不要客气,呵,薄酒不成敬意。哎,青玉,你来呀,我敬你一盅。” 李青玉擦干手解下围裙,坐在爹的身旁看着大龇牙,说:“你敬我?你安的是啥心呢?” 大龇牙放下酒盅急口说道:“你听听呵,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啥心思呢?有多少名门闺秀东洋娘们,我都没动心啊!我对你可是真心、实心、诚心!我真心实意,愿意和你白头偕老同享富贵!” 李青玉微笑说:“你别净说好听的,那得动真格的!” 大龇牙寻思这话有门,两只溜圆的小眼珠,恨不得瞪出三角眼眶子:“青玉,我怎么动真格的?你说话呀。” 李青玉带搭不理地说:“我有事,你能真心给我办吗?” “啥事?”大龇牙像是连雨天看见云彩拔缝透露祥和天光一般,紧拍胸脯:“只要你说明白的,我立马就办!” 李青玉看着他:“你先别吹。我表哥的老岳父劈柴把脚砍坏了,伤的挺重,治了不少天了也不见好。你去买点西药呗,我表哥来一趟不容易,你得多买点。” 大龇牙面显难色咂嘴:“皇军严格控制治疗红伤的药品呢……” 李青玉一撇嘴:“看看,我没冤枉你吧?一动真章你懒驴上磨就拉稀!别难为你啦。” 大龇牙呼地站起身来,说:“青玉,为了你,我买去。这酒哇,回头再喝!”他说着离座往外走。 李青玉喊住他:“带着钱!” 她说着拿出钱来。 大龇牙摇手不接出门而去。 屋里四个人正小声计议,大龇牙拎着个大药包子回来了。他双手捧着递给李青玉:“青玉,你看看够不够,不够再买去!” 李青玉接过药包微笑道:“谢谢你,让你费心了。” 王维宇、马三强连声道谢,频频给大龇牙敬酒:“得您大力帮忙,您可是我们哥俩的大贵人啊。我老丈人的伤保准好得快。” 大龇牙十分得意摇头晃脑眉飞色舞神吹海嗙:“咋样儿?在这蛟河县,就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忽听敲门声响。 李文智去开门,进来一个伪军士兵传话:“大太君有要事急找,让你赶紧回去。” 大龇牙起身,疾步出门急急奔回。 原来是蛟河伪县长来拜会松金大佐。 大龇牙立即参与翻译。双方拿架子说话,好大一阵子伪县长方才慢慢站起身来,扭捏作态告辞款款离去。 送客回来见太君身边眼时无事,大龇牙着急忙慌往李家跑。他想趁热打铁早日当新郎。他跑到门口一看,啊呀!大门上着锁,李青玉这只刚刚靠前、眼瞅要入笼的金丝雀飞啦!他恼火窜蹦小三角眼睛溜圆,火急报告松金太君,发现大大的马猴子的干活! 松金一声嚎,大龇牙尥蹶子和摩托、骑兵队火速追赶。查问岗哨知是出北门了,时间不长料也跑不多远。大龇牙呼喝催促呼啦啦出城追击。 第29章 绿丛红花 弃了药店房屋粗重,爷四个背着章珍贵药品细软,互相拉开距离,王维宇在前,李氏父女在中,马三强断后。一行出城门未遇阻拦。 四人出了蛟河县城放开脚步急行。王维宇和马三强取了枪,李青玉眉飞色舞最为高兴,恰似出笼的鸟儿一般叽喳快活。 正匆匆奔走间,忽然身后隐隐传来电驴子声响。回头张望,只见尘头大起,前边是几辆三轮摩托后边是马队。不好,追兵来了!日伪军车急马快出城撵不过几里路,遥望前方四个人影忙忙慌慌逃跑。 眨眼追近,大龇牙铁青着脸冷笑:“哼哼!敢他妈的耍我?看你们往哪儿跑?!” 大龇牙喊叫加油快追,忽见那几个人离开道路,钻进庄稼地里去了。 日伪追赶的车队如飞而来。 “呯!”庄稼地里飞出子弹来,头一辆车的司机被击中坠地,摩托车失去控制“吱扭扭”翻滚闯进壕沟里了。 大龇牙摔得鼻青脸肿,瘸着腿哎哟哼唧从沟里往上爬叉。 后边的日伪军追上来,离车下马向庄稼地里开火,吼叫着漫散开拉大网包围捕捉。大龇牙一瘸一拐挥着匣枪叫唤:“抓活的!” 语声未完“呯!”东边庄稼地里响枪,大龇牙冷丁哆嗦,身旁的一个鬼子应声瘫倒。鬼子和伪兵机枪哒哒扫射长短枪叭唝乱响,搜捕多时,哪里还有李青玉的影子? 马三强开枪阻击,然后把追兵向东吸引;王维宇保护着李文智父女顺着高粱地垄沟往北疾走。他们两路甩开追兵在张大叔家安全会合,忙忙地给朴成哲伤口上药包扎。 饭后,五人辞别张大叔一家,星夜回返五常东南山里。 李文智、李青玉和朴成哲,受到了汪雅臣等人的热烈欢迎。 李文智不顾旅途劳累,立即动手给伤病员查看诊治。 汪雅臣等人议定,今后要把敌人的药品当作重要战利品来收缴。 朴成哲进过学堂是四支队的秀才,识得日文还会日本话。因此,汪雅臣把他留在身边,随支队部一起行动。 李青玉来到部队,恰似万片绿叶中的一朵红牡丹。她性格开朗有几分男子汉的豪放刚毅,皮带束腰,披挂着发给她的小手枪,越发显得矫美英武。 消息风快,四支队来了神医美人!副官吴天恩和第一支队长宋百富前来探望,对李氏父女笑容可掬十分敬重。过不几天,宋百富又恭恭敬敬前来就医,直磨蹭耽搁了半日方回。 接着宋德林和韩参谋长亲来问候。 李文智佩服宋司令、韩参谋长铁骨亮节抗日功高。 宋司令和韩参谋长赞扬李文智神术厚徳,又赞美李青玉品貌超群,开口为宋百富提亲。 李文智盛赞宋百富青年有为,是不可多得的好青年;言说小女无福,当年曾与师哥指腹为婚,已有婚约不可失信,倘等待三、两年师哥处不来谈婚论嫁,方可另择高婿…… 汪雅臣身体素质好,再加上李文智的精心治疗,恢复得特别快。 正是白露黄烟上架的时节。这天头午日升露消,冲河街通五常县城的大道上来了一辆马车。车厢里拉着锣鼓、衣箱,车上有男有女有的手执彩扇有的拿着胡琴、喇叭。长套上两匹高头大青骡子,驾辕的是一匹膘满体壮的青鬃大白马。赶车的老板子手摇红缨长鞭甩着嘎叭脆响,骏马健骡打着响鼻奋蹄甩尾串铃喤喤直奔冲河街。 马车来到冲河街西村口,站岗的鬼子和团丁横枪拦住。这鬼子哨兵似水缸短粗胖;那团丁像竹竿细高瘦。 车上下来一个女子,袅袅婷婷上前搭话:“老总辛苦了。我们从五常街来,给皇军老总们唱二人转慰问来了。” 瘦团丁咧喝着嘴傻愣,胖鬼子往前伸着脖瞪着死羊眼不眨巴眼皮了。 这女子莺声燕语太迷人了:甘甜好像蜂蜜润喉,清亮恰似山泉照林,悦耳宛如金铃扶风,听了还想听可人家不说了。眼前这女子窈窕丰韵太迷醉了。一袭红绸旗袍罩体线条美到恰好,翠绿丝巾拈手仪态俏得天然。面庞如秋月晕红吹弹得破,神情若鲜荷跃波娇艳欲滴,动来飞燕行春翩然灵动,静得梨蕊擎露暗香袭人——偏是人间圣女来,恰乃仙姑临凡尘。 胖鬼子和瘦团丁直钩眼木呆呆。 车上下来一个美男子,手摇动彩扇拧起大秧歌来。又一个年岁不大咕噜着日本话分明是个套近乎的假洋鬼子,手拿洋烟卷点头哈腰先敬鬼子。矮胖鬼子早把平端的大枪,转换成一手握枪枪托朝下拄地,裂合着厚嘴唇笑眉眯眼,一手接过烟卷叼在嘴上等假洋鬼子给他点烟。 “噗!”假洋鬼子身旁的一条雄壮大汉,将彩扇遮掩的一柄雪亮的匕首勒进了鬼子的脖项。瘦团丁吓得“妈呀”一声跪地求饶。 汪雅臣对团丁说:“不杀你,先堵嘴捆上,待会儿再放。” 原来女子是李青玉,扭秧歌的是杨树春,假洋鬼子是朴成哲,杀鬼子的是张忠喜。汪雅臣留下杨树春警戒看押俘虏,其余弟兄早从衣箱里拽出武器平放车上。郑长锁挥鞭催马进街。这时候,日本兵正成两路纵队,顺着东西大街挺胸腆肚拔脖迈步“嘎嗒、嘎嗒”朝西走来。 鬼子兵耀武扬威出操,百姓远避街上行人稀少。马车迎着鬼子兵队往上闯。眼见鬼子们步伐踏点蹬跶蹬跶越来越近。 “打!”汪雅臣一声令下当先一枪把带队头目撂倒,左右手二龙吐火枪响鬼子倒毙。 张忠喜和罗大川各抱一挺轻机枪“哒哒哒……”猛扫。李青玉和朴成哲是第一次参战击敌,又紧张又兴奋各自擎着手枪“呯、呯”射杀日寇。 日军突遭打击大部被当街消灭,没死的慌乱抵抗,放着枪窜进农家院子里。 弟兄们紧急分头射击追赶。 第30章 蕾绽两朵 这里一打响,冲河南门方向也响起了枪声。 宋德林率队向日军守备队营房发起围攻。日军兵营里只有几个留守的鬼子和勤杂人员,躲在屋里负隅拚死顽抗。 弟兄们蜂拥而上,往屋里扔手榴弹消灭了残敌。 伪军自卫团见日军守备队被消灭了,只放了几枪就逃跑的逃跑、投降的举手缴枪。 拿下冲河街,将卖国投敌欺压百姓的铁心汉奸,抓起来就地处决、财产一律收缴;事敌人员表现一般的,教育后释放;部队对百姓秋毫无犯。父老乡亲街谈巷议赞扬宋德林和双龙是抗日的好队伍。 当天,有十来个年轻后生报名参军。 一个神神秘秘的消息有鼻子有眼的,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播开了。 说是抗日队伍刚进村的时候,一位红衣仙姑伸手一指,站岗的日本兵就不会动弹了。仙姑又伸手一指,出操的东洋鬼子就一个个老老实实地让机关枪给突突了。你猜怎么样吧?大部队进村来,一眨巴眼睛仙姑没影了。那是天仙下凡帮咱们打鬼子来啦!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宋部在冲河街制备寒衣、扩充队伍、休整士卒。 这天拂晓,宋德林的部队开拔离开了冲河街。司令部没给第四支队通知,另外三个支队就走人了。 汪雅臣等人嗟叹不已。分裂的原因在宋百富和吴天恩这两个实权人物身上。宋、吴时常在宋德林面前搬弄是非,说汪雅臣出风头创双龙的威望,目中无人想架空司令,借故压制第四支队。 汪雅臣劝说约束众弟兄忍让,以抗日大局为重。 双龙队的不断壮大、出奇制胜和在百姓中的影响,越来越使宋百富和吴天恩嫉妒。攻打沙河子时,第一支队就不采纳汪雅臣的意见,过早的暴露了目标,使偷袭演变成了强攻。 拿下冲河街当天,汪雅臣正在接待前来报名的乡亲。 吴天恩领着一支队的一帮人来,强行领走了在四支队报名参军的人,把缴获的武器弹药也搬走了…… 不料今日竟分道扬镳了。 韩参谋长和宋德林并马而行,回头却不见四支队的人马,问吴天恩:“四支队咋没跟上来呢?” 吴天恩撇撇嘴:“通知四支队了,王支队长在耍小孩子脾气吧?一会儿就撵上来了。” 韩参谋长不时地回头张望,始终也没见到四支队的身影。 四支队被甩了,爹死娘嫁人,没办法。 双龙队出冲河街过中央山来到磨石顶子休整。 汪雅臣和王维宇、齐云禄等人计议,把二百多人搭成两个团的架子:由张忠喜、马三强任一团正副团长,邹德厚任一团参谋长;罗大川、郑长锁任二团正副团长,魏永江任二团参谋长;汪雅臣、齐云禄为双龙队正副首领,王维宇为双龙队参谋长,谢丰、朴成哲任参谋;李文智父女任正副总医官。 双龙队转移来到苇沙河子。天降鹅毛大雪天地迷蒙混沌。 汪雅臣等人正在屋内围着火盆商议下一步的行动。门外报告,哨兵领进一个人来。 来人进屋放下携带的几张毛皮,摘下帽子掸扫身上的雪,然后走进西房间来。 汪雅臣举目端相,见这人三十出头年纪,中流个、紫红脸膛,手拿四个耳朵的栗色毡帽,披一件老羊皮大氅,欢眉笑眼:“请问,哪位是王支队长?” 汪雅臣起身让座微笑说:“俺就是,快坐下暖和暖和、歇歇。” 来客上来与汪雅臣亲热地握手,说:“我姓肖,肖逸民,久闻双龙队威名,今日幸会。” 众人寒暄数语话入正题。 肖逸民说:“老百姓异口同声,夸双龙队骁勇善战,是救国救民真正抗日的队伍。” 汪雅臣谦虚应答,又问:“听说珠河有个赵尚志,说他是共产党的人。他的事你知道吗?” 肖逸民答:“知道一些,赵尚志这人我见过,有谋略胆气过人。” 王维宇抽着烟,问:“你听说共产党对抗日有什么主张吗?” 肖逸民说:“共产党真心实意团结大伙抗日。上两天,赵尚志把珠河、方正、双城一带的抗日武装联合起来了,成立了东北抗日联军司令部,大家推举赵尚志当司令。” 汪雅臣等人喜形于色,议论:“好哇,联合起来人多势众打鬼子!”弟兄们见肖逸民言谈爽快话语投机,吃过晚饭又唠扯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红日映白雪。 王维宇和郑长锁辞别众人,催赶马爬犁前往珠河县,由肖逸民引见拜会赵尚志等领导人。 送走了王维宇他们,汪雅臣到各团检查爱民守纪情况。他看到弟兄们在帮助老乡扫雪、劈柴、挑水,很高兴。他转到村口查看了岗哨,溜达了一圈回返队部。队部院子里,齐云禄和谢丰、朴成哲一帮人在扫雪。 西院李青玉正和房东刘大爷清扫当院。李青玉见汪雅臣拐进刘家院来,微笑着打招呼。汪雅臣说着话摸起扫帚扫着雪,说:“青玉,这些日子行军打仗天寒地冻的,你和老爷子吃累了。” 刘大爷接上说:“是呀,今早上刚放亮,就来人请李大夫去看病,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一会儿齐云禄他们过来支援,时间不长就把积雪清扫干净了。谢丰和朴成哲说是要到团里看看去。刘大爷邀请汪、齐到屋里坐会儿。 汪、齐进屋和刘大爷说了一会儿话,就来到李青玉的卧室。房间里热烘烘的,佟大娘早扒过来一大火盆木火炭。 三人在炕沿和板凳上坐下来,汪雅臣说:“青玉,部队流动性很大,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跟着部队跑太辛苦了。俺跟老爷子谈过几回,你再跟老人好好商量商量。咱们找个妥当地点,你们爷俩开个小诊所,或者休息一段时间,等天气暖和了再随部队一块行动。” 齐云禄道:“天冷遭罪,让老爷子猫过冬再说吧。” 第31章 尖山聚义 第31章 尖山聚义 李青玉眼睛飞动着盈盈秋波,迎接汪雅臣的目光,说:“苦是苦点,可我和弟兄们在一起战斗、生活,心里乐呵。我和老爹商量过,老爹不愿离开队伍。他说趁着还能动弹,要多为抗日出把力。” 汪雅臣深有所感:“那你往后多照顾老爷子点。你和老爷子有大功劳啊。” 李青玉笑语:“你别光表扬呵,看出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你提个醒儿,我好留点神呵。” 齐云禄赞道:“你出类拔萃哪样都好,弟兄们都夸你呢。” 汪雅臣心有所思:“嗯,俺琢磨透了一个道理呀——咱们中华民族为什么不会亡国?” 李青玉和齐云禄的目光,集注在汪雅臣身上询问。 只听汪雅臣说道:“就是因为咱们有青玉和老爷子这样的,千千万万不愿意当亡国奴的人!” 还有比这更高贵的评价吗?李青玉浑身生热韵调低沉:“我差得远呢。我恨自己,这些日子枪法长进太慢了,晚上打香火头打不上。” 汪雅臣道:“别急,性急吃不了热豆腐,那得苦练。” 李清玉:“那,你给我当老师吧。” “中呵,俺要看出门道来,准吱声。”汪雅臣一抬头正接上了李青玉的目光。这目光里燃烧着灼热灼人的火焰。与这类似的热切眼神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哦,是在陈明丽那无限深情清澈美丽的杏核眼里。 汪雅臣感觉李青玉倾注的神光,更勇敢更坚定更炙烈。他有点迷糊,眨动着眼睛游弋着没有正面拥抱这极富吸引的电磁。天工造人创物竟是这样丰富多彩!李青玉,多美多好多清纯的姑娘!哦,他在心底看到了村头送别青梅竹马的陈明丽,他和心上人紧紧拥抱亲吻在一起。 陈明丽热泪流淌:“臣哥,你走了,我的心也跟你去了。” 汪雅臣劝慰:“别哭,俺在外边有了一定,就回来接你。” 陈明丽长泪不止:“嗯,我等着,我这一辈子,不会嫁给第二个人!” “不管俺走到天南海北,就是隔着山隔着海,俺心里只有你小丽!” 汪雅臣像是迎着风似是透着雾,却真真切切看见了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陈明丽在翘首热望!他镇稳心神坦诚道:“青玉,俺没有妹妹,你做俺的妹妹吧。俺要没正事,就不配给你李青玉当哥呵。往后,你把俺看成你的亲哥,好不好?” “好哇。”李青玉点着头笑,却有些失望。她说不清这笑里包含着多少甜蜜和苦涩的分量。为什么只能做我的哥哥呢?就不能再亲近一些吗?李青玉以她的灵敏和女性特有的细致,感觉到汪雅臣有一颗欢跳着的火热的血肉之心。这颗心包在一层极坚极厚的外壳里。她努力想打开这层外壳,却又似动而未开,令人心颤神迷。 齐云禄垂头就火盆烤着手,眼目余光将两人的心情神思尽收眼里。你汪雅臣是傻瓜蛋!一根红线得两头牵。别人想抢想捞够不着那一头;人家把红线塞进你手心里了,你傻里巴叽白瞪眼睛!缈缈麻麻就算你家中有个心上人,那人就准强过李青玉吗?!谁信呢?他暗暗嘲笑着心里却甜滋滋,滋生出一缕美好的向往。 汪雅臣从缠绕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向李清玉和齐云禄说到了他的童年,讲起了家乡两小无猜纯情的陈明丽…… 王维宇和郑长锁带回来了好消息:“我俩见着赵司令和共产党珠河县的领导人了!他们搞大联合,搞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干得轰轰烈烈啊!” 汪雅臣高兴的说:“好,他们搞大联合,咱们也跟着干!” 弟兄们一合计,说干就干。双龙队分派人员前往各地,飞海叶子(信)联络邀请各路山林队、红枪会,约期召开联合抗日大会。 一九三四年二月二十日,农历正月初七,北国的山河冰封雪锁。 五常县东山里尖山子老爷庙春意涌动,各路人马汇聚,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会场周围的大树上,贴满了红红绿绿“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联合起来抗日救国!”等内容的标语。参加会议的武装队伍和父老乡亲喜气洋洋。 各山林队的首领们和各村屯有名望的人士,在主席台前就座。王维宇主持会议,大会请汪雅臣讲话。 高大魁梧的汪雅臣站在主席台上,神情昂扬声音洪亮:“乡亲们、弟兄们,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都拿起了刀枪,在各地成立了抗日武装。单丝不成线,孤树不成林。要彻底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咱们必须联合起来!赵尚志在珠河给我们做出了榜样。咱们联合起来人多力量大,把五指攥成拳头,狠揍小鬼子!……”他说着握指成拳挥臂打出。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还我河山!” 抗日军民的吼声震天动地。经各山林队民主协商,意见一致推举汪雅臣担任义勇军司令,创江南任副司令,王维宇任参谋长。王维宇向会场上的人们点手示意,人们安静下来。 王维宇庄重地宣告:“父老乡亲们、弟兄们,现在宣布,五常县反满抗日救国义勇军正式成立!” 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 这时候,周顺和儿子大牤子、邻居常明、刘福来和他的儿子刘守信一起走上主席台来。 汪雅臣向会场上的人们招手致意,人们安静下来。 汪雅臣说:“现在,周大叔要向大伙说几句话,欢迎!”他说完带头鼓起掌来。台下掌声热烈。 周顺说:“老少哥们爷们,不打跑小鬼子,咱们就过不上安生日子!我认准了咱们王司令,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为民除害野猪岭打死了野猪精,枪崩了糟践老百姓的保胜,和弟兄们真心抗日救国。这是我儿子周大牤子,我把他交给义勇军了。还有我的邻居常明和刘守信,今个一块儿来参军打鬼子!” 第32章 小街取经 “我也报名!” “我也参军打鬼子!” 青年人纷纷报名参军,把聚义大会推向了高潮。 父老乡亲挎筐挑担把携带来的猪肉、粉条、黏豆包等年货犒劳子弟兵。 就在这时,哨兵飞步来报,有大队日伪军的步骑兵前来偷袭。 “跟小鬼子拚了!”义勇军士气正旺,百姓呼喊寻找木棒石块助战。 齐云禄率领张忠喜一团警戒,已与敌接触激战。 日伪军架炮轰击、掷弹筒发射榴弹,一鬼子军官舞刀指挥攻山。 张忠喜捋过一支连珠枪木匠吊线,“啪”一枪把敌酋撂倒了。 军民欢呼喝彩,给张忠喜送了个张大连珠的美号。 汪雅臣率义勇军在前,乡亲们在后,向敌人两翼包抄、正面出击,排山倒海势不可挡。日伪军兵败如山倒狼狈逃窜。 义勇军和民众大胜,缴获颇丰。 话说在广大民众的支持下,汪雅臣率领五常抗日义勇军声东击西神出鬼没,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军威大震。 二团副团长郑长锁冲阵击敌腿部负伤伤势甚重。治疗数日后遵照李文智的嘱托带足药品,汪雅臣和谢丰、周大牤子乘夜间赶爬犁,把郑长锁悄悄送到了椴树岭任守山家隐蔽养伤。 任守山妻佟氏、儿媳韩秀菊、四岁的孙女小贵子,一家四口相依为命。前年冬天,任守山和儿子奔山河屯卖山货,路遇日伪军抢夺。儿子倔强不撒手,被鬼子一刺刀捅倒。任守山被打昏在路旁雪地上。 等到任守山醒来,血泊中的儿子已经身死血凝。 幸亏有好心人路过,将奄奄一息的任守山救起送回家,救治将养数月方才捡了一命。血仇大恨任氏一家恨小鬼子入骨。双龙队山里山外游击打鬼子,任家老小满心欢迎全力支持。 队伍在人力和物资上也不断地帮助任家,双方处乎的堪称鱼水情深。韩秀菊与郑长锁年貌相当,日久渐生爱慕恋情。 任守山老两口子品评郑长锁人厚道,愿意接纳。王维宇当月下老,牵线定下了这门亲事。 第二天早晨,汪雅臣嘱咐郑长锁安心养伤,嘱托任守山、韩秀菊为郑长锁换药等注意事项,然后告辞回部队了。 郑长锁得韩秀菊和任氏夫妻的周到照顾,伤势日见好转。冰消雪化天气渐暖,郑长锁拄着棍子到户外活动,遥望远山云天,思念战友不知在何方征战? 关东山的四月天,黑土地透露出无限生机。 这天,联络员肖逸民风尘仆仆带来了消息:珠河的抗日形势迅猛发展。 对共产党领导的赵尚志的抗日武装,汪雅臣等双龙弟兄心仪已久。 当下弟兄们一合计,决定前往拜会赵尚志。双龙的大队人马趱赶前进,于下午时分到达五区小街,找到了赵尚志的队伍。 一户农家的茅草房里,赵尚志和正在珠河巡视工作的中共满州省委军委负责人张寿篯(李兆麟)、团省委特派员晓梦(韩光)、受中共珠河中心县委派遣协助赵尚志扩建武装的团县委组织部长朱新阳等人,一起研究统一战线工作。晓梦同志刚刚从南满巡视归来,带来了杨靖宇搞统一战线的宝贵经验。 几位领导人一听说王景龙带队来访都很高兴,决定暂时休会接待双龙队。赵尚志等人走出大门热情迎接。肖逸民为双方介绍引见。 汪雅臣等人上前与赵尚志等领导人紧紧握手,诚恳地说:“赵司令,俺们是来拜师、取经的。” 赵尚志微笑着快人快语:“好,见面胜似闻名,景龙呵,咱们屋里谈。” 众人谦让着走进屋在炕沿和板凳上坐下来。从抗日的战略战术谈论到了发动民众、建设抗日政权、创建根据地……亲切交谈不觉已到开饭的时候了,众人围桌吃饭,边吃边谈。汪雅臣放下碗筷,见朴成哲和李青玉在门口向他招手。他紧忙站起身走到门口。 李青玉问:“哥,你给我们要歌本了吗?” 汪雅臣微笑着说:“还没要呢,你俩进屋来吧。” 李青玉和朴成哲随后进屋。 汪雅臣说:“赵司令,俺们的两位秀才向您要歌本来了。” 赵尚志道:“欢迎欢迎,你们找老晓。” 晓梦欢快地说:“老王呵,看来你们的宣传教育抓得很紧呐,做得好!咱们用歌声鼓舞斗志,用歌声号召全民族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他说着找出歌本:“我这里有首新歌,歌名叫‘义勇军进行曲’。来,咱们现在就唱。” 先是晓梦唱一句,李青玉和朴成哲学唱一句,后来众人一齐跟着唱起来,激昂雄壮的歌声叫人满腔热血沸腾。晓梦领着唱了几遍,就把歌本交给了李青玉和朴成哲。两人得了宝贝,乐颠颠地敬礼后走出屋去。 司令部掌上灯来。外出侦察的张林回来了。 赵尚志把张林和汪雅臣等人互相引见。汪雅臣见张林小伙子机灵相貌英俊,远路风尘遮掩不住他的欢眉喜眼。张林汇报这次侦察的重要情况: 日本关东军侵占东三省以后,在拉滨铁路北段哈尔滨与五常县城之间的背荫河村,将大买卖的日盛祥、庆丰堂药店、曲家馆子、老励家、老毕家等户全部撵出,背荫河火车站东二里地之内万余亩土地及建筑物全部被日军占用。日军占地雇人修建了,只有西南和正西两个门出入,警备森严神秘的城堡! 时间一长,当地老百姓知道了小鬼子军官中马岗田大尉,是这个城堡的最高负责人,于是就叫城堡为中马城了。 中马岗田大尉是个中国通。他白净的长瓜脸上笑眯眯地戴一副金边眼镜,极斯文极和善地说“日满亲善”、“皇道乐土”讲“小小的哈尔滨”、“大大的背荫河”、“牛头山水旱码头的干活”…… 可是,中马城里日军警备森严,不准许老百姓靠近。夜里,经常有汽车进出。城里的大烟囱时常冒出滚滚黑烟,东岗上的人们嗅到死尸的焦臭味,看到一些随风飘落的黑灰片子,上面有布纹。 第33章 明确方向 有一次,天雨路滑,鬼子的运输汽车陷在路上。鬼子找背荫河村的老百姓用绳子往外拉车,当时听到带棚的汽车上有人痛苦的呻吟声。 乡亲们都很吃惊。 鬼子发现了,立马就把百姓赶走了。 “中马城”有一个中国人。这人姓刘名国会,头脑活泛能说会道是中马岗田的干儿子。他先给日本人做饭,后来升为采卖。刘国会的表叔与张林交厚,通过这层关系张林结识了刘国会的母亲。两下里礼物往来,张林认了刘母为干妈。这天张林和刘母闲谈,问:“妈,您说日本人费劲巴力地修这么大一座城,有啥用呢?” 刘母往前探着脑袋瞪起眼睛压低嗓门道:“你个傻狍子,啥用?那里头关押着红胡子呢,老鼻子啦。拉林和哈尔滨的囚犯,还有从关里抓来的,都整这嘎达来了。” 张林惊讶地说:“哎哟,那是座监牢狱呀?” 刘母道:“嗯呐,关押在里头的,成天价大米白面净吃好的,还有一大帮日本大夫呢。” 张林又吃一惊:“囚犯吃好的?大夫还给治病?真是怪事呀。” 刘母神色严肃:“他怪他的,对外人呵,你可千万牙口缝不能露哇。” 张林点头答应。这时候开门声响,村中的老于头走进屋来,问:“国会没在家呀?” 刘母答:“没回来呢,你有事呵?” 老于头说:“嗯呐,等钱花呢。我想把那头猪卖了,来找国会商量。” 刘国会的妹妹刘国香说:“我给你招呼去。”她说着起身往外走。 张林做伴同去。两人出门奔中马城。张林二目留神远看,只望见环护的城墙和那高耸的烟囱;走近低看,一道环绕中马城深一丈五、宽三丈的护城壕;高望是拔地一丈五尺的城墙,墙头安设铁刺电网。大门口的哨兵木偶似的,像是没有看见他俩。 刘国香在前,张林在后顺顺当当地进了城门。张林进城两眼偷看,鬼气阴森肃杀。猛然嚎哰一声鬼叫,一把刺刀闪着寒光戳到了张林的胸前。 刘国香说:“找我哥哥,家里有事。” 鬼子咕噜着传进话去。 好半天刘国会才从里边出来,和妹妹、张林一起回家。路上刘国会再三叮嘱张林:“往后哇,你千万别上这地方来,弄不好命搭这儿了。” 第二天,刘国香对张林说:“日本人追问昨个的事了。哥说你是亲戚,遮掩过去了。” 张林说:“那地方呵,我可不敢去了。里头一道围墙一套院的,日本人瞪眼扒皮的瘮人。” 刘国香有意显摆:“仗着大哥是采买,我进去过几回。一般人,谁能进去?站大门口往里多看一眼都惹祸呵。听哥说的,那里头三道围墙三层套院。西套院是宪兵队兵营和仓库;东套院是守备队兵营;北套院和中间是换岗室、烟囱、锅炉房和监号……” 听完张林的汇报,赵尚志道:“是奇怪呀,给抗日志士们好吃好喝?肯定是阴谋!” 在座的各位深有同感,一致认为:应该在适当时机,设法把魔窟中的战友们解救出来。 第三天早晨霞光满天。 双龙队第一次和共产党亲密接触,学到了经验有了抗日的大方向。弟兄们斗志昂扬地开拔回返中东铁路路南。 赵尚志、张寿篯、晓梦、朱新阳等人一直送到村口,和汪雅臣、王维宇、齐云禄等人握手告别。在这深沉的热握中,倾注着多少信任和期望啊。 汪雅臣动情的说:“各位请回吧。往后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就给俺们来信。俺们知道信立马就到。” 赵尚志说:“好哇,咱们携手并肩把小鬼子打出中国去!” 汪雅臣等人答应着,一齐立正举手敬礼,然后从警卫员周大牤子手上接过缰绳,飞身上马挥手告别,跃马追赶队伍。 望着远去矫捷的身影,张寿籛说:“王景龙工人出身,双龙队不扰民专打小鬼子,好样儿的!” 晓梦点头:“你说奇怪不?王景龙没念多少书,我看他身上有几分儒将的风度呢。” 朱新阳道:“嗯,他这人很沉稳、有心劲。” 当日下午,双龙的队伍行进到小山子东北接近一棵松的地方。前队侦察员飞马来报:前方有日伪军正在围攻一伙人;被围的不知是哪个队头的。 汪雅臣立即命令:“不管是哪个队头的都救。跑步前进,向日伪军发起攻击!”汪雅臣和王维宇、齐云禄挥鞭策马向前飞驰。队伍跑步前进。 原来今日中午时分,创江南队被日本守备队、伪警察、伪大排队三百多人包围在这个小山岗子上。创江南几次组织突围,因地形不利和敌人火力猛烈没有突出去。弟兄们只好顽强抵抗,打算坚持到天黑再突围。 狡猾的敌人拼命压缩包围圈,轻重机枪疯狂扫射,掷弹筒榴弹爆炸,意图尽快结束战斗。创江南队已有十多个弟兄伤亡,弹药也消耗大半。 就在这危急时刻,双龙队的弟兄跃马横枪冲杀过来,在日伪军屁股后开火。 “援军来了!”创江南队的弟兄们勇气倍增杀声震天,和双龙队里外夹攻。日伪军眼看胜利要到手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双龙来。鬼子们转胜为败,连滚带爬狼狈逃窜。 义勇军乘胜追杀。 这一仗毖日伪军四十多人,俘虏二十余人;缴获的武器弹药先让创江南队补充。李文智、李青玉父女急急地为受伤的弟兄们上药包扎。 创江南队得救,全队弟兄发自肺腑的感激。 创江南原本是吉林警备第一旅刘宝麟的部下,九一八以后脱离刘部,目前有六十人左右。经过这次战斗得双龙解救,两队的战斗情义与日俱增。 当晚,两队人马在三家子村宿营。 第二天,创江南依从汪雅臣的建议,和双龙队一道将伤病员护送到九十五顶子山治疗。 九十五顶子山新绿盈目鸟语悦耳。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义勇军进行曲在山巅树林间激扬飞荡。 双龙队东征西杀,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像样的稳固的“家”。 王维宇主持召开双龙队连以上干部会议,全体与会人员畅所欲言,热烈议论这次珠河的见闻。会议商讨决定: 开辟以九十五顶子山为中心,东接苇河、西连榆树县、北邻珠河县、南靠舒兰县的这片广大地域为根据地。 第34章 血浓于水 与会人员激情高涨发言热烈,研究制定了发展根据地的具体步骤和方法: 选择合适地点积极贮备粮食、弹药和药品等物资;设立治病养伤的后方秘密医院;对日伪军强制推行的保甲制度,必须针锋相对大力分化瓦解,百计千方将我们的人打入伪组织内部,争取建立表面上事敌、背后做抗日工作的两面政权;对顽固不化的汉奸,则狠狠打击、没收其财产、土地分给贫苦百姓;努力资助群众、发动群众、依靠群众,使双龙队到处有吃有住有眼睛有耳朵;向富家大户征收一定数量的抗日捐做军费,不断地巩固和壮大双龙队;废止匪礼、黑话,凡行军打仗交接联络等事项,一律仿效赵尚志部队的做法。 第二天按计划分兵:齐云禄和邹德厚率一团的一个连前往摩天岭修建医院;张忠喜和罗大川两个团主力开荒种地,为部队长远发展打基础。汪雅臣、王维宇率队部人员和一部分干部战士,分头深入地到各村屯发动民众、帮助老百姓种地。 汪雅臣和李清玉带领保安连一个排,来到刘家沟。两人带两个战士来到刘家,李清玉在门外就喊叫:“娘!” 万有娘答应着从屋里迎接出来:“哎哟,是青玉呀,快进屋!” 李清玉:“娘,你身体好吧?” 万有娘:“借双龙的福,我好着呢。” 汪雅臣:“娘,我哥呢?” 万有娘:“你哥在北山种苞米呢。”她往前伸着双手。 汪雅臣抓握着万有娘的手:“娘” 万有娘:“雅臣,娘可想你们了。” 汪雅臣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我也想娘啊。” 刘柱子从奶奶身后上来,扯住汪雅臣的衣襟:“叔。” 汪雅臣急忙垂头答应,松开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木头刻制的手枪,递给刘柱:“给,叔给你做的手枪。” 刘柱子接过手枪稀罕地看,握着枪欢蹦着离开指着别处:“打小鬼子!砰!” 汪雅臣:“娘,我去帮我哥一把。” 万有娘:“你等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李清玉:“你娘俩说话吧,我先去了。” 汪雅臣答应。 李清玉和战士们走了。 娘俩进屋坐到炕上。 万有娘:“雅臣,你该说媳妇了。我看这个李清玉人长得好,脾气好,对你也好,还会医道,多好的闺女呀,娘看你俩正合适。” 汪雅臣:“娘,我有媳妇了。” 万有娘:“哦,你媳妇在哪嘎达儿?” 汪雅臣:“在卞家围子,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明丽。” 万有娘:“那,你俩的婚事也该办了。” 汪雅臣点头答应。 却说郑长锁的伤已大好。眼见草长蝶舞树林葱绿鸟儿声声催啼,任家老少抢农时播种。 这些日子郑长锁挑大梁起早贪黑地干,他盘算着帮任家种完地即回部队。大块地种完了,东北岗上有几块空闲地角,郑长锁打算刨起来种上窝瓜。红日临空暖融融,郑长锁穿着单布衫敞着怀抡镐大干。韩秀菊拎着茶壶送水来了:“看你累的一头汗,歇一会儿喝点水吧。” 郑长锁停住手笑迎着,说:“小贵子呢?” 韩秀菊说:“她爷开箱检查蜂群,她怕挨螫没出屋。” 郑长锁接过茶壶,弯腰把拖在地头成堆的,清除下来的干枯蒿草和苞米秸子上的棉袄拍了拍:“你坐这儿。” 韩秀菊抿嘴笑看了郑长锁一眼,顺从地坐在棉袄上。 郑长锁挨着韩秀菊坐下来,对着茶壶嘴喝了一口:“放蜜了?真甜!” 韩秀菊的眼波在郑长锁的脸上一闪,嗔怪:“干活也不悠着点,这么大一会儿,刨这大一片。” 郑长锁喝完水放下茶壶说:“我心里急呀,寻思要回部队了多干点活。” 一只蜜蜂围着郑长锁嗡嗡了两圈,要往脸上落。怕螫着郑长锁,韩秀菊急忙扬手驱赶;郑长锁抬手忽打蜜蜂,两只手抓握到了一起。两人的身子一颤,四目相接交流着蕴积的热烈。 郑长锁轻轻一拉,韩秀菊偎依进他的怀里,紧抓着他的手仰望着他的脸幽幽地说:“老爷子、老太太和小贵子都舍不得你走。” 郑长锁轻轻颔首:“我在这嘎达养伤,你和老爷子、老太太吃了多少累操了多少心呵。” 韩秀菊挚情外露:“你的腿没留下毛病,比啥都强。唉,要是没有小鬼子来害巴人,咱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该多好哇。” 郑长锁把韩秀菊额前的一缕乱发仔细地理顺:“是呀,部队上有多少弟兄抛家舍业打鬼子?不打跑小鬼子,咱们就不能顺心过日子啊。” 韩秀菊觉得这怀抱好宽敞好温暖好舒适,身子就像躺在那蓝天悠悠的白云上。她眼睛半睁甜醉道:“等到打跑了鬼子,你就是有大功劳的人了。到那时候,我——” 郑长锁血涌上头脸伸手捂她的嘴:“说啥呢?你也有大功劳呵,不管到啥时候,就是天女下凡来换你,我也不换!” 他注视着双臂用力把心上人抱紧火辣辣地看,韩秀菊朴实的像山坡上的花,好看的模样儿脸颊飞红好比天上的彩霞。 韩秀菊看着郑长锁红头涨脸发急,心弦颤颤回应着紧抱郑长锁。郑长锁胸脯起伏极力想亲吻,又像怕碰坏似的慢慢地接近轻轻地吻到了一起。两人心身飘飘进入真圣洁之境,展翅比翼双双飞了上五彩的云端。 入头伏下了两场雨,地里泥泞除大草进不去人。陈明丽正在家里纳鞋底,哥哥陈明亮乐颠颠地从五常街跑回来了。 陈明亮这小伙子长得脸目清俊与妹妹明丽无异,高个头、一身穿着流光水滑。他念书念到国高毕了业,最近又当上了警尉的差。父母几次为他张罗娶亲,他却笑而拒之——自己春风正满,指日扶摇直上干一番事业,怕没有名门显贵的出色女子来就? 陈明亮在院子里放好自行车,忙不迭地进屋来眉飞色舞地对妹子说:“小丽呀,大喜呀!”他说完就笑呵呵地眨巴眼睛看着妹子,不说了。 第35章 山牵水恋 陈明丽头没抬没吱声仍旧纳着鞋底。 明丽妈嗔怪儿子:“你看看,有话就跟你妹子直说呗。” 陈明亮笑笑:“我要是瞅着妹妹不高兴啊,就不敢说了。小丽这些年哪,对咱家有功劳呵。” 明丽妈笑了:“这话顺耳在理。这家里外头的,全靠你妹妹帮着呢。” 陈明亮说:“小丽呀,哥在五常街打听明白了。东山里有个王景龙。说这人是山东人二十多岁,挺有能耐打过野猪精。这人今年正月领头在东山里成立了联合抗日军,当上司令了。他领着队伍专门打日本人,可狠实了……” 听着听着,陈明丽听得眼睛发亮。她把麻绳缠到鞋底上,插好针连锥子一起放进针线笸箩里,说:“妈,我去告诉汪大婶一声。哥,我一会儿就回来给你做饭。” 陈明丽快步来到东院把消息告诉了雅臣娘。老太太十分高兴,娘俩琢磨:好像是汪雅臣,就是这名字不对,八成是在外边闯荡改名了? 陈明丽说:“婶,雅臣出外这些年了,如今有了这信,我想找他去。” “这兵荒马乱的你去还不如俺去。”雅臣娘说。 娘俩这里正商议,陈明亮走进屋来接上话茬了:“要我说呀,你们娘俩都该去,让雅君大哥跟东家告几天假也去一趟,路上好有个照应。大婶您是个明白人,我妹子这些年没嫁没娶的,我能不着急吗?” 雅臣娘点头:“对,找到雅臣,那就有一定了。” 陈明亮接着说:“你们娘几个到东山里仔细打听打听,要是找着雅臣了,就好好地劝劝他吧。当义勇军啥时候是个头呢?那可是杀头的罪呵。雅臣要是能把他手下的人都拉过来投官家,往小说也能闹个团长。咱们热热闹闹把喜事一办,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那多好哇!” 雅臣娘和陈明丽都没有接茬。 第二天,陈明丽穿一身旧蓝布衣裤,发辫盘在脑后,戴一顶宽沿遮阳草帽,手挽一个包着几双鞋的蓝花小包袱,和雅臣娘、雅君大哥奔东山里寻找汪雅臣。 一路上登山过水夜住晓行,一边走一边打听。和村农乡亲闲说话提起双龙来,大人小孩都说双龙不伤害老百姓,是打鬼子的英雄好汉;问起双龙的队伍上哪儿去了,都说不知道——明明看着队伍浩浩荡荡地出村子往东去了,可进了山林拐个弯又朝西走了。你说双龙在哪儿? 这娘几个又不便言明身份,只是含糊着打听。这天头午,三人顺着山路往前走,只见荒草迷山径,老树遮眼目,林中无风闷热燥人。汪雅君头前蹚路,碰上蛇行岔路挑那稍光溜宽大些的走。 三人登上了一道岗子,往岗下走拐了个弯忽见树丛中有房屋露头。娘三个欣喜脚步加快渐走渐近,见盆地里错落着七、八座茅屋。小村前树木掩映着曲曲弯弯一溪碧水,有鹅鸭在水边扑翅。村后数座连山绿树葱茏。 娘仨下岗步入村头。门前绿杨浓荫里,有一位妇人坐在小板凳上看护一个孩童。妇人闻声转脸,令娘几个心里一揪——这老妇人双目失明了。 陈明丽上前一步说:“大娘,我们走渴了,想找点水喝。” 老妇人道:“走吧,进屋喝去。” 她说着站起身来,一手牵着孩童一手拄着棍子头前引行,拐弯、过门槛竟迈步自如半步不错。进屋来,她道:“水瓢在锅台上。喝点水歇歇吧。” 三人喝了水走进东间卧室。陈明丽对这和善的老妇人说:“大娘,麻烦您了。” 老妇人道:“没啥麻烦的。一会儿整点饭垫补垫补。这大热的天,你们这是上哪去呀?” “我们找双龙队的王景龙。” “找王景龙?”老妇人立马停止往烟袋锅里装烟,扬起头来问:“你们找王景龙干啥呀?” 雅臣娘接上答:“俺和王景龙住过一个屯子,俺俩有点账。” “他亏你钱呵?亏多少?” 雅臣娘含糊回答。 老妇人道:“你们不用找王景龙了,这账我还。” 娘三个这儿纳闷:“你还?” 老太太话语砍快:“啊,俺还!你别看俺家穷,可俺村里村外地能活动活动呵。他亏你多少?” 陈明丽说:“大娘,我们不明白。您老人家替王景龙还账,那王景龙和您是——?” “哦,”老妇人满脸自豪,腰板挺得溜直朗声道:“他是俺儿子,儿子欠人家钱,当娘的还呗!” 啊呀,王景龙是这老太太的儿子! 老太太这句话,把娘仨一盆火似的心情,就像被冰水哗啦泼了个透心凉。 雅臣娘和陈明丽、汪雅君正心灰意冷,一个汉子走进院来放下锄头,问:“娘,谁来了?” 老妇人在屋里答:“来远客了。” 汉子进屋来。陈明丽三人瞪眼仔细看,只见这人三十出头年纪、中流个头很轴实、紫棠面皮鼻梁丰隆、身穿白褂黑裤,不是汪雅臣! 雅臣娘问老妇人:“这位就是您儿子王景龙?” 老妇人道:“这是我大儿子,景龙比他小。万有哇,你收拾点饭吧。” 儿子答应着又和客人说了几句话,就忙活做饭。 陈明丽听老太太招呼“万有”,心想这人家准是姓万,怎么有个小儿子姓王呢?就问:“大娘,您贵姓?您家我大哥大号叫啥呀?” 老太太答道:“俺家姓刘,叫刘万有。” 雅臣娘听出门道来了,问:“你们老大姓刘,老二姓王,这是怎么回事儿,俺不明白。” “哦,怨俺没说明白。王景龙是俺干儿子。”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从枪毙保胜起头,说到景龙孝顺,跟亲儿子一样。他和双龙队的弟兄们春帮种、秋帮收。儿孝娘、娘疼儿,母子情义长。我儿抗日娘牵挂,盼着早一天打跑小东洋,娘母子们过上好时光…… 陈明丽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 雅臣娘喜形于色:“老姐姐,你为干儿子没少操心呐。” “嗨,景龙他们拼死拼活地打鬼子,那才叫担着沉重呢。哎,俺儿子亏你多少钱呐?” 第36章 小媛寻亲 雅臣娘说:“老姐姐,俺不知根底没敢说实话。俺们不是来要账,是来找俺儿子。” “找你儿子?你儿子是个啥样人呵?” “俺儿子属猪的,今年二十三了。他十岁那年,俺和他爹领着他哥俩从山东蓬莱老家闯关东来了。他十二那年上了一年私塾,连老师都夸这孩子天分好;十三岁他爹死了;念不起书就雇给人家放猪;十五岁去苇河木营干活;十七岁那年从苇河回来,在野猪岭一洋炮打死了野猪精……” 老太太一拍大腿道:“哎哟,你是老汪弟妹吧?” 雅臣娘答:“唔,是、是呵。” “那,刚才跟俺说话的丫头是谁呀?” “是雅臣没过门的媳妇。” “哎哟,丫头,你是小丽呀,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老太太扔了烟袋伸着两只手在面前伸着。 陈明丽急忙上前抓住老太太的手,说:“大娘,我在这。” 老太太双手颤颤地摸着小丽的眉毛眼睛、鼻子、耳朵、脸蛋……说:“唔,俺儿子眼光不赖,俊,俊丫头。小丽呀,你有志气、有福哇。” 接着老太太讲,几次劝汪雅臣成家。 汪雅臣才悄悄地告诉,家里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陈明丽。 刘老太太说:“妹子,我看这回就把景龙和小丽的喜事办了吧?” 雅臣娘点头:“中呵,俺也这么寻思呢。” 说着说着,老太太又说到汪雅臣身上了:“万有啊,你上山去一趟吧,看看雅臣在不在山上,告诉他一声。” 刘万有答应:“嗯呐,我吃了饭就去。” 陈明丽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烧饼,递给刘柱子。 刘柱子没接,伸手拉奶奶的手。 奶奶说:“你婶给你,你拿着吧。” 刘柱子这才接过烧饼。 饭后,刘万有就奔九十五顶子山去了。 雅臣娘三个人在刘家等候,等一天不见回音,等两天也没有音讯,一连等了四天没消息。 雅臣娘和老刘太太合计,兵荒马乱的年头备不住出啥事呢,雅君给人家扛活,时间太长不好办。这样吧,我们三个先回去,这回知道道了,等过些日子再来吧。于是,娘三个就回家了。 却说当年黑虎强抢史小媛做压寨夫人,被汪雅臣四壮士拦路截救了下来。 这史小媛亦是天下重情明义的奇女子。自打汪雅臣等人救了她,汪雅臣那高大的身影就深深刻印在她的心里了。老爹因和土匪拼抢女儿,挨打受了内伤久治不愈又添新病辞世而去。 鬼子兵、二鬼子奔窜来去,杀人放火打游击队。 史小媛家遭变故提心吊胆,老娘眼泪不干,后染时症抛撇心爱的女儿撒手走了。 史小媛寻思自己已是赤条条无牵挂,拿宽带束胸穿上父亲衣服盘起头发戴上帽子女扮男装。我虽不是男子汉,黑世道休想拿我当稀泥乱踹!我和你王景龙天生有缘分,要不,我危难遭灾为什么偏偏你来救了我呢? 情种植入心怀生根发芽,她径直到邓团驻地找汪雅臣。 不巧邓团早走了,一打听说是往老远的吉林那边去了。 天底下是空场子,就是你王景龙在天边,我也要找到你! 史小媛做好出远门的准备,腿上带一柄钢锋腿插子,腰间掖一支短把独角龙火药枪,赳赳昂昂披星戴月奔吉林寻访。 她边走边打听,没找到邓团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双龙义勇军专门打鬼子,领头的就是王景龙!她欣喜若狂掉头往北奔九十五顶子山。 这天,她走的又饥又渴,遥望前边山脚有个屯子,她奔进屯里来到一户人家,加着小心讨口饭吃。连问了两遍:“屋里有人吗?” 屋里没人应声。 她仔细一听,有唔唔的声音,好像是从里屋传出来的。她迈步进门,见靠北边挂着幔帐,走近撩开幔帐一看,哟嗬,一个年轻姑娘被捆绑在桌子上,眼睛流泪嘴里堵着破布咿唔有声。 史小媛急忙扯去她堵嘴的布:“谁绑你呀?” 姑娘:“我…爹。” 史小媛:“你亲爹呀?” 姑娘点头:“我娘…让我…管他叫爹。” 史小媛:“你娘呢?” 姑娘眼泪涌流:“死…了。” 史小媛:“你爹为啥绑你呀?” 姑娘哭泣着说:“我爹耍钱,欠了三罗锅六十多个大洋还不上。三罗锅就逼我爹拿我顶赌债。我不愿意偷跑了,被我爹和三罗锅抓了回来,怕我再跑就绑上了。” 史小媛:“姑娘家早晚不得嫁人吗?” 姑娘生气了:“你站着说话不腰痛!那三罗锅家是有钱,有地有车有马还开着烧锅。可那三罗锅长得前鸡胸后背锅,没个人样,还抽大烟、喝大酒、耍大钱、逛大窑子,你要是姑娘你嫁给他啊?明个还不得遭大罪啊?我嫁给你也不嫁给他!” 史小媛一惊:“那可不中,我是个要大饭的。” 姑娘有了笑模样:“要大饭咋的?我彭二丫愿意嫁给你!你长得多俊,一笑俩酒窝。咱俩要饭也饿不死啊。” 史小媛见不是话头起身要走;彭二丫拦住不放:“你稍等一会,我收拾几件衣裳咱俩一块儿走。” 史小媛坚决推辞:“这算怎么回事呵?不跟你爹说好了能行吗?” 彭二丫坚决要一起走:“让我爹知道就走不成了!我姐在这屯子住,咱临走告诉她们一声。” 史小媛瞪眼睛:“不行!咱俩不能成两口子!” 彭二丫疑问:“为啥呀?我配不上你呵?” 史小媛道:“不是,你心眼好人长得漂亮,你看。”她说着摘下帽子露出满头青丝。 彭二丫吃惊:“哦,你是女的!我倒没看出来,你这样打扮干什么?” 史小媛:“我要去投奔义勇军打鬼子!” 彭二丫呻吟道:“那,咱俩做知心姐妹行吧?我和你一块投义勇军去!” 史小媛:“你别哭了,我真饿了。 彭二丫走去端来了几个苞米面饼子和一碟萝卜咸菜:“你先垫补点吧,我一会给你做点热乎的。”。 史小媛抓起饼子大口吃起来。彭二丫擦干泪水,瞪着眼睛看着史小媛狼吞虎咽:“看你饿得够呛,吃没吃饱?没吃饱我给你做。” 史小媛和彭二丫正在这低语商议。 房门吱扭一开,二丫爹一步迈进屋来。 第37章 侠女替嫁 史小媛端相彭二丫的爹,只见这老头五十来岁年纪,眼珠子滴流乱转、鹰嘴鼻子、高颧骨两腮塌陷、嘴巴上稀稀拉拉几根黄胡子、身体精瘦弓着腰,一见闺女松绑了,就对史小媛沉下脸来,转身出门从外屋双手拿着一把镐头回来了:“你为啥把她松开了?!她跑了我拿你当闺女啊?!我打死你!”他说着冲史小媛举起了镐头。 史小媛微微发笑:“大叔,你拿我当闺女是行啊,可你这个干爹肯定当不好!。二丫是不是你亲闺女?你这个亲爹都没当好啊!” 彭老头大恼火:“我没当好?!是不是我费劲巴力把她养活大的?!” 史小媛毫不客气:“你耍钱欠下债,逼着二丫嫁给三罗锅顶债,她不愿意你就把他捆起来,你强迫她,她能幸福吗?!你这个当爹的不够格!没当好!” 老彭头强词夺理:“耶耶,你看哪去了?!三罗锅多有钱啊,有地有买卖,二丫嫁过去就掉蜜罐子里了!” 史小媛:“三罗锅长得没人样,二丫不愿意!” 彭二丫大声:“让我嫁给三罗锅,那我就去死!” 彭老头大瞪眼:“那你嫁给谁呀?嫁给皇帝?你说了算哪?古往今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愿嫁也得嫁!” 彭二丫的眼泪又流下来了:“我死也不嫁!” 彭老头:“你敢!我看你嫁不嫁?!” 史小媛:“大叔,这也不行啊。二丫真死了,你咋办啊?我有个好办法,你看中不中?” 彭老头紧紧鼻子撇咧嘴:“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史小媛:“我愿意替你闺女嫁给三罗锅!” 老彭头:“你嫁过去,我欠三罗锅的钱,你还啊?” 史小媛点头:“我还!三罗锅要是娶了我,咱就得跟他立字据,我就顶你欠他的债了。你看这样行吗?” 老彭头紧眨巴眼睛:“你这图希啥呢?” 史小媛:“干爹,我爹妈都没了,就是想找个吃饭的地方。” 老彭头:“你没啥说道?没病啥的?” 史小媛:“干爹放心,我没病,能吃能睡能干活,是黄花大闺女。你看这事三罗锅能不能愿意娶我?他要是愿意,你再给二丫另找个婆家呗。” 老彭头看看史小媛再看看闺女,点点头:“备不住能愿意。咱上三罗锅家去一趟,看看啥意思。他要是愿意,咱们指定得立字据。” 史小媛和彭二丫都点头。 三人一块儿来到三罗锅家。 老彭头和史小媛两人,把意思跟三罗锅说清楚了。 三罗锅长得没人样,可是一肚子坏心眼。他一看这史小媛,相貌在彭二丫以上,那个彭二丫哭哭啼啼的,满面泪痕站在旁边,跟她过得操多少心啊?这个姑娘乐呵呵的,只为了吃饱饭就嫁给我,我得老大便宜啦!当即找来管账先生就立下了字据,字据上写的明白,同意娶史小媛,但必须史小媛过门以后,方才与老彭头再无瓜葛。找了先生看了好日子,确定就是后天过门。 史小媛和彭家爷俩回到了彭家。 老彭头十分高兴,躺炕头哼哼地睡睡上大觉了。 史小媛和彭二丫在一旁,偷偷地说悄悄话。 结婚这天,三罗锅大红花轿来到彭家门首,史小媛穿新衣蒙着盖头上了花轿。 鞭炮齐鸣,乐队欢奏,吹吹打打把新人迎娶进门。 三罗锅宾客盈门,还请来了一伙唱二人转的,全村人都来贺喜看热闹。 三罗锅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好媳妇,骑毛驴啃豆包——乐颠馅了。一些狐朋狗友扯住不放,你来我往喝得酩酊大醉。被家里的下人抬进了洞房,放到了炕上。 史小媛不管那事,掀了盖头,挑拣那顺口的糕点、菜肴张大嘴吃得沟满壕平。她渴了喝茶,又喝了几大口酒,又找到一块包袱皮,把那糕点、拿油纸包起烧鸡塞进包裹、包好一大包子吃食,还把三罗锅身上的一把撸子小手枪顺在手上。 一直等到客人先后离去、主人家上下疲累歇息的时候,她才悄悄地离开,会合了彭二丫,两人欢天喜地迈开大步,进了山林。 两人停下脚步,史小媛换下嫁衣,穿上旧装。 彭二丫夸:“大姐,你真好算计!” 史小媛:“就是三罗锅,这回赔账啦。” 彭二丫反对:“他活该,他家开赌场,耍奸弄鬼骗人钱财,他应该现世现报!” 两人装束停当,星夜投奔双龙去了。 赵尚志联合各山林队,在他的统一指挥下奔袭中马城。 路上,抗日队伍浩浩荡荡摧枯拉朽,消灭了赵家油坊、郑家屯、孟家油坊的日伪大排队,乘夜向中马城进发。 八月中旬的北国秋夜,天上云遮月,地上风送凉。 抗日联军在青纱帐里,轻轻悄悄绕经中马城东岗一个财主大院。院内犬吠凄厉,家丁护院的炮手连续鸣放洋炮唿通响。 中马城内敌军惊慌戒备,刹那间汽笛嘶鸣、探照灯四处晃照,鬼子们迅速临战状态。 偷袭无望,抗日联军缺乏攻坚的火炮,若率众强攻深沟高垒且有重兵防守的中马城,必然伤亡惨重。 联军的众英雄遥望中马城,扼腕痛惜不能立时将同胞、战友从鬼子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赵尚志当机立断,率众浩浩荡荡地南下,大张旗鼓要一举拿下五常县城。 五常街上的日伪军震惊恐慌,鬼子守备队的边木大佐火急四处调集兵力来加强城防。 就在五常县城的日伪军日夜慌恐的时候,联军出其不意,于八月中秋夜突然挥师袭破了,日伪自诩为“固若金汤”的重镇五常堡。缴获物资堆积如山。联军在大街小巷张贴标语、散发传单…… 联军攻破五常堡,抗日军民欢欣鼓舞;日伪军大为震惊。边木大佐受到了上峰的严厉训斥,严令其限期剿灭境内的双龙和宋德林等义勇军!边木身体挺直只得连喊:“哈意!” 上司答应增调一个日军精锐大队归他指挥,抓住秋冬季的有利战机张扬大日本军威,圆满完成肃正任务。这时,边木才长出一口气,掏出手帕揩抹着额头的冷汗。 五常日军守备队队部里,欢迎宴会正在进行,欢迎新到任的日军大队长桑谷少佐和他的几个部下。 几位五常日伪政界、军界的头面人物作陪,几个日本军妓正在跳日本舞。 今天,上营子车站旅客稀少。街面上,一些闲汉和支应日伪差使的人在看热闹。 只见场子里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后生,方脸盘宽额头紫棠面皮虎彪雄健,抱拳当胸作罗圈揖拜四方。 第38章 视死如归 只听这小伙说道:“列位大爷,小的兄妹借贵方这块宝地讨碗饭吃。小的武艺不精功夫不熟,在师傅们面前献丑,请各位师傅指教……” 这卖艺青年接着就拽拳飞脚,尽力演展他的武学功夫。卖艺青年施展了好长时间,尽管他出拳有风踢腿有声,可稀稀拉拉的观众竟无一人喝一声彩。这时候,坐在墙角的一位二十来岁身材适中相貌秀雅的姑娘站起身来,撩起外衣前襟绕场边走边说:“列位大爷赏口饭吃……” 人群里有个斜背匣枪的磕巴指点着姑娘:“你…下场…走两趟…就……给你…钱。” 这磕巴身边的人也跟着起哄:“这小娘们挺水灵哇!来来,下场走两趟就给你钱!” 卖艺的青年汉子说:“对不起各位大爷,我妹子不会武功。” 磕巴道:“不会…武功……会…文…文功吧?让她…陪…陪我……喝酒……就给…给钱!” 姑娘放下衣襟望了青年一眼,轻声说:“咱们走吧。” 卖艺青年点了点头,和姑娘要走,却被磕巴几个人拦住了。 一个大胖子发话道:“你们知道这地面上谁说了算吗?嗯?你们也不拜山门,也不交个税,就想走人啊?!” 卖艺青年道:“小的初来乍到礼数不周,请列位大爷海涵。” “海涵你妈个蛋!”大胖子发怒了:“我看你他妈的是榆木脑袋!” 卖艺青年心里明白,现在掏出一笔钱就能免灾。可他俩现在是两手抱空拳,囊中分文皆无,只得央求:“今个我俩花短了,请大爷们高抬贵手,容我改日再谢。” 磕巴像放机枪:“他妈的!抓…抓…起来!他俩…是…是探子!” 一伙人闯上来动手。 卖艺青年忍无可忍起手一拳打翻一个,拧身飞脚踢倒一个在地上打滚。 磕巴急叫:“开…开开哎——”手上掏出枪来。 “砰”地一声枪响;却是那磕巴中弹栽倒在地上挣命。看热闹的谁还敢再看?炸窝马蜂似的往四下里奔逃。 跟磕巴一伙“自卫团”的人,也扔下磕巴逃命去了。 原来是双龙队的李翔和杨树春,化装进上营子街里侦察敌情,在卖艺兄妹危急的当口万不得已出手搭救。李翔一个箭步窜上来抓起了磕巴的枪。杨树春急忙招呼卖艺的兄妹赶紧走。 鬼子的巡逻队已闻枪声奔过来了。 “自卫团”的人见状也狗仗鬼势,转过身来射击咋呼着追赶。 炮楼上的鬼子闻知来了红胡子,紧急出动前来增援。 李翔和杨树春在后头交替射击,掩护着卖艺兄妹穿街越巷往村外跑。鬼子们紧追不放。 村口的鬼子岗哨也向他们四个开枪拦截。 李翔开枪打死了岗哨,四人奔跑出村进了一块没遮掩的红小豆地里,身旁枪弹乱飞。杨树春影身在一棵树后,接连开枪撂倒了三个追近的鬼子。 李翔一边射击掩护,一边催呼着杨树春快撤。 杨树春“啪、啪”开了两枪,急速抽身。突然,他被子弹击中身子趔趄扑倒在地上。 李翔大吃一惊悲愤交攻,发疯似的跑回来抱起杨树春。只见杨树春前胸血染、呼吸微弱。 李翔呼喊着从小一块儿长大,一起投奔双龙,一碗粥分着喝,一个窝头掰着吃的杨树春,肝肠像刀绞,热泪夺眶流。 这时候卖艺兄妹火急折返回来。男青年俯身,李翔和姑娘把杨树春抱扶到青年的背上,背起来向前边的苞米地跑。 李翔大吼着抓起双枪两眼喷火:“兔崽子!”他顶着“啾啾”的子弹,朝着蜂拥而来呜哩哇啦的鬼子们迎头冲上。 李翔手中双枪齐响,将鬼子接二连三打倒在地上。 鬼子们惊惧闪避,集中火力向李翔射击。 一串子弹射中了李翔。他踉跄着射击着,扑翻身倒在了生他养他的土地上。他的头枕着垅台,背贴着家乡的黑土,两眼望着高远的蓝天,双手握枪展臂伸腿死得大模大样。大得让鬼子们端着枪,猫着小腰骨碌着眼珠子不敢靠近,从旁边绕着走,生怕李翔的枪弹击穿他们的胸膛,生怕李翔“呼隆”一下子跳起来捏碎他们的喉管。 炮楼里的一群鬼子射击嚎叫着追赶上来。 兄妹俩喘息着刚跑进苞米地,就发现有不少怒眉横眼持枪的人奔上来。两人大吃一惊,这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如何是好?我兄妹遭遇坎坷变故,连累了两位顶天立地的义士。才离狼窝又进了虎口,还不如先时拼死几个鬼子,死也死得值个! 双龙队一团的弟兄们正在村外隐蔽休息,等候李翔和杨树春侦察归来。突然村中传来枪声。 汪雅臣恐怕发生意外,急率队往村边运动准备接应。枪响声声,当汪雅臣和众弟兄来到苞米地边往外一看,正看到了李翔腾越杀敌壮烈牺牲的一幕。 汪雅臣“啊呀”惊呼。 他身边的马三强“呼”地挺身往上闯,被汪雅臣硬生生拉住。马三强胸脯起伏鼻子呼哧两眼溜圆。 就在卖艺青年惊愕迟疑之际。 “快,往里走!”汪雅臣招呼着迎上来,接下了他背上的杨树春。 “树春、树春!青玉,快来!”汪雅臣抱着杨树春呼喊。 张忠喜、李青玉等人围了过来。 杨树春听到了战友连心的声音,微微睁开了双眼。 李青玉紧急为他处置伤口。 杨树春轻微动了一下头,嘴上极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右手艰难地想往起举,佝偻着大拇指另外四个手指半伸半曲颤抖着。 汪雅臣两手紧紧抓着杨树春的手:“树春,你打住了四个鬼子?好兄弟!” 杨树春的头似点未点,微笑涌上脸来,含着笑合上了两眼。这笑凝定在他那俊美的面容里,就像平时甜甜地睡了一样。 汪雅臣的眼睛里溢出了大滴的泪水。 第39章 智打票车 第39章 智打票车 战友们一个个痛哭流涕唏嘘不已。 汪雅臣将杨树春的遗体仔细地轻轻放平,咬着牙拔出双枪。 战友们两眼喷火,愤怒地紧握武器。 前头的日伪军已接近苞米地,后尾的也进入了开阔地带。 汪雅臣怒吼:“弟兄们,为战友报仇哇!” 苞米地里喷射出复仇的子弹,手榴弹在鬼子群中爆炸。追在前头的鬼子被打倒了,后头的一看势头不好,掉头尥蹶子往回跑。 “冲啊!”汪雅臣飞跃在前。众弟兄如山崩海啸席卷而上。挣扎顽抗的鬼子身上立时添几个血窟窿。汪雅臣挥双抢急射,一枪一个。 马三强冲上前抄起鬼子的机枪猛追狠打。 卖艺青年抓起一支鬼子的三八大盖子步枪,和义勇军一起往前冲。一个鬼子见跑不了了,回身持枪挺刺刀哇呀刺来。卖艺青年挺枪接斗,一个斜挑连带一个凌厉的窜步突刺,眨眼之间将鬼子捅倒。 伪军和“自卫团”逃进村里,没命地漫散逃跑躲避。鬼子们却抵抗射击着往炮楼方向跑越逃越少。五个鬼子刚逃近炮楼,义勇军就后脚追到了,长短枪齐射。 炮楼上有个鬼子举枪向义勇军开火。张忠喜起手一枪。鬼子应声栽倒。义勇军一鼓作气全歼了鬼子拿下了炮楼。 弟兄们将炮楼付之一炬,扛抬着缴获的一门迫击炮和步枪、子弹等许多战利品撤离上营子。 李翔、杨树春和追敌时两名战士的牺牲,使大家的心情像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弟兄们抬着战友的遗体,来到了一处向阳山坡。 这里山谷冈头红叶艳艳似火,青松苍翠挺拔,决定将战友安葬在此处。汪雅臣和众弟兄们肃穆悲壮、鸣枪致祭,不屈的枪声在山谷树林中回响。 卖艺兄妹悲痛发誓:“义士为救我俩而死,我兄妹决不当亡国奴,要拿起烈士的枪打鬼子报仇!” “对劲!打鬼子报仇!”一个粗犷的嗓门吼。 汪雅臣和战士们循声看去,见发喊的这人个头赛罗大川,身腰比张忠喜还粗。这人脸面灰垢不知多少天没洗脸,头发沾草屑粘连蓬乱分明是女子不梳头。她眼珠子挺大转动却有些迟钝,塌鼻梁子在脸上冷丁鼓出一个蒜头大的鼻子,一张阔嘴露着几个板牙,赤着两只大黑脚丫子,半截裤子破布衫子一条一块的布片勉强遮体。这女子虎实力大,追击鬼子的时候她抓着杆上着刺刀的大枪,嗷嗷地喊着疯了似的往头前冲,追上鬼子抡枪托把鬼子脑袋砸得稀烂;收缴敌人物品转移时她不知从哪弄来绳索,拴缚着背上两箱迫击炮弹,一只手还提着一支步枪悠悠地走;越沟过河她返回来帮助抬伤员。 战斗中经常有百姓自发的参战杀敌、协助搬运物资、救护伤员等。 汪雅臣想感谢这位老乡,帮助她解决一些困难:“大姐,你家住哪疙瘩?” “家?没了!小鬼子上我家抢东西,把孩子他爹打死了。我拿棒子打倒了两个鬼子。上来一帮鬼子放枪,老人和孩子都被打死了,我从枪子里跑出来……”女子说着,止不住悲伤流下泪来。 汪雅臣问:“大姐,你打算怎么办呢?” 女子道:“兄弟,我想跟你们一块打鬼子,不知道你们要不要我,我饭量大。” 汪雅臣说:“大姐,欢迎你!你姓啥叫啥呀?” 女子高兴道:“小时候爹娘就告诉我,咱们姓立早章,管我叫章丫。” “哦。”汪雅臣点点头:“大姐,兄弟看你冲锋杀敌是好样儿的,敢比当年杨门女将里的杨排风。你往后就叫章排风吧,中不中?” “中啊!我叫章排风喽!和我兄弟一块打鬼子喽!”章排风手舞足蹈欢叫。 汪雅臣招呼军需官刘守信,让他给章排风安排衣服。队伍里眼时没有现成军装,刘守信只好从缴获的鬼子军装里挑一套大号的暂时遮体挡寒。 李青玉和卖艺姑娘引章排风去河边洗浴、梳妆,这大号的衣服穿在章排风身上,仍显小紧箍身子,只好先将就着穿。 晚饭是大米饭红烧猪肉可劲造。 汪雅臣特批今后章排风可以吃双份饭;夜晚宿营又把一张特大的狍皮调换给章排风铺。章排风欢喜非常。 “呜——”一列南行的票车喘着粗气驶进了山河屯火车站。 站台上走来了一队刺刀闪亮耀武扬威的鬼子兵。领头的是个手按指挥刀斜背王八匣子的大尉。他挺大的个头,鼻子底下一大块黑鼻涕嘎巴似的胡子,梗着个脖子扬着个脸。上下车的旅客像是怕传染上瘟症病似的,都远远的躲避。 嘎巴胡他们旁若无人踢踢踏踏上了火车。到了这车厢里,嘎巴胡就把押车的日本警备队长的脖领子薅住了。不由分说,他大巴掌抡开就是两个大耳雷子,“咔啪”脆响和那火车出站的汽笛声响到一块了。 鬼子警备队长被打得头晕耳鸣身子晃荡、心里头转不过弯来——你一个大尉有什么了不起?不说原因上来就扇鬓的给?! 那嘎巴胡打得兴起,劈脸又是一拳。鬼子队长红血白涕涌流苦辣酸咸,身子歪倒手本能地想掏枪。一个精瘦的鬼子往里一抻脖发觉势头不对,慌急拔枪动武。这嘎巴胡的同伙手更快,枪没响刺刀噗嗤捅到了。 汪雅臣乔装嘎巴胡,张忠喜、马三强、周大牤子他们化装成日本兵。化装成旅客的弟兄们各自早确定了目标,一过平安站就一齐动起手来,分工合作二打一,匕首捅、双手拤、随机发挥打住了鬼子捉住了乘警。 弟兄们迅速控制了火车。 遥望前面路轨上有一大堆障碍物,火车司机立即紧急刹车。火车“吱吱扭扭”怪响着往前滑动,终于慢慢地哼哧着停了下来。 打接应的队伍早把南北的电话线割断,又用树木石块截断了铁路,这时候冲出来包围了火车。 第40章 军纪严明 车厢里,义勇军战士们慷慨激昂地向旅客发表演说:“同胞们,咱们都是中国人。在这民族危亡的关头,咱们不能当亡国奴,应该团结起来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战士们把伪警务人员押下车来集中到一起,汪雅臣对他们进行教育训话。 谢丰带几个战士逐车厢,在一节车厢的旮旯里,发现了三个瑟缩的日本女人。 谢丰大怒:“你们日本男人跑我们中国来,杀人放火强奸掳掠,日本女人也敢来拉叉得瑟!弟兄们,狠干她们!使劲整!”…… 这一仗干净利索,消灭了十多个鬼子。在集合队伍准备转移时,发现少了谢丰几个人。 汪雅臣急忙派人寻找。这里刚动身,却见谢丰他们回来了。 汪雅臣问:“你们干啥去了?” 谢丰脸面带笑,说:“我们哥几个报仇,把三个日本娘们狠整了一顿。嘻嘻……” 汪雅臣闻言大怒:“什么?!哪能这么干呢?!把他们几个捆起来!枪毙!” 弟兄们答应一声上来捆人。 这几个人惊得面色青黄。谢丰推开要捆绑他的人,冲汪雅臣喊:“你没看着哇?!小鬼子祸害咱们中国女人;咱们就不能报仇、不能整日本娘们啊?!” 汪雅臣蚕眉倒竖虎目铮亮脸色铁青,吼道:“日本人害巴咱中国女人;咱们管他们叫鬼子、叫牲口!咱们整日本女人,咱们是什么?啊?捆上!” 弟兄们七手八脚捆绑谢丰几个人。谢丰挣扎不服:“七哥!咱们一个头磕地上了,就算我不对,你也不能下绝情啊!” 铁道上那列火车像条没死的蛇,烟囱还在徐徐地冒着烟气,旅客在四散。双龙队的弟兄们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紧张地瞪视着。 汪雅臣暴怒:“论弟兄情分,俺替你去死也理所应当;论大义、论抗日救国,就该处以军法!你们几个破坏了军规,队伍要转移还得等着你们,咱们是抗日义勇军啊!谢丰,你说,我治军不严七股松八股紧,咱们能不能打胜仗?俺偏亲向友赏罚不明,今后还怎么带兵?!没商量,枪毙!” 谢丰理曲垂头无语。 张忠喜、马三强等人婉转求情——谢丰几个该正军法;念他往日作战有功、年轻初犯,目前正是用人之际,请求准其戴罪立功。 汪雅臣余怒未息当众宣布:“军纪无情,违反了必须执行!谢丰撤去参谋职务,关三天禁闭!今后再犯,一并处治!” 马三强吧哒着嘴道:“这行军打仗的,怎么关禁闭呀?” 汪雅臣立棱着眼睛说:“怎么关?古人能画地为牢,咱们就不能呵?休息、宿营,就在地上画个圈,让他们在圈里立正反醒!这个事,就交给你马团长执行。军令如山,你要是稀哩哈达的,连你一起处分!” “是!”马三强立正朗声答应。 众弟兄肃然,各自警惕。这时铁路南北响起了敌人援兵的枪炮声,炮弹在不远处爆炸。义勇军众战士昂然挺立纹丝不动。 汪雅臣命令:“转移!” 队伍这才迅速隐入青纱帐里。 部队中途宿营,汪雅臣、张忠喜和谢丰几个人谈心论理。 谢丰等人深自愧悔,决心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立功补过。 义勇军回返根据地。 路上,卖艺姑娘羡慕李青玉,和章排风三人谈谈笑笑十分对心思。 汪雅臣把青鬃大白马让给了伤员骑。他和卖艺青年一块步行。 卖艺的小伙子比汪雅臣小一岁,两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卖艺青年悲愤地向汪雅臣倾诉了满腔血泪。 小伙子姓牛名满山,祖籍河北静海县人氏。祖父母因当年抗击八国联军进北京,率义和团众家弟兄与洋鬼子血战。后来清政府翻脸又与洋鬼子联手击杀义和团,祖父母被害、祸及亲族。父亲得乡亲们帮助,连夜逃脱辗转来到松花江边的四马架地方,为人佣工谋生。 天长日久,四马架的高姓人家看准了牛满山的父亲忠厚朴实,情愿赘其为婿。牛满山的降生,为家庭增添了欢乐。满山从四、五岁起,父亲就教他认写眼目前的文字,小满山竟是过目不忘。 父母喜欢,姥爷姥姥爱如珍宝。及至满山年岁渐大,农闲之余父亲又教他练习拳脚、学使器械。父亲悉心指导,儿子奋发苦学。小满山十三、四岁的时候,三、五个同龄伙伴已不是他的对手。 邻居季家有个女儿季月华,心灵手巧模样儿出众。季月华自小就常同满山树林中挖野菜、松花江里打鲜鱼。两人年岁增长渐晓人事,互相爱慕情投意合。 牛满山从十七岁起就雇给了麻家当长工。这老麻家当家的外号麻打晃,手腕活泛结交官府既经商又务农。麻家有百余垧好地,先开烧锅造酒,又相继开起了粉坊、油坊,兼着发放高利贷。日本人来了,麻打晃当上了保长,家业财势兴旺,明面上家境像是烈火烹油盛,鲜花着锦美。 这年春上,季月华的爹染病卧床。为了给月华爹治病,月华娘向麻家抬了钱。买药把抬的钱都花光了,可这药吃下去如扔进水里一般不见影响。月华爹看看不行了,拉着满山爹的手嘱托,照看月华母女、将月华许配牛满山为妻。牛家父子张罗着为月华爹办完了丧事。 祸不单行,时隔不久月华娘又一病不起,扔下月华辞世而去。 连遭双亲亡故,季月华哀哭不止。 麻打晃的账房先生要帐来了。 季家一贫如洗,哪有力量还这驴打滚的阎王债?麻家管事的先生满脸堆笑:“欠债还钱是古来常理。你老季家还不上,咋整呢?乡里乡亲的,不能见死不救吧?我们东家行善积德最好说话。老季家丫头哇,你去求求我们东家吧。东家开恩,你上老麻家去做做饭、干点零活什么的挣着工钱还账,还有吃有住的。这不就成全你了吗?” 第41章 荆棘血泪 第41章 荆棘血泪 季月华万般无奈,走进了麻家大院,成了麻家的奴婢。 她每天喂猪、喂鸡、洗衣、做饭、推碾子、磨面……从早累到晚,有干不完的活计。 麻打晃年岁数已五十有余,家里有大、小两个老婆。他对水灵灵清纯妙龄的季月华早打上了美妙的算盘。他总喜欢指使季月华在眼面前干活,搭讪着说话,夸季月华干活勤快,甚至给她买件衣服加意笼络。他有事没事好晃晃荡荡地在季月华的卧室周围溜达转悠。 季月华知道麻打晃黄鼠狼子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就加意暗自提防,得便与牛满山诉说。两人商量没有好办法,只得等到年底结算了工钱,还了欠债就离开这座人间地狱。 麻打晃有个当自卫团长的宝贝儿子,外号人称麻老哇哇。这麻老哇哇从打小时候起,他有什么愿望要求,那是必须马上满足的。他如果稍不如意,小时候是哇哇大哭,长大了是哇哇大闹。他哇哇的火力特猛,就是天王老子也承受不了,什么时候他满足了,全家方才得消停。 去年春上,麻老哇哇在县城的天香楼,看到了吴家小姐花容月貌天仙似的。他回到家跺着脚逼着老爸立马托媒人。麻打晃就像接了圣旨一般,摇摇晃晃一趟一趟往县城跑。还别说,到底让麻打晃花费重金把这头亲事跑成了。 到了上秋,麻打晃就给儿子把这新娘子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排排场场地娶进家来了。 新媳妇过门,麻家喜气洋洋。 第一天风平,第二天浪静,第三天双方就发生了火拼。小两口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打得人仰马翻旗鼓相当不分胜败。敢情这吴大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你麻公子能哇哇;我吴小姐更能呛呛,谁他妈怕谁呀?!麻老哇哇摔茶壶;吴大小姐就砸大锅,叮当粉碎一塌糊涂。吴大小姐一怒之下收拾包裹跑回了娘家,住在娘家就不回来了。 麻打晃领着儿子带着重礼来到吴家赔礼道歉,迎接大总统似的把吴小姐接了回来。吴小姐打这就坐下了病根,稍不如意就回娘家。如今眼瞅着要过中秋节了,吴大小姐仍长住在娘家就是不回来。 这天头午麻老哇哇走出房门,迎面碰上了低头垂眉的季月华。麻老哇哇忽闪着眼皮,嗯?他瞪起了眼睛仔细观瞧着裂开了大嘴,哈哈!原来宝贝在这疙瘩!嗨呀,我早先怎么没看着呢?这季月华受端相眼是眼眉是眉越看越俊,比那吴小姐可强多了。那丧门星成天价就知道搽胭抹粉地浪,不顺她心眼子眼珠子一瞪就翻脸,跟那老虎下嘴咬人似的。你看看这季月华,丰姿绰约俏丽的似那雨洗牡丹,温顺的连大声气都没有,就跟那刚会迈步轻声“咩咩”的小绵羊羔儿似的…… 麻老哇哇发现了宝贝,就火燎猴腚想立马得到宝贝。他啥也不干了,就围着季月华身前身后转。他一会儿嬉皮笑脸赌咒发誓许大愿,哄弄甜合;一会儿又龇牙瞪眼装腔作势威吓震唬;一会儿又甜言蜜语花说柳说地奉承上了。这麻老哇哇一个劲地哇哇,季月华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季月华头不抬眼不看烟不出火不冒,只顾手上不停地干活。 麻老哇哇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伸手搭向季月华的肩头。 就在这手似搭未搭的瞬间,季月华像是背后有眼,轻灵地转身躲开了那只要揽她入怀的手。 闪得麻老哇哇小猫脸“呱嗒”一下子撂下来了:“你个不识抬敬的死丫头!你给我等着!”麻老哇哇唾星乱飞骂骂咧咧地走了。 季月华没喊没哭平静似水,心里头却翻江倒海波浪连天,这不是眼前没路了吗?她急急地来找牛满山,可作坊里、场地上,哪儿有满山的身影?一打听,工友告诉她,牛满山跟随马车往县城运粉条去了。她心慌意乱悬悬地地吊着,盼望着满山能快快地早点儿回来。 八月十三的月亮,早早地就挂在了天空东南上。 季月华喂完了鸡猪、洗刷了锅碗瓢盆,回到了卧室。嗯?同卧室的冯嫂怎么还没回来?她掩上门没上栓,点上灯坐到炕沿上等冯嫂。她很疲累打了个哈欠,困倦想睡又不敢睡。 “吱扭”轻响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满身酒气的麻老哇哇:“小宝贝儿,今晚咱俩,啊,入洞房喽。哈哈……” 季月华“唿”地站起来往外跑。麻家这工役下人的卧室十分蜗窄,一铺小炕勉强挤得下三、四个人睡觉。室内又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一些旧物,没有多大的回旋空间。麻老哇哇左拦右挡:“你跑啥呀?心肝宝贝儿。你好好伺候伺候我,你就交好运喽。我跟老吴家那个妖精终归长久不了,这大家业,不就是咱俩的吗?来吧……”他说着话往上扑。 “滚出去!”季月华怒喊着急中生智,捧起桌子上的梳头匣子,尽力向麻老哇哇砸去。麻老哇哇身子急闪,梳头匣子砸到地上“哗啦啦”翻滚。 季月华趁机往外闯。麻老哇哇窜步扑上来抱住了季月华。两人撕扭拼打在一起。季月华呼喊:“冯嫂!救人哪!” 麻老哇哇狞笑着说:“冯嫂?她早回家过节去了。你白叫唤,谁敢来呀?!” 季月华不听邪,极力呼叫手抓头撞牙咬死命不从。两人撕扯揪转撞灭了油灯。到底麻老哇哇力气大些,把季月华拖摁到了炕上。 季月华不停地呼救,拼死命抗拒不从。 麻老哇哇骑压在季月华的身上,撕扯着她的衣裳,龇着牙喘息着说:“……别让我…费事……好…多着呢……” 麻打晃晚饭的小酒喝得顺口。他悄悄地早早地把冯嫂打发走了,思量着今晚成其好事。他哼着“小老妈在上房打扫尘土哇,嘀龙格咚……”朝着季月华的卧室紧晃荡。 忽听见季月华在屋里不是好声地喊救命。麻打晃使劲睁醉眼,谁这么大胆?竟敢太岁头上来动土?!他离溜歪斜紧晃猛晃晃进屋来。墙上的窗户太小,透进的月光花花搭搭朦朦胧胧,就见炕上隐约有缠推撕扒的人影。 第42章 血仇血报 麻打晃怒火升腾:“囚攮的!不想活了你!”他奋发有为英雄救美嘶吼着晃上来擒拿盗花贼。 麻老哇哇做梦也没想到,竟是自己老爸冲搅了他的好事。他松开季月华刚站起身来。 麻打晃已勇猛扑到将他劈胸揪住,威风八面兜脸大耳光子打得嘎叭响:“看你往哪儿跑?!” 麻老哇哇跳着脚手摸着火烧火燎的脸,恼怒道:“你…你……我的事不用你管!” 哎呀,这贼…怎么是我的儿子呢?!太出乎麻打晃的意料了。他眯合醉眼松开了手。 麻老哇哇一身欲火咔嚓掉进了冰窟,抡抖身子拔步猛撞了挡路发愣的麻打晃一膀子,激怒出屋而去。 麻打晃本来就晃,喝了酒更晃,挨了一膀子就没根的晃,脚踩跘上了地上的什么物件,两手乱舞扎身子也没平衡,忽悠摔倒脑袋“嘭”地一家伙撞在桌子上,身体软软地瘫倒地上。 季月华衣服被扯坏,惊慌中胡乱拽扯出一套旧衣,披穿着下炕。她见麻打晃歪躺在地上,急忙摸索着点上灯仔细一看,呼喊麻打晃不哼不哈纹丝不动。她心里害怕跑出屋来喊人。 一时惊动了家丁员工,麻老哇哇也随众闯进来。 众人围定麻打晃七手八脚查看,不呼不吸没脉了。 麻老哇哇跳起身来,对季月华拳打脚踢边打边哇哇:“你个臭婊子!你勾引野汉子被我爸撞见,你和奸夫谋害了我爸……”他不由分说,喝令将季月华绳捆索绑堵上嘴锁进了仓房,明日送交官府处治。 麻打晃的大、小老婆闻知老头子意外归天了,捶胸顿足哭天嚎地大骂骚狐狸精。 麻家管事的请示了麻老哇哇,急急地分派人手,请阴阳先生、制做孝服、报丧等等,家宅里外纷纷扰扰乱麻一般。 牛满山他们从县城贪大黑返回麻家大院。院里人来人往乱糟糟哭喊。工友悄悄地说知缘故,牛满山大惊。 明天麻老哇哇在官府里上下使钱,决没有季月华的好。牛满山怒火满腔铤而走险,在工友的帮助下撬开了仓房,救出了季月华。 牛满山拉着季月华,两人慌张急急逃回四马架屯。两人打算见爹娘一面就远走他乡。牛满山和季月华进屋和爹娘说不几句话,街上脚步“咕咚”狗咬人喊。不好,麻老哇哇率领团丁抓人来了! 满山爹说:“孩子,你俩赶紧逃命吧!别惦记家,快,往房后跑!……” 两人出屋奔房后从角门子跑出院逃到村外,回头听见村中人声噪乱枪响砰叭,不大一会儿着起了熊熊大火,方位正是自家房屋。两人折身急急奔回。 麻老哇哇已经领着人走了。 乡亲们正在救火。 方才麻老哇哇冲满山爹要人,几句话不过,麻老哇哇就下毒手开枪打死了满山爹娘、点着了房屋。好狠毒的麻老哇哇! 牛满山五脏俱焚,决意为双亲报仇。牛满山和季月华给救火的乡亲们跪倒磕响头,请求众位高邻掩埋爹娘的尸体。 牛家遭此大难,乡亲们愤恨这昏天黑地,答应了两人的要求,嗟叹着将两人扶了起来。 牛满山和季月华跪拜了爹妈,辞别了众乡亲,乘着月色大踏步回返麻家大院。两人来到村口,牛满山让季月华在村外隐蔽,他悄悄潜入麻家院内。 院中哭声不绝人语嘈杂。 牛满山闪避纵身来到上房麻老哇哇的卧室外。 房间里烛红满窗,牛满山手指沾唾沫湿破窗户纸往房内窥看,见麻老哇哇鼾声响亮,头里脚外合衣睡在炕上,别无外人。 这麻老哇哇自小在蜜水里泡大,没吃过辛苦没受过委屈。今日里连生变故违逆了他的心意,恼得他烈火焰直窜脑瓜门。他带人去四马架杀人纵火回来,疲累瘫软躺在炕上酣睡正香如死猪一般。 他睡梦中有动静忽悠醒来,两眼惺忪酸涩心里迷糊懵登。他揉搓睡眼面前金星闪烁看到了凛凛发怒的大汉,只道是城隍神将那曾想是为爹娘前来索命报仇的牛满山! 他吓得“嗷”地一声坐起来,惊飞了真魂腿蹬蹬手乱颤抓挠匣枪。牛满山怒发冲冠环眼圆睁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让麻老哇哇施展,伸手薅着他的脚脖子“咣当”甩在炕下。“饶…饶命啊……” 牛满山没容麻老哇哇再嚎,铁拳兜额砸脸双脚齐上直打得火灭烟消。牛满山拿起蜡烛往那红油木箱、床帐天棚得便处点燃起来。他抛了蜡烛闪出院外会合了季月华。二人回头看麻家大院时,已是红焰烛空沸反盈天了。 报了双亲的仇,两人遥望四马架方向抛洒悲戚的泪水,此处已难安身,只得趁着天尚未明外走他乡。 两人忍着饥渴急急奔走,遇着村屯也不敢落脚。后来渐渐离着麻家远了,两人身无分文只好找人家讨口饭吃。 牛满山曾听父亲说起过,当年祖父曾四乡卖艺维持生活,父亲也曾一路打拳耍把势闯关东。如今走投无路生计无着,只得走老祖宗走过的路。牛满山与季月华兄妹相称,商议着沿村卖艺糊口,不料头一天在上营子就遭到了迫害,幸喜得双龙队搭救。 汪雅臣率领一团来到向阳山地界,碰上了前来投军的史小媛和彭二丫。汪雅臣等人热烈欢迎。 史小媛、二丫大欢喜。 部队派人悄悄通知高彩霞入伍。高彩霞背着个小包裹,高兴的一路小跑来到了义勇军。即刻兵分两路,张忠喜带领一团主力回九十五顶子山与二团的弟兄们会合;汪雅臣、马三强带一个排护送几个伤员和李青玉、季月华、章排风、史小媛、彭二丫和高彩霞前往摩天岭医院。 汪雅臣等人经过三道卡子来到了医院,与负责人邹德厚、李文智见面。汪雅臣问候李文智的身体起居以及正在开办的培训班情况,又看望了伤员和保卫人员。 周苓子已是先期到达,和季月华、章排风、史小媛、彭二丫和高彩霞一起参加培训班学习。 汪雅臣为学员们讲了话,鼓励学员们学好救护知识和军事技能,做到既会医疗护理,又能武打鬼子立功。汪雅臣对医院的前期工作很满意,指示带来的这个排暂时留下,将医院后期工程尽快完工;李青玉暂时留下担任培训班教员。 第43章 中计受挫 汪雅臣回到九十五顶子山,和王维宇计议,在各团选拔了三十几个精壮弟兄组建武术队,由牛满山担任武术队队长兼武术教练。汪雅臣给队员们讲了话,要求弟兄们针对与小鬼子拼刺刀的特点,从实战出发勤学苦练,平时多下功夫,战场上才能多杀敌打胜仗。 这天,汪雅臣和王维宇、马三强正商量成立炮队的事,刘万有找上山来了。汪雅臣一见面就问:“哥,你怎么来了?娘身体好吧?” 刘万有说:“好。娘要来找你。我好说歹说才算没来,打发我来了。” 汪雅臣看着满头是汗的刘万有,问:“哥,娘这么着急,啥事呵?” 刘万有道:“还啥事呢,这些年你也不回个家,老娘、雅君和我弟妹找你来了。给,这是我弟妹给你做的鞋。”他说着把一个蓝花包袱递过来。 汪雅臣双手接过包袱,又问:“啊,他们人呢?” 刘万有答:“我先上山来了一趟,说你去珠河了,我到珠河打听说你又回五常了。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你。” 汪雅臣:“大哥辛苦了。” 刘万有:“人家娘仨到处找你呀。好不容易打听着准信了,左等你也不回来,右等也看不到你的影。合计着出来天数不少了,怕家里惦记着,回家给信去了。娘说的,要你麻溜地回去把老娘和我弟妹接来,把喜事办了娘就欢喜。” 汪雅臣很感动:“走这大老远的山道饿了,先吃饭吧。大牤子,你领大哥吃饭去。” “是!”大牤子答应着领着刘万有朝伙房走去。 天气渐冷,双龙队人强马壮衣食足备士气高昂。众战士练兵;牛满山带武术队习武;马三强兼任炮队队长领人在山上操演钢炮;医院培训班已结业,学员除医院留用一部分外,由李青玉任队长组成随军救护队;义勇军购进两台缝纫机,由周苓子、季月华任正副厂长组建被服厂。 汪雅臣和齐云禄、王维宇合计,决定派章排风担任被服厂的保卫和后勤工作。 章排风有的是力气,除了认真完成保卫厂子的任务,她还负责搬运物资,又抽空在厂部附近呼哧呼哧开了一大片荒地,种庄稼不赶趟了就种上了各种蔬菜。一场好雨过后,新绿盈目长势喜人,大家都夸章排风能干。收的蔬菜被服厂吃不了,就支援其他兄弟们。 周玲子为章排风制作了一套新军服,章排风穿上新军服倍长精神。 这天,老黑顶子山联络员邵九经火急来报:鬼子一辆运送物品的汽车坏在了半路上。 罗大川主动请战,立即带二团从西莲花座飞速下山。邵九经头前领路,弟兄们窜沟过岭疾奔。战士们来到山坡透过树空往下一看,见汽车上一个鬼子守着挺歪把子机枪在站岗;车头前有两个鬼子在抠摸着修车;十来个鬼子在围着火堆吃饭。二团前堵后截四面子包馅,罗大川枪响为令,先干掉了站岗的鬼子。弟兄们一齐动手,十多个鬼子一个也没跑了。缴获枪支弹药、一汽车棉衣、靴帽等物资。弟兄们兴高采烈将物品搬运回山,为邵九经热烈庆功。 日本关东军总部根据五常县的实际情况,为边木选调配备了一个精干得力的助手。命令边木通力合作。边木为走马到任的新助手举办盛大的欢迎宴会。 这位新到任的宪兵队队长淖滕太郎中佐端坐在那里,对面前的军政显贵以及酒洌菜香美女妙舞,像是根本没有感觉。不仔细看,好像他的马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道缝。他脸上总阴沉着不开晴像是睡着了,静得像死水,死得像千年木乃伊。 淖滕太郎整整三天足不出屋,谋划了一箭三雕的妙计:一是组建特别大队,大张旗鼓地假冒双龙抢夺祸害百姓。从中离间双龙与百姓的关系,逼迫双龙鱼儿离水;二是铺排金钩钓鳌鱼,明摆出搜查大队为香美的诱饵,暗中埋伏精锐日军严阵待机,里外夹击歼灭吞饵者;三是加强各自卫团、大排队的武装建设、整顿强化保甲制度,切断抗日武装与百姓的联系。以县警察局统辖六个警察署为主干,对全县六个保、一百八十三个甲、二千一百五十七个牌,逐保、逐甲、逐牌清理保甲组织,推行十户连坐法,抓捕有抗日情绪的人员及其家属,可达杀一儆百强化治安的目的,同时对百姓进行宣传教化普及肃正精神,检举反满抗日言行。 淖滕太郎布置妥当,指派汉奸许岩松潜入宋德林部队卧底,秘密引领副官吴天恩参见淖藤太郎。淖藤太郎对吴天恩大加赞赏封官许愿,如果消灭宋德林部,就立马任命吴天恩和许岩松担任搜查大队正副大队长。 吴天恩和许岩松发誓忠于太君,肝脑涂地报答知遇提携之恩。 以吴天恩和许岩松为内应,淖藤太郎密谋策划在拉林仓重兵包围了宋德林队。宋德林和淖藤太郎拉开架势猛磕;日伪军大炮、迫击炮、掷弹筒猛烈轰击四面围攻。宋德林一看伤亡惨重,就急命方虎率二支队向东南方向冒死突围。及至突出重围,计点人数一千多弟兄只剩不足五百了。 重挫了宋德林队,日本关东军总部通令嘉奖,要求淖藤太郎再接再厉,派大兵穷追不舍,务必斩草除根! 淖藤太郎派人对宋德林下战书挑战,极尽污蔑羞辱。他冒雪乘车亲临二道岭督战,下车拄着指挥刀扬脖望着漫天飞雪,岭上就是那些缺衣少食的残兵败将,豪兴大发心头滚动着建立丰功伟业的蓝图。 面对淖藤太郎派人送来的挑战书,副官吴天恩极力主张:“小鬼子他妈的欺人太甚,我们应该殊死与小鬼子决一死战!” 韩参谋长主张:“一是鬼子有大炮,火力比我们强;二是咱们拉林仓新败伤了元气;三是部队冬衣未备饥寒交迫士气低落。因此不宜决战,应该尽快避战,待我们休养生息恢复了,再寻找机会报仇。” “嗯,”喝了几杯闷酒的宋德林,心情不爽眼珠子焦躁地瞪着,问他手下的几员大将:“你们几个,嗯?宋百富,你怎么说?” 第一支队长宋百富答:“我服从命令,司令指到哪儿我就打到哪儿!” 宋德林又问第二支队支队长:“方虎,你呢?” 敦敦实实的方虎晃荡着大脑袋有股子愣冲劲:“我就是心里憋气不服气,就想亮开架子跟小鬼子拼命!依我说,先把这小鬼子送信的宰喽,然后在这二道岭咱们占地利可以好好克一仗,教训教训这些狗娘养的,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第44章 飞速驰援 吴天恩急忙摇手阻拦:“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嘛。不过,方支队长不屈的英雄豪气,非常宝贵啊!” “嗯。”宋德林点点头,眼睛闪亮望着三支队长刘云成,问:“云成啊,你看呢?” 刘云成答:“我看韩参谋长说的有道理,咱们应该谨慎行事。” “咱们够谨慎啦!我从来没这样谨慎过,方虎说得在理,必须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宋德林一锤子定音:“咱们把战书回了,再好好合计合计怎么个打法。” 吴副官走过来摸起毛笔,按宋司令的授意,刷刷点点写好了战书,将战书交给送信人带回。 吴天恩随即喊:“张大个子!” “在!”卫兵张大个子应声来到面前。 吴副官吩咐:“参谋长如今年事已高,这些日子太劳累了。你扶参谋长去歇息歇息,再弄点好嚼谷给参谋长补补身子。” “是!”张大个子答应着上前扶着韩参谋长离开。 韩参谋长躺在热炕头上,心潮翻上搅下辗转反侧。 窗外雪飞风吼夜幕将垂。 他左思右想想到了汪雅臣,忽地有了主意,急忙爬起炕来挥笔写了三封同样内容的信。他让张大个子悄悄地把刘云成找来了。 一见面,韩参谋长说:“云成呵,司令不听劝,弄不好咱就上了窟窿桥啦。有个法子,我这有三封信,你挑选三个精细强壮的弟兄,连夜骑快马人不离鞍马不停蹄,分三路搬取援兵。一路奔沙河子、三人班方向;一路奔九十五顶子山;一路奔大崴子、冲河街方向。” 他说着咳嗽了几声,接着说:“我估摸双龙队必在这三处中的一处地方。双龙队接到信后必能全力前来。我队遇险双龙来援救;我队没风险,就两个队联手打鬼子。路上碰到大刀队、红枪会和其他绺子,也请他们来助战。这是万全之策。云成啊,千万千万……” 刘云成道:“参谋长,你放心,我这就去办。”他说完揣起信急急地出房而去。 工夫不大,三骑出村驰入风雪之中。 彻夜赶奔,一弟兄冻得唇青脸裂手僵腿硬,终于在九十五顶子山找到了双龙队。 汪雅臣看完信知道凶多吉少,把信递给王维宇和齐云禄观看。 王维宇和齐云禄看完信叹道:“唉,和鬼子定时间定地点拉开架子打阵地战,真糊涂哇!” 汪雅臣点着头说:“是呀,咱到二道岭,差不多有一百来里路呢。” 三人一合计,赶快吃早饭,留王维宇带部分弟兄守山,主力火速驰援。 双龙队有骡马三十余匹,都套上了爬犁。汪雅臣选拔牛满山武术队在内的五十多人,分乘十余张爬犁为第一梯队先行出发;齐云禄和张忠喜、罗大川率领大队随后跟进。一路上人不吃饭马不喂草料火速赶奔。在几里外就听见炮声隆隆枪响似爆豆一般。 这时骡马浑身淌汗连累带饿跑不动了。 第一梯队的弟兄们下爬犁跑步赶奔战场。 日伪军的炮火从四面向宋德林残部猛轰,部队凶猛向内攻击。 正万分危急中,鬼子的背后突然响起了“哒哒哒……”的机枪声。鬼子被打得人仰马翻。 汪雅臣、牛满山领兵当先杀到,与日寇和伪军冲杀在一起,数挺机枪横扫敌群。马三强炮队的弟兄初试身手架炮轰击,众弟兄奋勇冲击将包围撕开了缺口。 “双龙来了!援兵来了!”宋队弟兄绝处逢生的呼喊,盖过了枪炮声,弟兄们顿时精神大振勇力倍增,纷纷将身边的鬼子杀死又去支援战友。 牛满山的武术队大显身手。他们的装备长的是大刀片子、短的是盒子炮,和鬼子打交手仗生龙活虎,红绸大刀闪闪砍瓜切菜一般,无不以一当十。突破口迅速扩大,双龙队猛冲猛打掩护宋部弟兄突围。 淖藤太郎紧急调动兵力,妄图再次形成合围。 恰好齐云禄率二梯队赶到,创江南队闻信也赶来了,一顿猛打击退了敌人的进攻。弟兄们交替着掩护撤出了战斗。 汪雅臣派人探察日伪军的动向。 李青玉、高彩霞、史小媛、彭二丫等人紧急为负伤的弟兄包扎处置。 双龙队的弟兄把大衣脱下来,让给宋队突围出来的弟兄们穿。大队于太阳落山时分转移至南大猪圈屯。立时加派警戒岗哨,安排弟兄们食宿。 淖藤太郎指派许岩松混进了宋德林的队伍卧底。许岩松拉拢副官吴天恩与日本人勾搭连环,屡施毒计欲置宋部于死地。这次宋部陷于重围,吴天恩和许岩松趁机溜之乎也投日本人去了。宋德林、韩参谋长、宋百富、方虎等人都在战斗中先后牺牲。刘云成左肩部负伤。部队损失惨重,只突围出来二百来人。 宋部弟兄悲愤流涕,发誓一定要除掉吴天恩、许岩松这两个狗汉奸,为牺牲的弟兄报仇! 第二天,汪雅臣派郑长锁和大牤子前往珠河县,向中共珠河县委报告情况,要求派人来收编宋德林余部;又派人分头出发购买牛皮靰鞡、布匹、棉花,为宋部弟兄解决冬装。几路人马派出去后,双龙队、刘云成等众和创江南的弟兄们起队回九十五顶子山。 不几日,刘云成等人穿上了里外三新的棉衣。郑长锁和大牤子在珠河见到了中心县委书记张兰生和赵尚志等领导人。中心县委对宋德林的牺牲和部队的损失非常痛心,希望抗日大旗不倒,紧密团结抗战到底。 刘云成和宋部弟兄们一致愿意跟随汪雅臣一起抗日。 汪雅臣、王维宇和刘云成等人商议,将刘云成等众编为双龙队的第三团,刘云成、程彪任正、副团长。 李青玉和季月华处得分外亲密。李文智见季月华朴实勤快无父无母,因而 十分疼爱。培训班结束,李文智写了一封信托女儿交给汪雅臣。信中说季月华和牛满山青梅竹马受苦遭难,至今没正式过门。他想张罗为这两个有情人在山上举行婚礼。 第45章 猫头得宠 汪雅臣和王维宇拍掌叫好,赞同李文智的主张。 说办就办,选定了日子,先派出几个特等射手远近山岭猎来野猪、狍子、飞龙等野味;去几张爬犁置买香纸蜡炮酒菜等物;派人修整安置洞房。吉期已到,创江南等队头前来贺喜,弟兄们豪谈大笑欢乐喜庆。 牛满山披红戴花,季月华红盖头蒙面。李文智主婚;喜唱山歌的曹双全作司仪逗趣取乐,安排周到礼数齐全红火热闹。 知道这对新人曲折经历的,无不点头夸赞。 拜了天地,这里弟兄们呼喝划拳大块吃肉大碗喝喜酒;那边新郎新娘入洞房。洞房是特意腾出来又着意修饰了的地窝棚,门板张贴着大红喜联,是李文智的大手笔。上联大书“互帮互助抗倭寇”,下联是“相亲相敬保家邦”,横批赫然“鸿喜临山”。 洞房里有石块石板搭就的火炕,灶膛内红亮的木柴火烧得“噼叭”有声。炕上被褥崭新,墙上梳头镜溜圆。一个是出类拔萃英雄汉,一个是超群脱俗纯情女。这对儿时的伙伴遭危临难死中得活,抗日队伍中成为战友,九十五顶子山上喜结连理终随心愿。悲喜交际珍重相拥…… 淖藤太郎在沙河子召开庆功大会,少见的有了笑模样:“大日本皇军,一举击溃五常县最大的宋德林匪队,各位功不可没!我委任,吴天恩为五常县搜查大队大队长,许岩松为副队长!” 吴天恩和许岩松向淖藤太郎鞠躬:“感谢太君栽培!” 淖藤太郎接着拍了两下巴掌。 从后堂出来一个日本女人,捧着个托盘踢踢踏踏地走了上来。 淖藤太郎拿起托盘里的勋章,亲手一一为桑谷少佐、吴天恩和许岩松别在胸前。然后,他脸色冷落指出:“虽然工作有成绩,但有一部分残匪漏网逃脱,功亏一篑啊。” 吴天恩:“那是狡猾的韩参谋长和刘云成,背后暗中使人向双龙求救,这才没有全歼宋匪,属下有罪。” 淖藤太郎撇撇嘴:“我们,必须忠于大日本天皇,恪尽职守,做到滴水不漏!” 吴天恩和许岩松唯唯发誓:“忠于天皇,恪尽职守,滴水不漏,肝脑涂地报答太君知遇之恩。” 淖藤太郎笑嘻嘻点头。 吴天恩两眼观察淖藤太郎:“太君,有两个人前来投奔,一个叫猫子头,一个叫撅嘴骡子。这两个人和双龙大当家的王景龙,曾是同一匪伙,对王景龙比较了解。” 淖藤太郎很高兴:“哦,这两个人在哪里,可以见一见。” 吴天恩立即打发人喊来了两人。 猫子头和撅嘴骡子在门外喊:“报告!”得到允许溜溜地进门来。 吴天恩伸臂引领:“这就是淖藤太君。” 猫子头和撅嘴骡子向淖藤太郎鞠躬:“太君好!” 茂腾太郎点点头:“你俩曾经和王景龙是一个匪伙?” 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点头答应:“是。” 淖藤太郎笑眯眯:“那你俩对王景龙应该很了解,你把他的情况对我讲讲。” 猫子头看着淖藤太郎的脸色:“嗯,王景龙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汪雅臣。” 淖藤太郎:“哦,真名叫汪雅臣?” 猫子头点头:“没错,真名是叫汪雅臣。”他看着淖藤太郎的脸色不说话了。 淖藤太郎笑微微轻轻摇手:“你的,不要拘束,你知道的都可以说。” 猫子头点头“那年正月十五,我赶马爬犁,和大当家的保胜和赵师爷,到卞家围子请汪雅臣入伙。他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哥,他哥给人家扛长工。保胜给他家五十块大洋安家费,那老太太高低不要哇。你说他傻不傻?” 淖藤太郎嘻嘻笑:“哦?汪雅臣的老娘和他哥,现在在哪里?” 猫子头:“好几年了,这个说不准,备不住能找到。” 淖藤太郎点头:“吆希。” 猫子头:“赵师爷和汪雅臣很要好,他临死交给了汪雅臣三本书。” 淖藤太郎:“三本什么书?” 猫子头:“说是有一本什么孙子兵法。我就纳闷啊,你说他连儿子都没有,还琢磨啥孙子兵法呢?” 淖藤太郎和许岩松都哧哧地笑起来。 猫子头咕噜着大眼珠子看着两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呀!汪雅臣有功夫就和王维宇他们几个看这书,念叨什么,屎急放屁,不沾裤带。” 淖藤太郎撇咧大嘴笑。 吴天恩也笑。 许岩松嘎嘎大笑:“你才屎急放屁,不沾裤带呢。那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猫子头说:“我听着差不多。” 淖藤太郎笑嘻嘻:“吆希,你的说。” 猫子头眨巴眼睛,接着说:“我说汪雅臣咋和弟兄们不一样呢?他是道南的兔子啊——贼隔路哇。” 淖藤太郎眨眼:“哦,隔路?咋地隔路?” 猫子头:“你说一个大老爷们,吃喝嫖赌那不是常事吗?汪雅臣贼隔路哇,他就是不赌不嫖。” 淖藤太郎点头:“吆希。” 猫子头:“他是咬稀,专门咬稀。我就纳闷啊,他咋这么咬稀呢?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他家里有个老相好的,叫陈明丽,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呀。” 淖藤太郎:“陈明丽?他现在在哪里?” 猫子头摇头:“这个不知道。” 淖藤太郎指指撅嘴骡子:“你们俩的协助吴天恩和许岩松,猫子头。” 猫子头上下一般粗没有腰,这急忙哈腰鞠躬就变成了前后晃荡:“在。” 淖藤太郎:“你的,马上负责调查汪雅臣的老娘、他哥哥和陈明丽在哪里,我想和他们见面。” 猫子头急忙答应:“是,马上照办!” 淖藤太郎发令:桑谷率部在沙河子休整待命;吴天恩、许岩松整训搜查大队,按计划立即开始行动。 第二天,淖滕太郎带上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等随从护卫们,坐车回五常县城。头前三辆电驴子开道,后边是淖藤太郎的轿车,队尾是一辆卡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山路“嘟嘟”地颠簸着。 淖滕太郎坐在汽车的后排位置上,闭嘴合眼谋划编织圈套罗网,从汪雅臣的亲属打开缺口,然后消灭双龙队。 他正在美格滋地拨打如意算盘,忽然前方“轰隆”巨响,山坡上扔下炸弹来,乱枪震耳。他大吃一惊,汽车紧急刹车把他晃荡得险些摔倒。我的天照大神!我在这里算计双龙,没曾想双龙却在这里设下了埋伏,我命休矣! 嗯?听音辨势对方的火力不强,杂乱的枪声中裹夹着鸟枪的声音。他判定这是小股子山林队所为,心里有了底挺胸在车里端坐。 跟随淖滕太郎的,是一个日军加强护卫小队。电驴子上、汽车上的机、步枪当即还击,日本兵从车上纷纷往下跳。 猫子头和撅嘴骡子有了在淖滕太郎眼皮下显露本事的机会,逞勇斗狠擎着匣枪射击喊叫着在头前窜蹦。 第46章 母子被抓 鬼子们一阵“砰啪”猛打冲上了山坡,不见了人影。群山巍巍野林森森,往哪里追赶?只好收兵回来,众部下见淖滕太郎阴冷的站在车旁。 猫子头朝淖滕太郎鞠躬,身体前后晃了晃:“报告太君,把土匪打跑啦!” 淖藤太郎赞许地点点头。 猫子头急忙和撅嘴骡子领头,忙忙地搬挪开拦挡在路上的树木、石块。一台三轮电驴子被炸坏,鬼子一死一伤;把死伤的鬼子抬上了汽车,车队继续上路。 淖滕太郎刚刚走进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急骤地响了起来。他走到桌前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筒:“……什么?!双龙攻占了南沟山林警察所?!……(把话筒放回)该死的双龙!……” 他沮丧地坐到了椅子上,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淖藤太郎再一次抓起话筒:“……半截河子?!双龙伏击讨伐队?……什么?!一个小队的天皇勇士……全部玉碎?……(把话筒重重地放回,拳头猛擂桌子咬牙切齿)又是该死的双龙!” 电话铃声又响了。 淖藤太郎抓起话筒呲牙狰狞:“哪里?!……”(马上站起来身子笔挺一只手持话筒接听连连)哈意…哈意……”(思忖着慢慢放下话筒向门外)“进来!” 两名鬼子军官、两名伪军官、伪警察署宋署长、伪县长、伪协和会长进门来到淖藤太郎面前。鬼子军官昂首挺胸站在前头,其他人低头弓背站在后面。 淖藤太郎瞪着眼睛审视着慢慢踱步,嚎哰一嗓子:“大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命令!” 鬼子军官、伪军官、宋署长急忙立正,其他伪职人员点头哈腰。 淖藤太郎:“限期一年内消灭双龙!……到期完不成任务,我就要切腹向天皇谢罪!如果那样,我会先给各位,嗯?安排一个好的去处(瞪眼扫视指画),你们的明白?!” 鬼子军官昂头:“哈意!” 伪职人员哈腰:“明白、明白……” 淖藤太郎上步指着两个鬼子军官的鼻子:“讨伐作战不力!” 两个鬼子军官昂头挺胸答应。 淖藤太郎转向两个伪军官:“嗯?!” 两个伪军官急忙控腰弓背:“是……”又立马立正:“哈啊意!” 淖藤太郎缓缓移动脚步指戳伪职人员,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信任你们、高官厚禄重用你们,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嗯?!” 伪职人员连连点头哈腰。 这时候,有声音在门外喊:“报告!” 淖藤太郎::“进来!” 猫子头在门外探头,溜溜地走进来笑嘻嘻:“报告太君,我……”他想贴近说话。 淖藤太郎小眍瞜眼睛瞪得滴溜圆盯视猫子头:“你的什么?!” 猫子头紧忙后退,鼓着两只大猫眼撇裂着嘴很有点胆怯:“我……” 淖藤太郎很想猛地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啪啪削猫子头两个大耳光,可他没有。 猫子头垂头瞪着大眼珠子,从闹腾太郎眼睛里射出来的阴冷让他浑身哆嗦。 淖藤太郎压下火气,手指猫子头:“你的,什么,说!” 猫子头哆嗦着咧嘴:“我…我们抓住了…双…双龙王景龙的老娘,还有王景龙的哥……” 淖藤太郎转怒为喜脸色平和些:“哦,人在哪里?” 猫子头:“关在我们队部里,请示太君咋处理?” 原来,雅臣娘和汪雅君、陈明丽从东山里回来,乡亲们急忙告诉,这几天有人来打听汪家的事情。娘俩觉察风声不对,在陈明丽的帮助下立马搬家去了冲河。万没料到,这也没有躲过猫子头他们的搜捕,被抓了。 淖藤太郎:“幺希!(他上步嘿嘿地笑着拍了拍猫子头肩膀)猫子头,忠勇可嘉,我要重赏猫子头!” 猫子头立正:“谢太君,肝脑涂地,愿为太君效劳!” 搜查队队部里。 汪母、汪雅君被捆绑着靠墙坐在地上。 撅嘴骡子坐在桌旁,两名队员拿枪坐在凳子上看押。 淖藤太郎头前走进来。 撅嘴骡子和两名队员急忙起身鞠躬迎接。 淖藤太郎打量一下汪家母子:“谁叫你们捆绑的?嗯?!” 猫子头大喊:“赶紧松绑!” 在淖藤太郎身后的猫子头急忙上前,动手给老太太松绑:“快、快松绑!” 撅嘴骡子慌忙帮手给汪雅君解开了绳索。 猫子头搬来板凳:“老太太,请坐。” 汪母在板凳上坐下来揉搓胳膊。 汪雅君上来给母亲揉胳膊捶背。 淖藤太郎对猫子头:“这两位是我的贵客,不准慢待!老太太一定是饿了,马上准备酒席,给二位接风洗尘。” 猫子头:“是!(转对撅嘴骡子)马溜地安排酒席!” 撅嘴骡子答应着颠颠地跑出去。 淖藤太郎向汪母躬身:“老人家,您的儿子双龙大当家的王景龙(竖起大拇指),是大大的英雄,我十分敬佩!” 汪母:“他姓王、俺姓汪,他不是俺儿子。” 淖藤太郎皮笑肉不笑:“老人家,王景龙的真名叫汪雅臣啊。您是英雄的母亲,也可以说是我的母亲,嘿……” 汪母:“俺一个庄户老婆子,这多不合适啊?” 淖藤太郎:“合适,非常合适。老人家,我清楚,英雄汪雅臣是中了共产党的圈套啦,当红胡子(摇头),没有好结果哟。嘿……当母亲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掉进了火坑里,而不管不顾吧?”(目视汪母不言语了) 汪母:“咳,就算是俺儿子,这年头,儿大他不由娘了。” 淖藤太郎:“您老人家可以好好劝一劝嘛,回头是岸啊。” 汪母:“上岁数的人了,说话没人听了。” 淖藤太郎摇手:“老人家,母子连心嘛,您说的话他会听的。” 猫子头:“老太太说话,他一定能听,汪雅臣孝顺啊,经常想念老太太呢。” 汪母目视猫子头:“哦,你咋知道他想念我呢?” 猫子头:“老太太,你好好看看,我叫猫子头哇。那年正月十五,我赶爬犁和保胜大当家的、还有赵师爷上你们家请汪雅臣上山入伙,保胜大当家的给你五十块大洋安家费,你高低不接,你忘了?” 第47章 淖藤探查 汪母:“我老糊涂了,刚做的事儿,转过身就忘了。” 猫子头:“哪能呢?(转对淖藤太郎)太君,当年汪雅臣上了山,我就当三当家的,把炮头二当家的位子让给他了。老太太,汪雅臣的相好的,现在在哪嘎达儿?” 汪母:“这都多少年了,我们早就不来往了。” 猫子头:“哪能呢,你就告诉吧,保准有好处啊。” 淖藤太郎:“说了,大大的有奖赏。” 猫子头:“你听见了吧?太君答应了,给大大的奖赏!” 汪母:“竟胡扯,没影儿的事。” 猫子头:“老太太,这可是真的啊。” 淖藤太郎目视猫子头:“汪雅臣相好的,你说。” 猫子头得意点头哈腰:“老太太,汪雅臣相好的是姓陈吧?她给你儿子的表记,汪雅臣拿着宝贝似的不离身啊。哎嗨,有一回让我看着了,嘻……是一方白绸手帕绣着并蒂莲花鸳鸯双游、还有四个大红字呢。后来才知道那四个字是天长地久。” 淖藤太郎:“哦,幺希。” 猫子头:“是真咬希!老太太,我猜呀,你儿子也给他相好的表记了吧?” 汪母:“哪有哇?小孩子闹玩儿过家家,你也当真?这兵荒马乱天南海北的,人死活都不知道哇。” 淖藤太郎:“老人家,如果汪雅臣弃暗投明归顺满洲国,我可以保证,让他当师长、当军长,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哟,再和他相好的结婚,您老人家就能心满意足抱上大胖孙子啦。” 汪母长叹息:“那多好哇,我做梦都盼着有那么一天呐。可是那个没良心的,人跑哪去了我都不知道哇,早把他老娘忘啦!” 淖藤太郎摇手:“老人家,您的儿子汪雅臣现在九十五顶子山,红火着呢。您不想见见吗?” 汪母:“一个当土匪的儿子,我压根不想见他!” 淖藤太郎摇头:“母子天性啊,那说啥也是断不了的。” 撅嘴骡子走来:“报告,酒宴已经备好!” 淖藤太郎:“老人家,饿了吧,咱们吃饭去。” 猫子头上来搀扶老太太。 汪母站起身来:“我能走。” 撅嘴骡子带路,汪雅君搀扶着老娘,淖藤太郎等人簇拥着母子二人往外走。 淖藤太郎带人来到酒店,丰盛的宴席已经摆好。 众人先后落座,猫子头先给淖藤太郎满上酒,再给汪母和汪雅君满上酒。 淖藤太郎举起酒杯:“老太太,请。” 汪母没有举杯。 猫子头急忙端起杯:“老太太,应该孝敬您。你看,就这样。”他说着端酒杯一饮而尽。 汪母:“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会喝酒。” 淖藤太郎举杯饮酒,放下酒杯拿起筷子给汪母和汪雅君布菜:“不会喝酒,那就吃菜。” 任凭淖藤太郎百般劝说,猫子头和撅嘴骡子察颜观色紧着帮腔。 汪母铁了心就是不吃喝、不去看儿子。 淖藤太郎无计可施大恼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娘俩就去死吧!”喝命将汪母娘俩关进了监狱死囚牢。 这天,淖藤太郎,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 门外响起猫子头的声音:“报告!” 淖藤太郎不抬头:“进来。” 猫子头溜溜地进来,眼看着淖藤太郎:“太君……” 淖藤太郎抬头:“嗯,什么情况?” 猫子头:“报告太君,我到卞家围子仔细打探,汪雅臣的相好的姓陈,叫陈明丽,他们也搬家了。” 淖藤太郎:“嗯,搬到哪里去了?” 猫子头喜滋滋:“搬到李元屯了,陈明丽有个哥哥,叫陈明亮。” 淖藤太郎:“陈明亮?” 猫子头:“是,这个陈明亮,在咱们五常县警察署当差呢。” 淖藤太郎:“哦,幺希,(指画)你,会办事儿。” 猫子头哈腰:“谢太君夸奖。” 淖藤太郎抓起电话摇通:“宋署长,你带上你们署的陈明亮,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一会儿,宋署长和陈明亮颠颠地跑来了,在办公室门口立正:“报告!” 淖藤太郎:“进来。” 宋署长两个溜溜地走进来,查看淖藤太郎的脸色:“太君,我俩来了。” 淖藤太郎眼光打量陈明亮:“陈明亮,你的现在什么职务?” 陈明亮急忙拔脖挺胸:“报告太君,卑职现在是警尉!” 淖藤太郎点点头看着陈明亮:“我委任你,为五常警察署副署长!” 陈明亮天上掉下大馅饼砸脑袋上了,红光满面挺胸腆肚:“感谢太君栽培!我陈明亮肝脑涂地愿为太君效劳!” 淖藤太郎笑嘻嘻走上来,拍拍陈明亮的肩膀:“幺希,你的好好干,前程远大得很哪!” 陈明亮连连鞠躬答应。 淖藤太郎:“陈明亮,你的家在哪里?” 陈明亮急忙回答:“报告太君,在李元屯。” 淖藤太郎点头:“带我到你家看看,可以吗?” 陈明亮:“现在?” 淖藤太郎不容置疑:“对,就是现在。” 陈明亮点头哈腰爽快答应。 于是,淖藤太郎和陈明亮、宋署长上了轿车,一帮警卫有的乘卡车,有的骑电驴子,呼隆隆来到了陈家。 陈母在灶前帮助烧火。 陈明丽腰上扎着围裙站在灶台旁,烙制粘黄米饼子。 传来陈明亮的语声:“爸,妈,淖藤大太君闯门来啦!” 语声未落屋门敞开,淖藤太郎穿着和服戴眼镜笑嘻嘻头前进屋来。 宋署长和陈明亮随后跟进。 陈父从屋里走出来。 陈母站起来。 陈明丽手使铲子把锅里烙制好的黏饼子,取出放到锅台上的盘子里。 淖藤太郎站住脚打量:“她就是你的妹妹陈明丽?” 陈明亮急忙哈腰点头:“报告太君,是。” 陈明丽转身看着淖藤太郎:“太君,请屋里坐吧。” 淖藤太郎瞪着眼镜后的一双小眍瞜眼睛,仔细审视陈明丽:“这相貌,这身段,美,太美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大美女!陈小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呀。” 陈明丽轻轻摇头微笑:“有这事儿吗?不能吧?咱俩是第一次见面啊。” 淖藤太郎点点头:“嗯,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很面熟哇,似曾相识啊。” 第48章 阴谋屠龙 宋署长添油加蜜:“太好啦!太君,陈小姐识文断字,就是这针线女工,也是万里难挑一呀。你俩太有缘分啦,真是缘分天成啊。” 淖藤太郎笑微微:“哦,的确是是缘分天成!你烙的是粘黄米饼子吧?” 陈明丽:“是,我爸今天过生日。” 淖藤太郎:“老爷子是老寿星啊,幺希,闻着粘饼子很香,很诱人啊。” 陈明亮:“太君,您要是不嫌弃,请品尝一下?” 淖藤太郎:“可以品尝吗?” 陈明丽:“可以。” 淖藤太郎轻轻拍手搓掌:“幺希、幺希!” 陈明亮:“太君,请屋里坐。妹子,你赶紧炒点菜,请太君品尝。” 淖藤太郎笑嘻嘻走进东房间。 陈明亮急忙掸炕:“太君请坐。” 淖藤太郎坐到炕沿上,宋署长和陈明亮站在炕下。 陈父搬来炕桌放在炕上:“太君,你说中国话很流利呀。” 淖藤太郎:“我到满洲来,到过很多地方,已经十多年了,应该是地道的满洲人了。” 宋署长:“是呀,淖藤太郎太君见多识广啊。” 淖藤太郎:“陈老爷子,你儿子陈明亮对皇军很忠诚、也很有才华,他今天被提升为副署长了。” 陈父:“谢谢太君。” 淖藤太郎笑眯眯。 陈母拿碗筷、又把黄亮喷香的粘米饼子端来放到炕桌上。 陈明丽端来一个装着一个咸鸡蛋的盘子,还没放到饭桌上那鸡蛋就滚出盘子掉到了地上,啪嚓摔破埋汰了。她说:“太君要品尝,我太激动了,毛手毛脚地,你看看,它滚到脚下去了。” 淖藤太郎意美情洽微笑着:“没关系的。” 陈明丽急忙把地上的破鸡蛋收到盘子里拿出去了,一会儿,把炒土豆丝端来放到桌子上,转身就出去了。 淖藤太郎脱掉鞋上炕坐到桌旁,向前俯身轻轻嗅闻又挺直上身:“陈小姐厨艺(竖大拇指)幺希!”(然后手指点):“这粘米饼子,金黄黄、油亮亮、烙制得恰到好处。这土豆丝细细的、配上嫩绿的芹菜丝,气味咸淡合宜催人食欲啊。” 陈明亮:“太君,太寒酸慢待了,请。” 淖藤太郎竖起大拇指轻轻点动:“人美、艺美、食美,三美并齐,嘿……我要好好享用。(用筷子夹起一个粘饼子放到碗里,端起饭碗使筷子夹起粘饼子慢慢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哦,是苏子馅…幺希……” 亲自登门探查,这事儿一晃又过去了十数天。 这天,淖藤太郎办公室里。 淖藤太郎一身军装端坐在办公桌旁。 中尉美智子戎装走进来站在桌前:“报告中佐,中尉美智子前来报到!” 淖藤太郎:“美智子,你从小生长在满洲,如今大日本帝国神奇的医疗整容技术,使你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完全具备了为天皇建立功勋的优异条件。” 美智子身子挺直:“哈意!” 淖藤太郎:“汪雅臣十八岁出外闯荡,当时陈明丽十六岁,到现在已经……” 美智子:“应该是六年了。” 淖藤太郎点头:“对。(拿起桌面上陈明丽的照片审视与美智子对比)女大十八变嘛。你现在只是比陈明丽略白一点、略胖一点,只要太阳晒黑一点,生活艰苦略瘦一点,那你活脱脱就是陈、明、丽!” 美智子昂首挺胸:“哈意!” 淖藤太郎:“汪雅臣对这个青梅竹马的陈明丽非常倾心,这对我们实施屠龙计划极为有利。你不仅要做到形似,重要的是胆大心细完全做到神似。你打入双龙后,力争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万一分化瓦解不成,那就坚决斩首屠龙!(挥手猛劈)” 美智子:“哈意!” 淖藤太郎:“屠龙必须天衣无缝,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先来测验一下,要是汪家母子对你略有察觉,那就干脆除掉她们;如果没有察觉,那就你们一起上山,这样更好、更可信、更有取胜的把握。我考虑,这种可能性最大。” 美智子立正点头:“哈意!” 牢房里,汪母和汪雅君坐在草堆上。 一个看守在前,农家姑娘打扮的美智子随后走到门口。 汪家母子注视。 看守打开门上铁锁,拉开牢门转对美智子:“有话快点说啊!”(说完走开了) 美智子急奔进来:“大婶、大哥!”(哭着扑进汪母怀里拥抱悲哭) 汪母流泪:“明丽…你…咋来了?” 美智子:“我哥…在警察署…听说你和我大哥…被抓了…就托了人…进来看看……” 汪母流泪伸手给美智子擦眼泪:“我和你哥搬到冲河,也没躲过去呀。明丽…往后…别上这种地方来了啊……别连累你呀……” 美智子哭着摇头:“不,咱老少…死也要死一块儿!”(又紧紧抱住汪母) 汪母眼泪长流轻轻拍着美智子的后背:“好…孩子……” 美智子流泪:“大婶…我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哇…不知道…雅臣哥…现在啥样儿了……” 汪母流泪:“嗯…鬼子官…让我去劝雅臣投降…我和你哥死也不去…咱不能当汉奸…不能给雅臣丢脸啊。鬼子翻脸了,就把我和你哥关起来了。” 美智子点头答应着与汪母缓缓分开,流着泪抬手为汪母擦脸上泪水:“大婶…别哭了……” 汪母:“嗯…不哭了……” 美智子:“大婶,我寻思…咋办好呢?要我说(放低声音)咱别一条道跑到黑了,不如先答应了,逃出牢房找到雅臣哥,和他一块儿老少齐心打鬼子。” 汪母眨眼点点头:“中,那就依你……” 陈家东房间,陈父靠在炕头叼着烟袋抽烟。 陈明丽和陈母在炕上制作冬衣。 陈明亮开着车来到大门前停下,陈明亮和宋署长手里提着礼物笑呵呵走进来,两人把手上礼物放到靠北墙的柜盖上。 陈父:“哎呀,宋署长来了,快请坐。” 母女急忙把未完工的冬衣卷起来拿走。 陈明丽用小笤帚把炕上的棉花毛毛扫干净:“宋署长请坐。” 宋署长微笑着坐下:“大叔、大婶、大妹子,我道喜来了。” 陈明丽:“这可怪了,平白无故的你道啥喜呀?” 第49章 智囚双奸 宋署长:“大妹子,真是道喜,淖藤太郎大太君相中你了,要娶你当贵夫人,给我美差,让我今天来当大红媒啊。” 陈明丽看着宋署长:“真的?” 宋署长使劲点头:“嗯,真的(指指礼物),这一百大洋和礼物,都是淖藤太郎大太君让给你带过来的聘礼,淖藤太君三天后与你拜堂成亲呢。” 陈明丽目光注视哥哥。 陈明亮点头:“是真的,千真万确!” 陈明丽问:“哥,你愿意呀?” 陈明亮欢喜:“当然愿意了,这是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妹子,你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陈明丽疑惑:“我咋有点儿信不实呢?漫天的大雨点儿不应该落到我的头上啊。他淖藤太郎是个日本大官,我呢,中国的草民一个,这狗头不对马尾巴,也不般配呀?” 宋署长正色:“大妹子,你可不能小看自己呀。(伸着手指数)第一,你人长得美,百里难挑一呀;第二,你识文断字,这叫文化人啊;第三,你心灵手巧,做的饭淖藤太郎大太君吃得直吧嗒嘴喊幺希呢……” 陈明亮紧接上:“我妹子是啥人啊?满五常县姑娘堆里出类拔萃占头牌呀。” 陈明丽咂嘴眨巴眼睛:“这么说,我来福了,应该嫁给淖藤太郎?” 陈明亮说:“太应该啦!你自己享福,爸妈都跟着沾光,我也能飞黄腾达呀。这叫一人有福,全家得利啊。” 宋署长笑呵呵:“是呀,就连我,也仰仗大妹子,往后在淖藤太郎太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陈明丽下炕,说:“宋署长,让我想想,然后就答复你,行不行?” 宋署长说:“行啊,不急,好饭不怕晚嘛。你可得好好想想啊。” 陈明丽走了出去,眨巴眼的工夫,手里拿着根绳子回来了。 淖藤太郎在办公室里踱步沉思。 传来猫子头的声音:“报告!” 淖藤太郎:“进来。” 猫子头走进门:“太君,汪家母子带来了。” 淖藤太郎点头:“请进!” 汪母、汪雅君走进门来。 淖藤太郎笑嘻嘻迎接:“老人家,您愿意去劝汪雅臣了?” 汪母点头:“俺琢磨着想通了愿意去,找到俺儿子,好好劝劝他,让他归顺皇军。省的老少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淖藤太郎大欢喜拍巴掌:“吆希!老人家,请放心,我决不食言,您儿子率领双龙的队伍归顺过来,一定让他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让您们全家老少享荣华富贵!” 汪雅君说:“谢谢太君。” 淖藤太郎拍拍汪雅君的肩膀:“幺希!(转身走向桌子拿起桌上的一封信走回来)这是我给汪雅臣写的亲笔信,您们娘俩务必当面交给汪雅臣(把信交给汪母)。” 汪母接过信仔细揣进怀里:“中。” 淖藤太郎转对猫子头:“给他们娘俩换一套新衣服,招待吃完饭以后给带上路费,不许出差错!” 猫子头急忙立正:“哈意!” 再说陈家,见陈明丽拿根绳子回来了。 陈明亮问:“妹子,你拿绳子干啥呀?” 陈明丽手拿着绳子哭咧咧:“哥,常言说好女不嫁二夫,愁死了,没路啦,我…我要…上吊……” 陈明亮上步一把夺过绳子:“干啥这是?!你可不能死!” 陈父发火:“你傻狍子,嫁不嫁的也不能寻死呀!” 陈母眼泪下来了:“小丽…你死了…妈也没法活啦……” 宋署长说:“大妹子,你死了,那可是石灰抹眼睛,白瞎啦。” 陈明丽看着这几位:“那我…不能死?” 几个人一起点头:“高低不能死啊!” 陈明丽:“那我就不死。宋署长,你刚才说的,让我在淖藤太郎的面前替你多多美言几句?” 宋署长紧点头:“是呀,求妹子拉帮我一把。” 陈明丽问:“我说话能好使吗?” 宋署长说:“好使,保准好使。” 陈明丽又问:“那,我说让你当县长,你就能当上啊?” 宋署长欣喜:“能啊,准能当上!” 陈明丽看向陈明亮:“我说让我哥当警察署正署长,也能当上呗?” 宋署长和陈明亮一起点头:“能,一定能!” 陈明丽:“这可好啦!宋署长,我想求你件事儿,你能答应吗?” 宋署长:“能啊,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准给你办。” 陈明丽微笑:“我…可稀罕枪了……” 宋署长笑容满面:“哎哟,怪不得淖藤太郎太君慧眼识明珠,大妹子可真是巾帼英雄啊。稀罕枪,我这儿有哇。(从套里拽出匣枪递给陈明丽)你稀罕吧。” 陈明丽接过枪在手里把玩。 宋署长继续吹捧:“你嫁给淖藤太郎太君,别说稀罕枪啊,你就是稀罕飞机大炮,那都有的是啊。” 陈明丽端相这匣枪:“使大枪我有个半拉架,可这匣子…我不会放。” 宋署长说:“来,我教你。” 陈明丽把短枪递给宋署长。 宋署长接枪在手,拉开枪机演示:“这样,再一搂火就响了。”(关上枪机递给陈明丽) 陈明丽接枪在手:“枪里有子吗?” 宋署长笑呵呵点头:“有,满着呢。” 陈明丽叫开机头手指贴扳机枪口对准了宋署长。 宋署长魂飞魄散直劲摇手身子往旁边挪蹭:“别、别……千万…别搂哇…你搂火我就没命啦……” 陈明丽手中枪口随着移动,忽地对准陈明亮。 陈明亮惊骇躲闪:“你傻呀?!我是你亲哥呀!……” 陈明丽忽地把枪口对准了宋署长:“想活命啊?” 宋署长连连点头:“想、想、别搂火啊……”” 陈明丽声音洪亮:“那好,照我的话去做,不听话我就搂火! 宋署长哈腰:“听、准听啊、我的亲姑奶奶、别搂火下命令吧。” 陈明丽:“好,你拿着这根绳子,把陈明亮捆起来,快点!” 陈明丽拿枪指着,宋署长伸手接过绳子。 陈明亮急头白脸:“妹子,你捆我干啥啊?!” 陈明丽挥枪指向陈明亮:“闭嘴,再喊叫先把你这软骨头崩喽!” 宋署长拿着绳子开始捆绑陈明亮。 陈明丽命令:“宋署长,你马溜地,捆紧点!” 第50章 明丽赴险 宋署长紧点头,手上使劲紧紧地捆绑着陈明亮。 父母一齐发话:“明丽,别捆你哥呀!你捆他干啥呀?!” 陈明丽向父母大瞪眼:“喊啥?!不捆他,捆你俩呀?!汪雅臣不当亡国奴,是抗日打小鬼子的大英雄,我不嫁他嫁谁呀?!淖藤太郎是侵略咱们国家的狗贼,我要是嫁给他,到啥时候都是汉奸卖国贼!” 父母住嘴睁着眼睛看闺女。 陈明亮叫屈不迭:“小丽,有你这样当妹子的吗?你从小我就向着你呀,村中的孩子谁敢欺负你,我往死里揍他们啊……” 陈明丽发怒:“你该捆!汪雅臣那是大英雄,打鬼子救国救民飞龙在天;你俩当汉奸管小鬼子叫爸,那得下十八层地狱!你俩是窝囊废、死奴才,连汪雅臣的一根头发丝都赶不上! ” 宋署长已经捆上了陈明亮。 陈明丽抓起一件衣服扔给宋署长:“把他的嘴堵上,眼睛蒙上!” 宋署长乖乖地用破布堵嘴,使衣服蒙住陈明亮的眼睛,把衣袖在脑后打结系住。 陈明丽命令:“你面朝北靠墙站着!” 宋署长急忙靠北墙站立。 陈明丽拿匣枪嘴搥宋署长后背:“你把裤子脱下来!” 宋署长浑身抖颤:“姑奶奶,这……” 陈明丽再用枪口搥:“你脱不脱?!” 宋署长热饭烫嘴一样:“哎哎,脱、我…我脱……”(麻利地脱掉了长裤只穿一条裤衩) 陈明丽再命令:“脱下上衣!” 宋署长顺从地脱掉了上衣。 陈明丽:“跪下!” 宋署长老老实实地跪下。 陈明丽使枪管搥了一下宋署长的肩膀:“把两手背在身后,立正跪着!” 宋署长紧急昂头挺胸双手背在身后跪着。 陈明丽抓起破手巾猛地塞进宋署长的嘴里:“自己蒙上脑袋!” 宋署长抓起身边衣服自己蒙上脑袋,衣袖在脑后扎住。 陈明丽从腰间掏出一条绳子,三下五去二就把宋署长的两手紧紧捆绑上了。 她揭开箱盖,拿出一长条蓝布把胸紧紧地勒平整,把一柄带鞘匕首绑在脚脖子上,再把哥哥的衣裤穿在外面,把辫子盘扎紧束起来,又用一个包袱皮包起几件衣服,抓了些钱放在包裹里,把包裹扎好背在身后。她双膝跪地二目流泪汩汩,给父母咣咣地磕头。 二老泪眼巴叉悲戚难抑。 陈明丽磕了三个响头挺站起来,摘下挂在墙上的礼帽戴在头上,上前使匣枪筒顶撞宋署长的后背:“你要是敢动一动,我就搂火!” 宋署长哆嗦一团:“我不敢…不动……” 陈明丽回手把匣枪插在脑后,连大哥的弹药也收拾起来带上,扯扯衣领遮盖严实了,这才迈开大步出屋,拿起大锁咔嚓锁上了房门。昂头挺胸向南闪去。 淖藤太郎送走了汪家母子,在室内来回踱步。打发正副两位署长,带着礼物乐乐呵呵当大红媒去了。可现在已经晌午了,为啥还没回来答复呢?是老陈家设宴款待?那都到这时候了,也应该回个信儿吧? 直等到猫子头回来报告,任务顺利完成。 淖藤太郎立马招呼猫子头,快去老陈家看看到底咋回事儿。 猫子头紧跑来到陈家,见汽车在门口停着,来到门前一看,门上落锁。嗯,咋回事儿?他喊了一嗓子,没人搭茬,抠开窗户纸一看,只见两个老的瑟缩坐在炕上,这两位正副警察署长在地上立正跪着呢。他返回身奔回队部报告。 淖藤太郎一听火冒三丈,八嘎呀路! 他坐上汽车带上警卫飞速来到陈家。 猫子头拿起门口一把劈柴的大斧,咣咣两下砸开锁头,闯进屋里哈哈大笑:“哟嗬,二位这是唱哪一出呢?!” 这两位赶紧站了起来,口中乌鲁说不明白。 猫子头给两人解开蒙头衣服和捆手的绳索,扯去堵嘴破布。 淖藤太郎噼里啪啦打了两人一顿嘴巴:“你俩一对死废物!堂堂的警察署长,却被一个弱女子捆绑了?!” 宋署长和陈明亮唯唯负罪不敢出声。 淖藤太郎发完火:“陈明丽,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淖藤太郎命令鬼子和伪军、警察一起全员出动,交通要道布置明岗暗哨,严密搜索陈明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树木丛杂草径蜿蜒。 汪雅君背包裹走在头前。 手持拄棍的汪母走在儿子后边,背着包裹的美智子随后,过河走坎不时地照顾老太太。 汪母:“这个雅臣啊,这些年人不回,也不来封信,他没有家呀?!你等找着他的,俺先狠狠给他几棍子!” 美智子微笑:“我说咋攥着棍子不撒手呢,您这是准备着打雅臣啊。” 汪母笑了:“明丽呀,你在俺身边,满天的云彩呀,全消散了。” 美智子:“大娘,雅臣可不是没正事的人。我寻思呵,八成是他干大事脱不开身,也是怕连累咱们啊。” 汪母点头:嗯,也是,在理呀。 转过山头,一个老头在路边放牛。 三人走上来。 汪雅君:“大叔,俺打听个事儿。” 老头上下打量:“啥事儿?” 汪雅君:“俺们想找双龙……” 老头:“哦,双龙山里山外东征西杀打小鬼子,你不找,他说来就来了;你要找还真难找。那双龙是神龙啊,他们神出鬼没声东击西,见头不见尾啊。小鬼子到处找、天天撒欢尥蹶子叫唤着找,嗨嗨,就是不知道双龙到底在哪里。” 汪雅君:“哦,谢谢大叔。” 三人向前走去。 淖藤太郎办公室里。 宋署长、陈明亮低头垂手站立。 淖藤太郎又是挥臂啪啪狠抽宋署长耳光:“枪都让人家拐跑了,嗯?!坏了我的大事,枪毙!” 宋署长、陈明亮扑通跪倒:“太君饶命啊,让我戴罪立功……” 两个日本兵持枪大步上来,架起宋署长倒拖拉着出去了。 淖藤太郎又狠揍陈明亮:“废物、饭桶!我反复强调让你细细地做好工作,别的啥也不干,专门看住你妹妹,陈明丽呢?!来人!” 两个鬼子应声走进来。 陈明亮急忙跪下连连磕头哀求:“太君饶命啊……” 第51章 真假双龙 淖藤太郎大恼火:“把他关起来,好好反省!” 陈明亮被鬼子带了出去。 一个鬼子军官和一个伪军官走了进来。 淖藤太郎问:“搜索有消息没有?!” 两个军官垂首站立:“还没有消息。” 淖藤太郎龇牙瞪眼:“还不赶快严密搜索?!不抓到陈明丽,不准收兵!” 两个日伪军官答应,转身溜溜地出门走了。 汪雅君、母亲、美智子来到了刘家沟,走进了屯西头刘家的院子。 汪雅君问:屋里有人吗? 屋内传出刘母的语声:谁呀? 汪雅君说:大娘,是俺,雅君。 刘母声音:哎哟,雅君啊,快进屋! 三人进屋来,汪雅君拿起木水瓢从水缸里舀了水递给娘。 汪母接过水瓢喝了水,把剩水倒了,把水瓢递给美智子。 美智子舀了水把水瓢递给汪雅君。 汪雅君让美智子先喝。 美智子喝完水,把水瓢递给汪雅君,移步走到房间门口看。 双目失明的刘老太太在炕上坐着,身旁依偎着一个小刘柱子。 美智子微笑说:“大娘,又来麻烦您了。” 刘母笑微微:“别说外道话,快坐下歇歇。” 三人进房间坐下来休息,汪母与老刘太太热情说话。 万有娘说:北山苞米地上野猪祸害了,万有看地去了,他一会儿回来就做饭。 美智子说:“我做吧。”接着就张罗做饭。 突然,屯中传来狗咬、枪响,山村里外人喊马炸。 田野间,近地庄稼随风轻摇,远山葱郁逶迤。 陈明丽逃脱了鬼子的追赶,顺路大步向前,转头看了看路边的苞米地,估摸走出有几十里地了。她嘴唇喉咙蠕动饿了,移步走进地里,撕开一穗苞米棒的外皮察看老嫩,然后把外皮全部撕开嘎吱掰了下来,坐到了垄台上大口啃吃起来。 她吃完两穗苞米站起身来,来到小河边喝了水,上路继续前进刚拐过弯来,迎面撞上了一伙搜索的鬼子和伪军。 陈明丽抽身往苞米地跑。 身后鬼子和伪军拉枪栓哇啦喊叫:“站住!……” 陈明丽飞步进地。 鬼子伪军射击着追赶上来。 陈明丽弯腰顺着垄沟嗖嗖使劲跑。 鬼子呼喊着猛追,子弹啾啾鸣叫打得苞米枝叶噗哧响。 刘家沟的刘家院子,搜查大队的人拿着架子摇摇摆摆地走进来了。 小头目来到房门口拉开房门,见美智子正在做饭:“哟嗬,真是山沟出俊鸟哇,这小娘们长得漂亮啊!” 雅臣娘和汪雅君闻声,急忙走来灶间。 一个伪军官和几个伪军随后走进来撒眸:“哟嗬,人不少哇!(指画)你们不是刘家人吧?快说,是哪嘎达来的!? 美智子头也不抬:“五常街。” 伪军官注视:“干啥来了?!” 美智子回答:“走亲戚。” 伪军官掏出一张照片,看看照片又看看美智子:“大当家的,王军长,您快进屋来吧!” 吴天恩和许岩松眼戴墨镜、身披斗篷、腰挎短枪摇晃进屋来。吴天恩招手示意:“各位乡亲,我王景龙代表双龙队的弟兄们,向你们问好!” 万有母在炕上问:“你是谁呀?!从那嘎达儿钻出来的?听着说话语声都不对!” 美智子愤怒:“你们冒充双龙,想干什么?!” 许岩松大喊:“我们抗日救国你反对啊,那就是铁杆汉奸!把这个狗汉奸给我捆起来!” 汪母愤怒:“不许捆人!” 美智子质问:“有理讲理,凭啥捆人啊?!” 一群手下不由分说,一起上来要捆绑美智子。 美智子要拼命:“我看你们谁敢?!你们到底是什么队伍?!” 许岩松笑:“嘿……响当当抗日的队伍!” 小头目把相片递给吴天恩:“大哥,您连升三级啊,真要当军长啦!” 吴天恩接过照片看,又摘下墨镜伸脖子往前凑乎仔细端相:“好哇,小模样水灵灵的,真真俊俏哇,把陈明丽给我……” 美智子挥手打了吴天恩一个脆响的大耳光。 吴天恩的眼镜掉了,脸颊上一个巴掌印,恼怒扑向美智子。 汪雅君伸臂猛地抱住了吴天恩,另一只手中锃亮的利刃逼住了咽喉:“都给俺放下枪!要不俺就宰了他!” 吴天恩惊得魂飞天外连呼:“放下枪,都放下枪!” 美智子迅速下了许岩松的王八匣子。 汪雅君握匕首勒逼吴天恩的脖项见血了。 吴天恩魂飞魄散,哆嗦成一团。 刘万有在北山看苞米地,忽然听见屯中传来人喊马嘶。他急忙往家跑,从后院角门进院,还没到房子跟前就被房前的搜索队员发现了,开枪射击。 他急忙转回身出院,奔进苞米地里往东飞跑。身后搜索队呼喊追赶砰啪射击。 他绕弯躲闪着往东跑,担心老娘和柱子的安全,火急抄近路奔九十五顶子山报告求救。山路奔跑中,忽然发现对面有队伍来了,他慌急闪进树丛躲避着观察,发现来的是创江南的队伍,就急忙现身迎了上来。 两下里一见,刘万有急急报告屯里来了汉奸队伍。 创江南命令弟兄们火速解救乡亲,呼啦啦飞奔屯子。 刚要接近屯子,搜索队的屯口岗哨就开枪了。 创江南的弟兄们呜呜地往屯里冲。 搜索队的增援上来了,机枪步枪封锁了道路,有好几个弟兄中枪。 创江南进攻受阻,一部分弟兄卧倒和敌人对射,分出一部分弟兄,刘万有带路往北抄敌人后路。 搜索队也分兵堵击,火力猛烈把创江南抄敌人后路的这帮人也压制住了。 刘万有趴在地上,听见屯西头自家那块也枪声不断。他心急火燎,起身冒着弹雨钻进了苞米地,一个劲往西猛跑。 这时候刘家屋里,许岩松和小头目等人眼珠轱辘,只好和手下人把长短枪放到了炕上。 美智子挥枪命令:“蹲下、两手抱脑袋!” 许岩松等人只好蹲在炕旮旯里两手抱着脑袋。 美智子开始拿绳索帮助汪雅君捆绑吴天恩。 村内外传来急骤的枪声、爆炸声、呼喊声…… 许岩松轻轻扯拉身边的队员眼目示意,起身哧溜外窜。其他人紧跟着呼啦啦逃跑。 汪雅君、美智子着急忙慌捆绑着呼喝不住,眨眼兔崽子们全跑光了。 第52章 生死拼争 许岩松当先从刘家院里逃了出来。 随后窜出来一帮。 一个小头目跑上来指画报告:“创江南队来啦,弟兄们顶着打呢。” 许岩松呼哧喘气白瞪眼,伸手抓过小头目手上的匣枪:“弟兄们…大队长被抓了…陈明丽在屋里,那几个庄户孙,枪都不会使,赶紧冲进去,救队长,抓住陈明丽升官发财啊!” 伪军一窝蜂往院里冲。 陈明丽顺着垄沟往前猛跑,来到了苞米地头,探头撒眸没有鬼子伪军,纵身往山坡树林子里跑。 一股堵截的鬼子伪军顺着小道跑上来:“站住,再跑打死你!……” 陈明丽穿山越林往前飞跑,身后传来砰啪连声枪响。她一个劲地飞跑,直到听不见枪声了才放慢脚步,喘息着擦拭额头汗水缓步走到一块卧牛石旁,坐下来歇息。 