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崽跑路后,疯批太子跪求复合》 第一章重逢 明德一十四年夜,京城平康坊的一处二进院灯火通明。 楚云徊长身而立,敏感得察觉到事情不对,连忙将一旁的叶清沅和她女儿护于身后。 院门被强行推开,侍卫们面带肃穆,迅速围住三人,整齐列成左右两排高举火把。 在火焰忽明忽暗的跳跃中,亓穆疾驰而来纵身下马,快步闯入院落,在看见叶清沅时方才止住激动神色,倨傲得走了过去。 他身披玄色大氅,用金线细细绣出蛟龙出海纹样,龙鳞细密,随着走动熠熠生辉,仿佛随时破海而出。 叶清沅死咬着唇,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儿,语气中透着绝望,“要杀要剐随你便,亓穆,是我当年眼瞎看错了你,以至于救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中山狼。” “只是稚子无辜,你要杀就杀我一人,放过我师兄和孩子。” 亓穆听言怒气反笑,咬着牙吐出“叶清沅”三个字,恨不得立马掐着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质问,她还有没有良心。 他看着和自己拜过堂的妻子被一陌生男人护在身后,怀里还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不禁火上心头怒斥出声:“叶清沅,咱们还没和离呢,你前脚把我甩了后脚就找上下家,生了野种,还要倒打一耙说我忘恩负义,我是中山狼?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般无耻。” “你是哪来的野姘头,跟她什么关系?你可知勾引有妇之夫按大夏国律法应杖责五十。”寒光凛凛,亓穆眉头紧锁,夺过侍卫的刀直直抵上男人的喉咙。 叶清沅面色焦急,愤恨地看向亓穆,楚云徊背对着她丝毫不知,声音清朗地开口道: “在下楚云徊,是阿沅的师兄,你与阿沅既然两相情断,就不要再多加纠缠,你有你的青云路,阿沅亦有自己的路要走,睿亲王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当今太子虎视眈眈,朝堂内外争斗不断,四面八方的眼睛都盯着呢,想来您也不必对孤儿寡母赶尽杀绝吧。” “师兄你别说了,他马上要迎娶丞相家的女儿为妃,这是嫌我们母女脏了他的身份,影响他娇妻美妾在怀了,只可惜我大仇未报,就要葬身于他手中了。” 叶清沅贝齿紧咬,暗中将沁了毒的机关镯握在手中,暗道,死也要让亓穆这个贱男人给她们母女俩陪葬。 亓穆此刻完全听不到叶清沅在说些什么了,他满脑子都是“在下楚云徊,在下楚云徊,在下楚云徊。” “叶清沅!”亓穆深呼吸压制住即将爆发的怒火,“楚云徊,云徊,好啊你,好啊,原来我才是打扰你们双宿双栖的罪人啊。” 他青筋砰砰直跳,不可置信开口问道:“你怎么敢用他的名字,给失忆的我取名!你怎么敢的!” “你个奸夫,这孩子跟你是什么关系!”此刻的亓穆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自己与阿沅倾心相许,两情相悦,现在告诉他自己是这个野男人的替身?简直是荒唐! “我女儿,”楚云徊怕生误会,连忙解释道,“是师妹所生,我认做干.....” “奸夫淫妇!”亓穆激动之下头一阵一阵眩晕,他拜堂成亲的妻子,跟别的男人生了女儿...... 亓穆身影摇晃站立不稳,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属下搬来的椅子上,开始质问叶清沅: “你每次叫我的时候,究竟是在叫我还是在叫他?你每次看向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都想着这个野男人!” 叶清沅双唇无力开合了两下,楚云徊还想开口,却被阿沅紧紧拉住袖口。叶清沅下意识看向亓穆,可看见他凶狠得盯着自己的眼神后,立马心虚的小声开口,“我可以解释。” 随即想到白溪村过往之事,自己可不曾对不起他分毫,可他恢复记忆第一件事还不是把自己这个他在民间娶的妻子视为耻辱,恩将仇报要将她骗到天增寺里灭口,要不是师兄及时出现救了她,她早就没命了。 想到此处,叶清沅也是狠了狠心,昂起了脑袋,发丝随夜风飘扬在她洁白坚韧的脸上:“你要杀我杀便是,何必给我网织罪名,连累他人,我一个乡野大夫怎配得上你天之骄子,只是稚子无辜,你若是还有些人性便放过孩子一马。” “我为什么要放过一个野种?” 亓穆细细舔舐着喉间浸上的鲜血,难怪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杀她,明明当时自己亲自下令接她回京,结果听到的却是她和情人私奔的消息,他这一年来除了巩固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利外,就是满天下找这个狠心的女人,结果她倒好,也孩子都生了。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般轻视自己对她的感情,纵使她叶清沅犯下滔天大错,自己又何曾想过杀了她呢? 如今她宁愿死都不跟自己回去吗? “叶清沅,你到底有没有心。”亓穆紧紧闭上双眼,用力吐出这几个字。 而叶清沅亦是双眼含泪紧紧盯着亓穆,“你怎么敢来问我,我只赌过你这么一回,你却让我满盘皆输,你又有哪点对得起我?” “自古男儿多薄情,我只后悔没能彻底搞垮定国公府,为我母亲报仇,你不是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跑吗?我告诉你。” 说着便将孩子递给了一旁的师兄,侧身时小声传音,“带孩子跑。” 楚云徊下意识拉住师妹,却在亓穆怒视下,叶清沅拂袖抽身,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叶清沅恨声道:“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他瞪大眼睛,紧紧抱住了怀中婴儿,艰难的点了点头。 亓穆静静的等着叶清沅一步步靠近,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想将这个女人拥入怀中的欲望,两人衣衫重叠,耳鬓厮磨的瞬间,冰冷的刺痛唤醒了亓穆的理智, “快跑!” 楚云徊怀抱婴儿一手持剑,腾挪转身间挑起火把上的烈焰打向墙角,院子四周的火药桶瞬间爆炸开来,散发出滚滚浓烟淹没了整个院落。 “你杀我,你为了他要杀我?” 亓穆紧紧握住了叶清沅的手腕,满眼痛惜与受背叛后的落寞,“你用我为你打造的匕首,来杀我......” “殿下,快来人!”吴岱紧急封住亓穆周身大穴,想将叶清沅缉拿,却在伸手时被亓穆阻拦,“不许动她,好好......好好安置她......” 说完便一头昏死过去。 第二章风波起 被关在亲王府的别院里已经有三天了,叶清沅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脚,听闻未来王妃亲自前来探望亓穆,悉心照料,人人都称赞二人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曾几何时,这也是形容她们的,叶清沅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早知如此,当初便不救他了。 两年前,眉山。 眉山位于江南富庶地,坐落着零零散散的城镇村舍,渔歌唱响,农桑阡陌,一派祥和景象。 其下的白溪村中有一小小院落,两扇略显陈旧的木门半掩着,门环在微光中泛着古朴光泽,门旁,一丛繁茂的紫藤花蜿蜒攀爬,紫穗垂垂。 院子正中是一颗大榕树,树下光影错落处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竹盖,一个身形窈窕,粗布青衣的女子正拨弄着草药。 远远望去,她的脸庞仿佛精雕细琢的美玉,只一个抬眸便清楚地描绘了什么叫荆钗布衣,难掩绝色,只可惜白璧微瑕,凑近了便能清晰看到右脸上遍布的淡淡斑痕。 叶清沅抬起手半遮眼眸看了看日头。 三年前她还是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可生母早逝,父亲娶了青梅竹马的继母褚兰昭后,便对她不闻不问,太子选妃宴上,褚兰昭所出的妹妹叶清鸾推太傅孙女入水并栽赃到了自己身上,致使自己被太子当众斥责蛇蝎心肠言行无状。 父亲震怒,亲自实行家法打了自己二十鞭,并将满身是伤的她送到了乡下许给了守备家的庶子。 可褚兰昭明显没想放过她,不多日,一场大火又将庄子燃作火海,贴身丫鬟采月为救她丧命大火之中,她跟怜星拼死逃出,却在次日就听到定国公府已经放出来自己的死讯。 她和怜星相互扶持,想给采月报仇却无力反抗如日中天的定国公府,无处可去险些被人牙子拐走,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们被薛神医弟子楚云徊楚师兄所救。 楚师兄将她引荐给了薛神医修习医术,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师父和楚师兄远赴南海有一年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清沅一边配着药,一边挂念着,除了自幼一起长大的怜星,便只有师兄和师父待她最好,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来信了,难免挂念。 就在此时,门外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起来。 一个头戴大红花,手拿金丝帕的媒婆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开始道喜:“连姑娘大喜啊,咱们县令老爷的侄儿林大公子相中了咱们姑娘,特地请我来说亲呢。” “这林大公子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怜惜姑娘生活艰辛,也不嫌弃你脸上有疤,瞧瞧这聘礼,都是实心实意的大手笔,姑娘下半辈子可就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愁了。” 怜星听到吵闹,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双手掐腰,挡在了自家小姐身前:“我呸,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林大公子家里妻妾成群,接我家小姐去干嘛,我记得林大夫人还没死呢,这么快就要再娶新夫人了?” “哎呦小祖宗,你这张嘴可真够毒的,你们姐妹二人在这乡野之间看病治人,一年能挣几个子儿啊,人家林大公子光纳了你姐姐当妾,那可就要出二百两银子,以后进了门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福气啊。” 二百两银子?怜星听了止不住发笑,先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能买下半座城,如今二百两银子就想纳自家小姐当妾,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虎落平阳被犬欺。 “呸,我们不稀罕,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怜星一边说,一边抱起聘礼向外扔,气得媒婆倒仰:“小贱蹄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林大公子可是县太爷的侄儿。” “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怜星还欲发作,突然被叶清沅从背后按住了肩膀,挡在身后,叶清沅端起了笑,言语里满是期待:“老天保佑,我还以为这辈子嫁不出去了呢,天增寺的和尚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八字带煞,克夫克父克兄弟,需要夫君为我挡灾方方能长命,老天有眼,我终于能嫁出去了。” “怜星,还不给我准备嫁妆去。”叶清沅挑着眉示意,怜星领会到立马跟进:“姐姐啊,爹娘的在天之灵终于能安息了。” 媒婆愣在了当地,跟林府的管事对视了一眼,这样上赶着嫁人,一时间不知道是真是假,管事长了个心眼,“呵呵呵连姑娘莫急,这姻缘将就八字相合......” “这是我的八字。”还没等管事说完,叶清沅便唰唰唰提笔写下来递了过去,还不忘感激地道谢,“林大公子当真是好人,等我嫁过去定要好好侍奉他,我就在这里等着林大公子,定要让他亲自来迎娶我呀,不然我可是不嫁的。” 管事和媒婆的汗刷刷往下落,一时顾不得许多,用力地扒开了叶清沅的手东西都没拿就跑了,怜星走上前来,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担心地问道:“小姐,咱们在京城的时候,大承恩寺的和尚不是说过,您的八字是罕见的好吗?” 叶清沅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可见大承恩寺也是乱说的,我若是命好,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怜星亦是想起了以前,不禁感慨造化弄人,这几年的苦日子,她和小姐总算熬出来了。 “可这个法子能行吗?”怜星还是有些担心,“虽然小姐你现在脸上有伤,可依旧能看出小姐往日的美貌,那姓林的也是个没脸没皮的急色鬼,惹人嫌得很。” “只要他亲自来咱们家一趟,我就能让他顽疾缠身,难以自愈,到时候我就算不克夫也能传出克夫的名声,能顺便打消不少宵小之徒的心思。” 想到自己小姐愈发纯熟的毒术,以及罐子里养的小可爱,怜星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不过小姐,您真不想再嫁人了吗?” “嫁与不嫁,不都是那个结果,不嫁人也不至于连累自己丢了性命。” 话有所指,怜星不由得想起了先夫人,当年老国公尚在世,给如今的国公爷叶景渊娶了镇北将军的女儿冯澄当正妻,生下了小姐,可国公爷跟表妹褚兰昭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夫人生下小姐两年后便撒手人寰,国公爷迎娶新夫人进门,将小姐与早亡的妻子一同关在了后院的角落。 “褚兰昭心思歹毒,自幼刻薄待您,谁能想到她宁愿赔上国公府名声也要毁掉您呢,明明咱们已经没有威胁了,她还要下毒手除掉我们。” “不除掉我,她生的女儿怎么能得了太子青睐呢。” “可咱们如今流落民间,难道就任由那些人败坏您的名声,糟蹋先夫人留下的嫁妆吗?” 叶清沅低低垂眸,看向自己因为修习毒术而变色的指尖,脸色不变,怎么会不恨呢,只是师父早早看出了她的心思,若是学医,五年内便不能回京,也不能谈及过往伤人性命,不然便逐出师门。 气氛有些冷了下来,叶清沅摇着怜星胳膊,“好怜星了,你别说那些让人听了不高兴的事儿,现在最重要的是,我想吃你做的莲花鱼包了~” 怜星每次见小姐耍无赖,都只有妥协的份,哼唧唧的应了下来,扭头去村口买鱼去。 林府,媒婆和管事正并排站在一起,管事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大少爷,我让算命的看了,这连姑娘的八字真的是十分霸道啊,不仅天煞孤星,而且她克夫啊。” 林天宝“呸”了一声,什么克夫不克夫的,他才不信,想到叶清沅窈窕的身材和月下朦胧间恍若神妃仙子的侧脸,他就心痒难耐,一定要把人搞到手。 媒婆也上前搭腔,“对呀对呀,而且那连姑娘也就能远看,凑近了脸上疤痕一大片,哪里配得上大少爷您啊,她没爹没娘,指不定就是被克死的,我再给您找个好的不成吗。” “你懂什么,真正的美人在肌肤一尺一寸之间,本公子猎艳多年,我的眼睛就是尺,八字?老子纳个妾还看什么八字,这个连沅,我要定了。” 第三章救命之恩 “连姐姐不好了,连日河水暴涨,把河神给冲出来了!” 叶清沅刚送完药,还没进家门,就见虎妞和石头急匆匆跑了过来,头顶满是汗珠。 河神?叶清沅给两个半大孩子一人一个脑瓜崩,“哪来的什么河神,都说了话本子都是杜撰出来的,偏你们信了,虎妞,你风寒刚好就跑去玩水,小心我跟张婶子告你一状。” 石头和虎妞慌忙地摇头,一人一边拉着叶清沅的胳膊就要往屋后面的河道里走。 “真没骗你连姐姐,就是大水冲出来的,跟话本里的河神一模一样,骗你我是那个。”说完煞有其事竖起了小指头。 被连拉带推带到了河边,果然有个人影半趴在岸边,身穿素衣,一只手紧握剑柄,另一只手护在胸前,河边石头上已有了不少血痕。 叶清沅见状连忙上前查看,走近了才发现男子身材高大,虎背蜂腰,隐约露出的下半张脸苍白冷峻,此时正紧紧抿着唇,有失血过多的迹象。 “什么河神,是个受伤的人,路边的野男人可不能乱捡,既然是河神,就把他推到河里算了。” 说着便站起了身扭头要走,这个男人胸前是刀剑造成的贯穿伤,定然不是什么良民,她可不想惹上麻烦。 就在这时,一双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叶清沅的脚踝,虎妞和石头惊讶道:“连姐姐人还没死呢,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去把院子后门打开,石头你和连姐姐把人抬回去。” “哎!我......”叶清沅目瞪口呆地看着虎妞安排好一切跑去开门,和石头大眼瞪小眼,无奈叹了口气。 废了老牛鼻子劲,终于把人从后门拖进了院子,屋子除了正堂就是东西两间卧房,实在没地方安置,勉强将男人扛进了后院柴房里。 叶清沅给石头和虎妞分了两个青团子,还不忘叮嘱二人,万万不能说出去,不然就会受到河神的诅咒,以后她再也不给他们讲话本子了,两人诚惶诚恐地回了家,保证不多说一句话。 她很快便端着绷带伤药回了柴房,刹一进门,只见一锋利无比的寒刃直直横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亓穆气如游丝,背后靠墙勉强维系着威胁力,瓷瓶碎裂声吓得叶清沅咬紧了下唇,她余光望去,男子双目半睁,胸口正涌出一股鲜血,健硕的身体顺着墙壁滑落,手指摸索,慌忙捡起散落的丸药塞进了嘴里。 剑失了势,从脖颈上擦过,叶清沅趁机后退到一旁角落里,手指搭在左手腕上,轻轻掰动机关,手镯瞬间弹开成一把细小匕首,上面寒光闪闪,俨然淬了毒。 叶清沅神经紧绷,有些后悔救人了,若是这人恩将仇报,她不介意亲手毒死他。 吃了药,亓穆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此时叶清沅才第一次正面打量男人的脸,乌发如缎,鼻梁高挺,眉眼自带孤傲之气,的确十分好看,加上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像极了话本子里河神形象。 “救我。” 他从胸前掏出带血的金锭,骨节分明的手指虚伸着,随后整个人便如同断线的木偶,滑落在地,昏死过去。 金子滚落,咕噜噜到了叶清沅的脚边,她思量了好久,还是小心捡了起来。没办法,她现在虎落平阳,实在缺钱得很。 把脉上药,叶清沅狠了狠心,将亓穆上半身扒了个精光,心里不住念叨:我这是为了救人,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别,你醒了可要好好报答我。 因着怜星出门买鱼去了,因此对家里多了个陌生男人丝毫不知,打开柴门拿柴火的一瞬间, “啊!”的一声尖叫,惊得树上乌鸦嘎嘎飞,叶清沅忙不迭手忙脚乱,慌忙间就要逃:“怎么了?我们被发现了?贺家派人追杀我们了?” 怜星跳着脚,指着柴房深处的亓穆做口型,“有人。” 叶清沅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了下来,回头看了眼昏迷的男人,“我知道,我今天救得,你刚回来我没来得及说。” “小姐,是个男人!” 怜星表情夸张,不敢置信。 “我知道呀,是虎妞硬塞给我的,再不救人他就快死了。” 怜星恨不得晃着她家小姐的肩膀求她清醒一点,离野男人要多远有多远,虎妞才多大啊,一个孩子的话她那么听干嘛。 “可他给了我一锭金子,足足二两呢。而且我还从他身上掏出了七八两黄金,还有一个蜀锦的腰包。” 金子?怜星愣了愣神,在看到叶清沅手里沉甸甸的金块后眯起了双眼,“天降财神爷了?” 在知道前因后果后,怜星逐渐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怜星姑娘心地善良,绝不是贪图那一两锭金子,“那我去给小姐你做饭去了,需要熬什么药小姐你吩咐就是。” 叶清沅看着怜星大变脸的模样忍俊不禁,将一块金子直接扔了过去,怜星放在嘴里一咬,真金,心满意足晃着脑袋做饭去了。 翌日清晨,随着鸡鸣声次第响起,第一抹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照射进了柴房中亓穆的脸上,浓密的睫毛扑闪不定,在眼睑上投出一片阴影,随着门从外向内“吱呀”推开,他听到了仙子般悦耳的声音: “怎么还没醒,不应该啊,刀口虽深却没伤到要害,毒也解得差不多了,该醒了呀。” 叶清沅垂着头检查伤口,随着呼吸喷洒在亓穆赤裸的胸膛上,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垂目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鸦黑色的长发,发顶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上面插着梅花形制素银簪子,小巧可爱。 发丝垂落在胸膛着,带着些许瘙痒,他忍不住咳嗦了一声。 “太好了,你可醒了。”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叶清沅立马邀功,“我就说我医术一向不错,对了我救了你,你可要记得报答于我啊,不需要什么以身相许,结草衔环,我看你挺有钱的,多给我些银两就行。” 女子声音婉转,碎碎念的语气上扬,令人忍不住想要一窥其貌,抬头瞬间,齐穆看清了她的容貌,芙蓉如面美人妆,淡妆难掩倾城色,哪怕背着光,都足矣让人心惊。 直到女子扭过身去拿绷带,他才看见女子一侧脸上密密麻麻的斑痕。 “我......咳咳咳.....”齐穆咳了起来,叶清沅随手递给他一杯水喝下,思索着等他好了,定要多搜刮些金子出来。 可是亓穆随后的一句话让叶清沅美梦碎了一地,他居然瞪着无辜的眼神轻轻询问:“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四章未婚夫 “失忆了?不会吧。”怜星抱着一身王大哥家借来的衣服,狐疑地打量着亓穆,确认他不像是装的后,怏怏转身,眼神带着询问,仿佛在说怎么办呀。 叶清沅也顿感麻烦缠身,她只想赚些银子,这下好了,人砸到手里了,看着亓穆迷茫的样子,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安排。 恰逢此时,屋外传来了敲锣打鼓的热闹声,怜星跑出去看了一眼,急忙回来报信,“不好了小姐,那林大公子不信邪,带着人来咱家了。” 叶清沅刚到前院,便见邻里邻居和林家的人已经乌泱泱围在了一起,正中央的林天宝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张细纱手帕轻轻嗅着,正是叶清沅落在院中的手帕。 无耻,叶清沅咬紧了牙,回屋从红色瓦罐里倒出了一些粉末包进了手帕方才出门,为了避免被误伤,她提前和怜星吞下了灵清散防止中毒。 林天宝一见美人儿出面,立刻正襟危坐起来,虚肿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连大夫,听说你容貌有缺导致尚未婚配,哎呦,本公子人好心善,害怕你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愿意委屈自己把你接进门。” 门外的乡亲被热闹吸引聚在了一起,一时议论纷纷。 “连大夫怎么惹上他了,这林天宝可是出了名的欺男霸女,家中小妾都有十几个。” “可不是吗,仗着县令撑腰就鱼肉百姓,要我说,也怪连大夫不检点,我就说女人怎么能抛头露面当大夫呢,指不定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她去给林家女眷看病,怎么会遇上林大公子,肯定是她早就想飞上枝头了。” 几个混混凑在一起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却在下一秒被几个石子砸得“哎呦,哎呦。” “哪来的兔崽子敢砸老子!”虎妞和石头用力又借机扔了好几块石头,赶紧藏进了人群里。 叶清沅面色不变,轻声开口:“我命不好,难为林大公子大义,舍己为我挡灾,只是不知道林大夫人可否知道,我跟秀莲姐姐关系被不错,若是连累了秀莲姐姐可不好了。” 提起林大夫人李秀莲,林天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秀莲姐回娘家了,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 “原来秀莲姐姐不知道啊,也对,只是我身子单薄,怕是挨不了秀莲姐姐的鞭子。” 话刚出口,周围人哄笑出生,林天宝的岳父是开镖局的,李秀莲耳濡目染长大,使得一手好鞭子,之前林天宝在百花楼包了个窑姐儿,被林大夫人提着鞭子追着抽,林天宝在家休息了半个月,窑姐儿则差点被打死。 家丑不可外扬,林天宝多少挂不住脸面了,叶清沅嘴里不留情,信口胡绉: “我正愁着我未婚夫是个没用的东西,挡不住我的灾,竟然被我克的差点丧命,如今林公子来了,您贵气冲天,必然比他强多了。” 说着借机往林天宝那边靠,把手帕紧紧攥着,林天宝疑惑地皱起了眉,“你还有未婚夫?” “嗯。”叶清沅看勾起了他的注意点了点头,“乡里乡亲都知道,我父母双亡后,和妹妹搬到了这里,我守丧三年,未婚夫最近才寻上门,谁知道刚来便遇到了山匪,现在还躺着呢。” 林天宝也不是个完全的蠢货,立马反问:“不对啊,你既然你天煞孤星,怎么没克你妹妹?” “我妹妹又跟我没血缘关系,她是我们家抱养的啊。”叶清沅面不改色地扯谎,实则内心已经恨不得掐死林天宝,她手帕里包着赤斑蛇毒,无色无味,只要轻轻洒在面前人身上,他就会迅速发热起烧,浑身生满红疹,若没有专攻蛇毒的大夫,普通大夫只会以为他沾染了风寒,虽然不会丧命,可极为折磨人,没有个把月好不了。 没办法,她如今在眉山讨生活,实在不能明面上得罪当地豪绅,只能使些阴手段。 林天宝的耐性明显没那么好,他今天既然亲自上门了,不管香的臭的,他一定要亲口尝一尝再说,只是若真的克夫,他用手不断敲着膝盖有些犹豫。 管事凑了上来,耳语几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林天宝面色大喜:“好好好。” “连姑娘,我在城里有套宅子,如今缺一个女主人,你既然克夫,那你当我外室夫人,不进门,不纳妾,那不就克不着我了?来人,赶紧带连姑娘去看看她未来的居所。” 外室?叶清沅怒火急匆匆向上升。 小厮们立刻围了上来要强行带走她,怜星像护崽的母鸡一样伸开双臂,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 叶清沅此刻紧紧握着手里的蛇毒,心跳砰砰,人太多施展不开,难不成真要舍身犯险不成,就在这时,后院柴门突然被猛地震开,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直直射了出来,刀尖处划破了林天宝的发髻后钉入院门框,发出“唰”的寒光。 林天宝面如筛糠,只感觉额间有鲜血流出,两股战战倒了下去,被身后小厮架在一旁,却被叶清沅借机素手一挥,挤过小厮借袖口遮挡,将赤斑蛇毒撒了出去,心才落下了几分。 一身粗布麻衣的亓穆捂着胸口,苍白着脸从后院走了出来,眼神锐利的扫过在场众人,眯了眯眼开口道:“你没听到她有未婚夫了,还要仗着家世强抢民女。” “她既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只要我一天没死,就一天轮不到你,还不快滚,不然下一次划破的就是你的喉咙。” 林天宝方才反应过怎么回事,被管家连忙搀扶起身躲在小厮们身后放狠话:“你,你给我等着,你可知我是谁,我是县令的侄儿,我让我姑父来收拾你。” 一边说,他一边感觉浑身刺痒,呼吸有些困难,不住地用手闹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身边小厮也是坐立难安地挠着自己脖子。 “走,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走。”管事招呼着人簇拥着林天宝离开,却在踏出家门的前一刻被刀锋抵上了喉咙, “手帕。” 亓穆声音低哑,脸上毫无血色,乌黑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上,仿佛一条索命的厉鬼,吓得林天宝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也不顾身体不适,扔出手帕连滚带爬地上了马匹,一溜烟跑出了三里地。 围观的众人拍手叫好,新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号称连大夫未婚夫的男人,只有叶清沅注意到了他即将倒下的趋势,立马冲上前扶住了亓穆,怜星见状跟乡亲们道了见谅,捡起手帕后立刻关上院门,和自家小姐一起把亓穆扶进房间。 一直强撑着的亓穆此刻也撑不住了,眉间紧皱,进屋后便重重压在了叶清沅身上,闻到那股熟悉的伴有梨花和草药味道后,才放心的闭上双眼,任由意识模糊。 第五章假戏真做 “你叫云徊,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父母双亡,所以才来投奔我们的。” 叶清沅还没进门,就听见怜星跟捡来的男人开始胡乱掰扯。 “怜星!”叶清沅使了个眼色,可怜星就装没看见,继续编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天意弄人,家道中落,二人如何分离如何重聚,听得人不禁唏嘘感慨命运不公,叶清沅擦着头上不存在的汗滴,他信了,她确定那男人信了。 亓穆从醒来那一刻,看到破旧低矮的房屋,就觉得十分违和,他失忆了,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应该躺在破破烂烂的柴房里,看见叶清沅的第一眼,他又觉得违和感通通消失了,她在哪里似乎都合理,只可惜她一侧脸上布满了疤痕,不然定是个绝世佳人。 吵嚷声钻进耳朵的时候他刚刚苏醒,听见了自己未婚妻正受人欺负,看向胸前渗血的伤口,亓穆有些怀疑,只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是站了出来,万一自己真是他未婚夫呢? 果然,后来她身边的怜星讲述了他们如何青梅竹马,如何家道中落,如何再度相逢,他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他就知道,自己和她绝不应该是乡野出身,他们如今是患难与共的未婚夫妇,自己果然没救错人。 “这不太好吧。”叶清沅有些忧虑,看着安心在院子里帮忙收拾草药的男人,“云徊师兄知道了你拿他名字给旁人,定要生气了。” “小姐,我一时想不起来其他名字嘛,楚公子大度,才不会跟我生气呢,反正他远在南海,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可是我们这么骗他,以后他真要娶我怎么办,或者以后他恢复记忆了,谁知道他什么底细。” “怎么会呢小姐,你想啊,他现在失忆了不是,我打听过了,镇上连寻人公告都没有,他说不定就是个长得好看的江湖人而已,你如果不收留他,他可就要露宿街头了,而且,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报报恩怎么了。” “更何况,咱们两个女子孤身在外总容易招人觊觎,有个男人能挡住不少风雨,我们就暗中好好观察着,他要是真有鬼,咱们就,”怜星用手向脖子比划了两下,全然不复平日的伶俐单纯。 “也对,他纵然武功再高,我不信他百毒不侵,有的是法子治他。”叶清沅勉强说服了自己,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姐了,她现在有的是毒药和手段。 叶清沅已经把林天宝做的荒唐事原原本本写信寄给了林大夫人,她性子火爆,定能挟制林天宝,只是她与林大夫人交情本来不错,这次后怕会多有嫌隙了。 日头渐渐升了上来,怜星做菜的手艺极佳,在大榕树下摆好了满当当的饭菜,要给亓穆接风洗尘。 “姑爷不用客气,乡野城镇外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就地取材的河鲜。”说着给亓穆不停夹菜,“这是酱炒田螺,我们是北方人,做饭爱放酱料,这是芙蓉蛤蜊,眉山这处的特色菜,又鲜又嫩,还有这是酥锅,这是笋肉馒头,姑爷都尝尝。” 叶清沅咬着筷子震惊不已,怜星怎么能对他这么热情,她都要吃醋了,怜星不争气的看了眼自家小姐,楚公子现在又不在,这捡来的男人长得俊,武功高,重点是脑子撞坏了,不要白不要。 现在世道对女子苛责,她们两个孤身在外,家里没男人,什么腌臜东西都想来咬他们一口,现在外人都知道他们家有姑爷有男人,能挡住多少是非呀,做戏就要做全套。 亓穆身形高大,双腿修长,如今挤在小石凳上了略显局促,他静静打量着叶清沅,见她身材瘦削,神情散朗,浑身浸染清冷之气,可一双杏仁眼却圆圆瞪着,中和了疏离感,更显灵动鲜活,仿佛一只白色的傲娇小猫,斜睨着舔舐皮毛。想着到底是自己未婚妻,又救治了自己,于是也夹了一筷子菜递到叶清沅碗里。 “你受委屈了。” “啊?”叶清沅双眼瞪得更大了,眼神转向一旁,不敢和亓穆对视,“还,还好吧。” 亓穆却只当她受了委屈不敢直说,虽然他现在对她还不甚了解,也忘记了曾经二人相处的点滴,可她一个弱女子,经历家破人亡,自立门户带着丫鬟行医谋生,还要被人欺辱,致使容貌有损,必然十分不易。 “以前是我不在,现在我既然寻到了你,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 “你,你先好好养伤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对了,明天早起点,我领你去镇上买些布裁衣服。” 叶清沅呛得咳嗦了几声,急忙结束了话题。 叶清沅住的院子是当初二十五两银子买下来的,只有一个堂屋连着东西两间,前院一个厨房后院一个柴房,实在没空地可以住,暂时让亓穆住了西边堂屋,怜星和自己住在一起,等他身体养好了,再盖一间小屋子给他住。 甜水镇离白溪村步行半个时辰(一个小时)才能到,亓穆伤口结痂后,叶清沅背上背篓,就带着亓穆去镇上采购。 “我来背吧。” 亓穆宽大的手掌主动接过了背篓,略显生疏地背到身上,他身量高,叶清沅踮起脚帮他调整好位置,免得扯到伤口。以防万一,又给他戴上了竹子编的斗笠,适当遮掩相貌。 白溪村总共巴掌大点地,昨日她家来了未婚夫今日被便全村都知道了。 “连大夫,带着相公出门呢,这是去哪啊?”周围邻居熟悉地打着招呼。 “我们去镇上买些布匹。” “连大夫的相公真英俊,听怜星说你们家要盖房子,到时候直接和我家招呼就行,肯定去帮把手。” “哎,谢谢张叔。” “我家也是,我婆母风湿又犯了,还要麻烦连大夫再开几副膏药贴,你调的膏药管用又便宜,我婆母真是离不开。” “怜星在家呢,嫂子直接去找她拿就行。” “连大夫的医术谁不说好,我家妮子多亏了你的两方药,吃下去立马就好了,这不,我晾了些梅菜干你拿去尝尝。” 李婶子道着谢,热络地塞到了叶清沅怀里一大包梅菜干,她推脱不得,只好笑着收下了。 “你跟这些人相处的倒是极好。”亓穆性格稳重,声音略显低沉,从出门起,便细细观察着这个古朴的小村落,等到走远了些才开口。 “嗯,白溪村人口并不多,离镇子也不近,以前大家生了病只能去镇上看大夫,我住在这里后他们方便了许多,大部分村民都是很质朴的,住得久了你便知道了。” 叶清沅紧了紧脸上的面纱,语调清脆。 二人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甜水镇,刚进镇子,便听到了一阵吵嚷声与断断续续孩童的啼哭,以及少年倔强的声音。 第六章少年阿狗 “好你个不要脸的小泼皮,居然敢在你张爷爷摊子前干这种晦气事,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张屠夫揪着一个半大少年的耳朵吵吵嚷嚷,少年抱着脑袋“哎呦呦直叫”,周围围了一圈人,却没一个敢出手的。 “怎么回事?”叶清沅好奇的问道,旁边的嫂子摇着头满是不忍,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爹娘都没了,想卖身葬父,没想到冲撞了张屠夫,这些做生意的最讲究开门红,他偏说这孩子坏了他一天的事生意,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呢。” “哎呦,这张屠夫一向横的不行,仗着有把子力气就欺负相邻,这孩子也是倒霉。” “要我说管这闲事干嘛,这人爹娘都死了,指不定克人呢,让他吃点教训,也好过带着晦气冲撞别人。” 眼瞅着一巴掌下去,那少年的半张脸便肿了起来,可围观的百姓竟然无一人上去阻拦,叶清沅皱起了眉毛四下看了看,从一旁捡起了几个小石子给跟在一旁的亓穆递了过去。 亓穆眼神询问,叶清沅踮起脚来小声在他耳旁耳语几句,“这倒是不难,不过你为何要救他?” “没有爹娘的孩子还不够可怜吗,能帮一把是一把。”她的善心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只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备受欺凌她感同身受过罢了。 许是想到了自己和眼前未婚妻的境遇,亓穆点了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石子,压低斗笠侧身立于人群后方找准位置,就在屠夫又一巴掌打下去的时候,一粒石子迅速射出狠狠打到了张屠夫手上,哪怕已经收敛了力道,还是留下了一个血印子。 “啊啊啊~”张屠夫疼得哇哇大叫,抄起刮胡刀就往人群里冲,“谁?是哪个龟孙子敢害老子?” 叶清沅借机弯腰转过人群,在哄乱中,拽着少年就跑了出去。 二人一路不敢停留,连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少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被打死了,多谢姐姐救了阿狗,以后你就是阿狗的亲姐姐了。” 阿狗说着就扑通跪在了地上哐哐磕头,叶清沅连忙拉起,“你没事就好,也不光我救得你,主要是靠那个大哥哥,哎呀,”叶清沅连忙四下张望,一手拍在了脑门上,她跑得太快,那人找不到她了可怎么办。 就在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巷子一侧翻墙而过,直直落在了叶清沅身旁,动作极为潇洒,只是落地时扯到了伤口,“嘶”得暗中皱起了眉。 “你追上来了,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们了。” 亓穆哼了一声,捂住伤口处,“你跑的时候还记得有我这个人?” “哎呦,别说那种不利于团结的话,我肯定没把你忘了,你又扯到伤口了?”