她心里琢磨,别走大路了,这接二连三太危险,就奔着九十五顶子山方向,穿山走吧…… 她歇息起来继续往前走。正走着,一个伪军士兵端着大枪从大树后出现向她瞄准:“站住!” 陈明丽站住脚。 伪军士兵喝问:“你是哪嘎达儿的?!” 陈明丽:“我是向阳山的。” 伪军士兵:“你干啥去?!” 陈明丽:“我姑父有病了,我看我姑父去。” 伪军士兵:“你姑父?姓啥、叫啥、在哪嘎达儿住?!” 陈明丽:“我姑父姓李,叫李有财,在沙河子街上住,一般的都知道。” 伪军士兵又问:“去看你姑父,你跑山上来干啥?!” 陈明丽回答:“大哥,可别说了,我在路上碰见自卫团、国兵还好说,在山下我碰上了一队日本太君,哇哇啦啦把我吓得够呛,就跑山上来了,走着、走着还迷糊转向了……” 大树后又出来一个伪军胖子:“你有良民证吗?” 陈明丽语气坚定:“有哇,这年头没有良民证,不敢出门啊。” 胖子咂嘴:“你要是陈明丽,那该多好哇。” 陈明丽问:“陈明丽是干啥的?她为啥好哇?” 胖子撇咧嘴:“陈明丽是双龙大当家的王景龙的媳妇,抓住她,官升三级还赏五千大票子啊!” 陈明丽惊异:“哎呀,二位大哥快去抓呀!” 胖子瞪眼:“上哪抓去?!抓你、你是陈明丽呀?!” 陈明丽点头:“嗯,也是呀。” 胖子发火:“你嗯啥?!我们哥俩多难啊?这一大天才换班,不得吃不得睡,蚊子小咬满天飞,多遭罪啊?!这么办吧,把你身上的钱和包裹留下,就让你走人。” 陈明丽眨巴眼睛不情愿:“这…行…大哥,能不能告诉我,奔沙河子往哪个方向走哇?” 瘦子指画:“往那个方向走,抄近。” 胖子急躁:“你掏钱啊!” 陈明丽笑呵呵拽出匣枪:“给、要吧?!” 胖瘦两个一齐跪下:“不要、不要,我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啊……” 陈明丽:“把枪使劲扔东边去!” 两人乖乖地使劲把步枪扔到东边。 陈明丽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陈明丽!看在你俩是中国人、家中有老有小的分上,今天饶你俩不死,今后要是再敢欺负老百姓,那就别想活!鬼子要是知道你俩放跑了我,你俩也活不成!” 胖瘦一齐连连磕头:“是…谢谢不杀之恩,再也不敢欺负老百姓了……” 陈明丽笑微微:“我赏你俩五百大洋!” 胖瘦连连摇手:“不敢、不敢……” 陈明丽:“照我的话去做!” 胖瘦点头:“是…照做…咋做呀?” 陈明丽命令:“脸朝西磕下一个响头,念叨一块大洋,不准歇气念叨五百句!” 胖瘦遵令磕响头念叨:“一块大洋,(再磕下一个头)两块大洋……” 陈明丽闪身隐入山林。 刘家院外大街上,许岩松龇牙瞪眼命令手下快往院里冲。 汪雅君使大枪,美智子使短枪,两人隐身在木柴堆后面。 汪雅君举枪当先开火打倒了一个。 美智子也“呯”地开了一枪。 冲在前头的好几个中弹倒地,后边的窝回头往回逃跑。 大街上,许岩松急忙趴到木头堆后面朝院里开枪:弟兄们,给我打! 伪军士兵各自找隐蔽的地方,向院子里叮当打枪。 汪雅君和美智子向外射击。 屋里,汪母惦念两个孩子身子贴着门框:你们哥俩多加小心啊,这些祸害人的东西,给娘狠打! 一颗子弹飞来,母亲中弹身体摇晃:“哎哟……” 大街上,许岩松举枪向汪母连连射击。 汪雅君发现母亲中弹:“娘!”他不顾一切地回身扑向母亲。 一颗子弹飞来打中了后背,汪雅君扑倒在母亲身旁,瞪着眼睛向母亲颤抖着地伸出一只手:“娘……” 母亲一只手艰难地伸向汪雅君:“君儿……” 搜索队又往院里冲来了。 美智子连连开枪阻击。 这时候,刘万有从房后跑了上来,抱起老太太进屋去,转瞬又跑回来抱起汪雅君返回屋里。 陈明丽在山林中警惕地观察着前行,发现了一大棵软枣子果实累累,急急摘下来塞进嘴里咀嚼,一边吃着一边摘着往衣服口袋里装。 一条山溪清澈潺潺流淌。 她警惕地来到小溪边,两手按着溪岸趴下身子喝水,又撩水洗脸,扯起衣襟擦干,跨过小溪继续前行。 陈明丽警惕地走着走着,忽然传来喊叫: “刚才是三点,你输了,给钱!” “谁输了?!刚才是五点!” 陈明丽悄悄歪头往前探察,声音来自一棵几搂粗的大柞树后。 两支步枪靠在柞树旁。 两个伪军歪戴着帽子坐在一块油布上争吵。 一个伪军:“是五点你忙着抓起来干啥?快给钱!” 另一个:“不给!要不就重掷!” 一个指戳对方鼻子:“你臭无赖!……” 另一个伪军挥臂嘎巴打了对方一个大嘴巴:“臭无赖你妈蛋?!” 被打的伪军伸脚猛踹了对方一脚。 两个伪军死命撕扯拼打起来。 刘家院子里,美智子举枪啪啪射击,冲在前头的伪军接连被打倒。 她发现远处双龙的人马杀来了。她撒眸着向自己上臂开了一枪,捂着伤臂往屋里跑。 汪母躺在炕上。 刘万有抱着汪雅君进屋来。 万有娘着急忙慌地掀开柜盖摸索着找衣裳。 刘万有慌急上来:“我找!” 第53章 烈火烧房 刘老太太急忙缩回炕旮旯抱着刘柱子。 刘万有拽出衣裳哧哧地撕扯。 美智子跑上来:“大婶……” 汪母肩膀和腹部受伤,血流不止:“明丽…受伤了……” 美智子:“婶…我…不要紧……” 她动手和刘万有一起给母亲包扎。 母亲:“快…救你哥……” 美智子和刘万有正要给汪雅君包扎,仔细一看,汪雅君已经…… 刘万有流泪,美智子哭出声来。 汪母老泪汩汩。 万有娘也大悲啼哭。 小柱子也哭。 美智子饮泣扯过一条棉被铺在炕旮旯里,和刘万有把老娘抬放到棉被上。匪徒们包围了房子,又不敢贸然往屋里闯。 许岩松在房外喊:“缴枪吧,饶你们活命!” 美智子冲着外边“叭”地一枪。她让万有娘和刘柱儿趴在炕沿下别露头,又去西房间拿来一支大枪。 刘万有接枪在手推弹上膛,持枪贴墙站立戒备房外。 美智子抹了一把眼泪,端枪在灶间和西间游动。 匪徒们不时地朝屋里打枪。 许岩松又喊起来:“喂,投降吧!大日本皇军把你们来的那几个人,就要一锅烩了!” 刘万有脆快的枪声做了响亮的回答。 许岩松狗急跳墙:“听见没有?!再不投降,我要烧房子点你们的天灯啦!” 美智子怒斥:“你们也是中国人,为什么对自己的同胞这样狠毒呢?” 许岩松哈哈大笑:“谁说的?我不狠毒。你过来吧,给我当姨太太。保你吃香的喝——” “叭勾——!”子弹贴着许岩松的鼻子飞过,美智子在灶间斜对角冲东房山射了一枪。 许岩松再稍微往前探探头,脑袋就是个透明的窟窿,吓了一身冷汗。 美智子万分焦急,真点着了房子,这老小怎么办?她忽然想起了吴天恩,急奔至西房间,掏出吴天恩嘴里的布,枪口直指吴天恩的胸脯:“你告诉他们,不准点房子!” 吴天恩看这架势要是说个不字,她就会一枪来个穿膛过,吓得浑身哆嗦:“我告…告……” 陈明丽踢了他一脚:“快说!” 吴天恩喊:“许…许岩松,不准点房子!” 许岩松在房外吼喊:“点火!烧房!吴大队长,嗓子怎么哑了?别上火,兄弟把他们烧死,救你出来!” 吴天恩急喊:“不准烧房!你把他们烧死,我也没命啦!” 许岩松笑起来:“大队长,你死和他们死,那可大不一样呵。他们死了喂狗;大队长死了,光彩!皇军大大的发送你!”他说着比画命令手下点火烧房。 一个队员迟疑着说:“大队长不让点,咱们把房子点着了,大队长——” 许岩松骂道:“你娘的!偏你的多嘴能叭叭!”他骂着亲自动手点房子,霎时火焰嘎叭翻卷。 吴天恩大骂:“许岩松,我操你血祖宗!你没安好心眼子!……” “对不住了,大队长,实在没办法啊!”许岩松仰天狂笑。 屋子里热闷烟尘翻滚。 美智子心里万分焦急,双龙啊,你咋还没到呢? 东西夹击的创江南和双龙人马冲杀上来了,机枪横扫。 许岩松回头一看不好,起身就跑没跑多远,被飞来一弹子弹击中噗通跌倒,搜索队狼狈逃窜。 昨天傍晚汪雅臣率领部队到达蛤蟆河子村。太阳还没落呢,百姓就关门闭户,大街上寂无人影。 双龙队所到之处,百姓无不闻声欢迎热汤热菜地招待。今日村里情景反常。汪雅臣命令加强警戒原地休息待命,他和齐云禄、王维宇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口轻轻敲门:“屋里有人吧?请开门。” 敲了半天,才见屋门敞开一道缝,一个老头子探头探脑地问:“你们要干啥?” 汪雅臣答:“我们想进屋喝点水。” 这老头无可奈何,磨蹭着来开了大门。 三人进屋在灶间喝了水,就进了东间卧室。三人留神,见这一家人神色惊惧。汪雅臣和老头攀谈起来:“大叔,您老贵姓?” 老头带答不理:“姓姜。” 汪雅臣说:“姜大叔,你们别怕,我们是双龙的队伍。” “啊?你们是双龙啊?”老姜头捏着烟袋的手哆嗦起来:“唔,知道,你们昨天来过。” 王维宇说:“没有哇,我们有好几个月没到这个屯子了。” “别扯了,”老姜头显然惊怕怨恨:“昨天,你们来过。” 汪雅臣三人奇怪:“昨天,您见过双龙的人?” “嗨嗨,”老姜头的脸朝外一扬:“你们嘴上说是抗日,却抢马抢牛抢粮食,还抢大闺女小媳妇……” 炕上的老太太赶紧拿话截住:“你少说两句吧,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反正都这样了,咋整也没个好!”老姜头满腔怒火手哆嗦把刚装上的一锅烟撒地上了。 王维宇拿过老姜头的烟袋,在自己的烟口袋里装好烟递还给老姜头,用火镰打火给他点烟。老姜头嘴叼着烟袋就火抽烟。 汪雅臣问:“您老昨天见过我们三个?” 老姜头答:“没有,可你们队的大头脑我见着了。他们在大街上咋呼、三吹六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不知咋整的,大当家的说是姓王还姓汪,还有个齐云禄,一个王维宇……” 王维宇问:“大叔,您念叨的这几个人,他们长的模样您还能记得吗?” 老姜头满有把握:“差不离,再见面我准能认出来。这才两天的事呵。” “那个大当家的,长的啥模样?”王维宇问。 老姜头说:“中等个头,挺白净的。” 王维宇指指汪雅臣:“和他比呢?” “那可差远了,眼前这位魁实,一看就知道有把子力气。” 三人听着笑起来。 老姜头问:“笑啥?我可不会撒谎,不信,你们到别的人家打听打听。” 王维宇指点着说:“这位就是我们大当家的王景龙,这位是齐云禄,我就是双龙的王维宇。我们是真双龙,从来不抢百姓的东西,是保护老百姓、打小鬼子的。” 老姜头左瞅右看,心想队伍进村多时了却风平浪静,点点头:“哦,昨天那一帮是假的?” 第54章 撕心裂肺 汪雅臣微笑着说:“是呵,大叔,那伙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老姜头说:“朝东南蹽下去了,他们说是回山。” 第二天天刚蒙麻亮,队伍就出发了。头前派出几名骑兵侦察员寻踪探路,大队随后浩浩荡荡跟进。沿途村屯都发生过类似蛤蟆河子村的事件。双龙队循着踪迹渐渐向东,来到了刘家沟西山。 侦察员飞马来报:刘家沟正在激战。 汪雅臣命令部队:“跑步前进!” 房外,枪声急骤。 刘万有家的房屋大火升空浓烟冲天,屋子里闷热难当浓烟滚滚呛人窒息。被困在屋内的刘万有不时地咳嗽着朝外射击。 美智子眼珠子直咕噜,提枪猫腰来到东房间。 她蹲下身来,烟火中万有娘咳嗽着一手擎着个盖帘子,遮挡在雅臣娘的头上,一手搂抱着柱儿。 刘万有过来,想拿床棉被蘸水把这二老一少捂起来;又一想,房子烧落架砸下来,还是不妥当,沮丧地坐倒在地上。 刘万有忽地摸到了盖土豆窖的木板。他忽地起身两手飞速地揭开盖窖的木板,招呼美智子,两人抓起被角,把雅臣娘安置进窖里,又急急地扶老太太和孩子也进去。刘万有匆忙把窖口盖好。陈明丽拽过一床棉被塞进水缸蘸湿,顾不上水滴淋漓抱回来。刘万有急忙上手,两人合力把湿被铺展开盖住窖口。又用湿棉被把汪雅君蒙盖上,这才略缓一口气。 火势愈大,房上劈啪掉大火块子。两人蹲在墙角,准备着冲出去死拼。 突然,近处传来人吼枪响,有人在房前大喊:“娘!哥!柱儿!” 蹲在墙角的刘万有热泪盈眶:“兄弟——!” 汪雅臣冒烟突火闯进屋来:“大哥!大哥!” 刘万有悲喜交际:“我在这儿……” 汪雅臣喝问:“娘呢?!柱儿呢?!” 刘万有喊:“我弟妹来了,快救老太太!” 美智子喜极而泣:“雅臣!” “明丽!”汪雅臣喊着扑上来。 这时候,王维宇、周大牤子、朴成哲等人冲进来,七手八脚把雅臣娘和汪雅君抬出去,救起万有娘、小柱儿,又把吴天恩弄到房外,把枪支顺窗户扔出去。众人呼叫着跑出屋时,“轰”地一下子房盖烧塌架了。 创江南队中敌诡计,与搜索队一伙浴血拼杀。正万分危急间,双龙大队人马杀到。四外埋伏的鬼子桑谷大队现身,狼哇哇扑上来。鬼子的山炮、迫击炮、掷弹筒向双龙队和创江南队开火,接连有弟兄伤亡。 马三强率领的炮队弟兄火急架起炮来,马三强亲手操炮,“轰、轰、轰”炮队的几门炮连续发炮,就把鬼子的大部分炮崩哑火力大减。 弟兄们喝彩欢呼:“队长神炮哇!您别叫马三强了,叫马三神炮吧!” 从此,马三强有了个响亮的外号——马三神炮。 各团的战士们勇猛冲杀,牛满山和他的武术队大显身手大刀飞舞,令鬼子胆寒;创江南队的弟兄们奋勇反击。凶悍的日军今日撞上了敢死的硬汉,抵挡不住步步后退,直退向南北山岭。阵地上横躺竖卧着近百具日伪军的尸体。 再往前追击地形于我不利。齐云禄传令弟兄们打扫战场。 王维宇、齐云禄和张忠喜、罗大川派出警戒,匆匆来到屯里。 刘家院内,雅臣娘内脏受伤流血过多,脉搏虚弱面色蜡黄生命垂危。 女军医李青玉正在给汪母检查处置伤口。 美智子擎泪站在汪雅臣身旁。 汪雅臣眼含泪对美智子:“一会儿,让李大夫给你处置伤口。” 美智子哽咽:“我…没…事儿……” 王维宇来到汪雅臣身旁:“侦察员和警戒人员已经派出去了。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 汪雅臣悲愤含泪点头。 李青玉处置完,站起身来。 王维宇轻声问:“咋样儿?” 李青玉微微摇头,转对汪雅臣:“跟老太太说说话吧。我看看明丽姐的伤。” 汪雅臣对美智子:“让李大夫看看。” 美智子顺从地走到李青玉身旁。 李青玉为美智子处置伤口。 王维宇在母亲身边蹲下来:“大婶。” 汪雅臣流泪拉起老太太的手:“娘,这位就是王维宇王大哥。” 母亲笑微微:“他王大哥…你们…打鬼子…救…百姓…有骨气……” 王维宇:“大婶,您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啊。” 汪雅臣紧抓着娘的手:“娘,儿不孝哇……”(热泪汩汩) 母亲的手艰难往起抬,儿子双手捧着娘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脸上。母亲的手哆嗦着无限慈爱:“谁…说的…有…你…这样…的儿子…娘…光彩……明丽……” 处置完伤口的美智子急忙走过来俯身,右手握着老太太的另一只手流泪:“大婶。” 母亲艰难地、汪雅臣和美智子协助,三双手交握在一起:你俩…给俺…磕…头…明丽…就…过门…… 汪雅臣和美智子双膝跪地庄重地给老太太磕头,磕完直起上身跪在母亲身旁。 母亲:“明丽…改…口……” 美智子紧紧抓握着母亲的手,眼泪长流声音颤抖:“娘…娘啊……” 母亲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眼睛渐失神光缓缓闭合渐渐凝定。 汪雅臣撕心裂肺一声凄厉的悲鸣:“娘啊——!”瘫倒在地上。 美智子慌急抱起汪雅臣。 李清玉急忙掐人中救醒转来。 战友和乡亲无不悲泣。 美智子要照顾汪雅臣又啼哭老娘,那光景如万箭穿心一般。 汪雅臣泪眼模糊悲痛欲绝哭娘喊哥心碎神摇。 回忆画面、伴歌: 蓬莱哪里有仙山?老家蓬莱多啊苦难。 那年俺十岁天昏地暗,弟弟病饿死在炕边。 命根子地住的房抵债还,老小凄凄惨惨上了海船。 闯关东雪大腊月天,破草棚母子北风寒,娘啊,娘的棉袄盖儿暖。 走百家要口饭先可儿吃,恶狗窜来撕咬俺,娘啊娘,娘打狗挡在儿身前。 儿长大,闯尊严,打鬼子保卫家园! 娘啊娘,娘的话语牢记心间,长儿的智慧壮儿的胆,为了千万的百姓,为了中华的河山,驱除贼寇不下马,血债要用血来还!血来还!…… 第55章 浩气长存 淖藤太郎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他慌急上去抓起电话筒:“哪里?” 电话里说:“我们是杜家守备队,发现陈明丽!” 他慌急问:“抓到了?!” 电话里回答:“正在抓,陈明丽往东逃跑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电话又叫唤起来:“我是杨家岗,发现陈明丽,往南跑了!” 淖藤太郎命令:“必须抓住,我要活的陈明丽!” 时间过得太慢了,终于又来电话了:“我们在高家窝棚,发现陈明丽,她往西跑啦!” 淖藤太郎咬牙切齿:“往西跑了,又回来了?八嘎!”他恼火地扔了电话。 山岗树林中,陈明丽蹑手蹑脚回身向后走了一段,然后绕着走。 她寻思,看来,淖藤太郎为抓住我下了血本了,明岗暗哨一步一个坑,得处处加小心啊。 她警惕地撒眸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着。 一个大块头的伪军暗哨骑在树杈上,听到了脚踏树叶的欻拉声。他低头透过枝叶不错眼珠紧盯着渐渐走近的陈明丽。 陈明丽神情惊醒地来到大树旁,在一段枯树枝上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忽地警觉头上有动静,紧急向侧旁翻滚。 伪军暗哨悄悄下树居高临下猛扑,不料扑了个空,慌忙翻滚站起。 陈明丽也同时站了起来,帽子掉了露出盘束的秀发。 暗哨大喜指画:“啊哈……你是陈明丽!等得早不如等得巧哇,排长、连长、我能当营长啦,还有五千大票子啊!(拍拍胸脯又摇手)看看我这身板,你趁早老实的,哈……”他得意忘形狂笑不止。 陈明丽挥臂手中刀飞,劲射大块头。 暗哨大块头胸口中刀,低头两手哆嗦捂胸哼唧着挣扎倒地。 另一棵大树旁伸着半支步枪指着陈明丽。 陈明丽捡起帽子戴上,上前拔出短刀就死者身上擦干血迹插回鞘内,转身就走。 突然“叭”地一声枪响。 陈明丽腿上中弹挣持没倒。 半支步枪对准陈明丽往前移动。 陈明丽摇晃挣扎回头看,扑倒在地上。 渐渐现出一支完整的步枪,端在一个伪军手里瞄着陈明丽:“怪不得日本人抓你给重赏,真不是善茬子啊。他死了好,我自己得肥的。别装死,你死了就不值钱掉价啦,我打的是腿,马溜地给我起来!” 侦察员来报,鬼子已经退走了。王维宇、张忠喜布置严密警戒,防止鬼子偷袭,大部队夜宿刘家沟。 李青玉、李月华为受伤的弟兄治伤。 罗大川带人安置被火的村民。 王维宇提审吴天恩。 吴天恩哀求乞命,供出他叛变投敌的全部经过,以及冒充双龙的罪行,还供出了他所知道的日伪方面的情况。 众弟兄到这一看,见汪雅臣神情痴迷;美智子、万有娘、刘万有父子,不吃不喝守在老娘灵前痴迷痛哭。 王维宇、张忠喜、罗大川、郑长锁、马三强、魏永江、谢丰、牛满山、周大牤子等人围着苦劝。 王维宇蹲下身来忍悲劝道:“雅臣,老太太走了,弟兄们难受啊。老太太走得有骨气、走得英雄!给咱们晚辈做出样子来了!你想想,咱们把身体整倒台子,老太太能愿意吗?他老人家不是盼着咱们打鬼子救百姓吗?” 大牤子端来一碗粥,要喂汪雅臣。 汪雅臣摇头。 王维宇语重心长:“你看看,你不吃不喝,明丽、刘老娘、小柱子他们都不吃不喝。人家明丽大老远的来了,又拼死拼活打了半天仗。这样不把人造完了吗?雅臣,你别犯傻呵。走呵,好兄弟,咱吃饭去。” 美智子、王维宇扶着万有娘,连同刘万有父子一起走进老乡家来。乡亲们收拾上热饭菜,让他们吃。汪雅臣端起粥碗,说:“娘,哥、柱儿、明丽,来,咱得吃呀…吃……”他嘴上说着泪珠儿掉进了碗里…… 横卧在地上的陈明丽歪头看着伪军,一只手拄地身体哆嗦挣扎往起爬。突然,匣枪在身下喷火连响。 暗哨伪军中弹,身子摇晃大枪脱手噗通栽倒。 陈明丽挣扎着站了起来狠狠吐了一口:“呸,这就是当汉奸出卖同胞的下场!” 她仔细观察周围见没了动静,暗暗恨怨自己刚才粗心大意,险些着了汉奸的道儿。她撩起外衣,咔哧哧把内衣撕下一大条子来,把大腿伤紧紧包扎上,往前艰难迈步。她脚步趔趄上前捡起步枪,双手拿起枪关了保险,然后枪托向下当拄棍使,一瘸一拐地挣扎着往前继续走。 山林中,陈明丽双手拄着步枪,警惕地艰难往前迈步,蹚过小河、爬坡、下岗、穿林,突然发现山坡上有一片苞米地。她仔细观察没有发现异常,小心翼翼地边观察边向苞米地靠近,在一丛灌木后站住倾听撒眸,确认安全才匆忙瘸拐地走进苞米地。 她剥皮掰下一穗苞米装进上衣口袋里,再去掰另一穗苞米的时候突然声响骇人:“你是干啥的?” 刘家沟的乡亲们和队伍上的弟兄,一起制作棺木。在山上留守养伤的刘云成听说活捉了叛徒吴天恩,和李文智做伴下山来。 北山之阳,树木肃立。 雅臣娘、汪雅君、创江南队、双龙队牺牲的弟兄们的灵柩排列在山坡上。汪雅臣、陈明丽、刘万有父子、大牤子身穿重孝,弟兄们戴孝,送葬的人们肃穆悲壮。 两个弟兄把五花大绑面如土色的吴天恩押过来,喝令他跪在灵柩前。 王维宇沉痛讲话,悼念汪老娘和阵亡的战友,颂扬他们为抗日救国建树的功绩,表达了军民踏着先烈的脚印走,抗战到底的决心。 王维宇讲到:“父老乡亲们,弟兄们,我们的母亲和很多爱国志士被日寇杀害了,她们的精神永存,永远鼓舞着我们誓死不当亡国奴,奋勇抗日救国杀小鬼子!” 军民的吼声震天动地: 誓死不当亡国奴!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团结起来光复中华!…… 王维宇又宣布了汉奸吴天恩的罪状,命令就地处决。 刘云成早掣匣枪在手朝上礼拜,道:“汪老娘,您亲手抓住了大仇人吴天恩,晚辈代表死去的和活着的弟兄,感谢您老人家。您和雅君兄弟、宋司令、韩参谋长、所有为抗日牺牲的英雄们,我刘云成替你们处决奸贼为你们报仇啦!诸位英灵不灭,早升天界,保佑我们弟兄多打胜仗,早一天打跑小鬼子!”说罢连发三枪,可叹吴天恩死得万众切齿、不如猪狗。 第56章 绝处恩仇 军民当即破土安葬烈士。 自此,刘万有、万有娘及刘家沟的乡亲,逢七遇节时来化纸祭拜——这是后话。 汪雅臣、王维宇力劝老娘上山。万有娘答应了,但眼时先在邻居家借住,等雅臣娘和诸位烈士烧过了百日,再上山找他们。汪雅臣给刘万有留下一杆枪,嘱咐大哥警醒点,细心照顾老娘。 汪雅臣挣持着随队回山,走到半路就病倒了。李文智急忙把脉诊视。汪雅臣是内郁大悲外感寒邪。李大夫斟酌着开了疏导发散的药剂。 美智子与大牤子煎药喂水,日夜悉心护理。 淖藤太郎带着卫队,急急来到沙河子,满希望盼来佳音。没料到,败兵灰溜溜地来报告损兵折将。来吞饵的是创江南,可连这个小小的创江南也没有消灭掉。来解围的双龙竟持有重火器,乌合之众竟将我骁勇善战的大日本精锐皇军击退,其战斗力不可小觑。看来这个双龙的翅膀是越来越硬了,成了心腹大患了! 淖滕太郎的心火腾腾窜起了火苗。他大骂着“八嘎”,狠狠实实赏给日军前线指挥官桑谷少佐两个大耳光。他不偏不向又给了猫子头和撅嘴骡子一人两个大脖溜子。淖滕太郎面沉似冰晃着膀子打;被打的梗脖挺胸腆肚垂手立正目不斜视嘴上大喊:“哈意!” 淖滕太郎挺着水蛇腰弓着肩扬着有两道缝的马脸,审看面前这三个木头桩子似的大眼睛部下。三比一,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吭声。淖滕太郎有意给部下施加无声的威压,让他们自我悔过反省;三个部下是在显示忠诚恭候中佐的亲切教导。 这到底是福啊?祸啊?你说这不哼不哈没活气,谁受得了呢?足足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淖滕太郎站起身踱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头,从牙缝里迸出声音来:“任命猫子头担任特别搜查大队大队长,撅嘴骡子为特别搜查大队副大队长,归我亲自指挥。对那些赤胆忠心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建功的人,皇军的高官、金钱、美女大大的有哇!” 陈明丽大惊撒眸急看,隔着两个垄台,一个长胡子老头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她,两手拿着烟袋慢条斯理地往烟袋锅里装烟:“老…大爷…我饿了……” 老头说话:“我知道你饿了,你的腿是咋回事儿?” 陈明丽回答:“受枪伤了。” 老头问:“谁打的?” 陈明丽说:“是…碰上截道的了……” 老头叼着烟袋,手使火镰嗤嗤地打火石,打出火星点着灰吧嗒、吧嗒抽着烟,揣起烟口袋提起身旁一个装着苞米棒的筐子,站起来转身就走。 陈明丽眼巴巴看着:“老…大爷……” 老头闻声站住脚转回身眼睛眨动:“你有啥事儿?” 陈明丽:“我求您老人家搭救我。” 老头问:“我咋搭救你?你是个丫头啊?” 陈明丽点头:“嗯,我想去九十五顶子山。” 老头疑惑:“哦,你去九十五顶子山干啥呀?” 陈明丽说:“投奔双龙,找我丈夫。” 老头又问:“你丈夫是谁?” 陈明丽答:“王景龙。” 老头上步:“哦,把苞米放筐里吧,跟我走。” 陈明丽把苞米放进了老头的背筐里。 老头低声:“这些日子,经常有小鬼子、国兵在山上转悠,咱得多加小心,我在前头走,你在后边跟着。” 陈明丽答应:“嗯。” 林木丛杂没有路。老头在头前走,陈明丽拄着步枪在后边一瘸一拐地跟着。距离拉大了,老头就站下等一等,见陈明丽上来了再往前走。 老头来到一个山坡上,见陈明丽跟上来了,就扒拉开灌木枝条一闪人没影了。 陈明丽皱着眉头瘸拐着上来。 原来是一个山洞,老头在洞里向他招手。 陈明丽俯下身子从刚刚能钻过去的洞口钻了进去。 九十五顶子山密营地窨子医疗室。 美智子坐在木头支架的床铺上,看着李青玉为几个伤病员诊察处置。 汪雅臣病后初愈,美智子搀扶着溜达,开门走进来。 李青玉:“队长来了。” 几个坐着的伤病员站了起来敬礼:“队长!” 汪雅臣急忙回礼:“快坐下,你们继续。” 伤病员坐下。 李清玉问美智子:“陈姐的伤咋样了?” 美智子微笑着:“好多了,谢谢你惦记着。” 李青玉说:“队长,明丽姐待人可好了。” 汪雅臣:“你俩住在一起,互相关心互相照应。” 李青玉点头答应:“队长放心,我们姐俩会越处乎感情越好的。” 汪雅臣说:“好哇,(转对美智子)李大夫比你小一岁,你对她多关心一点。他父亲是有名的神医,很多重病重伤的指战员,都被他老人家救活了。” 美智子:“哦。雅臣,娘和大哥走了…我…心里…老是…转不过这个劲来…一闭眼睛…娘和大哥…就在我面前……” 汪雅臣长叹息:“是呀,揪心难受哇……” 陈明丽钻进洞内,见洞里光线不好,环顾四周显然是人工挖掘的并不阔大,一般人站着就能碰着洞顶,一铺小炕连着一个小灶台,烟筒通向了洞顶。 洞里陈设简陋。 一个老妇人从炕上下来,目光看着老头。 老头说:“这个丫头想上东山里投奔双龙,受枪伤了、饿了。你把那苞米给她吃。孩子,你坐炕上。” 陈明丽顺从地坐到炕上。 老妇人用一个小瓦盆端来几穗煮熟的苞米棒子和几个土豆,放到陈明丽面前:“孩子,凉的,你先将就垫补点。” 陈明丽:“我好几天没吃到熟饭了。”(拿起苞米棒大口狼吞虎咽) 老头解释:“这些日子,我俩都是晚上偷偷地做饭,白天不敢生火。”(老头说着话从一只木箱子里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是我配的刀伤药,好使。你垫补点饭,我看看你的伤口。 陈明丽放下苞米棒解开包扎。 老头仔细看了:“枪子穿透了没在腿里,没伤着骨头,上点药吧,要不,伤口闹发了,那就麻烦了。” 陈明丽拿起苞米吃着:“谢谢大爷,您老贵姓啊?” 老头为伤口上药:“咳,一家人嘛,别客气。我免贵姓高。” 陈明丽问:“高大爷…您和我大娘……在这地方住?” 高大娘长叹息:“咳,这都是小鬼子造的孽呀,没法儿,一天天提心吊胆的。” 第57章 安排买药 老高头接上说:“房子让小鬼子烧了。我俩奔七十的人了,反正没啥活头了,就藏进这洞里。双龙的队伍从这路过,每次都给留粮食、盐、衣裳,要不,我俩也早完了……” 陈明丽把四五个苞米棒子都啃了、土豆全吃了,摩挲嘴巴:“真香。” 高大娘说:“没吃饱,等晚上再做吧。” 陈明丽微笑:“挺好,饱了。” 老高头把伤口重新包扎好:“你包裹里有没有换洗衣裳?” 陈明丽答:“有。” 老高头说:“你把沾血的裤子脱下来,让你大娘傍黑天的时候,悄悄地上小河里洗洗。” 陈明丽开始换穿长裤。 山坡上,美智子和周大牤子提着筐子往前走着采蘑菇。 美智子问:“大牤子,你给队长当警卫员几年了?” 大牤子回答:“两年多了。队长待我可好了,明面上我叫队长,背后我都叫雅臣哥。姐,雅臣哥那年打野猪精,就是在我们家住的。” 美智子吃惊:“啊呀,在你们家住的?” 周大牤子回答:“嗯,那年我才十二岁呀。” 美智子:“那,你和队长是老交情啦。” 周大牤子:“是呀,我弟弟二牤子也嚷嚷着要参军呢。” 美智子:“都是好样的,咱们弟兄齐上阵,狠打小鬼子!” 周大牤子:“对,姐(指画),你看,元蘑!” 一棵倒椴树,满树都是竖叉叉的元蘑。 两人欢喜跑到长满元蘑的倒树跟前采摘起来。 美智子赞叹:“这大山里真有好东西。” 周大牤子说:“有哇,河里有蛤蟆、鱼,山上有蘑菇、猴头、山果。姐,明天咱打元枣子去。” 美智子高兴:“好,我刚来山场不熟、好东西也认不全,你领着我走走,教教我。” 周大牤子点头:中啊。 陈明丽和高大娘坐在炕上,高大爷坐在炕下一个小木墩上。 忽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老高头拿起步枪贴到洞口。 陈明丽急忙穿好长裤,掣出匣枪贴到洞门另一边。 声响越来越近,头顶上传来小鬼子叽里咕噜的日语。 一个声音:“苟连长,太君让你们,每过一个山头就留下两个潜伏哨!” 有人答话:“好,姜不辣,你和二麻子在这儿留下!” 有人问:“啥时候换班啊?” 一个声音:“到时候来换你!朱彪子两个都让人家干死了,你俩别睡觉,精神点啊,别胡弄洋鬼子!要是放跑了陈明丽,那就枪毙!” 有人问:“哎,苟连长,那不是太君吗?你咋喊洋鬼子呢?” 苟连长:你他妈的…偏你二麻子尖尖嘴!你们放啥愣啊?快往前搜哇!…… 密营队部里,地窨子靠边是木头支架的床铺。中间一张木桌。 汪雅臣和王维宇坐在床铺上。 李文智和李青玉坐在桌旁的板凳上。 李文智:“咱们自己采挖解决了一部分药材,现在最缺治疗红伤的药,特别是西药。我开了个单子。”(从怀中掏出单子) 汪雅臣起身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递给了王维宇。 王维宇接过来看单子。 汪雅臣双手拉住李文智的手:“大叔,您老人家在秘密医院创造了奇迹啊。在这样困苦的条件下,您老人家把多少重伤员、重病号,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十军指战员、抗日的老百姓,感谢您啊!” 李文智站起来和汪雅臣四手紧紧交握:“景龙,你叔能为抗日救国出点力气,心里舒坦,别说吃苦受累,就是豁上我这把老骨头,也心甘情愿啊。” 美智子和周大牤子提着元枣子走进来。 李青玉站起身来。 美智子把手中提的筐子放到桌子上:“大名鼎鼎的神医大叔,吃元枣子。” 李文智笑:“咳,叫我神医,那是大伙儿抬敬我呢。好,我吃。(拿起元枣子吃起来)” 美智子抓元枣子递给李青玉:“大叔,您老确实为抗日做出了巨大贡献啊!” 李清玉接过元枣子吃起来。 美智子微笑着走到王维宇身旁:“王大哥,(又笑眯眯地看了汪雅臣一眼)雅臣,吃元枣子,挑熟的吃。” 几个人开始吃元枣子。 汪雅臣吃着元枣子:“大叔,您看,这药应该到啥地方去买?” 李文智吃着元枣子:“跟前的沙河子、冲河都够呛,到蛟河县城去买吧。” 王维宇:“李叔在蛟河县城有个可靠的关系,就启用这个关系吧。这么重要的任务,派谁去呢?” 汪雅臣:“派保安连副连长谢松飞去吧,他智勇双全,再给他挑选两个帮手。” 王维宇点头:行,就派他去。 李文智:“一会儿我写封信,拿着去接头。” 汪雅臣:“好。” 军部里,保安连副连长谢松飞肩背包裹、班长孙长山、战士赵全三人配短枪,雄赳赳站在面前。 参谋朴成哲、周大牤子和美智子在侧。 汪雅臣把一封信交给了谢松飞。 谢松飞接过信放到贴身衣服口袋里。 汪雅臣嘱咐:“记住接头地点,如果买到药,咱们一大批伤病员就会很快恢复健康,奔赴杀敌的战场。你们三位,都是多年来出生入死的英雄汉,这次执行艰巨任务,一定要随机应变,争取早日凯旋!” 三人回答响亮:“保证完成任务!” 王维宇激励:“我和队长、战友们,等着为你们三位摆酒庆功!” 谢松飞三人:“一定完成任务胜利归来!” 汪雅臣:“好,出发!” 三人敬礼。 汪雅臣和王维宇回礼。 三人转身往外走。 汪雅臣等人送到门口,目视三人远去。 山洞里,洞口透进惨淡月光。 陈明丽睡梦中惊醒,洞里窸窸窣窣黑影晃动:“大爷?” 黑影停止晃动:“你醒了,我拎回水来了,喝水吧。”(摸起一个碗在木水桶里舀了水递过来) 陈明丽接过水碗,咕咚、咕咚喝完,轻声:“大爷,你睡炕上,我下地。” 老高头低声:“别的,你身上有伤,你们娘俩睡炕上,你就放心睡吧,我在洞口那儿,能听着动静……” 山坡上,美智子在前,周大牤子随后提着筐子走来。 汪雅臣:“你俩又整的啥呀?” 美智子:“大牤子下河抓的蛤蟆、蝲蛄,给你俩改善伙食。” 第58章 机密泄露 汪雅臣不同意:“别的,大牤子,你都送到伙房去,做好了让大伙儿都吃。” 周大牤子提着筐子,转身朝伙房走去。 美智子说:“王大哥,给我找点活干吧,我不能一天天白吃闲饭啊。” 王维宇:“你的伤没好利索呢。” 美智子:“没事儿了。大哥,我不能干重的,干点轻的。雅臣这些年,饥一顿、饱一顿的,胃口不咋好。要不,我在队部,给你们几个做做饭、缝缝连连洗洗衣服也行啊。” 汪雅臣摇手:“不行,我们都是和战士一口大锅里吃饭,要是吃小灶,那不是搞特殊化,成了官老爷了吗?哈……” 王维宇也笑:“明丽,等你伤好了,就给你安排工作,啊。” 美智子:“行,我听大哥的。” 王维宇:“雅臣,我和成哲上三团去看看。” 汪雅臣:“好。” 王维宇和朴成哲大步走去。 汪雅臣向美智子:“走吧,进屋。” 美智子欣喜在前,汪雅臣随后进屋。 两人走进屋里。 汪雅臣说:“你坐。” 美智子顺从地坐在草铺上。 汪雅臣坐在对面凳子上。 美智子看汪雅臣,两人目光相接,美智子脸面娇羞目光迎接:雅臣(欲语却停止)…… 汪雅臣:“你咋还不爽快了呢?要说啥就说呀。” 美智子目光倾注汪雅臣:“娘让我过了门,咱俩…啥…啥时候…圆…圆房啊……” 汪雅臣:“咱俩热孝在身,等娘过了五七,你的伤好利索了,虽然不能用彩车拉、用花轿抬你,咱俩也得举行个简单的仪式就圆房,委屈你了。” 美智子:“是委屈我了,村中姑娘比我岁数小的,人家的孩子都挺大了……” 汪雅臣点头:“是呀,拼命抗日,没顾上孩子。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不把小鬼子打跑,有了孩子那也得当亡国奴。” 美智子下床走上来,两眼看定汪雅臣,伸手抱住汪雅臣的脖子:“早先顾不上,现在我来到你身边了,能顾上了,今晚上咱俩就悄悄地圆房?” 汪雅臣伸开手臂搂住美智子的腰:“听话,啊,你的身体要紧。” 美智子:“不,你从小啥事儿都让着我,今天咋不让我了呢?” 汪雅臣:“哎哟,撅嘴了,假装生气了,你以为俺不想你啊?俺很想、非常想,你没来的时候,俺常在梦里梦见你。可是,你的健康最重要,不能因小失大哟。” 美智子噗哧笑了:“我知道啊,那你得抱紧我、亲亲我……” 汪雅臣珍重:“好,抱紧俺的宝贝,好好稀罕……” 美智子的嘴唇凑了上来,两人热吻。 却说谢松飞、孙长山和赵全三人,大步流星跋山涉水来到王维宇的老屯,已是黄昏。三人在张大叔家吃饭宿歇一晚,第二天起早来到蛟河县城北门外郊。选择隐蔽稳妥地点藏了枪支弹药,起身进城。 过哨卡,岗哨查验了良民证,仔细搜过身,方才放行。 三人按照李文智说的地点,穿街走巷来到姚家药铺。 姚家既行医又开着药铺,看光景西房间是卖药的铺面,东房间是诊室。 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正在铺面上张罗抓药。 谢松飞上前搭话:“我们是来买药的,要见老掌柜的。” 伙计礼让:“请到东屋。”他接着喊:“掌柜的,有客人找。” 姚掌柜的在东房间搭话:“请进。” 谢松飞三人转身来到东房间。 姚掌柜的正在给人开药方,见三人进来,眼睛打量三人:“先请坐,我这一会儿就好。” 三人在板凳上坐下来,见这姚掌柜五十多岁年纪,国字脸嘴巴上两撇八字胡,眼目有神面相和善。 姚掌柜的开好药方,交给患者去抓药,站起来:“三位是——?” 谢松飞也站了起来:“我们是李文智介绍来的。”他说着从贴身衣兜里把一封信掏出来,双手交给姚掌柜。 姚掌柜接信在手,拆封打开展看,信上写着: 增广兄台鉴: 别后十分想念,兄济世助人之厚德,常萦弟心怀感佩不已。今有挚友前往你处,购买药物。望兄于艰难之际予以周全。 愚弟:文智(手章) 月 日 姚掌柜看完书信,目视谢松飞:“不知老兄要买啥药哇?” 谢松飞把药单子交给姚掌柜。 姚掌柜接过药单子浏览一遍:“这中药好说,这治红伤的药很费劲啊。各位在这等一下,我去找朋友看看。”他说着走出房间,把药单交给伙计,让他按药单抓药。 姚掌柜匆匆出门去了。 眼看要晌午了,姚掌柜才拎着一大包子药回来了。他把药交给谢松飞:“托朋友帮忙,买妥了。” 谢松飞连连感谢,掏出钱来交给姚掌柜。 姚掌柜不接:“钱我已给了。” 谢松飞高低不行,施强留下。 姚掌柜吩咐后屋赶紧预备伙食,请三人吃了午饭。 有人来买药、看病。 饭后,谢松飞三人辞行。 姚掌柜送到门外。 嗯?要到城门哨卡了,三人发现情况不对,只见哨卡处站着一帮鬼子伪军,持枪虎视眈眈,看身后上来一帮鬼子兵,各胡同街道口也涌出一些戴礼帽的持枪黑衣人围了上来。 坏事了!三人万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往前上, 来到哨卡,大龇牙的园脑瓜直晃荡,当先拦住:“道行不低呀,真把药买妥了?!跟我走一趟吧!松金大佐有请!” 谢松飞脸上笑着,突然出手直扑大龇牙。 孙长山和赵全一起动手。 大龇牙手上的王八匣子连续响了,打中了谢松飞的胸膛,热血流淌。 可叹三位英杰是赤手空拳,面对的是早有准备的鬼子伪军,英勇牺牲。 大龇牙恼恨:“不识时务,还敢跟我动硬的?!走!” 他领着一大帮鬼子伪军,来到姚家药铺。 大龇牙一进门,就哧哧笑:“姚掌柜,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发大财啦!” 刚才,北城门传来枪声,姚掌柜一看眼前这阵势,就明白了,从容地站了起来。 大龇牙吆喝:“把他家的人全捆上,把药店封喽!” 第59章 接连受挫 姚掌柜一家连同伙计,一个个捆绑着,老小被送进死囚牢。姚掌柜被押到宪兵队,先问话,姚掌柜牙口不开,我就是卖了点药。 大龇牙问:“那治红伤的药呢,是你店里的药吗?!你在哪买的?!谁给你买的?!” 姚掌柜不说。 大龇牙龇牙咧嘴:“上大刑!” 没过两天,姚掌柜就被活活地折磨死了。 姚家的药铺被没收充公了。 双龙的诊疗室里,一个战士躺在床铺上。 李青玉用黄柏水给战士冲洗腿上的伤口。 美智子坐在桌子旁一只手拿着大块黄柏,另一只手拿着剪刀把大块黄柏剪成小块,小块黄柏掉落在桌上垫着的油布上:“青玉,我拜你为师学习医疗知识,行不?” 李青玉:“不用拜师,互相学习吧,有事儿商量着办。” 美智子:“青玉,用这黄柏水洗伤口,好使吗?” 李青玉:咳,这是没办法的办法。黄柏味苦去湿热,咱们山上有的是,我爸出的主意就地取材,用黄柏熬水清洗化脓的伤口,效果还行。 美智子:“怪不得老爷子叫神医,真有高招哇。” 山洞内,高大娘坐在炕上。 陈明丽坐在高大娘身旁低声:“大爷,我伤口要好了,能走路了。我想鸟悄地上山去找王景龙。” 老高头低声:“不行,那些狗杂种正在外边张着网等着咱们钻呢,你现在上山出事儿了咋整?再说了,你伤得这样儿,等再将养些日子伤全好了,身体也有章程啊。” 高大娘低声:“孩子,就听你大爷的,啊。” 陈明丽低声:“大爷、大娘,我心里着急呀,恨不得一步迈上九十五顶子山啊。” 高大爷低声:“好孩子,有志气,可眼下这光景,急不得呀。等过些日子,外边消停点了,我知道路,到那时候送你上山,咱爷俩能互相照应着不是?” 陈明丽点头低声:“中,我听大爷的。” 九十五顶子山山坡上。 汪雅臣、王维宇和三团长刘云成坐在大树下谈话。 周大牤子和一个战士在不远处警戒。 汪雅臣:“千万注意,要严格保密。” 刘云成点头:“是。” 朴成哲匆匆走来:“报告队长、主任,刚接到情报,谢连长顺利买到了药品,出蛟河县城时被鬼子伪军包围,谢连长三人奋勇搏斗,全……牺牲了……联络站…也遭到了破坏……” 汪雅臣猛地站了起来,痛苦地抓下头上帽子,一拳头狠狠地砸在大树上。 王维宇、刘云成悲痛站起来,和朴成哲摘下了头上帽子…… 诊疗室内,马大壮露着一只受伤的胳膊坐在床上,旁边放着一个装着黄柏水的小木盆。 洗完伤口,李青玉拿起一个装黄柏细末的碗,捏起黄柏细末均匀地洒在马大壮的伤口上,然后用白布包扎起来。 美智子在一旁帮忙。 马大壮笑呵呵:“谢谢李大夫、老陈妹子。” 李青玉:“别客气。” 马大壮:“李大夫,我求你俩一件事儿。” 李青玉:“啥事儿?” 马大壮:“我回团了,你俩别跟首长报告,行不?” 李青玉摇头:“不行,首长有命令,伤没好不准归队。” 美智子:“对,我们不能欺骗首长啊。” 马大壮:“李大夫、大妹妹,我求求你们俩了,我们团要执行重要的绝密任务了,我得参加呀。” 李青玉:“执行绝密重要任务?你咋知道呢?” 马大壮:“有好弟兄偷偷告诉我呗,我一猜就知道是啥任务。我们团长刘云成,他好就好在这个成字上,稳当准成,是咱首长的左膀右臂,每次出马都是旗开得胜啊。” 美智子:“你的伤没好,不准参加。” 马大壮:“哎呀,我的伤要好了。反正你们俩不能泄密,我就明说了吧。我可是我们团长的眼珠子啊。每年去山河屯接运过冬物资,都是我打前站,我不参加真不行啊。” 李青玉:“这是军事机密,你别顺嘴胡咧咧啊。” 美智子:“是呀,这可了不得。” 马大壮:“我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这不是对你俩说吗?” 汪雅臣、王维宇和朴成哲站在军部门口。 军部外的山坡上,一队抗联战士有的负伤,有的搀扶着受伤战士向前走。 一团团长张忠喜和军需官刘守信,大踏步走上来敬礼:“报告首长,一团出山筹粮遭遇鬼子伪军伏击,伤亡二十多人……情况紧急,筹得的粮食…丢了……” 汪雅臣眉头紧皱:“朴参谋!” 朴成哲:“到!” 汪雅臣:“马上通知卫生队,给受伤战士治疗!” 朴成哲:“是!”(转身急匆匆向卫生队跑去) 原来,在亮甸子屯有几家粮户,因今年年景不错有望大丰收,要清理粮仓处理一批去年的旧粮,给新粮倒出地方。 这旧粮价格烂糊一些,因此双龙队就计划买一批做储备。因此,总后勤官刘守信和一团张忠喜他们们前往联系,买妥了粮食,人背着骡马驮着往回走。 不料走到项家油坊屯北,突然遭到日伪的大部队阻击,身后有日伪军追来。前头的战士遭受打击,顿时伤亡十几个,罗马被打倒七、八匹。 运粮队伍火急向西撤退,鬼子伪军紧紧追赶。 情况紧迫,张忠喜只好让战士丢掉粮食,掩护着撤上了西南边的山岗,紧急转移好不容易甩掉了鬼子,计点部队,伤亡二十余人,粮食全丢了。 张忠喜和刘守信大为恼火。 深夜的田野沉寂,下弦月爬上了东方的山顶,天空云朵缓缓飘移。 鬼子和伪军静静地埋伏在高粱地、苞米地和树林蒿草丛中,炮手在架起来的迫击炮旁凝神等待,炮弹箱揭开了箱盖,机枪手卧在地上手抓着机枪瞄准前方。 猫子头挨着一名鬼子军官趴在苞米地边上,手抓着王八盒子眼睛死死地朝前盯着。 树林中,马大壮和一名战士领着一队运输物资的人影向树林走来。 刘云成从树林中走出来,和一名黑衣人紧紧地握手。 抗联战士们把战马从树林里牵出来,迅速把运来的布匹和棉花扎束搬运上马背。 四面的鬼子伪军悄悄地往前压缩包围圈。 鬼子军官怪嚎举枪开火。 猫子头也紧接着开枪。 身旁的鬼子机枪手抱着机枪扫射。 鬼子伪军长短枪一齐射击。 鬼子的炮兵接连发射。 接运物资的第三团人马中弹,马嘶鸣奔窜、炮弹“轰轰”爆炸…… 第60章 毒蛇出洞 刘云成临危不乱举匣枪命令:“掩护乡亲朝山河屯突围!” 马大壮和战士们开枪射击,掩护着乡亲们朝西北方向猛冲。 机枪手中弹倒下了,马大壮抓起机枪大步向前扫射开路,鬼子伪军接连中弹栽倒。 刘云成和战士们呜呜猛冲,边冲边有战士乡亲扑倒。 子弹击中了马大壮,魁伟的身躯摇晃倒下了。 刘云成扑上来:“大壮!……” 马大壮嘴角流血:“快…突围……”(歪头牺牲) 刘云成抓起机枪射击着往前冲:“冲啊!……” 战士们紧随甩手榴弹拼死冲击。 前头的伪军惊慌逃窜。 受伤倒地的战士抱住追上来的鬼子的腿,呼喊着拉响了手榴弹。 刘云成和幸存的乡亲战友们,从突破口钻进了庄稼地里…… 淖藤太郎坐在办公室里,门外传来报告声。 淖藤太郎坐在办公桌后抬头:“进来!” 两名鬼子军官在前,猫子头随后走进来。 淖藤太郎起身迎接。 猫子头敬礼眼睛溜溜地观察淖藤太郎:“报告太君,双龙接运物资的人马大部被消灭…有一小部分漏网……物资被缴获……” 淖藤太郎两个小眍瞜眼笑成了缝儿:“剿匪大捷,幺希!” 两个鬼子军官:“哈意!” 猫子头连连弯腰点头:“幺希、幺希!” 淖藤太郎:“我们不仅仅削弱了双龙的力量,重要的是,切断了双龙的物资供给,到大雪封山,他们就会统统地变成冰块!嘿……” 两个鬼子军官和猫子头一起呲牙咧嘴欢笑。 淖藤太郎:“来人!” 一个鬼子兵端着一个盘子走上来。 淖藤太郎:“为了表彰你们三个的突出表现,关东军司令部,授予你们每人勋章一枚!(拿起盘子里的勋章依次给三人佩戴)你们要再接再厉,为圆满完成屠龙计划,再立大功!” 两名鬼子军官:“哈意!” 猫子头:“是…啊…哈意!” 山脚下,汪雅臣、王维宇、朴成哲和李青玉、美智子、周大牤子等人在伫望等候。 远远地出现了刘云成的身影——一只胳膊受伤吊挂在胸前,身后跟随着一群带伤互相帮扶着走来的战士。 汪雅臣等人急急地迎接上去:“刘团长!” 刘云成热泪盈眶趔趄扑进汪雅臣怀里:“首长…那么多…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牺牲了……”(歪头热泪汩汩) 汪雅臣悲痛流泪:“咱们记住这笔血债……让小鬼子加倍偿还!” 李青玉开始给战士们处置伤口。 队部里,周大牤子坐在桌子旁边擦枪。 美智子坐在一旁观看。 门外传来:“报告!” 周大牤子:“进来。” 一个战士走进来:“首长呢?” 周大牤子:“首长和参谋长都下团了,你有啥事儿?” 战士:“山下来了两个带枪的人,有一个人说他叫陈明丽,要求见首长。” 美智子神色骤然紧张:“我是陈明丽,敢冒充陈明丽的一定是奸细!这种时候咱们不能大意,带枪上山要见首长,不能让见。你俩辛苦了,把枪和人都交给保安连,告诉他们好好看押起来,我一会儿向首长报告。” 战士:“好吧。”(转身出去) 美智子对周大牤子:“首长这几天心情不好,先缓一缓再报告吧。” 周大牤子擦着枪点头:“对。” 三团团部(地窨子)里,王维宇和刘云成坐在一张草铺上,汪雅臣和朴成哲坐在对面的木墩上。 刘云成:“我们团到达接货地点以后,派出人四外侦察,没有发现异常,开始接货了才撤回了警戒哨。现在寻思,小鬼子伪军的重兵事先就在外围布下了埋伏。” 汪雅臣:“小鬼子事前掌握了咱们的行动?” 刘云成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我们正在交接货物,鬼子伪军开始炮轰攻击。生死关头,咱们的战士、乡亲没有一个孬种哇,拼死冲杀、受伤的抱住鬼子同归于尽,马大壮和好多战士……牺牲啦……” 王维宇:“问题出在哪儿?供货方面有问题?” 刘云成痛苦地咂嘴思索:“应该没有,如果有人向鬼子告密,按理说他就不会参加送货了,咱们接触的人都到场了,多数牺牲了。” 汪雅臣:“咱们队伍内部呢?路上有没有问题?” 刘云成轻轻摇头:“没有。我遵照首长指示,只有几个负责人知道,没有向战士传达具体任务,都是白天休息、夜里行军,不走道路,在山上穿树林,出山后队伍走庄稼地、漫散开不走同一个垄沟……” 汪雅臣看着王维宇:“鬼子为啥掌握得这样清楚?看来问题出在山上?有鬼子的卧底?” 王维宇与汪雅臣目光交接:“先是蛟河买药受挫,一团筹粮吃了亏,这回转运冬装的三团损失惨重、补给线受到严重破环。为啥呀?我们该好好琢磨琢磨了。内奸不除,后患无穷啊。” 刘云成重重地点头:“对,咱们打过很多恶仗,从来没像这回中了鬼子算计,败得这样窝囊。” 汪雅臣站起来慢慢踱步,站住转身:“看来,九十五顶子山有毒蛇啊,那就让它自己钻出来!” 军部里,参加会议的各团团长、保安连连长牛满山、卫生队长李青玉,分别坐在床上、木墩、板凳和横放的木头上。 汪雅臣讲话:“同志们,三团这次执行任务吃了亏,这笔血债要向小鬼子清算!因此,队部经研究决定,留少部分兵力守山,集中主力攻打苇河县城,筹措过冬物资、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王维宇接上:“这场战斗意义重大,一是解决冬装,二是补充弹药,三是筹集粮食和急需的药品,可以说一箭多雕。各团各单位,要深入地做好战前动员,坚定信心、鼓舞斗志,力争圆满完成任务!” 汪雅臣说:“散会后马上进行广泛地宣传动员,明天休息准备,后天一早出发!” 散会以后,队部里没有闲杂人员。 王维宇站在身旁。 汪雅臣对朴成哲和牛满山下令:你俩具体负责,抽调可靠的精干力量,对山路要地严密布控,对私自行动的,不管是谁,都要监视、一查到底!…… 第61章 真假明丽 九十五顶子山沐浴着灿烂霞光,雾霭在悄悄地飘散。 早饭后,汪雅臣和美智子并肩在营区散步。 美智子解劝:“你不是说胜败兵家常事吗?别懊糟,乐呵点,啊。” 汪雅臣点头:“嗯。” 美智子:“这次打苇河,让不让我去呀?” 汪雅臣:“你想去?” 美智子:“嗯,我想去。” 汪雅臣不同意:“你的伤没完全好,留在山上。” 美智子反对:“不,我要跟着你打鬼子,给娘和大哥报仇!” 汪雅臣坚持:“你留下帮助照顾伤病员,也是打鬼子。” 美智子猛地抱住汪雅臣:“我…不想离开你……” 汪雅臣抱着美智子轻轻拍她的后背:“听指挥,战斗胜利结束后,很快就回来了,啊。” 美智子脑袋贴在汪雅臣肩膀上,眼珠转动脸面闪现狡黠,却前胸贴身轻揉双手紧紧用力语声甜蜜:“嗯,我盼着…等你…快点回来呀,回来咱就圆房。” 汪雅臣点头:“俺答应你,俺去三团看看。” 美智子:“你去吧。” 山坡上,朴成哲隐身在一棵大树上,目光透过枝叶警惕地扫视周围。 美智子出现了,手拎着筐子撒眸、采着蘑菇走上来,往前走去越走越远。 朴成哲悄悄下树轻轻落地,向身后招手。 周大牤子从大树后现身,领着两个战士机警地来到跟前,轻声:“是明丽姐呀?” 朴成哲低语:“军长有命令,私自行动的不管是谁,都要监视、一查到底,执行命令,注意隐蔽。” 周大牤子点头:“是。” 朴成哲蹑手蹑脚向前隐蔽地盯着美智子。 周大牤子三人与朴成哲拉开距离尾随在后。 美智子采着蘑菇,向前来到一块大卧牛石旁边,向四外撒眸。 朴成哲迅速隐身树后。 美智子快步走到大石旁的一棵大柞树下。 朴成哲悄悄探头查看。 美智子又向四外观察。 朴成哲急忙缩头,一会儿又悄悄探头。 美智子伸手向怀中掏摸什么,又伸手摩挲树干,然后抬头四望。 朴成哲再次紧急缩头。 美智子提着筐子离开了。 看看美智子急匆匆走远了,朴成哲轻悄悄地来到大柞树下,急忙细细地观察美智子刚才摩挲大树的部位,发现有一处树皮被人动过。他伸手抠,树皮掉了下来,树上有个小洞,洞里有个白色的金属小圆管,掏出圆管发现里面有东西,轻轻掏出来一看,大惊失色。 周大牤子带领两个战士悄悄上来了。 朴成哲:“大牤子,我马上回去向首长报告,你们仨在这附近隐蔽起来,发现有人到这棵树下来取情报,不管是谁,都给我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周大牤子回答:“是,(对两个战士)隐蔽。” 三人分头隐蔽起来。 朴成哲急忙往回奔。 禁闭室里,陈明丽和高大爷坐在一截木头上。 陈明丽:“大爷,咱俩来了,汪雅臣为啥不见,却把咱俩关起来了呢?” 高大爷:“是呀,我也想不明白,等等看看吧。” 禁闭室外,一个人面戴口罩悄悄出现,见前后无人突然回身抱住岗哨,手中手巾捂上岗哨口鼻。 岗哨停止挣扎。 这人把岗哨放地上,慌急找到岗哨身上钥匙打开门锁,开门进屋。 禁闭室里,陈明丽和高大爷坐在木头上,目光迎接来人。 来人走上来:“陈明丽,首长让我来请你,请吧。” 陈明丽欣喜和高大爷起身,陈明丽走在前。 来人突然出刀猛刺陈明丽。 有警觉的高大爷大惊出手猛推来人。 来人趔趄刀走空。 高大爷猛扑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来人。 来人回手噗嗤噗嗤猛戳高大爷后背。 陈明丽火急拔出腿上匕首咔哧猛刺。 来人肩臂接连中刀慌急推开了高大爷,挥刀刺向陈明丽。 陈明丽矫捷闪过,持刀猛力攻击。 来人几次凌厉突刺受伤不得力没得手。 陈明丽挥刀死拼,不顾一切劲刺来人胸膛。 来人紧急闪避衣服哧啦刺破,慌张夺门窜出。 陈明丽扑向倒在地上的高大爷:“大爷!……” 高大爷喘息:“快…抓……”(瞪眼歪头呼吸停止) 陈明丽满腔悲愤奔出禁闭室,望见远处有逃跑的人影,拼命猛追奔到跟前人影消失,火急撒眸寻找。 树林里,一人把手中血刀扔进草丛里,伸手揭下口罩——露出美智子面容。 美智子一手捂着伤臂,急急往前走。 医疗室里,美智子捂着伤臂摇晃进来:“青玉……” 李青玉惊异:“你咋的了?” 美智子:“我…一个人要杀我……” 李青玉:“要杀你?谁呀?哎呀,伤这样,快坐下。” 美智子:“不认识。” 李青玉急急帮助美智子脱下了上衣。 美智子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李青玉紧急给美智子处置伤口。 队部加强了警戒,门前两名战士持枪在门口站岗,旁边树林里,保安连全体在集结待命。 汪雅臣、王维宇、三团长刘云成和保安连连长牛满山从军部出来。 朴成哲喘吁吁奔上来敬礼:“报告首长…有情况……”他说着掏出金属管递给了汪雅臣。 汪雅臣接过金属管端相,从管里掏出情报,和王维宇一起观看。 朴成哲汇报:这是一份日文情报,里面有十军的人员数量、武器装备、兵力部署情况,后面有句话,(靠上去手指着念)双龙近日留少数兵力守山,正准备集中主力明日奔袭苇河县城。 汪雅臣抬头:“看清楚是谁送的没有?” 朴成哲:“看清楚了。” 汪雅臣:“谁?!” 朴成哲:“是陈明丽。” 汪雅臣大眼睛瞪得溜圆:“是陈明丽?你没看错?” 朴成哲坚定地点头:“我没看错,肯定是她。” 在场的人惊诧地瞪眼看着朴成哲。 朴成哲说:“首长命令,不管是谁,都一查到底。” 汪雅臣:“对,不管是谁,都坚决一查到底!” 山坡上,周大牤子隐身在一棵大树后,两个战士一个隐蔽在大石头后面,一个隐蔽在另一棵大树后。 一个五大三粗农民装束的汉子从山下上来了,东张西望走向大柞树,来到柞树旁仔细地审视周围,确认安全了转脸看树干伸手抠树皮。 周大牤子从树后悄悄闪出,匣枪对准了他的后背。 大个子惊骇回头。 两个战士端着步枪从身后两个方位兜上来。 周大牤子匣枪对着他的胸脯:“想跑哇?跑吧!” 第62章 暗送情报 大个子浑身哆嗦咧嘴:“不跑…不跑……” 周大牤子:“你是不是中国人?!” 大个子:“是。” 周大牤子:“你个臭汉奸!是中国人,帮着小鬼子祸害中国人啊?!” 大个子:“家里有老爸老妈、老婆孩子,他们都被鬼子看押起来了,我没法子啊……” 周大牤子:“没法子?!能不能说实话?!” 大个子:“能……” 周大牤子:“快说!” 大个子嘎巴嘴伸手挠脖梗子。 周大牤子:“我们对死心塌地的汉奸,向来是不客气的,不说实话,给我就地毙喽!” 一个战士抡步枪从身后猛地把大个子砸倒:跪着死! 大个子急喊:“别开枪!我说、我说、(爬叉起来跪着)我说实话,我是负责取情报的……” 周大牤子:“谁给你情报?!” 大个子:“是…我们…组长……” 周大牤子:“你们组长是谁?” 大个子:“他的代号是屠龙刀把,是个女的,我见面能认识她。” 周大牤子:“你把情报送给谁?” 大个子:“送给报务员,他是日本人……” 周大牤子:“报务员在那嘎达儿?” 大个子指画:“他在山那边……” 周大牤子:“你领我们去抓他,如果抓到他,算你立功;如果敢耍鬼心眼儿,你明白下场!” 大个子:“明白、明白,走,我带路。” 军部门口,汪雅臣、王维宇和朴成哲、刘云成、牛满山几个正说话。 美智子和李青玉一块儿走上来。 美智子打招呼:“雅臣!” 李青玉:“首长,明丽姐被人刺伤了!” 汪雅臣怒视美智子:“被人刺伤了?陈明丽,谁让你下山的?!” 美智子:“我在附近捡蘑菇。” 汪雅臣举起手中小圆管:“这个是不是你送的?!” 美智子:“那是啥呀?” 汪雅臣:“情报!你给鬼子送情报!” 美智子:“竟胡说,我做梦都想杀鬼子给娘和大哥报仇,我能给鬼子送情报?!” 汪雅臣:“人证物证都在,你还不承认?!” 美智子:“人证物证?谁看见了?” 朴成哲接茬:“我看见了。” 美智子:“小朴,你别陷害我!我能坑害自己的丈夫?!我能坑害双龙的弟兄们?!” 朴成哲:“我在执行首长命令!你往树洞里塞情报,我就在你身后盯着你呢!” 美智子面不改色:“你胡说,你在破坏我们夫妻关系! 汪雅臣:“你在胡说!朴参谋赤胆忠心,正在负责清查奸细!你人证物证都在,还敢狡辩?!” 美智子:“物证在哪儿,我看看中不中?” 汪雅臣伸开手掌:“让你看!” 美智子皱眉上前拿起情报展开眨眼看:“这是啥玩意儿?要是咱们中国字,我还会念、会写一些,这不是小鬼子字吗?蜘蛛爬似的,我上哪儿会念、会写去?” 汪雅臣的脸色平和些点点头,看王维宇:“嗯,明丽是不会日文。” 王维宇微微点点头。 美智子:“汪雅臣,我大老远不顾生死地扑奔你来,是为了打鬼子的,不是跟你受气的。我受伤吃亏了,你还冲我使厉害呀?!”(扑簌簌泪流) 王维宇劝说:“明丽,别急,啊。” 美智子扑到王维宇面前双手捂脸:“王大哥,呜……我冤枉啊……雅臣这几天心情不好,我想来劝劝他,走到半路碰上一个人冷不防刺了我两刀,我往人多的地方跑,那人不追了,我赶紧找青玉帮我包扎……” 李青玉点头:“是这样。” 陈明丽握着带血尖刀大踏步走了上来,眼睛怒瞪汪雅臣:“汪雅臣!” 在场的人注视陈明丽,全愣怔了。 汪雅臣眼睛眨动:“你…你是谁呀?” 陈明丽用血刀指点:“你忘恩负义假装不认识啊?我千难万险拼死上山来找你,你倒好,把我关起来、还派人杀我!你不是人!” 汪雅臣大为疑惑:“关你、派人杀你?这没头没脑的事儿,你到底是谁呀?” 陈明丽大恼火:“你装!你不认识我陈明丽?!你不是要杀吗?你来杀吧!” 王维宇与汪雅臣惊异交换眼神,这咋又来了一个陈明丽?这到底谁真谁假呀?到底是哪个陈明丽送的情报啊? 汪雅臣:“你是陈明丽?” 陈明丽怒火满腔:“我和你一块儿长大,你现在假装着不认识啊?!” 美智子顺水推舟:“雅臣、王大哥,加小心啊!就是她要杀我!情报一定是她送的!” 王维宇看到陈明丽,很奇怪喝问:“你到底是谁呀?!” 陈明丽:“我真的是陈明丽!” 美智子:“我才是陈明丽,汪家过了门的媳妇!” 陈明丽瞪视美智子,转对汪雅臣:“好哇!汪雅臣,你真是陈世美!我苦苦等了你这些年,你却娶了她!怪不得派人杀我,嫌我碍事儿啊!” 汪雅臣:“俺娘、俺哥和陈明丽来找俺,路上碰见伪军,俺娘中枪临咽气前,让陈明丽改口叫娘,算是过门了。俺哥也牺牲了。俺没派人去杀你!” 陈明丽悲愤钻心痛苦:“啊……老太太…雅君哥过世了?(愤怒审视持刀上步指画)你当时蒙着脸、可语声是你啊,是你杀了高大爷!” 牛满山拦住,战士们端枪对准陈明丽:“不许动!” 陈明丽对汪雅臣:“汪雅臣,我不避生死千难万险来找你,步步陷阱中了枪,高大爷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当年跟你学了几招,我也被她杀啦!” 美智子:“她是奸细!朴参谋,你看走眼了,一定是她送的情报!” 汪雅臣问朴成哲:“你看见送情报的,是哪一个?” 朴成哲瞅瞅美智子又看看陈明丽,脸模一样,衣裳不一样。他指画美智子:“看衣裳,是她!” 陈明丽点头:“哦,我明白了。汪雅臣,你傻啦、你们全上当啦!她为啥要打我的旗号哇?我看她不是好东西,保准是鬼子派来的卧底!” 美智子冷笑:“你送情报、行凶杀人,你才是鬼子卧底! ” 陈明丽转对美智子:“我是真陈明丽,我能证明自己!你能证明吗?” 美智子斩钉截铁:“当然能!” 陈明丽:“你证明给我看!” 第63章 心验真伪 美智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红色的木梳,上面雕刻着一只喜鹊登踏在一支红梅上作势欲飞:“这把木梳是当年雅臣从苇河回家来,给我买的定情之物,我稀罕时刻不离身。”她走到汪雅臣身边,把木梳递过去:“雅臣,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呀?” 汪雅臣接过红木梳验看,点头:“是。” 美智子喝令:“你们还等啥啊?赶紧把她抓起来!” 牛满山和战士往前上。 陈明丽怒喝:“站住!你们真假不分!汪雅臣,你送给我的雕刻着喜鹊登枝的红木梳,我上些日子丢了,到处找没找到,现在看来,是让她偷去了! ” 牛满山和战士们站住脚。 美智子:“你冒名顶替,没有信物还假话骗人,谁信呀?!” 陈明丽:“我送给汪雅臣的信物,你可知道内情?” 美智子:“我送的表记,当然知道!白绸子手帕上并蒂莲花、鸳鸯双游,四个大红字,天长地久!雅臣,你让她开开眼。” 汪雅臣从怀中掏出手帕展开——如其所言。 陈明丽:“这四个字咋绣上去的?” 美智子:“我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陈明丽:“错!先写上字,后绣的。” 美智子:“那当然了,先写字、我后绣的!” 陈明丽:“错!字不是我写的!” 美智子:“竟抢话,听我说完,是我情哥哥写上字,我绣的!” 陈明丽:“哎哟,怪不得敢冒充我陈明丽,鬼道成精了!我的木梳你能偷去,雅臣我俩心上的东西,你是一定偷不去!” 美智子:“没人听你撒谎扯皮,你们赶快把她抓起来!” 汪雅臣摇手:“陈明丽只有一个,这会儿出来俩,热闹哇。你俩使劲说,大伙儿自有公论。” 美智子:“雅臣,还是娘疼我啊。她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还让她瞎白话?” 汪雅臣:“她为啥要冒充你呀?你耐心烦,看她到底咋说。” 王维宇点头:“对,你俩慢慢儿说,必须整明白的,假的她真不了!” 陈明丽:“好!在场的各位兄弟姐妹,你们都是抗日的英雄豪杰,我说一件汪雅臣和我都知道的事儿,(指美智子)她没参加,一定不知道,那她就老母牛掉羔子,完犊子啦!” 美智子恼火:“你有理讲理,骂人不算章程!” 陈明丽耻笑:“你心虚哆嗦害怕啦?我问你,汪雅臣十四岁、我陈明丽十二岁那年的七月七日,发生了一件啥事儿啊?” 美智子:“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能记得?” 陈明丽挥手:“不,我记得,我能记一辈子,汪雅臣,你记不记得?” 汪雅臣:“俺记得!” 陈明丽对美智子:“你听见了吧?我俩都记得。你不知道,你能说上来吗?你要不服气,你就说说,到底发生了一件啥事儿啊?” 美智子紧眨巴眼睛:“事儿那可多了,说大事儿吧…雅臣我俩山盟海誓,像牛郎织女一辈子不变心,夜晚一块儿看天河牛郎织女星!” 陈明丽摆挥手:“瞎白话,狗头不对马尾巴!连雨天能看着星星吗?那天雅臣我俩放猪丢了一头猪!是不是啊,雅臣?” 汪雅臣点头:“是丢了一头猪。” 陈明丽指美智子:“你说,丢了一头啥样儿的猪哇?” 美智子眨眼:“丢了…一头淘气的半大克朗猪。” 陈明丽哈哈大笑:“不对,是丢了一头老母猪,对不对,雅臣?” 汪雅臣:“对,是丢了一头老母猪!” 陈明丽:“雅臣和我披着蓑衣顶着雨找哇、找哇,你说,在哪儿找到的?” 美智子:“在…庄稼地里!” 陈明丽摇手:“还是不对,雅臣,在哪儿找到的?” 汪雅臣:“在树林子里!” 陈明丽点头:“找到猪,我俩一看,哎呀,老母猪身下有血躺哪儿了,你说,猪咋的了?” 美智子:“猪…受伤了呗。” 陈明丽:“你不是陈明丽,你能说对吗?我告诉你吧,老母猪下羔子啦!雅臣哥,是不是呀?” 汪雅臣:“对,是下羔子了。” 陈明丽:“这时候坏啦!” 美智子冷笑起来:“嘿……猪羔子死啦!” 陈明丽:“你们家的猪羔子才死了呢!来了两只狼,冲着我们哥俩呲牙嗷嗷地嚎啊。” 美智子:“你俩吓尿裤子啦,嘿……” 陈明丽:“尿裤子的是你!雅臣我俩拿大鞭子啪啪抽。一只狼猛地从背后窜上来,尖牙利嘴咬向雅臣哥的脖子。” 美智子:“汪雅臣被掏倒了!” 陈明丽:“你才被掏倒了呢!雅臣哥回手一鞭杆子砸在狼的嘴巴上,那狼哀嚎翻滚躲开。这时候,老太太和大哥来了,把狼打跑啦! 老太太赶着猪,大哥抱着几个猪仔,雅臣脱下布衫,我俩把剩下的猪仔放到布衫上,抬着回家……” 汪雅臣激动疾步上前:“明丽!” 陈明丽欢喜:“雅臣!” 两人紧紧拥抱热泪夺眶。 美智子皱眉转脸撒眸周围。 朴成哲双眼怒瞪紧握手枪、牛满山虎视眈眈跃跃欲试、保安连的战士撒开成包围阵型。 周大牤子和两个战士押解着两个人,一个短粗胖捆绑着、一个大个子背着电台,走上来敬礼:“报告军长,抓到两个奸细!(回头命令大个子)把你说过的话,对我们首长再说一遍!” 大个子点头:“是…屠龙行动小组三个人,美智子中尉组长是个女的……” 周大牤子:“你看看这帮人里头,有没有美智子?” 大个子撒眸,伸手指画美智子。 美智子咬牙切齿:“背叛天皇,就该千刀万剐!” 大个子:“她…她代号是屠龙刀把,我的代号叫刀身,(指短粗胖)他的代号叫刀尖,任务是完成屠龙计划,万不得已除掉汪雅臣,然后配合大部队消灭双龙……” 汪雅臣大怒:“美智子,你们小鬼子太狡猾、太狠毒了,屠龙计划煞费苦心啊,你!手上沾满了抗日英雄的鲜血!” 美智子冷笑:“这是战争,就是你死我活!汪雅臣,我有好多机会杀掉你,可是,我没杀你。” 陈明丽站在汪雅臣身旁戟指:“你敢?!” 第64章 起用明亮 美智子轻轻摇头:“可以告诉你,一是我在执行命令,把斩首和屠龙紧密结合;二是我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波动……” 汪雅臣:“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还配谈感情?!” 美智子:“我是女人、我有感情、我需要感情!汪雅臣……我不得不佩服你,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很讨女人喜欢……我要不干特工,你要是不当共产党红胡子,我们俩就……” 陈明丽:“你做美梦呢!你们小鬼子跑我们中国来,杀人放火无恶不做,你们才是真正的强盗、贼寇! 愤怒的人们怒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消灭侵略者!……” 吼声山谷回应。 美智子冷笑四顾指画:“穷叫唤没用!你们完了、马上就全完啦!五路大军把你们团团包围啦!汪雅臣,你赶紧投降吧,我保你们不死,还可以做大官发洋财!咋样儿?!” 汪雅臣:“你这是大白天说梦话!” 王维宇:“是痴心妄想!” 美智子吞在袖口的一支短枪握在了手上,猛地向汪雅臣举起。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飞刀噗地一下子钉在美智子的手腕上,短枪啪嗒掉在了地上。 牛满山全神贯注,出手制住了美智子。 军民往前涌:“打死她!打死她!……” 汪雅臣摆挥手:“她还有用,先把她抓起来!” 军民站住,牛满山、朴成哲往上闯。 美智子缓缓垂头张口咬衣领,抬眼看着汪雅臣,须臾瘫倒地上。 李青玉上前查看,起身对王雅臣和王维宇:“她的衣领里藏有剧毒。” 愤怒的人们怒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消灭侵略者!” “不当亡国奴!……” 汪雅臣和王维宇让战士们,掩埋了日寇的卧底美智子。 牛满山和陈明丽请来了高大娘,陈明丽亲为高大爷更换了新衣。 军民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打造了红松棺材,军民洒泪安葬了抗日老英雄高大爷。 淖藤太郎久不见屠龙小组的音讯,后来得知陈明丽已经安全地上了九十五顶子山,他的王牌美智子已经玉碎。他的屠龙计划成了泡影,痛苦懊丧寝食不安,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起用陈明亮。 陈明亮被猫子头从监狱里提了出来,让他洗了澡、理了发,又把里外全换了新衣。然后把他领来见淖藤太郎。 淖藤太郎坐在办公室里。 陈明亮走进来鞠躬:“谢谢太君不杀之恩!” 淖藤太郎站在桌前指画:“你放走了你妹妹,陈明丽投奔双龙破坏了我的屠龙计划,屠龙小组全部玉碎,坏了我的大事、毁掉了我的一张王牌,王牌啊!……” 陈明亮立正站着垂头:“是……” 淖藤太郎小眍瞜眼睛死死盯着陈明亮:“我为什么没杀你?嗯?!我爱惜你是个人才,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 陈明亮:“为报答太君不杀之恩,我陈明亮肝脑涂地,也要立功赎罪!” 淖藤太郎:“吆希,只要你立功,五常县长的宝座由你来坐!你是汪雅臣的大舅哥,进出上山下山会很自由。你立刻上山劝你妹夫、妹妹归顺。” 陈明亮昂头:“是!” 淖藤太郎:“你必须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他们不肯投降,那就果断干掉汪雅臣!大日本关东军五路重兵,已经对九十五顶子山形成包围态势,当双龙群龙无首的时候,(双手猛对掐),嗯?!” 陈明亮:“是!我一定不负太君期望,圆满完成任务。我明天就出发!” 淖藤太郎摇摇头又拍拍陈明亮的肩头,然后拍了拍手。 一个日本装束的女子踢踢踏踏走了上来。 淖藤太郎:“她是玉枝子小姐,你俩可以认识一下。” 玉枝子给陈明亮鞠躬:“陈先生,请多关照。”说着上前牵住了陈明亮的手。 淖藤太郎笑微微:“我放你三天假,你可以回家探望一下父母。嘿……放心,你的父母,我请到身边来,让他们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等你圆满建功凯旋回来的时候,我亲自给你和玉枝子小姐主持婚礼!” 陈明亮:“谢太君!” 淖滕太郎的态度言行,大大的出乎陈明亮的意料。没有严厉斥责的话语,有的是优礼青眼,叫人心生感激。他像淖滕太郎那样屈膝坐在桌旁。 玉枝子为淖藤太郎和陈明亮满上酒。 虽然只是两人对面凭桌而坐,但陈明亮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威压。他拘谨的神情呆板,平时的灵透劲没了,手在下意识地揉捏着裤子。 侍女低头弓身端送上来的食品摆布在桌面上,陈明亮大瞪着两眼分不清那红、黄、不同色泽的是何物。他觉得在他和淖滕太郎之间浮荡着粘稠的烟雾,淖滕太郎在烟雾中渐渐扩展膨胀。他心跳加速头脑忽忽悠悠。他清楚淖滕太郎一言九鼎,能让他陈氏一家荣华富贵,也能挥手间致陈家灰飞烟灭——他兴许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也可能连同父母化成虚无缥缈的云烟。 陈明亮隔着烟雾听到了淖滕太郎的声音:“明亮君,我敬你一杯。” 陈明亮捧起杯来,一饮而尽。 玉枝子又给他满上酒。 “嗬嗬,好的好的!”淖滕太郎很快活,连连地给陈明亮敬酒布菜。 陈明亮面前满是烟雾,吃进喝进肚子里的也像是烟雾。他不能敏感地分辨出它们的苦辣酸甜,而淖滕太郎透过烟雾传过来的语声,却揪紧了他的神经:“你妹夫,汪雅臣双龙的,唔?一家人的。你的劝,队伍归顺拉过来的,我的保举,国军师长的干……” “太……太君……您说……说到我心……心里了……我……早…早就……”陈明亮终于撑持不住了。他觉得自己醉软成了烟雾,飘荡在空中…… 哎呀,真渴呀,渴……一股子甘洌清甜缓缓地流进了喉咙,直滋润爽进肺腑里。他贪婪地吧嗒着嘴吮吸着。 只是这甘甜太细太少,他的手在急切地抓挠这甘甜的源头。他抓到了水杯,有人在和他争夺。他的手劲好大呀,终于使杯子和嘴碰到了一起,大口喝到了甘甜。真好,真爽快呵!甘甜多得喝不过来,顺着脖颈子往下流。 第65章 明亮上山 陈明亮觉得有人拿着毛巾给他擦拭,黏连酸涩的眼睛睁开了。 他面前的云雾在渐渐闪荡消退,露出了包围着红烛的一大团橙红的雾。这雾也不断地缩小,直到现出蜡烛红亮的火焰。 红烛旁边一位红裳女子婀娜而立妩媚含笑,启朱唇露皓齿甜韵悦耳:“还喝吗?” 陈明亮不由自主脱口答道:“喝。” 美人又倒了一杯,银匙加了糖,那白皙玉腕曼妙调水,动止婉转似是合着音律。 陈明亮心旌摇动:“这是哪儿啊?” “家啊。”美人眉目盈笑软语甜颤。 “家?”陈明亮重复着品味着,面前咕嘟嘟窜腾起艳艳红雾。 回答是肯定的:“陈署长,你的不嫌弃,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喝水吧。” 陈明亮歪挺起上身,就着美人的手痛痛快快地又把杯中水喝干。他看着她问:“你是谁?” “你忘了?我是玉枝子。”美人回答着。 哦,是有个玉枝子给我满过酒。陈明亮往起爬要上厕所。 玉枝子上前帮扶。 陈明亮脚跟不稳;玉枝子搀扶着行走。陈明亮方便完;玉枝子又把他扶回炕上。陈明亮在被窝里用手揉搓着自己的额头。 他看见玉枝子在云雾中拿毛巾蘸了热水拧干些,飘然来到身边,擦他的头脸、脖子、手臂,又洗了手巾拧干把热乎乎的毛巾搭在他的前额上。 他觉得舒坦顺畅了许多,听到了窸窸窣窣卸妆脱衣的声音。红雾里一个白皙的裸体飘进了他的被窝,一只温软滑腻的手携着甜香抚摩着他赤裸的胸膛……他抓住了她的手。他的耳边响着醉人的语声:“我们的,长好百年……” 陈明亮荡悠悠飘飞在烟山雾海里,啊,无边无际,通天彻地漫漫迷迷通红通红的,极像鲜艳的血…… 第二天,房间里。 日本女人玉枝子,神态柔媚地给对桌而坐的陈明亮斟酒布菜:“淖藤太郎中佐非常赏识你,只要你忠于大日本帝国,前途的无量啊……” 陈明亮端起面前酒盅一饮而尽。 玉枝子双手执壶又给陈明亮满上酒。 陈明亮醉眼乜斜:“你诚心愿意嫁给我?” 玉枝子点头,跪着挺直上身:“我发誓,海枯石烂,玉枝子心的不变!” 陈明亮满意地点头:“好哇,咱俩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玉枝子亲自下厨,为陈明亮调弄各种精美的小菜、吃食。二人品红酒、饮香茶、抚长琴、听艳曲、逛大街、购物品,心美意洽相依相偎糖里拌蜜一般。 正是欢娱恨时短,转眼三天已过。这天一大清早,来人把陈明亮从沉酣的香梦中唤醒——淖滕太郎召见。 陈明亮不敢怠慢,匆匆着装来到淖滕太郎的办公室。 中佐戎装佩挂,笑微微地走上来拍了拍陈明亮的肩头,说:“明亮君,本应该让你多休息几天的,可是军情紧急呀。汪雅臣的,他们那么多的红胡子的,唔,山林里受苦遭罪的。你这个妹夫,必须前往解救他们。” 陈明亮立正回答:“是!” 淖藤太郎继续说“大日本关东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我们慈悲为怀不忍心把他们统统地杀头,决定派你前去说服他们。汪雅臣他们,皇军这边的干活,官的,统统的升一级。你的救人的立功的回来,我的为你庆功,升你县长,我亲自为你主持婚礼……” 陈明亮深深鞠躬:“感谢太君大力提携!”他匆匆前往抚慰辞别了缠绵难分的玉枝子,又去见了被软禁的父母一面。 父母愁苦难言,说不几句话,就急急辞别——因淖滕太郎在外立等。 陈明亮急急地出来,随淖滕太郎等众乘车出发。车到哈蜊河子村,陈明亮下车。自卫团派来一个团丁当向导,送陈明亮上山。 节气已过惊蛰。当地农谚“惊蛰乌鸦叫”,到了这个时节春阳隆盛冰雪消融,鸟儿也是识时节的。 陈明亮跟着向导前行,果然路旁高树上鸦鸣哇啦。他见山溪清亮流水潺潺,山路崎岖坑洼之处雪水残冰泥泞滑溜。 询问团丁,方知有四、五十里的路程。他走不上一半已是汗热脚软,只得向路旁大青石上歇了。 陈明亮撅来一段树枝,蹭抹鞋上沾的泥土。他心中暗暗钦佩淖滕太郎这个眯缝眼的马脸日本人,确是心计深细。若不是他让我换了这便鞋,若是穿皮鞋,那吃的苦头就更大了。 向导去那流水沟,手摁山溪沟坎俯下身子喝水。 陈明亮也来喝水。他见水底有沙石水流清澈,实在渴了,手按溪坎喝水感觉润喉清甜爽神。 这个团丁向导话语不多,不问不吱声。 陈明亮让他抽烟卷。 向导谢而不受,自己掏出烟袋品抽他的老旱烟。 太阳移向中天,前途尚远,只得上路再行。 陈明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深山老林。眼前山横岭挡,穿沟过河爬岗累得人汗流气喘。树木闹茬茬朝天,道路滑溜溜不平,哪儿是东西南北? 你说汪雅臣他们是不是傻透腔了?这些年就这山道,他们跑跑达达的,这罪是怎么遭过来的呢?他慨叹着、琢磨着下什么样的说辞怎样来说服汪雅臣他们。用淖滕太郎的话来说,那就是怎样解救他们。 他思虑着走着看着,忽悠身子瑟缩了一下。 这荒山野岭不见人影,挤迫他产生孤独弱小的感念。上山劝降冒风险啊,从小就和汪雅臣不合群,怎么不济我是他大舅哥啊,他能对我动粗鲁吗?应该不能。保不准他的手下,那些红胡子们对我来野的,提防着点就是了。他们总得给我妹夫面子吧? 哼,我陈明亮怕谁呀?我谁也不怕!日本关东军我不怕,他们指望我给他们效劳呢。满洲国军就差一层了,用不着怕。自卫团算个啥呀?各山林队我也不怕,这方圆左近双龙是老大,哪个队头不得给双龙脸面啊? 他的左手拿着帽子,右手惬意潇洒地往后摩挲了一把油亮的分头,不料脚下踩滑身子打了个趔趄慌急站稳,瞅瞅脚下再往前举步。他呼啦巴想到了“山狼水贼”这块。说是山沟里明面上是百姓暗地里是土匪,还有那三、五个人一伙,专门打黑棒子砸孤丁抢人财物的损贼。可千万别碰上这样的黑损贼呀。 第66章 妙计谈判 哎呀,想来想去还真有一怕,他心里忽地紧张起来,生怕猛地窜出人来照头啪地一棒子。他惊惶摇头晃脑,不住地往那树空里石头后撒眸,看到的是流水潺潺、劲松青青、桦树梢头回春泛红。 忽然感觉肩膀上发痒,好像有东西爬动。他摸捏了好几下子,才抓到一个放到手掌心里细看,扁扁的尖尖嘴长着几条细腿的小虫子。不认识,手指捏着给向导看:“你看这是啥玩意啊?” 向导撇嘴笑微微:“草爬子。” 陈明亮伸手挠肩头:“好像咬了我一下,刺挠呢。” 向导点头:“现在春暖了,这东西还阳了。” 陈明亮急忙甩手扔了草爬子,感觉浑身上下有好多地方都在刺挠发痒,又挠又抓却寻找不到是啥。 忽然侧旁不远处“嘭嘭”声响,他慌张转头摸出枪来喝问:“干什么的?!出来!” 向导浅笑道:“出来啥?那是叨木冠子(啄木鸟)鹐树呢。” “嗨,我当是人呢。”陈明亮浅笑着把枪装进皮套里,掏出烟卷来抽着,心情轻松了不少,跟着向导继续行走。 “站住!举起手来!”猛然一声断喝。 陈明亮一激灵,循声看去大树后边伸出了枪管。他惊慌抓枪回头躲避。 “老实点!”身后上来两人枪嘴子顶住了他的后背。 啊呀,妈呀!后边的这俩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地里钻出来的?怕遇见损贼就遇上了,完了!他哆嗦着举起手来。上来人下了他的枪。一人问道:“你俩是干什么的?” 向导答:“这位要上山;我是领道的。” 那人转问陈明亮:“你上山干什么?” 哎,敢情这损贼不是立马就把人整死呵?陈明亮见有缓空,急忙亮出招牌:“我上山找双龙呵,双龙大当家的王景龙是我妹夫!” 那人又仔细上下打量,见这陈明亮油头粉面穿戴光鲜与众不同,心中生疑又问:“王景龙是你妹夫?你姓啥叫啥?” 陈明亮一喜,有门,看样子好使,道:“鄙人姓陈,贱名明亮。不知诸位老兄是干什么的?” 那人道:“你别问,到地方就知道了。” 于是,放了那团丁回去。上来将陈明亮黑布套蒙面,用棍子牵着手,两人一前一后把陈明亮夹在中间往山上领。 陈明亮服从命令,一会儿大跨步、一会儿高抬腿,走了些崎岖蜿蜒磕磕绊绊的路径,不知路途远近,渐闻笑语歌声。到了一处地方,陈明亮听见喊报告,头前的战士举手敬礼:“报告参谋长,这个人说他是陈明丽的哥,要求见首长。”(摘下身上背的匣枪递过来) 王维宇回礼伸手接过匣枪放到桌子上:“快解开。” 战士回身揭去陈明亮的蒙脸黑布套。 王维宇笑呵呵:“你是陈明丽的哥?” 陈明亮眨巴眼睛,见这人中流个头、古铜脸亮眼隆鼻八字黑胡茬面相和善,手拿铜锅烟袋举止沉稳:“是,我叫陈明亮。” 王维宇点点头:“请坐。” 陈明亮:“谢谢。”说着在板凳上坐下来。 王维宇:“我叫王维宇,是汪雅臣的磕头大哥。你上山有啥事,可以跟我说,能办就替你办了。” 陈明亮很意外:“上些年,我听汪雅臣说起过你,你俩是好哥们。汪雅臣、陈明丽呢?” 王伟宇:“我打法人招呼去了。” 陈明亮唧咕唧咕眼睛撒眸,看清这是一座大草窝棚,里面的人有的在擦枪、有的在唱歌、有的在桦树皮上写字、有的在下棋。他心中暗自纳闷惊怪——在这荒山野岭上,这些人怎么不知愁呢?又是唱歌又是说笑又是读书的。在这深山老林里,她们咋这么欢实乐呵呢? 这两个正在说话。陈明丽来了:“哥,你咋来了?累了吧?” 陈明亮叫苦不迭:“这也没有正经道啊,可把我累稀了。” 陈明丽:“我走了,淖藤没难为你吧?” 陈明亮大咧嘴:“没难为?!宋署长被枪崩了,我差点也死了,在监牢里遭老罪啦!” 陈明丽:“你上山干啥来了?” 陈明亮:“咱爸妈被抓起来了,让我上山来劝你们归顺。只要你们归顺了,淖藤保举雅臣当师长,给你们当官的每人升一级。要是不归顺,就把咱爸妈杀喽啊。” 王维宇听后思索着眼睛看定陈明亮,问:“明亮呵,咱们合计合计,派人去救我大爷大娘。你看怎么样?” 陈明亮面现难色,说:“没法救哇,老爷子住的那个地方,转圈是守备队和宪兵队,就算咱们把老人救出来,离山这么远,日本人又是汽车又是马队的,能跑出来吗?” 王维宇点头道:“唔,也是啊。这是淖滕太郎这只老狐狸的毒计呀。怎么办?投不投日本人,可不是小事,这得雅臣和弟兄们商量拿主意。雅臣自从老母亲牺牲,就一病不起迷迷糊糊地。走吧,咱们先看看去吧。” 于是,陈明亮由妹妹领路、王维宇陪同前往病房探视汪雅臣。 躺在炕上的汪雅臣,病容憔悴昏迷不醒。 陈明亮一句话也没说上。 回到队部,大牤子端来伙食摆上桌子,请陈明亮就餐。 陈明丽在一旁作陪。 陈明亮确实早就饿了,打眼一看,三个窝头半黑不黄,豆芽汤。拿起窝头掰了一块,咬了一口嚼了两下,是苞米皮子在嘴里沙拉沙拉发出动静。 陈明丽说:“你是客人,窝头多给了一个。” 陈明亮看这盘野猪肉不错,夹一大筷子送进嘴里,哎呀我的妈呀,这么咸都煞舌头,双龙吃盐不花钱啊?!他的眉头紧皱起来,不吃还饿,吃又咽不下去。他好歹对付吃了点。他像趴卧在刀尖上一样,在山上苦苦熬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去见汪雅臣。 王维宇告别他,昨晚上雅臣发昏,后来用上了一苗老山参,才算被抢救过来了。没办法,弟兄们连夜抬着,陈明丽陪同下山寻访名医去了,你旅途劳累,也没好意思惊动你呀。 陈明亮:“到啥地方去了?” 第67章 处决汉奸 陈明亮点点头:“那是,归顺是一定需要谈判的。” 王维宇:“对呀,早先有的山林队投过去了,不是枪给缴了人给杀了吗?雅臣病得厉害呀,只能这样办啦。” 陈明亮:“雅臣昨晚真发昏了?” 王维宇重重地点头:“你看看,你昨天不是看到人了吗?我昨晚就在身边不错眼珠守着呢,差一点背过气去。后来好歹算是缓过来了。我这个参谋长现在只能当少半拉家,有雅臣在,是他说了算。他要是没了,那双龙队就吹灯拔蜡整个地完戏啦。” 陈明亮见王维宇言语爽利,处事果断明快,一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如此。于是,告别了王维宇等人,匆匆下山。 王维宇派人把陈明亮直送到山下,指与方向路径。 陈明亮累得够呛,来到沙河子,向淖滕太郎详细汇报上山的情况。 淖滕太郎听说双龙同意谈判,大喜,夸奖陈明亮办事得力。他拟定桑谷大尉和陈明亮两人为谈判代表;让陈明亮休息一日,明日再赴山约定谈判的时间和地点。 陈明亮得令,第二天颠颠地又来到了山上。 山上管事的刘云成很热情地告诉他:“参谋长王维宇也后撵找下山去了,现在山上没有主事人了,谈不了。” 还说,王维宇下山时特别交代,谈判的事只好等汪雅臣病好了再说了。要不,弟兄们没有正头香主,谁定主意呀? 刘云成当着陈明亮的面,命令弟兄们,要热情待客,要绝对保证客人的安全。因此,陈明亮被安全地保卫在窝棚里。伙食还是那半黑不黄的窝头、豆芽汤。那站岗的弟兄瞅着很是眼馋,说是客人的伙食管够管饱;山上的弟兄每顿吃多少都限着量呢。 哎哟!陈明亮自思,要是在这山上待个十天半月的,我就剩几根骨头架子下山了。陈明亮见等无时日,只好决定下山汇报。 接到陈明亮的报告,淖滕太郎立即雷霆火炮,命令各大村镇的日伪军、警察署、自卫团,严密搜查捕捉就医的汪雅臣;又向邻近各县发出协查通报。兴师动众忙乱搜捕多日,却是竹篮子打水——空忙一场。 就在这时,边木来电话,要淖滕太郎速返五常县城,与他一道赴省城参加重要会议。 原来汪雅臣和王维宇定下了缓兵之计,敷然推搪。其实汪雅臣和陈明丽,哪儿也没去就在这山上。 陈明亮刚刚下山,汪雅臣就命令刘云成三团在山上训练留守;自己和齐云禄、王维宇带领双龙主力出发西征。 齐云禄和王维宇苦劝:“你身体未完全康复,在带病坚持工作。不如在山上留守养病,身体痊愈复原以后,对全队的工作都是十分有利的。” 汪雅臣无奈只好依从,带领刘云成三团在山留守。 由齐云禄和王维宇带主力部队出发西征。 双龙队主力一路消灭日寇、打击铁杆汉奸来到双城地界,会合了赵尚志抗联三军第二团。同志相见分外欢喜,联合作战会议商定:攻击康家炉中心大屯,消灭自卫团长吴树仁的反动武装。 这个吴树仁是铁了心的日寇走狗,残酷地迫害老百姓,对抗联家属和与抗联有联系的人员,又抓又杀又逼勒钱财非常疯狂,受到日寇的赏识极力支持。 中心大屯深沟大墙,四角有炮台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这天,呼啦啦来了一伙鬼子的马队。 接到通报后,吴树仁慌忙迎接出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接进屋里。 领头的是个日本太君少佐军衔,身材高大魁梧,鼻子上戴金边眼镜腰上左右挎指挥刀和王八匣子,脚上铮亮的高筒皮靴,走路迈步咔咔地。这少佐抬手推了推眼镜,昂头傲慢地坐到桌旁。 家中下人手捧托盘端着带盖的茶杯上来,恭敬将茶杯放在桌上,然后躬身退下。 吴树仁垂手躬身展手示意:“请太君品茶。” 翻译官瞪眼:“太君是来检查你团防务的,请你马上集合队伍,接受视察!” 吴树仁急忙哈腰:“好的,马上集合。” 他快步出门喝令:“全体马上紧急集合!” 院子里哨子声嘟嘟紧催促,不一会儿,近百名自卫团官兵集合完毕。 吴树仁进屋礼请:“太君,请。” 日军少佐、翻译官在前,几名侍卫后随来到队伍面前。 日军官审视队伍:“吆希。”又咕噜了几句。 翻译官转对吴树仁:“太君还比较满意,太君要查看你团徒手搏击能力如何啊?把枪支弹药全在前面架好!” 吴树仁唯命是从,命令:“所有人,把枪支弹药在前面架好!” 团丁们按命令行事,立即将步枪在队前架起来,将三挺机枪和子弹、手榴弹、短枪放在地上,又重新站好队伍。 装扮日军少佐的张忠喜劈手揪住了身旁的吴树仁,装扮翻译官的朴成哲,也亮出匣枪对准了吴树仁。 跟随而来的保安连一排三十多人端着机枪、步枪、盒子炮、举着手榴弹对准了团丁队伍。 炮楼站岗的一个哨兵刚端起枪,就被牛满山甩手一枪打中,跌了下来。 这时候,齐云禄、王维宇、罗大川和三军二团的政治部主任赵一曼,带领队伍飞步冲进院来。 立即将吴树仁捆绑了起来,将团丁们看押起来甄别对待。通知各屯老百姓召开公审大会审判吴树仁。 各屯百姓听说抓了吴树仁,无不拍手称快,老天爷开眼啦! 赵一曼主持百姓大会。 王维宇讲话:“父老乡亲们、弟兄们,日寇的走狗吴树仁,投敌卖国罪大恶极,你们有冤鸣冤有仇报仇,抗联三军和双龙队为你们做主!” 老百姓纷纷血泪控诉,有的被迫害倾家荡产、有的妻女被强奸家破人亡、有的被抓劳工一去不回音信皆无……声声血泪纷纷要求枪毙吴树仁。 不枪毙难以平民愤,决定立即处决汉奸。 对团丁罪大恶极的严惩不贷,罪恶较轻的写下保证书后,视情节轻重予以罚款处置。对没有罪恶史的经教育释放。 忽然,大街上传来枪声。 众人不知何故,齐云禄急忙派人查看。 第68章 冲河买药 原来,院外游动哨发现,有人翻越围墙外逃,当即喝问阻拦。这人是自卫团团副,自岗楼下来悄悄外逃被发现,向岗哨开枪。岗哨还击将团副击毙。 汪雅臣在九十五顶子山治疗养病。每天有陈明丽、周大牤子等人悉心照顾。这天,李文智为汪雅臣把脉诊视后,说:“治雅臣这病缺药了。就是三七、熟地、当归等止血补血的药,咱手里也剩不多了,应该提早预备。” 事不容缓,汪雅臣当即计议分派。 马三强自告奋勇,愿意下山买药。于是,李大夫将购买药品的名称、数量一一开写明白。汪雅臣知曹双全为人灵活机变,特派他襄助马三强走一趟。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早行。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汪雅臣又叮嘱一番;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先就近去冲河街看看,能买到多少算多少;如果买不齐全回来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马三强与曹双全答应着,带上药单银钱腰插匣枪肩背钱搭,收拾停当辞别众人下山。 天还黑麻乎的没亮。两人迈开大步疾行。冲河街是熟地熟路,马三强与曹双全上身披油布,山路蒿草露浓脚步一趟瓦凉沾湿鞋裤,头上树木枝丫伸展一碰哗哗下雨一般。两人体健步快,傍晌午时分就来到冲河街南门外。两人选择稳妥地点藏好枪支,缓步前行四目留神,见南门道旁有两个日伪岗哨。 来到哨卡,搜身验查了良民证,马三强天生豪壮性情昂首阔步进街,曹双全从容随后。进了街里长途跋涉肚中已饥,二人走进一家饭铺坐下来休息吃饭,打算饭后买了药就走以免节外生枝。 两人吃完饭来到药店,马三强搭话递上药单子。药店伙计接过药单上下观看,别的都有独缺三七。二人与店掌柜的讲好,药店抓紧进三七的货,过几天来取。药店伙计照单子抓药,一味一味地称好包上。两人结帐付钱,把药分作两份捆扎停当背起来就走。 他俩先后出了南门未遇阻拦心中甚喜,在藏枪处取了枪支,抬头看太阳时已过午,日暖风和正好行路。两人走着,看见路南边柳林边上拴着一匹枣红色鞍鞯齐整的大洋马。马三强见近处无人,此马必是鬼子之物,意欲顺手牵马回山快当。 曹双全摇手,指画左近必有鬼子,探察明白再说。忽听东南方向离此不远传来鬼子哈哈吆吆的叫唤,还伴有女子的呼叫声。两人对看一眼,扯步奔至树林南边隐身透过树丛观看。 只见三个挎筐的女子,朝南奔屯子惊慌逃跑,后边有五个鬼子张牙舞爪紧紧追赶。没跑多远,落在后边的那个女子被鬼子撵上拽住了。这女子哭叫着与鬼子撕打。 跑在前头的那个高些的女子闻声返身回来救援。 那鬼子一见柳燕春哈哈笑。 柳燕春一扬手就把菜筐扣在了鬼子的头上,野菜、土末子顺着鬼子的头脸、肩膀往下掉。 这鬼子撒开手摩挲脸,嘴“呸呸”地吐。 高个女子趁机拽起那个矮些的女子往南跑。后边的鬼子紧追。三个女子被抓住了俩,那高个女子还在跑。 被菜筐扣过脑袋的鬼子恼羞成怒,下死劲狠追。 这女子像燕子似的轻灵,就见那鬼子伸手眼看抓住了,这女子猛地拐弯躲避,闪了鬼子一个趔趄。 这女子拼命奔跑,三个鬼子前后堵截。这女子东躲西闪,到底被抓住了。两个鬼子抬着她往林子里走,女子的身子在扭动。另外两个女的也被鬼子拖进了树林里。 马三强和曹双全以目会意,“唰”地拽出匣枪,一先一后穿着树空扑了上去。 柳林之中,几个鬼子狞笑着摁着三个姑娘撕扯衣服。 姑娘们奋力抗争。 鬼子们兽欲火炙毫无防备。 马三强和曹双全摸到跟前突然开火,双枪齐响一枪一个登时将五个鬼子尽数撂倒。 三个姑娘挣起身来衣衫破碎双臂环抱胸前,泪痕满面惊魂未定。 这时候,冲河街里传来枪声。 马三强匆忙脱下上衣扔给高个女子,说“愣啥?快往家跑哇!” 两个愣怔的姑娘醒过神来拔腿跑去。 那高个姑娘没跑,说:“谢谢大叔救了我们。” “不用谢,你快穿上跑吧。”马三强说着和曹双全拆解收集鬼子的枪械子弹。缴获四支步枪一支短枪,两人各背上两支大枪,马三强把那短枪背上。姑娘已穿上了衣裳,抢上来拎子弹盒:“我帮你俩拿。” 枪声渐近,三人急急地顺着树林子往东南跑。跑了一阵子不见鬼子追来,三人朝南疾行。 马三强问:“你是哪个屯子的?” 姑娘答:“北城子的。” 马三强说:“你傻呀?这不都过了你们屯子了吗?你还往哪走哇?把子弹盒给我,你回家吧。” 姑娘无奈,把子弹盒递过来。 马三强接过子弹盒,和曹双全大踏步回山。 这两个在头前走,姑娘在后边跟着。他俩跑;这姑娘也跟着跑。 马三强站住脚,问:“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回家呢?”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俩姓啥呢。” 马三强头一梗:“真啰嗦,告诉你吧,我们俩是双龙的。” 姑娘道:“你不说我也猜你俩八成是双龙的。两位救了我们,我总该知道大恩人姓啥叫啥吧?” 马三强说:“好好,告诉你,我姓马、他姓曹。” 姑娘微笑道:“这倒好记,马曹。” 马三强急了:“什么马槽哇?!你这人有毛病呵?去去去,回家吧。” 曹双全原本就是一副笑模样,听这两人对话,撑不住哈哈大笑。 这姑娘来劲了:“我不回家,跟你们俩上山!” 马三强没好声气:“你跟我们上山干啥去?” 姑娘不愿意了:“你小看人!兴你们抗日,不兴我抗日呵?我知道你们山上有不少女兵,怎么不要我呢?” 马三强笑起来了:“好,有胆气!唔,你敢使菜筐子扣小鬼子脑袋,不赖歹!你多大了?” 姑娘高兴眉眼含笑:“十八了。” “唔,叫什么名字?”马三强问。 姑娘答:“我叫柳燕春,柳树的柳,燕子的燕,春天的春。” 马三强收笑扳脸:“好好,我说你这个柳燕春,抗日必须服从命令。我们今天不能带你上山。” 柳燕春大瞪着两眼着急地问:“为什么?” 第69章 明亮劝降 第69章 明亮劝降 曹双全帮着解释:“你参军抗日我们欢迎。不过,你应该先跟家里的人说一声。要不,你就这样上山了,家里人不急坏了吗?” 柳燕春觉得这话在理,说:“那,我把布衫还给你吧,傍黑天该冷了。” 马三强说:“没事,不能冷。布衫送给你了。这回妥了吧?” 柳燕春点头答应。 马三强和曹双全两人昂然回山。 柳燕春呆呆地伫望着,直到望不见那英武的身影了才转身回屯。人生旋涡中第一次相逢,就碰撞飞溅出绚丽的浪花。 马三强和曹双全疾奔回到山上。李大夫按方子把药配齐。陈明丽将药煎好服待汪雅臣服下,拿过毛巾为汪雅臣擦嘴。房内无外人,汪雅臣抓着陈明丽的手:“明丽,老爷子、老太太让鬼子抓起来了,俺还病怏怏的。” 陈明丽任由汪雅臣紧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你可千万别上火,听说,啊。我寻思,投降那条道咱高低不能走。鬼子呢,一时半会不能杀两个老人。他们留着两位老人能拿捏咱们呢?他们真把老人杀了,那不更让咱们添了仇恨吗?” 汪雅臣:“唔,是这么个理。” 陈明丽接着说:“等时间长了鬼子那头松了,咱们想法把老人救出来呗。最要紧的,你病好了漫天的云彩就全散了。是不是?你说呀。” 汪雅臣目不转睛地看着听着不由地笑了,紧答应:“是,你说的太对了。” 柳燕春回家说服了爹娘。第二天,让老爹陪着上九十五顶子山参军来了。 刘云成接待了他爷俩。 柳老爷子要求见马三强和曹双全一面。 刘玉成打发大牤子把两人找来了。 柳老爷子当面送还了马三强的布衫,感谢救命之恩,拉着马三强和曹双全的手夸赞侠义英雄。 刘云成安排柳燕春给李青玉当助手。 柳燕春人机灵又勤奋好学,每日里跟李青玉学习医疗救护知识,得便就请马三强教她射击、投弹、刺杀等军事技术,成长迅速。 一交立冬封地时节,王维宇和齐云禄率领双龙主力回到九十五顶子山,休整部队。 汪雅臣病体康复。王维宇等人商量,为汪雅臣和陈明丽举办婚礼。 双龙队喜气洋洋披红挂彩。 队部门口,王维宇、朴成哲和几个战士在张贴大红对联,上联是,抗日夫妻志同道合,下联是,恩爱伴侣天长地久,横批是,抗日救国。 两个战士领着一个黑布蒙面人来了。 王维宇一看,就知道是陈明亮上山来了。 战士向王维宇敬礼:“报告首长,陈明亮来了。”他说完把手中匣枪递上来。 王维宇还礼,接过匣枪。 这时候,另一个战士揭去了陈明亮的蒙脸黑布套。 陈明亮:“王大哥!” 王维宇答应:“明亮来了,累了吧?快进屋歇歇。”他转对朴成哲:“成哲,你去告诉一声,让别人布置新房,让首长和明丽回来。” 朴成哲:“是。”(转身快步走去) 王维宇和陈明亮走进屋来,王维宇把手上的匣枪放到桌子上:“你坐,他俩一会儿就回来。” 陈明亮在桌子旁的凳子上坐下来。 王维宇拿起桌子上的碗,在旁边一只木水桶里舀了水:“渴了吧,喝水。” 陈明亮接过水碗:“谢谢王大哥。”(慢慢喝水) 陈明丽在前、汪雅臣随后进屋来。 陈明亮站起来。 陈明丽欢喜来到哥哥面前:“哥,你咋来了?” 汪雅臣:“哥,你来了。” 陈明亮点头。 汪雅臣:“哥,你饿了吧?” 陈明亮点头:“这山道太远、太难走啦,是累得够呛,也真饿了。” 汪雅臣:“大牤子!” 周大牤子应声进来:“首长?” 汪雅臣:“你去伙房,给大哥打一份饭。” 周大牤子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汪雅臣:“大哥,明丽陪着你吃饭,我和王大哥还有事儿。” 陈明亮:“行,你们忙去吧。” 汪雅臣目视陈明丽:“你陪着大哥说说话。” 陈明丽点头:“嗯。” 汪雅臣和王维宇走出门去。 陈明丽:“哥,爸妈都好吧?” 陈明亮:“都好。爸妈倒没咋的,就是想你,爸唉声叹气,妈老是哭。” 陈明丽心里难受眨巴眼睛鼻音:“嗯……” 陈明亮:“明丽,在这大山里头,你习惯吗?” 陈明丽:“刚来的时候,觉得山里头发闷,可是和抗联战士们在一起,可乐呵了。” 陈明亮:“我上山来的路上,听见有练拼刺刀的、有下象棋说说笑笑的,还有唱什么冒着炮火前进的、我就纳闷啊,他们一个个咋不知道愁呢?” 陈明丽:“这是啥话呀?双龙的弟兄,活着不当亡国奴,死为抗日救国无憾怨,都是一敲当当响好样儿的!” 周大牤子端着饭菜进来放到桌子上:“大哥,请吃饭吧。姐,我在外头,你有事喊我一声。” 陈明丽:“中,你去吧。” 周大牤子转身出去了。 陈明亮仔细看桌上饭菜:“明丽,这窝头黑不黑、黄不黄的,干净吗?” 陈明丽:“哥,就这条件,这饭菜咱们能吃得舒坦啊,要是在小鬼子手底下,再好的吃喝能咽得顺当吗?哥,你来得正好,明天,我和雅臣结婚。” 陈明亮:“哎呀,你俩结婚?日本人三天两头来讨伐,能有好日子过吗?来的时候,爸妈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接你回家!” 陈明丽明确表态:“我不回去,我在雅臣身边很踏实。小鬼子是属狼的,你不揍痛他,他不知道厉害!” 陈明亮坚持:“明丽,结婚也行。你好好劝劝雅臣吧,别在山上遭大罪了,一块儿下山归顺得了,雅臣还能当大官,淖藤太君说了,让他当国军师长。咱们全家老少都沾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陈明丽反对:“哦,是淖藤太郎让你来劝投降啊?小鬼子的话你也信?劝降的话我张不开嘴,雅臣绝不会当汉奸!” 陈明亮极力劝说:“不当汉奸也犯不上拼命啊?谁愿意抗日谁抗去,咱们老少团圆溜边过日子呗。你在山上闹腾出事来,爹妈咋活呀?赶紧回家!” 陈明丽据理力争:“我要是回家,淖藤太郎能让咱家消停吗?我不从他。他把我杀了,爹妈咋活呀?” 第70章 生死不渝 第70章 生死不渝 陈明亮说服不了妹妹,发火:“明丽,你咋不进盐酱,咋这么犟呢?!” 陈明丽:“哥,这是明摆着的道理,你咋不明白呢?!” 兄妹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人气鼓鼓陷入沉默。 汪雅臣和王维宇走进三团团部。 刘云成起身迎接:“队长、参谋长,有任务?” 汪雅臣点头:“坐下说。” 汪雅臣和王维宇坐在床铺上。 刘云成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汪雅臣问:“你的伤咋样了?” 刘云成回答:“好多了,不碍事。” 汪雅臣说:“情况是这样,接到情报,舒兰、蛟河、苇河、珠河和五常的大批日伪军,从五个方向朝我们根据地扑来。来者不善啊,咱们得早做准备呀”。 刘云成:“首长,有啥任务,就下命令吧。” 汪雅臣点头:“我和参谋长商量了一下,为了机动灵活跳到外线打击敌人,决定把山上的伤病员全部转移到秘密医院去。考虑三团的建制没有完全恢复,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团,今天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刘云成站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王维宇:“你坐。” 刘云成坐下。 王维宇接着说:“你团进出秘密医院,一定要严格按照规定执行。” 刘云成:“是!” 汪雅臣:“伤病员送到以后,三团就在外围游击策应其他各团。” 刘云成:“是!” 陈明亮躺在地窨子草铺上,辗转反侧似梦非梦,越想越头痛,心绪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撕扯不清: 一会儿,淖藤太郎拍着桌子:“我为什么没有杀你?!你必须立功赎罪!” 一会儿,玉枝子甜蜜亲吻上来:“我海枯石烂心的不变……” 一会儿,陈明丽:“哥,我和汪雅臣跟抗联八军的弟兄们,团结一心决不当亡国奴、不当卖国的汉奸!” 一会儿,是被幽禁的爸妈那愁苦的面容。 一会儿,淖藤太郎咧嘴嘿嘿笑:“他们不归顺,那就斩首!只要你杀了汪雅臣,县长就由你来当,你全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陈明亮在睡梦迷糊中被妹妹召唤醒了,起来和汪雅臣、王维宇等人一起吃晚饭。 饭后,王维宇请他去看了妹妹、妹夫的新房,说些有关她俩结婚的事情。陈明亮只是哼哈答应。王维宇请他写幅喜联,他推说头痛,回窝棚倒头躺下。 陈明亮翻肠搅肚半睡半醒胡思乱想,恰似怀揣二十五只耗子,那是乱糟糟百爪挠心:妹妹不听劝;汪雅臣决不投降;杀死汪雅臣难以下手;不杀汪雅臣回去交不了差…… 他云山雾罩辗转呻吟。可叹我陈明亮竟然弄到这步天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进退两难!一幅幅画面想推却无论如何推搡不开,走马灯似的强硬闪现: 一会儿是淖滕太郎狂舞指挥刀:“撕啦撕啦的有!” 一会儿又闪出汪雅臣挥枪大吼:“把小鬼子打出去!” 一会儿是妹妹从小跟在他身后“哥呀哥呀”地叫着,帮着爸妈种地操劳家务供他念书的身影。 一会儿又是玉枝子脂香粉红的软语娇笑…… 陈明亮忽地从草铺上坐了起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必须杀死汪雅臣!他摸了摸身上的淖藤太郎给他的毒药小瓶,想来想去觉得不妥。小丽和汪雅臣一块儿吃饭,弄不好岂不拐带了妹妹?看来,只好看准机会开枪打死汪雅臣。 什么时机动手呢?汪雅臣身边老不离人,特别是那个周大牤子贼鬼,不拿正眼珠子看人,时刻不离汪雅臣左右。整不好冒失了,自己的命也搭上了,不合算!晚上呢?不和汪雅臣睡在一起,他的窝棚门口有岗,里头昏黑怎么下手?越快越好,不能过了明天。明个早饭后,人们闹闹嚷嚷张罗办喜事,人多更难下手啦。唉,难死啦!真得手了,怎么办?赶快钻树林子往山下跑啊。妹妹那头怎么安排呢?唉,实在顾不过来了,就得这样了,等汪雅臣人没了,再慢慢想法劝妹妹回头吧…… 他又躺下左右折腾,扯被子蒙上头却迷糊睡过去了。 陈明亮忽悠醒来,见天已经大亮。他急忙起身,匆匆奔进队部里。 清晨,汪雅臣、王维宇和朴成哲从队部走出来。 王维宇:“雅臣,我和成哲去看看三团转运伤病员情况。” 汪雅臣:“你歇歇,俺去。” 王维宇:“哎,你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所有的事由我和成哲张罗,你就好好的当新郎倌,啊。” 汪雅臣微笑:“好吧。” 陈明丽走上来——流光的黑发上簪戴着一朵红花,妆新粉红色的衣裤雅致合身,越发衬托容光焕发:“大哥。” 王维宇:“哎哟,看看我弟妹,仙女下凡巾帼豪杰!(转对汪雅臣)雅臣,你呀,可是真有福哇!” 汪雅臣咧嘴笑:“俺傻人有傻福呗。” 王维宇和朴成哲大步走去。 陈明丽微笑:“哥回来了?” 汪雅臣:“刚进屋。” 陈明丽转身进屋。 汪雅臣精神抖擞面对东方金红的天空练习拳脚。 陈明丽给哥哥端来洗脸水:“哥,洗脸吧。” 陈明亮过来洗脸。 周大牤子:“丽姐,我打饭去了。” 陈明丽扫着地:“你去吧。” 陈明亮魂不守舍,摩挲了一把脸,拿起手巾擦抹了两下,扔了手巾出去了。 陈明亮走出军部,转眼珠观察,见汪雅臣正在面对东方挥拳飞脚。他疾步走到旁边大树贴身树后掏出匣枪,呼吸急促手臂颤抖掏出匣枪叫开了机头。 陈明丽端着铜盆出门倒洗脸水,哥呢,才出去怎么没影了呢?她撒眸看见了大树旁的哥哥,正冲汪雅臣抬手举枪。 “雅臣——!”陈明丽呼喊着像离弦的箭,像展翅的鹰,飞扑汪雅臣。 一身书生气,陈明亮从当警察到进特别搜查队,没参加过像样的战斗,也没动枪动刀杀过人。他今天枪杀的这个人,是他儿时的伙伴,是他妹妹的心上人,是提起来叫日伪丧胆的双龙队长汪雅臣。 他身颤手抖从掣出匣枪到瞄准击发,未免就迟缓了那么一点儿。 “砰!”不应该响的枪响了,罪恶的枪响了,难以挽回的枪响了!陈明丽扑到了汪雅臣的身前,一枪打中了陈明丽的后背。 第71章 含笑从容 陈明亮没有逃跑。他两眼无神懵了,他木呆呆地站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开枪竟然打中的是妹妹! 一声枪响,全山皆惊。 人们慌急奔来,看到了这出人意料令人心碎的一幕。 队部窝棚门口,汪雅臣抱着中枪的陈明丽在呼叫:“快!快去找李大夫!” 有战士答应着飞跑而去。 陈明亮垂头木然站在坡下垂手提着枪。 周大牤子扔了饭菜飞奔而来。 朴成哲擎枪扑上去擒拿陈明亮。 陈明丽在汪雅臣怀中微微睁开了眼睛,声音断断续续地:“雅臣…让……哥…走……咱别…自残……骨肉……” 汪雅臣两眼喷火,吼:“让他滚犊子!” 陈明亮听到了叫他心碎的妹妹微弱的声音,也听到了汪雅臣放他逃生的吼声。他转过身迈出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 陈明丽紧紧依偎在汪雅臣的怀里,一只手抓扯着汪雅臣的衣服,微笑着:“雅臣哥…盼……盼到…这……一天了…小…时候…咱们……打…萧……天佐…大了……打……鬼……”声音渐渐低微。 汪雅臣觉得陈明丽的身子一颤,抓扯衣服的手松了,她那美丽灵透澄澈的杏核眼,缓缓地把欢笑把幸福满满地关上了——她面含甜蜜笑对蓝天,像是在闭目回味那些童年的趣事。 “明丽!明丽啊!……”任凭汪雅臣凄厉悲呼,任凭人们悲愤泪流,也改变不了陈明丽凝成的永恒的微笑。 这时候,李青玉当先,李文智随后急急跑来屈膝上手摸脉,心脏已停跳没脉了。 李文智回生乏术心酸长叹老泪流淌。 李青玉怆然泪下。 陈明亮听到了汪雅臣撕心裂肺的悲声,站住了脚步。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打死了妹妹!两行眼泪无声地簌簌流下 。 周大牤子飞奔上来,掏匣枪对准了陈明亮。 陈明亮浑身哆嗦着停止了脚步,垂手提枪站着一动不动。 战士们纷纷围拢上来,长短枪对准了陈明亮。 这声罪恶的枪响,竟令全山的抗日军民震动。 王维宇、朴成哲慌急跑来,齐云禄、张忠喜、罗大川、郑长锁、魏永江、马三强、李青玉、牛满山、周大牤子、二牤子、周顺、周婶、周苓子、季月华、史小媛、彭二丫、柳燕春、刘万有的老娘、刘万有、小柱子等人和参加婚礼的亲厚人士、前来贺喜的创江南等队头的首领、周围的抗日民众,一个个先后急急围拢上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惊骇泪涌。 汪雅臣抱着陈明丽转身对着陈明亮:“陈明亮!看看你妹妹吧,她说不能自残骨肉让你走!俺们抱团打鬼子,明丽义无反顾替俺去死,誓死不当亡国奴的,都能替俺去死!俺替战友们去死也眉头不皱!你当汉奸杀同胞、杀你亲妹妹,你还是人吗?!” 不远处,陈明亮身体悸动,提着张着机头的匣枪,缓缓转过身来,慢慢地举起了匣枪。 汪雅臣身旁愤怒的战友们,齐刷刷举起了长短枪对准了陈明亮。 陈明亮站在不远处,举枪冲着自己的脑袋悲号凄厉:“明——丽——” 枪响了,“砰!” 陈明亮应声栽倒,脑袋溅血鲜红。 早晨,军部门前。 金亮艳红的霞光洒在陈明丽身上,洒在怀抱着陈明丽坐在地上的汪雅臣身上,洒在黑压压的抗日军民身上。 汪雅臣眼含热泪语声悲切颤动:“明丽……咱俩结婚仪式…现在开始,放鞭炮!” 刘老娘流泪悲声:“景龙啊?” 刘万有:“兄弟?” 刘柱儿:“叔?” 抗日军民:“首长?” 汪雅臣抬起头挺直上身语气坚定:“放鞭炮!” 王维宇招手:“快,放鞭炮!” 周大忙子使木杆举起了长鞭,朴成哲点燃,嘎嘎叭叭地响…… 汪雅臣:“拿酒来!” 王维宇招手:“快拿酒来!” 周大牤子拿来了酒壶,把一个酒盅递给汪雅臣。 汪雅臣接过酒盅,放到了陈明丽的手上。 周大牤子执壶,把陈明丽手上的酒盅斟满。 汪雅臣的手托着陈明丽的手:“明丽,这头一杯酒,咱敬为抗日牺牲的烈士!(托着陈明丽的手将酒慢慢浇奠)烈士英灵不灭流芳千古,鼓舞抗日军民杀敌保国打胜仗!” 周大牤子又把陈明丽手上的酒盅斟满。 汪雅臣:“明丽,这杯酒,咱敬升天的和健在的老人!(托着陈明丽的手慢慢浇奠)老人家知道咱俩今天结为夫妻,一定非常欢喜。” 周大牤子再把汪雅臣和陈明丽手上的酒盅斟满。 汪雅臣:“明丽,今天大喜的日子,咱俩喝交杯酒。(手托着陈明丽的手将酒盅送到陈明丽的嘴边)明丽,你先喝吧。(说着把酒盅底儿慢慢地抬高,酒从陈明丽嘴边缓缓流走,再把酒盅放到陈明丽手上,周大牤子把酒盅斟满。)明丽,该俺喝了。(手托着陈明丽的手把酒盅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明丽,从现在起,你就是俺的结发妻子,也是俺汪雅臣一生唯一的妻子!” 苍山静默,森林肃立,众人悲泣失声…… 备好棺木,周婶主持,汪雅臣亲手将陈明丽入殓。刘柱子顶灵发葬。 树木环护的向阳墓地,坟墓前立着一块木板墓碑,大字写着——爱妻陈明丽之墓。 墓前,王维宇、齐云禄、朴成哲、牛满山、李青玉、周叔夫妇、刘家三代、张忠喜、罗大川、魏永江等戴孝各团团长和创江南等站在汪雅臣左右。身后黑压压戴孝的军民。 汪雅臣:“战友们,同胞们,小鬼子妄想屠龙,广大抗日军民是杀不完的!俺们掩埋了亲人的遗体,继续英勇战斗!俺们双龙、中华神龙,永远生生不息,龙腾九天!” 吼声震天动地山谷回应:“生生不息,龙腾九天!……” 队部里,各团团长、保安连连长牛满山、医疗队长李青玉在场。 王维宇主持召开作战会议:“大敌当前,各团要严守纪律、服从指挥,团结战斗、多杀鬼子为牺牲的战友和乡亲们报仇!下面,请首长布置任务。” 第72章 排风杀敌 汪雅臣站起来:“小鬼子想把咱们围歼在九十五顶子山,咱们呢?不跟小鬼子拉开架子打阵地战,跳到外线去,用咱们的长处打击鬼子的短处,解决冬装、药品,补充弹药和粮食。现在,俺命令,保安连!” 牛满山腾地站起:“到!” 汪雅臣:“你连全部打头阵,突破封锁线!” 牛满山:“是!” 汪雅臣:“一团!” 一团长张忠喜站起:“到!” 汪雅臣:“命你团担任后卫,掩护各团突围!” 张忠喜:“是!” 汪雅臣:“二团、炮团、四团、五团!” 罗大川和各团团长长依次站起:到! 汪雅臣:“命令你们各团,紧跟保安连协同作战,奋勇杀敌一往无前!” 各团长:“是,奋勇杀敌、一往无前!” 汪雅臣掏出怀表看:“现在是六点五十分,各团回去集合队伍,八点整准时出击!” 各负责人一起:“是!” 山路上,牛满山、朴成哲鬼子军官披戴,率领全部鬼子装束的保安连,步伐整齐咔咔地往前走。 前边出现一个哨卡,有七八个鬼子、十来个伪军,支着一挺歪把子。 保安连精神抖擞向前进。 鬼子日语喝问。 朴成哲日语回答。 鬼子放松戒备。 保安连咔咔地走进哨卡。 牛满山一声鸟啼,猛刺鬼子机枪手一刀毙命。 战友们迅猛一起动手,眨眼间一枪没放全部解决。 战士们扛起歪把子,带上鬼子的弹药继续前进。 保安连咔咔整齐在前。 汪雅臣带大部队跟进。 前面出现山中谷底,连绵一片鬼子的帐篷。有鬼子在自由活动,一队全副武装的鬼子在巡逻。 保安连咔咔接近。 牛满山一声鸟啼,挥枪开火,一个鬼子应声倒地。 战友们机枪横扫鬼子巡逻队、长短枪砰啪射击,手榴弹甩进帐篷爆炸…… 鬼子惊慌还击。 汪雅臣率大部队冲来,挥枪大呼:“为战友报仇,冲啊!”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友们龙腾虎跃嗷嗷杀敌突围…… 却说章排风和周苓子、季月华等被服厂人员,掩埋了缝纫机等重要物资后,随大部队突围。眼见大批的日伪军扑来,章排风怒不可遏,薅抓起一棵坑沿上倒歪的榆树。这棵榆树碗口粗细枝丫和树根都有,她感觉正称手合适,抄起来呜呜地扑向敌人。 她听不清周苓子等人的焦急呼喊,面前是亲人和战友惨死晃动的身影,舞动榆树飞扫猛砸。那榆树枝条像大扫帚,呜地一下子扫到了一帮鬼子,回手抡树根砸下。有几个鬼子被扫砸成一堆,树根泥土纷纷撒落。有一个鬼子开枪打中了她。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大踏步抡大扫帚尽力横扫,“呜”,又一帮鬼子头伤脑残腿瘸胳膊折。鬼子和伪军惊惶逃窜。 她猛然看见了一个鬼子官,是淖藤太郎举着指挥刀前来指挥封堵突破口,就抡动榆树疯扑淖藤太郎。 眼见鬼子官就在面前,她嗷嗷飞扑怒吼:“小兔崽子,往哪儿跑?!” 淖藤太郎哪里见过如此凶神恶煞般地惨烈?他惊呼逃窜急嚎,猫子头等人也龇牙咧嘴惊惧躲避喊叫。又一个鬼子端枪射中了张排风。 张排风身体一激灵,把手中榆树尽力向淖藤太郎砸去。“呼通”,一声响亮只差那么一点点,榆树险些砸中淖藤太郎,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就见张排风从腰间拽出两颗手榴弹,猛地扯出烟来。 一个鬼子手中的机枪朝章排风连续发射。 “轰!”女英雄化成了辉映天地的金光。 周苓子、季月华热泪流淌呼喊着英雄的名字,双双向敌寇投出了手雷,转身奋勇和弟兄们突围而去。 汪雅臣率领双龙队突出日伪的包围后,安置疏散了伤员和群众,然后向北转战汇合了赵尚志的抗联第三军第三团。两军联手巧攻突袭以极小的伤亡代价,夺取了鬼子铁路线上的小九站,缴获了日伪的大量布匹、棉花和其他物资。 接着,汪雅臣、王维宇、齐云禄召集双龙各团团以上干部,和三军第三团团长张连科、政治部主任侯启刚,共同研讨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干部们分析认为:帽儿山东的蜜蜂车站为日伪军提供着后勤补给。如果拔掉这颗毒钉,切断敌人的补给线,对破坏鬼子的移民并屯、粉碎“大讨伐”,无疑将会起到巨大的作用。因此,决定集中力量拿下蜜蜂站。立即派出侦察员,化装潜入蜜蜂站进行侦察。傍晚,侦察员回来报告:鬼子重兵防守蜜蜂站,工事坚固戒备森严。 双龙队自建队以来,始终以避免攻坚以巧攻智取为上。这次攻打蜜蜂站,仍然谋划以奇兵偷袭,争取一举突袭成功。 兵力配置,三军三团在站北主攻;双龙炮队配合张忠喜一团在站南主攻;罗大川二团摆在站西警戒帽儿山方向,准备打援;四团在站东警戒乌吉密、珠河县城方向,准备阻击敌人援兵;五团为总预备队。 当晚,双龙抗日义勇军各团遵令早早就寝养精蓄锐。半夜时分悄然起床,饭后检查武器弹药,各团整队乘着惨淡月色,静悄悄逼近蜜蜂站进入战斗位置。 这夜,前大半夜有月亮,拂晓前月落昏黑露水浓重。凌晨三时整,义勇军掐断敌人电话线,按预定计划向站内摸进。 站南担负主攻的一团,由参谋长魏永江率领主力一连打头阵。一排长和战士们轻手轻脚摸向村头岗哨,在解决鬼子哨兵时被街内巡逻队发觉。鬼子们立即开枪,双方对打起来。一排长率领战士们向街内猛冲,遭到敌人工事里的机枪火力猛烈地阻击。 这时站北方向也打响了。站内敌人相当警觉,枪响后迅速地投入了战斗。马三强和炮队的弟兄发炮击敌,一炮就把鬼子的一个火力点炸哑巴了。一连长高连顺和战友们爬起来冲锋,遭到又一个碉堡的猛烈火力阻击。 第73章 血战蜜蜂 敌人的轻重机枪“咕咕”像刮风一样扫射。鬼子从房上房下工事里多角度交叉构成火力网,杀伤我攻击部队。一连战士与敌人对射,甩手榴弹炸。马三强接连发炮又炸掉敌人的一个火力点。敌人的火炮猛击我攻击部队。狡猾的鬼子依仗他们的炮火占绝对优势,分出几门炮专门轰击压制我炮,炮弹在我炮位附近连续爆炸。我炮被迫转移炮位,刚打几发炮弹,敌人的炮弹跟踪又来了。 马三强连连吼喊,轰的一炮将鬼子的一挺狂喷火舌的重机枪炸掉了。敌炮弹在我炮周围“轰轰”炸响。炮队副队长范子义建议:“团长,换炮位吧!” “跟小鬼子拼了!”马三强吼着发炮,“咣!”的一炮,炮弹在鬼子的火力点上爆炸了。 王维宇抢上来命令:“快转移!” 马三强红眼了疯了一样,放放放!俯身抢起了炮弹。柳燕春发疯扑上,猛地推开马三强,和王维宇、范子义、炮队战士们七手八脚将迫击炮和炮弹转移。刚走出不远,“轰”地一声,一发炮弹在原来炮位上炸开了。 好险!稍迟片刻就炮毁人亡!一块弹皮将马三强的肩头擦伤。柳燕春埋怨着急急为他包扎。刚包扎上,马三强又扑上去放炮击敌。 鬼子火力猛烈,街道上摆布了铁丝网路障。义勇军战士奋勇与鬼子拼杀,一点一点地向前啃进。鬼子们顽抗死守。 一连长高连顺冲锋中中弹牺牲,战士伤亡惨重。 二连冲上来接着猛攻。 双方激战,蜜蜂站像一锅咕嘟嘟翻花窜浪的热粥。 天不知不觉大亮了,攻击失去了暗夜的掩护。仗打得异常艰苦,战斗成胶着状态。东西两个方向哨探的飞马来报:敌寇从帽儿山、乌吉密方向来增援的车队马上就到,已能远远望见车队行进尘土滚滚冒烟咕咚。 汪雅臣当机立断,派人火速通知三军三团;同时命令双龙各团立即撤出战斗;马三强炮团发炮掩护撤退。“轰”、“轰”,炮团把停在车站上的车皮打炸了。原来这是鬼子昨晚运到的军火,被炮弹命中引发连环巨响。“轰隆隆”炸天崩地烈火腾空浓烟蔽天,炸得鬼子鼠钻狼窜。 日军防守蜜蜂站的岩月师团的伊滕部队遭到重创,差点被双龙义勇军和三军三团吃掉。 伊滕惶恐向岩越报告战况:判断攻打蜜蜂站的抗日力量勇猛强悍,必有名将指挥。他们以低劣的武器进攻如猛虎扑食轰雷掣电,撤退似蛟龙入海潜踪息波。 这次战斗双龙义勇军付出了重大代价,模范连长高连顺等六十余人牺牲,全军悲痛不已。 双龙部队与三军三团主动撤出战斗,转向双城东部地区活动。数日后,赵尚志率三军司令部直属部队和二团来与双龙和三团会合。 汪雅臣闻知赵司令来了,急急地上前迎接。两人有近一年的时间没见面了。今日一见,汪雅臣敬礼后两双大手紧紧地热握着问候。赵尚志与双龙队的主要领导人一一握手,说着话话锋就转向了对当前抗日形势的探讨分析,商议应采取的对策。 三军二团政治部主任赵一曼,精明干练性情豪爽平易近人,被双龙队的弟兄们称为赵大姐。赵一曼特别地吸引着李青玉、季月华、柳燕春、周苓子和史小媛、彭二丫等姐妹们。在行军作战的间隙里,在房东的炕头上,在树林中,赵一曼经常和姐妹们围在一起促膝谈心,谈抗日救国、谈妇女自强……赵大姐的话语使姐妹们心胸开阔面前敞亮。教学唱歌是姐妹们相聚的重要内容。赵大姐教姐妹们唱红旗歌、唱国际歌…… 赵尚志主持召开了三军和双龙队团以上干部会议。会议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研讨如何粉碎敌人的“三光”政策和即将来临的日伪军秋冬季“大讨伐”。赵司令作了总结讲话:“日伪军杀大沟,搞集团部落,目的是破坏我们的抗日根据地,割断我们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我们必须针锋相对,尽可能地恢复根据地,扩大游击区,开辟新的根据地,有条件的向平原地区发展……” 汪雅臣很钦佩赵尚志的军事指挥才能。他认为赵尚志具有敏锐的对敌我斗争形势发展的前瞻眼光。这对于抗日武装少走弯路发展壮大,极其重要。 双龙队发动群众宣传抗日,在土牢里救起了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青年——康洪久。 汪雅臣让李青玉为他施药救治。 在分配缴获物资的时候,赵尚志对双龙队优厚照顾。汪雅臣竭力推辞。赵尚志要他收下,指出双龙队伍的根据地已遭日寇的严重破坏。我们在思想和物资上都要有所准备,准备战胜更大的困难,应付更险恶的局面。他指示三军三团和双龙部队尽快返回五常东南部山区,恢复根据地。 李青玉等人来和赵大姐话别。姐妹们意重情长难舍难离。赵大姐勉励姐妹们勤奋学习英勇战斗争取更大胜利。她挥笔写下八行诗句,赠与姐妹留念。 姐妹中李青玉文化最高,她捧起来铿锵诵道:“书赠诸姐妹: 齐心抗日驰战马, 白山黑水是我家。 男儿奋勇上战场, 女子踊跃把敌杀。 誓志忠贞兴祖国, 热血满腔沃中华。 满目英杰除敌寇, 喜看旌旗飞红花!” 赵大姐坚定的信念、火一样的激情鼓舞激励着姐妹们。姐妹们整装随队出发。赵大姐前来送行。 姐妹们互相招手致意,奔赴新的战场。五姐妹哪里知道,这竟是和赵大姐的最后一面——赵一曼于当年十一月在春秋岭战斗中负伤被俘,狱中坚贞不屈,刑场上高唱红旗歌英勇就义。 双龙义勇军回师九十五顶子山。队伍行至半途,汪雅臣命郑长锁带一个排前往椴树岭地区,接伤员小分队回山。 第74章 重建密营 双龙主力回到山上一看,到处都是劫后残痕。山头岗坡挺立着战火烧炙过的发黑的树木,敞露着炮弹炸出的坑洼,居住的地窨子遭到破坏。 弟兄们重建密营,把掩埋的粮食等物资挖掘出来,把掩藏的山泉、水井重新开掘出来,把被敌人破坏的地窨子重新挖掘搭建。汪雅臣和王维宇同弟兄们一道,在欢声笑语里挥汗大干。 战士们把在山下割的,准备用来苫队部房盖的茅草背上山来,大家开始休息。 柳燕春和史小媛他们一帮人坐着说话。炮队副队长机灵鬼范子义着急忙慌地走过来说:“柳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柳燕春一怔,问:“什么大事不好了?” 小范嘴一咧:“反正我跟你说了,是我们马团长,他那脾气你也知道,你去看看吧!”他说了半截话回身就走人。 柳燕春急问:“你们马团长咋的了?” 小范脚步不停:“你快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吗?!” 柳燕春眨巴眨巴眼睛,起身跟着小范朝前走。走不多远,她看见刘云成正在给马三强剃头。旁边有剃完的,有没剃的,都是炮团上的人。原来这帮人打赌。范子义说能请来柳燕春;不少人说他请不来。这时候小范拍手打掌欢庆胜利得意忘形:“嗷,我赢喽!把老马嫂子请来喽!” 没等他再蹦高,柳燕春一把把他大耳朵揪住了:“好淘气包!你叫我什么?!” 小范歪头咧嘴紧紧鼻子:“我叫你柳姐、好柳姐、亲柳姐……” 柳燕春手一使劲:“啊,你刚才叫什么?” “哎哟…团长你看看…给我求个情呵!” 马三强笑道:“该,谁让你得瑟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 小范央求:“好柳姐…我刚才叫你老马嫂子。” “你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柳燕春松开手。小范摩挲着耳朵一本正经地说:“柳姐,不是我不敢。我再想招呼你老马嫂子,也招呼不成了。” 柳燕春一愣:“因为啥呀?” 小范说:“你看看呵,我们团长出家剃成光蛋子和尚头了。这和尚不兴娶媳妇,我还能叫上嫂子吗?” 柳燕春斥道:“胡说八道!” 小范嘻嘻笑:“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呵。我不胡说,那还得管你叫老马嫂子。老马嫂子!” 柳燕春刚想来揪耳朵。 范子义大喊着捂着耳朵逃跑。惹得大伙哄笑。 淖藤太郎率部虽然占领了九十五顶子山,却占了一座空山。所部伤亡惨重,他向关东军总部报告——捣毁了顽匪双龙队的巢穴,占领了九十五顶子山。 可总部只是草草敷衍官话十足,没有实质性地奖赏他的功绩。而他胸部也被爆炸的手榴弹片炸伤,不得不灰溜溜地住进了医院医治疗养。 双龙队的密营已经重新修整完备,一切就绪以后,王维宇提议给张忠喜和李青玉、罗大川和周苓子、马三强和柳春燕三对恋人举办婚礼。 汪雅臣赞成,他是张忠喜和李青玉、罗大川和周苓子两对新人的大红媒。李青玉早已熟悉张忠喜憨厚朴实的脾气秉性,老神医李文智也非常赏识这个姑爷。罗大川和周苓子认识的早互相爱慕敬重,周顺夫妇对罗大川非常满意, 王维宇是马三强和柳春燕的介绍人,马三强有点猛愣,柳春燕喜欢直来直去,两人很对心思。 于是,王维宇是总知客,忙忙地张罗弟兄打猎筹办酒宴、发放请柬、安排新房等一切结婚事项。 正日子这天,汪雅臣安排牛满山和朴成哲,负责全根据地的警戒保卫工作。明确规定:出外哨探和负责明岗暗哨人员,务必提高警惕不能喝酒。 抗联三军第三团的张连科、侯启刚、创江南、柳老爷子昨天就来了,和双龙有联系的、拥护双龙队的百姓熙熙攘攘上山来庆贺。 周婶子亲自为三对新人制作好了嫁衣,亲手为她们梳妆打扮。 三对新人着新衣容光焕发。 一些调皮的干部战士围着打趣逗乐嘻嘻哈哈。 曹双全率领姑娘小伙儿,在队部门前的平地上拧起了大秧歌。曹双全吹喇叭、乐队的笛子、胡琴、笙箫齐鸣,锣鼓敲响,震动人心。吸引得人们围裹上来欢乐看热闹。 主席台上,李文智、柳老爷子和张连科、侯启刚、创江南等人就坐。 婚礼司仪曹双全按程序,请证婚人汪雅臣讲话。 大伙儿哗哗地鼓掌。 汪雅臣站起身,伸手示意坐在台前的三对新人:“她们六位,是咱双龙的台柱子。她们在抗日的烽火里走到了一起,她们的爱情是经过生死考验的,是真正幸福的!” 军民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汪雅臣接着说:“她们六位奋勇杀敌冲锋在前,为咱们双龙队的发展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日寇想消灭双龙队,他们那是痴心妄想!咱们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军民们鼓掌喝彩。 汪雅臣也热烈鼓掌:“我相信,她们六位,谁也不想当亡国奴!在新的战斗生活中,将再立新功!” 婚礼按照程序一项一项地进行着。 主席台上就坐的齐云禄却情绪低沉。 汪雅臣和王维宇请他说几句,他摇手推拒没说。 原来,他极力追求李青玉满认为能珠联璧合,不想李青玉选择了张忠喜。后来汪雅臣和王维宇为他张罗联系史小媛。 这史小媛品貌清纯是好姑娘,可齐云禄热乎接近;史小媛冷静退避。他发现史小媛一颗心都在汪雅臣身上。自己堂堂的双龙副队长,为啥处处碰壁呢?我抗日救国冲锋陷阵出生入死,为啥得不到认可、连个媳妇也混不上呢? 齐云禄心火郁闷喝了不少酒,酒入愁肠醉得稀里糊涂摔进了桌子底下。 警卫员高树林急忙上来,背起来送回卧室睡觉去了。 当三对新人被簇拥着送进新房的时候,汪雅臣悄悄地来到了陈明丽的墓地。 第75章 心扉颤动 撤离的时候为了避免敌人破坏,汪雅臣亲手将李文智亲笔书写的墓碑掩埋了起来,他走上去,用手挖出了墓碑,回到墓前重新树立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人悄悄地走了上来,不声不响地动手帮助他把墓碑埋得牢靠一些。 汪雅臣看清来人是史小媛:“小媛,你咋没和战友们,一块儿热闹去呢?” 史小媛深深地看了汪雅臣一眼:“我也正想这样问你。” 汪雅臣:“小媛,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你对我的真情厚意我明白,实在对不起,不能接受只能辜负了。因为我已经有爱人了,她就是替我牺牲的陈明丽!她在我心上永远抹不去,是无法抹去的。我感觉她就生活在我的身旁啊。” 史小媛:“从打你救了我那天起,你就长在了我的心上了。你的身影时时刻刻在我眼前晃动,我想忘掉你,可是无论如何忘不掉啊。真的没有办法,我是无法把你从心上抹去的。雅臣,你说我该咋办啊?” 汪雅臣打“咳”声:“小媛,咱俩可以增进战友感情啊。” 史小媛:“战友感情需要增进,但是,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发展成爱情啊。我和战友们,都认为你和陈明丽的爱情,是真正的、壮丽的爱情。可是她已经牺牲了,你应该从悲伤里走出来。我想,如果陈明丽还活着,她也会希望你重新开始!” 汪雅臣长叹息:“小媛,说心里话,重新开始我做不到啊,我真的无法做到。请你原谅我。” 史小媛斩钉截铁:“我不原谅!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不能从旧的感情圈子里跳出来,那你就会影响抗日大局,影响到整个双龙队,影响到我史小媛!因为除了你,我不会嫁给第二个男人!” 汪雅臣眨巴眼睛:“啊,这么严重吗?” 史小媛点头:“对,非常严重!我不明白,那个领着大伙坚决抗日的,威风八面叱咤风云的的汪雅臣,他的雄心壮志到哪里去了?!请你回答我!” 汪雅臣被深深震撼到了,他点头了:“好好,你让我好好想一想,行吧?” 史小媛微笑了:“行,你真得好好想想了,想好了回答我,我等着。参谋长来了,你俩唠吧。” 王维宇在热闹场上,忽然不见了汪雅臣,猜想一定是到陈明丽的墓地来了。于是就寻找来了,发现汪雅臣和史小媛俩正在对话。不便于靠近就停下了脚步。他听史小媛这样说了,这才走了上来。 史小媛招呼:“参谋长,你俩说话吧,我回去了。”她说完就迈步走开了。 王维宇看着汪雅臣,说:“这个史小媛敢说敢做,不简单啊。” 汪雅臣点头:“她唇枪舌剑,俺真有点招架不住呢。” 王维宇:“雅臣,我的好兄弟,我希望你重新开始吧,咋样儿?” 汪雅臣咂嘴:“很难啊,我还没想好呢。” 双龙队在九十五顶子山密营休整,抗日民众踊跃参军,部队得到了补充壮大。现在有五个团八百余人。 过了春节,进入了1936年。 草木知时节。大山里的桦树林子,梢头泛出油润的淡红颜色,是在证明春天的脚步分明已经踏进了人间。 一九三六年二月,双龙的队伍转战至拉林河上游地区,在高丽营子附近撞见了抗联三军东三师正与日伪军激战。双龙的人马一拥而上,日伪军落花流水大败而逃。 三军第三团遵照赵尚志的指示,在大泥河一带开辟了新的游击区,并将队伍扩建为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第三师。 中共珠河中心县委指示,将三师、双龙部队和创江南队联合组建路南指挥部,各部公推赵尚志为总指挥,汪雅臣为副总指挥。 今天战友们战场重逢喜悦非常。当晚部队夜宿高丽营子。 汪雅臣、王维宇和齐云禄与张连科、侯启刚、肖逸民等人挑灯夜谈。在这以前,汪雅臣曾多次提出,要求珠河中心县委和三军收编双龙部队或派政工人员到双龙部队里开展工作。 这天晚上,汪雅臣再次提出,要求三军军长赵尚志收编他的部队。 第二天一大早,肖逸民带着汪雅臣的亲笔信起程返回珠河,向中心县委做了汇报。 中心县委书记张兰生和其他领导人冯仲云、赵尚志、韩光、朱新阳等,于高河接见了汪雅臣等人。 中心县委高度评价汪雅臣等人自“九、一八”事变以来,为民族而战的宝贵精神,肯定了双龙义勇军为抗日救国做出的巨大贡献。中心县委同意将汪雅臣的部队编为东北人民革命军第八军,汪雅臣任军长,齐云禄任副军长,王维宇任参谋长。 三军派三师政治部主任侯启刚同志到八军担任政治部主任,周树范任副主任。中心县委还派李宏达同志担任五常县委书记,负责组建五常县抗日民主政权,随八军相机开展活动。 改编后的第八军计九百多人,设五个团,一个军部直属保安连。各团正副团长为:一团,张忠喜、魏永江;二团,罗大川、邹德厚;三团,刘云成、程彪;四团,马三强、曹双全;五团,谢丰、周大牤子。保安连,连长牛满山,副连长史小媛。另外,有高彩霞等二十多名妇女先后上山投军,八军组建了妇女排,由史小媛兼任排长、高彩霞任副排长,隶属保安连。朴成哲任作战参谋。刘守信负责后勤。李文智担任医务指导,李青玉任医务队队长,柳燕春任副队长。周顺为军部和保安连做饭,周婶协助周顺。 这东北抗日联军第八军的五个团,第一、二、三团是主力团,每个团都是二百多人,第四团是炮团和新建的第五团,都是一百多人。搭的架子是团下边有连,连下边有排。这是抗日战争形势的需要,在其他抗联各军也是这种情况,留有发展余地,不像正规部队人数那么多。 中共珠河中心县委对八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整场会议气氛庄重热烈昂扬。 第76章 巩固发展 第二天,八军肩负着党和民族的期望奔赴战场。于三道冲河与日伪军遭遇。 八军小试牛刀一鼓作气,毙敌二十多人,溃敌仓皇逃去。战后,八军返回九十五顶子山休整。 侯启刚、汪雅臣、王维宇在山上漫步谈心。向阳的山坡上积雪消融,露出了黄叶黑土。三人谈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陈明丽的墓地,伫立墓前凝视坟头。汪雅臣忽地发现,坟墓周围有数棵生机无限的冰凌花,新绿醒目金花娇艳。 汪雅臣惊呼:“哎呀,冰凌花开了!” 他惊喜地喊着蹲下身来。 侯启刚、王维宇也蹲身,三人围花细赏。侯启刚触目感怀,道:“冰凌花,哦,是顶着冰凌着雪开花呵,金亮的花朵真美呀 这花的气质可敬可贵!咱们共产党人,就要跟这冰凌花似的,不管环境怎样险恶,困难有多么大,都要依靠人民大众勇往直前,争取民族明媚的春天!” 三人在山坡上坐下来,谈思想认识、谈观念、谈个人、谈八军,畅想未来。 侯启刚一步一步地把汪雅臣和王维宇,导领进一个崭新的思想境界。 汪雅臣、王维宇觉得站得高了,看得远了,胸怀宽了,知道的多了——马克思、列宁、布尔什维克、无产阶级、帝国主义、革命、朱毛红军、八一宣言、建立新中国……三人推心置腹憧憬着抗日胜利、和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坚心定志为国为民奋斗终身! 大地回春,季月华产下一子。周婶和李青玉精心护理,母子平安。三朝以后牛满山到军部找汪雅臣给孩子起名。 汪雅臣说:“好哇,老侯,你是有大学问的人,你给琢磨琢磨。” 侯启刚说:“哎,三个臭皮匠凑成个诸葛亮嘛。我抛砖引玉,说出来大伙定夺。”他说完思考着念叨:“万象更新大地回春,这孩子就叫‘新春’,怎么样?” “新春?”汪雅臣品评着:“嗯,我看这个名字非常好,新鲜好听有讲头。咱们的后代呀,应该是没有苦难,过上像春天一样美好的新生活……” 经过一个阶段的培养,条件成熟。在九十五顶子山八军司令部里,侯启刚主持汪雅臣、王维宇的入党宣誓仪式。他打开本子在桌子上放好,本子上有一面红底金徽的党旗。 汪雅臣、王维宇面对党旗,随着侯启刚神色庄重地举起了右拳,嗓音浑厚发自肺腑:“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永不叛党!” 誓毕,入党介绍人侯启刚、李宏达分别与两人握手祝贺。 接着召开党小组会议,四人研究了八军的党建工作,明确了任务进行了具体分工。经过慎重选拔培养和战火的锤炼,又先后发展了张忠喜、魏永江、罗大川、邹德厚、马三强、刘云成、牛满山、曹双全、李青玉、周大牤子等一大批先进分子入党。建立了党支部,侯启刚任支部书记、周树范任副书记,王维宇任组织委员,各团成立党小组。八军有了党的组织,部队更加巩固,政治方向更明确,战斗力大大加强。 日伪当局大为恐慌。 边木、淖滕太郎受到上峰的严厉训斥。清剿作战雷声大雨点小,日军屡屡损兵折将,丢尽了大日本关东军的脸面。至今双龙赤化壮大,民众响应数县不宁,已成心腹大患。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已制定一九三六至一九三九年三个年度的治安肃正计划。五常县首当其冲,务必尽快消灭抗联八军。倘贻误军机玩忽职守,将以军法严惩! 边木和淖滕太郎深感头痛,经过多个回合反复的较量,汪雅臣这个人太棘手不好对付,对双龙队越剿杀却越兴旺。淖滕太郎新建起来的搜查大队成绩不佳。他招来猫子头和新提拔上来的副大队长郭云飞痛责一顿,命令加紧特务活动,搜集情报,悬赏通缉汪雅臣。 春夏之交,关东山河草长莺飞。 新编抗联第八军,抓农时集中人力开垦农田种庄稼。为了改善部队清汤寡水的生活,总后勤刘守信向军部提出建设养猪场,自己动手搞伙食,逢年过节有肉吃。 汪雅臣等人非常赞同,给出指导意见。 刘守信和饲养员孙中军、甘万才踏查寻找建设猪场的地点。 走来寻去,在军部十多里外找到了一处山谷。这里原来是一伙土匪秘密的关押人质的秧子房,四周山环岭抱都是山崖陡壁,有谷口一处通道和崖壁上一处比较容易进出的豁口。只要把这处豁口堵截住、再把不大的谷口拦上,就是一个好大的猪圈。 三人还发现这山谷里有一处洞穴,就是当年土匪关押绑来人质的地方。这山洞洞口在山谷里,很隐蔽,洞子里面挺宽阔的。万一鬼子来了,可以把猪赶进洞里来躲避。这符合首长的要求。 刘守信回来向军领导汇报,得到了批准。 于是,派保安连二排的一个班,协助修建人舍和猪圈,搬运石块和木头堵住了崖壁上那处缺口。 军部指定孙中军担任养猪场场长。购买了十几只小猪羔和一头老母猪。 孙中军和甘万才拿着这猪当宝贝一样,精心喂养看护。发现这猪总喜欢把身子往石头上或是树上蹭。仔细一看,哎呀,这猪羔身上有很多虱子。 两人急忙给猪捉虱子,捉了就把虱子放在平一些的石板上,拿石块砸。 这猪羔很舒服很听话,就干脆躺到地上,让主人给捉虱子。 两人费了很大劲,总算把这只猪羔身上的虱子捉拿干净了。 可是第二天,又发现这猪羔身上有虱子了。 两人仔细琢磨,发现这只老母猪身上,虱子最多,那虱子还下了许多小蛋蛋,就粘在猪毛上。不消灭这虱子,大小猪就很难长胖上膘。两人多次把猪群赶到山溪里,拿刷子给猪刷洗身体,把猪圈打扫干净铺垫干草,再一只一只地清除,最终获得了良好的效果。 另外军部还采纳了李文智的建议,给受伤的战士动手术缺少麻药,为了减少伤员的痛苦,可以用大烟代替,只要控制好使用量,就不会上瘾。因此,选择合适地点开垦荒地种植了罂粟,以备药用。 留刘云成三团住山防守、经管农田庄稼,汪雅臣率八军主力来到五常桦皮场一带。侦察员来报:桦皮场驻有日伪军讨伐队一千余人。 汪雅臣认为这是一个消灭敌人的好机会,和侯启刚、王维宇、齐云禄商议,决定利用鬼子骄横轻敌的弱点,发挥我军的特长智歼该敌。 太阳升起一杆子高,山岭间雾霭飘缠。 张忠喜率领一团一连踏着朝露利用树木作掩护,悄悄逼近桦树场,突然开枪将大门口的鬼子岗哨击毙。这一下子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嗡”的一家伙涌出一百多鬼子和伪军,气势汹汹扑上来追杀。 第77章 桦皮大胜 张忠喜和战士们且战且走,穿山越岭隐入山林没影了。 鬼子老虎咬天无处下嘴,悻悻地返回。日伪军回到驻地还没坐稳,外边枪又“叮当”响起来了。鬼子一百多人呼啦啦冲出来追赶。不料这支小部队不是见影就撤了。战士们占据山岗隐在树后“砰!啪!”射杀鬼子,和鬼子硬顶着干上了。鬼子们发怒大张口,又增兵二百多人分从两翼迂回包抄,企图将这股抗日武装包馅子一口吞掉。 张忠喜指挥战士们边打边撤。 这些鬼子见包围不成,就一窝蜂紧咬着追赶。日伪军追下了山岗来到了山间峡谷中一大片草甸子边上。 鬼子们眼见“马猴子们”穿越草甸子逃跑,就射击喊叫着急急追进草甸子里来。 这里有一片沼泽地,老百姓俗称大酱缸,几条山溪流淌进来,青草招摇泥水多深能陷人灭顶。 战士们踩踏着横放着的树干捆绑的木梯,迅速通过然后抽走了一截木梯。 鬼子踏着木梯紧追上来,再往前走就陷入淤泥中挣扎喊叫救命。后边的眼睁睁无法施救,惊惶无措。 突然山林震荡,四面八方机、步枪齐响,手榴弹爆炸,被追赶的也窝回头展开火力猛打。汪雅臣指挥战士们奋勇围歼。 鬼子们遭到打击向后退却,后路已被截断,纷纷离开木梯躲避,就噗嗤啪嚓陷入泥水之中越挣扎越深,一会儿没影了。八军健儿开始收缩包围圈,对敌实施歼灭。 战士们勇猛冲杀高喊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没进入沼泽地的伪军见势不妙放弃抵抗,跪地举枪投降。上次在康家炉土牢中获救的青年康洪久,现今身体康复参加了战斗当先冲锋。牛满山武术队大显神威,枪射刀劈奋勇拼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被围日军全部被歼。 桦皮场内之敌闻信急急来援,遭到我四、五两团的顽强阻击。敌人的两次冲锋都被击退。敌人像恼火输红眼的赌徒,孤注一掷集中火力掩护全力冲击。日伪军呈散兵队形“呀呀”地怪叫着漫山涌上来。八军四、五两个团的指战员奋勇抗击。前头的鬼子被打倒了,后头的鬼子跳过尸身朝上冲。正激战不下,汪雅臣得胜的三个团跑步赶到,敌人慌忙龟缩回桦皮场。 汪雅臣将俘虏的伪军教育后发还枪支让他们回去。大部队休息吃饭。自下午至夜间,汪雅臣派出的几个连队不断地袭扰敌人。鬼子吃过苦头学乖了,任八军战士挑逗刺激,只是坚守不出。一会儿,八军人喊枪响声势浩大从东边冲上来了。日伪军慌张进入阵地,展开火力阻击,“嘟嘟咕咕”大打出手,唔?八军枪不响了,人没影了,消停了。 敌人虚惊一场,刚要合眼睡觉,八军从西边又霹雷闪电地冲过来了。日伪军大惊,急忙拉开架子展开火力;这边八军又悄无声息了。刚平静一会儿,“轰”,“轰”又是炮弹在场内爆炸引起了冲天大火。鬼子恰似火燎蜂房,窜奔呼喊惊惶救火。八军战士尽伏在暗处,射杀敌人。搅扰得日伪军人困马乏彻夜不安。 八军主力稳睡饱餐,于拂晓时分悄然发起攻击,分两路似钢刀猛插敌巢。鬼子发觉后,还以为这是骚扰,只是胡乱地放枪。不料八军这次是真攻,攻势凌厉势不可挡。日军惊骇混乱挣扎顽抗,伪军东躲西藏只等着缴械投降。 八军猛冲猛打;鬼子死守不降,几个碉堡里机枪交叉火力拼命扫射,我冲锋部队卧倒与鬼子对射,却久攻不下。 八军土法上马,战士们推来一辆花轱辘车,将车上的铺板撤去,搭上平顶棚架上面蒙盖一层被子就扬上一层土,再盖一层被子盖一层土,就这样盖多层被子和土,上面泼水做成了土坦克。 几名力大的战士在土坦克里隐身吗,推着土坦克咕噜噜向前冲去。 鬼子的轻重机枪、步枪、掷弹筒集中火力打击土坦克,枪弹打在土坦克上噗噗作响却打不透。 马三强炮团展开炮火压制鬼子火力,身后我军的轻重机枪和特等射手猛烈射击掩护。 土坦克顶着弹雨在炮弹爆炸声中艰难前进,突然不动了,估计可能是有战士受伤了,你看土坦克又动起来啦,终于渐渐靠近了敌人的钢筋水泥碉堡,将手榴弹扔进了碉堡里,鬼子的火力哑巴了。 驾驶土坦克的几名战士虽然有的已经负伤,却不下火线再接再励,又攻击拿下了另一个碉堡。 卧倒的战士们趁机跃起向前猛冲。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终于肃清了场内顽抗的日寇,拿下了桦皮场。 桦皮场一战,八军大胜。敌人先后死伤六百余人,除投降者外,仅有少数敌人乘隙脱逃。八军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粮食等物资。抗日军民欢欣鼓舞。百姓纷纷前来劳军,青年们要求报名参军。 八军声威大震,队伍进一步壮大。战后,八军返回九十五顶子山休整。 这天,侯启刚下团溜达,发现连队里十分热闹。他上前一看才明白,这是在按着人枪搞桦皮场缴获物资的分红呢。于是,他立即叫停。 战士们不理解,询问为什么? 侯启刚解释:“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义勇军第八军,我们为党、为抗日事业,心甘情愿地抛头颅、洒热血!如果为了个人的利益,斤斤计较患得患失,那是绝对错误的!” 战士们议论纷纷,怨气很大,就联络成伙抱团来到军部,找军长和参谋长理论。 汪雅臣和王维宇、朴成哲正在军部里说话,侯启刚回来了。 后面来了一大群战士,领头的几个走进了军部,外面还有好多人在人头攒动挤挤挨挨。 汪雅臣招呼几个领头的坐下,有话坐下慢慢说。 几个领头的在板凳、木墩上坐下来。 汪雅臣问:“有啥事就请说吧,俺们马上办。” 一个领头的说:“军长,咱们好不容易打了个大胜仗,现在要按人枪分红了,为啥不让了呢?” 第78章 分红波折 侯启刚接上说:“刚才我到连里去,发现了这个情况。这种事在抗联一军、二军和三军等其他部队是没有的。咱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我们的目的,是联合团结中华民族的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争取早日抗战胜利!而不能鼠目寸光,眼睛盯在个人的私利上!” 一个领头的大声争辩:“侯主任,我们不争这点私利不行啊,我们家里有老人、有孩子,就靠着这点分红来养活她们呢。总不能为了抗日,让家里老的小的饿死、冻死吧?!” 又一个领头的说:“在邓旅当满洲国国兵,还每月发兵饷呢。咱们这一年到头,不就是指望这点分红吗?不发饷、不分红,把家里老的小的冻死饿死了,等咱们这茬人老了不行了,谁接着抗日啊?那咱们不绝后了吗?” 又一个领头的说:“军长、参谋长,我们当初扛枪来当义勇军抗日。咱们可是立下字据是打胜仗要分红的。我问一声,当年立的那字据,现在还算不算数、好不好使了?!” 要求分红的战士一齐嚷嚷:“是呀,军长、参谋长,那字据还好不好使了?!” 汪雅臣说:“弟兄们,如果大伙儿还信得着侯主任、信得着参谋长和俺。就让俺们研究研究。”他伸出三个手指头表示:“最多三天,就给大伙一个答复。好不好?” 几个领头的眉眼会意,表态:“我们信得着,那就等三天!” 弟兄们都起身回连了。 侯启刚和汪雅臣都坐了下来。 汪雅臣说:“侯主任,咱们研究研究这件事,咋处理好呢?” 侯启刚摇手,态度很坚决:“不用研究!我是中国的布尔什维克,绝不会容许那些和党的宗旨相违背的东西!相违背的东西必须清除!咱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抗联第八军啊,兄弟军队没有,我们为什么要搞特殊、要有呢?!” 汪雅臣和王维宇的目光交接,两人自和侯启刚认识交往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周大牤子和两个警卫员,把饭菜端回来放到了桌子上。 汪雅臣说:“侯主任。你是俺的老师,是俺的领路人,俺都是按照你的样子、按照你的说法去做的。来,别生气,咱先吃饭。” 侯启刚和汪雅臣、王维宇和朴成哲几个围着桌子开始吃饭。 吃了饭,周大牤子几个收拾了饭碗筷子。 朴成哲说他要下团去看看,就走了。 王维宇说:“我考虑,咱们现在立马就不搞分红了,这个弯子拐得太急了。要分红的那些战士,多数是部队的骨干力量,不分红肯定会影响部队的士气,影响部队的稳定,这对我们的发展壮大是不利的。” 侯启刚说:“我坚持自己的观点,对于那些对抗日不利的东西,决不能迁就,必须清除!你说他们打仗是为了抗日,还是为了分红啊?” 王维宇说:“侯主任,你也看到了,战场上杀鬼子,战士们嗷嗷的往前上,没有害怕打仗的现象。他们不怕牺牲抗日是为主的,也有一点私利,打胜仗了能分到红。这一点,我的意见,咱们可以一步一步地把它解决好。” 汪雅臣说:“侯主任,咱们能不能把分红暂时保留一小段时间。等咱们的经济条件好转了以后,就对那些家庭有困难的战士,进行适当的补助。到那时,就去掉按人枪分红。咱们以前,对阵亡的战士,也是进行抚恤的,让战士们和家属没有后顾之忧安心抗日。这里面,也有一个阶级感情的问题。你看这样行不行?” 侯启刚摇头:“我看不妥当,在原则问题上,我是不会让步的!” 汪雅臣说:“那咱就先研究到这儿,咱们出去走一走,再仔细考虑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三个人站起来,向外走去。 再说这八军养猪场,孙中军和甘万才精心喂养,大小猪长势喜人,老母猪又下了一窝得了九个小猪羔。两人非常欢喜。 这夜,两人正在睡觉。 突然猪圈里大小猪一起怪叫起来。 两人知道不好,慌急抓枪奔出门来。 只见猪圈里,老母猪护猪崽张着大嘴,和一只饿狼在撕咬。 两人大喝着扑上来打狼。 猪圈里那只狼一见来人了,窜出猪圈就逃跑。 甘万才起手一枪打中了狼的脑袋。 那狼窜出一步倒在了地上。 孙中军是猎户出身,借着不明的暗淡月光,看见一只狼正叼着一只猪羔逃跑。手中枪响打中了狼。 那狼扔了猪羔瘸拐着逃跑了。 两人上来一看,猪羔受伤了,急忙把猪羔抱回来,给猪羔上药,用布包扎好放回猪圈。发现老母猪被狼咬伤了,又赶紧给上药处置。 汪雅臣通过大崴子屯的自卫团长杜连兴,为李宏达搞到了一张“良民证”。李宏达背着一套干木匠活的工具到了大崴子村,在村农王文礼家落脚。王文礼为人忠厚爽快,有个侄儿叫王凤岐,当自卫团丁,人挺机灵。李宏达对外称王文礼为舅舅,以干木匠活为掩护发动群众,开展抗日工作。 大崴子村的保长姓沈名发,挺能算计。上边摊派下来的官差税费,什么慰劳费、门户费、治安费、招待费、狗牌子费……名目繁多,他是尽力圆满。他指派甲长、牌长和团丁们挨门挨户去索要。他撅着两撇胡子喊:“就这年头,上指下派,我有什么办法?” 百姓生存尚难,哪里再经得起抽筋剥皮?因此,汪雅臣决定对沈发进行教育争取。 第二天头晌,有两辆马车出了冲河街朝西马跑串铃叮当响。马车上坐着扬毛炸刺的八个鬼子和两名伪警察。车从道口淌水过了河,直奔大崴子屯。马车进屯就赶进了保长沈发家的院里。 警察署长和鬼子们下车找沈保长。沈发的老婆迎出来答话,沈发昨天上岳父家未归。警察署长就转身来找自卫团长杜连兴。 杜连兴正在屋内与李宏达议事,见院里来了警察,李宏达急忙闪进西屋暂避。 第79章 沈家劫难 杜连兴接出门来:“哎哟,什么风把您老兄吹来了,快请屋里坐。” 这警察署长贼胖摇摆着进屋坐下,杜连兴敬烟倒水,两人说过几句闲话儿,这警察署长就道:“杜团长,兄弟这次来,有事麻烦你呢。” 杜连兴道:“咱们弟兄,说麻烦就见外了。有事尽管吩咐。” 胖警察署长道:“日本人传下话来,让你们保挑选出几个花姑娘,车在沈保长家等着呢。” 杜连兴心里暗自叫苦脸上在笑,说:“不瞒老兄说,咱这穷山沟子,真没有那出眼像样的女人。” 这警察署长手一摆头一扬:“嘿,管它呢!有啥样的算啥样吧,矬子堆里拔大个呗。” 两人又说了一阵儿话,起身来到沈保长家。 沈发的老婆正在伺候鬼子们喝水抽烟。 鬼子们立时让杜连兴领路,走门串户抓花姑娘。杜连兴向鬼子和警察一一敬烟,自己也抽上一支,然后领着鬼子在屯中转悠,抓来抓去看到几个女子,一个个形貌古怪头发蓬乱像鸡窝,脸面皴黑似锅底,见人如李逵酒疯瞪眼,动转若张飞闹事闯帐。 鬼子们一见争先捂鼻掩口摇头晃脑先走。 原来屯中年轻女子得李宏达,王文礼、王凤岐送信,紧急钻进庄稼地上山钻进树林子逃之夭夭。 鬼子们在屯中搅得鸡飞狗跳,搜抓了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知道消息晚了动作慢了的。抓一个太少哇,回去大太君不能满意。这帮鬼子站在大街上翻开叽哩咕噜的日本话了。 嘟哝了一阵子,这伙鬼子稀哩唿隆地回到了沈保长家。杜连兴以为鬼子就这样滚蛋了呗。却见四个鬼子闯进沈发家屋里,两人一伙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把沈发的女儿和刚过门不久的儿媳妇架出屋来。 沈发的女儿和儿媳哭叫着,拼命挣扎就是死活不上车。 沈发老婆不要命发疯似地央求着,扯拽着女儿和儿媳不放。 怎奈鬼子人壮力大,将沈发老婆踹倒,把三个女子推上了车。 这三个女子知道羊入虎口,掉进鬼子手里没有好果子吃,拼死拧动着往车下挣。 鬼子们有的拳打脚踢,有的笑,有的叫:“慰劳皇军的,大大的!” 这三个女子一齐挣命,鬼子们忙乱抓扯不住,找来了绳索像抓猪似的把三个女人捆绑上手脚。抬上车。 三个女人还是挣命往车下骨碌。 鬼子们上车摁住,把嗓子嘶哑披头散发的沈发老婆推倒,赶起车来就跑。 沈发老婆爬起来光着一只脚穿着一只鞋,在车后哭喊着追赶。 鬼子抢人的两辆马车紧赶快跑出村不远,路边庄稼地里、蒿草丛中、树林里突然一齐往外“呯啪”飞子弹,距离近打得准弹无虚发。枪声嘎叭响,骡马受惊狂跑飞奔,车上死的活的嘀哩骨碌往车下掉。 原来是汪雅臣专程到大崴子村来,发现鬼子在屯里抓花姑娘,就决定顺手牵羊在屯边截击。 汪雅臣和牛满山率领保安连的两个排冲上来,消灭了顽抗的鬼子。前路的战士截住了马车,把车赶回来了。 那个胖伪警察署长中弹死了,另一个警察被车压马踏眼瞅着也救治不活了。三个被抢的女人惊得半死浑身颤抖不已,沈发的女儿从前边车上掉下来,却从后车马蹄缝和车轱辘中间侥幸漏出来了。 汪雅臣吩咐战士们给她们三人解开绳索。 三个女人得脱罗网愣怔半日,方才回过神来哭喊着拜谢救命恩人。 正说话间,沈发的老婆光着脚丫子撵上来了。一看,是八军把人截下来了,逢凶化吉了。她“扑通”一下子跪在汪雅臣面前,哑着嗓子不住声地念叨:“恩人呐,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大恩大德呀,我家一辈子报答不完哪。” 汪雅臣急忙把沈发老婆搀扶起来。被救脱险的三个女人又跪地谢恩。汪雅臣急忙阻止:“快起来,快起来,俺们八军不兴这个。”说着让她们四个坐上马车,送她们回家。 却说沈发从岳父家回到屯子进家一看,家中门户敞开,院子里屋里没有人影。儿子也扛着柄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爷俩一打听,邻居说是沈家的女儿和媳妇让小鬼子抓花姑娘了。爷俩恰似焦雷轰顶。儿子拤着锄头要进冲河街找日本人拼命,被沈发喝止住。爷俩央及邻居照看门户,撒开腿脚往冲河街跑,思量着到街里托人花钱,看看能否把人太太平平地领出来。 沈家爷俩怒火攻心,顺路急奔望见迎面马车往村里来了。两下里碰头沈发爷俩一看,才知是碰上了八军大救星。 沈发父子千恩万谢,将汪雅臣和战士们请进家里,杀鸡做饭,招待贵客。汪雅臣不让杀鸡,只准家常饭,八军有纪律,不许违犯。 牛满山派出警戒,战士们在村中休息。汪雅臣与沈发谈话。他严厉地批评沈发在这以前为鬼子卖力,鱼肉村民的行为。 沈发唯唯服罪,痛哭流涕:“汪军长,您教训的是呀,跟凤凰飞是俊鸟啊!这回我算明白了,跟日本人屁股后捡不着好粪哪!小鬼子他妈的吃红肉拉白屎转眼无恩!我明个就上冲河街去把这差事辞了,省得大伙骂我狗汉奸了。” 汪雅臣开导他,说:“我看你不用辞,要紧的是你得打准定盘星。你当保长,不能忘了你是中国人。对鬼子那头,你得学会应付,能推的推掉,能蹭的就往后蹭,实在解决不了的大困难八军帮你解决。抗日队伍的事,你得真心实意去办,咱们齐心抗日。等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就上冲河街报信去,就说八军伏击了鬼子——” 沈发瞪着眼珠子说:“我不去!把八军的事告诉鬼子去?那恩将仇报我沈发还怎么有脸见乡亲们啊?” 汪雅臣微笑着说:“沈叔,咱们真心抗日,表面上要善于巧应付……” 沈发听明白了,欣然答应按汪军长的命令办。 汪雅臣又与李洪达密议,争取将大崴子村建设成八军的物资、情报中转站。下午汪雅臣率队骑着缴获的骡马返回九十五顶山。沈发颠颠地跑往冲河街报告去了。 第80章 忠勇报国 汪雅臣率保安连回到山上,侯启刚和王维宇、齐云禄、朴成哲在军部门口迎接。 侯启刚对汪雅臣说:“雅臣,你是否感觉我不近情理,挺犟的?” 汪雅臣微笑:“侯主任,我认为。原则问题,该坚持还是应该坚持的。” 几个人说着话走进军部。 侯启刚又说:“我反复考虑,咱们马上就不按人枪分红了,这弯子确实拐得太急了,不利于我们的发展壮大,不利于抗日大局。” 王维宇、齐云禄、朴成哲和汪雅臣一起点头。 汪雅臣说:“那,你说咱们应该咋办呢?” 侯启刚说:“那就先搞一段时间的按人枪分红,然后逐步取消。” 汪雅臣畅怀欢笑,两只手紧抓住侯启刚的两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好老师啊,你自己说服了你自己。这一点,正是我应该好好向你学习的地方!” 五个人欢畅地笑着。 忽然。地下情报员来报告:“石头河子村张万富一家,惨遭日寇杀害!” 原来,这张万富四十一岁,长得身材雄壮,性情开朗豁达,乐于结交朋友,打抱不平济人危难,在村中颇有威望。他暗中为抗日收集情报,转运粮食药品,是八军在石头河子村的重要联系户。 旧历五月,一连几天阴雨不睛。 张万富路过本屯周万清家门口,听到周家屋里传来呼救声。 张万富三步并作两步,急奔进屋,不见周万清老两口子,却见日本军营的翻译官金在根,在炕上把周万清十八岁的女儿周淑兰压在身下,撕扯衣裳——金在根乘周淑兰只身看家之机,强行非礼。 张万富怒火窜腾,一把将金在根扯下炕来,抡开大巴掌“啪、啪”地打了几个响亮的大耳光子,斥道:“畜生!滚!” 金在根捂着脸,恼恨地道:“你…你…你…咱走着瞧,我不报此仇,不杀你全家,就不姓金!” “来吧!你这仗势咬人的疯狗!打死你利索!”张万富上来揪打。金在根夺门而逃,鼠窜而去。 进了六月,张万富从石头河子顺着水流往下放红松板,来到吕大耳朵船口附近。金在根和一群鬼子“忽拉”围了上来,截住了去路。 金翻译向淖滕太郎告密,说张万富家是八军的老窝,汪雅臣等人经常在老张家来往吃住。他放排卖松木板,是给八军筹措军费,买药品、食盐…… 淖滕太郎正多方受挫。不久前,汪雅臣的八军竟一口“吃掉”了桦皮场的千余日伪军,日伪军当局愣眉愣眼,胆战心惊,哀叹八军已呈烈火燎原之势。 边木唾沫喷飞,指责淖滕太郎失职,情报迟后且不准确,致使对八军越“讨伐”,八军反而越强大。他命令淖滕太郎尽快拿出办法,拿出行动来,倘如不能迅速扭转被动的局面,稳定治安,军法从事! 淖滕太郎窝火憋气,感到这有辱他光辉的过去。早在“九一八”以前,他就被派到支那东北来刺探搜集政治、军事、经济情报。一直是顺风扬帆,建立了显赫的功劳,受到上司的赏识,从一名谍报员扶摇直升为中佐,成为日本关东军中优秀的特工之花。 上司对他十分倚重,派来五常县满以为可以大展雄才平波息浪,再建奇功。他虽然“剿、抚”齐下软硬兼施,将“九·一八”事变后涌现出来的红枪会、大刀会和一些抗日山林队瓦解消灭,但和主要对手汪雅臣的斗智斗勇。淖滕太郎深感计拙智穷。 他不甘心,一反常态狂躁发怒,挥拳击桌。他忽拉巴地产生了一种奇特而又强烈的欲望,久闻汪雅臣之名未曾谋面,很想见识见识这个人。一个普通的支那土包子,纠合一群土百姓,竟有如此大的能量?他有三头?有六臂? 猫子头、郭云飞闻知召见,赶紧跑进淖滕太郎的办公室,昂头挺胸拔腰立正站定。 淖滕太郎口不出声,眼睛直盯二人。直把猫子头和郭云飞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中叫苦――这差事,真他娘不是人当的! “八嘎!”淖滕太郎突然发声。 猫子头、郭云飞一悸凌。 淖滕太郎指头剜脸,将两人痛斥一顿,然后带上随从前往沙河子巡视督察。他到达沙河子,就接到金在根的密报,命令立即把张万富押来日本兵营。他想从张万富及其家人的身上打开缺口,获取有价值的情报,借以打击、“剿灭”双龙八军。 张万富被猫子头、郭云飞和金在根等人捆绑着推搡进门来,昂然而立。 淖滕太郎一见,嗔骂道:“你们请的,干什么的捆起来的?!”他喝斥着走上前来,亲手给张万富解开绳子。他手一摆,金在根等人退下。 “你的,请坐。”淖藤太郎朝张万富点手示意。 张万富也不客气,说坐就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淖滕掏出银质烟盒,轻轻地打开递到张万富的面前:“你的,唔。” 张万富伸手拿起一支烟来,叼在嘴上。 猫子头不失时机,“啪”地打出火来,给张万富点着烟。 张万富吸了一口,鼻孔冒烟徐徐,品态悠闲。 “要希要希,你的,中国人的,这个。”淖滕太郎竖晃着大拇指:“我的佩服,我们的,酒的喝,大大的朋友的干活,唔。”他说着朝猫子头一招手。 猫子头快步出外吩咐一声,不一时杯盘碗盏碟子酒壶摆布上来。桌子上烧鸡炸鱼干鲜甜酸冷热齐备。四个人围桌而坐,淖滕端杯敬了三杯。 猫子头又敬。张万富也不谦让客套,酒到杯干爽快豪饮大吃。 淖滕太郎脸上阴云消逝,大悦夸赞:“你的,海量的有!” 场面上,猫子头见风使舵,顺梆唱柳,咧喝着嘴笑嘻嘻。 张万富两手扯过烧鸡大腿两下撕开,张嘴大嚼,同那桌子上自己得意顺口的,尽兴吃来。 淖滕太郎与猫子头充斯文端架子陪客,小口呷酒,小筷子夹菜,细嚼慢咽,嘴上话语哝哝不绝:“中日亲善一家人的,大大的朋友,大日本皇军的,帮中国人的,建设皇道乐土哇……” 张万富酒足饭饱把嘴巴子一摩挲,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眼睛看着淖滕太郎,说:“净扯鸡巴蛋!你巴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呀。” 第81章 满门忠烈 淖滕太郎神情专注:“你的,什么的不明白?” 张万富笑呵呵地说:“你说中日亲善?建乐土?交朋友?” “对——对对。”淖滕太郎和猫子头一齐点头称是。 张万富凛然正色斥道:“那,我问你,小鬼子杀害了多少中国人?这是亲善?你们烧了中国百姓多少房屋?有多少人妻离子散没吃没住没衣穿?这是建乐土吗?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可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你们小鬼子祸害了多少中国女人?就这样交大大的朋友哇?我们中国人到你们日本海岛上去,杀人放火整你们日本女人,也说是亲善、建乐土、交朋友,你们干不干?嗯?我看你呀,小眯缝眼睛大马脸,一肚子花花肠子,扯好屌鸡巴蛋了!” 淖滕太郎瞪圆了小眼睛:“你的,明白罚酒的?!” 张万富冷笑一声道:“你别腚沟子夹扫帚——装大尾巴鹰了!有啥章程,你就使吧!” 淖滕太郎一拍桌子,杯盘叮当,站起来怪声嚎叫。张万富身大力不亏,连站带窜扑一气呵成,“呜”地一下子将淖滕太郎摁倒在桌子旁边,骑上淖滕太郎,双手狠拤他的脖子。 猫子头大惊,慌张上来扯住张万富的一只脚脖子往后拽。淖滕太郎满脸紫红两手乱抓。 张万富双手猛拤大腿使劲佝偻,猛地一蹬。 猫子头咣当摔了个坐腚墩,咧喝嘴站不起来了,白瞪眼琢磨这胳膊为啥拧不过大腿呢。 郭云飞发疯扑上来,抱住张万富的一条腿,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后拉。 张万富猛地来了个老虎尥蹶子蹬天,一下子把郭云飞踹了个后倒仰,闪摔撞到桌子上嘀哩咕噜,盘砸碗滚哗啦啪嚓。 门口的鬼子们飞窜上来,手忙脚乱推拉掰扯,好不容易才把张万富和淖滕太郎,从“亲善”中分拆开。惶急扶起魂魄游荡的淖滕太郎来看时,已是鼻青脸肿抻脖子翻白眼软塌塌剩气儿不多。 鬼子慌急呼叫军医。 军医跑来紧急抢救,好半天才回魂还阳。 旁边的猫子头和郭云飞,闪腰岔气扭歪着脸,浑身哆嗦汁水淋漓。 鬼子和搜查队把张万富这个打呀,打得全身血糊拉的,衣裳破烂零碎。 猫子头喝问:“汪雅臣让你干什么?八军都谁经常到你家来?” 张万富昂首怒视,嘻嘻发笑:“看你这个鸡巴样,就不告诉你!你有章程就使劲蹦跶!” 淖滕太郎缓过气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命令部下让张万富坐老虎凳。 张万富在老虎凳上,依旧是牙口不开。 鬼子又用烧红的烙铁烙,烙得吱吱冒烟。 张万富昏死过去。 “哗”,鬼子用凉水把张万富泼醒。 淖藤太郎咬牙切齿冷哼哼着问:“你的,跟什么人联络?你们村的,谁跟你是一伙的?……” 张万富“呸”地吐出口中的血水,说:“禽你妈!中国人有的是!跟谁都联络!”…… 淖藤太郎狂嚎:“喂狗的有!” 一条牛犊子似的军犬“唿”的一声扑上来,照张万富的大腿咬下去,连布带肉撕了下来。 淖藤太郎狞笑着:“张的,你的说,活命的有;不说,撕啦撕啦的!” 张万富慢声断续着说:“你别做梦了!你张爷爷生有地死有样…我…死了变成厉鬼…也跟你们小鬼子干!” 鬼子们直拷问到后半夜,折腾得筋疲力尽。 淖滕太郎无计可施,命令将张万富绑到院子里的旗杆上,喂蚊子、小咬。 第二天一早,淖藤太郎和猫子头来到院里观看,见张万富浑身血污紫黑肿胀,却神色旗枪挺拔不倒。 淖藤太郎嘿嘿冷笑,道:“你的说,放了你的。” 张万富耻笑:“你个大马脸没长眼睛的孽畜!你不配跟我说话!” 猫子头紧帮腔;“张万富,你这人怎么这样死心眼呢?你抗日,谁管你呀?谁能替你遭罪替你死呀?好汉不吃眼前亏嘛,你这是何苦的呢?这一宿你还没想好啊?知道啥就说啥吧。” 张万富鄙视着猫子头,怒斥:“猫子头,你给我滚一边子去!你是中国人吗?!我们中国人的事,就坏在你们这些汉奸狗杂碎身上了!” 两人转身回屋。淖藤太郎说:“张的忠心大大的,死硬铁汉的;你的搜查队。”他说着站住脚步盯着猫子头,接上说:“要像张一样的,唔?” “哈意!”猫子头立正昂头响亮地回答:“我猫子头和搜查队的弟兄们,对太君肝脑涂地,忠心不二!” “吆希。”淖藤太郎拍拍猫子头的肩膀,以示抚慰赞许,道:“你的早饭的,石头河子,张万富一家的统统抓来!” 早饭后,日军出动一个小队和猫子头的搜查大队,火急赶往石头河子屯,去抓张万富的全家。 张万富家有父母在堂,弟兄五个,妯娌四个,弟兄们还有四个男孩,四个女孩,全家二十三口人。张万富排行老二,是当家人。 鬼子和搜查队到了石头河子屯,就把老张家院套包围起来,把张家老小抓进了沙河子日本兵营里。 淖藤亲自出马审问,满脸堆笑,甜言蜜语地哄诱张家老少,没有人松口。淖藤太郎翻脸动硬的,拷打上刑,张家也无人服软。淖藤太郎命人将张万富的父母带过来,与张万富见面。 两位老人见儿子被鬼子折磨成这个样子,搂抱着儿子大哭。张万富见老人身有伤痕,也悲痛失声:“爹…娘…不孝儿…连累老人啦……” 万富爹说:“儿啊,常言说‘家贫显孝子,国乱显忠臣’,有你这样的儿子,爹娘长脸光彩啊……” 淖藤太郎发怒:“八嘎雅鲁!你的不劝,你儿子的,喂狗的有!” 鬼子朝张万富一指,军犬窜上来扑咬。 张万富的老爹老娘赤手空拳打狗以身护儿。几个鬼子上来拽开两位老人。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狼狗咬得血肉模糊。 老爹痛骂东洋鬼子,老娘痛晕了过去。 鬼子和搜查大队把张家老小押到屯子西北上,离日本兵营约摸有半里多地的一片树林子里,把张万富绑在树上。 淖滕太郎伸手朝猫子头一比划,猫子头朝淖滕太郎哈哈腰,转身冲张家老小说:“你们都听着,大太君发话了。你们别一条道跑到黑啦!你们说了吧,说了能救你们全家呀!你们要是不说,全家一个也活不成啊!” 第82章 千古流芳 孩子依偎着父母,父母揽抱着孩子,张家老小没人开口。 猫子头走到十多岁的张雅芬面前,说:“小丫头,你说了吧。不说,你们全家都要开刀问斩哪!” 张雅芬眨巴眨巴眼睛没吱声。 猫子头又问:“你看见红胡子没有?” “没看见。”张雅芬答。 猫子头又问:“小丫头,你别害怕,说了实话就能活呀。你看没看见有拿枪的人到你们家去?” “我看见了。”张雅芬说。 “哦,好好,好孩子。”猫子头眉飞色舞,问:“他们有多少人?他们跟你爸你妈都说什么话?” 老张家的人把心揪到嗓子眼了,老的小的注视着张雅芬。 鬼子和搜查队也一齐支楞着耳朵倾听。 淖滕太郎也迈步朝这边走过来了。 张雅芬说:“有不少人呢。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猫子头皱眉说:“他们说的话,你能不能学说上来?他们都上哪儿去了?” 张雅芬伸手朝鬼子和搜查队比划,说:“这不都在跟前吗?他们抓我们全家,还打我爷我奶。他们说话嘀哩咕噜的,你能学上来吗?” “你个死丫头!”猫子头欢喜了半截,一甩手打了张雅芬一个趔趄,无可奈何朝淖滕太郎望去。 淖滕太郎止住了脚步,转回身朝张万富走去。他来到张万富的身边用指挥刀拨拉拨拉张万富血污的脑袋:“你的说,你的不说,全家统统撕啦撕啦!” 张万富一晃脑袋撞开淖滕太郎的指挥刀,昂首说道:“我张家满门为打鬼子而死,忠烈千古留美名,值了!小鬼子,中国人你们是杀不完的!八军会给我们报仇的!” 淖滕太郎一声嚎叫,屠杀开始了。 鬼子先用刺刀捅杀张万富的哥们、妯娌、姐妹,多的捅多刀少的刺两三刀。 张万富血贯瞳仁大声喝骂不止。 鬼子再刺杀张万富的父母。最后剩下一个小孩,两个日本兵一人扯一条腿劈成两半,活活把小孩血淋淋劈死。 张万富痛昏了过去。 鬼子再用凉水把张万富浇醒,猫子头问:“你说不说?!” 张万富嗓音嘶哑怒骂:“帽子头,你不得好死!” 淖滕太郎一招手,鬼子放出几条恶狗,呜嗷扑上前把张万富活活咬死,直至将尸体吃光。 白云低垂绿树肃立,空气充满了血腥气息。 刽子手查点尸身,老小共二十二口。户口上张家是二十三口,少了一口。 淖滕太郎立命猫子头带人前去石头河子村查找。 原来是张万富三弟十岁的女儿张雅芹,事发当天到姥姥家串门去了,幸免遇难。 搜查队到村子追查,乡亲们都说那个小女孩病死好几天了。 鬼子这才算作罢。 第二天鬼子又到杀人场复查,见少了一具尸体,并发现张雅萍、张雅芬两个姑娘没死,鬼子又补了几刺刀将两姐妹杀死。 缺少的这具尸体是张万富的大哥。当时没被杀死,他半夜爬到吕大耳朵船口,用手拍打船房子的门。吕大耳朵听到动静起来一看,见张老大浑身是血,就问:“你是不是石头河子屯老张家的?” 张老大声弱力微:“是…救…救我…吧……” 吕大耳朵急忙把张老大背回家中,把他的血衣换掉,把全身的血擦洗干净。他见张老大身受六处刀伤,伤口还在流血。他急忙把伤口敷上了红伤药。 张老大疼痛难忍,呻吟不绝。 吕大耳朵给他讨弄点大烟,让张老大喝下去止痛。吕大耳朵又起早回到船口,清除了张老大一路爬行留下的血痕迹。 日寇派人四处巡查,没有找到踪迹,只好不了了之。 吕大耳朵同胞情义深重,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张老大一命。受到乡亲们的热爱称颂。 八军的指战员知道了张万富一家惨死的消息,纷纷向军部请战,坚决要求打击凶残的小鬼子,为乡亲们报仇! 汪雅臣召集各团干部开会,决定袭击沙河子日军守备队,立即派侦察员再探敌情。 侦察员回山报告:淖藤太郎已返回五常县城,沙河子守敌有日军桑谷一个大队,猫子头的搜查大队,及警察分驻所的警察和自卫团。 汪雅臣与候启刚、王维宇和齐云禄研究制定了攻打沙河子的作战计划。第二天一早,八军主力披霞光踏朝露进至大东屯附近的山上,隐蔽休息待命。汪雅臣派负责后勤的刘守信,下山到大东屯联系做一千人的午饭。刘守信奉命和一名战士来到大东屯,找到了甲长孟大白话。 这个孟大白话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口若悬河,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一见刘守信的面,又敬香烟又递茶水,满口应承:“八军抗日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咱们老百姓吗?老刘呵,你就请好吧。你在这屋放心坐着,我这就安排去,保准让咱八军的弟兄们,吃好喝好有精神头打仗。” 孟大白话说完就出门找到手下牌长,分派为八军做午饭。他布置完毕,见左右无人,出溜一下子钻出村去,一溜烟直奔沙河子日本兵营告密去了。 孟大白话前脚出屯,八军在大东屯的抗日眼线就发现了,立即向刘守信报告。刘守信派战士回山送信。汪雅臣料日军闻讯后必前来偷袭。敌变我变将计就计,八军主力迅速运动至小黑顶子山,在敌人必经的来路上设下了埋伏,严阵以待。 再说这孟白话,他急速马溜快一路小跑来到了沙河子日本兵营,颠颠地找到了猫子头,报告了十军的情况。 猫子头又紧急领着他,向沙河子守备队长桑谷大尉报告。 桑谷思忖片刻,决意出击,命令猫子头搜查大队的人一起行动。 猫子头称搜查大队的人,大部分由副大队长郭云飞率领,正在柳树河子屯执行任务。 桑谷命令猫子头通知郭云飞率众跑步返回,并带柳树河子自卫团,由猫子头统一率领,火急赶赴大东屯参战。 猫子头“哈意”一声,跑步出屋。 桑谷只留少数兵力守营,沙河子的鬼子、警察、自卫团倾巢出动,总计六百余人,准备趁八军吃饭之机,突然发起攻击。 第83章 痛歼顽敌 桑谷命令鬼子一个小队和沙河子自卫团,由孟大白话带路为前部先锋,自己统带主力随后直扑大东屯,他骑在大洋马上,自以为得计,偷袭八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建立辉煌战功。 不料,桑谷的大队进入小黑顶子山,钻进了八军的伏击阵里,踏响了连环雷、遭到猛烈火力的打击。 桑谷部是日军精锐,遇伏受挫后迅速形成抵抗。桑谷指挥鬼子的轻重机枪向八军阵地疯狂扫射,敌炮也慌忙架起来,向八军阵地轰击,掷弹筒的榴弹也向我阵地发射。 八军居高临下,炮队早已架炮停当,马三强凝神亲手发炮。“轰!”一炮就把鬼子的重机枪炸哑巴了。又“轰、轰”连炮,炸掉了敌炮。几炮就把鬼子崩得火力大减。 战士们喝彩不绝欢呼:“马三神炮!” 各团乘势火力全开痛歼日寇。小黑顶子山枪声“嘎嘎咕咕”响似爆豆,炮声隆隆、手榴弹的爆炸声、喊杀声,交杂震荡山响谷应。 激战中,桑谷指挥鬼子们成散兵队形,挺着刺刀“呀呀”地猛扑八军山头,企图占领制高点。 山头阵地上八军战士奋勇阻击。史小媛和高彩霞的妇女排坚守阵地,同男兵并肩奋勇杀敌。 李青玉、柳燕春和大东屯的村民们在火线上抢救、运送伤员。 鬼子们呀呀怪嚎着扑上来,妇女排史小媛、高彩霞、彭二丫等人排枪齐射。 鬼子前头的被打倒了,后头又拱钻上来一帮,鬼子像疯狗一样越打越上。鬼子为了避免被围歼,拼死冲击。史小媛扔出了手榴弹,轰隆炸倒了一片,烟尘里又窜上来一片,鬼子死攻不退呀呀地上来了。 史小媛和高彩霞的步枪来不及压子弹,拽出匣子枪叭叭猛射。没倒下的还是攻了上来。史、高等人呼啦抓起了步枪挺枪拼刺。 一个鬼子挺刺刀猛戳高彩霞,史小媛不顾一切挺刺刀猛地拨开了鬼子的刺刀。说时迟那时快,高彩霞挺刺刀噗嗤捅进了鬼子的胸膛。 战友们瞪眼正要和鬼子死拼。 叭叭两枪,汪雅臣打倒了两个冲近来的鬼子,率谢丰和周大牤子做预备队的第五团杀到。谢丰、周大牤子大片刀呜呜生风,冲在头前砍瓜切菜一般。妇女排一起冲杀,死硬的鬼子撞上了不怕死的抗日英雄,抵挡不住尥蹶子败退下去了。 战友们端枪瞄准射击。 猫子头十分狡诈。他嘴上喊的响亮,实际拨拉他自己的小算盘。他带队不急于赶到战场,如桑谷得胜,他就抢上来分享功劳;倘若桑谷落败,他不陪着送死。 当桑谷被围与八军激战多时,猫子头和郭云飞等才“喘吁吁”地上来接应。搜查队和自卫团从八军背后开枪,桑谷率残部乘机冲突杀出了重围。 桑谷与猫子头损失惨重忙忙如丧家之犬,慌慌张张向沙河子狼狈败退。 汪雅臣留下第五团打扫战场,主力四个团向沙河子猛追。八军勇士们排山倒海席卷而上,越追越近。 桑谷残兵越逃越少。败兵前脚进街,八军先头部队紧跟着追进街里。桑谷和猫子头在沙河子结不成阵,立脚不住只得放了几枪,穿街而过落荒逃走。八军乘胜攻占了沙河子。 这一仗,消灭鬼子三百余人,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粮食、药品等重要物资。军心大振民众情绪高昂。 八军在沙河子焚烧户口册藉惩治汉奸,没收其财产,张贴标语,召开群众大会激扬民族正气,处死了罪大恶极的孟白话,追悼张万富一家及阵亡烈士,发放粮食救济百姓。乡亲们说:“要是八军能长驻下来不走,那该多好哇!” 桑谷被打得落花流水,侥幸逃得性命。他身后八军穷追猛打,与猫子头等不敢停留,鼠奔狼窜连夜逃至向阳山,用电话向边木报告,戴罪听候发落。 边木和淖藤太郎接到桑谷败逃的报告,大惊失色。桑谷大队是边木手下的王牌,向以强悍骁勇闻名,边木急急地召来了淖藤太郎,商议调兵遣将“讨伐”汪雅臣。两人正商议间,“叮铃铃”电话铃响。边木瞪着两只金鱼似的鼓眼睛,疑虑地拿起话筒一听,“咔”地双腿并拢,立正站定接受上峰训斥。 原来,八军收复沙河子以后兵分两路。侯启刚、王维宇留守沙河子;汪雅臣和张忠喜带三个团追歼桑谷残部进入向阳山地界。侦察员报告:桑谷和许岩松等已逃进了向阳山;发现有一个鬼子中队,正警戒看押着民工,修筑山河屯通往四合川的森林铁路。这中队鬼子,兵力分散在工地和驻地两处,其势可击。 八军早就有袭击修铁路鬼子的打算。汪雅臣和张忠喜、罗大川商议决定消灭这股鬼子。 汪雅臣分派一团打击工地之敌;二、四两个团合围驻地的鬼子。战士们分头行动起来,利用树木、庄稼的遮掩,隐蔽地接近敌人。两下里同时动手,突然发起攻击猛打猛冲。鬼子们措手不及拼死顽抗,八军勇士们奋勇围歼,少数鬼子见大势已去放弃抵抗落荒逃走。战士们和工人一起,动手破坏了已经修好的大段铁路。战斗胜利结束,缴获枪支弹药,粮食及大批炸药、雷管,解救出二百多名民工。 民工们哭诉悲惨遭遇。原来这些民工都是鬼子从安徽、山东、河南、河北等地招工骗来的,说是到了关外,如何吃大米白面挣大洋钱。民工们上了闷罐子火车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掉进了火坑。民工住的是透寒风漏雨雪的工棚,吃的是苞米面子喝稀汤,干的是起早贪黑的牛马活。鬼子的刺刀在身边闪动,监工的棍棒在头上挥舞,民工们被驱赶逼迫着赶修铁路。不知有多少民工冻饿生病而死,被埋在铁路路基下面。 今日枪响破空八军救星杀到,工人手持工具、石块与身边的鬼子展开了搏斗。战斗胜利结束后,要回家的工人,八军发给路费;大多数工人加入八军队伍跟随汪雅臣打鬼子。 鬼子设在山河屯的、负责施工修筑森林铁路的、“首岛组合办事处”,得到了鬼子被歼、民工被解散的消息,火燎猴腚似的哭喊着向吉林组合总部报告。 第84章 声东击西 鬼子关东组合总部早在“九、一八”事变以前,就对我四合川地区的原始森林垂涎偷窥,派人潜入林区秘密调查、绘制林相图,对生产、运输做了可行性分析。 一九三四年即开始筹备修筑,自山河屯至四合川的森林铁路。 八军这一下子打击,惊破了鬼子掠夺发财的美梦。日寇吉林组合总部火急向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报告。这样,倒霉挨熊的就是边木了。他手举话筒立正接受训斥:“在你的防区发生了这样有损大日本皇军军威的事件,令人痛心!你应该明白,四合川的红松白桦对我们大东亚圣战是多么重要!命令你部火速集结兵力,另调“满洲国”军邓旅前往你县协助讨伐,务必消灭汪雅臣、确保铁路修筑安全!……” 边木接完电话已是满头冷汗了。他掏出手帕擦拭着头脸,鼓着金鱼眼与屡战不利的副手眯缝眼淖滕太郎策划:将县城的机动部队全部调出;再从各地守备队抽调共纠合日军千余人,再调森林警察大队、县保卫总队;命令邓旅火速赶往沙河子会齐,共计总兵力两千多人马赶奔山区寻找八军,欲一举踏平九十五顶子山。 边木任前敌总指挥 偕同淖滕太郎及其搜查大队,催动人马气势汹汹杀奔沙河子。路上会合了桑谷残部和邓云章旅,张牙舞爪猛扑却扑了个空。 八军闪避锋锐走人了。边木留下一个鬼子中队防守沙河子,命令主力直捣九十五顶子山,看你汪雅臣往哪跑?!日伪军人马催趱赶奔,汗巴流水跑到离九十五顶子山不远了。 忽然,后队有鬼子兵骑马飞跑上来气喘吁吁报告:“八军重兵包围了沙河子,攻打甚急,请求火速回援!” 边木闻报心里暗自盘算,弹药给养刚刚运进沙河子,倘若丢了沙河子,就是攻下九十五顶子山也是得不偿失。他命令停止前进,拨转马头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回师包围沙河子里外夹攻消灭汪雅臣。 边木催促日伪军抢时间赶路。 突然,山岗上树林里机枪往鬼子群里“咕咕嗒嗒”扫射声像刮风,炮弹钻进敌人队里“轰轰隆隆”响似打雷。八军战士喊杀连天山应谷响,千军万马草木皆兵。边木大惊手忙脚乱声嘶力竭组织抵抗。等到鬼子们摆开架式预备决一死战时,八军云飞风行甩敌而去。边木白挨了伏击,死伤惨重。 边木整理队伍,急急忙忙赶到沙河子时,不见了八军的踪影。日伪军奔走疲累不堪,一个个瘫坐地上呼哧喘气。只气得他七窍生烟“八嘎”乱骂。 淖藤太郎立派猫子头的搜查大队,侦察八军主力的动向。搜查队四处打探,回来报告:汪雅臣的大队人马已杀奔向阳山。 什么?向阳山?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哇。目前森林铁路已修到向阳山。汪雅臣再在铁路上捅出什么篓子,上司怪罪下来,就把我撕啦撕啦的了!边木“腾”地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雷霆火炮严令桑谷带一个鬼子大队留守沙河子,戴罪立功只许坚守不许出战,以免中了汪雅臣的诡计。他集合起日伪军急急地朝向阳山追赶。 当边木和淖藤太郎率领大队人马赶到向阳山时,只见远山迭翠近绿盈目,八军主力的,哪里的去了? 孙中军和甘万才得知鬼子进山捣乱来了。两人就急忙把应用之物搬运进山洞,把猪全赶进了山洞里,洞口伪装遮蔽严实。 今年收山,满山满坡到处是橡子,洞里有妇女排帮助捡拾的晒干的橡子,还有木罐准备的溪水。猪有吃有喝。两人趴在洞口持枪监视敌情。 这天傍晌午时分,一队鬼子和伪军从谷口进来了。他们东张西望这地方是有人生活过,搜查一阵子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鬼子军官喝令继续前进,可是往前走到头是石崖,派几个伪军左右寻找也没有出路,只得返回来从谷口出去。 两人虚惊一场,鬼子走了就把猪放了出来。 哪知道,半夜时候出情况了,老母猪拱开了猪圈门子跑出来了。 孙中军和甘万才听见了动静,出门来一看:好家伙,一头大公野猪和几头野猪正围着老母猪和猪群呢。 甘万才吆喝一声,那公野猪和老母猪领着猪群,呼隆隆逃跑。 两人在后边追赶呼叫。那公野猪领头,老母猪追随,一齐往前跑。来到山崖跟前,公野猪从那堵塞的豁口窜了出去,老母猪后随,和猪群跑出去一晃没影了。走到跟前一看,原先堵塞的石块、木头竟被人搬开挪开了,是那几个寻路的伪军干的勾当? 两人十分懊丧,这黑灯瞎火的怎样寻找?军长交给的任务,这咋完成呢? 无奈,两人只得早早地吃了点饭,天一亮就带着枪支,开始顺着猪群的踪迹寻找。 翻山越岭,找啊找啊一直找到快晌午了,好不容易看到家猪和野猪在向阳山坡上,有的吃橡子、老母猪在那趴卧着。 两人悄悄地靠近,直到接近老母猪了,孙中军轻轻地召唤起来。那公野猪发现来人了哼哧一声窜奔逃跑。这些家猪围在老母猪周围,一头头竖着耳朵没跑。 孙中军走到老母猪身边,伸手为它挠痒,老母猪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主人为它抓挠。 原来是老母猪打圈子(发情了)了,昨晚才随野猪跑了。他原本跟主人是有感情的。 两人这才把猪群赶了回来。 北国之秋,树木葱茏庄稼茂盛。青纱帐浩瀚似海,八军健儿声东击西活泛似鱼。队伍游击到舒兰县朝阳镇附近,隐蔽在树林子庄稼地里休息,声响无闻“波澜”不惊。 自陈明丽牺牲以后,又因经常费神熬夜,且夜晚有蛟虫,汪雅臣开始抽烟了。他坐在树下,掏出黄锅红嘴短杆小烟袋,就烟口袋里装上一锅烟。嗯?传来了吆喝牲口的声音。透过枝叶的空隙,汪雅臣看见有个人牵着六、七头牛缓慢地朝这边放牧过来。这放牛的是个老头,一边放牛一边嘴上叼着烟袋抽烟。 汪雅臣揣起烟口袋,手拿着烟袋手指摁着烟锅,出了树林朝放牛的走了过来。警卫员于江跟在身后。 第85章 智取朝阳 放牛的听见了动静,抬头看见了他们俩吃了一惊。 汪雅臣走到老头跟前,微笑着说:“老大爷,劳您驾,对个火。” 放牛的老头没吱声,把烟袋递过来了。 汪雅臣接过烟袋,烟锅对烟锅抽着烟,把烟袋递还给老头。汪雅臣打量这老头见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体黑瘦,衣裤补连多处,光着黑脚丫子,就开口问道:“老爷子,您这是放自家的牛哇?” 老头子“唉”了一声,道:“替人家放的,挣几斗高梁,度命呗。” 汪雅臣:“您老爷子贵姓呵?” 老爷子:“免贵姓关呵。” 汪雅臣:“在哪个屯子住哇?” 老爷子:“就在这朝阳镇上。” 汪雅臣:“老爷子,您别害怕,我们是抗日的,不伤害老百姓。” 老头子的脸色略见平和,问:“抗日的?你们是那个队头的?” 汪雅臣:“我们原先是双龙的队伍,现在改编成东北抗日义勇军第八军了。” “双龙啊?知道知道。”老头子高兴起来:“你们大掌柜的叫汪雅臣,飞檐走壁手使双盒子炮穿杨神枪呵,那是天上的星宿下界,来降服小鬼子的,截火车、端鬼子炮台,是咱中国人的这个!”他说着竖起了大拇指点动。 汪雅臣笑嗬嗬地问:“老爷子,朝阳镇里有多少鬼子?” 老爷子:“连鬼子和二鬼子,有五、六百人呢,兵营在西关街。” 汪雅臣:“鬼子在镇上把守的严实吗?” 老爷子点头:“嗯,挺严实呵。小鬼子在四个城门口和镇里修了不少炮台和碉堡,白天晚上的都有人守着,要是硬往里打呀,就是打下来,那指定得伤耗人啊。” 汪雅臣说:“嗯,不能硬往里打,得想招哇。” 老头说:“那对啊,小鬼子可横了,要是把他戳弄急了,他还不出窝咬人哪?等他们离开了那王八壳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他个面面乎乎的。” “好哇,老爷子,您说的对劲呀。”汪雅臣说着掏出烟口袋递给放牛的老头。两人先后装上烟。老头掏出火镰火石打火两人抽着烟。 老牛伸卷着长舌“刷、刷”地捋着青草吃。 大牤子下到五团锻炼担任副团长,小于江担任警卫员,他在旁边向四外警惕放哨。 汪雅臣和老头掏心窝子交谈。 临分别,老头提出要求,道:“哪天你们有功夫,你给我引见引见,让我开开眼,见识见识你们汪军长,看看这位大侠长的啥模样儿。” “中呵。”汪雅臣乐嗬嗬地答应着:“有机会,八军领导人一定拜访您老人家。老爷子,等打跑小鬼子,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放牛的老关头裂开缺牙的嘴笑着说:“嗯哪,就盼着那一天呢。” 汪雅臣回到队伍,和同志们一起研究破敌之策。 谢丰、周大牤子率领五团战士,借着青纱帐的掩护,运动逼近朝阳镇西门,开枪打倒了鬼子的岗哨。鬼子防御工事里的机枪欢叫起来。 五团的战士瞄准了朝着街里“砰”、“叭”地射击。“冲啊!”“杀啊!”战士们大喊大叫声势雄壮。 朝阳镇里炸了马蜂窝了,日伪军紧急出动各奔战位。 双方镇里镇外“叮叮当当”地对射。 打了一阵子。鬼子发现前来攻镇的人马,喊的山响声势不小却是火力很弱,人数也不多,感到是受了侮辱:就这点能为,还敢来攻打镇子捋虎须?日伪军按捺不住火气,倾巢出动蜂涌杀出镇来。 谢丰、周大牤子的五团抵挡不住,回头拖枪慌慌张张朝镇外的小土山上跑。大队鬼子伪军追出西门一看,有一、二百人正朝土山上奔逃。鬼子的武士道精神冲天发扬,“呀呀”地喊叫着、射击着,挺着寒光闪闪的刺刀朝土山猛追过来。 五团跑上了山头,日伪军紧追到了半山腰。 五团占了山头回过身来,向敌人展开火力机、步枪猛打,手榴弹劈里啪啦在敌群中开花。埋伏在土山脚下的八军各团左右杀出,截断鬼子的退路。呼拉拉平地里涌出来无数英雄好汉,枪射炮轰,痛歼日寇。 不到半个小时的激战,鬼子已所剩不多。八军全线出击,围歼残敌。牛满山率领武术队奋勇争先,伪军士兵一个个跪在山坡上,双手举枪过顶投降。战士们消灭了顽抗的鬼子。打死敌人三百多人,俘虏一百来人,其中有四个鬼子。 汪雅臣命令五团和保安连打扫战场看押俘虏,其余各团乘胜向朝阳镇发起攻击。镇内守军稀少,有少数鬼子负隅顽抗。马三强指挥炮队架起炮来,向工事里的鬼子轰击。 战士们嗷嗷冲了上去,消灭了敌人,胜利收复了朝阳镇。 这一仗,缴获步枪五百多支,野鸡脖子重机枪三挺,轻机枪七挺,子弹六十箱,迫击炮两门,炮弹八箱,手榴弹六百余枚,还有大批粮食、军装等物资。 八军在镇上赈济贫苦。 汪雅臣又见到了放牛的关大爷。 关大爷这才知道,与他抽烟唠嗑的,就是小鬼子闻风丧胆当年的双龙大掌柜,现在的八军军长汪雅臣。 关大爷拉着汪雅臣的手,欢喜大赞不止。 镇上百姓见八军人马威武雄壮,用兵如神没费劲就拿下了镇子,队伍待人和气,军纪严明,救苦救难,众口称颂。 汪雅臣派朴成哲和警卫员于江,把救济的粮食和衣服送到关大爷家里。 关大爷千恩万谢感激八军。 根据群众意愿,逮捕了二名罪大恶极的通敌汉奸,没收其财产召开了群众大会,侯启刚发表了抗日演说,号召民众们团结一心不当亡国奴,抗击日寇杀敌救国,公布了汉奸的罪状,立即执行枪决。 朝阳镇沐浴在灿烂阳光之中,老百姓扬眉吐气,青年踊跃报名参军。 八军侯启刚、周树范和朴成哲等人,对伪军俘虏进行教育后,想回家的,根据路程远近,八军发给路费资助回家,愿意投军抗日的,编入八军队伍。 四名鬼子俘虏,有三名负了轻伤。汪雅臣命李青玉为鬼子伤兵上药包扎。 四个鬼子俘虏自被俘以来,自以为万难逃生,脸色铁青只等就死,只不知这支抗日队伍是让他们怎样个死法,是枪毙还是让自己剖腹? 第86章 谈笑手术 四个鬼子正在胡乱猜想,没想到,来了位天仙似的女大夫为他们处置伤口,又给他们饭吃。 饭后,关押他们的屋里进来几个人,鬼子们从来人的气度上,猜测这几个人一定是这支神勇强大的队伍的长官了。 汪雅臣、侯启刚、王维宇和朴成哲坐下来。 四个日本俘虏立正站着。 汪雅臣说:“你们已经放下了武器,我们对俘虏是宽大的,准备放你们回去。” 朴成哲把汪雅臣说的话用日语对鬼子翻译。 四个日本兵听后张着口瞠目结舌,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汪雅臣又说:“你们应该深刻认识,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对我们中国人民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朴成哲再翻译成日语。 四个鬼子听后垂首而立。 汪雅臣又说:“你们回去以后要劝说你们的同胞,不要打仗了。日本军国势力发动侵略战争,受害的是中国和日本的老百姓。” 朴成哲翻译完,汪雅臣接上说:“中国人民和日本人民应该平等友好相处,携起手来消除战争。” 侯启刚和王维宇又做了补充指点。 四个日军俘虏表示:“感谢不杀之恩,愿意回去做反对战争的工作。” 释放了日军俘虏,引起了朝阳镇的百姓和八军内部一些战士的不满: “小鬼子杀中国人连眼皮都不眨,咱们好不容易抓住了,为什么要放了?!” “放了他们,还让他们来杀咱们哪?!” 军部领导分头耐心细致地做解释说服工作:“从敌人内部来分化瓦解敌人,能起到枪杆子起不到的作用”。 放牛的关大爷说:“诸葛亮七擒孟获呢。咱们这样做有肚量,有胆量,有眼光……” 八军在朝阳镇秘密地留下了眼线,汪雅臣和战士们告别了众乡亲,踏上新的征程。队伍正在行进,突然地下情报员来了,向汪雅臣报告:“有五百多鬼子和八百多伪军前来“讨伐”。” 汪雅臣询问了鬼子的武器装备情况,当机立断,命令部队跑步前进,赶到朱旗口子,抢占了地形设下了埋伏。 八军指战员身上汗水未干,就见敌人的队伍过来了。头前是伪军,鬼子挑着日本旗在后,耀武扬威朝埋伏阵里闯。汪雅臣隐蔽在指挥位置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看到敌人全部进入我军阵地。他举起匣枪朝鬼子“砰”、“叭”双枪齐射:“打!” 各团的轻重机枪“咕咕嘎嘎”似狂风暴雨扫向鬼子队伍。炮弹呼啸着在鬼子堆里爆炸。战士们瞄准鬼子射击。鬼子被这突然的伏击打懵了。有的胡乱放枪,有的往蒿草丛里钻,有的乱窜……前头的伪军有的投降,有的撒腿四散奔逃。 鬼子慌乱一阵开始组织反扑,轻重机枪向八军猛扫,鬼子们挺着刺刀“呀呀”地鼓噪着拼死猛攻。经过一个多小时激烈的上上下下的拉锯反复争夺冲击,鬼子死伤大半溃不成军,残余的鬼子已形不成有组织的抵抗,开始乱钻乱逃。 汪雅臣一声令下,身先士卒,全线发起冲锋追歼残敌。 战斗中,汪雅臣不幸腿部中了流弹。 朱旗一战,八军消灭了日本侵略军三百多人,各团打扫战场,缴获甚丰。汪雅臣所负不是贯通伤,弹头有进无出,嵌在大腿里。 李青玉闻讯,火急抢上来为他上药包扎,搀扶上担架。 王维宇命令一团为前卫,二团断后,其他各团梯次前进,回返九十五顶子山抗日根据地休整。 部队回到山上,李文智立即为汪雅臣查看伤情。他轻轻地揭开绷带,仔细地看,用手触摸受伤的部位,然后看着王维宇和侯启刚,为难地说:“时间长了不行,得把子弹头取出来,可咱们没有麻药哇……” 没等侯启刚和王维宇开口,汪雅臣说:“李叔,您别担心,就动手吧。” 李文智道:“不中,这生拉活肉,伤筋动骨的,受不了哇。唉……找个相应的地方,把你的身子和腿绑在柱子上,再……” 汪雅臣笑了:“李叔,不用,那么费事干啥?您老就来吧,实在不行再说。” 军部里聚集了不少人。 李文智有些迟疑,拿起刀来。雪亮锋利的刀随手而动,伤口初开鲜血涌流,李青玉和于江上手擦拭。李文智不由地转头看汪雅臣的脸。人们的目光也从伤口移注过来——汪雅臣脸色微笑如常。 李神医手法轻巧利索,终于探查找到了弹头,夹出来一个带着血极像花生米的东西,恨恨地掷在地上。李青玉父女紧接着擦血、缝合、敷药、包扎。 汪雅臣动手术取子弹,脸色如常神定气闲。 王维宇和侯启刚坐在一旁,三个人正商量着工作呢。 李清玉和于江手拿毛巾,揩擦汪雅臣头脸上细密的汗粒。 李文智一边洗手一边感慨大赞:“我行医三十多年,头一回碰上汪军长这样的铁汉子。说书讲古,关老爷下棋谈笑自若。雅臣动手术取弹头面不改色,可比那古人关老爷刮骨疗毒了。老朽佩服!” 众人一致交口赞叹。 说说拉林河的上游,由大沙河、大石头河、黄泥河、三岔河四大支流汇合而成。上至高丽井子、老鹿窖,下至沙河子的广大地区,古来名唤四合川。这四合川苍松古树如海,珍禽异兽满山,林蛙银鳞盖水,鹿茸为贵,老参称宝,端的是地美物丰好一片锦绣河山! 四合川的腹地三人班屯有个猎户,姓韩名宝是地灵人杰,生得人高马大山场又熟脚步又快,凭一杆洋炮前前后后打住了七只猛虎,因而远近闻名。这年五月节交立夏,韩宝一家种完了大田在家修整农具,准备着夏锄莳弄庄田。 这天傍晌午艳阳高照,水碧林翠鸟鸣花香山川景色如画。 韩宝六岁的侄儿在大门口玩耍,忽见一群魔鬼涌进屯来。小孩子受惊转身往屋里跑。 孩子身后的魔鬼哇呀呀挺着刺刀,忽闪着帽子上兜屁似的布帘儿窜奔上来。 第87章 日寇兽行 韩宝的媳妇怀孕已将临产,正端着瓢在院中喂鸡,发见侄儿遇险挺着个夯笨的身子来救。 小孩子跑到半路摔倒了。魔鬼赶上穿背一刀将小孩刺死。后边的魔鬼窜上来,照韩宝媳妇当胸一刀又猛地一豁。 韩宝媳妇惨呼一声倒在血泊里,腹中婴儿坠地“哇啊”啼哭有声。 这魔鬼一脚将婴儿踢开,朝前窜扑。又一个魔鬼上来一刀将婴儿戳起来举在半空,狞笑着摔球似的猛掼下来——刚见天光的婴儿没了声息稀烂在地上。 韩宝正在院中修理一柄新锄杠,准备按锄头。他见状怒火撞破天灵盖,暴怒而起抡锄杠砸向鬼子,使得力猛鬼子急闪锄杠砸在枪杆子上,“喀吧”断成两截。 鬼子们挺刀刺来,一个抡指挥刀的鬼子“嚎唠”一声,众鬼子齐上将打虎的汉子捆绑起来。 与此同时,韩宝的儿子正在前园地里割韭菜,突遭惊变奔走呼喊:“爷,不好了!来——”喊声未完,被鬼子起手一枪打死在园地里。 韩宝的弟弟正在西下屋给牲口添草料,把手中的筐头子猛地砸向扑上来的鬼子,转身急寻应手的家伙,亦被赶上来的鬼子刺死。 韩宝的女儿和她二婶正在灶上做饭,娘俩被“呼隆”闯进屋来的鬼子杀死在灶间。 韩宝的老爹突闻孙子喊叫,劫难临头慌急摘下墙上洋炮,顺过来一洋炮将朝东房间闯的鬼子打倒。 后边的鬼子扑进屋来,老爹来不及重新装填持空洋炮与鬼子搏击,年老力衰亦被杀死。 韩宝的老娘和一个年已八十岁余岁的奶奶,被鬼子杀死在东屋炕上。 西屋炕上韩宝的小侄女正在睡觉,亦被刺死。 眨眼之间,鬼子杀死了韩家的十一口人。强盗们点着了韩家的房屋,“嘎嘎叭叭”烈焰窜空。 鬼子翻译对五花大绑吼骂不绝的韩宝说:“叫唤啥呀!你以为你命大呀?!皇军是留着你给带路呢。啊,哪儿有住户人家,你就往哪儿领。要想活命,好好的马溜儿带路!” 一个胖大壮健的鬼子,手牵扯着一截拴着韩宝的绳子,鬼子们推搡着韩宝逼他领路。 家乡的山山水水树木地形,韩宝太熟悉了。他打猎几乎踏遍了家乡的每一寸土地。他在头前走着,耳边混响着枪声、人临死前凄厉的叫声、房屋燃烧坍塌声、鬼子的狂吼、战马的嘶鸣、狼狗撕人的怒哼……他看见街道里、水井中、炭窖旁、地头上、鹿窖边……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猩红的血。 韩宝直瞪着眼睛大步地走着,往最密的树林里钻往最陡的山上爬,绕来绕去把鬼子累得筋疲力尽张大口喘粗气。他趁鬼子松懈不注意,猛地一头把身边的一个鬼子撞下了陡崖。他也跌落崖下侥幸没摔死,起身钻进树林挣开绳索逃跑了。 鬼子伪军在身后枪声乱响。 韩宝跑着,路上又碰上了几个人。大伙儿一块儿逃,撞见鬼子伪军一冲又跑散了。他逃哇逃哇,逃奔上了山头瞪眼四望,眼目所及乌烟蔽空腥风遍野。 他哪里知道,日寇策划已久的浩劫正降临四合川山区。鬼子纠集数千兵力,第三十八联队自舒兰向东北;淖滕太郎率日伪军顺向阳山朝东;边木大佐督兵由冲河街奔东南,珠河、苇河和蛟河、敦化的日伪分从外向内倾巢来犯;各路鬼子合力杀大沟。分头并进见房就烧、见人就杀、见好东西就抢,分明是烧光、杀光、抢光。 韩宝朝九十五顶子山方向加劲猛跑。他打定主意投奔双龙报血海大仇!他施展开穿山越岭的功夫疾奔,猛地绊了个趔趄,原来草丛中伸着两条死人腿。他闪避绕着来到新开道岭。忽地山坡树林中涌出一群鬼子拦住了去路。他急忙抽身回跑,后路已被鬼子截断。狡猾狠毒的鬼子隐藏在各山口要道,堵截捕杀逃生的人。 韩宝起手打倒了几个,众鬼子围堵齐上擒拿,韩宝赤手空拳舍死拼命,打虎汉子死于乱鬼之手。 这天早饭后,周二牤子走出屋来。他忽然发现南天空中有个怪物。他以为看花眼了,定睛仔细看,确实是个怪物,从西南山顶上飞过来,直着翅膀子朝东飞。他喊起来:“爹、娘、快来看哪!什么玩意儿在天上飞呢!” 周顺、周婶出屋来看。果然天上有怪东西,一个、两个,先后看见了四个,朝东隐隐有声飞过去了。周顺拿手中的烟袋指点着说:“这玩意儿,八成是鬼子的,听说过,叫什么飞蜓飞鸡的。” 周婶说:“上咱山沟来,准没好事。” 正说着话,一只“飞鸡”又从东边旋回来了,闪着亮“嗡嗡”声越来越响。哎哟,个头挺大的朝头顶上飞过来了。 周顺喊:“快进屋!” 一家子忙跑进屋。周二牤子在门口抻着脖子往天空瞅。 周顺说:“加小心!防备那玩艺儿下炸蛋!” 轰鸣声朝西过去了,没有下炸蛋。 四个人又来到院子里张望。二莽子眼尖:“爹、娘,快瞅瞅,南边是不是失火了?” 四人都往南看。南天空漫漫荡荡乌烟蔽天。再看西南、正西、北边、东面,都在烟云浮腾。 周顺道:“哎呀,是着山火了!” 周婶慌急:“这咋转圈失火呢?这可怎么办呢?” 周顺皱眉说:“看样子,烧到咱这儿,还得一会儿。” 话未说完,“叭勾——!”南山头子传来快枪响。 二牤子说:“听,是前山老常家!” 语声未绝,就见南山前浓烟冲天翻滚。 二牤子指画:“爹、娘,来山狗子了!” “哎哟,还有小鬼子呢!”二牤子和周婶一齐呼喊起来。 可了不得了!走在头前的是老百姓叫做山狗子的山林警察,后边是穿黄衣裳的日本兵,滴里嘟噜的从南道上来了。 看见鬼子的影就离房屋不远了。二牤子叹息他心爱的大黑狗去年老死了,要是大黑狗在,是不是能早点发现? 周婶急喊:“二牤子,快往后山跑!” 第88章 鬼子杀沟 二牤子顾虑着爹、娘的安全,迟疑着未动。 周顺朝二牤子瞪眼发横:“你赶紧跑哇!” 周婶着急忙慌跑回屋里,扯过一件衣裳把早饭吃剩下的几个苞米面饼子包起来。 “快逃命吧!”周顺上来抢过妻子手上的饼子,一只手拉着妻子、喊着二牤子火急往外跑。 二牤子闯回屋里,一手提洋炮一手抓着装铅丸、火药的皮兜子,随着爹娘往后山跑。 身后山狗子叫、鬼子嚎、子弹打着树木枝叶“叭啦扑哧”响。 兵灾匪祸百姓水深火热,周顺两口子上些年就在后山背阴面一截陡坡上,紧贴一块老大的石头掏挖了一个猫耳朵似的洞。周家没什么贵重值钱的物件可藏,只是用来藏点粮食啥的,有时候人也进来躲避劫难。 这洞口小肚子大,躲藏五、六个人没问题。洞口隐蔽,被一片贴地生长的狗枣子秧遮盖的严严实实。 周顺先一步来到洞口,挪开堵洞口的大石头。周婶子随后奔到,回头不见了二牤子。 周顺急忙把手上那包干粮递给妻子,让她先进去,嘴上埋怨着来找儿子。他回到岗脊,见二牤子端着洋炮蹲在大树后往岗下瞅。周顺悄悄地来到儿子身边,爷俩看见山狗子和日本兵分成了两伙。一队顺着道往北去了,看光景是奔北山老刘家去了。留下的这伙把他家房子点着了,有十多个山狗子和鬼子朝北岗搜索上来了。 二牤子把皮兜子塞给了爹,手拤洋炮眼睛冒火死死地盯着,警察和鬼子越来越近。 他悄悄地举起了洋炮瞄准,“唿嗵!”洋炮的怒火撞倒了走在前头的一个鬼子。 山林警察和鬼子们惊慌躲避树后,朝岗上射击。 爷俩转身猫着腰下岗。周顺在前,二牤子在后一边走一边用树枝子扫平树叶。爷俩进了洞,二牤子放下洋炮和爹挪过石头堵上了洞口。 一会儿山坡上传来步踏树叶子的“沙啦”声。 “快出来!看见你们啦!”“叭勾——!”枪声在山谷中震响。山狗子、鬼子在山坡上诈唬、搜人。 二牤子和爹把洋炮装填妥当,爷俩拤着洋炮守在洞口。 洞外有人说话:“他们是往这边跑下来了,怎么转眼没影了呢?” “你个傻瓜蛋子!早跑没影啦。咱们走吧!” 周围寂静下来。洞里的四个人大气不喘,等呵等呵。二牤子正想挪开石头出去看看,手刚摸着石头忽听岗上惊叫起来:“啊呀妈呀!蛇…蛇…大蛇呀!……” “你他妈的想找死啊?!” “我害怕…就怕那蛇呵……” “八嘎雅鲁!”是鬼子喝骂踢打的声响。 好悬!这帮狗娘养的真诡诈!他们是在张着网等着咱们钻呢。 一家子三口人惊瞪着眼睛——不能动了,等天黑了再说吧。 周顺轻轻地把盖着那口袋苞米的一块油布揭下来,铺在干草上四人坐在上面静悄悄不言语。 时间过的太慢了。二牤子透过石头空隙往外看,林子里有太阳的光亮,可不知道到什么时辰了。他吧嗒嘴有点饿了。 娘递给他一个饼子。 他接过来大口吃起来,吃完饼子又渴了。洞里没水,又不能出去喝水。二牤子干渴难忍越急越渴嗓子像要冒烟。他脱光了膀子,身子紧贴在阴凉的洞壁上觉得好受点。 他忍着忍着,知道爹、娘跟他一样渴得难受。我得稳妥点,别让爹娘看着心里不好受。他眯上眼睛想心事。我都十七了,要不是爹娘拦挡说我小,早像大哥那样找雅臣哥跟着队伍打鬼子去了,那多来劲啊!就犯不上往这洞里藏了。小鬼子经不住打,我一洋炮不就把他打老实了吗?要是手里有张大连珠、姐夫罗大川他们那样的机关枪,嘿!嘟嘟嘟……一打一大片,把这帮杀人放火的兔崽子们全打趴下! 他想到这睁开眼睛挺直身子坐了起来,笑呵呵地看看爹、娘,探着身子从石头空子悄悄伸出手去,摘来几片狗枣子叶,分给了爹娘。 他自己微笑着先把一片绿叶放进嘴里,使劲嚼着口中的苦涩…… 苦苦地等,直等到日落天色昏黑下来。周顺和二牤子挪开堵洞口的石头,二牤子从洞口探出身子向四外张望倾听。 天阴沉沉不见星斗,星星地掉着雨点,没发觉异常。他缩回洞里和爹娘合计,走吧,这地方没法住了,上九十五顶子山投奔汪雅臣他们去吧。 周婶把剩下的两块饼子揣进口袋里。周顺解开粮食口袋,用衣裳包了一包苞米粒子拿着——山里的人家遭难了,怕路上没有吃的。 周顺让二牤子把那块油布带着。三人轻手轻脚出了洞,挪石头堵好洞口。一家三口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挪动,下了坡到了沟底,在水流沟喝了水。小雨沙沙劲劲道道下个不停,林子里漆黑蚊子小咬上头糊脸。三人拉着手不时地挥手驱赶蚊子小咬,翻过了东岗朝东南方向走。摸着试探着走上了一个山包,估摸走出有几里地了。 周顺说:“别走了,等天亮了再说吧。” 三人紧靠着坐在大树底下,把油布抻开顶在头上避雨歇息。二牤子头枕着胳膊不知什么时候迷糊着做起梦来。 他梦见加入了双龙的队伍,拤着机关枪猛扫小鬼子,把敌人打得哭爹叫娘。他正扫射得痛快,忽然间下起了漫天大雪冻的手麻脚木,机关枪掉在地上。他急忙弯腰抱枪,身子一动忽悠睁开了眼睛,心里还在发急,身上哆嗦非常寒冷。 周婶展开手臂把二牤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二牤子感觉娘的怀抱非常温暖舒适,他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屈辱悲愤难熬的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了,东天掀出灰白。雨停了,山林间湿漉漉的缠绕着灰雾。一家人都觉得很冷,站起身来活动着腿脚往前走。 太阳终于露脸了,四个人走得又累又饿,就在山梁上坐下来休息、弄点东西吃。二牤子把洋炮靠在树旁,和爹、娘四下里寻找树洞背阴处干一点的树枝树皮。 第89章 投奔八军 周顺一抬头看见山坡上枝叶晃动,急忙回身把洋炮抓在手上,向他们娘俩摇手示意。二牤子轻脚过来和爹一起监视。 枝叶摇动处,一个满脸黑灰的庄稼汉子背着个小孩,手里拎着一杆大枪走出来。这汉子发现岗上有人,神情一怔看清楚了又走了上来。 二牤子问:“你是哪个屯子的?” 汉子答:“刘家沟的。” 周顺问:“刘家沟有个刘万有,你认识吗?” 背小孩的汉子咧咧嘴:“我就是刘万有。” 周顺一家很意外。 周顺说:“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快把孩子撂下歇歇吧。” 刘万有问:“你们是——” 二牤子说:“你见过周大牤子吧?他是我哥。” 刘万有惊喜道:“哎哟!是你们哪?你脸目可真像你哥啊。” 周顺一家和刘万有互相早闻其名但未曾谋面。今日鬼子杀大沟,落难人逢落难人,刘万有和周家人坐到了一起讲起了遭遇。 为了给部队减轻负担,刘万有一家开春又回到了刘家沟,搭盖了一个窝棚住下来,开始种地。 昨天早饭后,刘万有扛起了镐头上山,要刨一块荒地种窝瓜。刘柱子非要跟着去,好在离村不远,刘万有领着儿子上了后山,抡开镐头刨窝瓜埯子。 小柱子自己在一边采山花弄小虫儿玩。 半头晌时分,呼啦巴村中狗咬人嚎枪响。 刘万有急看,大祸临头了!村中房屋冒起滚滚浓烟。 “奶奶!”刘柱子呼叫:“爹!快救奶奶!”他喊着就往村里跑。 刘万有追上抱住:“好孩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救你奶!” 刘柱子点头答应。 刘万有抓着大枪飞步奔回屯子,远远地望见自家的窝棚了。 突然,窝棚里传来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 他惊惶往窝棚猛跑,却见窝棚冒起了滚滚浓烟,飞腾起了烈火。 原来,儿孙上地了。老太太正坐在炕上抽烟。 忽然,院里传来脚步声响。 猫子头领人 闯了进来:“刘老太太,你挺好吧?” 刘老娘微笑:“托你的福,挺好的。” 猫子头冷笑:“你干儿子汪雅臣,让我来接你,今天我就把你送过去!” 刘老太太:“谢谢,那我得换换衣裳。” 她左手捏着眼袋,右手伸进针线笸箩里的布头下面,扣掉了手榴弹的盖子——为了防备万一,那手榴弹的盖子早就拧松动了虚应在哪里,她拽掉了拉线。手榴弹就冒烟了。 老刘太太右手猛地举起了手榴弹:“猫子头你个狗杂种,咱俩一块儿走!” 猫子头一见手榴弹哧哧冒烟,身后有人,就猛地缩身趴到了炕旮旯里。 “轰!” 随猫子头一起进屋的两个搜查队员被炸死了。 刘老娘牺牲在炕上。 刚探头进屋的撅嘴骡子缩头来不及,肩膀被一块弹片击中,流血不止哇哇乱叫。 猫子头躲过一劫大感侥幸:“这个老东西,真该死!”他咒骂着给撅嘴骡子包扎伤口。 刘万有啊呀一声痛彻心扉眼泪流淌,他知道老娘牺牲了,不顾一切扑上前。他举起枪开火,打倒了一个搜查队员。 院中的鬼子和搜查队员们,呼啦啦往院外扑来。 刘万有举枪又打倒一个头前的鬼子,转身钻进了树林子里呜呜飞跑。 鬼子和搜查队在后边,狼哇哇射击追赶喊叫。 子弹啾啾鸣叫,打得树木枝条噗嗤乱响。 刘万有地形熟悉,钻树林来到儿子身旁。 刘柱子急问:“奶奶呢?” 刘万有喘息着凄怆泪流:“你奶…走了……” 刘柱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刘万有急忙哄:“别哭…鬼子追来了…别让鬼子听见。走,咱给奶奶报仇去!”刘柱子听话,强止住了哭声哽咽着。 爷俩又悲又恨,他一跺脚背起刘柱子上了山冈,决意投奔八军为老娘、为乡亲们报仇!在赶奔九十五顶子山的路途上,爷俩几次遇见烧房杀人的日本兵和警察狗子,都被他机警地绕着躲开了。到了下晌爷俩又累又饿,口袋里只有几把窝瓜籽。他让儿子吃窝瓜籽。自己饿急了,就扯把野菜放进嘴里咀嚼。 这爷俩往东去;鬼子们朝北来。两下里撞了个脸对脸。 刘万有慌急回身就跑,鬼子们在后边紧追。他背着孩子跑不快,不顾树枝子划脸,也不顾沟坎方向没命地窜坡穿林。 鬼子追赶着朝他们爷俩放枪,离不远腚跟腚地撵。 刘万有被撵的心像打鼓似地“咚咚”狂跳,累的浑身是汗实在跑不动了。 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河,他下河搂着小柱子贴着河坎子蹲在那柳条丛草皮子下边,身子泡在水里露着个披盖着茅草的脑袋,张着个大嘴喘气。鬼子们稀哩呼隆追上来,在他爷俩头上的河坎子上放枪诈唬,使刺刀胡捅乱划拉。 爷俩屏息大气不敢喘,凝神一动不动。 鬼子搜了一阵子就滚蛋了。 爷俩死里逃生捡了两条命……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见了周顺一家。 周婶急忙找出一块饼子,递给小柱子吃。几个人说着话一起动手笼着火。周顺拿一把带叶子的树枝,把烟煽得低矮飘散,以免鬼子发现。旺火着过,周二牤子解开衣包,把苞米粒子均匀撒在火炭上。苞米粒子在炭火中爆裂。二牤子看着火堆又转脸瞅着娘笑。 周婶说:“二牤子今个这是咋的了?” “娘好,有算计。”二牤子微笑着说。 周婶嗔怪:“傻狍子,才知道娘好啊?” 周顺看了儿子一眼,问:“你这个小子,咋寻思寻思说这话呢?” 二牤子笑:“爹,来鬼子了,咱往山上临跑的时候,娘还想着拿着路上吃的。要是没吃的,咱们爬山就爬不动喽。昨个把我渴的,就想着立时喝上水。你和俺娘不也是渴吗?俺冷了,俺娘一抱,俺就暖和了。俺娘是有算计,是最好的娘!” 五个人围着火堆吃烧苞米粒子,正是饿了甜如蜜。吃了一阵子,起身前行找着一条山溪喝了水,五个人上路再行。二牤子背着洋炮打头。他身后是刘万有背着小柱子。周顺和周婶在后,穿山钻林而行。这一行老小,树枝子挂挂拉拉速度不快。 这伙人正顺着山脊往前走,头前的二牤子蹲身慌忙往后摆手。 第90章 同仇敌忾 刘万有急忙矮身把刘柱子从背上放下来,把大枪端在手里透过树木枝条往前看。 他身后的周顺、周婶也急忙蹲下来隐身树后。 原来前面是一条越岗而过的山路。一群山狗子和鬼子正在山道上由西往东走。 等鬼子的队伍过完了,二牤子正要起身领队横穿过道,却见西山坡“登哒登哒”又上来一个。这家伙是个山狗子,不知是什么原因拄着根棍子一瘸一拐地来到岗顶,一屁股坐到树下哭唧唧地歇上了。原来是个掉队的。 二牤子回头冲刘万有耳语几句。刘万有点头,把刘柱子交给了周顺,拤着步枪随二牤子身后就上去了。 山狗子听见动静一抬头,啊呀妈呀!一杆洋炮对准了他的脑袋。 二牤子命令:“不准叫唤,哼一声就打死你。” 刘万有饿虎扑食上来,把山狗子的步枪和子弹带捋了过来。 二牤子命令山狗子:“你脸朝正西跪着,磕三百个响头,磕一个头骂一句,狗汉奸没良心,帮小鬼子杀中国人,该死!磕够头骂够数,就饶你不死。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他说着就头朝西一边咣咣地磕头一边骂。 二牤子拿着缴获的快枪,把洋炮给了老爹。 刘万有背着孩子,她们一行横道而过上了南岗,回头再看那山狗子,还在摇头晃脑地磕头咒骂,甚觉好笑。 大伙儿欣喜,二牤子尤为欢乐:“这些狗东西!不修理他们不知道厉害,咱们见一个抓一个!” 又往前走了多时,看看已到了半下晌,大家都很疲累,就在山坡上坐下来歇息。不大一会儿,就听坡下远远地传来枪响人吼。二牤子和刘万有提枪上前探查。 原来一帮杀人放火的日伪军遭到抗日武装的打击,顺着坡下的道路往这边逃窜。两人疾步趋前靠在树后双枪并举突然开火。 二牤子一枪打倒了一个。 刘万有紧接着也打住了一个。 两人射击着大喊:“弟兄们冲啊!抓活的!” “抓活的!”周顺也上来了,唿嗵开了一炮,又躲在树后忙碌地装填洋炮。 “咣!”对面山坡上响起打击鬼子的洋炮声。 鬼子们身后遭到猛烈火力的追击,前面又受到打击,以为中了埋伏草木皆兵,仓皇弃道向两旁山林中钻逃。 刘万有、二牤子和周顺急速追射。 周顺上前拿起鬼子的步枪向日伪军开火。 这时候对面山坡上闪出一个人来。 周顺一看,竟是邻居刘福来! 两下里惊喜相逢,千言万语悲愤不知从哪儿说起。 刘家蒙难,刘福来只身逃脱至此,当下同仇敌忾合力击敌 汪雅臣经李文智精心治疗,又有史小媛、李青玉等人的周到护理,腿伤逐渐恢复。 原来,王维宇见汪雅臣病体初愈,研究留他与刘云成的第三团在根据地活动。王维宇、齐云禄、张忠喜和罗大川率主力运动至外线打击敌人。这眼前打击鬼子的抗日队伍是汪雅臣率领的八军第三团。 汪雅臣得知日寇杀大沟的消息,和刘云成火急率弟兄们下山救人。战斗中,遇上了周顺、刘万有他们。汪雅臣与周顺、周婶、刘福来和二牤子等人惊喜执手,自是欢喜。 刘万有一见汪雅臣,眼泪就忽地淌了下来。 汪雅臣急问:“娘呢?” 刘万有流泪述说了老娘被鬼子杀害的经过。 哥俩急急领人赶奔刘家沟。 到这一看,屯里的房屋全被焚毁,屯里地里都有乡亲的尸首。 寻到老娘,哥俩和刘柱子等人痛哭不止,挥泪制作了棺木,将老娘和乡亲们埋葬。 日寇在五常县东南部山区,制造了满川焦土满山尸的千古浩劫。他们在各地驻下军队,日夜梳山篦林搜捕枪杀逃躲在山上的百姓。侥幸逃得性命的百姓没房住、没粮吃、家破人亡逃奔抗联八军。 日寇的罪恶计划:第一步,迫使双龙鱼儿离水,使双龙八军失去百姓的支持;第二步,摧毁根据地密营“捉鱼”,消灭双龙八军的队伍。 就在大难未死的百姓扑奔抗联八军的时候,日寇集中了优势兵力从四面向里压缩,包围了九十五顶子山。 留守的弟兄们,和鬼子每个地窨子、窝棚、逐个山头地进行拼死争夺。 鬼子用炮火轰击,然后上来人夺占。 弟兄们实在守不住了,临从暗道撤退时,就在原地埋设地雷或是集束手榴弹、炸药包。 鬼子耀武扬威踏上来的时候,轰隆隆炸得死伤惨重。鬼子伪军学乖了,不敢轻易进入抗联的住所。但是弄不好,在室外也照样挨炸。 现在,留守的兵力已经渐渐退到军部所在的山峰了,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消息不断地报上山来。山上只有二百多弟兄和拖儿带女刚脱离虎口的老弱百姓。形势险恶,劫难当头。 在弟兄们和老百姓的眼睛里,汪雅臣还是往常那样带着几分憨实的微笑,还是平日里那洒脱的举止。 这微笑,这举止,使乡亲和弟兄们心里熨帖踏实。只要汪雅臣一声喊,人们就会义无反顾地跟随他冲下山去,和鬼子们拼杀到底。 保卫密营的工作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牛满山奉命带一部分弟兄,将山上的物资、水源等设施,能藏的藏该埋的埋。汪雅臣指派史小媛、季月华和周顺、刘万有、刘福来把山上的老百姓组织起来,指定了周顺和刘福来为负责人,将山上的多余枪支发给他们,没捞着枪的百姓,也都预备了一根结实棍子,准备着打死一个鬼子够本,打死俩就赚一个,死拼到底。 汪雅臣和刘云成,在阵地上检查了防守人员和火力配置情况,刚回到司令部二牤子就跟进来了。他撅着个嘴非要火线参军不可:“你说话得算数!你那年说的,过两年来领我。现在都两年多了,我自己来了,你不要不行!” 刘云成呵呵笑起来:“哎哟,你这二牤子真来横的了啊。” 汪雅臣笑说:“好兄弟,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姐和大忙子都在队伍上,你留在俺叔俺婶跟前能照顾一些。等打完这一仗,俺一准欢迎你参军。中不?” “那不中。”二牤子态度坚决:“俺爹娘说了,让我找你参军,再说了,不狠打小鬼子,想照顾能照顾好吗?” 周顺走进来了:“雅臣呐,要不,你就收下他吧。” 汪雅臣和刘云成急忙给周顺让座。 刘云成说:“周叔哇,咱们中国人都像你们老周家,早把小鬼子打回东洋老家去了!” 汪雅臣笑着说:“好啊,二牤子,那你就跟着我,给我当警卫员吧。” 几个人笑着说话。 二牤子一看老爹说话真好使。他见汪雅臣答应了,就乐颠颠蹦跳着出去把消息告诉老娘。 周顺说:“雅臣,俺得回去嘱咐嘱咐二小子。”说着就告辞出去了。 汪雅臣受伤刚好,史小媛对他的衣食住行处处留心。 “轰”地一声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是鬼子的进攻开始了? 第91章 死地求生 原来,是鬼子打的冷炮。 夜幕昏沉,杀机四伏的夜晚降临了。 山下数千日伪军绕山燃起了一堆堆大火。他们接到了命令:双龙队从谁的阵地上闯出去,就把谁就地枪毙!山狗子、自卫团等众胆战心惊,既怕双龙又怕被枪毙。 汪雅臣和刘云成带一个连,朝东南方向试探突围。弟兄们还没接近火堆就被发现了,遭到了猛烈阻击被迫撤回。 情况表明,敌人包围的很严密,武装队伍能杀开血路冲出去;而要保护有老有小的百姓突出去十分困难。 骚动不眠的夜晚悠忽而过,天渐渐亮了。晨雾在山林间弥漫,没听见往日鸟儿那婉转悦耳的啼鸣。 山上的群众和守卫在阵地上的弟兄们开始吃早饭。战士和乡亲们的心里,都憋着劲豁出去了:多吃点,吃饱饱的,跟小鬼子血战一场,为死难的乡亲们报仇,死也要死在杀小鬼子的路上! 鬼子们开始向山上发炮轰击。随着炮弹的轰鸣,穿米黄色军装的日本兵、左胳膊上戴袖标的警察、自卫团,鬼哭狼嚎的向山上发起了攻击。 双龙的弟兄们隐蔽在大树、石头等物的后边,沉着地瞄准射击专挑鬼子打,把敌人一个又一个地撩倒在阵地前。山坡上横七竖八满是鬼子的尸体。成散兵队形的日伪军漫山坡而上鼓噪猛攻,射击着往前运动紧缩包围圈。炮弹在山头上爆炸。天空传来飞机的“嗡嗡”声。敌机怪啸着俯冲扫射轰炸。山上着起了熊熊大火。 形势万分危急! 催督部下攻山的边木、淖滕太郎挥舞着军刀嚎叫着、狞笑着、欣赏着他们的杰作——双龙八军覆灭的一幕。 那轮太阳钻出雾霭红亮亮地晃眼,慢慢腾腾地磨蹭。雾气在舒展飘缠渐渐消散。兵民严阵以待,汪雅臣和刘云成顶烟冒火在阵地上巡视,鼓舞弟兄们奋勇杀敌。 鬼子的步兵炮,迫击炮和掷弹筒不停地向山上发射,树木不断地被炸断倾倒。随着炮弹的轰鸣,穿米黄色军装的日本兵和左胳膊上戴白布上有大红血点子袖标的警察、自卫团,鬼哭狼嚎的向山上猛烈攻击、一步步逼近。 双龙八军三团和保安连的弟兄们严阵以待,利用地形地物沉着地瞄准射击。 淖滕太郎在西山坡上耀武扬威督众攻山。他弓着水蛇腰大马脸上闪动着得意的冷笑,小眼睛盯着日伪军向山顶节节逼近大功唾手可成,心中窃喜。他忽然听到山头上响起了喇叭嘀嘀哒哒欢快的拧大秧歌的调子。一处喇叭响,几处喇叭滴答欢鸣回应。 什么的干活?!他狐疑间,却见绿树丛中闪现出白底红心的日本旗,涌动着黄乎乎的日本兵。 “八嘎!”淖滕太郎抻拉着大马脸龇牙发怒,恨怨部下攻击迟缓,倒让别人夺去了头功。他妒火升腾舞刀哮吼,催促士兵加紧冲锋。 咦,那山头上的皇军下山来了,动作神速眨眼之时就和攻山的日伪军碰头对面了。下山来的皇军也不给个知会,突然机、步枪一齐开火,手榴弹搂头扔下,哗啦啦似怒涛奔海汹涌冲下。日伪军猝不及防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淖滕太郎见机不妙慌张闪避锋锐。苦心编织的包围圈顿时被撕开。 山上下来的“皇军”左右分兵向突破口两边之敌狠追猛打。山上被围困的百姓在双龙弟兄的保护下,扶老携幼、背着抬着伤员呼隆隆冲下山去。牛满山率领突破口处的八军战士甩开鬼子,尾随群众队伍撤出战斗迅速转移。 转瞬之间,鬼子的飞机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在半天空盘旋着瞎嗡嗡。当日伪军端着枪猫着腰瞪着眼搜索着在山顶回师的时候,山头上只有树叶、树木和窝棚在燃烧冒烟。双龙的队伍和百姓早随着那阵唢呐声,鱼儿进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昨天下午,史小媛带领弟兄们搬运、掩藏物资。她看到了那成捆的缴获鬼子的黄军装,联想到穿黄衣裳的鬼子。她心里灵机一动,要是让双龙的弟兄们都穿上鬼子的军装,让日本人真假难分,再就高骑驴乘势突围,那不便当吗?她向汪雅臣说出主意来,恰与汪雅臣不谋而合。汪雅臣喜爱史小媛才思敏捷大赞妙计。于是,几个人细细谋划安排下金蝉脱壳。汪雅臣在南山坡;刘云成在东山坡;副团长程彪在北山坡,牛满山在西山坡指挥抗日军民英勇抗击坚守阵地。 在大量歼敌后,汪雅臣一招手,吹喇叭的鼓起腮帮子冲天开吹。这边喇叭欢鸣响亮,那边喇叭高亢回应,几支喇叭嘀嗒欢鸣。早已换上鬼子军装的众战士,一听到喇叭鸣叫,纷纷投弹将当面之敌狠炸,迅速撤离阵地,从西南角日寇三十八联队和淖滕太郎的结合部位,掩护着群众呼啦啦杀出重围。战斗中,政治部副主任周树范和周家的好邻居刘福来中弹壮烈牺牲了。 汪雅臣、刘云成、牛满山和周顺、周婶等人悲伤不已。 汪雅臣率领三团弟兄,背着孩子搀扶着老人抬着伤员,军民朝西南行了数里就折转西北,穿山渡水于第二天下午来到四平山。 军民疲惫,决定隐蔽休整。汪雅臣与众百姓商量,尽双龙所能资助安置随军百姓,有的投亲靠友,有的安置在附近村屯,有的家人凋零,干脆参军入伍以双龙八军为家了。将逃难的百姓安置完毕,第三团和保安连转移至椴树岭休整。 弟兄们来到任家休歇了一宿消除了疲劳。 早饭后,汪雅臣拿起锄头去帮任家铲地除草。他刚走几步,周二牤子上来抢走了锄头。于江下连队了,二牤子担任汪雅臣的警卫员。工具不够,大家讲好轮流换班使用。排不上班的牛满山、刘万有、周顺等人,提着桶拎着筐上房前石头河里捉鱼去了。李文智父女和柳燕春、史小媛等人为伤员看伤换药。 周婶、周玲子、季月华为弟兄们缝洗衣服。 战士们都是穷苦出身,眼睛里有活计,章排风扫院子、挑水、扛木头、劈柴,一刻也不闲着。 任守山笑眯眯地坐在房前屋檐下的长条木凳上,用刨子推刮木板制作蜂箱。 汪雅臣和刘云成在房前小院里观看蜜蜂。 只见蜜蜂巢箱一个一个等距离排列,蜜蜂来来往往采花蜜携花粉飞飞舞舞。两人走回来,汪雅臣问:“任叔,今年这蜂蜜是大年还是小年呵?” 任守山拿开嘴上的烟袋在板凳上磕打,说:“去年没见多少蜜,今年雨水匀和应该是大年呐。” 汪雅臣胸有所感,道:“这儿地土多肥呀,真是宝地!要是没有小鬼子来害巴人,咱把石头河修道坝憋上水,坝里养鱼坝下种稻子,这转圈多栽些果树多养蜜蜂。嗨,那日子该多美呀。” 第92章 肉丘高坟 “那敢情。”任守山深有同感:“这地方,你春天戳一棍,到秋天就吃一顿。挖药材、捡蘑菇,满山都是宝哇。我和你婶呵,最愿意过那椴树大流蜜的时节。哎呀,那满山满岭的康椴紫椴一齐流蜜呀,蜜蜂采蜜嗡嗡地不歇息。那蜂蜜的香甜,山里山外飘荡出好远哪。人喘口气都是蜜,甜得人从肺腑里往外顺畅舒坦啊。” 刘云成说:“任叔呵,赶明个打跑了小鬼子,我们俩就上您这儿来种地,跟您学养蜜蜂。” 任守山道:“那敢情好了,你们这俩徒弟,我先收下啦。” 三个人说着欢笑起来。这里谈笑风生,工夫不大,牛满山、刘万有和周顺他们一帮人抬着桶拎着筐回来了。来到跟前往当院一放,啊呀,是一拃多长的鲶鱼、草根子鱼、还有山胖头鱼。那甸子边上河湾子地方,鱼儿成群逐队,大伙儿手抓筐舀满载而归。 在椴树岭休息了两天,汪雅臣与刘云成、程彪计议:留下副团长程彪带常明这个连,李文智、周顺夫妇、刘万有父子也留下,组成小分队隐蔽活动,掩护二十多个伤员在这块儿养伤治疗。汪雅臣率三团主力和保安连转赴珠河县,与双龙其他各团会合。 日伪军五月份杀大沟,对抗日军民特别活跃的村屯重点实行“三光”。进入八月,淖滕太郎率部在山区强制复查巩固“移民并屯”。 日伪军对上次逃脱没杀尽的人户,庄稼和房屋烧毁,限令三天到指定地点归入大屯。 沙河子村民孔亮和气愤道:“这三天连房子也盖不完呐!” 淖滕太郎怪嚎一声。鬼子和搜查队闯上来,把孔家四口人推进着火的房子里活活烧死了。大批特务密探四处乱窜搜集情报。 猫子头和撅嘴骡子等人打探到老黑顶子屯邵家大院是双龙的联系户,邵九经是双龙的秘密联络员。日军运输队的汽车遭截击,就是邵九经送的信。 淖滕太郎闻报大怒,亲自带领一小队鬼子和猫子头、撅嘴骡子等众,于拂晓前突然包围了老黑顶子屯。鬼子对着邵家大院的门口架起机关枪。日伪军像疯狗似的窜进屋,把睡梦中的邵家老小抓了起来赶到院子里。 山村骚动百姓被惊醒,人们纷纷围了上来。 鬼子又将邵家的大人孩子推赶出院外押往西北山。 一位乡亲趁混乱之机,伸手把邵家的五岁男孩邵国栋拽了出来。 鬼子和汉奸将邵家老小押到西北山脚下,周围支起了机枪。天已大亮了,乡亲们被鬼子远远地隔在一边。鬼子们的刺刀直逼邵家人的胸膛,狼狗竖耳舞爪磨牙伸吐着血红的舌头伺机窜扑。 淖滕太郎手拄军刀面似铅块:“邵的,你的双龙的知道,你的说!” 邵九经怒视着淖滕太郎,斩钉截铁:“不知道!” 猫子头帮腔:“邵九经,你装什么糊涂?!你快说吧,你把双龙八军的事都说出来,太君不能亏待你!” 邵九经轻蔑地说:“猫子头,我怎么看你都像泡臭狗屎!中国人堆里怎么还有你这样的,吃里扒外没人味的东西呢?!” 撅嘴骡子气不忿:“姓邵的,你别拿好心当驴肝肺!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不是你给双龙送的信截了鬼子的汽车吗?!” “八嘎!”淖滕太郎骂。 撅嘴骡子回过味来,急忙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哈腰缩脖向后退。淖滕太郎抻着马脸道:“邵的,你的为皇军效劳。你一家的活命的,皇军大大的有赏。唔?” 邵九经哈哈大笑。这豪放的笑声在秋日清晨的山林间震响,在乡亲们的心头回荡,在鬼子汉奸们的脸上惊诧。邵九经昂首挺胸怒斥:“你们这些杀人放火的牲口!我们有血性的中国人,能给你们当狗吗?!你做梦去吧!” “撕啦撕啦的有!”淖滕太郎抽出指挥刀挥舞嚎叫起来。 邵九经、邵九清冲上前抓住鬼子的枪管跟鬼子们奋力搏斗。邵家人怒吼着扑上来拼命。乡亲们群情汹涌。鬼子的机枪响了。老邵家的人,除了没在家的邵九山、邵九春和被乡亲们救出来的邵国栋外,其余一十三口忠烈为抗日救国,被穷凶极恶的鬼子枪射刀挑惨遭杀害。 特别搜查大队长猫子头,指着邵家人的尸体威吓道:“看见没有?!谁给双龙八军办事,谁不听皇军的命令,这就是下场!” 日本兵将尸体倒上汽油点燃后,鬼子和汉奸们尾随着淖滕太郎走了。 乡亲们扑灭了烈火,烧焦了的尸体横七竖八叫人惨不忍睹。几岁的孩子惨死在母亲的身边,老人紧握着拳头……乡亲们含泪把尸首收敛起来,埋葬在大坑里起名叫“肉丘坟”——至今老黑顶子村西北山脚下,“肉丘坟”隆然在目,成为百世铁证千秋警策! 当双龙队伍回到东山里的时候,日寇自南向北拉大网的归屯并户已大部完成。日伪对并成的大屯叫集团部落,实行“十家连坐法”,一家“犯法”,十家邻居遭殃。淖滕太郎在各保各屯扩建自卫团,强迫村民出官工,在大屯周围深挖壕沟高修土大墙四角修筑上炮台。 汪雅臣和王维宇计议,留三团弟兄重新修建密营,要求将士们开动脑筋吸取经验教训,要高标准修建,既符合休息舒适又要能隐蔽不易被敌人发现,做到既能攻击外敌又利于防守。 各团下山打击日伪军,破坏集团部落挖沟修墙。汪雅臣率一团来到了老黑顶子屯,敲开了孙大叔家的门。油灯下老孙叔婶悲喜交集,说:“孩子,可把你们盼回来了…乡亲们遭了大难啦……”两位老人流泪诉说了老邵家的被难经过和乡亲们的遭遇。 弟兄们义愤填膺,商议打击日伪军的凶焰,为乡亲们报仇雪恨!郭云飞、猫子头等人是淖滕太郎的得力爪牙,祸害百姓无恶不作。汪雅臣和弟兄们决定先打击特别搜查大队,挖掉鬼子的耳目。 第93章 铲除猫骡 经几次侦察发现搜查大队行踪诡秘,且常常伴随日军一起行动。 淖滕太郎深知猫子头和郭云飞,两人当着自己的面温顺和气;背地里却下绊子拆台、勾心斗角抢功夺利。 这郭云飞自恃肚中有墨水,看不上耍愣冲的土包子猫子头哥俩。凡辛苦危险的差事,郭云飞能躲闪就躲闪。 猫子头恨眼看不上郭云飞,却偏偏傻狗不识臭,不放过任何逞威显能的机会,自以为功劳大了自然能压倒郭云飞。 这天,猫子头让郭云飞在沙河子坐镇,他和撅嘴骡子带两个班到柳树河子屯清查捕捉抗日家属,监督复查“良民证”的使用情况。猫子头带队要出发了。 郭云飞似笑不笑地龇龇牙:“大队长,马到成功啊。” 猫子头嘴一咧:“大队副,您就请好吧。”他说完带着两班队员出发了。 郭云飞两臂抱膀,优哉游哉地望着猫子头他们的背影,冲着他们的后背呸了一口:“他娘的花狗卵子玩意儿,拉屎戴花臭美呢!挨双龙枪子才好呢。我他妈打牌去!” 猫子头领人来到柳树河子屯,吹胡子瞪眼雷霆火炮没事找事,把老百姓凌辱得哭喊不绝。 柳树河子的自卫团王团长,知道猫子头在日本人手下挺吃香。他极力巴结大送顺水的人情,午饭设宴款待,晚宴更为丰盛——反正费用都摊派在百姓身上,屯中头面人物吃个肚瓜圆,还有外捞油水,何乐而不为? 因此,在自卫团团部里摆开席面,大碗满酒大盘鱼肉。王团长和屯中头脑陪着猫子头、撅嘴骡子等二十多人,奉承敬让推杯换盏呼五叫六,喝得头昏脸热。没想到,呼啦啦闯进来一群日本皇军。 猫子头一见,急忙起身出座,一手擎酒碗一手示意:“太君,酒的咪西咪西。” 日本太君挥臂结结实实抽了猫子头一个大嘴巴。 猫子头捂着打活动的牙打肿的脸,酒碗脱手“啪嚓”摔得粉碎。 大太君咕噜了几句日本话。 翻译官指着猫子头等人喝骂道:“你们一群混蛋!现在局势紧张,你们却在这里花天酒地胡吃大喝,把领头的捆起来!” 日本兵端着闪寒光的刺刀四下里围定,有几个鬼子随着翻译官的话音闯上来捆拿猫子头和撅嘴骡子。 屋里喝酒的人全傻眼了,谁也不敢说话不敢动弹。 猫子头不甘心被捆上又不敢不让捆。他挣扎着骨碌着眼珠子脸上苦笑着:“哎哎…太…太君……啊!” 他忽然认出了捆绑他的日本太君是汪雅臣和张忠喜,惊飞了真魂杀猪似的身子拧挣着怪嚎:“汪雅臣!他们是双龙的人哪!快……” “嘭!”汪雅臣兜脸擂了他一拳。 猫子头这一嗓子把屋里喊炸窝了。“嗡”地一下子,队员们掏枪的、踹窗的、抄板凳的、掀桌子的、扔酒壶的、甩饭碗的一齐动起手来。 汪雅臣率领的这伙人,正是牛满山保安连一排武术队,早已习练有成。弟兄们快刀斩乱麻扬威擒敌。掏枪的枪还没响就被刺倒了;抄板凳的被砸趴下了;酒壶甩过来,战士们抓着搜查队员往上一迎,“啪嚓”一家伙正凿脑袋上把自家人打懵了。顽抗的,当场毙命;脑瓜灵活的,当了俘虏。汪雅臣和张忠喜哪里容得猫子头半点松宽?两人兜肩捉臂牢绑紧捆。牛满山和周二牤子把撅嘴骡子捆了个结实。倒是踹开后窗逃脱了一个。 “撤!”汪雅臣一声令下,弟兄们缴了武器押着俘虏往屯外走。这时候天已擦黑。汪雅臣等人还没出屯,鬼子守备队和自卫团吱哇喊叫射击着追上来了。俘虏们以为机会大好,趁机起哄纷乱往屯里跑。追赶上来的鬼子和自卫团以为是双龙反冲锋,当即勇猛果敢展开火力,没等汪雅臣他们枪响就把这些个“双龙”统统地消灭了。 汪雅臣让牛满山和大牤子押着猫子头、撅嘴骡子头前先行,他和张忠喜垫后掩护。鬼子们紧紧追赶,眼看就要追上抓活的了。 突然,机枪步枪猛射过来,手榴弹在脚边爆炸。鬼子和自卫团遭到迎头痛击,没死的往回奔逃。一团主力埋伏在屯外树林、庄稼地里,打了个漂亮的伏击,乘胜追杀。敌人死的死、伤的伤,也有举枪投降的,也有趁夜黑逃跑的。 虎口拔牙,武术队活捉了猫子头和撅嘴骡子。一团队伍返回老黑顶子屯,召开群众大会。乡亲们见捉到了害人虫,无不拍手称快。 汪雅臣当众宣布了两个汉奸的罪行。 乡亲们呼喊起来,要求处死两个孽畜。 八军的弟兄们将五花大绑的两个汉奸,押往西北山脚下肉丘坟前。 众乡亲高举着灯笼火把,呼啦啦跟随指戳恨骂。 撅嘴骡子蔫头耷脑;猫子头自知必死,至死也没告饶服软。真铁了心的死硬汉奸! 顷刻间,两声脆快钢枪响,一对恶人祭英灵,人心大快! 双龙的其他各团也在不同地区向敌人出击,各团大有斩获。数日后,按原定计划回山休整。 这天傍晌午,汪雅臣和王维宇等人正在惦记念叨,算计天数不少了,该回来了,怎么不见郑长锁、程彪和周叔、周婶他们回来呢? 这里正正念叨呢,周二牤子进门来报,程彪他们回来啦。 汪雅臣、王维宇等人迎出门来。 只见程彪、李文智、韩秀菊、周顺夫妇、刘万有父子等人前后走来。人群中不见郑长锁。 汪雅臣正欲动问,见回来的老少面有哀戚之容。 程彪垂头低声道:“郑团长……牺牲了……” 原来程彪带领肉眼团里的弟兄,掩护着伤员隐蔽在椴树岭、磨石顶子一带养伤。每天有李文智为伤员们诊察治疗;有周顺夫妇操持伙食,刘万有帮办杂务。眼瞅着弟兄们的伤势见好,大家心里都像长了翅膀,恨不得立时痊愈归队。小分队几次遭遇情况,弟兄们随机应变没有蒙受损失。 时近立秋,局势紧张起来。日伪军对这一带频繁搜山。小分队被迫经常转移驻地,有时一天挪动两三处地方。这天头午,小分队来到陈大房子东南山,安顿下来时间不长,哨兵发来暗号发现了敌情。 第94章 群峰狂舞 周顺夫妇急忙用水把做饭的火泼灭,小分队准备转移。 周围山头隐隐传来日伪军搜山的声音。坏了!小分队被包围了!战士们隐蔽在树丛中凝神戒备。程彪眉头紧锁和常明低语,准备万不得已杀开血路掩护伤员突围。坡下传来说话声:“唔?瞅着是这一带冒烟啊,怎么到跟前烟没了?” 又一个声音挺横:“少废话,快往前搜!” 刘万有靠过来对程彪耳语几句。 程彪凝望着他,点点头:“多加小心。” 就见刘万有回身伸手掌在火堆旁边的黑灰里蹭了蹭,往自己的嘴巴上模糊了一把,又给刘柱子的嘴巴抹了抹,把烧的苞米递给了儿子一穗。 刘柱子一手拎着一只小筐,一手拿着烧苞米啃吃着跟着爹往坡下走。 刘万有身背半背筐蘑菇拎着个筐,嘴上哼哼呀呀地唱:“王二姐呀坐绣搂哇,一阵子喜来呀一阵子愁哇。二哥他赶考南京去呀,一去呀三年啊没呀回头啊……”他领着小柱子呵呵咧咧朝着日伪军走过来。 “站住!什么的干活?!”树后,鬼子们明晃晃的刺刀冲刘万有父子挺过来。 刘万有一激凌:“啊……捡蘑菇的。” 山狗子喝问:“哪个屯子的?!” 刘万有遥指山下:“陈大房子的。” 刘柱子一边啃着苞米一边弯下腰,把刘万有脚旁的几个榛蘑拣起来放进了筐里。 一个翻译模样的打量着说:“陈大房子的?领我们上你家看看去!” 刘万有迈步下坡:“走吧,你们跟我进屯里歇歇去。” 一个鬼子军官拿指挥刀拦挡了一下刘万有:“你的,山上的,马猴子的有?” 刘万有站住脚步摇头:“没有。我们爷俩烧了两穗苞米,要是有外人,还不抢去吃了吗?” 那翻译又问:“是你在山上笼的火啊?” 刘万有答道:“嗯呐,孩子上山饿了,我给孩子烧了几穗苞米。” “八嘎!”鬼子军官凶狠地抽了刘万有一个大嘴巴。 刘万有嘴角流出血来。 翻译官骂:“真他妈少揍!没长眼睛!”他指着刘万有的背筐对鬼子军官说:“太君,蘑菇的咪西咪西。” 鬼子军官咧嘴扬脸龇牙一笑。 翻译官冲山狗子一招手。 山狗子上来夺下刘万有的背筐。 刘万有说:“哎,老总,别拿我背筐啊。” 山狗子龇牙:“不拿你背筐拿你命啊?!再叫唤就打死你!” 翻译官又骂山狗子:“你们这些笨蛋!吹的挺悬乎,成天瞪着眼睛瞎跋榨,这些天也没给太君挖着苗山参、弄点稀罕物儿。快走!上东边山头子看看去,都他妈的给我精神着点!” 鬼子、山狗子稀哩哗啦往东去了…… 郑长锁奉命来接伤员小分队,在椴树岭会合了程彪的队伍。看天色已晚,两人一合计,决定加派岗哨严密警戒,弟兄们休息一宿明日回山。 夜里,郑长锁、程彪、李文智和周顺夫妇与任守山两口子唠嗑。 佟氏甚忧愁:“听说冲河、沙河子那边都在归大屯,不知道咱这地方能不能躲过去呀。” 任守山说:“躲不过去,也不能服他小鬼子!” 郑长锁点头:“是呀,小鬼子狠毒哇,咱得趁早做准备。” 周婶接上说:“老任哥嫂,咱就都上山吧。” 佟氏轻轻摇头:“唉,故土难离呀。” 大伙儿说起了郑长锁和韩秀菊的婚事。 世道兵荒马乱,任守山夫妇愿意早办早省心。两下里商议,佳期定在八月十二日。 郑长锁、韩秀菊暗自欢喜。 凌晨,人们酣睡中。 “叭勾——!”枪声惊梦。哨兵急报有情况。弟兄们都是枕枪合衣而睡,枪一响跳起来钻出门外。 椴树岭上枪声急骤,显然是岗哨在阻击敌人。 鬼子和伪警察已经越过哨位,顺坡而下朝房子压扑过来。 郑长锁命令:程彪带小分队保护伤员朝东突围;随郑长锁来的这个排掩护撤退。 弟兄们久经战阵危而不乱,利用房后的地形地物迅速展开火力阻击敌人。程彪率小分队出前门向东转移。鬼子野狼似的嗷嗷地嚎叫着扑过来。 机枪手中弹牺牲,郑长锁抄起机枪朝鬼子猛扫。 这时候,小分队冲过了房东边的白菜、黄豆地,进入贴近树林的苞米地。程彪急命李文智和周顺夫妇、刘万有、韩秀菊等人上山先撤;其余战士留下,向敌人开火掩护郑长锁他们撤。 程彪他们掩护的枪声一响,郑长锁命令战士们:“投弹!撤!”手榴弹在敌群开花,战士们趁机向苞米地急撤。 急乱中,任守山抱着孙女小贵子随着大伙出了前门往东跑,回头不见了妻子佟氏。他慌急把小贵子递给了韩秀菊,催她娘俩快跑。他转身往回跑,来寻老妻。 一股鬼子从房前扑上来,“砰啪”放枪眼瞅着就要进院了。 任守山急中生智窜进小院,把那排列有致的蜂箱“咣咣当当”一脚一箱,飞脚踢倒数箱。他出溜一下子出角门钻回屋里了。 他身后可了不得了!这蜜蜂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呼啦巴地箱倒巢倾,一齐起飞在半空,院里院外千千万万“嗡嗡”地乌云似的翻上搅下狂舞。 进院来的鬼子被蜜蜂上头糊脸围上了,一个个伸手乱舞乱抓。 蜜蜂的天性最厌恶汗臭鱼腥恶浊气息,特别是进入百花凋谢的绝蜜期,一旦惊动攻击性最强。鬼子们爬山越岭自然身上有汗泥气味。蜜蜂把鬼子认作偷蜜贼,群起而攻之。蜜蜂万众一心往鬼子们的头脸脖子手爪子得便之处搭钩子猛蜇,往头发里钻往脖领子里拱,不管你武士道不武士道,狠劲猛蜇决不客气。 鬼子们被蜇上就立马火燎麻辣疼痛难忍,一个挤一个胖起许多大包来。鬼子们被突如其来的蜂群蜇懵了,抱着脑袋哭爹叫娘往院外跑。鬼子跑得快,蜜蜂比鬼子更快。鬼子跑到哪,蜜蜂围到哪,拐带更多的鬼子挨蜇。蜂群愤怒之极,前仆后继猛蜇狠蜇使劲蜇,蜇小鬼子没商量。 第95章 从容杀敌 任守山跑进屋来,看见佟氏站在衣柜前,从里面翻找出了过年的衣裳往身上穿。 任守山抢上来拽她的胳膊:“哎呀,快跑吧!要跑不出去啦!” 佟氏抖腕甩开丈夫的手,冷笑:“跑?!活着这是我的家,死了这是我的坟!我做梦都想找小鬼子给儿子报仇,今个他们送上门来了,正好!”她说完,不理会丈夫面容平静似水,把衣裤拉直抻平对着镜子转着身子照着看,又伸手拿起木梳抿了抿头发,姿态神情就像要去走亲戚赶年集似的。 任守山喃喃自语:“不跑?…不跑…就不跑……”他坐到了炕沿上,掏出腰中的烟袋在皮烟口袋里往烟袋锅里装烟,想抽一锅子。房后传来鬼子的奔跑声,大黄狗愤怒的吼声,枪声,大黄狗的哀嚎声。 任守山猛地扔了手中烟袋,抓过倚在墙角的四股钢叉。这叉,叉齿又长又亮,槐木叉把油红结实。他提叉从门缝里看见一个胖大鬼子从后门探头往屋里瞅瞅,鬼子发现了房前的奇异景象。这鬼子径直走向前门咧嘴瞪眼欣赏自己的同伙,一个个被蜜蜂蛰得在手舞足蹈起劲地跳迪斯科呢。 这鬼子撇咧嘴刚笑,身后却刮起了疾风。 这任守山窜起来的风,裹夹着仇恨怒火捧着那柄叉,没容鬼子转身“噗嗤”一下子叉齿捅进了鬼子的后背。从房间门到屋门这短短的几步路,任守山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快捷,这样威猛,这样准当。他双手握叉直把鬼子叉出门外。那鬼子扔了大枪双手扎煞脚步踉跄。任守山双手持叉猛送;一个院中的鬼子一只手拼命舞扎拍打蜜蜂,一只手提着枪奔门口火急想钻进房;不料屋里的鬼子猛撞了出来,俩鬼子做一堆“啪嚓”扑倒,叉把子朝天在地上挣命。 佟氏抓起丈夫干木匠活的钢斧,紧随丈夫奔出东房间。她看见后门来鬼子了,疾步闪贴到后门旁边持斧子凝神而立。一个鬼子发现任守山正在挥叉杀敌,嚎了一声握枪挺刀窜进后门来。 佟氏观得清切,手中复仇的利斧“喀嚓”剁中,而且使得力猛深深地嵌进了鬼子的面门里。 佟氏畅怀哈哈大笑:“老娘就拿你垫背!”…… 郑长锁怀抱机枪甩开大步随在战士们的后边,掩护战友们边撤边向扑上来的鬼子射击。突然,郑长锁中弹踉跄歪倒。他手中的机枪还在冲着鬼子“哒哒……”开火。 程彪和常明猛奔过来。常明背起郑长锁,程彪抄起机枪射击掩护。鬼子们射击着兜上来。战士们一齐投弹,“轰隆隆”爆炸。烟尘影里,常明、程彪跑进了苞米地,同战士们上了山坡。敌人紧紧咬着不放。 程彪命令常明带一个班的战士背着郑团长先撤。他率领其余战士射击着把敌人向东南方向吸引,然后突然甩开鬼子借树木遮掩,越山过沟到蛤蟆塘南山与常明他们会合。 这时候,郑长锁已经牺牲。 韩秀菊握着他的手摸着他的脸泣不成声。 任小贵子在她身旁啼哭。 常明向程副团长汇报,郑团长留下两句话:一句是“告诉汪雅臣和战友们多打鬼子报仇!”另一句是“拉扯小贵子”。 周婶在哭,嘴上劝韩秀菊。 韩秀菊脸擎悲泪对程彪说:“程团长,长锁使的枪给我使吧。我使它打鬼子,给长锁报仇!再给我两颗手榴弹。” 李文智赞道:“巾帼不让须眉呵,好样的!有咱中国人的骨气!” 在场的人点头称赞。 程彪答应了韩秀菊的要求。 大家商议就地掩埋战友的遗体。当大伙选地安葬结束后,发现韩秀菊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周婶说:“哎呀,怎么错眼不见了?她又要枪又要手榴弹的,不是找鬼子报仇去了?” 人们一想,对,她一个妇道人,得赶快把她找回来。程彪派常明带三个弟兄,赶紧去找韩秀菊,嘱咐他四个多加小心,快去快回。 韩秀菊真找鬼子报仇来了。郑长锁的牺牲,使她起了个生死无所谓的意念,料双龙八军必能好生照看小贵子。她一心报仇,带上郑长锁使用过的那把匣枪,提着两颗手榴弹直奔椴树岭。 这一带她捡蘑菇、采山菜经常来往。她连跑带颠上了椴树岭,顺着岭脊朝西南奔自己家的后山。她怕鬼子走了,大步流星赶到后山,看到三个义勇军战士牺牲在哨位上。她往前走了一段,拨开树木枝叶看见鬼子没走,心里高兴。 鬼子和山狗子们在房子周围蚂蚁泛蛋似的一群一伙的,架起一堆堆木柴,看光景也有三、五十堆。鬼子们这是干什么呢?是烧东西吃?又不像。哦,韩秀菊看明白了。日本兵和伪警察把那死鬼子往高高的柴堆上抬,再把木柴点着。他们这是烧炼死人呢。 她索性坐在半截粗树枝上,透过树空盯着岭下的鬼子。她不知道饥渴,心里盘算着怎样伸手报仇。她打定主意:反正你小鬼子不能在这住,等你们走的时候,我就去道路上堵着,打个老实的。 忽然身后枝叶沙啦有声,她扭头一看是常明带几个人轻手轻脚地上来了。常明走到跟前低语道:“程团长命令你赶紧回去。咱们走吧。” “不!”韩秀菊呼地站起来说:“程团长是怕我出事呢。你们来了好,一会儿鬼子走,咱就狠打。回去团长埋怨,有我呢。你们要是硬逼我,我立时就尥下岭去,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就多捞一个。”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常明犯难了,韩秀菊不回去,任务就没完成。他一寻思,说:“中,依你。咱可先说好了,不黏糊,打了就走。” 鬼子把烧剩下的骨灰渣滓,胡乱捡些扔进死者生前使用的饭盒子里。他们直忙乱到快晌午了,才整队朝西南开拔,临走点着了老任家的房子。鬼子一走,韩秀菊在头前领路,一行五人抄近来到前边鬼子的必经之路埋伏。 这里的地形两边是岗中间是沟,沟坎立陡有十来丈高。山路蜿蜒从沟底穿过。五人趴在岗顶树后等候。 一会儿,鬼子的队伍唰唰啦啦地过来了。 第96章 魔窟挣扎 头前走过去一帮山狗子,大队从后边上来了。前边是胖头肿脸的鬼子,后边跟着的伪军手里提着装骨灰的饭盒子。 韩秀菊五人手上,一人两颗揭开盖的手榴弹,凝神屏息等山狗子过去,看看是腰窝了,常明一声“打!”五人看得清扔得准手榴弹全在鬼子队伍里“轰隆”、“轰隆”炸开。没等鬼子明白过来,五人迅速后撤,翻山越岭回到了队伍。 敌人退走以后,程彪和战士们回到椴树岭,掩埋了任守山夫妇和牺牲的战友,率队回山。 郑长锁的牺牲,使汪雅臣痛失手足:汪雅臣与郑长锁交往最早感情最厚,当年从苇河木营回五常,在老周家结识了郑长锁和张忠喜。郑长锁虽然不擅长嘴上的语言,可是做事心里有数。这些年,把事交到他的手上,你就不用操心,每一件任务都是不声不响地漂亮完成。如今眼瞅要结婚了,却…… 汪雅臣眼泪长流。王维宇、张忠喜、罗大川、魏永江、马三强、谢丰等人悲伤不已。 汪雅臣流着眼泪,面对众人心底的话语喷涌而出:“老少爷们、弟兄们,俺们的好弟兄郑长锁牺牲啦,俺们好多肝胆相照的兄弟牺牲啦。有多少任守山两口子这样的好乡亲,也牺牲啦。他们为了打鬼子,眼皮也不眨,死得惊天动地啊!咱们活着的人,怎么个活法?咱们怕了熊了去投日本人当亡国奴吗?” 人们一片怒吼: “不当亡国奴!” “坚决抗日到底!” “对!”汪雅臣斩钉截铁:“咱归顺日本人当亡国奴,近了说,对不住郑长锁这样的好弟兄,对不住张万富、邵九经、任守山这样的好乡亲;远了说,咱们就成了卖国的奸贼,成了千古的罪人,就留下了万世的骂名啊!” 马三强吼:“谁归顺小鬼子,我先宰了他!” 汪雅臣接上:“咱们当了亡国奴,那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啊?咱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为死难的乡亲们报仇,就是千难万险,拼死也要把小鬼子打出中国去! 时过立秋,早晚天气渐凉。 日伪军纠集重兵准备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日寇今年的秋冬季“大讨伐”,来势比往年更早更凶猛残酷。 汪雅臣留刘云成带一部分弟兄,在九十五顶子山一带坚持活动;其他主力团分三路向西运动游击。日伪军分三路尾追,前头调兵堵截。十军主力忽而会合;忽而分开;忽而在山区行进;忽而“唰啦”一下子扎进了平原;忽而朝北疾进;忽而又掉头急转奔南,拖的日伪军疲惫不堪。敌人追着追着,十军的队伍没了踪影。鬼子认踪领路的军犬,闻来嗅去在山坡上打旋转上圈了。不知道抗联十军用了什么仙方妙术,竟使军犬迷失了追踪的方向。鬼子们正在山中迟疑徘徊,日伪军的左路追兵却陷入了十军布置的火网之中。 原来,汪雅臣指挥战士们在路口喷洒烧酒,突然甩脱追敌,集中优势兵力利用有利地形痛歼日寇。敌人伤亡八十余人慌急回缩逃窜。等到另两路鬼子闻信结队而来,十军已从容打扫战场胜利转移了。 双龙的队伍时分时合随机而动,分兵扰敌惑敌,合兵围敌歼敌。汪雅臣率领战士们纵横驰骋在五常、苇河、珠河、双城、榆树、舒兰、蛟河、敦化等县的广大地区,在游击战中不断地发展壮大。 队伍所到之处,看到日寇移民并屯造成了大量的难民。在归并成的大屯里,眼见雨冷霜寒,众百姓在顶着冰碴子和泥盖房子。难民们没吃没穿连破烂家具也没了,还被迫挖沟修墙夜晚打更站岗其苦万状。父老乡亲抓着汪雅臣和义勇军战士的手,哭诉鬼子的暴行。十军的部队收缴自卫团的枪械,周济难民,百姓感激称颂。 这天下午,山下岗哨送上两个人来。大家一看,见这两个人浑身浮肿面无血色。这两个人一见汪雅臣、侯启刚和王维宇的面,就热泪盈眶哭诉遭遇。 这俩人一个叫徐文才,冲河街人。他前些年跟随宋德林打鬼子,后来在拉林仓的战斗中被日军俘虏。日本人哄诱归顺,徐文才不降;日本人酷刑拷打,徐文才不屈,鬼子将他关进监牢。另一个叫朱长根,老家河北昌黎人,因不满日伪的暴行,被鬼子抓捕与徐文才一起关在哈尔滨监狱里。 大约在半月以前,鬼子从哈尔滨监狱里挑选出三四十人,押上汽车运到了背阴河,关进了中马城。 当时中马城内各监号“囚犯”爆满,鬼子就把后运来的这三四十人,关进了中马城里老励家大院内的地窖里。关在这儿伙食不错,每天吃粳米饭、馒头、包子,但不给盐酱吃。每隔三天,由日本兵像提审一样看押着,一个一个地由穿白大褂的日本大夫抽血。每人每次约摸抽一碗呢。 刚开始不明白,后来听说这是日本人用来研究烈性传染病菌,制做细菌武器。身体好的抽十几次,身体差的抽八、九次就完了。抽干血的就送进炼人炉里销尸灭迹。 被关押在地窖里的这些人,多数是爱国的抗日志士,也有蒙受冤屈的普通百姓。难友中,有一个姓王名子阳。这人生的大个头身板壮健,处事很受难友们的敬重。 王子阳秘密地串联,鼓动难友们越狱。他压低嗓音对难友们说:“小鬼子在和咱们耍阴谋,他们利用咱们研究制造剧毒武器呢。咱们必须想办法往外逃,要不,咱们一个个的都得死在这里,死都死得不明白呀……” 王子阳的话紧紧地揪住了难友们的心。三十多个难友围坐在王子阳的身边,透过地窖里昏暗的光线,一双双眼睛看着他那坚毅的面容。大家一致表示不能坐以待毙,听王子阳的指挥抱成团越狱,就是死也要朝外冲着死! 关于越狱的行动时机,王子阳和难友们分析比较,最后决定选在鬼子送晚饭的时候。在这个时间里,一是鬼子打开地窖门,二是如果越狱成功,可以利用夜色逃避鬼子的追杀。大伙儿对越狱的每个步骤,每个细节,都进行了反复地周密地推敲。王子阳指定了六个身体比较强壮,有战斗经验的同志组成突击小组,对每个难友如何配合,都做了分工,力争越狱成功。 第97章 获得新生 从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地窖里难友们在积极地做着越狱的准备。每到鬼子来送晚饭的时候,难友们就有意识地争嚷喊叫…… 难友们的身体越来越差,越狱宜早不宜迟,时间定在农历八月二十七日。原因是明天又该抽血了;二是当夜无月亮,夜黑便于行动。难友们向往着光明和自由,渴望着挣脱这死囚的牢笼,期待着越狱时刻的到来。 在人间地狱里的每分每秒都使人痛苦难熬。这一天竟是这样长,似乎是一生中最长的一天,长得叫人心里火烧火燎。等呵等呵,苦苦地等待,一直等到黄昏时分。 地窖里光线昏黑,到了往天开饭的时间了。嗯,怎么不见送饭呢?人们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在心中咒骂着该死的鬼子!出了什么事了?是鬼子有所觉察?难友们悄悄地凑过来询问王子阳。王子阳却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轻轻地耳语:“沉住气,按原计划行动。” 又等了好大一阵子,头上终于有了动静。难友们屏住了呼吸,听到了脚步声和开启窖门声。随着这些声音,难友们的心一颗颗都提到了嗓子眼来蹦蹦地窜跳,直跳得人心口窝儿憋闷得慌。突击组的人站起来走向窖口的木梯。 送饭的鬼子身背步枪,嘴里咕噜着,手提拎着装着馒头的大筐,弯腰弓身往窖里递送。难友们像是饿极了争吵: “吃饭了!吃饭了!” “你挤啥?!” “别抢哇!” “你干啥呢?!……” 你喊我叫争嚷一片。 一名突击队员掩护王子阳,有意拉架子慢伸手接筐。就在这时,王子阳纵身展臂手疾眼快抓住了鬼子的手,猛地一下子把鬼子大头朝下拽进了地窖里。 变出意外,鬼子喊出声来了也摔到窖底了,鬼叫声混杂在难友们的吵嚷声中。这鬼子摔地发昏半死。没容他再张口,突击队员们齐上,结果了鬼子。王子阳摘下鬼子的步枪,检查了一下,顶上子弹,沿梯而上。 突击小组在前,难友们悄然随后。也许是鬼子习以为常,也可能是鬼子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些支那人敢越狱。王子阳摸到房门口,见站岗的鬼子丝毫没有察觉,正抻着脖子侧目朝西专注地望着什么呢。 良机难得,王子阳轻悄跨步,一个突刺,没等鬼子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把他捅倒了。一个突击队员急忙拿起了鬼子岗哨的枪。这时候有了两支枪,突击组在前,难友们紧随在后,直奔大门。 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呵。难友们行动又要快速,又要尽量不出大声响,以免过早地暴露导致失败,可是脚上还都戴着碍事的铁镣。就在难友们心急步慢忽拉拉涌向中马城大门口的时候,坏了! 大门口站岗的鬼子似乎是发觉城内情况有异常,回头向门里张望。 说时迟,那里快,就在这当口上,城里边有鬼子发现了,“哇啦啦”地发起喊来。 前堵后追,危险到了极致! 一马当先的王子阳,危急关头大显神威。他早把大门口的情形看在眼里,城里的鬼叫听在耳内。他来了个先下手为强,起手一枪,将大门口那惊愕得裂嘴瞪眼刚要举枪的岗哨击毙。几乎是同时,又一突击队员将大门口的另一个鬼子岗哨打倒。到这火头上了,难友们顾不上什么声响了,“扑通通,哗啦啦”蜂涌而出大门,四散跑开。 王子阳等突击人员,一边跑着还不时地回头射击,掩护难友们逃离魔掌。王子阳等人终于甩脱了鬼子的追击,率领十几名难友投奔了赵尚志,参加了抗联第三军。 由于机智勇敢,王子阳升任抗日联军第三军七师师长,在木兰县与日寇的一场血战中壮烈殉国。与王子阳一起参军的众难友,也为抗日救国先后捐躯疆场——这是后话。 王子阳等人越狱而出,中马城里炸窝乱套了。鬼子狂嚎,警笛嘶鸣,探照灯乱晃炮台里的机关枪“哒哒哒”疯射。城内的鬼子们紧急出动,分头四下里追捕。 背荫河村开始了挨门挨户的大搜捕: “红胡子的有没有?!” “外人的有没有?!” 慌急之中,徐文才和朱长根跑到了一块。 两人似出笼之鸟,也不管是河沟还是树茬子,连蹦带跳钻进庄稼地里没命地跑哇跑哇。心一个劲地“咚咚”跳,热汗顺脸往下淌,跑哇跑哇越跑越黑,星空银河耿耿,野地秋虫唧唧。 人在急难之时,都会想到亲人想到家,因而就迫切地想见到亲人回到家。徐文才在这危难之际,领着朱长根朝着大致东南的冲河方向跑。两人心急身忙唯恐再陷罗网,不顾脚脖子磨得鲜血淋漓狂跑不止。两人跑出一块庄稼地头,猛吃了一惊,格登收住了脚步。 “站住!”地头大道上一条黑凛凛大汉当头断喝,双手端枪冲着他俩瞄准呢。完了完了,才离狼窝脱凶险,又进虎口遭祸殃! 原来这道上的大汉是程家冈村的吴化民,背着洋炮护秋看地。他听见地里头有人行动,“稀哩哗啦”声音不小,以为是有人偷庄稼。他侧耳细听,声音奔这边来了,就端着洋炮在这儿等上了。两人一出地,吴化民大吼一声,定睛细看,分辨出这来人不是偷庄稼、也不像鬼子的爪牙,仔细一看两人这等模样,脚上铁镣“哗啦”乱响,已是心里明白了八九。 徐文才惊慌中开口说道:“这位大哥,我俩是从中马城跑出来的,求你帮忙把脚镣子砸开吧。” 同是炎黄子孙,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吴化民救人急难,连跑带颠把弟弟吴会民喊来了。 哥俩动手,用木头把徐文才的脚镣垫起来,用小斧子剁。这里四个人手忙脚乱“嘭”,“嘭”地使劲剁,把徐文才的脚镣剁开了,朱长根的脚镣刚剁开一只,就见正西方向顺大道跑上来一队鬼子和伪警察,手拿电筒乱晃,正是搜捕越狱的。 吴化民一看不好,急忙说:“你们俩快跑吧,那一只你就拎着跑吧,往蛤蟆塘那边跑。我们哥俩去支应他们。” 第98章 更换番号 徐文才和朱长根轻声谢了恩人,朱长根手拎着一只脚镣,两人直奔哈蟆塘屯。见身后没来人追赶,两人不敢进屯,急急地绕村而过,一夜没敢住脚。第二天早晨,在金家窝棚附近碰见了一个收割小豆的老头,求他帮忙砸开了那只脚镣。 两人拜谢了老头,继续赶奔,饿了啃穗青苞米,累极了就在庄稼地里躺一会。两人来到冲河没敢进街,后来打听着双龙队扩建成了八军,这才扑奔九十五顶子山,决心投军抗日报仇。 汪雅臣等人热烈欢迎徐文才和朱长根的到来,祝贺他二人九死一生逃出魔窟获得自由。又请来了刘云成与两人叙旧谈心。李文智为他两人把脉诊病,开方子抓药煎服。 徐文才、朱长根心情欢畅,要求发给他俩枪支打鬼子!汪雅臣安慰说:“你俩先治疗休养一段时间,身体康健以后,再随大部队行动。” 李文智每天都亲手为汪雅臣查伤换药,根据伤情对服的药增减剂量。这天午饭,二牤子从病号灶上端来了一碗山鸡炖元蘑。汪雅臣让二牤子把这碗菜送回小灶,盛一碗大锅里的菜回来。二牤子卡巴卡巴眼睛把菜送回去了。军部里的人开始吃饭。周婶端着那碗菜又送回来了,说:“候主任、王参谋长,咱们军长带头不吃这菜,咋办呢?” 王维宇笑了。 侯启刚问上了:“雅臣,这菜你怎么不吃呢?” 汪雅臣微笑着说:“俺哪能搞特殊呢?” 侯启刚严肃:“什么搞特殊?这是给伤病员做的,是实际需要、是组织的决定。鬼子的秋冬季“大讨伐”眼瞅着就要开始了。形势迫人,需要伤病员们、特别是需要你尽快养好伤,好率领战友们上战场打胜仗。你不是你个人的,你是属于党、属于人民的。快,必须吃下去!” 周婶把菜碗放在汪雅臣的面前,说:“你看看,吃碗菜都费这个事。” 汪雅臣微笑着“俺服从组织决定,提个要求行不行?” 侯启刚停止了吃饭,问:“什么要求?” 汪雅臣说:“周婶做饭,最拿手的菜就是山鸡炖蘑菇,是特别的香。俺要求大伙每人吃一块尝尝,行不?” 周婶说:“候主任,你们就尝尝吧。雅臣那脾气,你们不吃他能咽下去吗?” 侯启刚点头:“那好吧,周婶说了,咱就尝尝。” 汪雅臣让二牤子把大伙的饭碗拿过来,他动手分菜,二牤子往回送碗。侯启刚发现了问题,说:“雅臣哪,我看你那碗里净剩汤了。你把打鬼子化整为零的那一套,用这吃菜上了啊?” 军部里的人欢笑起来。 笑声中,汪雅臣也笑:“你说这话可外行了。这山鸡汤最补身子了。” 肖逸民一身远路风尘来到了九十五顶子山。 老战友见面分外热情,原来赵尚志的抗联第三军为了开辟新的根据地,已转赴汤原一带活动。这次,肖逸民带来了中共北满临时省委的指示文件: 汪雅臣领导的东北人民革命军第八军,现改番号为东北抗日联军第十军。汪雅臣任军长,齐云禄任副军长,王维宇任政治部主任兼参谋长。调侯启刚同志赴汤原,担任东北抗日联军政治军事学校教育长。并嘱十军在适当时机,可以派干部到军政学校学习提高。 侯启刚是汪雅臣、王维宇等人的入党介绍人。他组建了原八军的党组织,对军队的思想建设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虽然在工作中与部分战士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但他主动努力化解矛盾,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汪雅臣与王维宇等人对领路人侯启刚敬之如师,工作上配合默契,生活上同吃野菜连根煮,战火中并肩杀敌弹雨里钻,肝胆想照战友情深义重。 今日侯启刚调走,令人黯然伤神。 侯启刚打算明天就和肖逸民同路下山,转赴汤原。汪雅臣召集连以上干部聚会与侯主任话别。 会议上,汪雅臣传达了中共北满临时省委的指示。 侯启刚心情激动:“我舍不得离开十军,舍不得同志们,但我个人必须无条件服从组织。咱们十军是一支英雄的抗日队伍,上下一条心英勇善战,沉重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现在,咱们十军已发展壮大成十二个战斗团,接近一千八百人,战斗力进一步提高。在胜利面前,我们应该认清形势紧密团结英勇奋斗。我希望全军指战员能在汪雅臣、齐云禄、王维宇等同志的指挥下,为抗日救国做出更大的贡献!……” 第二天早晨,侯启刚束装欲行。 汪雅臣执意水远山高,派一个连队护送侯主任赴汤原。 侯启刚紧紧地握着汪雅臣的手,坚决不同意:“个人安危事小,抗日事业重大。鬼子马上就要开始‘大讨伐’了,部队应集中力量做好反‘讨伐’的准备。我和老肖会注意安全的,请同志们放心。” 侯启刚把汪雅臣扶坐到铺上,不让他送。 汪雅臣拄着棍子,二牤子搀扶着送到军部窝棚门口。他眼望着干部战士簇拥着侯启刚,一步一步地下山冈而去,心海涌波翻浪——侯主任肩负重大使命来,传扬真理播撒火种,出生入死驱逐敌寇;今日奉命匆匆离别不带半根草去,昂然奔赴抗日救国的新战场,关山万里烽火连天何时再相逢啊? “侯主任——”汪雅臣高高地扬起了手:“保重啊!” 侯启刚站住脚,转回身,招手道:“保重!” 枪林刀丛中,汪雅臣没有眼泪;割肉取弹,他谈笑无泪。今天,在这离别的时刻,情,战友的挚情,却使这铁汉子眼睛里绽流晶莹的泪水…… 王维宇等人结队送别侯启刚,情深殷殷一送再送。 侯启刚再三请众人留步。 众人眼望侯启刚带着警卫员,和肖逸民沿山路匆匆远去,别影隐入山林,方才怏怏回山。