叶清沅担心地想上手看一下,却被亓穆伸手挡住,“这是在外面。” 他嗓音低沉,有些尴尬,若是在家中看便看了,只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他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叶清沅无措地抓了抓伸到一半的手,转头摸向了阿狗的头,“你的脸伤得不重,我这里有伤药,你敷两天就下去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药塞给了阿狗,阿狗张了张嘴,感激地接了过来,叶清沅又开口询问:“听说你要卖身葬父?” 阿狗连忙点点头,“我爹爹就在东平坊那处躺着,离这里不远,姐姐你和哥哥要去看看吗?”他和叶清沅说着,视线却移向亓穆,刚才他从天而降身手极好,他可不敢惹。 亓穆冷冷扫过阿狗,阿狗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你不要吓到孩子,要多少钱,二两银子够不够?”叶清沅拉着阿狗的手轻声问道。 “够,够,多谢大哥哥大姐姐,阿狗以后为你们当牛做马,你们给我个地址,等我埋葬了爹爹,我就去找你们。” “不用了,你拿着钱去把你爹好好埋了吧,剩下的留下自己谋生,你若是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去甜水镇南二十里地外的白溪村找我,只是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还要好好寻思个打算才是。” 叶清沅拍了拍阿狗的头,阿狗千恩万谢地走了,从头到尾也没看见阿狗死了的爹在哪。 “你遇到每个可怜人都会这么心善吗?”二人走在巷子里,亓穆好奇地开口。 “也不算心善吧,我自幼丧母,继母不喜欢我,父亲又偏疼继母所生的弟弟妹妹,我跟阿狗,其实差不多。” 亓穆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他觉得阿狗有些不像是丧父后很伤心的样子,甚至看到钱时,还有些掩饰不住的欣喜,只是他并不想打击阿沅的善良,他有预感,他若是说了出来,阿沅一定会暴跳如雷,然后连他一起骂。 亓穆清了清嗓换了个话题,“以前你过得并不开心。” 以前?叶清沅并不想回忆太多,谁会在意一个自幼丧母又不得家里宠爱的女孩呢,哪怕她是国公府嫡长女,可国公府不缺嫡出,也不缺女儿。 “我能叫你阿沅吗?”亓穆温和的开口,“我不知道以前是怎么称呼你的,我们多年没见,到底有些生疏,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告诉我。” 叶清沅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师父和师兄都习惯叫她阿沅,沅是她母亲取的字,她连掩姓埋名都不舍得放弃,“可以啊,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哥了。” 两人相视一笑,有了些许熟稔。 被耽误了不少时间后,二人先是到了药铺,将背篓里的药卖出后,才开始帮亓穆置办生活用品。 叶清沅并不算矮,可亓穆还要比她高出整整一头,且肩宽腰细,浑身布满薄肌,线条走向极为漂亮,她怎么会知道呢?因为亓穆这几天换伤药都是她亲自包扎,所以叶清沅很快就选好了尺寸。 “成品衣服买两身替换,还有内里的衬衣也要两身,鞋子买一双先穿着,剩下的买布回去我和和怜星给你做。” 亓穆浑身一个子都没有,只能任凭叶清沅张罗,只是不免有些羞愧,自己一个大男人要靠女人养活,他全然不知自己失忆前,身上所有的金锭子都被叶清沅搜罗走了,连怜星那里都有一锭呢。 吃软饭版亓穆老实地跟在叶清沅身后,听她和老板熟练的砍价,最终不到一钱银子拿下了一大堆衣物布匹。 (坐着设定女鹅阿沅身高166,亓穆身高185) 第七章遇险(一) 忙活了两天好歹将盖房子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虽说只是盖一间小屋子,可该有的仪式一点儿不能少。 “二柱,搭把手,把梁扶好,张叔,您歇会儿,我等下和您一块和泥。” 烈日下,亓穆赤裸上上半身,腰带紧紧束着裤子,和农人完全不同的白皙肤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汗水顺着用力时绷紧的肌肉线条汇成小河,从胸膛沿着腹肌一路滑到腰腹深处,对外说是打猎造成的狰狞疤痕,更凸显男人的气概。 更别提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眉骨立体,偶尔仰头擦拭汗滴的动作都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小姐你可管管那些大嫂子小媳妇吧。”怜星掀开帘子气鼓鼓的走了进来,满脸都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怎么了,不是挺热情的嘛,又送水又送饭,也省的咱们劳累了。” 叶清沅笑吟吟托着腮,身前摆着一本医书,透过窗子就能看到院子里热闹的场景。 “是热情,那眼珠子都恨不得盯到姑爷身上了,人是在外面站着,心早就飞过来了,一上午了,光水就送了七趟,咱们家是缺这点水吗?”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怜星恼怒地摇着头。 院子里,亓穆又一次拒绝了第不知道多少次的送水,只埋头苦干,一直忙活到太阳西沉,看着逐渐成型的房子,才停下了一日的繁忙。 怜星嘴上说着亓穆招蜂引蝶,可看在他干了一天的份上还是准备了一桌子饭菜。 “你说你要上山打猎?”叶清沅惊讶开口。 “没错,我如今在家里也无事可做,你都能行医采药,我自然也不能白白靠着你养活。”亓穆咬了一大口馒头嚼嚼嚼,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凳子上。 “我跟张三叔打听过来,附近的山里有不少鸟兽,我借了一副弓箭,明日便想上山试试,这样,你也能减轻些负担。” “也好,你身手好我不担心,只是山间瘴气毒虫极多,我给你配些药,也好带在身上防身。” 怜星又给两人添了一碗汤,同意地点点头,“到时候毛皮卖钱,还能剩下些肉来,我给小姐和姑爷做好吃的。” 三人有说有笑地用了晚饭。 第二日一大早,鸡刚打了第一次鸣,亓穆就跟着张三叔进了山。眉山风景极好,一路上亓穆听着鸟鸣声,虫叫声,置身荒野山川间,直觉胸膛内无比恣意。 他以前应该是用弓的好手,很轻易便能拉弓射箭,百米外猎杀野鹿狍子,山间地势多变,他跟着张三叔熟悉了后才开始自己行动。 不知道阿沅在干些什么,开弓瞄准,“咻”得一声,远处的野兔就瞬间毙命。 身旁积攒了不少猎物了,亓穆敢去捡拾野兔,却在不远处发现了一窝小兔子。 “难怪你刚才要往相反方向跑。”亓穆看了眼,一共五只小兔子,如果放任它们留在荒野里,怕是活不到明日,于是顺手将兔子装进了背篓中。 今日可能是个起早的好日子,一大早旁边村子里就有人过来请她去诊治。 叶清沅伸了个懒腰,背起吃饭的家伙,和怜星交代了一声便出门了。 “肋骨断了三根,胳膊骨裂了,我给你固定好了,但是也必须要休养几天,免得留下后遗症。” 男人面露愁苦,“哪里敢一天呢,这一家子都等着吃饭呢,若是不及时去码头上找工头请假,他还要多扣你一天银钱。” 叶清沅环视四周,基本上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了,她娘子身材瘦小,正抱着一两岁的孩子也走不开。 “这样吧,我去码头给工头说一声,反正从这里拐过去也不是很远,只是伤没好前,不能逞能去干工活了。” “哎,谢谢连大夫了。”女人一手抱孩子一手抹泪,“连着找了两个大夫,可我们实在付不起药钱,只有连大夫心善,肯为我家男人看病。” 叶清沅手里拿着当做出诊费的几个铜板出了门,纵使江南富庶地,可河道被漕帮紧紧把控,底层靠水维生的百姓过得也是十分艰难。 码头在甜水镇外侧的集市旁,一条大道笔直的将它和镇子连接在一起,集市上热闹非凡,叶清沅帮人告完假后多逗留了一会儿,结果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求求各位好心的爷爷奶奶叔叔大爷贵人小姐们行行好吧,我自幼丧母,阿狗愿意给你们当牛做马,只求可怜可怜我,给我些银子把我爹埋了吧~” 少年人泣不成声,面前躺着一具身体,全身被草席子盖着,只留一双脚露在外面,惹得众人围观,更有那好心的垂下了眼泪。叶清沅费力的挤进人群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卖身葬父的阿狗,一股子被骗的感觉从脚底升腾到头顶。 阿狗低头正忙着哭嚎,就听到耳边传来阴恻恻的声音:“阿狗,你又死了一个爹啊。” 人在遇到危险时汗毛会本能地倒立,阿狗瞬间锁定目标,哆哆嗦嗦地说:“姐姐......姐姐.......你听我解释......” 说完掀起草帘拔腿就跑,叶清沅追在后面拿石头疯狂砸他,一边追一边大喊:“小骗子你还我钱。” “姐姐你行行好别追了,我有苦衷我真的有苦衷啊。” “你有苦衷你有理?你骗我钱你有理?” 叶清沅追得上气不接下气,阿狗也跑累了,二人一路跑跑停停跑进了镇子里,就在两人一前一后对峙的时候,从隔壁路口拐出来了几个小厮,看见叶清沅后明显一愣,随即兴奋地大喊起来:“找着了,是连大夫,快把她抓起来!” “啊?我?”叶清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几个小厮冲了上来,她跑得腿软毫无抵抗力,被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带走了,“你们是谁,放开我,呜呜呜呜........” 阿狗震惊的从一旁爬了起来,盯着那几个人将叶清沅带进了一处宅子后,立马大呼不好。“坏了坏了,姐姐你等着,阿狗马上去救你。”正巧这时,装成死人的大高个赶了过来,被阿狗提着领子交代盯梢,他则扭头向镇子外跑去。 第八章遇险(二) 林天宝最近过得苦啊。 自从他在那连大夫家求娶不成,反被威胁,一把匕首吓得他差点丢了小命,没了个大脸后,回来便开始头疼发热,浑身起疹子。 几个大夫轮番上场,连眉山城的神医都请来了会诊,可竟然没一个能治好他的。 大夫们都是有什么症状治什么症状,东一锤子西一榔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经过几天治疗,他是手脚发紫,僵硬一场,眼瞅着床都下不去了。 病到临头,无药可治,就开始往玄学上想了,有人开始说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招惹了什么邪祟。 招惹了什么邪祟?他除了招惹连大夫外,什么也没招惹啊。 “公子啊,那连大夫可是天煞孤星啊,克父克母克夫婿,跟她有关系的非死即伤。”他耳边不断环绕着管家的话,回想着连大夫死去的父母双亲,身受重伤的未婚夫,毁容的脸颊,迫不及待嫁给他,让自己给他挡灾的模样,难道连自己这个想求娶她的人都遭到报应了? 苍天啊,他还没享够福,他不想死啊。 “快去白溪村请连大夫来。” 林天宝在床上颤颤巍巍伸出了胳膊,务必让下人礼遇再礼遇。 然后叶清沅就被刚出府门的小厮们捂着嘴架着胳膊绑进了林府。 “林大公子,好......好久不见,还活着呢?”说完,叶清沅就想甩自己一巴掌,真是嘴比脑子快,一点儿没把门,这不落实了自己的嫌疑嘛。 而在林天宝看来,这就是明晃晃的拿捏啊,就是她了,就是她方的我,他不认为叶清沅一个乡野大夫,医术能好到比眉山名医更强,他把周围所有名医都请了个遍,硬是没人能看出到底是什么根源。 其实也不怪那些大夫,叶清沅用的蛇毒是海南特有的红斑蛇(我杜撰的,别当真),而眉山这边的大夫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因此不是医术不行,而是太过陌生导致不知如何根治。 林天宝此时后悔啊,“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我不是说了礼遇礼遇嘛,看把连大夫吓得,跟鹌鹑似的,快给连大夫搬凳子!” 叶清沅感觉四周的目光突然友善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凳子上,暗道:这林天宝挺抗毒啊,早知道多下点药了。 “连大夫啊,我林天宝发誓这辈子就把你当亲妹妹,求你快告诉父母神仙,你跟我真没关系啊,你未婚夫还活着呢,你就算爱慕我急着嫁给我也不能害我呀!” 叶清沅咽了咽口水,“好说,好说,我现在立马就去庙里给菩萨请愿,咱们俩没有任何关系,我克谁也克不到你身上。” “多谢连大夫,多谢连大夫啊,还不赶紧送连大夫去城隍庙里,晚一步打断你们的狗腿!” 叶清沅这边被一顶小轿子抬了出去,那边,阿狗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白溪村。 “大娘,这里是白溪村吗?”阿狗扶着院墙张口问道。 “可不是嘛,你是谁家的,来找谁啊?” “你们这有没有一户人家,年纪不大,女的脸上有疤,带个纱巾遮脸,男的二十来岁,长得特别高,特别好看。” “哟,你说的是连大夫和她未婚夫吧,那云公子长得确实好看,那天他光着上半身干活的时候我还去看了,啧啧啧,那腰,那腿......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我也......” “停,大娘,他们家在哪,我有急事儿。” “哦,从这往西走向右拐,门口种着紫藤花那家就是。” 阿狗忙不迭跑了,大娘还在抱怨,“现在的后生仔啊,真是没耐性,哼。”说着扭头继续去洗衣服了。 听到叶清沅出事的时候,亓穆刚刚回家不久。 他收拾好了毛皮,本想将小兔子递给怜星,可怜星抱起一只兔子就开始畅想:“等长大了这只清蒸,这只红烧,这三只做冷吃兔。” 亓穆抿了抿嘴,揪住兔子耳朵就抢了回来,不顾怜星张牙舞爪的模样,护住兔子,在院子里围了一个小兔窝。 阿狗急得不行,颠三倒四地讲了一遍他是如何被叶清沅捉到,又如何看见林府小厮把叶清沅绑去了林家。 “总之,那林大宝欺男霸女,连姐姐一定是被看上了,大哥哥你快去救她。” 怜星也在一旁急得快哭了出来,“姑爷怎么办啊,我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人还倔,她一定会吃苦头的。” 亓穆面色沉如铁,眉宇紧皱,他一想到林天宝那好急色的模样就万分厌恶,阿沅不能出事,当机立断开口,“阿狗你带路,怜星你不会武功去了也没用,留在家里等着,我一定会将阿沅平安带回来的。” 在怜星无比担忧的眼神中,亓穆回屋抄起长剑就和阿狗直奔林府而去。 他们二人奔赴林府的时候,叶清沅已经坐在轿子里,一晃一晃地抬去城隍庙的路上,她扶着胸口,大呼惊险,轿子外一辆马车急驰而过,马车里的李秀莲也捂着胸口生闷气,手中的鞭子攥得咯吱作响。 丫鬟小桃劝解道:“夫人别着急,气急伤身啊,咱们接到信就立马往回赶了,这次定要让大公子长长记性。” 李秀莲“哼”得出声:“那个急色鬼,这些年往家里什么脏的臭的都扒拉,以往也就罢了,连妹妹医术极好,帮我治好了女儿病,我心疼她年少多艰把她视作妹妹,他竟然连毁了容的连妹妹都不放过了!” 每每见到李秀莲的人都会感慨一句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李秀莲心里的苦楚无人诉说,当年盲婚哑嫁,挑的是门当户对,媒婆将林天宝夸上了天,一直到自己嫁过来,才发现上当受骗了,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原以为好好管着林天宝总会有好日子过,可谁成想自己嫁过来五年了愣是生不出孩子来,林天宝每每犯错都拿这件事出来说,她有苦难言。 还在自己兄长争气,自己如今也有了官家的依靠,如今自己身子也被连妹妹调理好了,有孕是早晚的事,她倒要看看林天宝还拿什么跟她横。 “平日背着我勾搭丫鬟媳妇也就罢了,如今我大哥成了九江府的武将,他林天宝还拿什么跟我横,拿他县令姑父吗?这次我不把他打个皮开肉绽我就不叫李秀莲。” “夫人说的是,是要给大公子些教训了。”丫鬟捶着李秀莲的腿,一路直奔林府。 而叶清沅,此刻正悠哉悠哉地躺在轿子上思索,是现在就给林天宝把毒解了呢,还是多震慑一下他,省得他日后皮痒了再来找自己麻烦。 三方各有各的心思,她不知道的是,林府马上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第九章乱,乱点好啊 “您瞧瞧,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庙祝打着圆场,管事乔勇连同几个小厮堆起了笑脸,恨不得亲自将叶清沅抬到神像前,叶清沅看着谄媚的几人表示自己胳膊疼,举不动香。 乔安就是当时上门提亲的管事,哪里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个小祖宗,想到自家公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搞砸了指不定自己是怎么死的,连忙朝身后小厮一人一巴掌拍向后脑勺。 “瞧瞧你们这些干的好事儿,让你们礼遇,看把连大夫吓得,”说着踹了几脚,扭头见叶清沅赔笑,“都是下人不懂事,也怪我,您是贵客,该亲自去迎接,以后您就是林府的恩人了,从前种种乔安给您配个不是,祖宗啊,您可赶紧的吧。” “急什么,”看着颐指气使的几人如今大变脸地跟自己道歉,叶清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拿起庙祝手里捧的香点燃,然后就把在场所有人赶了出去,表示要单独跟神佛请愿。 乔安连忙推搡着众人离开,门大关,他趴在窗户上听着里面叶清沅嘀嘀咕咕念叨:“阿弥陀佛,上表三清,下表阎罗,无量仙尊,碧霞元君,我叶清沅与林家公子林天宝再无半分关系,请神佛见谅......”,这才放下心来,安心等候在一旁。 没多久,叶清沅端着一碗符水走了出来,“这是神仙给我的符水,等会子让林大公子喝下去,保准你家公子药到病除。” 乔安几人虔诚地捧着这碗水,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看向叶清沅的眼神里都带着些许敬畏。 林府外,亓穆与阿狗脚力极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阿狗上前扣门,门开的一瞬,亓穆一脚踹了进去,他武功傍身,力道极大,踹得大门“砰”的一声倒了半扇,将开门的李老头吓得颤颤悠悠捂住了胸口。 遭了什么孽了,这是来强盗了?今日守门的年轻小厮都出去了,就剩自己这把老骨头,想到此处,李老头连忙求饶:“英雄,饶我一命,虽然我家公子无恶不作,可我是无辜的呀。” 亓穆不想听他废话,冷冷地发问:“说,今日你们绑进府的女子在哪里?” “在,在我家公子房中,我亲眼看着被送进去的。” 李老头信誓旦旦,亓穆心里一沉,飞也似的冲进院子里,抓住一个丫鬟指路,几瞬便来到了林天宝住的正屋,路上遇到几个下人,看见亓穆一身黑衣,面色铁青,手里还提着一把剑的杀神模样立马屁滚尿流躲到了一旁。 林天宝躺在床上“嘶咻”出声,一个俏丽丫鬟还在给他捶着僵硬的腿,他色心不改,卧榻在床还不忘继续调戏丫鬟,丫鬟羞涩地扭着身,看得林天宝一片火热,“小骚蹄子,等爷身子骨好了,看我弄不死你。” “哼。”丫鬟娇俏出声,眉眼间全是勾引,院子里传来骚乱,林天宝激动地问道:“门外什么声音啊,可是连大夫回来了?” 俏丽丫鬟也好奇地看向门外,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林天宝看着自己紫檀木的椅子砸破门窗后四分五裂,紧接着一道让他浑身胆寒的低沉嗓音咬牙开口:“林天宝,放开阿沅!” 亓穆进门之时,只见林天宝正摸着身前女子的手,丫鬟跟叶清沅都穿了黄色衣衫,吓得几步爬到了帷幔间遮住了半边身体,乍一看还以为是叶清沅藏了起来。 “你个畜生,找死!” 林天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天旋地转,那日在白溪村濒临死亡的感觉再次涌现心头,他半边身子传来剧痛,求生的本能让他拼了命地往外爬,他确信,这人是来杀他的。 脑海中疯狂涌现出这些年他干过的坏事,是他霸占李家田地,逼死一家三口的事被人发现了?还是他强抢民女,打伤她爹的事被人举报了?难不成是他勾结姑父侵占酒楼流放掌柜的事被他报复雇来了杀手? 亓穆看向挣扎着顾涌的林天宝,一脚踩住他后背,大手提起衣领后按在墙上“砰砰砰”几拳落了下去,只打了林天宝牙都掉了几颗。 家里的下人全都瑟缩着躲在连廊上,有两个胆大的甚至还在拍手称快。 门外马车缓缓停下,李秀莲掀开帘子,不用小桃搀扶便自己跳下马车,随后便呆愣在了原地,“小桃,我们家这是,被拆了?” 一扇门已经轰然倒地,剩下的半扇门也摇摇欲坠,门口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见李秀莲这个林家大娘子回来了,立刻就有好事的上去告状。 “哎呦呦大娘子啊,你家官人这下可踢到铁板了,听说是抢钱?” “不对不对,是强抢民女,我亲眼看见的,一个年轻女子被林家小厮和管事绑进了林府,定是那家人来寻仇了。” “咳,这林天宝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儿了,活该,这次遭报应了吧。” 有人看热闹,有人落井下石,李秀莲气得握紧了手里的鞭子朝空地甩去,鞭子划破空气吓得众人纷纷后退, “我林府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我李秀莲也不是吃素的,谁若是好奇不如我府门大开,亲自进来看一眼。” 面对这个煞婆娘,众人你推我攘恋恋不舍的散去,李秀莲踏进林府就被躲在一旁的李老头抱住了小腿,“夫人啊你可回来了,咱们大公子强抢民女被仇家寻上门了。” “什么民女?”李秀莲嫌弃的想伸出腿,李老头抱得死紧,“是被乔安他们绑进来的,她男人找上门差点打死老奴我啊,夫人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呵,林天宝那贱骨头,当真死性不改,我倒看看哪来的男人,敢强闯民宅!”说着怒气上头,不顾小桃的阻拦提起鞭子就冲了进去。 “哪里来的贼人,快给我滚出来!” 李秀莲巾帼不让须眉,一进门就见一大团麻袋飞了出来,她甩起鞭子就扔到一边,麻袋发出阵阵惨叫,四散而逃的仆人们有人眼尖,认出了那正是鼻青脸肿的林天宝。 “娘子,救我~” 屋里,亓穆安慰着藏起来的女子:“阿沅,别怕,等我教训完林天宝就带你离开。” 李秀莲瞪大双眼,焦急地跑过去抱起了林天宝:“夫君,夫君你还好吗,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怎么把你打得这么惨。”说着不争气的重重扭了林天宝一把林天宝鼻涕一把泪一把,“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可能是屋里瑛儿的相好,见我摸瑛儿的手上来就打,娘子我快被打死了~” 第十章一锅粥 “瑛儿?”李秀莲不争气地看了眼林天宝,“怎么没打死你呢。” 她一脚踢开林天宝,将鞭子紧紧握在手中,亓穆负手背剑,剑刃并未出鞘,却已经是气势凛凛。 “好英俊的男人。”李秀莲心里想着,又不敢懈怠,却见亓穆又朝林天宝而来,怕他真对林天宝下毒手,到底是自己夫君,连忙阻拦,“就是你砸了我家,找死。” 说着长鞭挥舞起来,带飞一地的树叶瓦砾,亓穆用剑抵挡住女人的鞭子,手腕翻飞旋转了两圈,在女人用力回拉时借机脚尖点地来至李秀莲身旁,剑鞘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却重重砍在李秀莲腕间,李秀莲吃痛松了手,连忙后退躲开攻势。 一个回合下来,她就知道眼前男人的功夫极高,自己这些三脚猫手段对付林天宝还行,眼前男人绝对应付不来。 “你是他妻子?林天宝作恶多端,欺男霸女,强行将我未婚妻绑入府中,这般恶徒,你何必袒护。” 亓穆语气冷冽,李秀莲咬紧唇瓣,狠狠看向瑟缩的林天宝,多少次了,次次都要她来擦屁股,“人可以直接带走,我也可以给你银钱做补偿,只是他已经被你打了一顿,你怨气也该消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见亓穆收起了攻势,连忙求饶:“更何况,民不与官斗,这次是我夫君的错,我们就不追究你打砸我家的事,还望英雄你高抬贵手,”说着一巴掌打到林天宝没了人样的脸上,“还不给人家道歉。” “我错了,呜呜呜。”林天宝到现在不知道哪里错了,他浑身都疼,病还没好,又落了一身伤,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见阎王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好了看他不弄死这个疯子。 亓穆眉目间带着些许不解:“我没想杀他,不过是要给他长点记性罢了,莫要再纠结阿沅。” “阿沅?”林天宝此时睁着迷迷糊糊的眼伸出头,“你你你你......你是连大夫的未婚夫,哎呦,误会啊壮士,都是误会啊,我没想把连大夫怎么样。” 李秀莲此时有些迷糊,“这关连妹妹什么事?” 阿狗趁机跳了出来告状:“就是他,我亲眼看着几个小厮把连姐姐绑进了林府,他肯定是求娶不成还没死心。” “除了瑛儿,你还绑了连妹妹?”李秀莲不敢置信地开口,“林天宝,你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了,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啊!” 说着用力的拍打着林天宝,林天宝是真的耐打,此时还顽强地挺着要开口辩解,却被李秀莲打得嗷嗷叫。 “夫人老爷别打了老爷快被打死了!”小桃焦急地开口,阿狗趁机上去补了两脚,被亓穆一把拉了回来,此时官差也到了林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有人报官。 “怎么回事,敢打林大公子,简直找死,兄弟们快上!” 官兵将亓穆团团围住,却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一时间院子里乱成一团,李秀莲疯狂拍打着林天宝,林天宝哀嚎出声满地爬,阿狗捡起地上的石子见人就扔,被林府下人追得到处跑,亓穆不欲生事,和官兵缠斗在一起不敢下重手,纠结如何带着阿沅脱身。 “这是,怎么了?” 叶清沅和乔安他们回来的时候,正见住院里乱成一团,她手上还提着几人为赔罪买给她的小油鸡和桃花酿,乔安手捧符水,“哎呦”出声直拍大腿,“住手快住手啊!” “阿沅,你......”亓穆有些讶异的看向她,又看了看屋子,顺手将官差踢倒一地。 “你不是被林天宝绑了吗,你有没有事?” “就是啊连姐姐,林天宝没难为你吧,云大哥把林天宝打了一顿,帮你报仇了,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连妹妹,你没事就好,我替相公给你赔礼了。” 叶清沅一时有些语塞,只感觉头有些大,只有林天宝像是看见了救星,呜咽地爬向她,“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少爷啊,这是符水,喝了您就好了。”管事看着浑身没一处好肉的林天宝,强行给他灌了下去,林天宝这才如释重负,拽着叶清沅的裙角泪流满面,“连大夫,给我看看病吧。” 众人齐聚一堂,官差被李秀莲送了出去,亓穆长身玉立,跟阿狗站在一旁,叶清沅给林天宝包扎好伤口,与李秀莲交代着注意事项。 事后,李秀莲拉着叶清沅的手连忙道歉,“都怪他猪油蒙了心,得罪了妹夫,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了,林天宝再敢欺负你看我不打烂他的头。” 林天宝呜咽出声,被李秀莲一眼瞪了过去,小桃撇着嘴给林天宝喂药,小声叮嘱道:“夫人的兄长如今也有了官身,且最疼爱咱们夫人了,大少爷您还是忍着吧。” 来时怒气冲冲,走时被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府,叶清沅看着亓穆和阿狗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让你们担心了,都是我不好,实在是事出紧急,没时间回去告诉一声。” 阿狗绘声绘色开口道:“可把我吓死了,你是没见,云大哥当时提着剑就出了门,见到林天宝摸丫鬟的手,以为是你,瞬间就把他踢下了床。” 亓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的确没仔细看认错了人,以为那个丫鬟就是阿沅,实在是林天宝前科累累,他一时着急,忍不住咳嗦了一声示意阿狗别说了。 阿狗自从见到亓穆的武力值后,对亓穆满眼的崇拜,立刻闭上了嘴,表示绝不多说一句。 叶清沅心里五味杂陈,有些感动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欣喜,“你就这么来救我,林天宝毕竟是县令的亲戚,你不怕招惹上事端吗?”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以前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保护你,如今我既然在,就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了你去。” 叶清沅嘴唇张了张,心凉了一半,她没忘了,自己与他未婚夫妻的名头是假的,他如今只是失忆了,所以愿意为了自己这个未婚妻赴汤蹈火,等以后恢复记忆,叶清沅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转移注意力伸手揪住了阿狗的耳朵,“小骗子,你现在告诉我,你骗钱都去干什么了,二两银子啊,我可不信你几天就花完了。” 阿狗连忙讨饶,重重叹了一口气,领着二人来到了东平坊一处废弃的庙里,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孩子惊喜的声音:“是仙女姐姐来了,好心的仙女姐姐来了。” 第十一章阿狗不狗 叶清沅被四周围上来的孩子们吓了一跳。 大大小小十几个衣不蔽体的小孩子,有男有女,有的面黄肌瘦,严重营养不良,有的身患残疾,趴伏在地上行动,几个大孩子怀里还抱着小一些的孩子。 叶清沅简单扫了一眼,大概有十二三个,还有白天装死的那个傻大个。 四周皆是废弃民宅,鲜有人到,破庙里透风漏水,只在靠近墙角的位置铺了厚厚稻草,散落着几个破碗,最里面烧着火,瓦罐里咕嘟嘟煮着红薯稀粥,若不是亲眼得见,很难想象这么恶劣的环境里居然生活着十几个孩子。 (红薯也就是地瓜,是明朝万历年间才传入中国的,但我是架空世界啊,所以设定这里是有红薯的,因为红薯普遍种植产量极高,能极大满足饱腹感,所以这个朝代的百姓日子过得好一些,很少出现大面积饿死的情况。ps:我看过一些纪录片,饿殍遍地易子而食太残忍了,这是我创造的第一本小说世界,我想让百姓日子稍微好过些,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艰难存活的底层。) “真的是神仙姐姐,我就知道狗哥没骗我们,神仙姐姐真的来看我们了。” “神仙姐姐好香好漂亮,谢谢神仙姐姐给我们买红薯吃。”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别弄脏仙女姐姐的裙子,仙女姐姐来这边坐,我给你铺上了厚厚的茅草,可暖和了。” 叶清沅和亓穆被几个大些的孩子拉着坐到了碎了一半的石碑上,一个柳叶眉的女孩挑出两个好点的碗给二人盛了红薯粥。 粥里薄薄一层米,混合着几块红薯,能看出来女孩已经尽量把米都盛到了两人碗里。 “你怎么不多买些米,那些银子也够你们吃一段时间了吧。”叶清沅有些看着手中的粥有些心酸,阿狗席地坐到了一旁,眼里是与少年人违和的成熟。 “地瓜便宜,同样十分钱,买地瓜能买一大袋吃好几天,钱还要省着些花,给妮妮和阿铁治病。” 叶清沅看了过去,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靠在那个柳叶眉女孩身边,看起来十分萎靡,见到叶清沅看向他们,还强拉起嘴角笑了笑。 叶清沅鼻头有些酸,被亓穆安慰地拍了拍肩膀。 “我是大夫,我可以给他们治病,只是你要告诉我,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狗眼神不复之前骗人时的吊儿郎当,“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曲折的故事,我原本是戏班班主的孩子,傻大个、晚晚和我都跟着戏班四处谋生,可是后来我爹去有钱人家唱戏惹了事,整个戏班都被......” 回忆起往事,他眼眶通红,柳叶眉的女孩也就是晚晚接着讲了下去。 “戏班没了,我们三个年纪小跑出去玩刚好避开了这场祸事,只是没了家只能到处流浪,傻大个也是在一次我们乞讨中,为了保护我们被人打伤了脑袋。” “后来我们三人在眉山落了脚,陆陆续续又收留了几个同病相怜的孩子。” 阿狗指着他们一个个介绍,“他从小被拐子拐走,打断了腿乞讨为生,被我们救了出来;她爹好赌,输光了家产,把她卖进青楼,得罪了嫖客被活活打没了半条命扔进了乱葬岗。” “还有她,因为是女孩子差点被活活溺死,他因为长相畸形被亲爹娘遗弃在街角.......” 阿狗一个个介绍着他们的来历,每一个孩子背后都是一段苦难的经历,“我们原本在眉山城要饭为生,后来被赶了出来,妮妮和阿铁病了一个多月一直好不了,我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只好装成卖身葬父,骗些银子回来过活。” 破庙里神像倾倒,只剩下一双又一双胆怯的眼睛围绕着她,他们是盛世繁华之下隐匿不可见的蝼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死在了某个角落。 可蝼蚁尚要苟且偷生,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叶清沅和亓穆将生病的两个孩子抱了过来,两人看着五六岁的样子,阿狗说已经八九岁了,只是长青营养不良导致的身材瘦小。 “阿铁的问题不大,长期营养不良加上风寒难愈,先补充营养,配合吃药就能好,只是妮妮的心脏堵塞,应该是生下来便如此,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什么意思?”晚晚有些急切地问:“妮妮的病治不好了吗?” “晚晚,”阿狗怕叶清沅不悦,小心翼翼地说:“连姐姐,妮妮是晚晚一手带起来的,所以她才有些着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叶清沅摇了摇头,她能理解晚晚的心情,只是妮妮在这样的环境中能长到八岁已经是极限了,她唇瓣紫青,随着年纪慢慢长大,畸形的心脏已经难以供养足够的血液。 “你们已经把她照顾得很好了,以后连姐姐常来看你好不好?” 妮妮扬起小小的脸点了点头,骨瘦如柴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被晚晚抱在怀中,周围有几个懂事的孩子已经背过身去偷偷抹起了眼泪。 叶清沅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留给了阿狗,心思沉重的和亓穆走了出去。 亓穆眉间一直紧紧皱着,他不明白,“百姓安居乐业,居然还有这样的孩子无人管顾,任由他们想野草一样生长,当地县令政绩斐然,为何对他们视而不见。” 叶清沅一言不发,空气充满着讶异气氛,默默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说,我们怎么能帮到他们呢?” 亓穆看向身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镇子,摇了摇头,“总会有办法的,一步一步来,便是教他们有一技之长,日后也能养活自己。” “夜深了,你穿着单薄,小心忧思伤神。” 叶清沅难得笑出了声,“我是大夫,你再提醒一个大夫不要忧思伤神?” “实在是你看向他们的眼神让我有些担心,好像跟平时的你很不一样,你以前,一定也吃过很多苦吧。” 叶清沅禁闭上眼睛,夜风吹湿了她的眼睫,苦?何止是吃苦啊,她差点陪上了自己的命,那场突然烧起的漫天大火,不仅烧死了采月,也烧死了她的所有天真与愚蠢。 “我差一点就死了,不过算命的有一句话没说错,我确实命硬。” 第十二章噩梦 像是沉溺在一场不会清醒的幻境中,入夜后,叶清沅又做梦了。 火油味儿从窗棂中钻入室内,采月披着衣服叫醒了睡着的自己和守夜的怜星。 “快醒醒,快醒醒,小姐,有人纵火。”可叶清沅却毫无动静,“怎么回事,你和小姐怎么睡得这么死!” 怜星摸了摸头痛欲裂的脑袋回过了神,“是那碗银耳莲蓬粥,晚间柳嬷嬷送来的夜宵,小姐喝剩下的被我喝了,然后我们就昏了过去。” 采月手忙脚乱地给叶清沅穿上了衣服,怜星忍着头疼用力地推门却纹丝未动,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动静更大了,“快些,快些把油和柴火堆好。” “采月姐姐,门被锁住了。”怜星慌忙喊道,“快开门啊,大小姐还在里面,快开门啊。” 门外传来了骚动声,一道婆子阴狠的声音传来:“什么大小姐不大小姐的,一个殿前失仪心思恶毒的贱人罢了,这些年占着二小姐长女的位置够久了,何不老老实实上路。” “柳婆子!柳婆子小姐来到庄子上后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柳婆子啐了一声,对屋子里的叶清沅骂道:“大小姐您推太傅家的小姐下水,心思恶毒,满京城都传遍了,简直是丢光了国公府的脸面,国公府是容不得您了,那有气性的被太子当众斥责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偏您脸皮厚,还厚颜无耻的当没事儿人一般,岂不知国公府的名声都被您连累臭了。” “什么推人下水,明明是二小姐栽赃陷害,柳婆子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帮夫人和二小姐害人,不怕遭报应吗?” “哼,活着都斗不过夫人和二小姐的东西,还想死了找我索命不成,放好了没有,感觉锁住院门,点火。” 门外火光几乎是一瞬间烧了起来,叶清沅被采月抱在怀里,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不知发生什么,只见浓烟滚滚瞬间涌了进来。 “怎么回事?”她声音低柔,十六岁的她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与单纯。 采月带着她躲进浴桶旁,怜星赶忙打湿了被褥披在她们三人身上,“柳婆子被夫人收买,要来杀我们灭口。” “母亲?为何,我如今对她和二妹妹还有什么威胁,她要让人来害我。”采月心疼地看向自家小姐,褚兰昭与国公爷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而亡妻所出的长女却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明是上一辈的恩怨,小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还有嫁妆,褚兰昭家族败落,当年嫁进门时的嫁妆都是虚的,可咱们夫人却是镇北将军的女儿,几乎陪嫁了半个将军府的嫁妆,二小姐与太子私相授受,嫁入皇家必然要嫁妆丰厚才能和太子妃争锋。”