午饭刚过,就听见山下传来了枪响声声。王维宇立命加强警戒,派人哨探接应。是鬼子突然前来“讨伐”攻山?为什么没有接到山下的情报呢? 第99章 分兵歼敌 山下声声枪响,王维宇派保安连副连长刘万有带一个排下山接应。刘万有率战士们飞奔下来,见山脚处有小股子侦察骚扰的日伪军,正探头缩身时隐时现地向山上试探性地进攻。刘万有兵分两路左右包抄。来犯的日伪军见势不妙慌张逃去。刘万有率队回山报告。 十军指战员积极准备反“讨伐”。各团人员分头下山,侦探敌情、筹集粮食。 周苓子和季月华等被服厂人员,日夜加班加点,部队的冬装已赶制完备。周婶与妇女排的战士们一齐动手,用兽皮、棉布、棉花,为战士们每人制作了一副棉手套,一双布袜子。战士们絮靰鞡用的靰鞡草,各团也已割捆备足。 汪雅臣与王维宇、齐云禄计议,决定派周顺夫妇和李文智同几个重伤员携带刘万有的儿子刘柱子、韩秀菊的女儿任贵儿和牛满山、季月华的儿子牛新春,去大崴子村疏散隐蔽。 李宏达的地方工作很有成绩。他在大崴子村经考察培养,发展了杜连兴、王文礼、王凤岐加入了共产党,逐步把自卫团控制在手上,通过保长沈发明面上应付日伪,暗地里搜集情报为十军筹措转运物资。山区各村屯归户来的难民们,新盖的房子都是缺门少窗。李宏达惜贫怜苦,为乡亲们干木匠活不计工钱多寡,因而深受百姓拥戴。他借机深入项家油坊、大房子、小黑河、五里四等屯子,宣传联结群众抗日。 因为汪雅臣腿伤初癒,王维宇拦住他,自率牛满山和刘万有带保安连一个排,护送周顺夫妇,李文智和伤员、孩子乘夜悄悄进入大崴子村。房屋住处早已安排妥帖。王维宇连夜与李宏达、杜连兴、王文礼、王凤岐召开秘密会议,研究支援十军反“讨伐”事宜。 王维宇带来了一笔款子,交给了李洪达,用来购买一批粮食子弹和药品贮存于大崴子一带村屯,以备不时之需。李洪达等人为十军购置了一批新牛皮靰鞡,队伍这次回山即可带回。 会议临近结束,杜连兴说:“老李的婚姻是个事呵。有好几个人给提亲保媒,老李笑呵呵地晃荡脑袋。背地后老百姓有议论。说老李挺好个人,都二十七了怎么还不办家口呢?恐怕往后日子长了,引起敌人怀疑。” 王维宇点头道:“嗯,这真是个事呀。咱们得多加小心警醒点。老李的爱人,必须是个完全可靠的同志。”他拿起烟袋装上一锅烟,就火盆里的火炭抽着,问:“老李呀,你心目中有没有中意的人呵?” 李宏达微笑道:“工作忙不过来,那还顾上这个?” 王维宇道:“工作需要嘛,这个事一定得办好。你们看这样办行不行?我回去和汪军长合计合计,在妇女排选拔一个觉悟高、能力强的女同志,来配合老李的工作。他们俩呢?为抗日假扮夫妻,要是双方往后慢慢地有了感情,那就先结婚后相好呗。” 杜连兴、王文礼、王凤岐三个人都笑说好;独李宏达憨笑不语。 王维宇说:“好,咱少数服从多数,就这样定下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王维宇、牛满山等人回山。 徐文才和朱长根他俩几次找军部领导,叙说自打中马城越狱上山以来,经李大夫的治疗身体已经康复,要求早日参加工作。 汪雅臣和王维宇合计,征得他二人同意,派他俩接替周顺夫妇,为保安连和军部做饭。 早饭后,十军各团团以上干部陆续来到军部,参加反讨伐的军事会议。会议由王维宇主持。 会上,汪雅臣讲话。他说目前鬼子马上要伸手大讨伐了。从掌握的情报来看,鬼子在蛟河、向阳山、沙河子、三人班、冲河街、珠河、苇河等地集结了重兵。我们应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实施避实就虚、灵活机动的战法,巩固根据地开辟新的游击区。 会议研究决定刘云成率三团和十一、十二团留守根据地,以九十五顶子山为中心活动。 其余各团兵分五路: 以汪雅臣为指挥、以张忠喜、马三强为副指挥,率一团、炮团和军部保安连的骑兵排朝西奔赴舒兰、榆树一带游击歼敌,李青玉随队负责医疗救护;以王维宇为正指挥,魏永江和谢丰为副指挥,率四、六两团朝南奔蛟河一带发展,史小媛随队医疗救护;以齐云禄为正指挥、曹双全、周大牤子为副指挥,率五、八两团朝东向苇河一带发展,李明珠随队医疗救护;以罗大川为正指挥、刘守信、常明为副指挥率二、七两团向东南开赴拉林河、牤牛河上游地区打击敌人,周苓子随队医疗救护;以朴成哲为正指挥,牛满山、康洪久为副指挥,率九、十两个团,和保安连两个步兵排、向北开赴珠河方向一带活动,彭二丫随队担任医疗救护。 决定,当主力集中的时候,苇河、拉林河与牤牛河上游地区和蛟河一带,都应相机酌情留下一定的兵力,继续执行巩固和开拓游击区的任务。 王维宇分析了敌我形势,指出了十军今年秋冬反讨伐的有利条件。十军队伍不断壮大,战士们抗日热情高涨,经过练兵指战员对各种战术的运用能力和战斗能力均有提高,物资准备工作比往年做得好。他强调各团各路之间务必精诚团结协力配合,切实遵守群众纪律,队伍每到一地必须尽力赈济贫苦、惩治汉奸、布撒抗日火种…… 与会人员畅所欲言达成共识。散会后各团立即动员准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出发前,全军大会餐。从养猪场调来六头大肥猪,一头头吃橡子吃得膘满肉肥四百来斤,杀了开膛一看,肥肉膘子有三手指半厚,大伙儿人人都夸孙中军和甘万才猪养得好有功劳,赶过年的时候,还有肥肉吃呢。 各路总指挥和军部领导坐一席,其余各团按人数分肉,分发高粱烧、猪肉炖粉条子热热闹闹可劲造。 第二天,整备妥当,各路分头出发。 却说汪雅臣、张忠喜和马三强这一路人马,下山转战向西,顺手牵羊缴了宝山自卫团的枪。这里处理了俘虏准备吃饭,村西头岗哨枪响,哨兵飞步来报:“军长,有鬼子和伪军救援来了!” 汪雅臣吩咐张忠喜带一部分兵力,出屯往北去了;指挥其他人员迅速往东撤出屯子。 鬼子有一百多人,伪军有二百余人,一窝蜂随后射击追赶。 汪雅臣和弟兄们撤到山岗树林的有利地形,就展开火力奋勇打击追敌。 鬼子吃了亏紧咬住不放,嚎叫射击着嗷嗷往上冲。 第100章 贼有贼计 弟兄们排枪齐射,马三强的炮施展威力,轰轰猛击敌群。 正在这时,张忠喜等人从敌人屁股后呜呜兜了上来,机枪、长短枪齐射。 伪军抱头争先躲藏逃跑,鬼子也慌急向两边狼狈逃去。 计点战果,打死鬼子六十余人,抓获伪军俘虏二十多人,缴获野鸡脖子重机枪一挺、歪把子机枪两挺,三八式步枪九十余支,成箱的子弹七箱,还有其他物资。 将伪军俘虏教育后释放。 部队牺牲一人,汪雅臣亲自选地掩埋。 伤八人,李青玉为伤员治疗包扎,派人将重伤员送往秘密医院继续治疗。 休息吃饭后,部队继续西行,在杜家屯南跨过铁路,路过三道沟子进入榆树县地界。 这时节,庄稼接近成熟,但尚未收割。部队乘借着高棵庄稼的掩护,如鱼游大海继续向西。行军来到一个屯子,发现一家门首一个老太太在嚎啕悲哭。 汪雅臣下马,打听老太太的啼哭原因。 围着看热闹的一位老妇人说:“她家小门小户养的一匹马,昨晚上被人偷去了,家底没了,日子没法过了。这才懊糟号哭。” 汪雅臣问:“你们这地方,以前丢过大牲口吗?” 几位老乡回答:“丢过,这屯子和左近的屯子,都丢过。” 汪雅臣继续问:“你们没找吗?” 乡亲们摇头:“没处找,有专门干这活的马贼,找不到哇。” 汪雅臣安慰老太太:“老人家,别哭了,我派人帮你找找。”说着迈步走进院子里。 老太太见汪雅臣说话和气,又见这大队伍,就停止了哭泣,转身随后进院。 张忠喜和马三强、二牤子随后也走进了院子。 汪雅臣撒眸查看,这院子垒着五尺多高土大墙,大门挺牢固,这南墙上靠东边被挖出一个不大的洞,就问老太太:“盗马贼从这里把马偷跑的?” 老太太回答:“是,大门没开,别处没有窟窿啊。” 马三强和二牤子端详这窟窿,见这窟窿转圈确实沾有马毛。 二牤子紧眨巴眼睛:“就这么大个窟窿,马那么大的身子,能出去吗?真怪,你说出不去吧,这窟窿转圈的马毛,哪来的呢?” 窟窿外也有老乡在争论,这么大个窟窿马能否出去? 汪雅臣点头:“贼有贼计呀,我听赵师爷说过,窟窿大小只要马头能探出去,马的身子就能出去。” 二牤子眨巴眼睛半信半疑。 当下,汪雅臣命令部队埋锅做饭,人马休息。 暗中派出三伙,每伙两个人,马三强和二牤子一伙,骑马朝不同方向去打探消息。 却说马三强和二牤子两个,骑马打探遇到屯子就进屯说是要买马。 碰到要卖马的,两人也没相中继续前行。 看看太阳要落山了,两人来到一个屯子,只有十多户人家。两人牵马来到水井边,井边有个石马槽。马三强牵着两匹马,二牤子摇动辘轳把打水饮马。 这马见要有水喝了,高兴起来喷鼻嘶鸣了几声。 二牤子耳朵尖,听到了低低沉闷的马的回应嘶鸣声音。他把水打上来倒进马槽里,两马喝水:“团长,我刚才听见有马的叫声,你听见没有?” 马三强点头:“是有马叫,声音很低很小,不注意听不到。” 两人饮完马,牵着马在村中走动观察,没有发现走动的马匹。发现村边一户养马,一打听不卖马,如果是这匹马叫,声音应该很清楚。两人回到水井旁观察周围情况,见水井北边这户人家,三间正房还有西厢房,院子周围是土大墙院套齐整。 二牤子把马缰绳递给马三强,他悄悄地围着房子院落转了一圈,回来了。两人眼目会意,天就要黑了,只好扳鞍上马驰回驻地向首长汇报。 汪雅臣问:“到那屯子有多远?” 马三强回答:“有二十里左右路吧。” 汪雅臣又问:“好,你俩赶紧吃饭,吃完饭咱们去一趟。” 两人匆忙地吃了饭,就整装出发。保安连骑兵排长叫巴特尔,是蒙古族,长得人高马大非常魁伟。 汪雅臣吩咐巴特尔带一个骑兵班,叫上丢马人家的儿子,马三强和二牤子带路,一行人骑马直奔目标而来。 是夜越黑地,来到离屯子还有一段距离,大家下马。留一个战士看守马匹,其余人悄悄地摸向这家的后门。 二牤子站在围墙后,观察院里的情况。院子里静悄悄没有动静。二牤子看向汪雅臣。 汪雅臣点头示意。 二牤子轻纵上了围墙,轻轻扳着墙头悄悄下了围墙,向房子靠近。 突然,“呜”地一声,一只牛犊子般大的狗,窜了上来。 二牤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香喷喷的肉块,朝狗子扔去。 一个人影出现在房前西山墙旁边,喊叫:“谁呀?!” 二牤子急忙闪贴到房子后墙旁。 狗子停止吼叫叼起香肉,趴到墙根吃起肉来。 那人见没有动静,就马溜地转身回去了。 那狗吃了肉,时间不长就伸腿没声响了。二牤子悄悄回到后边土大墙,打开后门。汪雅臣,马三强和巴特尔等人先后溜溜地进院来。 房子没有后窗和后门,众人蹑手蹑脚来到房山西头。 汪雅臣头前悄悄地来到房前,房里亮着灯光。汪雅臣手沾唾沫湿了窗纸,轻轻捅破了窗纸,木匠吊线顺窟窿往里瞅,却见一个老头往麻袋里装草,装满了把地上一个木盖子掀了起来,里面露出灯光。 汪雅臣寻思:哦,是地下室,他这是要干啥呢? 却见这老头背起那个装草的麻袋,迈步走下去了。 汪雅臣见灶间亮着灯光,东屋传出说话的声音。他轻轻来到西房间门口,轻轻一推房门没关开了。他闪身进屋,马三强、和巴特尔等人紧跟身后鸟悄地进了西房间。留下两个战士防守,汪雅臣头前走下地窖。 哎呀,这地窖嘴小肚子好大。这方位应该是正在西厢房下边,老头儿正在为马添草,槽头上一溜十多匹马,这边单喂着四匹马,膘满肉肥不像庄稼院的马,那边还空着一截地方呢。 这老头听见异常,一看汪雅臣等人,瞪着眼睛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汪雅臣笑说:“好哇。地下马圈啊,妙哇!”他转头对身后的失主的儿子尉福:“好好看看,有没有你家的马?” 第101章 炮击魔窟 尉福上前,抓住一匹槽上的枣红马的缰绳:“有,这儿呢,它就是!” 枣红马亲昵地用脑袋蹭尉福,一看就知道这马儿认得主人。 汪雅臣让巴特尔带一名战士,和尉福看守老头和马匹。自己和马三强、二牤子等人走出地下马圈来到灶间。灶间里点着一盏麻油灯,东房间里传出日本人咕噜说话的声音。 又听到一个人说:“冢本太君说你干得不错,要继续再接再励。” 一个女子出来添菜,一见这架势惊慌的张着大嘴合不上。 汪雅臣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把她拽到后边。 一个战士掐住了女人的脖子按住蹲在墙角,低低地命令:“不准出声。” 女人惊惶哆嗦点头。 汪雅臣拽出双枪,向马三强等人看了一眼,当先闯进东房间。 马三强和二牤子等人持枪呼啦啦随后进屋。 东房间里是南北两铺大炕,南炕上有一个日本人和四个中国人,其中有两人穿着伪警察服装,围着一张摆满大鸡大鱼的炕桌喝酒呢。 他们一见汪雅臣等人,拿着大张着机头的匣子枪端着大枪,一个个神色大为惊骇。 一个翻译官模样的中国人问:“你…你们是…干啥的?” 马三强厉声:“要你命的!” 那个日本人和这几个中国人闻声一齐掏枪。 汪雅臣甩腕“当当”两枪,那个日本人和翻译官被击毙了。 另两个中国人手中枪还没举起来,就被马三强和二牤子打倒了。 北炕上,一个中年汉子摘下了挂在墙上的一杆洋炮,在犹豫发愣。 汪雅臣抬手一枪。 那汉子吓得扔了洋炮,跪在炕上咣咣磕头。 汪雅臣厉声喝问那个炕桌旁没死的男人:“看来你是主人了,他们是干啥的?!” 主人坑坑吃吃的,指着那个死了的日本人:“他是…榆树县…警察署的…日本指导官…这个…是翻译官…那俩…是警察署的正副署长。” 汪雅臣愤怒:“看起来他们是你的后台了,有罪该死!” 马三强恼火,拿匣子枪指点:“你们几个都给我跪下!” 连那后押解上来喂马的老头,一共五个男人在炕旮旯先后跪了下来。 马三强扬了扬手中枪瞪大眼:“问你们啥就马溜地回答,敢不吱声,我上来就是一枪!听见没有?!” 五个男人急忙搭腔:“嗯嗯,我们回答。” 汪雅臣质问:“你们偷马,偷了多长时间了?!” 那个为首的老头:“有…两…两年了。” 汪雅臣又问:“偷来的马呢?!” 老头:“卖…卖了。” 马三强厉声:“咋卖的?!” 老头:“凑够一帮,就卖一帮。” 马三强手中枪“呯”地响了。 这五个男人全吓尿了,筛糠哆嗦上了。 马三强问:“你们这样干,缺不缺德啊?!” 五个人一起嘟哝:“缺…缺…缺大德了。” 马三强厉声:“人家小门小户的,养活匹马种点地维持生活,你们心黑断了人家的生路,那还怎么活啊?!你们卖马的钱呢?!” 为首的老头看了身旁的一个口袋一眼:“没剩多少,我们还得打点榆树县,和五常县官面上的人呀。” 马三强上前拿起口袋,解开扎口袋的麻绳,一看:“天哪,全是大票子!” 汪雅臣:“把你们卖的钱,全拿出来!” 老头哆哆嗦嗦从炕琴里,掏摸出一个木头匣子,放到了马三强面前。 马三强命令:“打开!” 老头打开了匣子,里面有一些银元和纸票子。 马三强问:“都在这儿吗?! 老头点头答应:“嗯,都在这儿。” 马三强:“搜!” 几个战士动手搜查,一个战士打开炕琴下面的两扇门,掀开里面的旧衣裳和包裹,靠里头有好几个大布袋子,伸手一摸扯起来打开扎袋子口的麻绳,好家伙,里面也全是大票子啊! 这样的袋子,连炕上那个,正好有四个,可见有多少乡亲百姓被害得倾家荡产啊。 马三强怒火窜腾,一脚把老头踹倒在地上:“你个老奸巨猾!” 老头面如土色瑟缩哼唧不出。 原来,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套买卖套路:四乡盗马,凑够一定数量就转手出卖,从中得利丰厚。 当下,汪雅臣让战士们把全屯百姓召集起来,宣告了这伙盗马贼的罪行,让乡亲们宣传把丢失的马匹认领回去,把贼巢的地下马圈捣毁,烧了西厢房,将钱款没收做抗日经费,把缴获的四匹马作为战马。 队伍向北进发,收缴了泗河屯自卫团的枪。十军的战马俱挂掌穿钉饱喂草料。傍半下晌时分,张忠喜率主力向东北游击策应。 汪雅臣与马三强、牛满山、徐文才、朱长根带炮队和保安连骑兵排全部鬼子装束,共五十多匹战马向北进发。骑兵队纵马向东转北飞驰,过周家岗、奔大荒沟,于接近半夜时分,悄悄地逼近中马城。 是夜秋风飒飒,天幕几缕薄云缠月。 队伍轻手轻脚卸下骡子驮的炮,分派人员留下经管骡马。众人抬炮运弹人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背阴河村北岗子上支架起火炮,一面派人切断中马城的南北电话线。 徐文才和朱长根旧地重游,两人怒火满腔与汪雅臣指点方位。就是这个鬼气阴森的中马城,令人痛心疾首的中马城!若不是王子阳同志组织越狱,徐文才、朱长根早就在这里化成了升天的青烟。这里面还关押着我们的同志同胞哇!徐文才和朱长根给炮手指点着方位。马三强与炮队副队长范子义各操一门迫击炮,朝中马城西套院的鬼子宪兵队兵营和仓库位置双炮齐发。 炮弹在鬼子窝里“轰隆隆”爆响。这一下似汤泼蚁穴火燎蜂房。 “嗡——”警笛嘶叫起来,探照灯四外乱晃,炮楼里轻重机枪朝四外咕咕嘎嘎猛烈扫射,步枪砰啪。 北岗上双炮激射,炮弹炸处火焰窜腾,引发了鬼子弹药库连环大爆炸,“轰隆隆”地动山摇响彻云霄。 刹那间,中马城里燃起浓烟烈火。鬼子梦中惊醒手颤脚麻,胡扯乱抓疑遭灭顶之灾,鬼子狼嚎鬼叫…… 中马岗田急抓电话求救,声嘶力竭南北呼喊不通。他摔了话筒呼喝鬼子扑火救人。弹片横飞火烟窜突,弹药库炸的天崩地裂,天上还在呼啸掉炮弹。哪个敢上前?任中马岗田狂舞嚎叫,烟火中鬼子乱拱乱钻。 第102章 云禄养伤 马三强、范子义和炮队战士们轰击得痛快。徐文才、朱长根和众人解恨。汪雅臣见目的已达到,命收炮骑上战马飞驰前进,与大部队汇合。 待抗联结束了炮击,弹药库炸完,鬼子们开始扑灭大火。仓皇组队出城追击,哪里有抗联踪影? 自此日寇感到他们的诡秘已泄,只得将中马城这支制造害人的细菌剧毒的部队,另觅新址秘密地土豆子搬家滚往哈尔滨了——这是后话。 十军分兵拒敌,其他各路都战斗胜利获得战果,这里单说齐云禄这路人马。 队伍下山朝东北苇河方向发展,不料第二天就有大队日伪军尾随追赶上来。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建议,选择好地形打鬼子一个伏击。 齐云禄不同意,看这架势鬼子兵力火力都占优势,不能硬打务必智取,先把他们溜得人困马乏,再动手不迟。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琢磨,认为很对就拖着鬼子穿山越岭比赛脚力。 齐云禄心想,你俩小生瓜蛋子,嫩得很呢。我老齐可是双龙拉队头的开国元勋,着紧着忙他汪雅臣不也得听我的?你曹双全就会唱几句二人转呗,军事上你还差的十万八千里啊。你周大忙子黄嘴丫子还没退呢,我当副军长的时候,你小子还是个警卫员呢,老老实实地跟我学几手吧! 第二天起早,队伍上路。 日伪军与抗联队伍距离不远,却总是追赶不上。追着追着日落黄昏,日伪军东瞅西看醒过腔来——原来这追赶了一大天,却是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又回到了早晨出发的地方了。再看前面抗联十军的行踪,原先留下的不算,雪地上分明又多出了两条队伍行走过的脚溜子。 该往哪个方向追击?鬼子举棋不定。再看日薄西山天色已晚且人困马乏,只得选择地点布置警戒,支架起帐篷、砍伐树木笼火做饭。伪军在山坡上饭熟了,闹闹嚷嚷挤挤叉叉开吃。大馒头、猪肉焞粉条子,一个个嘴快的吃得沟满壕平,嘴慢的舔嘴咂舌。 夜晚雪白风冷寒星眨眼,火堆红舌伸吐青烟飘转,四周静寂。 伪军们正沉浸在朦胧睡乡,鬼子的宿营地忽然“哒哒哒……”机关枪欢叫,“轰隆隆”手榴弹扔进帐篷里爆响。惊乱中,不知抗联有多少人马杀到,只听到鬼子吱哇乱叫。 一时间,枪声稠密双方打得激烈。 伪军们没有帐篷待遇,正在这抱膀缩身人冷心寒看热闹。抗联却呼啦啦朝他们冲过来了,机枪“哒哒哒……”搂头扫射。住在高一点地方的,迷离麻糊不管高低往低矮的坑洼树后躲身。火堆旁边的慌张离开火堆往黑暗处逃生,生怕恶运降到他们自己头上。 伪军官挥枪吆喝反击,唯恐日本人到时候怪罪,放跑了抗联,吃罪不起。因此,机枪步枪冲着抗联动起了家火。 “轰!”、“轰!”抗联的手榴弹又扔了过来,炸得雪飞木火炭四处乱蹦。伪军官喊叫着为士兵们鼓劲,伪军们硬着头皮和抗联叮叮当当越斗越狠,直到两下里交了手进行白刃拼刺。 哎呀呀,昏黑的夜打昏了头,打了这半天,把日本人当成了抗联。这祸惹大发了,伪军官一看不妙撒丫子先跑,当兵的紧随其后尥蹶子蹦高漫山坡子逃躲。鬼子们怒极八嘎呀路,挺着刺刀狼哇哇追杀伪军泄忿…… 原来,齐云禄和曹双全、周大牤子带队,巧使勾火连环计,悄悄摸近鬼子的帐篷,突然机枪横扫,手榴弹甩进了帐篷里。鬼子们睡梦中惊悸混乱抗击。战士们打击得手后撤退,鬼子追击。 齐云禄命战士们向伪军开火投弹,前后打击引逗又迅即闪入林中。伪军把尾追上来的鬼子当成了抗联;鬼子也误认伪军为十军。两方面凶狠狗咬狗。齐云禄和战士们在归队途中,遥听日伪军叮叮当当打得非常热闹,开怀大笑,夸赞齐军长智谋高打胜仗。 进入苇河县境,部队打了一个日伪山林警察所。不料在打扫战场时,一名装死的鬼子指导官朝齐云禄举枪,曹双全眼明手快推开了齐云禄。鬼子的枪响了,子弹扫中了齐云禄的上臂。 身旁的周大牤子迅疾开枪将鬼子击毙。 李明珠急急上来,给齐云禄包扎受伤的胳膊。 不料,当晚齐云禄上吐下泻折腾了一宿,人明显消瘦了,路都走不了了。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扎好担架,要抬着齐军长行军打仗。 齐云禄不同意,说他在苇河街里有一个老关系,这次可以利用一下,在他那里治疗养伤,不能拖累部队。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同意,但是这已经好几年光景了时过境迁,必须前往探查明白,才能施行。 部队隐蔽在山上,派齐云禄的警卫员高树林前往打探。 这高树林当年和齐云禄一起,投奔的双龙队,知道齐云禄说的老关系。他到苇河街里找到了老关系,回来报告,老关系已经发财当上老板了。 第二天全体参入人员都化了妆,曹双全和周大牤子亲自护送,来到老关系家里。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一看情况,眉头就紧皱了起来。 这女老板以前和齐云禄关系密切,现在是窑子的女掌柜的,手腕活泛能说会道接触人很复杂,不适合在这里治病养伤,很不安全。 齐云禄坚持,他和女老板是患难之交可以信任,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女老板十分热情,为齐云禄安排单独一所居室,亲自找来了老郎中为齐云禄诊查治疗,又找关系买了治病和治红伤的药。 最后,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只好同意,留足了医药费用、等齐军长病势和伤势有好转了,就立即撤走,并且又留下一个机灵鬼石永君负责警卫联络。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又对高树林和石永君,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离开。 其实,齐云禄投奔双龙的所作所为,女老板很清楚。她的男当家的极力反对,这事闹不好要掉脑袋的! 第103章 变节投敌 女老板嘲笑当家的鼠目寸光,这个齐云禄可是奇货可居啊。我们可以在他身上大大的发上一笔。苇河县的特高科长池川就是她的座上客,两人互相利用关系亲厚,窑子里每当来了新人,一定要通知池川来会。池川是女老板的保护伞,同时池川也通过女老板获得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两人互相利用。 请来的老郎中对症下药,又得老朋友女老板的细心照顾,齐云禄的病和伤好得很快。 石永君上山向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做了汇报齐军长大好转,几天就有望恢复了。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这才有些放心,嘱咐石永君务必保持高度警惕,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万万马虎不得。 这天,齐云禄正起床穿鞋要溜达溜达。 房门被女老板吱悠悠轻轻推开了,池川身穿和服笑呵呵走了进来躬身问候:“你好啊?齐军长。” 突然进屋一个日本人,齐云禄大惊诧腾地站了起来。 女老板笑微微伸手按着齐云禄的肩头,让他坐回了床上,这才介绍:“这位是苇河县特高科池川科长,也是我的老朋友。我给二位牵线搭桥,希望你俩能成莫逆之交。如果不能,那就各奔前程,我保证二位和从前一样,素不认识,井水不犯河水。” 池川点点头:“我听说齐先生病了,今天特意来拜访探望。我们可以促膝谈心,畅所欲言。”他说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齐云禄点头:“愿听池川先生高见。” 池川笑嘻嘻:“你的好样的,你们十军都是好样的。可是,据我所知,全满州国和全中国的时局是非常严酷的。大日本帝国,正在迅速地向满洲增兵,从今往后你们面对的形势,将会严重恶化啊。” 女老板给池川倒上茶来,捧放到池川身旁的桌子上:“请用茶。” 池川拿起茶,掀开杯盖呷了一口茶,眼睛观察齐云禄的动静。 齐云禄大不自然心里翻江倒海,脸面上倒没有明显波动。 老朋友把一杯茶送到他的面前。 齐云禄轻呷了一口,感觉不太烫就一饮而尽,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女朋友站在齐云禄身旁:“你看看,这才短短几天啊,伙食好了有了油水的滋润,你的面色就有些红润了。依我说呀,你就别在山林里过那苦行僧的日子啦,熬得五肌六瘦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可是转眼人就老啦。” 池川接上说:“云禄君,如果你能识时务归顺大日本帝国,我可以帮你忙,让你高官得作骏马得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是你们全十军都能来归顺,大日本皇军是大大的欢迎!” 女朋友两只手合十向池川连连作揖:“谢谢池川先生,患难施援手,这才是肝胆朋友啊。”她推了一下齐云禄:“你咋回事,你倒说话呀!” 齐云禄眼前电闪雷鸣,他清楚自己这一步关系着生死穷达——如果归顺日本人,那就是汉奸卖国贼。忽地,眼前是汪雅臣他们人山人海,怒吼誓死不当亡国奴;一会儿是他和兄弟们与日寇殊死拼杀;一会儿是在山林里风寒雪冷饥寒交迫;一会儿是李青玉和张忠喜婚礼热闹红火;一会儿是自己试图接近史小媛,而史小媛的心却在汪雅臣身上,对自己不冷不热不理会…… 女朋友忍不住又推了他一下:“你没傻吧?” 齐云禄醒转猛地抬头:“我觉得和弟兄们同生共死这些年,冷丁地分道扬镳于理不合,于心不忍呐。” 池川摇头:“大丈夫不能有妇人之仁,必须敢作敢为!你也可以回过手来,帮助你的弟兄们嘛。就形势来看,你们如果不改弦易辙。这样下去你们的前途非常渺茫啊。” 齐云禄轻轻摇头,他清楚要说服汪雅臣等人归顺日本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池川摇摇手:“不要性急嘛,工作的,可以慢慢地做,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性急的,吃不了热豆腐。” 齐云禄点点头站起身来,向池川抱拳:“谢谢,请池川先生关照。” 池川也站了起来:“我代表日本关东军总部,表示对你热烈地欢迎!” 女老板很高兴:“两位宽坐,咱得喝几杯庆贺一下啊,马上就好。”她喊了一嗓子。 几个手下人男女端盘捧杯,不大一会儿就摆布停当。 三人围着桌子高举酒杯祝贺。 突然,门外枪响,人声嘈杂。 一会儿,几个膀大腰圆的人,押解着身中两枪的石永君走进来。 石永君一见这场面愣住了。 打手们踢打强迫石永君跪下,石永君不跪又挣扎着站了起来,打手们又强压硬按。 池川微微一笑,手一摆。 打手们气呼呼这才作罢:“科长,这小子打死了咱们一个弟兄!” 石永君:“军长,这是咋回事啊?!” 齐云禄微笑:“没啥事儿,小事儿一桩。” 池川下令:“把他押回去好好地解劝。” 几个打手推推搡搡把石永君押了下去。 当日,老朋友女老板安排头牌窰花大美,与齐云禄喝了交杯酒双双入了洞房。 警卫员高树林早就被拉下了水,当晚也有心上人翠儿作陪。 第二天,齐云禄在老朋友的陪伴下,来到了苇河县特高科。 池川热情接待了他,告诉他:“你那个手下石永君在吃晚饭的时候,打倒了送饭的人,往外逃跑,混乱中被看守不小心打死了。” 齐云禄面无表情看了池川一眼:“死就死了吧,那样的犟种,留着也是麻烦。” 池川拉开抽屉,拿住一张悔过誓言书放到了齐云禄面前。 齐云禄浏览了一遍:“这必须签吗?” 池川点头:“你不签。我的上峰无法相信你呀。” 齐云禄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池田满意地点头,将悔过书放进抽屉里:“齐先生,你现在可以把十军的情况,向我详细说一下了。” 齐云禄点头,就把十军的总人数、武器装备、领导人汪雅臣和王维宇的脾气秉性、部队的活动规律等情况一一告诉了池川。 池川边听边进行了记录,说:“齐先生,等彻底消灭十军以后,皇军至少能任命你为皇协军师长!” 齐云禄眼睛看着池川:“先生,山上太苦了,我想能否不回山?” 第104章 风雪游击 池川摇摇头:“不行。你想啊,如果你不回十军,他们能容下你吗?那你就会活不安生的。你现在吃一点苦,是暂时的,也是必须的,只有你现在吃点苦,为大日本帝国建功立业,你将来才会真正得到幸福。” 这会儿,是齐云禄点头称是了。 池川又问:“你能自主调动部队吗?” 齐云禄回答:“我现在手下这一路我说了算,整个十军的调动我只能施加一定的影响,在这方面汪雅臣和王维宇控制的很紧。” 池川点点头:“现在消灭你这一路,目标太小,而且不利于你的隐藏潜伏。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不能因小失大。你看,打击十军有啥薄弱环节可以下手?” 齐云禄寻思一会儿,说:“十军的摩天岭后方医院,是经我手建造成的。如果打掉后方治病养伤的医院,对十军的战斗力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池川又点头:“吆希,后方医院有多少守卫兵力?” 齐云禄说:“有一个守备连,不足一百人,邹德厚是负责人。” 池川点点头:“好的,我会和你联系,确定具体时间的。能打掉十军的后方医院,你就立下大功一件!” 成功协助劝降了副军长齐云禄,女老板得意地从池川手上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齐云禄日日醉生梦死,逍遥快活尽情享乐。 这一天,山上来人接齐云禄归队。 齐云禄和高树林两人都十分不情愿,不想离开这美人美食舒适的安乐窝。 那大美和翠儿扯住两人不放,又哭又闹高低要跟着上山去。 两人极力劝解,用不多时日就回来娶你。 女老板也在一旁好说歹说阻止:“那山上,冰天雪地的,还饿肚子吃不饱,你俩是去送死吗?” 两人这才不跟着去了。 就在收拾妥当准备离开的时候,高树林向齐云禄说:“军长,石永君去药店买药没回来,咋办?” 齐云禄命令:“你留下等他一会,咱们走。” 这一行人刚走出苇河县城,就听见县城里枪声砰砰乱响,齐云禄等人就钻进树林里隐蔽等待。 一会儿,高树林跑上来,惊惶说:“可不好了,石永君被鬼子发现了,我接应他一起往外撤,石永君被鬼子打中牺牲了!快撤,鬼子追来了!” 一行人急急上山急速奔走。 身后鬼子追赶吆喝射击。 齐云禄回到了部队,从热被窝来到这寒流肆虐的山林中,就咳嗽不止呼呼气喘身体发热滚烫。 李明珠急忙为他煮了姜汤服下,也不见好转,且病势越来越重。 手头没有特效药,急的李明珠团团转。 高树林请示曹双全和周大牤子:“没办法,我偷偷地潜回苇河县城,掏弄点药吧。要不,齐军长这病咋办啊?” 两位领导人同意:“昨天闹了那么一出,现在鬼子一定很警觉,千万多加小心啊。” 高树林去苇河县城弄来了消炎药,给齐云禄服下病势见好。 这才命人捆绑好二马担架——将前后两匹马备上马鞍,再把两根长木杆扎好的担架两头用长带搭在马鞍上,两边有人护理,战士牵着马穿山越岭回根据地。 十军各路人马都有斩获,在活动区域留下一部分兵力继续坚持战斗,主力先后返回了九十五顶子山休整。 汪雅臣安排人护送齐云禄,前往摩天岭秘密医院,请李文智给予治疗。 日寇易帅,调集岩越师团之横山部队、江波部队、伪军邓云章旅和伪警察等数倍于十军的兵力,岩越为总指挥,横山大佐为前敌指挥,淖滕太郎为参谋,趁大雪封山之机向十军发起疯狂讨伐。 十军避其锋锐数路分进;日伪军穷追不舍。十军各路指战员拖着日伪军在林海雪原中兜圈子捉迷藏。 汪雅臣挥师东进,保安连为前锋,军部在中,一团担任后卫。队伍在山林间蜿蜒前进,身后雪地上留下了明显的大队人马践踏出来的脚溜子。 伪军在前,鬼子在后循着雪地脚溜子紧追上来。正走之间,忽然轰隆连响,踏中了十军埋设的连环雷。没被炸死的伪军惊惶卧倒,等候多时见没动静了,这才爬起来胆颤心惊地往前挪蹭。 伪军先头部队翻下一道山岗进入了山谷。 突然迎面岗子上子弹“啾啾”射来。伪军慌忙散开隐蔽在树后开枪还击。等到伪军大队人马和鬼子们上来,前头岗子上已是悄无声息了。日伪军集合排开队伍继续追赶。 十军行军途中已近黄昏,山谷中出现了一个鬼子的森林采伐事务所,采伐的工人正要收工。 汪雅臣当即命令部队隐蔽休息,派出侦察员偷偷地混入采伐工人群中,打听得明明白白。 采伐事务所里有鬼子三十多人,山狗子六十多个,有三挺轻机枪。事务所院里正房东头两间是鬼子宿舍。挨着鬼子宿舍的两间是木营的账房,西头三间是山狗子宿舍,里面都是南北对面大炕。西厢房北头有两间仓库,南头和整个东厢房住采伐工人,工人有一百二十多人。另外,鬼子养着三条恶狗,狗圈就在鬼子宿舍的门东。事务所门口白天由一名山狗子站岗,晚上是双岗,每班由一名鬼子和一名警察值勤。白天院里无岗,夜间院里有两个山狗子游动放哨。事务所四周鬼子架设了铁刺网。 工人黄友良、赵忠等人拉着侦察员的手,诉说伐木工人吃猪狗饭干牛马活,有病不给医治,上几天有一名工人因逃跑被抓回来,绑在树上往身上浇凉水,被活活地冻成了冰坨。工人们要求抗联快来解救他们。 侦察员说:“队伍过来打鬼子,院里有狗,咬起来挡碍呀。” 黄友良低声呻吟道:“那……我姐夫给工人们做饭,他那儿有耗子药,我讨弄点差样的东西,下上药,把狗整死……” 侦查员说:“中,这是个办法。” 黄友良态度坚决:“到时候打起来,瞧好吧,工友们也伸手。” 汪雅臣听了敌情汇报,派侦察员潜回采伐工地,与黄友良等工人约定今夜袭击鬼子的森林采伐事务所。 汪雅臣安排一团警戒尾追之敌。 这天晚上青雪飘飘,北风阵阵。半夜时分,汪雅臣率领队伍迂回到事务所的东面。铁丝网早被工人们用木棒子撬开了一个大洞,刘万有在前悄悄地钻进里面,轻轻拍了三下掌。 第105章 酷寒壮志 鬼子正房东边的厕所后,也传来轻轻的三下击掌声,三条黑影闪出来,黄友良上来与汪军长热情握手,低语道:“我们把狗药死了。” 汪雅臣紧紧与黄友良握手低声:“好,谢谢弟兄们大力支持。” 队伍由工友们带路,牛满山、刘万有率保安连解决鬼子守备队;二团一连直奔正房西侧伪山林警察住所,二连在院外策应;妇女排排长史小媛带一班战士们,上去解决门岗;其余两个班控制事务所账房。院内的两个游动哨此时正在工人大棚里烤火。 队伍未遇阻挡,保安连战士们扑进房门,鬼子睡梦中惊醒,仓促挣扎顽抗。战士们隐身把自制的小型炸药包“嗖嗖”地甩进屋里,炸得火烟窜腾。围攻鬼子住房一打响,大门口岗哨正发愣怔。 史小媛率姐妹们从工棚房山头冲过来。鬼子岗哨举枪欲射,史小媛早有准备,眼快手急,一枪将鬼子打倒。 那山狗子们早没了往日的威风,举枪跪地乞降。这时,二连急冲进来布岗控制了大门,增援院里。与此同时,工棚的两个山狗子游动哨,也被工人们摁倒在地上。一个山狗子不老实,挣扎想跑,一只手抓挠在倒扣着的当炉子烧的铁锅上,烙得身子拧跶手直抖擞。工友齐上,夺了枪,将两个山狗子制伏。 一连包围了伪山林警察的住房,冲进屋来,屋里有两伙赌局,正一个个抻着脖子瞪着眼,全神贯注手中的牌。 罗大川和一连长朱贵林手擎匣枪当头大喝:“兴起手来!” 战士们一齐大吼:“缴枪不杀!” 山狗子们躺在炕上的、耍钱的歪头一看,这才如梦方醒:我的妈呀!抗联什么时候闯屋来了?身边匣枪、机枪、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门外一声声喝令缴枪声。山狗子们惊惶乖乖地举起手来,有的干脆大被蒙头瑟缩在炕上哆嗦。 抗联战士命令:“别装狗熊,赶快起来到院子里集合!” 躲藏不了,山狗子只得慌忙穿衣,起炕举着手到院子里集合。 哎呀!院里坚茬茬满是人。工人们手持木棒大斧,喝斥这帮平日里吹胡子瞪眼睛的山狗子。 当史小媛率女战士们冲进鬼子帐房,鬼子头目慌急伸手从枕头底下掏枪,被史小媛手中双枪齐射击毙。两个顽抗的鬼子监工头被打死,女战士们活抓了帐房先生。这人姓侯,外号瘦猴子,黄皮精瘦,抽大烟淘虚了身子却心狠手毒,帮鬼子压榨剥削工人,民愤极大。 瘦猴子自知大祸临头,全身为老母猪张罗嚼谷,抖抖地筛上糠了。 这一仗,干净利索,不曾走了一个敌人。缴获零散子弹不算,整箱的有六箱,轻机枪三挺,长短枪九十余支,手榴弹二百余枚;及大批粳米,面粉、苞米面、高梁米、军毯等物资,仓库内还有斧、锯、锉等采伐用具;帐房内缴获伪币三千余元;马圈内有骡马八匹。 伐木工人喜气洋洋,就如过年节一般,净刷锅盆和面切菜,为抗联指战员做饭。 朴成哲和周树范对山狗子们进行审查登记,申明大义进行抗日教育。根据工人们的强烈要求,宣判了瘦猴子的罪行,就地立即枪决。 工人们拍手称快。身有劣迹的山狗子,胆战心惊。 汪雅臣命令将山狗子暂锁入房内,派人看押。抗联战士和工友们吃饭、休息。 第二天,有黄友良、赵忠等三十多名工人积极要求参加抗联,有四名穷苦出身的伪警察也要求参加抗日。 汪雅臣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当即发给枪支,编进队伍。对回家的工人,发给足够路费,事务所内除军用品外,其它物品任工人自由搬取。工人们离开以后,才释放伪警察,然后将鬼子掠夺我宝贵森林资源的巢穴付之一炬。 十军的战士们携带着战利品,踏上了新的征程。 再说刘云成率三团在根据地坚持活动。鬼子横山与江波部队,以及伪军警,突然将九十五顶子山四面团团围住。然后集中炮火向山上狂轰,直打得石飞树倒烟尘弥漫。打击多时,鬼子和伪军开始成散兵队形,猫腰缩脖瞪眼向山上发起嗷嗷攻击。 奇怪,日伪军攻山进展非常顺利,山上没有抵抗,是猛烈的炮火已将抗联消灭殆尽了?当鬼子和伪军攻占山顶一看,竟是一座空山,死活连一个抗联战士也没有。 横山勃然大怒,大骂淖藤太郎的搜查队是饭桶,狗屁情报说什么山上有抗联重兵,却弄了个兴师动众白白地浪费弹药。横山越骂火气越大,喝令将搜查大队长郭云飞就地枪毙。 几个鬼子答应一声往上闯。郭云飞吓得脸色青灰,不敢说半句言语,只是身体瑟瑟颤抖。 淖藤太郎叽哩咕噜再三求情,说郭云飞一向对大日本皇军忠心耿耿,请求准予他戴罪立功。 横山这才饶了他,接着下令:“天色已晚,就地宿营!” 他立即向上峰岩越报捷——抗联十军之秘密营地九十五顶子山已被我神勇武士占领。鬼子和伪军在十军的地窨子里,或是帐篷里住宿。做饭成了问题,近处找不到水源,冰雪被炮弹炸、人员践踏黑灰埋汰,只得寻觅搬运来干净一些的雪化水做饭。 横山等人好歹在山上对付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横山命令将山上地窨子尽数毁掉,命江波率部队驻防沙河子,然后下山而去。 横山带部队返回冲河街后,与淖藤太郎计议组建几个精干的武装侦察小分队,配备报务员,伪装成山民狩猎模样,携带电台,进入深山野林,务必探得抗联的确切情报,横山亲自向侦察小分队人员训话,有功人员将给予大大的奖赏。 汪雅臣率十军主力,以保安连的战友们为前部先锋,在浩浩林海、莽莽雪原中与凶暴“讨伐”的日伪军日夜周旋。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与讨伐的日伪军进行过多次战斗,在行军作战中,保安连的妇女排尤为出色。军部曾打算让妇女排随刘云成的三团一起留守根据地。 史小媛和妇女排的战士们一再要求,才批准参加远距离游击。在艰苦险恶的环境中,妇女排三十多位姐妹经受住了战火的考验,爬冰卧雪登山越岭,没有一个叫苦喊累掉队的。战斗中同男战士一样并肩冲锋杀敌,被同志们夸赞为巾帼抗日群英。 第106章 围堵鏖战 时节已交二九,今年关东山的天气分外酷寒难挡,风刀雪剑刺肌裂肤。 汪雅臣召集干部会议,商讨决定:由朱贵林率一连,黄友良、赵忠等人协助,留在苇河、亚布力、高岭子一带活动;其余部队护送伤病员回返根据地治疗。战友们互相鼓舞,招手而别。 汪雅臣率队伍越冰川穿雪林。天地苍茫空中雪花疾飞,山林间寒风啸叫着裹夹着雪烟扭舞着。指战员们鬓发须眉帽子上凝冰,轮流抬着伤员担架,顶风迎雪艰难行进。走在前头的一脚踩出一个雪坑,后边的踏着前边的脚窝前进。 在队伍的侧旁出现了一大一小两只狍子。那只小狍子在厚厚的积雪中每走一步都艰难地摇晃着挣跳。那只大些的狍子护在小狍子身后,昂着头警惕这风雪中的队伍。有个战士要上前追捉狍子做晚餐。 史小媛走上前说:“看样子那是娘俩,这天气它们活着都难,让它们去吧。” 郭云飞的侦察小分队,背着洋炮腰藏匣枪缩脖抱膀挨冻遭罪,在山林里时走时停,寻找抗联的行踪。他们发现了两只狍子在雪坡上蹒跚。有个队员举起洋炮要打,被郭云飞制止:“别的,你知道那个山上有抗联?你看狍子走道那个熊样,那只大的还舍不了那只小的,用不了二里地就抓活的了。撵,下晚吃烤狍肉。” 这几个小子就一起来活抓狍子,撵过了两座山坡,两只狍子被撵得筋疲力尽。就在这个时候,在风雪中行进的抗联战士们也发现了这两只狍子。 郭云飞他们转过山坡,发现了抗联队伍心中窃喜,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料却走了个撞头碰面。几个小子急忙贴身藏在树后,待队伍过尽才远远地尾随在后边。直到看见汪雅臣和战士们宿营山坡笼起了火堆,这才悄悄地离开,架起电台向横山报告。 横山立即派出鬼子三个大队,伪军一个团,抽抓各村屯的马爬犁,连夜进山与郭云飞接上头,由侦察小分队带路,于黎明时分赶到了抗联宿营地分兵包围实施突然袭击。 夜幕垂降。汪雅臣和王维宇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决定在这较为避风的山坡上宿营。战士们分头找寻干柴,笼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徐文才和朱长根架起锅灶烧化雪水做饭。 饭后,战士们围着火堆抽烟,烤火取暖,你言我语畅抒胸怀。汪雅臣看望了伤病员,又和王维宇来到刚入伍不久的新战士们的火堆旁边。战士们给他俩腾出一块地方。 两人坐下来,汪雅臣问:“怎么样?这火烤前胸暖,风吹背后寒,苦哇?” 战士们回答: “军长,咱们有章程和小鬼子干,心里硬气、亮堂。” “不遭罪不打跑小鬼子,哪来福享啊?” 魏永江接上说:“等咱们把小鬼子打跑了,到了冬天守着热烘烘的火炉子,睡热乎乎的炕头,手捏小酒壶来盘猪头肉,吃黏豆包蘸白糖,一咬嘎咚嘎咚的。” 说的战士们欢笑起来。大家热烈地议论着,向往着抗战胜利,过上美好红火的日子。 汪雅臣嘱咐战士们,雪山夜宿睡觉也要打游击,要勤睡勤醒,醒了烤烤火活动活动腿脚避免冻坏身体。 夜深了,战士们在火堆旁边铺垫着树枝,盖着被子不摘帽子拿毯子蒙着头脸,互相依偎着入睡了。 汪雅臣又到几个哨位察看了岗哨,他回到火堆旁,拿起一床毯子给朴成哲和二牤子盖上,又往火堆里添加上粗些的木柴。这才把大衣领子上的雪抖搂抖搂翻过来,面朝着火堆两手环抱在胸前依偎着二牤子躺下来,疲累催促他很快就入睡了。 汪雅臣冻醒了,见东方微微发白天就要放亮了,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刻。他看到火堆里的木柴烈烈烘烘噼叭有声。徐文才和朱长根正在忙忙活活地做饭。他急忙站起来活动僵硬的腿脚,把战士们轻轻唤醒,大家起来活动烤火。 徐文才笑呵呵地招呼:“开饭喽,都来吃点热乎饭、喝碗热汤暖和暖和吧。”他话音未完,“叭唝——!”哨位上的枪声划破黎明的宁静,鬼子和伪军偷偷摸上来了。 妇女排的宿营地在山坡上方,离枪声最近。史小媛当即命令全排抢上岗脊,影影绰绰的鬼子上来了。 妇女排向鬼子射击投弹阻击,掩护大部队撤退。 汪雅臣命令牛满山带一个排接替妇女排掩护,主力转移。 各连排紧急行动起来,徐文才和朱长根只得忍痛倒掉热汤,挑起炊事担子随队伍撤退。 牛满山率战士们抢上岗来,传达军长命令:“史排长,你们先撤!” 妇女排众姐妹撤下来,和汪军长、朴成哲、二牤子一起尾随队伍沿山脊朝西转移。 突然前头枪声剧烈,汪雅臣、朴成哲和二牤子急急越过队伍向前跑去。妇女排也一齐朝前急奔。 牛满山见大部队已经撤走,就率领弟兄们边打边撤,把鬼子往旁边吸引。鬼子随后紧紧追赶。 张忠喜和一团参谋长魏永江率一团二连战士,在部队头前开路。 发现大批日伪军正从北山坡往山上爬来,前锋已到达山脊。 张忠喜、魏永江和战士们猛冲猛打,消灭了爬上了山顶的敌人,向山坡上的鬼子开火。 鬼子突遭打击,稍微停顿就迅速发起凶猛攻击。 南山坡也响起了日伪军进攻的枪声。 这时候天光大亮,张忠喜、魏永江指挥战士们两面抗击鬼子的进攻,掩护部队转移。 妇女排的身后飞来密集的子弹。鬼子沿着山岗蜂拥追来。战士们边打边撤。机枪手中弹牺牲,副排长韩秀菊抄起机枪朝鬼子射击着喊道:“快撤!” 彭二丫争道:“排长,我掩护。” 韩秀菊吼道:“服从命令!”她手中机枪将冲上来的鬼子成片撂倒。 史小媛、高彩霞和彭二丫等妇女排战士,向冲上来的鬼子扔出了手榴弹,“轰!”、“轰!”手榴弹在鬼子群中爆炸。 第107章 英勇不屈 战友们迅速撤退,韩秀菊抱着机枪垫后掩护,一颗子弹打中了她,手中机枪仍在喷吐火舌。 妇女排迅速来到汪军长、魏参谋长他们坚守的阵地,史小媛回望,见身后不见韩秀菊,却出现了黄乎乎的鬼子,她端枪将一个冲在头前的鬼子撂倒。 “快撤!”汪雅臣厉声命令。 史小媛和妇女排遵令疾奔西撤。 汪军长、王维宇和张忠喜等人随后迅速转移。 前锋刘万有头前带领保安连二排,穿过山谷攀上了一道高冈,迅速埋伏,准备打击追赶上来的敌人。汪雅臣等人也撤下来了,让伤员的担架头前先走。战士们借树木、大石隐蔽起来。 追敌上来了,越来越近。 “打!”汪雅臣匣枪先射。 战士们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机、步枪一齐开火,将前头的敌人打倒。日伪军散开队形,漫山坡攻击上来,但雪厚坡陡,鬼子行动迟慢。战士们一阵猛击,敌人扔下一片死尸退了下去。 鬼子进攻受挫,隐在树后与冈上抗联对射,不再攻击。 汪雅臣心思,鬼子又要耍抄后路的把戏了,低声命令:“撤。” 张忠喜率一团先撤,刘万有率二排垫后掩护。 队伍翻越了两个山头,二牤子和朴成哲在队尾嘀咕了几句,三人和战士们把手榴弹揭开盖三个一束捆扎起来,捆了几束,各束拉线铁环用麻绳相连埋在脚溜子旁边雪中,最后一束的拉线系牢在横道的树枝上。一一伪装停当,大家疾速追赶队伍。行进间,忽听后边传来了“轰隆轰隆”的连续爆炸声。二牤子、朴成哲、二牤子等人欢笑,知道鬼子蹚响了手榴弹。 日伪军挨炸学乖了,用树棍子划拉走过的脚溜子,步步警惕生怕脚下冷不丁地爆炸起来。 汪雅臣率队乘机大踏步转移。队伍干脆出山上了大道,行走五、七里,掩灭行踪再悄然上山。 刘万有率二排奋力抗击,掩护主力撤走后,刘万有和战士们边打边撤,把敌人朝东南方向引。甩脱了敌人,战友互相包扎好伤口。二排牺牲了十多人,刘万有率领十二个战士,忍饥寒疲累会合了牛满山他们,终于在大排地附近回到了大部队。 鬼子追击失去了目标,就斥骂伪军士兵良心大大的坏了,打起仗来贪生怕死。 鬼子们抓到了弹尽受伤被俘的韩秀菊,怕流血死去,让随队军医为她上药包扎。日伪军的残兵败将垂头丧气地把韩秀菊押回了冲河街。 郭云飞领人把韩秀菊提押到淖滕太郎的办公室。淖滕太郎笑模笑样地迎接,说:“韩的,请坐。呵呵呵,你的,想好了没有?” 韩秀菊没好气:“想好了。” “好得好的。”淖滕太郎搓着手坐到椅子上说:“你的说。” 韩秀菊立棱起眼睛:“说什么?昨天不就告诉你了吗?你啰罗嗦嗦地烦姑奶奶,我整死你个老杂毛!”她随声直扑淖滕太郎。 淖滕太郎去年审问张万富好悬被拤死,平时做梦都后怕。今天这个韩秀菊又猛地扑上来了。他缩着脖子腾地站了起来唰啦拔出军刀。 郭云飞慌忙上来扯拽韩秀菊,两边的鬼子闯上来挺刺刀拦挡。 淖滕太郎变了嘴脸,喝令严刑审问。 郭云飞急忙劝住:“韩秀菊呀,我给你求了情。你是椴树岭任守山的儿媳妇,咱们亲不亲故乡人,咱们是一块土上的人吧?我不能见死不救,你总得服服软回回脖吧?那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一横到底,这也没法收场啊。” 韩秀菊正言厉色道:“收什么场?让我服软像你似的当卖国奸贼?别寻思!” “那,你就要皮肉受苦!”郭云飞威胁道。 韩秀菊从容:“姑奶奶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淖滕太郎嚎叫起来。 几个壮健的鬼子和队员闯上来,将韩秀菊架出去拷打上刑。淖滕太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瞪起了小眼睛愤愤地道:“支那人的劣根性的,连一个女人都这样野蛮好斗,不懂文明温柔的……” “哈意。”郭云飞狗似的俯首贴耳。 鬼子给韩秀菊施加种种酷刑,鞭打、灌煤油辣椒水,用燃烧着的木柴烧烫……韩秀菊昏死过去,又被敌人用凉水泼醒过来。她旧伤上头加新伤,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但志坚似铁牙口不开。 淖藤太郎无计可施,心焦神疲。 韩秀菊被推搡进淖滕太郎的办公室。淖滕太郎拉着马脸眯缝着眼睛审视着这位女抗联。他手一指画,一个鬼子上来给韩秀菊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日本军医进屋来,为韩秀菊受伤的部位上药,处置完毕退出屋去。 淖滕太郎见韩秀菊头戴狗皮帽子,脸上严寒雕饰出紫黑的皴裂,棉衣裤破破烂烂斑斑血染,烤火火星迸溅烧出的点点黑洞,裹腿护膝脚蹬黄褐色牛皮靰鞡,通身上下凛凛夺人的昂然英气。 闹腾太郎暗自纳罕,开口道:“我们何必这样的?完全可以不流血的,你的可以回到温暖的家……” 韩秀菊冷笑一声,斥道:“回家?亲人被你们杀了,房子被你们烧了,我们的家园被你们这些野牲口糟践啦!” 淖滕太郎嘿儿嘿儿地笑:“你的火气大大的,不要的不要的。你的不幸,我的大大的同情。只要你的回答,自由的马上给,生活的我的帮助。” 韩秀菊轻蔑一笑:“告诉你想知道的事?” 淖滕太郎笑嘻嘻地点头。 韩秀菊怒斥:“你这个杂毛老狐狸,想的倒挺美,该杀该剐给姑奶奶来个痛快的!” 淖藤太郎摇手:“人的死了,不能再活呀。你的发火的不要,回去的好好想想。” 两个鬼子上来把韩秀菊带了出去。 队长郭云飞带着侦察小分队的人员,来向淖藤太郎报告——九十五顶子山上又发现了大批抗联。 淖藤太郎的小眼珠直转悠,问:“消息的可靠?” “可靠,绝对可靠。”郭云飞指指身旁的人,说:“他们几个亲自进山侦察的,发现山上有烟火,山脚下有隐蔽岗哨。山上有人影走动。他们还扯着嗓子唱歌呢……” 第108章 里外夹攻 淖藤太郎点点头,道:“吆希,你的,来。”他说着带着郭云飞来到横山的司令部报告。 横山是个大块头,一脸横肉两眼大而贼亮,酒糟鼻子厚嘴唇。他靠在椅子上随着留声机哼哼哟哟地唱着,欣赏着军妓玉枝子等人跳舞。 淖藤太郎和郭云飞经传报走进来。 横山手一摆,玉枝子等人退下。 淖滕太郎报告了郭云飞他们侦察来的情报。 横山点点头,问郭云飞:“你侦察的,山上又有抗联啦?” 郭云飞立正回答:“报告太君,九十五顶子山上又有抗联。” 横山又问:“抗联的人的有多少?” 郭云飞答:“估摸有三、四百人。” 横山点头道:“你们的大大的辛苦。” 郭云飞受庞若惊道:“不幸苦不辛苦,我愿意为攻山的部队带路。” 横山轻轻地摇头。 郭云飞急了:“太君,那要是抗联走了,咱们再攻山,扑了空,我……我……” 横山咧着厚嘴唇笑起来,摆摆手:“关系的没有,你的良心大大的好,回去休息的干活。” 郭云飞这回才有了笑模样:“哈意!”他转身走出门去。 横山与淖藤太郎计议:“就要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三九了。各股抗联有回山聚大伙、避寒的趋向,等他们都回归山上时,来他个一网打尽!” 两人商议着会心地仰脸张嘴倔驴叫天似地,“哈昂哈昂”地狂笑起来。 上些日子,刘云成得到情报网传来的急报,得知鬼子要攻山,率三团连夜下山走避,使鬼子扑了个空。鬼子们走后,三团又返回山上,重新开掘出掩盖的水源、搭盖窝棚,派人打探敌人动向,寻机歼敌。 这一天,朴成哲上山来,向刘云成通报了一团和保安连破晓时分遇袭的情况,传达了汪军长的指示:种种迹象表明,敌人没有因为天冷雪大而偷懒,而是处心积虑地利用寒冬季节我军食宿艰难之机,加紧“讨伐”,妄图消灭十军。因此,要求三团提高警惕,密切注意敌人动向,争取反“讨伐”的胜利。 农谚“三九四九棍打不走”。 入夜,冲河街寒冷静寂,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儿冻极了的凄冷的低哼。 后半夜有月亮,当那不圆的月亮从东天升起来的时候,鬼子和伪军的大队人马悄悄的出动了。留守的日伪军,严密封锁消息,把守街口,不准任何人出村。当三团发现时,鬼子横山与江波所部、伊藤所部、伪军邓旅已包围了九十五顶子山。 太阳升起来了。鬼子和伪军开始向山上运动。刘云成和朴成哲商议,决定各连分头阻击敌人,待大量歼敌后,再待机突围。隐蔽在大树和山石后边的战士们,看见鬼子和伪军推搡着一个人,沿着山坡走上来。只见这个人胳膊被绑在身后蓬头散发,近了看清了,是军部保安连妇女排副排长韩秀菊。 韩秀菊的左右两边有两个搜查队员拽着她的胳膊,身后有人推搡着她往山上走来。 “同志们,快开枪啊!为什么不开枪?!快打呀!”韩秀菊吼喊着。 山上没有开枪。 搜查队员堵上了韩秀菊的嘴。 郭云飞隐在树后举起喇叭筒向山上喊话:“抗联十军的弟兄们,汪雅臣昨个被皇军打死了!韩秀菊被活捉了,你们看到了吧?!你们别在山上挨冻遭罪了,快投——”他的一个“降”字还没有喊出来,“叭”地飞来一枪正打在他手中的喇叭筒上。他吓得急忙扔了喇叭筒命令手下:“喊哪喊哪,你们使劲喊!” 搜查队员们七高八低地喊叫起来:“快投降吧,皇军优待俘虏!” 韩秀菊嘴上喊不出,就使劲朝山上晃脑袋。 郭云飞缩着脖子朝山上喊,有的队员也帮腔地咋呼。有一个队员拽着韩秀菊的头发摁她的脑袋。韩秀菊尽全身力气朝搜查队员猛地撞去,一膀子把左边的搜查队员撞了个仰八叉。韩秀菊也闪倒在山坡上。 山上的战友们趁机一齐开火。 日伪军大乱,被打倒了三、四个,其余的也顾不上韩秀菊,只朝树后逃命。 山上四、五个战友冲下来抢人,韩秀菊从雪坡上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山上的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掩护。鬼子和搜查队的枪响了,韩秀菊中弹跌倒,扑下来救人的几个战友也中弹倒下了,她们的血,鲜红的热血汩汩流淌,滋润在洁白的雪峰上。啊,晶莹的白雪上绽开了娇艳的红牡丹。 悲愤的弟兄们,将复仇的子弹、手榴弹砸向敌人。 日伪军在炮火掩护下向山上发起了攻击。 三团和十一、十二团各连顽强抗击,战士们把缴获鬼子修铁路的炸药,制成了小型炸药包,点燃了导火索,一个又一个地抛进了敌群,炸得鬼子鬼哭狼嚎。 日伪军向后溃退,抗联战士居高临下追压下山来,与敌人进行近战。 敌炮向山上猛轰,鬼子的炮弹在战士身后的山坡上爆炸。 抗联勇士们的炸药包朝鬼子猛甩狠炸,瞄准了射击,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成群的鬼子“呀呀地”攻上来,三团的勇士们跃起身来,挺起刺刀扑向了敌群,双方惨烈肉搏。 就在这时,汪雅臣率一团和保安连从山下迅猛杀来,抄了鬼子的后路。敌炮兵阵地上的炮兵,大半被歼灭。鬼子横山大佐及其贴身随从险些被捉,慌张朝山林里钻逃。鬼子的火炮、辎重、骡马尽都落入十军手中。 鬼子弃山不攻,迅即回身集中全力来夺火炮辎重。 魏永江摆弄炮的技术虽不精熟,却也能照样画葫芦。他和战士们忙忙地掉炮填弹朝鬼子群中轰击,炸得鬼子飞上天。 刚刚放得几炮;大队鬼子占了地势,漫山蜂拥而来,弹如飞蝗。 汪雅臣急令炸炮。魏永江和战士们将炸药塞进炮膛,“轰隆隆”连声,敌炮零碎。一团和保安连且战且走。三团乘势突围而出,猛击日伪军的后背。但缴获的一些弹药、辎重又落入敌手。 第109章 寒流伏击 一团和保安连只来得及,牵走二、三十匹骡马及部分弹药和一些食品。 横山大佐只气得眼睛发红暴跳如雷,命令部下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追杀。他原本指挥日伪军突然偷袭,包围了九十五顶子山,妄图一战成功。不料正与三团激战中,汪雅臣率一团与保安连从背后勇猛杀到,里外夹攻打乱了横山的布置。 横山恼羞成怒,急令伪军邓云章旅为前部,江波为后卫,横山和伊藤居中,催动部下务要追上咬住汪雅臣予以全歼。 一团和保安连与刘云成的三团等人会合,汪雅臣命保安连为开路先锋,三团断后,部队向西转移。 日伪军气势汹汹紧紧追赶。两军首尾相距不过数里之遥。抗联队伍突然掉头向北;日伪军也掉头向北;抗联猛地折转朝西急行;日伪军也朝西追来。抗联指战员不休息,渴了往嘴里塞把雪,饿了边走边吃把炒苞米,连续急行军。日伪军也不吃不喝不休息,横山发狠火炮雷霆:汪雅臣,我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时已过午,天气骤变寒流突袭。铅云锁空烈风狂吼,漫天寒雪疾飞,脚边雪烟嗖嗖扭舞疾窜。 汪雅臣与王维宇、张忠喜、魏永江、刘云成和牛满山商议,说:“横山这头倔驴和咱们劲上了。小鬼子占优势,可他们犯了兵家大忌,在山林子里头拉长蛇阵,找不自在呢。” 魏永江接上:“横山这是镰刀头子揩屁股——自找苦吃呀。” 刘云成:“那咱们就打他个,鸡蛋壳子揩屁股——噗嗤咔嚓。” 几个人都笑了。 汪雅臣说:“咱们走着瞅准好地形,给他们来两鞭子。” “对,狠揍他个狗娘养的!”几位领导人一致赞同。 抗联的队伍开始向南疾走,蜿蜒进入一条大峡谷。右边是一条满是竖竖叉叉老树盘根南北伸展的长岗。左边是一带宽宽窄窄没见头尾的草甸子。汪雅臣边走边端详,点头道:“好,就在这伸手吧。” 各部接命令迅速行动。刘万有率保安连的一个排继续沿山脚向南前进。一、三和十一、十二团,四个团和保安连的两个排掩没脚溜子,闪上了西岗潜伏起来等待敌人。 伪军邓旅的士兵们,背着枪袖着手缩着脖子叫着苦晃着身子上来了。士兵们喃喃地咒骂:“这大烟泡雪,不歇兵瞎扒扎,他妈的,往死整呵?拿咱们当冤大头呢,打起来先倒霉挨枪子……” 横山下了死命令,邓旅不敢不追。 旅长邓云章头戴貂皮帽子紧捂着帽子耳朵,身穿狐狸皮大衣毛领子翻立着。他的坐骑战斗中被抗联缴去了。他在警卫和副官们的前后跟随下,夹在伪军队伍里走得腰痛腿酸脚软。他站住脚,手冲警卫一比划。 身后的警卫急忙掏出酒壶打开盖递上来。邓云章摘下手上的羊毛手套,接过酒壶掫了两口又把酒壶递给了卫兵。他带上棉手套往前走,心里扒拉算盘。要是骑马,是不是能轻巧点?又转念想到,马拉巴子的,不骑马遭点罪倒也合算。要不,响枪动家把什打起来,那枪子不先崩当官的? 邓云章眯缝着眼睛向风雪山林撒眸,心中懊糟唉地叹了口气。妈拉巴子的,跟在日本人屁股后捡不着好粪蛋。冲锋让我打头阵,撤退让我打掩护,要是真把我手下的这些兵折腾没了,我这个旅长,也就一败涂地完犊子啦!邓云章想到这,脖子猛地一梗搭喊叫发令:“告诉前边的弟兄们,警醒机灵点,别他妈巴子的死羊眼一根筋!” 他这儿刚发完令,就听邓旅身后机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嘎嘎叭叭轰轰隆隆响的开锅翻花。啊呀,抗联十军跟日本人干上了!看来这汪雅臣放过了我,对我邓旅是高抬贵手喽。 马拉巴子的,好!邓云章心里头高兴黑着个脸,眼珠子一骨碌急招贴身苑副官:“传我的命令,西边山岗上发现抗联主力,给我狠狠地打!” 又累又饿的士兵乐得听这一声,停下来放枪能歇歇脚呀。于是,士兵们拉开架子有站有卧,七长八短你喊我叫高高低低向西边空山岗子开起火来。重机枪“咕咕咕”、轻机枪“嘎嘎嘎”、步枪“叭——嗊!”小炮、手炮也支上了凑热闹,向着风雪山岗“咚——悠——轰!” 这功夫,邓云章精神抖擞腰板拔的流直,摩挲摩挲嘴唇上那几根黑不黑黄不黄的狗油胡上结的冰球,命令通讯参谋:“立即与皇军联系——我旅已发现抗联十军,现正与汪雅臣之主力血战中,请火速支援!” 通讯参谋奉令急奔而去。 横山正催促部队忙忙地追赶,突然遭到西冈上猛烈火力地打击。鬼子们死的死,伤的伤,前头的向后撤,后边的往前上,聚成了一堆。有的鬼子就地卧倒向冈子上开枪还击。 追上了抗联,横山大为高兴,命令部下向山冈攻击,又命江波部迂回包抄。鬼子队伍拉的太长,兵力火力一时展不开。等鬼子们嘀哩咕噜地集结起来发起攻击,动作又太迟缓。这铺天盖地的雪,说软不软,上面冻成了一层硬盖,说硬还真不硬,经受不住人踩。鬼子们的大皮靴一脚下去“咔哧”一声踏破了硬盖子,沟洼之处噗嚓一下子骑裆深,还没等拨出腿来,“叭——唝!”飞来了子弹,抗联战士稳稳当当地打活靶,一枪就鹐那儿了。 鬼子又丢失了重火炮,掩护冲锋的几具迫击炮、掷弹筒和轻重机枪逆风开火。凛冽风雪糊眼刺脸,射手们只望得山冈迷蒙,看不清目标,又不敢违令,只是瞎打乱射,杀伤力自是大打折扣。 江波命令部下实施迂回,抄抗联后路包围合击。不料迂回的鬼子们呼哧喘着白气,刚爬到半山坡就遭到刘云成三团的迎头痛击。 鬼子死伤惨重,往那儿拱钻,那儿就往外飞枪弹,处处挨打晕头转向,白白地损兵折将。 淖藤太郎见这样打下去对日军十分不利。他扬着张大马脸进言道:“大佐阁下,我大日本皇军英勇将士,已将汪雅臣追得无路可逃;但天气、地形极为不利,不如暂且收兵,日后抓住战机,予以统统消灭!” 第110章 鱼水情深 横山无可奈何,明摆着继续战斗下去白白地损伤皇军生力。他决定就淖藤太郎这个坡下驴。他摆出一副从谏如流的架势,点点头,裂嗬着厚嘴唇笑了笑,传令:攻击部队收缩回来,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收兵! 就在这个时候,邓云章的通讯参谋绕着弯子跑了上来,报告战况请求支援。 横山肥厚的嘴角上漾起一丝冷笑,哼了一声打了个手势,转身走了。 邓旅的士兵们还在叮当地射击。忽听南边树林中刘万有他们高喊起来:“喂,别打了!省下子弹,给我们打小鬼子!” 伪军士兵们停止了射击,朝着树林子喊:“白给你们哪?!” 南边树林里传过来喊声:“不白给!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我们不打邓旅!” 伪军们又吆喝着问:“天这么嘎嘎冷,能不能赏俩酒钱啊!” 树林里又喊:“中啊,我们给钱!弟兄们,别光顾了喝酒!别忘了你们也是中国人啊!” 树林里忽地飞出一个装着银元的小布口袋,朝伪军扔了过来。 伪军上前捡起口袋,喊:“三箱子弹,放这道眼上了!” 树林里喊:“谢啦!……” 伪军又喊:“前后都是抗联,我们怎么走哇?” 树林里喊:“活人能让尿憋死啊?!你们不会绕着走吗?!” 伪军溜溜地绕道撤走了。 抗联战士们打扫完战场,会合了刘万有他们,改变了行军方向,于暴风雪中翻山越岭来到了南大猪圈屯。同志们极度疲惫。布置好警戒,饭后战士们就挤靠在老乡的屋里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风停雪住干巴冷。 部队于早饭后,由张忠喜、刘云成和刘万有率一、三、十一、十二团和保安连返回九十五顶子山。汪雅臣和王维宇、二牤子、牛满山、季月华、高彩霞,坐上两挂二马爬犁前往大崴子屯。 牛满山和二牤子各赶一挂爬犁,一先一后挥鞭摧马,爬犁过川越冈。傍晌午时分到了大崴子屯,爬犁赶进了街北一个板门木杖三间草房的院落里。牛满山、二牤子解缰绳拴马。 汪雅臣、王维宇、季月华和高彩霞下了爬犁朝屋子走。 周顺推开门一看:“哎哟,雅臣他们来了。快屋里暖和暖和。”他说着又回头招呼李宏达:“老李呀,你看谁来了。” 李宏达正在干木匠活,满地刨花身沾木屑。他急忙放下手中的小斧子,凿子迎接。 汪雅臣和周顺说着话头前进屋,一看这情景,问:“老李,你这忙活啥呢?” 李宏达笑看着汪雅臣,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地准当:“做个豆腐盘子。我和周叔合计着,开个豆腐坊,好筹集粮食。” 王维宇赞成,道:“中呵,这个门道好。”他说着话就随着汪雅臣走进了东房间。 “叔叔来了!” 炕上正围着火盆烧核桃的刘柱和任贵儿一齐欢呼起来。 周婶一手揽着怀里的牛新春,一只手把扫炕的小苕帚递给汪雅臣,说:“扫扫脚上的雪,快上炕暖和暖和。”又招呼随汪雅臣身后进屋来的季月华和高彩霞烤火。 季月华进屋就扑上去要抱儿子。周婶急忙拦挡。 周婶拦住:“不中,你一身寒气,孩子受不了啊,你先烤烤去。” 季月华顺从地转身向着火盆,弓着身子伸着手烤火,眼睛不离牛新春。她见儿子欢实比早胖了,头戴兔皮小帽,粉底碎花袄裤干净合身,脚上花布袜子。她说:“婶,可让您老吃累了。” 周婶道:“孩子,你婶还能干点啥呀?你和满山爬冰卧雪的,咱不都是为了打小鬼子吗?” 汪雅臣走上来:“婶,您身体还好吧?” 周婶:“好,好哇。就是你们不在我眼跟前,白天黑夜地想这个想那个的,心里老惦记着呢。” 王维宇和汪雅臣坐到炕沿上,王维宇说:“婶啊,你辛苦了。” 周婶说:“维宇,婶子和你、雅臣你们比,那可是差远了。雅臣你们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和小鬼子拼命呢。你婶也就是哄哄孩子呗。” 汪雅臣触怀动情:“婶呀,您说怪不怪?俺一想起您,想起俺叔,想起这些老老少少的,面前的困难再大,俺也浑身是劲啊。” 周婶深情地:“好哇,雅臣,婶就盼着你们有章程,老天爷保佑咱们,早早地把小鬼子打跑了,咱们好过安生的日子。” 季月华摘了狗皮帽子,朝儿子伸着手臂,说:“新春,来,妈抱。” 牛新春瞪着乌溜溜地眼珠看着季月华,反而贴进周婶的怀里,手抓扯着奶奶的棉袄。 周婶跟牛新春贴贴脸:“新春,去,让你妈抱。”她说着双手抱着腋下,让牛新春站在炕上,说:“可硬实了,你看看,学迈步了,早早地就会走了。” 季月华欢笑着把儿子抱进怀里稀罕着。 这时候,牛满山、二牤子和周顺、李宏达几个把爬犁卸了,马喂上了,又把爬犁上拉来的东西,两袋缴获鬼子的面粉和一袋子粳米、一些食品搬进屋来。 这时候,这帮人一起过东屋来说话。 依偎在汪雅臣身边的任贵儿问:“叔,我妈怎么没来呀?” 汪雅臣皱额蹙眉:“嗯,你妈……忙着打鬼子呢,叔替你妈来看你。好孩子,听说呵。”他说着,把点头答应的任贵儿紧紧地搂抱在怀里。 周氏夫妇和李宏达从汪雅臣的神情和话语猜度到了。 屋里的空气顿时凝重起来。众人一时默默无语。 汪雅臣招呼:“二牤子,你把那干粮拿来。” 二牤子把缴获的饼干递上来两袋。汪雅臣递给周婶一袋:“婶,你吃。” 周婶面色哀戚:“给……贵儿她们吃吧。” 汪雅臣把饼干塞进周婶手上,又把另一袋打开,先拿几块给任贵儿,再分给牛新春和刘柱子。 刘柱子却摇头不接,说:“我不要干粮。” 汪雅臣问:“哦,你不要干粮想要啥呀?” 刘柱子稀罕着汪雅臣腰间的匣枪皮套:“我要枪。叔,你下回来,给俺拿把真枪吧,行不?” 汪雅臣问:“你要枪干啥?” 第111章 支援地方 刘柱子:“打鬼子呗,像叔,像我爸那样拿枪打鬼子,给我奶奶报仇!” 汪雅臣重重地点头:“嗯,好小子!等你能放枪了,就给你拿,中不?先吃干粮。” “中。”刘柱子这才伸手接过干粮吃起来。 大伙夸赞刘柱子人小志气大。 王维宇:“周叔、周婶,你们俩的工作很有成绩呀。你看看,这几个孩子一个个干干净净的,被你教育的多懂事啊。” 周婶说:“这几个孩子没说的,可听话了。柱子和贵儿有敬有让的。平时给新春做点差样的饭,他和贵儿不看也不要。那不”,周婶指了指火盆旁边的半大碗核桃仁:“这俩孩子抠核桃仁舍不得吃,攒着,说是要给雅臣你们捎去呢。” 刘柱儿从碗中挑了一块最大的核桃仁,塞进汪雅臣的嘴里:“叔,你尝尝,香不香?” 汪雅臣嚼着点着头,摸着柱儿的脑袋:“唔,香,可真香。”他说着对怀中的任贵儿说:“贵儿,叔有事,你和柱子坐你奶跟前吃去,行不?” 两个孩子顺从地围坐到周婶的身旁。 汪雅臣站起身来:“二牤子,你的重要任务就是在老太太和老爷子跟前,多说会儿话,啊。” 二牤子微笑着答应,见汪雅臣和李宏达、高彩霞三个往西房间去了。他喊着妈扑上炕,躺在妈的身边和妈妈说起话来。 周婶看着长得壮实许多的二牤子,摩挲着儿子的脸蛋问这问那。 西房间是李宏达的卧室。炕上高粱秆编的炕席破了一角,下边垫着一块桦树皮。炕头靠窗叠放着李宏达的一套蓝花被褥。炕沿边有一个盛满炭火的泥制火盆。炕墙平台上一盏高脚油灯。靠西墙堆放着几口袋粮食,北墙边排列着一些木板。棚椽上搭着系成嘟噜的苞米棒子。 李宏达请王维宇、汪雅臣和高彩霞坐到炕沿上,自己坐在木凳上。 汪雅臣掏出烟袋装上一锅烟,就火盆里的火炭把烟抽着:“上次参谋长回山以后,没来得及安排就开始了紧张的反讨伐。高彩霞是个好同志,担任女兵排副排长,虽然入党时间不长,但觉悟高,吃苦耐劳,组织能力强、军事技术都是妇女排拔尖的。李青玉、周苓子、柳燕春在各路反讨伐部队里担负着重要任务。韩秀菊同志的牺牲是我们十军的重大损失呵!” 王维宇接着:“现在妇女排的领导力量很单薄。十军是条抗日的蛟龙,可他离不开水呀。抽调高彩霞同志来协助地方,就是为了让她更能发挥作用。我已经代表军部和高彩霞谈了,高彩霞表示服从组织安排。老李,你的意见?” 李宏达看看王维宇和汪雅臣又看看高彩霞:“彩霞同志来地方工作,我热烈欢迎。十军党组织在很困难的情况下,抽调顶梁柱,来增强地方的工作力量。对地方上的同志是极大的鼓舞,有力地支持。” 高彩霞说:“我没念过书,到部队以后才学了点文化,往后的工作请老李多指导。” 李宏达说:“我小时候也没念过书,咱们互相帮助吧。” “好哇。”汪雅臣说:“你们俩没啥意见,咱们就这样定下来吧。宏达同志有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彩霞同志勇敢坚强,在今后的抗日斗争中,你们两位一定会成为志同道合的亲密战友,祝贺你们。” 四人互相紧紧握手。 夜里,季月华和二牤子换着班在院子里监视着村内外的动静。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李宏达主持召开了军地党委联席会议。十军汪雅臣、王维宇、牛满山参会;地方上杜连兴、王文礼、王凤岐、高彩霞参会;周叔作为积极分子列席参加。 李宏达总结了近期发动群众和支援十军反“讨伐”的工作;对今后如何克服困难,进一步掌握自卫团、积极争取事敌人员,大力为十军筹措粮草、军火、药品和搜集情报等项工作进行了研究讨论。 应同志们的要求,汪雅臣简要介绍了在苇河的战斗,以及雪山突围、九十五顶子山歼敌和伏击横山的胜利,与会同志欢欣鼓舞,兴奋溢于言表。 汪雅臣接着说:“十军能取得胜利,和地方同志们的全力支援分不开。俺代表十军全体指战员,向地方上的同志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同志们省吃俭用,出生入死,为十军做了大量的工作。在十军最困难、最需要的时候,同志们发动群众,接济十军粮食、被服、药材、弹药、草料等物资。保证了反讨伐斗争的胜利进行。” 李宏达谦虚:“我们的工作还很不够,还要继续努力。” 与会同志都发了言,高彩霞也简短讲了几句。 汪雅臣说:“刚才同志们的意见非常正确,俺赞成。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斗争会更复杂、更艰苦。咱们水没来先叠坝,早预备。小鬼子狠毒狡猾。咱们得和他既斗勇又斗智。咱们大崴子屯,在鬼子的眼目中,应该是治安好的模范屯。为了密切配合,今后没有特殊情况,十军不在大崴子一带村屯搞大的军事行动……” 会议结束了。同志们精神振奋地拉开距离。悄然离开会场。 孩子们早睡着了,周婶过西屋来。 汪雅臣说:“婶,老李和彩霞的喜事,你和我叔帮着张罗吧,俺们得起早回山。” 周婶问:“不能多待一天啊?” 汪雅臣说:“婶啊,俺到您跟前就不愿动弹了;可不走不行呵。小鬼子吃了亏,能让咱们消停吗?咱们睡觉都得睁着只眼睛呵。” 周婶点头:“唔。雅臣呐,你顾这个顾那个的,听婶的话,你也找个相当的,把喜事办了吧。” 汪雅臣苦笑着轻轻摇头。 “唉——”周婶长叹了口气:“这叫啥事儿啊?一个甘愿舍命,一个不娶媳妇了。啊?你们说说,这说书讲古有这样的吗?可我这心……老吊吊着……”周婶伤感止不住落下泪来 第112章 彩霞出嫁 鸡叫头边,牛满山亲了亲熟睡中的儿子,出屋拿起鞭子和二牤子赶起装载着粮食的爬犁,一行人悄悄出屯了。 李宏达、高彩霞和周顺夫妇等人送走了汪雅臣他们,回到屋来商量怎样操办喜事。 天一亮,周顺牵过毛驴套上爬犁,到冲河街就把东西置办回来了——红纸、烧酒、高彩霞装新的衣裳布…… 要说缝衣做鞋,周婶没犯过愁,可高彩霞的头发却叫周婶犯难了。 高彩霞参军前大辫子过肩多长,入伍时“咔嚓”一剪子铰掉了。这样行军打仗方便呵,狗皮帽子往头上一扣男女分不出来。可现在这短发出眼跟村中妇女不一样,明知显露的不是新派人物也是个女抗联。 急得周婶直皱眉头,周顺没了主意眨巴着眼睛看周婶。 李宏达、高彩霞也没想出好办法。这头发是一时半会长起来的吗? 哎,周婶忽拉巴地一拍大襟,“有了!”她急急地翻找出一个包袱打开,找寻着一个布团解开系扎的布条,拿在手里一抖擞,却是一绺红头绳系扎着的黑漆漆的长头发。 原来当时周苓子剪辫子,当娘的舍不得,就把剪下来的辫子包裹经管了起来,不想今天倒派上了大用场。 当下周婶把高彩霞拉过来,拿木梳蘸水把高彩霞的头发前抿后梳,左拧右摽把这发辫嫁接上了。她拿起当年娘家陪嫁的银簪子,为高彩霞在脑后挽别起了一个光溜溜的发髻。 高彩霞临镜一照,哈!鲜活一个俏丽的小媳妇儿,自己笑得飞红了脸。 李宏达、周婶夫妇连孩子们也一齐高兴得欢笑起来。 村中消息传开了——李木匠要结婚了。大红媒是周顺,女方是周顺的妻侄女。吉日良辰,村邻乡亲齐来贺喜。东邻抱来几棵白菜,西舍挎来一筐土豆,这家端半瓢鸡蛋,那家送一盆干豆角丝……锅里闷上苞米馇子大芸豆,这里张罗喜宴,那里张贴喜联。 自卫团长杜连兴充任知客——全权的结婚总指挥,正指指点点的分派。保长沈发摇摇摆摆,陪待头面宾客。王文礼、王凤岐等人忙忙碌碌各有专务。小孩子们欢天喜地,院里院外大人群里乱钻乱跑。 “咔叭叭”鞭炮响亮,闹嚷嚷人群拥挤。簇拥着红盖头蒙面的新人,进大门、跨马鞍、入中堂、拜天地、进洞房、饮交怀、坐福贵等等程序,真格是入乡随俗。 几位村中的老太太聚在洞房里看新媳妇,评头品足和周婶说话:“他婶呀,你娘家侄女,长得真像你。这有福的模样呵,真受端相。哎哟,她那脸,哦,是冻了?” 周婶笑道:“这孩子,可勤快了,离山远,上山拉柴禾冻的。” “新媳妇俊,新郎官也没比的,谁不知道李木匠人品厚道哇?” “啧啧,真是天生的一对儿呀。” 这时刻,前后左右的邻居铺排开席面。男女老少齐上,坐的坐,站的站,团团包围。喝酒的揎臂划拳;小孩子大碗盛饭;掌管饭菜的,擎盘端盆——虽然是众家凑的伙食,难得这般聚会热闹…… 冬日天短,客散天黑掌上灯来。刘柱和任贵儿走进西屋。 高彩霞和李宏达招呼他俩上炕。刘柱站炕沿边,说:“李叔,明个不叫你李叔了,奶奶说的,叫姑夫。” 李宏达微笑着说:“对,叫姑夫。” 说着话周婶走进来。 高彩霞、李宏达急忙起身让座。 周婶伸手摸炕,说:“凉不凉?凉就再烧把火。” 李宏达和高彩霞齐说:“不凉,挺热乎,别烧了。” 任贵儿问:“奶,俺李叔咋又叫姑夫了呢?” 周婶道:“你李叔说媳妇了,就叫姑夫。” 任贵儿又问:“俺柱哥咋不说媳妇呢?” 周婶顺口答道:“你柱哥长大了就说媳妇。” 任贵儿紧抓着周婶的手:“奶,俺柱哥长大了说媳妇,俺长大了也说媳妇。” 周婶、高彩霞和李宏达一齐笑起来。 周婶笑着:“中啊,你们俩长大了都说媳妇儿。你姑夫和你姑都累了,早点歇着吧。贵儿,你那草鞋要不中穿了。走哇,奶找疙布,给你掌掌去。” 老少三个走了。李宏达和高彩霞都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倒是李宏达先开了口:“彩霞,咱把被捂上吧。” 高彩霞脸面泛红:“中,捂吧。” 李宏达谦让:“你睡炕头,我在炕梢。” 高彩霞不同意:“你睡炕头吧,炕头热乎。” 由于李宏达的坚持,把高彩霞的被褥铺展在炕头;李宏达的被褥捂在了炕梢。虽说是铺挨着铺,却楚河汉界一般,两套被褥之间隔有一扎多远。 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被褥上,高彩霞微垂着头。 李宏达问:“彩霞,你家里有什么人呢?” 高彩霞:“家里有爹妈,还有个弟弟。” 李宏达:“父母身体都好吧?” 高彩霞:“我有两年多没回家了。爹干活累得有腰痛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李宏达又问“那边还有亲戚呵?” 高彩霞点头:“有,都是穷亲戚。金马屯有个姨父,当牌长呢,应付鬼子的差事不愿意当,屯中推举的没法子。屯中乡亲们的日子可苦啦。” 李宏达点点头:“找个适当时机,咱们回那边看看去,如果情况允许也在那边开展工作。” 高彩霞同意:“我看行,乡亲们都恨小鬼子呢。要说是为抗日打鬼子出力,乡亲们一准愿意。”她看了李宏达一眼,问:“老李,你家里有什么人呢?” 李宏达叹了口气:“唉,我呀,不如你呀,苦哇。”屋外寒风敲窗。在这山村冬夜里,中共五常第一届县委负责人李宏达,在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里,与战友谈起了自己的身世: 黄河发大水平地汪洋。父母拉着小宏达流离失所。“死逼梁山闯关东”,逃荒奔关外的路上,父母病饿死在荒野里。七岁的小宏达乞讨流浪,住破庙、蹲墙根、狗咬伤的腿肚子脓血淋漓。 后来,一对无儿无女的李姓夫妻收留了他。老两口子为他治好了腿伤,认他为义子,给它起了个李宏达的名字。义父会木匠手艺,教李宏达学干木匠活。一家老小相依为命苦度日月,辗转搬家来到了珠河县。 第113章 拤敌脖子 李氏夫妇待承小宏达如亲生自养的一般,小宏达孝敬义父母如亲爹娘。李宏达渐渐长成能尽瞻养之职了,义父母却散手归天了,撇下宏达一人孤苦伶仃。漫漫黑夜往哪里走?李宏达终于找到了北斗——珠河来了共产党,共产党教导李宏达明真理、脱苦海、打小鬼子救中国。李宏达的家成了党的秘密联络点。他不当亡国奴义无反顾投身于时代的抗日洪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高彩霞双眼闪亮专注地看着李宏达。她倾听着时悲时喜,与李宏达交谈着,诉说起她的遭际。寒夜寂静心相近,两个苦瓜一根秧。两人真情的话语像两道山涧涌泉汩汩地融汇合淌,时而潺潺湲湲时而奔流跌宕。 李宏达凑过来,剔亮了炕头平台上的油灯灯芯,道:“哎哟,不早了,咱们睡吧,明个还得起早和周叔筹粮去呢。” 高彩霞:“我也去。” 李宏达:“你先歇两天吧。” 高彩霞坚持:“我去吧,多一个人多把力量呀。” 李宏达迟疑了一下,道:“那啊,中。” 两人熄灯就寝。高彩霞脱下外罩新衣,又把棉袄脱下盖在脚下躺进被窝。 李宏达和衣而睡。 高彩霞心中思潮翻滚合着眼睛睡不着。她想,有机会应该把这事儿告诉爹妈。就是和李宏达真成了夫妻,二老素来疼爱也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她不由地想起白天老太太们夸赞他们“两口子”的话语,心里甜甜蜜蜜地脸颊发热。李宏达人实在,可敬可爱可托终身,和他在一起要多出把力,支援十军打胜仗…… 哎哟,太阳咋这么晃眼,天气咋这么暖和呵?牤牛河说开河这冰块子稀里呼隆就化没了。河边的柳树抽出了嫩黄的新芽。鸟儿在枝头唧啾好音。河沿子上的婆婆丁绽开一片金亮亮的花儿,蜜蜂恋花嗡嗡欢舞。 妇女排的众姐妹齐呼啦地涌上来了:“啊哈,好你个高彩霞,也不说一声,背着我们跑这儿结婚来啦!” 高彩霞面红耳热支吾道:“我俩…是…假结婚……” 柳燕春的大嗓门喊起来:“你唬谁呢?我们都都知道了,你们俩有了感情就真结婚。你笑呢,是有感情了。姐妹们,把李宏达揪过来!” 姐妹们一起七手八脚把李宏达推拉到高彩霞身边。柳燕春清嗓子拔胸脯扬脸道:“今天我是大知客,听我分派!” 史小媛笑说:“哟嗬,新鲜呵。人家办喜事都是男知客,今天出来个女知客!” 柳燕春大笑:“新鲜吧?好啊!姐妹们动手哇,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姐妹们捉肩膀扯胳膊摁脑袋,“嘭!”一下子,高彩霞和李宏达的脑袋撞到了一起…… 高彩霞又羞又急,忽悠梦中醒来,听李宏达在炕稍睡的正香。 屋门有动静,周叔出屋给毛驴子添草料去了。高彩霞翻起身来,把自己的棉袄轻轻地给李宏达盖在身上。她返回被窝,思绪悠悠——妇女排的姐妹们和汪军长他们,下一步怎样反“讨伐”呢? 汪雅臣等人返回九十五顶子山,休整人马积极备战,分派精细人员探察敌情。汪雅臣与王维宇、张忠喜、罗大川、魏永江、刘云成、朴成哲、牛满山、刘万有等人商议抗敌方略。你言我语形成了共识——与其坐等鬼子来攻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以奇制敌。议论到该怎么出奇兵击敌,一时没有好主意,众人沉思无语。刘云成伸胳膊把烟袋锅里的烟灰磕打掉,发言道:“我看哪,咱们拤小鬼子的脖子吧。咋样儿啊?” 汪雅臣眼睛闪亮:“唔,拤小鬼子脖子?你往下说。” 刘云成看看在场的人,又看看汪雅臣:“我看小鬼子是两条腿顶着个屎瓜肚子,没啥了不起的。他们每天要吃饭吧?打仗要使弹药吧?可他们从五常街,要不就是从山河屯往山里头运,那是一百多里地呀。雪深路远,咱们就拤他这个,哪儿得把就在哪儿拤。你小鬼子要吃饭、要打枪放炮吧?对不住啦,先借给我们抗联吧。” 众人踊跃赞成。 魏永江笑赞道:“我说刘团长呵,你蔫嘎地一肚子宝贝玩意儿啊。” 刘云成不好意思地笑笑:“众人拾柴火焰高哇,中不中的,咱们大伙呛咕。” “好,这个主意好!”汪雅臣连声夸好:“断敌粮道,就是拤住了鬼子的脖子。鬼子运送给养,必以重兵护送。我们呢?集中兵力。打击运动中的敌人,是有把握的。这样打,一来给敌人制造了困难,调动了敌人;二来鬼子的东西又到了咱们手里,一枪造小鬼子俩眼儿。” 于是,众人开始策划作战方案。根据道路情况分析,今年雪大,敌人使用汽车运送给养的可能性不大。不管鬼子用什么运输工具,必走两条路。南路由山河屯经胡家店、康家店,但这条路东半截多山岭树林,鬼子必不放心;北路由五常县城经石庙子拐汪家店至冲河街,一路多平川。估计鬼子很可能走这条路。现在满打满算离过年不到半个月了,年前鬼子必有运送。事不宜迟,立即派遣侦察人员,对南北两条道同时进行打探,但侧重于北路。 兵贵神速,部队预备齐整,随即运动前往伏击地域隐蔽待机歼敌。同时,又派出联络员,与其他各路人马沟通情报,在敌人的补给线上大动手脚。 部队来到凤山后背树林中隐蔽待命。 汪雅臣带着二牤子、牛满山和保安连一排一班,乘夜来到项家油坊屯南的金坑庙。 金坑庙的主持慧镜大师热情接待。 小徒弟明仁急忙点火张罗做饭。 汪雅臣问起鬼子运输补给情况。 明慧大师:“我和明仁几次看到鬼子运送给养,都是走的石庙子奔汪家店这条道。” 汪雅臣点头:“嗯,走这条道比较安全啊。” 于是,抓重点。第二天早饭后,汪雅臣派保安连一班班长马大海乔装,前往汪家店以北探索消息。 却说这冲河与牤牛河,这冲河冲石流沙,那牤牛河窜涧穿林。两河冲窜到冲河街西南隅上欢腾会合朝西奔流。这哗啦啦的河水,流淌出了龙凤两山之间环抱着的一带平川的形胜之地。 第114章 拦截大胜 这平川形胜之地,川北的龙山蜿蜒如渴龙奔水;川南的凤山蹁跹若矫凤朝阳。古今多少雅士骚客攀龙附凤登山临水,朝望旭日紫气,晚观落霞红云,探幽觅脉求真。妙在这北龙南凤展翅昂头相吸趋近,恰恰双捧着这冲河与牤牛河合流的山川活水,“哗啦啦”往下游平原广野倾珠泻玉。 那五常县城的古道,就经由这龙凤两山之嘴,往东过肥川之地通达冲河街。 这天中午时分,一班长马大海飞马来报,鬼子的运输队走的北路来了,浩浩荡荡已过石庙子奔蓝菜桥了。 没过一个时辰,又一起侦查员来报,鬼子运输队已接近汪家店了。 抗联人马立即各就各位严阵以待。 果然,清一色是鬼子押运的运输队,过了龙凤山口上来了。 头前三骑探路,身后里许是大队 。前边是鬼子骑兵队,看光景足有六七十。中间是一挂接一挂一长溜载运给养的骡马爬犁,爬犁上有鬼子看押。后尾又是鬼子骑兵队垫后。 鬼子进入龙凤山口,警惕地东张西望,队伍骡马颠颠地,明显是加快了速度在摧趱前进。 突然,龙山与凤山山脚密林中、呼啦啦涌出大队骑兵在前,爬犁在后。牛满山与刘万有率保安连的众健儿,似群鹰搏兔直扑鬼子运输队。 “马猴子的有!”鬼子运输队前后呼叫起来。后卫的骑兵分成两伙儿,一伙护卫着给养爬犁策马奔跑,一队开枪阻击。 保安连的战士们扇面展开攻击,机枪、步枪猛打。鬼子死伤抵挡不住,边打边跑。 运输队的鬼子了望前路,见漫漫雪原上间杂一些枝干光秃的树丛,静静寂寂没有抗联埋伏的迹象,心中稍安催马疾奔。正奔走间,“叭叭”几声惊心动魄的脆快枪响,前路几骑探马应声人堕地马乱窜。 怪啊!只闻枪声却不见人影儿。 原来抗联战士们披着白佩风,稳稳当当地瞄准开枪击敌。 鬼子眼见身后追兵嗷嗷冲来势不可挡,前路又冒出了埋伏,料伏兵人数不多;遥望东山口十多里路即是冲河街,且事先约定冲河街有兵前来接应,这早晚也该来了。忽的,鬼子前卫的骑兵一齐吆吆喝喝紧嚎起来,跨下马四蹄猛蹬狂窜,一窝蜂地顺路朝东“嗷嗷”地飞驰,企图以快取胜突破封锁。 这火头,身后枪子“啾啾”追命,众爬犁哪敢迟慢?不管拉爬犁骡马的身子还是屁股,连三接四“叭叭”狠抽猛揍,一挂挂爬犁“吱溜溜”箭似的朝前疯窜。 原来汪雅臣和战士们在河坎及沟洼雪厚之处,掏挖出一个个猫耳洞隐蔽在里面。这时抗联指战员一齐跃出洞来,卧在河坎树丛后瞄准了射击,机枪哗哗地猛打。 鬼子们一边还击一边猛冲,落马的落马,没落马的拼命冲突。爬犁上鬼子的机枪、步枪也一齐喷吐火舌。 突然,出现了奇景——就见猛窜在头前的鬼子骑兵,战马蹄子紧挠中了疯魔一般,“叭嚓咕碌”马翻人倒。后边的战马又飞踏了上来。 “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汪雅臣和战士们的巧思神术,选这咽喉之地以河冰为骨,以雪为肌,一边摞冰堆雪,一边浇泼河水。正是天公助力滴水成冰。众人昨夜里分工合作一齐下手,功夫不大就横拦道路筑就了一座立陡溜光锃亮高大坚实的冰坝。 鬼子们紧急没察觉,及至切近战马腾跃受阻,滑跃而倒。后边的冲上来,往南挣窜是大河陡坎、伏兵飞来枪弹,往北就噗嗤嗤陷进了雪沟。拉爬犁的骡马放扒跑,急切如何收束得住?呼隆隆撞将上来撞在一块,搅作一堆。 鬼子们铁青着脸慌急爬起身来,正好与骡马贴脸接吻。骡马喷白气打响鼻撞倒了鬼子;骡马挤翻骡马;鬼子砸倒了鬼子;爬犁骑上了爬犁;爬犁压住了鬼子;爬犁绊倒了骡马;鬼子在骡马肚皮下缩脖挣扎叫唤;骡马踏在爬犁上舞蹄纵身嘶鸣——乱乎成了一个越惊慌越拽扯越没有头绪的乱糟糟的大麻团。 就在这时,冲河街方向,“咕咕嘎嘎”枪声响得如同大年夜的鞭炮一般。大部队增援来了! 鬼子们大喜:“八嘎雅鲁!”慌迫混乱的鬼子们绝处挣命,先后开枪顽抗,几挺机枪“嘟嘟”地疯狂扫射。 却说鬼子一个中队和伪军一个连。出发接应运输队。伪军在前鬼子在后,拔脖挺胸大皮靴踏地咯吱有声,威威势势出了冲河街西门。走有二、三里路光景,咦,天上掉下东西来,黑乎乎的专往鬼子的队伍里掉,落地开花乱崩冒烟咕咚。轰隆隆连响炸得鬼子死伤逃窜,窝回头往冲河街跑。鬼子万没想到抗联胆敢跑眼皮子底下来打伏击。伪军撒丫子往西惊逃,跑着一想不对,又掉头朝东南绕着大弯子往回跑。朴成哲率领三团一个连埋伏在北岗子上,居高临下机步枪冲着逃跑的鬼子追射。 横山闻报又惊又怒唯恐给养有失,火急领兵前来救援。 运输队的鬼子拼死顽抗,望眼欲穿急盼援兵来救,近在咫尺听得枪炮震响却不见救兵杀到。后面抗联的追兵哇呀呀追了上来,前后夹击火力又准又猛。鬼子死伤惨重支持不住,只得弃了粮米弹药,骑兵有的骑马先逃陷进了沟里深雪中,挣扎不出;有的战马伤损,只得弃了战马徒步逃跑。爬犁上的鬼子踏雪落荒往东而逃,沟深雪大爬叉艰难。抗联乘胜追击上来,逃跑的鬼子大多被射死,只有几个鬼子在弹雨里死里逃生侥幸漏网。 汪雅臣指挥战友们围歼了残敌,战士们齐下手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 横山大驱人马气势汹汹往前冲杀,会合了先路接应运输队的日伪军。横山自带大部兵力向西救援;留一部分向北岗发起冲击。 抗联了望哨报告,汪军长他们已开始胜利返山。朴成哲率战士们穿山越岭不辞而别。 冲上北山岗的日伪军,撒眸只见山上树木耸身展枝,静悄悄人去山空。 横山统领日伪军风火赶奔到抗联截给养的地点。远见一庞然大物在西斜的冬阳下耀眼闪光,急急奔近来看方知是一座玻璃似的冰坝。坝西死尸狼藉,半死不活的骡马在哼唧,几个半死的鬼子在呻吟,破爬犁东倒西歪,哪儿还有粮米肉菜弹药? 第115章 欢度佳节 横山放眼望去,唯有两道拉运的爬犁印迹清亮亮,朝南伸进了莽莽群山,已是追之不及。汪雅臣,诡计多端的!横山七窍生烟,“唰”,他抽出腰间指挥刀,双手握柄擎刀瞪着一双猪眼向前“格吱”一步,又“格吱”一步,“嗷”的一嚎,猛力挥刀将一架爬犁的长拉杆砍断,接连向那拉杆狂嚎狠劈…… 汪雅臣率领抗联战士们,赶着爬犁欢欢喜喜满载而归。 过了几天,侦察员报上山来,鬼子横山、江波的“讨伐”部队,因雪大路远补给遭我劫夺袭扰,只得分兵留守,大部撤回了五常县城和山河屯。 不一日,各路联络员先后回山报说:“今冬反讨伐以来,罗大川、马三强所率领的部队,前后与敌十余战,俱获胜,我亦有牺牲,伤员有柳燕春治疗看护。除留小分队继续坚持游击外,主力随后回山来;曹双全、周大牤子的一路人马,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与敌巧妙周旋,夜袭三道沟子得胜。袭击水曲柳敌人后,增援的鬼子嗷嗷随后击追。 我骑兵排马爬犁断后。战士们早已有备,将爬犁后尾立桩为骨缠绕草绳为筋,浇水冻实,制造成了土坦克。战士们卧在屏障后向追敌猛击,打得鬼子人仰马翻,狼狈退去。 我将士得胜回山。 不一日,十军各路人马陆续胜利回师。 众战友久别重逢,欢呼跳跃喜悦非常。 汪雅臣与王维宇、张忠喜等人计议,为防鬼子偷袭,分两个团驻扎山下,与山上成犄角之势,又派密探侦查敌情,注意鬼子动向。 十军养精蓄锐以备再战。腊月二十五,十军杀年猪。汪雅臣安排牛满山和二牤子,赶着爬犁给李宏达和周叔送去猪肉和缴获鬼子的罐头、面粉。 腊月二十八日,杜连兴和王文礼、王凤岐、王文礼等大崴子村民,送来了慰问物资。 李宏达、周顺、高彩霞赶着爬犁拉着乡亲们凑集起来的黏豆包、冻豆腐、粉条子、白菜等许多慰劳品,上山来慰劳子弟兵。 军民相见握手言欢。说胜利话前景激情昂扬。 大年除夕,各团各连的伙房,大伙早早张罗动手,剁猪肉、冻骡马肉为馅,有缴获鬼子的许多白面,大家动手热热闹闹地包饺子、贴春联、放鞭炮过年啦! 汪雅臣、王维宇、张忠喜、罗大川、朴成哲等人到各团的窝棚里看望战士们,窝棚里点起野猪油灯,各连排联欢辞旧迎新。战士们鼓掌喊号欢迎军首长讲评书。 汪雅臣讲了一段杨家将大破天门阵。 王维宇来了一段梁红玉击鼓破金兵。 张忠喜说他讲不了成篇大套的书,吃逼不过,只得讲了个笑话:“有那么一家子,一个新婚的傻姑爷,大正月要去拜会老丈人。媳妇跟他说,到家你别眯着眼睛光顾着往嘴里划拉。我给你个动静,我敲一下,你就吃一口,不敲你就别吃。要不,人家该说你傻了。傻姑爷点头答应。” 李清玉和史小媛她们,第一次听张忠喜讲笑话,一个个两眼专注地盯着他讲。 张忠喜接着说:“吃饭的时候,老丈人家的伙食不错,喝酒吃饺子、小鸡炖蘑菇、浇汁大鲤鱼,猪肉炖粉条,满桌子都是菜。老丈人说,姑爷喝酒。傻姑爷听见灶间媳妇梆地敲了门框一下。他就端起酒盅稳稳当当喝了一口酒。” 李清玉和史小媛她们还没听完,看着张忠喜那讲笑话的憨实样子,脸面就洋溢出了笑意。 张忠喜接着讲:“老丈人说,他姐夫吃菜。媳妇在灶间紧盯着就又敲了一下。姑爷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媳妇内急转身出去了。小姨子看出门道来了,上去抄起筷子连续梆梆地敲打门框。傻姑爷一手拿筷子夹鸡肉、一手抓着俩饺子往嘴里塞。老丈人说,他姐夫,别着急,咱们有的是饭菜呀。傻姑爷咕嘟着大腮帮子嘟哝,不中,这还撵不上点呢……” 汪雅臣、王维宇和张忠喜、李清玉、史小媛等人,一起哈哈大笑。 战士们欢笑着又请李青玉、史小媛、柳燕春、周苓子、季月华等人唱歌,请朴成哲跳朝鲜舞,又拉着曹双全吹喇叭唱二人转。欢歌笑语妙曲喜舞,端的红火热闹。 用过年夜饭,汪雅臣与王维宇、张忠喜、罗大川、马三强等人在军部里说话。“每逢佳节倍思亲”,汪雅臣问起王维宇的儿子小铁子和他母亲的生活境况,王维宇面现惆怅之色。倒是马三强替他述说出来。 小铁子母子寄居在王维宇的岳父家,当部队转战中路过王维宇岳父的家门时,只见小小山村残墙断壁蒿草枯茎在寒风中抖动。铁子母子呢?全屯的人呢?是早已死在鬼子的屠刀下了,还是仍在这国破家碎的世界上抗争呢? 马三强每到一地,必详细寻找打听,可至今杳无音信。 王维宇把思念和仇恨留在心头,决心多消灭鬼子来报仇雪恨。 十军指战员休整后精神饱满,决意向敌出击。王维宇率刘云成、曹双全、常明三个团在根据地周边活动,保安连妇女排留山,暂归三团编制。汪雅臣、张忠喜率其余部队,于正月初六出发,向外线寻机歼敌。随队有几十挂爬犁,战士们轮流乘坐歇脚。部队经向阳山进宝山地界,一路打击鬼子,体察民情收缴反动自卫团的枪械,对欺压百姓发国难财的汉奸官吏一律严惩,罪大恶极的予以处决,没收其资财,除留一部分军用外,其余赈济贫苦。 十军声威如春雷动地,百姓赞颂,日伪丧胆。 这天,部队正在半截河子山区行进。前锋团团长罗大川亲自带一名五十多岁的老爷子来见汪雅臣,简短几句话,老爷子向汪雅臣报告:鬼子听说这一带有抗联活动,出兵讨伐来了,鬼子有一百多,还有警察、自卫团。离这儿只有几里路了。 汪雅臣谢了老爷子,立即遣将布兵。各团迅速行动抢占地形,隐蔽结连成张口罗圈阵。不大一会,鬼子由几名尖兵前导,大队刺刀耀目闪亮毫无察觉直闯进阵来。 第116章 拿下土桥 汪雅臣见鬼子已全部进入埋伏圈,手中双枪齐响,冈坡树林中战士们长短枪瞄准射击,恰似木匠吊线,一吊一个准,轻重机枪欢叫如秋风扫落叶,手榴弹爆炸如惊雷摧云,鬼子被打死炸死的就地放扁,活着的胡乱放枪向后逃跑。 马三强团和保安连左右齐出,断敌退路,日寇惶恐垂死挣扎。战不多时,鬼子死伤大半。“冲啊!”战士们四面发起冲锋围歼残敌。牛满山率保安连奋勇争先刀光闪闪砍入敌群。鬼子挺枪拼斗,众战士如猛虎下山,三下五除二,噗哧咔嚓,消灭了残敌,伪军投降。战士们打扫战场,收集武器弹药,教育释放俘虏,再登征程。 土桥子乃榆树县东南重镇,驻有日伪军。 土桥子的伪保长为虎作伥鱼肉百姓民愤极大。 这天正是元宵节,皓月东升银辉铺地。土桥子东大道上“吱溜溜”骏马奋蹄奔上来一大溜爬犁。村东日伪岗哨持枪喝问。就见爬犁上的日本军官挺身下来,咕噜着话语来到哨兵面前,冲站岗的鬼子抡巴掌赏了满脸花。伪军岗哨急忙躲到鬼子哨兵身后。鬼子军官身后闯上来几个膀大腰圆的鬼子,金刚拿小鬼,将站岗的鬼子牢牢捆绑起来,堵上嘴扔到一边。爬犁上下来的鬼子持枪站上岗了。下了伪军的枪,命他头前带路。 众鬼子随后步伐铿锵来到鬼子宿舍,宿舍里乌烟瘴气,有醉成一瘫泥的,有耍酒疯想家嚎嚎哰哰瞎叫唤的,有争花姑娘互不相让厮打起来的…… 鬼子中尉小队长正醉饱了,搂着抓来的花姑娘寻欢作乐。 猛地被人拽了起来。这鬼子光腚拉叉的迷里麻糊没明白南北甜酸,脸上“啪啪”早挨上了两个大耳擂子。他眼前金星乱飞身子摇晃朦朦胧胧中,见打他的军官好像是少佐军衔,急忙逛悠着“哈意”立正。 鬼子少佐喝叱“全体集合!” 一个鬼子要抓枪去站队,被少佐照腚踹了一脚,命令“赤手训话”。 鬼子小队长提穿着裤子催促喊叫。鬼子们一个个溜溜地到院子里集合站队。 原来,这是十军组成的先遣队。朴成哲乔妆少佐。汪雅臣、二牤子、牛满山等装扮成鬼子。这时候全露出真面目,机枪、步枪、匣枪全给鬼子支上了。鬼子们一个个意外惊惶,忽地上前抢枪,一个鬼子动手,一齐上前。 十军战士们一齐开火打击,将顽敌全部消灭。 这才开始收缴武器弹药等战利品,释放了被抓来的花姑娘。 与此同时,马三强、刘万有各率一队战士,分头包围了伪军驻地和自卫团部,伪军们正在看牌、掷骰子几伙赌局正玩得热火;自卫团的酒席还没撤呢,正在混吃烂醉。没费劲抓了个老老实实,刘万有立即叫伪团丁带路捕捉伪保长。不料这伪保长十分油滑,闻知风吹草动已逃之夭夭。 张忠喜带大部队上来了,进村与先遣队会合。 十军分头行动,汪雅臣和朴成哲给伪军和自卫团讲抗联的俘虏政策,开导他们明大义醒悟;张忠喜、罗大川指挥战士们归拢敌伪武器、战利品;周大牤子、康洪久和战士们发动群众,没收伪保长家的财产,教训事敌人员。 部队派出侦查人员,布置好警戒,当晚住宿在土桥子。 第二天早饭后,部队正欲开拔,侦查员领回一个人来,面见汪雅臣。 这人是十军在朝阳镇的卧底高润江,在表叔的大车店干活。 汪雅臣和高润江亲切握手、交谈。 高润江汇报了朝阳镇的敌情: 朝阳镇的鬼子的守备兵力,现在只有一个中队不足二百人,其主官大尉年后生病在舒兰县城住院,还有伪军两个连。因为不在十军经常活动的路线上,所以戒备比较松懈。 经研究,十军决定吃掉这股敌人。 立即派杜连兴、二牤子和高润江混进镇里,进一步摸清敌人有无变化情况。 部队随后运动到朝阳镇东山树林中隐蔽待命。 傍晚时分,杜连兴和二牤子回来报告:镇里鬼子无异常情况,明天是朝阳镇集日。 早晨,太阳升起一杆子高,汪雅臣盖被子躺在一辆马拉的花轱辘车上,二牤子赶车,杜连兴、史小媛跟着车,来到了东城门口。 一个鬼子和一个伪军岗哨,横着大枪检查。 杜连兴急忙上前:“太君,老总,我兄弟得了麻风病,就要不行了,要进镇请大夫救命,请高抬贵手啊。” 这伪军一听麻风病,急忙伸手把自己鼻子捂上了:“滚,快滚!” 花轮车顺利进镇了。 与此同时,牛满山、曹双全扮成演马戏杂耍的,苑成龙、佟家贵等人扮成走江湖卖艺的、其他人扮成卖山货赶集的,分组先先后后从各门进了镇里。 汪雅臣和牛满山保安连一、二排的战友们,先后来到高润江的大车店聚齐。然后按分工分头行动。 曹双全来拜会了朝阳镇协和会白会长,递上厚礼:“白会长,我等是吉林马戏团的,前来演出慰问皇军,请白会长大力支持。” 白会长一见礼物丰厚,满脸堆笑:“好说,白某愿意与你引见。” 白会长引领着曹双全会见了鬼子翻译官,送上礼物,翻译官领着见到了主事的鬼子中队副。 中队副很高兴,同意官兵观看演出,地点就在队部礼堂。 曹双全就张罗带着演出班子,牛满山等人抬着衣箱经过岗哨检查,来到队部礼堂。立时安置锣鼓胡琴乐器,进行演员化妆。 鬼子们络绎不绝走进礼堂落座。 舞台上的乐队细敲细打演奏起来。 佟家贵带二排前往伪军驻地,走到半路撞见四个鬼子在拦路调戏一个姑娘。这姑娘拼命挣脱,撒腿逃跑。鬼子追赶。姑娘的老爹拦挡鬼子,被一个鬼子挺刺刀刺死。 姑娘跑不过鬼子,慌急转身逃进一家大门。 后面的四个鬼子追进了大门。 佟家贵一见大怒,飞步随后闯进了大门。排副等人在身后紧跟。 只见姑娘已经被鬼子扑倒,被抱着往屋里走,后面的三个鬼子嘻嘻哈哈随后进屋。 佟家贵追上前,手中匕首左右飞舞,两个鬼子咣当倒地挣命。 另一个鬼子刚回过头了,被副排长抢上来一刀结果。 抱着姑娘的鬼子头前走进屋门,喝斥主人。 炕上一个老太太,见状惊吓浑身颤抖。 鬼子刚把姑娘放炕上,嬉笑着正要动手。 佟家贵从他身后扑上来,随手横抹一刀削中了他的脖子。 第117章 巧计歼敌 鬼子捂着窜血的脖子,哼唧不出瘫倒在炕旮旯里。 佟家贵和战士们迅速掩藏了鬼子尸体,急忙赶奔伪军驻地。 礼堂里,前排两张桌子上摆满水果、香茶、糕点、瓜子等物,白会长陪同鬼子中队副和几位鬼子、伪军首脑正在观看演出。 舞台上,一汉子手舞一柄单刀与一手持扎枪的男子,打斗得难分难解。忽地,汉子手中单刀唰地一下削中了对手的大胯。 对手的大胯鲜血淋漓,猛地突枪刺中了持刀汉子的右肋,一股鲜红的血喷了出来。 鬼子们拍掌喊叫起来。 使刀的汉子倒在台上,使枪的汉子站立不住也倒了下去。 后台上来人急忙把两人抬了下去。 演出继续,两个穿长衫的上台来。右边的这人手拿一条粉底上有大红牡丹花的的包袱皮,抖露给观众观看,然后把包袱皮折叠起来,嘴上说:“咱来点稀罕物儿。”他说着,抖露折叠的包袱皮,左边那人两手接着。 “咕噜”,从包袱皮里滚出一个大红苹果。左边这人接在手里,舞弄审看,确实是大红苹果,就随手把苹果扔进了观众席上的鬼子群中。 鬼子们哄抢苹果。 接着,右边这人手一抖露,又滚出了一个大鸭梨。 左边那人接住,审看显示随手又扔给了鬼子。 鬼子们又聚堆哄抢,抢到手的就啃吃起来。 只见这两手拿包袱皮的,又一抖露,咕噜噜滚出一个金灿灿的大桔子。 旁边那人双手接着桔子,又扔给了鬼子哄抢。 鬼子们正全神贯注看还会滚出啥来,准备开枪。 却见右边那人把包袱皮呼啦揭开,手里擎着一只红羽长尾展翅扑弄的大公野鸡。 鬼子们轰然欢呼拍掌叫好。 这时候,一个妙龄女子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用中日两种文字书写着:下一个节目——口吞金剑。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猛壮汉子走上台来,他把手持的短剑拔出鞘来,黄亮亮地向观众展示,就把短剑交给了妙龄女子。 妙龄女子用托盘接了,端着托盘走下台来到鬼子中队副的面前,请中队副验看。 鬼子中队副拿起短剑仔细验看,点头是真金剑。 女子端着托盘回到舞台上。 那汉子拿起短剑,在手上拍打,把短剑让观众看,张着嘴要把剑往嘴里插,拿开剑闭嘴连连摇头,意思是这么长,如何吞得下? 剧团掌柜的走上来,瞪眼比划命令:你必须吞下去! 这汉子无奈哭丧着脸,张着嘴慢慢地把剑伸进嘴里,喉咙里呜噜有声,猛地把短剑硬插进了嘴里,嘴外只露着短剑把。鬼子们瞪眼喊叫,有的站了起来。 只见这吞刀汉子,扬起一只手狠劲猛拍那剑柄往里夯,身子歪歪斜斜摇晃要倒地的摸样,趔趄走向舞台一边。 鬼子汉奸瞪大眼睛盼望结果,是不是这人要玩完啊? 突然,后台机枪朝着鬼子欢叫猛扫,鬼子中队副、白会长等头面人物先中弹。 与此同时,剧团掌柜的、吞刀汉子和后台人员,呼啦啦纷纷将手榴弹噼里啪啦扔进鬼子群里,盒子炮叭叭连射。 鬼子们死的死,伤的伤,有的奔门口往外逃。 门口突然闪出人来,手榴弹劈头扔下,机枪哒哒、长短枪齐射。 时间不大,现场消停下来。 汪雅臣、牛满山等人员清理打扫战场,将未死利索的鬼子补枪。 佟家贵领弟兄们拿下岗哨,冲进伪军宿舍。 伪军们围成好几伙正在赌钱,有的喊叫、有的抻脖看热闹。 佟家贵大喊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 伪军们惊骇回头一看,机枪、短枪、手榴弹对准了他们,只得乖乖地缴械投降。 这时候,十军里应外合,切断了镇外的电话线。街里,鬼子的巡逻队巡逻到镇口,脚步齐整咔咔地转身往回走去。镇口悄悄闪出人来,动作利亮地除掉了镇口的岗哨。 张忠喜、罗大川带主力扑进镇来,消灭了巡逻队控制了全镇。战斗胜利结束。 这一仗,消灭一个鬼子中队,缴了两个伪军连的械。部队携带缴获的枪支、子弹、炮弹、粮食、药品等战利品,喜气洋洋经返回根据地休整。 部队回到九十五顶子山后,汪雅臣与王维宇等人谋划,为长久计,决定十军今年春季挤时间开荒种地接济军粮。自鬼子移民并屯杀大沟以后,山区多有遗弃的荒地,虽已滋长蒿草小树,但稍事清理即为肥田沃土。因此,派二牤子与李宏达联系,秘密筹办一批粮食,瓜菜、烟草种子,以备适时播种。 横山去冬“讨伐”抗联十军折将损兵,遭到上司痛责。他郁怒满胸,每日里沉闷寡欢,时不时地无因由地冲部下发火。自思以皇军堂堂大佐,指挥装备优良的精锐之师,与支那土包子汪雅臣交手却屡屡败北。他无时不想卷土重来,与汪雅臣再决雌雄,洗刷耻辱。他翻阅探究在军校学过的兵书战策,却找不到明确的战法。叫人懊恼的是,你想找抗联决斗打抗联时,他滑溜得很,打不着,三缠两斗却挨了抗联的打。他苦思无计愁眉难展,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忽报岩越师团长驾到。横山急急出迎向顶头上司敬礼,毕恭毕敬。岩越扫视了横山和淖藤太郎一眼,右手往下点了点。 众部下分列两边正襟危坐。勤务端来饮料、杯子,躬身端放在案头。岩越手一摆,示意撤去饮料,冲他的随员手指勾一勾。随员站起来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圆柱形玻璃瓶递到岩越手上。岩越接过瓶来向部下展示:“这是支那的龙井,唔。” 内勤紧忙拿走了饮料、玻璃杯子,换上来细瓷盖碗,提来热水沏茶。岩越开言道:“我们日本的茶道源自支那,支那的茶文化很有讲究。这茶采摘的时机,制作的工艺,沏茶的水温,品茶的器皿等等大有学问啊。” 像有人在喊口令指挥,众部下同时点头:“哈意!” 岩越像是专程来和部下品茶似的,一手端茶碗,一手扶碗盖,审看了茶色又轻轻呷了一口:“要希。”他端着茶碗,伸着手一动:“唔。” 众部下也学他的样子呷了一口:“要希。” 岩越发话了:“要战胜支那人,必须先了解支那人,要征服支那人,必须先消灭那些敢于反抗的支那人!” 众部下“腾”地站起来立正:“哈意!” 岩越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满意,向下按按手,部下们“咯”地坐下,他说:“大日本关东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南满把杨靖宇打得落花流水;在北满把赵尚志追得山穷水尽。我们,消灭十军已指日可待!” 第118章 走出圈子 岩越呷了一口茶,接上说:“支那的孙子兵法上有一句名言,‘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不仅要研究十军的行军打仗的规律,还要研究他们的穿衣吃饭等等一切有关问题,然后扬长避短战而胜之。我们要各部协同作战,撒大网捞大鱼;改变过去那种注重武力讨伐,忽略了封锁围困和掏心瓦解的战法。嗯?” 他扫视了众部下一眼,语气不容置疑:“封锁围困囚龙于井进而擒之;掏心瓦解擒贼擒王让他们群龙无首!在封锁围困和掏心互解方面,我很想听听淖藤太郎阁下的高见。”他说着二目直视淖藤太郎。 淖藤太郎“刷”地站起,身子想立正水蛇腰却扭着两肩往前抱膀,道:“我已制定了详尽计划:一、继续加强保甲协和组织,实施联保联坐法,按各保、甲、牌严格核发国民身份证,清查抗联人员;二、对药品严格控制,对食盐、火柴、布匹等生活必需品按人按户实行配给制,限制抗联得到生活物资;三、谍报策反先行,擒贼先擒王,悬赏捉拿汪雅臣,收买抗联人员,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持汪雅臣首级来献者,要钱赏给重金,要官委以高官;四、大力做好各保自卫团的训练和武器配备,以华制华,利用自卫团牵制抗联行动,配合皇军封锁山口要道,让抗联十军没吃没穿没盐没火,把他们打死、饿死、冻死、困死……” 他语气狠辣节奏明快的解说着。大马脸上的那两道细缝现在圆鼓鼓的,蛇似的闪着寒光。他说完拿起计划书离开座位走到岩越座前,两腿“咔”地并拢双手呈上计划:“请将军阁下审阅。”他敬礼转身回座位端正坐下。 “要希!”岩越大加赞赏:“淖藤太郎阁下无愧是帝国的精英!我要把阁下的计划呈报关东军司令部,向其它战区推广,还要为你请功!你的谍报策反先行非常好!关于抗联十军副军长齐云禄归顺这招棋,要细细谋划,争取一举成功!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神圣旗帜,不仅要在满州国飘扬,还要在支那所有的土地上飘扬,在全世界飘扬!” 孙中军的养猪场得到十军将士的赞扬,两人信心更足了。老母猪下了十一个猪羔,一个个黄糊糊的、两只耳朵支棱着很有些贼,一看就知道是野猪的种。上回猪跑了以后,两人把那个豁子重新加固加高,完全用石头垒砌,又加了伪装,跟山崖浑然一体,外人很难分辨出来。 两人去年给十军捡了很多榛蘑、元蘑、趟子蘑等蘑菇,晒干了冬天吃。今年计划还要做得更好,今年仍旧坚持要多捡蘑菇,还要在别的山坡开一些荒地,种上庄稼,一是人吃,还可以给猪做精饲料。 春来人间草木知。山区的树木用它积蓄了一冬的力量爆出了饱含生机的新芽。向阳的山坡沟坎已是油油绿意。婆婆丁、鸭巴掌、柳蒿芽、三尖菜……无数的山野菜露出头脸,吸吮着雨露沐浴着阳光展示着娇美的生机。 汪雅臣和二牤子拎着筐到南山坡采野菜,不知不觉脚步走到了陈明丽的墓地。坟丘草青青,他来到墓前蹲下身来抚摸着丘土青芽,嘴上喃喃道:“明丽,咱十军又打胜仗了,你一定欢喜……” “军长,你和谁说话呢?”二牤子快步追随上来,一看这情景,又后悔自己多嘴了。 史小媛和妇女排的几个姐妹喊着“军长”,向这边走过来。汪雅臣转身坐在墓侧的一截木头上——这是他经常坐的地方。史小媛她们围上来。汪雅臣一看,微笑着说:“你们手可真快,采这么多了?”他说着掏出烟口袋拿烟袋装烟。烟口袋破了一个小窟窿,簌地漏出了几星烟末。彭二丫说:“军长,数我们排长采的多,你看,她都满筐了。” 汪雅臣手擎烟袋:“嗯,是你们排长采的多,你们几个也采的不少。” 史小媛未语脸先红,憋了半天,说:“军长,我想……” 汪雅臣笑嗬嗬地看着史小媛:“你想啥?直说呀。” 史小媛下了狠心:“我看你那烟口袋坏了,我……” “真是的,费这劲!”彭二丫说着伸手把史小媛手中攥着的烟荷包抢过来,塞进汪雅臣手里:“我们排长给你做的烟荷包。你瞅瞅,多好看哪。军长,这可是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啊。” 史小媛嗔道:“别胡说,挖菜去。” 彭二丫拎起筐来:“对呀,咱别在这胡说,走哇,挖菜去。哎,二牤子,你咋整这么点呀?走,我们帮你挖去。”她喊上二牤子和几个姐妹走开了。 史小媛心在甜蜜的蹦跳着,红着脸看了汪雅臣一眼,在他坐的木头旁坐下来,微垂了头:“这丫头的嘴,一点儿不饶人。” 汪雅臣点头:“彭二丫爽快好说好笑,团结同志人热情实在,是块当干部的材料。” 史小媛接上:“她们一班,每样工作都干在前头。” 说着话汪雅臣打开了烟荷包,手一抖索烟袋锅里的烟未撒落地上了——烟荷包上分明是丝线绣着一枝梅。这梅青枝红花,枝头登上了一只黄嘴微张抿翅翘尾的喜鹊。这不是和自己当年送给陈明丽的,红木梳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吗?他两眼直直地盯着这红梅和喜鹊,心里悠悠荡荡飞翔起来。 在侧旁、在树丛中、在人群里,有一双热火明亮的眼睛专注着,俺何尝不知,即使在背后也能觉察出来。这炙热的眼神,不是从陈明丽的美目中感受过吗? 今天,史小媛含着这眼神看着自己,做成了这烟荷包实实在在捧在了俺手上。史小媛,多么好的姑娘!体贴聪敏像陈明丽,俊美豪爽赛李青玉,清纯灵动不逊柳燕春。 汪雅臣胸怀中热浪翻卷冲撞,势头好猛烈劲力大得叫人难以抗拒。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只要一抬就能把史小媛揽进怀里相依相偎相亲:“小媛,谢谢你。” 史小媛美目流波:“你谢我,是从那被包围的感情圈子里,走出来了吗?” 汪雅臣双眼定定地看着史小媛,却没有点头:“我是很想走出去,却是感觉很难啊。” 史小媛很坚定:“我相信你不会欺骗我,只要你想走出来,就一定会走出来。我等着你,希望你能快点走出来!” 第119章 挫败鬼子 汪雅臣抚摸着烟荷包,心海涌浪思绪万千。 陈明丽离俺而去,为俺而去,是小鬼子逼她而去!陈明丽仙乡徘徊;俺人世奋战,陷在这今生今世,填不平脱不出的艰难的深渊里。小媛呵,你火辣辣的爱淳厚的情,俺汪雅臣不是木头,哪能不知不晓?可满世界烽火狼烟,俺率领十军拼死征战,倘若一朝失群飞岂不是给你留下无边无涯的痛苦吗? 汪雅臣激荡的思绪,躲不过史小媛的眼睛。她说:“这是抽空做的,不好,你将就使吧。” 史小媛的话语把汪雅臣,从痴痴呆呆进进退退的漩涡中拉出来。他珍爱着荷包,说:“好,好哇,俺稀罕。小媛,你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可俺俩手抱着空拳,没啥稀罕物儿送你呵。” “有你这句话就什么都有了,比什么都金贵。”史小媛脸颊泛起红潮。 汪雅臣看着史小媛,很有些为难:“小媛,你明丽姐牺牲了,咱们活着的多难受哇。咱们打鬼子,炮火连天的——” 史小媛冰清水亮早会其意,剪断了汪雅臣的话:“别说了,我知道你心里装着明丽姐,谁也顶替不了她。你想呵,九泉下的明丽姐愿意看着你苦闷吗?我替明丽姐说句话,她肯定不愿意!我的心思你知道,不管到啥时候,不管出了啥事,九十五顶子山不倒,我史小媛的心不变!活着,咱就欢欢乐乐的活;为了打鬼子去死,咱就死他个没有憾怨!” 汪雅臣愣住了——他两眼盯着史小媛,这不是活生生又一个陈明丽吗? “军长!”朴成哲喊着快步跑上来,说:“有重要情况,参谋长请你赶快回军部。” 汪雅臣站起来:“好,小媛啊,你招呼战士们也都回去吧。”他说完,和朴成哲返回军部。 山下送来了情报:鬼子横山部队已进驻冲河街,有进山“讨伐”迹象。日伪军对各山口要道设置卡子严密封锁,盘查过往行人,严查携带违禁物品。老百姓用的火柴、咸盐等,由配给商店按人按户卖给,严格控制。 汪雅臣琢磨着说:“鬼子这是要困住咱们呢。” 王维宇接上说:“他有千条妙计,咱有一定之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加小心防备就是了。” 这天晚上,冲河街内线送来了紧急情报——明天鬼子来攻山。 汪雅臣、王维宇等人商议,决定下山迎击。各团迅速行动起来,下山来到四平山。这一带地形,十军领导人了如指掌,遣将布阵分头埋伏起来。 横山欲雪去冬之辱,且部队减员已得到补充,粮弹充足。他约会了南路江波部,南北夹击一举消灭十军。他身骑高头大洋马,催督部下气势汹汹直扑九十五顶子山。 横山的人马正赶奔中,半路上杀出了抗联十军。战士们居高临下弹如雨下,手榴弹开花,炮弹在鬼子群中爆炸,山鸣谷响,群山震荡。 横山急跳下马来,挥舞指挥刀命令重火器掩护,集结部队向山上冲锋抢占制高点。鬼子们嚎叫着朝山冈上猛扑。十军阵地上的火力迎头痛击,轻重机枪横扫,手榴弹甩进了敌群。鬼子冲锋的浪潮一波被击退后一波涌上来。横山集中炮火向十军阵地猛烈炮击。十军炮队发炮压制敌人火力,激战中队长范子义发现远远的林间隙地上,一个鬼子官舞着指挥刀在督战。 范子义当即发炮打击。 横山正在挥舞指挥刀,喝令日军向山头冲锋。一颗炮弹呼啸着在他身旁爆炸,几个鬼子军官被炸死。气浪一下子把横山掀倒地上,一块弹皮钻进了他的肩膀。他手里抓着指挥刀,一脸灰土,半身血污嘶吼着从地上挣扎着往起爬。 淖滕太郎见主官负伤,不敢再战,抬起横山收束队伍撤退。 抗联战士乘胜在后猛射狠追。 这一仗,打死鬼子一百多,活捉伪军二十余人,缴获长短枪一百多支,子弹十箱,洋马三匹及其他许多军用物资。十军小有伤亡,获大胜。 战士们扛抬着战利品欢笑着回山。南路日军江波部,闻知北路兵败,恐孤掌难鸣,自行退去。 横山遭此一败,暂且住院疗伤。命部下对十军根据地严加封锁,又派人打探十军消息,对十军狼顾狐窥,伺机窜扑。 正是日暖风和的种地时节。十军一面派出部队戒备鬼子的进攻,一面抽出人手垦荒播种。指战员们踏着朝露来到地头,把枪支在林中码起来。 汪雅臣抡起镐头翻地起垄,和战士们摽上劲比赛,干的热火朝天。宝山养人。山岭沟坡是大菜园——刺嫩芽、猴腿儿、广东菜、蕨菜……肥嫩鲜美。休息时,大家随手采集。妇女排的战士活跃争先。齐下手为连队预备伙食…… 齐云禄回到部队以后,一直抱病在后方医院治病休养。 李文智为他诊查:“没有大碍,只是虚弱一些,安心调养一些时日,就会痊愈。”又给开了药方抓了药。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向汪雅臣和王维宇,汇报了齐云禄在苇河养病治伤,以及石永君牺牲的经过。 却说李宏达召集大崴子屯的党员会议,将今后的工作进行了安排,委托杜连兴负责领导。他和高彩霞准备前往向阳山、金马川一带,发动群众联合壮大抗日力量。 第二天早饭后,李宏达和高彩霞挑体面些的衣裳穿了。高彩霞把李宏达从头到脚前后审视,给他抻抻衣领拽拽袖子直到满意为止。李宏达笑道:“怎么样?中不中啊?我这姑爷一进门,丈母娘能不能把我撵出去啊?” 高彩霞抿着嘴笑:“那没准,瞅你不顺眼就把你当成要饭的了。” 两人说笑着收拾妥当。李宏达背起木匠工具,高彩霞挽着个包袱。两人辞别了周顺一家,取路奔向阳山。晌午时分两人回到了家门。 屋里,爹妈和弟弟正在围着桌子吃午饭。 高彩霞走在头前,进屋来喊了声:“爸,妈!” 第120章 统一战线 哎哟!牵心挂肚日夜想念闺女,没曾想今个忽拉巴地从天上掉下来了!眼神不够使了,紧忙活着看女儿高彩霞,又打量和女儿同来的男子汉。 高彩霞急忙介绍:“爸、妈,他叫李宏达。闺女不孝,事前没跟爸妈说。他是你姑爷。” “哦,好,好呵。”闺女回来了,连姑爷都领回来了,彩霞妈一边说一边仔细端详姑爷。 彩霞爸也紧挪动身子下炕。李宏达放下木匠工具,嘴上喊着:“爸,妈。”上来给二老磕头拜见。老两口心疼姑爷,急忙上前搀住:“一说就有了,走大老远的道了,快上炕歇息吧。” 说着话,彩霞妈急忙转身张罗做饭。 李宏达说:“妈,别做了,吃这现成的得了。” 彩霞妈说:“你头一回登门,啊,一会儿就好。” 高彩霞随妈来到灶间,脸贴妈耳朵边上说:“妈,你看他中不中?” 彩霞妈点头,悄声说:“我看他挺老实的,挺好的。” 娘俩一边做饭,一边说着悄悄话。 高彩霞跟妈述说李宏达身世人品。 炕上,姑爷和老丈人促膝唠嗑。李宏达问起村中乡亲们的生活,以及自卫团、日本人的情况,又问左近村屯的事体。爷俩越唠越近乎。李宏达心里盘算着怎样着手开展工作…… 这天,齐云禄正躺在炕上,闭着眼睛苦苦地思虑心事。 高树林走了进来,低声:“军长,池川派人来联络,催促最近捣毁秘密医院。” 齐云禄一骨碌坐了起来,看了看门口,又看着高树林低声:“好,你跟他们确定动手时间,咱们里应外合。” 高树林点头答应,转身出去了。 屈指算来,我东北抗日军民殊死抗敌已经六年了——公元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寇在芦沟桥舞起了魔爪。七月下旬,吉东省委的交通员老吕同志,跋山涉水满身风尘来到了九十五顶子山,送来了党的指示: 中共北满临时省委执委与吉东省委联席会议决定,抗联第十军隶属吉东省委和东北抗日联军第二路军领导。“七·七”事变,日寇向我华北大举进攻。为了配合全国抗战,十军应着力打击破坏敌之交通运输,吸引牵制敌之兵力;利用日、伪之间矛盾,努力争取伪军参与抗日…… 汪雅臣捧着党的指示虔诚地反复诵读、体味。他把信递给王维宇、张忠喜等人传看,又和老吕亲切交谈,详细询问吉东省委和二路军总部的情况。 谈到全国的抗日形势,汪雅臣说:“人们不都说中国的地理图像大公鸡吗?小鬼子霸占东三省,就好比吞吃公鸡脑袋,再往前张牙舞爪这不是要给咱们中国开膛破肚吗?” 王维宇道:“你这个比方呵,真是这么回事。小鬼子狼子野心,他想给咱们开膛破肚,咱们就在这关东抱住他的大腿,把他捞倒台子!” 张忠喜大巴掌一扬:“就是呀,咱们掰掉小鬼子的牙,剁掉他的爪子,看他拿什么开膛破肚!” 众人大笑起来。 一合计,十军立即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传达省委和二路军总部指示,研究具体落实。会后,汪雅臣与王维宇、张忠喜商议,要前往邓旅会会邓云章。王维宇、张忠喜一听,紧摇头一百个不同意,太危险!那是龙潭虎穴呀。邓云章是什么人?那是多少年耍枪杆子耍出来的,那是油缸里泡出来的称砣——黑乎乎滑唧溜的乱咕碌的兵油子!人到他的手心里,他一翻脸,那还了得?!万万不可! 汪雅臣深感战友情重,两人说的不无道理。他说:“我琢磨着咱有一定把握。一是邓云章在鬼子手里是拉磨挨鞭子的驴,没他的好果子吃。他怕咱们打他,为了保存他的势力,会和咱们套近乎;二是李文智曾对邓云章有活命之恩,让李老爷子写封信开导开导他;三是朱长根和邓云章是姑表弟兄。我和朱长根一块去一趟,又多一分把握。有这三样,咱们再随机应变,以民族大义劝说他,就是他不能和咱们并肩抗日,至少争取他少捣乱,倾向抗日,在暗中帮助咱们。” 王维宇呻吟道:“太冒险了,鬼子正悬赏捉拿你。你倒去跳火坑。万一出事怎么办啊?要去,那得我去!” 张忠喜急口道:“你俩都不能去,我去!” 汪雅臣说:“要是真出事,谁去不是损失啊?别争啦,还是我去吧。为了落实党的指示,搞统一战线,团结凝聚抗日力量,冒点风险,也值了。” 三人细细地推敲,怎么个去法;到那先说什么,后说什么;万一发生意外怎样应付;从哪条路回来,部队怎样接应等等,一直计议了大半夜。三个人谁也不困眼睛亮亮的,心里头觉着好像还有什么地方没寻思到,还有什么话没有说清楚似的。倒是汪雅臣几遍催促,三个人才在一个草铺上睡了。 汪雅臣礼帽绸衫扮作商人模样,二牤子和朱长根肩背钱褡扮作随从。王维宇率领准备接应的张忠喜、罗大川两个团和保安连,送三人至山口分别。汪雅臣和朱长根、周二牤子绕路闯过了关卡,乘夜进入大崴子屯。汪雅臣见到了李文智——因周婶有病,专请李文智为周婶治病。 当下,汪雅臣与他说知就里。两人商量好内容。 李文智磨得墨浓,铺纸执笔刷刷点点写好一封书信。两人又从头至尾仔细看过,这才装入信封。 休息一宿,第二天早饭后,汪雅臣与朱长根、二牤子上路直奔邓旅旅部所在地——亮甸子屯。两人来到村头。岗哨盘问。朱长根上前搭话,说他是邓旅长的表弟,前来探访。岗哨不敢阻拦,指予旅部所在。 三人迈步进村,见街面上三三两两时有伪兵来往。三个人来到旅部大门口。汪雅臣见这院落是三间草房,算是屯中较为整齐的房舍了。大门口的岗哨问了,与屋内的呼喊接上头。 两人进院来。屋门口出来一个身背匣枪警卫模样的伪兵,撩眼睛上下打量来人。朱长根言说是来拜访表哥邓旅长。 警卫让二人稍候进屋通报了,这才向汪雅臣三人招手。 第121章 汪邓会面 邓云章身着便服黑色绸衫亮着大光头,正撅着嘴巴上那几根狗油胡和部下的几个军官打麻将。他牌运正旺连连得彩呼条叫并。 朱长根走上前来叫了一声:“哥。” 邓云章扭头一看,分辨出竟是他的表弟朱长根。他呼地跳将起来抱住朱长根,嘴咧呵得瓢似的似哭非哭:“兄弟!” 这邓云章幼时家贫父母早丧,是舅父母把他拉扯大,一向心怀感激。这哥俩已分别十余年,终归自小光腚娃娃起哥俩朝夕厮混,虽面目有变但特征未改,故此认得。几个玩牌的军官见此情景起身离去。 邓云章让表弟坐下,急问舅父母可安好。朱长根被问的掉下泪来,哽咽道:“爹娘…让鬼子的飞机……炸死了…我让鬼子抓住,强行押进背荫河中马城监狱…差点死在里面……” “妈拉巴子!”邓云章听了咒骂、凄怆、叹息。 勤务兵送上茶来。邓云章猛然发现旁边有一凛凛大汉正笑微微注视着他,急问:“你,你是——?” 朱长根这才止泪说:“哥,你看我把大事忘了。这位是我们汪军长。” “啊!”邓云章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张开了口合不上。他没想到汪雅臣胆大包天竟敢闯进他的旅部里来了。他一边往起蹦一边掏出枪来直指汪雅臣。他手下的苑副官和卫士也刷啦掣出匣枪对准了汪雅臣。 二牤子慌急拽枪在手,瞪着眼睛拿枪口对准了邓云章。 朱长根纵身挡在汪雅臣身前,急头白脸地嚷:“哥,你这是干啥呀?快把枪放下!” 邓云章不理会表弟,眼睛紧瞪着汪雅臣,说:“汪雅臣,你可知我这里是火坑油锅,你进得来出不去!” 汪雅臣哈哈大笑起来,轻轻推开朱长根:“俺要是想不到,就不来了!” 邓云章嘴巴上的狗油胡直动弹:“你笑什么?我二姆手指头一勾搂,就要了你的命!” 周二牤子手中枪一扬,大吼:“大胆,你敢?!” 邓云章咧嘴一撇:“这个小兔崽子,嗓门挺赫亮啊。” 汪雅臣淡然一笑:“俺看你不知好歹。你今个冲俺勾二姆手指头,明个就有人冲你勾二姆手指头。” 邓云章鼻子一紧嘴一撇咧:“姓邓的老虎拉车不管那一套!姓汪的,我哼一声,弟兄们立马就把你捆起来送给日本人。我就要钱有钱要官有官。” 周二牤子匣子枪往前递:“俺先要你的命!” 朱长根急了吼道:“你要那么干,我就没你这个哥!” 汪雅臣正色道:“邓旅长你别装了!你在日本人眼睛里算个啥呀?用着你了,逼着你效劳卖命,看你不顺眼,说不定啥时候就会卸磨杀驴除掉你。这个,你比俺清楚。在这以前,俺们十军没打过你邓旅,是看你邓旅是中国人,是看你邓云章还有点中国人的良心。你拿俺去换官换钱,那你就是汉奸卖国贼了!十军和抗日的老百姓就会‘嗷’地一声上来,先把你邓旅干掉了,再去打小鬼子。我说的是不是实情,你自己掂量吧。” 这番话像刀子刺中了邓云章的痛处,他非常清楚,日本人是把邓旅当作拉磨的驴。打起仗来进攻邓旅冲头阵,撤退的时候又让邓旅打掩护。消停点了,就把邓旅摆在这川地上,为日本人看护补给钱。这是逼着瘦驴拉硬套,明摆着的窟窿桥,抗联来了,真动起手来抗联不好惹呀;运输的物资丢了,日本人就会磨刀杀驴。我真拿汪雅臣去换官换钱,遭人嗤笑不说,把十军惹急了,我官没升上钱没到手小命先搭这里了。 邓云章脑筋滴溜溜飞转,眼珠子紧逛荡,哼了一声,手枪冲着汪雅臣点动着问:“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汪雅臣微笑道:“邓旅长,你这像是审囚犯呢,不是待客之道吧?” 邓云章眨巴着眼睛光亮的脑瓜子冲警卫一晃:“告诉大门上的,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进来!” 警卫答应着收起匣枪,抽身出去了。 邓云章把手枪放到桌子上,招手道:“哦,汪军长,你可是胆大包天呐。请坐。我邓云章是个粗人,请别见怪。”说着执壶为汪雅臣和朱长根倒茶,冲朱长根一笑:“兄弟,看把你急的,坐吧。”他又扭脸看着汪雅臣,说:“汪军长,我纳闷呢。我从小是在舅舅家长大的,我和长根亲哥兄弟一样。长根到你们十军才几天哪?你看看刚才他跳的那老虎神,我没开枪呢,他拉拉着脸要和我拼命的架子。我要是真开枪,或是把你送给日本人,长根非领着十军来打我不可。他怎么就能跟你这样知心换命呢?你这兵是怎么带出来的呢?你们之间是怎么处乎的呢?” 汪雅臣笑了:“这明摆着的。长根的父母都死在日本人手里。他在中马城又好悬没让小鬼子整死。他对小鬼子一肚子深仇大恨,和俺们十军的战士们一样,都不愿意当亡国奴,就凭这个我们不图升官发财,紧紧团结在一起抗日救国!” 邓云章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忽听汪雅臣说:“邓旅长,汪某今天是受人之托,特来下书。” “哦?”邓云章很疑惑:“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脸面,起动汪军长大驾亲自前来啊?” 汪雅臣掏出书信,朱长根接过来递给邓云章。邓云章拆封看来,见信中写道: 云章贤弟明鉴: 阔别日久,思念日甚。日寇侵我河山,兽行在目,凡我血性不愿做亡国奴之同胞无不杀敌卫国。弟宜秉大义为抗日尽力,倘执迷失足则为万民唾弃。望弟三思,兄翘首切盼。 愚兄:文智 即日 邓云章看完书信,将信纸折叠装进信封,眼睛看着汪雅臣,问:“李哥身体好吧?” 汪雅臣说:“李大夫身体还好。” 朱长根接上说:“李大夫也是让小鬼子逼的有家难回呀。” 邓云章骂道:“他妈拉巴子的!” 汪雅臣问:“邓旅长,你是写回信呢,还是让俺们捎口信啊?” 邓云章呻吟片刻,道:“军中不便,就捎个回话吧。”他说着招呼苑副官,备办洒饭招待客人。 汪雅臣说:“邓旅长的盛情俺们领了,这酒饭日后再领吧。俺俩在此久留,恐怕于旅长不便。” 第122章 医院遭难 邓云章笑道:“嗨,好说。汪军长呵,咱俩呢,早先是只闻大名没见过面,好不容易咱俩今天见着面了,我邓某敬佩汪军长的为人。你要是瞅得起我邓某人,就在这喝几怀水酒,咱们多说会话,你看天都要晌午了,怎么能空着肚子走呢?”他说着叹了口气,面现难色,道:“汪军长,我邓云章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我也是个中国人呐。要说我立马就把队伍拉过去,唉,手下的弟兄人多心杂呀。” 朱长根说:“哥,你可别忘了当年你离家出门闯荡的时候,爹娘是怎么嘱咐你的。” “我哪忘啊?”邓云章说:“哥有哥的难处哇。咱得慢慢来,啊,慢慢来。” 汪雅臣说:“邓旅长俺们不勉强你,往后,希望你能多为抗日出力。” 邓云章急口说:“一定一定,汪军长往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邓某一定尽力。” 勤务兵收拾起麻将牌,抹桌子放酒杯摆碗筷。邓云章眼睛望着汪雅臣说:“汪军长,我有一事相求。” 汪雅臣道:“好,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 邓云章看了看朱长根,说:“舅父母抚养我成人恩重如山呐。可我没在老人面前尽半点孝顺,早先是有心没力量,现在想孝行老人又没了,唉。今天长根来了,我想把他留在我身边,算个疼热依靠吧。”他说着显然十分动情。 朱长根站起来了,好像立马就要走人:“我不在这儿。我要跟着汪军长和十军的弟兄们一起打鬼子,为死去的爹娘报仇!在你这儿,窝囊、憋屈呀。” 邓云章说:“你留下吧,在我跟前,哥能亏待你吗?” 朱长根说:“你是不能亏待我,哪有我亲手打鬼子光彩呵?” 汪雅臣接过来说:“长根,邓旅长美意留你,你就留下吧。在你表哥跟前,你们哥俩能多亲多近呀。” 朱长根心中不愿,见汪军长这样说只好不言语了。 “好!”邓云章大为高兴:“还是汪军长爽快,够朋友!” “哥,我得把汪军长送回山,再回来。” 邓云章笑呵呵点头:“中,那行啊。” 说话间酒菜上来摆布满桌。邓云章殷勤礼让,执壶斟酒。他的贴身苑副官作陪。几个人举杯酒刚要沾唇,就见门口警卫“咕咚咕咚”慌张跑进屋来报告:“旅长,日本人的大队人马上来了!” 啊呀!邓云章手中酒杯“啪嚓”掉在地上,惊的面如土色。 一个中队的鬼子全副武装进屯来。这屯子又小,说来就到旅部大门口了。汪雅臣道:“邓旅长,俺俩马上离开,你去迎接。” 说完,汪雅臣与朱长根、二牤子走出后门身影闪进了庄稼地里。 邓云章出前门来迎接。 一群鬼子从大门进院往屋里走。原来是鬼子们从此路过,想在这歇脚吃饭。邓云章命副官传话伙房备饭,转身把几个鬼子军官让进屋。鬼子官见桌上酒菜丰盛,喜笑颜开。 邓云章朝桌子比划:“正好,今天是我生日,太君来米西米西。” 鬼子们喊着:“要希!”和翻译坐下来,伸胳膊挽袖子动手吃喝起来。 汪雅臣与朱长根从庄稼地里绕到了村东,回头看了看村中情形,两人出地上路奔山里。迎面碰上了王维宇率领的前来接应的队伍。 战友们欢喜,说着话儿一起回归九十五顶子山。 汪雅臣和王维宇回到军部,坐下来和张忠喜刚说了几句话,门口报告,山前哨兵领进来创江南队的三个弟兄。汪雅臣一看,见这三人都负了伤,急命二牤子去卫生队找人来处置。 三人悲痛激愤,擎泪哽咽难言:“汪军长,队伍的弟兄们……”。 原来,创江南队已发展到三百五十多人。在去年冬天反“讨伐”战斗中,创江南队多次和罗大川率领的人马合力杀敌。经一冬春苦战,创江南队减员至一百六十多人。队伍里出了叛徒。 上几天,叛徒向鬼子告密,鬼子掌握了创江南队的行动意图。鬼子江波部队出动重兵,将正在山谷中行进的创江南队团团包围。队伍遭到鬼子猛烈火力的袭击。弟兄们拼死突围,向山坡上的鬼子冲击,前仆后继与鬼子们拼杀。终因敌我兵力悬殊,弟兄们惨烈搏斗,只有三人杀出了重围,前来投奔十军。 李青玉和柳燕春给三个弟兄治伤;又安排三人吃饭。十军痛失友队,和创江南队的三个弟兄为战死的战友设立灵位,面朝东南望空遥祭忠魂,发誓报仇雪恨。 汪雅臣、王维宇、张忠喜与朱长根亲切谈话。汪雅臣满怀期望语重心长地说:“长根同志,今后你归军部直接领导,军部会经常派人与你联系。你肩头的担子重啊。你要努力做邓云章的工作,促动邓旅抗日,争取条件成熟,在适当的时机把邓旅拉过来。你要出大力联络团结伪军士兵为十军筹集药品、弹药等物资,盯住日伪军的行动,发现情况及时报告……” 王维宇再三嘱咐:“长根,你要多保重,遇事要多动动脑筋,要学会隐蔽的斗争。” 朱长根庄重地向军领导敬礼,握手告别。刘万有和二牤子把他送到了岔路口。三人方才挥手告别。朱长根肩负使命大踏步投奔邓旅去了。 再说十军这后方医院,进出非常严格,必须手持汪雅臣或者王维宇的手令,才能进入,有邹德厚的手令才能出去,要前后经过三道卡子。 这天,高树林拿着汪雅臣的手令,带着一个排的弟兄来到进医院的头道卡子,说是来增加医院的防护力量。 卡子上岗哨是两个人,他们验了手令。放他们进去。 高树林头前往里走,后面的人就掏出匕首,把两个岗哨刺死了拖进草丛里。 再向后招手。后边鬼子伪军大队就出现了。 高树林领头来到二道卡子,故技重演。 二道卡子有碉堡,岗哨是一个战斗小组,一个人上来拿起手令审查感觉有问题:“高树林,你这手令为啥这样啊?抽抽巴巴有水洗的痕迹呢?” 高树林微微发笑:“我放在贴身衣袋里,走得急出汗了,就弄成了这样。” 岗哨还要说啥,高树林身边的人翻脸上来捅人,噗嗤噗嗤三个全给捅倒了。;另一个岗哨小便解手刚回来,一见不好抄起机枪就突突上了,连高树林在内扫倒了一片。不幸,被后尾的一个鬼子开枪,打中胸膛栽倒牺牲了。 第123章 德厚牺牲 鬼子和伪军大队跑步上来了。鬼子大尉挥刀命令迅速进攻。 这一帮往前呜呜冲了上来。 第三道卡子上警戒是一个班,当即机枪步枪一起开火阻击。 鬼子受阻,支架起迫击炮和手炮向哨卡轰击。 哨卡虽有伤亡,却死拼不退。 这时候,邹德厚率一个排匆忙赶来投入战斗,在两边山坡上卧倒射击。 邹德厚观察日伪军有六、七百人,火力也很强,就命令带来的这个排的金宝贵排长:“必须坚持阻击半小时,才能撤退!”, 金排长响亮答应:“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邹德厚喘吁吁跑回医院发布命令:“有大队鬼子…和伪军前来偷袭…立即转移!” 立时,按照预案,保卫医院的战士、医院的大夫、护士火速动手,将珍贵药材、医疗器械和物资,包装携带上,背着抬着伤病员迅速转移。 齐云禄慌慌张张走上来问:“老邹,咋回事儿?” 邹德厚:“鬼子伪军前来偷袭!你快跟着转移!” 齐云禄:“不要慌,他们来了多少人?” 邹德厚:“有六、七百人。” 齐云禄拔出匣子枪:“我去看看!” 邹德厚阻拦:“你别去了,我命令坚守半个小时就撤退,时间很紧!你赶紧跟着转移!” 他说完就去检查转移情况,齐云禄在后边跟着。 邹德厚走进药剂室检查药品有没有丢弃的现象,药品都带走了,这一点很使他满意。他一回头看到了齐云禄,说:“你咋还不走呢?快跟医护人员转移吧。” 齐云禄很坚定:“我是军长,必须和担任掩护的战士们一块儿转移!” 邹德厚又来检查医疗器材的携带情况,室里没人。 齐云禄隐身在墙后,在身下偷偷地朝着邹德厚往起举枪。 金宝贵一声洪亮,使齐云禄一抖擞,放下了枪,他听到:“报告,任务完成,鬼子追来了!” 邹德厚回过头来:“好,马上转移!” 两人急急走出了地窨子。 齐云禄也随后走了出来。 只见打阻击的十几个战士背着、扶着受伤的战友走来,行动有些迟缓。 后边传来鬼子追击的枪声,发现了追上来的鬼子。 邹德厚和金宝贵举枪向鬼子射击。 齐云禄也向鬼子开火。 邹德厚招呼:“快撤,走密道!” 金宝贵尊令撤走。 齐云禄心一惊,有密道?是我走后修建的?他随即说道:“我不知道在哪儿?” “跟我走!”邹德厚又开了一枪,转身奔密道。 齐云禄眼见金排长他们没影了,他对着邹德厚举起的枪连声响了, 邹德厚后背连续中弹扑倒地上,这位忠勇的抗日志士愤怒地瞪着齐云禄,嘴上艰难地喷出:“叛徒…不得…好…死……”他手上的枪好像有千斤重,努力往起举却一点点落了下去。 齐云禄向金排长他们消失的地方急速跑去。 金排长正在密道口等候,见齐云禄来了,就问:“老邹呢?” 齐云禄十分悲痛的样子:“他中弹…牺牲了。” 金排长一听就要回去救邹德厚。 齐云禄拉住不放:“他已经停止呼吸了,为了保护密道,不能因小失大!马上转移!” 只见金排长往旁边的一丛灌木后边,搬开了一块石头,露出来一个不大的洞口:“齐军长,您请。” 齐云禄上前从那不大的洞口钻了进去,洞口有几个守卫的战士。 金排长也钻了进来回转身把石头挪回来堵住洞口。 齐云禄随着战士们往前走,却很宽绰,走了不远就出了洞,已经来到了另一座山坡。他暗暗佩服,这暗道设置得太巧妙了,非常隐蔽不易发现,成功地甩脱了敌人。 鬼子伪军占领了医院,只见山林竖立,却是一个空壳子,人呢?只得向上峰报告:经过激烈战斗,已经占领十军后方医院。 齐云禄和金排长带领着全院的战士、医护人员、护送着伤病员好不容易来到了九十五顶子山,见到了汪雅臣等领导人。 齐云禄一见面就悲哭出声:“军长,老邹…高树林…都…牺牲了……” 邹德厚稳重老练,是双龙队建队老人,功勋卓着。 一听噩耗,汪雅臣、王维宇、张忠喜、罗大川、马三强、谢丰、朴成哲、曹双全、周大牤子、牛满山等人都站了起来,摘下了帽子肃立默哀。 汪雅臣眼擎热泪:“老邹哥牺牲了,好多抗日英雄牺牲了,我的心和弟兄们一样,揪得好痛啊!这些年,老邹哥火里来水里去,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的牺牲,断了咱十军的一条臂膀啊。他的仇,咱们要小鬼子拿血来还!” 罗大川和马三强先后喊起来: “对!让小鬼子拿血来还!” “不把小鬼子打出去,死不瞑目啊!” 刘万有和二牤子奔冲河街探察敌情。两人在牤牛河南岸的树林中沿着河坎子往前走。正走之间,发现河沿柳树丛中有一人在执竿垂钓。两人走上来,刘万有搭话:“这位大哥,钓鱼呀?” 钓鱼人抬头看了看他俩,“嗯呐。” 两人在钓鱼人身旁坐下来,刘万有打量这钓鱼的,见他相貌和善,问:“大哥贵姓大号哇?” 钓鱼人答:“免贵姓杨,我叫杨禄。” “大哥,有没有火?”刘万有问。 “有。”杨禄说着伸手掏出火来。两人抽着烟,刘万有问:“大哥常来钓哇?一天能钓多少?” 杨禄说:“钓好了一天能钓二、三十斤,少了钓个十斤、八斤的。这河边有我的庄稼地,我伺候完庄稼就钓点鱼。” “哦。”刘万有又问:“你钓鱼卖呀?” 杨禄:“嗯呐,卖了对付个零花钱。” 刘万有:“上哪疙瘩卖去?串屯子?” 杨禄:“不的,穷庄稼人一般的买不起,我都上冲河街里卖,卖给饭馆啦;混官事的。” 刘万有说:“大哥,我求你个事。” 杨禄:“啥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 刘万有:“你卖完鱼回来,给我捎着买梳头油,我想多买点。” 杨禄:“中,我得明个头晌去。我买回来上哪找你呀?” 刘万有:“我就上这来等你,先谢谢大哥,把钱给你。”刘万有说着摸兜掏钱。 杨禄说:“不用谢,与人家方便自己方便,谁用不着谁呀?你先不用拿钱,等我回来再算吧。” “那也行。”刘万有和二牤子和杨禄说了一会儿话,两人起身离开了杨禄。 第二天一早,杨禄挑着二十多斤鱼来到冲河街南门口。站岗的鬼子和自卫团丁横枪拦住要检查。自卫团丁麻搭着眼睛撇嘴说:“我说你这个杨禄哇,你吃鱼腥腥嘴,我站岗站断了腿。你得慰劳慰劳吧?” “慰劳慰劳?”杨禄脑筋没转过弯来。 团丁“呱哒”把脸撂下来了,步枪一横瞪起眼睛:“啊,怎么的!你他妈的不给鱼,再从这走,皮给你扒下来!” 第124章 杨禄支持 杨禄笑说:“哎呀,你早说要鱼,我不就明白了?”他说着把鱼篓放到地上,说:“拿吧,相中那条拿那条。” 这会团丁乐了,带着笑模样撅来两根绿柳条,挑了两条大鲤鱼,拿柳条穿了鱼鳃,递给站岗的鬼子。鬼子兵拎着柳条看着两尾鱼鲜活扑弄,露着大板牙喊:“要希,要希!” 团丁点点头,又扒拉挑了两尾,柳条儿串上留给自己,说:“杨禄哇,你办完事马溜儿回来,再晚了我可就交班了。” 杨禄进了街里把剩下的鱼卖了,买了梳头油出了城门往回走。 刘万有和二牤子隐身在路边的庄稼地里,眼望着杨禄回来了。 杨禄顺着河沿上的小道曲曲弯弯回到了钓鱼的所在,见人还没来就坐下来抽烟歇息。他一锅烟没抽透,见刘万有和二牤子来了。 刘万有说:“杨大哥,回来了?” 杨禄说:“嗯呐,买回梳头油来了。” 刘万有和二牤子在杨禄身旁坐下来,说:“让大哥吃累了。” 杨禄说:“吃啥累,顺手捎带呗。”他说着把油瓶递给刘万有。 刘万有见杨禄诚实可靠,就说:“杨大哥,不瞒你说,我俩是十军的,托你买的梳头油是擦枪用的。” 杨禄憨笑着说:“你不说呀,我也猜个八九。” 刘万有掏出钱递过来,杨禄高低不接,说:“你们十军拼死拼活地打鬼子,我买点油还要钱?” 刘万有说:“我们有纪律。杨大哥,你要是不留钱,我们俩回去非挨批评不可。大哥,你高低得把钱留下。” 杨禄没法子,接过钱揣起来,说:“兄弟,往后你们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吱声。” 刘万有说:“好,大哥,你进冲河街里,小鬼子有没有什么动静?” 杨禄说:“我看小鬼子缕缕行行的比早多了,添兵了,别的没看出啥来。” 刘万有嘱咐:“大哥,和别人说话嘴严实点的,别露风,提防着汉奸坏蛋。” 杨禄答应:“嗯呐,我加小心。” 三人又唠扯了一会,刘万有和二牤子告别杨禄回山了。 八月初,横山大佐伤愈要报那炮崩之仇。约会了南路的江波部队,欲南北夹击踏平九十五顶子山。横山学乖了,计划先派出淖滕太郎手下的搜查队,化装成乡民多次反复侦察,确认十军主力在山这才发兵。为了不中十军埋伏,横山命令邓云章将邓旅和山林警察、自卫团,分作左右两路,每路后边各有一个鬼子中队押阵跟进。凡路上左右两边山岗密林之处,均由伪军头前搜索,确无抗联埋伏横山主力再从中路向前推进。 不料鬼子大队出发刚过北城子,就遭到庄稼地里、树林子里射出的枪弹、扔出的手榴弹的袭击。鬼子分头追击,身后响起了枪声;鬼子卧倒向右边开火,屁股后飞来了手榴弹;鬼子掉头向左攻击,掷弹筒“咣咣”发射、机关枪“咕咕”猛扫、士兵呼叫着冲上去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了。日伪军集合整队继续上路,刚走两步抗联又打上来了。就这样,鬼子们打打、走走、停停,前面遇见山岗了,日伪军依计而行。自卫团、警察、邓旅士兵在前头顺着山岗子搜索,鬼子随后。横山中路人马稍迟,拉开一段距离跟随前进。搜山的伪军过去了平安无事,鬼子后上来就挨上枪子了。两侧压阵搜山的鬼子和中路的鬼子都遭到猛烈的打击。这儿子弹射来,那儿炮弹横飞,手榴弹炸开。 正是树木枝叶茂密之时,远了看不明白,近了挨上打了。四面八方齐响,“砰砰啪啪、咕咕嘎嘎、轰轰隆隆”,全响成一个蛋了。横山分不清哪儿是抗联在射击、哪儿是日伪军在开火,全乱乎成一锅粥了。他想命令炮火轰击,又怕误伤自家人。他瞻前顾后瞅东望西握着柄指挥刀舞不起来,觉着是老牛掉进井里了,浑身有劲使不上。 “八嘎!”又碰上了抗联这叫人头痛的游击浑水摸鱼战!横山鼻子呼哧喘粗气,万般无奈传令收兵后撤。鬼子收兵可比进攻快当多了,真是兵败如山倒,呼啦啦狼窜狗跳逃跑一溜烟。 十军在屁股后猛烈欢送。 这次战斗,战前朱长根得知鬼子要攻山,火急将消息报告杜连兴。杜连兴派王凤岐连夜爬山蹚水把情报送上了山。十军有备打了胜仗。邓旅撤退时在四平山北河套倒出了四箱子弹,拿着空箱回去向日本人报功。 王维宇、张忠喜率主力胜利回山,戒备南路的鬼子。汪雅臣率罗大川团和保安连,穿山越林来到小黑河西北山的树林中隐蔽休息。刘万有奉命来找眼线杨禄摸察敌情。杨禄正在河边地里给苞米拿大草。两人一见面,刘万有说:“杨大哥,汪军长请你。” “哦,汪军长来啦?”一听说汪军长找他,杨禄乐呵呵地随着刘万有来到山坡林中。他一看,唉哟,抗联战士满山坡子黑压压的,有拿长枪的、有挎匣子的,机关枪在地上支着。两人来到汪雅臣面前。 刘万有互相介绍:“这位是杨禄杨大哥;这位是咱们汪军长。” 汪军长?!我可得好好瞅瞅。杨禄仔仔细细上下端详。啊呀呀,这位高大魁梧相貌英挺笑呵呵的大汉,就是百姓传颂、日本鬼子和汉奸提起来头皮发麻、赫赫威名如雷惊天的神枪双龙汪军长汪雅臣啊! 汪雅臣上来热情地和杨禄握手,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汪雅臣说:“杨大哥,俺代表十军指战员感谢你的帮助。” 杨禄憨憨地笑:“军长,不用谢,我也没干啥大事。” 说着话,汪雅臣拉着杨禄在一截干木头上坐下来。汪雅臣说:“杨大哥,今个我们准备攻打冲河街,你看从哪进城方便?” 第125章 夜袭冲河 杨禄高兴地说:“那敢情好,早就盼着咱们队伍打这帮兔崽子呢!跟前的道我都熟。咱们从西南角进去,从这儿往北走过一片树林子,再过一条小河沟就到城墙跟前了。我们有时候上街从城门进不去,就从那儿偷着爬进去,走吧,我领道。”杨禄说着往起站。 汪雅臣抻手拉住他:“大哥,先别急,等天黑了咱们再动手。” 夜里,汪雅臣掏出怀表,看表针正向十二点靠拢。星空银河耿耿,水域蛙鸣呱呱。部队开始行动。 杨禄在头前带路,牛满山、刘万有紧随,队伍成一路纵队前后相接悄悄逼近城墙。 汪雅臣和战士们一个个轻手轻脚,从豁口越过城墙摸进了冲河街里。 按原计划兵分四路:罗大川带一队警戒鬼子;牛满山带一队猛扑伪警察署;汪雅臣带一队包围伪自卫团;刘万有带一队由杨禄指路直捣鬼子的配给商店。 昨个白天,日伪军大败狼狈而回,窝火憋气疲累不堪。到了夜晚,警察署、自卫团宿舍门口的哨兵抱枪而睡,毫无戒备之心——这整个冲河街,日本兵、伪满军、山林警察自卫团,都挤挤挨挨住满了,宿舍里一个个大脱大睡,鼾声哼哈如猪。 牛满山带领战士们摸到岗哨身边,那岗哨还坐在门口怀抱大枪枕着胳膊沉睡未醒。 苑成龙从他怀中把大枪提了起来。 “闹什么玩艺?挺屌困的。”这岗哨迷迷糊糊的嘟哝。 惹得战士们直想笑。 这岗哨忽悠睁开眼睛,发现来的是抗联啊,坐窝就吓飞了真魂,立马磕头作揖央求饶命。 牛满山和战士们冲进屋里,大吼:“缴枪不杀!” 乖觉些的睁眼一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的妈呀!”急忙扯被蒙上了脑袋。反应迟钝些的,伸手揉着睡眼。警察署长伸手抓枪,被牛满山点手一枪打老实了。伪警察狗子们一个个乖乖的服从命令,从被窝里光巴溜地扒叉起来,手抱着脑袋蹲在炕旮旯里,聆听牛满山的开导教训。战士们收缴武器弹药。 汪雅臣一队更是顺手,暗暗通知了内线陈团长,就悄悄地将自卫团包围,没费劲,嘁哧咔嚓全部拿下。 刘万有一队战士,将鬼子的配给商店前攻后堵,破门而入。拿住掌柜的和店中伙计捆绑起来,塞上嘴扔到背旮旯里。大伙一齐动手,将伪币及禁卖的火柴、咸盐、布匹等物资尽数扛抬搬运。 冲河街上夜半枪声。 日伪岗哨也“砰叭”放枪报警。 横山梦中惊醒疑是抗联十军来攻城,夜黑心寒急令部下各就战位固守不得混乱惊扰。伪军紧紧防守营区,叮当开火枪声不绝。 十军四路全部得手,速战速决,各路联络,暗号呼应胜利撤出城去。队伍离城走出老远了,还听到冲河街内日伪军还在瞎放枪。 冲河街的日伪军狗咬狗各自捋了一嘴毛。警察狗子和自卫团恨怨日本兵和伪满军见死不救,若不是抗联仁慈宽恕,昨晚上小命没了;小鬼子和伪满兵破口大骂伪山狗子和自卫团,骂他们是装酒的口袋盛饭的桶,白吃白喝狗屁不顶!警察和团丁们反唇相讥,你们顶狗屁,让人家抗联十军打他妈的那个王八犊子样儿?! 横山大佐见十军竟敢出其不意,夜袭他的司令部驻地,不得不暗自佩服汪雅臣胆略过人用兵娴熟如神,是个令人头痛的劲敌。横山与淖藤太郎密议,一面整肃内部,一面派出搜查队和警察自卫团,对冲河街周围的山林河岔进行大搜查,捕捉抗联人员。他们抓不到真抗联,就把那些经常上山挖药的、采集山果的、捡蘑菇的以及打鱼的等等,抓来审讯迫害。 杨禄正在家中炕上捂着大被闹病。郭云飞领着一帮搜查队队员闯进门来,不由分说把杨禄揪起炕,绳捆索绑押解到冲河街关押起来。 十军闻报日伪军在冲河街周围乱抓老百姓,杨禄也被抓了。汪雅臣火急派侦察员史立和带着钱前往冲河街,找十军内线自卫团的陈团长,设法解救杨禄。史立和紧急下山进冲河街找到了陈团长,传达汪军长的指示。 陈团长来找郭云飞。郭云飞正嘴叼着洋烟卷躺在炕上,眯缝着眼睛瞅瞅进屋来的陈团长,他没起身。陈团长陪笑道:“大队长,小弟有个事求您。” 郭云飞半眯着眼睛带搭不理地:“啥事儿?” 陈团长说:“我有个亲戚叫杨禄,蔫哧蔫哧地三杠子打不出个屁来,给抗联提鞋都不喜用他。这回也被抓进来了。我想求大队长——” 没等陈团长说完,郭云飞就不耐烦地截住了:“你寻思这是抓小鸡呢?说撒开就撒开?一挂抗联的边,那就是死罪呀!” “是呀,要不,怎么求大队长帮忙呢?”陈团长说着,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伪币,递上来,说:“这是兄弟的一点小意思。” 郭云飞坐起身来,眼睛也睁开了,说:“我也知道杨禄冤枉啊。可这事真难办啊。这么的吧,看在咱哥们的交情上,我尽量给你办,差不多吧。不过呢,咱也不能把话说死喽,上头还有日本人呢,他们要是不让,我就没辙了。陈团长,你把这钱拿回去吧。” 陈团长说:“别,别,我先替杨禄感谢大队长了。” 家人被抓,亲友托人说情。淖藤太郎的大门口,围着数百个拖儿带女哭哭啼啼的老百姓,院子里站着一群前来担保的伪政权人员。淖藤太郎命令增岗添哨,防止闹事,又一面笑面佛似的向牌长、甲长、保长们说:“皇军杀抗联红胡子的;忠于皇军的顺民,皇军大大的保护……” 由郭云飞一个一个地审问抓来的人,淖藤太郎坐罗圈椅上手托下巴监督。杨禄被押解进来。郭云飞一拍桌子,大喝:“杨禄,你通抗联!” 杨禄说:“没有哇。” 郭云飞喊:“你给抗联通风报信了?!” 第126章 十军北征 杨禄慢声拉语:“没有的事儿,我有病下不去炕,都好几天了,哪儿也没去呀。” 郭云飞厉声质问:“你们屯子都谁私通抗联?!” 杨禄垂头低声回答:“我不知道啊。” “瞅你这个熊样儿!”郭云飞喊:“押下去!” 搜查队员们刚要把杨禄押出去,淖藤太郎手一摆站起身走过来:“杨的,你的河边的钓鱼,给抗联送信的有?” 杨禄说:“没有。” 淖藤太郎嚎叫:“良心大大的坏了坏了!”他手一挥,命令把杨禄重新关押起来。 审问继续进行,将抓来的百姓一一审问完毕。淖藤太郎立命将几个重点怀疑的人,推上汽车由鬼子押送到五常县警察署细细地拷问。 郭云飞组织召开大会。鬼子、搜查队、警察、自卫团、岗哨林立。将被抓来的人站在一边;家属站在一边;来担保的保、甲长们站在一边。淖藤太郎笑眯眯地讲话:“大日本皇军是来帮助你们的,消灭抗联红胡子的!日满亲善,建设大大的皇道乐土,嘿嘿……你们百姓的要安分守已当顺民,皇军的不杀。你们保长、甲长的要为国勤劳,管好百姓的,不当红胡子,不帮助红胡子,不要听信抗联宣传的。不服从皇军的命令,统统撕啦撕啦!” 这时候他手按军刀,马脸变成了铁板。接着,他命令保、甲长们,家属和被抓来的人在保状上摁手印…… 这天朱长根正在旅部和几个伪兵弟兄谈心,却见徐文才来了。朱长根喜出望外,急忙上前拉着这位当年的难友现在的战友坐下,又张罗弄饭。两人分外亲热,得方便时机,徐文才向朱长根传达了军部首长的指示,要求尽最大努力通过邓云章设法营救杨禄。 朱长根对邓云章说,他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叫杨禄,是小黑河村老实巴脚种地打鱼的。因上次抗联夜打冲河街,警察和搜查队乱抓人,把杨禄抓到五常警务科去了。现在,杨禄家里的人来托我求你出面搭救。 邓云章亦知冲河街日伪乱抓人的事,那是真抗联整不住,拿老百姓出气呢。邓云章思忖片刻,答应了表弟的请求,当即派贴身苑副官去五常警务科托人疏通放人。 五常县警察局刑讯室里,警察审问杨禄:“抗联打冲河街,你给领的道?” 杨禄说:“不是,我病倒炕上好几天了,大门都出不去,差点死了,街坊邻居都知道。” 一个满脸横肉的警官一拍桌子:“我看你这小子是属鸭子的,嘴硬!不是你是谁呀?!” 杨禄轻轻摇头:“我真不知道。” “杨禄,你趁早说实话吧,不说,哼哼,你看看!”满脸横肉的指指旁边那些紫血污斑的刑具,说:“你是不是想尝尝滋味啊?!” 杨禄瑟缩:“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冤枉啊。” “来呀,让你小子嘴硬!”满脸横肉喊。打手们如狼似虎闯上来动刑。吊起来用皮鞭抽、压杠子灌煤油掺辣椒末子。 警察们呼喝: “说不说?!” “快说!” 杨禄咬定牙关,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打手们把杨禄绑在板凳上,腿下垫砖……直把杨禄折磨得昏死过去。 “哗!”一桶凉水泼向杨禄,杨禄醒转过来。再拷问,杨禄还是那句话。 警察狗子没办法,把杨禄抬回了监房。 杨禄痛得不能动弹,浑身火烧火燎。 同监号的难友们照顾他,给他喂水,趴在他耳边悄悄地鼓励他:“千万不能承认……” 杨禄轻轻点头。 伪警察署先后多次过堂,对杨禄酷刑逼供。 杨禄始终没有屈服。 警察署对杨禄一案屡审无供定案无据。邓旅又来人请客说情。因此不再究问,将杨禄散置监狱中,等待官司渐渐地冷了。于第二年春释放还家——这是后话。 为了落实上级指示、配合全国抗战,抗联十军夜袭冲河街以后,留刘云成带领第三团在根据地打击鬼子,备积粮草;主力下山西进借青纱帐的掩护,夜袭了山河屯伪警察队,缴获其全部武器弹药。乘胜挥师南下,派员侦察掌握敌情,毁敌铁路致使鬼子的一列军车出轨。十军趁势发起猛攻重创敌军。待南北铁路线上的日伪军闻讯火急来援时,十军已安然撤走了。 汪雅臣率十军主力在拉滨铁路中南段,大刀阔斧纵横击敌,所到之处百姓扬眉吐气;日伪闻风披靡。 秋冬之交,十军主力回到九十五顶子山,休整部队备制冬装预备粉碎鬼子的冬季大讨伐。军部召集干部会议,研究分析敌我形势。决议留刘云成率第三团和保安连妇女排,在根据地周边地区坚持活动,牵制敌人兵力;主力向北远征。 朔风凛冽,地封水凝寒雪漫天。罗大川二团为前部先锋,十军主力开始出征。 十军准备夜袭老街基东南上的一个森林采伐事务所。经周密侦查,这个采伐事务所有鬼子三十余人,有伪山林警察六十余人,还有百余名采伐工人。 当夜无月亮,西北风呼啸,天上寒星眨眼。 山窝里的采伐事务所值班室里亮着灯光,院里大门口有岗哨,还有几名鬼子的游动哨。偶尔从狗窝里传出几声,狗子畏惧寒冷哼唧的低吠。 罗大川和牛满山各率一队人,从东面和南面悄悄摸进来。牛满山训练出来的保安连一排,那是个个是硬手。猛地闪身扑上去匕首一挥,那个穿着大衣抱膀跺哒脚的门岗登时被轻轻地放到了一旁。 “叭——唝!” 没料想,在那采伐工人居住的工棚黑影里,竟然有一名鬼子暗哨开枪打中了一名队员的胳臂。 牛满山抬手一枪将鬼子暗哨击毙。 院子里轰地炸了马蜂窝似的,鬼子的游动哨扑向大门。鬼子和警察宿舍里吼叫连声。 罗大川这一队,已经在东面悄悄锯断了木障条子,钻进院来。立即向鬼子宿舍里塞进手榴弹,轰隆连响。 罗大川和另一名机枪手,来不及进屋。就抱着机枪从窗户往里扫射。 有一部分队员冲进屋里,撞上了将要出屋的鬼子,手疾眼快开枪打死了鬼子。 第117章 火红志坚 屋里仍有鬼子向外射击。 队员们往里扔手榴弹,屋里没有动静了。 与此同时,保安连一、二排将伪警察的宿舍包围,将敢于抵抗的警察队长等人击毙,其余全都乖乖地缴枪投降了。 汪雅臣和王维宇率大部队上来,顺手还消灭了两个漏网从后门逃跑的鬼子。 这场战斗,消灭了全部鬼子,抓获了五十多名警察俘虏。缴获武器弹药粮食等物资,解救采伐劳工一百多人。有十余名工人主动要求参军抗日。十军热烈欢迎,发予枪支编入队伍。 当夜,十军主力安排了警戒,在采伐事务所里教育训诫了伪警察,然后食宿休息。 第二天,解放了民工,释放了俘虏。部队携带上采伐所里的骡马和爬犁,拉上战利品,大部队继续北进。路上时常看到山沟里树林中残留着破房框子,却不见人影。 当年珠河中心县委和赵尚志创建的红红火火的珠河根据地,遭到了敌人的严重破坏。这山林河川,是当年和三军并肩战斗过的地方。如今重临故地,却被鬼子糟蹋得如此凄惨萧索。汪雅臣等人触目伤情神动心飞——当年的老房东、乡亲们流落何方?珠河中心县委、赵司令和战友们在哪里?他们一定在雪域疆场驰骋杀敌…… 队伍跨过中东铁路朝北进发。行进中与一股日伪军突然遭遇,罗大川团与敌人接火激战,主力迅即冲前歼敌。突然发现大批日伪军从十军侧翼迂回包抄上来,企图合围。汪雅臣当机立断命令边打边撤。 日伪军凶猛追击。 林密山陡,后勤拉运粮米的爬犁队遭到日伪军截击。全军的后勤总务刘守信和护送的战士们奋勇抗击。 日伪军汹涌扑来。刘守信壮烈牺牲,大部粮米丢失。 十军主力沿张广才岭西麓穿密林越雪山过亮珠河向北征进。沿途各集团部落俱是深沟高垒,日伪军、自卫团严密把守。十军的每粒子弹、每顿饭都必须经过战斗来夺取。指战员们深感与百姓隔离之苦,痛恨鬼子移民并屯的毒辣。部队已经断粮,战士们靠打猎,翻雪寻找橡子充饥。 战马以树叶饲喂瘦骨嶙峋。风寒冰冷雪林行军食不果腹艰苦异常,战士们仍斗志昂扬。这天,大烟泡雪搅的天昏地暗山林震荡。部队于山坡密林中宿营。为了保持战斗力,汪雅臣下令杀战马充饥,他抚摸着自己的坐骑青鬃大白马,低声命令二牤子杀马。 二牤子悄悄地牵走了大白马。 战士们伤心忍痛杀了朝夕相伴的战马。 夜里,风雪尤冽,战士们围着篝火取暖、喝肉汤吃马肉。 汪雅臣和二牤子一先一后查哨,巡视照顾战士。他俩来到曹双全团,见曹双全正和战士们围着火堆在哼哼呀呀地唱。汪雅臣走上来问:“双全,唱二人转呢?再来一段,俺也借光听听。” 曹双全和战士们给军长、二牤子让出地方来烤火。 战士们说:“军长,我们团长唱歌呢,可好听了。” 汪雅臣问:“唱什么歌啊?来一个。”战士们说:“我们团长自己编的。”“团长,你唱啊,我们跟着学。” 曹双全说:“军长,你别听他们白话,我胡诌的,不好。” 汪雅臣笑道:“哟嗬,你们团长这是老头过河摩挲胡子——牵(谦)上须(虚)了啊。吃苕条拉粪箕子,现编得肚子里有吧?咱这么办,曹团长唱的好呢,咱们大伙给他奖励,怎么样?” 身旁的战士嘴快:“军长,奖励我们团长啥呀?” 汪雅臣转圈看看,小声说:“嗨,这可是秘密呵。炊事员老徐那儿,有半面袋炒苞米花,说是留着有战斗任务的时候,给同志们吃。你们团长唱的好呢,咱们破例,奖励苞米花一碗!” 战士们七嘴八舌: “好哇,团长你唱。” “快唱呵,团长。” 曹双全:“军长,我打算哼唱不大离了,再唱给大伙听。大伙不嫌弃,我这就唱。那块儿词儿调的不妥当,咱们大伙再修理修理,中吧?” “中!”汪雅臣和战士们一齐鼓起掌来。 曹双全清了清嗓子,唱起来:“张广才岭啊张广才沟,山呼林啸风啊雪走。天当那个被盖哦雪山是炕,钢筋铁骨展啊展风流!哎嗨哎嗨哟哦哎嗨哎嗨哟,钢筋铁骨展啊展风流! 关东的山啊关东的沟,烽火连天万众吼,不当亡国奴啊齐心保家乡,血肉筑长城啊不哇不低头!哎嗨哎嗨哟哦哎嗨哎嗨哟,血肉筑长城不哇不低头!” 少顷,“好哇!欢迎再来一遍!”战士们欢呼鼓掌。别的火堆旁的战士们也先后围了过来。 汪雅臣点头道:“好,好哇,把咱的心里话唱出来了。我听得浑身来劲。二牤子,你去找老徐,取一碗苞米花来。”他又转头对曹双全说:“双全呵,能者多劳吧,咱把这火堆多架柴禾笼大点,战士们烤着火,你教大伙唱。” 众人一齐动手往火堆上架木柴,火堆大了,火苗子高了。一会儿,二牤子端来了苞米花,递到曹双全手上。 曹双全举起碗来:“来,我请客!” 指战员们你捏几个粒,我捏几个粒,把苞米花分吃了。 汪雅臣:“现在的敌情,估摸十里、二十里的没有鬼子,大伙唱吧,俺上哨位看看去。”说完,他和二牤子踏入风雪中。 黑夜深沉,风雪弥漫,红火映白雪。深山老林中,响起了抗联战士们激越的歌声:“……不做亡国奴啊齐心保家乡,血肉筑长城展啊展风流!……” 拂晓时分奇寒砭骨。汪雅臣早早起来,往各个火堆上添加木柴,招呼战士们起来活动僵硬的身体,烘烤手脚。徐文才和各连的炊事员炖好肉汤。 开饭了,每人一勺马肉一碗热腾腾加辣椒的马肉汤。 饭后,队伍准备出发。 周二牤子把大白马牵上来了。 汪雅臣恼火勃然大怒,两眼圆瞪:“你为啥不服从命令?!” 周二牤子说:“参谋长命令我,不准杀大白马。” 第128章 酷寒鏖战 干部战士们一齐嚷嚷: “军长,大白马是咱军的大功臣啊!” “是啊,不能杀大白马!” “军长,杀了大白马,我也不吃!” 王维宇抱病走上来:“雅臣,是我不让杀大白马的。” 汪雅臣无奈:“这不是搞特殊吗?!下不为例!” 十军主力出发继续向北前进,进入了延寿县地界。经周密侦查,乘黑夜突然袭击双河集团部落。双河集团部落四周有土大墙,四角有炮台,日伪警戒十分警醒。 罗大川团担任南大门的攻击,在摸掉鬼子岗哨时被鬼子发觉。 立时,大门上和炮台上的其他鬼子,发觉有动静就机枪步枪一起开火。 马三强和范子义正严阵以待,连续发炮炸开了土大墙,炸毁了炮台。 罗大川一马当先,战士们潮涌冲进了院里。 张忠喜团也从北门冲了进来。 鬼子和伪军、自卫团撒丫子逃窜。 战士们专挑鬼子打,迅速占领了双河集团部落。 这一战,部队补充了粮食和弹药。消灭鬼子五十余人,缴了伪军和自卫团的枪。部队发动群众宣传抗日,教育俘虏。抓起来两个民愤极大的汉奸,一个是鬼子翻译官,一个是协和会会长。这俩人鱼肉百姓,乡亲们恨之入骨。因此,立即执行枪决。 队伍继续向北进发突入方正县界。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乘夜攻入香河集团部落,大有斩获收缴颇丰。 部队乘胜北征进至松花江畔。 面前松花江千里冰封,风嚎雪奔皑皑漫漫。时值隆冬天气酷寒,战士多受冻伤。大批日伪军跟踪十军,狼窜狗跳围追堵截,战斗频繁发生非常艰难。 汪雅臣和王维宇等十军领导商议,决定回师南归。 部队进军东南,甩开追敌突入林口地界,又折转西南进入珠河县,越一面坡,经宝龙店,一路拼杀转战,至一九三八年初春回到九十五顶子山根据地。 十军主力上山一看,不见刘云成等留守人员,只见山上窝棚俱被鬼子烧毁。汪雅臣一面派人联络三团,一面和战士们重搭窝棚避寒休整。抗联战士们的智慧在最需要最危困的时刻,迸射出耀眼的火花。各排各连依就山势支搭起人字形木架。笼旺火堆,把新鲜的榆、柳枝条烧烤软和,脚一蹬稍头,双掌握根部叫劲旋拧得绵软,把割来的灌木细枝勒扎成捆。一捆挨一捆在木架子上排列得密密实实。洼地草甸子上茅草多已雪压扑倒,独芦苇傲寒挺挺而立,割来苫压做盖。清除窝棚内冰雪,搭木为炕。再就坡势或掏挖出烟道或上接空筒子木头做为烟筒,内搭锅灶烧火取暖。 数日之内搭建完毕。正是敌火烧不尽,抗联建又成。不一日,联络员在老黑顶子山以南山区找到三团,一起回山来。两路人马分手数月,今日见面悲喜交集,英雄挥洒热泪。 主力下山远征以后,鬼子横山、江波部队向九十五顶子山疯狂“讨伐”。刘云成率三团主力撤离九十五顶子山,凭借熟悉的山林地形与鬼子巧妙周旋,打击敌人。鬼子在各地严密封锁堵截。一日三团行进中前锋与敌人交火,这时尾追的鬼子也上来了。 刘云成和担负掩护任务的战士们向鬼子猛烈射击、投弹,将扑上来的鬼子撂倒。 “撤!”刘云成手执匣枪向鬼子射击着命令。战士们迅速随主力后尾转移。三团主力响起了掩护刘云成他们撤退的枪声。鬼子们紧紧压迫上来。突然一股鬼子朝三团来势凶狠拦腰扑过来。 三团战士与鬼子白刃肉搏,刘云成率战士朝前拚杀血溅白雪,三团主力向后冲击。鬼子的后续部队涌到,三团伤亡很大,被鬼子冲断成前后两截。鬼子依仗兵力占绝对优势、火力猛烈,刘云成和战士们向前冲突不出。惨烈死拼中战友们不断地倒下了,刘云成腿部负伤,他和十几个战士占据了一个小山包奋勇抗击。鬼子四面包围向山包连续攻击。 程副团长和史小媛率战士们前仆后继,向鬼子冲锋,解救刘团长他们。鬼子死死的将三团截断,轻重机枪喷吐火舌,炮弹在轰轰地炸响。鬼子向三团主力侧后迂回,妄图将三团分割包围全部吞掉。 形势万分危急。刘万有急命战士一齐向程副团长他们喊话。寒风送来了刘团长和战士们的呼喊:“快走——命令——快走——” 程副团长和战士们只得服从命令,搀扶起伤员,含泪转移。 鬼子集中全力向刘云成他们居守的山冈攻击,炮弹连续在山脊上爆炸,四面成群的鬼子顺着山坡山脊冲上来。战士们分头拒敌。手榴弹扔进了敌群,机枪手牺牲了,刘万有抱起机枪朝鬼子扫射,伤亡在急剧增加。刘云成和剩下的五个战士背对背在几棵大树后向鬼子射击,将扑上来的鬼子撂倒,刘云成身子靠在树旁端着机枪将鬼子一个个打倒在山冈上,炮弹连续轰鸣,一发炮弹在身边爆炸,销烟飘荡,刘云成和战士们壮烈战死。 闻知刘云成牺牲,汪雅臣、王维宇、张忠喜等众战友心如刀绞。 刘云成智勇兼备抗日救国忠心不二,十军倚重,每每化险为夷出色的完成任务。不想大业未竟却长眠于雪山,十军将士哀伤不已,于九十五顶子山上召开隆重的追悼大会。追悼刘云成和三团以及主力北征牺牲的刘守信等战友。王维宇主持追悼,汪雅臣和干部、战士代表先后发表了演讲。全军将士握拳宣誓“……化悲痛为力量,为战友报仇!” 这时,全军将士衣有烧破之洞,身有拼战冻裂之伤,粮食短缺,剩下的几匹战马瘦弱露骨。十军休整士卒,疗治伤病。派二牤子与杜连兴联系,紧急接济一批粮食,计划再派部队下山筹措一批粮食。史小媛和妇女排的姐妹们为战友们缝补衣服。 王维宇主持召开了十军党总支会议,经民主讨论,批准了徐文才、朱长根、彭二丫等十余名同志加入中国共产党。除朱长根外,其他入党同志举行了入党宣誓。 第129章 祥云投军 这天夜里上灯以后,汪雅臣带着保安连的两个排来到了五里四屯。村民们听见狗咬,人心惶惶疑惧不知是什么飞来横祸。 老少正惊疑间,却见进门来的是抗联十军军长汪雅臣和抗联战士。乡亲们转惊为喜,拉着汪雅臣和战士们让上炕暖和,问寒问暖,烧水做饭。这时候,从北城子来了三名自卫团丁,到五里四屯来查夜。还没进屯,就被村头保安连的岗哨发现,喝问:“谁?!到这来干什么?” 三个团丁回答:“上头的命令,来查夜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战士说:“哦,我们是公司屯的,也是来查夜的,来吧,咱们一块查。” 三个团丁信以为真,摇摆着刚进城门,就被抗联战士左右齐上拿住了俩。走在后头的一个见事不好,扭头就跑,想回去报告,被抗联战士一枪掫倒,趴在地上直叫妈。抗联战士上来下了他的枪,命令道:“不许动!不许出声!”三个团丁被战士们看押起来。 这时候,村中家家户户做好了热饭热菜,招待抗联战士们吃饭。 汪雅臣和牛满山、二牤子在赵大嫂家吃饭,一边吃着饭,一边和赵大嫂谈论着抗日救国,说起话来知道十军缺粮。各户就自动给十军凑粮食。 孔庆禄一家生活特别困难。他家也要送给抗联一些粮食。 汪雅臣拦住,说:“不行不行,孔大叔,你家生活困难。” 孔庆禄拉着汪雅臣的手,说:“汪军长,不怕的,我家不够吃,我能借借挪挪呀。这粮你高低得收下,十军打鬼子,饿着肚子可不行啊!” 周子龙的老爹把家里仅有的一缸小米也送给了十军。全村男女老少,装的装背的背,往一块凑。一位老太太把三包火柴硬塞进牛满山的怀里,说:“孩子,拿着,在山里断火不中啊。” 时间不长,四十几户人家的五里四屯,就为十军筹集起三、四千斤粮。 汪雅臣分派战士对各家各户的粮食进行登记,开写借据。汪雅臣:“父老乡亲们,你们借给十军的粮食,是你们一颗颗抗日报国的心呐。这些粮食,十军在适当的时间要还给乡亲们,请大伙把借据经管好了。” 乡亲们你言我语:“不用还了。你们打鬼子,连命都豁出去了,我们连点粮食也舍不得?” “是呀,别还了。十军多打鬼子,我们就比什么都高兴啊。” 汪雅臣和乡亲们告别。 乡亲们见这批粮食不轻。养马的人家立即回家套来了马爬犁。战士和乡亲们齐动手把粮食往爬犁上装。剩下的粮食,屯里出动二十几个青壮年,连同那两名抓住的团丁,一起背粮往山上送。 军民运粮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屯向九十五顶子山进发。 队伍正往前疾走,突然枪声大作,子弹横飞,运粮队伍遭到伏击。 原来公司屯的自卫团薛团长,借着酒劲领着一帮团丁摇摇摆摆往前走,猛然发现前面军民运粮的队伍浩荡而来。薛团长不敢正面迎击,慌忙领着自卫团窜到小河边上,趴在河坎子下朝运粮队伍射击。 汪雅臣怕群众受伤害,急忙招呼运粮乡亲放下粮食散开隐蔽。众乡亲不同意,呼啦啦背着粮食冒死跑步前进。汪雅臣、牛满山和战士们急忙展开火力掩护,见乡亲们跑远了,这才甩开自卫团撤出战斗。军民把粮食运到了山口,碰上了前来接应的十军部队。 牛满山清点人数,只有一名战士受轻伤,运粮群众安然无恙。 汪雅臣心中甚喜:“乡亲们,谢谢大家!十军一定多打鬼子早一天收复河山,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他接着教育那两个自卫团丁:“放你俩回去,今后不准欺负百姓,不准死心塌地为小鬼子卖命!回去告诉你们团长和自卫团的人,要有民族良心,为抗日救国出力。哪个要是再干坏事,小心他的脑袋!” 两个团丁唯唯应承:“是是,不敢不敢,照汪军长命令办。” 汪雅臣又叮嘱乡亲们回家路上多加小心。乡亲们和汪军长、战士们亲切告别。 部队把粮米运回了九十五顶子山。 第二天下午,山下哨兵把一个老太太送到军部来。哨兵放下了手中的一个包袱,报告:“有一帮日伪军射击追赶这位老太太。这老太太受伤摔倒了爬起来又跑。我们打跑了鬼子和警察,救下了她。这位老太太说她要见汪军长。”报告完,哨兵敬礼退出去了。 军部里的人打量这老太太,见她花白头发蓬头垢面左臂有伤血染衣襟。汪雅臣急忙让二牤子快去找卫生队的人来。 张忠喜问:“大娘,您是那个屯子的?” 别看这老太太身体受伤,精神却蛮好的。她撒眸着屋里的人,说:“长官叫我大娘,我可不敢当呵。要论年岁,我该叫长官一声大哥才对呢。” 众人眼目传神深感奇怪。 张忠喜问:“您都这么多白头发了,我叫您大娘没叫错吧?” 老太太说:“叫错了,我还没有婆家呢,怎么能叫大娘?” 马三强躺在铺上咧嘴憋不住笑,心里话:哦嗬!上这儿来说你没婆家,想找婆家呀?那好办!我们保安连炊事班长徐文才那个半截子老头,我看就挺好。他瞪眼看着老太太,见她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了头,轻“哦”了一声抬起头来说:“我想求求长官,能不能给我弄点水来?” 汪雅臣问:“你想喝水呀?” 老太太说:“我想洗把脸。” 朴成哲拿起草铺旁边的铜盆走出军部,不大一会端回半盆水来,放到老太太身旁,说:“这是凉水。” 老太太很感激:“中呵,谢谢长官。”她说着话抬起右手丝丝拉拉把脑袋上的白头发扯拽下来了,露出了一头乌黑的头发。哎呀,怪不得不能叫大娘,原来这白头发是假的!只见她把白头发放在一边,站起来伸右手撩水洗脸,又搓又蹭好一顿洗。 当她再抬起头来时,倒叫满屋人吃了一大惊。原来竟是一个青春妙龄面容俊美的姑娘。他不只是秀丽出众,仔细端详,简直是陈明丽还阳重生!人不能死而复活,可眼前这位姑娘?哦,八成是陈明丽的双胞胎姐妹吧? 第130章 苦瓜同秧 汪雅臣拿起一条毛巾走过来,当他与姑娘的目光相接的时候,他恍惚看见陈明丽满脸水湿站在了面前。他眼直了,人呆了,情难自主喃喃道:“你…你……”见这姑娘眉眼、鼻子、嘴巴连同身材高矮胖瘦太像陈明丽了。 姑娘嘴上道谢手接过毛巾擦脸。 这时候,李青玉身背药箱,二牤子后随走进来。 一见这姑娘,李青玉一怔,又看了汪雅臣一眼。她放下药箱,给姑娘除去原先包扎的布片,帮姑娘脱去外罩的破衣露出里面干净些的衣裳。姑娘侧背身子,李青玉帮她褪露出左臂,擦拭敷药又重新包扎妥当。李青玉帮姑娘穿好衣服,说:“不要紧,没伤着骨头。”他说着合上药箱,抬起头对王维宇:“参谋长,我看这个姑娘好像一个人。” 王维宇微微点头,问这姑娘:“你大号叫什么?” 姑娘抬眼看着王维宇:“我叫田祥云。不知哪位是汪军长汪大侠?” 王维宇道:“你找他干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这田祥云看定王维宇,问:“您就是汪大侠吧?”她说着冲王维宇扑通跪倒磕头:“汪大侠,你收留我吧,我要跟着你打鬼子,为爹娘报仇!”她说着纷纷滚滚落下泪来。 王维宇急道:“快起来,快起来,有话慢慢说。青玉,快把她拉起来。”李青玉把她搀扶起来坐回铺上。田祥云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流着辛酸的眼泪把满腹冤屈倾倒出来。 田祥云家住五常县城。父亲是个安分守己的小买卖人。开着一个小杂货铺子,勉强维持一家人生活。田祥云是独生女,父母爱如珍宝。父亲拿她当儿子看待,从小就在家中教她读书识字。及至渐大,田祥云帮父亲料理店务,帮母亲缝连针线。父母立意要为女儿挑选一个忠厚能干的如意郎君。虽有多人上门提亲说媒,但不是这样不足或是那样不妥终未成就。 不料有一日在街面上被五常县警察署长撞见。这局长一见田祥云如苍蝇见血,立马托人保媒,要娶田祥云做小。媒人许下厚重的聘礼,如何进门就当家,局长如何帮老岳父扩大门面挣大钱等等,说了个天花乱坠。 田家人不愿意——这警察署长不是正经人,抽大烟耍大钱嫖娼妓,借日本人的势力为非作歹。嫁给他,岂不是掉进了火坑? 这警察署长见托媒不成恼羞成怒,指派一帮警察天天上门来混骂搅闹逼婚。忽一日,几个警察闯进门来,把田祥云的老爹上绳捆绑起来押到警察署里。硬说田家私通抗联,将田祥云的老爹严刑拷打。 田家母女慌了手脚,又没有混官事有势力的亲朋故友。娘俩到警察署求告,警察放出话来,答应亲事,万事大吉。娘俩愁苦进退两难。 第三天头午,警察局来人传话,叫田家去人收尸。 娘俩惶急奔到监房一看,惨死的老爹浑身成了血葫芦。衙门口朝南开,没钱没势别进来。穷百姓斗不过警察署长。街坊邻居帮助埋葬了老爹。老娘气激怒火攻心,得病救治无效拉着女儿的手辞世而去。 遭灭门横祸,田祥云料想不远走高飞是没好了。仇要报!冤要伸!报仇伸冤除非找抗联。 田祥云心一横,化了装逃出了五常街。 警察署长撒开人马抓她。她躲闪着打听道路奔东南山里,不想坎坷奔波,来到九十五顶子山下又遇上了日伪军。多亏抗联搭救死中得活。 众人听后悲叹不已同情田祥云的不幸遭遇,憎恨黑暗的世道。王维宇指着汪雅臣:“祥云呐,他就是你要找的汪军长。” 田祥云又过来给汪雅臣磕头。 汪雅臣止住她说:“抗日队伍不兴这个,你参加抗日,我们欢迎。” 李青玉扶起田祥云,问:“祥云,你今年多大了?” 田祥云答:“我属小龙的,二十一。” 李青玉又说:“你模样长的像一个人。” 田祥云问:“哦,像谁呀?” 王维宇:“青玉说你长的像我们十军的一位女英雄,她叫陈明丽,是我们汪军长没过门的媳妇。” 田祥云说:“我可不敢和英雄比。我愿意慢慢学,跟汪大侠打鬼子。” 汪雅臣纠正道:“祥云,往后不兴叫大侠,啊。” 田祥云看定汪雅臣问:“那叫什么?” “你就叫俺汪雅臣吧。”汪雅臣又吩咐二牤子:“你领她到妇女排去,让史排长安排一下。” 二牤子答应着对田祥云说:“走吧。” 田祥云正要走,又回过头来,像陈明丽一样的一双杏核眼睛亮亮的看着汪雅臣,问:“不给我枪啊?我要打鬼子报仇!” 汪雅臣说:“不急,等你养好伤,就发给你枪,咱们一块儿打鬼子。” 王维宇看着田祥云走远的背影:“她要是能像陈明丽那样儿,咱十军就又多了一员大将。” 十军缺粮,李洪达高彩霞发动上、下金马屯和向阳山等村屯的群众,凑集了一批粮食。又串联起三、四十人肩扛马驮运至九十五顶子山。 汪雅臣亲率部队下山迎接。送走了运粮的乡亲,汪雅臣与李宏达、高彩霞在山坡树林中亲切交谈。地方上的工作初见眉目,百姓的抗日热情高涨,已慎重选拔几个表现突出的作为入党积极分子进行重点培养。争取伪政权人员也有成效,但向阳山自卫团韦团长这个人很滑。这次向阳山的支军粮食在起运时,被韦团长的团丁扣住没收了。 汪雅臣思忖片刻,说:“这样办行不行?俺去向阳山一趟,会会这个韦团长,尽量把他争取过来;实在争取不过来,那就把这块绊脚的石头踢一边去!” 李宏达认为这样办甚好。 这几个人分开的时候多,在一起的时候少,商量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临别,高彩霞托汪军长代她问候妇女排的姐妹们和十军其他战友们好。汪雅臣点头答应。两下里才分手。 第二天起大早,汪雅臣和二牤子收拾衣装,带了匣枪扮作上街赶集的村农悄悄下山。两人上路扯开脚步奔向向阳山。二牤子出落的虎实壮健。汪雅臣大步流星一步也落不下他。 汪雅臣犹喜二牤子的机灵劲,扭头看看二牤子心里甜甜的笑。 二牤子问:“军长哥,你笑啥呀?” 第131章 争取韦团 汪雅臣微笑:“俺是笑你呢。” 二牤子把自身上下看了看,问:“没啥出眼的地方吧?” “嗯。”汪雅臣说:“二牤子,你还记得吧?咱俩头一回见面,你才这么高哇。”他伸手比划一下,又说:“你看看,咱们一眨巴眼睛,你一窜长成个大小伙子了。” 二牤子心里高兴:“真的。咱俩刚见面那时候,你把野猪精给打住了。眨巴眨巴眼睛,你成了大伙敬你、鬼子汉奸怕你的军长了,你说快不快?” 汪雅臣微笑着点头。 二牤子又说:“往前看吧,觉得挺慢的,往后看呢,可真快。军长,咱们打小鬼子也是这么个理。往前看,寻思哪天能把小鬼子打跑呢?到时候咱一眨巴眼睛,嘿!把小鬼子打跑啦!” “嗯,是这么个理。”汪雅臣说:“二牤子,你明个下连队锻练锻练吧。” “行。只要是打鬼子,干那样都行。要让我自己挑哇,还是给哥当警卫员,像今个这样,跟着你执行特殊任务,多来劲呀。” 两个人健步如飞,傍晌午时分来到向阳山。 日伪岗哨端枪瞪眼检查。 两人出示良民证坦然通过哨卡。 大街上鬼子巡逻队耀武扬威迎面走来。 两人大模大样来到自卫团部。 门口一个自卫团丁抱着大枪,坐在门旁眯着眼睛晒太阳似睡非睡。 二牤子上前用脚碰碰他,问:“你们团长呢?” 团丁睁开眼睛见是两个庄稼人,心里不耐烦刚要把眼皮耷拉下来,又“腾”地站起来了。他想起来了认出了来人,这大高个子是汪雅臣!他急忙哈腰露出笑脸:“哎哟,汪军长,什么风把您刮来了,快请吧,我们团长在屋里睡觉呢。” 两人头前走,团丁后随走进团部。 团部炕上,韦团长睡的贼香。他拿着晚上当白天过。昨晚上查完夜又接着耍钱、喝酒,鸡叫了才爬上炕醉马哈的开睡,直到现在大梦未醒。 汪雅臣上前扒拉扒拉他脑袋:“喂,韦团长,起来吧。” “谁呀?”韦团长懒洋洋地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他“呼”地爬叉起来把眼睛瞪成了鸡蛋:“啊哟哟,汪军长大驾光临,快请坐,请坐。”他嘴上说着话,偎蹭到炕沿边上,伸着脚丫子找着鞋,趿拉着鞋站起来。 汪雅臣坐到了炕沿上,说:“韦团长,你胆子是真不小哇。” 这韦团长中流个头,塌鼻梁子越发显的眼睛大,薄嘴唇上两撇小黑胡子。他点头哈腰眼睛不离汪雅臣:“汪军长,您这话小弟可是不敢当啊。” 汪雅臣道:“不敢当?你怎么敢截俺的军粮呢?!” 韦团长紧卡巴眼睛:“哦,我想起来了,前天是扣下来一批粮食,可不知道是十军的军粮啊。要是知道,再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哪。对不住了。汪军长,这粮食我一粒不少,明个给你送山上去。都是他妈的日本人的命令,粮食咸盐和火种,不准进山。” 汪雅臣态度缓和:“俺劝你打这往后,日本人的话你得明听暗不听,多为抗日出力。对拥护抗日的朋友,俺们十军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枪毙清天向的时候,你就是团丁了吧?你知道,对那些欺压百姓铁了心当汉奸的,十军从来绝不客气!” 韦团长说:“汪军长,你放心,今后十军的事,就是我的事。您有事尽管吩咐。我往后有什么难处,也找您帮忙。” 汪雅臣:“好,这就对了嘛。哎,韦团长,俺有个事求你帮忙。” 韦团长:“您请说。” “俺们匣枪子弹不足了。你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韦团长挺痛快:“行,我找找门道,整到手就马溜地给您送去。” 门口望风的团丁急步闯进门来报告:“日本人来了。” 韦团长的脸顿时吓的蜡渣黄。 汪雅臣毫无惧色:“怕什么?俺在这儿呢,你去迎接。” 二牤子急忙闪身站到南窗台边上,顺着破窗户朝院里张望,回身朝汪雅臣伸出三个手指头比划一下。汪雅臣坐在炕里掏出荷包拿起烟袋抽烟。韦团长刚走到屋门口,两个鬼子一个翻译往屋进。他急忙闪身让路:“太君,请。” 鬼子小个子守备队长,手扶军刀身背短枪挺胸走在头前。 一个白脸翻译紧跟身后。最后边是一个背着步枪的鬼子进屋来,小白脸翻译打量汪雅臣和二牤子,说:“韦团长,这两个人,我怎么不认识呢?” 韦团长让坐:“呵,这是我表弟,他要娶媳妇了,来找我,让我帮他张罗俩钱。” 汪雅臣往炕沿边挪挪,点点头。 鬼子守备队长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白脸翻译说:“韦团长,繁士队长说了,你昨个送的鸡,香是挺香,就是有点——” 韦团长脸上挂着笑,心里头“咚咚”打鼓,生怕两下里动手打起来,嘴上说:“香好哇,开河的鱼,下蛋的鸡嘛。” 小白脸说:“繁士队长说谢你,还说那鸡呀,就是有点瘦。” 韦团长为难的说:“这老百姓没有好粮食喂鸡,那鸡能不瘦吗?” 繁士队长与白脸翻译咕噜了几句。 翻译问:“韦团长,队长问你,是大日本皇军来了,你们的鸡瘦了吗?” 韦团长冲繁士紧忙摇头摆划手:“不不,皇军来了,老百姓的鸡胖了。早先,百姓的鸡竟是骨头骨头的干活。” 小白脸把韦团长的话翻译给繁士。 繁士咧嘴笑了笑,又咕噜起来。 小白脸说:“韦团长,繁士队长要检查自卫团的武器保养情况。哎,你们的团丁呢?” 韦团长说:“昨晚上查了一宿夜,我让弟兄们回家睡一会儿,今晚上好有精神啊。” 白脸翻译与繁士又咕噜几句,说:“繁士太君命令,从明天起,自卫团集中训练五天,一个人也不许少,韦团长,你马上准备吧。” 韦团长张嘴“哈——哈——啊——哧——”嘴中唾沫星子猛地激射而出喷了翻译满脸——方才睡觉受风寒感冒了。 第132章 喜结连理 小白脸翻译大恼火,大瞪眼龇牙咧嘴。 繁士咧嘴哈哈大笑着起身离去。 小白脸掏出手帕抹着脸,瞪眼手指头恶狠狠地戳点韦团长的脑袋。 韦团长连连打躬作揖赔礼。 小白脸嘟哝着转身随繁士走了。 韦团长直送到大门口方才返回屋来。 二牤子笑说:“韦团长,你那嘴要是机关枪就好了,全把他们打趴下了。”韦团长也笑。 三人又密议了一会,汪雅臣告辞。 韦团长执意留二人吃饭。 汪雅臣说还有要务,容日后再领盛情。 韦团长亲自把两人送至村口分别。 回山的路上,有一辆牛车在往地里送粪,近处无人。二牤子说:“军长,方才我手心都刺挠出汗来了,真想叭叭一枪一个,那多利亮!” 汪雅臣微笑说:“俺看你急的够呛。你说说,咱们是打对呢还是不打对?” “咱们打他们三个,那是手拿把拤。打完了呢?就暴露了。粮食子弹就不好办了,咱俩往村外冲,弄不好得吃亏。这不就捡了芝麻扔了西瓜吗?” 汪雅臣点头:“对呀,咱们打鬼子,混打乱砸巴不行,得能刚能柔哇。” 二牤子问:“什么叫能刚能柔哇?” 汪雅臣:“刚啊,就是把那那座山压你脑袋上,也不弯腰低头。” 二忙子:“哦,刚就是硬气。咱们抗日,小鬼子再歹毒,咱们也不投降,跟他干到底。这就是刚,对吧?” 汪雅臣点头。 二牤子又问:“那,什么是柔呢?” 汪雅臣:“为了长远,不冒失胡整。今个的让步,是为了明个更大的胜利。咱就得像这山泉流水。你看看,山冈子拦挡树林子堵,可它绕着弯哗哗啦啦一个劲地往前奔大海。” 二牤子说:“我明白了,咱们今天不开枪,就是柔了。” “嗯,很对。”汪雅臣微笑点头。 二牤子眉飞色舞,脸蛋上显出两个酒窝儿:“今个又学了一手——能刚能柔。” 汪雅臣道:“这里头学问大着呢,人活一辈子,要是能真正做到这四个字,那就是圣贤了。” 两人贪黑回到了山上。过了些日子,韦团长果然把粮食和子弹送上山来了。去年十军的生产自救起了大作用。军部会议决议:留一部分兵力警戒,主力抢农时扩大生产,汪雅臣、王维宇、张忠喜、朴成哲下到各团,和战士们一起种地。 鬼子封锁围困的九十五顶子山根据地,呈现出一片生机。地阳上升树木抽芽争荣。林中布谷鸟鸣叫声声催啼。沟谷山溪清亮潺湲。地里猫耳菜绽花金黄。汪雅臣和保安连的战士们,清除地里的庄稼秆棵烧掉荒草露出黑油油的沃土,起拢播种。工具不够用,就采取歇人不歇工具的方法轮班大干。 史小媛妇女排的姐妹向男排挑战,看谁进度快质量好,两下里竞赛干得热火朝天。 田祥云伤已大好,她对汪雅臣说:“军长,我不能待着吃闲饭。不能干重的,也能干轻活呀。我上山干什么来了?我要为打鬼子出力!” 汪雅臣:“你的伤全好了吗?” 田祥云摇动手臂:“你看,好了。” 汪雅臣:“好哇,明天就给你安排任务。” 换班了,二牤子接过汪雅臣手中的镐头,挥镐打头干起来。田祥云跟在后边点种埋坑。换下来的战士们不肯休息,三三两两的走向山坡采野菜。汪雅臣喊住史小媛:“来,歇一会儿吧。” 史小媛走过来,两人对面坐下来。汪雅臣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明天请李大夫给你看看。” “没有哇,不用,我挺好的。”史小媛看了汪雅臣一眼,微低了头。 汪雅臣说:“你肩头担子不轻呵,你得悠着点,别累趴架啊。” 史小媛说:“你不是更累吗?想起牺牲了的战友,想想被鬼子杀害的乡亲们,就恨不得一个人顶两个、顶三个……” 汪雅臣深有同感:“是呀,十军的天,就是像你这样的同志们在顶着呵。” 地里传来了田祥云、二牤子和战士们的说笑声。史小媛朝地里望了一眼,回过头来看着汪雅臣说:“军长,田祥云在我们排表现很好。她昨天向我请求入党,我鼓励她,要求他好好干。” 汪雅臣说:“对,先对她培养考验一些日子再说。你对她多帮助指导点。” “嗯。”史小媛看定汪雅臣,微笑着说:“我喜欢她,盼望她在你身边让你高兴,把你想念明丽姐的心思挪过来,那多好哇。” 汪雅臣轻轻摇头:“你寻思啥呢?她长得像明丽,可她不是明丽呵。你可不能有思想负担啊。” 王维宇和汪雅臣商议,曹双全自沙河子参军以来,表现非常突出。曹双全和李明珠小时候是一个屯子长大。曹双全搬家后两人失掉了联系,分手这些年互相牵挂。屯子里保长相中了李明珠,要娶她当儿媳妇。李明珠心里有个曹双全,你彩礼再多也不嫁。 这保长有财有势,强行逼迫,李明珠父母无计可施。李明珠没有活路了,就毅然投奔九十五顶子山,参军打鬼子。没料到,他和曹双全殊途同归,成了战友。 因此,十军给两个有情人举行婚礼。 从养猪场调来几头猪,杀猪办喜宴全军会餐。同时,安排嫁衣、洞房以及诸般事务。 李文智和王维宇书写喜联;马三强和范子义张罗杀猪;李清玉、周苓子、柳燕春负责安排新房、新婚被褥和打扮新娘子。全山热热闹闹张罗起来。 曹双全和李明珠得遂心愿,非常欢喜。 王维宇是知客,婚礼一项项有序进行,战友们欢歌热舞祝贺喜结良缘。 日落天晚,曹双全和李明珠携手并肩入了洞房,点起红堂堂蜡烛。两人坐在热炕上手握着手儿,四目热火脸飞红霞正要缠绵说知心话儿,忽听门口有细碎动静。两人眼目会意点头。 李明珠朝曹双全挤耸柳眉:“双全啊,你团那帮弟兄能不能来闹洞房?” 曹双全红脸大汉:“不能!我下话了,他们敢来得瑟,看我不狠克他!” 李明珠:“别的,带兵你是曹团长,结婚你就是马三哥了,别克人家,啊。” 曹双全亮着眼睛看新娘:“不克?那就不克!” 李明珠笑道:“我得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咱俩好说知心话儿。” 她说着松开手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门闩往外看。 一伙子人急急悄悄躲向了暗处。 李明珠:“真消停,他们真没来呀。” 第133章 堵截火车 她虚掩上门回到曹双全身边坐下。 曹双全:“明珠,现在屯里结婚,有闹洞房的吗?” 李明珠:“有是有,没有早先那么热闹。” 曹双全:“兵荒马乱的,咱俩能携手,真不容易呀。” 李明珠点头:“是呀,我在屯里,没有活路了,才冒险上山来了,今天咱俩能随心如愿,就觉得是在做梦一样。” 曹双全点点头,他听到洞房门被挤碰的声音:“咱俩谁先亲谁呢?” 李明珠的忽地红霞满脸:“要不…你…先…亲…我吧,我听说,男的先亲…生…生…小子。” 曹双全:“那…你先亲我呢?就生丫头了?” 李明珠点点头。 “要是新郎新娘,”曹双全猛地拍掌:“嘭!不先不后一块亲呢?” 李明珠红头涨脸笑起来:“你那是打雷呢。一块亲就生一对双,一个丫头一个小子。” 曹双全:“真的?咱俩怎么亲呢?要不咱俩就一块亲?” 李明珠低声:“中。” 洞房门外,前面的对着门缝想看清楚,后边的被挡着看不见,就往前挤。 两人拉架子刚要接吻,哗啦门被撞开,他们一帮子前边的看后边的往前拥挤噗嚓闪跌在门里门外。 李明珠笑着把桌子上的水碗抄起来了,兜头泼将下去:“好淘气家伙,让你们偷偷摸摸!” 这帮人紧急抓挠爬叉起来,你喊我笑嘻嘻哈哈逃去。 李明珠哈哈大笑呼喊:“够不够喝呀?再来一碗啊!” 当地农谚“小满雀来全”。时过小满各种候鸟又回归山区,婉转鸣唱令人心旷神怡。 抗联十军像灵俊的鸟儿一样,活跃在山林中。侦察员回山报告:鬼子奔四合川修的森林小火车道,已经修到了沙河子地界。鬼子戒备森严,在修筑工地周边的山头路口都有日伪军严密把守。 听完了汇报,张忠喜说:“小鬼子眼馋咱们的木材呢,想把咱关东山的宝贝往他们东洋三岛倒腾。” 马三强说:“哼,他倒腾,打他个囚攮的!” 汪雅臣接上说:“对,必须狠克!咱们合计合计怎么个克法。” “呜——!”小鬼子自山河屯驶来的运输钢轨等物资的小火车,喷烟吐雾呼隆隆自西向东窜奔而来。猛然间小火车头空转瞎挠栽歪放扁死蛇似的哼哧不动了。 原来罗大川和周大牤子两个团,在小火车道上做了手脚。战士们卸去了道钉、抽去了枕木把铁轨虚应在那里,又进行了伪装离老远根本看不出来。小火车到这就脱轨掉道了,押车的十几个鬼子慌乱往车下跳。隐蔽在铁路两侧的抗联战士发起攻击。 鬼子开枪还击,六、七个鬼子扔下死伤的鬼子和小火车,像兔子似的往建筑工地方向逃跑。 罗大川和战士们追击。周大牤子率战士们急速搬运小火车上的粮食、炸药等物资。 鬼子修筑工地西侧山头上的岗哨发现枪战,慌忙报告小火车遭劫。工地上的鬼子大怒,火急集合起一百多鬼子和一百多伪军、警察,跑步朝西来援救。漏网的几个押车的鬼子奔逃之间,看见前头来了救兵,收束惶惶惊魂,卧倒向追击的抗联射击。 罗大川见来增援的鬼子十分凶猛,指挥战士们且战且退。 日伪军疯狂追赶。 罗大川团退上了一道山岗。 鬼子们狼哇哇扑到,射击着向山上冲锋。 战士们不退了,占了地势亮开架猛劲打! 日伪军嘀哩咕噜退下山去。 一个冲锋没攻上去,鬼子火冒三丈,重新调动兵分三路,正面佯攻,另两路左右迂回包抄。敌变我变,罗大川亦三路分兵,截住日伪军拼杀。 就在周大牤子抢运物资,罗大川团和日伪军撕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刻,汪雅臣、张忠喜率十军主力从南北两个方向,突然袭击工地上的鬼子。鬼子的大队人马已往西增援去了,工地上只有十几个鬼子与一部分警察和几个施工技术人员在弹压、监督工人干活。突遭打击,慌忙挣扎抵抗,哪里支撑得住?战士们猛冲而上,将顽抗者击毙。工地上有一百多名民工,有的拿起工具投入了战斗,也有的趁乱逃散。抗联战士们打扫战场,搬运缴获的物资。 有二十余名工人围着汪雅臣要求参加抗联;得到批准,踊跃加入了搬运的队伍。十军将枕木等粗重之物连同工棚付之一炬。 正在攻山的日伪军忽听工地方向传来枪声,方知老窝被端中了抗联的调虎离山之计,懊悔不及,慌令退兵速回工地。已腾出手来的周大牤子和罗大川的两个团一齐发起反冲锋,杀得日伪军屁滚尿流弃尸遍地鼠窜逃跑。败退下来的日伪军逃回工地一看,只见烟火腾空,抗联没了踪影,只得望烟悲嚎。 及至沙河子等地日伪军闻讯慌张来救,工地上余烟袅袅,周围群山叠翠,追之晚矣。 十军奇袭小火车道,呛了小鬼子的肺管子。日伪军当局大为惊怒。师团长岩越遭到日本关东军司令长官的痛责:“当前帝国雄师横扫支那,节节胜利大踏步推进,正准备攻占武汉,急需兵力支援。而你们却陷在山旮旯里拔不出腿来!小火车道遭袭,不仅损兵折将,连施工设计人员也丧失了,大辱帝国军威!限令你部至迟于年未全部剿灭抗联十军!否则,提头来见!……” 十军主力欢欣鼓舞凯旋还山。汪雅臣、王维宇、张忠喜到卫生队看望负伤的战士。三人返回军部的路上,迎面碰上了在山留守莳弄庄稼的妇女排战士,史小媛等姐妹们为打了胜仗喜气洋洋,围着军领导七嘴八舌: “再有战斗任务,我们妇女排也参加!” “军长,参谋长,你们军首长是不是小看我们妇女排啊?” 汪雅臣说:“冤枉啊,谁小看妇女排,俺还不答应呢。” 王维宇接上:“你们的任务同样光荣!妇女排个个都是好样的,任务完成的好,军部打算在全军表扬你们,号召全军向你们学习呢。” 姐妹们欢呼着拍巴掌蹦跳着离去。 史小媛和田祥云没走。 田祥云不高兴:“军长,你答应咱们一起打鬼子,有战斗任务咋不让我参加?” 第134章 云禄叛变 汪雅臣微笑:“你伤刚好,再说这生产粮食也是为了打鬼子嘛。” 田祥云热泪盈眶:“我要亲手杀鬼子,为爹妈报仇!” 汪雅臣安慰,说:“好吧,往后有战斗任务,让你参加。你的军事技术练的怎么样了?” 史小媛说:“田祥云射击、投弹、刺杀都进步得很快。” 王维宇说:“好,平时多出点汗练好本事,上战场才能多杀敌呵。” “是!”田祥云敬礼,然后快步追赶姐妹们去了。 汪雅臣对史小媛说:“咱们各团的卫生员,在反‘讨伐’的战斗中牺牲了几个,柳燕春又怀孕临产了。现在卫生队缺人手。和李青玉同志合计了一下,打算在你们妇女排挑选几个战士,先到卫生队学习一些日子,再补充到团里去。征求你的意见。” 史小媛说:“我看田祥云就行,她还有文化,学起来准快。” 汪雅臣点头:“中,你挑四、五个,让她们明天到卫生队报到。” 这天半夜,柳燕春产下一个大胖小子。有李青玉照料,母子平安。众人大喜,马三强当爹了,乐得嗬嗬笑,请汪雅臣和王维宇给孩子起名。 王维宇琢磨着:“咱们不是日夜盼望着打跑小鬼子,收复中华河山吗?这孩子叫天飞,咋样儿?” 汪雅臣赞成:“马天飞,好名字,这名字响亮!” 周顺把周婶早攒的鸡蛋,送上山来给柳燕春补养身子。 柳燕春的父母也悄悄地上山来欢喜探望,给小外孙带来几套小衣裳和许多礼物。 七月初,省委交通员来到了山上。从上次省委来信到现在,有一年光景了,今日相见分外亲切。 张忠喜急忙给老吕让座。 汪雅臣递上烟荷包:“你尝尝,这是咱们自己种的黄烟,好抽有劲。” 老吕接过烟荷包,抽烟。 王维宇说:“小鬼子想把咱们围住,咱们呢,自己动手种粮、种烟,就是跟他们对着干!” 老吕称赞:“嗯,这是个好办法,听说毛主席在延安,也搞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呢。” 张忠喜道:“小鬼子有千条妙计,咱给他来个一定之规。” 老吕拿烟袋点划着:“对,抗日救国不当亡国奴!” 众人欢笑起来。田祥云背着药箱走进来,放下药箱看王维宇的腿。老吕问:“参谋长负伤了?” 王维宇笑说:“这些年在枪子里咕碌,枪子不稀罕搭嘎我。这好模好样的,腿上长了个疮。” 老吕说着话把自己的皮烟口袋的碎烟倒了,把烟口袋翻过来,折开假里子掏出一个小纸卷递给了汪雅臣。 汪雅臣接过纸卷。仔细地展开来看了,喜形于色:“好,好哇。”说着走过来把信递给王维宇。 王维宇接过来,看那信上写的是: 汪、王、齐: 你们在艰难困苦的条件下,英勇歼敌战果辉煌,有力的配合了全国抗战。为了粉碎日本侵略者扼杀我东北抗日联军的阴谋,迎接全国抗日新高潮的到来,省委和二路军总部决议:四、五两军并肩西征,望你部接应。会师后共创新局面。 吉东省委 二路军总部 年 月 日 王维宇看完,面露喜色把信递给了张忠喜,兴奋:“四、五军来了,咱们就能联手大干了!” 张忠喜、王维宇、汪雅臣都很高兴。 二牤子端来了饭菜。 老吕开始吃饭。 田祥云给王维宇治疮,动作又轻又细,好像那疮长在自己身上。她一遍一遍地用湿树叶把浓血擦拭干净,又把草药捣得糜糜糊糊的,轻轻地敷在疮口上,再用布包扎起来——十军药品奇缺,参照李文智想出的法子,就地取材,利用黄柏、五味子、川贝、串地龙、土黄连等,或熬水清洗伤创,或外敷,或煎汤内服,治伤去病甚有功效。 十军立即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研究布置接应。鉴于老吕来时,四、五军已开始西征,计算日期这时正在征途上。会议决定:立即着手准备,明天出师接应远征军。 汪雅臣、张忠喜打算把王维宇留在山上。王维宇执意不肯:“长这么个小疮小疖子的,不碍事。” “不行!”汪雅臣态度坚决:“你腿肿这样,这行军打仗的,不把你造完了吗?” “嗨,”王维宇说:“雅臣,咱们这儿要会师,小鬼子能消停?说不定还要打大仗恶仗呢。你让我留在山上,我能待得住吗?这小毛病算个啥呀?古人尽忠报国马革裹尸。咱共产党员打鬼子还让个小疮难住了?你放心吧,我不影响部队。我和部队一起行动,着紧着忙能帮你拿拿主意不是?” 张忠喜说:“那,你骑马吧。” 王维宇说:“不用,我柱根棍子一样走。咱们骡马不多了。去年冬天反‘讨伐’战斗中损失了一批,部队断粮又杀了一批。现在剩的这几匹还要驮炮、驮粮食弹药。我怎么能骑马呢?” 汪雅臣说:“两条道,你挑吧。一是留在山上,二是骑我的马,别的再想办法。” 王维宇无可奈何:“好好,依你,我骑马。” 十军留魏永江带十二团留守根据地;张忠喜一团为前部先锋,罗大川二团为后卫。为了不让敌人掌握我军动向,主力没有从冲河附近往北,而是下山穿过封锁线先朝西再转北。傍晚来到康家店南山,部队夜宿密林中。 齐云禄身边的警卫员李友明,睡得呼呼的。可齐云禄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再三思虑,现在是消灭十军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啊!他悄悄爬起来绕开了岗哨,钻进了树林撒丫子直往山外跑。 他呼哧带喘慌慌张张出了山,奔近了蔡家街屯子。 屯中传出狗吠。他休息了一下,听狗吠静寂了,这才悄悄地走进屯中撒眸,找到一户养马的人家。 他翻障子进院,脚刚一沾地,一条大狗窜了过来。 齐云禄掏出枪,砰地一枪将狗打倒。他顾不得那狗在地上哀嚎,扑上槽头解马的缰绳。 屋里有人喝问:“什么人?!” 齐云禄不管不答,牵着马大步往院外走。 主人遭遇了盗马贼,从窗户递出洋炮筒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咣地就是一炮。 第135章 维宇牺牲 这一炮轰走了齐云禄的真魂,险险被打中吓得浑身抖颤。他慌忙拽开了大门上了大街骑上无鞍马,寻路直奔小山子。他奔波多时来到了小山子,一见岗哨就说他是岩越师团长亲自安排到十军的卧底,命令岗哨立即领他去见小山子的日本最高长官。 住小山子的警备队长是一个日军大尉,会见了齐云禄。 齐云禄立即将抗联十军主力,将通过小山子一带到珠河去接应抗联四、五军,这是消灭抗联十军的最佳时机。 日军大尉向冲河的横山大佐报告,横山又向岩越报告。 岩越闻报大喜,立即命令住北线的伊藤部队立即乘车赶奔小山子参战,又调集驻守五常、珠河、苇河、舒兰等地的日伪军火速向小山子靠拢,倘若延误军机军法从事! 各地日伪军连夜乘坐汽车、马车迅速行动起来。 岩越也坐汽车夜里来到小山子亲自坐阵催督指挥。 第二天起大早,十军部队早饭后整装待发。 李友明来报告:“报告军长,齐副军长今早上起来,就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我多处寻找,也没找到。” 汪雅臣和王维宇商议:齐云禄的思想一直不稳定,现在情况异常,如果延期接应,恐四、五军蒙受损失。考虑再三,命令部队注意隐蔽前进,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部队这才出发向北偏东进发。 山雾缭绕晨露浓重,鸟儿在枝头叽啾鸣叫。 军部和保安连紧随先锋一团出发。队伍脚步欻欻翻过凤山之脊攀越龙山之背,经小常堡屯东的丘陵密林朝东北方向奔珠河县进发。 火红的太阳升起来,露水还没有消退。忽然空中传来嗡嗡的飞机声。部队立即隐蔽防空。一会儿,天空出现了一架鬼子的飞机,机身低空恨不得擦着树梢朝东飞过去了。部队继续前进。过不一袋烟工夫飞机又嗡嗡地旋回来了。部队又隐蔽起来。战士们在林中折来树枝编拧成帽圈戴在头上。随军部一起行动的田祥云,编了一个帽圈 给汪雅臣戴在头上。二牤子给王参谋长编了一个。 飞机飞走了,部队接着前行,刚过三家子屯敌机又嗡嗡地飞来了。部队紧急隐蔽,战士们恨骂这鬼东西。敌机盘旋了几圈飞走了。队伍像一条时隐时现的长龙,在山林丘陵间向北蜿蜒。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地上没有一丝风。太阳火辣辣地向天中移动,闷热燥人。战士们挥汗前进,队伍进入了山中盆地。这盆地里时见塔头草甸,树木时稀时密断断续续。汪雅臣紧急传令:“快速前进!” 部队跑步向前,争取尽快穿过这边平川,以免敌机再来时暴露目标。 “咕咕咕……”“嘎嘎嘎……”“轰!轰!……”盆地四周骤然响起急促的枪炮声。 十军主力突遭袭击,行进的队伍哗啦散开,战士们利用地形地物开火还击。一发炮弹在身边爆炸,气浪把汪雅臣冲倒。 他爬起来一看,大白马倒在血泊中嘶吟;王维宇躺在地上不动弹。汪雅臣扑过来抱起王维宇的上身,见他身上数处受伤血往外涌:“参谋长!大哥啊!田祥云快来!……” 张忠喜、朴成哲、史小媛先后急奔过来。二牤子半拉脸和脖子血红耳朵被弹片擦去一块,也抢上来呼叫。田祥云从后边跑了上来。 几个人见王维宇伤势沉重,眼泪哗地下来了。是战友的呼唤?是枪炮的震响?还是心事未了?王维宇睁开了失神的眼睛:“哭啥…快…突围……”他的一只手攥着汪雅臣的手:“部队…要…清除…奸…细……”“奸细”两个字音已是极微弱,微弱的几乎叫人听不清,嘴唇已不动声音消失,那双睿智和善的眼睛似闭而未闭。 “大哥!”汪雅臣、张忠喜等人抱着摇撼着喊叫着,陷入极度的悲恸之中,脑筋迷晕一片空白。 马三强和范子义紧急架起炮来。 东山岗上,一辆鬼子的坦克撤去了伪装的树枝,闪露出身影向这里发炮。 “轰!”又一发炮弹在近处爆炸。 马三强和范子义一起发炮,两发炮弹同时在坦克身上爆炸,坦克瘫了哑巴了。 牛满山手提匣枪弓身飞奔过来,闯进了汪雅臣的意识。 汪雅臣从泪光中醒转过来。战士们正在阻击敌人,地形极为不利。他从枪炮声中分辨出西北一带火力较弱,向等候在身边的张忠喜、牛满山命令:“向西北突围!” 张忠喜、牛满山答应一声转身奔去,史小媛带妇女排紧跟而上。汪雅臣瞪视着朴成哲下令:“快!命令后卫团掩护,各团向西北冲!” “是!”朴成哲答应着飞跑向后传令。 张忠喜率领战士们射击着在草甸、树丛之间穿越冲向西北。 汪雅臣问二牤子:“你怎么样?” 二牤子哽咽着:“我…没事。” “好,你和田祥云带上参谋长突围!”汪雅臣和田祥云帮助二牤子背起王维宇,随战友们朝西北冲击。后续各团战士射击着猛冲。 敌炮在轰击,敌人的轻重机枪像刮风一样,分不出点来呼呼响。东面的鬼子呀呀怪嚎着猛扑过来。 汪雅臣亮出双枪将冲近的鬼子连连撩倒。 “军长,你负伤了!”田祥云跑过来,下手要给他包扎。 汪雅臣这才觉得大腿处行动不得力。他伸胳膊一搡田祥云,吼:“快突围!” 田祥云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她头一回看到汪雅臣竟是这样浑身火星威严瘆人,不敢再坚持背起药箱追赶二牤子去了。 张忠喜的先锋团和牛满山的保安连向西北山岗冲锋。 树林中闪出了前来联络的朱长根。邓旅昨晚上奉令连夜北调,傍晌午又来到小山子东南上这山地埋伏。眼见邓旅在西面,北、东、南三大面群群队队清一色的都是鬼子。这分明是打大仗的架势,必与十军有关。 朱长根焦灼万分正想设法通知十军远避。不料日伪军刚进入阵地,十军就上来了。他这才不顾一切抢上来。两下里一见面朱长根急道:“快冲!前面有弟兄接应!” 第136章 浴血死战 先锋一团和保安连朝西北冈猛冲上来。 这时候,西面邓旅阵地上轻重机枪“咕咕嘎嘎”猛烈射击、小钢炮“隆隆”雷响。自然枪炮受人所控,装腔作势而已。西北冈是警察和自卫团联防的阵地,见十军冲来,几挺机枪扫射、步枪“砰叭”开火。西北冈警察与邓旅的结合部位,朱长根联结的一帮弟兄,隐身树后朝警察、自卫团的机枪甩去了手榴弹,炸哑了机枪。抗联战士潮涌上来。没死的警察、团丁奔窜逃命。 岩越百密一疏,他万没有想到,十军被围后竟敢朝小山子方向突围! 张忠喜、牛满山、刘万有和战士们展开火力痛击蜂涌上来的鬼子,巩固住突破口掩护主力突围。 张忠喜、二牤子、田祥云和各团先后冲突上岗来。汪雅臣射击着一瘸一拐往岗上奔。田祥云冲上来扶他上了岗脊,把汪雅臣扶坐在地上动手为他处置伤口。汪雅臣半躺着急招张忠喜,说:“罗团朝西北的退路已被截断了。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你带大牤子、谢丰三个团从西面把罗团接出来,越快越好!” 张忠喜招呼一声带上三个团向南急奔而去。 这时候,史小媛和彭二丫手急马溜地快,砍削树枝扎成了两副担架。一副抬王参谋长,一副要抬汪雅臣。汪雅臣不坐担架,命令:“快撤!” “军长,你这样影响部队行动。来,抬走!”史小媛不由分说,硬拉汪雅臣坐上担架,彭二丫和田祥云抬起来就跑。 鬼子已分兵快速迂回,妄图重新合围。汪雅臣命马三强为前卫,曹双全垫后掩护,部队迅速朝西转移。 罗大川接到掩护主力撤退的命令,指挥战士们分兵拒敌,猛烈射击吸引敌人兵力。南面的敌人截断了十军主力的退路,在猛烈火力掩护下,嗷嗷地向罗团扑来。战士们利用树丛、土坎、塔头,将鬼子一批又一批撂倒在阵地前。鬼子凶猛攻击。东面的鬼子顺冈而下“呀呀”地冲上来,罗团战士们排枪齐响,机枪横扫,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前面的鬼子死伤倒地,鬼子军官挥舞指挥刀督阵,大群鬼子冲扑上来。 罗大川一枪将一名舞刀吼叫的鬼子官打趴在地上。罗团的几挺机枪猛扫追赶主力的鬼子侧背,鬼子被成片的撂倒。鬼子恼怒,从北、东、南三面夹攻,火炮不断地向罗团阵地轰击。飞机怪啸着投下炸弹,机关炮“嗵嗵”扫射。 烟火中,罗团战士奋勇抗敌,远射近炸,浴血苦战,伤亡在急剧增加。机枪手牺牲了,罗大川血贯瞳仁,抓起机枪向鬼子猛扫。周苓子手枪子弹打光了,抄起一支步枪朝扑上来的鬼子射击。罗团的阵地前横躺斜卧满是黄乎乎谷草个子一样的鬼子尸体。 西北冈主力突围方向,枪声渐渐稀疏。罗大川大喜,主力已突出去了!他下令:“撤!五连掩护!” 战士们背着搀架着伤员迅速向西撤退。 “苓子,你也撤!”罗大川喝令。 “咱俩一块撤。”周苓子头也没抬,“砰”地一枪又撂倒了一个鬼子。 罗大川见其他各连已撤出阵地,命令五连战士:“投弹,撤!” 五连战士纷纷向鬼子群投去手榴弹,趁着炸响后撤。罗大川怀抱机枪和周苓子在五连后面边打边撤。 先撤下来的战士们朝西偏北的山冈跑。南、北两侧包抄上来的鬼子向撤退的战士射击。眼看前面就是山冈,上了山冈就可以掩护后边的战友。突然,迎面山冈射来了“哗哗”的弹雨,前头的战士中弹倒下了,战士们前仆后继猛冲。机枪手倒下了。战友抄起机枪继续射敌。手榴弹扔进了敌群,战士们冲上了山冈。鬼子们怪叫着挺着刺刀窜上来。罗团战士端着刺刀杀入敌群,刀枪撞击,持刺刀捅倒了鬼子,飞步支援战友。机枪手来不及换弹夹,抡起枪托砸向了鬼子的脑袋。一个战士被几个鬼子围住,拉响了手榴弹……五连战士飞奔而至,没逃跑的鬼子被全部消灭。西边又冲来一群鬼子,前头的鬼子已到山冈边上。 罗大川急挺机枪猛扫,战士们分头打击四面来敌,没死的鬼子扔下死伤退了回去。战场上出现了暂时的平静。 罗大川急让战士们收集牺牲了的战友和鬼子的枪支弹药。 周苓子抓紧时间给伤员包扎伤口。罗大川向后推了推军帽,闪亮着大眼睛察看周围地势,出乎意料,这个冈包不和西边的山冈相连,和西边的冈子中间隔着几十丈宽的一片草甸子。脚下的冈包,是洼中高,东西稍窄,南北稍长,像一只大乌龟趴卧在草甸子上。冈包上古树耸天,周围敞亮的草甸子上只有些稀稀拉拉的乱树棵子。这样的地势,鬼子难攻;突围也难。 罗大川绕这座冈子走了一圈,看到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牺牲了的战友,心里像猫抓一样。他查点了一下,连伤员在内,总共还有四十多人,临时编为四个班,指定了负责人和防守区域,鼓励战士们,说:“同志们,我们拖住了鬼子,给主力减轻了沉重。咱们团从来没窝囊过!今个,咱们在这疙瘩亮开架,狠狠实实地教训教训小鬼子!为牺牲了的战友报仇!” 战士们虽然又饥又渴却斗志不衰: “团长,你放心吧!” “对,给牺牲的战友报仇!” 罗大川和战士们调配火力,把缴获鬼子的轻重机枪也利用起来,拉开距离选好阵地。战士们说:“团长,足够小鬼子喝一壶的了!” 张忠喜带着三个团火急来接应罗大川。战士们顺着山岭的半腰往南急跑。岭脊上,邓旅的士兵散放羊群似的往北走。两支队伍逆向几乎是擦肩而过,你走你的我跑我的像没看见一样。 张忠喜见邓旅大队已过完,就率领战士们上了岭脊往南奔。这地方的山岭不高,却是岗岭生支,支又分岔,恰似手丫子一般。满山树木枝叶浓绿视野有限。张忠喜和战士们沿着起伏的岭脊,朝传来枪炮声的方位急奔。 鬼子开始向小高地开炮,炮弹尖啸轰鸣。罗大川急呼战士们疏散防炮。鬼子妄图用炮火消灭罗团,向小高地狂轰。冈子上烟尘呛人,折断的树木,枝条七横八叉。猛烈炮击后,横山大佐估计抗联已所剩无几,下令向冈子发起攻击。挑旗的军曹领头,鬼子成散兵队形,刺刀晃着日光漫散狼群似的从四面向冈子窜扑。鬼子越来越近,冈子上静悄悄的,鬼子军官高举指挥刀在后催促嚎叫,鬼子们“哇呀呀”直扑上来。 第137章 英雄夫妇 突然,是罗大川浑厚的声音:“打!” 冈子上沸腾了,轻重机枪一齐怒吼,手榴弹接二连三扔进了敌群。前边的鬼子倒下了一片,后边的潮涌冲击……战士们正打得解恨鬼子却退下去了。 张忠喜和战士们正奔走间,突然遭到迎面山包上鬼子火力的打击。张忠喜紧急和战士们开火掩护。他率一团、周大牤子、谢丰三个团,火急忙绕路前往支援罗团。鬼子山包上火力甚猛,又分兵来封堵,与增援部队纠缠拼杀在一起。 罗大川巡视阵地,提醒战士们注意防炮,整备弹药,坚持到天黑突围。就在这时,西岗上喊杀连天,枪响似爆豆,主力杀回来了!罗大川说:“同志们,大部队接应我们来了,马上向西突围!” 他抱着一挺轻机枪和十多个战士在前,其余的战士背着搀架着伤员在后,向西岗猛冲。罗大川和战士们冲出树林,遭到西冈上猛烈火力的阻击,鬼子火炮也发炮轰击。转瞬之间,七、八个战士牺牲倒地。罗大川见再冲下去,就会全部牺牲在这片开阔的草甸子上,急令原路退回。 罗大川掩护在后,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腿。 横山十分懊悔自己的轻敌,想不到死硬抗联竟让他的精锐部队付出了这样惨重的代价!他嚎叫着,命令鬼子跑步增援西冈,命令炮兵一发挨一发地进行覆盖式炮击,将抗联炸碎炸烂!他认真按照步炮操典的要求,命令步兵必须在最后一发炮弹在冈子上炸响的时刻,步兵随着炮弹冲到冈子上,不给抗联喘息之机,他嚎了一通,举起望远镜观察炮击情况。 炮击还未结束,鬼子就发起了冲锋。罗大川大吼:“弟兄们注意,鬼子开始冲锋了!” 战士们从弹坑里,从树根旁进入战斗位置,迎头痛击。一番拼死搏杀,鬼子的冲锋又被打退了。冈子上只剩下九个战士了,都轻重不同的负了伤,周苓子的左臂也被炮弹崩伤。罗大川重新调配战士们分守四面。 横山的一双猪眼要瞪出眼眶外,胸脯起伏鼻子哼哧喘粗气,命令炮兵继续开炮,步兵冲锋。冈子上幸存的抗联战士无不以一当十当百拼死杀敌。罗大川抱着机枪,拖着伤腿,哪儿吃紧就出现在哪里。轻机枪子弹打光了,摸起牺牲了战友身旁的重机枪向鬼子扫射,摸起手榴弹炸……鬼子的冲锋终于又被打退了。炮弹又在冈子上连续爆炸,硝烟枝叶尘土飞荡。罗大川背靠在半截树桩子上坐着歇息。周苓子弓身跑了过来,眼擎热泪:“大川,战士们都牺牲了…子弹…打…没了……” 罗大川深情地看了周苓子一眼,伸手轻轻地把爱妻揽进怀里。他撕下衣衫仔仔细细地给周苓子裹好伤臂,抖了抖豁裂的破袖子,拿袖子给周苓子擦着泪水。周苓子温顺地偎贴着丈夫那宽厚坚实的胸膛。 罗大川:“苓子,你真好看!” “都啥时候了,你还说这个?”周苓子带着哀音说。 “我夸自己媳妇没毛病!这时候不说,啥时候说呀?”罗大川慢慢地垂下头,像怕碰坏价值连城的珍宝似的,轻轻地来亲吻爱妻。 周苓子仰头迎接。四片干裂的唇甜蜜的磁吻到了一起。 罗大川深情无限:“我一辈子能娶你这么个好媳妇,是我罗大川的福分啊。” 周苓子神情坚定:“我下辈子,还给你当媳妇!” “好,咱俩一言为定!”罗大川双臂紧紧地搂着周苓子:“苓子,我真想咱们光复哇。” “我也想啊,你…不用惦记,咱娘能拉扯他……”她说着眼泪偷偷地扑簌簌地淌了下来。 罗大川搂着周苓子深情畅想:“等咱儿子长大了,就该有好日子过了,儿子给咱娶房好媳妇,那日子多美呀……” 周苓子扬脸凝望着丈夫:“是呀,大川,你说,到那时候,儿子、媳妇能念叨咱俩吧?” 罗大川胸怀万丈豪情:“哪能不念叨?爹妈为抗日救国牺牲的,多光彩啊!” 横山挥舞着指挥刀催督着部下嗷嗷嚎叫着冲上来了。 罗大川说:“苓子,咱俩都是共产党员,咱牺牲得有个样儿。”他说着伸手给周苓子理了理头发,擦了擦脸腮上的黑灰,拍了拍她肩背上的尘土;周苓子为丈夫扶正了帽子…… 鬼子这次冲锋没有遇到抵抗。他们从四周冲上了冈子。啊!横山和他的部下看见了东北抗日联军第十军英雄团长,二团长外号罗大个子罗大川,和他的娇妻周苓子肩并肩手牵着手相偎相依在树桩旁。 鬼子们吃惊地“格登”站住了。当他们看清楚这对抗联夫妇既没端枪又没拿刀的时候,发一声喊一齐上前争功抓活的!鬼子狼嚎而上,刺刀直戳罗大川夫妇的前胸后背左膀右臂。 周苓子淡淡地像没看见一样,扭头看着罗大川柔声说:“我来。” 罗大川深情地微笑点头。 只见周苓子与罗大川牵着的那只右手一动,夫妻昂头挺胸相牵的一双手臂,拉响了通天彻地不当亡国奴的意志! 鬼子们惊呼躲避不及,轰隆大爆炸。 随着这人钦鬼惊的炸响,刹那间乌云翻滚黑风撞山树木摇摆。金蛇狂舞,哧啦啦八方闪电;巨雷怒劈,喀嚓嚓九天寒颤;银河倾倒,哗呜呜暴雨倾盆水漫世界。 十军主力疾速朝西拐转向南转移,身后日伪军狼哇哇追赶。两架敌机低空盘旋扫射轰炸。恼得马三强性起,操起机枪朝着一架迎头飞来的日机狠扣扳机。敌机慌张扔下一枚炸弹,栽歪着翅膀飞走了。战士们轰然叫好,夸赞马团长和鬼子飞机拚刺刀,把鬼子飞机拼跑了。 却说张忠喜端着机枪朝拦路的鬼子猛扫,和战士们逐树地向前跃进冲击。罗团近在咫尺,那边枪声炮声拼杀声搅合得呼呼响,罗团正在和鬼子恶战。这边战友们心焦如焚,消灭了一批鬼子,又涌上来一群。鬼子死死地拦截编织成了火网。三个团的战士前仆后继奋勇冲杀,枪射、刀劈、弹炸,勇猛占了上风。 鬼子的大队援兵扑到,试图将张忠喜所部包围。张忠喜等人殊死拼杀。山岭树林激荡起更惨烈的漩涡。 第138章 金坑圣庙 张忠喜和战友们无法分身救援罗团,和眼前鬼子殊死恶斗。 谢丰扑向冲上来的鬼子,被子弹打中跌倒牺牲了。 周大牤子上前救援谢丰,肩膀也中弹了。部队伤亡惨重。 李青玉的药品绷带全部用完,只得撕衣为周大牤子包扎。 背后又响起了鬼子激烈的枪声。叫张忠喜心碎的是——罗团激战的方向,那呼呼的混战的声响已经听不见了,接替而来的是轰天的大雷和狅啸的暴雨。 “罗大川,我的好兄弟!”张忠喜悲泪涌流一拳头砸在了地上,没有救出赴汤蹈火的亲爱战友,垂头悲怆地呼叫着。冰凉的雨水和指挥员的职责使他清醒过来,再稍迟片刻,这三个团都会被包围!为了保存抗日力量,他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来:“撤!” 什么?杀红眼的战士们愣了,眼睛喷火瞪着张忠喜,为什么发出这样的命令?!和鬼子狗娘养的拼了!战士们分不清张忠喜脸上流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可他们分明听到了张忠喜重复的命令:“周团掩护,其他战士跟我撤!” 周大牤子团垫后掩护,张忠喜怀抱机枪头前开路。战士们奋勇跟随,背着搀架着伤员杀开一条血路,趁着铺天盖地的大雨,向南冲去。 老天大悲,大雨如注电闪雷鸣。 十军主力朝南转移,一路泥滑水湿沟满壕平。甩开了鬼子,队伍来到了龙山的向阳坡,会合了张忠喜他们。 太阳从紫云中露脸西斜,点点雨星稀落彩虹垂空。 张忠喜一见汪雅臣,就热泪流淌:“军长…我…没有完成任务啊…大川…苓子……”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汪雅臣悲愤满腔,身体摇晃。 周二牤子急忙伸手扶住。 汪雅臣泪眼模糊打击太大了!抗日大业未成,好兄弟、好姐妹、好战友、好同志就这样走了,走得叫人万箭穿心! 苇河木头营子和王维宇初相识,一起痛打黑掌柜;三岔河坎坷遭遇一起当兵;“九·一八”风云变,和罗大川、谢丰他们并肩拉起了抗日队伍;王大哥啊,人生路上识真理,和你一起宣誓加入了共产党;风雨水火枪林弹雨,俺的兄长啊,你选拔优秀,凝铸人心;十军的担子千斤重,你肩头挑着八百斤!兄长呵,你舍家救国生得冰雪通亮,临走不忘部队的安危。苍天呵,你天理何在呀?!为什么断俺十军栋梁?!…… 众战友挥泪安葬——敬爱的十军政治部主任兼参谋长王维宇同志。 马三强、朴成哲、牛满山、刘万有、曹双全、周大牤子、康洪久、常明、二牤子、史小媛、田祥云等指战员,想起王维宇平时对部队的贡献、一位老大哥对战友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想到罗大川夫妇的欢声笑语战友情谊,一个个悲愤难抑痛哭失声。 汪雅臣脱下上衣,扑地跪倒。众战士跪了满山坡。汪雅臣手擎上衣颤颤巍巍盖上了王维宇的脸,愤怒大吼:“兄长呵,放心吧,你没走完的路,俺和十军弟兄们接着走!……” 曹双全带头喊出了誓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誓死不当亡国奴!” “为参谋长报仇!” “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 龙山上响起了气壮山河的怒吼。 部队连夜手牵手渡过咆哮窜腾的牤牛河,进入项家油坊屯茏火烘烤湿衣,吃饭休息。 张忠喜悄悄地领人,把汪雅臣送到了项家油坊屯南山前的金坑庙。 这金坑庙是抗联十军的秘密联络点。自冲河以东山里出产的黄烟和线麻以及山珍皮货都要经由冲河街往西,路过康家店、胡家店,一直运到山河屯出售。这金坑庙就在这条烟麻大道旁,可以收集物资和及时地知道山内外的信息。 这金坑庙的规模不是很大,只有三间砖瓦房。中堂供着佛像,东房间是慧镜禅师和徒儿明仁的卧室,西房间是仓库。庙前是开垦的数亩田地。慧镜禅师武术和医道都很高明,为附近村屯的很多乡亲治愈了疾病。 慧镜禅师原本是沈阳长安寺的僧人。当年,他和小徒明仁正在五常县一带游方化缘,就爆发了九一八事变。一见外敌入侵兵荒马乱,师徒二人就存了个进深山密林隐遁避世的念头,游走来到了项家油坊屯。慧镜禅师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就在项家住了下来。 没想到项家当家掌柜的十分非常好客,对慧镜师徒的饭食、住宿等事热情招待,使慧镜和明仁心生感激之情。能与这样的好心人为邻,实乃人生幸事。 于是,师徒就说了要立庙居住之意。 项家当家的积极支持,就开始选择地点。 慧镜师徒和项家当家的来到南山向阳坡,在这里发现正西有一条山溪向这里流淌而来;正南上也有一条山溪流来,两条山溪清清凉凉在这里合流向下流去。周围是山林,西边在树林中有一片山里红。面前有一片平川可以开垦成田地。这山坡处有一处平地,背后是山岗。 踏查观看多时,就选定了在这里修建庙舍。 慧镜出资,项家支援,运来了砖瓦,就动工修建了三间瓦舍。又在庙前开垦了一片土地,逐年扩大,种植庄稼。 师徒二人就在这里安居下来,朝听鸟儿鸣唱,暮见晚霞落红,诵经拜佛日月悠然而度。 闭门庙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一天,忽然窜来十几个日本兵,还有一个会说日本话的中国人。这个中国人语气很是蛮横:“老和尚,皇军说了,你在这儿居住不妥当!” 慧镜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随遇而安,与世无争,不知有何不妥当?” 这小子贼横:“太君说不妥当,就是不妥当!你没看见抗联红胡子满山乱窜吗?!你在这嘎达想帮助抗联啊?!马溜地收拾走人!不走就烧房了!” 慧镜师徒面对强盗,有理讲不清,被逼迫只得进房收拾东西。 这个中国人和两个鬼子也随后走进房。 外边的这些鬼子,各找相应之地坐了下来,他们真拿这里当成他们自己家了,不管不顾随意坐地休息。 突然,汪雅臣和周大牤子、牛满山等保安连的战士,从庙后和左右两边闪了出来,呯呯啪啪一枪一个,将房外的鬼子全消灭了——他们从山外归来,早就发现了这伙鬼子,尾随而来加以消灭。 房子里,一个鬼子和这个中国人慌急蹲伏在炕旮旯里,拿枪指着外面,另一个鬼子贴墙而立端枪戒备。 牛满山在外面喊:“屋里的人听着,马上缴枪投降,饶你们不死,不然立即消灭!” 这个中国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牛满山粗声大气:“双龙八军!” 这个中国人一哆嗦,应声:“好好…我是中国人…我投降。” 第139章 禅师哲理 那个蹲伏在炕旮旯里的日本兵猛地一脚,把这个中国人踹了出去,紧接着抬枪开火,叭地一枪,打个正着。 这个中国人挣扎哼唧几声不动弹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徒弟明仁抄起木箱子盖,尽力向开枪的鬼子的脑袋砸去;与此同时,慧镜禅师在那个贴墙站立的鬼子身后,猛地出手一拳击中了鬼子的太阳穴,鬼子倒地。慧镜禅师扑上去,两手抓着鬼子的脑袋一拧,眼见两个鬼子都活不成了。 慧镜禅师和明仁走出房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谢谢施主搭救,老衲今日送走了一个魔鬼。” 周大牤子到门口一看,高兴地说:“俩鬼子和一个中国人都被打死了!” 汪雅臣双手合十,虔诚:“大师送走了魔鬼,那是大功德啊!” 战士们收缴了鬼子的武器弹药,然后俩人抬一个,往南去远远地挖坑埋了,再将血迹清理干净。 慧镜禅师师徒二人把山珍拿了出来,做好了热饭菜,招待救星。 饭后,汪雅臣等战友要出发,慧镜师徒送出好远,要求以后常来常往。 这些鬼子失踪了,日伪经过多方查找,没有确切的踪迹。时间一长,就不了了之了。 由此,双方经常来往,双龙队给师徒二人留下短枪护身,慧镜师徒也经常向双龙传递情报、药品,情谊日厚。 这次,汪雅臣腿部负伤,且他因十军遭创,王维宇和罗大川、周苓子、谢丰等人的牺牲;又加齐云禄叛变失踪,自己没有引起高度警觉,中了鬼子奸计,十军损失惨重险些全军覆没。悲愤和自责交攻,身心极度疲惫。 张忠喜希望一来请慧镜禅师为汪雅臣诊治腿伤,二来请慧镜禅师为汪雅臣排解心头的郁结。 慧镜禅师解去汪雅臣腿伤水湿的布条,诊察是贯通伤,上了禅师自制的刀伤药,再用干净白布包扎起来,又煎中药口服了。 等到汪雅臣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见慧镜禅师正坐在身旁,目光慈爱地注视着他。 “大师。”汪雅臣要挣扎起身。 慧镜禅师急忙按住他:“你太疲累了。你躺着,咱俩说说话。” 汪雅臣顺从地躺着。 慧镜禅师语气平缓:“纵观天下,实际是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的。你是大英雄,已经做得很好啦。” 汪雅臣伸双手抓住慧镜禅师的手:“大师,俺受不了啦。王大哥、大川、周苓子、谢丰,俺的好多肝胆弟兄牺牲啦……”汪雅臣挣扎坐了起来,猛地抱住了慧镜禅师,眼泪汩汩长流。 慧静禅师回抱着汪雅臣,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点点头说:“是呀,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啊。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吃饭咽了一口,就不吃饭了吧?难道十军的大旗就倒了吗?难道小鬼子的阴谋诡计就能永远得逞吗?不能!” 汪雅臣松开了慧镜禅师,坚定地说:“对,十军的大旗决不能倒下!” 慧镜禅师洒泪下炕拿来擦脸面巾,伸手揩擦汪雅臣脸颊上的泪水:“小鬼子是一条小小的毒蛇,它吞得下咱们中国这头大象吗?他们要吞并中国、要吞并世界,真是笑话,那是痴人说梦呢!” 汪雅臣点头赞同:“大师,副军长齐云禄叛变了,他是俺拉队伍的时候,就一起并肩战斗的。俺万没想到他会叛变啊。” 慧镜禅师说:“世上一切因果皆有根缘。中国的事情坏就坏在内奸太多,可是古往今来数一数,那些坑国害民贼哪个有好结果了?!阳春来了,自然冰消雪化。咱们现在,就是要把他造成的危害,降到最低最小。” 汪雅臣连连点头,忽然想起,齐云禄是知道周顺一家住在大崴子屯的,必须抢在鬼子前头立即采取措施。他呼喊:“二牤子!” 二牤子应声走进来:“军长。” 汪雅臣:“你招呼刘万有快来见我!” 二牤子答应一声疾步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刘万有疾步进屋来:“军长,有任务?” 汪雅臣点头:“齐云禄知道周叔一家在大崴子屯居住,你马上带保安连一个排,前往大崴子,把消息告诉杜连兴、王文礼他们,让他们提高警惕。你直接把周叔一家,安全护送到金马屯李宏达处,越快越好!” 刘万有答应一声,带上人员快步出发了。 这天头午,雾散露消,山林一片静寂。 岩越在他的手下横山、伊藤、江波、淖藤太郎和齐云禄的陪同下,来到了昨天的战场。 鬼子们开始砍伐树木,架起柴堆然后把鬼子尸体放上去,泼上煤油烧化,捡出尸骨装起来,再贴上名字。 岩越看着满目黄乎乎,谷草个子一样的日军尸体,心里酸溜溜不是滋味。虽说是重创了抗联十军,但是日军死伤竟如此惨重。抗联十军如此强悍,死拼不屈竟然能从重兵的包围中冲突而出,太出乎岩越的意料了。不得不承认,汪雅臣这伙死硬顽匪,是他踏进满洲以来遇上的,最强悍的对手! 战地巡查,岩越一帮来到了罗大川夫妇的牺牲地。 这个小小的岗子,周围竟玉碎了这么多的帝国勇士。罗大川和周苓子携着手,安祥地躺在树桩旁,他们身上的血迹,已被暴雨洗涤干净。 在他们身体周围,躺着十来具日军士兵的尸体——可想当时手榴弹爆炸时的场面。 岩越问齐云禄:“他俩的,什么的干活?” 齐云禄立正回答:“报告太君,他是十军第二团的常胜团长罗大川,这个女的是他媳妇周苓子,十军被服厂厂长。她俩都是汪雅臣的左膀右臂。” 岩越:“我敬佩为他们祖国死战的英雄!”他说着,摘下军帽向英雄夫妇鞠躬。 横山等一帮也脱帽鞠躬。 岩越转对横山:“你派人去小山子,弄两具棺材,将两人安葬。” 横山立正答应,派人马上去办。 岩越离开小山岗,往前走去。 齐云禄想起事来,对岩越说:“太君,这罗大川的岳父叫周顺,正带着罗大川的儿子在大崴子屯居住,他抚养着好几个抗联领导人的儿女。” “哦?”岩越停住脚步,问:“大崴子屯,在什么地方?” 齐云禄答:“大崴子屯离冲河街不远。” 岩越转对横山:“立即命令冲河守备队,马上去大崴子屯抓捕周顺一家!” 横山立正:“哈意!”他转身快步离去。 第140章 周家转移 金坑庙里。汪雅臣躺在炕上,掏出怀表来看了看,已经下午四点了,就询问身旁的张忠喜:“咱们留下的侦查人员回来了没有?” 张忠喜:“还没有,快了。” 这时候,牛满山领着侦查员进屋来。 汪雅臣问:“刚回来?” 侦查员回答:“是的。” 汪雅臣接着问:“啥情况?” 侦查员刚要汇报。 汪雅臣:“你坐下说。” 侦查员在炕下的凳子上坐下来:“今天头午,鬼子的一个将军到战场上去了,他们收集鬼子的尸体,用木柴泼煤油烧化尸骨了。咱们弟兄的尸体,鬼子没管。可是,他们把罗团长夫妇的尸体掩埋了。我看见了,齐云禄也在现场。” 汪雅臣猛地坐起身来:“一定要除决这个叛徒,为死难的烈士们报仇!” 却说刘万有带着保安连二排的战士,大步如飞赶奔大崴子屯。来到周家门首刘万有疾步进院。 周顺正在规整院里的柴禾垛。 刘万有一见面就摆手:“快进屋。” 两人匆忙进屋。 屋里,刘柱子见面扑上来招呼:“爸!” 任贵儿、牛新春围了上来,罗光复也从炕上爬了过来。 刘万有急忙搭话:“好孩子,听话啊。我和你爷有话说。”他转对周顺和周婶说:“齐云禄叛变了,你家在这住不了了。雅臣让我护送你们去金马,投奔老李。赶快预备,越快越好。” 周顺说:“我找老王和老杜,借一辆花轱辘车吧。要不,这四个孩子呢,咋走啊?” 刘万有点头同意。 周顺吩咐妻子快收拾,他出门跑着去借车。他见到王文礼一说,借妥了车急套上马牵着来到周家。 屯子东头叭唝枪响。 战士跑来报告:“冲河街来了一队鬼子和伪军,接火了!” 这时候,传来屯东头传来嘎嘎叭叭的枪声。 刘万有命令:“堵住,不准鬼子进屯!” 二排长领战士增援上去了。 周婶收拾了几个包裹,刘万有伸手拿到车上,让四个孩子坐上车,周婶怕孩子路上饿,把做好的饭盛在一个瓦盆里递给了刘柱子。刘柱子接过饭盆放到了行李上,手把着盆。 周婶上了车,周顺牵着马车出院。马车出了屯子往西急急奔走。 杜连兴背着枪来了。 刘万有告诉他:“齐云禄是叛徒,今后屯中的工作要提高警惕。” 两人急急来到屯东,见打住了十来个鬼子,其他的鬼子伪军都卧伏在壕沟和庄稼地头和这边对射。 刘万有传令:“边打边撤。” 战士们交替掩护往西撤退,撤到屯西来到一处树林就选好位置埋伏下来,远望马车在急急奔走。 鬼子和伪军猫头鼠尾进屯来。 杜连兴扛着一把锄头,呼哧带喘跑上来:“太君,咋回事儿?” 鬼子带队的中尉:“八嘎呀路!” 郭云飞瞅瞅杜连兴:“我说杜团长,你是干啥吃的,为啥才他妈来呀?!” 杜连兴满脸堆笑:“郭队长,我在地里的干活呢,听见枪声就马溜地跑回来了,造一身汗呢。” 中尉不耐烦:“你的快快的,老周家的干活!” 郭云飞:“快,你头前领道,到老周家去!” 杜连兴点头哈腰:“好的,我马溜地回家拿枪,快快的!”他转身往家跑,取了枪又尥蹶子跑了回来。他和鬼子伪军一块儿来到老周家。 院里院外没人影,有两只鸡在院里觅食。 中尉头前,郭云飞随后闯进屋里,一看这破东烂西的场面,分明是走人了。 一个鬼子踢飞了一只绊脚的旧筐子,哪知道,引线就拴在这只筐上。他这一脚把他的命连他身旁鬼子的命,一齐踢上天了。 轰地一声爆炸,鬼子中尉和郭云飞侥幸逃脱。 鬼子中尉大怒:“八嘎呀路,追!” 伪军在前,鬼子随后出屯往西追来,远远地望见一辆马车在仓皇奔逃。 鬼子中尉喊叫:“快快地追!” 这帮饿狼似的往前奔跑追赶。 杜连兴见前边有树林,就对郭云飞说:“郭队长,哎呀,这泡尿给我憋的,要尿裤子啦!”他说完,就急忙走到路边解开裤子哗哗地撒尿。 刘万有不慌不忙瞅着鬼子来到跟前了,他“叭”地一枪把鬼子中尉撂倒了。战士们的手榴弹扔进了鬼子群。 郭云飞一听枪响就缩脖子往后跑,撞见了杜连兴,两人一块儿往屯子里跑。 郭云飞在头前像惊枪的兔子似的,没命地逃跑。 杜连兴在后边顺起大枪扣动了扳机。 郭云飞一头栽倒地上,回过脸哼唧了几声,腿一伸死了。 杜连兴呸了一口:“祸害人的东西,该死!”他说完大步向屯子跑去。 那些没死的鬼子和搜索队队员,也窝回头往屯子里跑。 刘万有他们机枪步枪一齐射击,子弹劲追把后边逃跑的都打倒了。 战士们上来检查是否有没死的,收缴武器弹药。 鬼子这一仗重创了抗联十军。当晚,岩越在小山子召开表彰大会,鬼子大尉以上,伪军团长以上参加会议。 岩越说:“大日本皇军,在满洲国军和警察的配合下,沉重地打击了抗联第十军匪帮。我们取得了近年来,最大的胜利!齐云禄先生,为大东亚圣战,立下了卓越功勋。因此,关东军总部特授予齐云禄先生,二级勋章一枚,以资鼓励!” 岩越亲自动手,为齐云禄把勋章别在胸前。 齐云禄满面红光,十分激动地给主席台的天皇画像鞠躬,给岩越鞠躬,给台下的与会人员鞠躬。 岩越带头鼓掌。 会场上的与会人员一齐鼓掌,表示祝贺。 岩越又说:“但是,十军的残余还在,他们妄图与东满流窜过来的,第四、第五军残余合流作乱。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务必再接再励,除恶务尽!根据目前的形势需要,特批准齐云禄先生,为我的特别顾问,协助横山等部队剿灭土匪!” 与会的日伪军头目鼓掌。 接着,岩越为了庆祝胜利,举办了盛大的酒宴。 刘万有和二排战友护送马车,来到了项家油坊屯。 汪雅臣、周大牤子和二牤子与周顺和周婶亲切见面。 周叔、周婶拉着汪雅臣的手说话。汪雅臣穿着裤子遮盖了腿伤。周顺周婶见大牤子肩膀有伤,关切询问。 周大牤子笑着说:“要好了,啥说没有,爹娘不要惦记。” 周婶说:“二牤子,咋没看见你姐、你姐夫呢?” 周二牤子:“她俩正执行任务呢。” 周婶抚摸着二牤子的脑袋嘱咐:“跟着你雅臣哥,好好干啊。” 周二牤子重重地点头答应:“嗯,爹娘就放心吧。” 汪雅臣:“二牤子有出息,干的非常出色。” 汪雅臣嘱咐周叔周婶:“叔、婶,您俩的任务特别重要,见到老李以后,就改姓换名吧。二老千万要保重身体。要做好长期隐蔽斗争的准备。您一家的生活,十军和老李一定会全力支持的。” 第141章 重整旗鼓 周叔周婶点头答应。 刘万有将两名伤员留了下来。 汪雅臣要求刘万有,一定要把老小安全护送到。 两下里依依惜别,刘万有带着二排往西护送去了。 侦查员来报:“冲河街有大队鬼子和伪军追来了!” 原来,岩越询问抓捕周家一事,冲河守备队报告,发生战斗了,已派出一个骑兵中队的皇军增援去了,目前尚未有消息。 岩越大怒,命令:“务必全力抓捕,完不成任务,军法从事!” 日军守备大队长急忙又派出一个步兵小队,跑步前往增援。 为了报仇,汪雅臣决定消灭这股敌人。 张忠喜率领战士们,跑步在项家油坊屯东几里地的山嘴选好了狙击阵地。 时间不长,鬼子骑兵在夕阳余晖中吆喝窜奔上来。 突然,前头的鬼子坐骑绊上了引线,后头的连环雷就轰隆隆连续爆炸。 战士们义愤填膺,机枪步枪猛烈射击,迫击炮、掷弹筒一起打响。 鬼子人仰马翻,战马乱窜,没死的鬼子往后没命的逃跑。 战士们射击嗷嗷猛追。 追不多时,迎面增援的鬼子跑上来了。十军勇士不要命了,迎头手榴弹扔上去啦。 鬼子被炸得鬼哭狼嚎,掉头没命的逃去。 战士们追赶一阵,方才回来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 第二天,战士们为汪雅臣捆绑好了二马担架,汪雅臣坐上担架。 周二牤子和田祥云在一旁照护。 慧镜大师骑马陪同, 队伍经由龙山返回了战场。 汪雅臣和战士们看到了,山坡上一堆堆木柴燃烧过的黑灰。 汪雅臣拄着木棍来到了罗大川和周苓子的坟墓旁,鬼子为英雄夫妇写的墓碑是——罗大川周苓子之墓。 部队布置好警戒,战士们流着眼泪,用担架把牺牲在各地的战友抬到这里来。 挖好坑,用白布蒙面掩埋。 慧镜大师亲自焚香,烧化纸钱,念经超度。 汪雅臣举起右臂领誓:“俺们是抗联第十义勇军,今天发誓——” 战士们举起右臂盟发誓言:“俺们是抗联第十义勇军,今天发誓——” 汪雅臣接着盟誓:“牢记血泪仇,誓死保家卫国,消灭倭寇,鬼子一日不除,就战斗不止,为牺牲的战友报仇雪恨!” 战士们声音洪亮,誓言在山谷间回荡。 接着,全体鸣枪致祭,誓死不当亡国奴的枪声,在天地间震响。 汪雅臣告别了慧镜大师,率队返回了九十五顶子山。 闻知王维宇、罗大川等人牺牲的噩耗,留守的十军将士无不伤心,悲云惨雾笼罩九十五顶子山。十军遭受建军以来最为惨痛的巨大损失。 汪雅臣心痛得发慌。他紧咬牙关,暗自告诫——汪雅臣呀汪雅臣,你不能趴下,十军不能垮!战友们在看着你,共产党在看着你,老百姓也在眼巴巴盼望着你,小鬼子的眼睛在盯着你。你躺倒趴下,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你必须挺起来!九十五顶子山的擎天树雪压不倒,牤牛河的长流水刀劈不断! 刘万有等人,顺利完成了护送周家老小抵达金马村的任务,返回山来。 汪雅臣和党员、干部们统一了认识,分头抚慰伤员,鼓舞战士们的斗志,激励全军上下同仇敌忾抗日到底。十军召集连以上干部商议,根据部队现状缩编为六个团,一个保安连。魏永江和牛满山;马三强和范子义;曹双全和冯宝材;周大牤子和苑成龙;常明和巴特尔;康洪久和李明秀,分别担任一至六团的正副团长。张忠喜代理政治部主任兼参谋长;曹双全兼副政治部主任;朴成哲任副参谋长;郭珍代理全军后勤总务;刘万有任保安连连长,佟家贵任副连长兼一排排长,史小媛任保安连指导员,彭二丫担任妇女排排长。汪雅臣、张忠喜、朴成哲、曹双全与几个团长密议:整肃军纪,严查奸细。 十军伤员陡增,其中有几个伤势甚重。李文智和李青玉对伤员精心诊治护理,一段时间后伤员伤势好转。部队休整数日,汪雅臣和张忠喜朴成哲等人谋划要报血仇除掉叛徒齐云禄! 横山大佐的司令部,按照岩越的指示,已经转移设到了冲河街上。 他喝了几杯闷酒,靠在椅子上背回手挠了挠肩头的伤疤。这伤疤每逢闹天气的时候刺痒。他挠完又躺回罗圈椅上,头枕椅背双手扣在胸前,晃悠晃悠地想心事。 记得那天晚上半夜时分,淖藤太郎把他从梦中搅醒,这使他很有几分焦燥,恼恨这个大马脸眯缝眼的家伙破坏了他的香甜美梦。 淖藤太郎却不以为意,喜冲冲地报告:方才接到卧底齐云禄的紧急密报,汪雅臣率领十军主力欲前往珠河接应抗联四、五军的远征部队,今晚已宿于康家店南山,估计其行军路线将流窜小山子,一棵松一带。我已派出小分队携带电台连夜前往,跟踪侦察,随时报告。 “要希!”横山听完睡意全无,“腾”地一下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穿鞋站了起来挥拳击在桌子上,猪眼发亮:“把抗联十军一网打尽!好一个师团长安排的卧底齐云禄,应该为他请功!” 淖藤太郎十分得意:“应该应该,我们帝国发展出来的特工之花,的确非同凡响啊。” “哈哈哈……”两人得意地狞笑。横山当即抄起电话向岩越师团长报告。岩越大为高兴,命令:“即调师团所属伊藤部队,从北线连夜乘车赶到五常,转赴小山子参战;命你马上集中五常地区所有武装力量参与围剿;我立即请求总部派出舒兰、珠河、苇河的日军星爷赶赴小山子参战!你是我多年培育起来的得力干将,是我们帝国的骄傲!我命令,此次作战,由你任全权前敌指挥,务必一战根除‘匪患’!” “哈意!”横山为上司岩越的器重而感激、鼓舞。他立即命令拉林、五常、山河屯、沙河子、向阳山的日军守备队、伪军邓云章旅、五常森林警察大队、县保卫总队、县警察队、小山子等地的自卫团连夜集结到小山子听调,贻误军机,杀! 第142章 毒计绝后 横山思虑着想到,看着岩越师团长批准了他的作战计划时,自己是何等的心花怒放啊,整个身体都在颤动。当十军主力踏进了他苦心设置的埋伏圈的时候,他激动地搓着两手,大功即将告成。与十军交手以来,屡屡败北;今日一战,不仅可以一雪前耻还能名标军史。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饱胀的内胎突然泄气一个样儿。可惜可叹呵,不愿回想又回想起来,是我的计划不周吗?不!那是天衣无缝!抗联十军根本打不了像样的阵地战。他们只能是凭借山林偷偷摸摸打游击。他们离不了山林,离了山林他们就玩不转。他们不可能往西突围,朝西是大平原,进了平原就会被消灭掉。小山子是五常县东部重镇,惊弓之鸟更不可能往那飞。你汪雅臣无论是朝前钻、往后缩,还是奔东面,正好撞我的刀尖上。那就会撞我刀尖上,我主力全线出击打你个零零碎碎稀巴烂! 唉,不可能竟变成了现实。邓云章这条老狗还知道“汪汪”几声;可恨的是那些警察,自卫团癞狗子们,天生的窝囊废!只要你稍微抵挡一阵即可大功得成,却一触即溃叫我功败垂成,妙计精心化作一场春梦啊! 汪雅臣这帮乌合之众,人数、装备均处劣势,却从我的铁桶阵里走马而过。这该枪毙的老天也帮了十军的大忙,下那么大的雨,浇得我追击的人马像鸡落汤,飞机也起飞不了空军支援成了泡影,让伤败的十军轻易地溜走了。唉,战后我枪毙了森林警察大队长,惩办了那些队长、团长,推开没能全歼十军的责任。无可奈何呀,照支那人的说法,这叫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管向上司报告战果赫赫,其实呢,顶多顶多算个得失相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啊。被围住的那一股子,竟是那样的强悍死硬,帝国忠勇的武士伤亡了那么多。剩了两个,宁死不降炸死了我的一大帮。唉,倘若支那人人如此,那么支那就是喷涌的火山,就是沸腾的大海,谈何征服哟!…… 横山眯合着眼睛巴哒着嘴,晃晃悠悠品味着酸苦辛辣。嗯,忽听办公室里有了动静。他睁眼一看,哎哟,竟是他的顶头上司岩越师团长和一群随员不期而至。他屁股底下像是突然安装上了强力弹簧,“咚”地窜起来双肩齐耸腰身笔挺两臂直垂二目平视,敬礼让坐。 岩越半眯着眼睛坐到了横山原来坐的椅子上,问:“横山君,你在想什么呢?” 横山身子一挺:“报告将军阁下,部下正在反省小山子一战没能全歼汪雅臣的指挥失误,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岩越点了一下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吆希,这正是你的长处。小山子一仗,你指挥的很好,重创了汪雅臣十军。我已经向关东军司令部报告了你的功绩,为你记功。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 横山朗声答道:“部下准备趁汪雅臣新败之机,向南消灭十军残余;向北严密封锁抗联四、五军流窜部队,决不让赤匪合流作乱!” 岩越摆了一下手:“不。” 横山大为疑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上司。 岩越说:“根据可靠的情报,抗联四、五军西征部队,经我军围击截杀,目前已成强弩之末。他们人数已不多且缺弹少粮。我们东堵;他们西藏;我们南面‘讨伐’,他们向北流窜,凭着山林和青纱帐,和我们捉迷藏,拖得我们的大兵疲惫不堪。我们就好比是握着拳头砸跳蚤,它会从你的指缝间溜走,徒劳神力收效不佳。” 趁岩越停顿之际,横山请战:“部下愿率部讨伐抗联四、五军!” 岩越轻轻摆摆手:“勇气可贵可嘉。我们消灭这些抗联残余,就像捉跳蚤一个意思。不能给他们留有逃窜的余地。可你若弃之不顾,说不定转眼之间这些红胡子就会给你点起漫天大火,贻害无穷啊!必须让他们全部暴露出来,然后聚而歼之!” 横山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好像长官说的那火已烧着了他的屁股。他撇咧着嘴唇紧听下文。 岩越接上说:“因此,必须讲究战法除恶务尽。我大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已拟定新的作战计划。”他说着左手臂向外移开,右手自外向内插过来:“嗯?” 横山不解,问:“这——?” 岩越不容置疑地说:“你的部队让开一下,放抗联四、五军残部进入九十五顶子山区,与汪雅臣合流。” “这这……”横山焦急地看着岩越的脸色,终于憋不住问了出来:“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岩越早已料到横山会这样问。他笑了笑:“正是要这样。”他说着伸展着手臂,两手自外向内猛地对拤:“嗯?集中兵力,分进合击,铁壁合围,将其全部消灭在九十五顶子山!” 横山体味着自语道:“分进合击,铁壁合围?” “对!”岩越说:“这就是关东军司令部的二合战术,我们要把九十五顶子山,里三层外三层围成铁桶,一只鸟儿也不准飞出去,一战彻底铲除匪患!所以,我要在这里看着你为帝国大业建立功勋!满洲平定以后,我们就可以长驱入关。横山君,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在支那的土地上,再大显身手喽!” 横山仰头撅着厚嘴唇“嘿儿嘿儿”地笑,像肥猪拱槽子一般:“哈意!” 岩越趁机激励:“横山君,恐怕到那时候,我就要称呼你一声横山将军啦。” 横山立正:“谢谢将军栽培!” 岩越点点头又说:“总部已经批准,开始施行绝后妙计!” 横山颇感兴趣:“哦,什么绝后妙计?” 岩越笑嘻嘻地说:“总部已经决定,为所有与抗联战斗的部队,全部更换新的枪械,使用新型号的子弹。抗联以前使用的弹药,全是靠缴获。你想啊,如果他们缴获的子弹,在他们的枪里打不出去,那会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横山恍然大悟,拍手称妙:“好,实在是好啊!红胡子抱着杆空枪,那我忠勇的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们,就会把他们一个个像野兔、像山猪一样的打个面面乎乎老老实实!” 岩越说:“这更换枪械是绝,他们子弹打不出去那就是后喽。” 两人一起捧腹大笑。 笑毕,岩越微笑着说:“我们目前,十军残部还在,对于齐云禄,还要继续开发利用。” 横山:“将军,您打算怎样开发利用呢?” 岩越说:“迫使他拼命为我拉套。我这次来,就是要为齐云禄举办一次像样的婚礼。明天,让齐云禄去苇河,把他老相好的接来,咱们为他举办婚礼。” 横山立正:“哈意!” 第143章 参与婚礼 汪雅臣留在九十五顶子山养伤,每日里有田祥云照看、换药。 他痛定思痛,每每想起王维宇临终时那焦灼的眼神和“部队除奸细”的话语。奸细?的确,奸细的危害太大了!鬼子纠集重兵打十军埋伏,事前必掌握十军的意图和行军路线。如果没有齐云禄的叛变投敌告密,十军绝不会受这么大的损失。 他越思越想心里越痛苦自责。齐云禄的叛逃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没有采取有效的防范措施,麻痹大意酿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他难受的双眉紧皱,拳头击打着自己的脑袋。 田祥云急忙走过来关心的问:“伤口痛啊?” 汪雅臣微微摇头无语继续寻思,齐云禄非常熟悉十军的生活和战斗习性,留着他将会使十军遭受更大的困难!必须设法立即除掉! 他让周二牤子找来了张忠喜、魏永江、马三强、牛满山、刘万有、史小媛,开会研究对策。 大家一致同意,立即组织力量,坚决除掉叛徒,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会议决定:牛满山为领队,朴成哲为副领队。选拔副团长沈成龙,保安连副连长佟家贵,二人都是牛满山的徒弟,身体条件和格斗技术都属一流。巴特尔身高力大也被选中。马三强高低要求参加报仇行动,也被批准。 于是,立即打发侦查员钟连发下山探查齐云禄的准确信息,再确定具体行动计划。 钟连发连夜赶回山来报告:“横山的司令部已经迁住冲河街,和冲河自卫团陈团长接头,得到准信——齐云禄去苇河接来了他的老相好,岩越老鬼子后天要亲自为他举办婚礼。” 立即按计划周密安排。 钟连发饱餐休息后返回冲河街,与自卫团陈团长取得联系做内应; 张忠喜带一团和军部保安连,接应配合行动; 牛满山、马三强、朴成哲、沈成龙、佟家贵和巴特尔全是鬼子装束,每人一支日本王八匣子枪、匕首、手雷,一应装束停当。 临出发,汪雅臣捧酒坛一一斟满酒,为六位虎彪彪抗日英雄敬酒壮威:“敬六位抗日英雄勇闯虎穴除奸贼,马到成功!” 六英雄捧碗一饮而尽:“保证圆满完成任务!”然后慨然摔碗。 汪雅臣坐担架随队行动。 入夜,部队悄悄来到冲河街西南。张忠喜带一团在山坡和河套树林中隐蔽待命。 汪雅臣带六英雄和保安连来到接头地点。 牛满山做蛙鸣三声。 黑影里也传来三声连续蛙鸣。 钟连发接对了暗号,从黑影里闪了出来,来到汪军长面前报告:“齐云禄的婚礼明日准时举行,地点在屯东日本兵营。只是上回进街路过的,屯子西南这个豁口,小鬼子修上了土大墙堵上了,还加派了岗哨。” 于是,钟连发头前带路,六英雄尾随。来到土墙切近,钟连发伸手指点岗哨的位置。 六英雄密切注意,钟连发领头从旁边鸟悄地绕过了岗哨进入屯里。 汪雅臣带保安连返回西南山坡,汇合了张忠喜一团休息等待。 钟连发引领六英雄会见了陈团长。 陈团长与六人一一握手,立马安排伙食招待。 牛满山要求不能喝酒。 巴特尔见酒三分喜,看着高粱烧眼巴巴地央求喝一碗,说喝个三斤五斤的不带醉的。 现在执行任务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牛满山只准巴特尔喝一碗,其他人滴酒不能沾,答应回山以后庆功,各位可以放开量喝个够。 饭后,安排了住宿,陈团长就告辞走了。 七人排好警戒值班的顺序,牛满山执第一班。 战友们休息养精蓄锐。 一宿平安无话。 早晨,陈团长来了,告诉牛满山。淖藤太郎负责安全保卫,措施非常严格,进出日本兵营参加婚礼,必须要持有特别通行证。你们吃饭,我去找人办理特别通行证。 牛满山问:“有把握吗?” 陈团长回答:“我搜查大队有朋友,应该差不多。”他说完就离开了。 半头晌时分,陈团长喜滋滋来了,悄悄地说,办了七张,只好安排钟连发在日本兵营外头接应。 当下,化好了装,牛满山是大尉军衔沾了短胡须,朴成哲是翻译官打扮,其他四位军衔各有高低。佩戴好武器,就一起上街奔日本兵营而来。 看看接近日本兵营门口。 远远望见齐云禄和新娘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这时候,驰来三辆汽车鸣笛响亮。 这一行急忙让开道路。 汽车开到大门口停住。 齐云禄急忙上前拉开车门。 岩越和横山、淖藤太郎下车来。 齐云禄和几个鬼子的头面人物,簇拥着这三人往院里走。 牛满山等人也乘机上前,让门口岗哨验看了通行证,进入兵营。 兵营里,日本人的军乐队在咕咕嘎嘎地演奏着乐曲。 牛满山等人撒眸,除了门上的双岗。院内再无岗哨,有一些日本人和一些伪军、伪警察等有头有脸的三三俩两参与婚礼的人。 牛满山正信步查看兵营内外地形地物,忽听有鬼子喊叫,快进礼堂婚礼要开始了。牛满山等人随众进入礼堂,寻座位坐下。 军乐队在使劲地鼓吹,人们乱哄哄闹嚷嚷地。 鬼子司仪招手示意,场面消停下来。鬼子司仪请主婚人岩越将军讲话。 岩越腰板笔挺,清了清嗓子讲起来。 朴成哲小声地为牛满山翻译。 岩越讲,能参加齐云禄先生和大美女士的婚礼,非常荣幸。齐云禄先生,审时度势,为建立大满洲国的皇道乐土,为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建立了卓越的功勋。我对齐云禄先生和大美女士的新婚,表示热烈地祝贺,真诚地祝愿希望他俩琴瑟和谐,白头到老! 接下来,伪五常县县长、协和会会长等人讲了话。再接着就是中国和日本婚礼的混杂程序,乱糟糟的。 这几位无心观看。 马三强恨不得掏出枪来,冲岩越和齐云禄的脑袋来上几枪! 巴特尔早就喃喃地骂上了,到时候,让你们这些狗犊子,一个也跑不了! 好不容易,参会的站起来,进入酒宴大厅喝酒了。 这几位,在边角占了一张桌子,就大吃大喝起来。 牛满山有意让巴特尔挨着他坐。 巴特尔也不客气,抓起清酒瓶子咕咚咚倒了一大杯,抓起酒碗一饮而尽,咂摸咂摸嘴:“哼,没有高粱烧来劲。”。 牛满山轻轻碰了一下巴特尔的手臂,一只手伸出了三个手指头示意。 巴特尔笑笑咕嘟嘴:“放心,不碍事,就喝三杯,保准不耽误事儿。” 第144章 处决奸贼 弟兄们挑顺口的,狼吞虎咽饱餐了一顿。 牛满山眼观目前情景——齐云禄和岩越、横山、淖藤太郎、伪县长等人一桌子正在吃喝,门口有岗哨。他思量如果现在突然动手,一定能完成任务,但动手后往外撤必然发生伤亡。无奈,只得沉下心来,等待约定的时间,入夜以后再准准成成地开始行动。 这哥几个吃好了,那些鬼子还没完。 牛满山几个走出酒宴厅,就来到兵营东边一棵大树下,阴影里席地而坐琢磨心事。牛满山见这几位一个个皱着脑门,眼睛瞪着那些日本人,就低声:“不要紧张,松散一点。” 在这龙潭虎穴里,说松散能松散得了吗?所以一个个装松散,却是带着一身杀气地只好闭上眼睛装酒醉迷糊。 有两个日本兵走了过来,主动问话。朴成哲就和俩鬼子唠了起来。 不料想,朴成哲和俩鬼子三唠两唠,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牛满山几个不明所以,也只好咧嘴装笑。 可能是酒宴厅里的鬼子吃喝完了,有不少鬼子从门口走了出来。 不大一会,就见院外门口一辆戴帆布棚的卡车开了过来,掉过车头向北停了下来。 从酒宴厅出来的鬼子们上了卡车。 岩越在前,横山、淖藤太郎、齐云禄等人簇拥着走出门来。来到门口的轿车旁,横山拉开车门。 岩越和伊藤上了轿车,与送行的一帮招手告别。 横山一帮招手欢送。 电驴子头前开路,轿车随后启动,卡车卫队在后向北驰去。 牛满山心里很失落,这小子要是不走,到时候顺手就把这小子捎带着。 这几个人,眼睛不离这太阳,就恨这太阳走的太慢了。 那两个日步兵走了。 牛满山等人也站了起来,这几个溜达去了洞房,查看了看了相邻的内外环境,心里有了数。撒眸好了,这才走出兵营大门往南溜达一圈,回到屯里。 陈团长安排地点休息。 终于入夜了。 汪雅臣和张忠喜带领一团和保安连,悄悄转移来到了冲河南门外的树林里隐蔽起来。 牛满山看着怀表已接近九点了。他站了起来:“检查武器,准备战斗。” 马三强、朴成哲、沈成龙、佟家贵、巴特尔、侦查员钟连发和陈团长都齐刷刷站了起来:“检查完毕。” 牛满山:“老陈和钟连发在兵营大门外策应,老陈注意不能暴露。佟家贵和巴特尔,在兵营院里接应。我和马团长、朴参谋长、沈成龙进屋。完成任务后不恋战立即向南撤退。明白没有?” 众人一起回答:“明白了。” 牛满山:“出发。”他说完迈步头前出屋。 一行来到日本兵营门外,岗哨检查了证件就放进院里。 牛满山大步流星领头直奔洞房,马三强三个紧跟,佟家贵和巴特尔进院以后就放慢了脚步。 洞房门口站着双岗。 朴成哲上前搭话:“大佐在这里吧?我们有要事报告。” 哨兵放行。 洞房里,酒桌上摆列着烧鸡、大鱼等山珍海味没怎么动筷。还有水果盘、切开的西瓜、瓜子、日本糖块之类。 横山、淖藤太郎和苇河县的特高科长池川,还有齐云禄的老朋友女老板也在坐,她们在悠闲地喝茶、嗑着瓜子说着话。 齐云禄和大美在斟茶递香烟,殷勤招待。 蓦地,牛满山当先闯了进来。 见有人进屋,在座的有两个人转头观看。 “噗”,牛满山出手飞刀一下子刺中了横山的脖子,这小子血流如注猪眼一瞪就态歪了。 池川坐的位置原本就脸朝外,他刚要抓配枪。牛满山手中的第二把飞刀“噗”地一下子专往脖项上刺,眼见池川也罪恶到头了。 淖藤太郎脸朝里靠门最近,这个狡猾的家伙手臂一抬一把手枪握在了手上,没等他举枪向外指;马三强毫不客气扑到他身边,两手一抓就把这个在中华大地上兴妖作怪的脑袋抓住了,随即一拧嘎吱一声轻响。这个马脸眯缝眼睛的魔鬼,手中枪没响就伸腿死利索了。 齐云禄懵了,在原地张嘴瞪眼愣怔。 牛满山厉声:“齐云禄,我奉汪军长的命令来处决叛徒!” 齐云禄刚要转身。牛满山手中的飞刀噗地一下子刺中了他的颈动脉,一股血哧地窜了出来,身子摇晃扑嚓一下子倒在桌子旁边。 吓得大美高声喊叫起来,女老板哆嗦往旮旯钻。 朴成哲飞起一脚将大美踢倒。 沈成龙抓起坐凳啪嚓一家伙,把大美脑袋砸扁了,回手同样给女老板狠实来了一下。 门口的岗哨听见屋里有动静,正要进屋。 巴特尔扑上伸臂一手抓着一个,脑袋对脑袋猛撞,嘭嚓一下子全玩完了。 鬼子在院中的巡逻队发现了,举枪叭唝一枪。 佟家贵依墙起手一枪将开火的鬼子击毙,接连开火。 巴特尔也开枪射击,两人将巡逻队的几个鬼子打住了。 日本兵营里警报呜呜地嘶鸣起来。 牛满山当先撤出屋来,不料房上有一个鬼子暗哨,朝牛满山开了一枪。牛满山艰难地转过身来,甩手一枪将房上的鬼子暗哨打得咕噜滚下房来。 院中的鬼子全进屋了,有的窗户往外打枪。 马三强急忙将摇晃的牛满山抱住,巴特尔上来背起牛满山,马三强、朴成哲四人掩护火急往院外撤。 院内枪弹横飞。巴特尔在头前撒腿跑出院来,钟连发加入,和马三强五人交替掩护往南撤。 一团和保安连已经摸掉了南屯口的哨兵,正欲进屯接应却见撤出来了。 汪雅臣见牛满山受伤了,大惊:“青玉,快来!” 张忠喜向前把马三强他们接了出来,就在路两边埋伏下来,准备打击鬼子的追兵。 横山死了,鬼子兵营大乱,值日的鬼子军官紧急召集一帮鬼子来追赶,看看来到眼前,十军的轻重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阵猛打。鬼子死伤惨重狼狈往屯里逃跑。 李清玉上来给牛满山上药包扎。 牛满山轻轻摇头:“不用了…军长…任务…完成…了…告诉…月华…打…鬼子……”他好像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样,缓缓合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汪雅臣大悲呼号:“满山!”他泪如泉涌,我的好兄弟啊!在最困难、最难办的时候,你牛满山总是冲在最前头。什么任务只要是有你在,都会圆满完成。老天啊,你不开眼啊,为什么偏偏让牛满山离开俺们啊?! 巴特尔哇哇大哭。 李青玉在悲泣。 张忠喜、马三强和朴成哲等战友上来了,一个个悲愤难抑。 一团和保安连的战友们泣不成声。 马三强流着泪说:“军长,横山被满山打死了,咱们正好把冲河街端了,为满山兄弟报仇!” 第145章 会师合流 巴特尔、沈成龙、佟家贵等人也应声呼喊:“拿下冲河街,为师父牛满山报仇!” 汪雅臣热泪流淌,说:“咱们没有炮火,拿下冲河街,就会和鬼子两败俱伤啊,咱们不能干赔本的买卖。” 这时,鬼子的炮弹打了过来,在不远处爆炸,街里又有鬼子窜了出来。 汪雅臣对张忠喜:“打鬼子一个反冲锋,然后再撤。” 张忠喜点头答应,对战士们命令:“准备打退鬼子,然后反冲锋!” 眼见大道上冲上来的的鬼子只有三、四十米了,张忠喜一声“打”,他手中的枪先响了。 一个鬼子应声倒地。 战友们长短枪猛烈射击,手榴弹甩了上去。 冲在前头的鬼子被打倒,后头的转身向后逃跑。 张中喜高呼:“冲啊!”他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 战士们跃起身来,嗷嗷地追杀。 活着的鬼子逃进了兵营,兵营里的轻重机枪开火了。 张忠喜率领战士们后撤,打扫战场。 战士用担架抬上牛满山,一团和保安连回山。 到了山上,战友们抬着棺材,季月华已是心痴神昏,史小媛和彭二丫架着送葬。走了一段,彭二丫干脆把季月华背了起来。 人们来到了陈明丽的墓地,牛满山的墓位在陈明丽坟墓的东首。战友们鸣枪向英雄致祭。 四、五军的远征部队,遭受天空敌机的轰炸扫射,地面上鬼子伪军围追堵截,连续频繁的恶战,虽然亦有战斗的胜利,但人员伤亡损失严重。四军已不足二百人,五军二师也只有一百几十人。 时近立秋,抗联四、五军兵分两路,满身征尘来到了九十五顶子山。 汪雅臣、张忠喜率各团热烈欢迎四、五军战友。安排伙食招待,腾出窝棚让四、五军战友住。西征指战员像是回到了家。小媛的妇女排和五军妇女连的姐妹们欢笑在一起。 妇女连的冷云大姐很有韩秀菊的做派,姐妹们一见如故,亲切敬重分外亲切。 汪雅臣与四军军长李延平、和五军二师政治部主任陶净非亲切相见。久慕大名今日相会见李军长和陶主任豁达大度;李延平、陶净非见汪雅臣敦厚老练;各自欢喜促膝长谈。李延平、陶净非谈了西征部队奔袭三道通,激战娄山镇的战斗。汪雅臣询问二路军周保中,三路军赵尚志、冯仲云、张寿篯等领导人的一些情况。李延平将己所知,一一做了回答;汪雅臣得以稍慰渴思之怀。 李延平又谈到了东北的抗日形势:东北抗日联军共十一个军,除了在东南满活动的杨靖宇领导的第一路军的第一军、和第二路军在九十五顶子山地区活动的汪雅臣的第十军;其余的几个军都汇集在伪三江省地区活动。