采月笃定地开口, “况且,自从赵妈妈被发卖出去,咱们夫人的嫁妆就都落到了那对母女手中,小姐参加太子选妃宴,老将军虽远在千里之外,可也派人送过信问候小姐一二,听闻老将军有意回京养老,她们急着害小姐,只怕是担心您母家来人后给您做主将嫁妆抢回去。” 采月也点头“是了,若是小姐没了,嫁妆就全落在她们手中。” 叶清沅绝望地咬紧嘴唇,“外祖父与国公府早就老死不相往来,又如何会庇佑我呢,外面火势起来了,凭我们三个跑不出去的。” 浴桶里所剩水并不多,就算不被烧死也早晚被呛死,采月狠了狠心,抓住怜星道:“窗子并不结实,我撞过去,你带小姐冲出火海,从屋后面的树上爬出去。” “不行,太危险了。”叶清沅紧紧抓住采月的衣服,她们二人都是生母留给自己的丫鬟,自幼相依为命,从小护着她长大,多少艰难都过来了,都怪自己不谨慎,着了叶清鸾的计。 采月跟怜星对视一眼,怜星坚定的点了点头,她一把推开叶清沅,抓起一床被子浸水后围在身上便朝窗户用力撞了过去。 叶清沅被怜星从背后抱在怀里,窗户带着火花轰然落地,怜星拉着她拼尽全力跳了出去。 “采月,我们逃出来了!” 二人激动地回身呼唤采月,采月披着湿被褥,只被烧着了裙角,奋力爬起来往外跑的瞬间,窗框顶上塌了下来,在她们的叫喊声中,牢牢砸向了采月的下半身。 “采月,快出来。”叶清沅用力拉扯着她的身体,怜星想掀开木头,却被汹涌的火势燎得睁不开眼。 “太欺负人了,小姐。”面对死亡,采月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她攥住叶清沅的手,“我算是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小姐,我们一步步退让只能换来她们肆无忌惮的迫害。” “赵妈妈说等小姐出嫁日子就好过了,为了这句话我们忍了十几年,可她们连嫁人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你,走啊!”采月推开叶清沅的手,冲怜星喊:“保护好小姐,快走!” “我不走!”叶清沅扑在采月身上,火舌将她的手和半边脸撩出一层皮,她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扑灭采月身上的火苗。 “你要是不想我枉死就快走!”采月拼尽全力将叶清沅推开,火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满是狰狞与痛苦,怜星拖着叶清沅爬上了屋后的大树跳了下去。 国公府的大小姐死了,采月的尸体顶替了她的身份,从那以后,她身上就背负了采月的命。 “采月!”叶清沅挣扎不已,猛地尖叫出声坐了起来。 怜星从一旁的榻上惊醒,摸索着抱住了叶清沅,“怎么了小姐,你又想起采月姐姐了?” 火折子点着一旁的蜡烛,烛火闪耀,映出她留有疤痕的半张脸。 她师父是神医薛怀,她手上的烧伤早就不留痕迹了,只是面对受伤的脸,她迟迟未能涂抹最后一瓶药。 当年她被救后心性变得异常偏激,为修习毒术不惜以身试毒,师父怕她做出错事,以教授《毒经》为代价,要求她五年内治病救人,不得牵连往事旧人。 于是她留着脸上的伤,对镜梳妆时便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国公府的“大恩大德”。 “还有两年。”她喃喃自语,“还有两年,我们就能回去了。” 第十三章危机来临 经过一晚上噩梦,叶清沅第二天醒时还昏昏沉沉地提不起精神,想到要带着药去给阿铁和妮妮诊治还是强打起精神爬了起来。 “好怜星,我就是有点风寒,早上灌了一碗汤药早就没事了。” 怜星不满地撅着嘴,“反正不准出门,你自己都是大夫,哪有病没好到处乱跑的,我今天就盯着你了。” 叶清沅冲亓穆吐了吐舌头,溜到了院子里。 “你没出门打猎吗?” “这是?” 叶清沅看着毛茸茸的小兔在亓穆骨节分明的手中挤作一团,惊喜地咧开嘴角,亓穆眉眼间带着温柔与耐心,将小兔子轻轻举了起来,递给叶清沅,开口解释道: “昨日打猎,我射杀了一只母兔,捡拾尸体时才发现它生了一窝小兔子,没了母兔喂养,这些小兔子必死无疑,我想着你可能喜欢,便带了回来。” “你杀了小兔子娘亲,还将小兔子绑了回来?”叶清沅好奇地和小兔子顶了顶额头,亓穆摸着鼻子有些尴尬, “我知道事后补救到底不好,可我之前并不之前。” “好了,我逗你的,你怎么什么都当真。” 叶清沅抱着小兔子调笑道,亓穆放松了下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充满谨慎地开口: “你应该不会想吃掉它们吧。” “啊?”叶清沅一阵无语,她虽然爱吃,也不至于什么都吃吧,这些兔子毛都没换完,她哪里这么不忌口了,肯定是怜星那个大馋丫头。 “怜星就是口头说说,她很善良的,你不用担心这些小兔子。” 亓穆不置可否,英俊的眉眼间满是不赞同,他亲眼看着怜星将自己猎回的兔子和山鸡扒皮抽筋,动作比自己更加娴熟,明显是惯犯了。 “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喜欢小兔子。” 亓穆亏在皮肤白皙,他的身型高大,四肢修长,便是坐在低矮的小木墩上也有着和周围环境不符的气度,让叶清沅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到现在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吗?”叶清沅试探地开口。 亓穆摇摇头,神色有些彷徨:“一旦试图回想,头就一阵阵钻心的疼,你说我是被仇家追杀,你可有线索?” “倒是没有,我的仇家多,你应该也不少,对了,你当时随身还带着一个盘龙纹绣囊,有你的手掌大小,只是我打不开,我给你拿过来看看。” 盘龙纹是富家男子常用纹路,只是亓穆眼前的绣囊上用的是罕见的混金丝线,且通体坚韧难以撕扯开,束口处更是用一个精致的鲁班机关锁牢牢锁住,他只觉得眼熟,但自己也没有打开的方法,于是就想用身边的长剑划开。 “金丝缠了孔雀毛,绣囊是用天蚕丝做的,普通刀剑是无法损伤分毫的。” 话音刚落,啪嗒一块玉佩掉了出来,叶清沅瞪大双眼看着亓穆手中毫无特点的黑色长剑不可置信,“你......” “这是,布防图吗?”亓穆修长的手指从绣囊中拿出一层油纸缓缓展开,二人目光被图纸吸引,不自觉靠在了一起。 “像,也不像,这几条水路上并没有官府的布防,反而是掌握在漕帮手里。” “漕帮?”亓穆有些耳熟,可随即剧烈的头疼让他不由一个趔趄,叶清沅忙伸手扶住他,手指搭上脉搏。 “你气息紊乱,伤口还没完全恢复,我们先把东西收起来,总有时间找寻真相。” 看着亓穆捡起地上的玉佩,并地图一并收到怀中,叶清沅反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漕帮,可是杀人放火,连官府都勾结在一起的存在,真的事涉漕帮,怕是会连累她和怜星。 叶清沅带着满腔心事,还是趁着怜星不注意背起背篓溜了出去,阿铁和妮妮他们还等着她去医治呢,特别是妮妮,她最好能将那孩子带回来好好养着身体,否则凶多吉少。 走惯了乡间路,叶清沅不急不缓向甜水镇而去,却见几匹马急驰而过,马蹄踏过路旁水坑,溅了叶清沅一身泥点。 “眼瞎的浑蛋,骑马能不能看些路。” 她气鼓鼓地摘下脏污的面纱,不仅是面纱,连外面穿的对襟半臂也脏了不少,眼看着不远处有个土地庙,叶清沅便在土地庙歇了歇脚,从井边接了些水,用手帕轻轻擦拭泥土污渍。 就在此时,门外哒哒哒停下几匹马,几个年轻男人翻身下马,结伴走了进来。 “要我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偏偏夫人要收集民间奇珍玩物孝敬上去,可世间最好的东西不都在宫中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民间好东西才多着呢,特别是这眉山螺黛和缂丝技术,可不比海外进贡的差,只是产量稀少,若是上供,难免今年多了明年少了,哪能做到每位娘娘都有呢,到时候令宫中贵人们不快反而是罪过。” “可不是嘛,有些好东西,只能靠宫外孝敬,若是等皇商采购,还不知道要等到哪辈子。” “可咱们家二小姐不是已经定好了要进东宫吗,怎么还要打点孝敬?” “你懂什么,如今钦定的太子妃是当朝贵妃娘娘亲侄女,咱们家二小姐已经因为太子惹了贵妃娘娘的眼,夫人万分忧心,只希望贵妃娘娘能宽宥小姐一二。” 叶清沅记性一向好得很,她脸色惨白,慌忙低下了头避在一旁,三年了,万万没想到居然有机会见到京城故人,看来叶清鸾的日子也没有她想象的顺风顺水。 “嘘。”为首的男人示意众人闭嘴,“哪里来的娘子,在这里做甚。” 叶清沅捏起了声音强自镇定:“我是当地大夫,正要去镇上给人问诊。” 石川扫了一眼旁边装着草药包的背篓和半露的药箱,点了点头,看向叶清沅时,只觉得眼前女子有些眼熟, “你转过身来。” 叶清沅紧紧握住拳头,如何能不眼熟呢,石川,正是定国公府管家的小儿子,也是褚兰昭母女的忠实走狗。 “小女丑陋,怕污了公子眼。” 石川向前迈出脚步,却被一旁男子嘲笑:“小地方能有什么天仙,你怕是馋女人了吧,连路边遇见的都不肯放过。” “你胡说什么!”石川被打断思绪,冷冷瞪了男子一眼,他们二人一向面和心不和,一旁其他人连忙上前打圆场,石川这才哼了一声,率先大步离去,连歇都不歇了,几人随即跟上,唯有刚才的那个男子,不屑地呸了一声“走狗。” 第十四章双手染血 几人相继离去,叶清沅的心渐渐落了下来,她阴恻恻地看向石川离开的方向,心里开始不断涌现出很多被遗忘的回忆。 她有预感,以石川的谨慎,他一定会再次回来确认,决不能让他发现,不然这三年的蛰伏便会功亏一篑,自己绸缪的复仇也会变成一场笑话。 迅速收拾好东西,将防身匕首和迷香藏在袖中,不顾纱巾尚湿便带在了脸上,只是还没等她从土地庙离开,远方的石川便勒住了马,“你们先走,我有事要回去确认一下。” “不会吧,你真看上那个村姑了。” 同伴嘲笑出声,石川眉头紧锁,并不应答,扭头返回了土地庙,叶清沅听到马蹄声,跑得飞快,只是几个呼吸间便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细腰,一把虏到马上。 马匹重新停在了土地庙门口,石川将叶清沅提在腰间下了马,刚进门槛便感觉眼前一晕,一阵迷香从下往上飘了过来,他立刻捂住口鼻退后几步,将腰间的叶清沅掷到了地上。 叶清沅一个翻滚爬了起来,趁石川虚软之际从袖间掏出匕首径直刺了过去。 石川操控着身体勉强躲开,顺势揭下了叶清沅的面纱,狠厉地开口:“果然是你,大小姐,这些年我好找呀。” 当年庄子火灾,大火过后只留下了一具尸体,而采月怜星二人不知所踪,那具尸体是从屋里冲出时被砸倒在地,早已烧得面目全非,当时他便怀疑大小姐并没有死,只是碍于夫人的命令,他担心自己办事不利受到责罚,因此隐瞒了真相,对夫人和二小姐谎称叶清沅已死。 这几年他一直暗中命人搜查,天下之大,找两个女子宛如大海捞针,时间久了他便真当大小姐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被她逃到了这种小地方,还学了几手本事,真是命大。 “你真以为凭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和奇门诡道就能奈何得了我?” 石川面色低沉,伸手点住自己几个穴位后,伸手朝叶清沅抓去。 他极为顺利地便制住了叶清沅,这下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破庙除了大小姐,夫人便不会发现他办事不利, “你知道吗,大小姐,我是真的舍不得你死啊。” 石川满眼可惜,心疼地伸手摸她脸颊烧伤处,软玉温香在怀,曾经隐秘的情感汹涌而出,将高高在上的小姐拉入泥潭的快感油然而生, “你不是最清高不过吗,如今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他的手渐渐划过叶清沅光滑白皙的脖颈,就在接触到衣领之际,钻心的刺痛使他哀嚎出声,“啊!” 一条拇指粗细的红斑毒蛇狠狠张嘴,咬在了他的指尖,石川痛苦地捏住毒蛇,试图用力甩开,一把光滑的匕首借此机会直直插在了他心口处。 “我的宝贝小蛇,你喜欢吗?” 叶清沅转动匕首,迷香叠加毒素很快侵袭了石川的身体,他哀嚎着倒在地上,“放过我,放过我吧大小姐,我错了。” “放你回去,你岂不是要跟褚兰昭母女告状?” “不会,我不会的,我就当没看见大小姐你,求求你,放我一命吧。” “当年庄子上,是你带来了杀我灭口的命令,对不对。”匕首不停地剜着伤口,只要不立刻拔出来,有匕首堵着,他就还能撑一会儿。 “是夫人和二小姐逼我的啊,我不过是个奴才,我不过是听命而已,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你当年又何曾放过我,苍天有眼,终于眷顾了我一次,京城与眉山远隔千里,居然也能让你葬身在我的手中,可见是上天要索你的命啊。” “你,记得给采月赔礼道歉啊。” 说完,叶清沅立于石川侧面,拔出了插在他胸口的匕首,血水涌出,石川瞪大双眼,手徒劳地按住伤口,随后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一直到石川没了气息,叶清沅才手脚冰凉的后退到井边,用木桶里的水狠命揉搓自己双手,耳旁是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 “尸体,还有尸体要处理。”她喃喃自语道,该怎么处理呢?分尸?投井? “石川怎么还没回来?”另一边,几人等了半天,石川到底是管家的儿子,在国公爷和夫人面前办事一向得力,于是几人决定回去看上一眼。 叶清沅用力拖着尸体,血液随着尸体的冷却逐渐凝固,可还在地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从动手到现在,理智已经逐渐消散,她全凭身体的本能在活动,死亡的尸体比正常人更加沉重,她打定主意要把尸体推进井里。 门外响起阵阵马蹄声,宛如死亡到来的声音,她有些呆滞,脸色苍白的后退几步就想跑,却被石川的胳膊绊倒在地。 “石川,石川你在吗?” “他的马在这里,进去找找,指不定正和那女人快活着呢。” 几人踏入土地庙,刚进门便闻到了一股甜腥的味道,一人皱着眉头喊了几声,在踏过长长的石凳时用力嗅了几下,疑惑开口:“这凳子刚才是在这里的吗?” “谁注意这个了,石川人呢?快搜。” 此时的叶清沅,心脏仿佛要跳出来,背后紧紧贴着亓穆温热的胸膛,土地像身后的空间极其狭小,她几乎整个人都被男人圈进了怀中,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只能用牙齿用力地咬住亓穆的手掌才能稍加遏制。 几人搜查了一圈,面色凝重地决定报官,很快便纵马而去。 亓穆跳下神台,从房梁的帷幔后将石川的尸体扛了下来,塞进二人躲藏的土地像之后。 又在院子里检查一遍,将痕迹依次扫除,叶清沅安静的像一只小兔子,没了刚才的张牙舞爪,亓穆不语,只一味地打扫杀人痕迹,无措的张了张嘴。 “我......” “别怕,没事了,他们很快会带官兵回来,先离开再说。” 亓穆双手牢牢握住叶清沅的肩膀安慰道,随后牵着她的手迅速远离了是非地。 第十五章共谋 二人一路走得飞快,叶清沅有些气急,亓穆蹲下修长健硕的身体,将她背在身后。 “不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两人沉默不语,最终停在一个山坳,叶清沅被亓穆放在一棵粗大的榕树根上坐着。 她脸上还带着做坏事后被发现时,显露出的心虚与惶恐,此刻仿佛等待审判一般看向亓穆,亓穆不问,她就不说,如果眼前男人劝她自首,她已经想好了九种毒死他的方法。 亓穆半跪在她身前,眉眼低垂,透过发梢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紧紧抿起的嘴唇,此刻的气氛诡异静谧,只看谁先打破僵局。 终究还是亓穆叹了一口气,“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那人与你可有仇?” 叶清沅愣了下,点点头,亓穆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下来。 “第二个问题,他所犯之罪是否该死?” 叶清沅眼前浮现出采月的身影,瞬间坚定了语气,“他该死。” 亓穆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带着关切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他可有伤到你了?” 紧绷的弦瞬间断裂,叶清沅装得再漫不经心,可到底还是个十九岁的姑娘,手上从未沾染过血腥,一时间听到亓穆的话,止不住的委屈涌上心头,一下子红了眼眶。 没出息,一句话就哭哭啼啼,她暗暗唾弃自己的怯懦,又带着秘密被发现后,还能有人不问原因站在她身旁的侥幸。 “你不在乎我杀了人?” 她试探性问道,亓穆的表现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有些不敢置信,而对于亓穆来说,他只知道阿沅是自己的未婚妻,平时性情温和可爱,能逼得她下杀手,必然是对面的错。 他早已经将阿沅划分为了自己人,而他一向偏袒自己人。 叶清沅心里五味杂陈,这人,明明有时表现得悲天悯人,连小兔子都不忍心伤害,面对无家可归的孩子,亦有慈悲心,可今日见她杀人时,他平静的样子,又对人命表现得极其冷漠,仿佛死的只是一只牛羊。 “江南气候潮湿,他的尸体藏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那条路是进甜水镇的必经之路,我们不能把他尸体留在那,其余人可见过你?” “见过。”在叶清沅心中计量之时,亓穆已经开始想解决拌饭了,叶清沅蹙眉有些担心,“我跟他们说了我是大夫,当地的女大夫就我一个,若是追查,很快就能找到我......” 亓穆暗暗计算时间,他们有马,必定能在一炷香左右往返,必须趁此机会把尸体处理妥帖。 “听着,阿沅,你从这里经过田地上山采药,田地里有很多耕作的乡亲,一路上但凡见到人就装作无事发生攀谈几句。” 他一手握住叶清沅冰冷白皙的手指,看着她说道。 叶清沅一点就透,开口说: “你的意思是,让我装作没见过返回的石川?” “没错,他刚死不到一盏茶时间,足够我们创造时间差,他的马还留在土地庙,而你此时已经上了山,同一时间,你不可能既杀人,又搬尸。” “他们没见过我,我就是里面最大的变量。” “好,你小心。” 说罢拽住了他的衣角, “现在,你也是共谋了。” 叶清沅心理素质到底比普通女孩更加强硬,看着如往常采药一般跟乡亲打招呼的叶清沅,亓穆拿走了叶清沅的匕首,迅速转身返回土地庙。 石川的尸体尚未冷硬,趁着没人回来,他搜刮走全身金银,在脖颈等处制造出伤口,伪造劫匪抢劫杀人的假象,由于人死后的伤口与死前留下的伤口大不相同,为避免穿帮,亓穆狠狠心,一把大火将土地庙烧了起来。 不多久,曾经在背后骂过石川“走狗”的阮枫便带着官差赶了回去,只见土地庙里熊熊大火,正好与亓穆完美错过。 而石川,在一场大火里带走了采月的亡魂,如今也在一场大火里魂归地府,何尝不是一种冤有头债有主呢。 当叶清沅满腹心事,带着稀稀拉拉的草药回家时,亓穆已经倚靠在院子门口等了许久。 夕阳余晖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抱臂而立,头微微低垂,被粗布麻衣包裹的长腿交叠在一起,无意识敲着手指。 “回来了。”紫藤花瓣还停留在他乌黑的发丝上,他抬起眉眼,墨一样深邃的眸子带着关切,叶清沅镇定自若地挂上了笑脸,仿佛自己只是采药归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嗯,你等很久了吧。】 两个人保守着同一个秘密,并肩走在了一起,叶清沅散落的发尾在清风吹拂下与亓穆发丝缠绕在一起,一瞬间,两个人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小姐你可回来了,我都说了让你不要乱跑,就你主意大,真是气死人了!” 院子里烟火气息缭绕,怜星灶台上煮着粥,挽起袖子气得直跺脚,还不忘继续干手里的活。 “好怜星了,心疼心疼我,我今天可遭了老罪。”叶清沅看到怜星,不由得贴了过去撒娇,被怜星一把推开。 “离远些,这里油滋滋的,别又把新衣服沾上油烟。” “哼,你们两个一走就是一天,骗我担心你身子还没好,花了一天时间处理食材,还好你掐点回来了,不然我就把东西全送给虎妞和石头吃。” 怜星的手艺无人能及,她父亲曾经是九香楼的掌勺大厨,后来犯事投到了镇北将军府当厨子避难,一家子都当了叶清沅的母亲冯澄的陪嫁,由于她完完全全继承了父亲做菜的天赋,加之性格伶俐,便从小和采月陪伴叶清沅长大。 “我晌间都没吃东西,就馋你这一口呢。” 叶清沅一卖可怜,怜星立马投降, “真没吃啊,那可不饿坏了,赶紧洗手等着去,姑爷带回的猎物我剥皮切肉卖了些,特意留了好的给你做归参鹿肉汤和山鸡酥补补身体。” “我就知道怜星对我最好了。” 亓穆眸光含笑看着这对主仆打闹玩笑,手脚利落将桌椅碗筷摆了出来,怜星此时也大功告成,高调地报起了菜名: “归参鹿肉汤,三蔬杂菇,山鸡酥,白灼山药,还有我的拿手好菜——拨霞供。” 四菜一汤摆的桌子满满当当,叶清沅十分殷切地替亓穆介绍, “这道拨霞供可是怜星家传菜肴,当年九香楼头牌,先是用火腿鸡汤熬汁,辅以各类菌菇时蔬,最后将薄如蝉翼的肉片夹入汤中,肉片在水中拨动宛如云霞,是为拨霞供。” 怜星看着叶清沅替亓穆夹菜,睁大眼睛眨了眨,不由得暗想,有事,这两人绝对背着我有事! 第十六章看望妮妮 叶清沅以为自己定然会神思不稳,可没想到除了刚开始的惶恐,如今想起石川临死的样子,居然只觉得畅快。 只是愧对了师父的嘱托,不过师父向来豁达,如果知道那时自己处于的险境,定然会原谅自己......吧。 “师祖爷在上,保佑弟子顺顺利利避过这一劫。” 恭恭敬敬给祖师爷上了一炷香,叶清沅这才安心了不少。 院子里亓穆已经开始晨练,他虽然不记得过往之事,可身体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早早起来,在打过一通拳法后,他回头便看见叶清沅十分欣赏地盯着自己胸口看。 “咳......” 亓穆耳后通红一片,慢条斯理穿上了衣服,有意无意显露出自己紧实有力的臂膀与腰腹。 “你看够了吗?” 叶清沅挂起被抓包的笑脸,眼神游移起来,“你莫要乱说,我只是来给你手上涂点药。” 说着举起手中药瓶,昨日她情急之下躲在土地庙后咬了他一口,吃饭时边看见留下了痕迹,于是今早找了伤药给他。 怜星刚醒过来,就看见院子正中榕树下,自家小姐和便宜姑爷头抵头坐在一起,颇有耳鬓厮磨之感,旁边蹦蹦跳跳着几只小兔子,两人说着什么,自家小姐笑得那叫一个不值钱,便宜姑爷平日冰山一样冷漠的双眼,如今就跟化开一样映满了春水涟漪。 “小姐,姑爷,你们在干什么呢?” 叶清沅吓了一大跳,她正跟大哥一起给小兔子取名,想到好笑名字忍俊不禁。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妮妮吗?”叶清沅扭过头跟怜星说, “昨日有事没去成甜水镇,今日我准备和大哥一起去一趟送些汤药,顺便给妮妮带只兔子。”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去一趟林天宝和秀莲姐那里,找他们帮一些小忙。 “正好,我还有新做的山鸡酥和包子,原本想给我们自己吃,小姐你也拿些去吧。” 怜星塞了满满半筐吃食,正巧村东头有辆驴车要进镇子,两人便一同搭了顺风车,半路经过烧毁的土地庙,一同去镇子上的乡亲还在感慨, “这怎么回事呀,好好的土地庙怎么失火了。” “听说是昨日着的火,土地爷爷发怒了。” 叶清沅心提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亓穆悄悄握紧她的手以作安慰,高大的身形将叶清沅包裹其中,给足了她安全感。 果然刚进甜水镇,便听说了更多流言。 “可了不得了,昨日死了个男人,听说还是大地方来的。” “怎么回事呀,快和我说说。” “好像是遭了劫匪,钱都被抢光了,还被捅了好多刀,烧得面目全非呀。” “真是吓人,以后出门可得小心,这匪徒厉害得很。” 叶清沅跟亓穆对视一眼,镇定地走向东平坊。 她自幼养在后院极少外出,除了石川替褚兰昭母女办事见过她几次,其余外男根本进不来后院,更别说认出已经毁了半边脸的自己。 一路顺利到了东平坊,还没到破庙里,出来讨饭的眼尖孩子便发现了他们二人。 “神仙姐姐和大哥哥,你们来了!” “嗯。”叶清沅弯下腰摸了摸小孩的头,“昨天有事没能过来,今天特意早早就出发了,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包子和山鸡酥,其他孩子都在吗?” “除了阿狗哥和大高个出去搬货了,其他人都在的,我去叫阿狗哥他们去。” 破庙里,晚晚正在熬粥,见到叶清沅和亓穆便迎了上来,孩子们围坐一团大口大口吃着怜星做的包子和山鸡酥,晚晚蘸着粥,小口小口撕给妮妮吃。 “妮妮,你看这是什么?” 叶清沅从背后抱出一只白白的小兔子,放在妮妮面前晃了晃,妮妮果然瞪大了眼睛开心起来。 “是小兔兔!” “送给你,以后让这只小兔子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好,谢谢连姐姐。” 妮妮瘦小的脸上挂满了笑,晚晚一边给妮妮和阿铁熬药,一边感激地看向叶清沅。 “连姐姐!云徊大哥!”阿狗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洒落的汗滴。 “你去哪里了?” “这几天阿狗哥为了给我们挣钱,和大高个去码头搬货去了,好辛苦的。”几个孩子低下了头,他们从小没有父母反而更加懂事,知道自己拖累了阿狗他们,平日几个残疾的便一起出去讨钱,大些的去捉鱼挖野菜,每个人都想多分担一些生活的重任。 “没事。”阿狗拍了拍几个小家伙的脑袋,他既然收留了他们,就会好好照顾。 叶清沅将带来的药品和剩下吃的分发出去,“阿铁的病吃上几剂药就能好,妮妮的药需要注意一些,我留了一旬的药,月中旬我再根据脉象开新药方。” “我跟林家有些交情,我也会帮你留意好的营生,实在不行,你跟着我上山采药,也能赚些银钱。” 阿狗点点头,膝盖一弯跪了下去:“有劳连姐姐挂心了,阿狗感激不尽。” 叶清沅吓了一跳:“你不要动不动就跪我,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有担当有义气,脑子还灵活,日后定然能苦尽甘来,拨云见日。” 叶清沅与亓穆告别阿狗一行人后,一路去了街角口,衙门里,眉山县令亲自坐镇,急得直挠头,宰相门前七品官,那可是定国公府,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说的那个女大夫,可有眉目了?” 师爷忙上前倒了杯茶递过去,“这甜水镇范围内就一个女大夫,姓连,叫连沅的。” “还不赶紧捉过来审问一番,定然是她勾结匪徒拦路杀人。” 师爷捋了捋胡子,“老爷,这连沅可是林大公子的救命恩人,您捉她之前,是不是得知会夫人一声。” “夫人?哎呦,这让我如何开口啊,你去,反正我不去。” 县令两手一伸就装死,没办法,他是妻管严。 林家是盘踞在甜水镇的当地豪绅,他当年一贫如洗考上举人,因为没钱打点被分配到了偏远之地,途经交通要道甜水镇时被林老爷看上,结了姻亲。 后来还是在林家出钱运作下才把他从鸟不拉屎的地方调到了富庶的眉山,在家里,林夫人第一他第二,而林天宝,正是林夫人最疼爱的侄儿。 第十七章慈幼堂 要说叶清沅和亓穆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李秀莲。 林家在甜水镇的地位十分稳固,敢说第二就没人称第一。 李秀莲婆母去世后,林老爷就带着小妾去外省做生意,将大本营留给了儿子林天宝,前几日出了一场误会,她治好了林天宝,还给李秀莲调理了身子,现在去找他们帮忙再合适不过了。 刚到林家大门口,就见两扇崭新的红漆大门,李老头在门口打着瞌睡,远远看见亓穆,还以为眼花了,揉了揉老眼后"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叶清沅和亓穆只看见一个灵活的老头猛地跳了起来,随后屁滚尿流跑进了府里,“不好了,煞神又来了!” 亓穆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叶清沅惊讶吐槽道:“让你之前殴打老人,你看把老头吓得,简直年轻了二十岁。” “连妹子你来了,快快进来,我可想死你了。” 李秀莲步履生风,一边整理披帛一边快步赶了过来,一把牵起叶清沅的手亲热到不行。 “云小哥儿也来了,怎么,还担心我把连妹子吃了不成,我可告诉你,我家老仆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老胳膊老腿的,你可不许再吓唬他。” 李老头躲在李秀莲身后畏畏缩缩,亓穆见状双手抱拳躬身道歉道:“老伯,实在不好意思,上次事出紧急误伤了您,在下给您配个不是。” 李老头摆摆手,结结巴巴开口:“无......无事。” “你可别折煞他了,一笑泯恩仇,就这么过去了,别在门口站着了,倒显得我不懂待客之道,赶紧来家里坐。” 李秀莲快人快语,和连沅说说笑笑进了厅堂,小桃奉上茶水果子,李秀莲不禁感谢道:“要我说,还是连妹子你妙手回春,自从你治了林天宝一顿,他最近老实多了,但凡多看丫鬟一眼,我便要把你拿出来说道说道,效果比他老娘都管用。” 这形容,让叶清沅略微有些汗颜,亓穆端坐一旁喝着茶水,听闻勾起了嘴角,眉眼间带着戏谑望向叶清沅。 他可是知道,林天宝受的这顿磋磨可不怨冤。 “要我说,你给我开的药我吃得十分好,我还想找你来几副你便到了,还有我家中一个小妾,最近下红不止,我也得让你看一眼。” 说着,李秀莲拍了拍自己额头歉意道:“瞧我,光顾着高兴,说起来没完没了,光讲自己的事,还没问妹子你来做什么呢。” 叶清沅也不磨蹭,“确实今天是有事求秀莲姐拿个主意呢。” 她干脆地讲起了阿狗他们十一二个孩子的境遇,言辞恳切,将可怜处一一倾诉,直听得一旁人声泪俱下,还有感性的丫鬟偷偷抹起了眼泪。 “原来还有这种事,都是苦命人。” 李秀莲脸上也染了悲戚,特别是听到妮妮和几个残疾的小孩为了生存沿街乞讨还要与恶狗抢食,不免心有不忍。 “夫人,我听得都心惊,您不如帮帮他们。” 小桃擦着眼泪开口,她一向最得李秀莲宠爱,果然李秀莲也没有怪她擅自开口,反而赞同道: “我现在日日焚香祷告,行善积德,就是想早日有个自己的骨肉,这些人生了孩子却弃而不养,还不如三个十几岁的孩子忠义,老天果然不公,这些人就不该有孩子投生他们家。” 叶清沅拉着李秀莲的手诚恳说道:“我力量微薄,也是想让姐姐想个办法,他们里除了几个生病残疾的孩子,其余五六个都能做些活计了,特别是阿狗,机灵懂事,不拘什么活,但凡姐姐能给他们指条活路便是再好不过了。” “妹妹小瞧我了!” 李秀莲扬起柳叶眉轻声呵斥道:“既然让我知道了这档子事儿,在甜水镇我自然要管到底。” “往日我满眼后宅之事,轻易不过问外面,倒是让人误会我冷心冷肺,如今蒙妹妹帮我调理身体,还治了林天宝一把,我正想着做些行善积德的好事,给自己祈福,保佑自己早日有孕呢。” 小桃也在一旁点头称是:“夫人,民间一直有说法,若是父母无儿女运,便抱养个有手足运的孩子在身边,定能招来子嗣,夫人若是照料那些孩子一二,想来咱们的小少爷看到夫人慈心,也会赶来与夫人相会。” “说的是。”李秀莲听这话在理。 “咱们镇子上原本有个慈幼堂,只是后来经营不善渐渐无人问津,既然有需求,那就将慈幼堂重新打扫出来,一应花销由府上出,那些孩子小的小病的病,住在破庙可不行,先打扫出一两间屋子给他们住下。” 小桃欠了身便要下去吩咐人做事,李秀莲想了想叫住了她, “对了,去跟姑父说一声,等慈幼堂重新修缮后,请姑父来和我们一起剪彩。” “还是姐姐想得周到,连沅在此替阿狗他们谢谢姐姐了。” 叶清沅欣喜不已,起身道谢,被李秀莲热络扶起身。 民生之事一向是当地官员的政绩之一,如今眉山县令是林家姻亲,可亲戚家也需要联络感情,这次林家出钱,县令得了名声,两家才能更加亲近,相辅相成,林天宝虽然是个草包,可终归林老爷有远见,给他娶了个明事理又厉害的妻子。 “你也不必跟我道谢,我当你亲妹子看待,你只管放心,林家还是有几分财力的,照顾几个孤儿不在话下。” 叶清沅发自内心地恭维道:“我也相信姐姐,我心头石头可算落地了。” “我没别的本事,就这手医术能拿得出手,姐姐若是不嫌弃,我定然好好替姐姐调理身子,帮姐姐诞育麟儿。” 为人处世讲究你来我往,叶清沅自然也知交情是要维系的,果然李秀莲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正巧,你先替我后院的姨娘把把脉,她月事淋漓不尽,求到了我这里,原本我想着抓几粒丸药吃着,谁知道吃了几天一点用没有,人反而起不来了,我也忧心,你帮我看一看。” 叶清沅跟着李秀莲进了后院,亓穆是外男,被送到了林天宝院子里,也不管林天宝求李秀莲,李秀莲头也不回的走了,只让双股战战的林天宝招待好亓穆。 叶清沅进了小妾屋子,掀开被子的第一眼就看了出来,她小产了。 第十八章男人也能不孕不育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这小妾姓萧,颇有几分姿色,此时却神情怏怏地半眯着眼。 “妹子,她这是怎么回事?” 叶清沅把脉了好一会子,开口问道:“她之前吃的什么丸子?” 伺候的小丫鬟忙端了几粒药丸过来,李秀莲忙开口:“是清风观中的好丸药,当时我也月事淋漓不尽,吃了几丸便好了。” 叶清沅神色正经起来,用指尖碾碎丸药后用手闻了闻,又沾着添了一下,确认无误后,终于慎重开口: “这药是虎狼药,吃多了会导致闭经,若是针对月事淋漓,确实有效果,只是她不是月事问题,她是小产了。” “什么!” 叶清沅话语一出震惊四座,李秀莲脚步虚浮,被小桃从背后扶住胳膊才勉强站稳,“怎么会有孕呢,府里这些年从未有过有孕的妾室啊,就连我也......”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满是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她想起来了,府中这些年是没有过孕妇,可除了萧姨娘,也有过两个一样症状的妾室,甚至包括她自己,也曾因为月事淋漓服用了清风观产的丸药。 叶清沅细细回想:“我记得第一次给姐姐你探脉时,你经气闭塞不调,我当时只以为是姐姐未出阁时不注意饮食伤了身子,现在想来,脉象倒是跟萧姨娘有几分相似。” 小桃慌忙出声:“是了,我们夫人刚嫁进府里小半年时候,也有过月事淋漓,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来求了清风观丸药,吃了几天,疼了一个晚上,后来两三天便好了,也因为如此,府中姨娘犯了女儿病,也都服用这丸子。” “不对啊,妇人有孕各不相同,怎么可能人人都流血呢。”叶清沅白嫩的脸皱成一团,歪着头有些困惑。 女子各不相同,可他们怀的都是林天宝的孩子啊,她如梦初醒般用力拍了拍手掌, “姐姐,林公子可查过这方面的事?” “他身子一向康健,壮的跟牛一样,被打成猪头都能几天养好,怎么会有问题呢。”李秀莲摇摇头,女子生育不顺,世人多往女人身上怪,哪有怀疑夫君的。 可事涉子嗣,李秀莲现在满脑子乱糟糟,一会儿是萧姨娘小产的消息,一会子是自己当年极有可能也小产过,她不可置信地摸着小腹,不敢相信,这里居然也有过孩子,甚至,孩子可能是被自己害死的。 “把林天宝叫来,就说,就说萧姨娘有孕了。” 李秀莲有些三魂丢了七魄,脸色苍白坐到了绣榻上。 叶清沅知道事情严重性,便问起另外两位有过同样症状的姨娘,其中一位已经被林天宝发卖了,丫鬟把另一位请了过来,她以为是犯了什么错惹闹了李秀莲,因此一脸紧张与无措。 李秀莲放缓了声音,语气带着无力,“你让连妹子给你把把脉。” 叶清沅几息之间就知道了答案,朝李秀莲郑重点了点头,李秀莲嘴唇抖动,将绣帕捂在脸上放声抽泣起来,“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小桃跟她抱做一团泪水涟涟,林老夫人在世时,天天指着李秀莲的鼻子骂生不出蛋的瘟鸡,是残害妾室心思歹毒的贱人,自己生不出也不让别人生。 她顶着不育的名头打碎了牙往肚子咽,生怕被休弃,婆母磋磨,夫君浪荡多情,一个个往家里接人,她生不出孩子便没有底气,娘家还要借林家的银钱疏通关系,只能生生忍着,若不是林老夫人死得早,她早一根绳子挂死了。 现在告诉她,她有过孩子,她恨不得把林老夫人从坟里挖出来指着鼻子骂,让她看看到底是谁不能生。 林天宝兴冲冲地跑进了后院,他身体确实好,那么严重的伤,这才几天就下地到处跑了。 “云儿,我的好云儿,你可太争气了!” 激动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屋子里肃穆无声,只有李秀莲哽咽流泪。 “这,这是怎么了?”林天宝流露出不好的预感,“云儿不是有孕了吗,哭什么。” “孩子没了。”李秀莲紧闭双眼,话中还带着啜泣。 “什么!”林天宝气得倒仰,“李秀莲,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嫉妒心发作害了我的孩儿!” 说罢就要上前质问李秀莲,亓穆跟在身后一把拽住了他,李秀莲恨恨道:“我嫉妒,这些年我也是替你背了不少骂名,给我坐下,连妹子,辛苦你了。” 林天宝被吓了一跳,乖乖坐到了桌子前,叶清沅自求多福的衍生让他十分不自在,“连妹子,我这,这又怎么了。” “林大公子,你精脉堵塞,体虚阴冷,是为少精之状。” “你胡说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问题。” “闭嘴。”李秀莲气急,狠狠甩了林天宝一个巴掌,“你,李秀莲你疯了,你当众殴打亲夫,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是你不想过了,这些年我背着不孕不育的名头,原来真正有问题的人是你啊。” 叶清沅十分好心地给林天宝解释了一通,掰开揉碎塞进了林天宝脑中,林天宝目瞪口呆,“你是说,我有过好几个孩子,都没能保住?”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一向苦于自己无后,可现在告诉他是自己的问题,事关男人尊严,这怎么可能,“李秀莲,都怪你拿的什么脏丸烂药,硬生生吃坏了身子,把孩子都吃没了,我的孩子啊,我那么多孩子呀......我去找姑父,把清风观那些害人的道士一锅端了!” 李秀莲气的歪在一旁掩面哭泣,叶清沅看不下去,“林大公子,纵使不吃丸药,她们也会自然流产,不然也不会下红不止,清风观固然有错,可终究是你的问题。” 林天宝坐在地上直蹬腿,“不可能,就是他们吃丸药吃的,我没问题。” 叶清沅祭出杀手锏:“你还想不想有孩子!” 果然,话毕,林天宝不蹬腿了,李秀莲停下哭泣也看着他,林天宝爬了起来坐到桌子前,脸上满是讨好:“连妹子,你医术高超,这也能治好?” “你是精脉堵塞导致弱精,若是用金针加以疏通,辅以药物调理,未尝不能恢复,只是你莫要再怪罪秀莲姐才好,不然,我可不给你治。” 第十九章审问叶清沅 县衙里,阮枫端坐一旁,在京城他是低眉俯首的下人,可这里,顶着定国公府的名头,他就是县官的座上宾。 “石川是国公府大管家的儿子,奉命来办事,却莫名其妙死在了这里,事关重大,我已经传信回去,大人可也要好好细查。” “这是自然。”刘县令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态度端正,实则心里一肚子火,这都什么事儿呀,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个下人死就死了,要不是顶着定国公府的名头,他才不想管。 “那日的女大夫可找到了?” “是不远处白溪村里一个姓连的女大夫,不过她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没有劫财杀人的本事吧。” 