日伪对伪三江省地区实行重点讨伐,搞“分进合击,铁壁合围”,自外向内步步为营紧缩包围圈。讨伐的日本鬼子更换了枪械子弹。抗联部队大半使用连珠枪,缴获的敌弹无法使用。加之日寇残酷的“移民并屯”,使抗联得不到群众的支援。部队不断遭到攻袭,密营被焚毁。抗联各军已遭受重大损失。吉东、北满各军开始分头突击向西、向北远征…… 李延平、陶净非、汪雅臣、张忠喜等人一直谈论到深夜,方才同铺而眠。 第二天,四军、五军二师和十军召开会师联欢大会。李延平和汪雅臣等人先后讲了话,鼓舞战友们携手并肩共创抗日新局面。会场上掌声雷动,口号声此起彼伏。各部队演出节目,气氛热烈。 四、五军部队在九十五顶子山休整。李延平、汪雅臣等人共同谋划抗日方略。数日后,侦察员们陆续报上山来:榆树、五常、舒兰、蛟河、敦化、宁安、海林、珠河、阿城、双城等地的日伪军风起云涌来围九十五顶子山。鬼子设立数道封锁圈,步步为营向里压缩,搞什么“分进合击,铁壁合围”。白天枪刀耀目马嘶人吼,夜间篝火相连岗哨林立,所到之处鸡飞狗跳。 强敌压境,形势骤然紧张。窝棚外秋雨刷刷地下。一个焦雷劈炸山岗树林颤抖,雨势哗哗急骤。 三个军的团以上干部,齐聚在十军军部里研讨迎敌之策。会议达成共识:面对数量占优势的敌人,不能坐等来攻,杀出去到外线打击敌人!决议兵分三路:五军二师向南,四军朝东,十军奔西突围。汪雅臣将十军现有的粮食、弹药分拨给四、五军战友,又选熟悉地形道路的战士为四、五军当向导。 刻不容缓,会后李延平、陶净非、张忠喜和朴成哲等人立即下到各部队,按计划行动起来准备连夜冒雨突围。 军部门口一声“报告”,刘万有身披蓑衣和几个战士押进两个水湿的人来。头午,刘万有奉命带保安连一个排分头绕山巡逻。他们行至东北岗下发现有个身穿蓑衣的人,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地钻上山来。 刘万有和战士们悄悄随后跟踪监视。这个人探头缩脑顾盼着来到一堵石崖下,在一块大石旁边蹲下身来低着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看光景好像是没有找到,他蹲到崖旁的一棵大树下休息起来。 刘万有手一比划,战士们散开呼啦围上来将其擒住。战士们从他身上搜出一支手枪和一枚蜡丸。刘万有多了个心眼,留两个战士原地监视,把这个人弄到旁边树林中审问。这个人惊惊乍咋支支吾吾。刘万有喝道:“不说实话就崩你!”说着手中大镜面匣枪直戳他的脑瓜门。 这人见刘万有说打就捞,吓得脸色煞白浑身抖颤说出他叫崔彬,是搜查队的,日本人派他上山来接头。 刘万有紧追问:“和谁接头?” 崔彬惊恐地看着刘万有,答:“不知道,真不知道哇。” 刘万有问:“你不知道怎么接头?” “我们接头的地点是早先选定的,接头有暗语。”崔彬只得如实供出。 刘万有和战友们一合计,好!就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他披上崔彬的蓑衣来到崖旁大树下等候,三个战士在附近潜伏策应。 秋雨唰刷啦啦劲劲道道地下着,雨雾迷蒙。 刘万有不时地瞪起眼睛在山林里搜索,干等也不见有人来,时间漫长难捱。他觉得肚子饿了身上发冷,心里焦急琢磨——这样安排对不对劲呢?那接头的人今天不来了?该不该先把战士们撤回去休息一下?转念一想不妥,整不好打草惊蛇了!他打定主意沉下心来继续等。潇潇雨急漫漫雾迷,咦,隐约传来脚步踩踏树叶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噗噗哒哒地往这边来了。 第146章 突围转战 烟雨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兔崽子!到底把你等来了。刘万有蹲起身子来垂着头偷看。来人披着块油布张望着急急地奔大石头走来。 刘万有轻嗽一声。脚步声来到了刘万有的身旁,来人显然是在审视这个披裹着蓑衣的人。 须臾,来人问:“哎,你捡蘑菇哇?” 刘万有仿佛刚睡醒脑袋动了一下懒得抬头,嗓子眼里咕噜:“我打鱼呢。” 来人:“山上有鱼吗?” 刘万有:“有金鳞红鲤鱼。” 来人:“哦,我有两把金鱼钩,咱俩合伙打呗?” “好!”刘万有一个鲤鱼跃龙门窜将起来,手中匣枪对准了来人的胸膛。囚攮的,来接头的竟是五团的宋大疤瘌! 宋大疤瘌一见是刘万有、周围有脚步声响,惊惶的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往嘴里塞。刘万有一手拤枪一手拦挡抢夺。战士们上来将宋大疤瘌摁倒地上抠腮帮子往外掏。宋大疤瘌抻脖瞪眼想把那东西咽下去。 刘万有两手死死地拤着宋大疤瘌的脖子。 宋大疤瘌翻白眼上不来气,一下子把那东西吐了出来。 刘万有急忙抓起了那东西,押着奸细上山。 汪雅臣命将崔彬和宋大疤瘌分开监押,让刘万有和战士们去休息吃饭。他打开看宋大疤瘌的纸条是十军和四、五军的人数、装备等情报,取出缴获崔彬的蜡丸纸条审看,见上面写着: 明日围歼,命全力配合,消灭首脑捣毁指挥系统,剿灭抗联在此一举。 此令八月十一日 汪雅臣提审崔彬。崔彬哀求饶命,所供和掌握的敌情相符。接着提审宋大疤瘌,汪雅臣问:“你想咽下去的,是打算送出去的情报吧?” 宋大疤瘌扬着头横瞪眼睛:“是呀。” “情报是谁写的?” “我写的。” 这时候田祥云提着药箱走进军部,来到汪雅臣身旁轻声说:“军长,该换药了。” 汪雅臣摆手止住她,继续审问:“宋大疤瘌,你受谁的领导?” 宋大疤瘌脸露冷笑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嗨,我是老大,除了日本人谁领导我呀?” 汪雅臣问:“你是老大?你手下都有谁?” 宋大疤瘌贼横:“没啦,就我哥一个!” 汪雅臣看定宋大疤瘌:“你叛国投敌,坑害这帮弟兄,你心里很踏实?! 宋大疤瘌眨巴眼睛:“不踏实,我心里也有愧呀。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呀,我的老人、老婆孩子,都在鬼子手里,我不这样干,一家老小都得死啊。” 汪雅臣二目逼视着宋大疤瘌:“你也是中国人,就那么忘了祖宗三代给日本人当走狗?你应该好好想一想,把你知道的都坦白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宋大疤瘌瞪着眼睛说:“你口口声声说宽大俘虏,我有该杀的罪没有饿死的罪吧?我饿了!你让我吃点饭好好想想行吧。” 汪雅臣说:“给你饭吃,你好好想想,顽固不化没有好下场!”他说完让二牤子端来了饭菜,给宋大疤瘌松开绑绳。二牤子监视宋大疤瘌吃饭。田祥云开始给汪雅臣换药。 宋大疤瘌往嘴里扒拉饭菜,眼目余光偷睃屋内情景。 他见二牤子手拤匣枪,两眼在注视他。 他猛地把饭碗砸向二牤子,窜身直扑汪雅臣。 汪雅臣靠着被褥半躺在草铺上,突见宋大疤瘌上来夺枪,急忙挺身出手搏击。 二牤子一闪躲过饭碗,怕伤着汪雅臣和田祥云没有开枪,擎枪扑上。门口哨兵也闻声冲进窝棚来。砰!田祥云的手枪响了,一枪正中宋大疤瘌的心窝。宋大疤瘌两眼直勾勾地瞪着田祥云,嘴上“呵呵”了两声倒在地上。 汪雅臣埋怨田祥云:“太性急了!” 田祥云大瞪着眼睛:“不是怕你吃亏吗?我们有好多战友死在他的手上,我要给战友们报仇!” 入夜,雨一阵大一阵小,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史小媛、彭二丫等妇女排战士与冷云等姐妹紧紧握手,预祝突围胜利。姐妹们匆匆分手各归队伍。 史小媛等人哪里知道,这竟是和冷云大姐的最后一面。 原来,五军二师突出重围后,辗转作战跋山涉水回到了牡丹江与乌斯浑河交汇处的江湾子宿营。不料,被叛徒告密被一千多日伪军包围。 为掩护战友突围,冷云指挥妇女连在柳条丛中奋力射击。战友们乘机冲了出去。冷云和战友们子弹打光,只剩下八人。面前是穷凶极恶的日伪军,在呼叫着让他们投降,给他们荣华富贵;身后是涛涛的波浪。冷云姐妹八人义无反顾挺身踏入了汹涌的江水——这就是中华抗战史上光辉闪耀的八女投江! 各路突围部队开始行动起来。朴成哲和刘万有的保安连战士全部穿着鬼子服装,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头前一步一步地摸进为十军拉道开路。马三强等各团在后紧随。魏永江一团断后,战友们手拉手人人严肃悄无声响,马衔枚受控不嘶鸣。突围队伍轻轻悄悄攀崖、过林,风雨中从敌人眼皮底下摸出了封锁线。正行之间,漆黑中鬼子猛地喝问。朴成哲、刘万有和战士们隐伏林丛纹丝不动。一道手电的白光晃照过来,风动枝条雨箭激射翠叶映亮。手电筒照看了一会儿关闭了,山林风雨染墨。队伍悄然从侧旁绕过。一夜之间突围部队曲曲折折前后闯过了三层封锁。 走着走着,雨渐渐停了。天上花花达达露出了星星,渐渐能看着晃动的人影了,天要亮了。 队伍越走天越亮堂,山谷林梢缠绕着灰雾。身旁树枝草叶水珠晶亮,一碰沾身瓦凉。十军放开脚步向西疾进。忽然,前面山道上出现了鬼子的骑兵。朴成哲、刘万有急向后摆手队伍立即隐蔽。 鬼子的马队趟草踏泥蹄溅噗唧而过,有马扬脖嘶鸣。队伍隐蔽的山坡上忽然响起几声婴孩的啼哭。鬼子军官生疑,马队收缰站住,有十来个鬼子下马奔山坡来搜索。 原来柳燕春的儿子马天飞才几个月,也不知是冷了还是饿了,啼哭起来。刚哭了两声,大惊的柳燕春暗骂儿子不争气,急忙将乳头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鬼子搜索上来了。 干脆,打!十来个鬼子探头伸脑看看切近,朴成哲匣枪先响,刘万有等人一齐开火。头前的几个被打倒了,后边的往回跑。朴成哲当先冲锋,刘万有与众战士一齐上,将逃跑的鬼子打倒,机、步、匣枪冲着鬼子骑兵队射击。鬼子骑兵队放了几枪,抵挡不住,呼啦啦纵马逃去。战士们追击,截住了五匹战马,打死十多个鬼子。 队伍向前急行,翻过数道山冈,开始休息,吃饭。汪雅臣与张忠喜、马三强、曹双全、朴成哲等人计议兵分两路:张忠喜率主力趁鬼子后方空虚,向拉滨铁路出击,李青玉随队医护;朴成哲率保安连一排随主力行动;汪雅臣率刘万有、史小媛带保安连二排和妇女排组成小分队,掩护二十多个重伤员隐蔽养伤,由李文智、田祥云随队看护医治。柳燕春也随小分队行动准备局势稍微平静,将她母子安置到屯子里去。 第147章 燕春飞崖 饭后张忠喜率主力奔西南。汪雅臣率小分队继续朝西奔山区与平原交界地带。过午,小分队隐蔽前进。尖兵奔回报告,迎面发现鬼子,汪雅臣命小分队朝北走。小分队转北走不上二里,又发现敌人;掉头往东,东面亦发现鬼子搜山。小分队转南,南山坡上出现了伪军。汪雅臣命小分队上山顶隐蔽,安置好伤员,指派刘万有、史小媛和战士们分守山头四周,准备战斗。柳燕春掏出手枪趴在树根旁,眼睛盯着坡下,准备杀敌。 远远近近传来了鬼子搜山的声音。 突然,柳燕春背上的孩子“啊啊”地哭起来。柳燕春大急,慌忙回手捂孩子的嘴,儿子啼哭不止。柳燕春心中大骂:你个小孩崽子,这关键火头你来添乱! 她呼地跳起来眼光点了一下汪雅臣低声道:“军长,我走了。”她话音未完,人已飞步带着孩子的哭声奔下了东山坡。众人心中埋怨孩子哭的不是时候又为柳燕春母子离队而揪心。事情竟发生得如此突兀,连阻止都来不及。 南坡和北坡的鬼子追了过来,喊叫着朝柳燕春开枪。柳燕春跑的飞快,忽的隐身树后,“砰”的一枪打倒了一个鬼子,又“砰”地射出了一枪,转身再跑。哭吧,使劲哭,柳燕春猛跑着心念电闪。儿子,咱娘俩够本啦,哭呵,让你大爷叔叔们平平安安的。孩子并没如母愿,在背上那么颠簸晃悠却一声也不哭了。 柳燕春火气满胸,你这个小犊子不该哭的时候你瞎嚎,该哭的时候你哑巴了!她闪身树后,使劲晃悠晃悠背上的儿子,回手拍了儿子一巴掌,希望他放大声哭起来;手擎枪向追赶的鬼子射击。背上的儿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追赶上来的鬼子却被她撂倒了。 鬼子朝他射击,乱枪打得她周围树木枝条噗哧响。 她转身拼命跑,迎面枪响,东面上来鬼子了!柳燕春朝东边扑上来的鬼子放了两枪,身子“呼”地拐弯奔北,正奔跑间蒿草和树木枝条遮掩,忽悠两脚蹬空哎呀!哧溜呼隆跌下了悬崖。 汪雅臣、刘万有、李文智、史小媛和二牤子等人,趁日伪军追赶柳燕春之机,火速抬起伤员疾快下了北坡,从搜山日伪军的夹缝中钻了出去。 转移途中,小分队心情沉重,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踏树叶的沙拉声。先时,还听到身后远远的枪响,后来枪声消失,众人为战友柳燕春母子悲伤。 崖头灌木枝条伸展秧蔓垂掩。柳燕春跑的势猛,及至发觉已是收身不住闯下崖来。她惶急中伸手抓扯秧蔓,枝梢细藤上手即断身体磕碰滑撞急坠而下。崖下老树伸展虬枝飞纵,苍石展怪身狼牙伸吐。跌坠中柳燕春急扳崖壁上的一棵直挺小树。小树应手“咔叭”折断,她坠势稍缓又极快连续扯拽树棵子总算稳住了身形。碰撞起来的碎石沙土骨碌碌滚坠而下。 柳燕春惊惶急看,身旁有大石像蛤蟆张嘴。她急急脚蹬突出的石块手扳石壁、抓扯树棵子纵身进了这道石缝。本想进这石缝藏躲,却见这石壁向外伸突,下边的口子宽宽窄窄通着东边几丈远处的山坡。她欣喜打消了躲藏的念头,弓着身子扳抓着石棱疾快来到东崖边上,扯拽小树枝条攀上了东山坡。 崖顶上传来日伪军的乱枪声和咋呼声,南岗脊上有稀哩呼隆人群走动的声响。柳燕春猫腰绕着树丛朝北溜下了山坡,疾步上了北岗。她侧耳细听南山上没有激烈的枪声,她心中甚喜猜想汪军长他们八成没和鬼子打起来突出去了。她往前急急翻过几道山岗,哎,儿子在背上怎么一点声响没有呢?心一沉,那一巴掌拍重了打死啦? 她慌张解开胸前背带把外边裹着油布里边小被包着的儿子移到怀里来一看,儿子闭着双眼。中弹打死了得见血呀,方才掉崖撞死啦?她心里酸楚手指哆嗦着放到鼻子底下一试,妈呀喘气呢!心里欢喜骂儿子——你个小鳖犊子,妈和小鬼子拚命呢,你倒好,睡得这个香甜。想到先时儿子哭叫反而因祸得福,儿子还立了功呢!她低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儿子被亲醒了,咧嘴冲妈妈笑。 柳燕春急急忙忙靠大树根坐下来,解开怀给儿子喂奶。她觉得手痛,一看手上扎了不少刺。哦,想起来了,刚掉下山崖的时候扳扯的那棵直挺的小树,是满身长刺的老虎獠子呵。她薅拔着手上的刺,寻思我儿子名字叫得好,马天飞!小飞呵,咱娘俩今个真飞起来了,好悬没飞成肉饼子。拔不出来的刺,没办法有功夫再挑吧。儿子吃饱了,柳燕春揭开小被一看,儿子垫屁股的布片早已尿的透湿,拽出来想了想扔了。她一手抱着儿子,一只手把小被尿湿的地方调换到一边,把早预备下的干布片给儿子垫了,重新包裹好背起来。看看太阳已下半晌了,周围没有动静,鬼子必是走了。 她不顾浑身碰撞擦伤之处痛疼,原路返回打算看看小分队的究竟,再把手枪找回来。坠崖时枪丢了,那还算个什么抗联干部?她警惕地接近,侧耳倾听,山林寂静。她来到山崖下抬头看,崖壁青黝黝立陡瘆人,仔细寻找崖下不见手枪。记得刚掉下来的时候枪还在手里呢,是抓扯树棵子的时候枪离手了?她顺崖东坡爬到石缝东边,把儿子轻轻放在山坡树叶子上。 她顺着那道石缝来到她掉崖时抓扯树棵子的地方,手扳着石棱抓着树棵子撒眸细看。啊呀!那棵折断的老虎獠子被树棵子斜卡在石壁上,手枪就紧贴着断折的老虎獠子。她高兴得差点喊出声来,扯扳着树棵子,伸手臂够着手枪,拿在手里仔细吹了吹,插进腰间皮套,原路返回。 她背上儿子,登上原来小分队隐蔽的山头,不见战斗过的痕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抬头看了看,见红霞满天太阳已不高了,就高兴地身轻步快走下山坡,追赶小分队。 她一路走着,肚子饥饿,心想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队伍,将林中所见橡子、榛子、山葡萄、山里红等野果采摘捡拾往衣兜里揣。她一边走一边吃,橡子苦涩,山葡萄又酸,必须吃瞪眼睛往下咽。不吃饱了没奶,儿子就得挨饿呀。 第148章 艰难苦斗 柳燕春直走到天完全黑下来,也没找到小分队。她在山坡上摸索找了几截干些的树枝垫放在树下,靠树坐下来奶饱了孩子,把小被角抻平折回来给儿子蒙挡在脸上。身边又没火种,只得怀抱孩子依树而眠。身体疲倦两眼发涩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忽悠醒来,身觉寒冷,见月亮挂在东南树稍银辉清寒。 她放下儿子,站起来活动腿脚。不知小分队今夜住在什么地方,在部队里再困难人多力量大。现在成了离群孤雁,在这林子窝里阴冷,怎么办?她抱着膀活动着掂掇,能笼堆火该多好哇!她忽然想出了办法。她找来一堆干树皮,掰折了一抱干树枝,蹲下来从包裹儿子的小棉被里掏出一团棉花,两手把棉花团扯得蓬蓬松松放在干树枝上。她取出一粒子弹磕去了弹头,轻轻地上膛,对着棉花“噗”地开了一枪。棉花冒烟着了,轻轻吹出火苗,引着了树皮干枝笼起了火堆,就着火光月色在近处找来几抱粗一些的干树枝、悬空的倒树干,往火堆里添加了一些。身上得了温暖,抱着儿子守着火堆睡着了。一觉醒来,火堆已无明火丝丝拉拉冒烟,东天发白。她起来又添加了几把细枝,吹着了火烤了烤,给孩子吃了奶,弄熄了火堆,背上孩子,继续寻找小分队。 第二天一大早,汪雅臣派刘万有、二牤子返回昨天的山冈,寻找柳燕春母子尸体掩埋。两人仔细寻找不见尸首,也找不到血迹。悬崖处看光景似乎有人坠崖,可崖底无痕迹,让山牲口吃了也该剩骨头哇?昨天的形势她母子突出去的可能性极小,人呢?让鬼子抓去了?两人只得返回向军长报告。 柳燕春饿了吃山果渴了喝山溪水,背着儿子寻找小分队,路上碰上了鬼子搜山的日伪军,被她机警地躲过,直到天黑也没找到队伍。柳燕春自思是方向不对?又转念想,军部打算局势平静些安置我母子,现在日伪军这样搜山,就是找到了小分队,带着个孩子对小分队隐蔽十分不利。不如我把孩子送回娘家,看看村中情况,求老人和哥嫂照管孩子,我自己再来找部队,那多好哇!想到这,她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掉回头朝东偏北奔回娘家了。 汪雅臣听了刘万有和二牤子的报告,甚觉奇怪,就柳燕春那机灵烈决的性情,让鬼子活捉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她负了重伤。众人带着对柳燕春母子的惦念继续转移。 日伪军疯狂的拉大网梳山蓖林,这伙过去那帮过来,大喊小叫遥相呼应。小分队在日伪军的夹缝中游动。几天以后,小分队断粮了。鬼子对邻近山区的村屯严密封锁,粮食无法补充。战士们只能以山果、蘑菇充饥,日夜不能笼火随时准备战斗,体力不济抬着担架在山林中左拐右转与鬼子周旋。为了减轻战士负担,汪雅臣拖着伤腿拄着棍子坚持行军。药品用尽,伤员们伤势恶化,却听不到一声呻吟。李文智想方设法尽力减轻伤员痛苦。 抗联兵分三路趁雨夜突破了鬼子的“铁壁合围”。岩越指派的各路围山的日伪军狼窜狗奔攻上了九十五顶子山,只见空山寂寂,林木竖竖,哪儿有抗联身影?岩越的部将江波喝令焚烧抗联窝棚。日伪军闻令而动,举火点燃,眨眼之间各座窝棚浓烟翻滚火苗窜腾。 “轰”地一声地动山摇,一处炸,处处响。窝棚里,树根旁,山石下,柴堆里……天崩地裂石飞土崩烟尘漫空。抗联埋设炸药,油布裹线连通。鬼子引火点着,自掘坟墓,炸得龟伏兔纵死伤狼藉。 日本关东军司令部闻报咆哮如雷,严令岩越各部合力搜捕截杀,务必全歼抗联各军! 这天头午,小分队转移来到磨石顶子山。汪雅臣命刘万有带两个战士下山去搞粮食,又悄悄打发二牤子出山,去找李宏达设法措置一批药品救急。史小媛布置完警戒,和徐文才、彭二丫等人四外采集山果为战士们充饥。太阳暖洋洋的照着山林。伤员们散躺在树林里。汪雅臣躺在一旁晒着太阳想心事。形势险恶,也不知张忠喜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忽见陈明丽欢笑扑来:“雅臣!” “明丽!”两人呼喊着拥抱在一起急切地甜蜜地亲吻着。汪雅臣激情恍惚心不踏实,明丽你…陈明丽柔情无限,轻轻抚摸汪雅臣的头脸:“你黑了,瘦了。”汪雅臣睁大眼睛清醒过来惋惜梦的破灭、甜蜜的中断。啊,是田祥云在亲摸他,他的双手在紧搂着田祥云的腰;田祥云丰隆的胸脯在他的胸上弹颤。他仿佛听到了史小媛她们归来的脚步声。 汪雅臣慢慢地松开手,轻轻地推开田祥云坐了起来:“战友们…影响不好……” 田祥云脸飞红霞,蜜意尤浓:“为英雄献身…我…愿意……” 史小媛、徐文才他们陆续回来了,把采集的山果分给大家吃。李文智身体最近很虚弱,不时地咳嗽,又不敢大声,捂着嘴憋得脸通红。 汪雅臣感念:难为老爷子了,和年轻人一样吃苦挨饿。 天过晌午,刘万有他们搞粮食的回来了。附近村屯日伪岗哨森严,进不去。三人掰了一些青苞米背回来了。汪雅臣问:“掰这苞米,老乡知不知道?” 刘万有说:“没见到老乡面,没法留条给钱。老乡知道咱们困难,不能有说道。” 汪雅臣说:“老乡种地不易,咱们吃苞米不打招呼,老百姓不把咱们当贼看吗?见不到面想想法呀,把苞米皮扒开,把钱和条塞进苞米棒里再把皮合上,老乡收苞米的时候就能看着。” 刘万有说:“往后再补吧。” “咱们不能违犯群众纪律。”汪雅臣柱棍子站起来,说:“你把苞米给大伙分下去,吃完准备转移,我和一个战士去一趟。” 刘万有急了:“鬼子说不定啥时候就来搜山,哪头大哪头小哇?!” 第149章 神医被抓 “哪头也没有老百姓这头大,丢了老百姓,抗日救国为谁忙活啊?”汪雅臣说着柱棍子就走。 刘万有又急又心疼又发火:“好好,你腿那样,要去我去吧。你呀,天底下谁也没你犟,八头老牛拉不回来。”他嘟囔着和一名战士走了。 二牤子夜里摸进了向阳山街里,找到了李宏达。第二天李宏达托韦团长买了一批药,高彩霞又做了一些干粮。到了晚上,李宏达、高彩霞悄悄把二牤子送出村。二牤子钻进庄稼地上了山冈,找到了小分队。 汪雅臣、李文智见二牤子带回了治伤药,大喜。 田祥云高兴地问:“二牤子,你真有能耐,在哪弄的?碰上鬼子了吧?” 二牤子擦着汗点头。 汪雅臣催田祥云:“快给伤员上药吧。” 为了便于得到向阳山地方党组织的支援,小分队往向阳山以东山林地带转移。 李宏达、高彩霞组织群众以到地里干活为由,偷偷为小分队送吃的、药品。每次均由二牤子秘密接头。 这天,二牤子背上乡亲们送来的干粮和药品,奔小分队宿营地,忽然发觉山坡树枝晃动有声响,似乎人数不多,是汉奸特务?他端枪探看。对方好像也发觉有动静,停止了走动。二牤子轻手轻脚绕到侧旁窥看,对方也转头看他。啊呀!竟是自己人——张参谋长派来的保安连一排的两名战士。三人欢喜执手,一起回到小分队营地。两名战士向汪军长报告情况: 十军主力杀奔拉滨铁路,袭击了水曲柳站的日军守备队;挥师南下于上营车站南截击了鬼子一列火车;继之矛头东指攻破榆树沟集团部落;乘胜重创一股讨伐的日伪军。当时部队有十多个重伤员,为了大部队快速机动歼敌,张参谋长等人计议,派朴成哲率保安连一排掩护伤员隐蔽在青松堡一带山区,由李青玉(已怀孕)随队治疗。张参谋长考虑小分队必缺药,特派两名战士携带缴获鬼子的药品前来找寻小分队,巧遇二牤子。 两名送药战士留在了小分队。伤员得药,经李文智、田祥云精心治疗护理,伤势好转。 这天下午,小分队在转移途中,一股鬼子突然从山林中钻出朝小分队拦腰扑来。伤员和妇女排在中间,史小媛急命掩护伤员快撤,后卫的二排五班急忙冲前阻击。距离太近,射了几枪就交手白刃格斗。二牤子冲在前头,双枪齐响,汪雅臣一手柱棍子,一手开枪毙敌。 田祥云、李文智奋力与鬼子撕打,几个鬼子追捉田祥云。田祥云绕树一转;闪了鬼子一个趔趄,又一个鬼子扑到伸手来抓,田祥云一闪,鬼子抓住了田祥云背的药箱。田祥云弃了药箱纵身逃了过来。汪雅臣、二牤子开枪掩护。 刘万有率领在头前拉道的四班飞奔回援。李文智寡不敌众,被鬼子捉住。二牤子、刘万有率战士们奋力来抢人,汪雅臣开枪掩护。 大群鬼子涌到,枪弹横飞,战士们冲锋受挫。只听得李文智喊:“快走!别管我!快——”鬼子堵上了他的嘴,把李老爷子往树林里拖。鬼子开始向小分队两侧运动。 “李大叔!”刘万有大吼着端起机枪朝窜上来的鬼子扫射,战士们“嗖嗖”地向鬼子群中投手榴弹。 汪雅臣命令:“撤!” 刘万有、二牤子在后掩护,汪雅臣等人钻进密林向东转移。当甩开鬼子的追击,与史小媛等会合时,已是落日衔山,红霞满天了。 这次遭鬼子袭击,小分队牺牲七人;李文智落入敌手;田祥云丢了药箱,急得流泪。小分队悲伤战友的牺牲,为老神医的安危焦灼。 汪雅臣辗转苦索,把徐文才叫到一边,悄悄交代任务:“你到邓旅走一趟,托邓云章帮助解救李老爷子,路上多加小心。” 第二天起早,徐文才扮作村农模样,悄悄下山赶奔冲河街。打听着邓旅在北城子驻防,他来到邓旅旅部见到了朱长根和邓云章,说了搭救李文智的话。邓云章摸着光脑瓜蛋子呻吟:“咱有一分能耐也得救李神医呵。可到了日本人手里,咱就扯眼皮擤鼻涕,有劲使不上了。再说了,日本人都跑这山里聚堆来了,李大哥落到那股日本人手里了咱都不知道。先打听打听再说吧。” 邓云章打发他的贴身苑副官前往冲河街打探消息。苑副官与搜查队的副大队长米幌子是磕头弟兄,一向是酒肉相交互为利用。苑副官来到冲河街找到米幌子,说了一阵子闲话。看看天已近午,两人来到酒馆。 店小二敬茶上菜,小心伺候。两人推杯换盏喝酒说话。米幌子开口道:“我看大哥面色不乐,是邓大脑袋给你气受了?” 苑副官道:“邓旅长一向对我言听计从信任有加,亲兄弟似的,从不给我气受。” “嗨,”米幌子瞪起眼睛:“别攥着拳头让我猜了,憋屈心里干啥?说出来,兄弟替你平事出气!” “唉,”苑副官叹了口气,端起酒壶给米幌子的酒盅满上酒,又给自己倒上,接说:“咱们哥们知心换命,无话不说。” 米幌子嘴里嚼着菜点头。 苑副官又说:“当年家父得病,大夫请了无数,药吃海了,看看人不行了,动手张罗后事了。人不该死天有救。蛟河县神医李文智起死回生,把老爷子治起炕了,到现在还活的挺康健。兄弟你说,咱们是不是欠了李神医一个天大的人情?” “那是那是。”米幌子面带酒红连连点头应和。 苑副官道:“我这两天听说,不知怎么闹的,李神医让日本人抓起来了。这心里不大得劲。” “哎,”米幌子放下筷子看看苑副官,问:“李神医?五十多岁,长瓜脸高鼻梁,挺利亮个老头?” “啊,对呀,你见过?”苑副官急问。 米幌子回答:“哎呀,昨个傍黑天江波太君派人押送来的,还送来了什么降龙的密报。” 第150章 坦然应对 苑副官问:“哦,降龙的密报?你是说抗联十军里,有咱们这边的人哪?” “那是呀。”米幌子压低嗓门有意卖弄:“这个降龙有来头,是岩越大太君的上眼皮。这个降龙报告,说李神医的女儿和一帮伤兵猫在蛟河北的青松堡那块儿养伤。大哥,这事就兴咱哥俩你知我知,走了风可了不得啊!”他伸手比划了一个枪击头颅的手势。 苑副官:“嗨,你放心,大哥是啥样儿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米幌子点点头:“大哥,你说的这个李神医,官司大着呢,说他是抗联十军的总医官,是十军参谋长张大连珠的老丈人。那个双枪汪雅臣领着一股子抗联在向阳山东边的山里头转悠,李神医就是在那嘎达抓住的。” 苑副官问:“日本人没难为李老爷子吧?” 米幌子咧嘴:“难为?押来以后,岩越太君立等回报。岛木太君像恭敬老祖宗似的,排酒宴为他压惊,连哄带劝折腾了半宿。这老爷子真有主意软硬不受。到现在也没捆绑也没动刑,押在岛木太君的后院里呢。” 苑副官说:“眼时这样,往后能有老爷子的好吗?” 米幌子道:“就是呀,日本人想在老神医身上挤油水,劝他姑爷姑娘投降,能善罢甘休吗?” 苑副官叹道:“白瞎一代神医啦。我还欠着人家的恩情呢。” 米幌子一脸无奈:“大哥,这事实在没法子,连看押的全都是日本人……” 两人酒足饭饱,争着结账。倒是苑副官喊叫酒店掌柜的记账,拉着米幌子走出门去。 二人作别,苑副官自回到旅部原原本本汇报。 邓云章听了苑副官的回话,无计可施。 朱长根在侧听到了苑副官的话,与一帮心腹弟兄计议,李神医救活了多少人,十军和老百姓不能没有李神医。大伙商议着闯虎穴救出李文智。 众弟兄争着要去,徐文才也要参加,朱长根说:“徐哥,反牢劫狱明摆着凶险,要是把李老爷子救出来,你和他一块儿回山;救不出来,我们回不来,你就赶快给汪军长送信,好另想办法,往后十军有事,找这帮弟兄,好使。” 众弟兄应声点头。朱长根主张,也不与邓旅长说知,选拔了三个手脚活泛身体魁实的弟兄,收拾停当与徐文才一起奔冲河街。五人来到冲河街南河边上,朱长根让徐文才留在树林中等候消息,他和三个弟兄荷枪实弹昂首挺胸大踏步进了冲河街。 却说李文智被俘后,自思生死无所谓。平时里常谈论章排风、邵九经、张万富、韩秀菊、罗大川、周苓子、任守山、刘云成、郑长锁、王维宇等人忠烈为国,感慨敬仰。今天在我李文智身上,你小鬼子也没便宜拣! 不料小鬼子没有立马杀他,让他坐上了大铁车,监押着轱辘逛荡来到了冲河街。正不知这些日本人玩什么鬼花样,一群鬼子把他簇拥进一所宽敞的屋里。室内灯烛荧辉,一个小个子日本鬼子军官,咧嘴露着一个大金牙笑嘻嘻地迎上来:“李先生,欢迎欢迎。”说着伸出手臂要握手。李文智淡然一笑:“我是山沟草民,不懂洋规矩。” 岛木中佐讪笑着缩回手:“哦,要希,特备小酌,为老先生压惊洗尘的。” 八仙桌上早已怀盘罗列摆布着酒菜。李文智心想,早就耳闻淖藤太郎死后,来了个鬼精的小个子日军军官负责情报,眼前这个鬼子八成就是了,说:“我都土埋半截子了,也没什么惊不惊的了。” 岛木手一展让客:“嘻嘻,请坐,请。” 李文智也不谦让,坐到了椅子上。淖藤太郎对面而坐。米幌子上前先给岛木斟上酒,又把李文智面前的酒杯斟满。 岛木举起酒怀邀饮:“李先生,请,这头一怀酒,呵——请——” 李文智摆摆手:“我忌酒,滴酒不沾。咱实惠的吧,来我们的大苞米碴子,炒土豆丝,我吃着对胃口。” 岛木朝米幌子一扬手。米幌子小跑着出去吩咐。不大一会,端上来一大碗苞米碴子芸豆的闷饭,又添上来两炖两炒——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干豆腐炒肉片、芹菜炒土豆丝。 李文智也不客气,摸筷端碗细嚼慢咽细细地吃将起来。一碗饭,一盘芹菜土豆丝都被他慢慢地吃下肚去。 岛木极有兴趣地眯着眼睛瞅着,不动酒菜干陪。 米幌子伺立在侧一语不发。 见李文智放碗撂筷吃完饭,岛木脸露一丝丝笑意:“要希!” 李文智冲米幌子说:“你们这位叫什么来的?他牙痛呢。” 米幌子不敢乱掺言。 岛木头脖子一挺:“我的牙痛,你的怎么知道?” 李文智微微一笑:“你方才说什么要稀的,手捂着下巴揪揪着嘴吸了一口凉气,火牙痛。” 岛木点点头赞道:“神医,果然是神医,请你的,给我治一治可以吗?” 李文智:“医者仁心,好说,不知道你是想长远治好呢,还是只顾眼前?” “当然是长远的治好。”岛木说。 李文智看着淖藤太郎,道:“那好办。你气性大呀,不顺心如意自己偷着上火,邪火归经上亢牙痛。要想长远不痛,那得清心明性无欲无求无争无斗,自然消火息痛。” 岛木摆手晃荡脑袋,“嘿儿嘿儿”地笑:“我的,老和尚的?军务繁忙,枯坐参禅的不行。” 李文智微笑:“有一釜底抽薪之法可行。” 岛木急忙躬身:“愿闻其详。” 李文智:“你从那儿来,就回那儿去,那就不用繁忙了,天下太平啦。” 岛木连连摇手:“老先生,我是帝国军人,肩负神圣使命的,帮你们建立大东亚新秩序的!你是明白人,你们支那官吏的腐败,百姓贫穷受苦,到处都是灾难。”他说着双手一摊:“这都是事实吧!我们大日本帝国,是来解救你们老百姓的!” 李文智斥道:“你咋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你们杀人、烧房子、抢东西、祸害妇女,就这么解救老百姓啊?!” 岛木站了起来,摆摆手:“你的不要听共产党红胡子的煽动!我们大日本帝国帮你们开矿山、修铁路的,建学校的,嗯,文明开发大大的!” 李文智正色斥责:“我听谁的?我说的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你们开矿山、修铁路,把我们中国的好东西倒腾你们东洋三岛去了;你们的学校,强迫中国人学日本话、写日本字,就是逼着让我们当亡国奴!” 第151章 劫牢反狱 岛木强压怒火嘴巴牙痛吸了一口凉气,小眼睛瞪着李文智拖着长声说:“老先生,你们支那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文智点头:“对呀,你们日本人就是不识时务,我告诉你吧,归根结底是你们小鬼子吞不了中国!” 岛木摆摆手:“李先生,这个的我们的不谈。人活在世上,美好的,嗯?”他说着抓起桌上的一只怀子猛地摔在地上“叭嚓”一声粉碎。他铁青着脸:“像这只怀子的,什么的统统的没有了!” 李文智猛地掀翻了桌子,菜撒盘砸汤水淋漓。 岛木惊惶躲避,裤子溅上了汁水,龇牙咧嘴。 米幌子急忙招呼人来收拾。 李文智轻蔑一笑:“我们中国有句名言,你可怜巴巴的都不知道?!” “哦?”岛木瞪着两颗毒蛇似的三角眼睛盯着李文智,问:“什么的名言?” 李文智昂然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李文智为国尽忠,死了也不算少亡啦!” 岛木挖空心思极力想把李文智压倒刺痛:“你的生死关系的没有。你总该给女儿、姑爷留条后路吧?你的独生女儿李青玉,嗯?”他说着伸着手爪子指划着:“她的伤员的,就在青松堡山上。”他不说了,眯起小眼睛看李文智的脸色,突然开口:“我们,马上就要把他们包围消灭!你的姑爷张大连珠的,已经被战无不胜的大日本皇军,嘿儿嘿儿,包围在背阴沟,啊?统统的消灭!嘿儿嘿儿……”他察辨脸色,想窥破李文智的内心,“只要你——”他盯着李文智引而不发。 李文智依然笑微微:“只要我投降,再劝我女儿姑爷投降,我们老一辈少一辈的都归顺你们当亡国奴,那就满你的意了?” 岛木竖起大拇指点动:“果然高明!你的,你女儿、姑爷的归顺皇军,你女儿姑爷的,国军司令的干!你的大医院的,老板的干活,哈尔滨的、新京的、奉天的,只要你满意,都可以的,大大的发财!” 李文智叹口气道:“可惜我没这个命啊。儿大不由爷,我老没正经的劝儿女投降当奴才,儿女能愿意吗?我倒是想琢磨投降——” 岛木急叫:“要希!要希!欢迎大大的!” 李文智一笑,为难的表情:“可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良心,阻挡着不让这么做啊。如果做了,那就是卖国的奸贼,臭名千古啊。” “八嘎!”岛木狂吼:“撕啦撕啦的!” 几个鬼子应声往上闯。 李文智笑微微不为所动。 须臾,岛木又丧气地垂头手一摆:“李先生,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的好好想想。” 岩越没有给岛木处死李文智的权利,而是让他从李文智身上打开缺口,从而一举消灭抗联十军。 岛木对这个软硬不吃,一点也不进盐酱的李文智,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无奈的一挥手。 鬼子把李文智带回了禁闭室,又关押了起来。 刚才进屋的时候,李文智看见东房间里住着鬼子。他借着房间窗户透过来的光线,打量这间囚室,窗户被木板封堵上了。院里传来鬼子游动哨的脚步声。他觉得很累,在乱草上坐下来,思绪飞向了那远方的山林: 雅臣,你的腿好点儿没有?伤员们的伤怎么样了?青玉呀,你们真在青松堡山上吗?快转移吧!小鬼子咋这么知道底细呢?忠喜呀,你们可千万别让鬼子围住啊!…… 第二天又提审,任凭岛木说得天花乱坠,李文智成竹在胸不为所动。 岛木无奈又把李文智押回了牢房。 到了饭时,有两个鬼子送进饭来,“咣当”锁上门走了。 门口时有鬼子出出进进,说些叽哩咕噜的鬼话。 到了夜里。李文智心里焦虑睡不着。快半夜了吧?忽听院子里有了响动,紧接着是一声脆快的枪响。是同志们救我来了?这满街满屋都是鬼子,他爬起身来扑到门口。远近传来鬼子的嚎叫和纷乱的枪声。 朱长根等四位壮士吃得醉饱,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开付了酒钱,提枪上街。四人避开巡逻的鬼子,熟地熟路,从房后进了院子。贴着后墙两人往东,两人往西朝房前绕。朱长根探头看东房山,见一个鬼子正在撒尿,撒完提着裤子回身。朱长根悄步扑上,匕首一闪结果了鬼子。两人贴房山墙探头看房前,见西边两个弟兄已从房前贴墙朝东摸过来,两人轻手轻脚贴墙往西摸。鬼子门岗警觉刚要端枪喝问,被西边上来的弟兄刺倒。鬼子“唔噜”没喊出大声,手中枪却响了。 坏了!院里的游动哨和大门口的岗哨朝这边开枪了。 朱长根让一个弟兄顶住外面,三个弟兄闯进屋来。东屋的鬼子往外冲,两个弟兄双枪齐射,手榴弹塞进屋里,爆响连声。朱长根当先奔西屋:“李大叔!李大叔!” 门口的李文智听出是朱长根口声,急口道:“长根,你们快走!惊动鬼子了……” 朱长根哪里肯走?他摸着铁锁,抡起枪托“咣咣”捣开,幸喜李大叔没有受伤,没戴手铐脚镣,扯上李文智就走。 这时候,整个冲河街鬼吼枪响,滚开的汤锅咕嘟嘟窜浪翻花一般。 两个弟兄在前,朱长根与李文智在后冲出门来,见门口的弟兄已牺牲。四人贴墙急奔,忽地院子四周多只手电筒七晃八照,日伪军“哒哒哒…砰砰…啪啪……”激射。 四人先后被乱枪打倒。鬼子、搜查队呼啦啦围了上来。 鬼子和搜查队对穿伪军服的重点打击;留李文智活口。李文智腿部中弹,岛木命人抬去医治。四壮士横尸地上。搜查队大队长米幌子一手持匣枪,一手拿电筒给岛木中佐照着亮,察看死者的脸模。 朱长根脸扭歪着死在地上。 搜查大队长米幌子上前,用脚将尸身踢翻过来。这一踢翻,米幌子像突然被烧红的铁条烙烫了一下,脸上皮肉抽搐嘴结巴“哎呀呀呀……”他嘴上哼唧想紧急卧倒。 近前的人心知有异可躲避已来不及了。朱长根袖口一颗冒烟的手榴弹“轰”地爆响,米幌子、岛木和一个鬼子被当场炸死。 岩越带领一群鬼子急急赶来,命令立即戒严挨门挨户搜捕抗联余党。因劫狱者身着伪军服装,疑是邓旅所为,传令急招邓云章前来。邓云章带苑副官和卫队飞马来到冲河街。岩越满身怒火冲邓云章劈头大吼:“你的士兵造反!良心的坏了坏了!” 第152章 文才胆识 邓云章一语不发,上前弯腰躬身骨碌着眼珠子挨个仔细察看尸首。真是他的部下,里边有他的表弟朱长根!他看完回来手托军帽亮着光头梗着脖子立正,来了个死不认账:“报告太君,他们不是我的部下。抗联诡计多端,经常装扮成皇军、国军,捣乱破坏治安。” 一句话噎住了岩越,确实,抗联十军经常伪装成日伪军,让人分不清真假从中闹事。他严厉训斥邓云章:“你必须整肃部下,忠于职守,倘若有人胆敢捣乱,军法从事!” 一群鬼子护卫簇拥着,岩越悻悻离去。 徐文才在冲河街南河边树林中等候。直到快半夜了,忽听街里枪响人喊狗咬纷纷乱。他的心揪得蹦蹦紧,耳听眼望期盼黑暗中出现朱长根他们的身影。不响枪了,过了一会传来一声响亮的手榴弹爆炸声。街里手电筒乱晃,一片大喊小叫搜查的声音。糟了!朱长根他们凶多吉少,不死也落入了敌手。徐文才心酸,想起与朱长根这直性汉子生生死死的交情,不觉凄楚泪流。此地不宜久留,他连夜趟过牤牛河回小分队。 第二天头午,他正沿着山道往前急行,想尽快找到小分队把在邓旅得到的情报向汪军长报告。山道两旁树林中忽啦涌出一群警察把他围住了。一个挎短枪的警察官瞪着一双铃铛眼上下打量徐文才,阴阳怪气地问:“干啥去!” 徐文才答:“上齐船口我舅家看我舅舅去。” 三角眼又问:“你是哪屯的?” “北城子的。” “姓啥叫啥?” “姓张叫张守田。” “打什么马虎眼!上齐船口,你是上抗联吧?!”铃铛眼一招手:“弟兄们把他给我捆起来!我说昨晚上做的梦好,今个他妈的上山就抓住了一个抗联。弟兄们得了赏钱人人有份呵!” 几个警察不由分说,把徐文才捆了个结实。 铃铛眼命令两个警察监押着徐文才,跟随日伪军爬山越岭,拉大网搜山。徐文才担心小分队的安危,心急如火,时间越拖对主力部队、小分队和牛满山他们越不利。他几次想找机会逃脱。两个负责监押的警察不离左右,其中姓何的警长一双贼眼珠子老在他身上转悠。眼瞅着天色渐晚。日伪收束队伍下山回村。路上,夹在警察队伍里行走的徐文才要解手。铃铛眼何警长骂骂咧咧:“你他妈的净事!给他解开。”他骂着命令一个警察给徐文才解绳子松绑,拴着一只胳膊自己手牵着,掏出烟卷点火。 身边的警察一个个走过去。 徐文才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他揉着麻木的肩臂。牵绳的警察点着了烟,喝道:“你快点!别他妈磨蹭!” 徐文才装着解裤带往道边挪动了两步,拉架势要蹲下猛地一下挣脱了绳子钻进树林里飞跑。 “跑…跑啦!”那个牵绳警察叫唤起来。 何警长转身掏枪射击着追击。众警察也回头开枪追赶。 徐文才急急如出笼之鸟,不顾林密山高往前一个劲地猛跑。直到听不到枪响人喊了,他方才张着大嘴喘息缓步慢行,所幸身未受伤。日暮昏黑渐现天星,他辨别了大致方向,顾不上肚饿身软力乏,赶路寻找小分队。徐文才找的好苦哇,直到第二天头午,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分队,他筋疲力尽累倒在山坡上向汪军长报告。 听了徐文才的汇报,汪雅臣旧痛添了新痛。鬼子已掌握张忠喜主力部队、小分队与牛满山等人的大致活动地点,会马上下毒手。张忠喜、牛满山、李青玉等人处境非常危险,必须立即派人前往通知闪避。小分队也必须远距离转移。汪雅臣命史小媛等做好准备,待刘万有、二牤子接运粮、药回来,小分队立即行动。 向阳山驻进了大批鬼子,严禁百姓进山,情况异常。 李宏达让高彩霞上山时向汪军长报告。高彩霞和屯中的两个姐妹装作下地干活,进了庄稼地,绕开鬼子岗哨奔向接头地点。行进之中碰上了搜山的鬼子。“花姑娘!”一群鬼子狂叫着追上来。三姐妹钻山急跑,高彩霞掩护跑在最后。鬼子追赶着开枪射击。高彩霞右胳膊中枪,顾不上包扎猛跑。 正危急间,刘万有、二牤子闻声赶到,将追赶在前头的鬼子打倒了几个,掩护高彩霞她们退走。见身后没有鬼子追来姐妹们急忙给高彩霞裹伤。高彩霞向刘万有通报了敌情;刘万有传达了汪军长“暂停运送,以后再联系”的话,叮嘱高彩霞三人小心回屯。 高彩霞道:“放心,我们道熟,绕着回屯。” 刘万有、二牤子背起高彩霞她们送来的干粮、药品,与三姐妹分手,急奔回小分队。众人火急朝东南转移,队伍在山坡上奔走,发现山林中有鬼子的太阳旗子在闪动。刘万有、二牤子头前拉道,担架在中,史小媛、彭二丫断后。小分队翻上岗脊急行,几次险些与鬼子碰面。刘万有、二牤子机警,领着小分队绕开了鬼子。 匆匆行进中,史小媛发现后边有鬼子带着狼狗追踪上来了。史小媛一摆手姐妹们散开隐蔽树后。“砰!”史小媛一枪将狼狗打得嗷嗷翻倒,彭二丫和姐妹们一齐开枪,甩出了手榴弹。打击得手,姐妹们迅速回身追赶小分队。 日落黄昏,队伍休息。徐文才把乡亲们送来的干粮分给战士们吃。汪雅臣柱着棍子来到刘万有、二牤子跟前坐下。二牤子问:“军长,你咋不吃呵?” 周二牤子问:“军长,你咋不吃呵?” 汪雅臣微笑:“俺看着你吃,香甜。” 二牤子嚼着干粮:“嗐,你呀,拖着条伤腿跟我们一样跑路,真够你呛啊。” 汪雅臣问:“二牤子,你累吧?” 二牤子说:“累是累,这小鬼子真他妈的鬼,好悬没把咱们兜网里头。”他眨巴眨巴眼睛,问:“哎,军长,有任务哇?” 汪雅臣说:“你先吃干粮。” 二牤子说:“你说吧,我一边听一边吃。” 汪雅臣简要谈了一下敌情、任务,嘱咐:“这关系到朴成哲、李青玉他们的安危,越快越好!必须抢在鬼子的前头,通知朴成哲他们立即离开青松堡一带山区。路上多加小心,小分队也随后向东南运动,与大部队会合。” 第153章 遭敌包围 二牤子没咽利索,就答应“是”,站起来要走。 “你吃饱了吗?”汪雅臣问。 二牤子咀嚼着:“我带几个干粮路上吃。” 汪雅臣说:“好,多带上几个干粮。你和上回来送药的一排那两个战士一起去,他俩对那一带情况熟悉一些,你子弹还有多少?” 二牤子说:“子弹还支乎一阵,多带几颗手榴弹吧。” 刘万有找来了那两个战士。 二牤子三人整备妥当,向汪雅臣敬礼要出发。 汪雅臣叮嘱数语,道:“好兄弟,盼望你们胜利完成任务。” 三人齐声答应,二牤子打头转身奔向东南。 送走了二牤子三人,汪雅臣略觉心安。 这时候,侦察员和派往四、五军的联络员回来了,向汪雅臣报告: 抗联第四军自九十五顶子山突围以后,在日伪军的疯狂围追堵截下连续苦战,部队严重减员粮弹得不到补充。 这一天,部队转战来到珠草顶子山,大家又累又饿,副军长王光宇布置好警戒就回到李延平的身旁。 李延平已经铺垫着树枝在一棵大树旁躺下了,他见王光宇回来了,就问:“安排好了?” 王光宇回答:“嗯。” 李延平说:“那就早点休息吧。” 王光宇答应,在一旁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轻手轻脚悄悄地摸了过来,冲李延平举起了短枪。 枪响了,王光宇惊醒,迅疾抓枪在手。 与此同时,黑影的枪又响了,打中了王光宇。 王光宇的枪也响了,黑影中枪倒地。 战友们惊慌上来看视,李军长已经牺牲,副军长王光宇负伤;凶手竟是大麻子,也已气绝身亡。 这时候,岗哨鸣枪报警,大批日伪军包围了上来。原来这个叛徒大麻子,已与日伪军约定里应外合,妄图一举消灭抗联四军。 急忙给汪光宇进行了包扎,战友们拼死冲杀突出了重围。 部队遭受了严重损失,战友们转战至朱家街附近中敌埋伏,寡不敌众全军壮烈牺牲。 五军二师向东突出重围后,日伪军拉网拼命追赶。二师甩不掉敌人,被迫进入原始森林。敌机仍跟踪侦查扫射轰炸,加之汉奸密探告密、日伪军重兵攻袭。二师只得折回牡丹江下游一带,到抗联五军军部休整。 汪雅臣等人闻报,为战友的牺牲悲痛不已。又是叛徒?内部的叛徒,危害太大了。十军的叛徒在哪里?在这个小分队?还是在张忠喜那里?也可能在朴成哲那里?汪雅臣等人焦虑十军内奸细未除,心腹大患随时都会危及十军。 小分队不敢大意,连夜朝东南紧急转移。 汪雅臣一瘸一点地随着队伍行走,脑海在不读不断地翻腾:奸细向鬼子提供情报;奸细到底在哪儿呢?奸细不除,祸害无穷呵。刻不容缓必须坚决除掉叛徒! 保安连一排掩护着十多个重伤员,在青松堡东山里隐蔽养伤。张忠喜率主力临走时留下了粮食、药品。李青玉每天为伤员精心换药护理,伤员们伤势渐见好转。每到一新宿营地,朴成哲即向四外派出侦察员远远地哨探警戒,防敌偷袭。 这天傍晌午时分,南边的侦察员匆匆返回来报告,发现来了大批鬼子和伪军,朴成哲命令准备转移。这时,北边的侦察员匆匆来报,北边有大队日伪军自北向南搜山,紧接着东西两个方向的侦察员也飞步来报,东、西两个方向均有日伪重兵兜上来了。 形势突变,战士们焦急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朴成哲。 朴成哲深感肩头责任沉重。他眉头微蹙:“走,趁鬼子包围圈尚未形成,从东北角冲出去。” 战士们抬着伤员迅速奔向东北方向。 迎面撞上了鬼子。 朴成哲当先开枪,战友们一齐开火。 前头的鬼子被打倒了,后头的鬼子疯扑上来。 朴成哲和战友们边打边撤,迅速脱离接触回到了山头,隐蔽起来。 这是一座比周围较高些的山头,把伤员安置在树林中,由李青玉照顾。 朴成哲对全排战士们说:“同志们,情况很危急,做好战斗准备注意隐蔽,不万不得已不暴露。” 然后,朴成哲和一排长沈成龙观察山头地形,南面和西面坡势较缓,将两挺机枪分别放在南面和西面各一挺,将二十几个战士分守四面。 西面山坡树木间隙中出现了鬼子。一个鬼子牵着一条大耳朵伸吐长舌头牛犊子大小的狼狗在头前,后面跟随着黄乎乎的鬼子。 狼狗左嗅右闻向山头窜来,越来越近。那狼狗忽地张牙舞爪狂叫起来。 “打!”朴成哲一枪将狼狗击毙。 山头上机枪喷火,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 战斗一打响。四面的日伪军呜嗷围攻上来。 一排战友们奋勇歼敌,手榴弹一炸一片,机枪“哒哒”横扫,步枪枪响敌倒。鬼子扔下横七竖八的死尸退了下去。战场上出现了暂时的平静。 怪呀,凶暴的鬼子没有紧接着发起攻击。朴成哲巡视山头,对战士们说:“注意节省弹药,坚持到天黑突围。”他看到战士们依托着山石、树木稳稳当当地监视敌人,心里充盈着歼敌豪情。一排是全军的武术排,是从各团选拔上来的尖子,是全军的精华,近一半是党员,不仅个个五大三粗,射击、投弹,肉搏等军事技术也出类拔萃。自从一排组建以来,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只要一声令下,这些铁打的汉子就是下油锅上刀山也决不会稀松软蛋! 鬼子四面严密包围,南路的松金大佐指挥官与北路的江波大佐互相敬礼搭话。南路的翻译官大龇牙,朝躺在担架上的李文智走了过来。 他来到跟前冲李文智龇龇牙撇撇嘴:“哟,这不是久违的李老爷子吗?啊哈,受伤啦?这怎么说说呢?你那会儿糊弄我,把药给你们爷俩买了,你们跑得可贼快呀。怎么样?你们跑了一溜十三招,不是还跑进我的手心里来了吗?嘻嘻。” 李文智呸了一口:“你给我滚一边子去,我看见你就恶心。” 大龇牙:“哟哈,都管你叫神医,你都马高镫短这套破样子了,咋还这么不识时务呢?” 李文智嘲笑:“我要像你一样识时务,那就成了万人痛骂的汉奸卖国贼啦!” 第154章 殊死抗击 二牤子没咽利索,就答应“是”,站起来要走。 “你吃饱了吗?”汪雅臣问。 二牤子咀嚼着:“我带几个干粮路上吃。” 汪雅臣说:“好,多带上几个干粮。你和上回来送药的一排那两个战士一起去,他俩对那一带情况熟悉一些,你子弹还有多少?” 二牤子说:“子弹还支乎一阵,多带几颗手榴弹吧。” 刘万有找来了那两个战士。 二牤子三人整备妥当,向汪雅臣敬礼要出发。 汪雅臣叮嘱数语,道:“好兄弟,盼望你们胜利完成任务。” 三人齐声答应,二牤子打头转身奔向东南。 送走了二牤子三人,汪雅臣略觉心安。 这时候,侦察员和派往四、五军的联络员回来了,向汪雅臣报告: 抗联第四军自九十五顶子山突围以后,在日伪军的疯狂围追堵截下连续苦战,部队严重减员粮弹得不到补充。 这一天,部队转战来到珠草顶子山,大家又累又饿,副军长王光宇布置好警戒就回到李延平的身旁。 李延平已经铺垫着树枝在一棵大树旁躺下了,他见王光宇回来了,就问:“安排好了?” 王光宇回答:“嗯。” 李延平说:“那就早点休息吧。” 王光宇答应,在一旁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轻手轻脚悄悄地摸了过来,冲李延平举起了短枪。 枪响了,王光宇惊醒,迅疾抓枪在手。 与此同时,黑影的枪又响了,打中了王光宇。 王光宇的枪也响了,黑影中枪倒地。 战友们惊慌上来看视,李军长已经牺牲,副军长王光宇负伤;凶手竟是大麻子,也已气绝身亡。 这时候,岗哨鸣枪报警,大批日伪军包围了上来。原来这个叛徒大麻子,已与日伪军约定里应外合,妄图一举消灭抗联四军。 急忙给汪光宇进行了包扎,战友们拼死冲杀突出了重围。 部队遭受了严重损失,战友们转战至朱家街附近中敌埋伏,寡不敌众全军壮烈牺牲。 五军二师向东突出重围后,日伪军拉网拼命追赶。二师甩不掉敌人,被迫进入原始森林。敌机仍跟踪侦查扫射轰炸,加之汉奸密探告密、日伪军重兵攻袭。二师只得折回牡丹江下游一带,到抗联五军军部休整。 汪雅臣等人闻报,为战友的牺牲悲痛不已。又是叛徒?内部的叛徒,危害太大了。十军的叛徒在哪里?在这个小分队?还是在张忠喜那里?也可能在朴成哲那里?汪雅臣等人焦虑十军内奸细未除,心腹大患随时都会危及十军。 小分队不敢大意,连夜朝东南紧急转移。 汪雅臣一瘸一点地随着队伍行走,脑海在不读不断地翻腾:奸细向鬼子提供情报;奸细到底在哪儿呢?奸细不除,祸害无穷呵。刻不容缓必须坚决除掉叛徒! 保安连一排掩护着十多个重伤员,在青松堡东山里隐蔽养伤。张忠喜率主力临走时留下了粮食、药品。李青玉每天为伤员精心换药护理,伤员们伤势渐见好转。每到一新宿营地,朴成哲即向四外派出侦察员远远地哨探警戒,防敌偷袭。 这天傍晌午时分,南边的侦察员匆匆返回来报告,发现来了大批鬼子和伪军,朴成哲命令准备转移。这时,北边的侦察员匆匆来报,北边有大队日伪军自北向南搜山,紧接着东西两个方向的侦察员也飞步来报,东、西两个方向均有日伪重兵兜上来了。 形势突变,战士们焦急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朴成哲。 朴成哲深感肩头责任沉重。他眉头微蹙:“走,趁鬼子包围圈尚未形成,从东北角冲出去。” 战士们抬着伤员迅速奔向东北方向。 迎面撞上了鬼子。 朴成哲当先开枪,战友们一齐开火。 前头的鬼子被打倒了,后头的鬼子疯扑上来。 朴成哲和战友们边打边撤,迅速脱离接触回到了山头,隐蔽起来。 这是一座比周围较高些的山头,把伤员安置在树林中,由李青玉照顾。 朴成哲对全排战士们说:“同志们,情况很危急,做好战斗准备注意隐蔽,不万不得已不暴露。” 然后,朴成哲和一排长沈成龙观察山头地形,南面和西面坡势较缓,将两挺机枪分别放在南面和西面各一挺,将二十几个战士分守四面。 西面山坡树木间隙中出现了鬼子。一个鬼子牵着一条大耳朵伸吐长舌头牛犊子大小的狼狗在头前,后面跟随着黄乎乎的鬼子。 狼狗左嗅右闻向山头窜来,越来越近。那狼狗忽地张牙舞爪狂叫起来。 “打!”朴成哲一枪将狼狗击毙。 山头上机枪喷火,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 战斗一打响。四面的日伪军呜嗷围攻上来。 一排战友们奋勇歼敌,手榴弹一炸一片,机枪“哒哒”横扫,步枪枪响敌倒。鬼子扔下横七竖八的死尸退了下去。战场上出现了暂时的平静。 怪呀,凶暴的鬼子没有紧接着发起攻击。朴成哲巡视山头,对战士们说:“注意节省弹药,坚持到天黑突围。”他看到战士们依托着山石、树木稳稳当当地监视敌人,心里充盈着歼敌豪情。一排是全军的武术排,是从各团选拔上来的尖子,是全军的精华,近一半是党员,不仅个个五大三粗,射击、投弹,肉搏等军事技术也出类拔萃。自从一排组建以来,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只要一声令下,这些铁打的汉子就是下油锅上刀山也决不会稀松软蛋! 鬼子四面严密包围,南路的松金大佐指挥官与北路的江波大佐互相敬礼搭话。南路的翻译官大龇牙,朝躺在担架上的李文智走了过来。 他来到跟前冲李文智龇龇牙撇撇嘴:“哟,这不是久违的李老爷子吗?啊哈,受伤啦?这怎么说说呢?你那会儿糊弄我,把药给你们爷俩买了,你们跑得可贼快呀。怎么样?你们跑了一溜十三招,不是还跑进我的手心里来了吗?嘻嘻。” 李文智呸了一口:“你给我滚一边子去,我看见你就恶心。” 大龇牙:“哟哈,都管你叫神医,你都马高镫短这套破样子了,咋还这么不识时务呢?” 第155章 火烧强敌 满山皆是可燃之物,风助火威,火借风势,烘烘烈烈嘎嘎叭叭朝鬼子们烧了过来。 浓烟呛得鬼子们缩脖捂鼻咳嗽。眼见火龙卷山匝地而来,鬼子军官怪嚎,急急分兵,用刺刀挑削,用手抓挠,清打防火隔离带。眼瞅着火烧到跟前了,鬼子们火炙烟熏手忙脚乱,随火龙又飞来了子弹,将鬼子击倒。鬼子们顾火躲不了子弹,端枪朝西射击,浓烟滚荡,不知抗联在何处,只是瞎放乱射。 二牤子双匣枪左右开火,两个战士开枪杀敌火烟中枪响鬼子放扁。三人百倍声威,大杀烟火中的敌人。 鬼子向山头连续不断猛烈地轰击,炸得天黄地昏树倒枝折烟腾火窜,血肉与土石飞迸,枪炮同杀声齐响。鬼子连续波浪式猛攻,前头撂倒了后头呀呀地上来了。一排浴血奋战。救死扶伤的李青玉,今天大开杀戒。她扔手榴弹炸、弹响倒一堆,挥手甩枪点点射击神枪无虚弹,鬼子连连丧命。 一排战士们发现,收缴上来的鬼子枪弹无法使用打不响。做好了准备,等鬼子上来拼刺刀。 在李青玉面前的山坡上,鬼子死尸重重叠叠。一发炮弹在她身旁爆炸,李青玉飞翔起来。她飘飘落下,身体亲吻依托着家乡的山巅,战尘掩饰不住她面庞玉石一样的秀美,她闭着聪敏的大眼睛为壮丽的山河甜醉。 鬼子的炮弹在山头上连续爆炸。 重伤员拉响了手雷,将靠近山头的鬼子炸倒。 战友们相继牺牲,山头上只剩下了朴成哲和三个战士。 鬼子冲上来了,子弹打光了,用石头砸。砸得鬼子滚爬怪叫。鬼子们迎着石头“呀呀”地蜂涌上来。朴成哲和战友们扔出的最后的几颗手榴弹,发挥了最大的威力。朴成哲挺起上着刺刀的步枪:“杀!” 朴成哲一马当先顶烟冒火杀奔火龙。三个战士紧紧相随,似猛虎扑入狼群。鬼子们烟熏火燎中挨炸惊魂未定,忽见火烟中突现威猛天神。 朴成哲挥枪一拨,挺刀飞步将一个鬼子捅倒,挺枪左指,猛回枪将右边偷袭的鬼子刺倒。他飞腿抡枪所向披靡。三个战士大显神威将身边的鬼子刺倒,随朴成哲冲入火中,正撞上接应的二牤子几个。 山坡上一些树木枝干上下齐着,浑似大蜡烛。火龙东窜,有的火头被鬼子打的隔离带阻住,有的火头闯过隔离带呼呼燃烧。鬼子恼恨背后这纵火袭击的小股子抗联,倾全力来围杀。二牤子把最后一颗手榴弹赏给了追上来的鬼子,和朴成哲等人急急退入山林。 鬼子们追赶不上,焦头烂额扑上了山头,凡抗联尸体,用刺刀一一乱捅泄愤。 周二牤子急急为朴成哲包扎伤臂,然后头前领路,与朴成哲等一行七人急奔西北,于傍晚会合了小分队。一见汪雅臣的面,朴成哲喊了一声:“军长!……”他垂头眼泪汩汩。 见朴成哲、二牤子他们六个脸面灰黑,衣服烧破挂豁,闻知李青玉、一排长等战友们牺牲,众人悲戚泪流。 战友们的音容笑貌在面前闪现,汪雅臣紧闭双眼身摇心痛——保安连一排是十军的眼珠子,是全军的干部预备队,各团缺连、排长,随时从一排抽调补充,不想今日遭敌包围,痛失精华!奸细呵奸细,有朝一日查出你来,俺亲手枪毙你! 徐文才做好了饭,招呼开饭,没人理会。 二牤子小声哝哝:“军长,我没完成任务……” 汪雅臣见二牤子的眼泪把脸上的黑灰冲出了两道沟。他伸手仔细擦去二牤子脸上的泪水:“兄弟,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小鬼子狡猾抢在了咱们的前头。”他说着招呼战士们:“咱们得把悲痛化为力量,为战友们报仇!来呀,都吃饭。” 第二天小分队继续前进,离一排坚守的那个山头不远了。汪雅臣命刘万有带一名战士前往侦察,回报说:“鬼子都已退去。” 汪雅臣吩咐彭二丫带一个班警戒,伤员原地不动,其他人前往战场。 景况悲壮,誓死不降的神医李文智牺牲在山坡上;李青玉、一排长等人牺牲在山头上。同志们掩埋了烈士的遗体,列队墓前,告慰英烈,宣誓杀敌。战友们擦干眼泪,会合了彭二丫等人,出发寻找主力部队。 日寇趁汪雅臣不在十军主力之机,集结重兵,前面严堵,后边穷追,妄图消灭十军主力。张忠喜率主力于青松堡山区与朴成哲、李青玉等人分手后向东进发。这天队伍行进中,前卫魏永江团碰上了柳燕春。 原来,柳燕春到了娘家,娘家嫂子有个吃奶的孩子。她把马天飞交给了老娘和嫂子,一个人的奶两个孩子吃,半奶半喂。爹娘和家中人劝她,待过了冬天再找队伍不迟。 柳燕春归队心急,奔向阳山以东山区找了小分队两天,没找到小分队,却几次碰上搜山的日伪军,险些被捉。她一路转回了九十五顶子山,没找到小分队,又朝南寻找,却碰上了主力部队。 十军主力翻山越岭向东北前进。魏永江率前锋团战士到达背阴沟南山。突然,埋伏在前面山林中的鬼子向魏团猛烈开火。魏永江和战士们立即隐蔽还击。后卫马三强团也和追上来的敌人打起来了。一股鬼子突然从南山树林中凶猛扑来,妄图将队伍拦腰截断。常明和战士们英勇抗击,双方短兵相接拼杀在一起。季月华擎手枪连连杀敌,敌弹如雨不幸中弹。正危急间曹双全、周大牤子两团先后冲到拼死冲杀,鬼子溃退占据山岗猛烈开火。 顿时四面炮声隆隆枪声剧烈,十军主力遭敌包围。张忠喜指挥部队抢占地形沉着抗击。敌人炮火猛烈且占据了有利地形。张忠喜命令康洪久团向东南一带漫冈突围。康洪久手擎匣枪率战士们猛扑东南冈。敌人火力甚猛,康团前仆后继奋勇冲突。正激战间,有一支人马从敌人背后杀上了东山岗。 魏永江挥枪大呼和一团战士们争先冲上了东山。 原来是留在苇河、亚布力、高岭子一带开辟游击区的一团一连正在该地区活动。连长朱贵林闻知主力被围,带领一百多名战士跑步赶来支援,偷袭敌背攻上了山顶和鬼子拼杀在一起。 第156章 群众支持 魏团冲上来加入战团迅速控制了山头。魏永江命令朱贵林连和一团战士巩固住山头掩护大部队突围,他带一个连沿着山脊向东南冈冲击。康团乘势冲上岗来。主力各团先后突出包围且战且走,向东南转移。 日伪军在后边追赶。 部队进入深山老林。 时已秋冬之交,部队断粮。队伍休息,战士们下河挪石头,淘水捕捉鱼、蝲蛄、蛤蟆,山坡上捡橡子充饥。部队运动到七个顶子南部山地,隐蔽于密林中,派出人员侦察。夜半时分,十军主力分兵两路袭破七个顶子,击毙鬼子二十余人,俘日伪军五十余人。粮食弹药得到了补充。将缴获的冬装发给伤病体弱的同志穿,留一部分给站岗值勤的战士轮流穿。部队向北进发,侦知海林方向大批日伪军来“讨伐”。 十军主力调头向西前进,行至四间房东山,与汪雅臣小分队会合。战友们久别重逢欣喜难以言喻。 闻知爱妻李青玉和老岳父李文智牺牲,张忠喜这个铁打的汉子痛彻心肺。他呜呜悲嚎,哭的战友们尽皆落泪。青玉啊,我想念着咱们的孩子一定会长得活泼可爱,可是,我竟没有看到孩子的出生啊! 汪雅臣紧紧抱着张忠喜,为他擦拭泪水,就这样坐着、悲哭着、一直到张忠喜的满腔悲楚转化成了冲天的怒火。 张忠喜伸手把汪雅臣拉了起来:“军长,咱们报仇哇!” 汪雅臣重重地点头:“对,这深仇大恨要让小鬼子加倍偿还!” 朔风怒号,大雪纷扬,漫天皆白。 十军冒雪行军。大多数战士身着单衣,披裹毯子棉被,布鞋张嘴露脚趾头,以布片树皮裹扎踏雪而行。衣单天寒,身冷脚似猫咬。战士们互相扶持,斗志不减。 汪雅臣见敌情稍缓,命令部队休息,派出侦察员探察敌情,周围布置警戒。战士们茏火取暖。汪雅臣、张忠喜和战士们在火堆旁一齐动手,把在河套湿洼地割来的蒲草经过烘烤。汪雅臣和一些会编草鞋的战士一边示范一边说要领,旁边战士们跟着学习编制。 柳燕春推着马三强走过来,说:“报告军长,马团长偷懒,不编草鞋。” “哦?”汪雅臣笑说:“这可是新鲜事,三强干啥都打头阵啊,从来没偷过懒呀。” 马三强说:“军长,她乱告状。不是我偷懒,是我笨。” 他说着把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举着一团蒲草,说:“大伙看看,这叫草鞋吗?借给老母鸡下蛋还凑合。你们谁穿穿试试,保证让你脚丫子露出来。” 战友们哈哈欢笑起来。 马三强也笑,有点无奈:“军长,这蒲草熊人呢。在你手里要方就方要圆就圆,服服帖帖的;到我手里它不听指挥,支楞八角不老实。我窝促了半天也不中,是不是笨到家了?” 汪雅臣说:“你笨?谁说的?俺不信!俺头一回编草鞋,还没你编得得像样好看呢。来,咱们动手编。” 马三强和战士们把跟前的雪踢平了些,拿起蒲草蹲下身来开始编制。 汪雅臣在旁边指导,有时上手编一编:“对,排齐拢紧,对,就这样,翘边这样,嗯,摁实,挺好。前头这样,对了,嗯,靠实,再紧一点……这编草鞋,就和打小鬼子一个道理,功到自然成,早晚就把他打住了。” 不大一会,马三强先编成,手举着给柳燕春看:“哈哈,瞎子摸墙找门道哇,编成了!” 柳燕春笑的比丈夫还甜。 战士们先后编成,欣喜地哼唱着十军战歌编第二只:“张广才岭哟张广才沟,山呼林啸风啊雪走,天当被盖哦雪山是炕,钢筋铁骨不哇不低头!……” 众战士编好了草鞋,掌上野猪皮、狍皮包裹起来,穿上脚避免冻脚之苦。 十军冒雪继续向西进发。这天队伍来到大猪圈山。部队休息一夜,第二天兵分两路。张忠喜率马三强、曹双全、康洪久三个团向西奔向阳山;汪雅臣率魏永江、周大牤子和常明三个团与保安连前往大崴子屯,联系接运冬装粮米。 夜里,部队来到大崴子南山。魏永江一团留在山头警戒,周大牤子和常明等人下山隐蔽在村外。汪雅臣带朴成哲、刘万有、周大牤子、田祥云,悄悄往屯子里走。 忽然后面跑上来一个战士:“田祥云,快,一个战士的脚,被树杈子扎坏了!”田祥云无奈,只好泱泱地跟着战士往回返。 汪雅臣等人来到王文礼家门口,轻轻敲门。 王文礼开门欢喜,将众人让进屋,自己抽身悄悄去通知杜连兴,张罗找人帮助运粮和物资。 朴成哲、刘万有上来说话。 王婶让快上炕暖和暖和:“都到这时候还没穿上棉衣裳,遭老罪了。” 周大牤子随后走上来:“大婶,您好哇?” “哦,好好。”王婶拉过周大牤子的手,端相着:“大忙子,你长得这么壮实,可是出息了。” 周大牤子不好意思的笑着。 王婶又看看汪雅臣:“雅臣,我听说,部队上来了个和陈明丽长得一模一样的,那姑娘来了没有,让我见见长得啥样儿?” 汪雅臣:“她来了,走到半道,有个战士脚受伤,他被叫回去了。” 王婶:“我想看看,要是真好,我要给她当大红媒呢。”她说着拍拍炕:“来,都快上炕暖和暖和。” 汪雅臣没有上炕:“婶呵,听说这一带的孩子出疹子,现在啥样儿了。” 王婶说:“过大流了,上十来天,这屯子的孩子闹疹子,不少孩子全躺炕上了,一个个身上火炭似的烫手,凶险着呢。我和你叔,白黑的愁得睡不着觉,要是有个好歹的,这一大帮孩子可咋办呢。”王婶说着眼睛里闪动着泪影:“你叔上冲河街接大夫来看了抓了药,又打听偏方刨芦苇根子熬水给孩子们喝。也是这屯的孩子们命大,都挺过来了,没事了。” 汪雅臣:“这就挺好啊。” 王婶又说:“你看看光顾说话了,你们歇歇暖和暖和,我点火做饭。” 汪雅臣拦住,说:“婶,别做饭了,山上的部队等着呢,俺们一会儿就得走。” 孩子们没吃上热乎饭,王婶心里过不去:“这么急?” 第157章 连兴遇险 汪雅臣、刘万有跟王婶,娘几个正在这儿说话。杜连兴和王文礼走进屋来。杜连兴说:“军长,眼时部队很困难,咱们大伙儿想办法解决。” 接着,王文礼和杜连兴开始汇报:“去年的旧棉袄棉裤,王婶和村中妇女拆洗缝补了,那些实在破烂不能穿的,毁了,拆下棉花,做了一些手闷子。又买了一些布,做了些新棉袄棉裤,算总数比要求的多几套。” 汪雅臣说;“乡亲们日子苦哇,省吃俭用支援部队。没有老百姓支持,十军就会一事无成啊。” 杜连兴:“要说帮咱十军打小鬼子,乡亲们没说的。” 这时候,杜连兴和王文礼、王凤岐和一些自卫团丁、乡亲,把分散藏在各户的棉袄棉裤、棉手套、靰鞡、粮米,集中起来搬运到村外后,王文礼等人回屯了。 杜连兴守候着等部队上来交于部队。 一会儿,田祥云在头前急急地回来了,后边是常明等战士们。 常明和杜连兴说了几句话,大家动手战士们将物资运上了南山。 汪雅臣与王婶告别:“婶,您老人家多保重啊。” 王婶把汪雅臣拉到一边,说悄悄话:“雅臣,要是那个姓田的丫头真挺好的,长的又像陈明丽,你就把喜事办了吧。都二十七了,别耽误了,啊?让婶也去块心事。” 汪雅臣说:“婶,现在局势挺紧张的,往后再说吧,啊。俺走了。” 他说着辞别转身,会合了刘万有、田祥云等人,大步追赶队伍。 却说张忠喜带三个团来到向阳山屯东山地隐蔽,派二牤子潜入村中与李宏达取上联系。李宏达联络本屯,高彩霞动身前往上、下金马屯,与当屯负责人约定,今晚半夜将支军的冬装、粮米运到村外,部队来接运。 夜里,曹双全、康洪久两个团分头到上下金马屯接收物资;张忠喜与二牤子同马三强团悄悄接近向阳山东南角。李宏达和群众正在等候,衣物粮米早已不显山不漏水的运到这里了。 张忠喜上前与李宏达紧紧握手,交接物品。 向阳山屯东门上的鬼子岗哨,觉得东南边雪野似乎有动静,随即鸣枪,“叭——唝!”枪响惊破寒夜。向阳山街里惊乱起来。抗联来了! 抗日军民正在这边交接物品,那边村东口鬼子岗哨鸣枪报警。自卫团丁也跟着起哄,“砰叭”地放了几枪。 向阳山一片狗吠噪乱。 张忠喜、李宏达急让村民疾速绕路回村。战士们扛抬带上粮食、冬装迅速回山。 街内鬼子、自卫团紧急出动,晃着手电筒前来察看,只见雪地上脚印杂沓不见抗联人影。鬼子的守备队长繁土收队回屯,立马向上司报告——抗联袭击向阳山,已被我部奋勇击退。 马三强、曹双全和康洪久三个团,将支援十军物的资顺利运回来。张忠喜与汪雅臣的两路人马聚齐。战士们穿上冬装又得粮米接济,全军饱暖将士斗志昂扬。部队休息一天,是夜宿于山中。 早晨起来,满山树木砌玉镶银树挂壮美,连战士的衣帽被子俱是晶莹闪亮。早饭后,部队整装向南进发。 第二天傍晌午来到李文智、李青玉和保安连一排牺牲战友的墓地。战士们列队墓前悼念志哀。张忠喜跪在爱妻和岳父坟前,止不住悲伤洒落英雄泪。 汪雅臣悲壮激昂:“同志们,战友们,咱们的神医李老爷子,不向鬼子低头被杀害在山坡上。咱们的医疗队长李青玉同志、保安连的许多同志,在这座山头上同几十倍的敌人拚杀,消灭了大量的鬼子杀出了十军的威风!他们为国尽忠为民捐躯,英勇地牺牲了!他们永远活在咱们的心上,鼓舞咱们像他们那样抗日救国!……” 战士们的怒吼山林回应: “为战友报仇!” “抗日到底!”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部队向东南方向前进。行进中十军与一股日伪军遭遇。双方接火激战,战士们生龙活虎猛打猛冲将来敌击溃,缴获一批弹药;十军小有损折。战士们刚打扫完战场,两股日伪军突然向部队夹击过来。 汪雅臣指挥部队且战且退,甩开了敌人向东转移。 杜连兴和王文礼等大崴子百姓,当夜送走了汪雅臣等人,每每思念队伍。 一晃过去了五、六天。这天刚吃完早饭,忽见一人自冲河街慌慌张张跑进了大崴子屯。来人找见自卫团长杜连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杜…团长…陈团长…让我……来送信…十军……有叛徒…说…你…通抗联……要来抓你们……鬼子就要到了…快跑……” 原来冲河街自卫团陈团长与鬼子翻译官酒肉相厚,得到了消息,派心腹人冒着生命危险前来送信搭救。 送信人慌急说完,匆匆出村不走原路,朝东南奔山林里去了。 杜连兴一听,脑袋“嗡”地一下发胀。他一边背手榴弹袋、抓步枪,一边吩咐媳妇快带孩子想法躲避。他刚出门,迎面碰上王文礼。 杜连兴就把鬼子要来抓他的事,跟王文礼说了:“听口话你和凤岐没暴露,往后屯里的工作由王叔负责吧!”。 王文礼说:“你快出去躲躲吧,让你媳妇回娘家吧。” 抓人的来了一大帮,有十多个鬼子、二十几个警察和陈团长领着的冲河街的二十多个自卫团丁。 呼啦啦来到保长沈发家,既不抽烟也不喝茶,雷霆火炮立逼带路捉拿要犯杜连兴。 沈发吃了一惊,心里七上八下紧转悠没了主意:“这是因为啥呀?” 那警察署长嘴一撇:“为啥?!上两天,他帮着抗联十军,运棉衣服,还有粮食,这可是犯下了杀头大罪啊。你快马溜地,头前领道!” 沈发点头哈腰:“好好,走。”他出门一上大街脚下冰滑“叭嚓”摔了个大跟头,费了好大的劲紧爬叉起不来。倒是陈团长拉了他一把,方才起身:“真他妈老胳膊老腿没用了,废物一个呀。”他爬起来拍打身上的雪。 鬼子不耐烦发怒了:“快快的!” 第158章 沈发担保 这一帮来到杜连兴家门口,鬼子们气势汹汹往院里闯,警察和自卫团丁跟在后边——这些警察和团丁都被十军俘虏过,经教育后释放。今天出这官差,一来那杜连兴手中有枪,抓不好枪子要命,二来抓了十军的人,没有不透风的墙,日后十军来要人算帐,也是天大的麻烦事。 因此警察和团丁只是应付而已。杜家屋门上锁了,鬼子“叮当”把门砸开,屋里屋外没人。鬼子没办法,命令留下两个警察和两个团丁守候拿人,其余的就回冲河镇了。 杜连兴在南山坡上坐着,直到入夜人静了,才悄悄回屯来到王文礼家敲门。 王文礼开门悄悄地让杜连兴进屋。 两人进屋坐下。 王婶问:“还没吃饭吧?” 杜连兴点头:“嗯。” 王婶急忙点火做饭。 王文礼问杜连兴:“他们还在屯子里留人了,这事你打算咋办啊?” 杜连兴说:“看来他们不抓到我,不能拉倒啊。我干脆去找十军吧,把十军里有奸细告诉汪军长,清除奸细免受祸害。你看行不行?” 王文礼吧嗒嘴:“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拼条活路,只得这么办了。你放心,我和凤岐,一定领着乡亲们和鬼子干!你媳妇孩子那儿,我们会想法照看着。你得多带点吃的,一个人走路抽烟多,多带点烟,路上千万多加小心啊。” 他说着找出几把叶子烟,放进小簸箕里,把烟拐子烟梗子清理掉,找一个小面袋子装了进去。再把自己的老羊皮袄拿了出来:“路上冷,这皮袄抗风。十军往东去了,说不上几天能找到啊。”他说着把家里的四盒火柴找了出来:“你拿着,路上省着点使。” 杜连兴:“你留一盒吧,要不家里使啥?” 王文礼说:“我在家里好办,你出门在山林里死冷寒天的,事事难啊。” 王婶端上饭来放到炕桌上,热乎乎大碴子粥,外加萝卜咸菜。 杜连兴真饿了,稀里忽愣吃起来。 王文礼抽上烟琢磨:“你说这叛徒是谁呢?” 杜连兴嚼着饭寻思:“我看八成是那晚上,来运物资的那帮人里面的。” 王文礼说:“我也这么琢磨呢,可是他为啥抓你不抓我呢?” 杜连兴点头:“是呀,我也琢磨这个事呢。那天晚上,咱们三个和几个自卫团员把东西送到了地方,你和凤岐就回屯子了。是那个叛徒没有看见你俩,再不他不认识你俩?” 王文礼说:“你这意思是那个叛徒是没进屯子,在没进屯子那伙人里头?” 杜连兴点头:“嗯,是这么回事儿。我见面以后,跟雅臣说,让十军在没进屯那些人里头找叛徒。” 王文礼点头:“嗯,对。” 杜连兴吃完饭,也抽上一锅子烟。 王文礼说:“时候不早了,你眯一会吧,起早走。” 杜连兴答应。 王婶就拿被窝,安排休息。 眯了一觉,王婶起早做的饭,白菜熬粉条、苞米面饼子。 杜连兴吃完饭,王文礼让他把剩下的饼子都带上,还拿上半面袋子爆米花。 王文礼说,你晚上睡觉笼火就烧烤饼子吃,没火的时候就吃爆米花。 杜连兴穿上老羊皮袄,把黄烟和吃食都捆扎起来,背上步枪带上刺刀子弹和两颗手榴弹都带上。 王文礼把自己的十多发步枪子弹,也让杜连兴带上。 同志互相关心,殷殷叮嘱。 杜连兴辞别了王叔王婶,迈步出屋。 看光景,离天亮还得一会儿。王文礼送到大门口,两人悄悄招手分别。 杜连兴迈开大步,直奔东南山而去。 第二天,一百多鬼子和一群伪兵包围了大崴子村,鬼子进村先让自卫团集合,缴械后看押起来。接着把全村男女老少赶上大街,鬼子们如临大敌,周围架上了机关枪,鬼子、伪兵、警察、冲河街的自卫团,一个个荷枪挺刀瞪着眼睛监视着。 一个鬼子军官冲村民们咕噜一阵,翻译官说:“杜连兴私通红胡子,你们知道谁和他勾搭连环,说出来太君大大的有赏!” 众乡亲没有一人吱声。 翻译官喊叫:“你们是死人哪?说话呀!说出来,太君饶你们不死!还大大的有赏钱!不说,太君发话了,要血洗你们大崴子啊!” 乡亲们仍然没人吱声。 鬼子翻译朝人群狼顾鹰视,上前一把揪住老赵头拽出人群,喝问:“你们谁通抗联?!” 老赵头木纳:“没人通抗联啊。” 翻译官甩手打了老赵头一个大嘴巴:“你说不说?!不说先拿你开刀!” 老赵头说:“我都七十多了,能说瞎话吗?” 鬼子军官喊叫起来,闯过来两个鬼子把老赵头捆结实。鬼子和伪军扳折木头障子抱来木柈,在当街上笼起一堆大火。 翻译指指火堆,冲老赵头说:“你说不说?说了有你的好处;要是不说,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老赵头面不改色:“真没人通抗联,怎么说呀?” 鬼子官大叫。两个鬼子猛地把老赵头推进了火堆。 老赵头胡须头发烧着,满身烟火咕噜出来。两个鬼子抬起来,把老赵头“扑”地一下子又扔进火堆里。孩子们冻的哭叫,大人们呼喊,人群骚动起来。 鬼子官拔刀在手狂嚎。鬼子、伪军端枪挺刀对准百姓。 沈发扎煞着两只手,求翻译官:“求您高抬贵手,替乡亲们说个情,我愿意拿全家性命担保。” 翻译官一紧紧鼻子:“你担保?你保得了吗?” 沈发说:“我求您呢。您救了全屯百姓,乡亲们不会忘了您的大恩。” 倒是沈发的这后一句话有点生效。翻译道:“你跟我空口瞎白话呢?” “您放心,都在我身上,那能转眼忘恩呢?”沈发说。 翻译官阴阳着脸龇牙咧嘴:“谅你也不敢耍我!好吧,看在你的面上,我试试。”他说着走近鬼子军官,咕噜建议放长线钓大鱼。鬼子军官瞪着沈发:“你的,担保?” 沈发点头比划:“我沈发有站着的房子躺着的地,担保乡亲们是大大的良民。要是我屯再有通抗联的事,你砍我脑袋。” 鬼子军官挥刀大嚎:“通抗联的,撕啦撕啦的有!你的,担保书的写?!” 沈发连连点头:“我写,我写。” 第159章 寒山妙洞 鬼子军官手一摆,命翻译官和沈发进屋写担保书、摁手印。众乡亲抢上来救老赵头,见已经烧得衣裳焦糊,手脸燎浆大泡奄奄一息。街邻七手八脚把他抬回家中救治。 鬼子又命沈发保举一名自卫团长。沈发说王凤岐小伙子挺实在。鬼子立时招来了王凤岐:“你的,皇军大大的信任,自卫团长的干!打抗联的,皇军金票大大的给……” 事后,沈发凑了一笔钱送给了鬼子翻译,求他对大崴子屯多多关照。不管白天晚上,鬼子还是经常对大崴子屯突然进行搜查,实施严密监控。 却说周顺、周婶当时和一帮孩子来到向阳山地界,李宏达接出屯来。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行进了金马屯。 李宏达和周顺、周婶和高彩霞计议。认为汪雅臣让改姓换名字非常对,李宏达琢磨一会儿说:“周叔,你看这周字去了三面框,里面是个吉字。咱们改姓吉咋样?” 周顺说:“你是有大学问的人,就依你改姓吉。” 接着就研究叫什么名字。起了几个名字都感觉不满意。 李宏达说:“叫吉兴旺咋样?” 好,几个人都同意,兴旺发达好,就定下来了。为了安全起见,考虑高彩霞姨夫在下金马屯当牌长,能起一定的保护作用,就决定将周顺一家往下金马屯安排。一般情况不安排什么任务,减少与外界接触。罗大川和周苓子牺牲了,对周婶打击最大,时常垂泪想念头上有了很多白头发,身体大不如前。为了不招人眼目、减轻周婶的负担,决定将刘柱子和任贵儿留在高彩霞的父母家里,两位老人身体还可以。就由两位老人照看着。 第二天,高彩霞去下金马屯她姨父家联系妥当,把周顺夫妇和两个孩子安顿在下金马屯。高彩霞的姨夫出面上下打点,给周顺他们办了良民证。牛新春和罗光复,都改姓吉。周顺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对外称是祖孙四口,就这样在金马屯隐居下来。 日伪当局四乡通缉海捕,老两口子带着三男一女四个孩子的,闹腾了些日子却毫无结果,也就渐渐冷落下来了。 杜连兴找十军一路漫转向南,饿了吃块干粮、嚼把苞米花,渴了抓把雪吃。天黑了,他找个背风的山坡笼上一堆火,倒地睡一会,冻醒了起来接着走。他经老黑顶子山、越青松堡、过老黑沟,估摸十军活动的地区没有找到十军。 他折转朝东北走,穿不透的林海,翻不完的雪山,皑皑雪壳子一踩“咯吱”一个坑。他遇见大屯子不敢贸然进去绕道而行,寒山百里碰不上人。他渴望碰见人,哪怕是鬼子也行,兴许悄悄地跟在鬼子后边能找到十军呢。山大林密古松老树,风起林木呜呜鸣响,雪飞山川弥漫天地混沌。他记不清已经找了多少天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何月何日。除掉叛徒的意念萦绕在心头,渴盼着早一天找到十军,十军就能早一天提防、除掉奸细,就少一天危险。他走哇走哇爬山越岭,艰难地寻找。 他路过背阴沟,迤逦转东而行,见山林中有冰雪半掩的脚溜子,显然是多日前的行踪。天色渐渐暗下来,风狂雪骤。杜连兴打算找个过夜的地方。他行走着四外撒眸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几搂粗的大柞树,离地四、五尺高就七伸八叉擎展出粗枝。他走上前来,见柞树旁边有个一丈多高大烟筒似的树桩子。心想这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风刮断的。 他绕着这半截树干走了几步,发现这树根偏东边有个铜盆大小的洞。怪不得大树拦腰撅断,原来这树根底部糟烂了。八成这洞里有活物。他摘下肩上背的枪,用枪筒子猛地磕打了一下树桩,磕打完立马枪口对准洞口。“嗖嗖”,两只画鼠子(松鼠)箭窜而出,眨眼没影了。他没有开枪,再磕打树桩,树洞里没有往外跑活物。他撅来一根粗树枝,从洞口伸进去豁弄。好家伙!里面空洞宽敞。他伸手一摸,洞门口堆着雪呢。他把雪向两边扒开,好!上窄下宽月亮门一般。 他顺着洞口就钻进去了,慢慢伸腰抬头撞不着脑袋。转圈虽有几处缝隙窟窿钻风透亮,时不时往里星星地刮一、两朵雪花,却真是洞天福地。这里面要说睡两个人嫌窄巴,一个人那是宽宽绰绰。 杜连兴大喜,想不到有这等福气,在大山老林子里碰上这样过夜的好地方。他把枪靠树壁放下 ,弯腰抓起树叶把几个较大些的窟窿塞上。他钻出洞外,那折断的树头就在旁边,大步上去,“嘎叭哗啦”撅掰了好几大抱粗细树枝,堆放在树洞旁边,估摸着够烧了。 他又把洞口外雪地踢平整些,笼起火来。树枝干透,燃烧直爆火星。他坐在这软绵绵的树叶子上就着火光细看这树洞。哟嗬,这画鼠子还有仓库呢!地上有黄登登的橡子、黑乎乎的核桃等山果。像是人工摆布的一般,各样山果互不混杂各成一堆。洞壁离地一尺多高的地方,堆放着红艳艳的山丁子,那堆山丁果在火焰映照下,艳红鲜亮。杜连兴拿起一颗山丁果用鼻子闻了闻,放在嘴里一咬,甜酸可口,好! 他接连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寻思。画鼠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把山丁果弄到这洞里来,想必是下力勤劳吃了许多苦。今天我找十军从此路过,算是你俩的慰劳品吧。眼见还有那么多山果,明个我走了,你俩也有吃有喝……他想着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伸手就拿洞边的柴禾往火堆里添。他拿起干粮袋,见干粮就剩了一个,炒苞米还有几把,盘算着先吃饱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明个打只狍子、野猪什么的,也就对付了——一路上为了不暴露,多次碰见山牲口都没打。 他把苞米面子干粮放在火炭上烤热乎了,拿起来磕打几下又吹吹上面的灰,趁热乎大口地吃了。又吃了一把苞米花,剩下的留作明天早晨的一顿。他松开靰鞡绳,解下蓝粗布宽腿带,把绑腿一圈一圈地解下来,搭在柴火堆上烘烤着。他把靰鞡脱下来,一边烤着光脚丫子一边把缠脚的靰鞡草抖搂蓬松就火堆烤干。 第160章 夜宿来鬼 鬼子军官手一摆,命翻译官和沈发进屋写担保书、摁手印。众乡亲抢上来救老赵头,见已经烧得衣裳焦糊,手脸燎浆大泡奄奄一息。街邻七手八脚把他抬回家中救治。 鬼子又命沈发保举一名自卫团长。沈发说王凤岐小伙子挺实在。鬼子立时招来了王凤岐:“你的,皇军大大的信任,自卫团长的干!打抗联的,皇军金票大大的给……” 事后,沈发凑了一笔钱送给了鬼子翻译,求他对大崴子屯多多关照。不管白天晚上,鬼子还是经常对大崴子屯突然进行搜查,实施严密监控。 却说周顺、周婶当时和一帮孩子来到向阳山地界,李宏达接出屯来。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行进了金马屯。 李宏达和周顺、周婶和高彩霞计议。认为汪雅臣让改姓换名字非常对,李宏达琢磨一会儿说:“周叔,你看这周字去了三面框,里面是个吉字。咱们改姓吉咋样?” 周顺说:“你是有大学问的人,就依你改姓吉。” 接着就研究叫什么名字。起了几个名字都感觉不满意。 李宏达说:“叫吉兴旺咋样?” 好,几个人都同意,兴旺发达好,就定下来了。为了安全起见,考虑高彩霞姨夫在下金马屯当牌长,能起一定的保护作用,就决定将周顺一家往下金马屯安排。一般情况不安排什么任务,减少与外界接触。罗大川和周苓子牺牲了,对周婶打击最大,时常垂泪想念头上有了很多白头发,身体大不如前。为了不招人眼目、减轻周婶的负担,决定将刘柱子和任贵儿留在高彩霞的父母家里,两位老人身体还可以。就由两位老人照看着。 第二天,高彩霞去下金马屯她姨父家联系妥当,把周顺夫妇和两个孩子安顿在下金马屯。高彩霞的姨夫出面上下打点,给周顺他们办了良民证。牛新春和罗光复,都改姓吉。周顺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对外称是祖孙四口,就这样在金马屯隐居下来。 日伪当局四乡通缉海捕,老两口子带着三男一女四个孩子的,闹腾了些日子却毫无结果,也就渐渐冷落下来了。 杜连兴找十军一路漫转向南,饿了吃块干粮、嚼把苞米花,渴了抓把雪吃。天黑了,他找个背风的山坡笼上一堆火,倒地睡一会,冻醒了起来接着走。他经老黑顶子山、越青松堡、过老黑沟,估摸十军活动的地区没有找到十军。 他折转朝东北走,穿不透的林海,翻不完的雪山,皑皑雪壳子一踩“咯吱”一个坑。他遇见大屯子不敢贸然进去绕道而行,寒山百里碰不上人。他渴望碰见人,哪怕是鬼子也行,兴许悄悄地跟在鬼子后边能找到十军呢。山大林密古松老树,风起林木呜呜鸣响,雪飞山川弥漫天地混沌。他记不清已经找了多少天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何月何日。除掉叛徒的意念萦绕在心头,渴盼着早一天找到十军,十军就能早一天提防、除掉奸细,就少一天危险。他走哇走哇爬山越岭,艰难地寻找。 他路过背阴沟,迤逦转东而行,见山林中有冰雪半掩的脚溜子,显然是多日前的行踪。天色渐渐暗下来,风狂雪骤。杜连兴打算找个过夜的地方。他行走着四外撒眸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几搂粗的大柞树,离地四、五尺高就七伸八叉擎展出粗枝。他走上前来,见柞树旁边有个一丈多高大烟筒似的树桩子。心想这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风刮断的。 他绕着这半截树干走了几步,发现这树根偏东边有个铜盆大小的洞。怪不得大树拦腰撅断,原来这树根底部糟烂了。八成这洞里有活物。他摘下肩上背的枪,用枪筒子猛地磕打了一下树桩,磕打完立马枪口对准洞口。“嗖嗖”,两只画鼠子(松鼠)箭窜而出,眨眼没影了。他没有开枪,再磕打树桩,树洞里没有往外跑活物。他撅来一根粗树枝,从洞口伸进去豁弄。好家伙!里面空洞宽敞。他伸手一摸,洞门口堆着雪呢。他把雪向两边扒开,好!上窄下宽月亮门一般。 他顺着洞口就钻进去了,慢慢伸腰抬头撞不着脑袋。转圈虽有几处缝隙窟窿钻风透亮,时不时往里星星地刮一、两朵雪花,却真是洞天福地。这里面要说睡两个人嫌窄巴,一个人那是宽宽绰绰。 杜连兴大喜,想不到有这等福气,在大山老林子里碰上这样过夜的好地方。他把枪靠树壁放下 ,弯腰抓起树叶把几个较大些的窟窿塞上。他钻出洞外,那折断的树头就在旁边,大步上去,“嘎叭哗啦”撅掰了好几大抱粗细树枝,堆放在树洞旁边,估摸着够烧了。 他又把洞口外雪地踢平整些,笼起火来。树枝干透,燃烧直爆火星。他坐在这软绵绵的树叶子上就着火光细看这树洞。哟嗬,这画鼠子还有仓库呢!地上有黄登登的橡子、黑乎乎的核桃等山果。像是人工摆布的一般,各样山果互不混杂各成一堆。洞壁离地一尺多高的地方,堆放着红艳艳的山丁子,那堆山丁果在火焰映照下,艳红鲜亮。杜连兴拿起一颗山丁果用鼻子闻了闻,放在嘴里一咬,甜酸可口,好! 他接连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寻思。画鼠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把山丁果弄到这洞里来,想必是下力勤劳吃了许多苦。今天我找十军从此路过,算是你俩的慰劳品吧。眼见还有那么多山果,明个我走了,你俩也有吃有喝……他想着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伸手就拿洞边的柴禾往火堆里添。他拿起干粮袋,见干粮就剩了一个,炒苞米还有几把,盘算着先吃饱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明个打只狍子、野猪什么的,也就对付了——一路上为了不暴露,多次碰见山牲口都没打。 他把苞米面子干粮放在火炭上烤热乎了,拿起来磕打几下又吹吹上面的灰,趁热乎大口地吃了。又吃了一把苞米花,剩下的留作明天早晨的一顿。他松开靰鞡绳,解下蓝粗布宽腿带,把绑腿一圈一圈地解下来,搭在柴火堆上烘烤着。他把靰鞡脱下来,一边烤着光脚丫子一边把缠脚的靰鞡草抖搂蓬松就火堆烤干。 第161章 孤胆奋战 杜连兴提枪钻出树洞,贴在大树桩后面向东西张望。东边的鬼子没影了,西边只有往东来的三个鬼子。这地点真得劲,西边这棵大柞树,把杜连兴遮得严严实实。他透过树空能看见鬼子,鬼子没有发现他。他耳听声音眼睛盯着鬼子身影。鬼子“格吱咯吱”地过来了。他看清了,抬着的这个伤兵,也不知是枪打的还是炸的,满头脸缠着绷带,就露着两只眼睛。他又迅速向东西看了一眼,情况没变。两个抬担架的鬼子走前面鬼子的脚溜子,朝大树桩子南边拧跶过来了。 杜连兴眼睛盯着鬼子心在咚咚乱蹦。他高抬腿慢落脚,由北往西再朝南绕着树身子转。他猛地箭步窜出抡飞枪把子,“咔嚓”一下子,后边的抬担架的鬼子脑袋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这个鬼子一声没哼栽歪倒地。前头的鬼子认为伙伴绊摔了,手抬着担架刚回过头来,杜连兴抡动枪托砸到,“嘭”的一声闷响,鬼子梆当栽倒眼见是活不成了。担架上的鬼子伤兵原来是个军官,身盖黄呢大衣挣扎,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伸手抓枪。杜连兴哪敢松宽?没等鬼子出声枪响,回手又猛又准搂头凿击。眨眼之间,杜连兴动作连环一气呵成,将三个鬼子解决了。 他撒眸急看前后,只见山寂寂林悄悄,心急手快忙忙地折取鬼子身上的弹药。他解下腰间的布袋,把两个鬼子身上的子弹盒连皮带和六颗土豆子似的日本造手榴弹,全塞进布袋里。他把担架上鬼子军官的匣枪连皮套一嘟噜提起来,装进另一只布袋里。 他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连这黄呢大衣也缴获了,晚上睡觉当被盖,少挨冻。他扯起大衣,见担架上系着一个帆布兜子,扒口一看,里面是一个铁皮饭盒和两纸袋饼干。他解下兜子背在身上。把自己的枪背了,左胳肢窝里夹了大衣,右手提了一支三八大盖子步枪,抽身上北冈。一想不妥当,回身往西顺着鬼子的来路急奔。他跑了一段路,拔步向北拐再弯转朝东绕回了东山头上。 他喘息未定,却见坡下出现了鬼子。 他急忙影身树后,看清是四个鬼子返回来了。四个鬼子到大树桩子这一看,急忙摘下肩上步枪一个个东张西望,见无动静,不顾抬担架的那两个死鬼子,却抬起担架上那个死鬼子官,猫头鼠尾慌张而去。 杜连兴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好狗球子!闹了半天,是麻秆打狼,两头害怕。我怕鬼子来人多,鬼子怕抗联打他们。要是早知道就来四个,干脆把他们一锅烩了! 他把步枪靠树倚了,把大衣垫在身下,靠坐在树后休歇。他解开帆布兜子,掏出铁皮饭盒打开盖见里面是半盒大米饭。呸!臭小鬼子的剩饭!他刚想把饭盒扔了,转念一想,这玩意儿有个铁丝提梁,吊挂起来当锅使。对,他把剩饭倒掉,盖上盖放在一边。他从兜里掏出一袋饼干,打开纸封吃了起来,吃得饱了,把剩下的装进兜子里。 他拿起步枪拉开大拴,见这枪大半新,刺刀锃亮,心中甚喜,把枪顶上子弹,倚树放下。拿过布袋来,提拎出匣枪,打开皮套抽出枪来查看,手握枪瞄了瞄,装回皮套放在一边。他抓起缴获的子弹盒,见两盒子弹满满登登的。杜连兴摸了摸原先使的步枪心里念叨,老伙计你立了大功啦,要说和你分手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咧嘴笑了,好哇,我老杜发财喽!有长有短两套家巴什,这么多子弹,正经能和你小鬼子叮当一阵子了。他吃了两把雪,掏出烟口袋装上烟抽着,心里寻思。无理不起早,鬼子起早行军,必有鬼勾当!说不定和十军有关联。不如我远远地盯着,看个究竟,弄好了就能找到十军。要是来的及,就给十军报个信,别吃了小鬼子的亏。他想到这,急忙磕掉烟灰收起烟袋站起身来。 他抓起大衣抖了抖穿在身上,把子弹盒皮带扎束腰间,把饭盒布口袋、手榴弹装进帆布兜子里,把匣枪和兜子左右斜背上。收拾上下利亮了,他抓起步枪向东走,没走鬼子走过的脚溜子。他多了个心眼,防备中鬼子的埋伏,和鬼子的脚溜子拉开一段距离,远远地瞟着那脚溜子往前走。 天空阴云凝滞太阳昏黄,天气寒冷。 杜连兴正走之间忽听东南上传来了枪声。不好,打上了!他朝枪声急奔,跑哇跑哇,一来身上多了件大衣,二来心急跑得猛,顺脸淌下汗来了,浑身燥热。他跑着解扣敞开脖领子。枪声清越脆快,他迎着枪声爬上了山脊,一听,山间林中枪响;自东南到东往北连带西北这一大圈子,“咕咕嘎嘎”枪响爆豆。他顺着山脊往北跑,啊呀!险些没和北面上来的鬼子碰头磕脸,他紧急煞住脚步猫在树后。北面上来的这群鬼子大瞪眼睛注意东面山坡,没留意身旁来了个杜连兴。 鬼子的机枪手慌急卧倒朝坡下支架机关枪。持步枪的鬼子开始朝冲过来的抗联射击,四外的枪声奔这边压迫过来。鬼子的机枪刚要张嘴,“轰!”杜连兴出手的手榴弹就炸响了。他顾不上汗水迷糊眼睛,接二连三朝鬼子群里甩手榴弹炸。“轰!”又是一颗。他窜上前抄起鬼子的机枪,朝北岗脊涌扑上来的鬼子扫射。这时候,坡下的抗联战士们冲上来了,一齐朝鬼子开火。抗联主力潮涌而上突破了鬼子的堵截。杜连兴和战友们撤出战斗一起转移。部队于下午甩脱了追击的日伪军,在山坡上休息,安排宿营。 转移途中,杜连兴就发现这支抗日队伍不是十军,部队的战士他都不认识。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第三方面军。杜连兴和战友们拾柴笼火,旁边的战士告诉他:“老杜,我们首长来了。” 第162章 邂逅狼群 有几个人向这边走过来。杜连兴急忙敬礼:“首长好!” 有两个人还礼。浓眉亮眼直鼻英气勃勃的陈翰章上前握着杜连兴的手说:“你立了大功啦。感谢你的大力支援!” 杜连兴憨笑:“首长,我来晚了。” 眉眼慈和气度清雅的魏拯民和杜连兴握手,接上说:“你来得正是火头,打得好!来,坐下来谈吧。” 战士们笼起了火堆。 陈翰章、魏拯民和杜连兴等人围着火堆坐下来说话。杜连兴向首长汇报了寻找十军的原因和经过。陈翰章说:“十多天以前,听说十军在高丽井子、老鹿窖一带活动。三方面军派联络员前去联系,没有联系上,十军转移了。你走这一路没找到,十军很可能在苇河、珠河一带活动。” 魏拯民说:“老杜哇,你说的情况很严重。敌人千方百计想从内部瓦解我们,家贼难防啊。咱们应该尽快找到十军。明天三方面军也派人出去打听、联系。” 战友们亲切交谈。 开饭了,高粱米饭、咸萝卜条子。陈翰章、魏拯民等人与杜连兴一起吃饭。陈翰章说:“老杜哇,你看看,没有好嚼谷招待你呀。” 杜连兴说:“这些天我都是吃干粮、炒苞米,没沾过盐酱。这冷丁吃上咸菜,真香啊。” 魏拯民说:“明天你带些咸菜,路上吃。” 陈翰章眼睛看着杜连兴,说:“老杜哇,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尽量帮你解决。” 杜连兴停止了咀嚼,说:“首长,我的手榴弹用没了,给我带几颗手榴弹把。” 第二天一早,部队整装待发,为杜连兴预备了干粮、咸菜和五颗甜瓜手榴弹。临别,陈翰章说:“老杜哇,咱俩换换帽子吧。”他说着摘下自己头上的帽子拿在手上,说:“这帽子是缴获鬼子的。你穿黄大衣,再戴上黄帽子起保护作用,路上遇到敌人,他们也不能一眼就把你认出来” 杜连兴说:“我这顶帽子破旧不暖和,别换了。” 陈翰章伸手摘下杜连兴头上的黑面狗皮帽子,把自己原来戴的帽子给杜连兴戴在了头上,帮他戴好。他把杜连兴的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说:“老杜,祝你顺利!” 杜连兴和陈翰章、魏拯民等人紧紧握别。魏拯民说:“多保重啊。” “首长保重!”杜连兴和三方面军的战友挥手告别,踏上了继续寻找十军的路程。 他在山林中走着,感念陈翰章和魏拯民等领导人情意深重,给我的这顶帽子,又暖和又能伪装。他夜住晓行,攀山穿林艰难地寻找。又下了一场大雪,雪壳子越发厚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每到傍晚落日时分,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撒眸树木寻找树洞。那天的好事全让我碰上了,找到了一个好树洞,吃了一顿可口的山丁果睡了一宿好觉,还打住三个鬼子又碰上了三方面军。树洞倒先后碰上了几个,有的太小,有的能将就,可宿营又太早,所以一直没住上像那晚住过的好树洞。 这天傍晚落霞斜照,他开始寻找宿营地点。走着走着,发现前面向阳坡上一株枯树有个树洞,他往前走了几步细观看。见这树洞洞口挂着白霜,凭经验知道,这白霜是洞内野兽呼出的水气所凝,洞中必有山牲口。正愁干粮不多了,打吧。这树洞中八成是蹲仓子的黑瞎子。都说是一猪二熊三老虎,这东西皮癞着呢,不打中要害,一半会不死,他靠树倚了步枪、皮套里拽出匣枪,轻手轻脚往前靠近,选了棵大树依树而立,冲树洞“叭”地就是一枪。一只黑熊应声“忽隆”窜出暴怒狂吼,震得山岗树林簌簌地动。杜连兴抖腕“叭”地又是一枪,正中天灵盖,黑熊大嚎往前纵扑翻倒。稍倾,杜连兴提枪上前,见这熊虽不太大,估摸也有三、四百斤。看这树洞时,远没有上次那个树洞宽绰,且有腥臭之气。他插好匣枪,把步枪取来靠倚在树洞旁。动手撅掰来一大堆干柴,笼起火来。 他脱去大衣,火堆旁用匕首将黑熊开剥,先取了熊胆,这东西败火明目治眼病有特效。再挑那肥厚之处,将肉一块块地切割下来,摆在雪地上,留作口粮。他取出饭盒,收满了雪用一根粗湿树枝横穿铁丝提梁,两头支架起来放到火堆上化雪烧水。天气已经昏黑,他抓雪搓蹭两手就火堆烤干,取出烟袋拧上烟抽着,一边就火堆红炭烧烤熊掌。火烈炭红熊掌冒油香气四溢,翻弄烤得焦金黄,看看熟了,吹磕清理干净,手拿着伸嘴咬了一口,嗯,满口浓香别有滋味。 杜连兴咬一口美味烤熊掌,拿一条咸菜调咸淡,吃将起来。饱餐一顿,取饭盒里开水慢慢地喝了。起身往火堆里放上粗木柴,嫌这树洞窄巴不洁,就这洞边傍着火堆,抱树枝铺垫雪上,披上大衣躺下。他疲乏又得饱食,闭眼甜梦香酣。 啊呀!是奇寒砭骨?是死神骤临?还是警觉机敏?杜连兴忽拉巴挣开睡梦,醒眼一看,火堆半灭,起身往火堆里添柴。火遇干柴火苗窜起。嗯?他觉得周围憋闷凝结着森森杀气,展眼四外撒眸火光中,周围树空间饥饿的群狼前游后动昂头竖耳撅嘴龇牙眼闪绿荧荧贪婪的贼亮。 好狗球子!想吃黑瞎子肉哇还是想生吃活人?!来吧!他虎跃纵身抄起步枪冲那贼亮“叭唝——!”枪声刺破寒夜。“嗷儿——”狼群长嚎凄厉。“叭唝——!” “叭唝——!”他朝着狼群连连射击。转眼间群狼逃散。他把枪膛压满子弹,顶上火倚在树旁。多多的往火堆里架柴,防备狼群偷袭。 他穿好大衣扎上皮带,坐在烈烈轰轰的火堆旁,抽烟烤火坐待天明。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耳边时闻隐隐狼嚎,又添架了几次柴禾,狼群没敢再露面。天色渐渐青灰,东天透出白来。杜连兴收拾早饭吃饱喝足了,把那冻肉一块一块装进布袋里。天色已亮,见雪坡上一只死狼挺尸。 山林中寒雾轻缠。山中有老虎出没,也曾几次碰上虎的爪迹,不想却撞上了一群饿狼。杜连兴淡然一笑,迈步踏雪朝北行进。 这天下午,杜连兴来到一座山上,忽然听到火车的鸣笛声。 第163章 遇敌受伤 杜连兴想,是离火车道不远了。他下山奔传来汽笛声的方向走。发现树林中有一老汉在张望。杜连兴十分高兴,朝着老汉急走。老头看见了杜连兴,闪身钻进林子里去了。任杜连兴连声招呼,老汉也不回头。杜连兴好生不乐。好不容易碰上个老乡,想见面打听消息。这倒好,他竟凉锅贴饼子——溜了。 杜连兴往前走,发现雪地上有一只铁夹子上夹着一只早已死了的黄鼠狼。他想,这老乡必是个跑山猎兽的、野物在此,老汉不会走远。哦,他必是见我这身穿戴,害怕躲避的。他朝着老汉躲去的方向喊:“老大爷,别害怕,我是走道的,我这身穿戴,是缴获小鬼子的。来吧,我借个火,抽袋烟。” 跑山的老头躲在树后,听杜连兴喊他,一口地道的乡音,又见就他一个人,就从树后出来向杜连兴慢慢地走了过来。杜连兴见这老头五十上下岁,戴四个耳朵的毡帽,穿撅腚黑棉袄,带一副皮茬朝外的狗皮套袖,说:“老大爷,借火抽袋烟。” 跑山老头上下打量杜连兴,面带疑惑又看了看地上的铁夹子和死黄鼠狼,也不说话,掏出烟口袋,把火递过来。杜连兴接过火镰、火石和灰盒,掏出自己的烟袋和瘪烟口袋,使劲抠挖了半天,也没装满烟袋锅。 跑山的老头早看明白了,把烟口袋递过来,说:“抽这个吧。” 杜连兴不好意思地笑说:“让老爷子笑话了。我在山上日子多了,烟抽空了。” 老头容颜缓和,说:“你叫我老爷子,你多大岁数哇?我看咱俩论哥们差不多。”说着话两人在山坡上坐了下来。 杜连兴一想也是,自己这些日子没洗过脸,必是又黑又瘦胡子拉碴,笑说:“我二十九岁。” “哦。”老头问:“你在山上干啥呀?” 杜连兴:“找抗联十军。” 老头有些意外:“你找十军?” 杜连兴回答:“嗯呐,就是汪雅臣领导的抗联第十军。” “哦,是双龙啊。说这话差不啥有半月了。就在西边这山上仗打的好蝎虎啊!那天我上山溜夹子,抗联打死了那么多鬼子呀,我亲眼见的。我回屯里,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说是汪雅臣双龙的队伍打的。大伙可高兴了。” 老头有了笑模样,比比划划地说着。 杜连兴问:“十军队伍呢?” 老头说:“嗨,他们没站脚哇,克完仗就往北干下去了。” 杜连兴问:“哦,大爷,我听着火车叫了。这儿离火车道不远了吧?” 老头:“嗯呐,离这也就十二、三里地吧。我家就在青云屯住,是个小火车站。” 杜连兴又问:“过了铁道再往北走是什么地方?” 老头:“唉呀,再往北走哇,是亮河,都是大山沟子,往西是苇河,西北上是一面坡,珠河。” “谢谢大爷,咱爷俩有缘分,唠了这半天,我该走了。”杜连兴站起来说。 老头也站起来,说:“这年头哇,百姓可让鬼子坑苦了。街上住着鬼子,也不好让你到家住。你没有吃的了吧?我回家给你拿些干粮去。” “我这还够吃几天的,没了,我再想办法。” 老头把烟口袋递上来,说:“那,你把这烟拿着吧,走道好抽。” “中。”杜连兴掏出自己的烟口袋,老头把两个烟口袋嘴对嘴,把烟全倒进了杜连兴的烟口袋里,杜连兴说:“大爷,你留点呀。” “不用,我家里有。你身上有火吗?” 杜连兴说:“我这有火。” 两人分别,杜连兴往北走,乘夜悄悄地过了火车道,朝北又寻找了几天,仍没找到。自思十军是不是返回九十五顶子山了?他决定往回走。踏过冰河,翻越雪山,直奔西南。这天下半晌来到三家子地界。见这一带林木草甸子间杂,警惕地顺着山道往前疾走。 黄昏时分,转过一带树林迎面来了一伙日伪军。 杜连兴见道路南北两面是一片雪盖的塔头甸子,身后道南是山岗树林子。他转身回头奔树林子。日伪军发起喊来。杜连兴想,我上哪懂你们那鬼子话。他朝日伪军摆摆手,也不言语,脚下加劲。来到林边,上山钻进林子朝南猛跑。 鬼子喝问,见杜连兴扬手比划不吱声,心里怪疑。见杜连兴钻林子里了;鬼子们明白过来了。“八嘎!”这人不是个抗联也是个逃兵,追!这帮日伪军呼呼啦啦追赶上来。 杜连兴十分疲累,两腿酸麻跑上了一道冈子,张着大口喘气。后边的日伪军顺着脚溜子,呜里哇啦喊叫射击着追上来,杜连兴心一横不跑了,揍这帮狗球子! 鬼子追上冈来,冈上甩下手榴弹来。 “轰!”“轰!”鬼子被炸。杜连兴乘机跑下山坡,就在他要奔上对面山冈时,身后飞来一颗子弹击中了他。 杜连兴左臂中枪翻越山冈奔下。心想若钻林子跑必留下踪迹,索性沿着沟底拉柴火的爬犁道猛跑,见弯拐弯逢岗过岗。 日伪军顺着脚溜子撵上来拦上了爬犁道,不见了杜连兴的脚迹人影。他们搜索了一阵子,天色已晚只得收兵。 杜连兴见天色黑麻乎的后边没来追兵,放慢脚步走了一段进入树林中,放下步枪解开皮袄扣子慢慢褪出左胳膊。胳膊尚能活动,知是伤肉未动骨,贴身夹袄袖子已血糊粘贴在胳膊上。他在兜子里找出一个空布口袋,牙手并用将伤臂缠裹使麻绳勒上。再慢慢穿上皮袄袖子、穿上大衣、斜背上兜子和步枪,伤臂不得力,准备有情况以匣枪应急。 他上路前行,算计到大崴子村不过三、四十里路程,地形熟知,如今挂花只得潜回村中养伤。他折转向西南而行,乘着月光小半夜光景来到大崴子屯北。侧耳倾听屯中动静无甚异常,悄悄地摸进王文礼家后院,轻轻敲开了门。 王文礼把杜连兴接进屋来,用被蒙上了窗户点上灯来。灯光下王文礼两口子一见这杜连兴,脸紫黑冻裂胡子扎煞,又见他举动反常,问:“你怎么了?” 杜连兴一笑:“今下晌碰上鬼子了,左胳膊挨了一枪。” 忽然,屯中狗咬连声。不明何因,王文礼急忙吹熄了油灯。 第164章 和鬼子抢 原来,是鬼子命令冲河街自卫团深夜来查探,惊扰不安。 王文礼出去探明了情况,回来急忙点上灯,帮杜连兴摘下枪支、兜子、脱下大衣,皮袄。又让杜连兴坐到炕沿上,替他脱下靰鞡解下绑腿。杜连兴坐到炕头,王婶急忙拽过一床被子来给他盖了下半身。王文礼找出刀伤药,王婶找来干净布。王婶端灯照亮,王文礼给杜连兴的伤口上药,重新包扎好。王婶点火做饭。杜连兴和王文礼千言万语一齐想说。 杜连兴问:“十军回来没有?” 王文礼说:“上四、五天村南响了一阵枪,也不知道是不是十军派人来联络,兴许是碰上鬼子了?从打你走了以后,这跟前的几个屯子让鬼子们给看上了。三天两头来,说来就来,鬼子上你老丈人家抓你的媳妇孩子。你老丈人把你媳妇和孩子藏你舅舅家了。鬼子把你老丈人抓起来关押了好些日子,后来托人保出来了。你媳妇那儿,我年前去了一趟,给她娘俩送去了一些粮食。” “年前?”杜连兴问。 王文礼说:“嗯呐,腊月二十四我去的。” “今个是什么日子?”杜连兴又问。 “今个是正月十九哇。” “正月十九?”杜连兴吃了一惊,与王文礼一算,整整在山上找了四十多天! 杜连兴讲述寻找十军遇陈翰章等诸事经过。 王文礼慨叹不已。 王婶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杜连兴吃了饭,合计怎样养伤。 王文礼说:“让凤岐耳朵尖着点,有事先来告诉一声。明天我把西屋的破烂东西归拢归拢,你就在那屋待着。”他说着指指灶间黑棚,说:“有了事,你就上棚顶猫着。”自此,王文礼等人掩护杜连兴在屯中养伤。 一九三八年冬,十军领导汪雅臣等人为防奸细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部队离开了九十五顶子山,声东击西、行南实北,与大批日伪军在莽莽林海漫漫雪原中斗智斗勇。狡猾狠毒的鬼子多次张大网围堵,都被十军灵活巧妙地从敌之夹缝里冲出,绕到鬼子背后袭击敌人。 汪雅臣率领战士们从敌人手里夺取粮食、补充枪弹,在酷寒、饥饿和频繁恶战的生死线上与敌拼死苦斗。 一九三九年春,冰化雪消大地复苏,山岭沟坡披上了淡黄浅绿。汪雅臣率十军返回九十五顶子山休整部队。去年十军辛苦种植的庄稼,在秋季日伪军铁壁合围时,有的庄稼被日伪军收割了,有的庄稼被日伪军喂马糟蹋了。今春十军粮食严重短缺。 汪雅臣与张忠喜等人计议,今年仍开展生产自救。秘密派二牤子去向阳山,刘万有到大崴子村,史小媛去厉母山,联系当地党组织筹置一批粮食救急,购买一批种子准备种地。 这天,刘万有和杜连兴一起返回九十五顶子山。杜连兴一见汪雅臣等人,扑上来紧紧抱住,眼泪长流哽咽道:“汪军长…部队…让我找的…好苦哇。” 汪雅臣抱着杜连兴轻轻拍着他的背:“杜哥,快坐下歇歇。” 孙中军找上山来,一见汪雅臣等军部领导,人未说话说话眼泪先流下来了。 原来,十军养猪场同样在生死艰难困苦中与鬼子殊死拼斗。 去年秋天,鬼子数道封锁线铁壁合围九十五顶子山,养猪场也劫难临头。一伙日伪军闯进了猪场,幸亏孙中军和甘万才已经把猪,赶进了山洞里掩蔽洞口藏了起来。幸亏洞里有两人捡的橡子、木桶里有水,猪有吃有喝也没闹腾。 鬼子和伪军没有发现,就把猪圈和人住的窝棚烧掉了。 两人在洞里眼望着熊熊大火,心里燃烧着复仇的怒火。 这伙鬼子走了,两人打算把猪赶出去,好家伙,这儿还没出洞,谷口又来了一伙。 两人干脆不出去了。 又过了两天,鬼子不来了。 两人把猪赶到山坡上,让猪自由觅食。 孙中军留甘万才看着放猪,他拿起麻袋上苞米地去掰苞米。他还没到苞米地,离老远就看见,一帮鬼子伪军在苞米地里掰他俩种的苞米。 我俩起早贪黑种的、汗巴流水伺候的,你们来得现成的,妈妈的太山牲口了!孙中军火急跑回来,和甘万才一商量,两人把猪赶回洞里圈上。两人抄起步枪手榴弹就直奔苞米地。 两人绕到了高岗上,看到有六个鬼子、十多个伪军正在收拾苞米,有五匹骡马正拴在地头吃苞米棒子。 两人卧倒射击。叭叭两枪就打住两个鬼子,地里的日伪军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呢,紧接着叭叭两枪又干倒了俩鬼子。 那些正在掰苞米棒子的伪军,急忙卧倒查看情况。 有两个鬼子摸起枪来,向响枪的地方开火。 孙中军和甘万才借着树木遮挡,迅速左右分开转移到两边突然向两个鬼子开枪。 两个鬼子中枪不动弹了。 两人端着枪逼近,走上来对伪军喝令:“你们举着手,到这嘎达来集合!不听命令就打死!” 十个伪军举着手上来集合。 甘万才端着枪巡视六个鬼子是否死利索了。 孙中军质问:“你们是哪部分的?!” 一个班长模样的答:“报告长官,我们是邓旅的!” 孙中军:“哦,老朋友了。谁让你们来收苞米?!” 班长摸样的说:“是太君…啊…是…鬼子…他们说…以战养战,让我们把双龙十军的庄稼,收获集中起来,然后运到冲河。” 孙中军拿枪对着班长:“你说的是实话?!” 班长急忙说:“长官,是实话呀。” 其他几个也帮腔:“我们班长说的是实话,我们不敢撒谎。” 叭唝——!一声枪响。 伪军转头看去。 甘万才:“一个鬼子装死,我给他回了回炉!”他说着向伪军走上来。 孙中军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们。我们汪军长领着大部队回来了。你们回去跟长官说,你们往回运苞米,被汪军长领着大部队截住了,把鬼子打死了,放了你们几个。就这样说,记住没有?!” 这些伪军点头答应:“记住了。” 甘万才回来冲着孙中军点头示意。 孙中军指画:“你们把那六个死鬼子,抬到那边有个河水冲的大坑,扔进去搬石头啥的埋上,就把你们放了。来,就动手!” 这十个伪军上来抬鬼子尸体。 甘万才拿枪监视他们。 孙中军指画:“把这两个鬼子的衣服扒下来,洗脚的时候当擦脚布子。” 两个伪军开始扒鬼子的衣裤。 那八个伪军抬着4具尸体,按甘万才的指点走向大坑。 孙中军把鬼子的帽子和鞋,也扒了下来,然后捆绑在一块儿扔在一旁。 这俩伪军抬起一具尸体,向大坑走去。 回来两个伪军抬剩下的那具尸体,其余的人寻找搬运大小石块。 六具鬼子尸体全扔进了坑里,伪军们就往坑里扔石头,全遮盖压住了。 第165章 奋力争夺 孙中军:“就这样吧,别忘了把我说的话,告诉你们长官。” 十个伪军答应,转身走了。 孙中军和甘万才望着伪军走远了,这才急急把鬼子拿来的麻袋,每个袋子装大半下,然后把两个麻袋嘴紧紧扎在一起。两人抬着放到骡马背上,五匹骡马驮了十个袋子,再把一匹马的脖子上连上一匹马。两人各背了三支大枪,把剩余的枪支子弹藏在山坡掩藏好。孙中军在前头牵着三匹马,甘万才在后边牵着两匹,返回山洞。 两人来到洞口,把马拴好,掀开洞口伪装,抬起袋子进洞来。 一见主人回来了,猪们很是欢畅的样子。 孙中军像是哄小孩:“渴了吧?” 猪们抬着头竖着耳朵撅着嘴巴一拱一拱地哼哼。 甘万才不声不响地拎着水桶,把水倒进了饮水槽子里。 孙中军把隔离的栅栏门打开,猪们就奔饮水槽滋滋地喝水。 甘万才把麻袋打开,把苞米棒子扔进食槽里。 猪们就争先恐后地抢上来,欢快地啃吃苞米棒子。 甘万才摸起扁担挑着水桶出去了,时间不长,担着一挑溪水回来了。 两人的工作就是这样配合默契。 甘万才:“这猪,就让它们在洞里吧,就喂苞米棒子,咱们能省时间啊。” 孙中军:“咱俩晚上大干,白天休息一会。要不,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甘万才:“对劲,就这样干。” 两个人吃了点饭,就着急忙慌地背上枪弹,拿着麻袋出了洞,把洞门伪装严实,骑上马前往苞米地。 离地不远,甘万才急忙前去侦查,见没有意外情况就招手示意。 孙中军就催马上来了。两个人把马拴好就进地里,一只手拿着麻袋,一只手马溜快掰苞米棒子往麻袋里装。 收拾够搬运一趟了就急急往回走。 两人贪点黑运了五趟。 回来喂了猪,烧好了一些嫩点的苞米,两人吃了几穗,又去了。忙活了大半宿把两人种的苞米全收完了,在洞里门口处好大一堆。 两人抽了一袋烟,算计着大部队种的苞米离这儿有五、六里地,到哪里去看看。两人骑上马直奔大部队种的苞米地。到地一看,小鬼子收了一些,还剩不少。两人忙忙活活收了两趟。最后这趟,半路老天下大雨了。急急地赶奔回来,又累又饿躺在铺上一动也不愿意动了。一会儿,两人竟睡了过去。 心里有事睡不实成。孙中军忽悠醒了,起身到洞口看天气,秋雨不紧不慢刷刷地下着,心想下雨也挺好,可以好好休息,咱们抢不了,鬼子也抢不成。 他把猪饮了喂了,就点上火开始做饭,煮苞米蒸窝瓜再新蒸点辣椒酱。 这时候甘万才也醒了,就披上油布去挑水。 两人吃完饭,商量这天气咋办? 甘万才说:“天气好了,咱们就抢不过鬼子了。要我说,咱们披着油布顶着雨去抢。” 孙中军赞成甘万才有硬实劲儿,就决定顶着雨去抢。 两人把猪饮好,食槽里添上苞米棒子,让猪吃去。披上油布骑上马冒雨前往。 到了地里,收拾的还不够载。雨就住了,天空飘游着大块的云朵。就听见鬼子上来了。两人急急搭上驮子往回撤,差点让鬼子堵在地里。 回到洞里,两人商量该咋办? 这一秋一冬,这帮猪得吃多少啊?猪饿肚子能长膘吗?不行,还得想招跟鬼子抢!咋抢啊?琢磨来琢磨去,就真抢,拤着枪劫道!他们往回运,咱俩就抢这运的! 两人打定主意,把子弹手榴弹带足,背上枪骑上马,颠颠地来到苞米地附近,发现抢苞米的日伪军人数增多了。把马拴在树林子里。悄悄地潜往鬼子来回的道路上,隐藏起来等待。 鬼子的骡马驮着装苞米的麻袋上来了,有的牵着骡马有的持枪戒备。 成队的大帮不抢,后面三个伪军牵着三匹驮子上来了,还有三个伪军护卫。来到眼前,两人挺枪截住:“不许动!把马留下,快滚!” 六个个伪军扔了枪支磕头作揖,狼狈向大队走的方向跑去。 两人收缴枪支子弹牵上马,走进树林穿山过林返回了山洞。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看看离山太阳不高了,就决定再去一趟。 两人骑马来到附近,下马警惕地前往潜伏地点,见没有异常埋伏了下来。 没想到,鬼子吃亏了,运输队从头到尾不断流,没法下手。 不能白来一趟,两人瞄准鬼子开枪了,两枪打住了俩,开完枪钻林子就跑。 鬼子伪军狼哇哇开枪追赶。 两人依仗地形熟,天又渐渐黑下来了,没受伤甩脱了鬼子顺利回到了山洞。 看看这一大堆苞米,虽冒风险,心里却十分甜蜜。 两人计划洞里有的是地方,就在洞里搭上苞米架子,把两头横上木头垫起来三尺多高,摆上长木杆子往木杆子上搭苞米嘟噜。 吃了饭,两人开始扒苞米,留几片叶子系苞米嘟噜。两人算计还得抢黄豆。十军种了两垧多地黄豆呢。 鬼子把十军的黄豆割倒了,晾在地里,在地里平场院在地里打黄豆。 两人悄悄地侦查明白了,就等鬼子打场。 鬼子打场,扬场扬了半截没风了。 好时机来了。夜里,两人把马牵到附近拴好。然后悄悄地接近鬼子场院。一个鬼子持枪在站岗,帐篷里的鬼子都睡了。这个站岗的鬼子,站了一会儿,走到豆秸堆旁,把枪放在一旁,躺到豆秸上了。 甘万才持匕首绕到豆秸堆后,猛地扑上一刀封喉鬼子没动静了。 两人火急拿麻袋装那扬出来的干净一些的黄豆,两人装了大半袋背起来就走。悄悄地运了四趟,最后一趟遮盖了一下现场。回来赶紧捆扎起来放上马背回返山洞。 杜连兴又高兴又心酸,根本来底汇报了找部队的情况,说:“军长,生怕十军吃大亏呀,可就是干找找不到哇。” 汪雅臣紧紧抓握着杜连兴的双手,说:“杜哥吃苦了,奸细必须清除。你先好好休息休息,过些日子再安排你的工作。 孙中军擦干眼泪,向汪军长汇报了这一秋一冬的艰难过程:“军长,明天运猪去吧,现在猪场三百斤以上的猪有十多头,二百多斤的猪有二十多头,还都不瘦。” 第166章 清查内鬼 汪雅臣紧紧握着孙中军的手:“中军,你俩创造了奇迹!在这样的艰难条件下,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给你俩记功!战士们该增添点油水了,明天杀猪会餐!” 田祥云背着药箱走进窝棚来,看着杜连兴笑问:“这位是杜哥吧?” 杜连兴点头,说:“哦,咱俩只见过一面,还是晚上,你眼睛可真好使,把我认出来了。” 田祥云笑说:“我是连猜带蒙的。” 汪雅臣说:“祥云,你给杜哥看看伤。” 田祥云问:“杜哥,伤哪儿了。” “伤胳膊了。”杜连兴说。 田祥云帮杜连兴褪去衣袖,揭去旧布。汪雅臣也探过头来看伤。田祥云转脸对汪雅臣说:“要好了,没事了。”她说着给伤口换药,用绷带把伤包扎起来,动作又轻又快。 杜连兴赞道:“田大夫真是把好手,干净利亮。” 汪雅臣说:“祥云现在是医疗队副队长,干部和战士们都夸她。” 田祥云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满高兴,说:“我和同志们比,那是马尾串豆腐——提不起来呀。” 刘万有领杜连兴和孙中军去吃饭。 汪雅臣回身侧卧在草铺上。山坡远近传来张忠喜、朴成哲和战士们修整窝棚的笑声和叮当声。 田祥云走过来问:“你怎么了?”她说着伸手摸他的额头。 这手极富有磁性,汪雅臣眯合着眼睛,说:“我有点困。” “那就睡一会儿吧。”田祥云说着拿过大衣仔细盖在汪雅臣的身上,临走,在汪雅臣的宽额上深深地亲了一下。 汪雅臣对田祥云有好感,尽管没有接受田祥云的爱,她仍在顽强地亲近。汪雅臣不得不承认,她长得像陈明丽,每当见到她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几分甜暖的喜悦,无形中减轻了几分他思念陈明丽的痛苦。田祥云眉梢眼角带有一缕淡淡的,不易为人觉察到的愁怨。这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接受她的爱吧? 他翻动了一下身子,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开始思虑鬼子抓捕杜连兴一家的事。十军和地方党组织的互相联络,始终谨慎、保密,去冬大崴子取粮米棉衣却透风了。是谁告的密呢?为什么鬼子只抓杜连兴,而王文礼、王凤岐等人却安然无恙呢?这说明奸细与杜连兴接触过,知道大崴子屯还有很多人支援十军,但不知其姓名显然想抓住杜连兴,再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那天晚上进屯的都有谁呢?哦,想起来了,有周大牤子、刘万有,田祥云?哦,想起来了,是有战士脚负伤了,她被一个战士喊回去了。 汪雅臣细细琢磨一一甄别,很快排除了周大牤子、刘万有。难道是田祥云?是这个极像陈明丽的姑娘?他把田祥云上山以来的表现前后串联起来看,行军打仗,雪山宿营,断粮挨饿,她和战士们一样,吃苦耐劳克服困难。奸细再狡猾总应该露出蛛丝马迹吧? 从田祥云身上实在看不出、找不到。哦,那次军部会议,传达省委和二路军总部指示,研究落实接应四、五军西征部队,田祥云也在场。当时她正在为王维宇捣药敷疮。后来十军遭受了最惨痛的损失!可那次是齐云禄叛逃泄密呀。 田祥云的身世是她自己说的,部队上谁也不摸底细,也没进行过核查;可她是负了伤上山来的呀……汪雅臣苦思,似清楚而未清楚,脑海里现出了王维宇牺牲前的面容,耳边响起那临终前艰难的话语;闪动着罗大川、周苓子、李青玉、牛满山等牺牲了的战友们的身影。叛徒,奸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怎样阴险诡诈,俺也派人暗中细细查清,是好同志不冤枉;是叛徒内奸,就要揪出你来,让你现出原形! 第二天,十军杀猪全军会餐。汪雅臣在大会上表扬了孙中军和甘万才。两天以后,汪雅臣悄悄分拨三支人马下山:魏永江、刘万有一路奔大崴子;马三强、周二牤子一路奔向阳山;曹双全、史小媛一路奔厉母山,分头接运粮食、种子。过了一日,三路人马顺利运粮回山,部队得到接济。百姓生活极苦,为长久之计,十军细水长流,将士多食野菜充饥。 这天早饭后,张忠喜主持召开十军连以上干部会议,总结去冬以来反“讨伐”的得失经验。杜连兴列席参加。会议上,汪雅臣提议:如今春暖花开,部队已休整多日,正好用兵。部队明天下午出发,乘夜突袭沙河子。 经反复讨论研究,决定会后各连排立即深入动员,充分准备,争取打胜仗。会议开到半头晌时结束,干部们立即行动起来。会后,汪雅臣特意留下了魏永江、马三强、曹双全、大牤子、柳燕春、史小媛、刘万有,与张忠喜、朴成哲等人做了具体部署。 午饭刚过,田祥云挎着筐来找汪雅臣:“军长,咱俩上山啊?碰着菜挖菜,碰着药就采药。” 汪雅臣双眼看着田祥云微笑,说:“明天有战斗任务,俺想和参谋长把作战计划再合计合计。” 田祥云若有所失,说:“战士们听说要攻打沙河子,可高兴了,都盼着再打个大胜仗呢。” 汪雅臣亦有同感:“是呀,咱们打下沙河子,一来鼓舞人心,二来能得到粮食、弹药的补充啊。” 田祥云说:“嗯,我们医疗队都做好了准备,我和柳姐商议好了,医疗队和攻击部队一起往里冲,争取立功。” 汪雅臣很高兴:“好哇,今天会议上大家还夸你们医疗队呢。” 两人沉默片刻,田祥云眼望着汪雅臣,说:“那你不去,我去了。” 汪雅臣关切地说:“你去吧,别走远了,早点回来。” “嗯呐。”田祥云答应着出门朝东山冈走去。 回军部来的周二牤子看了看她的背影,急步走进窝棚来到汪军长身边,悄声说:“没发现她和什么人接头,头半晌在医疗队呢,看样子挺乐嗬的。” 汪雅臣拧着眉头,低声说:“盯着她。” “是。”二牤子转身而去。汪雅臣走出窝棚随后远远地跟着二牤子。 树木枝枝叉叉嫩芽半抽,脚下芳草生新萌绿。 汪雅臣紧盯着二牤子下了一道山坡又翻上一座冈。旁边树林里闪出史小媛和彭二丫。汪雅臣朝他俩扬脸朝前一点使个眼神,三人也不言语,随军长身后跟着走。三人走了一阵子,汪雅臣见头前的二牤子站住不走了,在朝后招手。三个人弓着身轻轻悄悄来到二牤子跟前蹲下。二牤子指点对面山冈子。汪雅臣轻轻扒拉开树枝看去,见田祥云正在对面山冈上歇息,只看见她的头肩,大半截身子被丛杂枝条所遮掩。四人影身树后偷窥,见田祥云站起身来向四周张望,转身向冈顶走去。四人悄悄跟随。 第167章 十军战歌 第167章 十军战歌 田祥云哼唱着歌曲在山岗间挖菜采药,半晌无异常举动,也未与他人接触。汪雅臣命史小媛和彭二丫继续监视,他和二牤子返回军部。两人刚走到军部门口,就见马三强和一帮战士回来了。 班长江友坤和几个战士,把负伤的鲁耀宗抬放在军部门口。 马三强向汪军长报告事情原委。 马三强指挥战士们潜伏在山脚下树林中,撒开大网准备捕捉奸细。果然不出所料,傍晌午时分鲁耀宗猫头鼠尾从山上溜下来。看看来到切近,马三强嗷地一声拦住去路。鲁耀宗吓得一抖擞:“唉哟哟…是马团长呵…你吓我一大跳……” 马三强瞪着眼睛喝问:“你干啥去?!” 鲁耀宗干笑:“呵呵…我有任务。” 马三强两眼紧盯着问:“什么任务?!” “机密任务,汪军长亲自交待的。” 马三强命令:“回去!军部严令,任何人不准出山。你随我回山见汪军长一面,军长批准你下山,我不拦挡。” 鲁耀宗喊起来:“耽误公事你负责?!” 马三强不听邪:“把他枪下了,押回去!” 鲁耀宗蹦跶脚舞扎手:“好!见军长就见军长,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马三强带江友坤这个班押解鲁耀宗回军部。走到半路,鲁耀宗冷不防钻树林子逃跑,被战士们追赶开枪打伤。 战士们抬着鲁耀宗来到军部。 汪雅臣见鲁耀宗被子弹击中要害伤势甚重,急命二牤子快去卫生队找人来。他问鲁耀宗:“你说实话,下山干啥去?” 鲁耀宗闭着眼睛扭曲着脸呻吟不吱声。 二牤子在前。柳燕春拎着药箱在后急急地跑来。 汪雅臣招呼赶紧救治,蹲下身来给柳燕春打着下手问:“鲁耀宗,你说话呀。” 鲁耀宗艰难地睁开眼睛,喘息道:“要死…的人…说不说…没用了…汪军长…别…救我了……” 汪雅臣说:“你是人啊,能不救你吗?你下山告诉鬼子,十军要打沙河子?” 鲁耀宗要表达的意思似乎是点头,声音微弱。 汪雅臣把耳朵贴着他的嘴唇,听到的是:“…我…降龙……” 鲁耀宗昏迷了过去,再也没能醒转言语。 汪雅臣愤怒,先是美智子屠龙,这又来了鲁耀宗降龙,小鬼子挖空心思花样百出哇!这个鲁耀宗是啥时候进入十军的呢?哦,想起来了,是五路分兵齐云禄去苇河的时候,混进来的! 田祥云自山上采药归来,闻知捉住了奸细扔了筐子火急奔进人堆,上前来帮助柳燕春抢救。一会儿史小媛、彭二丫也都围上来了。 尽管柳燕春和田祥云付出了最大的努力,鲁耀宗终归停止了呼吸。 十军挖出奸细降龙,全军上下又喜又惊又恨。喜的是奸细终于原形毕露;惊的是日寇手段竟如此阴险毒辣;恨的是十军蒙受了难以挽回的损失! 汪雅臣传令召回封山捕捉奸细的部队,与张忠喜等人研究决定,任命杜连兴为抗联十军参谋,专职负责与地方党组织的联系和反汉奸敌特。 十军大张旗鼓要攻打沙河子。日军接到密探报告,急急在沙河子街戒严,加强修筑防御工事,火速调兵遣将,妄图内固守,外合围,一举将十军聚歼。 就在沙河子日伪军紧锣密鼓手忙脚乱的时候,汪雅臣率十军主力飞跃奔袭冲河南沟森林采伐事务所。 据侦察员侦察和事务所内的中国劳工报告:南沟事务所驻有鬼子一个步兵小队三十余人,还有一个骑兵小队二十余人,另外有伪山林警察一个中队七十余人。 夜晚,十军主力悄悄逼近采伐事务所。当突击部队通过铁丝网时,被鬼子岗哨察觉,鬼子的枪响了。 部队分南、东、北三路向事务所内猛插。 鬼子、山狗子们睡梦中惊惶爬起来抵抗,机枪、步枪拼命地猛烈射击。 抗联战士们猛攻猛打,迅雷不及掩耳,甩手榴弹炸哑了狂吐火舌的机枪。 朴成哲用日语呼喊“缴枪不杀!”战士们一片喝令投降声。鬼子顽抗不投降,死伤大半。 剩下的十几个鬼子慌乱拖枪乘马逃跑。被十军勇士机枪拦截扫射尽数歼灭。 山狗子们见势不妙,投降的投降,也有个别趁混乱溜走的。抗联追杀一阵。汪雅臣布置警戒,战士们打扫战场。 事务所内一百多劳工得救后欢喜,踊跃帮助十军清理物资。当即有十多个青壮年要求参军。 汪雅臣说:“弟兄们,抗联生活战斗在深山老林里,很艰苦哇。” 工人们态度很坚决:“汪军长,我们跟着你打鬼子,就是战死了,也光彩!” 战士们热烈欢迎,发给枪支编入队伍。事也凑巧,鬼子“五常采伐造材组合”的鬼子头目佐佐木带着几个随从,前来南沟巡视催督,昨晚宿在这事务所内。正遇抗联夜袭,佐佐木中弹一命呜呼。 十军抓捕、投降的山狗子六十余人,缴获歪把子轻机枪四挺及大批弹药、粮食;骑兵小队的剩余马匹为十军所获。 采伐工人做好了饭菜,招待抗联将士。饭后教育释放了战俘,焚烧事务所设施。部队将战利品马驮人背凯旋回山。 十军除掉了奸细又打了胜仗,全军欢腾,在九十五顶子山杀猪会餐休整。这天头午太阳和暖,汪雅臣在军部门口晒太阳擦枪。山坡上传来嘹亮悦耳的歌声。 二牤子兴冲冲地走来,说:“军长,曹主任在那边教学新歌呢。” 汪雅臣高兴,道:“走,咱也去学学。”他说着收起匣枪和二牤子大步走了过来。 各团战士围坐在山坡上。曹双全站在中间教歌。 汪雅臣和二牤子悄悄地坐下来跟着学唱。 曹双全神态潇洒,领唱教学,他唱一句,战士们学唱一句。 学唱了一阵子,曹双全说:“差不多了,同志们合唱一遍,我吹喇叭伴奏,好不好?” “好!”战士们齐喊。 曹双全弯腰拿起地上的喇叭,嘀嘀哒哒地吹起来,只见他喇叭往起一扬,战士们就放开嗓门,齐唱起来:“九十五顶子山哟九十五条沟,野菜当干粮啊山泉是美酒,密林山川摆啊摆战场,横扫鬼子擒啊擒敌寇!哎嗨哎嗨哟哦哎嗨哎嗨哟,横扫鬼子擒啊擒敌寇! 关东的山哟关东的沟,山是脊梁啊沟是手,十军儿女是擎啊天的汉,军民救国写啊写春秋!哎嗨哎嗨哟哦哎嗨哎嗨哟,军民救国写啊写春秋!写啊春秋!” 喇叭声和歌声交响在一起余韵未尽。指战员们沉浸在雄浑昂扬的激情中。汪雅臣激动地站起来招手问:“唱得好不好哇?” “好!”战士们应声雷鸣。 汪雅臣:“妙不妙哇?” 战士们轰然:“妙!” 汪雅臣“”“再来一遍要不要哇?” 战士们:“要!” 第168章 捕捉盗贼 山坡上又响起了激越飞扬的歌声和喇叭欢快的奏鸣。又唱了一遍,战士们哼唱着歌儿解散。曹双全走过来和汪雅臣、张忠喜等人坐在一起。 汪雅臣说:“老曹哇,这歌好哇!长了咱们的志气,唱出了咱们的心里话。这和早先唱的那两段是一个调?” 曹双全说:“嗯,这是后编的两段。军长,你给起个歌名吧。” 汪雅臣呻吟道:“叫个什么名呢?哎,叫十军战歌怎么样?” 张忠喜说:“我看这歌名挺好。” 曹双全接上说:“好,就叫十军战歌!” 汪雅臣:“这歌要多唱,能起到鼓舞同志们的斗志,抗日救国立功劳!”他说着就唱了起来:“抗日救国写啊写春秋!” 张忠喜、曹双全和二牤子等人,一起接唱起来:“写啊春秋!” 天气渐热,庄稼拔节群山葱茏。 十军召开干部会议决定:留刘万有、史小媛带保安连留守根据地,莳弄庄稼,打击敌人;主力六个团分作三路,汪雅臣率马三强、康洪久两个团朝西;张忠喜带魏永江、常明两个团向南;曹双全、周大牤子两个团奔东,打击敌人,开拓游击区。 却说马三强、康洪久两个团的战士有一部分是鬼子装束,其余的全是伪军装束。 汪雅臣扮作伪军军官率领部队游动捕捉战机。这天队伍向小南山挺进,山路蜿蜒碧草遮径。队伍迎头碰上了讨伐的日伪军。日本鬼子挺胸腆肚喝问:“那部分的?干什么去?!” 朴成哲早已有备用日语答道:“我们是满军六旅十八团的,奉命追剿一股红胡子!” 长空瓦蓝天日炎炎,一丝风儿也没有。 汪雅臣命部队就地休息。战士们遵令把枪支码架起来,在树木阴凉处歇息。 鬼子们信以为真,见这山脚青石光溜绿荫浓密,正走得疲累汗热,领头的鬼子军官也命令日伪军休息。日伪军巴不得这一声,码起枪支有的去寻山溪喝水,有的奔树阴抽烟凉快,看光景有一百多。 汪雅臣见机目视战士们发令:“出发!” 战士们会意,呼啦啦抄枪包围了日军。 汪雅臣大喊:“没有伪军的事,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数十名鬼子“嗡”地炸群起身抓抢挣扎顽抗。抗联战士们一齐下手,机枪横扫手榴弹猛炸,一顿打击将鬼子全部消灭。对待伪军,只缴下武器教育开导了一番,全部释放。 部队向西运动,借青纱帐掩护进入榆树县地界。一路行来,虽然平原地区各村屯也有自卫团等伪组织,但日伪的防卫戒备远比山区松懈。这天头午,部队来到一个屯子东边的树林中隐蔽休息。 康洪久带十几个战士进屯,探查情况联系午饭。 刚进屯东头,就见迎面一人一马顺东西大街泼辣辣飞驰而来,后边远远地有一群人追赶呼喊。 康洪久等人见情况蹊跷,挺立当街拦挡。骑马人见前有阻拦,催马硬闯。康洪久箭步扑上伸手拽住了马笼头。马势前窜康洪久奋力将马头旁带。众战士抢上来扯住马,马上的一个黑瘦汉子跳下马来纵身飞逃。 战士们一拥而上前堵后截将这汉子拿住。 后追的庄户百姓们追上来,见截下了马捉住了贼,不知这些带枪的人是何路数,上来连连感谢。 原来这一带经常丢失驴骡牛马。昨晚老林家起早喂马,见马圈已空。点起灯火四下里照看,大门从里边关锁完好无损,狗死在门旁。东南角土大墙被掏挖出一个窟窿。急急开门追寻,杳无踪影。 第二天早晨,闹腾的全屯都知道了。老少齐来观看评说。园墙四周没有痕迹,马又不能越墙而过,墙上的窟窿铜盆大小,充其量只能钻出个马脑袋,如何牵得出高头大马?众人议论不定。 有好事的村民回家把马牵来试验。墙外两三个大小伙子牵着缰绳使劲往外拽,墙里好几个人猛力往外推。这马拧屁股晃尾巴后挣旁躲就是不出去。于是,众人断定这马不是从这窟窿出去的。乡亲们疑惑,那马是从什么地方出去的呢? 大伙儿正在这儿议论讲究,却见人群中走出个黑瘦汉子进院接过缰绳,让马把脑袋探出墙外。这里还没看明白黑瘦汉子在马身上怎么揉搓捅咕,就见这马连挣带钻面条子似的出溜溜到了墙外。 哎哟,这简直是变戏法啊!村人正张口瞪眼惊讶,黑瘦汉子出院来,飞身上马提缰催马翻蹄亮掌一溜烟跑了。 众乡亲拍大腿大呼上当,黑马贼大天白日众人面前,活活地把马盗去!明知撵不上了,也在后边撒丫子追赶扯嗓子吼——小门小户人家,省吃俭用种几亩地,所有家底都在这马身上,没了马,就塌天断路了。没想到绝望中吉星高照遇上了救星。 当下,众乡亲把十军接进屯来。屯中甲长和头面人物安排家家户户做饭接待。 汪雅臣亲自审问马贼。 上了绑的黑瘦汉子麻达着眼皮吱吱唔唔。 马三强怒起,把大镜面匣枪往桌上一拍:“不说实话,拉出去崩了!” 战士们轰声答应下手揪拽。吓得盗马汉子浑身打颤眼珠子惊瞪慌忙跪倒,吐露了真情。 这黑瘦汉子家住二十多里外的五道荒,以偷盗大牲畜为业,近日偷的牲口尚未出手。 众人惊讶,这榆树地面咋这么多偷马的呢?那回来榆树抓了一伙盗马贼,今天这又来了一伙! 汪雅臣命康洪久带骑兵排前去起脏,为民除害端掉贼窝。七、八个青壮村民,牵出自家的马来套上车随队伍同行。车上押着盗马的贼汉,军民扬鞭策马飞驰。 来到这一看,见小屯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黑瘦汉子指示门户,骑队包围了贼院。康洪久和十几个战士及随队村民在门口下马。见这院落甚是齐整,四周有土大墙,正屋是草房三间,东西各有厢房,院内无人影走动,几只大白鹅“嘎嘎”地鸣叫响亮。 康洪久命战士们提高警惕。见厢房内只有粮食及农具等杂物,不见牲口。康洪久留一个班院中四周警戒,自与战士、乡亲们走进正房。战士们分堵东、西两房间。 西房间无人,东房间炕头上坐一个老太太,地下站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这老太太手腕金镯子黄亮穿戴整洁盘膝而坐,手提一支长杆红嘴铜锅烟袋神态高冷,见了这阵势也不下炕,也不惊慌,拿眼睛上下打量康洪久等人说:“老总们大驾光临茅屋草舍,未曾远迎,失礼了。诸位请坐。丫头,上茶。” 姑娘答应着捧茶壶端茶碗一一斟茶。康洪久指着盗马汉子问:“他是你什么人?” 老太太冷冷地说:“是我儿子。请问长官是哪个队头的?” 康洪久见老太太这个作派,心里火冒:“哪个队头怎么的?” 老太太冷笑道:“实不相瞒,我和五常县、榆树县官面上有老交情,国军队伍里也有熟人,就是日本人面前,也能说上话去,怕碰头磕脸伤了面子。今个这事,咱们好商量。” 康洪久发怒:“官面上、日本人那里你好商量,到我们抗日队伍这儿就不好商量啦!你们把偷的马藏在哪儿了,快给找回来!” 老太太翻弄翻弄眼睛:“算我们点背,明人不做暗事,你总得让我知道你们的名号吧?” 康洪久说:“你不问,我们也要告诉你,我们是抗联第十军!” 老太太鼻子哼了一声:“这个军那个军我见多了,要多少钱?你说数吧?” 康洪久道:“我们不要钱!” 老太太疑惑:“那你们想要什么?” 康洪久斩钉截铁:“要为民除害!” 那姑娘从针线笸箩里“嗖”地拽出一把大张着机头的匣枪,直指康洪久的胸膛:“给姑奶奶马溜地滚出去!” 第169章 初会瘸子 战士们的枪也刷拉指向了姑娘和老太太。 “滚!”猛听头上有人,黑棚上一人探出半截身子,一手擎匣枪一手握手榴弹大吼:“快滚!要不让你们都死!” 有几个战士呼地调枪口瞄准棚上。随来的乡亲也各自抓握叉耙家巴什准备动手。 院子里也传来吆喝声。 康洪久嗬嗬大笑:“几个小毛贼还敢炸刺?!同志们!” 院里房里的战士们暴雷似的答应:“在!” 康洪久命令:“他们敢伸手,给我往死打!” 双方怒火相向,一触即发。 被捆绑的黑瘦汉子急喊:“妈,二哥、妹子,别打呀!他们大队在后头呢,一打全完了!” 老太太眼睛瞪着康洪久,说:“好,杀人不过头点地,把马还你,你还想怎么样?” 康洪久怒目而视,说:“日本人把老百姓糟害的够苦了,你们还结交官府给老百姓雪上加霜。大户人家你们不敢偷,小户人家养个牲口你们给偷走了,那一家子还有活路吗?你们是富了一家,坑了这一方穷苦百姓!你们把偷的马给牵回来,今后不准再干这缺德勾当,要是再干,让我们十军知道,那就决不客气!” 老太太说:“十军?就是专打日本人的,王景龙他们那帮双龙啊?” 康洪久说:“对啦,你快让房里房外的都缴枪,把马找回来!给你们留条活路。” 老太太说:“好,谢啦!日本人都怕你们十军,我们栽在十军手里不砢碜。从今往后我们金盆洗手不干这个了。老二,你下来吧,丫头把枪经管起来。” 棚顶上的下来了。战士们缴了老二和姑娘的枪弹。院子里缴了一支大枪,跑了一个。 原来,这家姓侯,他家老头子在的时候,就干偷大牲口的勾当。现在老太太是当家人。她说:“走吧,牵马去。” 她说着头前领道。屋里屋外留人警戒看押老二、黑瘦汉子和姑娘,康洪久带战士们去起脏。 老太太来到后院的苞米秆垛旁边站住,动手搬成捆的苞米秆子。战士们心纳闷,让你找马,你倒腾烂柴禾干啥?苞米秆垛不大,搬着搬着看出眉目来了,一齐上前挪柴禾捆。啊呀!苞米秆子搬走了,露出了一个地穴的进口。漫坡下去,有一道门,老太太上前拉开门。康洪久看了一眼,见好阔大的地穴,四周立竖木为柱,有透气的孔道,窖上地面栽着果树,窖里面有饲草马槽,槽头拴着骡马六、七匹。 随队同来的乡亲进地穴,将牲口一匹匹的牵了出来。老林家丢的马果然在其中。欢喜惊叹贼人贼计果然了得,不是他们自己指破,有谁能想到平地下竟有这样一个藏牲口的大大的马圈。 找到了马匹,康洪久命解开绑黑瘦汉子的绳索。老太太见康洪久言而有信,随取出一大捆伪币,对康洪久说:“我们娘母子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这里了。此地不能住了,另找地方隐遁修善积德,不敢再添罪过。久闻王景龙十军英雄豪杰,这钱给抗日弟兄们做抗日经费买双鞋穿吧,请长官收下。” 康洪久见其心诚,说:“好吧,这笔钱就算抗日经费吧,我们回去上交军部领导。” 老太太和子女们即时打拴起包裹,和康洪久等人一起走出屋来。 战士和乡亲们在院子里牵着牲口。 老太太的两个儿子点着了住房,贼巢烈烈火起,分明是自行焚毁房屋要远遁他乡。 康洪久率骑兵排与随队百姓回屯,向汪军长报告。战友及众乡亲敬服康洪久等人为民除害胆气豪壮。老林家失马复得,深为感激。屯中百姓主动资助十军粮草。 十军托屯中父老代为寻找牲畜的失主,归还牲口。 第二日,十军出发转向东北进军。 原来,在五常县西三十来里路,团山子西边有个屯子叫大骡子屯。屯中首富叫孙大瘸子,他腿脚有毛病走道有点瘸拐,但拧跶的挺快速度不慢是铁瘸子。从他父祖开始,他家就喜好养活大骡子。只要听说远近村屯或是集镇,哪里有出色的大骡子,他孙家就会前往,就是赔钱、或是两匹马换一头骡子,也要把这好骡子折腾到手。所以,孙家养活的骡子,那是一匹匹个头大、身体壮,活计好。他家的大铁车一出门,后边是壮骡子驾辕,前头三匹大骡子拉长套,一样毛色一样膘满肉肥,笼头披红绸带串铃喤喤响亮威势壮盛。年月长久了已致屯子名都叫大骡子屯了,可见由来已很久远。 汪雅臣这次率队前来,就是要会会当家人孙大瘸子。知道他在远近村屯很有名望,屯子四周多是他家的田地。家中开着油坊、粉坊,家境豪富,对待黑白两道应对手腕活泛。因此,抗联十军想争取与孙家联手,共同抗日救国。 这天,侦查员进屯打听明白了——大当家的孙大瘸子下地,察看人们铲地去了。 隐蔽在大骡子屯郊树林中的马三强等人,齐呼啦直扑孙家的地块。 有现找的短工、也有家中的长工,一大帮好几十人正在铲地。一见来胡子了扔了锄头,一窝蜂撒丫子就跑了。孙大瘸子不慌不忙捡起锄头,弯腰有板有眼地铲上地了。 马三强跑上来:“你咋不跑呢?!” 孙大瘸子答:“我跑那不费事了吗?我也没干啥缺德事儿,我跑啥呀?” 马三强:“你们当家的呢?” 孙大瘸子直起腰,指画:“跑在最前头的那个就是。” 康洪久:“你们当家的,不是瘸子吗?能跑那么快吗?” 孙大瘸子瞪眼:“嗨,知道不?那是铁瘸子啊,他那一撇拉,赶上你两步啦!” 马三强喊:“快追!” 战友们嗷嗷追赶,接近屯边追上了这帮铲地的。 马三强问:“你们跑啥呀?” 铲地的惊惧回答:“我们怕…你们绑票……” 马三强笑了:“我们不绑票,就是找你们当家的说几句话。你们哪位是孙大当家的?” 铲地的转身指画:“孙大当家的没跑啊,那不,还在铲地呢。” 大家不约而同向地里望去,地里却空荡荡没人,哪里还有当家的身影? 第170章 相见恨晚 马三强大呼上当了,领着战友们回来。 汪雅臣和众人计议,动手硬攻不是办法,孙家有武器,步枪、机枪、洋炮、大抬杆子都有,还有护院的炮手,硬攻必有伤亡,最重要的是达不到联合抗日的目的。 据说,以前发生过有土匪绺子,眼红孙家大院家底殷实,偷袭攻打大骡子屯。孙家察觉,硬顶上了,关闭大门匆忙用豆饼把大门洞堆垒起来,老少家丁员工齐上阵开火还击。 土匪炸开了大墙豁口,一窝蜂往大院里冲。 院里的大抬杆子开火了,呼通一声,铅弹子、碎铁片子飞蹦,一家伙将院里院外打死打伤躺倒一大片。这时候,房上的机枪叫唤起来,土匪死伤惨重到底也没有攻开,狼狈逃窜。 最后决定攻心为上。部队隐蔽在屯外树林中,汪雅臣和马三强、康洪久,装扮成卖工夫铲地的来到了孙家。 三人随着铲地的人群,铲了一头午地。 中午回屯吃饭,汪雅臣就溜溜达达走进了上房。 孙大瘸子正在座椅上端着盖碗喝茶,忽见进来一个大个子。凭着他的江湖经验,只见这人身体高大魁梧,卧蚕眉下二目炯炯有神、红脸方面、鼻直口阔、臂长腿粗,往这一站威风八面,必有武功在身,不是寻常人物。 汪雅臣见这孙大当家的,上身穿一件白布汗褟儿,下身穿一条黑布裤子,剃着大光头,很平常不像大财主富豪模样,暗暗称奇上前双手抱拳:“拜见孙大当家的,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孙大瘸子急忙放下茶碗,站了起来,两手抱拳还礼:“幸会幸会,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怎样称呼?” 汪雅臣直言不讳:“在下是东北抗日联军第十军的王景龙。” 孙大瘸子有些惊异:“阁下就是十军大当家的,原先双龙的大掌柜王景龙?” 汪雅臣点头:“正是小可。” 孙大瘸子欢喜:“久仰啊,你是抗日大英雄!听你口音,你是里城人?” 汪雅臣:“不敢不敢,俺只是做了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事。俺老家是山东蓬莱人,俺十岁那年,爹娘领俺闯关东来到了五常县。” 孙大瘸子点点头:“我父亲跟我说,我的老家是山东省登州府,是我爷爷拉家带口跑关东来的。你还没用饭吧?来人!” 一个四十多岁壮健的汉子上身斜背着一把匣枪,走了进来:“当家的有啥吩咐?” 孙大瘸子:“告诉灶上,预备几个硬菜,我要和这位王英雄痛快地喝几杯。” 小伙子答应转身出去了。 两人落座。 汪雅臣:“大当家的,俺看您穿衣打扮很朴素,有点不像财主身份。” 孙大瘸子:“咳,庄稼人不冻着、不露着,就行呗。还别说,我去年冬天上五常街,碰上了了一帮日本兵,那帮小子看我穿戴不好。那个领头的问了几句话,就劈头盖脸给了我一巴掌,把我四个耳朵的破毡帽打掉地上了,搜查了我全身,然后就他妈滚蛋了。” 汪雅臣:“小鬼子是势利眼,以外貌取人。” 孙大瘸子笑嘻嘻点头:“是呀。我急忙把帽子捡起来扣在头上。嗨,我拿的钱,都藏在那破毡帽里呢。” 汪雅臣也笑了:“您老机智,在下佩服。” 孙大瘸子:“咱们中国人啊,处处必须比小鬼子多个心眼才行啊。” 汪雅臣十分赞同,点头称是。 一会儿,壮健汉子领人上来了,把托盘里的酒菜先后一一摆放在八仙桌上,八个菜水陆皆备,还有一个鸡蛋汤。 孙大瘸子起身礼让汪雅臣坐上首:“王英雄,请。” 汪雅臣谦让:“您是长辈,您请。” 孙大瘸子坐了主座,汪雅臣客座相陪。 孙大瘸子:“你好像还有同伴吧?” 汪雅臣:“有,俺们到贵府拜访,连我来了三个。” 孙大瘸子:“让你的同伴一块儿来用饭吧。” 汪雅臣:“让他们俩垫补点就好。” 孙大瘸子:“来人。” 先前那个汉子走了进来:“东家请吩咐。” 孙大瘸子:“请那二位用饭,好好招待啊。” 汉子答应走了出去,请在门口警卫的马三强和康洪久去吃饭:“里边唠得挺热乎,走,到西屋吧,咱们吃饭。” 汪雅臣执壶为孙大瘸子满上酒,又给自己倒上,端起酒杯:“老人家,俺借花献佛,敬您三杯。” 孙大瘸子:“好啊,我酒量有限,今天我舍命陪君子。”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汪雅臣也喝了酒。 孙大瘸子抓起酒壶,要给汪雅臣满酒。 汪雅臣伸手挡住酒杯:“不妥当,您是长辈,理应俺敬您啊。” 争执不过,孙大瘸子让汪雅臣连敬了三杯。 孙大瘸子回敬了一杯,两人这才说着话随量而饮。 汪雅臣:“孙叔,你对抗日有什么看法?” 孙大瘸子脸面有点酒红,伸出带茧子的大巴掌一扬:“早晚有一天,小鬼子准得滚出中国去!” 汪雅臣点点头:“您的根据是啥呀?” 孙大瘸子:“要说根据,你仔细数数,自从盘古到如今,说书讲古,历朝历代凡是欺负侵占咱们中国的外族,哪一个得好了?没有,一个也没有!到头来都是鸡飞蛋打!别看小鬼子闹得凶,归根末了是一场空啊。” 汪雅臣重重地点头:“有道理,他们消除不了中国,中国一点一点地把他们消除了。” 孙大瘸子点头:“是这么个账。我为啥打心里敬你呢?就是你顶风举着抗日救国的大旗,不屈服、不投降,是中国人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点动着:“景龙啊,打今天起,你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你说话。需要枪支子弹,还是粮食衣服?你哼一声就保准好使,我也是中国人啊,凡是我能办到的,咱马溜儿地办!” 汪雅臣:“好,我代表十军抗日将士,先谢谢您老人家啦。” 这时候,灶上厨师端着托盘送来了,切成块的油亮亮的葱花薄油饼。 两人酒喝好了,开始吃饭。 吃完饭,孙大瘸子安排人,从猪圈里放出一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马三强和康洪久帮忙,杀猪搞伙食。 第171章 八里泡子 孙大瘸子对汪雅臣说:“你们在山上,伙食一定不咋好。咱们晚上包饺子。你得多吃点,身体壮壮的好替我多杀几个小鬼子!” 汪雅臣含笑答应:“一定!” 晚饭,孙大瘸子早早地打发人,挑着猪肉炖粉条、大碴子加大芸豆焖饭,送到树林子里给战士们吃。 汪雅臣和孙叔脾气秉性接近很对心思,相见恨晚,两人直唠到很晚了才在一铺炕上睡了。 第二天,汪雅臣带队伍回山。 孙大瘸子恋恋不舍送出很远,约定十军需要什么就早来信。 汪雅臣答应,招手分别。 队伍在杜家南边路过往东,接近杨家岗时,侦查员飞马来报:“杨家岗有一伙鬼子伪军正在休息。” 汪雅臣和马三强、康洪久商量决定,搂草打兔子——捎带着把这帮狗东西拾掇喽。 于是立即行动,马团和康团兵分两路,利用树林作掩护迅速前后包抄。 鬼子和伪军在农民的打谷场上,正坐着休息。 马三强见康洪久团已经运动到位,立即向鬼子队里发炮连声爆炸。前后机枪步枪一起开火。 鬼子突遭打击死伤大半,有的卧倒抗击。最后,都被消灭无一漏网。清点击毙鬼子五十余人,缴获歪把子轻机枪三挺,子弹五箱,迫击炮一门、炮弹四箱,掷弹筒一个。捉获伪军俘虏七十余人,经教育后释放。 这时候侦查员来报:“发现有大队鬼子、伪军正向这里运动!” 汪雅臣命令部队转移。 主力出山以后,刘万有和史小媛率保安连在根据地内坚持活动。日伪窜来窜去疯狂围困“讨伐”。 保安连不断地袭击敌人,日夜不能生火,以生米野菜充饥。 这天,战士们隐蔽在山坡上休息。刘万有和一班长出发探察敌情。两人一路行来,发现前面山坡上有敌人。刘万有和一班长轻手轻脚向前靠近,透过树木枝叶间隙,见鬼子和伪军散坐在坡谷中的树阴下休息。山涧溪水旁有几个伪军伙夫正在忙活做饭。两人又往前摸进一段,见大石头支架的锅灶里火苗红窜,青烟飘腾。旁边一个伙夫正在就溪水洗菜。一个胖伙夫把大锅中焖好的饭往水桶里盛,看样子是要倒出锅来做菜。这伙夫盛完饭,舀水刷锅。 刘万有与一班长耳语数句。一班长端枪掩护。刘万有弓身绕树来到灶旁,两只手各拎一只装满饭的桶回身飞步回山坡。刷锅的胖伙夫一歪头,哟嗬,没开饭呢,怎么就拎上饭了?仔细一瞅,不对劲,喊上了:“哎,哎,抗联啊!” 刘万有和一班长一人拎一只桶迈大步唰唰飞走,身后响起乱枪声。 两人翻越山岭返回保安连。战友们已是多日没吃上饱饭了,见是高粱米红小豆焖饭,大喜,风卷残云饱餐一顿。这里刚刚吃完饭准备转移,哨兵匆匆来报:“连长,敌人包围上来了。” 史小媛急令战士们紧缩队形隐蔽。这片山坡,满是元栆子秧、狗枣子藤、野花椒蔓,上盘巨树下缠山里红刺针棵子丝丝罗罗闹闹叉叉密密实实。 众战士隐身潜伏其中。渐闻人语声、脚踏树叶声、碰折枯枝声自远而近。战士们握枪屏息凝眉亮眼,准备万不得已杀开血路冲突。 “走走,赶快走哇!往前搜!”坡下传来伪军官的呵叱声。 “排长,这是片刺针闹瞎塘啊,不好走哇。” 排长吼叫:“什么不好走?!狗熊!不好走也得搜!你们俩进去看看!” 头前的两个当兵的无奈,伸手撕扯扒拉面前的藤蔓枝叶,跘跘拉拉躲闪着往前探头抬脚。脚上秧茎缠绕,面前枝刺划脸挡眼,手被扎出血了。两个伪兵走了几步,一个嘴上嘟囔:“他奶奶的,拿咱俩二百五呢。咱这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碰上抗联打起来小命先没了。” 另一个附和:“这鸡巴地方好趴山牲口,真他妈攮丧蹚啷上,咬个腿瘸胳膊折的,找谁去呀?” 两个伪兵装腔作势用刺刀胡捅瞎划拉。刘万有就趴在离他俩几步远的树丛里。 一个伪兵喊起来:“排长,没有哇!狗屁也没有!” 在山坡上等待的排长等人也不吱声,转身绕着往山脊走去。 两个伪兵转身后撤,追随队伍去了。 附近的山坡岗头脚步声杂踏,日伪军咋呼着渐渐平静下来。 汪雅臣率队伍回归九十五顶子山,经八棵梨树往东奔汪家店上了龙山休息。 却说龙山前怀里拥抱着一个曲曲弯弯的八里泡。乡亲们说,这八里泡是因为离冲河街大约八里地而得名。也有的说这八里泡,是因为水面东西长八里才叫的。这八里泡南北水面时宽时窄,水源通着龙山山泉,再旱的年头也旱不干八里泡。有老年人笑嘻嘻地说:“嗨嗨,这八里泡原先叫巴利泡啊。” 早年,这泡子岸畔上屯子里有个穷小子,姓巴单名一个利字。巴利家中只有两亩田地,日子很贫苦。巴利很能干,除了莳弄庄稼,得空就到泡子里下网捕鱼收获很好。 屯中巴姓财主眼红,带着狗腿子不准打鱼,没收了巴利的渔舟渔网,说这泡子是他的。 巴利没了渔舟渔网,就在泡子岸边的小河、山溪里空手捉鱼。别人去捉捉不了多少。巴利在那草根旁、树根空洞里,一伸手就是一条。大伙儿都叫他鱼阎王。巴利乐于助人,谁家有困难,他都出手倾力帮助。 这一天,他上冲河街卖鱼回来,在泡子岸边的大柳树下歇息。他掏出怀中包裹的烧饼吃起来。嗯,不知啥时候身旁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跟他说话:“我走路走饿了,你能不能把你的烧饼给我吃呀?” 巴利一共买了两个烧饼,就把另一个给了老头。 哪知这老头吃饼还挺快,不大一会儿吃没了:“我太饿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块?” 巴利手中还有大半个烧饼,他把自己咬过的地方掰了下来,剩下的递给了老头:“老爷爷,您老吃吧。” 老头问巴利:“小伙子,你是个好心人啊。家里还有啥人啊?” 巴利:“我爹娘都去世了,就我一个人。” 老头:“明天,我把孙女领来你看看,要是你俩愿意,她就嫁给你。” 第二天,老头真来了,领来了一个大美女,长得如花似玉天仙似的。 巴利和美女两人一见钟情,十分愿意。 第172章 神泡打鬼 老头捋着白胡须乐呵呵:“明天就是黄道吉日,你俩结婚吧。” 屯中老少都上门来贺喜。 巴利笑得合不拢嘴,两口子和和美美过上了日子。 有一天,巴财主来找巴利,央求巴利帮忙,县太爷要庆贺五十大寿,委托财主给弄五十尾五斤以上的红腮大鲤鱼。 巴利不愿意:“天旱得这样,老百姓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县太爷还庆什么寿啊?” 财主答应多给钱。 巴利:“不是钱的问题,是天旱,我整不到。” 财主见求不动巴利,就发恨今后不准巴利靠近泡子一步,不然就要他好看! 这年进了开春种地到现在,没下过透雨,庄稼要旱死了。巴利和媳妇发动乡亲们到泡子里车拉人挑运水浇庄稼。眼见枯焦的庄稼苗儿,一棵棵返青得救。大家伙儿越发起劲浇庄稼。 巴财主大怒,命令狗腿子们到泡子边上执枪拿刀把守,不准乡亲运水。可是狗腿子人少。乡亲们人多。狗腿子在东边,乡亲们在西边运上水了;狗腿子跑在南边,北边又下手了。 巴财主气得肚子鼓得好大,骑马到县城向县太爷告状:巴利不帮忙整鱼,却领着乡亲们抢我的水! 县太爷领着一帮衙役,和巴财主的几个狗腿子气势汹汹来到屯里,捉住了巴利和他媳妇,捆在泡子北边的大树上,喝令不准百姓抢水! 巴利据理力争:“不浇庄稼没有收成,老百姓来年就活不成了!你支持财主霸占自然之利,不顾百姓死活,是害民的狗官!” 县太爷下令:“好一张铁嘴,给我往死打!” 衙役上前毒打巴利。 巴利被打得浑身鲜血淋漓,县官再问,巴利死不屈服! 乡亲们怒了,从四面八方拿着棍棒扁担围了上来,要求狗县官放了巴利,准许百姓浇庄稼。 县官和财主显摆官威不松口,可是乡亲们人多势众催逼上来,无奈只得一步步向后退;乡亲们步步紧跟;县官和财主们无路可退只好退进了泡子里。衙役和狗腿子架着县官和财主往南岸游去。 忽地,天空狂风大作乌云翻花,一个炸雷,大雨瓢泼铺天盖地。 乡亲们眼见县官、财主和衙役狗腿子们,一个个在水中像是着了魔法,手笨脚慢挣扎手腿抽筋沉入了水中。 乡亲们欢呼,一场救命的好雨啊!狗官和财主没了,大伙儿又可以进泡子里打鱼了。 雨过天晴彩虹悬空,巴利和他媳妇呢? 乡亲们看见:半天空中金光闪闪,巴利两口子和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渔舟上,向着乡亲们招手呢,飘飘摇摇向着灿烂的彩虹飞去,越飞越高远。 大伙儿说,巴利两口子为了乡亲成仙了! 打这,巴利两口子有求必应经常显灵,帮助乡亲们打鱼种地解决困难。大伙儿为了怀念巴利,就把这泡子叫巴利泡了。 五常县城通冲河街的大道,就贴在这泡子的南岸畔上。 这天,大道上来了三四十个鬼子。头上太阳下火,地上闷如蒸笼。鬼子们荷枪实弹汗巴流水往东走。清亮亮绿玻璃似的巴利泡就在身旁,闪动着极大的诱惑。鬼子们脚步没停眼珠子却盯着水面。领头的鬼子军官遥望冲河街在目,八里泡周岸田地、草甸子连着蒿草丛,虽有丛树却不连大片还算敞亮开阔。 鬼子官下令一个鬼子持枪了望警戒,其余的鬼子码架起枪支下水洗澡凉快。众鬼子欢悦脱衣,蹦跳欢叫呼隆扑通进水大洗起来。游泳洗浴嘻笑之间鬼子们发现了情况。八里泡靠北边这块儿湾出了一片浅水区,有二、三亩水面水草摇摇波纹荡荡,鱼群戏水翻窜水花。哈哈,聚宝盆的干活,鱼儿大大的有哇!鬼子官自有办法,让鬼子刺刀砍来粗长的树枝,鬼子分别在西、南、东三面排开距离,手持树枝击打扑弄水面压缩封锁不让鱼儿往深水区逃跑,把鱼儿往浅水区驱赶。看看差不多了,留几个鬼子在外围抡树干树条子拍打水面,避免鱼儿逃走。其余的鬼子闹嚷嚷抓鱼。这鱼太多了,锅里浮动的饺子一般,游上潜下直撞腿呀。抓住鱼的鬼子哇哈哈大叫,没抓住的蹦高撵。鬼子们吆喝欢呼豁弄追捉,把这片水面搅浑汤了。 常言说浑水摸鱼果真不假。水浑了鱼儿发蒙不辨南北西东乱钻乱拱。鬼子刚拔脚走过;那鱼儿就钻进脚窝里躲避。要说小鬼子确实鬼,不一会就找到了窍门,回身专门摸脚窝,鱼儿老老实实一抓一条。离岸近的鬼子把抓住的红腮锦鲤、银鳞鲫鱼……一条条啪啪往岸上扔,大鱼在旱沿上腾跃;有的鬼子拿柳条把捉住的鱼串起来;有的鬼子干脆用皮带束腰,把鱼一条条转圈往皮带里塞。 站岗的鬼子直勾勾瞪眼看着抓鱼的,咧嘴心跳眼热手舞足蹈,恨不得也下水去摸抓几条。忽听身旁脚步响,鬼子哨兵回头惊惶端枪为时已晚。范子义起手“嗖”的一枪劈胸将哨兵刺倒。骑兵排长巴特尔外号“大洋马”,人高步大早把鬼子的机枪抢在手里。两人用日语大喝:“抗联优待俘虏!” 南北两岸都有抗联上来了。 鬼子如梦方醒惊乍乍不投降又不敢往岸上抢,慌张扔了鱼跟着鬼子官哗啦扑通拼命朝东往深水区逃。岸上机枪张嘴长短枪点名,鬼子大半被射毙在混水里。有七八个鬼子水性极好,踩水跃波往东急逃。 忽见东边水面上三叶扁舟飘然如飞而来。 鬼子们大喜呼叫渔人:“救命的金票大大的!” 当先船头上大汉昂然喝令:“投降吧,不投降十军枪毙大大的!” 鬼子们大惊顽抗不投降,慌急掉头往南游的游潜的潜。水面上游的,被一个个击毙。有两个潜水游至南岸露出头来。 朴成哲身后看得清切,甩腕“呯呯”两枪。 两个鬼子终究没逃脱侵略者的下场。 朴成哲等人船至南岸,会合范子义等装载武器弹药,呼哨一声水皱船飞战歌豪壮:“……声东击西神兵天降,横扫鬼子擒呵擒敌寇!……” 忽地,冲河街方向大队鬼子扑来,鬼喊枪响。 马三强率领战友们打阻击,击退了来增援的敌人。 等到鬼子纠集兵力再次扑来的时候,汪雅臣和战友们甩脱了鬼子,胜利回到了九十五顶子山,与保安连会合,部队进行休整。 秋气萧杀,雁群勾嘎南飞。庄稼收割,青纱帐倒。 不久张忠喜和曹双全两支人马也先后胜利归来。战友们久别重逢,欢笑擂肩捶背畅舒渴思之怀。 第173章 打开拓团 孙中军和甘万才又送大肥猪上山来了。 部队指战员欢喜,杀猪会餐庆贺胜利。派出精干人员,远近哨探积备粮草蓄力冬季反讨伐。 这日山下岗哨捆绑一个日本人押解上山来。 汪雅臣见这日本汉子中流个头身体粗壮,衣衫破烂身露伤痕,络腮胡须竖立圆瞪双眼说话极快,高声大嗓梗着脖子跺达脚,一见汪雅臣等人就咣当跪倒老泪流淌,苦苦哀求:“抗联…救命啊!为我一家报仇!” 汪雅臣命二牤子为他解除绳索,让他坐下说话。 这日本汉子与朴成哲连比划带咕噜翻开了日本话。两人说了好一阵子,朴成哲汇报: 这日本人叫蒙原,五十三岁,家住日本富山。他的儿子和大女儿被强征来到了中国。儿子在军队当兵,大女儿随军在慰安团。 日本在冲河金银库的开拓团团长林俊,诱惑日本百姓,说支那遍地是宝哇,黑土地有的是,肥的呼呼冒油哄诱日本人到支那大大的发财。 蒙原与妻子商议,或许到中国能见到儿子和大女儿。这就领着小女儿踏上了中国的土地来到了冲河金银库开拓团。他夫妻逢人就问,多方打听,也没有儿子和大女儿的下落。 这林俊丧偶,相中了蒙原的二女儿,百般利诱威逼成亲。 这林俊年老且人品不端,蒙原一家老少不乐意。 不料,老淫棍林俊竟趁蒙原夫妻不在家之机,将二女儿强暴。 蒙原怒不可遏,找林俊拼命,却寡不敌众遭到林俊及其心腹爪牙的捆绑殴打。林俊声言蒙原串通抗联叛国,明日送宪兵队枪毙! 当夜,好心邻居偷偷将蒙原救出。 蒙原回到家一看,二女儿已含恨自杀,老妻精神失常。人已亡,家已破,国难奔,蒙原走投无路,满腔怒火拉起老妻奔深山老林找抗联为自己一家报仇。 林俊发觉蒙原逃逸,领帮凶追赶。逃跑途中老妻饮弹丧命;蒙原凄惶躲避奔上山来。 汪雅臣和朴成哲好言抚慰。 蒙原发誓一定要杀林俊报仇雪恨。 柳燕春来了,为蒙原仔细地上药治伤。 二牤子给蒙原端来了热乎乎的饭菜。 蒙原饿极了,接过饭碗狼吞虎咽。 汪雅臣熟视蒙原的神情举止,见他吃完饭了,又让朴成哲询问开拓团的内部情况。 蒙原一一细说: 金银库开拓团有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六、七十支步枪,弹药充足。目前已经收割完,刚开始打场,粮食没全部入库,但库内已有相当存粮及豆油,还有大批土豆、白菜、萝卜等蔬菜。 朴成哲问:“我们准备攻打金银库开拓团,为你报仇,你看怎么样?” “好!”蒙原呼地站起来:“走哇,我头前带路!” 汪雅臣轻轻点手,示意蒙原坐下:“不急,你先休息养伤。” 由朴成哲翻译,汪雅臣和蒙原亲切谈话。蒙原抓着汪雅臣的手,激愤悲切要求抗联为他报仇雪恨。 汪雅臣握着蒙原的手语重心长:“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遭难受害的是中国和日本老百姓。你的遭遇,俺们非常同情,欢迎你加入抗日队伍,咱们并肩反对战争!” 十军开会研究,决定攻打金银库日本开拓团,缴获粮食、弹药、冬装等紧缺物资;除顽抗者外,不准伤人,大力开展反战争的抗日宣传。即日派出侦察员,探察金银库及其周围敌情。 侦察员回报,金银库及周围无异常敌情。 汪雅臣命再探再报。 当日傍晚,十军饱餐战饭,留史小媛率保安连守山,主力直扑金银库。 队伍行至山口,又接侦察员情况正常的报告。 是夜多云上弦月不甚明朗,部队急速前进。看看切近,张忠喜率魏永江、马三强两个打援的团,分路前去埋伏。汪雅臣带四个团包围开拓团。前锋曹双全、周大牤子,由朴成哲、杜连兴、蒙原化装成日本兵悄悄接近,顺利拿下开拓团岗哨。大队潮涌而入。 蒙原一马当先,与朴成哲杜连兴带一个排抓捕林俊,却扑了空。蒙原与朴成哲等人抓住林俊的爪牙审问,方知林俊正在人家吃酒未归。 蒙原与朴成哲、杜连兴等人火速前往擒拿。老贼林俊奸滑,惊闻有变趁乱逃脱。蒙原等追寻不着,众人深以为憾。朴成哲演讲,宣传十军反战宗旨。 开拓团中的零星抵抗停止了。 蒙原和朴成哲带领战士们挨门挨户宣传,收缴武器弹药。 林俊所居院落,兼营商店。部队将商店咸盐、油、酒、火柴、布匹、伪币等以及仓库内的粮食、豆油、蔬菜尽力收缴,满载而归。 林俊外逃,撞进了我打援的埋伏阵地,被生擒活捉。打援的两个团不慌不忙地撤出阵地,身后才远远的传来枪声。 部队会师,张忠喜等人将林俊推了上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蒙原扑上去叮咣一顿暴揍。 林俊被打得奄奄一息。 征得汪雅臣同意,蒙原持刀一刀捅进了林俊的心窝。 蒙原感谢抗联十军为他报了血仇,决心加入十军和日本军国主义斗争到底。 十军粮食弹药充足。汪雅臣与张忠喜、朴成哲等人计议,派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带人在九十五顶子山外寻地点,秘密挖洞,将一部分粮食藏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汪雅臣与马三强、康洪久两个团从平川返回根据地时,已带回一批布匹棉花,再加上这次缴获,制备全军冬装有余。 所余布匹,为每个战士做了一套单衣套棉衣穿。不过数日,部队全部换上了冬装,换下原先穿着的内衣裤,烧开水烫洗杀灭虱子。 这天夜里,汪雅臣刚刚朦胧入睡,就被值班的朴成哲叫醒。山下哨兵带上一个人来。汪雅臣在灯下一看,见来人三十上下岁,生的方面大眼膀阔腰圆,手持一柄宽刃长柄钢斧,好一条猛壮汉子。 这大汉极憨直,一见汪雅臣气壮声宏开门见山:“汪军长,我领道,咱们打小鬼子去!” 汪雅臣点头细问。 原来这个大汉叫段明举,是滚兔子岭日本森林采伐事务所的工人。小鬼子克扣工钱欺压工人,段明举趁天黑挑开事务所的铁丝网,连夜跑上山来向抗联十军求救。 第174章 明举厉害 问明了情况,决意立即行动。 汪雅臣带上二牤子、朴成哲、蒙原、杜连兴,叫起曹双全、常明两个团的战士。段明举肩扛大斧头前带路,队伍直奔滚兔子岭。一路急行,黎明时分来到了采伐事务所。 段明举领头顺铁丝网窟窿钻进院内,悄悄摸近岗哨,这鬼子正抱着枪缩着脖靠在门旁迷糊。段明举手起一斧劈个正着。鬼子哨兵连声也没哼像木桩子似的“梆当”栽倒。段明举手持大斧往屋里闯,战士们随后紧跟。 屋里,墙壁上挂着一盏马灯。灯光下,鬼子们煎鱼似的一个挨一个哼哈酣睡。猛地半天起个炸雷,段明举手扬大斧大吼:“兔崽子们!给我老实的!” 汪雅臣、朴成哲、曹双全、蒙原等人一齐大喊:“缴枪不杀!抗联优待俘虏!” 日本鬼子小队长伸手去抓手枪。段明举眼快力猛,大斧挂着风“咔嚓”劈下,剁个正着鬼子伸腿死去。 鬼子们梦中惊醒瞪眼惊看,见段明举威风凛凛大斧血红,满屋抗联黑洞洞的枪口。一个个哆嗦筛糠乖乖地举手投降。 与此同时,常明团的战士们,已将四十多个山狗子警察拿下。这一仗,干净利亮,没放一枪,缴获了日伪军的全部武器弹药和大批粮食,解救了一百多劳工,活捉了二十多个鬼子——这是历年来活捉鬼子俘虏最多的一次。 蒙原现身说法,劝告日本弟兄不要给搞侵略战争的日本统治者效劳,我全家给日本军国主义卖命,他们拉完磨就杀驴,把我坑的家破人亡啊!咱们必须团结起来消除战争! 汪雅臣又对鬼子俘虏进行开导:“蒙原先生说的很对,你们是被逼着来当炮灰的。打仗死伤的都是老百姓。中国人民希望和平,你们日本人民也不希望打仗,咱们应该联合起来,反对侵略战争!你们有家,有父母,有兄弟姐妹,老婆孩子,放你们回去以后,不要再受当官的欺骗,团结起来多为反战出力……” 日本兵听说不杀他们,一个个点头“哈意”弯腰鞠躬。曹双全对山狗子们进行教育,然后将日伪俘虏释放。段明举立了大功,扛着大斧和战士们欢欢喜喜,扛抬战利品凯旋。 得段明举入伍,汪雅臣十分喜爱。 根据敌情报告来分析判断,鬼子正调集人马阴谋攻山围歼抗联十军,大战迫在眉睫。十军主动撤离九十五顶子山,准备在运动中捕捉战机消灭鬼子的有生力量,配合兄弟部队和全国的抗战。 十军突破封锁线向平原地区前进。日伪军就势追击压迫,妄图将十军挤出山区加以消灭。十军突然挥师转南,乘着漫天大雪甩掉了尾追之敌。部队夜住晓行踏雪前进。 这天中午时分,前锋魏永江团突遭前面山头上鬼子的火力打击。地形不利,魏永江指挥队伍缩回身后山冈。 鬼子嚎叫着追击上来。 魏永江和战士们在山冈上,展开火力阻击敌人掩护主力转移。 后卫周大牤子团与尾追上来的鬼子激烈交火,十军遭到鬼子的南北夹击。主力跑步向西转移,刚翻上西岗,与西山坡爬上来的鬼子撞上了。战士们轻重机枪、步枪齐射,手榴弹猛炸,日伪军死伤,后边的攻势稍缓。汪雅臣命魏永江团守住西岗,掩护各团往西北撤。 鬼子像窜奔的狼群,呀呀喊叫着向魏团据守的漫冈猛攻,开炮轰击魏团阵地。鬼子的连续冲锋都被魏团击退。我军主力已冲上了西岗。 鬼子又向魏团阵地冲来了。魏永江和战士们机枪横扫、排枪齐射、手榴弹嗖嗖摔进了敌群。 “撤!”随着魏永江的命令,魏团开始后撤。就在这时,一发炮弹在身旁爆炸,副团长朱贵林牺牲,魏永江倒在血泊中。战士们急忙背起魏团长撤退。 后卫周大牤子团奋勇抗击追上来的敌人。鬼子朝周团阵地蜂涌扑来,双方拼杀难分难解。正在这时,汪雅臣率主力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大队人马顺山坡疾冲而下杀向敌群。 周大牤子匣枪高举:“跟我冲啊!”他身先士卒扑向鬼子。 战士们奋勇争先反冲锋,敌我短兵相接白刃拼杀。 段明举大斧抡飞怪吼连连砍瓜切菜一般,“咔嚓”剁倒一个,回手“呜”地一下子,一个鬼子被劈中咣当倒地。一个鬼子端枪来迎,“嘭”地一斧子凿到。鬼子大枪脱手虎口出血转身逃窜。 明举手舞大斧哇呀呀飞步扑向鬼子,抡斧横砍竖劈,无人敢挡。 汪雅臣、二牤子四支匣枪齐射,抗联战士排山倒海。鬼子阵脚动摇掉头溃退。战士们追击大杀一阵。鬼子弃尸狼藉。 十军乘胜转移,马三强团垫后。队伍甩脱敌人后,山坡上计点人数。各团均有伤亡,魏团损失最重。正副团长都为国捐躯。十军将士围着魏永江等烈士的遗体,脱帽肃立默哀。 魏永江系汪雅臣等九人在吉林省,脱离东北军上山拉杆子抗日的九弟兄之一。他平时沉稳智勇屡建战功,深受众人拥戴。朱贵林独当一面人才难得,十军倚重。 汪雅臣、张忠喜、马三强和众战士沉痛悼念,掩埋了烈士擦干了眼泪队伍再登征程。 是夜山坡上宿营。汪雅臣与张忠喜、曹双全、朴成哲等人围着篝火计议,将保安连一、二排与原一团合并,刘万有、佟家贵任一团正副团长;史小媛妇女排为军部保安排;对内外严防奸细,防止突然遭遇日寇,加强侦查力量。自明日起,派二牤子、段明举两人打前站,远远地侦察探路。再派两个侦察员做第二站接应,前后传递信息。大部队随后跟进。 第二天早饭后,二牤子和段明举扮作山民模样——黑裤袄、蓝布腰带束腰、狗皮套袖护腕、内藏短刀、匣枪掖在脑后,狗皮帽子双帽耳向后撩系扣戴在头上,长毛遮掩不露短抢。两人带上干粮,二牤子肩上一根棍子高挑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段明举肩扛一柄锃亮的利斧。 辞别了首长,二牤子在前,段明举后随,两人大踏步先部队而行。一路向东行来,时见松鼠蹦窜跳树,山鸡扑翅舞空,老树耸枝,积雪皑皑未有异常。二牤子喜欢段明举勇猛憨直力大过人,回头瞅瞅段明举,笑嘻嘻:“段哥,我给你起个赫亮的名号哇,干不干?” 第175章 遭遇敌特 段明举翁声翁气:“什么赫亮的名号哇?” 二牤子:“你力巴头大,我看就叫大黑瞎子,这名号漂亮吧?” 段明举吧嗒嘴:“不咋好啊。” 二牤子:“不好?我看也就是你配吧,像我这样的,还捞不着呢。” 段明举咧嘴笑:“你呀,也有现成赫亮的。” 二牤子:“哦,什么现成的?” 段明举:“我看,你就叫画鼠子(松鼠)呗,那画鼠子多灵俏哇。” 二牤子摇头:“不好,挺大个尾巴,那是啥玩意儿?” 段明举:“你要不叫哇,我也不叫。” 二牤子眨巴眼睛:“好吧,我叫,那我叫你你得答应啊。” 段明举点头应允:“中。” 二牤子大声:“大黑瞎子!” 段明举大声回答:“哎!画鼠子!” 二牤子嘻嘻笑不答应,朝前迈步紧走。 段明举扛着大板斧甩开大步撵:“哎,你得答应啊,不答应不中!” 二牤子笑着央求:“好好,你是大哥呀,明个有功夫,你管够叫,咱哥俩别扯淡耽误了正事,中不中?” “那中吧,画鼠子,你累了,我在头前走。”段明举说着,越过二牤子,在头前趟道。两个人一起执行任务,不感寂寞。 行到中午,两人饿了,掰干树枝笼起火来,烧烤干粮吃了。 二牤子拿树枝,去那两个走过的脚溜子旁边画了个圆圈——这是早约定好的暗号,后面见圆是无敌情,见叉就是发现情况。两人上路继续奔走探察,直走到太阳偏西,发现了山坡上有行人的脚溜子。印迹新鲜,但不是多人在此走过,看光景也就是几个人留下的。可能是打猎跑山的乡亲吧?找到几个老乡打听一下情况也好。 他二人循迹寻找,过了两座山坡,远远的看见前面山坡上有三个山民围着一堆火。两人径奔上来。烤火的三个人发现来人了。有两个扭头观看。迎面的一个墩实肥胖汉子提着把手枪站起来,喝问:“什么的干活?!” 二牤子朝前走着扬着手中棍子上的山鸡:“野鸡的干活。” 矮胖汉子上下打量。手枪直指两个来人,大喝:“你的抗联!” 二牤子指指身旁的段明举,伸头探手做抓捕状:“他的扛斧子,跑山抓黄皮子(黄鼠狼)的干活。” 段明举咧大嘴憨笑点头。 矮胖汉子翻弄翻弄眼睛:“抗联红胡子的有?” 二牤子摇头扬手:“红胡子的没有,野鸡的有。” 矮胖汉子酒糟鼻子哼哧了一声,指点着二牤子手中的野鸡往火堆一比划:“咪西咪西!” 二牤子顺从地把手中野鸡扔在火堆旁边。 矮胖汉子曲身下坐,屁股似挨没挨上那截垫坐的木头的时候,段明举持斧头猛撞矮胖汉子的脑袋。不料手劲重了,竟一斧头把这汉子撞了个仰面朝天,躺地上伸腿不动弹了。 二牤子早掣出双匣枪逼住了火堆旁的两个。段明举弯腰拾起矮胖汉子的手枪,用脚踢了踢矮胖汉子,死货一个;上前缴了另外两个的匣枪。 二牤子命令两个俘虏:“去,把他的绑腿解下来!” 这两个小子不敢怠慢,动手解下了矮胖汉子的绑腿。 段明举手拿绑腿,把他俩一个一个两手倒背狠勒猛煞捆绑起来,捆的两个俘虏龇牙裂嘴直哎哟。段明举持枪看押。二牤子搜查他们所带的东西。一只口袋里是大米;一个背兜里是饼干、罐头等吃食,外有一把匕首;还有地理图、指南针,还有一架望远镜。另一个帆布背兜里装着个带小疙瘩的黑铁匣子。二牤子吃了一惊。 听朴成哲说过,小鬼子有隔着千里百里就能联络上的细巧玩艺,叫什么报话电台的,这八成就是那玩艺。他站起身来,问:“你们两个是中国人吧?” 两个被绑的点头称是。 二牤子指着帆布背兜子,质问:“说实话吧,你们是干啥的?” 这两个俘虏一愣,互相对看了一眼,没吭哧出声音。 段明举照屁股“咣咣”一人一脚:“找死啊?!马溜说!” 两个小子被踢得骨酥筋麻歪倒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妈呀!再狠实来一脚,就和躺地下那个离不远了。两人眼睛溜瞅着段明举,嘴上紧哼唧:“别别别…我说……” 二牤子想笑,硬板着脸横:“给我说实话,就饶你俩,要是给我来逗猫耍耗子的,哼!” 段明举扬斧跺脚:“我一斧子一个!” 两个俘虏瑟缩:“我说,我说,我们是探听抗联消息的,发现了抗联就向总部报告。” “嗯。” 二牤子点点头,问:“那个死小子是日本人?” 俘虏答:“是,他是我们台长。” 二牤子拿起一段木柴,放在这两个小子面前,靠树坐了下来。 段明举把大斧靠树依了,在死鬼子的旁边坐下,手握匣枪瞪着两个俘虏。二牤子又问:“你们一共有几伙?” 俘虏:“我们一共三伙。” 二牤子又问:“那几伙都在什么地方?” 俘虏:“不知道,他们都在这山林里头,具体在什么地点不知道。” “撒谎剁你俩!”段明举伸手摸大斧。 两个俘虏惊恐地望着段明举急口分说:“真的,没撒谎,不敢撒谎,真的不知道,各伙都是单独交代任务,按时和总部联系。” 段明举觉着身后有动静,刚想回头,脖子被一只胳膊勒抱住了,有一只手来夺枪。二牤子“呼”地站起来上步支援。却见两人厮打翻滚,眨眼之间段明举力大翻到了上边,挥大拳头猛击鬼子太阳穴,身下的鬼子软达哈的老实了。 原来那矮胖鬼子又缓醒过来了,突然伸手偷袭。 二牤子给段明举拍打身上的雪:“多悬哪!都怨我警惕性不高。” “嗨,我把他当成死狗了。”段明举咧咧嘴微笑。 二牤子问两个俘虏:“你俩咋不趁热乎闹跑呢?” 两个俘虏:“不敢跑,哪能跑呢。” 二牤子笑说:“没跑算你俩鬼道,要跑哇,身上多个血窟窿!把绑腿借我使使。”说着动手把两个俘虏的绑腿解了下来。 第176章 青沟未克 段明举把鬼子拖到旁边一棵不太粗的树旁。两人把鬼子的手脚背回来抱着树,把他捆绑在树上。两人坐回火堆旁边,二牤子指着一个稍高些的问:“你叫啥名?” 高个子答:“我叫贾有义。” “有义?你有个屁义呀?!窝里反胳膊肘子往外拐,帮日本人唬!” 二牤子瞪眼喝斥着又指那个矮些的:“你叫啥?” 矮个答:“我叫卜存礼。” 二牤子哈哈大笑起来,说:“不存理?你真是不存理呀!甘心当亡国奴,没了天理良心啊!你们俩会使电台,是知识分子,你俩拍拍胸脯子想想,不是有血性的中国人拼命顶着打小日本,中国是不是亡国了?!” 两个俘虏唯唯称是,卡巴眼睛看着二牤子,一会儿又偷瞅段明举。 “八嘎!”绑在树上的鬼子又缓过劲来,张着大嘴冲两个同伙叫骂威胁。 “他娘个蛋的,这个狗杂毛的还不老实!” 二牤子抓起兜子里的一条毛巾扔给段明举:“把他屁眼子塞上!” 段明举拿起毛巾大步来到树旁,“梆”地赏了鬼子一脚:“让你叫唤!”大巴掌揪抓着鬼子的脑袋,拿毛巾把鬼子的嘴塞的满满当当。鬼子鼓张着腮帮子,胖脑袋活像个圆球。 这时候,二路两个侦察员上来了。 二牤子让一个侦察员原路返回通知部队。 二牤子瞪着两个俘虏:“说吧,把你俩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就优待俘虏。贾有义,你先说。” 贾有义说:“大太君说——” 二牤子眼珠子一瞪:“狗屁!什么大太君啊?!” “啊啊。”贾有义急忙改口:“是大鬼子,大鬼子说,日本人正向关东大增兵,今年冬天要把抗联——”他说着抬眼看二牤子。 二牤子道:“就照直说!” 贾有义接说:“全部消灭,好抽兵支援关里。” 二牤子道:“小鬼子他娘个蛋的,做梦娶媳妇,想的挺美呢!你说呀。” 贾有义又说:“大鬼子派我们伪装成山民带着电台,进山林里秘密侦察,发现抗联,马上报告总部,日本人就调兵打抗联。” 二牤子点头道:“嗯,还有啥?说呀?” 贾有义哼唧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让我再想想。” 二牤子问卜存礼:“他忘说啥啦?你给补上!” 卜存礼急忙:“我们半月换一次班,回去休假。” 二牤子又问:“你们上山几天了?” “今个七天了。”卜存礼答。 这时候,大部队上来了。 二牤子向汪雅臣等军部领导详细汇报了情况。 十军就地宿营。 汪雅臣命解下树上的鬼子,为他松绑,由朴成哲、蒙原审问,想从这鬼子台长嘴里多获得一些情报。 这鬼子白瞪眼死活就是不开口。 朴成哲、蒙原反复讲抗联的俘虏政策,劝他投降。 鬼子台长不进盐酱,声嘶力竭嚎叫起来,让抗联枪毙他。 朴成哲只得派人严密看押。 汪雅臣、张忠喜、朴成哲又细细审问贾有义、卜存礼。 突然一声枪响,部队皆惊,指战员急忙抄枪准备战斗。 那矮胖鬼子趁天色黄昏外窜逃跑,被看押的战士当场击毙。 汪雅臣问两个俘虏:“你们今个和总部联系没有?” 贾有义说:“没有。我们都是每天傍晚和总部联系。” 汪雅臣说:“你俩要是想参军抗日,俺们热烈欢迎,想回家的话,俺们也不勉强。” 贾有义、卜存礼争着说:“我们不敢回去了,回去没我俩好了,我俩想偷偷地回老家,躲躲再说吧。” “好吧。”汪雅臣说:“眼时不能放你俩,表现好的话,过几天就给路费,让你俩回家。现在,和总部联系吧。” 贾有义说:“就说没发现抗联?” 汪雅臣眼睛盯着审视,点头:“对,就这样说。贾有义,你听着,我们远远地派出警戒部队。就是你把鬼子引来了,我们也能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到那时,你俩就是真正的汉奸,俺们十军对死硬汉奸是决不客气的!是好是歹,你们俩掂量着办吧。” “明白明白。”贾有义、卜存礼点头哈腰架起电台与总部联系。 十军派出了警戒部队提高警惕。 汪雅臣与张忠喜等人密议。针对鬼子的花招,部队必须慎重行军,加强侦察力量,捕捉鬼子的电台侦察人员。汪雅臣深深感叹狡猾的鬼子有电台这样先进的通讯设备,而我抗联只凭人走口传,实逊一着。敌人围困封锁,与省委和二路军总部已一年多未通音信,十军孤悬敌后,艰苦奋战,多么想听到上级党的声音呵。如果上级党和十军掌握电台的话,那该多好哇! 当夜没发生意外,至第二天头午亦无敌情,因部队十分疲惫,决定在此地休整两天。汪雅臣与贾有义、卜存礼细谈,动员两人留在抗联。 贾、卜面有难色,称家有父母妻小,倘若留下家小必遭鬼子杀害,因此想偷偷溜回家中通知家人躲避。 汪雅臣只得作罢,仍派人严密监押贾有义和卜存理。 第四天早饭后,十军派杜连兴,二牤子与段明举三人,向敦化方向侦察探路。主力随后带贾、卜二人跟进,每日仍以电台定时联系。前行两日将电台留下,发给贾有义和卜存礼路费、干粮,两人千恩万谢回家去了。 十军继续前进,经周密侦察,决定消灭青沟子之敌。 白天部队在青沟子北山密林中隐蔽休息,夜间悄悄逼近青沟子。部队掐断了青沟子对外的电话线,曹双全与周大牤子率队分从东西两个方向偷袭。接近哨位时屯子里狗咬,被鬼子哨兵察觉开枪。 消灭了岗哨朝街里猛插。据点内日伪军顽抗阻击,火力甚猛。马三强指挥开炮轰击敌人火力点。鬼子亦有数炮打击我攻击部队。双方激战中,蒙原奋勇冲阵,中流弹牺牲。 侦察员急报,正东和西南上发现鬼子增援部队。汪雅臣见战斗逞胶着状态,毅然决定放弃攻坚。部队撤出战斗。战友们掩埋了蒙原和两个牺牲的战友遗体,继续前进。 第二天发现身后有鬼子追击上来。 第177章 文才饿倒 十军闪避追敌,向北进入深山老林。 时天降暴雪,天气酷寒。部队冒雪折转朝东奔镜泊湖方向,欲与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第三方面军陈翰章部取得联系。部队在镜泊湖西部山区辗转寻找十来日,未能联系上。十军挥师奔东北方向曲折行进,数与“讨伐”之敌交锋激战,虽重创敌军,但十军亦有伤亡,粮弹不继。 汪雅臣率部队朝西南方向行进。队伍中炊事员徐文才,突然身体不支摇晃倒在了山坡雪地上。 汪雅臣、张忠喜、二牤子、史小媛急忙将徐文才搀架起来。 汪雅臣伸手触摸,徐文才浑身火烫:“徐哥,你病了。” 徐文才摆摆手:“嗨,头痛脑热的,出点汗就好了,走哇。” 史小媛说:“徐哥是饿的。今早上战士们吃完了,徐哥划拉锅底,也没有半碗粥……” 徐文才截断史小媛的话:“说啥呢?我那是看着扔了白瞎了。我是开锅先吃了。” 彭二丫说:“你没先吃。你什么时候先吃过饭?” 众人心口热咕嘟的。汪雅臣抢下了徐文才背的铁锅;张忠喜背上了徐文才的步枪;朴成哲背上了徐文才装东西的口袋;二牤子和史小媛搀扶着徐文才。十军的队伍在艰难地、坚定的前进。傍晚宿营,军领导人和妇女排一齐动手支架锅灶,烧化雪水做饭。 徐文才说:“军长,米不多了,喝稀的还能对付两顿。战士们吃不饱,抗不住冷啊。” 汪雅臣点点头:“嗯,杀牲口吧。” 各团杀了骡马,树林里飘荡起煮肉的香气,饭做好了。 张忠喜盛来一碗高梁米粥。 汪雅臣在肉锅里捞了一缸子肉。粥和肉端到了徐文才面前。 二牤子撅来两截细树枝,递在徐文才手上当筷子。 汪雅臣目视徐文才:“徐哥,往天你总是做在头前吃在后边,今晚这顿饭,你先吃,我们大伙看着你吃,你必须吃!” 徐文才瘦削脸颊上的胡须在抖动。 人们在催促: “徐哥,快吃吧。” “趁热乎吃啊,一会儿凉了。” 徐文才端起了盛着肉的茶缸,激动:“军长,参谋长,你们也吃啊。” 他像往常一样喊起来:“开饭喽!” 他吆喝完:“我想喝口汤,吃饭先喝汤,胜似开药方啊。”他把缸子里的肉倒进锅盛了半缸子汤,走回来坐下喝了一口:“哎呀,又香又辣又热乎,正得劲出点汗。哎,你们倒吃饭哪。” 谁也没动,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大家没开饭,都眼睛真勾勾地盯着徐文才。 徐文才一抬头,看见汪雅臣正在看着自己:“军长,大伙儿开饭呐。” 战友们的心里奔流着感情的热潮,对这样忠诚的老战士,还能说什么呢?是他,默默地承担着沉重。想方设法为病号和伤员做出差样的饭,像老父亲一样端到嘴边;是他,在领导人都感到没有办法的时候,他却变戏法似的,从他那条宝贝口袋里掏摸出几把干蘑菇,加上干辣椒,放点野猪油,为战士们熬了一大锅热汤……大家满怀激情装容不下,涨得眼睛潮润欲流。 汪雅臣热泪盈眶:“徐哥,老话说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你不能让十军饿死火头军啊。你的生命,不是你自己的,是战友们的,是咱十军的!” 徐文才也是热泪盈眶:“军长,实在…没办法啊。” 汪雅臣拿过徐文才手上掉漆的搪瓷缸子,去大锅里盛上肉走回来,把缸子递给徐文才:“你必须吃,我看着你吃下去!” 徐文才热泪夺眶接过缸子:“吃…我吃。” 大家这才吃饭。 队伍行进中,发现了冷山西南深山中的鬼子森林采伐事务所。部队隐蔽,派员进行侦察。 夜里,部队一鼓作气,袭破鬼子采伐事务所,击毙鬼子三十余人,俘伪山狗子七十余人,粮弹得以补充。 十军向南进入原始森林,隐蔽休整。白天渐见向阳山坡的积雪开始融化。啊,春天来了!中华民族遭外敌欺凌、国难当头的一九四零年的春天来了! 与冰雪抗争的冰苓花傲然绽开了金亮的花朵。山溪欢快地奏出了悦耳的流水曲。风在树木梢头“呜呜”地刮过,不再是那么残酷尖利。春天给十军带来了生机、力量和欢乐。 部队休整数日,悄然来到亚布力集团部落南部山林中隐蔽。侦察员回报,亚布力街内驻鬼子一个中队,还有二十几名警察和伪自卫团,无兵力异常调动情况。 夜幕降临春寒料峭薄云漫空,星斗半明。 汪雅臣安排史小媛率领妇女排,留下照顾伤员。 十军主力运动至亚布力街外。夜半时分,各路寂无声响分头行动。周大牤子团在街东,常明团在街西,切断电话线,准备迎击增援之敌。曹双全团在街北;马三强与范子义指挥火炮;张忠喜率马团在西南;康洪久团在东南,部队从三个方位偷袭。各路轻手轻脚迂回摸近大墙。不料,马团尖刀班江友坤在爬墙时,不慎滑跌弄出声响,惊动鬼子开枪。 一处枪响,处处开火,街上炮台机枪步枪一齐射击,枪声大作。 街内敌兵呼叫奔走各据战位开火顽抗。眨眼之间,敌人绕围墙点起了烘烘烈烈的灯火,照耀得墙里墙外亮如白昼。这灯火是用那红砖锥了眼子,放在油缸里浸泡日久,用时绕墙斜伸长木杆铁链条悬挂一点即着。敌兵得亮射有准头,机步枪开火打得子弹“啾啾”密似急雨。 敌人将大门耳房里的早预备下的豆饼,紧急搬运堵塞了大门。爬墙进入街里的战士先后牺牲。偷袭不成部队开始强攻。马三强与范子义发炮轰击敌炮台。 汪雅臣、张忠喜等神枪手一齐开枪射灯。只听“叭叭”枪响,那火砖“嗵嗵”掉落。敌人冒着枪弹悬挂备用的油砖。这边刚挂上,那边就打掉了。有的还没挂上就把挂砖火的打死了,烈哄哄照里不照外,给抗联战士提供了打击的方便。炮弹在炮台上爆炸,炮台被炸塌了,围墙炸出了大豁口。 第178章 攻亚布力 十军的轻重机枪猛打,压的日伪军抬不起头来。汪雅臣匣枪一扬:“冲啊!”队伍潮涌而上。鬼子遭三面冲击手忙脚乱顾东顾不了西。段明举人高步大如猛虎捕食,第一个从墙豁子冲进街里。他甩枪打倒了两个鬼子。突然,黑暗里射来一枪击中了他那高壮的身躯。 段明举摇晃争持踉跄。紧随其后的二牤子飞步来扶,只差那么一、两步,段明举“呼隆”一声夯倒在地上。 二牤子抢上来俯身抱着段明举的上身,砖火明灭中见“大黑瞎子”血染胸膛。二牤子哗地热泪长流:“呜…段哥…柳姐…快来!……” 鬼子乱枪“砰叭”,黑暗处还在射击。二牤子泪眼模糊,回枪朝黑影里打了两枪。黑暗处的射击停止了。段明举哆嗦着厚嘴唇呼吸困难:“好…兄弟…快……打……” 汪雅臣、张忠喜、朴成哲、柳燕春等人先后冲到、二牤子把段明举交给了柳燕春,跃身持枪朝前疯冲,凡顽抗者,他一枪一个,与北面攻上来的曹双全团东面攻上来的康洪久团,三路会合。 有部分鬼子逃窜。 战士们消灭残敌,抓捕俘虏,打扫战场。 二牤子急急奔回来看望段明举。可是他的好战友没能等着他回来再看一眼,再也不能叫他一声画鼠子了,已经停止了呼吸,遗体就停放在大门旁边。二牤子搂尸大哭。众人感伤落泪。 段明举阵亡,汪雅臣倍感伤痛,审问自卫团俘虏,知部落中有一王姓老者有一副红松木寿材。汪雅臣派杜连兴带一个班的战士携款前去洽商购买。王老者闻听是抗联为打鬼子牺牲了,慷慨捐赠分文不受。 杜连兴对老者深表感谢但十军有纪律,不得侵扰百姓费了不少唇舌,才将钱留下,把寿材抬了回来,将段明举入敛安葬。 十军亚布力集团部落一战消灭鬼子六十余人,缴获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两挺及其他枪支弹药,粮食等,外获骡马七十多匹。将鬼子配给商店之物资亦尽数没收,部落中乡亲主动帮助十军掩埋烈士,搬运物资。 十军将收缴的物资赈济贫苦百姓。 十军稳稳当当的撤出亚布力以后,东西方向才远远传来增援的枪炮声。十军主力连夜返回了密林,与史小媛等人会合。 休歇一天后,十军顺着大山密林向西南方向前进,计划返回九十五顶子山。部队连日行军,这天中午来到头道冲河上游山区。汪雅臣命部队休息,派杜连兴与二牤子出发侦察敌情。 傍晚时分,杜连兴与二牤子领回一个人来。 汪雅臣见这人长瓜脸细挑个欢眉喜眼。这人姓韩名德勤,是流放木排的工人。汪雅臣上前与韩德勤热情握手说话。原来韩德勤是特意上山来报信的。有三十多个鬼子监押工人流放木排,工人们请求抗联十军消灭这帮鬼子,战斗时,放排工人协助。 十军决定消灭这股鬼子。汪雅臣命曹双全率战士们出击。黄昏以后,战士们出发,韩德勤带路,杜连兴、二牤子随队协助。曹团战士们跋山涉水,近半夜时分来到鬼子驻地。 韩德勤、曹双全、杜连兴、二牤子悄悄与放排工人接上头,摸掉了鬼子岗哨。战士们将鬼子的住房包围,摸进屋内,战士们用日语喊缴枪不杀。 鬼子们梦中惊醒抓枪抵抗。 曹双全匣枪先响,高声喊打。 机枪扫,手榴弹炸将鬼子全部消灭。曹团战士收缴粮食武器弹药及其他物资。有七、八个工人要求参军抗日,背上大枪和曹团战士一起携带缴获物品,于清晨回到部队驻地。 战士们得胜而回,汪雅臣甚喜。见战士们彻夜奔走战斗着实辛苦,命部队休息一天,明日早行;命一团担任部队警戒。 天气转暖,又得药物医治,十军的大部分伤员伤势明显好转。医疗队长柳燕春心情特别舒畅。人得喜事精神爽。午饭后,柳燕春和两个卫生员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歌儿,来到小河边为伤员洗刷绷带、衣物。 姐妹三人在河边石头上谈笑着一件件搓洗,脏衣物已剩下不多。柳燕春抬头一看,顿失笑容。她发现小河对岸黄乎乎的鬼子正从树丛里塔头甸子中持枪挺刀扑过来。 “鬼子!快!”柳燕春呼喊着急拔腰间短枪站起来向鬼子射击。“砰!”头前一个枪上挑着日本旗的鬼子应声而倒。“砰!”柳燕春又打倒了一个鬼子。另两个姐妹也开枪杀敌。 敌人开枪了,密集的子弹射过来。柳燕春中弹倒在河沿上。她人倒下了枪还在响,“砰!”又一个冲上来的鬼子被打倒。 刘万有带一个班的战士巡逻查哨,忽闻河边枪声。发现鬼子偷袭,急率战士们来阻击鬼子。战士们一齐开火,机枪扫射,手榴弹投进了敌群。弹雨中,刘万有弓身冲到河边,见一个卫生员在向鬼子射击,一个卫生员牺牲了,柳燕春身负重伤。他向冲上来的鬼子投出了一颗手榴弹,弯腰抱起柳燕春回身急奔树林。敌弹从背后追上了刘万有。他一个趔趄连同柳燕春一齐摔倒。 十军遭到日伪军的突然袭击,汪雅臣、张忠喜和战士们紧急增援,向来犯之敌迎头猛击将敌击退。柳燕春伤在腹部,卫生员正在为她裹伤。刘万有已牺牲,紫血凝结怒目上睁。 “大哥!”汪雅臣扑上来抱住,心如刀绞热泪横流颤手抚合大哥的眼睛。 张忠喜、牛满山、史小媛与众战士悲伤落泪。 朴成哲匆忙跑来报告:“军长,敌人从北面和西面向我侧后运动……” “命令部队向东南转移!”军情紧急来不及掩埋,汪雅臣和战士们急速砍削树木枝条,匆匆将牺牲战友遮盖,抬起伤员向深山转移。 马三强抬着受伤的爱妻。战士们几次要换他,他却硬是不换,好像这样才能减轻剜心的痛苦。队伍跋山涉水疾速前进,甩开敌人来到龙爪沟东南部山地暂歇。马三强把担架轻轻放下,俯身双手抓握着心爱妻子的手。 第179章 抓捕降龙 柳燕春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一只手颤抖着从丈夫手中脱出,艰难抬起无限珍爱的为丈夫抹着额头汗水。 马三强热泪泉涌。 柳燕春似乎举手要为丈夫揩擦泪水:“不…哭……”她要千言万语嘴唇颤颤翕动,那手擦着丈夫的脸颊缓缓滑落下来。马三强觉得妻子揪抓他的那只手渐渐放松了。柳燕春那双洋溢欢乐的美丽的大眼睛,像是在回味思索轻轻地眯合起来。 一切沉入静止,静止激扬起一切。 “燕春!”马三强痛彻心肺搂抱柳燕春大哭。 炮队、卫生队与史小媛妇女排的众战友们哽咽悲酸。好姐妹、好战友柳燕春走了,带着对抗日胜利的期盼,带着对伤员、对战友的热情,带着对丈夫的挚爱,像那春光里的燕子“唧”的一声轻灵地飞走了。 汪雅臣、张忠喜、朴成哲、曹双全等十军将士脱帽肃立致哀。汪雅臣主持追悼:“同志们,俺们的好战友刘万有、柳燕春等人,为了保卫祖宗山河,英勇牺牲了!弟兄们,姐妹们,为战友报仇哇!”他说着愤然举起了右臂。 山坡上举起一片竖叉叉的拳头:“为战友报仇!” 砰!砰砰!山坡传来枪声。汪雅臣不见了身边的二牤子和杜连兴,心知有异即令张忠喜率部队战斗准备,自带一团和保安排疾速朝枪声兜抄包围。 田祥云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她敏感到十军对他建起了厚密的屏障,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使她举步维艰无法施展,随时都会被伸出的手薅住她的狐狸尾巴。趁部队追悼刘万有、柳燕春之机,她盗出军部的那部电台潜入密林,急急地翻过几道山岗在山坡上架起收发报机,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和总部联系上,火急报告十军所在的位置。 杜连兴和二牤子转眼不见了田祥云,紧急跟踪追赶。正要趋前下手抓捕,却眨眼不见了田祥云的身影。二人往前搜索,林中传来长长短短时急时缓的声音,恰似秋虫低吟。 不好!她在和鬼子联络。两人飞步扑声音上前擒拿。田祥云如惊枪的狐狸警觉发现有人,惶急弃了电台出溜钻入林中。只差几步让她脱手了,杜连兴和二牤子大为气恼——这家伙太贼太滑溜了。 二人哪容松宽?喝令站住开枪猛扑穷追,咦,田祥云身子一晃没影了!两人拉开距离悄悄往前搜索。 杜连兴突觉脑后风动,躲闪不及脑袋挨了一击,手中枪响身子摇晃倒地。田祥云从树后闪出挥枪砸倒了杜连兴。 “砰!”二牤子开枪冲她扑过来。子弹擦破肩头而过,田祥云深知二牤子机灵枪法厉害,惶急扭身狗钻而逃。二牤子上前慌忙扶起杜连兴。杜连兴眉头紧皱额角流血,说:“我不要紧,快追!” 田祥云疯钻狂逃,暗自庆幸在这莽莽林海,似脱钩之鱼摇头摆尾再不回。她喘息着放慢脚步,扒拉开枝条往前上步一抬头,我的妈呀!汪雅臣和史小媛等人数支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她。她目光飞掠,那曾经醉心甜吻过的汪雅臣那宽宽的额头凝结成铁疙瘩,那双饱和热情俊美叫她着迷的大眼睛,在喷射着穿心透肺的炽烈怒火。 田祥云慌急回身欲逃。 身后,二牤子端枪对准了她的胸口。 田祥云一愣怔,唰地回身手枪直指汪雅臣的胸膛:“汪雅臣,你跟我走,要不我就打死你!” 田祥云语声未完,史小媛扑挡在汪雅臣身前匣枪指着田祥云,喝令:“放下枪!” 汪雅臣轻轻推开史小媛,克制着满腔熊熊的怒火:“你放下枪吧,十军会宽大你。” 田祥云嘿嘿冷笑:“宽大我?日本人已经把你们包围了!你跟我走,还有一条生路!” 砰!枪响了,汪雅臣、史小媛昂然而立;田祥云手腕血出手一松,手枪“叭嗒”掉在地上。二牤子箭步蹿上拾起了手枪。 汪雅臣面冷如铁对史小媛说:“给她包扎。” 史小媛嗤嗤撕下衣袖,和彭二丫上前给田祥云裹扎伤腕。 田祥云跌坐在树叶上伸着胳膊,任从史小媛她们处置。 汪雅臣嘴上蹦出铁块似的话语:“田祥云,你太狡猾了,装得太像了,俺们都被你这鬼魅蒙住了!” 田祥云惨然一笑:“汪雅臣,我完了,你们也完了。你要问什么,我全告诉你。” 战士们扶着杜连兴、带着电台陆续围了上来。 汪雅臣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问:“你会摆弄电台?” 田祥云点点头:“日本人早就在九十五顶子山给我预备了收发报机,可我受到你们的牵制,一直没有机会使用。” 汪雅臣问:“你那电台就在九十五顶子山的东南岗上吧。” 田祥云抬头看看汪雅臣:“嗯。” 汪雅臣又问:“鬼子抓老周家和杜连兴他们,是你报告的?” 田祥云轻轻点头“抓杜连兴是我报的信。” 汪雅臣问:“你当时是怎么把信送出去的?” 田祥云:“我命令零二送的。” 汪雅臣又问:“零二是谁?” 田祥云:“零二是代号,他是康洪久团的鲁耀宗。” 汪雅臣:“哦,朴成哲、李青玉他们被包围,也是你告的密吧?你当时在伤员小分队,你怎么送的情报?” 田祥云:“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咱们遭遇日本兵,我丢了药箱?情报就在那药箱里。” 二牤子插话:“小鬼子认得你呀?他们怎么没开枪打你呀?” 田祥云看了二牤子一眼:“日本兵不认得我,但他们知道十军里有他们的女特工。我一递暗号,他们就配合我行动。” 二牤子瞪着田祥云:“哎呀,小鬼子他娘的花花肠子真多呀!” 汪雅臣又问:“田祥云,小鬼子小山子打十军的埋伏,你参与送情报了吧?” 田祥云叹了一口气:“我当时密切注意,让齐云禄抢了我的功劳,零一趁部队行军,偷偷离队前往联络的。” 汪雅臣质问:“零一就是邱富贵了。宋大疤瘌的代号是什么?!” 田祥云点点头,说:“宋大疤瘌的代号是零三。” 汪雅臣紧盯着田祥云,问:“你怕暴露才杀了零三,对吧?” 田祥云又点头。 汪雅臣问:“除了零一、零二、零三,十军里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田祥云抬起头看着汪雅臣,轻轻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归我指挥的就是零一、零二和零三。” 第180章 处决鬼魅 汪雅臣问:“你的代号就是降龙了?” 田祥云:“我的代号是降龙,整个潜伏计划叫降龙计划。” 汪雅臣问:“嗯,你说你的父母被害了,肯定是假的。” 田祥云:“那是日本人为我编造的。我的父母都还活着,父亲是个商人,父母都被日本人软禁在新京。如果我完不成任务,日本人就会杀了我的父母。” 杜连兴接上问:“你长得像陈明丽,小鬼子怎么挑上你了?” 田祥云说:“我原先长的不太像。日本人有陈明丽的像片,日本大夫照着像片给我面部动了手术,把单眼皮做成了双眼皮。又让我到卞家围子去了一趟,老百姓把我当成了陈明丽。” 杜连兴、二牤子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这生造活人真是闻所未闻。 汪雅臣又问:“你刚上山的时候胳膊上的枪伤是鬼子给打的?” 田祥云说:“不是。我接近哨位的时候,自己开枪打的,然后放下枪朝哨位跑,他们在后边开枪追赶我。” 二牤子说:“好家伙,你们施苦肉计,真会糊弄人!” 田祥云大概伤口疼痛皱了皱眉头,看着汪雅臣反问:“你们早就防备我了,你们怎么怀疑上我了?” 汪雅臣淡然一笑:“你干的是挺妙,让我们十军吃了不少大亏。你没想想?你去了一趟大崴子,鬼子就抓杜连兴……这前前后后串联起来,能不怀疑你吗?告诉你吧,俺们上五常街摸你的老底,情报快回来了。田祥云,鬼子都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田祥云叹了口气:“他们让我接近你缠住你,通过你把十军拉过去;万一不行就寻找机会除掉你,把十军消灭。” 汪雅臣:“你觉着能不能把我拉过去?” “唉,”田祥云叹了口气:“拉不过去。你是块难化的坚冰啊!我见过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把女人看作衣裳当作玩物?甜哥哥蜜姐姐穿完玩够就扔一边去了。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对待男女情爱是那么真那么至高至圣。你有颗火热的心也喜欢我,有许多机会我主动献身就你,你却坐怀不乱。汪军长,我是个女人呵。我缠你跘你,却被你粘住了。我刚才没有开枪,就是想除掉你缺却下不去手哇……” 突然,大部队所在方向响起激烈的枪声。 汪雅臣命令迅速与大部队会合。战士们疾速行动起来。 史小媛和二牤子上来押解田祥云——她却坐在地上不动身,正要低头嘴贴向她的衣领子。 却被史小媛发现抓住她的头发往后薅:“二牤子,快看看他的衣服领子!” 二牤子伸手摸索捏咕田祥云的衣领,发现里面有东西,就扯住衣服咔嗤嗤把衣领撕了下来。 史小媛把田祥云拽了起来命令身旁的战士:“把她捆起来!” 两个战士用绳索迅速把田祥云捆绑起来,押解着追随部队前进。 汪雅臣率一团和保安连急速返回大部队。 张忠喜率领其他各团,正与冲上来的日伪军激烈交战。 汪雅臣和一团、妇女排的战士们,从鬼子侧翼猛冲猛打。 鬼子受挫狼狈退去, 战友们会合,汪雅臣命令部队马上转移。 几个侦察员跑来报告,西、南、东三面发现大批日伪军,北面的敌人与我警戒部队接火攻势甚猛,意图压迫十军后撤进退失据围而歼之。 汪雅臣与张忠喜指挥部队出敌不意,趁敌合围未成从北面敌人的侧翼朝东北方向杀开血路冲突而出。 十军骡马衔枚,部队在山林间大踏步转移,甩开敌人后十军越过一座山岗,来到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谷,突然发现北岗脊上出现了伪军,后面是大队鬼子。地形不利,汪雅臣手一挥,十军将士全都隐匿于陡崖之下,人马静寂无声。 看来鬼子是在执行命令,行军速度很快。 田祥云的嘴被堵着,她瞪着眼睛拼命拧动想弄出动静。 哪里容得半点松宽?二牤子一只手紧抓着田祥云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死死拤住她的脖子将她脑袋紧按在地上;史小媛拧着她的一只胳膊压在背上,匣枪紧顶着她的后脊梁;一个战士按压着住她的两条腿。 田祥云极力挣扎脸憋得紫红,也无法得逞。 战士们瞪着眼睛盯着日伪军朝东过去了。 十军才悄悄迅速地向西转移。 部队进入大山密林中,布置好警戒,十军召集党员和连以上干部会议。 会上,汪雅臣深刻检查自身的指挥失误。他指出,如果战士们袭敌归来后,部队能及时转移,就可能避免遭敌袭击。这是他麻痹大意造成的。党员和干部们畅所欲言,批评军部领导,虽然出于关心爱护战士,但险恶的斗争环境,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头脑。张忠喜等人也做了自我批评。会议形成共识:去冬以来,十军在极度艰难险恶中消灭敌人取得了辉煌胜利,又挖出了内奸降龙。全体党员、干部痛定思痛,决议继续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团结全军抗日到底! 会议决定调妇女排彭二丫接任卫生队队长。 会后召开了全军审判枪决降龙大会。 被捆绑的田祥云垂头跪在地上。 她身后是抗联十军的抗日群英。 汪雅臣站在田祥云面前,慷慨激昂:“同志们,战友们,俺们终于挖出了,田祥云这个长期潜伏在十军内部的奸细。她作恶多端令人发指!咱们的政治部主任王维宇、英雄团长罗大川、被服厂厂长周苓子、团长谢丰、神医李文智、医护队队长李青玉、英雄排长沈成龙……田祥云的手上,沾满了无数抗日英雄的鲜血啊!” 田祥云忽地站了起来。 她旁边两个持枪战士将她按压跪下。 田祥云站不起来,眼睛望着汪雅臣,龇牙咧嘴:“你们想回九十五顶子山,你们做美梦呢!你们这帮人回去吃啥呀?!我告诉你汪雅臣,你们埋藏的粮食,都被皇军收走了!大日本皇军很快就会把你们包围,一个一个地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我给你们一条活路,马溜地向我投降吧,我保你们不死!” 第181章 支援粮米 将士们愤怒地挥臂高呼: “枪毙田祥云!” “血债要用血来偿!”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光复中华河山!”…… 吼声震天动地山谷回应。 汪雅臣怒火满腔:“兄弟姐妹们,咱们投降吗?” 全体将士雷鸣一样的吼声:“不投降!抗日到底!不当亡国奴!” 汪雅臣继续说:“对,咱们必须提高警惕擦亮眼睛,决不投降!田祥云是咱们的死敌!她妄想从内部瓦解咱们,奸细起到了外部敌人起不到的作用,这个田祥云想吞毒药自杀,可她没有逃脱被审判的下场!下面,俺宣布,将奸细田祥云判处死刑,立即枪决!” 张忠喜拔出匣枪,走上前:“各位牺牲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我代表抗联十军枪毙降龙,为你们报血海深仇!” 他说完对准田祥云,连发三枪。 颤抖哆嗦的田祥云,瘫倒地上不哆嗦了。 汪雅臣和张忠喜等人研究决定,军马未动粮草先行,立即写一封信,派康洪久和二牤子拿着信赶奔大骡子屯,请求孙大当家的支援粮食救急。 康洪久和二牤子接受了任务,装束停当就出发抄近道奔大骡子屯而去。 汪雅臣率领十军沿着密林峻岭回归到九十五顶子山。 周大牤子等人急忙到山坡一看,埋藏的粮食果然被鬼子抢走了。 汪雅臣急派杜连兴领人到大崴子屯,运一部分粮食解燃眉之急。 杜连兴领人来到大崴子屯,见到了王文礼等人。正是青黄不接时候,艰难中筹得一部分存粮,数量不多。 战士们欣喜,感谢乡亲们的有力支持,背回山先吃着。 孙中军和甘万才的养猪场,在万难之中没有垮台。缺少喂猪饲料,他俩就把猪赶到山坡上,让猪拱雪下树根旁边去年落下的橡子、核桃、草根子啥的吃。好在那些猪半是野猪习性,一直顽强地支撑到现在,真是奇迹。只是缺乏精饲料,猪长得不胖。 于是,部队在山休整,选了几头猪运回部队,杀猪搞好伙食使战士们恢复体力。 康洪久和二牤子星夜赶奔,来到了大骡子屯。见到孙大当家的拿出汪雅臣的书信。 孙大瘸子看了书信,立即起身到仓库检点粮食,没皮的现成高粱米、苞米碴子数量不够,立即分派人,马上把屯中的碾子和石磨全都运转起来。碾子碾小米,石磨磨苞米面、制作小碴子。人和毛驴子换班,碾子和磨昼夜不闲着,急急地加工成品粮。 康洪久和二牤子,一看这场面,碾的碾、筛的筛、磨的磨、搬运的搬运,有的妇女都在帮着忙活。这是真出力呀。两人上手要协助。 孙大当家的高低不让:“不用你俩伸手,你们俩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睡大觉休息,养足精神好多打小鬼子啊。” 第三天晚上,装好了两大铁车粮米,还有几袋白面、几袋粳米、还有几桶豆油。日本人不让中国百姓吃细粮,谁吃就抓你经济犯!孙家把老底子都贡献给了十军。 两辆大车上面用大油布蒙上,绳子捆扎妥当。套上四头大骡子,四匹高头大马,孙管家亲自带队押车背上钱搭子,钱搭子里带上香烟冰糖和准备好的买路钱,康洪久和二牤子做向导。两辆车六个人,乘夜悄悄地出屯过了大河桥,绕路奔杜家屯。绕过杜家往东奔高桥窝棚,再奔东南走向大甲龟。走的是逢山必有路,不过是能走的但不平整蛮荒拉草的山边子路。 牲口壮健铁掌新穿的钉甩尾奋蹄,大铁车车轴是新上的油,顺顺溜溜来到了大甲龟屯子。车从屯南绕过屯子引起屯中狗吠。也没理会,急急来到屯东的树林子边上,安放马槽喂马。 孙管家和康洪久、二牤子商量接着咋走?孙管家说蓝彩桥他有一个朋友,姓丁是蓝彩桥屯的协和会会长,儿子是自卫团团长,这爷俩在这一带黑白两道通吃。可以利用一下,如果不行咱就从这往南奔学田地,再走龙凤山口。 这时候,天已经麻麻亮了。 孙管家卸下外套,翻身骑上无鞍马,朝东直奔蓝彩桥。 丁家人刚起床,孙管家叫开门就进屋了。 老婆进屋来:“快起来吧,你看看谁来了?” 老丁一看,是磕头的孙老嘎达来了,急忙从被窝里爬起来:“老兄弟,你咋来了?快,马溜儿备饭,我得和老嘎达好好喝几盅!” 孙管家:“大哥,酒饭就不用了。兄弟有急事来求大哥帮忙。” 老丁急急穿衣服,眼睛一瞪:“说,啥事儿?” 孙管家:“冲河街烧锅是我东家的表兄弟,我东家要办喜事,打发我拉着粮食到冲河烧锅换酒。来到大哥贵地了,就希望平安通过。” 老丁已经穿好了衣裤,手一摆:“就这事啊,你在我跟前,就是倒腾大烟走私军火,我也保你平安无事!这样吧,吃完饭,我去送你。你坐呀。” 孙管家坐在炕沿上:“大哥,哪敢让大哥亲自护送呢,你给兄弟写封信,行不行?” 老丁头一梗:“也行,那我就写!”他说着就下地找出纸笔,刷刷点点写好了信盖上名章,交给了孙管家:“从这到龙凤山口,这信好使。” 孙管家接过信:“谢大哥!那我走了,改日再谢大哥!”说完拔步就走。 老丁招呼:“哎,你得吃饭啊!” 孙管家:“着忙,等我回来再吃吧。” 孙管家骑上马急急返了回来。 老板子把马套上,又喂了一会儿。 康洪久和二牤子拎着喂大骡(一种大嘴水桶),拎来了流水沟里冰雪化的水。骡马饱草饱料就饮了马。上车继续前行。 人们已经饿了,往东路过蓝彩桥屯里,孙管家在包子铺买了两大包热乎乎肉包子。车子一边前进,人们就在车上吃包子。 道路好走了一些。折转往南奔汪家店,有自卫团丁查问。 孙管家拿出老丁的书信。 果然好使,那团丁眼睛扫了扫书信,就放行了。 过了蔡家街,就走进了龙凤山口。 按照汪雅臣规划的路线,走到现在,非常顺利。再往前走,来到了亮甸子屯邓旅留守连设的卡子。 远望,卡子上当道横着栏杆,站着五、六个伪兵。 车来到卡子站住,孙家掌柜的和康洪久、二牤子下车上来搭话。 两个伪兵端着大枪问:“车上拉的啥?你们到哪去?” 第182章 二次赴险 这孙家管家是个老江湖,眼睛好使心眼活泛。他年轻的时候,常年闯荡从东山里拉红松木墩,往榆树、双城等平原地带给有老人的人家,预备装老的棺材。一般有点钱的人家出于孝行,老人还健在就早早地预备。孙管家就背着香烟、冰糖、糕点笼络感情,再厉害点的就拿钱买道。道路铺平了,就一路顺风平蹚,不管是警察、国兵还是胡子,都不拦挡。买卖销路好,一般的都主动上门订货。那年头,孙管家着实没少挣钱。 今天,孙管家笑嘻嘻掏出烟卷递上去了:“老总实在辛苦哇,来,小意思,先抽着。”每个伪兵塞给一盒香烟,接着就说车上拉的是粮食,(说着掀开油布显示的确是粮食)我家东家过些日子大儿子要结婚,要到冲河烧锅上换酒。 这带班的胡班长,康洪久和二牤子认识。两人与胡班长说话:“我俩上五常去了一趟,回来碰上这车了,就顺便坐上了。” 胡班长是个老兵油子,一看这车上牲口,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抽着香烟脑袋一歪:“过去吧。” 伪兵把拦路的横木杆子拉了起来。 赶车老板子鞭子一晃,骡马串铃喤啷就往东走了。 到了项家油坊道口,就向南拐奔项家油坊,大铁车一直赶到了金坑庙。 汪雅臣和马三强带着弟兄们,正在这里接应。 一见孙管家,两下里热情握手说话。 汪雅臣:“交孙叔这样的肝胆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啊。冒着生命危险运送粮食支援俺十军,这粮真是雪中送炭啊。” 孙管家连连谦虚:“哪里哪里,我孙家能为抗日救国出点力,心里欢喜呀。” 明仁已经做好了饭菜,就张罗孙管家等人上桌吃饭。 马三强等人把粮食卸车,堆放在房前。 吃完饭,汪雅臣掏出钱来,要孙管家收下。 孙管家高低不收:“我要是收了钱,回到家当家的肯定得收拾我,那我可受不了啊。我们东家是为了一条心抗日,决不是为了钱!” 汪雅臣劝说:“这俺知道,可俺们十军有纪律,你要是不收,这不破坏群众纪律了吗?你必须得收下。” 孙管家:“我孙家不是外人这也是抗日,不是群众啊。我要是收了钱,回去当家的收拾我,这罪难遭啊。” 汪雅臣:“这样吧,我给孙当家的写一封信,你拿着回去好说话。这两车粮食,能吃些日子了。你回去,跟孙当家的说,如果还能张罗上,就再给俺送一趟。” 孙管家满口答应:“没说道,能张罗上。” 汪雅臣:“那好,我让康团长和二牤子,跟着车回去。如果这条道有问题,那就走大房子南道也行。避免发生问题,千万多加小心。” 孙管家和康洪久、二牤子答应。 骡马已经喂饱,饮了马,孙管家告辞,马车就回返了。 汪雅臣送到庙后,眼望着两车远去。回到庙里,和弟兄们从树林中牵出骡马,把粮食袋子捆扎妥当,抬放到骡马背上,牵着骡马回山。 孙管家回到孙大骡子屯,向孙大当家的汇报送粮经过,把汪雅臣的书信交给当家的。 孙大当家的看了信,非常高兴,就忙忙地安排再送第二趟。 粮车送第二趟走的还是老路,不料当运粮车走到接近大甲龟屯子时,遇上了日伪军设置的卡子。 变出意外。孙管家递烟,鬼子不抽。孙管家一见这架势也没敢递钱,与康洪久、二牤子眼目会意。 康洪久和二牤子拔出匣枪就射击;两个老板子摇鞭催骡马尥蹶子快跑;孙管家也掏出匣枪开火;另一个押车的孙家人,也从车上拿出了大枪。 登时,卡子上的两个鬼子三个伪军被击毙。 粮车不敢向东奔蓝彩桥,急忙转折向南驱马疾奔。 大甲龟屯中的鬼子伪军涌出屯来开枪追赶,子弹啾啾飞鸣。 康洪久、二牤子、孙管家垫后掩护,开枪打倒追在前头的伪军,向追在后头的鬼子扔出了手榴弹。三人回身撒丫子追赶车辆。 追了一阵子,追上了运粮车。见身后鬼子伪军没有追来,这才急急向南,过了学田地弯弯转转奔西南再折转奔向胡家店。 大甲龟的鬼子小队长人员损失惨重,纠集鬼子伪军追赶一阵没找到车辆,就急忙返回向顶头上司沙奎大尉报告,挨了沙奎一顿臭骂。 沙奎急忙向上报告。 五常日伪当局命令:南北两路紧急出兵搜捕运粮车。 天已经大亮了。两辆车出了胡家店屯子往南,道口上遇上了一条东西山道,往东奔东山里,往西去向阳山。树木掩映中,却见顺大道往东来了大队鬼子和伪警察。 发现了已经是两下里走了个相距不远脸对脸。回避已经来不及,孙管家硬着头皮急忙让车老板把车顺道往西赶。大骡车串铃喤喤往西上来了。 警察把车拦住:“你们是干啥的?!” 孙管家笑微微:“长官,我们是山河屯董家烧锅的,买了烧酒的高粱,往回走呢。” 带队的鬼子军官上来,打眼端相。 警察:“太君,他们是山河屯董家烧锅的,买了高粱要回去。” 孙管家解开苫盖的油布,显示确实是粮食。 一个日本军曹挺刺刀刺向粮食袋子,油布、袋子破了哗哗流出紫红色的高粱来——侥幸,鬼子刺刀刺中了装马料的袋子。 孙管家点头哈腰,急忙伸手捂住破口。 二牤子急忙捋来一把枯黄的野草,堵上了麻袋的破洞。 鬼子军官轻蔑地一笑,挥手:“开路!” 鬼子和警察大踏步急急往东去了。 两辆车往西走出一段路,拐进了山中拉运木柴的岔路,歇下来喂马。 太阳越升越高,六个人饥肠辘辘。车上有米面,但是不敢生火。 孙管家和杜连兴和二牤子商量:你们在这儿惊醒点,我往西找屯子弄点吃的。 杜连兴和二牤子同意,嘱咐孙管家多加小心。 晌午时分,孙管家回来了,从大房子屯弄回来一包子苞米面饼子,和几块咸萝卜。他说去屯子的时候,又碰上了一伙日伪军往东去了。六人吃饼子就咸菜。一直等到晚上,见没啥动静了,粮车才悄悄上路往东赶奔。 康洪久手拤匣枪在前探路拉道,二牤子在后拉开距离跟着杜连兴,运粮车跟着二牤子。天空半轮月儿不时地云遮月花花哒哒地,前后连接走了一段路没发生情况,康洪久认为可以了,就把粮米用木头树枝铺垫着,卸在了山坡树林里。康洪久谢了孙管家等运粮人,和孙管家商量不走原先路线,粮车改走南线抄近道奔五家桥返回。 运粮车走了,康洪久看护粮食,打发二牤子赶紧回山报信。 汪雅臣派出人员牵着骡马,把粮食运回了山上。 十军得到粮食接济,休整多日轻伤员多已痊愈。 原来驻冲河的鬼子搜查大队大队长米幌子,接到了降龙四号的密报: 金坑庙是十军联络站,主持慧镜禅师是负责人,粮车走大甲龟路线已经将粮食经金坑庙运上了山,还准备再运。 米幌子不敢怠慢,迅速将情报报告了日本鬼子冲河守备队队长沙奎大尉。沙奎立即派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连立即前往大甲龟设卡堵截粮车。 沙奎亲自带一个鬼子小队、伪军一个连和搜查大队前往金坑庙。队伍走到半路,沙沙下起了春雨。 沙奎带队冒雨来到了项家油坊,命令伪军包围封锁项家油坊屯,放进不放出,严密清查与抗联有瓜葛的人员。他自己率领鬼子小队和米幌子的搜查大队赶往金坑庙。 慧镜禅师正在炕上看书,明仁在点火做午饭。 房门被哐当踢开了,沙奎、鬼子翻译官和米幌子领头闯了进来。 沙奎头前走进东房间,翻译、米幌子和几个鬼子随后走了进来。沙奎怒目瞪视慧镜:“你的,十军联络站的干活?!” 翻译官:“太君说,你们金坑庙,是抗联十军的联络站?!” 慧镜一看这架势,心里明白了,准是有人告密小鬼子知道内情了!他轻轻地点头:“是。” 第183章 师徒悲壮 沙奎的脸色有点平和了:“吆希,最近的,帮抗联的,往山上的,运粮了?!” 有两个鬼子把明仁从灶间推搡进东房间来。 慧镜点头:“是运粮了,是我办的,跟我小徒儿没关系。” 翻译官把慧镜的话翻译给沙奎。 沙奎撇嘴冷笑:“你们俩的,为什么的,帮抗联的干活?!” 慧镜明白鬼子不会放过明仁:“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们一冬缺粮食,都饿瘦了,我看着可怜啊。” 米幌子说:“你们这样做,是和太君对着干啊!” 沙奎转身坐到了炕沿上:“你俩的,悔改的干活?!” 慧镜看着沙奎:“咋悔改啊?” 沙奎一只手握着指挥刀把,一只手比划:“你俩,为大日本皇军的干活!” 慧镜问:“干啥活啊?” 沙奎:“你和米队长的合作,让十军的到金坑庙来,我和他们好好的,谈一谈,抗联十军归顺的,就大大的有粮食吃了。” 慧镜点点头看向米幌子:“米队长,咱俩咋合作啊?” 米幌子看着沙奎:“这好办啊,太君让干啥,咱俩就干啥呗。” 沙奎瞪眼问慧镜:“你的,想好没有?!” 慧镜:“我想好了,汪雅臣这个人很有主意,他认准的方向,贫僧没办法让他改变啊。” 沙奎噌地站了起来:“八嘎!你良心坏啦坏啦的,不为皇军干活,死啦死啦的有!”他冲米幌子一歪头:“带走!” 米幌子往前上步:“老和尚,光明大道你不走,断头小桥你偏行。你这可是自己找的呀。走吧!” 慧镜:“长官,容我告诉徒儿一声,让他好好看守庙宇。” 沙奎手一摆:“统统带走!” 慧镜向沙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好吧,该烧晌午香了。长官,让我最后一次敬我佛一炷香,然后就跟你们上路,可否?” 翻译官向沙奎翻译, 沙奎瞪了瞪眼睛,又点了点头。 房外正在下雨。 慧镜禅师稳稳当当迈步走出东房间,一看灶间佛堂全是避雨的鬼子,房外还有几个搜查队员没挤进来。鬼子们移动紧缩让出地方。 慧镜和徒儿来到了正北的供桌前。面对佛像正大仙容,慧镜拿起桌子上的火柴,点燃了供桌上的两只半截红烛,红烛窜腾起红火苗,使原本灰暗的光线亮堂了一些。他又拿起一捆香在红烛火苗上点燃,然后把香插进了香炉里。他拿起供桌上的一叠黄表纸,拿出一张在红烛上点着。慧镜蹲了下来,明仁站在师父身旁双手合十。师徒二人在供桌前焚化纸钱,供桌上搭着桌围。慧镜禅师点着了整叠黄表纸,纸燃烧的火焰要燎着桌围了。 沙奎和翻译官站在东房间门口,瞪眼睛盯着慧镜师徒。 鬼子们竖竖叉叉人墙似的站在身后,一个个瞪着眼睛观瞧热闹。 只见慧镜一只手轻撩卓围,一只手拿着一叠燃烧的黄表纸往前递送,另一只手松手放下了卓围遮挡住了那只拿纸的手。慧镜禅师和徒儿明仁一起合十参拜。 慧镜内心不忍:“明仁,你愿意和师傅一起走吗?” 明仁面不改色:“明仁愿意和师傅在一起!” 慧镜点头:“好徒儿,你死得其所啊。” 一个日本军曹从慧镜身后挤了上来,他从蜡烛、香烟和烧纸的气味中,嗅到了怪异的导火索燃烧的气味,扒拉开明仁伸手撩起桌围探头想查看究竟。 慧镜立马伸手触碰了军曹一下,就见这军曹张着嘴瞪着眼拉着架子说不出话来。 鬼子们大眼瞪小眼,一个个莫名其妙。 沙奎不明所以厉声催促:“快快的开路!” 慧镜朗声:“好了,马上就好!” 原来,他刚才借用卓围的遮掩,使火苗点燃了供桌下的火药总引线。 慧静师徒两手合十高颂佛号:“阿弥陀佛!” 咔嚓嚓巨响,不是天上雷鸣,是三间庙堂里震耳欲聋的大爆炸,轰隆隆震天动地地裂天崩房塌墙倒砖瓦飞蹦浓烟冲天。沙奎、翻译官、米幌子连同房子里的鬼子和搜查队,遭遇毁灭性打击,统统受到了严惩,连没挤进屋在房檐下躲雨的几个搜查队的,也被捎带上崩砸而死。 慧镜大师早做了安排为了防备万一,三间房全埋下了足量炸药,整个庙宇就是一个大火药桶,引线以油纸竹筒包裹防潮,总引线头就在供桌下。今天遭难危急关头引燃了导火线,师徒与小鬼子同归于尽壮烈牺牲。 伪军连长在项家油坊清查抗日分子。老百姓都喊冤枉,没人通抗联啊。连长无奈,正要前去向沙奎报告,忽地南山前传来惊人巨响。不知何故,急急领人来看,张开大嘴合不上——沙奎等众全完戏了。 周围村屯,愤慨鬼子和搜查队是罪该应得,特别是项家油坊屯,和那些得到慧镜大师治疗除掉疾患的人家,更是痛惜大师师徒圆寂,悲叹这是升天成佛做主去了。 汪雅臣等闻知凶信,痛惜慧镜大师师徒牺牲,密察泄密原因,也被这悲壮激励,多杀鬼子为烈士们报仇! 十军部队得以恢复,队伍出发向东寻找战机歼敌。 这天头午,杜连兴领人在大部队头前侦察探路。行走间发现前面山坡上有人,往前接近细看,许多乡民穿戴的人围着一堆堆篝火,有坐的有站的有歪躺着的。 杜连兴隐身树后观察,大感奇怪。这些人不像是日伪乔装,但不放树伐木,不干什么活计,在这里抽烟围火十分闲散。看着这满山坡子,估摸不下二三百人。 杜连兴让几个战士隐蔽。他向山坡上的人堆走过来。杜连兴自称是跑山的,上前搭话借火抽烟,两下里搭话唠扯。 原来这是一帮,在日本鬼子设在三岔河“木材大柜”流放木头的工人。为头的姓赵名云亭。经工人们引领,杜连兴见到了赵云亭。 这赵云亭四十开外年纪,浓眉亮目紫红面庞,连鬓短须,身材高壮。 杜连兴抱拳行礼:“久闻赵大哥大名,今日幸会。” 赵云亭性情豪爽,起身还礼:“不知仁兄贵姓大号,请坐。” 杜连兴通了姓名,在工人们让出的地方坐下来,使烟袋抽着烟,与赵大哥和工友们唠扯起来。 放木排有放木排的规矩。赵云亭在拉林河上游放木排多年,为人扶危济困极重义气,深受工友们拥戴。三岔河木材大柜替日本人效力的管事叫刘继尧。这人獐头鼠目身子精瘦,好抽的是大烟,喜嫖的是女人,狠贪的是银钱,依仗的是日本人的势力。这家伙在日本人面前哈巴狗似的,又哼又舔十分卖力;对待工人虎狼似的又骂又打又挑剔克扣工钱。瞅那个工人不顺眼,就说他私通抗联红胡子,报告日本人抓起来拷打审问,害的工人不死也扒层皮。 第184章 罢工胜利 刘继尧颇通处世之道,软硬兼施企图分化瓦解放排工人的反抗。他知赵云亭深得人心,多次以小恩小惠利诱。赵云亭鄙视刘继尧的为人,拒而不受。 这天春雨牛毛似的细细沙沙,远近罩烟茏雾。 放排工人们衣裤尽湿,划拨推送着木排顺流而下。赵云亭的头排刚接近大柜,就见有人为刘继尧打着雨伞,在河边指手划脚吆吆喝喝,催促工人们急速马溜快。放排工人朱三脚下水湿滑溜,动作稍慢了一点。 刘继尧发怒上前,照朱三腿肚子就是一棍子,朱三摇晃跌落水中。朱三从河里爬起来,挣上河岸满身泥水直奔刘继尧。刘继尧没想到朱三敢和他拼命,抡棍子照朱三脑袋打来。朱三躲闪,抓住棍子和刘继尧撕打起来。 赵云亭早看在眼里,大吼一声,工人们郁积胸中的愤怒一齐喷发,先先后后奔涌上来揪住刘继尧拳打脚踢。把个刘继尧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稀泥,打圈子的母猪一般倒在地上。 刘继尧挣扎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柜房,向日本鬼子告状:“赵云亭和穷小子们造反啦!” 几个鬼子大怒,手持步枪气势汹汹奔河边来抓人。 赵云亭和工人们风雨中握拳傲然群立。 几个鬼子嚎叫着扑到工人面前刚要动手。工人们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夺下鬼子的枪。一帮围打一个,上击脑袋,下踢鬼腿,前凿肚子,后擂屁股,把鬼子的武士道打成了稀屎道。几个鬼子晕头转向嗷嗷叫唤,抱着脑袋逃跑了。 赵云亭振臂高呼:“走啊,砸大柜去!” 几百名工人愤怒已极如怒涛拍岸,“哗啦啦”朝大柜卷涌。 二、三十个荷枪实弹的山狗子警察喝唬着上来拦截。哪里拦挡得住?山狗子被工人们冲撞得七零八落,胡乱放了几枪,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工人们“呼隆隆”涌进柜房。鬼子头目岗野扬手蹦高狂吼喝止。工人们没人听邪上前摁倒岗野,捶猪打驴一般暴揍。刘继尧无地缝可钻,被工人们揪住痛打二遍。岗野和刘继尧被打得稀溜扁,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工人们抡动木棒,扒勾子,“砰砰叭叭”将大柜门窗及一切设施应用之物砸得稀烂,出了口被欺压的恶气。众工人异口同声:“小鬼子没把咱们当人,不给他们干了!” 于是,大伙齐心跟着赵云亭上了三岔河岸上的大山,罢工了。 日本鬼子“五常县采伐造材组合”接到三岔河的报告,知道放排工人砸大柜的消息后,惊慌失措不敢怠慢,急忙向吉林“组合总部”的鬼子大头目增子报告。增子闻报,拔顶的秃脑门子冒汗了。上司催木材的电报连连,在这节骨眼上下边却出了大问题。 这老鬼子顶着秃头在办公室里转上圈子了。思来想去万般无奈,只得亲自走一趟。增子叫上随从,骑马星夜赶奔三岔河。 他到了三岔河一看,见岗野和刘继尧绷带缠头半死不活,其他几个鬼子也身有伤痕。大柜设施被砸得一塌糊涂。增子怒火攻心暴跳如雷,想立刻调派军队来镇压,将放排工人统统枪毙!他转念又想,工人没了谁来干活?眼下冰雪消融河道春水正旺,是流放木头的大好时机,重招工人谁敢来呀?就是招来工人需多长时间?耽误了时间木头发运不出去,上峰怪罪下来,如何担当得起?这老鬼子心问口,口问心思忖半晌,决定忍气压气使软招子哄,立马派一个账房先生上山寻找赵云亭等工人。 说这话就是昨天。那个账房先生上山来找到了赵云亭等人,转达增子的意思,请工人们下山上工。 赵云亭和工人们合计后对账房先生说:“你回去告诉这个老鬼子,答应我们的三个条件。一是让刘继尧土豆子搬家,滚球子;二是今后不准克扣工人工钱;三是不准打骂工人。如果答应我们这三个条件,就上工;不答应,我们就远走高飞了。” 杜连兴和赵云亭等人正在这里讲述,称赞工人们打得好。山坡下昨天那个账房先生又来了。他见了赵云亭,点头哈腰满脸是笑,说:“增子长官已经全部答应了,一切照弟兄们的要求办。请弟兄们下山吧。” 赵云亭和杜连兴辞别,同众工友下山来到大柜。老鬼子增子迎上来,朝赵云亭和工人们哈哈嘻嘻笑:“吆希,大大的吆希,刘继尧的,球子的滚了。赵的,你的大柜管事的干活。” 赵云亭摆摆手:“我管事的不行。我离不开弟兄们。” 增子干笑着竖起拇指:“赵的,你的中国人的这个,我的佩服。”他说着回身指了指柱着棍子刚能爬起炕的岗野和一帮鬼子,说:“他们再敢打人,我的统统处分。” 岗野和鬼子们垂头丧气连连哈腰,十分狼狈。增子对赵云亭和工人们说:“你们好好地干活,我的金票大大的给!……” 杜连兴和二牤子等人目送工人们下山去了,等候大部队上来向军领导人报告了情况。汪雅臣与众人计议,决定朴成哲带队,和杜连兴率康洪久团前往三岔河大柜捉拿鬼子大头目增子。朴成哲和战友们奉命急奔三岔河。杜连兴打前站找到放排工人带路。朴成哲、康洪久和战士们包围了大柜,发起攻击却迟了一步。老鬼子增子安排完大柜事务,即带着随从回吉林了。战士们打死了十多个鬼子收缴了山狗子们的枪支弹药、粮食等战利品。 有十多个放排工人要求参加抗联,十军热烈欢迎。 增子万万没有想到,他前脚刚刚安置好,后脚就被抗联十军又给踢瘫痪了。 十军转战许多时日,又回到了根据地九十五顶子山。由于十军长期不在这一带活动,再加鬼子由关东抽调兵力增援关里,日伪对九十五顶子山的注意力大为松懈。 侦察员报告,冲河、沙河子等地鬼子重兵已撤走,伪军邓云章旅早已调往敦化。十军指战员在山上休整,各团一起整理卫生。各伙房烧起一锅锅开水,为战士们烫洗内衣。杜连兴和徐文才负责给战士们理发。杜连兴拿剪子把头发剪短。徐文才把剃刀磨得锋快,给战士们剃头。 第185章 文才牺牲 第185章 文才牺牲 周大牤子团昨天有十多个战士没轮上,今个接着剃。周大牤子排在最后。他的胳膊上次龙爪沟战斗挂了花不得劲,徐文才帮他用热水洗了头。周大牤子在木墩上坐下来,徐文才给大牤子披上围巾开始剃。 杜连兴让二牤子把军部的几个领导喊来,就着空剃头。 汪雅臣走过来,问:“大牤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周大牤子说:“军长,要好啦。” 医疗队长彭二丫正找大牤子,走上前来接上说:“报告军长,他伤没好呢。每回换药他都不积极,不抓住他,他不去。” 周大牤子已剃完,徐文才为他掸扫着身上的发屑。周大牤子站起身来分辩:“军长,别听她的,伤真没事了。” 彭二丫瞪眼睛:“军长,他当团长的带头捣乱,我们医疗队的工作怎么干啊?” 汪雅臣微笑:“当团长的不守纪律,这还了得!大牤子,到卫生队去,关你三天禁闭,由彭二丫同志负责执行!” “是!”彭二丫立正敬礼,上来推着大牤子:“走吧,咱公事公办,我执行命令。” 大牤子一边走一边拿眼睛瞪彭二丫:“知道你不是哑巴呀,哪来那么些话呢?” 彭二丫得胜嘻嘻地笑着,与大牤子向卫生队走去。 徐文才朝两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说:“这彭二丫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看她和大牤子挺般配的。” 张忠喜笑呵呵点头:“嗯。这彭二丫正好给二牤子当嫂子,二牤子,你同意不同意呀?” 二牤子笑了:“参谋长,同意倒是同意。可这事儿,咱是揪着眼皮擤鼻涕呀——有劲使不上啊。” 天气一天天和暖。山坡上山花缤纷芳草萋萋。史小媛和妇女排的姐妹们,帮徐文才把野菜摘洗干净。徐文才说:“史排长,这菜就剩下锅了,你们姐妹歇歇吧。” 史小媛答应着,拿起了菜筐和姐妹们离开了伙房。 徐文才看了看饭锅,饭已焖好。他把菜锅灶膛架上木柴点燃,将锅刷洗干净,把野菜下锅,添上水盖上锅盖。他提起水桶向山泉走去。当他拎水回来时,见一个人影进了伙房。他紧走急步奔伙房,在门口见一个人好像是往菜锅里放了什么东西,听见脚步急忙回手摸锅盖盖锅。徐文才大声问:“你干啥呢?!” 这人回身,徐文才一看是周大牤子团的班长江友坤。江友坤神色慌张,说:“我想吃点。” 徐文才放下水桶厉声喝道:“你想吃点?!你往锅里放啥了?!” 江友坤强装笑脸,说:“没放啥,我就是想吃点。”说着想出窝棚。 徐文才拦住去路,厉声:“站住!你不是想吃吗?你把锅里的菜吃一碗,我就放你走!” 江友坤右腿一抬手一伸,“嗖”地拔出腿上的一把腿插子:“我捅死你!” 徐文才早把倚在门旁的一把截柴禾的锯握在了手上,大喊:“你敢!抓汉奸啊!” 江友坤疯狗狂窜,挺刀直扑徐文才。徐文才挥锯猛砍,江友坤头一闪,锯砍中了江友坤肩膀。江友坤哼唧了一声挺刀刺中了徐文才胸膛,窜出窝棚往坡下跑。 徐文才追出几步,支持不住,倒在伙房门外。 二牤子正在军部门口晾晒被子,大衣。忽听伙房徐文才声音喊“抓汉奸”,拔步往伙房跑。见江友坤从伙房出来慌慌张张往坡下跑;随后追出来的徐文才倒地。 “站住!” 二牤子掣出匣枪大喝。 江友坤哪敢站住,没命的往山下跑。“砰!” 二牤子鸣枪。江友坤知二牤子厉害,躲向树后,摘下身背的步枪朝二牤子还了一枪。枪响满山惊动。 汪雅臣、张忠喜、朴成哲、杜连兴等人持枪奔来。二牤子急喊:“快救老徐叔!” 江友坤不敢恋战,穿着树空往坡下跑。二牤子手起枪响,江友坤大头朝下摔倒在山坡上。二牤子提枪下坡捉拿,杜连兴也随后冲来。二牤子来到江友坤身边擎枪高喊:“起来!别装狗熊!”自己是冲腿打的,不会致命。江友坤趴在地上硬是不动。二牤子使劲踢了一脚,江友坤全身动弹。 二牤子大感疑惑,把江友坤踢翻转过来。杜连兴等人也上来了,众人一看这江友坤嘴角流血紫黑,已是服毒死了。 众人惊异,跑回伙房。 汪雅臣抱持着血染衣襟的徐文才,他嘴唇哆嗦艰难低语:“菜…里…有……”战士们持枪先后奔来,朴成哲和彭二丫与一个卫生员提着药箱赶来,就地急急为徐文才包扎,血透绷带,包扎未完,徐文才已经停止了呼吸。 杜连兴拿一个碗在菜锅里舀半碗菜汤泼在树旁,几只虫蚁遇汤立即伸腿死去——已被下毒,若不是徐文才警觉,后果…… 十军召开隆重的追悼大会,将士沉痛悼念,将忠诚的徐文才烈士安葬于陈明丽的墓侧,忠魂浩气长存。 真是一步一道坎,又是一个奸细!这江友坤是齐云禄分兵在苇河县活动时,加入十军的。这小子潜藏这么长时间,用心这么阴毒,最后以自杀告终。一个中国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汪雅臣想起来了:在攻打亚布力时,这个江友坤爬墙跌下弄出了声响惊动了鬼子,现在看来,他是故意暴露使我偷袭变成了强攻。奸细用心阴险毒辣!这次下毒,若不是被机敏的徐文才察觉,我十军就毁了! 五月底,十军侦察员回山,领来了抗联一路军三方面军的联络员——陈翰章率领的部队已抵达拉林河上游地区。十军决定出师接迎。 汪雅臣率十军主力,涉水登山朝东南方向进发。不一日,两支抗联队伍会师,战友们欢呼热烈拥抱。杜连兴与陈翰章等人今日重会倍感亲切。 汪雅臣、张忠喜、陈翰章等领导人互相早闻英名,佩服敬重,今日欢聚在山冈火堆旁促膝畅谈。 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总指挥杨靖宇,已于二月下旬壮烈牺牲。陈翰章与战友们化悲痛为力量,乘黑夜攻破敦化县北的黄泥河子车站,缴获大批粮食布匹。战后部队转移至牛心顶子大庙中休息。 第186章 联手击敌 鬼子出动飞机侦察,发现抗联做饭的炊烟。当即投弹轰炸。大庙被炸塌。与此同时,两千多日伪军包围了牛心顶子。向陈翰章所部发起猛攻。陈翰章沉着指挥战士们奋勇战斗,一次次将敌人击退。激战中,陈翰章大腿中弹,部队伤亡惨重。 战至天黑,陈翰章在战士搀扶下,指挥部队悄悄向北移动,突然开火打击,从伪军阵地上杀开血路冲出了重围。陈翰章率一百多名战士于五月中旬进入蛟河县境,袭击窝瓜站日本森林采伐事务所获胜,然后向北进入五常县山区,与十军会合。 汪雅臣谈到去年冬季与三方面军没有联系上,以及消息隔绝,一年多与省委和二路军总部中断联系的苦恼。 汪雅臣与陈翰章商议,联手打一个漂亮仗,庆祝两支队伍的胜利会师。 十军和陈翰章部都派出侦察员探察敌情。 傍晚,侦察员回来报告:沈家营驻有鬼子一个小队和伪军教导队,由日本教官训练。沈家营南的高台子,有鬼子响水河子森林采伐事务所。汪雅臣、张忠喜和陈翰章研究,决定进一步侦察,将两股敌人同时消灭。 第二天,陈翰章派三方面军的几名女战士,化装成村妇模样,挎着筐来到鬼子采伐的事务所附近,在离铁丝网不远的地方采摘野菜。鬼子和山林警察发现后,端枪喝问:“你们什么的干活?” “太君,老总,我们是沈家营的,来采山菜的。”女战士们答应着大大方方地走进院里找水喝。喝完水,几个人说着话走出院去,继续在四周采野菜。 过了一阵子,几个女战士进入山林,回来向陈翰章报告:响水河子森林采伐事务所有三间正房,住着鬼子大约有三十多个;山林警察有七、八十人,住在三座帐篷里,此外还有几个草棚子,住的是采伐工人,工人大约有一百二、三十人。 汪雅臣与陈翰章计议,研究作战布署:调十军周大牤子和马三强两个团配合三方面军,由陈翰章统一指挥攻打采伐事务所;十军另外四个团攻击沈家营的敌人。明天夜间两地同时打响。 不料第二天从早晨起来就下起了大雨。这雨下到傍黑天劈雷闪电越发下大了。部队按计划冒雨分头行动起来。陈翰章率领队伍来到采伐事务所附近,指挥战士们展开包围。 “刷拉”一道闪电耀眼通亮,山林警察岗哨隐隐约约看见风雨飘摇的树丛中有两个人影一晃而过。“咔嚓嚓”巨雷轰顶,大雨“哗哗”地瓢泼。敌哨兵喝问:“谁?!干什么的?!” 陈翰章和众战士立即卧倒在草丛泥水中,一动不动。 敌哨兵纳闷,明明是看见人影了,喊却没人答应。他心里忐忑恐慌,转身进屋喊醒了正在睡觉的中队长。 哨兵报告:“报告中队长,发现院外有人。” 中队长香梦迷糊,不耐烦地翻身:“去去,这天头有啥人?你个兔子胆……”他吧嗒着嘴又迷糊过去了。 山狗子哨兵进退两难,怀里抱上刺猬了,想扔扔不掉,不扔扎手。他迟疑着二心不定回到了哨位。 这时候抗联从四外向采伐事务所逼近。 风雨中,山狗子哨兵真真切切听见了脚步踩踏泥水的声音。又一道雷电光亮,分明看见人影在树丛中晃动。这小子急忙端枪搂火。“叭——唝!”鬼子和警察都惊醒了。 山林警察中队长提拎着匣枪跑出来:“怎么回事?” 敌哨兵答:“报告中队长,发现院外有人走动。” 枪声一响抗联战士们全趴在泥水中纹丝不动。 山狗子中队长晃着个手电筒探着脑袋左右照看。光柱里雨激风摇,哪儿有人啊?他登时大怒抡胳膊甩了哨兵两个大耳光:“他妈的针扎火爎的瞎咋呼!大雨泡天的哪来的人?!”他骂骂咧咧地回屋睡觉去了。 哨兵挨了打,既委屈又生气。自己肚里寻思,今晚上保准要出事,我在这门口站着,抗联打进来能有哨兵的好吗?去他妈个蛋的,不在这儿站了!他悄悄溜到铁丝网跟前,用刺刀挑了个大窟窿,钻到铁丝网外面,找了个相应之地躲藏起来。 大雨劲劲道道哗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直到半夜了,陈翰章率领战士们悄悄摸进了事务所院里。兵分两路,一路包围三间正房里的鬼子;一路包围三座帐篷里的山狗子。战士们迅速进入战斗位置。陈翰章轻轻晃动了三下手电筒,发出攻击信号。两路同时打响。包围正房的战士们隐在墙垛旁,从窗户往屋里扔手榴弹,机枪猛烈开火,眨眼之间将鬼子全部消灭。 包围山狗子的战士们端枪冲进帐篷大喊:“不许动,缴枪不杀!” “我们是抗联,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睡梦中的伪山林警察惊醒慌做一团。 帐篷里柱子上的马灯灯光昏黄,山狗子中队长和几个小头目伸手摸枪。 “当当”几枪被战士们击毙,其余的老老实实举手投降了。 汪雅臣带四个团冒雨奔袭沈家营,借风雨掩护摸掉了岗哨,分兵包围了鬼子和伪军教导队。战士们奋勇消灭了顽抗的鬼子。 伪军教导队却比一般伪军顽固,不缴枪顽抗射击。战士们向屋里扔手榴弹,将鬼子教官和伪军官炸死了十多个。屋里喊起来:“别打了,我们投降!” 战士们命令:“把枪扔出来,举着手到院里集合!” 一支支长短枪从窗户扔了出来,伪军一个个举着手到院里站队。汪雅臣严词训导,山狗子们俯首帖耳乖乖地服罪。 十军将俘虏教育后释放。 陈翰章对山林警察进行教育指点明路,命令他们将警服留下然后开释。九十多个山狗子穿裤衩背心下山奔沈家营。夜黑路滑风冷水寒一脚深一脚浅跟头把势,又冷又饿又疲乏好不容易于第二天早晨来到沈家营。他们满以为到伪军教导队能找口饭吃,没想到教导队昨晚上也被连锅端了。 无奈,山狗子们只好收起往日的威风,低声下气地向屯中老百姓讨要饭吃。这些山狗子平时胡作非为欺压百姓,今天落得这样下场,百姓们解气没人愿意给他们饭吃。 山狗子们只好下跪向村民求告。众百姓看在他们好歹是中国人的份上,给了一些吃的。 第187章 骨肉情重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雨后群山,空气清甜山岭葱茏林木滴翠。两支队伍喜气洋洋地会师。这次联手作战,共消灭鬼子六十多人,缴获大量粮食、枪支弹药,解救劳工一百二十多人,有十多名工人要求参军,热烈欢迎编入陈翰章部。 老百姓闻知抗联打了胜仗,拍手称快赞颂抗联英勇善战。 三方面军随同十军来到九十五顶子山休整。从养猪场调来几头猪,两军杀猪会餐。 汪雅臣、张忠喜与陈翰章谋划抗日大计,厉兵秣马。休整十余日,两支队伍下山分头击敌。汪雅臣等人直送至山口,与陈翰章等战友一一珍重握手告别——这竟是抗日征途中的最后一面: 抗联名将陈翰章因叛徒出卖,于同年十二月在镜泊湖东南山中遭敌包围。敌人以重兵围杀,陈翰章率领战士们奋勇抗击誓死不降。受伤被俘后,鬼子以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引诱,陈翰章大义凛然以身殉国,年仅二十七岁——这是后话。 十军兵分三路:张忠喜率周大牤子和康洪久两个团向拉滨铁路两侧出击;曹双全与常明两个团向南袭击鬼子运木材的小火车;汪雅臣率马三强、佟家贵两个团在根据地周边地区活动。 这天,汪雅臣命侦察员史立和前往冲河街接头探查敌情;命马三强、佟家贵掌握部队,在山休息。 汪雅臣和二牤子改扮作村农。脚上布鞋,下着黑布裤上身贴里穿件汗褟儿,贴胸束带,脖后插一支匣枪,外罩白布衫儿,头戴一顶宽沿遮阳草帽。两人收拾停当,赶奔向阳山。 入夏以来,未下一场透雨。路旁荒地里野草蔫巴半枯焦。地里庄稼旱得卷叶打绺身量不高。两人行到傍晌午时分,来到向阳山村头。一个鬼子和一个自卫团丁持枪在村头站岗。两人一先一后上前掏出良民证,自卫团丁验看后放行。 两人进了街里见左右无异常情况,闪进了李宏达居住的小院,走进屋来。李宏达与高彩霞见汪雅臣、二牤子来了,欢喜非常。 高彩霞今年二月初生了个大胖小子,模样儿极像李宏达,起名叫李春生。 汪雅臣夸赞孩子:“好哇,咱们又多了个小抗联!” 二牤子在院里放哨。 高彩霞忙活点火做饭。 汪雅臣脱鞋上炕,和李宏达谈起了工作。 和省委二路军总部中断联系的问题,李宏达谈了他的看法,从日伪公开的消息来分析判断,日伪一贯搞歪曲事实欺骗宣传。南满一路军总指挥兼政委杨靖宇牺牲,部队严重损失,北满的二路军、三路军也遭受损失,加之敌人严密封锁围困,致使音信不通。李宏达谈了地方上抗日工作的开展情况。 绝大多数百姓是不愿当亡国奴的,目前已在上、下金马屯发展了几名党员,成立了党小组,培养了一批骨干积极分子……两人就今后军地之间互相支援配合问题进行了商讨。 午饭后,高彩霞把刘柱儿和任贵儿领来了。李宏达的岳父母也来了。刘柱儿、任贵儿一见汪雅臣就喊着叔扑进怀来搂脖子。汪雅臣见两个孩子长高了些,把两个孩子亲爱地搂抱在怀里:“高叔,高婶,你们两位老人辛苦了。” 高氏老两口子:“汪军长,我俩是应该的。这俩孩子懂事,知疼知热的,可孝顺了。” 刘柱儿抬头望着汪雅臣:“叔,我爹怎么没来呢?” 任贵儿接上问:“叔,我妈咋老不来看我呢?我昨晚上梦见我妈了。” 汪雅臣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心里热咕嘟的,说:“柱儿,贵儿,你爸、你妈忙着打鬼子,没功夫,让我替他们来。孩子,你俩一天比一天大了,别惹姥姥、姥爷生气,听说,啊。” 两个孩子点头答应着,把头深深地埋进汪雅臣的怀里。享受父辈的疼爱。汪雅臣和李宏达、高氏夫妇商议,该让孩子上学堂念书了。 高彩霞说:“柱儿,贵儿,你叔走远道累了。你俩在旁边玩一会儿吧。让你叔歇歇。” 刘柱儿、任贵儿松开手坐到了汪雅臣身边。 汪雅臣掏出一叠伪币递给高叔。 这老头说啥也不留。 汪雅臣说:“叔,这是十军给烈士子女的生活费。您老一定要留下。这俩孩子就拜托二老了。” 高婶说:“放心吧,我和你叔怎么掂掇,也不能让孩子饿着冻着。” 饭后,辞别了高氏夫妇,汪雅臣和二牤子由李宏达陪同来到下金马屯,看望周叔、周婶和两个孩子。 周婶正坐在屋门口纳鞋底,汪雅臣、二牤子进院来,一个叫婶一个叫娘。把老太太乐的不知说啥好了:“你看看,雅臣,今早上我看见窗户框上有个喜蜘蛛爬,寻思有啥喜事,真的,你俩就回来了。你仨先歇歇,我烧火做饭去。” 汪雅臣拦住:“婶,我俩刚在老李那吃过了,多说会话儿吧。” 牛满山的儿子牛新春和罗大川的儿子罗光复都能满地跑了。汪雅臣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希罕,夸赞:“婶,这两个孩子长得挺愣实啊。” 周婶点头:“可淘气了,离开眼睛就不行。雅臣,那个田祥云是小鬼子指派来的奸细?” 汪雅臣说:“是呀,咱们没少吃她的亏呀。” 周婶叹了口气:“你说说,她长得多好个人啊,谁曾想她是来坑咱们的!我还一火心的指望她给你当媳妇呢。” 这时候,周百顺挎着一筐喂鸭子的苣荬菜回来了。 爷几个见面欢喜说话。 汪雅臣:“叔,婶,妇女排那个叫彭二丫的,你俩见过吧?” 周婶:“看着过,那个丫头直性子,挺能干的。” 汪雅臣说:“彭二丫现在是军卫生队队长,和大牤子处的挺好的。” 周婶欢喜:“哎呀,那敢情好了。那,孩子,你的事怎么办呢?那个史小媛可是一等一的个好孩子啊。” 汪雅臣点头:“嗯。婶,你就放心吧,俺先救国后成家。等着什么时候把小鬼子打跑了,俺就请你和俺叔喝喜酒。” 第188章 雅臣脱险 周婶:“好啊,我早就盼啊盼啊,盼着那一天早点来呀。” 说了好半天话,汪雅臣好说歹说给两个孩子留下了生活费。说话间提起魏永江、刘万有、柳燕春等人牺牲了。老俩口子伤感悲叹不已。 汪雅臣要走,周婶说啥不依:“贪大黑走那么老远的山道,空着肚子能行?我这就做点饭,快,你俩吃了再走,我不拦挡。” 周叔抱柴禾点火。周婶拿出一个面袋子,里边有几碗白面,是留给周叔和两个孩子有个头痛脑热做点吃的。汪雅臣阻止不住。周婶和面做了手擀面。炒了鸡蛋,招呼院子里的放哨的李宏达进来,牛新春、罗光复也上桌,老少一块儿吃饭。 临要走了,周婶把烙的两张饼和两个鸡蛋拿布包了,给二牤子系在腰上,贪黑路上吃。周婶拉着汪雅臣的手,擎泪说:“雅臣,你们不在我眼目前,我这心里头哇,总空落落的。” 汪雅臣看着满头花白头发的周婶:“婶,您和俺叔多保重身体,提高警惕,注意安全。” 周百顺点头答应着:“你放心,在这屯子住,挺好的,高彩霞姨夫当着甲长,官面上能保护一些。” 汪雅臣:“叔、婶,俺和二牤子得空就来看您。往后得方便让大牤子和彭二丫回来一趟。” 周叔周婶点头说好。 汪雅臣、二牤子辞别了两位老人和李宏达,出了村子直奔东山。看那太阳,已经西斜。两人拽开脚步顺着田间小道朝前大步流星。 眼看着山冈已离不远。 忽地从那南山脚树林中迎面转出一队鬼子兵来。双方发现已是近在咫尺。 两人不管鬼子的大呼小叫,转身钻进道北苞米地里,顺着垅沟往北猛跑。两人跑出地北头一看,啊呀,坏了!北面是一片藏不住人的黄豆地。好狡猾的鬼子!一群鬼子已经顺着苞米地东边的荒草地跑到了苞米地北头,截住了两人向东上山进林子的道路。朝他俩“砰、叭”开枪。 汪雅臣见这等情势不能硬冲,和二牤子回头顺着地垅沟往南跑。两人钻庄稼地奔跑,是早已练就的本事。弓身缩肩上身斜拧,歪着头眼往前看,竖着耳朵听察八方,右胳膊提匣枪在前,左胳膊身后半伸,跑起来身子不横撞苞米秆子,力气使在腿上:“嗖嗖”前奔,如鱼游深水,水面波纹不惊。 鬼子找不到射击的目标。这鬼子真够鬼的,东边的鬼子见这两个人往南跑去了,就呼喊射击着从地头往西跑过来从北往南追;南边的鬼子往北堵,东边和西边也有鬼子,把这苞米地围上了。汪雅臣和二牤子跑了一阵,听声辨形蹲下身来,身后的鬼子落的远,南边的鬼子兜上来了,碰撞得苞米茎叶刷拉摇晃。看看切近,两人隔着个垅沟眉眼会意,双枪齐响,几个鬼子中弹倒地。两人随枪声疾溜溜向南急钻。 鬼子正四面拉网紧缩包围,一闻枪声就捕风捉影“叮当”乱射。汪雅臣与二牤子疾速溜到地南头探脑袋一撒眸,道上没有鬼子,两人出溜钻进了道南的苞米地里。 鬼子发现了嚎叫起来,开枪射击,追赶。两人穿地上山进了树林一路疾行,直奔走得星斗布空,踏着明朗月光返回了九十五顶子山。 侦察员史立和回山报告:他潜入冲河街以后,很快和十军的眼线——冲河街自卫团团长陈团长接上了头。陈团长详细介绍了冲河街的守敌情况。目前,冲河街日本守备队有三十余人,伪军有一个连,就驻在冲河街南门道东的营房里。营房有结构强固的碉堡和地下窒,四周围有铁丝网。营房西面靠大道处日夜有一名鬼子岗哨。 小鬼子还是搞那吓唬百姓、炫耀武力的老一套,每天上、下午全体鬼子全副武装在大街上巡逻操练一阵。夜间一般不出营房。警察分署有警察十余人,自卫团丁二十余人,战斗力不强。日军守备队营房,在东边不远处,城墙下有流水的暗沟,因天旱干涸,可从沟中钻入街内…… 部队休整准备了一天。第二天起早,留史小媛保安排守山,汪雅臣率马三强、佟家贵两个团下山奔袭冲河街。部队踏着朝露前进。渐渐升高的太阳火烤山川,树林里一丝风也没有,闷热如蒸笼。 战士们汗流浃背,仍急速行进。队伍趟过牤牛河,来到冲河街南十多里的河边柳树林子里休息。太阳冉冉西坠,侦察员回来向汪军长报告:“冲河街里敌情无异常变化。” 夜幕降临,东天升起一轮明月。汪雅臣命部队整装出发,悄悄涉过水流极浅的冲河,逼近冲河街。队伍城外休息,检查武器弹药。听那街里动静,寂静无声溶溶月色沉沉睡乡。 时近午夜,皓月临空,部队运动至城墙下,战士们一个一个轻手轻脚地从城墙根流水沟钻入城里,按作战计划迅速行动起来。 马三强率一队战士包围日军守备队营房;佟家贵率一队战士袭击伪警察署;汪雅臣率一队战士包围自卫团;杜连兴领一队直捣鬼子开设的配给商店、药铺。 日本守备队营房马三强一声枪响为号,各路人马一齐动手。鬼子守备队营房哨兵已被打死,鬼子们梦中吓醒,手忙脚乱。开枪抵挡。鬼子守备队长想领兵出击,又怕出门后被消灭,不出援又怕街内有损失。他命鬼子试探出营房,刚一露头,机关枪哗哗射到。鬼子急忙缩回营房固守,朝外射击。佟家贵领人杀到警察署,三下五除二缴了警察的枪,将署内册籍户口连同房屋焚毁。 汪雅臣等众在陈团长的配合下,顺利冲进自卫团,大喊:“缴枪不杀!”将自卫团尽数收缴武器弹药。 杜连兴和战士们冲进药铺、商店,将大笔伪币、药品及油盐、火柴、粮食等物资打包装袋。物资太多,街内群众有主动参加的,也有动员参加的,有三十多老乡肩挑背扛帮助搬运。 汪雅臣指挥部队撤出战斗。军民扛抬战利品回山。 冲河街的鬼子、伪军、警察、自卫团见抗联撤走,急忙纠集起队伍追赶。鬼子追赶至长嘴子山口边,天已大亮,与后卫马三强团接火。鬼子的守备队长骑高头枣红马,舞刀喊叫催督日伪军冲锋。 第189章 省委指示 汪雅臣抓过一支步枪,三点成一线,“叭”地一枪,将鬼子军官击落马下,战士们机步枪猛射,日伪军扔下死伤,抬起中枪的鬼子官狼狈奔逃。 马三强团的战士们全线出击,乘胜追击杀声连天。 日伪军溃逃一溜烟。 众老乡帮助抗联把物资运送到山里。 汪雅臣谢了乡亲,立即派人护送乡亲们回家。 曹双全与常明率领战士们在接近小火车道的山中隐蔽起来,派侦察员摸清小火车的活动规律。侦察员打探后,回来报告:鬼子的拉运木材的小火车在东沟里装木头即将装完。 曹双全派人在东边远远地了望警戒,这边将铁路折毁后进行了伪装。然后迅速返回山坡隐蔽待敌。 第二天早晨,了望哨发来暗号,小火车来了! 战士们立即进入伏击位置。时间不长,小火车喷烟吐雾轰隆隆地奔上来了,到这就掉道倾倒。战士们向小火车发起攻击。十几个押车的鬼子慌乱顽抗,一挺轻机枪疯狂扫射。战士们四面包围打击,炸哑了机枪,将顽抗的鬼子消灭,打扫完战场,架起木柴枕木,焚烧火车头…… 却说张忠喜带领周大牤子和康洪久两个团,来到拉滨铁路东侧,乘夜色袭破七道河子,击毙鬼子二十余人,缴获一批弹药、粮食等物资。部队借青纱帐的掩护,向南运动。张忠喜、朴成哲、周大牤子等人化装成日伪军,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溪浪河畔的小城火车站。在除掉街头岗哨时,被街内的鬼子撞破,顿时呼喊射击起来。抗联战士向街里猛冲猛打。 在接近鬼子营房时,鬼子的一挺机枪“嘎嘎”地扫射起来,步枪也纷乱开火。朴成哲当先冲锋中弹扑倒,张忠喜负伤,开枪将敌机枪手击毙。周大牤子和战士们乘机冲进院内,枪射手榴弹炸,刺刀挑,鬼子抵挡不住,狼狈逃去。 “朴成哲!朴成哲!”任凭张忠喜呼喊,朴成哲的两眼再也没有睁开,光荣牺牲。张忠喜裂着嘴悲哭:“我的好兄弟!” 打扫完战场,战士们携带缴获物资迅速撤出城外。队伍进入东部山中,挥泪安葬了朴成哲及其他阵亡的将士,鸣枪致哀。 王维宇和马三强在赴蛟河买药的路上,与朴成哲相会,入伍后多年来忠心耿耿出生入死,与弟兄们患难生死相依,今日牺牲战友们悲伤流泪。 拉滨铁路两侧连遭抗联袭击,日伪当局大为震惊,派出飞机反复侦察。部队行至青松堡附近山地里,与一股日伪军遭遇。前卫周大牤子团抢敌先机占领山脊展开火力打击敌人。后续康洪久团上来向敌侧翼奋勇冲杀,将敌人击溃。张忠喜率队伍撤出战斗,回归九十五顶子山。 不一日,张忠喜等人回到山上。汪雅臣等闻知朴成哲等不幸牺牲,痛失挚友揪心落泪。朴成哲为人忠直,屡立奇功,为十军得力干将,今日为国捐躯。全军举办了追悼会,十军将士沉痛悼念。 时节过了立秋又下了一场雨,关东山酷热稍减。这天下午,山下游动哨抬着一个人急急来到了军部。汪雅臣、张忠喜等人一看,竟是省委交通员老吕!众人七手八脚把老吕放到铺上。二牤子跑步去喊卫生员。老吕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道缝,手指着腰说:“汪…军长……信……” 汪雅臣在老吕的裤腰上找到了一个手指肚大小的蜡丸。他抓着老吕的手,问:“老吕,省委和二路军总部在哪儿?” 老吕声音断续微弱。汪雅臣俯下身子耳朵几乎贴着老吕的嘴,听到了“…宝……清……”两个字。众人再看老吕时,眼目已合面色凝定平和。他完成任务了——从宝清到九十五顶子山千里迢迢千难万险,身负重伤坚持把党的指示送到了十军手里,他放心了。 原来,省委和二路军总部,六月就派通讯员前来与十军联络。通讯员在九十五顶子山走来走去,十多天也没有找到十军。要说隐蔽作战,十军在抗联各军中能数第一。现在十军人数减少,他们的居住地点选择最理想的地形。地窨子内部沟通,上下左右连贯,几个地窨子出外走同一个门。这个门非常隐蔽,门本身下边有舌头成箱子状,挖掘厚厚的草皮装在门上,关上以后就和山坡浑然一体。外部再加藤蔓遮掩更难发现。里面各室有通天的烟囱、通气孔、了望孔、射击孔。就是生活垃圾也是定点定地,深挖掩埋然后整理使地表看不出来。 上次来通讯员,十军看到人了,但不认识所以没见。 因为是老吕生病,派别人来的,没联络上。老吕病未痊愈,勇挑重担带病前来联络。在九十五顶子山遭遇日伪军,开火打起来了,老吕负伤被岗哨发现,这才解救见面。 彭二丫和一个卫生员随二牤子赶来了。 汪雅臣、张忠喜和战友们慢慢地摘下了军帽肃立,向老交通员默哀致敬。 汪雅臣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蜡丸,里面有一个小纸团。这是自一九三八年夏至今已两年了,今天接到了上级的指示。他仔细地轻轻把纸团打开展平,两眼急急地随着纸上的文字移动。纸张不过巴掌大,他眨巴着眼睛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看了正面看反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皱着眉头把信递给了张忠喜。张忠喜接过信疑虑地反复看了,把信递还给汪雅臣。 十军将士掩埋了老吕遗体。 二牤子通知各团团长来军部参加紧急会议。汪雅臣把吉东省委和二路军总部的指示信给团长们传看了,信内指示十军“化整为零、保存实力、待机收复国土”。 “化整为零?让咱们解散哪?我不同意!”马三强说。 “让咱们待机,待到什么时候哇?不打鬼子啦?”周大牤子表态。 团长们你言我语议论,又把眼睛注视军长和参谋长。会场沉闷,人们默默无语地抽着烟,一个个心里头翻江倒海。 第190章 化整为零 晚霞的余晖抹上了树木的梢头。 汪雅臣神色忧虑:“先吃饭吧。回去以后会议内容先不要向战士们传达,都好好琢磨琢磨,明个接着开会。” 晚上,汪雅臣和张忠喜躺在铺上一袋接一袋地抽烟。 马三强、曹双全、周大牤子、佟家贵、常明等人,饭后又上军部来了。谁也没心思睡觉,躺着、坐着、沉闷着,心里都在琢磨着同一个问题。十军这支用心血组建起来的抗日队伍,要说是冲锋杀敌血洒疆场,谁也不会皱眉;要说是放下手中武器,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难以接受的事情啊! 汪雅臣磕掉烟锅里的烟灰,打破了沉默:“俺琢磨着,上级党是考虑局势严峻,为了让咱们减少牺牲,才指示化整为零,保存实力的。俺知道同志们心里憋屈,可咱们能不服从命令吗?能不听党的指示吗?不能啊。咱们今个化整为零,明个还可以凑零为整嘛。” 张忠喜的腿伤没好利索,躺在铺上说:“我同意军长的意见。咱们把大化小,留一支精干的小部队,时机成熟,咱可以靠这支小部队再拉起十军的大队伍。” 军部窝棚里油灯昏黄,就是不用灯光,谁都熟悉每个人说话的表情,知道每个人的心。 沉默了一会儿,曹双全说:“恐怕战士们心里别着劲儿,转不过弯来呀。人员怎样安排呢?” 汪雅臣说:“咱们耐心地做好说服工作。俺建议全军四十多个党员,除了个别身体不咋好的,都留下。” 张忠喜接上说:“正在培养的入党积极分子和优秀连排长,也可挑选留下一批。” 汪雅臣说:“中。就照着五、六十人留吧。把钱全部集中起来,给回乡投亲靠友的战士发一些生活费,这个事,双全你和郭珍、连兴负责办吧。” 杜连兴说:“军长,是不是留点钱,给小部队预备过冬的棉衣裳?” 呻吟片刻,汪雅臣说:“都发下去吧,钱太少了,战士们的生活不好办啊。小部队的冬装,咱再想法吧。” 马三强问:“枪怎么办呢?” 汪雅臣说:“这么办行不行?咱们把枪全擦一遍、上油,找地方集中藏起来,到时候要用现成的。” 周大牤子说:“咱们现在藏粮食的那个山洞挺好的,没多少人知道,那疙瘩挺背静的。” 汪雅臣说:“这个事必须严格保密,咱们再合计合计。” 都过半夜了,军部里的人还在商议着。第二天头午,十军在山坡上召开动员大会,由曹双全主持。张忠喜传达了吉东省委和二路军总部的指示,宣布了十军落实指示“化整为零,保存实力”的决定。 汪雅臣做了动员讲话:“同志们,你们是英雄的抗联十军战士,不当亡国奴,抗日救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今天,咱们不是散伙不抗日了,是执行上级指示,暂时离队。为了争取将来更大的胜利!你们回乡以后,每个人都是抗日的火种,把周围的百姓联合起来,准备着接到命令,马上回队上阵杀敌保国……” 十军化整为零的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批批战士挥泪放下了手中枪,拿上生活费告别战友分头下山去了。军部决定妇女排全部安排回地方。史小媛和彭二丫找军长和参谋长,要求留队。 路上碰上了汪军长。 汪雅臣说:“彭二丫,组织决定派你到金马屯去,你就住在周家,周叔和周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大好。组织准备派你去周家帮助两位老人,协助地方开展工作。看看你有啥意见?” 彭二丫很愿意:“我服从组织安排。” 汪雅臣微笑着说:“好哇,明个让大牤子送你一趟。” 彭二丫微笑着走了。 汪雅臣和史小媛并肩往军部走。汪雅臣说:“小媛,军部准备派你到地方上去,征求你的意见。” 史小媛态度坚决:“我明白组织是在照顾我,我哪儿也不去,我不离开部队。” 汪雅臣说:“往后的形势会更紧张,斗争会更艰苦啊……” 史小媛很坚决:“我也不是没经着过,再苦再难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并肩战斗!” 汪雅臣力劝:“小媛,你咋不听说呢?” 史小媛说:“在这件事上,我就是不听说!你不答应,我找参谋长。” 她说着头前走进军部,对张忠喜说:“参谋长,我要求留队,卫生队都回乡了,留这么多人,没有卫生员不行,我来担任吧? 汪雅臣走进窝棚来。 张忠喜看看史小媛,转头对汪军长说:“要不,就把小媛留下吧,看看情况,实在不行的话,再派她到地方上去。” 工作最难做的是孙中军和甘万才,养猪场可以解散,但两人死活不离开十军。考虑两人在艰难困苦中,表现突出功劳卓着。因此,汪雅臣和张忠喜等人,研究决定让二人留下担任炊事员。 许多战士坚决要求留队,这些战士虽然岁数偏大,大多是各连队的战斗骨干,苦缠着军领导不放。经军部研究决定,留下的小部队人数达八十多人,编为抗联第十支队,辖两个大队,四个小队。马三强任第一大队大队长。常明、康洪久任一大队副大队长,分兼第一、第二小队队长;曹双全任第二大队大队长,佟家贵、周大牤子任第二大队副大队长,分别担任第三、第四小队队长。杜连兴、范子义任第十支队参谋,郭珍任支队后勤总务,史小媛任支队卫生员。支队留用四挺轻机枪、每个小队一挺。战士们各配备一长一短两支枪。 当晚,选拔一批党员干部把枪支悄悄地运到四平山原来藏粮食的山洞。山洞里用横木垫起来,将两千多支长短枪,轻重机枪、三门迫击炮、四十多发炮弹和几具掷弹筒堆码在垫木上,准备外边用缴获鬼子的帐篷苫盖包裹。马三强和范子义蹲在地上,洒泪伸手抚摸迫击炮筒,恋恋不舍,回想着那飞炮击敌的威壮场面。今日却枪炮入洞,令人大为伤感。 汪雅臣上前把他俩拉起来。周大牤子和杜连兴等人抻拉帐篷把枪炮遮盖严实,洞口用大石砌好外面培土植草,撒上树叶伪装如初,消除痕迹,人马方才悄悄回山休息。 第191章 攻袭山河 为了解决部队冬装,补充粮食、弹药,蓄积力量冬季反“讨伐”,部队决定出敌不意,奔袭山河屯日本守备队。两名侦察员前往山河屯侦察。几天后,侦察员回山报告:山河屯驻有鬼子一个中队部和一个小队的鬼子。警察署有警察二十余人,自卫团有三十多人,鬼子的“粮食组合”及配给商店、当铺位置已侦察清楚。 侦察员休息一夜,第二天奉命赴山河屯继续打探。监视敌情变化。 汪雅臣与张忠喜等人计议。袭破山河屯以后,运输缴获物资的人力不足。目前尚未开镰秋收,决定通过地方党组织动员一批农民,随军助战搬运战利品。当即派杜连兴回大崴子与王文礼、王凤岐联系;派二牤子去向阳山找李宏达,常明赴厉母山与程殿奎联系。约定时日军民并肩出征。 第二天下午,王文礼、王凤岐带领十多位农民,随杜连兴上山来。沙河子的程殿奎亦带十余人上山来。休歇一晚,起早饱饭后,留张忠喜带几个人守山,汪雅臣带队牵上马匹一齐奔山河屯。正是草木茂盛不冷不热的金秋时节。队伍下午行至摩天岭宿营。第二天头午,会合了张德云带领的上、下金马屯的三十几个农民。为了不惊动敌人,部队改为昼伏夜行。当晚行到西南山休息一天。 傍晚,开始行军,队伍到达山河屯外的缸窑树林中休息待命。 这时候,侦察员回来报告,敌情无异常,攻城部队按原定计划派人切断鬼子的电话线,队伍向山河屯前进。曹双全、佟家贵、周大牤子三人打头阵。曹双全赶一匹马拉的花轱辘车,周大牤子身穿鬼子服装躺在车上。佟家贵农家打扮坐在车上。马车来到山河屯东门,被鬼子和自卫团岗哨拦住,曹双全上前搭话:“有一位太君喝醉酒了,我们套车把他送回来了。” 站岗的鬼子和团丁端枪上来察看,探头朝一身酒气的“太君”抽哒鼻子。佟家贵动作利亮挥刀将鬼子刺倒。曹双全匣枪逼住了自卫团丁。周大牤子从车上跃起来,掏出绳子将团丁捆绑结实堵上嘴扔到黑影里去。 汪雅臣带后续部队上来了。留杜连兴带三个战士一挺机枪把守东门。队伍奔进街内。按计划分头行动:曹双全率二大队由一名侦察员带路直扑鬼子守备队;马三强率一大队由一名侦察员带路奔伪警察署和鬼子商店、当铺。 伪警察署路近几步,马三强率康洪久小队冲进警察署内。伪警察们正在打麻将,玩小牌赌兴正浓,抗联刷拉拉机枪步枪顶上了,一个个目瞪口呆,举手投降,不曾走了一个。战士们收缴武器弹药,看押教育俘虏,抽一部分人支援常明小队。 常明小队分成几组,将鬼子的“粮食组合”、当铺、商店,前后包围起来,上前敲门:“不好了,快起来!隔壁失火了!” 掌柜的、伙计闻听失火,慌急开门。战士们抓个正着捆绑起来扔在一旁。不一会,马三强派人来增援。军民一齐下手,收缴伪币、金银首饰、衣服、皮袄、粮食等物资,乡亲们急急地向城外搬运。 鬼子守备队门口的哨兵发现了进街的抗联,鸣枪报警。周大牤子一枪将鬼子哨兵击毙,战士们呼啦啦往守备队营房里冲,鬼子拼命顽抗。二大队的两挺机枪“哒哒”齐扫,手榴弹劈头盖脑猛炸。鬼子们支持不住,没死的鬼子从后门夺路逃之夭夭。二大队占领了鬼子中队部,追杀逃敌,收缴弹药物品。