刘县令是不信一个女大夫能徒手除掉健硕男人,要说那石川起了色心,可他打听过了,那名女大夫半边脸毁容,形容可怖,平时都以面纱敷面,还不说流匪作乱,见财起意说得通。 阮枫自然也知道。 他带着人赶回去时,土地庙烧起了熊熊大火,等火势减弱,石川被翻找出来时,已经面目全非。 尸体被损毁严重,全身财物洗劫一空,只能勉勉强强看出他身上有两道致命伤口,一道脖颈处,一刀封喉,一道心口处,直击命门,两道伤都是奔着石川的命来的,其余零散的伤口反倒像是掩盖。 他自然也不信那个女大夫能做到杀人焚尸,只是找不到凶手,那总得有个人来顶罪吧,不然追究起来,便是定国公毫不在意,可大管家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先把那个女大夫提来审问吧,万一她就是流匪同伙呢,宁可错抓,不可放过,有劳县令大人了。” 阮枫起身行礼退了下去。 县令向师爷招了招手,“你等一会先去跟林家知会一声,再把那名女大夫带过来,象征性问问就行,哼,我这辈子县令就到头了,定国公府天高皇帝远的,一个国公府的下人也敢跟我吆五喝六。” “老爷说的是,自古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些下人仗着主子的权势作威作福,老爷您真是受苦了。” “哎呦,谁让我摊上这事了呢,我也不指望什么升官发财,只要别影响了我在眉山多年声望就好。” 而另一侧,阮枫不屑地看着县衙,轻蔑一笑,一个地方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敢敷衍他,小心回去告国公爷一状。 官差衙役来林家报信时,叶清沅跟亓穆对视一眼,似是早有准备。 “这是怎么回事,姑父居然要拿我的座上宾。”林天宝勃然大怒,气冲冲要去县衙理论,被李秀莲一脚踢翻在地,“急什么,先搞清楚前因后果。” 叶清沅也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呀,官爷你可知道县令大人传唤我是什么事?” 官差最爱来林家办差,每次都少不了被散几串铜板,因此十分殷切,绘声绘色把他知道的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叶清沅恍然大悟,对李秀莲说道:“我那日上山采药,恰好多走了一段路去土地庙还愿,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个登徒子,说什么认识我看我眼熟,我气恼得很,等他们离开就立马上了山,没想到他居然死了。” 亓穆走上前来站在叶清沅一旁,他担心阿沅一人前去难免害怕,于是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叶清沅与他双目交汇,微微摇头,亓穆一看就是练家子,她一个人前去反而更稳妥一些,她帮了林家这么大的忙,她不信秀莲姐会坐视不理。 果然,李秀莲立马安抚道:“别怕,云兄弟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亲自跟着连妹子走一趟,我就不信,定国公府那样大的门楣,会为了一个下人多生事端,不过是下面的小鬼怕担责,所以胡乱找替身罢了。” “我娘子陪着连妹子你就放心吧,走,连兄弟,你跟我喝酒去!” “喝喝喝,早晚喝死你。”李秀莲恨铁不成钢地扭了扭林天宝的耳朵,便陪着叶清沅一起去了衙门。 这还是叶清沅第一次衙门地界,传唤的指令一发出去,衙门一升堂,便会击鼓引来百姓围观。 刘县令身穿官服坐在堂前,桌上摆好惊堂木与红绿头签,师爷坐在侧面小案桌上,摆好文房四宝研磨提笔。 四名衙役在公堂两侧站立,扶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十分具有压迫感,原本应该跪在堂前陈述案由的阮枫几人,却明晃晃站在下首,一脸倨傲。 叶清沅盯着众人目光莲步轻移,恭敬地行礼叩头,起身时从余光里瞥见了人群中,因为不放心赶过来的亓穆,和旁边气喘吁吁的林天宝。 刘县令一看,啧,外甥和外甥媳妇儿都来了,打定主意护着女大夫,瞬间又感觉太阳穴疼。 “堂下何人,为何状告。” 阮枫递上提前写好的状辞,上面写明了石川的死因,以及怀疑女大夫连沅勾结流匪,夺财害命,又有官府仵作念了验尸报告以及死亡原因。 “嗯”刘县令捋着胡子听阮枫控诉,下方百姓议论纷纷, “定国公府,好大的排场啊,那是家里的少爷吧。” “什么少爷呀,那就是他们家一个下人。” “乖乖,下人都这么有气质,不过他说连大夫杀人,这谁能信啊。” “就是啊,林大夫弱不禁风,恨不得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他们说连大夫徒手干死一个大汉,真是人不可貌相。” “什么?连大夫手撕了一个大汉,这么凶残吗?” 亓穆听得十分无语,不由得以手扶额,不忍再听。 林天宝反而来了兴趣,开始拉着他们大讲特讲,包括但不限于:连大夫手握神通,能求神驱鬼,连大夫精通方术,能方死嚼舌根的人,以及连大夫妙手回春,专治不孕不育。 把叶清沅吹得天上地下独一份儿,围观群众纷纷惊叹与甜水镇居然出了这么个人才,而他们今日才知道。 叶清沅听不到堂外窃窃私语,刘县令拍了一声惊堂木表示肃静,严肃问道:“连沅,阮枫所说之事,你可承认?” “县令大人明察,阮枫所言句句捏造,小女实在冤屈啊,还请县令大人与堂外乡亲百姓们,听小女细细道来。” “这石川,当真是个登徒子!” 第二十章无罪释放 “你胡说什么!”阮枫怒斥出声,叶清沅害怕的缩起了肩膀,靠在李秀莲身旁,李秀莲直直看向刘县令,刘县令咳嗦一声:“咳咳,不准喧哗,这样,本官来问吧。” “连沅,你可曾在土地庙见过石川一行人,当时说了什么?” 叶清沅蹙起眉头,小心开口道:“当时我要去山上采药,走到一半想去土地庙拜一拜,保佑我此行能收获满满,走到一半,就见一行人骑马急驰而过,踩到泥坑溅了我一身泥点子。” “我面纱和对襟都脏了,于是到了土地庙,便先去井边清理脏污,就在这时,石川他们打诨着走了过来,见我孤身一人,上来就问我是哪里来的娘子,还要我转过身去。” “我脸上有瑕,最怕见人,平时都是面纱遮脸,加上衣服蘸水后半湿,我哪里敢回头看他们,他们打趣着走了后,我吓得不行,连忙离开了土地庙上了山。” 李秀莲搂住叶清沅肩膀加以安慰,乡亲们不免感叹, “大地方来的就是没有廉耻,荤素不忌的,连毁了脸的都不放过。” “别说,连大夫从背后看确实窈窕,这不是没看见脸吗,看见脸说不定就吓跑了。” 似有所感,叶清沅和阮枫同时转身,眼里冒火地盯着嚼舌根的二人,吓得两人一个踉跄。 阮枫发难道:“石川和我们走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回去找你了,可是你见他纠缠你不成,所以杀人越货?” “咳,”刘县令清了清嗓子制止了阮枫,继续问道:“连沅,本官问你,你离开土地庙后可又见过石川。” “并未,大人,我离开后就上山采药了,一路上遇见不少村子里的乡亲们,上山的路上全都是梯田,农忙的人不在少数,都可以为我作证,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问询。” 说着她看向阮枫:“同样,说话要有凭证,你说我杀了石川,可有证人?” “哼,除了你,谁还有杀人理由?”阮枫不服气,刘县令暂时休堂,派了会骑马的衙役去白溪村打听,快马回报,还带回来几个证人。 “启禀县令大人,属下并未透漏案情,直接带人去白溪村问询是否在当日见过连沅,村民表述大差不离,按照女子的脚程来算,从土地庙到山脚下需要两刻钟,与村民见到她的时间也吻合,由此推算,连沅并没有作案时间。” “对呀,我们都见过连大夫,她那日心情还不错,见人笑眯眯的,还关心我老汉的腰呢。” “就是,连大夫菩萨心肠,白溪村谁不夸一声好,怎么干的了杀人的事。” 眼看着局面向叶清沅倾倒,阮枫十分烦躁,他必然是要找一个凶手出来的,原以为流寇不好追查,拿女大夫交差,没想到这女大夫真是巧言令色,居然有这么多人维护她,这县令也是没有眼色,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罢了,屈打成招不行吗,偏要公开升堂审问。 “谁说你是在土地庙杀人的,我们回过土地庙,他并不在,说不定就是你回去的路上他追到了你,所以你杀了人把尸体拖回土地庙,放火焚尸。” 叶清沅横眉冷对,“你这话更没道理,你是说,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女子,在土地庙外杀了人,抢了东西,又把他拖回了庙里焚尸?那血迹呢?他死在外面,拖回去肯定有痕迹吧,我是神仙吗,同时杀人越货还能清扫收尾还能点火烧庙焚尸,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干完这一切还有时间赶到山脚下上山采药?” “噗哈哈哈”兴致勃勃的吃瓜群众笑成一团,阮枫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若不是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恨不得立刻把叶清沅扔进牢房强行画押,直接当成凶手当差。 “你该不会是找不到流寇,所以想拉我来抵罪吧。”叶清沅贝齿紧紧咬着嘴唇,茶言茶语。 “你,巧言令色,满口胡诌!” 得,破防了,刘县令叹了一口气,无奈上前打圆场,“肃静肃静!” 叶清沅想起亓穆先去的叮嘱,拱手作揖道:“大人,我还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凶手。” “哦?还有什么证据呀?”刘县令拖着长腔也来了兴致。 “我的证据,就是石川的尸体,他的尸体足矣证明我无罪。” 叶清沅神色清明,仿佛柔弱却坚韧成长的柳枝,静静立于堂前。 “胡说八道!尸体难不成还能开口不成,如何为你证明?”阮枫气势汹汹,叶清沅自己站起身来,面对面仰视阮枫。 “他跟你身高相比如何?” “大差不离。” “我身高五尺又二四,只到你下颚处,若是在此时我挥舞匕首刺向你,是何等模样。”她以手化刀,指向阮枫脖颈处,被他下意识紧紧握住手腕。 “你弄疼我了。”叶清沅呵斥出声,用力挣脱开来,捂着手腕一脸嫌弃。 “以我的身高,若是想割喉,刀口必然是从下向上的,哪怕是胸口一处,也要抬起手臂才能刺到,而仵作在开堂时曾经说过验尸报告,伤口平齐,显然只有和他身高相似之男子才能做到,因此,凶手绝不可能是我。” “而我当日是孤身一人前往,土地庙你们看得清清楚楚,乡间百姓也可为我作证,我一没有作案时间,二没有作案同伙,因此,凶手绝不可能是我。” 叶清沅掷地有声,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仵作也给出了肯定的意见,李秀莲欣慰地握住叶清沅的手,刘县令思考片刻,开口说道: “经本官审理,连沅并非本案凶手,本官定会彻底追查,还死者一个公道,连沅,无罪释放。” 惊堂木一拍,除了阮枫几人,堂下人皆十分满意,亓穆等人群散去,退至府衙外等待叶清沅。 叶清沅谢过李秀莲和林天宝后一路小跑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眼底是忍不住的笑意。 二人相携离开,阮枫远远望向二人背影,负手而立,眯起眼来。 “阮大爷,既然是流寇作乱,那本官定然严查,到时候也好给国公府一个交代。” “县令大人客气了,既如此,就拜托大人了。” 他行礼离去,动作利落潇洒,不知道的,倒还真以为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第二十一章你方唱罢我登场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中,榴花阁四处花团锦簇,摆满了宫中送来的奇花异树。 “要我说,还是咱们二小姐的殿下青睐,知道小姐喜爱花卉,瞧这一盆盆罕见的牡丹和芍药,真是托了小姐的福气,不然我这辈子见都见不着。” 妈妈们聚在一起恭维着正中央珠围翠绕,眉目含情的年轻女子,叶清鸾身披织金绫华孔雀裙,纤细的手腕上带着宫中御赐的玳瑁镶金丝点翠八宝纹手镯,端得一方富贵华丽,仪态万千。 大夏朝女子十四岁及笄,十六岁出嫁,有心疼女儿的人家,留到十七八岁也比比皆是,只是叶清鸾却不属于此行列,她是做梦都想赶快嫁进太子府中为侧妃。 只是贵妃娘娘属实可恶,三年前她算计叶清沅被贵妃身边的人发现,便断定她是心思恶毒之辈,怕自己侄女受委屈,硬求着皇上说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她不忍有情人被离散。 我呸,叶清鸾揉皱了手帕,太子都亲口告诉她了,是太子妃善妒容不得她。 她侄女都嫁进东宫当太子妃两年了,那老妇还是挑唆皇上不给太子纳侧妃,偏偏皇后娘娘这个太子生母不得皇上的心,轻易不过问后宫之事,如今整个后宫,都快被贵妃玩弄与股掌间了。 石川一个管家的儿子,死讯并没有给国公府带来任何涟漪,就连叶清鸾听了,也只关心给贵妃搜罗的螺黛和缂丝有没有受到影响。 听闻有个更有能力的阮枫接管了此事也就放下心来,继续提笔给太子写信诉说哀婉之情。 与此同时,那天纵马溅了叶清沅一身泥点子的郭峻茂和李维桢也带人到了九江府。 “确认是从这里失踪的吗?”郭峻茂语气严峻,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表哥亓穆,当朝七皇子,失踪了,如今生死不知。 虽然同样是皇后娘娘所出的嫡子,可七皇子自幼受到皇后姑母厌弃,养在大承恩寺,与太子的万千宠爱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上亲至大承恩寺为国祈福,第一次正眼看了七皇子,惊喜地发现这个养在外面的儿子文韬武略居然一点不曾逊色,反而作为一个皇子,事必躬亲,连穿衣劈柴都亲力亲为,一瞬间愧疚颇多。 为了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七皇子主动请缨远赴江南调查漕帮与官宦勾结贩卖盐铁一事, “其他兄弟朝臣,多有姻亲师徒等关系掣肘,唯有儿子一身轻,各方势力都毫无关系,办好了是父皇英明,杀伐决断,办错了是儿子能力不足,尚需历练。” 皇上对此事心烦已久,只是事涉朝臣颇多,一时无一人敢接手,对于这个养在外面的儿子主动请缨,皇上也打着试试他本事的意图答应了下来。 而郭峻茂是郭皇后母家的小儿子,从小浪荡调皮,不受重视。郭老侯爷时常亲自教导亓穆,郭峻茂便时常跟随至大承恩寺,与亓穆脾性相投自幼交好。 因此,在郭老侯爷掩护下,郭峻茂毅然决然背着家里跟亓穆一同南下。 他们卧底漕帮数月,在巡盐御史李维桢的配合下将源源不断的证据递交到皇上眼前,眼看收网之际,却中了圈套险些暴露,他当时身受重伤,亓穆将证据交给他后,以身涉险引开了漕帮众人,却自此失踪。 他快马上京禀明情况,将沿省涉事官员罪证连同证据一并递交御前,为亓穆在皇上面前狠狠邀了一波功,并主动请罪,圣上皇恩浩荡,准许他戴罪立功搜寻七皇子下落。 李维桢则留在了江南一带负责收尾,暗中收拢漕帮余孽,扶持三当家上位。 就在这几个月神不知鬼不觉中,漕帮易主,那些吃得肠满流油的老东西们早就成了案板上的羔羊,引咎待宰。 李维桢已经审问过追杀之人,“当时船尾断裂,七爷胸口中刀后落入水中,之后失踪,我们沿着水脉搜查,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这九江府。” 九江府下属有眉山县在内的三城六县,范围极大。(地名都是我根据现实胡诌的,没有方位考据,宝宝们千万不要对应到现实地名哦。) 他满脸担忧,郭峻茂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只是强硬维持着脸上的镇定,“表哥会水,他定然成功逃脱了,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此次立下大功,圣上钦点龙隐卫随我出京,定要将表哥安全带回。” 郭峻茂握住栏杆的手暴起青筋,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他以命相救,孤身引开杀手,若是七表哥出了事,他只能以死谢罪。 甜水镇里,亓穆和叶清沅肩并肩走在路上,心情轻快,“这算到此了结了吗?多亏了大哥你帮我掩盖伤口,还要谢过秀莲姐,否则你看阮枫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分明是想直接拉我定罪。” “他们都是定国公府的人,你与定国公府有仇吗?”亓穆侧头望向叶清沅,往日浑圆莹润,流盼生姿的眸子低垂了下去,被睫毛留下的阴影遮盖,显得幽光湛湛。 “定国公府害死了我母亲,霸占了我母亲的嫁妆。” 亓穆有些诧异,被不着痕迹遮盖了过去,他总感觉,定国公府十分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是有一点,不可损伤自身。” 亓穆眼神直视前方,语气却让人十分安心,叶清沅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步调也更加轻快,“知道了。” “是糖炒栗子,我要吃,你买给我。” 亓穆摸摸干瘪的口袋,无奈摊手:“我的银钱都被你和怜星分了,我哪有钱,我可是比连大夫你还要穷百倍的猎户。” 卖糖炒栗子的大娘抓了一把栗子塞进叶清沅手中,“姑娘我家栗子可甜了,要我说,这男人也不能管得太严,不然出门结个账的钱都没有,丢的还不是你的人。” 亓穆假意咳嗦,将手抵在唇边发笑,叶清沅涨红了脸,“什么男人,才不是我的男人,我才不要男人。” “嗯对对对,不是你的男人,十个铜板,给你男......给他也尝尝吧。” 叶清沅耳尖红得不行,丢下铜板转身就跑,还不忘顺手多拿了几个栗子。 “哎呦年轻就是好,快追去吧,省得一会儿又跟你生气。” “她不是那种人。”亓穆脸上挂着和煦的笑,看着叶清沅远去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 第二十二章 逛庙会 一大清早,叶清沅便被院子里的吵闹声惊扰起来。 她披上衣裳推开了窗子,屋外院子里,绑了四只活的野山鸡,一头断了气的野猪,山鸡受到了惊扰,扑腾着翅膀满园乱飞,可由于腿上绑了绳子飞不高,只能到处扑腾躲避怜星的追捕。 “他一夜未归,打了这么多猎物啊。”叶清沅四处张望,“大哥他人呢。” “喏睡觉去了。”怜星指着院子边的柴火垛说道:“睡之前还把柴火都劈好了,等我把这只该死的山鸡宰了,咱们今天好好过个节。” “是呢,明日就是端午了,今天开庙会,我要去县里赶庙会。” 叶清沅连忙收拾了起来,将新衣裙换上,给自己梳了个单髻,还特意留下几缕头发,混着五彩绳编起了小辫儿。 “香囊我给你缝好了,你快戴上,我特意放了雄黄艾叶,驱邪避灾。” “大哥也有吗?”叶清沅欣喜地接过香囊佩戴在腰间,上面绣着一个葫芦,谐音福禄。 “大哥,大哥,整天就知道大哥,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怜星气鼓鼓嘟起了腮帮,开始审问叶清沅,叶清沅但笑不语,怜星喜怒全都挂在脸上,自从她听说了自己被牵扯进杀人案后便吓得不行,听到死的是直接害死采月的石川后,拉着自己的手哭了大半夜,一边高兴为采月报了仇,一边生气自己怎么擅自行动,要不是亓穆帮忙收尾,险些被抓住。 叶清沅拉着怜星手撒娇道: “他天天起早贪黑打猎赚钱,还要劈柴打水什么都干,最重要的是一分钱不贪全都上交,你还不准我多关心一下他吗?” “也是,真是捡到宝了,我就说当初留下他准没错吧。”怜星扬起了小脸十分骄傲自己的英明决定。 “都是怜星姑娘远见卓识,眼光大大的好。” “行了小姐,你别奉承我了,他现在是你未婚夫,我缝什么香囊啊,要送你自己缝一个,反正咱们家不缺药草,我去杀鸡了,还要洗粽叶包粽子呢,这才卯时四刻(早上六点),等我收拾好了,姑爷睡醒,咱们再去赶庙会不迟。” 叶清沅忙洗干净手,帮怜星绑起了粽子。 亓穆醒时,用力揉了把脸,便听到了屋外主仆嬉闹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片暖意。 他以前贫瘠的人生中,似乎很少有此时的温情时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推开门,榕树下,阿沅就会扭头笑吟吟地对他说:“大哥你醒了?”而怜星也必然跟在阿沅身后,吃醋自己这个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他开始贪念这片小院的宁静,仿佛自己胸口的残缺被瞬间填满,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形单影只,就像他们原本就是这样幸福的一家人。 “不是要去眉山城吗,正好我去给飘香楼的掌柜送山猪,我们搭着村长家的驴车一道走。” “好呀大哥,你醒了我们就出发,怜星烙了饼,你先吃了我们收拾一下就出门。” 三人背着背篓扛着野猪便出了门,驴车上坐满了进城的乡亲,一路摇摇晃晃有说有笑的到了眉山城。 飘香楼每逢过节生意兴旺,订单能排十几里地,所需食材也多,因此,一到过节,猎户们便默认带着野味卖给飘香楼。 亓穆的野猪十分肥硕,卖了个好价钱,三人拿着钱,一头钻进了庙会里。 舞马,投壶,套圈,杂技等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屈原投江》《钟馗嫁妹》等应节戏剧,时时传来喝彩声,更有数不尽的小吃杂货,首饰摊,扇子摊,馄饨摊,金鱼儿摊等等数不胜数,直叫人目不暇接。 叶清沅和怜星手牵着手哪里热闹挤哪里,亓穆护在叶清沅身后,不时伸手防着她们被人群挤搡开,还要防着小偷小摸浑水摸鱼,替她们二人付钱。 好不容易逛到了晌午,已经是大包小包,手里拿着嘴里吃着,就连头上也各自带了一朵时下女子流行的米珠发簪,可谓是收获满满。 三人商量着在街边小摊上吃了午饭,怜星要去买些新鲜少见的调味料,还要去看等了念叨了多日的《白蛇传》,叶清沅不喜欢听咿咿呀呀的曲儿,于是亓穆便陪着她继续闲逛。 河岸边杨柳依依,草色青翠,不时有孩童跑来跑去嬉闹游戏。 “小心。”几个顽皮的半大小子从叶清沅腰间撞了过去,亓穆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力道有些大,惹得叶清沅轻轻“啊”了一声。 “我弄疼你了?”亓穆立刻松手,挺拔伟岸的身体瞬间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 “没事。”叶清沅活动了下胳膊,问出了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处处维护我吗?” 亓穆有些意外,但还是认真思索了她的问题,反问道:“你会救一个陌生人吗?” “我......”叶清沅有些疑惑。 “我来告诉你吧。”亓穆淡淡开口, “如果一个人,愿意救身受重伤的陌生人,愿意给他医治,收留他,愿意把他当做自己家人对待,甚至愿意将不为人知的一部分剖露给他看,那么,不管他们之间曾经有没有关系,从那天起,便已经是息息相关了。” 叶清沅停下了脚步,有些不敢回头,“若是有人说他们不相配呢?” “日子又不是和他们过的,你可不像是会在意他人目光的性子。”亓穆多少带着些揶揄,叶清沅听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明白,早知道不把你当傻子了。” “我明白什么了?我怎么不懂。”亓穆低声软语,盯着叶清沅一眨一眨的眼睛问道。 “没什么,别人说我丑,夸你俊,我生气了还不行吗。” 胳膊抱在胸前,小辫子随着女孩的走动甩来甩去,甩过亓穆的手掌心,带着些许刺痒。 “你不丑。” 亓穆低声说道, “你比她们都好看。” 第二十三章云岭玉蚕 庙会整整要持续五天,阮枫接替了石川的差事,在眉山搜罗上等的缂丝制品,他坐在飘香楼,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心中不免烦闷。 冤家路窄,正好从二楼的窗子里看见叶清沅和亓穆围在金鱼摊子前说话,于是翻身跃下,远远开始扬声打起招呼。 “连大夫,又见面了。” 叶清沅暗道倒霉,“真巧啊,听说刘县令已然捉到流寇,这下你可是能给国公府交差了。” 阮枫勾起笑来,笑容不达眼底,却对一旁沉默不语的亓穆来了兴致,打量起来。 “这是?连大夫不介绍一二?” “关你什么事,你有空关心我,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你的主子,听说这石川可是国公府大管家的儿子,你就算办好了差,也得小心,不要被针对了才是。” 阮枫面色不佳,“不劳连大夫费心了。” “我不费心,只是定国公府家小姐是钦定的太子侧妃,你办差可要当心,惹得主子喜欢自然万事大吉,只是如果......”叶清沅面露叹息,“那可就得当心了。” 说罢,叶清沅拉着亓穆的胳膊就要离开,擦肩而过时,阮枫猛地出手,亓穆下意识格挡反击,两人交手一招后便迅速分开。 “好身手啊。”阮枫揉了揉手腕,锐利的目光刺向亓穆,却被叶清沅一步上前挡了过去,“好了好了,我们平头百姓能有什么好身手,不过是仗着几分打猎的本事献丑罢了,就不打扰阮大爷雅兴了。” “快走。”叶清沅眼神示意亓穆,二人光明正大地从阮枫面前离开。 “他性情多疑,还在怀疑你。”亓穆眼底闪过杀意,却被叶清沅立刻按下,“真是瞌睡了就来个枕头,他既然今天被我遇见了,就给他找些事做分分心。” “阿沅是说?” “过来。”叶清沅勾了勾手指,亓穆半弯下腰,把耳朵凑到了她旁边,阿沅呼吸软软的洒在他耳边,带着些许痒意, “好,只是他会跳进去吗?” “他若是想讨好未来太子侧妃,就必须跳这个坑。” 飘香楼中,阮枫若有所思地喝着酒,还不知道他惦记叶清沅和亓穆的同时,自己也被人惦记上了。 同行人三人都是家生子奴才,各自抱着请来的姑娘玩乐,一茜红纱衣貌美女孩端着酒盏就要给他喂去,却被直接挡了回来。 “阮大哥,要我说,这石川也是自己倒霉,被流寇杀了,左右都有凶手了,咱们也能给大管家交差,他总不能为了自己儿子耽误咱们给主子办差吧。” 小五搭腔道:“你别说了,阮大哥和咱们这种天生奴才命不一样,他本事大,投到国公爷手下自然是要干一番事业的,国公爷看中阮大哥,第一次就派了这等重要差事,阮大哥自然想万无一失交差。” 先前那人呵呵干笑了两声,心中不免有些不忿,真要有本事,有种就直接去科考入仕啊,还不是乐籍出生,再有本事,也只能跟自己一起当奴才。 几人心思各异,到底死的是大管家亲儿子,表面上不关他们的事,可大管家一向护短,要是真怪罪到他们身上,以后别说好差事,怕是会直接被寻个由头赶出去。 维持着表面和谐,喝得半醉之时,只听见隔壁吵吵嚷嚷,四人对视一眼,就要去问询,却见对面声音突然慷慨激昂:“云岚山中就是有天生天养的宝贝,价值万金,骗你我就是那土里的泥鳅茅坑的石头。” 厢房之间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半窗木墙,对面的声音便隔着木墙清晰传了过来,几人好奇心驱使着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隔壁传来男子不屑的嘲笑声: “什么宝贝,是山参呢还是野萝卜?” “我看你就是喝酒喝大了,出现幻觉了。” 大汉继续慷慨陈词: “你别不信我,我喝得再大,这双招子也跟鹰一样亮,我十年前就见过一次,这次我确认,那山里的就是世所罕见的云岭玉蚕。” “什么?你说的可当真?”隔壁男子惊讶开口,阮枫一行人也是面露震惊之色。 云岭玉蚕,传说中可令女子肌肤生香,莹润白皙,但凡食用过云岭玉蚕之人,皮肤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嫩光洁,岁月的痕迹也会变得格外留情。 前朝华安公主,一生中服用两只云岭玉蚕,年过八十依旧头发乌黑,面色红润有光泽,比五十多岁的长媳都年轻。 同样,也是因为生存环境极其苛刻,云岭玉蚕有市无价,千金难求,显得格外珍稀。 “我用祖宗发誓,绝对真,玉蚕就藏在云岚山中,这云岚山本来就与云岭一带气候类似,只是它极其难以捕捉,我第一次失了手。” “我留下了标记,除了你没对任何人说过,到时候咱们一块把宝贝拿到手,这辈子就发达了。” “好兄弟,我敬你一杯,你这被揍都是我的好哥哥。” “好弟弟,跟着我绝对吃香的喝辣的,这件事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 两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一墙之隔,阮枫神色凝重,眼神问向一旁小五,还没等小五回话,一直沉默寡言的肖华开了口:“有法子了,若是把这云岭玉蚕孝敬给二小姐,咱们讨好了她,还需要担心大管家报复吗?” “对,二小姐想要这宝贝多年了,只是一直没能到手,五年前京城出现了一条被东阳郡主抢了,二小姐怄气了好一阵子,我妹妹是榴花院的丫鬟,这事做不得假。” 小五立马跟上拍手称是,还悄悄透露了些国公府后宅阴私:“咱们国公府原本便有一只活的云岭玉蚕,只是后来被人生吃了,也因为如此,二小姐惦记了多年,咱们悄悄献上去,二小姐本就得太子青睐,皇后娘娘早就许了侧妃之位,到时候她当上太子侧妃,容貌更上一层楼,必然少不得我们的好处。” 此话说到了阮枫心里去,他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既然如此,阮枫给几人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会意,趁着隔壁壮汉如厕之际把人悄悄绑了。 第二十四章心意 怜星难得出门,这次可是过够了戏瘾,回去的路上走水路,乌篷船晃晃悠悠,怜星坐在船头跟船夫一来一往,咿咿呀呀哼唱得极为尽兴。 “船家,前面可是眉山县?” 郭峻茂一身便装,带着几个随从,隔着远远的江水朝船夫问道。 “正是呢,朝前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公子也是来逛庙会的吧。” 郭峻茂便宜行事,点头称是后便要转身返回船舱,却见乌篷船里站起来了一个宽大身影,只是那人头戴渔帽,身穿粗布衣裳,熟练地采摘起船边莲蓬,随后抱着一捆莲蓬钻了回去。 他有些眼花,暗道自己天天想着七表哥,现在看谁都像表哥,连个农人都有表哥的影子。 叶清沅正在船舱里吃着莲子,“你又摘了好些,我都吃不完了。” “你喜欢吃就好,吃不完的正好留给怜星做冰糖莲子粥。”说着又继续剥起了莲子。 次日便是端午节,也是叶清沅、亓穆和怜星一起过的第一个节庆,怜星端出了一大笼粽子,由叶清沅和亓穆负责送给村里的乡亲们。 对于亓穆,村子中的婶子叔叔大爷们都十分喜欢,不仅人长得好,动作勤快,还心疼媳妇,这不,还没过门呢,但凡出门,便没让连大夫背过东西。 “端午节安康,连大夫多谢你的粽子,老婆子没什么好东西,煮的艾草鸡蛋你拿去尝尝。” “不用了大娘我家里有,您留着吃吧。” “哎呀,眨眼间这云徊小哥儿都来了三四个月了,你们什么办好事啊,到时候也知会老婆子一声。” “可不是嘛,连大夫医术精湛,还经常免费帮我们看病,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们肯定都去参加婚礼。” 叶清沅挠了挠头,“还早呢大娘,李婶子,哎呀你们别为我操心了。” 亓穆上前打圆场,“她脸皮薄,到时候一定请各位婶子。” 还没等说完,就被叶清沅狠狠扭了一下腰间软肉拉走了。 “你下次再胡说,我就毒哑你的喉咙。” 两人一前一后,亓穆步子大,可却慢悠悠跟在叶清沅的后面,看着她头上的小辫子一甩一甩十分可爱。 “你是想白嫖我吗?” “啊,什么?”叶清沅吓得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你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这是能挂在嘴边的吗?” 说着还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听到耳朵里。 亓穆有些委屈,“不然呢,你看光了我,还上手摸过,我身上哪里有疤哪里有痣你一清二楚,我打猎赚钱全都上交给了你,连衣服鞋袜都是你给我做的,我清清白白一个大男人,为了你又杀人又放火,你还想我怎么样,还不是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 叶清沅觉得自己脑子一定出问题了,竟然觉得他的话十分慌缪里还带着几分可怜可信,仿佛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负心人一样。 “你叫什么字什么家里有什么人?今年多大了几月生的从小最爱吃什么?这些你都知道了吗就要跟我讨论终身大事。” “我叫云徊啊。”亓穆不以为意地回道。 “你,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他凑过脸去,往日冷峻的脸上带着些许揶揄,一侧唇角缓缓上扬,带着几分随性与不羁。 “你说过我叫云徊,我就叫云徊。” 亓穆微微眯起眼睛,余光中仿佛带着钩子,试图将叶清沅紧紧勾住,让她有些不敢直视。 “你会后悔的。”她不敢赌,她的前十九年,一直在失去,从未得到过上天垂怜,但凡所重视的,所拥有的,都会被以不同方式夺走。 她不能保证,现在的云徊如果恢复了记忆,是否还能选择跟自己站在一起,她是个胆小鬼,只敢谈情不敢说爱,说她是个渣女她也认了,果然是春天到了,自己无意识就开始撩人,可她一点都没有负责的准备啊。 “我不会后悔。”亓穆语气严肃,他是失忆不是失智,他有心,能感受到喜怒哀乐,真情假意。 若是郭峻茂在这里,必然会哀其不幸地劝道:“你就是从小被放养长大,自幼缺爱,咬住一块肉就不松口。”可是他不在,也不能隔空揪着亓穆的领子把他拉回去,因此,亓穆选择跟着自己的心走。 叶清沅有些不知所措,她摇着头后退几步,手紧紧揉搓在一起,指尖被掐起了红晕,破罐子破摔:“我长得丑。” “你不丑。” “我脸上有疤。” “我身上也有。” “我心思恶毒,杀人如麻。” “我也并非善类,与你是共犯。” 叶清沅一时无话可说,亓穆却步步紧逼,“你不想负责?” 到底负责什么呀,怎么会有男人逼着女人负责啊,叶清沅头顶冒了三根黑线,结结巴巴开口:“太......太......太急了,慢慢来吧。” “哼”亓穆眼里全是果然如此,黑着脸走了,没过几步,见身后的叶清沅还没跟上,又“咳嗽”了两声,叶清沅颠颠地追了上来,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你们,怎么了?”怜星憋了整整一天,终于被她逮到了机会问道。 “没怎么呀,过节嘛,这不是挺和乐的。” “不对劲,”怜星上下打量着叶清沅,看见床榻上漏出的陌生穗子,突然一把抢了过来,“这是什么,怎么不亲自给姑爷啊。” 她洋洋得意地揪着荷包问道,荷包绣工平平,墨绿色布料上十分呆板地绣了一个兔子。 “是我自己绣着玩的,才不是给他的。” 叶清沅伸手就要抢,怜星立马护在怀里满屋子跑,两人追追打打围着大榕树转起了圈,叶清沅动作灵活,迅速反方向抱住了怜星的腰,挠着痒就要抢荷包。 两人扭成一团,亓穆抱着嫩草刚进院门,正要喂兔子,就见一个荷包飞了过来,正正好好落在他怀中草堆上。 “姑爷快藏好,这是我家小姐给您做的荷包呢,她害羞不敢送出去。” 叶清沅急得满脸通红:“你胡说什么,死丫头,撕烂你的嘴。” 若是之前,送就送了,可今日他刚给自己讲了劳什子话要名分,自己哪有脸再送荷包啊。 “你撕呀你撕呀,撕烂了我的嘴我还会写字呢,姑爷快管管吧,我可治不住小姐了。” 叶清沅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眼睁睁看着亓穆拿起香囊,对着上面的僵硬的兔子扬了扬眉,忍着笑将荷包塞进了怀中。 “我知道,不是给我的,是我正巧缺个荷包,不知阿沅可否将这个送我。” 叶清沅用手捂住脸颊,瞪了亓穆和怜星一眼,头也不回跑回来房。 第二十五章又来一个救命之恩 翌日一大早,阿狗就急匆匆赶了过来,脸上挂着兴奋之色, “连姐姐,你和云大哥交给我的事成了!” “当真?” 叶清沅连忙出来,确认阮枫一行人已经出发去了云岚山,脸上瞬间有了得逞的笑容。 “怜星,家里草药不够了,我要上山采药。”她迅速收拾好简易行囊就要出发, “太远了,我送你去。” 亓穆连忙跟上,叶清沅看了他一眼,他又开口说:“正好我也要猎几只山鸡。” 叶清沅轻声“嗯”了一句应下,暂时将心中的别扭抛到一边。 云岚山离白溪村有些脚程,亓穆借来了邻居家的驴,拉着板车进了山。 两人在一处山坳里暂时分别,叶清沅拒绝了亓穆陪同,独自背着药篓、锄子、镰刀等采药的家伙什儿顺着小路进了山。 山间路途崎岖难行,叶清沅深一脚浅一脚,用镰刀背面击打着草丛,以防突然窜出的毒蛇虫蚁。 她随手采着山间草药,奔山顶处而去的路上极为险峻,唯独有一处狭窄平地,属于猎户和山间动物的必经之地,叶清沅小心扶着山石,就在伸手去摘红色果实之际,突然听到了耳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有人吗?” 听到声音前,阮枫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和小五几人用钱财威逼利诱那大汉一同上山寻找云岭玉蚕,那大汉猎人出身,进了山如同鱼进了大海,很快就领着他们绕来绕去趁机溜进了山中,不见踪影。 肖华前去追捕不慎跌落山坡,他命另外两人将肖华送回客栈,自己按照那大汉提供的地图摸索前进,躲过了不少机关,一时不察跌到了人为挖掘的深坑里。 这个坑应当是用来追捕野猪野鹿的,表面覆盖得严严实实,一旦踩入其中便会瞬间落入网中,他十分庆幸坑底尖锐的木刺已然半数横倒在地,否则自己怕是小命难保。 他一条腿被刺伤,只能依靠完好的另一条腿和胳膊用力支撑,然后缓缓落在没有木刺的一处,看着高达三米的坑洞,他用力撕扯下衣角布条,简单包扎了伤口,毫无希望地看向头顶天空,小五他们也没有地图,等他们还找自己,还不知道猴年马月,难不成当真要死在这里。 “原来是你啊,真是,好巧啊。”叶清沅背着背篓,手里还攥着一串红果子,笑眯眯地俯视着他。 “瞧瞧是谁呀,咱们的阮大公子怎么跑到了这犄角旮旯里来了,难不成是国公府混不下去,打算转行倒腾山货了?” “你怎么会在这?”阮枫看她笑得开心,自己倒是憋闷到不行,见她扬起手甩了甩草药,才想起来这人是个乡野大夫,必然会上山采药,真是冤家路窄。 他可不信这女人能有什么好心思,可他为人处世,一向能屈能伸,于是挂起擅长的笑脸,寒暄道:“看来咱们真有缘分,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还请连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施以援手。” “你在求我吗?”叶清沅很喜欢俯视别人的感觉,阳光在她背后映成一个圈,刺得阮枫难以睁开眼睛直视。 “你会好心救我吗?”阮枫反问道, 果不其然,这女人对他冷嘲热讽了几句后扭头就走,他紧紧握住拳头,自嘲地笑了笑,也对,他前几日还恨不得立马将这女人捉去顶罪,她怎么会好心救自己呢?甚至,一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她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 受伤的腿已经渐渐没了知觉,他紧闭双眼,还是无法接受要葬身于此的结局,他的抱负,母亲死前的叮嘱,通通没能实现,自己生来就是个废物,不管多么努力,乐籍出身,都将时时刻刻烙印在自己身上,纵使文韬武略,也无法科举入仕,只能成为他人走狗,才能一步一步向上爬。 寂静维持了许久,直到阳光渐渐升到头顶,透过树叶缝隙直直照射到他脸上,他才迷茫地睁开双眼, “你发什么呆啊,快上来,你另一条腿还能动吗?靠我自己我可拉不动你。” 这么深的洞,叶清沅当然不可能把他拉出来,只能四下寻找藤条,编了一根长长的绳梯扔了下去,一头固定在大树上,一头让阮枫拉住。 阮枫有些呆愣,“你刚才去找这些藤条了?” “废话,不然我怎么把你弄上来,我又不会飞,喂,你到底要不要上来啊。” “要,当然要。”