汪雅臣命大牤子小队警戒,率佟家贵小队回兵增援一大队。鬼子开设的服装店里有鬼子向抗联射击。佟家贵与战士们迅速消灭了服装店里的鬼子,缴获了一批日军服装。人多手快,收缴的物资丰厚足够携带。 发出暗号,周大牤子小队断后,队伍撤出东门,与杜连兴等人会合。借青纱帐掩护,连夜急行,安全回到了摩天岭。 十军感谢众乡亲不避水火助战,将一部分伪币、银手镯、银钗环、戒指、粮食等生活用品,分发给了参战的农民。乡亲们欢欢喜喜辞别部队悄悄返家。 山河屯遭抗联攻袭,日伪头目不敢隐瞒火急上报。日伪当局大为震惊,火急调兵遣将讨伐标本兼治。伪吉林省警察厅派遣警务科长牧芳太郎带一群特工,星夜来到舒兰县城。牧芳太郎会同舒兰、五常两县的军警宪特进行秘密调查。 十军得胜回山。汪雅臣召集主要领导人会议决定立派后勤总务郭珍,带伪币一千八百元和一部分金银首饰,下山为部队购置冬装。郭珍带上钱物腰别匣枪动身下山,傍黑天回到了寒葱河的家。 媳妇桂芝一见丈夫回来满心欢悦,正是久别胜新婚。她欢眉笑颜的和丈夫说话,急忙点火刷锅做饭。郭珍把掖在腰里的匣枪拽出来放到炕上,转身在炕沿上坐下来。他脱了鞋身子往炕里偎蹭,侧歪着躺炕头上了。腰身一挨炕席,他觉得暖热酥酥浑身通泰,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在山上睡草铺卧冰雪,拿身子去热乎那铺草寒冰;家里这热炕头,真是热乎啊。唉,真是天上地下两重天啊。他叹着气闭上眼睛,满心怀涌起酸苦的滋味。 想当年鬼子来了,脑瓜筋一蹦随大流加入了抗联,哪知道这抗日越抗越难抗。火腾腾的十军哗啦一下子就剩这么几十个人了。这不成了兔子的尾巴了吗?老母牛下羔子——完犊子啦!他长吁短叹嘎巴着嘴。我郭珍论力气、论心劲都不是二百五。可叹这些年在枪林弹雨里打把势,云山雾罩地入了党。可这党当饭吃?顶衣裳穿?让日本人抓住先他妈的砍脑袋瓜子!亏了,赔他妈老本了!他的身子歪翻平躺,手摸索着碰触到了怀中的布包,像被烫了一下身子一悸凌慌忙缩手睁开了眼睛。他蓦地双手撑炕翻身坐了起来:“桂芝,拿灯来。” 第192章 郭珍叛变 桂芝乐颠颠端着灯走过来,照看丈夫的脸色问:“干啥呀?” 郭珍指了指炕。桂芝把灯放在炕上。郭珍伸手掏出怀中布包,打开来摊在炕上。哎哟!桂芝眼睛花了。她大瞪着两眼头一回看到,这么多板板整整花花绿绿成沓的钱,头一回看到这么成堆的白花花黄灿灿的金银。 “哪来的?”桂芝的声音在发颤。 郭珍不言语数点着钞票,又清点一遍金银首饰的件数,重新包好,悄声:“十军买棉衣裳的,你好好经管起来。” 桂芝答应着接过布包,仔细放到衣箱底下。郭珍眼睛盯着,喊住桂芝,让她把钱拿回来。桂芝取出钱包疑惑地看着丈夫。郭珍让桂芝端着灯,他拿起一条板凳放到炕上,踩着板凳伸手把布包塞进了黑棚上面的房笆旮旯里。他下炕站到地上抬头张看藏钱的地方,认为满意,这才坐回炕上。 孩子在炕上睡着了。桂芝放上炕桌,端上饭菜来,又安放碗筷酒盅,把汤过的一壶热酒给丈夫满满地斟上一盅。郭珍大嘴马哈吃菜仰脖喝酒。家里和部队上就是不一样啊,有香菜,有辣酒,有老婆伺候。几盅酒下肚,身上燥热起来,身热酒热炕热,顺眼温柔的媳妇看着叫人心热。 他放下筷子,伸胳膊把桂芝揽进怀里,使劲亲了一口。桂芝娇嗔:“快吃吧,我好捡桌子呀。” 吃完饭,桂芝收拾利索,两口子铺褥展被。 郭珍把匣枪掖在枕头底下,大脱大睡。 桂芝收拾了碗筷,拴上门上炕脱衣。她刚掀被,郭珍猛地把她搂进了怀里亲着抚摸着。 桂芝迎合着伸手摸挲着丈夫,喃喃幽怨:“你不在家,我多难哪,烧根柴禾都得我上山扛。什么时候把鬼子打走了哇?你好在家陪我过舒心的日子……” 鼻子哼了一声,郭珍心灰意冷:“没指望了,打不走了,谁愿意打谁打去,咱不打了。明天买个牲口,给你拉柴禾。” 桂芝停止了抚摸,问:“你不上队伍去了?啊?买牲口,钱在哪儿?” 郭珍有点烦躁:“你刚才看见的不是钱?” 桂芝翘起头来,黑暗中看着丈夫,问:“那,你不说是给十军买过冬衣裳的吗?” 郭珍斥道:“榆木脑袋,谁花就是谁的。” 桂芝着急:“那能中吗?十军的钱咱花了,那不惹乱子了吗?” 郭珍急不可耐,嘴上说:“你知道个啥?……” 第二天清早起来,郭珍就来找姐夫宋富贵。一进门,见姐姐正在忙乎着做饭。姐夫趴被窝子还没起炕。两人互相瞅了一眼。郭珍甩了鞋上了炕里。宋富贵问:“你咋回来了?” 郭珍答:“让我回来置办过冬的衣裳。” 宋富贵又问:“他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郭珍答:“有八十多人。” 宋富贵坐起来,慢慢悠悠有板有眼的穿好衣裳。说起宋富贵,这人四十开外年纪,念过几年书没下过苦大力,白净的长瓜脸上眼目灵动 ,直鼻梁子微微的两撒八字胡。他与伪军邓旅旅长邓云章过往甚密,在邓旅挂着个连副的衔,暗中为邓旅搜集情报通风报信。他和伪屯长孙永清是两姨哥们。在屯中,宋富贵脑瓜精明是说得出的爷台人物。郭珍的事,大半听他这位姐夫的。宋富贵下炕搭拉着鞋,从柜中取出一盒烟卷,回身上炕,取出一支烟扔给郭珍,自己叼上一支。郭珍从炕墙上摸起火柴给姐夫点着烟,回手自己也抽着。 宋富贵眼睛看着郭珍,问:“你打算怎么办呢?” 郭珍说:“这不找你商量来了吗?” 宋富贵道:“日本人在关里打得蝎虎啊,大半拉中国让人家占了。日本人在关里打,还要打老毛子,能容抗联在满州这心腹之地兴妖作怪吗?” 郭珍听着点点头赞同。 宋富贵:“日本人年年往满州增兵,现在满州的日本兵海了。我看哪,抗联上几年闹扯得挺邪乎,现在气数已尽啦。他们各军都蹽老毛子那边躲起来了。汪雅臣能支乎到今天,那小子算正经不赖歹了。你呀,该小孩子拉?,趁早挪挪窝吧。” 郭珍笑了:“姐夫,我跟你想一块儿去了。不回队呢,就怕汪雅臣他们不能善罢甘休。” “哼,”宋富贵说:“无毒不丈夫!调兵来把他们斩草除根,不就完事了?” 郭珍的眼珠子不转个盯着问:“姐夫,怎么调兵啊?” 宋富贵没答反问:“十军能不能远走?” 郭珍很肯定:“估摸不能,他们等着换棉衣裳呢。” 宋富贵点头:“嗯。这么办吧,吃完饭,咱俩找老孙大哥商量商量,给邓旅长写封信,就说最近九十五顶子山上,出了一伙打家劫舍祸害地方百姓的胡子,请邓旅来剿匪安民。把山一围,一顿家伙把他们平了,不就永无后患了吗?完事以后,地方上筹集钱物慰劳军队,皆大欢喜。凭我和邓旅长的交情,他见信一定能来。” 郭珍眉飞色舞:“这样最好,就这么办,还是姐夫想的周全啊。” 宋富贵一笑,看着郭珍,说:“这样最好?你是掏上肥的了,十军没少给你拿钱吧?” 郭珍说:“嗨,肉肥汤也肥呀,有兄弟花的,还没姐夫花的?要紧的,咱得把事办明白喽。” 宋富贵点头:“兄弟,你在这吃吧。” 姐姐放炕桌端上来饭菜。 宋富贵催郭珍:“快吃,吃完咱就张罗写信,写完就赶紧打发人送走。” 却说上金马屯村民李明山,闻听大街上传来了吆喝声伴随着“当当”敲击小铜锣的声音。他慢步走出院来,观看街上情景。 原来是几个孩子在嬉闹,跟随着一个走乡串街的银匠。这银匠身背包裹手持小铜锣,款款而行敲几下喊几声招揽生意。 声声入耳,李明山听得清楚,银匠喊的是:“制做金银首饰,祖传手艺,价钱公道;收买金银首饰、玉器、古董……” 李明山心里一动,上前打问:“师傅,买不买成件的首饰?” 银匠上下打量李明山,道:“买。” 李明山问:“怎么个价钱呐?” 银匠道:“一分钱一分货嘛,看物论价。” 第193章 明山屈服 “嗯,那好,你到屋来看看吧。”李明山领着银匠往屋里走。 银匠跟随进屋来,放下身上包裹和手上铜锣,在炕沿上坐了。 李明山去那衣柜中掏摸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取出一副银手镯,递一只给银匠。银匠接过手镯反复细看,看了这只又看那只,看完递给李明山,点点头:“嗯,镯子是不错。” 李明山说:“真说的,这是祖上留下来的,不紧等用钱说什么也不能卖呀,你掂量掂量,看看这做工。” 银匠问:“你要是诚心卖,要多少钱?” 李明山巴掌一伸:“怎么也得这个数。” 银匠问:“五元?” 李明山嘴一撇:“五十!” 银匠摇头:“太贵了,我走南闯北的,哪有这么高的价钱?” “不买就拉倒。”李明山收拾包裹银手镯。 银匠眼盯李明山:“好,我是诚心买,你也不能一口价呀,对不对?我不少给,给你四十,怎么样?价钱不低了。” 李明山略一犹豫:“中,卖给你吧。” 这时候,邻居宋维廉,王占武闻讯先后走进屋来看情况。 银匠收起了银镯,怀中掏钱数钞票,嘴上念念叨叨:“你算是卖上好价钱了,捡了个大便宜……” 宋维廉、王占武也将银匠领回家中,将银钗、戒指讨价还价卖给了银匠。银匠出院上街,仍旧敲着小铜锣吆喝着慢慢地走去。 第二天夜里,李明山睡梦中醒来,有人打门呼叫:“起来起来!查户口!” 李明山披衣起炕来开门,门一开,呼啦涌进人来,不由分说,将李明山五花大绑勒捆起来。屋里屋外,灯笼火把“劈哩叭啦”翻箱倒柜砸缸摔坛子,日伪军警特工恨不得把耗子洞也翻转过来。 街面上,人影憧憧。宋维廉、王占武也落同样遭遇。 金马屯鬼子守备队的审讯室里明灯亮烛,牧芳太郎正襟危坐,爪牙环伺。两个持枪挺刀的鬼子把李明山推搡进来。一个伪警官笑嘻嘻地走上来:“李明山,你小子挺难请啊。” 李明山定晴一看,吃了一惊。啊呀,这不是那个“银匠”吗?只不过换了穿戴,一副伪警官打扮。“银匠”态度温和,拍拍李明山的肩膀:“说吧,啊,都谁去抢山河屯了?说出来太君大大的有赏。” “我…不知道。”李明山摇头双眉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银匠”嘿嘿发笑:“还装呢?我给你提个醒吧。那银镯子是你家的吗?” 李明山:“是呀…是我祖上留下来的。” “银匠”变了嘴脸,挥臂“嘎叭”抽了李明山一个大耳光:“你家的?!放狗屁!我问你,那副手镯多重有几两几钱?刻着什么花纹?你有什么记号?” 李明山吱吾不出。 “银匠”冷笑:“看来你这个小子是死顽固啊,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人!” 两个凶悍的打手应声扑上,抡起钢丝缠就的鞭子不管头脸“啪啪”狠抽,鞭鞭咬肉,声声见血。 李明山吃痛不过,倒在地上龇牙裂嘴翻滚叫唤。 “银匠”一歪头,两个打手住手。 银匠走过来,一双大皮鞋踏在了李明山的胸脯上。大皮鞋拧动踢了踢李明山的下巴:“喂,怎么样?啊?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可都给你预备下了。你是不是想一样一样的都尝尝鲜啊?” 李明山痛苦地扭歪着脸呻吟着。他看到了那叉腰鼓肚龇牙瞪眼的虎狼打手,那黑漆油光吊人悠大挂的绳索,那血迹斑斑的板凳、夹棍、竹签、那烧红了的烙铁……他无力地呻唤:“…我…说……” 牧芳太郎命令军警宪特立即出动,连夜将上、下金马屯张德云、刘万成等三十余名助战群众按名抓捕;又电话通知五常县警察局。五常警务科副返本带队前往,悄悄知会冲河鬼子守备队,夜间突然包围了大崴子屯,按名将王凤岐、王文礼等十余名参战村民抓捕。牧芳太郎又派了一支特工,由银匠带队,奔沙河子将程殿奎等人抓住。参战百姓猝不及防。全部落入魔掌。金马屯及沙河子的四十余人被先后押解到舒兰县城囚禁刑讯;大崴子屯十余人被押解至山河屯酷刑拷问。(书中代言:至一九四一年农历二月,共产党员王文礼、王凤岐受刑不屈,被鬼子杀害于山河屯北门外;共产党员程殿魁、张德云、刘万成亦于舒兰县城西棒槌沟英勇就义。) 彭二丫急奔上山来送信,向汪雅臣等十军领导人报告,金马屯赴山河屯参战乡亲被抓。因牛新春、罗光复两个孩子闹起了痄腮,红肿痛疼食难下咽。周百顺夫妇与彭二丫请大夫,找偏方日夜守候,不得安宁。因此,在组织助战人员时,李宏达没有同意彭二丫和周百顺参加——故此幸免于难。 事发突然救护不及,汪雅臣、张忠喜等人扼腕痛惜。地方党组织遭此严重破坏,今后的斗争将更加艰难。汪雅臣吩咐彭二丫转告李宏达,注意隐蔽。严防敌特破坏。饭后,打发周大牤子送彭二丫下山。 汪雅臣急派杜连兴、常明等人下山,去大崴子屯和黎母山救助转移安置王婶等家属, 今年霜来的早,刚过秋分就下了一场酷霜。松树越发浓翠得发黑。柠劲子红堂堂一树火似的。满山满沟墨绿,火红、粉白、茄紫、杏黄,五彩斑斓。 十军久等,郭珍却迟迟不归,连信息也没有。汪雅臣派杜连兴和二牤子到郭珍家去一趟探查原因。两人早起,化好了装带上匣枪下山赶奔寒葱河子屯。 乡亲们正在忙着秋收,城墙口只有一个自卫团丁在持枪站岗。二牤子与这团丁认识,没费劲就进了屯。两人来到郭珍家一看,桂芝正在卸车上的木头。一台新花轮车上套着一头壮健的黑皮毛白嘴巴的骡子。桂芝一见他俩,笑容满面,礼让进屋。 杜连兴问起郭珍。 桂芝说:“他出门好几趟了,碰上了伪国兵和小鬼子盘问拦挡事没办妥。这回又走了好几天了,说不定哪天回来……” 两下里说了一会儿话,两人打算回山。临走,杜连兴说:“老郭回来你告诉他,不管买妥买不妥,都叫他赶快回山一趟,就是买不妥,好再想别的办法。” 第194章 追杀叛徒 桂芝答应着,要张罗做饭。 两人见天色尚早,就告辞出门。来到村外,看见前头有一辆老牛车。两人紧走撵上车,杜连兴与赶车的老头说话:“大叔,拉啥去?” 赶车的老头拿开嘴上叼的烟袋,说:“拉苞米。” “今年庄稼收成怎么样?” 老头说:“不抵去年哪,霜来的早,没成好。” 杜连兴说:“大叔,你们屯有没有卖牲口的?我想买牲口。” “你想买啥样的?” “我想买骡子,马也行。” 老头摇晃脑袋:“那没有,现在牲口行挺高的,一般的人家买不起。我们屯郭珍他们买了头骡子,我看着过。那头骡子,五岁口,白眼圈白嘴巴,前裆宽,四蹄正,说是花了多少钱来的,你看看我这记性,听完了记不住。” 杜连兴说:“你说的这个郭珍,他能不能在家啊?” 赶车老头说:“他能在家,吃完早晨饭的时候,我还看着他两口子,赶着车上山拉柴火去了。” 杜连兴问:“他那骡子能不能卖?” 老头说:“八成不能卖,他刚买回来不多日子。” 两人边走边和老头唠嗑,打听村里的情况。老头赶车拐弯进地了。 杜连兴和二牤子站住了回山的脚步。两人悄声合计,这里头大有玄虚。决定悄悄返回屯里再细细访察。 打发去邓旅送信的人早就回来了,说邓旅长答应了马上发兵。 郭珍和宋富贵喜滋滋,盼望着邓云章早日发来兵马,干等也不见邓旅兵来。郭珍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生怕十军来追究他。晚间枕着匣枪睡,后来干脆睡在宋富贵家。他编了一套瞎话教给桂芝,万一部队来人找他时,好好答对拖延时间。白天他在家里的时候,也像只狐狸似的,瞪着眼睛支楞着耳朵时刻防备着。 今天杜连兴和二牤子进屯来的时候,郭珍正在院里卸木头,发现来人了,急忙奔房后躲出去了。远远地吊着杜连兴和二牤子奔村外走了,他才悄悄地来找宋富贵。 两人一商议,事已至此,夜长梦多不能再拖了,下午赶紧走,上敦化找邓云章搬兵去。 宋富贵在家等着。郭珍急急回家,打拴起一个小包袱背在身上,腰间别了匣枪,嘱托了桂芝几句,拔步出屋。他抬头一看,惊飞了三魂。万没想到杜连兴和二牤子会杀他的回马枪,从房东“嗖嗖”绕上来了。他窜出屋撒丫子就跑。 杜连兴和二牤子在后边喊:“老郭,别跑哇,有话说呢!” 这儿越喊,郭珍跑得越快。他拽出匣枪朝后“砰”“砰”射击。 杜连兴、二牤子闪避。 郭珍地形极熟,穿房过院狂逃而去。 杜连兴与二牤子追不见了郭珍的身影。想这小子断恩绝义叫人可恼可恨,一定藏躲未远。两人撒眸,往前仔细搜索,忽见村中两个人影慌慌张张扑奔屯子南门而去,其中一个走路的身形步态不是郭珍是谁? 叛徒!看你往哪儿跑?!两人愤怒手提匣枪,飞跃虎步,猛扑而上。 宋富贵和郭珍偷偷溜出了南门,猫头鼠尾不时地回头。哎呀,猛然发现追上来了!两人慌张下道往苞米地里钻。 “站住!”杜连兴和二牤子紧追不舍。 宋富贵跑在头前,郭珍朝后开枪。 杜连兴和周二牤子开始还击。 宋富贵和郭珍两人,逃出苞米地朝树林里跑。 二牤子追赶中甩枪射击。 郭珍脚下跘上了树条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砰!”身后枪响。 郭珍捂着脑袋钻进了树林子。 杜连兴和二牤子分从左右追入林中仔细搜索,不见了郭珍和宋富贵的身影。两人怏怏不乐回山报告。 二牤子那一枪把郭珍的脑瓜顶出溜了一道沟。他痛疼难忍摸了一手血,不敢出声和宋富贵惶惶如丧家之犬拱钻逃窜。跑了一阵回头不见杜连兴和周二牤子追来,两人瘫倒山坡上张着大口喘气。 郭珍呼哧着说:“姐夫…快…看看…我脑袋…啥样……” 宋富贵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挣扎起来,把郭珍凑过来的脑袋扒拉头皮一看:“哎呀,算你小子…命大…再稍微往下一点…那就喂狗啦。” 他说着朝四外撒眸,生怕杜连兴和二牤子冷不丁地从树林中冲出来,说:“你脱下布衫来蒙着…快走…找屯子弄点刀伤药……” 郭珍脱下布衫包着脑袋,痛得他嘴吸凉气。 宋富贵走在头前,两人出树林子拦上了山道,两人急急奔到哈喇河子屯,找人家弄来刀口药。宋富贵给郭珍上药用布包好。两人不敢迟慢,惶急出屯往东南夜住晓行赶奔敦化。 非止一日,两人来到敦化地界,边走边打听找到了邓旅驻地见到了邓云章。邓旅长晃着大光头咧嘴哈哈:“你那信,我看着啦。官身不由自己呀,这些日子有差使,上边不点头哇。” 宋富贵让郭珍打开包裹,取出一包大烟土敬上,说:“旅座,这是二十两,是我们哥俩和乡亲的一点小孝敬。” “哈哈……”邓云章笑说:“你我弟兄还用的着这个?忒外道了。为民剿匪除害,我邓某人责无旁贷。你俩先在这好好歇歇,等上边发话了,咱们就立马去剿匪。” 宋富贵说:“旅座爱民如子,家乡百姓感恩戴德。” 邓云章摸着下巴颏问:“宝贵呵,那边有没有抗联十军的消息啊?” 宋富贵答:“报告旅座,我听郭珍说的,汪雅臣他们在珠河、方正一带活动。” 邓云章点点头。郭珍随声附和,暗自称赞姐夫心眼来得快。 郭珍的叛变使汪雅臣等人深感意外。郭珍抛家参军抗日一直表现很好,先后担任班长、排长,又入了党提升为全军的后勤总务,不料如今形势险恶竟变节贪金钱。此人熟悉十军活动规律对十军极为不利,应尽快除掉这个叛徒。 派人两次前去,都没有找到郭珍人影。 朔风送寒天气渐冷。袭山河屯时缴获的二十几件皮袄大部分发给了年龄偏大身体较差的战士,留了几件给站岗值勤的同志轮流穿。缴获鬼子的单军装也发下去给战士们御寒。汪雅臣召集会议研究,决定袭击沙河子鬼子森林采伐事务所解决冬装。派侦查员前往侦察,探明沙河子采伐事务所 去年遭十军打击后,如今又恢复起来了。 第195章 彩霞牺牲 事务所内驻有鬼子一个不满编的小队三十多人,山狗子四五十人,院内养了几条大狗加强了戒备。 张忠喜负伤未愈,带几个战士留下守山。 部队下山来到采伐事务所附近山林中隐蔽休息。再派侦查员打探敌情。是夜寒风嗖嗖星光惨淡。夜半时分部队分作三路逼近事务所,由东路主攻,南北两路助攻。东路马三强一大队过铁丝网时,引动数狗狂吠。敌哨开枪,满所日伪军惊乱起来。一大队消灭了敌哨兵向院内冲击。 日伪军负隅顽抗。 南北两路同时发起攻击,双方激战。十军猛扑攻打,巴特尔当先冲锋中弹牺牲。敌人首尾难顾支持不住。鬼子命令伪山林警察当先开路向西突围,遭抗联火力打击仓皇逃去。十军打扫战场,击毙九个鬼子、十多个山狗子,缴获一批弹药、粮食,缴获冬装近三十套,另有二十几件日伪兵逃跑时没来得及穿走的大衣。 史小媛进言:“军长,这被褥、毯子也能改做棉衣裳。” 一语提醒,汪雅臣命令战士们将被褥、毯子尽数收缴。这一仗,十军牺牲了四名战友。部队掩埋了巴特尔等烈士,解救了劳工、教育释放了俘虏,携带战利品回山。 史小媛不顾疲劳,日夜加工将缴获的被褥裁剪缝纫制作棉袄棉裤。 汪雅臣见史小媛面容憔悴眼睛布满血丝,说:“小媛,歇一会儿吧。” 史小媛说:“我没事;线不多了。” 张忠喜道:“这个办法好是好,可缺这么多,小媛一个人啥时候能做完呢?” 马三强接上说:“那好办,上屯子里找几个利手利脚的妇女,上山来帮着做几天,不就妥了?” 曹双全说:“对,找老乡帮忙吧。” 汪雅臣点头,说:“郭珍叛变了。咱们要是在靠山近的寒葱河子一带找老乡,万一让郭珍知道了风声又要连累乡亲们。咱们不如找老李联系一下,请他在向阳山请几个可靠的老乡,悄悄地上山帮咱们做几天,另外还得买几十双靰鞡。” 张忠喜、曹双全等人认为这样比较稳妥。不料夜里下起了大雪,第二天一早风雪仍然不停。事不宜迟,当下派二牤子带上钱冒雪下山联系李宏达支援,另外购买针线、靰鞡。 李宏达接到信儿,立即和高彩霞与高彩霞的父母暗暗地串联起七个青壮妇女,买了针线,靰鞡只买了十几双。他通知周百顺设法远近购买,日后再往山上送。这天早晨,李宏达、高彩霞藏了短枪,与二牤子、彭二丫和村中妇女先后出村来,在村东山林里会合奔东山里。行至半路迎面碰上了一股子日伪军,打头的二牤子急忙朝后摆手,一帮人疾速离开道路上了山坡。 日伪军发现了,喝问:“干什么的?” 二牤子答:“捡柴火的!” 伪警察招手:“过来,快过来!” 众人疾走,二牤子说:“我们没工夫啊!” “不过来,开枪啦!”随着话音“砰”的枪响。 李宏达背着靰鞡在头前领路,彭二丫前后照顾着上山的妇女,二牤子和高彩霞持枪在后头掩护。鬼子和警察开枪射击着吆喝追赶上来。二牤子和高彩霞隐身树后,朝追上来的敌人开火。头前的鬼子被打倒了,后边的日伪兵散开队形,机枪、步枪疯狂射击着向山上冲来。二牤子让高彩霞先撤,自己边打边向后退。鬼子随后顺脚溜子紧追。二牤子、高彩霞顺着山脊交替掩护,将鬼子连连打倒。 突然,高彩霞中弹倒在树旁。二牤子扑过来背起高彩霞就跑。身后鬼子、警察大发喊追赶。 正危急间,李宏达持枪回来支援,接过高彩霞背起来向后撤退。二牤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兔崽子,让你撵!”他拽出腰间双枪,卧在山脊大石头后面,向扑上来的敌人双枪齐响,二龙吐火接连打倒了四、五个。 敌人惊惧,不敢再冲,依树的、卧倒的,向二牤子射击。 二牤子用一支匣枪盯着鬼子一露头“叭”地一枪掫翻个。腿弯夹着一支匣枪,另一只手压子弹。这支枪打空,换一支接上不断火。鬼子的机枪从树后探出枪身,“哒哒哒……”一阵猛打,打得树皮乱飞大石火星乱迸溅。二牤子缩身石后,右手拿一根树枝挑着狗皮帽子,从大石右边慢慢举起。鬼子的机枪、步枪。一齐朝帽子猛射。二牤子脑袋从左边石后探看,左手一枪将鬼子机枪手打趴下了,又一枪打倒了一个拉栓顶子的鬼子。一个鬼子去抓机枪,二牤子眼快,“叭”地一枪,鬼子的手刚摸上机枪就被撂倒了。 伪警察们知道今天碰上狠茬子了,一个个往树后贴,胡乱放枪。督阵指挥的鬼子军官偏让警察冲头阵,分南北两路警察在前鬼子在后迂回包抄;山脊上留几个鬼子牵掣射击。两边的山坡挺陡,伪警察和鬼子们一跐一滑跟头把势地过山坡。 二牤子发现了敌人的企图,朝山脊上的鬼子打了两枪,用树枝把狗皮帽子顶着靠在石头上,回身弓腰向东下了山坡追赶队伍去了。鬼子见对面不响枪了,仔细一看帽子又从石后冒了出来,朝着帽子“叮当”开枪。任你怎么打,石头后不还枪了,脑袋还在那顶着帽子。打死了?悄悄地端着枪瞪着眼摸上来一看,“八嘎!”鬼子朝那个打出不少眼子的帽子踢了一脚,然后呼喊起来。 两路包抄的鬼子和伪警察呼哧带喘地爬上山脊。料想抗联已是去远了追赶不上了,只得狼狈退去。 二牤子急急地追赶队伍,奔跑间迎面碰上了周大牤子领一队战士来接应,哥俩和战士们一起回返。行进中见一群人围在那里,快步上来一看,见高彩霞已牺牲,顿觉心胸酸楚眼窝潮润。 李宏达生死相依的爱妻牺牲,肝肠寸断热泪汩汩。 战士们把向阳坡的雪和树叶划拉开,下面土质冻层甚薄,用刺刀砍断树木根须,用刺刀和手扒土挖好墓穴。 周大牤子脱下身上大衣,和李宏达将高彩霞包裹起来,小心翼翼抬放进墓穴。众人向高彩霞遗体致敬默哀,然后挥泪掩埋。英雄英灵不灭,鼓舞着战友们继续战斗! 第196章 鱼水相依 李宏达遭遇爱妻牺牲,深知自身责任重大强忍悲痛坚持工作。他和彭二丫和上山来的妇女见部队冬装不整,许多战士披着棉被、毯子取暖,非常着急立即着手制作冬装。 汪雅臣等闻知高彩霞牺牲,心情哀伤痛失战友。 李宏达和汪雅臣、张忠喜谈了金马屯已发动群众救助遭难的人家。 饭后,由史小媛、彭二丫具体负责,上山来的妇女们一起动手,裁剪缝纫,日夜赶做。过了几天,周百顺背着二十多双靰鞡星夜送上山来。棉衣制作完毕,每个战士都穿上了棉袄棉裤。靰鞡发下去了,缺汪雅臣和张忠喜的,李宏达和周百顺也不言语,坐下来就脱脚上靰鞡让汪、张两人穿。汪雅臣和张忠喜推让。李宏达和周百顺急了:“我俩回屯再想办法。你俩行军打仗白天黑夜在雪窝里打滚,穿单鞋能行?” 推让不过,汪雅臣和张忠喜只得把单鞋给了李宏达和周百顺,穿起了靰鞡。 十军感谢七位妇女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来支援,每人发给一笔报酬。七位妇女拒而不受:“抗联打鬼子把命都豁出去了,我们出点力不应该?” 汪雅臣坚持要姐妹们收下,李宏达也帮着劝说。众姐妹才接了钱。 汪雅臣派大牤子带一个小队护送众人回家。 李宏达临走使围巾包了头,把自己的狗皮帽子给二牤子戴在了脑袋上。送李宏达等人下山以后,十军召开了反“讨伐”军事会议,决定撤离九十五顶子山,运用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打击敌人。 部队向东进发,爬山越岭进入苇河地界。经侦察,决定袭击苇河西南鬼子的森林采伐事务所。夜里风寒,部队半夜突然发起攻击突入事务所院内,打死鬼子二十多人,有部分敌人逃脱。缴获粮弹大衣、还有一部分骡马等物资。解救的伐木工人中,有袁洪运等十多人态度坚决要求参军。 袁洪运拉着汪雅臣的手,说:“汪军长,我们这十几个兄弟都是一面坡人。当年,赵司令领着老百姓红红火火地抗日。鬼子把珠河根据地给毁了,老百姓掉火坑里了,我们盼啊盼啊,赵司令的队伍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们知道,十军和赵司令的队伍,都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汪军长,我们不愿当亡国奴,我们要参加抗日!” 汪雅臣激动地紧紧握着袁洪运的手,说:“老袁,现在天气冷,很艰苦。这样吧,你们先回家准备着,等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俺们来接你们,咱们一起打鬼子!你们看好不好?” 袁洪运态度坚决:“那好吧,咱们一言为定!” 十军将俘虏教育释放。在袁洪运等工人的帮助下,掩埋了战斗牺牲的两名战友。大批工人走后,袁洪运等十余人才恋恋不舍地和十军告别返回家乡。 十军的队伍跨过中东铁路向北进军。当晚在亮河东北山密林中宿营。拂晓时分,哨位枪声划破黎明前的沉寂,大批日伪军包围上来。 十军临危不乱,迅速占据山头阻击敌人,机步枪猛射,手榴弹投进了敌群。鬼子前冲后涌凶猛攻击,敌炮开始向山头轰击。炮弹在连续爆炸。 天色渐亮,汪雅臣发现西山坡是伪军,命二牤子暗暗传令,部队向西突围。战士们在鬼子轰击的炮火中朝西坡猛冲。马三强、周大牤子、常明各抱一挺机枪在前猛扫杀开血路。 汪雅臣、张忠喜、二牤子、史小媛、曹双全和战士们猛冲急射。炮弹怪啸刺耳,史小媛窜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汪雅臣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轰!”一发炮弹在身旁爆炸,碎枝树叶雪土飞崩。汪雅臣挺起身来,抱起用身体为他挡炮弹的史小媛,见她肩臂后背棉袄开花,血肉模糊。 史小媛眼神焦急看着汪雅臣:“快…冲……”来不及包扎,二牤子帮助汪雅臣背上史小媛和众战友向前拼杀。 佟家贵率第三小队在东山坡阻击敌人。接到突围命令后,佟家贵命战士们迅速向西随主力突围,他和几个战士断后掩护。南北两面的鬼子冲上了山头。三小队的战士与扑上来的鬼子短兵相接拼杀在一起。 佟家贵机枪子弹打光,拽出匣枪接连将鬼子打倒。弹尽,他抄起一支步枪,挺刺刀杀入敌群。他挥枪一拨,寒光一闪飞步将一个鬼子刺倒,身子一闪猛地挺枪将右边的鬼子刺倒。狡猾的鬼子将三小队的战士们截隔包围,一群围住一个拼刺。一个战士势危,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佟家贵怒目圆睁,飞步挺枪来援助战友,大吼一声,将一个拦路的鬼子刺倒。鬼子们见佟家贵凶猛,一群鬼子拼命阻挡,把佟家贵围在当中,一圈刺刀前伸后缩。 佟家贵忽东忽西,指南刺北暴吼一声,一眨眼又将一个鬼子刺倒。 撞破重围的战士们冲上了迎面的山冈,展开火力打击尾追上来的日伪军。汪雅臣放下牺牲在他背上的史小媛。 曹双全火急来报:“军长,佟家贵的第三小队没突出来。” 史小媛牺牲,佟家贵他们生死未卜,汪雅臣心痛得发慌。 他拽出匣枪挥臂高呼:“同志们冲啊!”他第一个向迎面扑上来的日伪军冲去。战士们呼啦啦紧随顺坡猛虎下山,枪射刀劈弹炸一个反冲锋将敌击溃。 张忠喜、曹双全飞步来到汪雅臣身旁,说:“军长,鬼子开始向咱们两侧运动……” 汪雅臣猛地刹住了脚步醒转过来,痛昏头啦!他从牙缝里吃力地蹦出一个“撤”字,拳头猛击在脑袋上凄厉地呼喊:“佟家贵——!” 佟家贵正奋扬神威杀敌。 一个鬼子军官大怒,甩了大衣带一副白手套手持指挥刀怪嚎着来斗佟家贵。 周围的鬼子一见武野胜夫少佐疯扑上来,让出地方喊叫助威。 武野胜夫狠辣凌厉又是生力,“唰唰唰”一片白亮亮刀光缠绕佟家贵。 佟家贵苦斗半日自是体力耗损。他退避几步抖擞起精神接斗,使出跟师傅牛满山习学的拼刺枪法。一杆枪恰似怪蟒窜涧,“嗖嗖嗖”指下刺上虚左实右刀尖刺出缤纷寒芒。 第197章 碧血丹心 武野胜夫强劲猛攻狂劈,刀光挟着呜呜风声不离佟家贵上下左右。 佟家贵沉心凝神以攻对攻以死相拚,你把我刀剁喽我也要把你小鬼子枪挑喽!几次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武野胜夫已是心生畏怯招式半路改攻为守。他见一阵疾风暴雨的急攻未能奏效,使出缠斗之法闪转腾挪劈刺斩削,企图磨耗佟家贵,使其疲乏难支再乘隙一击成功。 旁边的鬼子狼嚎鬼叫,为武野胜夫张扬声势。 不料佟家贵抖擞神威运枪驰步,毫无迟滞越斗越勇。 山坡上各个战团中,三小队的战友们正和鬼子在殊死拼杀。 佟家贵急于速决,好去支援战友。他运枪不放武野胜夫半点松宽,杀得鬼子少佐连连退避。正斗之间,佟家贵挺刀直戳武野胜夫胸膛。武野胜夫慌急抡刀招架。佟家贵右脚早起,踢中武野胜夫手腕,指挥刀“悠”地脱手飞出。 佟家贵“唰”地挺枪直刺上来。 武野胜夫两眼惊瞪佟家贵的刺刀惶惧急退躲闪,不料脚下卡绊上了雪坡上的树枝。佟家贵挺枪刺到。武野胜夫来不及拔步仰面跌倒。 佟家贵虎目圆睁挺枪跃步怒吼一声,刺刀“扑”地捅进了鬼子的胸膛。 武野胜夫两眼溜圆,双手紧紧抓着枪管死不撒手了。 身后风响,佟家贵甩开枪杆急闪。 一个胖大高壮的鬼子端着刺刀窜扑上来,倾力猛刺刺空。 佟家贵伸臂抓住鬼子的枪杆,一脚飞起窝心脚将鬼子踢倒。 这时候,汪雅臣持枪率众飞身来援战友。 鬼子们慌忙射击,分兵拦截汪雅臣等人。 鬼子的刺刀竖叉叉地对着佟家贵,却人人怵惧不敢贸然突刺。 佟家贵的刺刀指向那里,那里的就后缩,身后的鬼子刺刀前挺。 佟家贵打破僵持抠动了扳机,打倒了一个鬼子,一转身“哗啦”子弹上膛,“砰”地一枪又打倒了一个。 一个鬼子军官“哇呀呀”怪嚎,鬼子们慌急躲闪。 就在佟家贵又打倒一个鬼子,正准备趁机去救援战友时,他的脚步刚刚迈开;鬼子军官手中的机枪向佟家贵疯狂射击。 佟家贵连续中弹,身躯摇晃扑倒,手臂持枪伸展拥抱着山冈,歪着脑袋二目怒瞪欲裂,鲜血沃红了白雪。 众鬼子胆战心惊,只远远地呆呆地盯着,无人敢近前。 山坡上的抗联战士拼杀多时,终因寡不敌众先后壮烈殉国。 史小媛和佟家贵等人的牺牲,汪雅臣心痛欲碎,二牤子搀架着他,和战士们撤出了战斗。 众战友手捧白雪为史小媛,堆砌起了一个洁白晶莹的玉坟。 汪雅臣搂抱坟头撕心裂肺,大哭不止。 战友们悲痛失声。 老天悲戚,漫天飞雪,天地皆白。 紧急突围中,只有杜连兴牵的一匹马驮出半口袋粮食,其余骡马丢了物资只牵出了空身。粮食、帐篷丢失,危险正一步步逼近,部队火速转移。甩脱敌人后,队伍回返九十五顶子山根据地。途中,几名重伤员先后牺牲。 部队行到尖山子粮食短缺,决定将一部分骡马宰杀,除了食用外,将一些冻肉掩藏在隐蔽地点,以备不时之需。 当部队于腊月初头回到九十五顶子山时,共有四十七人,仍编为两个大队四个小队,马三强、曹双全分别担任大队长,常明、康洪久、周大牤子、杜连兴任两个大队的副大队长,并分别兼任四个小队的小队长。 邓旅向九十五顶子山开拔,于腊月中旬抵达蛤蜊河子和寒葱河子屯。伪屯长孙永清等殷勤慰劳。 郭珍悄悄来到九十五顶子山偷窥,回来向邓云章报告:“胡子在山上,有几十人。”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由郭珍、宋富贵领道,邓旅出兵包围了九十五顶子山。十军山前岗哨发现情况,喝问:“口令?!” 邓旅前锋答对不上。 十军岗哨开枪,双方对射起来。 前锋连长跑回来报告:“报告旅座,发现胡子岗哨喝问口令,接火了!” “问口令?”邓云章把貂壳帽子往后推了推,瞪起鸡蛋眼厉声质问宋富贵和郭珍:“你俩不说是胡子吗?!这那是他妈的胡子?!这是抗联十军!我正找这个汪雅臣呢!宋富贵、郭珍你俩地形熟,马溜地头前拉道!”又转脸朝前锋连长下命令:“他妈拉巴子的,不管是胡子还是抗联,一个不留!” 前锋连长带上宋富贵和郭珍急急地返回去了。邓云章随即逛荡着眼珠子朝贴身苑副官附耳低语。苑副官点头掏出手枪急步朝前追了上去。 邓旅包围九十五顶子山的南北两路人马,北路行动迟缓;南路由郭珍、宋富贵在前拉道,苑副官和前锋连长拤着枪在后催督。 忽然,走在头前的郭珍看见前面树林中,十军正在邓旅露出的空档中急速向东运动。他心里七拧八岔矛盾极了,又急又怕又没有办法,想喊叫又不敢喊叫,想开枪又不敢开枪。他急的是十军就在面前,垂手即可打击;怕的是我一出动静,汪雅臣、张忠喜、马三强、二牤子……他们一个个那都是枪管子贼直,十军恨我入骨髓,一打照面必先冲我下手,一枪就要了我的命。他心里扑腾打鼓乱糟糟不敢迈步踌躇不前,身后苑副官、前锋连长持枪乱射,猛推搡他马溜儿朝前冲。 郭珍六神无主,瞪着眼睛迈不动步,脚下跐滑,“叭嚓”摔了个狗吃屎。 苑副官大怒,照郭珍屁股狠踢了一脚:“你个死熊!急关紧要你躺地上了!” 郭珍急头败脸往起爬,嘴上喊:“弟兄们冲啊打啊!” 前卫连长“梆”地一脚又将郭珍踹倒,嘴上叱骂:“你妈个蛋的!我们这一带地形不熟,你不马溜地头前拉道,弟兄们往你妈的蛋上冲?!” 郭珍挣扎起来,嘴脸脖领子里都是雪,捡起枪、抓起帽子捂上脑袋展眼急看时,哪儿还有十军的踪影? 邓旅士兵真邪乎,机枪“哒哒”,步枪“砰叭”吼叫着呜呜冲上山一片纷乱。苑副官督众搜索,窝棚里有几支破枪,树林里有几匹瘦马。 苑副官呼喊:“弟兄们!” “有!”众士兵一哄声应答。 苑副官:“郭珍这小子竟扯鬼化狐,临敌瑟缩不前,贪生怕死贻误军机,把他给我捆起来,听候旅座发落!” “是!”众士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捆绑郭珍。 第198章 叛徒作妖 一旁的宋富贵浑身筛糠哆哆嗦嗦,缩着脖子眼珠子溜溜乱转,生怕连他也上绳捆绑起来。 士兵们推搡着郭珍,宋富贵随同下山。 苑副官朝前锋连长招招手。 连长急步凑过来。 苑副官附耳低言数语,然后移步下山。前锋连长急急依令执行去了。 苑副官监押郭珍、宋富贵下到山脚,见卫队警戒,邓云章等人正围坐在火堆旁烤火。苑副官上前“啪”地一个立正,举手敬礼:“报告旅座,弟兄们攻山缴枪四支,战马三匹。郭珍拉道临阵退缩。我部地形不熟,被抗联钻空子逃走了……” 邓云章怒极,“呼”地从火堆旁站起来拔出腰间手枪,吼:“他妈拉巴子的,毙了这个孬种!” 郭珍吓得“扑通”一下子跪地上了。宋富贵也跪倒磕头求情:“旅座,高抬贵手,留他一条狗命吧。” “旅座,饶命啊……”郭珍磕头如鸡啄米一般。 邓云章风火雷霆大骂:“他妈拉巴子的!拿我当猴耍啊!弟兄们死冷寒天大老远的遭大罪来了,你俩倒好,狼心兔子胆叫我们白挠毛,该正军法!” 宋富贵苦苦央求:“旅座,开恩呵……” 邓云章瞪着大眼珠子,手指指点着宋富贵怒吼:“连你一块儿枪毙!”他说着手中枪“叭”地响了。 郭珍和宋富贵瘫软在地上,郭珍吓得一泡尿全流裤裆里了。 宋富贵没感觉身上痛楚是没中枪,生怕邓云章脖颈子一挺二拇指头冲他一勾,自己到阎王爷那儿也分说不明白呀,哆哆嗦嗦地挣扎起来连连磕头分说:“啊…都是郭珍这个混帐东西,满嘴放屁胡弄人……” 苑副官满脸冷肃上前求情:“旅座,看在宋连副跟随你多年的份上,您就饶这俩小子一死吧。” 邓云章哼了一声,横道:“宋富贵,看苑副官的面上,念你平时还算忠顺,今个饶你俩。往后再犯,他妈拉巴子的,一块儿算总账!” 宋富贵、郭珍紧急磕头谢恩;又给苑副官磕头。 邓云章发令:“弟兄们,姓郭的小子死罪免去,活罪难逃,教训教训他!” “是!”众卫士涌上来捉胳膊扯身子把郭珍绑在一棵大桦树上,树棍子枪把子齐上,劈哩叭啦暴揍起来。 勤务兵拉过坐骑,邓云章、苑副官等人翻身上马,士兵们收兵回队。 苑副官和邓旅长在马上相视会心一笑。 邓云章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挨揍的郭珍,和一旁灰头土脸的宋富贵,心中暗骂:他妈拉巴子的!活该!想借我的刀杀汪雅臣他们这样有血性的中国人?我他妈的邓云章再糊涂蛋,也不背那千古的骂名! 众士兵打得够了,扔了手中树棍子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宋富贵急忙靠前看时,郭珍搭拉了脑袋鼻青脸肿口角流血,棉袄打开了花,他慌忙上前解松绳索。前些时,人吼马嘶满山闹腾。大队人马一走,山空空林寂寂冷气森森。两人惊目四望惧怕汪雅臣抗联跃马横枪杀来索命,手急脚慢,背又背不动。宋富贵只得搀架着郭珍,瘸拐着趔趔趄趄强挣扎回屯。 邓旅退走,汪雅臣等战友们回山见窝棚尚在,里面端端正正罗放着三箱子弹。情知邓云章虽系一乱世魔头,但与抗联十军接触日久受到影响,其中国人的良知尚未泯灭,已拿破枪瘦马回去向日本人报账请功,留这子弹帮助十军。 十军将士在山休整,悠忽大年将近,山上粮食不足。 汪雅臣派马三强和常明带人,前往尖山子取回掩藏的冻骡马肉。 腊月二十四日下午,游动哨带上一个人来。汪雅臣一见惊喜握手让座。来人竟是那苇河木营解救的工人袁洪运,今日不避风寒远路跋涉找上山来。众人欢喜。与袁洪运坐下来烤火亲切交谈。 原来袁洪运等十余人回到一面坡后,念念不忘投十军抗日。他们通过关系搞到了一批治疗红伤的药品和子弹,知十军急需但不知十军确切的地点无法送到。因此,袁洪运只身一路寻找联系来到了山上。 十军领导人,深为袁洪运等人的抗日精神所感动。目前,十军有十来人负伤未愈紧缺药品。当下商议决定,明天袁洪运休息一日,后天派人下山赴一面坡接运子弹药品。 腊月二十六日晨曦初露,第二大队整队待发。汪雅臣紧握着正副领队曹双全和周大牤子、杜连兴的手,说:“双全、大忙子、老杜,你们的任务很艰巨,早去早回,战友们等候着你们的胜利消息!”他说着解下怀表放在曹双全的手上,说:“带着路上掌握个时间。” 曹双全珍重收下:“军长,请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好!”汪雅臣、张忠喜和第二大队的同志们一一握手,说:“同志们,要过大年啦,本不应该让大家远路奔波,但咱们缺药哇,只好请同志们辛苦一趟了。俺们在山上等着给大家拜年庆功!” “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战士们齐声响亮回答。 汪雅臣、张忠喜与曹双全、周大牤子、杜连兴、袁洪运和二大队全体战士一一珍重握别。 曹双全下令:“出发!” 二大队一行二十四人阔步昂然下山。 汪雅臣、张忠喜等人眼望战友们顶着凛冽朔风渐渐隐入山林。 却说郭珍回屯后不敢在家养伤,藏在姐夫家里。每日里提心吊胆害怕十军来人抓捕,白天晚上由姐姐、桂芝和宋富贵换班望风。将养治疗十余日方能起炕。郭珍与宋富贵日日谋划除掉十军。这天,两人套上骡子上街买了一大车年货。宋富贵处自不必说,郭珍给孙永清、村自卫团长、牌长及屯中的头脸人物按其作用影响大小,钱物并用送了重礼。 腊月二十八,宋富贵、郭珍和孙永清出谋划策,拉拢屯中的头脑人物在孙永清家开会,商议请沙河子日本守备队来“讨伐”十军。他们联名给沙河子日本守备队写了信,派人立马送去。 他们又请来了大神,二神。傍晚时分,孙永清、宋富贵等人挨门挨户找人到孙屯长家,听大神指示吉凶祸福、找寻逃避的方法。 一时间,孙永清家大人小孩闹嚷嚷,炕上地上屋里挤得满满登登,挤不下的站在院子里听声音看热闹。 二神是个五十开外的干巴瘦的老头,下巴挂一绺山羊胡。他在蜡烛火焰上点燃一柱香,脸面凝重意态虔诚,双手把一炷香插在靠东墙神案上的香炉碗里,冲香合掌拜了一拜,扯着公鸭嗓子牙疼似的哼唱起来:“今夜晚来黄昏天,敬香磕头拜大仙哪。烦请大仙临凡尘,指点弟子保平安哪……” 第199章 接运物资 坐在北面椅子上的大神是个女的,看不出她有多少年岁,脸上铅粉抹得刷白,两眉心点着老大一团胭脂,腮尖涂着两个鹅蛋大的血样的圆,红彤彤的像猴腚。她头戴一个黑缎子上绣着红绿花枝后开门的女式帽子,两耳各吊悬黄乎乎的环儿,闹不清是金是铜;上身外罩葱绿掩襟的肥大衫子,袖口滚镶一圈粉红花边;红带束腰,腰带上挂着一圈铜铃;下身枣红肥腿裤子,脚上是绣着花朵儿的缎鞋。 二神哼哼唧唧唱了一阵,端坐在神案旁的大神好像身上安装了弹簧,颤颤巍巍来电了。就见她头往前猛地一探,摇摆着脑袋尖尖着嘴眼睛上瞪:“哈——啊哧——!”这就来神了:“身坐莲台在深山,飘飘摇摇来了香烟,香到神知明白了,红尘凡界有灾难哪!”她唱着“嗷”地一声蹦将起来。吓得小孩子使劲往后挤躲。不知什么时候大仙的手上多了一面小皮鼓。她手一敲,皮鼓“咚咚咚”,身子一拧晃,腰铃“喤喤喤”。 啊哈,好玩啊!小孩子们转惊为喜,学那大神摇身晃脑手脚一齐舞扎起来。 大仙极活泼,穿粉红绣花缎鞋的一双脚在不停地跳跶,身子转着圈儿晃铃手上敲鼓,妙妙曼曼地舞着嚎嚎哰哰地唱:“紧催马来快扬鞭哪,扬鞭摧马下仙山。不知哪方旱了不下雨,也不知哪方涝了不晴天。下方众生快祷告哇,大仙救你脱苦难哪。” 二神在大仙“喤喤咚咚”声和旋舞拧晃中,破锣散声紧唱:“大仙大仙好大仙,满屯老少心不安哪,不知有灾还是有难,求告大仙来指点呢。” 大仙猛地使劲敲鼓大步走圈紧晃腰铃:“大仙我开眼细观看,哎哟!我的老皇天哪!不得了哇不得了,你屯的血光大灾就在眼前!高山上下来一支人和马,大年夜里要翻脸,男女老少不放过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剁肉案啊!”大仙拉长声嚎“啊”没完,嘴咧张的瓢儿一般。 惹得小孩子们嘻笑吱哇指划大仙的嘴:“瞅瞅,准能塞进个大萝卜啊!” 孙永清、宋富贵、郭珍等人惊惶瞠目:“这可怎么办呢?快问问,有没有破解的法子?” 二神点手哈腰晃荡脑袋急急地唱起来:“拜大仙来求大仙,大慈大悲救苦难,指一条明路弟子们走哇,逢凶化吉老少保平安哪!” 大仙身子窜高舞低,紧晃腰铃“喤喤喤喤”急响,猛击皮鼓“咚咚咚咚”震耳,似乎大仙说与不说正在经受烈火暴雷的煎熬击打:“指明路哇真犯难哪!道破天机遭天遣!”铃声鼓声波翻浪涌连绵不绝。 二神两手合十连连礼拜哀苦央求:“大仙不搭救谁搭救?大仙不可怜谁可怜?大仙救了满屯老和少,给大仙披红上供敬大仙哪!” 大神铃声细细鼓击轻轻徐舞慢旋,唱道:“罢罢罢啊罢罢罢,损大仙五百年道行我来行善,要想你屯出苦海,文武齐上保安全!” 孙永清急忙:“快问问,文咋办?武咋办?” 二神唱问:“求大仙,明指点,文怎么办来武怎么办?” 大仙唱道:“文的是上山送礼多上供,武的是大年晚上别偷懒,男女老少上城墙,明灯亮火放声喊,放炮放鞭驱邪鬼,日出卯时得平安!快上香啊快化纸,大仙拨马要回还哪!” |二神早点燃敬上了一柱香,又焚化了一道黄裱纸。大仙开始倒转圈子晃铃击鼓。就见那极明白极仁慈极欢实的大神仙,一蹦高“扑通”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孩子们嘁喳议论: “哎哟,大仙死了!” “好像没死。” “你好好看看,她没死怎么不动弹了?!” 孙永清冲围观的人们说:“大伙都听着了吧?明天就是大年除夕了,为了咱屯子的老少平安,咱们就文的武的一齐来。文的每家每户都凑份子齐嚼谷,上山给十军送礼;武的明天大年夜晚上,咱们老少齐出动,上围墙站岗喊号,谁也别偷懒。” 人群里有人说:“抗联十军对咱们多好哇,他们能来杀咱们?” “就是呀,我也不信。十军和咱们一家人似的。” “汪军长见咱们有难处,还帮咱们呢。” “十军打小鬼子,从不祸害咱们老百姓,咱可不能没良心啊!” “……” 孙永清脸红脖子粗的:“瞎嚷嚷啥?!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愚板呢?!眼前都啥火头啦?!大仙说的话还能假?!” 宋富贵接上说:“你们没听大仙说,‘大年晚上要翻脸’吗?就是十军不翻脸,咱们齐点好嚼谷送去,慰劳慰劳十军,也应该吧?” 说慰劳十军,乡亲们没话说了,三三两两地转身回家。村邻们一边走一边私下议论:“都是他妈的孙永清、宋富贵、郭珍他们捣鬼弄的鼓点,唬弄人呢……” 却说袁洪运带路,曹双全、周大牤子和杜连兴领队,虽然天寒雪大穿山越岭道路难行,但大家心怀火热努力行进。傍晚,在山林里笼火吃饭,在火堆旁顶着酷寒休息一晚。 第二天上午,队伍来到一面坡东南山里隐蔽休息。 杜连兴和甘万才前往侦察。两人扮作跑山的,来到鬼子山林采伐事务所。远看院套里没见几个人,两人走进院里找口水喝。 原来,要过年了,采伐工人全回家了,院里只留十来个山林警察看屋。这时候,正围坐在炕上挤挤叉叉耍钱呢。 一个正张罗做饭的伙夫,挺好说话的。两人喝了水,就出院回返。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听了汇报,决定就拿下这个采伐事务所作临时据点,把一面坡里的物资运到这里,然后启程回山;袁洪运暂不抛头露面。 队伍悄悄来到采伐事务所,然后摸进院里。突然进屋,将赌钱的山狗子抓了起来,审问明白后全关进西房间里,派人严紧看押起来。 战士们收集完枪支弹药,就吃饭休息。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住进了原先山狗子们的办公室里,注意监听电话。 袁洪运和杜连兴回一面坡屯里联系转运物资,两人顺利通过了屯口岗哨,进入屯里。立即通知弟兄们做好准备,明天将物资运到山林采伐事务所。 第二天早晨,周大牤子带几个战士看押山狗子、监听电话;曹双全带其他战士,到一面坡屯外树林隐蔽接应。 第200章 祭奠先烈 袁洪运等人将粮食、药品和子弹装在麻袋里,伪装成喂牛马的草料,装在爬犁上要上山拉运木柴。来到屯口,自卫团岗哨认得是本屯人,也没搜查就出屯去了。 曹双全接着护送到采伐事务所,将药品、子弹和粮食集中起来搬进屋里。曹双全、周大牤子和杜连兴谢了乡亲们。 乡亲们上山拉柴去了。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了。 周大牤子抓起电话:“喂,哪里?” 曹双全凑过来倾听。 电话里:“我是珠河朱署长,你那里有情况没有?!” 周大牤子:“哦,朱署长啊,没事没事,大过年的,啥事也没有哇。” 电话里:“你是谁呀?我咋没听出语声来呢?” 周大牤子:“我是吴瞎猫啊。”急忙咳嗽了一声:“这两天有点伤风。” 电话里:“哦,你们没啥事就好啊。” 周大牤子:“是呀,没啥事挺好的,请放心!” 电话里:“那就好,过年了也不能麻痹大意啊。”说完,挂了。 周大牤子和曹双全都听到了,得张罗赶紧走哇。 战士们七手八脚套上了院里的三挂二马爬犁,急急把物资搬运上去。这里还没装好,游动哨跑来报告:“山狗子来爬犁啦!” 曹双全:“有多少?” 岗哨:“没看到头,估摸有三四十挂爬犁,上面都有人!” 曹双全:“留几个人装爬犁,其余的同志们准备战斗!” 大家迅速隐蔽起来。 爬犁队顺道上来了。看明白了,赶爬犁的是老百姓,押爬犁的全是武装山狗子。 曹双全一声令下:“打!” 两挺轻机枪、长短枪一起开火。 爬犁队炸营了。头前的两挂爬犁往前跑,驾辕的马被打倒了,把道堵上了。爬犁上的山狗子有的开枪还击,大多被打死打伤,有的爬犁陷进路旁壕沟里,后面的爬犁仓惶掉头往回跑。 曹双全等人追出院外射击。 山狗子跑没影了,只截住了五挂爬犁。 原来是事务所山狗子当官的趁过年之机,上下勾连在采伐事务所往外偷运一批木材。不料撞上了十军第二大队。 头一挂爬犁上有两个麻袋,装着糕点、日本罐头、酒等物,是准备的吃食。 当下一起动手,急急地把人吃的和骡马草料搬到爬犁上,就上路走人。 前后一共八挂爬犁,摇鞭催马疾溜溜赶奔回山。 山狗子的爬犁队在高处了望,见事务所里的人走了,就来到了事务所。放了被关押的那些人,才知道走的是抗联。 急忙打电话向珠河警察署报告:一面坡采伐事务所被抗联抢啦! 珠河向省里报告。 省里雷霆火炮死命令:珠河、苇河、五常日伪全员出动追杀抗联,其他相邻各县,不准过年全员值班随时准备出动剿匪!谁误事,杀谁的头! 第二大队正奔走间,发现后边有大队爬犁追来了。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嗟叹,百密一疏没有破坏掉电话! 拐过一个山嘴,前面是一道漫上坡。 周大牤子和杜连兴带一帮弟兄,下了爬犁隐入山林。 曹双全带爬犁队继续前行。 后面的追兵驱赶爬犁骡马放扒跑,呜呜追上来了,眼见就到坡顶了。 突然,坡上响起机步枪齐射、接二连三摔下手榴弹来,轰隆隆爆炸。 爬犁上的山狗子开火还击。 身旁树林里,机枪扫射、手榴弹爆响。山狗子心眼快的往两边逃钻。动作慢的被打死打伤。有的缴枪投降成了俘虏。 战士们收缴枪支弹药,把山狗子爬犁上的壮健骡马,换下了自己爬犁上的瘦弱马匹。 教育训导了俘虏然后释放,让他们拉着伤者返回了。 曹双全、周大牤子和杜连兴商议,惊动鬼子了,虽说要过年了前路并不安全,必须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杜连兴带一挺机枪两个人,坐头一挂爬犁在头前拉道,大队拉开一段距离跟在后边前进。 爬犁队遇到村屯绕着走。杜连兴的头挂爬犁接近一道漫岗时,岗上响枪,一个战士中弹负伤。赶爬犁的战士慌忙掉转马头往回跑,机枪手和杜连兴开火压制敌人。爬犁转弯的时候机枪手中弹。 杜连兴抓起机枪开火。 爬犁队也掉头往回跑。 脱离了敌人,看机枪手时,已经牺牲。 曹双全急忙给负伤战士包扎胳膊伤口。 部队化整为零时留下来的战士,都是骨干好样儿的,可以以一挡十当百。机枪手的牺牲,令战友们钻心痛惜。 大家在山坡上,堆砌了一座晶莹的冰雪坟墓。 这里还没完结,身后日伪军的马爬犁呼啦啦追上来了,“叭叭”地向这里射击。 战友们迅速赶起爬犁撤退。 部队的爬犁队向北撤,再折转朝西飞跑。 后边爬犁追上来了。 突然,前路树林中枪弹猛射、手榴弹飞来爆炸,身后堵截猛打。追赶的日伪军大多被打死,极少数落荒钻山穿林逃生去了。 战士们收缴武器弹药,迅速转移。 行进路上,发现后面又出现了大队鬼子骑兵,和日伪军爬犁呜嗷追赶上来。 曹双全命令爬犁离开大路,拐进乡亲拉木柴的山中小路,掩蔽踪迹隐进树林中暂避。听见山下日伪军过去的声音。 看看日落天黑,外面敌情不明,也不方便生篝火,大家饿了吃那缴获的糕点。还有缴获的草料,把马喂上。派人悄悄去山下河里,凿开冰盖用喂大骡拎水饮了马。准备明天天一亮就赶紧转移。 不料,第二天天刚放亮,就发现了搜山的日伪军。 曹双全命令将马匹牵到陡崖下面树丛里,严控马匹不得嘶鸣,人员隐蔽做好战斗准备。 伪军拉道在前,后面是鬼子上来了。 战士们清清亮亮地听到,岗脊上伪军说话的声音: “还搜山呢,早蹽杆子跑没影儿了。” “大过年的,也不让消停,竟他妈折腾人。” 又传来一个声音:“瞎磨叨啥?!马溜地快搜!”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大年除夕。早饭后,孙永清、自卫团长、牌长、宋富贵、郭珍等人挨家上门齐小鸡、猪肉、冻豆腐、蘑菇之类,说是过年上山慰劳十军用。百姓的日子艰难,也尽其所能。东西齐了不少,都堆放在孙永清家。 马三强等人回来了,他们赶到尖山子,发现掩藏的冻肉被鬼子挖走了。 就在孙永清等人在寒葱河子屯齐东西的时候,李宏达、周百顺、彭二丫带领着十几个群众,携带着粮食、冻饺子、粘豆包、冻豆腐等慰劳品来到了九十五顶子山。十军将士热烈欢迎众乡亲。 第201章 新年欢会 乡亲们来慰问,危难见真情真是及时雨呀。 汪雅臣问起几个烈士子女的成长情况。李宏达、周百顺说几个孩子长得活泼可爱。 汪雅臣甚喜。十军伙房里忙碌起来,彭二丫帮厨,做好了饭菜。军民一起吃晚饭,谋划来年多打胜仗。 农历一九四零年最后的一轮太阳,冉冉挨上了西山尖。寒葱河子屯里喊叫起来。孙永清、自卫团长、宋富贵等人沿街催促村人预备灯火,上围墙站岗。郭珍挎着匣枪,东跑西颠地紧忙活。他和几个头脑人合计,在自卫团里挑了四个精明点的团丁,两人一班在屯外数里潜伏放哨,防备十军来打屯子。许诺团丁换班回来,孙屯长家预备了伙食,酒肉管够。 太阳贴近西山尖的时候,汪雅臣命常明带十几个战士,准备护送上山慰劳的群众回家,就行侦察,如果情况允许,下手抓捕郭珍,注意不要惊扰父老乡亲。 李宏达考虑,老岳父岳母平常看见我,就会想起女儿高彩霞而落泪。我不在跟前,老人为了几个孩子会勉强挣扎坚持。因此,他执意留下和部队一起过年,过了正月初五再回去。 汪雅臣执手送别周百顺的时候:“叔,你在那个屯子住,千万警省点,注意孩子们的安全,告诉俺婶,俺和二牤子哥俩抽空就去看她。” 周叔点头答应。 汪雅臣又嘱咐彭二丫抚养教育烈士后代,多照顾周叔周婶。 彭二丫:“军长,我保证完成任务!你放心,孩子们都挺好的。两位老人待我像亲闺女一样,我一定尽力孝敬老人和照顾好孩子。” 常明率领战士们护送乡亲们下山,当队伍路过寒葱河子屯东山头时,被悄悄潜伏的自卫团丁发现,团丁回屯向孙永清和自卫团长报告。 自卫团长立即用电话向沙河子日军守备队报告,说抗联十军在九十五顶子山,要求守备队立即前来“围剿”。 半夜时分,常明和战士们回山来到哨位,哨兵喝问:“口令?!” 常明答:“抗日!回令?” 哨兵答:“救国!” 常明听出是汪军长的语声,走上来报告:“军长,寒葱河子可热闹了。” 汪雅臣问:“哦,怎么热闹哇?” 常明说:“屯里隔不远笼一堆火,围墙上挂着不少灯笼人来人往喊叫着站岗放哨,还放鞭炮放洋炮呢。我们怕惊扰老百姓,没有进屯抓郭珍。” 汪雅臣说:“郭珍准是捏造谣言,吓唬乡亲说咱们要攻打屯子呢。大过年的,咱不惊动百姓。你快和战士们上山暖和暖和,吃点饭好好歇歇。” 常明和战士们奔山上的窝棚去了。 一会儿,战士来换岗。 汪雅臣回到军部。窝棚里,中间摆放着几个大木橔,上面排列着几个冒着热气的菜盆。 见军长回来了,李宏达、张忠喜招呼战士们围拢上来。 李宏达往饭碗、茶缸里满酒。 汪雅臣见窝棚里多了一碗油灯,灯芯明晃晃照着两张大桦树皮上面黑木炭密密麻麻写的字。他上前就着灯光细看,见上面写着“东北抗日联军第十军阵亡烈士之位”。 汪雅臣神情凛然,见赫然写着:汪老娘、李文智、刘老娘、高大爷、王维宇、魏永江、罗大川、郑长锁、邹德厚、谢丰、刘云成、牛满山、陈明丽、周苓子、李青玉、史小媛、柳燕春、高彩霞、季月华、刘万有、苑成龙、佟家贵、巴特尔、慧镜、明仁、张万富、卲九经、汪雅君、…… 过大年传统习俗祭拜祖先亲人,战士们情深忆战友。那战友乡亲们和敌人殊死搏斗的场面,历历在目。汪雅臣心潮激荡端起酒碗环视战友:“同志们,这头一碗酒,咱们敬献诸位先烈。”他说完慢慢酹酒于地。 众人齐刷刷酹酒,就见那灯光里,烈士名位灿灿闪光。众人端肃鞠躬。 李宏达又依次满上酒。 汪雅臣手举酒碗说:“这第二碗酒,感谢地方党组织、感谢乡亲们舍生忘死的支援,干!” 同志们手中的杯碗一齐举起来,一饮而尽。年夜饭,战友们吃的是煮冻饺子。饭后,汪雅臣、张忠喜,李宏达替换下战士们休息,上岗放哨。 这时候天寒星斗眨眼,风烈林木呜呜鸣响。 寒葱河子屯中,孙永清、自卫团长、郭珍、宋富贵等人监督不住,喊住张三、李四又走了。这个说饿了那个说要回家添件衣裳,村人一个又一个抱膀缩脖借故溜走,围墙上人影寥寥。孙永清、郭珍等无可奈何。那打着慰劳十军的旗号,各户齐上来的嚼谷,原本打算用来招待前来“讨伐”的日军的。这时在孙屯长家烧煮起来。围墙上剩的这些人,换班到孙家吃喝。 大年初一飞雪点点。十军战士们聚在窝棚里贺岁联欢。战士们围火团坐,把一条毛巾系扎成球形,二牤子敲击铜盆“击鼓传花”。二牤子喜听书。眼睛偷偷观看,见到了汪雅臣手里,“梆啷”一声停了。战士们喊叫让军长讲一段书。汪雅臣笑着说:“讲书时间长,咱们应该新春同乐,俺唱个歌吧。”他说完唱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将士们一齐随唱起来。 唱完歌,二牤子再敲,轮到了李宏达,讲了个笑话。 战士们欢笑着击盆再传,这回该张忠喜出节目。张忠喜笑笑:“我出个谜,请大伙猜,比大猫小点,比小猫大点。” 战士们你言我语猜起来,猜狐狸、獾子、兔子、猞猁、狍子、貉子、山猫等等。张忠喜都说不对。二牤子说:“参谋长,你这个谜,你得说出来是个啥,你要说的不合辙,那得罚你。” 张忠喜笑着点头:“中,你们可劲猜,猜不上了我再说。” 战士们搜肠刮肚猜呀猜呀,连那猪、羊、狼、狗、牛、骡子、毛驴子、老虎、獐子都猜了,猜了好大一阵子也没猜对。二牤子说:“猜不上了,参谋长,到底是啥呀?” 张忠喜哈哈笑说:“半大猫哇。” 战士们一听,哄然大笑起来。 接着再传,欢声笑语不绝。这回又轮到了汪雅臣,他说:“咱们大伙合唱一个吧。”张忠喜说:“对,咱就唱‘十军战歌’,怎么样?” 战士们喊好。 汪军长起头,九十五顶子山响起了雄浑高亢的抗联十军抗日战歌。 第202章 奋勇杀敌 指战员们激情昂扬地唱着:“九十五顶子山哟九十五条沟,野菜当干粮啊山泉是美酒,密林山川摆啊战场,横扫鬼子擒啊擒敌寇!哎嗨哎嗨哟哦哎嗨哎嗨哟,横扫鬼子擒啊擒敌寇! 张广才岭哟张广才沟,山呼林啸风啊雪走,天当被盖哦雪山是炕,钢筋铁骨不哇不低头!哎嗨哎嗨哟哦哎嗨哎嗨哟,钢筋铁骨不哇不低头! 关东的山哟关东的沟,山是脊梁啊沟是手,十军儿女是擎天的汉,血肉筑长城展啊展风流!哎嗨哎嗨哟哦哎嗨哎嗨哟,血肉筑长城展啊展风流! 中华的山哟中华的沟,烽火连天啊万众吼,不做亡国奴齐心保家邦,军民救国写啊写春秋!哎嗨哎嗨哟哦哎嗨哎嗨哟,军民救国写啊写春秋!写啊春秋!” 战士们开始自由活动。汪雅臣、张忠喜、李宏达、马三强等人计议。 汪雅臣:“郭珍找邓旅来打十军弄了个窝火憋气,他不能死心,还会出别的鬼点子。他熟悉咱们的内部情况,咱不能不防啊。” 张忠喜点头:“是呀,我看等曹双全他们回来,咱就转移吧。过些日子找个机会,除掉这个叛徒!” 却说曹双全、周大牤子和战友们在山中隐蔽,躲过了搜山的日伪军。可是饲喂骡马的草料已剩不多。因此研究决定:多日未回汪军长他们肯定着急了。傍晚下山补充草料,寻路回山 当晚,爬犁队摸黑奔西南,绕过小常堡屯日本人的红部,朝西来到汪家店屯。悄悄摸上去下了自卫团岗哨的枪,立即将屯口岗哨换上了抗联战士,屯子放进不放出。 汪家店屯有四十来户人家。有十几个自卫团丁,全部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弹药。让自卫团长领路,把屯中的伪政权头脑找来。 曹双全训话:“我们是抗联十军,向来不骚扰百姓。今天在这里路过,人吃马喂全部付款。如果有人去向日本人告密,我们就在这屯子大闹一场,你们能不能得好,小鬼子能不能放过你们?!” 几个屯中头脑都称:“小鬼子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也是中国人啊,我们不去告密。” 曹双全两手抱拳:“那我就代表抗联十军,谢谢诸位父老乡亲啦!请你们大力帮助!” 爬犁队住进汪家客店,马料有余,饲草不足。屯中急忙安排点上灯烛,连夜派人铡谷草。 汪雅臣等人在九十五顶子山上过年,接连有两起人员星夜上山来报,一起是沙河子十军的卧底,一起是寒葱河屯的秘密联络员:沙河子日寇守备队纠集自卫团人员发兵来攻山。 外出的第二大队未归,山上有二十几人,但有七人是伤员。因此,决定暂避锋芒,队伍搀扶伤员携带物品进行转移。 公元一九四一年一月二十九日,农历辛巳年正月初三凌晨,天幕星寒斗凛。沙河子日军守备队纠合柳树河子、蛤蜊河子伪自卫团等众包围了十军驻地——九十五顶子山。 鬼子和汉奸们扑上来却是一场空,大失所望。 鬼子和汉奸根据情报分析:汪雅臣等人为了等候外出的人员回归,不会远走,只能是在跟前不远处躲避。 于是,鬼子带着自卫团领来的追随炮手打猎的狗嗅踪觅迹,又让熟悉地形的自卫团人员撒开四处快快寻找。 汪雅臣等人虽然掩灭了一段踪迹,到底还是被鬼子们查到了宿营处——九十五顶子山后背石头亮子。 鬼子严密布置,鬼子用轻重机枪封锁了石头亮子西面和北面的开阔地,其余兵力安排在东面和南面的山岗上。待埋伏的兵力运动到位,规定以鬼子的枪响为号令,开始进攻。 东天露出了鱼肚白。 十军山岗上的哨兵发现来敌鸣枪报警。 鬼子与我岗哨接上火。 刹那间激烈的枪声划破晨曦。西河坝子下,鬼子的数挺轻重机枪开火,疯狂扫射封锁石头亮子。 十军突遭袭击,处变不惊。汪雅臣和常明、甘万才朝西还击,压制敌人火力。张忠喜率马三强、康洪久等人朝东山岗猛冲。东山冈就在眼前,占据东山冈就可以掩护汪军长等人突围。 张忠喜等人龙腾虎跃直冲岗头。 突然,早已埋伏在东山冈的敌人开枪袭击。冲在头前的张忠喜身中数弹踉跄依树稳住身体,开火杀敌神枪弹无虚发。 马三强、李宏达、康洪久和众战友还击着奋勇冲锋。南面的敌人居高临下越过十军哨位扑了过来。东岗上的敌人乘势端枪挺刀狼嚎着发起反冲锋。 突围的战士们遭到两面夹击。双方短兵相接殊死激拼。 马三强擎匣枪当先冲阵接连毙杀数敌。一个鬼子挺刀刺到,马三强闪身左手抓住枪管右手挥枪搂火匣枪未响。他猛地把枪砸向鬼子面门,双手与鬼子夺枪。几个鬼子和自卫团丁扑上来。炮队队长范子义见马三强形势危急,不顾一切飞步来援。 轰!神炮马三强拽响了腰间的手榴弹,裹夹着身边的鬼子,捎带着中华民族的几个渣滓浊末,一起合成了冲天的烟尘。 “团长!”范子义凄怆大吼,奋臂把满腔的悲愤捅进了一个鬼子的胸膛。他瞪着血红的眼睛舞着血红的刺刀又捅穿一个鬼子冒出血红的时候,一把侵略者的刺刀刺中了他。 张忠喜负伤依托大树射杀鬼子。一个鬼子欺他受伤,恶狠狠侧窜而上猛刺过来。张忠喜上身艰难闪过抓住枪管顺手牵羊往前一带,挥匣枪猛击鬼子的脑袋。鬼子摇晃瘫软。 身后风响,一个胖鬼子从树后上来搂抱。 张忠喜来不及回头,顺手把步枪向后猛送,戳中了偷袭的鬼子。 几个鬼子挺刺刀扑上来。张忠喜拔出刺刀与鬼子拚刺。李宏达拼杀中见张忠喜势危,开枪将身边鬼子击毙急来援救,一串子弹击中了他。 拼斗中,张忠喜觉得头脑昏迷眼皮像磨扇子往下压。他呼唤凝铸出生命的最后一击,拼力把手中步枪向那朝李宏达射击的鬼子抛掷过去。步枪捧着血亮的刺刀,疾快笔直像飞箭射中了鬼子胸膛。 第203章 辉映千秋 康洪久和同志们朝东岗猛冲,机枪手中弹牺牲。他抄起机枪边冲边狠扫敌寇。敌弹连续射中了他。他像喝醉了一样身子朝前晃动,手中的机枪在喷射着怒火。 几个战士且战且退撤回军部。 汪雅臣见突围受挫,生死与共的张忠喜、李宏达、马三强、康洪久、范子义等人殉国,悲愤满腔,急命常明、二牤子和战士们向西南方向突围;他带领一挺机枪掩护。 常明争道:“军长,我掩护!” 孙中军抢上来:“别争了,我掩护!” 汪雅臣虎目圆睁,吼道:“服从命令!” 常明和孙中军无奈,转身急带战士们向西南角冲击。 激战中,敌弹如雨,机枪手中弹牺牲。 汪雅臣抓起机枪向扑上来的敌人猛扫。 猛地,汪雅臣发现二牤子没撤,怒吼:“快走!” 二牤子头也没歪,专注着射击,开枪将冲近的敌人打倒。二牤子,这个可爱可亲的小兄弟今天竟敢违抗命令!汪雅臣急吼:“服从命令!快走!” “我和你在一块!要走一块走!”他说着话,“砰”地一枪又将一个鬼子打倒。二牤子不慌不忙,右手擎一支匣枪接连将扑上来的敌人撂倒,腿弯夹另一支匣枪左手压子弹。 汪雅臣手中机枪弹弹咬肉。鬼子和自卫团的疯狂冲锋被压住了,一个个躲在树后向汪雅臣和二牤子放枪。西南方传来激烈的枪声和喊杀声。 天色渐渐大亮,霞光泛红。 一个人影一闪,汪雅臣看清了,那是叛徒郭珍。汪雅臣不理他,机枪沉稳地点射别处的敌人。鬼子、伪自卫团丁们漫散队形,从那棵树闪到这棵树的向前逼近。汪雅臣眼角留神,希望当郭珍再露头的时候,自己手眼相合机枪嘴早调过来,朝着那奸佞狠狠地扣动扳机。 可是,狡猾的郭珍始终没敢再显露身影。 嗯?二牤子的枪怎么不响了? 汪雅臣歪头看去:“二牤子!二牤子!” 二牤子埋头伏在那里没有应声。 忽地一下子,汪雅臣觉得通身如遭火烧,他抓着机枪急急爬过来,扳着二牤子的肩头一看:“好兄弟!” 二牤子已中弹停止了呼吸。 汪雅臣心剧痛,猛地抓起机枪昂然站了起来,满怀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冲天浩气,向那些趁机窜扑上来的敌人扫去。他喷火的眼睛看见鬼子们在端枪向他扑来、自卫团丁们在运动端枪向他瞄准。他丝毫没有犹豫,枪口朝着鬼子们开火,“哒哒哒……”的子弹将侵略者打倒。 这时,伪自卫团——民族败类射出的子弹打中了汪雅臣的胸膛。他“嗬嗬”地笑着,手中的机枪却突然停止了怒吼。鬼子们、伪团丁们从树后钻出来射击着,狼嚎狗吠窜了上来。 十军的伤员们先后拉响了手雷,爆炸声声。 汪雅臣扔了机枪,“刷”地掣出腰间双枪,左右开火,前头的敌人被打倒了,后边的惶惧逃避躲向树后。 彩霞满天,汪雅臣屹立在山巅,热血点点洒雪山,雪山上灿烂着骄艳的红牡丹…… 这正是: 满腔忠诚驱冰寒,白雪绽开红牡丹。将军情重细倾听,战友杀声在耳边。 英雄志宏笑眼望,抗战大旗扫狼烟,长空彩霞飞氤氲,捧起朝阳照人间! 先烈热血血化碧,豪杰赤心心凝丹,碧血千秋滚烫热,丹心万世颜色鲜。 亘古不朽中华魂,代代传接江山暖,云涌水激化沧桑,民族脊梁立地天! 曹双全等人备好了饲草马料,给付了费用。店主不收银钱,愿为抗日尽力。曹双全以不能违反十军纪律为由,让店主收下。向伪政权头脑等人表达了谢意,交还了收缴的伪自卫团的枪支弹药。 队伍起大早由龙凤山口奔东南,坎坷奔波辗转跋涉回到山上时,不见了汪军长等人。立即派人四处寻找,不见踪影。 看看天色已晚,只得安排宿营。 夜里,曹双全和周大牤子、杜连兴与战友们商议,明天前往寒葱河,捉拿叛徒郭珍、联系寻找军长他们。 第二天,留两个战士看守物资,曹双全和周大莽子、杜连兴带队直扑寒葱河屯。 进屯一看,郭家空无一人。询问左邻右舍。方知郭珍自九十五顶子山回来后,用骡车拉着老婆孩子搬家走了。 没有抓着郭珍,战友们怏怏不乐。发现乡亲们的表情躲躲闪闪不像往日,大感奇怪,曹双全找人细打听,方才知道汪军长等人已经壮烈牺牲,汪军长的遗体已被鬼子运往五常县城。 噩耗似炸雷轰顶,战士们人人落泪嚎啕大哭起来。 悲伤多时,曹双全止住哭声擦了一把眼泪:“弟兄们,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不能哭,英雄流血不流泪!咱们得为军长和战友们报仇哇!” 周大牤子满脸泪痕接上:“对!咱们先回山,商量一下怎样报仇!” 战友们回到了山上,谋划报仇。 周大牤子:“我琢磨着,咱们拼死也得把军长的尸体抢回来,顺便狠狠地教训那帮畜生!” 战士们异口同声:“对,把军长抢回来、狠狠教训那帮畜生!” 一致同意远距离奔袭五常。同志们带足了弹药、饲草马料,将剩余的粮食、药品等在隐蔽地点掩藏好。 第二大队接运物资,多次战斗牺牲四人,袁洪运留在一面坡,现有一十九人,都是虎彪彪十军精锐。这次奔袭,人人决意死战,逢魔斩魔,遇鬼杀鬼,报仇雪恨! 曹双全主持全体人员进行誓师。曹双全领誓一句,同志们宣誓一句: 高举十军的大旗,继承先烈的遗志,保卫祖国山河,誓死不当亡国奴,抗战到底! 第二天起大早,人饱餐,骡马喂好,战友们乘坐六挂爬犁悄悄下山。 行到大房子,树林中喂马休息。 然后走丘陵山道,过高桥窝棚在杜家东山里隐蔽休息。 起早,周大牤子和杜连兴乘爬犁,前赴五常街侦察。 两人在城南门口顺利通过检查,进入街里,将爬犁赶进大车店把马喂上。 两人和店家唠嗑,得知汪雅臣尸体曾在大十字街地堡跟前,靠电线杆直立示众数日,后来尸体没了,去向不明。 周大牤子和杜连兴大为遗憾,只得上街侦察敌情。两人将鬼子守备队和警察署等情况探查明白,买了包子烧鸡等吃食,急急返回部队。 第204章 报仇雪恨 战友们听说军长尸体没了,义愤填膺发誓:就拿鬼子的尸体十倍、百倍地来报仇雪恨! 夜里,战友们每人都是左上臂缝上了白布袖标,戴孝为汪军长等人报仇,规定了严密的联络程序,乘坐马爬犁悄悄逼近五常街。 周大牤子身穿鬼子官服装大尉军衔,和杜连兴等人坐头挂耙犁来到南门口。周大牤子下了爬犁直奔岗哨,装作要掏证件突然挺出手中匕首,杀死了两名岗哨,向后招手。 曹双全率领大队爬犁疾溜溜上来,爬犁在南门口外隐蔽,留两名战士带一挺机枪看守爬犁把守南门口,大队直扑鬼子守备队。 守备队营房门口有一名鬼子岗哨。 周大牤子大步摇摆上来。 鬼子岗哨正撒眸端相。 周大牤子来到眼前贴近身来,手一起抹了岗哨的脖子。 岗哨咿唔慌急捂脖子,噗嚓倒在了地上。 营房门口有灯,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其他各房间已熄灯静寂。曹双全、周大牤子、和杜连兴领头悄悄奔进营房里。 周大牤子在前,曹双全、杜连兴随后,推开亮着灯的房间门,见一个鬼子少佐正坐在桌前摇头晃脑,听留声机哎哎吆吆地唱。 听见动静,少佐抬头见一个大尉走了进来,直眉瞪眼不明所以。 周大牤子“嗖”地抛出手中匕首,恰恰刺中了少佐的脖颈。 各房间迅速运动到位,呼啦啦一起动手开门接连往里扔手雷,“轰隆隆”连声爆炸,机枪、长短枪朝房间里扫射,房间里没了动静。 打亮手电筒一照,个别鬼子给补枪,其他鬼子全放扁了。 战友们无一伤亡,收缴武器弹药迅速撤到南门口,坐上爬犁胜利回返。 路上,听到五常街里传来枪响人喊,鬼子突然遭到打击,竟没有敌人追击。 五常守备队遭到歼灭,日伪当局大为惊骇,据情报判断是双龙十军残部所为,立即向沙河子、冲河增兵,严令务求全歼。 第二大队回到九十五顶子山,接到冲河、沙河子的情报,鬼子增兵要围剿。 曹双全等人研究,决定转移。 老天作美,下起了飞飞扬扬的大雪。 战友们带上掩藏的粮食、弹药和药品,坐上爬犁顺风冒雪向东转移。爬犁在前边走,后边的踪迹被大雪遮掩覆盖。 鬼子上山扑空,四处搜寻也无踪影,空忙一场无奈收兵。 第二大队十九名勇士,辗转来到了四合川的原始森林中,他们反复寻找确定了,既能隐藏又能进攻的密营地点。战友们团结一心,坚持发扬十军党员干部——冲锋在前享受在后艰苦奋斗的“三不”光荣传统:战士们没吃,军长不吃;战士们没穿,军长不穿;战士们没休息,军长不休息。 休整了一段时日,粮食不足了。 会议研究决议攻袭敦化黄泥河子,夺取粮食等补给物资。 战友们整装牵着马匹向南出发,在接近黄泥河子北山上隐蔽休息。 周大牤子和杜连兴出发前往侦察。 两人进入黄泥河子。这黄泥河子是个火车站,看光景鬼子人数不多,估摸顶多也就一个小队。两人接近鬼子驻地仔细观察 、又走进配给商店侦察。 两人在大街上碰见了两个衣裳褴褛的小要饭花子,向两人讨要。 杜连兴掏出两张伪票,分给了两个花子。 两个花子欢喜千恩万谢。 周大牤子问:“这车站上,来往的火车多吗?” 两个花子回答:“不少啊,白天晚上都有,有票车也有拉东西的车。” 周大牤子,杜连兴与两个花子分手,悄悄地出屯回到了北山。 两人向曹双全做了汇报,战友们讨论,认为在铁路上整出事故来,一定会扩大政治影响。于是,决定在袭击鬼子守备队的同时,袭击火车。 战斗分工:剪断黄泥河子对外的电话线;曹双全和周大牤子带七个人袭击鬼子守备队;杜连兴带四个人袭击配给商店;由在铁路上干过一段的甘万才,带四个人袭击鬼子火车。 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甘万才领人头前先行,朝黄泥河子屯南走去;天黑了下来两个小时后,曹双全和周大牤子、杜连兴领人摸进了黄泥河子街里,分头行动。杜连兴领人扑向配给商店,曹双全和周大牤子领人扑向鬼子守备队。 甘万才五人来到黄泥河子屯南,有三四里路光景,选好地点急急破坏了铁轨,又埋上了炸药,人在路基外树后埋伏等待。 一列运输木材的南行火车,远远地呼哧呼哧地向这里窜来。 甘万才观察清切,窜了上去,引燃了导火索迅速撤回路旁隐蔽。车头窜上来了,轰隆一声爆炸。火车像一条受伤的死蛇掉道侧翻。甘万才五位壮士分从车头车尾扑了上去。 车头押车的三个鬼子正在睡梦中,突发意外被撞的迷糊发昏,刚挣扎睁开眼睛醒来想抵抗,就遭到了甘万才和两个战士枪弹的打击。 两个战士扑向车尾,打死了两个鬼子。然后头尾合力搜索全车。火车中部有一个鬼子躲在车厢里,向外开火。 一个战士肩膀中弹,甘万才急忙为战友包扎。 另外三个战士前后夹击,将这个顽抗的鬼子消灭。五人收缴了枪支弹药,火急回返支援街里的战斗。 周大牤子带路,曹双全等人后随,从鬼子守备队后院,剪断铁丝网刚刚钻进院里,就听见黄泥河子南边的爆炸声。屯子里传来狗吠声声。于是,紧急行动起来。火急转到房前从前门扑进门里,听见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里,传出鬼子打电话的声音。 周大牤子推门而入,一个鬼子军官正在打电话,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大牤子一刀就结果了他。 战友们火急行动,往鬼子宿舍里扔甜瓜手雷轰然爆炸起来、机枪哒哒横扫迅捷快当。 大门口的鬼子岗哨朝院里开枪,被我战士击毙。 杜连兴领人扑到配给商店,无奈店里任你呼喊就是死不开门,还往外打枪,伤了一个战士的胳膊。 杜连兴恼得火起,比划示意让战士们后退隐蔽。他挥手扔出手雷炸开了门,带头冲进了大门。 有人在屋里黑暗中向外开枪。 战士们望风扑影开火、扔手雷,敌人没动静了。 杜连兴点上灯照看,商店里的两个中国人已经死翘翘了。大伙就一起动手,收装橱柜中的伪币,以及货架上的火柴、布匹和咸盐,准备运走。 鬼子守备队院子里的战友们,打扫战场收缴武器弹药。 第205章 扩大队伍 曹双全和周大牤子,来到鬼子伙房。 伙房里,有一个给鬼子做饭的五十多岁的老头,战战兢兢。 曹双全问:“你是中国人吧?” 老头点头:“是…我就是给鬼子做饭。” 曹双全:“你别害怕。鬼子吃的粮食在仓库里?” 老头回答:“嗯,在仓库里,走,我领你们去。” 老头领道来到仓库大门口,指画:“这就是仓库,钥匙没在我手里。” 周大牤子:“这好办。”他上去咣地一脚,踹开了木门。进库里拿手电筒一照,成袋的粮食有几千斤,还有冻猪肉、豆油、罐头等吃食,还有一堆鬼子的服装。 战士们从屯外把十二匹骡马牵到了仓库门前。 杜连兴他们把咸盐、布匹和火柴等物资也扛抬来了。 甘万才五个也回来了。 街面上有人在扯着嗓子喊叫,有人朝这里放枪。 曹双全一面派人还击、警戒,一面让大伙儿忙忙地把缴获物资捆扎起十二副驮子,驮子中间用空麻袋包裹两头扎上,然后抬放到骡马背上。 有两人负轻伤,负担可以轻一些。其他人背负的都是枪弹和粮食,满载而返。 战友们安全撤回到黄泥河子北山,街里仍然传来喊叫和零星的枪声。 大家胜利回到了密营,为受伤的两个人重新上药包扎。战友们休整。 火车出轨,黄泥河子车站鬼子守备队遭到打击,日本关东军总司令部大为震惊。他们纠集派出两个日军作战大队和三个伪军团和山林警察,在张广才岭和老爷岭浩莽的深山密林里,这点兵力无疑是杯水车薪,尽管他们反复梳篦拉网搜索却毫无收获。 还别说,有一回抗联和日伪军真撞上了。 周大牤子等人在树林中,全部日军装束骑着马,昂然日语搭话比划:“我们正在搜索!快快地!” 周大牤子等人得朴成哲教学,虽然不全会但眼目前的日语都会说。今日派上了用场,日伪军误认为是自己人并不疑惑,两下里急急展开搜查。 劳师动众忙碌多日,日伪军只好无果收兵。 在日本关东军总司令部的作战地图上,他们无可奈何地画上了一个标志——“双龙抗联十军残匪”:这个标志,是中华民族不屈服于外来侵略的有力象征!是日寇的心腹之症!是他们绞尽脑汁无法占领的圣地!直到1945年中华大地光复、日寇无条件投降的那一天,仍顶天立地巍然闪光!——这是后话。 周百顺和周婶、彭二丫在屯中每日里开着豆腐坊做豆腐,经管着牛新春、罗光复两个孩子。周婶身体大不如前。彭二丫虽未正式过门,却待两位老人非常孝顺,帮助周百顺做豆腐、操持家务照顾孩子。 老两口夸赞没过门的儿媳妇没比的,真是好孩子。 听到了汪雅臣、李宏达等人牺牲的噩耗,全家万分悲痛。周婶眼泪不干旧疾复发。周百顺急忙找大夫前来诊治,按药方抓了药。 彭二丫强忍悲痛解劝、煎药服侍周婶。打听得知,十军第二大队曹双全、周大牤子执行任务外出未归,现今仍在战斗。全家眼巴巴盼望着,有一天他们的亲人、儿子、心爱的未婚丈夫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一家人幸福欢会! 一九四一年的春天来了! 山上的冰消雪化,冰凌花开出了金亮的花朵,油油新绿满目。鸟儿也活泛起来,扑弄飞翔婉转鸣唱。 受伤的战士已经痊愈。曹双全和周大牤子、杜连兴等战友计议:因为以前有约定,决定前往一面坡接袁洪运等人,扩大抗日队伍增强力量。 那十多匹骡马,由于长时间草料不济,只能让它们吃树叶干草,十分瘦弱。现在部队执行任务,只得将骡马解除笼头缰绳散放山上,任其自由采食。 掩藏了物资,队伍出发奔一面坡。来到一面坡屯外山上,队伍隐蔽休息。 周大牤子和杜连兴顺利进屯,来找袁洪运联系。 袁洪运他们也听到了汪雅臣等人牺牲的噩耗,不知道曹双全他们现在到底是啥情况,悲愤焦灼不安。屯中有四个弟兄被鬼子抓走“勤劳奉仕”,当劳工做苦力去了。早先屯中被抓去的,到现在人也没回来,音信皆无生死不知。他和弟兄们合计,实在不行就出屯去拉队伍和鬼子干,或许能拼出一条活路来! 周大牤子和杜连兴来了,袁洪运喜出望外。急急地通知家庭能脱离的,一共有七个。他们带上筹措的药品和一部分粮食,先后分组出屯来到山上,会合了曹双全等人。 大家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 袁洪运建议,打上回那个鬼子的采伐事务所,有把握端掉它。 弟兄们商议,曹双全提出建议,打近处的事务所容易成功,但咱们在一面坡拉走了人,在一面坡近处打容易引起鬼子警觉,对出走弟兄的家庭造成不利影响。 最后决意打苇河县城,在那一带活动过对地形比较熟悉,只要把握时机实施突然袭击,狠打快撤就能夺取胜利。 新来的弟兄都配发了枪支弹药,起队奔东南的苇河县城。 队伍来到苇河县城东山上,隐蔽休息。 周大牤子和杜连兴化装进城侦察。 两人进城发现,鬼子的警戒比较松懈,由于抽调兵力援助关里战场,苇河的鬼子兵力较以前大为减少,出哨站岗的鬼子看起来,脸带稚气也就十七八岁很年轻的样子。两人溜达先后去了鬼子守备队、警察署和配给商店,摸清了鬼子的守备和道路等情况。 在巷子里碰上了一个牵牛的老头,杜连兴问:“老大爷,这街里有没有卖骡马的?” 老头看看杜连兴和周大牤子:“有,明天就是集,集市上有卖骡马的。” 杜连兴问:“价钱咋样啊?” 老头:“春老牛,秋破车嘛。这春天要种地了,大牲口自然就涨价了。” 杜连兴和周大牤子点头称是。两人谢了老头,出街上了山。 两人向曹双全和战友们汇报了侦察情况,并提出为了多运输粮食,是否可以买一批骡马驮运? 曹双全和战友们都赞成,决定晚动手一天,明天去牲口市上买骡马。 第二天,曹双全和周大牤子、杜连兴、袁洪运、甘万才和武三胖等六人带着上次缴获的钱款,进城买骡马。 六人都有良民证,随着赶集的百姓进了城。来到了牲口市,转了一圈没有像样出色的骡马,只得矮子群里拔将军,选拔比较健壮一些的,好歹买了六匹马两匹骡子。 走进饭馆,六人吃了饭,给山上的弟兄买了伙食,包好带上牵着骡马回山。 顺利回到山上,让弟兄们吃饭。 弟兄们饭后休息。 月黑夜,甘万才做好了饭,猪肉炖粉条,重新蒸热乎的是街里买回来的苞米面窝头。众弟兄饱饭后戴上白布袖标、整理武器弹药。 第206章 苇河中计 夜里,曹双全掏出怀表,看已经接近十点了。他一声令下,战友们牵着骡马出山奔苇河县城。 在县城外,分派人割断了苇河与外界联通的电话线。然后周大忙子和杜连兴从白天选好的城墙豁口悄悄地进了城,绕回到城东门口。摸掉了岗哨。 战士们城外树林里拴好马匹,留下甘万才带一个一面坡来的弟兄,带一挺机枪把守退路。其余弟兄疾溜溜进街。迎面来了鬼子的巡逻队。弟兄们悄悄隐入小巷子里。 巡逻队回返后,兵分两路,杜连兴领五个弟兄奔配给商店;曹双全和周大牤子领十六个弟兄奔鬼子守备队。 周大牤子悄悄地摸到守备队大门口,解决了岗哨向后招手。 曹双全带领战友们上来了,留三个弟兄带一挺机枪留守。 周大牤子在前,众人随后疾溜溜进院。周大牤子当先推开亮着灯光的房间门,发现里面没人深感诧异, 这时候,传来东门口的机枪声和手雷爆炸声。 原来,苇河县接替池川担任特高课长的秋田少佐,是关东军总部选拔的精英干才。秋田在新京时,和中国人开武馆的石文良交往厚密。秋田来赴任,请求石文良帮助。石文良愿意效劳,把自己的两个徒弟也带来了。 曹双全等人在牲口市场买骡马,后来买了猪肉、粉条,又在饭店买了不少伙食,被石文良的两个徒弟盯梢发觉异常。徒弟急忙向师父报告,石文良赶紧向秋田报告。 秋田上任后,没有大的建树急于立功表现业绩,主张立即带人追杀。 石文良微笑摇手:“不急,我看咱们可以放长线钓大鱼嘛。红胡子抗联买骡马干啥?他们又不种地,分明是要驮运货物粮食。货物粮食哪里来呀?他们今晚是要攻打咱们苇河啊。” 秋田眨巴眼睛品味,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两人紧急来见守备队长。 鬼子守备队长乌野想向上峰报告,请求支援。 秋田不同意,守备队人员虽然没满编,也有三十多人,还有一个中队的山林警察,再加上我们特高课的人,总数有一百大多。红胡子顶多二三十人。咱们的兵力消灭他们,那就是小菜一碟手拿把掐,何必将功劳让与他人? 最后,乌野和秋田、石文良计议,定下了空笼捉鸟计:让鸟儿入笼,然后关闭笼门稳拿糖瓜抓活的,不投降就死啦死啦地,我们那就是大功一件! 曹双全等人的一切行动都在鬼子的密切监视之中;而曹双全等人对此毫无察觉,一路顺风进展顺利。 秋田和石文良派大徒弟带十来个山林警察,前往东门拿下抗联留守断其退路。大徒弟领人威威势势直扑东门。 甘万才两人见上来一帮人,一个个没带白布袖标,立即喝问:“口令?!” 大徒弟紧往上走,嘴上打马虎眼:“什么口令?!我们回来啦!” 甘万才怀中抱着机枪,情知是敌人,当即扣动了扳机。另一个战士也接连扔出手雷。 距离近,十来个敌人一个也没跑了,尽数被歼。 甘万才:“坏了,咱们中计了,走,赶紧进街去支援!” 战士迟疑:“队长让咱们看守马匹,保住退路啊。” 甘万才:“情况有变,队长他们生死难料啊,赶紧!”他说完大步往街里奔。 战士也紧紧跟随。 冲进鬼子守备队部的战友们,发现其他各房间都没有鬼子! 曹双全急令:“快撤!” 扑进房里的战友们火急往外撤。 刚刚撤出房门,房上叭叭连续枪响。 曹双全和另一名战士中弹。 周大牤子转身甩腕,叭叭两枪将房顶上的两个狙击手击毙。 这些年,周大牤子摸爬滚打,练就了听风辨形的绝活。这一手,在全十军也数第一,连那些猎户出身的老炮手,也称赞十分佩服。经汪雅臣多方培训,不管是在树上、房上还是树林中,只要听见声音,就能知其远近方位,还击那是如影随形百发百中。 大门口响起鬼子的机枪和手雷爆炸声。 周大牤子慌急来看曹双全: “曹哥,咋样儿?” 曹双全:“没事…赶紧…突出去!” 周大牤子让快给队长和受伤的战士包扎,急令袁洪运带几个人去房西,自己带几个人奔房东阻击敌人,其他人去支援大门口。 袁洪运来到房山西头,撞上了摸上来的鬼子,当即机枪手榴弹一起打,后边的鬼子朝着这里开火。两下里对射起来。 周大牤子跑到房东头,山林警察摸上来了。 周大牤子一看是中国人就大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缴枪不杀!” 山林警察一看抗联一个个端着机枪、举着手雷,只好乖乖地缴枪投降。 周大牤子问:“你们谁是头?!” 一个胖子战战兢兢回答:“我是中队副,我们中队长,他爹死了,回去发送去了。” 周大牤子指画:“你们把枪放到这墙根,在那嘎达站队!” 中队副招呼:“马上把枪都放这墙根,到那嘎达站队!” 山林警察们按命令动作起来。 鬼子在大门口的进攻,遭到火力打击。 秋田急忙命令支架起迫击炮,向大门口轰击。 一发炮弹在旁边爆炸,机枪仍然在响。 乌野声嘶力竭叫唤,催促快快地开炮。 鬼子的迫击炮、掷弹筒向大门口轰击。 甘万才两人急急摸了上来,突然从鬼子屁股后开火。机枪哒哒猛扫,手雷连续爆炸。 乌野、秋田、石文良和他的另一个徒弟、那些站在迫击炮后边的头脑,当即被打死炸死,连炮手也完蛋了。 周大牤子这伙人,有战士上去抄起了缴获的机枪,正要从后墙往西支援袁洪运他们。 有鬼子往房东跑了过来,战士迎头机枪猛扫。 头前的鬼子被扫倒了,后边的往这儿打枪扔手雷,“轰轰”爆炸。 山林警察们四散逃跑。 周大牤子等人急忙隐蔽,往房后扔手雷。 袁洪运他们从房后追了过来,机枪猛射。 没死的几个鬼子寻路逃跑,腿快的跑了几个,跑不过子弹的就被击毙了。 大门口前后夹攻,进攻的鬼子大多被消灭,只有几个趁夜黑钻入小巷子逃去。 甘万才等人火急进院,和周大牤子、袁洪运等弟兄合力打扫战场。 杜连兴等人收缴了配给商店的伪币、食盐、火柴、布匹等战利品回来了。 周大牤子一面安排人力捆绑物资驮子,自己慌忙来看望曹双全。 第207章 大旗不倒 这时,曹双全已被安置进屋里, 周大牤子和杜连兴、袁洪运匆匆进屋,见曹双全气息微弱。周大牤子扑上去两手抓着曹双全的手,酸苦鼻音:“大哥…侥幸啊…鬼子被咱们打住了……” 曹双全脸上洋溢出笑来,他把手上的怀表珍重地放到周大牤子手上:“这是…汪军长…送的…好…兄弟…十军的…大旗…不能…倒下…你和…连兴…洪云…和…同志…们…要…抗战…到…底……”他的眼皮慢慢地垂了下来,盖住了那双明慧的眼睛。 周大牤子搂抱曹双全哇哇大哭:“哥啊,弟兄们不能没有你呀!……我和弟兄们牢记你的话,十军的大旗不能倒下!我们一定坚决抗战到底!” 杜连兴、袁洪运等人人悲哭,痛失好领导、好同志、好哥们。 曹双全自沙河子参军以来,从排长到连长、到入党、到团长到十军政治部副主任,像一把火温暖着战友们的心,他文武全才,唱的二人转、歌曲、说的话语、做的工作,激励凝聚人心鼓舞着战士们坚强不屈的斗志。 这一场生死较量,一面坡来的战友牺牲两人,受伤的五人所幸没有重伤,都已上药包扎妥当。 周大牤子、杜连兴和袁洪运、甘万才,立即安排:杜连兴找百姓联系买三副棺材,让牺牲的战友入土为安;在鬼子守备队缴获两匹马,把屯外的八匹骡马牵来,驮运粮食物资;缴获的武器只将子弹和机枪、一具掷弹筒带上。 突然,屯中响起枪声。 屯中几个鬼子要偷跑出城,被我岗哨发现开枪拦截,两下里对射起来。 前头岗哨拦截,后头联系买棺材的杜连兴领人赶到打击,将逃跑的鬼子消灭。 杜连兴和战友们买来了棺材,给三位烈士换穿了新衣鞋帽,方才入殓。 这里烧化纸钱,周大牤子等人教育没逃跑的山林警察,发给路费让其回家。 天亮了,在屯中买了三辆花轱辘车,拉上棺材,牵着驮着物资的骡马,队伍出城。走出二十余里,来到向阳山坡,选址安葬了曹双全三位烈士。 为了防备日伪破坏坟墓,让马拉着空车,又走出好远,这才扔了车,队伍回返密营。 路上部队密林中休息。 周大牤子和杜连兴、甘万才、袁洪运等战友们,开会总结这次战斗的得失:认为盲目乐观没有保持高度的警惕、中了鬼子的圈套、牺牲了三位战友,特别是曹双全的牺牲是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幸得甘万才临机权变,才败中取胜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全体党员会议,选举周大牤子担任支部书记、队长;杜连兴任副支部书记、副队长;甘万才任支部组织委员、指导员;袁洪运任第二副队长。 全队共有二十三人。 回到密营,部队休整。 杜连兴和甘万才穿山越岗,通过马粪的新旧在向阳山坡上,找到了迁移的马匹。十二匹骡马没有跑散聚在一块儿,由于青草芽的滋润,虽然没有膘满肉肥却一匹匹毛色光亮,只是骡马身上盯上了一些草爬子。两人把骡马赶了回来,把它们身上的草爬子除掉,和后来的十匹骡马集中管理。在密林中,远距离奔袭和驮运物资很需要骡马。 部队按计划行动,一面修建既能向外进攻又便于隐蔽居住的地窨子,一方面由周大牤子对后参军的五位弟兄,进行军事技能的培训,提高射击、投弹、拼刺、利用地形地物、和一般的战术和治伤护理技能。 经二十多天,挖掘建成了三个互相联通的地窨子,完成了外部的伪装工作。一个是伙房、队部兼仓库,两间是卧室。将掩藏的物资搬运进仓库里。 部队重新编为两个班,每班十个人。一班长袁洪运兼任,二班长甘万才。每班出一个人放牧管理马匹。由一面坡来的柏永青接替甘万才担任炊事员,这小伙儿憨厚忠诚特别勤快,厨艺也很好。 周大牤子领人打住了一只野猪,有二百多斤,抬了回来。部队会餐庆贺修建密营成功。 宴会上,杜连兴打开缴获的日本牛肉罐头,吃了一口:“大伙儿看看,这日本罐头是啥玩意儿啊?没有牛肉,竟是一些面子加了一些调料。我上几年吃过日本罐头,那是全牛肉哇,真好吃啊。你们说说,这里头是咋回事儿?” 周大牤子接上:“这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日本鬼子就那么几个小岛子,打了这些年仗,穷的过不下去了,就拿这破玩意来糊弄人!这就是以小看大,说明小鬼子要吹灯拔蜡完犊子啦!” 袁洪运点头:“队长说的真是这么回事儿。你看那些日本兵,都是些十七八的孩子,他们兵力缺乏。后继没人了!” 弟兄们一致赞成。 再说周百顺一家。周婶思念汪雅臣、周苓子、罗大川、二牤子、大牤子,常常念叨起来暗自流淌眼泪。 彭二丫每日里女儿一般,为老太太捏肩捶背想方设法宽慰劝解,煎汤熬药悉心服侍。 周婶拉着彭二丫的手:“二丫,你是妈的好闺女啊,妈得你的济了,要不是你这样伺候着,妈早就不行了。” 彭二丫:“这是我应该的,咱们老的少的没干缺德事、抗日救国,老天爷也会照应咱们啊。” 周婶又对周百顺嘱咐:“那天大牤子回来,一定把他和二丫的婚事办了。” 周百顺点头答应。 这天,周婶在炕上睡觉;两个孩子在旁边玩;周百顺和彭二丫在院子里铡喂毛驴的饲草。爷俩铡完草,彭二丫回屋跟周婶说话。 周婶没应。 彭二丫仔细一看,急忙又喊一声,周婶还是没应。 彭二丫慌急上前贴身观察,发现周婶已经走了,紧急哭着呼叫周百顺,牛新春和罗光复围上来哭叫奶奶。 周百顺闻声慌忙扑进屋来,已是救护不及。 周婶善良乐于助人,勤劳朴实,抚养儿女长大,教育多为抗日出力。今日没受多大痛苦逝去,一家老小哭成了泪人。 安葬了周婶,彭二丫操持家务照顾老小。 没料到,高彩霞的老父母也相继去世,高彩霞的弟弟才十七岁,无力养活三个孩子。 周百顺和彭二丫,把刘柱子、任贵儿和李宏达和高彩霞的儿子李春生领回家来抚养。 刘柱子十一岁,任贵儿十岁,李春生三岁,五个孩子都很懂事。总是大的照看小的,力所能及地帮助干一些家务活。 这年秋天,傍晚时分,周大牤子呼隆一下子真回来了! 第208章 攻占沙河 一家老少欢喜非常。 周大牤子一步迈进屋来,不见周婶:“爹,我娘呢?” 彭二丫扑簌簌落下泪来。 周百顺悲叹:“你娘…走了。” 周大牤子这才看清,北面供桌上供着娘的牌位。他撕心裂肺,竟不能生前见娘亲一面,朝着娘亲的牌位噗通跪下肝肠寸断嚎啕大哭。 同来的杜连兴和甘万才,挥泪劝慰。 痛苦多时,周百顺强硬主张:“二丫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你娘要不是二丫照顾,早就不行了。你娘生前留下话了,大牤子,你要是孝顺的孩子,今天就听爹娘的,今晚就和二丫结婚圆房。” 于是,杜连兴主婚。 周大牤子和彭二丫双双跪拜了周百顺和周婶牌位,两人入了洞房。 周百顺和杜连兴、甘万才喝酒,述说抗联十军大旗不倒抗战到底。周百顺连声夸好,盼望着队伍壮大早一天打跑小鬼子! 洞房中,周大牤子和彭二丫手拉手诉说衷肠,深知今日缘分着实得来不易。 周大牤子感激彭二丫代替自己,尽子职对老人的孝顺。 彭二丫内心十分矛盾,她牢记军长交代的任务,恨不得能和丈夫朝夕相随并肩战斗,却眼见老公爹年老体衰,不能把五个烈士子女扔给父亲一个人啊。 两人一宵欢聚,数说着别离时长,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思思念念的痛苦,经历的艰险磨难,直到很晚很晚。 第二天早饭后,杜连兴给周叔留下了一笔款子,作为烈士子女抚养费。周大忙子三人与周百顺、彭二丫告别。 刘柱子抓着周大牤子的手不放,非要跟着上山。 周大牤子等人安慰劝说,等你再大几岁,就来接你。 彭二丫拉过刘柱子的手。 刘柱子对周大牤子:“好,那你得说准了,让我等几年啊?” 周大牤子:“你今年才十一岁,在等五年你十六了,就指定来接你参军。” 刘柱子:“好吧,那得拉钩!” 周大牤子和刘柱子拉了钩,这才作罢。 由此,刘柱子就天天盼着快到五年,好参军打鬼子。 周家老小眼擎热泪,望着周大牤子三人离屯而去。 周大牤子等人上山与战友们会合,又到杜连兴老丈人家,找杜连兴的老婆孩子。 因屯中风言风语议论杜连兴的老婆孩子,杜连兴老丈人的妹夫在蛟河县当保长,闻风立即将女儿搬到蛟河县她姑父那屯了。 周大牤子留了一笔生活费用,拜托老人家捎给杜连兴的老婆孩子。 战友们计议,决心除掉叛徒。于是,来到寒葱河子屯,搜捕郭珍。不料扑空了——郭珍搬走再也没有回来。 于是,战友们谋划袭击沙河子鬼子守备队。 白天,杜连兴带一个战士武三胖进入沙河子,进行了细致侦察。留下武三胖在街上潜伏。 杜连兴一人回山,汇报了侦察结果:看起来鬼子在沙河子只有一个小队,且人员不满编;有警察分署十几个警察,还有自卫团二十几人。长时间的风平浪静,使小鬼子的警惕性不高。 经过培训,一面坡来的弟兄的战斗技能提高很大,现在全队都是精兵猛将,而且对沙河子的街道等情况非常熟悉,胜利拿下是有胜算的。 必须打有把握的仗。周大牤子和杜连兴、袁洪运等人仔细推敲研究了战斗方案,对兵力的配置、行动路线、得手后咋办、出现意外咋处理,都一一做了谋划安排。 夜里,分派人员首先剪断沙河子对外的电话线。然后队伍来到沙河子东门口。 杜连兴做三声鸟鸣。 武三胖回应三声,从暗影里闪了出来。 东门口岗哨已被武三胖除掉。部队疾溜溜进街。沙河子多经战火洗礼,百姓家中已不养狗,早先鬼子的大狼狗被抗联接连打死,没有补充。因此没有狗吠骚扰。 进街兵分四路:周大牤子和袁洪运带一班分从前后,袭击鬼子守备队;杜连兴和甘万才带二班分别袭击警察分署和自卫团。 周大牤子悄悄摸近大门口岗哨,挥刀刺死轻轻放下,留两人留守。周大牤子一马当先,队伍紧随饿虎扑食进院。 鬼子守备队房山东头黑暗处隐蔽着一名暗哨,警觉开枪,打中了周大牤子胸膛。 周大牤子当即开枪还击,暗哨隐在房山墙旁子弹擦着墙角射过没有打中。 袁洪运从预备好的梯子爬上了后墙,后墙上有几道铁丝网。袁洪运等人拿木棒压倒铁丝网,梯子上栓绳扯绳悄悄下墙,分从房屋两边接应房前。 袁洪运冲到房山东头,正撞见暗哨朝南开枪,起手一枪将暗哨打倒。 鬼子的宿舍是两间房连通,中间没有隔离墙,南北对面大炕。枪一响,鬼子惊醒,慌急起身穿衣摸枪,还没展开。前窗户贴墙垛伸进两挺机枪嘴来,哒哒地交叉无死角横扫,后窗户接二连三扔进手雷来,轰隆隆连续爆炸。 周大牤子胸前带着一个帆布口袋,里面包裹着一块厚铁板,是原始防弹背心。这样的防弹背心部队有三具,给打头阵的干部战士配备。虽然三八式步枪穿透力强,周大牤子也没有受伤。他领头急忙扑进亮着灯光的鬼子值班室,一个鬼子正在拿着话筒打电话,电话打不通,鬼子生气地扔了话筒。 周大牤子抬手一枪将鬼子击毙。 战士们亮开手电点起灯来,打扫战场为没死利索的鬼子补枪、收缴武器弹药。 杜连兴等人撞上了鬼子巡逻队,一顿机枪扫射,五个鬼子全部消灭。 伪警察和自卫团警觉,屋里不点灯慌忙起炕抓握着枪准备顽抗。 甘万才和杜连兴领人,包围了警察分署和自卫团。 战士们喊话屋里不回应,挺机枪朝屋里一个劲地狠打,甩手榴弹猛炸。 屋里的人死伤,没死的叫喊:“别打了,我们投降!” 杜连兴在屋外高声命令:“两手举枪,到屋外站队!” 警察和自卫团一个个两手举枪出屋,缴了枪在一旁站队。 各路人马,袁洪运领人收缴武器弹药和需要物资;甘万才收缴配给商店的伪币和其他战利品;周大牤子和杜连兴教育训导俘虏。然后战士们打着灯笼火把,监押着让他们排队走街串巷使劲呼喊:“父老乡亲们,我们是双龙十军,消灭了沙河子鬼子守备队!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十军为你们做主!” 百姓早被枪声惊醒,悄悄地打开门探头张望。 当呼喊的队伍再返回来时,乡亲们认出了周大牤子和杜连兴,上来拉着手流眼泪,诉说苦难冤屈。 第209章 练兵灭寇 第209章 练兵灭寇 部队安排好警戒岗哨。周大牤子和杜连兴根据百姓要求,派人前往抓捕沙河子伪协和会长。不料这小子已经仓皇逃跑了。周大牤子派人没收了他家的财产,分给了贫苦百姓。 立即从俘虏群里拽出伪警察分署署长和自卫团团长,押到鬼子守备队部,当场予以枪决。百姓人心大快——恶有恶报啊! 伪警察和自卫团人员,一个个战战兢兢,游行呼喊的队伍在继续进行: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不当亡国奴!” “抗战到底!” “还我中华河山!”…… 周大牤子命人打开鬼子守备队仓库,把粮食、配给商店的食盐、布匹、火柴等物资赈济乡亲们。 天亮了,一轮朝阳东升光辉普照大地。 乡亲们热饭热菜招待,战友们饱餐。告别了父老乡亲,牵着驮着驮子的骡马胜利转战。 沙河子周围村屯的自卫团,听着沙河子街上的枪声爆炸声,生怕十军打上门来,彻夜不安,有的躲藏到屯外山林中,哪里还敢增援沙河子? 队伍撤出沙河子,身后也没有追兵。 鬼子沙河子守备队被歼,日伪惊惶派出兵力搜剿,劳师费力多日没有收获。日寇苦思无计:抗联十军先是攻打五常街,又先后袭击南面的黄泥河子,又打击北面的苇河县城,这又轻巧地拿下了沙河子,各地日军兵力捉襟见肘穷于应付,谁能知道他们下一次会打向哪里呢? 部队回到密营休整。 每人发缴获的日本内衣裤两套,定期换洗,把旧内衣裤全部烧掉。挑来山泉水,烧热倒进袁洪云制作的大木桶里,换班换水洗澡。缴获了日军一个稀罕玩意儿,杜连兴用手捏动能剪掉头发,比用刀子剃头快多了,而且感觉特别轻松舒爽。 于是规定,全队定期洗澡理发,打扫整理床铺,清洗被褥,彻底消灭了虱子的骚扰。战士们自己缝制被褥,成了多面手,连针线活都锻炼得能做了 彭二丫自打周大牤子走后,自是思念。这天,正吃饭时候,彭二丫突然呕吐起来。 刘柱子他们几个孩子吓得够呛,问这问那,端水给彭妈妈漱口。 第二天,二丫又吐了。 周百顺暗暗大欢喜笑嘻嘻地合不上嘴,这是闹喜了,我周百顺要有第三代人了,我要有大胖孙子啦! 天冷了,冬天来了,很快就要大雪封山了。 战友们计议:如果让这二十多匹马在山上过冬,草料怎样筹集?如果不饲养骡马,远距离驮运咋办? 弟兄们琢磨来琢磨去,没有想出好办法。 最后,袁洪运提议:鬼子的采伐事务所给工钱,每年都用中国人使牛马爬犁拉套子,把山上采伐的木头拉运到拢场里,然后或装车或水运出去。可是一般小门小户的没有大牲畜,干瞪眼这钱挣不来。咱们是不是可以挑那些憨厚老实可靠的人家,跟他们签订合同,讲好条件不能累坏了使坏了牲口,到时候根据对牲口的使用管理考虑是否收一点费用,把骡马租赁给他们使用拉套子。到来年春暖花开,咱们把骡马收回来,就能省了冬天的草料经管。 大家认为这个办法好,但是那几匹缴获的日本马,屁股上有印记不行。 研究决定,就这么办,把那些有印记的马匹留下,数量少好经管,去草甸子上割草囤积,铡细饲喂。 第二天,武三胖和柏永青负责留守密营。 战士们全部换上日军棉衣裤,带上日军的大头鞋,穿着单鞋骑上骡马奔一面坡。 来到一面坡东山上,队伍隐蔽休息。 袁洪运回到一面坡屯里,挑选忠厚实在可靠的人家联系。 进行的很顺利,因是救济百姓性质约定不要钱,如果经管使用的好来年冬天还可以继续使用,使牲口能多挣钱。乡亲们都很愿意。 第二天,袁洪运把乡亲们领到约定的地点,签了租赁合同。领走了要使用的骡马。 战友们回返密营。途中变了天气,鹅毛大雪飞飞扬扬,队伍冒雪回到了密营。 武三胖和柏永青两人已经收割了一垛饲草。 雪停天气寒冷,战友们计议在山坡上选择地点,开挖一个地窨子,把几匹马在里面饲养,避免风雪寒冷。 说干就干,几天就完成了任务。 现在全队共有二十二人。经培养考验,党支部讨论研究,决定吸收袁洪运和武三胖入党、柏永青成为培养的积极分子。大雪已经封山,密营粮食、衣服、武器弹药足备,药品也不缺,部队休整了几天。不能虚度年华只是猫冬,就由文化最高的武三胖(念过三年私塾),用黑木炭在木板上写字,教大家学习三字经、百家姓。 周大牤子跟汪雅臣和牛满山学过武术,有周大牤子担任教官,教学拼刺和肉搏;全体研讨打击日寇的战略战术。 袁洪运会木匠活,动手制作了滑雪板。 战士们下功夫练习滑雪技能。因为这是冬季消灭鬼子必须掌握的技术,规定人人必须闯过滑雪关。虽然摔跟头,造得满身是雪,大家没一人叫苦叫累,渐渐熟练起来。 为了增强身体素质改善伙食,周大牤子带领几人上山打猎。碰上了野猪群没费劲就打住了两头大野猪。使马爬犁拉回来开剥。这猪是特别地肥,肥油用来点灯。人吃野猪肉。多余的肉冻起来预备日后用。 这天大天白日山上来了几只老虎,两大两小,好像是一窝子。 战士们看来了老虎,就闭门不出。通过了望孔看得很清楚,四只老虎在清洗野猪内脏的地方徘徊了一阵,就来到马圈的地窨子门前。大概是嗅到了马的气味在用爪子抓挠寻隙,扒挠得嘎吱直响,没隙可入就吼叫起来声震山林。 马圈里的几匹马,惊吓得瑟缩颤抖蹬蹬腿儿。 战士们端枪等着,周大牤子让大伙不要轻举妄动,伤害不着人和马匹就不打。 四只老虎转悠了一阵儿,无隙可入就朝东山坡窜跑而去——东山坡上出现了逃避的狍子,老虎发现追抓猎物去了。 第210章 海浪枪声 第210章 海浪枪声 一九四零年秋天,东北的抗日斗争处于低潮。日寇宣传,抗联已经被剿灭杀绝。实际上,因为形势险恶为了保存实力,大部分抗日联军先后进行了战略转移,进入苏联境内建立了南北野营。陶净非是抗联五军二师政治部主任,曾率领西征部队进入五常县境与十军会合。因敌我力量悬殊,后转战到达苏联境内南野营,参加整训。 原陶净非部队的连长郝子臣,在一次战斗中与主力部队失散。郝子臣率领部分战士,在五常县东南部山区坚持着艰苦卓绝的对敌斗争。 一九四一年,抗联野营总部派遣陶净非返回祖国,计划与十军取得联系,积聚抗日力量牵制打击敌人。陶净非带人在汪清、敦化、宁安一带活动。这时候,传来了汪雅臣牺牲的噩耗。因为小部队越冬物资无法解决,且电台电池遗失无法与总部联络,只得返回南野营。 野营总部根据情报得知,郝子臣等人仍在坚持战斗,派陶净非第二次回国联络郝子臣,在五常山区建立抗日游击根据地。 陶净非带领四名战士,越过国境线跋山涉水,在老爷岭东海浪河畔的一个趟子房(打猎人修建的简易房屋)中,找到了郝子臣小部队。战友久别重逢,热泪盈眶长时间热烈拥抱。 陶净非等人的到来,壮大了海浪河畔的抗日力量,带来了野营总部的指示:牵制日寇兵力,支援全国抗战。 陶净非和郝子臣得到联络员老关的情报:日寇和伪军正在疯狂征集粮食,肆意烧杀、将百姓粮食财物抢劫一空。 陶净非、郝子臣和战友们, 来到敌人的必经之路,在“南天门”埋伏起来。 初夏的清晨,周围一片寂静。 传来了马蹄踏地声,鬼子运粮队上来了。两辆马车装满粮食,头前走着两个日本兵,后面有六个伪警察监押。鬼子们毫不知觉,进入了埋伏圈。 郝子臣叭叭两枪,头前的两个鬼子中弹倒地。 战士们冲了上去。 六个伪警察缴枪投降。 陶净非训诫了伪警察后,将其释放。 拦路截回了鬼子抢去的粮食,穷苦百姓欢欣鼓舞:“抗日联军又回来了!” 牤牛河上游进山口处,有一个伪山林警察分驻所。进山讨伐的日伪军在这里出出进进,有些物资在这里补充。 夜里,陶净非和郝子臣率领战士们,迅速解决了路口的岗哨,又悄悄逼近摸掉了伪警察驻所的门岗。 郝子臣踢开门,当先冲进屋里。 伪警察分队长呼喊:“有情况!”伸手从枕头下摸手枪。 只听“叭”地一枪,分队长手枪坠地哎哟连声,手腕上鲜血直流。 警察们一看,抗联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他们,只得乖乖地投降。 郝子臣厉声喝问:“你们都是中国人,为什么帮着小鬼子祸害中国人?!如果继续与人民为敌,就决没有好下场!” 警察们唯唯连声。 战士们收缴了枪支弹药和所需物资,胜利撤回了驻地。 陶净非和战友们商议,决定转移。 忽然,传来鬼子的枪声,南面有机枪封门,听声音东西两面敌人也不少。 原来,鬼子和伪军经多方侦察,知道了陶净非等人的住处。 伪山林警察小队长张冠三,带领四十多名山林警察,和二十多名鬼子突然包围了这座趟子房。 陶净非果断命令:“班长董占书带一名战士出前门,掩护其他同志从后窗出去,只要进入树林就能突出去!” 陶净非和郝子臣开火掩护,董占书和一名战士出前门,先后翻滚了出去。敌人密集的机枪子弹射过来。 董占书和战士没跑出多远,就牺牲了。 这时,从后窗出去的战士们进入了树林。 日伪军发现房后有人突围。就迂回包抄过来。 郝子臣和陶净非争抢留下掩护,一颗子弹射中了郝子臣的腿。 陶净非立即为郝子臣包扎好。他让战士刘德恒背起郝子臣随后。他和警卫员刘喜冒着子弹当先开路,刚转过房屋西侧,一排子弹射来,打中了陶净非胸膛鲜血涌了出来,他趔趄了几步,举起手中的匣枪子弹飞向敌人。他的身体巍然而立没有倒下,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鬼子和警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忘记了开枪。 刘德恒背着郝子臣随后出来,一排子弹射来,两人双双中弹牺牲。 山中烈风呼啸,海浪河水呜咽。陶净非主任、郝子臣连长、班长董占书、警卫员刘喜、战士刘德恒等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子,为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周大牤子率领战友们,在密营练兵文武双修。战士们的滑雪技能已经熟练,为了检验一下效果,决定部队进行一次实战拉练。 战友们面对地图讨论选取目标,认为攻击县以下的重要乡镇,鬼子兵力弱一些,只要在掌握敌情突然袭击狠打快撤,是有把握的。因此选定了袭击鬼子铁路线上的春阳站。 留柏永春和一个战士守卫密营,战友们全是鬼子装束,带上干粮携带四挺机枪滑雪奔袭春阳站。 队伍穿山越岭飞速前进,没有一人掉队,来到春阳站外山上休息。 第二天早晨,周大牤子和杜连兴,换上农民服装进屯侦察。鬼子守备队有二十几人,伪兵一个连一百来人,另外有自卫团。两人对道路交通情况,都心中有数了,才返回山上。 战友们决定白天进屯突袭,先派人剪断了屯子南北的电话线。 西北风凛冽,天空青雪飘飘摇摇。 周大牤子和武三胖日本话说的最好,周大牤子装成鬼子大尉,武三胖装扮翻译官昂首挺胸走在前头,一队假鬼子步伐铿锵耀武扬威进屯来。 屯口一个鬼子和一个伪军岗哨,手揽抱着枪袖着手喝问口令。 周大牤子两手戴缴获鬼子的羊毛皮手闷子,一只手一摆,另一只手按指挥刀柄,大皮靴咔咔地上来。手一扬鬼子中刀;与此同时,武三胖结果了伪军岗哨。战友们迅疾上来将尸首拖到一旁。 屯口留两名战士把守,队伍咔咔地步伐整齐进街。 迎面来了鬼子的巡逻队。两支队伍错肩而过时。周大牤子一声暗号,指挥刀唰唰砍翻了两个,另外三个被杜连兴、甘万才和袁洪运一人一个用刺刀收拾了。变出意外动作利亮,没响一枪。 队伍大踏步进街里。 鬼子和伪军正在在操场上操练,看光景是要结束了。 第211章 新生力量 第211章 新生力量 周大牤子的队伍闯上来了,看看切近四挺机枪一齐开火重点打击鬼子,手雷噼里啪啦扔进人堆里,战友们一齐动手打击。 日伪军死伤惨重,有的鬼子刚要摸枪就被打倒了。操场上的鬼子全被消灭了,侥幸没死的伪军抱头鼠窜。袁洪运领人在后边追赶。 伪军撒丫子没命地逃跑乱拱乱钻,都被抓了俘虏。 突遭打击, 警察和自卫团没敢露面,逃之夭夭。 周大牤子和杜连兴训导教育伪军俘虏。 袁洪运和甘万才、武三胖收缴战利品,只是将好的短枪、子弹、吃食以及配给商店的伪币和手电筒用的干电池和药品携带上。 这次白日的战斗很成功,部队无一伤亡。释放了俘虏,队伍出屯登上滑雪板,飞速回归密营。 抗联第十支队第二大队,迎来了一九四二年的春天。山林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沟坡新绿盈目。 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依然处于艰苦的相持阶段。 战友们来到一面坡收回马匹,看到用户对骡马使用情况良好。约定今年到冬继续使用,就辞别乡亲回返。 路上截获了两辆鬼子汽车,打死了押车的六个鬼子, 抓获了八名伪警察。车上有二十几个朝鲜族和汉族姑娘。审问俘虏得知,鬼子要把这些姑娘送到县城集中,然后送往前线作慰安妇。 这些姑娘得救,洒泪感谢救命恩人,叙说她们屯的保长对日寇奴颜婢膝、欺压百姓出卖同胞。 周大牤子和战友们教育释放了伪警察,决定护送姑娘们回家。 到了他们居住的屯子,抓住了伪保长。 家中老小正在思念,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忽然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老小抱头痛哭。知道是抗联十军搭救,一齐跪地咣咣磕头。 周大牤子等人紧忙扶起。 穷百姓纷纷控诉保长的罪行:借日本人的实力横行霸道发国难财、荼毒百姓、奸污妇女…… 男女老少扑向保长,揪掐拳打脚踢泄愤。 十军对罪大恶极的汉奸向来决不姑息,立即枪决,没收其财产分给贫苦百姓。乡亲们感激称颂。 部队回到密营休整一段时间,研究决定奔袭铁路线上的山市站,打击日寇补充给养。 留柏永春带一名战士看守密营。 周大牤子率领战友们,骑上战马跋山涉水来到山市站的郊外山上隐蔽休息。 杜连兴和甘万才化妆进入站里侦察,两人查看了鬼子营房和进退的道路情况: 山市站土城墙有豁口,长时间没有发生战事,只有一个没满编的鬼子小队二十多人,且警戒松弛;警察署有十几个警察。 部队趁黑夜进入城里,派袁洪运领几个战士警戒伪警察署;甘万才领人袭击鬼子的配给商店;周大牤子和杜连兴、当先直扑鬼子守备队,摸掉了鬼子宿舍的门岗。对熟睡中的鬼子实施突然打击。一阵机枪扫射,手雷爆炸,解决了战斗。伪警察们缩在屋内放了几枪,没敢来增援。 甘万才领人叫开了配给商店的门,把商店里的人捆绑起来。收缴商店的物资。 战士们无一伤亡,开始打扫清理战场。 周大牤子在鬼子守备队办公室里,发现了几张旧报纸,上面有抗联第三军军长赵尚志的名字。他拿起报纸细看,原来今年二月份在黑龙江梧桐河战斗中,赵尚志壮烈为国牺牲了。他沉痛地把报纸揣了起来,回山后给战友们看。 同志们把骡马牵来,把鬼子仓库的粮食、弹药、药品、服装,以及配给商店的伪币、食盐、火柴、布匹等尽数捆绑成驮子,抬上马背,胜利回山。 这年六月里,彭二丫顺利分娩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把周百顺乐得够呛,给周婶的牌位烧香祷告:“你快看看吧,咱俩有大胖孙子啦!” 满月后,彭二丫请爷爷给孙子起名。 周百顺:“老周家的名字,是一辈两个字,一辈三个字,我大孙子该三个字了,中间那字是玉字,你看看,叫玉海咋样儿?” 彭二丫高兴:“爹,你真会起名,这名字好,就叫周玉海。” 周玉海生的眉眼脸模儿酷似周大牤子,胖乎乎的很招人喜爱。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跟爷爷特别投缘,哪怕是正在哭呢,听见了爷爷的声音,就会立马止住哭声,破涕微笑起来。 彭二丫每日里操持家务,要经管大小六个孩子的穿衣吃饭、帮助老公爹做豆腐,还要挤时间教孩子们识字学文化。好在大一点的刘柱子和任贵儿,都能照看小弟弟、力所能及地帮干一些家务活。 周大牤子、杜连兴、甘万才、袁洪运率领战友们,发扬十军优良传统,坚持“三不”精神,团结一心坚持抗战。他们在张广才岭和老爷岭的广大区域,神出鬼没声东击西不断地打击敌人,惩治汉奸卖国贼,夺取粮食弹药,救助贫苦百姓。 一九四三年秋,部队来到向阳山地界。袁洪运带领战士们在山林中隐蔽;周大牤子、杜连兴和甘万才,夜里悄悄地来到了周百顺家中,给烈士子女送生活费来了。 老少见面,欢喜非常。周大牤子见老爹头上多了白发,拉着老爹的手抚摸鬓角花白的头发和脸上的皱纹,铁打的汉子眼含热泪,这皱纹明显多了深了啊。 几个孩子前后围着扯着叫着,周大牤子急忙把带来的好吃的饼干、水果拿给老爹和孩子们吃。 彭二丫把抱着的儿子周玉海递到周大牤子怀里。周玉海在爸爸的怀中笑。这孩子说话早,已经能咿呀叫娘了。 周大牤子万没想到,儿子都这么大了。他亲着儿子的小脸蛋稀罕,逗引儿子叫爹。 杜连兴:“这孩子好哇,咱们后继有人啦!” 甘万才点头:“他是新生力量,是咱们的接班人啊!” 周大牤子哈哈大笑:“好儿子,你是新生力量,是接班人,将来接老一辈的班!” 周百顺和杜连兴三人说话,周大牤子三人见六个孩子穿着虽然带补丁却很干净、长得挺壮实,非常高兴。 彭二丫忙忙地做好了饭,高粱米饭炖大豆腐,外加了一盘韭菜炒鸡蛋。 老少吃了饭,彭二丫汇报孩子情况: 刘柱子和任贵儿懂事省心,由彭二丫教着识字;牛新春和罗光复同岁都是八岁,都改姓吉,刚进学校,日本人强迫学习日文,彭二丫自己教学中国字;李春生四岁还小。 杜连兴高度评价周百顺和彭二丫,在这样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任务完成的非常好,给留了烈士子女生活费。 周百顺和彭二丫坚持,部队现在很困难,而且离着远支援不上,可以少留一些钱,咋想办法也不能让孩子饿着冻着。 周大牤子三人意见一致,保证孩子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一定要让他们思想和身体都健壮地成长,将来的事业要指望孩子们呢。 夜里,周大牤子和彭二丫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彭二丫诉苦:“人家天上的牛郎织女,一年还能相会一次。咱俩得两年啊……” 周大牤子抓握抚摩着妻子的手,这双手上厚厚的老茧,说明了爱妻干了多少活计、吃了多少辛苦:“二丫,我没能耐啊,让你吃苦啦。” 丈夫的一句话,温暖了彭二丫的心,使她感到了极大地慰藉:“你别这样说。我再苦,也没有你们在深山密林爬冰卧雪,和鬼子拼命苦啊。” 夫妻互相疼惜珍重,紧紧拥抱。 第二天起早,周大牤子三人回到了山林,会合了战友们。研究决定:下一步袭击小山子鬼子守备队。 队伍来到小山子南山树林中隐蔽。 杜连兴与甘万才从容进入小山子街里,侦察探明了敌情。 两人回山与周大牤子等人汇报:小山子有围墙,是东西大街,有鬼子守备队二十几人,另外有十几个警察,还有自卫团二十几人;鬼子守备队部和警察分署驻地、自卫团部,距离不远;配给商店在屯子偏西头;没有伪军;屯中有狗。 研究决定,夜里,全部戴白布袖标,一路从房后主攻鬼子守备队,其他三路房前和东西两头同时动手。行动要果断利亮,不能麻痹大意。 第212章 抗战到底 第212章 抗战到底 剪断了小山子屯外的电话线,看看已是接近夜里十点,周大牤子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战士们检查武器装备。周大牤子、杜连兴率七个战士带两挺机枪先行,直奔城北目标是从街后进入消灭鬼子守备队;约摸一袋烟的时间以后,甘万才领五个战士带一挺机枪从屯南偏西段越墙进街奔配给商店,袁洪运领四个战士带一挺机枪,奔屯南准备进街警戒警察署和自卫团;约定鬼子守备队枪响为号,一起动手。 却说周大牤子九人来到城北,悄悄攀越过了围墙进了街里,接近鬼子守备队驻地后墙。 突然一条狗叫了起来,紧接着屯中狗一起没有好声地嚎叫起来。 周大牤子看见,鬼子守备队部房上一个暗哨趴在房子后坡上,拉枪栓顶子弹。他见状挥手一枪将暗哨击毙。 鬼子暗哨滚下房来 两个战士火急贴近后窗,往鬼子宿舍里扔手雷,其他人分两伙分别从东西两侧往房前冲。 守备队部的鬼子已警觉,手雷一炸,死伤一些,其余的奔出房来。 袁洪运等人恰好来到大门摸掉了岗哨,立即机枪,长短枪朝院内射击。 没死伤的鬼子立即隐蔽向南开枪。 周大牤子等人摸上来,向顽抗的鬼子开枪、扔手雷。 甘万才进街后撞上了鬼子巡逻队。 街里枪响,鬼子巡逻队正要回头支援。 甘万才等人的机枪长短枪一齐开火了,五个鬼子一个也没跑了。 甘万才领战友们来到配给商店。 商店叫门不开紧闭大门。 甘万才命令炸开大门,领头冲进店里。 一个店掌柜的趴在炕旮旯里瑟缩颤抖。 甘万才让把店掌柜的捆绑起来,战士们收缴店里物资。 鬼子守备队部正在互相对射,出乎意料,警察署的警察顺大街冲上来支援,呼喊着向这里开火打伤了两个战士。 袁洪运恼火机枪猛扫、长短枪齐射,全打态歪了。 守备队部的几个鬼子,垂死挣扎不缴枪,被周大牤子和袁洪运前后夹击,被射被炸打死了。 两个受伤的战士都是轻伤,杜连兴急忙给战士包扎, 周大牤子、袁洪运领人冲进自卫团部,空荡荡人逃跑没影了。 派出人员警戒。战士们打扫战场,收缴歪把子机枪一挺,掷弹筒一具,榴弹两箱、子弹四箱,战马三匹,好一点的短枪两支。将鬼子仓库里的粮食、弹药、药品,以及配给商店的伪币、物资收装捆扎成驮子。 战士们在大街上呼喊乡亲们来领取赈济物资,十军在小山子没有内线群众工作薄弱,只有几个胆大些的悄悄走来领取。 周大牤子等人见这几个人穿着破衣露嗖,就很同情,把他们让进屋里,告诉他们我们是抗联十军,是抗日打鬼子的。屯中的伪政权头脑谁是汉奸?谁最坏? 这几个开始不敢说,周大牤子和杜连兴一再启发,你们可以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十军给你们做主! 后来一个终于说出口了,这屯子最坏的汉奸就是协和会会长,他摊派苛捐杂税,强奸妇女无恶不作。他儿子是警察分署副署长,最能祸害乡亲们了,还有自卫团团长也可杀不可留! 后边又来了一个,一问说的意思相同。杜连兴立即带人抓捕协和会会长,刚接近他家院门,这小子要出门逃跑,被抓个正着。 抓自卫团长时,发现这小子逃跑了。 周大牤子让战士们在大街上敲锣呼喊:“我们是抗联十军,要给乡亲们报仇雪恨,要枪毙协和会会长啦!” 乡亲们家家从窗户和门缝往外窥看,后来有的干脆敞开了大门走上了大街。人越来越多,乡亲们欢喜地上来看热闹、领救济,感谢抗联十军的英雄好汉。 东西大街上,当地一枪,枪毙了汉奸。 战士们在鬼子守备队部吃了饭,告别了众乡亲连夜启程,所有骡马都驮上驮子,牵着回返密营。 回到密营,部队休整。 将有印记的马留下,其余的骡马由袁洪运领人送到一面坡,按去年的规矩给使用的人家继续使用。 部队的冬装全是缴获的鬼子服装。 休整了一段时日,受伤的战士伤已痊愈。山林的雪已冻得瓷实。周大牤子领人在山中打了一头蹲仓子的黑熊,战士们伙食不错,身体强壮。 周大牤子和战友们计议:滑雪奔袭方正县地界的三道通。 战士们顶风冒雪来到三道通,经过侦察,切断了电话线,夜晚摸进街里。周大牤子一马当先除掉了鬼子守备队宿舍门口岗哨,悄悄摸向房子。屯中狗咬起来,一个隐在黑暗角落的暗哨,开枪打中了周大牤子。周大牤子噗通倒在了雪地上。杜连兴急忙抱住招呼,周大牤子头部中弹,已经牺牲。杜连兴忽地热泪夺眶。又一个战士中弹。战友们的机枪开火,消灭了暗哨。 房中的鬼子向外开枪。 战友们怒不可遏,掷弹筒、机枪一齐开火,扔手雷,消灭了鬼子守备队。袁洪运和战士抬着周大牤子、背着受伤的战友,杜连兴指挥撤出了三道通。 转移途中,中弹的战士也牺牲了。 山坡上,凛冽的寒风在呼啸,雪花在飞舞。 杜连兴和战友们挥洒热泪,沉痛地安葬他们的领头人周大牤子和战友。 周大牤子入伍就担任汪雅臣的警卫员,得到汪军长的悉心教导和身体力行的熏陶。他以汪雅臣为榜样,踏踏实实从排长到连长、到副团长、团长、支部书记、大队长,成长为十军的一员虎将。汪雅臣牺牲后,他和战友们高举十军的抗日大旗,每一次战斗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而生活享受却在战士们之后。他的牺牲是抗战的巨大损失。 部队在山林中宿营。 杜连兴召开全体党员会议,选举杜连兴担任支部书记、队长,甘万才任副支部书记,指导员,袁洪运任组织委员、副队长。 会议决定:我们敬爱的周大牤子同志牺牲了,咱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必须作中流砥柱继承先烈的遗志,化悲痛为力量英勇打击日寇,坚决抗战到底! 会后召开了全体人员大会,坚定了信念,顽强战斗。 部队回到了密营,进行休整。现在共有二十人,有八名党员。 这年冬天,彭二丫夜里梦见他敬爱的丈夫周大牤子回来了,两人惊喜相拥。悠忽梦醒,热泪湿枕头。 奇怪的是,当晚周百顺也做了个大牤子回来的梦,只是望见身影却呼唤不应,把周百顺急得够呛,大步追赶却追不上。 爷俩说起梦境,彭二丫为老人宽解:“梦是心头想啊,咱太想念了,说不定哪天就真回来了。” 一九四四年春夏之交,在一次打击日寇的战斗中,甘万才不幸牺牲。 这年秋季,杜连兴和武三胖来到周百顺家为烈士子女送生活费。 周百顺和彭二丫热情接待,问起周大牤子为啥没回来? 为了不让亲人接受巨大的痛苦,杜连兴没有说出实情,假说周大牤子正在带领同志们执行战斗任务,委托我俩前来。 于是,周百顺和彭二丫虽有怀疑,仍怀着强烈的愿望,期盼着哪一天就像每次回来时那样儿,他们亲爱的周大牤子,就突然出现在面前。 一九四四年秋冬和日寇的一次战斗中,队长杜连兴和袁洪运壮烈牺牲。 一九四五年春的战斗中,接任的党员队长武三胖也牺牲了。 部队还有十六人,他们没有一人当软骨头投降日寇,仍然绝不屈服团结战斗,直到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共产党得了天下。 战友们走出了深山老林,他们没有摆功劳向党和人民要名利地位。他们一个个回到了农村,就像一抔土撒回了大地,默默地回味着那金戈铁马的战斗生活,怀念着那些英勇牺牲的战友。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务农终生——一群伟大的真正的不贪图私利的无名英雄! 第213章 后浪涛涛 第213章 后浪涛涛 周百顺身体渐渐衰弱,豆腐坊就不开了。 彭二丫每日里孝敬侍奉公爹,教育抚养孩子。老少日日盼着周大牤子归来。 一九四五年秋,周百顺一家老小欢天喜地看到了小鬼子倒台完犊子。 进入冬天,这天早晨,彭二丫做好了早饭,孩子们来招呼爷爷吃饭。 周百顺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呼叫不应。 孩子们急忙喊叫彭妈妈。 彭二丫慌忙来看视,发现老爹已是仙逝多时。 周百顺结识汪雅臣后,为抗日兢兢业业竭尽全力,子女都是英雄。 彭二丫痛哭主持丧事,六个孩子俱戴重孝,四岁的周玉海顶灵发葬。乡亲们感念周百顺淳朴憨厚仁德,一齐出资出力帮助料理。 政府曾和彭二丫商谈,走出家庭担任妇联工作。 彭二丫考虑孩子们需要抚养照顾,且自己身体状况欠佳,汪军长交给的任务尚未完成,就把满腔心思全放在了六个孩子身上。 这个抗联烈士子女组合的家庭,周婶、周百顺、彭二丫先后殚精竭力,抚养教育的六个孩子都恢复了本姓,渐渐长大。刘柱子和任贵儿两人有敬有让十分要好,体贴孝敬老人,尽力帮助妈妈操持家务、照顾弟弟。 一九五零年初夏,彭二丫领着刘柱子、任贵儿、牛新春、罗光复、马天飞、李春生和周玉海七个孩子,老少来到了九十五顶子山。她指点着面前的群山沟坡向孩子们讲说,当年我和你们的父母们在这里和日本鬼子、汉奸敌特进行了殊死的战斗。 她们一行来到了当年军部所在的山峰,彭二丫指点着说,十军军部窝棚就在这里,鬼子来了烧毁,战友们回来了重建,反反复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边山坡是地窨子,抗联战士发挥了聪明才智,建设成了既能舒适居住又能进攻打击鬼子的隐蔽工事。在这片比较平缓的山坡上,当年陈明丽和汪军长凭着头脑里深刻清晰的记忆,最终让狡猾的鬼子间谍美智子——假陈明丽显出了魔鬼原形。 最后,老少来到了九十五顶子山后背石头亮子——汪雅臣军长牺牲地,她对孩子们抚今追昔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在抗联十军,最累最苦的是军领导,他们坚持“三不”原则,冲锋在前,享受在后。在那么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凝聚人心团结战斗。 面对葱茏群山,彭二丫领誓,七个孩子庄重地举起右臂宣誓: 不忘血泪仇,缅怀先烈们的铁血战斗精神,继承先辈的遗志,为国为民不计个人名利,永作革命后来人! 彭二丫眼望山岭树林,感慨万千——这里就是和战友们当年生活战斗过的地方。她的挚爱丈夫周大牤子牺牲在三道通,青山处处埋忠骨,这山岭就是烈士们永远不倒的丰碑! 一九五零年朝鲜战争爆发,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刘柱子和任贵儿踊跃报名参加了志愿军,刘柱子在作战部队平时吃苦耐劳,作战时处处冲在前头,多次立功后来升任连长,在第五次战役中,牺牲在冲锋路上。 任贵儿在医疗队任劳任怨忠于职守表现优异,担任护士长。得知柱哥牺牲如万箭穿心悲痛不已,决心像柱哥那样奋力战斗保家卫国!后来,她为救助战友在敌机轰炸中光荣牺牲。 刘柱子和任贵儿没有辜负长辈们的期望,为了保家卫国而光荣献身。 周家的大门口挂上了《光荣烈属》的光荣牌子。 叛徒郭珍的妻子孩子都死于战乱。他穷困潦倒只身回到寒葱河子屯。 当地群众,念念不忘汪雅臣军长和抗联十军群英,对叛徒和日伪特务恨之入骨,一定要惩办汉奸特务,为革命烈士报仇雪恨! 为民除害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东北光复,打土豪分田地,建立民主政权,贫雇农子弟参军参战,保卫胜利果实。 人民群众不断地向各级人民政府反映:叛徒郭珍勾结汉奸孙永清,向日寇告密出卖抗联问题。 政府经过调查,缺乏确凿有力的人证物证。 直到一九五八年肃反时,又有群众揭发检举:汪雅臣军长的牺牲与当地居民郭珍有关;后又接到原抗联交通员孙林、史立和等同志的检举。 政府加大了调查力度。公安人员以记者身份,访问老根据地,组织座谈会和个别走访,先后又去蛟河、舒兰、苇河、双城、尚志、宽甸子以及哈尔滨市各地细细查访。 线索越来越集中,问题越来越清晰,发现的证人也越来越多。前后用一年多的时间,通过刘喜德、王士元、董国旺、吴凤和、李国相、张守范、史立和、孙林、于洋森、宋云有、金顺华等十多人的见证,把郭珍勾结孙永清密告抗联十军的罪恶事实全部查清,经审讯本人供认不讳。 一九六零年九月二十四日,五常县人民法院依法判处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孙永清死刑;判处郭珍有期徒刑二十年;对参与围剿抗联十军的蛤蜊河子自卫团长李云祥、伪壮丁团长佟富有、日本翻译金输渊等人,根据他们的罪恶和认罪态度,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使其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彭二丫积劳成疾,政府给予免费治疗。到一九五五年春,敬爱的彭妈妈病逝。牛新春已参军被选拔进航校学习,罗光复也入伍当兵了,两人接到电报都火速请假回来赴丧。四个孩子想到彭妈妈呕心沥血地培养教育,悲恸连心大哭不止。 李春生和周玉海被政府安排上学。李春生大学毕业以后在某研究所工作,后来担任所长。 周玉海为人朴实厚道,有父祖遗风,后来担任市公安局局长,破过许多大案要案,多立功勋。 牛新春在航校毕业,成为飞行员,后来担任空军团长。 罗光复参军报国忠心耿耿多立军功,后来担任某军区副司令员。 马天飞姥爷去世,是由舅父母收养,名字一直叫柳天飞,参军后才叫马天飞。他功勋卓着成长迅速,后来担任某炮兵师师长。 东北抗联十军指战员的后人人才辈出,他们同五常百姓、关东乡亲、中华人民携手并肩,继承先烈遗志发扬光大优良传统砥砺前进,为保卫祖国建设祖国贡献着力量。 东北解放后,根据当地群众要求,经上级政府批准:将蛤蜊河子屯命名为双龙屯;将五常县城的南北大街命名为雅臣大街;一九五五年在修建当年日伪监狱时,在墙角挖出了了一个玻璃匣子,里面装着的药水里有一个人头,后经抗联老领导冯仲云等人鉴定——是抗联十军军长汪雅臣的遗首。 原本,五常日伪当局准备将遗首献给日寇关东军总部,显功邀宠的,因为时局变化等原因就迁延耽搁下了。 于是,政府在东北烈士纪念馆为汪雅臣烈士树碑立墓,供后人怀念瞻仰。 一九八三年,为了教育后代,让红色基因世代流芳,在汪雅臣牺牲地石头亮子树立了石碑,碑文是:东北抗日联军第十军军长汪雅臣烈士牺牲地。 巍巍的九十五顶子山,埋葬着抗联勇士的忠骨,涛涛的拉林河水,流淌着中国人民誓死不当亡国奴的血泪: 日寇入侵国破碎, 英雄儿女救家邦。 志傲冰雪战凶顽, 拼搏令敌鬼魂慌。 认贼作父古来有, 浊沫做梦未曾香。 今时捧卷读抗联, 叹赞中华铁脊梁! 这正是: 滚滚龙江东逝水,波浪陶冶英雄。为己争利转瞬空。山海河川在,忠良世代红。 中华脊梁立天地,艳阳沐浴春风。卫国护民喜相逢。古今正邪事,瓦狗撞金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