阮枫连忙开口,被抛弃后又重新燃起求生的希望,让他的原则变得无比灵活,两手用力拉着绳子,借着没受伤的腿使劲,双手交替向上爬了出去,爬到洞口的一刻,叶清沅拉住他衣服一下子拽了出来,两人猛地摔倒在地,草药撒了阮枫一身。 “多谢你,我还以为这次我死定了。”阮枫喘着粗气躺在地上,歪头跟叶清沅道谢。 “哼,看走眼了吧,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坏。”叶清沅爬起来,看着他的腿主动开口,“我帮你看看腿伤吧。” 叶清沅态度坦诚,从怀里掏出伤药给阮枫涂抹, “你当真再没见过石川?啊疼疼疼......没见过没见过行了吧。” “嘶,你也太狠了吧。”阮枫抱着自己的腿,黝黑的脸上疼得煞白一片。 “算了,反正已经有凶手了,我阮枫不是忘恩负义的,从前误会一笔勾销,还望连大夫下手轻点。” 叶清沅扬起了头,“这个态度才对嘛。” 随后她貌似无意地问道:“你进山来做什么呀?” “我?没什么。”阮枫闭口不谈,叶清沅自然懒得再理, “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就祈祷你的同伴能早天黑前找到你吧,不然,小心山里的豺狼把你活吃了。 叶清沅背好自己的小药篓,“我要继续采药去,可没空在这里陪你。” 说罢叶清沅收拾起草药就要走,阮枫腿使不上劲,山中路况不明,救援不知何时能来,且有野兽出没,一到夜晚随时都有危险,她赌他会主动喊住自己。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就在她身影快要从阮枫面前消失不见时,阮枫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喂,你等一下,你真把我扔在这里啊。” 叶清沅背对着他一动不动,阮枫犹豫开口: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知道......云岭玉蚕的下落吗?” 第二十六章共患难 “云岭玉蚕?” “传说中千金难求之物,云岚山地势崎岖海拔也高,山中奇珍异宝不在少数,不过那东西极其难捉,你怎么敢自己一个人上山。” 阮枫扬了扬眉,有些难堪,“本来是带了猎户,只是被他跑了。” “跑了?你是不是逼迫人家给你找云岭玉蚕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它出现的确切地点,只要你能帮我捉住,从前种种一笔勾销外,我还厚礼相赠。” 叶清沅假装难为思索了一会儿,看着阮枫逐渐焦急的神色才答应了下来,“好吧,不过我要一百两,金子。” “成交。” 阮枫腿伤得不重,叶清沅在一旁用镰刀砍了些树枝固定好小腿,又给他削了根拐棍支撑身体,按照阮枫手中的地图向前继续走去。 一路上阮枫仿佛自来熟,完全忘记了之前二人还相看两厌,一手撑着木棍,一手扶着叶清沅的肩膀,低头便能看见她完好的半边脸。 赶路使她的白皙的脸颊泛起潮红,杏眼圆睁,秀气的鼻尖随着呼吸冒出汗珠,明明是个弱女子却透露出七分的倔强与顽强的生命力。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她有天生的敌意了,他在这个人身上看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同样的弱小,又同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把目光移向一侧,打趣开口道: “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按照话本里的说法,好看的以身相许,难看的携草结环,我看你勉强能入眼,也不知面纱下的另外半张脸如何。” 叶清沅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人的抽风,阮枫却来了劲,继续开口: “等我回了京城给你找些好药,说不定能治好你的脸呢,到时候岂不是换你感激我了。” 叶清沅不语,只一味埋头认路,亓穆为了她顺利找到山洞,一路用枯枝杂草留下了很多两人约定好的独特痕迹,她就把阮枫的话当成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阮枫却有些挂不住面子,“喂,我讲了一路你好歹理理我吧,喂。” 他一只手拄拐,一只手撑着叶清沅,只能用身体撞向叶清沅表示抗议,却没想到两人左脚边看似平地,实则是长平了草的山坡,叶清沅被撞了一下一脚踩空,惊诧中一把拽住阮枫的衣裳,两人“啊”了一声,直接顺着山坡一起滚了下去。 耳旁是呼啸的山风,叶清沅拼命缩成一团,试图减缓翻滚带来的冲击,渐渐的,阮枫整个人将她护在了怀中,用身体当肉垫,直到二人撞到了坡底的灌木丛处,才被一棵大树拦住停了下来。 叶清沅只感觉头晕脑胀,浑身都疼,阮枫重重压在她的身上,几番推揉后,男人才脸色苍白,浑身冒汗地翻身躺在地上。 “我腿好像骨折了。”阮枫紧咬牙关,看向血肉模糊的伤腿,他感觉浑身都疼,特别是腿伤,刚刚正是他的腿重重撞在了树上,两人才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他伸手拉叶清沅的胳膊,叶清沅撑着酸软的身子缓缓抬起了头,面纱早在翻滚中被杂草扯落,此时她通红着眼眶,脸上胳膊上腿上都被划出了数道伤痕,鲜红的血珠在她白皙莹润的脸上格外鬼魅,配上她隐约可见的斑驳烧伤痕迹,仿佛山鬼降世,独艳无双。 “你害死我了。”叶清沅气得嘴唇颤抖,泪珠在眼眶里拼命打转,“我上辈子是不是刨了你家祖坟,你三番两次针对我。” 简直是气死她了,她现在浑身划伤火辣辣的疼不说,就差那么几百米,再拐两个弯,他们俩就能到山洞里拿到自己提前让大哥布置好的云岭玉蚕了,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非要多生事端。 “我,不是......故意的。”阮枫呲牙咧嘴地开口,粗大的手掌紧紧握住叶清沅的手腕,“你......我的右腿好像动不了了。” 叶清沅简单摸了一下,生着闷气开口:“断了。” 说完“咔哧”一声下去,阮枫疼得青筋暴起,汗珠子顺着脸颊不断滴落,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几息之间,山间最后一丝余晖彻底被树荫遮盖,山林中夜色缓缓升起,林间,开始有了动物活动的声音。 亓穆坐在半山腰的山坳处,面色凝重地看向山顶,背起弓箭与长剑起身上山。 “我去找路,顺便找我背篓拿药,你现在这里等着。” 在第三次经过歪脖子老樟树时,叶清沅气得对树狠狠踹了两脚, “见鬼了,我们是遇到鬼打墙了?” 随着阳光渐渐落下,山间反倒弥漫起了阵阵山岚,远处传来了野兽嚎叫声。 阮枫皱起眉头,警惕地四处打量起来,叶清沅更是心里暗暗打鼓,十分没有底气,只听到林间忽地有“嗷呜~”声传来。 “有狼!”叶清沅盯着树林深处,向后退了几步就要跑,却被阮枫一把攥紧了裙角,她回头与阮枫四目相接,咬了咬牙,不顾身上的疼痛,将阮枫架在自己身上,两人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那边有山洞,我身上还有火折子,快进去。”阮枫伸手指路,远处模模糊糊有个洞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恨不得连滚带爬,连拉带拖之下,叶清沅和阮枫藏进了山洞中。 这里应当是狩猎人落脚之地,一旁还整齐码放着几个火把,叶清沅手脚酸软,肌肉由于过度用力不受控制地发着抖,终于勉强点燃了火把,随着火焰燃起,山林中追随血腥味而来的群狼停下了追逐的脚步,隐藏在不远处的林中蛰伏了起来。 事情到此,叶清沅终于瘫软了紧绷的身体,靠在阮枫身旁,身体的酸软与疼痛山呼海啸般袭来,脱力感袭来,让她一时双眼迷蒙陷入了昏迷之中。 火把发出“滋啦滋啦”的燃烧声,阮枫低头,正好能看到叶清沅满是疤痕的脸靠在自己肩膀上,疤痕应该有些时间了,在下半张脸有半个手掌大小,微微有几处泛红,带着凹凸不平的起伏,存在感强烈到无法忽视。 便是带着这片疤痕,他依旧能看出昔日的美貌,鬼神神差的,他伸出遍布伤口的手,试图触碰上叶清沅的疤,身体微微侧身之际,细微的移动却把叶清沅吓了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神情紧张四处张望。 在看见一旁举着手的阮枫后,才松懈了下来,环顾四周明白了自己处境,埋怨地瞪了眼对面男人,质问道: “你伸手做什么,你是不是想趁着我睡着偷偷扇我!” 第二十七章高热 “我......”阮枫被叶清沅的脑回路惊得有些语塞,随即摸起身上残余的伤药,借口道:“我只是想给你上药,看你累得昏睡过去不忍心叫醒你。” “是嘛。”叶清沅迷茫地眨了眨眼,看着身上十几处划伤,伸手将药瓶接了过来,自己一边疼的呲牙一边上药。 “你后背的伤需要我帮忙吗?” 阮枫很正经的开口问道, “不用,哪里能疼死我呢,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遭这罪。” 她气鼓鼓的样子在阮枫眼里十分可爱,“是我不好,只是我们被困在这里,还是要想办法脱身才是,不然,只怕真要葬身狼腹了。” 由于火光震慑,狼群暂时隐匿在了黑暗里,可这里没吃没喝,自己腿又断了一条,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大哥会来救我的。”叶清沅低声说道, “大哥?你身边跟着的那个男人是你哥哥?”阮枫十分好奇, “是我......是我未婚夫。”叶清沅迅速改口,阮枫嗤笑出声:“一个猎人,能有多大前途,你看上他什么了,长得俊?” “你前程远大,你既然有本事为什么不自己闯出一番名堂,偏偏要去给人当随意差使的门客,便是在外面看着有气派,还不是别人眼中的奴才。” “你懂什么。”阮枫变了脸色,声音低沉嘶哑:“我若是能走正派路子,参加科举,又何必投到他人门下。” 叶清沅只是静静听着,“不能科举?你是贱籍出身吗?” “我娘是京城平康坊的乐妓。”阮枫垂下了眉眼,眼前浮现起了那个哀怨却多情的女子,一生都被困在了那方小小院落。 “那你父亲呢?” “不知道,他让我娘等他回来,可能,死在外面了吧。” 叶清沅凑近了些,借着火光打量起阮枫来,往日只觉得他身形矫健,皮肤黝黑,现在细细看来,他五官立体到不像是大夏国人。 “你的眼珠,是不是深灰色的。”叶清沅讶异道,“以前只觉得你天生长得黑,可你鼻子这么高,眼珠子还发灰,你爹该不会是北戎的羌人吧。” 阮枫似是戳中了心事,开始做起了锯嘴葫芦。 叶清沅以前在定国公府时也曾经偷偷去看过家中聚会,听过北戎不少故事,第一任北戎国君元朗原本是守城墙的小兵,只是样貌英俊不输潘安,被贵族小姐一见钟情,带着嫁妆和马匹下嫁他为妻。 后来元朗果然不负众望,在一次次部落征战中不断取胜,最后统一了北戎。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元朗对发妻的情深意重,前半辈子所生子女全为发妻所出。 “乐籍在大夏受到歧视,处世艰难,你若是真有本事,为何不去北戎找找你爹呢,他可留下什么线索,听说那边民风彪悍,不看重出身,若是有那边的籍贯,说不定更容易能闯出一番事业呢。” 阮枫摇了摇头,颇为无奈,“我爹姓元,北戎那边不避讳皇室姓氏,元又是第一大姓,恨不得一百个人里能抓出十个姓元的,我去哪里找?” “更何况,听我娘说,他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并没有什么背景,如今我已经走通了定国公的路子,只要他们那些人一句话,我就能被放出乐籍,日后被举荐为官亦有可能,前朝的辅政大臣不正是卑贱出生,照样走到了高位。” “是呢。”叶清沅看向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他走的是定国公府的路子,注定要跟自己成为对立方,况且,她的计划里,早就把眼前的男人囊括其中了。 一时间叶清沅有些愧疚,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等天亮了我就出去找人来救你,你不会有事的。” 阮枫看向叶清沅,眼里逐渐透露出欣赏:“你虽然容貌残缺,可性情坚忍,为人有胆识也有能力,你当真只甘心做个乡野大夫,嫁给猎人为妻?” “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叶清沅堆积了一堆柴火,用火把点燃,嘴里回答阮枫,手却一直忙着不停歇。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等我出去找人救你,然后捉到云岭玉蚕献给二小姐,其他的事不该管的别多管。” 阮枫:“你怎么知道我要送给国公府二小姐?” 叶清沅顿了一下,立马开口说道:“我师父云游四方,也到过京城一带行医治病,听说定国公府二小姐是皇后娘娘定下的太子侧妃,身份尊贵,云岭玉蚕这种好东西,难道不是给她用的?” “你倒是消息灵通。”阮枫眼神犀利,但眼前困境犹在,也没有分出心思继续追问下去。 遮掩了下去,叶清沅轻舒一口气,谨慎地靠在一旁闭上了嘴。 围在火堆旁,两人轮流守夜,渐渐安静下来,叶清沅体力到达了极限,好歹睡了一个时辰恢复了些,2阮枫腿受伤严重,加上滚落时将叶清沅护在怀里,挨了不少撞击,此时浑身剧烈疼痛,随着山间气温骤降,竟然发起热来。 叶清沅瞌睡连天,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又一点,打了个激灵瞬间回过了神,她攥着火把望向阮枫,惊觉他脸上是黑面皮也遮不住的潮红,一摸,果然发起了高热,叶清沅轻轻摇晃了几下,阮枫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阮枫,阮枫你醒醒。” 她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阮枫的身体状况,确认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昏厥,若是放任不管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第一次救命之恩算是我设计来的,这次你可是真的欠我一条命了,日后你若是遭了难,就想一想我的救命之恩,也就别怪我狠心了。” 说罢,她将山洞里的火烧旺了些,壮了壮胆子,孤身一人举着火把钻了出去,远处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青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幽光,狼还没有全部离开,她不敢走太远,只能依靠火把的亮光在山洞周围搜寻可用草药。 草丛渐渐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留下蹲守的狼似乎发现了她孤身一人,开始试探性靠近,叶清沅冷汗直流,将找到的草药塞进怀中,挥舞着火把恐吓着它。 这头狼非常聪明,在确认眼前只有她一人后,开始对月嚎叫,给同伴发出讯息,叶清沅惊恐地听到一阵又一阵狼嚎声由远及近传来,眼前的狼目露凶光,呲出犬牙做出攻击姿势。 野狼猛地跳起,叶清沅体内肾上腺素迅速飙升,将火把重重砸向野狼头颅,趁着它呜咽爬起迅速转身借助地势交叉奔跑,朝溪边跑去,野狼摇晃着头紧随其上。 叶清沅一刻不敢停,却在最后时刻一脚踏空狠狠摔到了一道沟里, “啊!” 我不要死啊,求生欲让她猛地弹跳,拖了这三年爬山下水锻炼出的好身体,她脚腕生疼,却依旧奋力挥舞着火把爬了起来,耳旁是野狼充满腥臭味的呼吸,利爪紧紧插入肩膀, “咻——” 一根羽箭破空而出,随着野狼不甘地倒地,叶清沅“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怎么才来啊——” 第二十八章回家 “你怎么才来啊——” 叶清沅下唇微微颤抖,嘴角下拉着发出“呜呜”的哭声,弯弯的弧度仿佛包含着无尽的委屈与难过。 亓穆大步跳跃上前,一把将沟里的叶清沅拉进了怀中用力抱紧,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直到现在心跳还在砰砰不停,双手不住颤抖,若是再晚一刻,再晚一刻,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疼啊~” 叶清沅哭诉道,亓穆这才紧张地检查着她全身上下,只见大大小小十几处擦伤划伤,完好的一侧脸上也挂着显而易见的伤痕,特别是肩膀,被狼爪刺破,还在渗着鲜血,简直把亓穆心疼得不行。 “赶紧走,狼群很快就到。” “那边有山洞有火,可以躲避。” 叶清沅朝阮枫那边指去,亓穆会意,半蹲下身体将叶清沅背在身上快步跑了过去。 狼群如约而至,却在亓穆射杀了三头狼后逐渐退了回去,它们十分聪明,也知道来的人类战斗力极强,能依靠山洞相对较高的地势射杀自己。 叶清沅将怀里草药嚼烂敷在阮枫腿上,亓穆在一旁看得上火,“你就是为了他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叶清沅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他,仿佛受了惊却依旧耀武扬威的小猫崽,刚刚升腾起的怒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扑灭了,”好吧,随你,接下来怎么办。” 叶清沅看了倒地不醒的阮枫一眼,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距离计划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必须要将计划继续下去。 “大哥,你再帮帮我。” 翌日清晨,阮枫在烤鱼的香气中苏醒,他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努力睁开厚重的眼皮,入目便是将头发拢在一起,裙角系在腰间的叶清沅,她形容憔悴,浑身沾了不少血渍。 “你醒了,快喝点热水。” 温热的溪水喂进干涸嘴唇里,阮枫靠在叶清沅怀中问道:“我怎么了?” “你腿发炎导致发热昏厥,我昨夜替你寻了草药,现在已经退了烧。” 阮枫咳嗽两声,发现了她的肩膀包裹了厚厚一层绷带,跟自己腿上的一样,是从裙角扯下来的,再听到她说昨夜寻药,心中便有了答案。 “你的肩膀......” “被野狼抓伤的,不用担心,我可不是你,我好好处理了伤口,暂时死不了。” 叶清沅语调轻快,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阮枫不禁也笑出了声,“多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你以后别恨我就行,叶清沅暗自揣摩道,但还是将心底的挣扎压了下去,“天亮了后我找到了路,我们从侧面顺着小溪就能回到原路,只是你受伤严重,行动不便,不如我先回去报信,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来找它不迟啊。” “不行,”阮枫有些焦急,“云岭玉蚕踪迹十分难寻,这次错过还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找到。” “还有多远?”他强撑着身体问道, “我刚才去看了下,大概离地图上标记的山顶洞穴还有不到两里地。” “两里地,我爬也要爬过去。” “你的腿是不想要了吗?”叶清沅轻声斥责起来,“你要你的大好前途,可身体若是损伤,那还有前途可言。” 阮枫面色凝重,“你不懂,这是我青云直上的机会。” “我是不懂,你就该被喂了野狼,真是白瞎我救你了。” 她气得丢下手里的草药,阮枫面色苍白,想解释什么却无从开口 阮枫面露难色,叶清沅拿过地图,将烤鱼塞进他手中,语气坚定地告诉他:“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拿到云岭玉蚕。”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下阮枫手里拿着被塞过来的鱼,凝视着她的背影远远离去,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白白胖胖浑身晶莹润滑的云岭玉蚕,被包裹在草编笼子中带了回来。 阮枫不敢去看叶清沅浑身的伤,只觉得欠她良多,他从未想过能有一个女子敢为了自己豁出性命,更何况他曾经多次为难于她,其中震撼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一二,便是日后她要自己的这条命,也可尽给了她。 叶清沅毫不在意阮枫此时的想法,她满脑子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摸着手边胖乎乎的蛊虫,恨不得立刻就让它飞到叶清鸾手中。 亓穆按照约定出现在了山林中,装作意外发现了被困于山中的二人,心疼地碰了碰叶清沅的脸颊,面无表情背着阮枫下了山。 阮枫与小五带来的人会合后,语气和善,眼神深邃看向叶清沅,“连姑娘,你不妨告诉我你家住址,我到时亲自将这云岭玉蚕的报酬送过去。” “不必费事,我明日亲自去你住的客栈取来。”亓穆冷冷开口,戒备地将叶清沅挡在身后,和阮枫互相不对付,一坐一站,眼神交汇,仿佛点燃了无声的战火,充满着火药味。 阮枫对这长相英俊的猎户十分不以为意,“我与连姑娘是患难之交,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倒是误会了我和连姑娘的交情。” “既是君子之交,自当点到为止,阿沅也受了不少伤,我还要带她回去抹药,就不多打扰了。” “我这里也有上好伤药,不如随我一道。” 还是叶清沅插了进去,拉着亓穆的胳膊远离了战场,“不用了,我浑身难受,我要回家。”随后亲昵地对亓穆说道:“大哥,我们回家吧。” “好。” 听到回家一次,亓穆心中一暖,神情柔和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透过发丝与阮枫火药味十足的对视一眼后,各自分开视线。 回去的路上,叶清沅主动跳到了亓穆宽阔肩背上,扒着他的脖颈讲述这场意外带来的惊险之处。 细腻的发丝瘙在亓穆脸庞,呼吸温软对着他耳边抑扬顿挫地描绘自己如何机智以对,在亓穆身边,她仿佛年纪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十六岁,美人如花,巧笑倩兮。 “还疼吗?” “疼,可疼了。” “下次不许只身犯险了,交给我来做。” “好,知道了。” 两人有说有笑,伴着春风回家去。 第二十九章回忆 看着一身伤的小姐,怜星心疼得直掉眼泪,一边往浴桶里加药草一边偷偷抹泪。 “好舒服啊。” 叶清沅一脸享受,感觉身体的经络都被泡透了,怜星嘴撅得都能挂上油瓶了,轻轻用水瓢舀起水浇到叶清沅背上,“小姐这次真是受苦了。” “这算什么,一想到叶清鸾迫不及待吃下云岭玉蚕的样子,多少苦我都吃得。” “哼当年二小姐就眼巴巴想要小姐你的云岭玉蚕,老爷明明知道那是夫人给小姐留下的嫁妆,还装模作样讨要去,还好小姐当时自己吃了下去,没便宜二小姐母女。” 叶清沅摸着自己光洁白嫩的皮肤,当年她年纪尚小,赵妈妈身为自己的奶妈妈,手里握着桃华院库房的钥匙,一向把她当成眼珠子护在身后。 可褚兰昭眼巴巴望着她娘留下的嫁妆呢,她自己没有家世可以倚仗,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这里,听她父亲说她手中有母亲留下的云岭玉蚕后,竟然大义凛然地前来讨要。 “大小姐还小,哪里用的上这种好东西,夫君难道要看着妾身日后容颜憔悴吗?” “爹爹,阿鸾也想要,阿鸾也要变得漂漂亮亮。” 叶清沅被领到前院时,还以为父亲终于想起了自己,脸上带着十足的濡沫之情,直到他说出让自己将母亲留下的云岭玉蚕拿出送与楚岚最后时,她大声拒绝,“玉蚕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谁也不能拿走,父亲想要便自己去寻。” 褚兰昭莲步轻移,一张绣帕按在鼻前难过开口:“大小姐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竟敢当众违抗父命,什么我母亲,如今我才是你的母亲,妾身还以为大小姐虽冷心冷肺,可妾身好好相待,吃穿用度比阿鸾更上一层,定能让你看见我的真心,却没想到大小姐还是如此倔强,不知分寸。” 定国公听闻果然大怒:“这便是冯澄教与你的,违抗父亲,不孝母亲,便是你整个人,都是国公府养的,如今要你一两样东西竟然推三阻四,毫无规矩,果真上不得台面。” “姐姐毕竟是西北偏远处长大的,夫君莫要生气,大小姐还小,好好教着就是了。” “如何还小,已经八岁了,我竟然不知,国公府后院养出了你这个不敬嫡母的混账东西。” 他这个大女儿与前任妻子长得太像了,哪怕有着自己一半骨血,还是让人看着心生厌恶。 “来人,家法伺候!” 叶清沅被婆子按倒在地上打板子时,只看见叶清鸾脸上满满的嘲笑与褚兰昭眼底闪过的轻蔑,板子打在身上疼的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却只换来那一家三口更加嫌恶的神色。 “荣哥儿还小,把大小姐嘴塞住,可别吵醒了他。” 就当她以为自己会被打死在后院的时候,还是赵妈妈捧着云岭玉蚕冲了出来,求他们饶自己一命。 眼看着母亲留下的遗物要落入褚兰昭手中,她大喊着不要,爬起来扑了过去。 几人争夺起来,叶清沅年纪小力气差,只仗着出其不意才抢到了云岭玉蚕,眼看着要被夺走,她心一横一口吞了下去。 事后叶清鸾急得跳脚,恨不得再从她嗓子中扣出来,直到褚兰昭发誓一定再给她寻来一只后才消停。 都说一白遮百丑,自己本就长相出众,随着慢慢长大,云岭玉蚕逐渐生效,无人知晓,深藏在定国公府后院的大小姐叶清沅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宛如神妃仙子,白皙莹润玉脂雪肤,透骨生香。 热水洗净了铅华,在热气蒸腾下,叶清沅与白日里判若两人,肌肤仿佛剥了壳的荔枝,纵使脸上瘢痕尚在,却丝毫不影响她天生的美貌。 “我真是个好姐姐啊,纵使妹妹三番四次想害自己,可我还是在尽力完成她的心愿。” 叶清沅眉眼弯弯,纤细的手指拨动着水面玩耍,仿佛狡黠的波斯猫,带着满满恶意,“我是不是很坏啊,怜星。” “小姐才不坏,是她们也该造些报应了。” 叶清沅缩在浴桶中,将水漫过鼻尖,眼前浮现出了亓穆的身影,她用手指弹起水珠,将身影打散,像小鱼一样咕噜噜吐出来一串气泡。 而亓穆此时正用帕子沾着水,细细擦拭自己的长剑,剑锋锐利,在黑夜中浮现出点点幽光,仿佛黑夜中潜伏的狼群。 手指擦过脸颊,耳边还有着叶清沅呼吸带来的温热,眼前全是她浑身是伤,可怜兮兮望向自己的无助模样,一时间不争气的看向下面,猛的站起来将头狠狠埋进冷水里。 长夜渐渐消逝,第一缕阳光带来了新一天的黎明,趁着休养的日子,叶清沅难得偷起了懒,在榕树下支起一壶茶,摆上一盘糕点,悠哉悠哉躺在了摇椅上。 村里酬神,加上慈幼堂即将重新开门,所以怜星进进出出忙碌个不停,一边给村子里搭把手,一边还想着给阿狗晚晚他们做些吃食送过去。 亓穆忙着砍柴,给兔子打草喂草,还要将家中草药晾晒到屋顶,也是一刻都不得清闲。 唯独叶清沅,心安理得拿起一本话本子,招呼隔壁家虎妞和石头一起听故事。 “连姐姐,我听我爹说,今年村子里酬神抛出的签子都不好,村长爷爷急得好几天睡不着,生怕村子来年不受山神娘娘庇佑。” “就是就是,我娘说了,山神是保佑风调雨顺的,再抛不出好签,就得重新上山请神了,到时候会不会供奉童男童女啊。” 两个小家伙讲得绘声绘色,带着对山神的敬畏,白溪村靠山吃山,村子每年都会有酬神宴,就是祈求山神保佑村子来年风调雨顺。 “你们两个打住,还童男童女,那是山神还是妖怪啊,我掐指一算,明日必能掷出三根上上签,保佑全村风调雨顺。” “连姐姐总爱骗人!” 虎妞一脸不信,石头也摇晃着小脑袋一脸不认同,说着两人就闹了上来,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坏家伙饶了我吧,我明日还要去镇子上一趟,到时候给你们带桂花糖行了吧。” 叶清沅急忙求饶,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可惹不起这两个小祖宗。 第三十章阮枫惜别 甜水镇东北角,由林家主持修缮的慈幼堂今日正式剪彩,林天宝和李秀莲二人兴高采烈,见到叶清沅带着亓穆和怜星赶到后,连忙迎了上去亲昵地握住了手。 “连妹子你可来了,听说你上山采药受了伤,可好些了?” “多谢秀莲姐关心,已经好多了。” 李秀莲十分热络,“要我说,你冒那风险采药能挣几个钱,倒不如和我一起合伙开家药铺,我们五五分账,不必你呆在村里强?” 林天宝也凑了上来搭话:“就是,这镇子上的大夫医术平平,真不如连妹子你。” 叶清沅嬉笑道:“那我更不能来了,否则我一来,怕不是其他大夫都要失业了。” 怜星给孩子们分发着做好的点心,除了阿狗收留的几个孩子,还多了些生面孔,听说都是当地无家可归的孩子,正好一并收容抚养,等大些学些技术傍身,也好有个手艺谋生。 刘县令带着夫人亲自来剪彩,盛赞了林天宝一番,喜气洋洋为慈幼堂重新挂上了牌匾。 阿狗已经有了几分成年人模样,跟在管事身边跑前跑后,十分殷切,在看到叶清沅时,跟管事说了几句便兴冲冲跑了过来。 “连姐姐!”他浑身充满了活力,已经穿上了相对合身的粗布衣裳,额间冒着细汗,随手一擦就笑了起来。 “跑慢些,看来你现在是过得如鱼得水了。” “都是连姐姐的功劳,少夫人将我们接来慈幼堂后,和林大少爷来看过两次,他们见我懂得几分眉眼高低,便差使我几次,如今也是跟着管事做些活计,能多少得些赏银。” 叶清沅也为他开心:“林大公子虽然为人多少有些,咳,但是秀莲姐是个拎得清的性子,你的她的眼,日后也能有出路了。” “都是连姐姐替我们着想,我们都等着今天来谢谢连姐姐呢。” 话音刚落,他就拉着叶清沅去了慈幼堂内,亓穆跟怜星已经到了,身边围着好几个孩子,见到叶清沅后,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叫“连姐姐,连姐姐。” 叶清沅看着面前的孩子们,这几日被接过来后吃得饱穿得暖,精神气色全都好了不少,就连妮妮都精神多了。 晚晚还是守在妮妮身边一刻不敢离开,“吃着连姐姐的药,妮妮倒是不常心口痛了,是不是很快会有转好的机会呢?” 晚晚面露期许,叶清沅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好好吃着药,总会有效果的,妮妮这么可爱,必然长命百岁。” “对,妮妮长命百岁!” “妮妮长命百岁!” 孩子们小小的脸上全是对未来的向往与憧憬,就连亓穆也一手抱起了一个,肩上还背着一个跟孩子们打成一片。 “听刘县令说这里慈幼堂有林家组织的义捐活动,我便想着你肯定在这里,果然没猜错。” 阮枫声音沉稳,从背后拄着拐杖缓步而来。 亓穆一见是他,立马黑下了脸,恨不得下逐客令,“你怎么在这,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被你找到,不会又是偶遇吧。” “自然不是,是刘县令告知我的,我自然也想行善积德,给慈佑堂捐一点心意。” 听到是来义捐的,叶清沅倒是客气相待:“我替孩子们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你伤好些了吗?” 阮枫声音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我惦记着给你送报酬一事,正巧刘县令提起慈幼堂义捐,我便赶了过来。” “我早就没事了,你的腿还好吧。” “无碍,好好修养就是,你治疗即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两人交谈了几句,叶清沅余光瞥见亓穆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满眼控诉的瞪着自己,不经意摸了摸鼻子。 阮枫自然也时刻注意着对面的男人,他自信一笑,从怀中掏出银票递了过去。 “这是永安票号,你直接在眉山拿着取钱就好。” 叶清沅眼睛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将票号叠起来放进自己荷包里,“多谢你了,你差事办得怎么样了,什么什么回去啊。” “特产小五他们都办好了,我怕云岭玉蚕半路生了意外,所以明日便启程离开。” “可是你的腿能舟车劳顿吗?”叶清沅从大夫的角度有些担心, “我先走水路,一路坐船,不用担心。” “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去京城平康坊的桐花胡同找我,我必然尽力相帮。” “我......” “她不会有什么难事。” 还没等叶清沅说完,亓穆主动上前,牵住了叶清沅的手,阮枫脸色不变,只是眸光深邃了不少,看向亓穆的视线火药味十足。 叶清沅心脏怦怦直跳,脸颊泛起红晕,顿感浑身热了起来,还好她带着面纱,不至于被人看见。 “不论如何,祝你一路顺风,得偿所愿。” 阮枫将拐杖夹在胳膊下,双手躬身行了个礼,“连姑娘救命之恩,阮枫终身不忘,此去京城山长水远,也希望你多加珍重。” 说完,不敢再多看一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向一旁等候的马车,在车夫的搀扶下坐稳离去。 “行了别看了,他比我还要好看?”亓穆酸溜溜开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在此时有些憋不住了。 叶清沅新奇不已,盯着亓穆左看右看,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在感叹,他哪里有我们云扬云公子貌美如花貌若潘安啊。” “你,哼,油嘴滑舌。” 亓穆有些难为情,脸上更生动了几分,白皙的皮肤衬得他唇红齿白,若不是五官太过锐利,便说是个小娘子也做得。 “你害羞了?”叶清沅伸长了脖子,将脸贴了过去。 “没有。”亓穆躲闪,叶清沅紧追不放, “你就是害羞了。”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亓穆耳朵尖都红透了,还在死鸭子嘴硬。 “好吧好吧,云大公子没有害羞,行了吧。” 叶清沅声音欢快的扬起笑脸,撒娇一样晃了晃亓穆的胳膊,心中不免喃喃,真是口是心非的很。 第三十一章李秀莲有孕 慈幼堂的剪彩仪式结束后,大家纷纷散去,叶清沅给妮妮和几个孩子检查好身体后,原本只想随便吃些街边小摊便和亓穆怜星二人一起回去,只是李秀莲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偏要宴请几人。 "连妹子,今日说什么也得去家里用饭,我家厨房里的清蒸鲈鱼做得极其地道,你和云兄弟怜星妹妹一道出尝尝才好。" 李秀莲盛情难却,叶清沅推辞不过,三人只得随她去了林府。 怜星倒是一向自来熟,她厨艺高超,对林府的厨子也是本着探讨一番的想法,刚进饭厅,就迫不及待看了过去。 桌上摆着四冷八热十二道佳肴,正中间便是李秀莲夸赞不已的一尾清蒸鲈鱼,鱼身雪白,淋着琥珀色的酱汁,葱丝翠绿点缀其间,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更别说旁边的红烧狮子头、白灼虾、翡翠豆腐、酱香鸭,蟹黄酥等等,还有一盅热腾腾的火腿鸡丝汤,汤色乳白细腻,怜星一闻就知道,这厨师的技术确实不错,不过她怜星姑娘可从来不服输。 众人以此落座,往日是由小丫鬟夹菜,可李秀莲怕几人不自在,便让丫鬟退了下去,众人自己夹着吃,倒是更加自在。 叶清沅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果然特别鲜香美味,让她不禁点头称赞。 “没想到秀莲姐府上还有这等手艺的厨子,比之飘香楼的大师傅都丝毫不逊色。” 李秀莲性情爽朗,快人快语:“要是不好吃,我哪里敢端上来待客,你只管多吃,今日,鲈鱼管够。” 众人笑成一团,李秀莲只看着几人吃得香,她今日却对清蒸鲈鱼没了兴致,只是到底腹中饥饿,想着往日最爱吃这道菜,便夹了一口,谁料刚咽下肚,胃里突然翻江倒海, “呕——” 林天宝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她后背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一时有些恶心,瞧我,倒是扰了大家吃饭的兴致,我下去整理一下。” 说着就要呼唤丫鬟进来,叶清沅扶住李秀莲的胳膊担心不已:“我帮你检查一下吧秀莲姐。” 林天宝连忙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连妹子医术高超,让她看看。” 叶清沅简单擦拭干净手后,搭脉问诊,几人都围在身边,片刻后,叶清沅十分开心地笑道:“恭喜秀莲姐,你要当娘了。” “什么?”李秀莲愣在原地,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这可当真,我真的有孕了?” 林天宝满脸喜色:“我当爹了,娘子你有孕了?我林家要有后了哈哈哈!” “脉象滑利如珠,已有两月身孕。” “女子有孕口味变化极大,秀莲姐应该是吃到鱼后反胃所以吐了出来,我先给秀莲姐开一副安胎药。” 林天宝高兴得不知所措,转着圈念叨:“好,太好了,需要什么药我家中也有药房,缺的去外面抓,连妹妹你当真是神医啊,替我解决了心腹大患,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了。” “林公子......” “哎,叫什么林公子,以后就叫我林大哥,你秀莲姐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拜托妹子好好照顾了。” 叶清沅只得笑着应下:“放心,我定然按时给秀莲姐问诊,我瞧着秀莲姐的脉象极佳,定然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宝宝。” 李秀莲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一时间惊喜来得太快,居然有种不真实感。 想到曾经丢过的孩子已经这几年受的委屈,她不禁眼眶微红:“连妹子,若不是你,我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林天宝,你快去给连妹子包些红封,我这孩子来得不容易,日后你少出去花天酒地,还是多多行善积德,给我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林天宝被揪着耳朵却丝毫不恼,反而满脸堆笑连声应和:“娘子你放心,以后你指东我绝对不敢去西。” 叶清沅偷偷瞥了他一眼,但愿他真能改过才好。 正说着,李秀莲还在商量赶紧给娘家和公公婆婆送信,只听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桃红褙子的女子怯生生站在门口:“听说连大夫今日登门,本不想上前打扰,可事出有因,还望连大夫出手相助。” 李秀莲脸色一沉:“萧姨娘,你这是做什么?” 萧姨娘跪倒在地,嘤嘤哭泣起来:“连大夫,求您救救我妹妹吧,万春楼的姐妹来信,说她得了怪病,已经断食断水多日了,再无人医治,怕是要丢了性命。” 李秀莲猛地站起:“荒唐!连妹子是什么身份,怎能去那种地方,你竟然还没跟那种腌臜地方断了联系,是想毁了我林府名声吗?” 这万春楼,正是眉山最大的青楼,萧姨娘当初身为花魁,被林天宝赎回了家当妾室,她原以为自己日子好了,也能照顾家里,没想到亲爹又赌钱输了一屁股债,竟然把自己妹妹又卖了进去。 萧姨娘声音哀婉,娓娓道来,叶清沅将她扶了起来,“你放心,我去万春楼帮你妹妹看病就是。” 萧姨娘连连道谢,李秀莲还是有些顾忌:“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叶清沅声音温柔却带着主意,“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她妹妹也不是自甘下贱,终究是可怜人罢了。” 李秀莲握住她的手:“连妹妹,你总是这般心善。” 叶清沅笑了笑:“秀莲姐还是多顾着自己些,这头三个月最是要紧,萧姨娘妹妹的事,我自有分寸。” 回程路上,亓穆一直沉默。直到进了院子,他才开口:"你要去万春楼?" “只是看病。”叶清沅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喝着,“怎么,大哥你清蒸鲈鱼吃多了?” 他冷哼一声:“那种地方,鱼龙混杂。” “有你在,我怕什么?”叶清沅眨眨眼,“还是说,大哥你不敢去?” 亓穆一把扣住叶清沅的手腕:“有何不敢,既然阿沅要去,我自然也要一起。” 第三十二章万春楼 眉山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万春楼外桃红柳绿,一串串红灯笼在空中随着柳枝摇曳,姑娘们白日大多起得晚,此时零零散散几个在门口倚着栏杆揽客。 叶清沅跟亓穆站在万春楼门口,大眼瞪小眼。 “咱们这是要直接从正门走进去吗?” 亓穆有些尴尬,“我哪里知道,我也没来过啊。” 还是揽客的女子见这一对男女对着万春楼站了半天,于是调笑道:“怎么回事呀,小姑娘带着相好来逛青楼吗哈哈哈哈。” 这话引得周边几个女子哄笑起来,叶清沅脚底仿佛要扣出一套二进院的宅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竟然被这几个穿着清凉的姐姐直接拉了进去。 楼内丝竹声混着女子的娇笑,酒香与脂粉气扑面而来,叶清沅刚踏进门,就听见一声尖锐的骂声:“贱蹄子!连个茶都端不好,养你何用!” 老鸨手里的藤条狠狠抽在一个瘦弱丫鬟的背上,丫鬟身材瘦小,缩在角落,只能抱紧自己不敢吭声,背上已经渗出好几道血痕。 叶清沅眉头一皱,快步上前拦住老鸨:“住手!” 柳妈妈斜眼打量她,从头看到脚,见是正经女子普通打扮,手中的藤条顿了顿:“姑娘,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难不成你也要入我万春楼?” 亓穆眼神冷厉,正想上前护住叶清沅,却被她轻轻拉住了衣袖,叶清沅冷冷地对柳妈妈说道:“我是大夫,来找一位姓萧,叫做萧环儿的女子。” 柳麻麻脸色一变,手中的藤条紧了紧:“那丫头得罪了客人,被打伤了,还染了脏病,早就不中用了。” “带我去见她,我受人之托,特意来给她治病。”叶清沅语气不容置疑。 柳妈妈嗤笑一声:“姑娘,万春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亓穆上前一步,手按在剑柄上,声音低沉:“带路,或者我拆了你这楼。” 柳妈妈脸色一僵,瞥了眼亓穆腰间的剑,亓穆刀光凛冽,剑出鞘,一个剑花挽得极其漂亮,还没等长剑入鞘,便看见几米开外的板凳被剑光劈成了两半,柳妈妈终于悻悻地嘘声,挥了挥手道:“小翠,带他们去后院。” 小翠怯生生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带着叶清沅和亓穆从一旁的侧门绕进了万春楼的后院,后院阴暗潮湿,有一排低矮的小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药草的苦涩。 “这是专门安置那些犯了错或者不太好了的姐姐们的,萧姐姐在前面。” 小翠小声解释道,随后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 屋内十分昏暗,只能借助小窗里透进去的微弱光线看见一个女子蜷缩在床角,她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盖着一条破旧的棉被,露出的手臂上满是淤青和伤痕。 “姐姐......是姐姐来了吗”萧环儿虚弱地抬起头,声音沙哑。 叶清沅快步走到床边,轻声回道:“你就是萧姨娘的妹妹萧环儿对吗?” “是,你是姐姐找来的人吗?”萧环儿有些激动,想要起身却无力支撑身体。 叶清沅连忙按住她,“你不要激动,我是大夫,你姐姐轻易不能出林府,听说你生了病十分着急,特意托我来给你治病。” 萧环儿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眼角不断流下泪滴,“我就知道,姐姐不会不管我的。” “我看看你的伤处,好吗?”叶清沅试探开口,屋里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她已经大致知道病症了。 “嗯”萧环儿虚弱的点了点头,叶清沅示意亓穆先出去,小翠从隔壁小心翼翼端来一盏油灯,随着门被关上,屋子里更加沉闷。 叶清沅掀开被子查看她的伤势,四肢、身前、后背,全都有被虐打的痕迹,早已经化脓,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味。 “伤口感染了,得马上处理。”叶清沅继续检查下去,在碰触到她的裤子时,萧环儿浑身一僵,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双腿,露出了最严重的病灶。 “能救。”叶清沅松了口气,青楼瓦舍的女子大多会感染些不干不净的病,她们命贱,活着就是为了给老鸨挣钱,如果染了病,老鸨确实一个子儿都不舍得出给她们治病的,有时候明明还没有到无药可医的地步,好好治着便能恢复,可就因为不能接客了,就被草草扔进后面,若是死了,草席子卷着丢进乱葬岗,坟头都没有一个成了孤魂野鬼。 “太好了。”小翠高兴地直擦眼泪,萧环儿也激动不已,不住地咳嗽起来。 叶清沅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和药粉,开始为她清理伤口,只是下面,必须要用烧红了的刀处理一遍才行。 “你忍着,我这里有些麻沸散,会给你用上,这些东西必须要处理了才行。” “好,只要你肯给我治,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小翠心惊肉跳,将一旁的布子团成长方条塞进萧环儿嘴里,萧环儿紧紧咬住,叶清沅等麻沸散逐渐生效,便开始用锋利的刀片切除那些脏东西。 时间仿佛过得十分缓慢,两盏茶之过后,叶清沅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萧环儿已经躺着再难动弹,麻沸散虽然管用,可到底不敢多用,药效小了许多,叶清沅替她身上涂抹好伤药,又用银针将殴打导致的污血排出,在油灯照耀下开了一道药方。 “你姐姐来之前给了我十两银子,你这里可留得住钱?”叶清沅的担心不无道理,只见萧环儿摇了摇头,“我身上之前都被搜刮干净了,给小翠藏着吧,多少她能偷偷跑出去给我抓些药来。” 叶清沅将十两银子递给了小翠,又拿起一旁的伤药叮嘱道:“这两瓶是外敷,一瓶治她身上的伤痕,一瓶涂在她下面,你先按着药方去给她抓七天的药,按时煎服,七天后我会再来万春楼给她复诊。” 小翠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叶清沅收拾了药箱,叫上亓穆准备离开时,经过正厅,身后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醉醺醺的嘟囔声,“是你吗,清沅,我的清沅......” 第三十三章前任“未婚夫” 沈逸飞踉跄着从楼梯上向下走,脸色酡红,身后是追上来搀扶他的小厮,挣扎中酒壶从楼梯上摔到地上,正好碎成几片,溅上了叶清沅的裙角,吓得她连忙后退几步,拉着亓穆躲到了一旁。 只听见沈逸飞扶着栏杆,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清沅......清沅......” 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余光中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他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小厮慌忙扶住他,低声劝道:“少爷,叶姑娘已经走了三年了,您别再折磨自己了。” 沈逸飞甩开他的手,眼神涣散:“她没死......我看见了,就在刚才,她在万春楼......” 说着跌跌撞撞就要跑下楼梯,却被紧紧拦了下来,小厮叹了口气:“少爷,您喝多了,老爷说了,这次给您定的亲事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您可不能再任性了。” 沈逸飞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声音嘶哑:“我不娶!除了清沅,我谁也不要!” 小厮无奈地摇头:“少爷,国公府的大小姐姑娘已经没了,您得往前看,这几年您为了逃婚一直不肯回家,要不是夫人时时接济,我们都要露宿街头了。” 叶清沅躲在暗处,听着沈逸飞的醉话,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真是倒霉,怎么会遇到他,这眉山是有什么魔力,一个两个都往这里跑。 亓穆站在她身后,伸手护住她,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你认识他?”亓穆低声问。 叶清沅沉默片刻,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只听家里说起过这个人,当年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为了不连累国公府和额叶清鸾,她爹于是想找个人赶紧把她嫁出去。 沈逸飞是家中小儿子,也没什么上进心,跟着父亲来国公府拜访,远远见过自己一面,当自己父亲提出要结一门姻亲时,沈家立刻就答应了,那结亲对象就是沈逸飞。 出一个小儿子,笼络国公府,搭上定国公府的大船,何乐而不为呢。 亓穆的眼神骤然一冷,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她刚才差点伤到你。” 叶清沅摇了摇头:“好了,他喝醉了,你不要跟一个醉汉计较什么,咱们赶紧走就是了。” 沈逸飞还在楼下胡言乱语,叫嚣着他不要娶亲,他不要回家,他要找清沅,这时,楼上衣衫半漏的素蕊急匆匆赶了出来,缠上了沈逸飞,给小厮使了个眼色,扶着沈逸飞回了二楼。 沈逸飞扑在素蕊身上大喊:“你回来了,是你对不对。” 素蕊也识相地回道:“回来了回来了,沈公子赶紧回去吧。” 小厮终于松了一口气,跟着他往走:“少爷,您醒了酒咱们就回家去吧,老爷夫人还等着您呢。” 沈逸飞挣扎着,嘴里依旧念叨着叶清沅的名字,声音渐渐远去。 旁边看了热闹的众人不禁感叹:“真是个痴情人啊,人死了都念念不忘。” “我呸,”一旁有个眉眼凌厉的花娘嗤笑出声:“可不是,痴情到来青楼里找乐子了哈哈哈哈哈。” 几个女子笑作一团,“这可真是天下第一痴情人,心里装着一个,床上还睡着一个。” “可不是嘛,我听着这个沈公子可在这包了素蕊半个月,当真是醉生梦死啊。” “唉~”刚才感慨的男人吐出一口气。 “我们走吧。”叶清沅拉了拉亓穆的衣袖,亓穆的眼神柔和下来,顺势握紧她的手:“走吧,这里太过鱼龙混杂。” 走出万春楼后,亓穆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一旁支起的首饰摊。 “最新款的首饰簪子男款女款全都有,公子相貌堂堂,要不要来跟檀木簪子。” 叶清沅一愣,随即笑道:“怎么了?你有喜欢的吗?” 亓穆抿着唇,眼睛径直看向一根细小的蝴蝶嵌珍珠银簪,拉着叶清沅走了两步,伸手拿到了手里,“这个,适合你。” 他举起簪子在叶清沅头上比划了一下,摊主十分健谈,立刻夸耀:“公子好眼光啊,这可是京城采蝶轩的同款,十分畅销呢,年轻姑娘戴在头上那叫一个漂亮。” 叶清沅扬了扬眉毛:“这么说,一定很贵吧。” 小摊贩摇了摇手:“不贵不贵,只需要二两银子。” “二两还不贵,你这小银簪子才多沉,上面的珍珠也是河里随处可见的淡水珍珠,二钱!” “哎呀小姑奶奶,二钱银子真不行啊,成本都回不来。” “就二钱,愿意你就给,反正街上不止你一家,你不卖我们还不要了呢。”叶清沅拉着亓穆就佯装离开,果不其然,走了几步后便听见小贩在背后喊了起来: “行了行了,二钱就二钱,今天我开个张,赔本赚吆喝,白让你们占了个大便宜。” 叶清沅挂起了胜利的微笑,正要掏钱包,却被亓穆拦了下来,“我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二钱银子递了过去,将簪子握在手间,叶清沅见状,直接开口问:“你不给我簪上吗?” “嗯,好。”亓穆手指十分灵活,将素银簪子插进了发间,从后面望去,就好像一朵蝴蝶在发间飞舞。 “好看吗?” 叶清沅借摊贩的小镜子,能看见蝴蝶的翅膀,但看不清全貌,“好看。”亓穆弯起嘴角,“你带什么都好看。” “大哥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可恶。” 亓穆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我从不说谎。” 叶清沅笑了笑,亲昵地用双手环抱住亓穆的胳膊:“既然是大哥说的,那我勉强信了吧。” 亓穆低头看她,隐隐能闻见女子身上沾染的梨花香,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叶清沅轻笑出声,捏了捏他的手指:“好了,我们赶紧走吧,还要去给萧姨娘回个话让她安心,况且再不回去怜星又要闹腾了,我还答应给虎妞和石头买桂花糖呢。” “好,前面便是糖摊子,也给你和怜星买些喜欢的吃食回去。”两人有说有笑,直奔糖摊子而去。 第三十四章请神(一) 叶清沅跟萧姨娘交代了妹妹萧环儿的情况,萧姨娘哭成了泪人,还是强撑着行了大礼,擦着泪回去了。 叶清沅给李秀莲试了脉,就跟亓穆回了村子,结果刚踏进村口,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村子前有一大片空地,农忙时用来晾晒,平时大家便在这里休息乘凉,正前面便是村子盖的山神庙。村民们此刻正围在山神前,脸上写满了焦虑。 “这可怎么办?请神不成,酬神宴还怎么开?” “二牛和小红踩了陷阱,腿都瘸了,肯定是爬不了山,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神明不悦,咱们村子怕是要遭殃,明年谁来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刘婶子眼尖,一眼瞧见叶清沅,急忙挤过来:“连大夫,你可算回来了!” 叶清沅一愣:“刘婶子,出什么事了?” 刘婶子拍着大腿叹气:“哎呀,别提了!今早掷签子不顺利,硬是请不出山神,只能选了一对男女进山请神,结果刚进山小红就踩了陷阱,被大牛背了回来!大伙儿都说这是神明不悦,得重新选人......” 话音未落,村长已经走了过来,目光在叶清沅和亓穆身上扫了一圈,眼睛一亮:“连大夫平日采药经常上山,对山里的路况必定熟悉得很啊。” “对呀对呀,让连大夫去吧,反正她来咱们村三年了,也是村里人了。” “是啊村长,而且云大哥也是身强力壮,射箭本领比二牛还厉害呢,他们俩去肯定能顺利把山神请来。” 村长一拍手:“正好!连大夫熟悉山路,云扬公子身强力壮,就定你们替村里走一趟?” 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 “清沅丫头常进山采药,路熟得很!” “云阳大哥本领高超,有他在,准能成!” “对对对,神明一定满意!” 亓穆皱了皱眉,低声问叶清沅:“怎么回事?” 叶清沅无奈地笑了笑:“村里每年都要掷签子请神,连着三个上上签就是神灵愿意出来,村子里一起游神举办酬神宴,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结果今年出了岔子,连掷几天都没有上上签,得重新进山里请神出山。” 亓穆挑眉:“你想去?” 叶清沅还没回答,村长已经凑了过来,满脸堆笑:“云扬小子,这可是为村子积德的好事啊!神明保佑,你们一定能顺顺利利!” 叶清沅有些顾忌:“可是我才搬来三年,能代表村子吗?” 村长捋捋胡子:“咱们村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什么原住民,都是各地流民聚集在一起慢慢在这里生活了下来,所以姓什么的都有,只要你在咱们白溪村安了家,那就是白溪村的人。” 这话说得叶清沅心里暖暖的,亓穆看了叶清沅一眼,见她点头,便拱手道:“好。” 村民们顿时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叮嘱: “连大夫,记得带些供品,二牛小红他们的摔坏了,我们再给你们准备一些!” “正好大晌午的阳光好,山里路滑,你们也得小心些,架着驴车去山脚下再爬!” “快去快回,酬神宴还等着呢!” 叶清沅被吵得头疼,拉了拉亓穆的袖子,从人群中抱着贡品挤了出来,连忙跳上了驴车,跟身后众人摆了摆手架着驴车就一头直奔了山中。 亓穆坐在后面摇摇晃晃,叶清沅赶驴车觉得有趣,因此十分热衷于这项活动,亓穆被颠地屁股疼,连忙用胳膊撑住身子,靠近叶清沅低声问:“你信这些?” 叶清沅晃头晃脑笑了笑:“信不信的,总得让村里人安心。” 亓穆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将自己的屁股抬高了些。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走,叶清沅轻车熟路地绕过几处陡坡,亓穆则警惕地观察四周。忽然,他停下脚步,低声说:“有人跟着我们。” 叶清沅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一溜烟将驴车驾得飞快,转过弯就不见了踪影。 “哎呀我让你快写,这下好了吧,跟不上了。”虎妞揪着石头的耳朵用力扭着,石头疼的直跺脚:“我是两条腿,哪里比得上四条腿的驴啊。” “这下罚你不许吃桂花糖了。” “啊,不要啊。”石头哀嚎出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调皮鬼。”叶清沅从树后跳了出来,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亓穆则架着驴车又赶了回来。 石头和虎妞连忙求饶:“哎呀连姐姐,我们也想上山请神嘛。” “你们以为请神是玩闹呢,那尊山神像在山沟沟里,你们这两条小短腿连个坑都跳不过去,赶紧回去,省得婶子找不着你们生气。” “连姐姐~” “再不回去,以后休想吃到我给你们买的桂花糖。” “好吧好吧。”虎妞噘着嘴十分不满地说道。 “趁着离村子不远,赶紧回去,等青岛山神,酬神宴上,我让怜星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 “太好了,我们马上回去。”听到好吃的,石头立马来了精神,拉着恋恋不舍的虎妞回了村子。 “这两个孩子,真是调皮。”亓穆摇着头有些发笑。 两人将驴车拴在了山脚下,亓穆背着祭品开始步行爬山,到了山间穿过溪流继续前行,山路越来越陡,周围的树木也越来越密。叶清沅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山洞:“那就是请神的地方。” 只见那处天然雕琢而成的山洞,四周还有人类绑着的五颜六色祈福布绳,一路从外延伸到山洞深处。 亓穆眯起眼睛:“山洞?” 叶清沅点头:“据说神明住在里面,周围几个村子供奉的山神都是从里面请出来的。” 亓穆皱眉:“你进去过?” 叶清沅摇头:“没有,村里人平时都不让进,说是怕惊扰神明。” 亓穆冷笑:“装神弄鬼。” 叶清沅拉了拉他的手:“别这么说,村里人都信这个。” 亓穆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怕吗?” 叶清沅笑了笑:“有你在,我怕什么?” 亓穆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那就进去看看。” 第三十五章请神(二) 山洞入口狭窄,潮湿的岩壁上爬满青苔,零星可见人们祭拜的痕迹,旁边还有村民留下的火把,亓穆随手挑了一个,用火折子点燃,两人一起并排向前走去。 叶清沅踩过碎石,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抬头还能从岩石缝里看见一缕阳光,看来这也不算完全是一个封闭的山洞,亓穆渐渐走到了叶清沅身前,目光仔细地观察山洞的情况。 “这地方倒是阴森得很,山神的神像怎么会安置在这里。”亓穆低声问道,十分好奇。 叶清沅轻笑:“山神救人的传说听过吗?据说百年前,这山中包括白溪村在内的众多村子里闹瘟疫,导致民不聊生,无数老人和孩子病死,就连健壮的男人也逃不过,奇怪的是,年轻的女子却无一人患病。” “他们都说,瘟疫的起源就是这个山洞中那个深不见底的天坑,是进山采摘的女子惊扰了疫神,于是,那些愚昧的村民便开始将女子视为污秽,稍有不慎便会受到迫害,甚至有传言,喝掉女人的心头血就能阻止疾病蔓延。眼看着越来越多女子受到迫害,一个女孩勇敢地站了出来,她召集了所有村民,高声道,我愿进山跳进天坑中,放弃生生世世的轮回转世,镇压疫神千年万载。” “她背着一把镰刀,只身进了山洞跳了进去,从此消失,而神奇的是,瘟疫也随着女人的消失而离开了村子,剩下的村民们感恩于女人的恩情,于是在女子跳入的天坑上加盖了石板,将天坑彻底封死,并立了女子雕像奉为山神。” “传说罢了。”亓穆不以为然,“有瘟疫就该上报朝廷,而不是信奉鬼神之说。” 叶清沅不置可否:“若是朝廷有用,百姓又何必求神拜佛呢,殊不知,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不也日日百斤千斤的香油燃于佛前,想求心理上的依托。” 亓穆听闻,不禁对叶清沅有些刮目相看,“你说得倒也在理,不过都是当权者无能罢了。” 说着,两人便来到了山洞深处,正中间一尊高高的石像伫立石台上,头顶还有几缕阳光从石头缝里挤了进来,正好照射于山神前的祭台上,山神面容模糊,后背一把镰刀,透着一股怜悯与慈悲。 叶清沅将贡品放在供桌上,周围放着很多小山神像,都是各个村子供奉于山神前请灵用的,山神会分散出神识附在小神像上,请回去就能保佑村子风调雨顺。 叶清沅虔诚地祷告一番,将村子里原本供奉的石像重新摆在了供台前,眼睛扫了一圈,从中挑了个最顺眼的用红布包裹了起来。 亓穆立于一旁,目光却被石台下一尊小巧的石像吸引。 “走吧,你看见什么了?”叶清沅好奇伸出脑袋,见那尊石像跟山神有所不同,凶神恶煞的,她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石像,就听见咔哧一声,脚下忽然一空。 “小心!”亓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却也被带得失去平衡。 两人跌入黑暗,耳边风声呼啸,亓穆将她护在怀里,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落地时,他闷哼一声,却仍紧紧抱着她。 “你没事吧?”叶清沅从他怀里挣出,手忙脚乱地摸索他的后背。 “没事。”亓穆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冷静,“你呢?” “我没事。”叶清沅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四周,密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洞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亓穆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微弱火光映出密室的全貌,四壁光滑,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石块,角落里还有几具早已风化的骸骨。 “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个掉下来的。”叶清沅吓了一跳,靠在亓穆身边轻声道。 亓穆皱眉,敏锐地觉察出:“这地方不对劲。” 叶清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有面前一条路,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亓穆拉住她:“别乱走,可能有机关。” 叶清沅回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你怕了?” 亓穆眯起眼:“我是怕你出事。” “有你在,难道保护不了我吗?” 亓穆沉默片刻,握紧她的手:“跟在我后面。” 两人沿着密室边缘小心前行,火光照亮了墙壁上的刻痕。叶清沅伸手抚摸那些符号,眉头微皱:“这是……壁画。” 只见墙壁上用凿子凿出了精致的壁画,还带着曾经彩墨描绘过的痕迹,从第一幅到最后一幅,二人依次看了过去,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这画的赫然是当年疫情始末的真相。 先是一个头戴鹿角的男人在锅前熬煮汤药,随后便是无数飞虫飞出,细小的飞虫落在周围的村民心口,吸食鲜血,被吸食的村民全都无一幸免躺倒在地,随后吸食过血液的飞虫飞进锅中,一粒发着金光的丹药被炼制出来。 最后一副画极为潦草,与先前不似一人所为,画的是一女子高举镰刀,将鹿角男人斩于刀下,并把全部飞虫引入了自己体内,以血肉禁锢住了飞虫蔓延。 “是蛊......”叶清沅不可置信的开口,百年前的事竟然是真的,“这密道深处,封印着带来死亡的蛊虫。” 亓穆凑近看了看,前面便是那道密封的石门:“难怪刚才我们掉下来的地方那么多尸骨,前面是蛊虫,后面是死路,他们进退维谷,不敢前进,就算侥幸没有摔死,也只能在密道口等死。” 叶清沅若有所思:“我也会一点蛊术皮毛,可我从未见过这种练蛊方法。”她用手指轻轻抚摸过金丹,眼中闪过浓重的好奇。 “大哥,你说,这颗金丹有什么用,如果壁画是真的,那么这颗金丹如今还在前面的密室中。” 亓穆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抵触这些东西:“装神弄鬼,你不要太过轻信巫蛊之术。” 叶清沅摇头,坚定抬起头来:“蛊术起源于颇多,大抵为苗疆,雪域,密林几处,各方蛊术各有其玄妙,只是大多难以广泛流传,没有大夫能抵抗这等诱惑,如今已经到了门口,若是能知悉一二,我此生无悔。” 亓穆看了她一眼,拒绝道:“太危险了,那些人宁愿死在门口都不肯进门半分,你......” 叶清沅打断了他:“可若是不继续前进,我们也要困死在这里了,大哥,长痛不如短痛,你敢不敢和我闯一闯。” 亓穆没再说话,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她,火光映在她侧脸上,平日娇俏灵动的眼睛此时格外清明,他心跳倏然快了起来,忽然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叶清沅一愣,抬头看他:“怎么了?” 亓穆收回手,语气淡淡:“头发乱了。” 对峙的氛围一扫而空,叶清沅眨了眨眼,嘴角微扬:“你倒是细心。” 亓穆别过头,声音低沉:“只对你。” “那,我们继续往前?”叶清沅试探开口。 亓穆握紧剑柄:“跟紧我。” 第三十六章山神手中神仙蛊 随着亓穆用力推开石门,竟然有刺目的阳光从缝隙中倾泻而出,让深陷黑暗多时的两人不禁遮住了眼睛,待适应光线后,眼前的景象让叶清沅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处藏于山间的天然坑洞,古树盘根错节,枝叶繁茂,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斑驳的光影。树下盖了一个棚屋,里面有床铺书架桌椅,边上摆着几个青灰色的瓦罐,罐口封着红布,仿佛还能听见百年前里面蛊虫的蠕动声。 而树中央被掏出了一个大洞,一具白骨躺在其中,已经被山间蛇虫啃食得残破不堪,再往里是一个漆黑的乌木棺椁静静放在那。 “这是……”叶清沅小心翼翼靠近棚屋,惊诧地伸手将一本本古籍拿了起来,手指轻轻翻过随时要破损的书页,脸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特别是在看到一本名为《北域秘法》的书后,她幸福得仿佛要昏过去一样,脸上冒着红润的光。 “阿沅,你还好吗?”亓穆看着开心地原地转圈的叶清沅,小心开口,叶清沅一下子跳到了他怀里,亓穆连忙抱住她,任由叶清沅把手搭在自己脖颈上用力摇晃: “好,我真是太好了,我找到了传说中的北域蛊术集大成者,这本《北域秘术》对于我,就好像怜星找到了厨神秘籍,你得到了剑圣真传,虽然北域蛊术诡谲莫测,可其中秘法,尤其是神仙蛊,能活死人肉白骨。” “从今以后不要叫我连大夫了,请叫我连神医,日后,超越我师父的医术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将古籍放进包里,跑到树前对着身首分离的白骨拜了拜,“多谢您老,死了还造福了我。” 随后,她的目光被树洞中的乌木棺椁吸引,如果壁画不假,那里面就应该是传说中被奉为山神的女子。 亓穆十分警惕地拦住了她:“先别碰那些东西,让我看一看。” 他一步步小心靠近棺椁,屏住呼吸生怕竟然蛊虫,却发现棺椁半开,并没有盖住,像是女子自己躺进去后无力盖上一样。 棺中女子相貌平平,却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短暂地沉睡了过去,双手将一檀木盒子抱在胸前,面色平静,嘴角带笑。 亓穆的目光却落在女子胸口,忽然低声朝叶清沅说道:“阿沅,她还活着。” 叶清沅一愣,三步并作两步凑近细看,果然发现女子胸口有微弱的起伏,她不敢直接伸手触碰女子,却能够看见她皮下经脉血管中流动的蛊虫: “不是活着,你还记得壁画上她将所有蛊虫吸入了身体中吗?她在那时就已经死了,只是蛊虫靠吞噬她的内脏一直存活至今,在她的皮下一直不断爬动。” 亓穆有些汗毛倒立,只觉得浑身瘙痒,不禁后退两步:“你的意思是说,她现在,就是一具包裹着无数蛊虫的人皮?” 叶清沅点头,“她手中握着的,应该就是那枚蛊虫炼制成的金丹,也就是,神仙蛊。” “得罪了。”叶清沅壮着胆子抓住了盒子,却发现十分轻松的就拿了出来,可见女子皮下已经没了血肉筋络,“咦,这是什么?” 她将盒子递给亓穆,随后指尖轻轻按在女子腹部,惊奇地开口:“果然,这里还有一枚神仙蛊,是蛊虫在她的体内凝聚而成。” “世间竟然有如此神奇之事,可惜,取不出来,一旦拿出,蛊虫也会倾泻而出。” 亓穆不禁感叹道:“这样看来,这名女子当真称得上山神之名,以自身为容器,将所有蛊虫禁锢于此,拯救了众多性命。” “我们也来祭拜一下她吧。”叶清沅开口对亓穆说道,在得到亓穆点头后,两人一起跪了下来,给山神分别磕了九个头。 亓穆举了举手中盒子:“这个,你要带走?” 叶清沅伸手掀开盖子,里面有一串鹿骨磨成的珠子,珠子中间是一颗鎏光中带着浓厚之气的金丹显现眼前:“这可是真能救命的宝贝,这个炼制方法诡谲,怕是除了这枚,世间再也寻不到了。” 亓穆也觉得没错,他不再纠结于此,倒是指着那具白骨问道:“这人的尸骨怎么办,就这么继续曝尸?” 叶清沅随手将鹿骨珠带到了手上,还挺好看的,她欣赏了几眼,看向那具尸骨: “我到底拿了他的医书,我们把他埋了吧,反正曝尸那么多年了,他害了那么多人,在地狱想来也是要千刀万剐。” 叶清沅随便刨了个坑,捡起骨头将他扔了进去,却发现他骨头下面也有不少散落的鹿骨珠,想来是风吹日晒,绳子早已风化了,想来是什么图腾,也一并捡了起来扔到坑里,和尸骨埋在了一起。 随后亓穆趁着叶清沅填土的空档环顾四周开始找出路,忽然指向古树后方:“那里有个出口。” 叶清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一条天然形成的隧道,隐匿在黑暗中,若不是视力超群,轻易注意不到。 两人顺着隧道离开,阳光渐渐被黑暗吞噬,隧道狭窄,两人不得不贴得很近,亓穆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一丝温热。 “你怕黑吗?”他忽然问。 叶清沅摇头:“不怕。” 亓穆低笑:“那你的手怎么攥我攥得那么紧?” 叶清沅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指尖微微发颤。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路不好走。” 叶清沅没再挣扎,任由他牵着,隧道尽头,隐约能看见光亮。她忽然问:“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认识?” 亓穆沉默片刻,淡淡道:“或许,不过我实在想不通,那个女子是如何砍掉那男人头的。” 叶清沅摇摇脑袋,手上的鹿骨珠温润如玉,她开始天马行空地猜测起来,随后想到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那可是山神,我这样乱编她的故事,她肯定会生气的。” 亓穆握紧她的手:“山神大度,不会跟你计较的,出去再说。” 走出隧道时,天已大亮,叶清沅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山洞:“这地方,果然隐秘,不过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四周一片寂静,隐约传来山魈的叫声,以及断断续续呜咽的啼哭声。 第三十七章熊罴作乱 山洞外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像是被风撕碎的哭声,叶清沅和亓穆顺着声音走去,远远看见几个村民跪在坟前,有男有女,哭声凄厉。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那畜生……那畜生到底要祸害多少人才是个头啊……” “这样下去,我们整个村子都没有活路了。” 叶清沅走近,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一个村民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伸出颤抖的手张嘴问道:“你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咳咳,我们掉进了一个山洞里,结果回不去了,顺着路走就到了这边,你们能给我们指一指回白溪村的路吗?” 一个老者站了出来,“白溪村,那在山的另一边,以往倒是好说,只是如今怕是难回去了。” 叶清沅有些惊诧:“啊,为什么呀。” 刚才哭泣的老妇人站了出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跟叶清沅和亓穆解释了起来:“我们这里是西岭村,如今遭了熊货了,有一只吃人的熊罴,日日盘踞于此……那畜生见人就吃,我的儿子啊,他才二十啊!” 话到伤心处,她媳妇扶着她,婆媳抱成一团。 亓穆皱眉:“熊罴?” 村民颤抖着指向远处的遥遥可见的山路:“我们村处于山坳里,四面环山,只有南面一条狭窄小路通往山外,那畜生自从来到了这里,极其聪明,时不时守在出山的路口巡查,见人就咬。我们派人去报官,可报信的人也被它咬死了……它把我们当做了粮食,但凡饿了,便进村子咬死人吃了,每隔几晚都死人啊!” 叶清沅看向亓穆,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那你们为何不翻过山去附近的村子求助?” 老者摇了摇头,“说来奇怪,这熊罴怕是已经成精了,平日除了守着山门,便会四下在山里巡视,而且行动极其迅速,明明前一刻还在山前小路,后一秒就能追上上来,我们想跑也跑不出去。” 亓穆的手按在剑柄上,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坟堆,很多人连尸骨都被拖走了,只能找件衣服埋进去当衣冠冢,他语气冷峻:“它杀了多少人了?” “如今粗粗算下来,已经咬死五个,咬伤三人了,我们如今组织了村子年轻力壮的男子日日守卫,对熊罴还是没有威慑。” 说着他看向亓穆,眼里带着希冀:“这位壮士,我看你也是习武之人,身负宝剑,能帮我们杀熊吗?” 村民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围上来:“对呀对呀,能帮我们一起杀了那畜生吗?” 亓穆没说话,老者却继续捋着胡子开口:“熊罴不死,你们也出不了山,怕是要跟我们一起葬身熊口了。” 村民们立刻跪下磕头:“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亓穆看了叶清沅一眼,在得到她点头后,淡淡道:“带路。” 村子里,如今还弥漫着血腥气,倒塌的屋舍,断裂的柱子,依稀能看出熊罴体型之大,力量之强。 村民们将两人带到村中村长家,围坐在火堆旁,那个老者便是村长,他颤巍巍地描述:“那熊罴比寻常熊大两倍,毛色漆黑,眼睛血红。它不吃别的,专吃人,一口就能咬断脖子,轻易伤不得它……” 叶清沅抱着自己的小包裹,低声问:“它每晚都来?” 村长点头:“每隔一两日便来,专挑落单的人下手,原本它只要是人就吃,如今吃的人多了,专门找女人和小孩,每到夜晚,我们就让全村的女人小孩躲进地窖里,男人们在外围着。” 亓穆沉声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我看也有会招式的猎户,难道伤不了她?” “我们试过设陷阱,可那畜生狡猾得很,根本不上当,如今准备了几大棍削尖的木棍,打算拼了这条命,从它必经的高处伏击,若是此举不成功,我们村子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亓穆站起身,屋外天光正好,离夜里还有段时间,他目光冷峻,直视众人,几个年轻人跃跃欲试:“带我去看你们准备的陷阱,今晚我来会会它。” 村民们相互看了看,那几个年轻人站出来:“我跟你一起。” “我也是,我会打猎。” “我能射箭。” “我有浑身的力气,我也来。” 亓穆看了他们一眼,点头:“好。”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村长依次把女人孩子和几位年长的老人送进了地窖里。 “村长,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不进去吗?”叶清沅坚持不进,好奇的问村长。 “我是村长,我要站在上面,亲眼看着那头熊倒下。” 叶清沅十分敬佩他,她掏出随身保护自己的药粉递给亓穆和那几个年轻人,让他们化水后涂抹在木棍尖端。 “要是有麻沸散就好了,我只想进山请神,所以轻装上阵,什么管用的都没带,好在这这幽兰散能使人头脑昏沉,手脚虚浮,只是熊罴体型太大,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叶清沅托着腮,又在小包里翻了翻,神仙蛊的盒子,小神像,断骨钉,金针,伤药,有了,她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亓穆。 “这是什么?”亓穆拿着瓶子问道,叶清沅小心翼翼打开瓶盖,里面是一只带翅膀的隐翅虫,“三阴绝蛊,我从山洞里顺出来的。” “那些蛊虫不是极其危险吗?”亓穆有些担心的检查叶清沅有没有受伤。 “你放心,这个是棚屋里发现的,其他的都死的差不多了,就这个半死不活的,你拿着,要是熊罴实在难对付,就把这个扔它身上,记住却对不要用手碰触,具体效果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有总比没有好。” “还有这个金针和断骨钉,我留着保护自己好了,我不会武功,只能靠你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亓穆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就跟村长好好待在一起,千万别出来。” 村口的陷阱布置的并不十分高深,只是时间紧急,已经做到极限了,张三狗紧张地握着长矛,看着用猪肉伪装成女人的身影,声音发颤:“那畜生……真的会中计吗?” 亓穆没回答,只是盯着黑暗中的山路,叶清沅将药粉洒在陷阱周围,低声道:“这药能让它暂时失去嗅觉,你们加油,我先回去了。” 几个年轻人咽了咽口水,相互对视了几眼,给自己鼓气。 亓穆忽然抬手,示意他们噤声,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咆哮,熊罴,要进村了。 第三十八章别说死字,不吉利 叶清沅的心跳加快,和村长一起躲在村庙里,透过窗户向外偷看。 亓穆的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如刀,俯身埋伏在村口搭建的架子上。 熊罴的身影逐渐清晰,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凶光,它嗅了嗅空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依然朝陷阱走来。 一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吓得后退一步,长矛差点脱手,亓穆低声喝道:“稳住。” 熊罴伸着鼻子拱了拱衣服,随后血盆大口咬了上去,摇头晃脑将猪肉假装的女子甩了出去,陷阱中的绳索瞬间收紧,它怒吼一声,疯狂挣扎,亓穆发出信号,十几根木棍削成的长矛用力投掷出,有几根擦伤了熊罴毛发,惹得它震怒,亓穆飞快用脚挑起一根长矛,续上力再次掷出,熊罴躲闪见,刺进了它的后背,疼的它疯狂朝几人而来。 木架被瞬间撞歪,两个年轻人掉了下去,亓穆拔剑而出,剑光如电,直指熊罴咽喉。 叶清沅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扰战局,刚掉下的年轻人却在这时发出一声惊叫,熊罴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盯住了他。 “退后!”亓穆厉声喝道,剑锋一转,试图挡在年轻人面前,可熊罴力量果真惊人,全力撞来,逼得亓穆后退数步才站稳身形。 熊罴挣脱陷阱,扑向了年轻人,一口将他肩膀咬穿,疼得他瞬间晕了过去。 叶清沅的药粉发挥了作用,却只让它晃了晃脑袋,亓穆的剑划过它的前爪,鲜血喷溅。 叶清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亓穆的身影在熊罴的利爪间穿梭,剑光闪烁,却始终无法致命。 熊罴怒吼一声,巨大的爪子拍向亓穆,却被又一根长矛刺进了后腿, “土娃子干得好!” 几个年轻人相互打气,更奋力围攻熊罴,它痛得仰头咆哮,亓穆的剑趁机刺瞎了它一只眼睛,鲜血染红了地面。 眼看自己不敌,这只熊罴果然聪明,知道亓穆厉害,于是佯装扑向张三狗,趁亓穆救人之时转头叼起不远处被咬的年轻人,撞飞拦路的栅栏,四爪并用跑进了山里。 “是狗蛋,狗蛋被抓走了。” 亓穆喘着气,剑尖还在滴血,叶清沅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亓穆摇头,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我没事,有人被抓走了。” 熊罴的咆哮声在山间回荡,鲜血从它庞大的身躯上滴落,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它叼着一个昏迷的狗蛋,踉跄着向山坳逃去,亓穆握紧剑柄,目光冷峻:“追!” 几个年轻人跟在他身后,脸色苍白,手中的武器微微发抖。 “那畜生……真的能杀吗?”一个年轻人颤声问。 亓穆头也不回:“不杀它,那个人必死无疑。” 另一个年轻人咽了咽口水:“可它那么大,我们……” “怕就回去。”亓穆的声音冷得像冰,“不趁着它重伤要它的命,难道要等它恢复好了回来寻仇屠村吗?” 这句话果然奏效,刘三狗和土娃子几人一听,立刻挺起了胸膛,“对,不能等它回来寻仇。”他们既然能打伤熊罴,说明熊罴并不是想象中难以对抗,为了村子里的亲人,必须要除了它。 叶清沅快步追上,有些担心地拉住他衣袖:“小心。” 亓穆低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等我回来。” 叶清沅点头,手指轻轻拂过他握剑的手:“要一点伤都不能有的回来。” 熊罴逃进一处山坳,四周散落着白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的,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血腥味,被叼来的村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熊罴则蜷缩在一旁,似乎长矛上的幽兰散起了效果,加上伤口不断渗血,神情怏怏得陷入了昏睡。 追着满地零零散散的血迹,几人到了熊罴的老巢。 亓穆示意刘三狗他们停下,往两侧石崖看了眼,低声道:“从高处偷袭。” 几个年轻人爬上岩石,手中握着尖锐的木棍,亓穆站在他们身后,接过弓箭,搭弓射箭紧锁熊罴。 “动手!”他低喝一声。 弓箭飞射而出,随后是十几根削尖的木棍长矛如雨点般刺向熊罴。熊罴猛地惊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身躯直立起来,血红的独眼死死盯着他们。 “它暂时上不来,继续投掷!”亓穆厉声喝道。 几个年轻人用力扔着手里长矛,可长矛到底有限,很快熊罴顶着浑身四五根长矛爬了上来,吓得村民四散奔逃,其中一个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熊罴一爪拍下,岩石瞬间碎裂,碎石飞溅,土娃子被碎石划伤,鲜血直流。 亓穆抬腿飞踢长矛,熊罴怒吼一声,巨大的爪子再次横扫过来,亓穆侧身避开,剑锋划过它的前腿,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熊罴发狂般扑向亓穆,地面被它的利爪抓出深深的沟壑,亓穆的剑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却始终无法致命,应对越来越吃力。 “去死吧!”刘三狗的声音从远处由远及近,他双手握着木棍,鼓起勇气冲了上来,用尖锐的棍尖狠狠刺入熊罴屁股,熊罴一爪子将他拍飞,又回头趁亓穆分神的瞬间,熊罴的爪子拍中他的胸口,将他击倒在地,他咳出一口血,手中的剑差点脱手。 一又一个年轻人见状冲了上来,手中的长矛用力挥舞着,熊罴怒吼一声,一爪拍飞长矛,另一爪直取年轻人的咽喉。 “不!”亓穆咬牙起身,将三阴绝蛊踢出一剑斩碎瓶子,蛊虫准确落到了熊罴的伤口上,随后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在熊罴不注意的时候瞬间钻了进去。 强烈的灼伤感让它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随后双爪开始用力撕扯自己的身躯,直到身躯轰然倒地,鲜血从它的头颅中涌出,染红了地面,一只茁壮的翅隐虫飞了出来,准备寻找下一个宿主,却被眼疾手快的亓穆一剑斩成两半。 亓穆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刘三狗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随后连滚带爬去看土娃子和其他几人的情况。 熊罴死了,消息很快被激动的刘三狗传回了村子,被咬伤的年轻人也得救了。 叶清沅急匆匆冲出了屋子,用力扶住亓穆:“你受伤了吗!” 亓穆摇头,目光却落在她焦急的脸上:“我没事。” 土娃子趴在刘三狗身上,向亓穆颤抖着道谢:“谢……谢谢。” 亓穆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勇气不错。” 叶清沅取出伤药,为亓穆和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第一次有这么外露的情绪起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越来越放不下眼前的男人了。 亓穆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别怕,我死不了。” 叶清沅瞪了他一眼:“别说死字,不吉利。” 亓穆轻笑:“好。” 第三十九章小熊罴的报仇 西岭村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熊罴的皮被剥下,挂在村口示众,村民们围着亓穆和叶清沅,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 “恩人啊!要不是你们,我们村早就完了!”村长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刘三狗土娃子几人也各自坐成一堆,或吃酒或打诨,好不乐呵。 除了这只压在村民们身上的心头大患后,村民的脸上都挂上了劫后余生的欣喜,更有家中遭难的,将熊罴的肉祭奠到坟前,让死去的亲人安息。 亓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脸上不再像个冰块,而是渐渐被气氛感染,融化了开来,他举杯示意,跟村长对饮,坐在椅子上,遥遥向外望去,只见叶清沅头上戴着一顶花环,被兴奋的孩子们团团围住,一起挤坐在长椅上,手中拿着彩绳翻飞,正教女孩子们打络子。 “姐姐,这个结怎么打?”小女孩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 叶清沅笑着弯下腰,手指灵巧地翻动:“这样,再这样……看,是不是很简单?” “这可是我独家秘方,我小时候自己研究出来的打法,中间看起来就像个猫猫头一样,”说着她打好最后几个结,将络子举了起来,“你们看,像不像小猫的头。” 小女孩学得认真,旁边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像呢,小猫的耳朵在这里,给它贴上眼睛就是一只小猫了。” “我去拿两粒黑豆塞进去,然后偷拿些浆糊粘一粘。” “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去。” 亓穆站在不远处,目光时不时扫过叶清沅和孩子,看着她巧笑倩兮,被女孩子们拉着去找浆糊,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满心满眼都是她。 “恩人,再来一杯!”又有村民凑过来敬酒。 亓穆抬手挡开:“够了,不能再喝了,酒量不好,见谅。” 村民讪讪地退开,大度地挥手:“恩人客气了,您是我们村子的救星,如今就是把您当灶王爷供着我也愿意……” “哈哈哈你个张胡子,油嘴滑舌的就你会说。” 一旁的人打趣道,张胡子满不在乎,哼着小调自己又续了一壶酒。 土娃子却满脸酡红,拉着一个年轻姑娘走了上来,掀起衣服就给亓穆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亓穆阻拦不迭,土娃子领着姑娘磕了三个响头,村长按住了亓穆解释道:“让他们磕吧,若不是你救了土娃子,他们两个就要阴阳永隔了。” 原来土娃子跟女孩是青梅竹马,早早定了亲事,就等着成婚了,没想到村里闹了熊祸,这才耽误下来,得知土娃子要跟着一起去猎熊,女孩差点哭晕过去,“多亏了云大哥你仗义出手,我们两个打算把喜事办了,想请你和村长一起当证婚人。” “好呀好呀。”村长连连拍手:“正好借着喜事冲一冲这段时间的晦气,云侠士,还请你跟连姑娘赏个脸。” “这个好说,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和阿沅还要将山神像送回白溪村。” “不急,你们的事要紧,只等着七日后能来参加婚礼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亓穆喝得有些醉了,跟村长告罪,挥别了上来搀扶的刘三狗,有些踉跄走了出去,迎面便撞上了叶清沅从对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刚打好的络子,递给亓穆:“送你。” 亓穆接过络子,眉头微挑:“还有我的份,我还以为你只给小孩子们打了?” “保平安的。”叶清沅眨了眨眼,“这是我打得最好看的一个络子,特意给你留着。” 亓穆将络子细细摩挲了两下,从腰间解下了长剑,对叶清沅说,“帮我挂上吧。” 叶清沅轻笑点头,细致认真的样子显得眼睛又圆又亮,“跟你一样。” “什么?” “我说这个络子上的小猫,跟你一模一样。”亓穆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此时斜斜依靠在墙上,带了不少洒脱与放纵。 骨节分明的大手逐渐一点点将叶清沅纤细的手指包裹进手心,他突然开口道:“土娃子七日后要和未婚妻成亲,邀请我们到时候来观礼。” “好呀,是喜事呢。” 亓穆声音低了下去,叶清沅只感觉呼吸浸染到了自己耳旁:“是喜事呢,我的,未婚妻......” 叶清沅通红了脸颊,向后退躲开,却被亓穆一把抓住了手腕,“怎么,阿沅不想?” “这也太快了吧。” “不快,早些定下,才能安心啊。”他可没忘了阮枫走时势在必得的眼神,自己的东西,还是要守好才行。 “你生怕我跑了是吧。”叶清沅俏声问道,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亓穆声音里满是戏谑:“本朝律法,女子年过二十不嫁,男子年过三十不娶,就要交税了,你今年冬月就要满二十,我只是,顺应律法,帮你一把。” 叶清沅撒娇一样推了他一把:“你就想美事呢,我才不要嫁人。” 亓穆满眼含笑看着叶清沅回了房,对着夜色揉了揉有些吃痛的太阳穴。 在西岭村休息了两日,叶清沅和亓穆就要告别将山神送回白溪村去,正好村长让村民们把熊罴的毛皮剥了下来,要进献给县令讨个赏。 于是他们便一起浩浩荡荡地下山了,叶清沅和亓穆走在队伍最后,村里的孩子们依依不舍地跟在后面送了好久。 “姐姐,你还会回来吗?”小女孩拉着叶清沅的衣角。 叶清沅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你土娃子哥结婚的时候我就回来,到时候给你们带糖吃。” “太好了太好了。”几个小孩子欢欣鼓舞,一派童真,叶清沅不禁感慨小孩子就是好哄,一块糖就开心好久。 亓穆站在一旁,负手含笑,目光扫过远处的山林,提醒道:“走吧。”随后对着几个孩子说:“你们也快些回家吧。” 却不知,在他们转身离去不久,一只血红双眼,比死去熊罴小了一圈的黑熊从密林中钻了出来,用力闻了闻地上的气味,目光凶狠地盯着村里离去的背影和扒下来的熊皮,随后朝着村子而去。 村民们将熊罴献给了刘县令,刘县令大喜,赏了他们不少银钱,当晚,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熊罴!又来了!”村民的喊声带着恐惧。 一头体型稍小的熊罴闯进村子,利爪撕碎了门板,咬伤了几个村民后,一口咬住了毫无防备的小女孩,将她拖入密林中,迅速消失。 第四十章一波三折 白溪村的村口,叶清沅和亓穆一现身,就被眼尖的孩子看见了,大声喊着去叫了村长。村长见叶清沅和亓穆回来,连忙迎了上去:“我可是担心坏了,你们一进山就没了踪影,整整消失了三四天,山神保佑,可算回来了,你们没事就好。” 村长搓着手,恭敬地将山神像迎到供台上,好奇打听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让人沿路找你们都没能找到人影。” 叶清沅于是将在西岭村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当然忽略了他们发现神仙蛊的事,只说山神像后面有个密道,不小心滚了下去。 事情太过离奇,一时让众人不知道从何说起,纷纷议论不休:“竟然有如此可怕之事,我听说熊吃人就会上瘾,果然是真的,那熊怕是成精了。” “西岭村也是偏僻,我有个亲戚就嫁了过去,一年到头出不了几趟,可不如咱们这里方便。” “云兄弟真是英勇,我就说云兄弟不会有事。” 叶清沅笑了笑,正要说话,亓穆已经收敛了笑,貌似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淡淡开口:“小事。” 叶清沅但笑不语,任凭亓穆装了起来。 村长连连摆手:“这哪是小事?那可是吃人的熊罴!” 村民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夸赞:“云兄弟真是英雄!” 还有些婶子促狭地羡慕起来:“连大夫可真是有福气,有这么个英勇的未婚夫。” 叶清沅忍不住轻笑:“行了叔叔婶子们,让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整理一下吧,你们再夸他,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亓穆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话都被你说完了。” 叶清沅眨了眨眼:“那我说错了?” 亓穆没接话,只是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叶清沅愣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 两人回到家,自然少不得怜星的啰嗦,回到熟悉的空间,身体都放松下来,狠狠放开胃口吃饱喝足,弥补了这几日的惊吓。 村长让人来叫他们参加酬神宴,东西早就准备好了,鸡鸭鱼猪都用生的供奉,供奉完了大家一起吃,加上江南不缺的瓜果鲜蔬,很快一大桌子贡菜就准备了出来,就等着村长开宴。 叶清沅和怜星亲亲蜜蜜靠在一起,亓穆有些哀怨地坐在一旁,深感自己受到了冷落。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刘县令的师爷带着几个衙役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可是云扬云公子?”师爷翻身下马,满脸堆笑,“刘县令收到了西岭村交上去的熊罴毛皮,听闻云公子英勇无畏,为民除害,十分赞赏,特地让我来给您送赏银,并全县张贴告示,记上县志,您可真是咱们县的大英雄!” 亓穆接过锦盒,拱手还礼:“不敢当,都是举手之劳,多谢县令记挂。” 师爷连连摆手:“该谢的是我们!要不是您,那熊罴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呢!” 叶清沅站在一旁,看着亓穆手中的锦盒,轻声问:“二十两银子,县令当真大方得很,我们也算好人有好报了。” 师爷也在一旁应和:“可不是嘛,这可是大大的功德啊,不知连大夫您和这云公子是......” “她是我未婚妻。”亓穆迅速接口,不给叶清沅说话的时间,叶清沅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哦?真是郎才女......”他看着叶清沅遮挡住的脸,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改成了“女也有才啊哈哈哈哈,连大夫医术高明,云公子武功出众,二人何时大婚,我定然上报县令,给你们备上一份贺礼。” “快了。”亓穆看了她一眼,将锦盒递过去:“给你。” 叶清沅一愣:“给我?” 亓穆点头:“家里钱不都是给你管。” 叶清沅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可这是你的功劳。” 亓穆语气淡淡:“我的就是你的。” 叶清沅的脸微微发烫,低头接过锦盒,手指轻轻摩挲着盒面,要不说人家能当师爷呢,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哎呀,这财政大权都上交了,果然是一家人,不知二位贵庚啊,看起来连大夫也不小了。” “她再过半年双十了,所以我们这半年把亲事定下来。” “好好好,年纪也到了,是该定下了,到时候我定然亲手给二位写婚书。” 既然来了,村长便邀请师爷一并参加酬神宴,这种与民同乐的事,师爷自然乐得参加。 酬神宴热闹非凡,村民们载歌载舞,对着山神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叶清沅坐在席间,手里捧着一碗热汤,目光时不时扫向亓穆。 “怎么,汤不好喝?”亓穆忽然开口。 叶清沅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亓穆挑眉:“不真实?” 叶清沅点头:“前几天还在西岭村打熊罴,今天却坐在这儿喝汤,像是做梦一样。” 亓穆看了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疼吗?” 叶清沅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拍开他的手:“你干嘛?” 亓穆收回手,语气淡淡:“疼就不是梦。” 叶清沅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个捕快匆匆赶来,脸色凝重。 “云公子可在!”为首的捕快翻身下马,语气急切,“刘县令请您立刻跟我们走!” 亓穆站起身,师爷喝得有些上头,大声质问道:“出了什么事?” 捕快喘着粗气:“见过师爷,是熊罴……熊罴没根除!它生下的小熊罴来复仇了,还……还杀死了西岭村的一个小女孩!” 叶清沅手中的碗“啪”地掉在地上,热汤洒了一地。她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你说什么?哪个小女孩?” 捕快低下头,声音沉重:“就是……我听报信的村民说,是个叫红什么的小女孩。” 叶清沅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她记得那小女孩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问:“姐姐,这个结怎么打?”她答应过几天后给她带糖吃,怎么……怎么几天功夫人就没了? 亓穆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清沅。” 叶清沅回过神来,手指微微发抖:“我得去……我得去看看。” 亓穆点头:“我们一起,正好我要看看,那熊有几分几两。” 叶清沅抬头看他,眼中满是复杂:“大哥……” 亓穆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有我在。” 叶清沅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第四十一章亓穆坠崖 西岭村的山风裹着寒意,吹得人心里发凉,村里一片死寂,连狗都不叫了。 叶清沅蹲在小土坟前,手指摩挲着小小的新坟,女孩的娘亲哭得声嘶力竭,捂着胸口对叶清沅说道:“她还那么小啊,为什么老天不开眼要她的命,我们连她的尸身都没能找回来啊......” 村长脸上满是皱纹,擦了擦浑浊的眼角:“我们只找到了她的一只鞋,云大侠,求您救救我们吧,再这样下去,西岭村是住不下去了。” 叶清沅站在一旁,眼眶通红,将腰间曾经教给她的络子轻轻挂在了坟前的树枝上。 “答应给你的糖……没来得及带。”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亓穆手指紧紧攥住剑柄,手背上青筋四起,发誓道:“我一定找到那头熊,将它们彻底铲除,为她以及村里曾经枉死之人报仇。” 他一时不察,居然没发现那第一头熊罴后还有一头小熊罴,若是他当初再谨慎一些,也不会,他咬碎了牙,顿时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还是叶清沅素手轻轻搭在了亓穆手上,掰开了他握紧手心的手指。 “你不要太自责,是畜生太过聪明狡诈,不是你的错。” 捕快点头上前,“没错,我们一起上山猎熊,这次我们人多,且都会功夫,定然能将那些畜生全部弄死,一个不留。” “没错。” “没错。” 捕快们全都义愤填膺,亓穆眼神坚定,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亓穆握住了叶清沅的手,轻声安慰:“你在这里等我。”” 另一边,刘县令的求助信投到了知州门前,知州的心腹李成德正带着十几个好身手的下属飞奔前往西岭村,被在街边茶摊消磨时间的沈逸飞撞个正着,两人有同窗之谊,关系不错,沈逸飞于是喊住了他。 “成德兄,这是怎么了,如此行色匆匆。”李成德勒住缰绳,在马上笑着拱手,“好久不见啊逸飞,知州听说眉山县所属的山里出了熊罴杀人的事儿,原本以为熊死了,没成想还有一只藏在背后没落网,特地让我去看看!” 沈逸飞点了点头,十分兴奋,“带我一个啊成德兄,我还没见过熊罴呢。” 李成德目光扫过沈逸飞,眉头微皱,他这个同窗一向好逸恶劳,浪荡怕事,虽然有几分功夫,可到底是吃人的恶熊,他对沈逸飞不是十分信任。 沈逸飞却像是没看见她,径直走到了李成德马前,恳求道:“成德兄,你我同窗多年,我功夫虽然比不上你,可到底也是正经跟着参军拜过师学过艺的,你就让我一起去吧,再说了,我爹一向觉得我不成事,逼着我成亲,我也想上进一把,你就带着我,给我个机会吧,到时候我爹听说了,肯定给你的考核打个大大的上等。” 李成德深深叹气一口,对着队伍最后面的一个兄弟点头示意,那人跳了下来,将马牵到沈逸飞跟前。 沈逸飞的小厮还想上前阻拦,结果只吃到了马蹄子溅起的土,嫌恶地呸呸了两声。 李成德和沈逸飞两人到时,亓穆正与捕头商量围捕路线,还是捕头眼见,见到李承德后行了个礼,叶清沅瞳孔紧缩,悄悄躲在了亓穆身后,躲避沈逸飞的视线。 李成德很快便干起了正事,听捕头和村长介绍后,意识到了事情比他想象的还严重,这熊罴报复心极强,若是不绞杀,整个西岭村再无宁日。 而沈逸飞见商讨正事,难免无聊,于是四处打量着,一眼便看见了坟头树枝上挂着的猫猫头络子,他瞬间瞪大双眼,一把薅了下来。 叶清沅本来不想搭理他,却见他如此失礼的行为,十分生气, “沈公子。”叶清沅忽然开口,“那是给那死去的孩子。” 沈逸飞回头看她,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一个络子而已,她……用不上了。” 叶清沅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正要说话,亓穆已经挡在她面前,目光如刀:“放下。” 沈逸飞轻笑一声,将络子揣进怀里:“亓公子,何必这么紧张?不过是个小玩意儿。” 亓穆的手按在剑柄上,语气冷得像冰:“我说,放下。” 沈逸飞眯起眼,正要开口,李成德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而动作却分明在维护沈逸飞。 叶清沅不想生事,于是拉了拉亓穆的袖子,低声道:“算了。” 亓穆看了她一眼,才慢慢放下按在剑柄上的手,与几人再次商量起来,却没注意到,沈逸飞盯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亓穆几人追赶熊罴到悬崖边,风呼啸而过,吹得人睁不开眼,熊罴的咆哮声在山谷中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痛。 众人跟熊罴缠斗在一起,亓穆的剑锋划过熊背,带起一串血珠,熊罴吃痛,怒吼一声,巨大的爪子横扫过来。 "小心!"李成德大喊,手中的长矛刺向熊罴的后腿,捕快们用绳索紧紧拉住形成天罗地网。 熊罴猛地转身,一爪拍飞长矛,李成德被震得连连后退,险些摔倒。亓穆趁机跃起,剑尖直指熊罴的眼睛,却被熊罴一甩头,獠牙擦过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救命!"沈逸飞的声音突然从崖边传来,带着几分慌乱,像是被熊罴拍落过去的。 亓穆回头,看见沈逸飞半个身子悬在崖外,手死死抓着藤蔓,他皱了皱眉,还是冲了过去。 "抓住我!"亓穆伸手去拉他。 沈逸飞却突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多谢了,亓公子。" 亓穆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沈逸飞已经松开了藤蔓,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 “你——”亓穆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向悬崖下坠去,而在两人背后,熊罴已经挥舞着熊掌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亓穆用尽全身力气飞射长剑,剑光如电,直刺熊罴的心脏,熊罴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喷涌而出。 亓穆的身影消失在悬崖边缘,只留下长剑插在熊罴的尸体上,剑穗在风中摇曳。 沈逸飞站在崖边,低头看着亓穆坠落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李成德在不远处大喊:“逸飞兄,云公子呢?” 沈逸飞转过身,脸上已经换上一副焦急的表情:“云公子为了救我,掉下去了!” 李成德脸色大变:"什么?快救人!" 沈逸飞假意往前冲了两步,又停下:"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去找救兵吧!" 李成德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好。" 沈逸飞转身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第四十二章身份暴露 沈逸飞和李成德带着熊的尸体回到村子时,面色十分哀恸,李成德是真的自责,特别是亓穆摔下悬崖前还是拼尽全力给熊罴了致命一击,而他们那么多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失踪在眼前。 村民们围了上来,欢呼声还未响起,沈逸飞便低垂着头,声音沉重:“云扬公子他……掉下悬崖了。” 叶清沅手中的还拿着给亓穆准备的药囊,她生怕亓穆受伤,一直提着心,此时药囊“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药粉洒了一地。叶清沅手指微微发抖,目光死死盯着沈逸飞:“你说什么?” 沈逸飞抬眼,目光复杂,看向叶清沅的眼神里有怀念也有打量,但还是十分自责地说了出来:“都怪我不好,一时间着了熊罴的一巴掌,被拍到了悬崖边上,眼看着熊冲我冲过来了,他为了救我……” 村长捂住胸口倒了下去:“那悬崖,那悬崖险峻,可是九死一生啊。” “不可能!”叶清沅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要往村外跑,李成德生怕她想不开,连忙阻拦,沈逸飞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放开!”叶清沅挣扎着,声音带着颤抖,“他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要回来,我去找他!” 沈逸飞的手劲加重,语气冷硬:“他已经死了,你去有什么用?”说完,似乎也察觉了自己情绪起伏太过激烈,连忙哀声道:“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都是我不好,可那悬崖深不见底,掉进去必死无疑啊。” 叶清沅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嘶哑:“他不会死!我说他没死,他就没死……” 跟亓穆和叶清沅一起来的捕头此时也红了眼,他用手抹着眼泪,“云公子侠肝义胆,连姑娘节哀啊。” 李成德对村长拱手:“村长,麻烦您找个房间,连姑娘一时难以接受,可能需要静一静。” 村长当然无有不是,云扬公子早就是他们西岭村的英雄了。 沈逸飞还没松手,叶清沅一把甩开沈逸飞的手,冲进屋里收拾起自己带来的随身小包裹,又从村长家拿了些窝头杂粮饼,还包了一包咸菜,沈逸飞趁着李成德和村长处理熊罴尸体的空档,跟着叶清沅进了屋子,看着埋头打包行李的她,从袖中掏出那枚络子,冷冷道:“这络子,是你的吧?" 叶清沅的动作一顿,背对着他,手指紧紧攥住包袱,“你想说什么?” 沈逸飞逼近一步,“三年前,我跟随父亲前往京城述职,正好父亲拜访定国公府,那时定国公大小姐受到太子斥责,国公甚是烦心,想给大小姐找一个远地方的夫君早早嫁了。” “你说这些与我何干?”叶清沅不动声色回道,沈逸飞继续开口:“国公爷有意将大小姐许配给我,便跟父亲交换了信物,我于是收到了一把扇子,听闻扇子上猫头形状的络子是大小姐亲自打出来的,这些年,我见过无数络子,可同样的打法同样的形状,却难得一见。” “世间相似之物多不胜数,就凭一个络子?” “说来惭愧,我当时年少,便偷偷翻墙见过这大小姐一眼,是与不是,我一看便知。” 沈逸飞突然伸手去摘她的面纱:"你到底是谁?" 叶清沅猛地转身,面纱滑落,露出那张沈逸飞再熟悉不过的脸,只是曾经白璧无瑕的半张脸上,留下了火焰灼烧的痕迹。 “清沅,我早就猜到是你了。”沈逸飞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没死,你可知我多想迎娶你进门,当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想好了我们日后琴瑟和鸣的生活,听到你去世的消息后我心痛欲死,为了你这些年都未曾娶妻。” “你够了。”叶清沅直接打断他的话:“我都没见过你,你未曾娶妻与我何干,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你不知正是定国公府要置我于死地吗?你揭穿我的身份,是想送我去死吗?” 沈逸飞的神情有一瞬的松动,手指停在半空,急忙辩解道:“怎么会呢,我想娶你为妻,怎么会想害你呢?” 沈逸飞神情激动,可面对叶清沅的质问节节败退:“那现在你想干什么?去告诉别人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没有死吗?我要去找云扬,你若真心疼我,就快些让开。” “你为何要对一个乡野猎户那么在意,他不过是一个猎人,就算长得好看些,可哪能给你幸福呢,又怎么值得你去冒险。” 叶清沅停下手,对着沈逸飞说道:“我也是一个乡野大夫,且容貌已毁,家世全无,沈公子怎么还看得上我。” “你虽然没了身份容貌,可我愿意保全你,娶你当我的从夫人。” 从夫人?叶清沅笑出了声,所谓从夫人,不过是为了好听,给妾室想出的名字,沈逸飞也有些尴尬,“你毕竟......你放心,母亲一向疼我,你等我多求求她,多求求她......” “滚。” “你不能走。” 沈逸飞还想上前阻拦,叶清沅却趁他不备抽出金针,直接刺入他的穴位,沈逸飞身体一僵,浑身瘫软的倒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 叶清沅后退一步:“你若是想让我丢了性命,大可大张旗鼓宣扬出去我的身份,向定国公府告密,只是那时,我也必定要与你为仇敌,你若是还有半分善心,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日后我必然报答。” 说完,她转身跑出屋子,翻身上马,朝着悬崖的方向疾驰而去,沈逸飞瘫倒在原地,动弹不得,眼中满是复杂,“怎么会告密呢,我只是,那个猎户,他凭什么啊。” 叶清沅策马狂奔,耳边风声呼啸,眼前不断闪过亓穆的身影,他握剑时的冷峻,他护她时的温柔,他望向她时的炽热…… “亓穆,你答应过我的……”她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用袖子随手擦拭干净,朝着悬崖下看去,目光坚定:“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她转身背起包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到崖底找亓穆,无论生死,都要找到他。 第四十三章记忆复苏 掉落悬崖的一瞬,亓穆只觉得遍体生寒,他使劲全身力气将那头熊刺死,甚至不明白沈逸飞为什么要针对他。 山风从耳旁呼啸而过,他满脑子都是阿沅的脸,他要是真出了事,阿沅该怎么办,以后遇到危险谁来保护她,以后上山采药谁去陪着她,要是再惹出麻烦,谁来帮她收尾。 他的身体被一棵伸出悬崖的树挡了一下,减缓了下落的势头,也给了亓穆求生的机会。 他借机抓住了枝丫吊在了半空中,可树枝很明显撑不住他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随着枝干断裂声传来,亓穆用力将自己荡了出去,抓住了峭壁上的藤条,双脚用力增加摩擦,双手磨破,好不容易才堪堪止住了下落的势态。 环顾四周,终于在右下方看到了一处石壁,离崖底不远,他用胳膊环绕藤条将自己固定住,撕下衣服包裹住了磨破的双手,一点一点挪到了石壁附近,就在要大功告成之时,他手中新抓的藤条突然断裂,亓穆左脚死死缠住藤条,整个人倒仰过去,“砰”的一声后脑勺撞到了崖壁上,随后身体不由自主滑落了下去,最终摔入了崖底草甸中。 好冷,好疼,他怎么会在这里,嘶,亓穆身体跌跌撞撞爬起,眼前天旋地转,他望向自己的手掌,试图站立起来却最终倒了下去。 此时的叶清沅正骑着马绕道而下,刚开始马匹勉强能用,可越是向下越是险峻小路,甚至乱石林立,连下脚处都没有,无奈,只能说舍弃马匹独自前行。 她穿上带抓力的木鞋,背着包裹和镰刀,一步一步向下爬去,虽然是绕道而下,可依旧险峻,稍有不合适便会滚落崖底,她小心翼翼,手指被磨得生疼,于是用布撕成条将手指紧紧缠绕了起来,她一步不敢停留,生怕晚一秒亓穆就会遇到更多危险。 石块松动,她一脚踩空便向下滑去,只能整个人将身体牢牢趴在地上,任凭尖锐的碎石磨破自己的膝盖胳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头脑一片眩晕,整个人难以喘息,就在这时,一道好奇的身影一蹦一跳来到了叶清沅身边,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人类。 “咩咩~” 叶清沅耳边传来羊的叫声,让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直到羊柔软的舌头舔舐上了她带着汗渍的额头,尝到盐分的羊更加兴奋地叫了起来。 叶清沅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羊,真的有羊,她抄起镰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羊一看见镰刀,连忙“咩咩”叫地跑开了,叶清沅瞪大双眼看着灵活的野羊,开始沿着野羊跑过的地方慢慢向下移动,果然更加容易行走。 野羊歪着头看着追上来的叶清沅,慢慢往崖底跑去试图甩开这个人类,叶清沅一路跟着,在接近七十度的坡上用镰刀挖地一点点向下滑,终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后,成功滑落到了崖底。 “好羊羊,多谢你。” 她远远朝野羊道谢,野羊不懂,野羊只爱吃草舔盐,一蹦一跳的继续寻找岩缝中的盐分去了。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叶清沅打开包裹,简单将自己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开始漫无目的地打量起崖底。 崖底的地势并不平坦,中间有一道道水洼,一簇又一簇草甸包裹在周围,矮树,灌木杂生,“东西南北,应该是这个方向。”叶清沅借日光分辨着方向,朝着亓穆可能在的方向找去。 同一时间,亓穆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四周打量着周围景色,自己好像是遇到了熊,可自己明明应该在京城,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嘶”他右手拍向自己的脑袋,脑海里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阿沅。”他无意识喊着,只感觉脑子好像要炸开了一般。 勉强将自己靠在一处避风的角落,背后巨石上盖着厚厚的苔藓,亓穆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后脑,指尖还带着半干涸的血迹,难怪自己的脑袋这么疼,他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云扬,大哥,你到底在哪里啊。”叶清沅一步不敢停歇的搜寻着,嗓子都快喊哑了,无助地她只能擦干眼泪继续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大哥前她绝对不回复放弃希望。 “大哥,我是阿沅啊,大哥......”随着阳光的渐渐西下,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却依旧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她一边擦着泪,一边四处搜寻。 亓穆半眯着双眼,远远看着一道青色的身影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他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就想起身,可沉重的身体让他无能为力,随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伸出了满是血迹的手,尽力半张开嘴,“阿沅。” “阿沅。”就在几近绝望之际,叶清沅仿佛听到了救赎,她猛地回头,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跑而去,就在乱石之后,失血过多浑身血迹的亓穆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一般安静。 “大哥。”叶清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扑到了亓穆身边,食指和中指颤抖地摸向他的脖颈,在摸到微弱的跳动后,终于贴在他胸前放声哭了出来。 迷蒙中,亓穆无意识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抚心爱之人。 “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叶清沅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迅速打开包裹,取出金针保住心脉,一针又一针扎进了皮肤里,叶清沅取出第一次见面时亓穆吃过的药丸,可是他如今双唇紧闭,无论如何也塞不进去,情急之下,叶清沅放进自己嘴中嚼碎后哺给了亓穆。 随着金针与药力的双重作用下,亓穆的呼吸终于平缓了起来,叶清沅心疼地将他的头枕到了自己腿上,指尖描摹着亓穆英挺的轮廓,眼里满是心疼。 她将亓穆的手细细沾水擦拭干净,随后轻轻贴在了自己脸颊旁,“你快些醒过来吧,你不是要娶我吗,我答应了,你一定要熬过去。” 第四十四章定情 亓穆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阿沅紧紧抱在怀里,两人身上裹着同一披风,像是累极了,此时的叶清沅正沉沉睡着,仿佛正在经历噩梦,眉间不时皱成一团,眼底浓浓的乌黑,就连嘴唇都干涸开裂了。 “阿沅。”他闭上眼睛,紧紧贴在叶清沅小腹,感受着她呼吸带来的起伏,一时间心底涌起浓浓的爱意。 还有谁,在明知道九死一生的时候还要奋不顾身来救自己呢,除了阿沅再也没有别人了,他头脑还有些昏沉,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很多旧事,例如他从小不得母亲喜爱,被父亲送到了寺庙中抚养,那两道模糊的身影在自己眼前逐渐清晰,可却永远看不清那张脸。 他应该是京城中人,他父母还活着,他早就猜到了怜星所说的身世是假的,如今真的想起了什么,反而觉得失去了阿沅未婚夫的名头会更加惶恐。 他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他听到了阿沅说愿意嫁给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想着,先不要告诉阿沅了,免得徒增烦恼,中途生事端。 叶清沅被喘息声扰醒,低头便看见了亓穆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大哥你醒了。” 叶清沅小心翼翼将亓穆扶了起来,亓穆还没从温柔乡享受够,想到自己刚才有违君子之风的做派,苍白的脸上滚烫起来,好在血色不够,看不出来。 叶清沅满眼委屈,“他们都说你坠崖了,我不信你会出事,我找了好久好久,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终于找到了你。” “没事。”亓穆伸出手指,用指背轻轻擦拭掉叶清沅脸上的泪珠,打趣道:“什么时候这么爱哭鼻子了?” 叶清沅抽了抽鼻子,反驳道:“才没有。” 亓穆道:“我在昏迷的时候,听到耳边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哭声,哭着说要嫁给我为妻呢。” 叶清沅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胡说,我才没有这么说。”说完脸颊酡红,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亓穆伸出指尖,舔舐着她的手心,吓得叶清沅一下子缩了回去:“没关系,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只是不知道阿沅姑娘这次肯不肯给我一个名分。” 他眉间眼底噙着笑意,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勾起,满心满眼都是叶清沅,嘴里逼着婚,眼里勾着魂。 “哪有你这样的。” “你再不嫁我,我的心就要疼死了。” 话音未落,叶清沅就呸呸呸了几声,“不许再说那个字,我好不容把你救回来,我可不要结冥婚。” 亓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出了声,叶清沅只感觉脸上烫烫的,连忙岔开话题。 “你到底是怎么坠崖的?”叶清沅追问道。 亓穆眯起了眼睛,摸着后脑勺处的伤口眼里闪过凶光:“是沈逸飞,他似乎对我有仇。” 叶清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将自己与沈逸飞的恩怨捡主要的说了一通,心里不免担忧起来,沈逸飞当真是个祸害,早知道就给金针上涂鹤顶红扎死他。 “他爱慕你?”亓穆皱起眉头。 “他才不是爱慕我,他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当时我被家人厌弃,他见色起意爱慕我容貌,如今我一没家世二没了美貌,可他到底不忿没能得到我,想出让我做妾来恶心我。” 亓穆十分不屑:“这等奸诈小人,也配肖想你。” 叶清沅将手搭在亓穆手背上,被亓穆反手握在了手心,她宽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敢明目张胆害你,我定然不会放过他,只是你如今有伤在身,他又知晓了我没死,我们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两人在崖底休养了两日,叶清沅带的东西不多,于是用镰刀将藤条斩断,编成了毯子,拖着亓穆找出去的路,两人走走停停分辨方向,就在崖底入口处,传来了捕头呼喊的声音。 “是云公子,找到了。” 原来捕头对亓穆义举十分钦佩,亓穆坠落悬崖他本来就是想搜寻一番,却被沈逸飞劝住了,后来叶清沅私自下了崖底,捕头被她的勇气与决绝震撼住,在回禀县令后立马带着人一路搜寻而来,好在他运气极佳,刚进到崖底就遇见了叶清沅拖着亓穆往外走。 “小姐,姑爷,你们怎么总是这么冒失,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让我怎么办。” 回到白溪村后,怜星捂着胸口生怕自己晕过去,自从姑爷来了,小姐出意外的频率明显增高,她十分不满。 可看到蜜里调油的二人,恨不得时时将视线黏在对方身上,她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给自家姑爷炖一蛊芙蓉鸽子汤,好好养身体。 “小心,热。”叶清沅轻轻吹着勺中的药,亲自给亓穆喂了下去,本该是甜蜜的时刻,亓穆缺满脸隐忍,喝了三口后,看着叶清沅手里满满的一大碗,长痛不如短痛,他轻咳了一声,“我自己来吧。” 说着不等叶清沅拒绝,一把抢过大碗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叶清沅将一颗梅子塞进了他的嘴里,腌渍梅子甜滋滋酸溜溜,很大中和了药味。 二人相视一笑,叶清沅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邻居的狗叫声。 沈逸飞独自一人找来了白溪村,看着眼前破旧却整洁的屋舍,门外紫藤花缠绕,院内榕树遮天,一旁还养着一窝兔子,十分有生活气息。 “你怎么来了。”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两人同时开口,叶清沅挑了挑眉,随手拿了张板凳递给了他,开门见山道:“你这次来是要干什么。” 沈逸飞眼里明显是被背叛后的难过,“我没有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 “我只是想帮你,你看你如今,哪里还有曾经锦衣玉食的样子。” 叶清沅轻笑出声:“锦衣玉食?你只看见了我锦衣玉食,你有没有看见自从我母亲去世后,继母进门,日日苛待我,你又知不知道,他们为了斩草除根,不惜回到我的名声,放火烧死我。” “我......”沈逸飞嗫嚅道,后宅隐私他又怎会不知,他多少个弟弟妹妹,生出的未生出的,都折在了这上面。 “我只是想给你好些的生活,你难道看不到我的心吗?” “你昧心自问,你喜欢的到底是我本人,还是那年夏天,宁国府中天真仍在的大小姐?” 第四十五章与沈逸飞达成交易 “我......”沈逸飞沉默了,他眼底划过一丝伤怀,“我......不知道......” “就算如此,他难道就比我好吗?”沈逸飞看向屋内,亓穆站在门帘后,刚要掀门出来便听到了他这句话,新仇旧恨一起,他冷哼一声,“我自然比你好千倍万倍,沈逸飞,你居然还敢舞到我面前来。” 亓穆话音刚落,沈逸飞就满脸苍白,快步几下躲到了叶清沅身后:“你你......我不是故意的,清沅,清沅,”他一把抓住叶清沅手腕,威胁道:“咱们一笔勾销,我不去给你告状,你赶紧制住他,让他别来找我麻烦。” 当时亓穆武功如何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他面前过不了三招,那头熊临死前比一击毙命,他肯定没有熊罴耐打。 亓穆见她贴着叶清沅更是眼中寒意满满,叶清沅后退一步,“你可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错了我错了,云大侠,云侠士,”沈逸飞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我就是被吓得昏了头。” 亓穆冷声道:“我听阿沅的,她让你做什么,你答应就是。” 沈逸飞瞪了叶清沅一眼:“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的小厮一定会上报的,到时候你就完了。” 叶清沅冷哼:“真面目露出来了是吧,想要一笔勾销,简单得很。” “你说。” “第一,不许将我的行踪告知任何人。” “自然自然,我对天发誓,”沈逸飞看着叶清沅的脸色连忙补充道:“不,我对我的祖宗十八代发誓总行了吧。” 叶清沅点了点头,继续道:“第二点,他户籍丢了,我们平民百姓哪里比得上你官家公子行事更方便,帮他补个户籍。” 沈逸飞一口答应下来,“好办。” 就在他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叶清沅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速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咳咳咳”沈逸飞咳嗽了几声想扣嗓子眼,却发现那东西已经钻进了他肚子里,瞬间惊恐地看向叶清沅,满腹委屈:“我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要害我,我到底喜欢了你一场,你不能这么狠心吧。” “放心,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东西,主要是防备你从我这里出去不守信用,看见我手里的瓶子了吗?” “这叫子母蛊,你吃的是子蛊,我的是母蛊,母王子死,你要是真去告状,被我知道,我就捏死母蛊,让你陪我一起死。” “你,你好狠毒啊。”沈逸飞脸都白了。 叶清沅拍了拍他的脸颊,“这是北域秘法,其他人解不了,你只要信守承诺,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啊。” 说完,跟亓穆站到了一块表明立场,沈逸飞跟咽了苍蝇一样,在亓穆目光扫过他时,头也不回地跑了。 亓穆看向叶清沅问:“真有那么神奇吗?” “差不多吧,我从《北域秘法》上新学的把戏,不过距离过远就没用了,我吓吓他。” 亓穆继续好奇地追问道:“那户籍是什么意思?” “你傻呀!”怜星扯着嗓子从院门外走了进来,怀里端着晒好的小鱼干,一脸阴阳怪气,“还不是某某人要和某某人成婚,有了户籍方便行事啊。” “怜星,你个坏蹄子,我要缝住你的嘴。”叶清沅跑上去就要捂住怜星的嘴,怜星一个灵活走位闪避开来,“小姐,我已经跟隔壁刘婶子说了,我家连大夫要和姑爷成亲,刘婶子那个大嘴巴,这会子可是要全村都知道了。” 亓穆不着痕迹的给怜星竖了个大拇指,怜星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小意思。 叶清沅捂住了自己的脸装死,亓穆俯身上前,靠近她脸颊,近到呼吸可闻:“你要是再不嫁我,我可等不住,要强娶连大夫了。” 叶清沅轻轻推开他,撒娇一般的语气毫无杀伤力:“你坏死了。” “别调情了。”怜星的连从两人中间插了进去,破坏掉了旖旎气氛,“咱们最近可有的忙了,买布料裁嫁衣收拾院子准备婚礼用的蜡烛礼器还要买菜买肉筹备酒宴,我已经列好清单了,先筹备着,等户籍下来立马成亲。” “这么急吗?”叶清沅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怜星很是不可思议:“你们俩手也牵了,抱也抱了,再过几个月小姐你就二十了,咱们就得交两份税赋了,反正你们也是早晚的事,就别磨磨唧唧了。” 亓穆对着叶清沅轻笑出声:“怜星,真是十分洒脱。” 叶清沅用力扭了一把他的腰间,羞着脸走了。 要说快也快,由于叶清沅的绣工实在不行,于是便想买一身半成品回家自己绣一些图案,两人成婚到底是大事,虽然不想大办,但她跟李秀莲关系一向不错,还是要提前通知一声。 刚好遇到了萧姨娘,叶清沅一拍脑门,糟糕了,这几日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凶险了,忘记给萧环儿去复诊。 “萧姨娘,都怪我近日出了些岔子,没来得及去眉山,你妹妹可好些了?” 萧姨娘此时形销骨立,较之往日更加孱弱,一回头让叶清沅都心里一惊。“你是,怎么了?” 李秀莲从垂花门出来,远远朝叶清沅招了招手,对萧姨娘高声说道:“你先回屋子养着吧,风太大别着了凉。” 萧姨娘对远处的李秀莲行了个礼,走前还是给叶清沅道了谢:“多谢连大夫替妹妹诊治,她一度好了很多,您是她的大恩人,只是,到底是命不好,我们两姐妹,原本就是下贱之人。” “连妹妹,快来屋子里吃茶吧,我备了玫瑰酥醪和好些果子呢。”李秀莲又喊了一声,叶清沅应下,萧姨娘冲她摇了摇头,行了个半礼,扶着墙缓缓离开,看着她皮包骨的背影,叶清沅心里涌起一股子不安之感。 忙朝着李秀莲小步跑去:“秀莲姐,可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李秀莲叹息一声,拉着她进了正房:“她妹妹,就是万春楼那个,前几日没了。” “什么?”叶清沅捂住了嘴,满眼不可置信。 第四十六章婚礼前夕 “怎么可能呢,”她站起身,“她染的那种病不是多难治疗的,只要按时上药服药,很快就能缓解。” “我该早些放在心上去看看的,我怎么就没去呢。”叶清沅心里十分懊悔,可也不能怪她,最近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将她耽误在大山之中,哪有时间去眉山呢。 萧环儿性格柔顺,被父亲卖进青楼里本就十分可怜,还遇到了施虐成性的客人,染了脏病,要是自己多上些心...... 可她想不明白,就是一直吃那些药,也会越来越好才是,怎么就能死了呢。 李秀莲拉着她坐了下来:“你别急,不是你的错,是那万春楼的老鸨实在不做人。” 李秀莲叹息了一声才开口讲起来叶清沅走后萧环儿的事。 “你那日去医治她后,没几天那边就传来了口信,说是自己一切都好了许多,能勉强下地走走了,胃口也好多了,萧姨娘听了十分激动,怕她妹妹吃药不够钱,将自己私房都拿了出来拖那人送过去。” “原本送过去也就好了,可那人偏偏撞见了老鸨,嘴上没把门的吐露了出去,老鸨将钱都收走后便带着人闯进了萧环儿住的屋子,发现她已经恢复了不少,能走动能吃喝。” “她让人将萧环儿绑在了床上,一看她下面的病差不多要好了,立刻就要绑着人去接客,她哪里有力气反抗龟公,百般求饶都没用,当夜便被挂了牌子。” “她那种身体富贵公子哥自然瞧不上,都是些没得爹娘的畜生,一连挂了三天牌子,人半夜就断了气。” “小翠带着你第一次去时留下的银子半夜偷跑了出来,一步不敢停歇打听到了林家,萧姨娘听后当时就晕了过去。” 叶清沅眼眶通红,咬紧了嘴唇,“那老鸨还是人吗,她都病成那样了还要接客。” “唉~”李秀莲叹了一口气:“进了那种地方,没有几个能完完整整出来的,当初萧姨娘是托了大运,刚进去就被逛窑子的你林大哥看上了,包了她几个月接了出来,她妹妹是个没运道的,刚开始也被人包过,老鸨一向看身价下菜碟,染了病后就让她接下流人,最后扔去了乱葬岗。” “怎么去了乱葬岗,不能下葬吗?”叶清沅着急问道,那么年轻的一个姑娘,还没有她大呢,被卖进万春楼不到两年人就折磨没了。 李秀莲解释道:“萧姨娘求夫君了,只是,到底是那种地方的女人,正经人家谁会沾染上,萧姨娘偏要提起来,夫君便骂她忘不了自己出生,姐妹俩一般下贱,她小产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妹妹惨死,又被夫君厌弃,眼瞅着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整个人没了一点人气儿。” 叶清沅只感觉到了浓浓的无可奈何,李秀莲给她递了快玫瑰酥酪,宽慰道:“人各有命,她这辈子苦,下辈子说不定投投身一户好人家,好了不说伤心事了,你来看我我心里欢喜,快给我讲讲云兄弟杀熊的故事。” 叶清沅擦干了眼泪,收拾好心情和李秀莲说了起来,最后得知二人即将成亲,李秀莲拍起手恨不得立刻跳起来。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就知道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到时候一定带着林天宝去参加,需要什么结婚器件我这里都有,花轿到时候抬着绕镇子一圈,我收拾收拾给你挑些好的,办得热热闹闹的。” 叶清沅连忙摇摇手:“多谢秀莲姐了,只是我和大哥是想简简单单办一下就好,也不邀请多少人。” “也好,”李秀莲拉着她的手,“只是云兄弟杀虎有功,姑父都报上去了,你们要是成婚,恐怕姑父肯定要给你热闹一下,怕是简单不了。” “我一点都不想出风头。”这是叶清沅发自内心的话,她跟李秀莲又聊了许久,还一起去了慈幼堂看望了孩子们。 “连姐姐,你来了。”阿狗如今已经是是半个小管事了,替林家跑腿还得了刘县令的赏识,与当日落魄样判若两人,只是眼睛依旧亮闪闪的。 李秀莲夸赞道:“阿狗如今可出息了,去了姑父家很得姑父喜爱,连带着慈幼堂也越办越好。” 阿狗害羞的摸了摸头,少年人能吃饱喝足后,长得飞快,已经比叶清沅都高一些了。 “我成亲,你们可要一起去呀,慈幼堂的孩子们也都要糖果吃。” “自然,连姐姐成婚,我们肯定去讨个彩头,祝连姐姐和云大哥圆圆满满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叶清沅眉眼弯弯,用手点着阿狗的脑袋:“你这张嘴,真是滑得很。” 最终婚礼还是没能简单举行,刘县令坚持要亲自主婚,于是在小小的白溪村内,众人紧锣密鼓的布置了起来。 李秀莲主动拿出了婚服赠予叶清沅,“这是我娘为我准备的,用的十足好料子,给你添个意头。” 叶清沅坐在铜镜前试穿着婚服,眼里满是迷茫:“秀莲姐,我这就要成亲了?你成亲前是什么感觉。” 李秀莲将她按在铜镜前描眉涂粉,“我都忘了,与其说是欣喜,不如说是惶恐,你比我强,云兄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叶清沅害羞一笑,“快坐下吧,你别站累了。” “这有什么累的,我身强体壮,怀个孕也健步如飞,这孩子是个疼娘的,以后说不定能和你的结娃娃亲呢哈哈哈。” “小姐真好看,李夫人,您看这个盖头可以吗?”怜星捧着自己做的红盖头,上面绣着五福,中间围着一对鸳鸯,李秀莲笑道: “好丫头,你把东西都绣好了,你家小姐绣什么?” 怜星指着鸳鸯的眼睛道:“鸳鸯还没点睛,就等着小姐绣上去呢,我亲自盯着小姐绣,我就不信,这几下子也能绣不好。” 在怜星恨不得手把手教学下,叶清沅终于勉勉强强绣好了眼睛,看着布置得红透透的屋子和嫁衣盖头,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要成亲了。 第四十七章成亲 凌晨三四点,天还没亮,叶清沅便开始起床梳妆了。 怜星为她披上嫁衣,用金粉将叶清沅脸上的疤痕妆点一二,描眉涂唇脂,用头油抹上发梢,随后戴冠盖上盖头。 叶清沅今日格外清醒,也想用最好的模样来见未来夫婿,虽然最开始想简单办一场,可刘县令提出要亲自当证婚人,因此林家大包大揽了所有工作,派人收拾出了村口的空地搭台子拜堂。 “咚咚咚”窗户被人敲响,叶清沅轻轻贴在窗前问:“是谁啊。” “是我,阿沅。”亓穆悄声说道,“未婚夫妻不能见面,我想隔着窗子听听你的声音。” “嗯。”叶清沅嗯了一声,亓穆继续自顾自道:“我等下要和村长一起迎接县令,你今日不要怕,日后有我在你身边。” 叶清沅心口砰砰直跳,从窗缝中探出了被凤仙花染红的指尖,柔声道:“我知道。” 亓穆盯着那双纤纤玉手,心里仿佛被幸福填满了,“等婚礼后,我有事想告知你。” 他想将自己想起的事情都告诉叶清沅,想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秘密,在听到里面答应后,勾起唇放下了心。 一顶花轿抬来,吹吹打打的喜乐声响了起来,叶清沅被扶上了轿子,围着白溪村转了一大圈,轿子摇摇晃晃,面前是一片通红,耳边还能听见孩子们追着要糖吃的声音,是慈幼堂和村里的孩子们闹在了一起,怜星一边拉着架一边分发着瓜子点心糖果,好不热闹。 李维桢原本不想来这里,只是他假借公办名声巡视到了眉山,眉山县令大力推崇猎熊英雄,他推脱不得,于是就跟着一起来凑个热闹。 刘县令和村长寒暄起来,他四下无聊,见溪边紫薇花临花照水有几分兴致,便独自前去观景。 “快些快些,抢占个好位置。” 虎妞拉着妮妮向前跑,晚晚追在后面担心说:“跑慢点,她身子弱。” 林天宝扶着李秀莲下了马车,还想搀扶却被李秀莲一巴掌拍开,“我身子好得很,又不是不能动,你扶我干嘛。” “哎呦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李秀莲眉间眼底充斥着满意,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跟刘县令行礼问安后坐到了席上等着叶清沅的花轿前来。 亓穆一身大红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轿子前,端的是一方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勾得村子的大媳妇小丫头都直流哈喇子。 “新郎新娘来了!” 石头最近吃着糖,手里攥着果子含糊不清喊道,随着吹吹打打的声音逼近,刘县令四下寻不到李维桢,想着他本来就是来观礼的,不能错过吉时,于是自己和村长坐上了主位,随后就是等着新人拜高堂。 轿子停下的时候晃了一下,随后是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掀开了帘子,递到了叶清沅面前,叶清沅强忍羞涩,将手搭了上去,俯身下轿子。 两人一人一边牵着大红花,跨过火盆,来到了刘县令和村长面前。 司仪高声说着吉祥话,将亓穆的壮举又大肆宣扬了一番,才在亓穆威逼得眼神下步入正题。 “今日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谢天赐良缘,地造美眷,新人就位,整衣冠,一拜天地————” 亓穆和叶清沅恭敬行礼。 “父母之恩,重如泰山,县令为当地父母官,劳苦功高,可代父,村长为一村之主,夙兴夜寐,可代母,新人拜谢高堂养育之恩,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对堂前刘县令和村长一拜。 “今日起,你们将相互扶持,共度一生,从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夫妻对拜————。” 随着叶清沅和亓穆缓缓拜了下去,李维桢寻找声音终于找了回来,看见新郎的背影后他僵硬地站在了原地,直到司仪大声高喊:“礼成,送入洞房————”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七皇子,正嘴角噙着笑,送妻子回新房。 “李大人,李大人你挡住路了。” 刘县令连忙上去拉了他一把,他却一步上前,挡在了亓穆身前,亓穆满眼警惕地看着他,身体下意识将叶清沅护在了身后,语气十分冷冽“你是?” 李维桢张开了嘴,却看见周围人都紧紧盯着他们,只能扯了扯嘴角告罪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亓穆推开他,扶着叶清沅离开,只剩下李维桢在疯狂头脑风暴。 随着盖头被掀起,一改往日寡淡的叶清沅此时美得光彩动人,竟然让亓穆都忍不住怔愣了一会儿。 “怎么了?是不好看吗?” 亓穆摇摇头,紧接着称赞道:“特别美,我要多看几眼。” “油嘴滑舌。”叶清沅羞红了脸。 “我听说新娘子一天不能吃喝,我让怜星偷偷给你拿了些糕点,你饿了就吃一些。”亓穆声音温柔,细心叮嘱道,叶清沅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也要少喝些酒,他们那些爱使坏的,就等着把你灌醉呢。” “你放心,我会留着力气回来洞房的。” 叶清沅羞怯地将他推出了新房,自己一个人坐回了床上等着宴席结束。 酒过三巡,刘县令喝的酩酊大醉,李维桢终于忍不住,将亓穆单独叫了出去问道:“你当真不认识我?” 亓穆赶着洞房一脸不耐:“不认识,你到底是谁,别藏着噎着。” “你是哪里人士?” “不记得了。” 李维桢大惊:“你失忆了?” 亓穆紧紧盯着他,语气十分笃定:“你认识我,你知道我是谁?” 事关重大,李维桢不敢自己做决定,于是开口道:“你是京城来的贵人,我会传信给你表弟,只是这亲事你不能结,娶一个农家女,你会后悔的。” “我与阿沅真心相爱,为何后悔,你若是真的知晓我的身份,不要对阿沅说,去眉山飘香楼等着我,我自会去找你。” 洞房里,叶清沅终于等来了亓穆,此时她已经洗漱好了,在怜星帮助下梳着头发,扭头对亓穆说:“你可喝多了。” “没有,林天宝给我挡了不少酒,我先去洗漱,别熏到你。” 随着外面哗啦哗啦水声传来,叶清沅感觉自己越来越热,直到亓穆穿着里衣推门而入,怜星笑着退下,屋里只剩了他们二人。 水汽还盘踞在他的脸上,硬挺的鼻梁滑落一粒水珠,深邃的眉眼只剩下了眼前此人,他歪着头,嘴角勾起了戏谑:“娘子,安寝吧。” 亓穆伸手,在叶清沅怯弱牵住他的瞬间用力一拽,将叶清沅整个人打横抱起,大步迈向了床榻。 (此处省略一万八千字......) 第四十八章亓穆恢复记忆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之际叶清沅和亓穆才被透过窗子的阳光晃醒,手下是男人温热的胸膛,她像是一只小猫般沉迷的蹭了蹭,头顶传来亓穆的哼笑,叶清沅扭了他一把,钻进了被子里。 “好了,哪里来的小猫,该起床了。”亓穆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率先翻身起来。 叶清沅将眼睛露了出来,看着宽肩窄腰的亓穆动作利落穿好了衣服,回身对叶清沅柔声说道:“我等下给你端水进来,你不用着急。” 叶清沅慢条斯理穿好了衣裙,将脏污了的床单收起,整理好了床榻,坐在铜镜前梳理起了头发,果然见亓穆端着水盆帕子走了进来, “怜星早就做好了餐食,只是一直不见我们起床,热了又热,只等着我们去吃呢。” 叶清沅拿着梳子有些难为情,亓穆在外面梳洗过了,收起了床单准备出去洗,见叶清沅神情纠结,便问:“怎么了?” “我还不会梳妇人头呢。”叶清沅难为情地说,亓穆想了想,“我倒是见过,要不我来试试?” 叶清沅狐疑地看向他,还是将梳子递了过去,往日持剑的手居然意外灵巧,将发髻在头顶盘起后插了一根花簪。 “你怎么会梳头的。”叶清沅十分惊喜,亓穆眼前却闪回了一段记忆,他很久以前似乎也曾经给一位美妇人梳过,只是却被嫌弃手脚粗鄙,只知道这些脂粉功夫,毫无上进之心。 亓穆摇了摇头,只对叶清沅说:“我只是试一试,没想到成功了,你喜欢我以后也给你盘发。” 叶清沅眉间眼底是止不住的明媚,“一言为定。” 一连三日,叶清沅与亓穆都如胶似漆,恨不得黏在一起,直到亓穆想起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开始越来越不安,是时候走一趟飘香楼了。 “你去镇子上做什么。”叶清沅吃着李秀莲送来的玫瑰酥酪,随口问道, 亓穆道:“你不是想吃飘香楼的胭脂鹅脯吗,我去那边给弓保养一下,顺便给你买回来。” “好吧,你一路小心,可要快些回来,不然赶不上午膳小心怜星不给你留饭。” 亓穆踏进飘香楼的一刻,便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两个护卫十分恭敬地将他请到了天字一号厢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郭峻茂神情激动地扑了上来,“表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亓穆一把将郭峻茂推开,无视他备受冷落的表情:“表哥?你是?” 他捂住了头,踉跄了几步,郭峻茂和李维桢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将亓穆扶到了椅子上,亓穆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问道:“你们说,我是谁?” 李维桢掀起衣袍瞬间跪倒在亓穆面前肃声道:“您是大夏国七皇子亓穆,受陛下所托南下调查漕帮与官府勾结一事,后成功卧底为陛下奉上铁证,却不幸落水失踪。” 郭峻茂也“哐当”跪倒在了亓穆面前哭诉道:“表哥,你是为了救我落水的啊,你想起来了吗,我是郭峻茂啊,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郭峻茂啊。” 他与李维桢将亓穆落水前后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还拿出了陛下亲笔写的圣旨,只等亓穆平安回京,便能册封王爷之位。 “郭......峻......茂,李......维......桢。” 亓穆紧紧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往日种种如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后宫内母后的斥责与不喜,大承恩寺外祖父倾心教导与表弟的兄弟情深,孤注一掷卧底漕帮,只为谋求陛下青睐。 “我是......亓穆。”他头虚虚低着,眼眸却逐渐从迷茫转变为深不见底,随着头缓缓抬起,那个在困境之中敢凭借己身杀出一条血路的亓穆,又回来了。 李维桢和郭峻茂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刻表忠心要带亓穆回去,“表哥,陛下记着您的功劳,盼着您回京呢,我立刻传信回京告知陛下喜讯,咱们立刻上路。” 李维桢却迟疑了片刻,开口问出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殿下,您在民间娶的那位妻子,该如何处置?” “什么妻子,”郭峻茂大声反驳道:“不过是趁着表哥失忆有幸上位的乡野女人,我查过了,表哥婚书上是云扬之名,跟表哥毫无关系。” “可......” “闭嘴。”亓穆冷冷吐出两个字,郭峻茂得意洋洋看着李维桢,“我就说表哥不会在乎那个女人的。” “我说的是你。”亓穆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什么乡野女人,那是你嫂子。” 郭峻茂瞪大双眼,却看见李维桢果然如此的神色,大为不解:“表哥你是不是还没完全想起来,你这次立下大功,陛下已经书了圣旨,让我找到你后亲自给你看,你马上就要被封为睿亲王了,到时候多少世家贵女求着嫁给你,你还要这个毁了容貌的女大夫做什么,就算你想要报救命之恩,也不至于把自己赔进去吧。” 李维桢拽了拽他的衣角,也就是他从小跟七殿下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换成他,这几句话就够要他小命的, “你拉我做什么。”郭峻茂还要反抗,被亓穆轻飘飘一句话按了下来。 “怎么,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我,不敢......” “我与阿沅,两情相悦,她既是我妻子,便与我荣辱一体,你不敬她就是不敬我。” 这话的说的很重,郭峻茂和李维桢双双跪地行礼,十分惊惧,亓穆随后又放缓了语气亲自将郭峻茂扶了起来: “你嫂子人很好,有胆有识,坚毅果敢,医术更是个高明,等你了解了她以后定然让你刮目相看。” “表哥......”郭峻茂十分委屈,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维桢,你也起来。”他刚一伸手,李维桢就麻溜爬了起来,“此次善后多亏了你,你劳苦功高,只是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去做。” 李维桢附耳听来,神色逐渐凝重了下来,随后眼中浮现出极大野心。 第四十九章坦白 亓穆回到白溪村的时候,炊烟升起,院子里是叶清沅和怜星的打闹声。 “大哥,你回来了。”叶清沅笑的温婉,亓穆隐藏起重重心事,装作往常一般的样子走了进去。 “怎么这么开心。” 叶清沅快步跳到了亓穆身上,被亓穆顺势托住抱了起来,“我们结婚急,我师兄师父的信这才送了回来,知道我成亲了十分欣喜,师兄准备回来看看我呢。” 怜星悄悄吐了个舌头,才不是欣喜呢,楚公子怕是后悔的禁,赶紧回来看看自家白菜被哪头猪给拱了。 亓穆聚精会神得看着叶清沅讲述自己师兄和师父多么多么厉害,满眼都是濡沫之情,他轻轻揉了揉叶清沅的头发,还是决定开口说: “阿沅,我有事要跟你和怜星说。” “什么事啊,怎么这么严肃。”叶清沅觉察出了什么,坐直了身子看向亓穆,怜星也放下了手里择着的草药,跟叶清沅对视了一眼。 “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其实从那日坠崖开始,我就陆续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怜星紧张了起来,把草药揉搓成了一团,叶清沅却出乎意料的淡定,仿佛这一天早晚要来。 亓穆继续开口:“我家里派人来找我了,我可能要回家一趟。” “那我呢?”叶清沅冷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倔强地睁大双眼看向亓穆。 “这正是我要跟你和怜星说的,我家中还有很多麻烦事,我会留下人手保护你,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便立刻回来接你。” 怜星猛地站了起来:“你这叫什么事,你和小姐刚成婚三天,早不说晚不说,偏要现在说,你拍拍屁股走了,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 亓穆听着怜星的斥责,用力握住了叶清沅的手,叶清沅掩饰住嘴角的冷嘲,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此时只觉得一股冷水从头顶浇灌了下来,这三日的甜蜜幸福好像是一场梦,现在他要抽身而去了,把这场残破的梦留给自己。 “我......”亓穆语塞了,“我身份暂时不能告诉你,只是我没想到自己能全部想起来,我是想成亲当夜告知你的,只是当时酒意上头,洞房就在眼前,我实在是忘到了脑后。” “你连身份都不愿意告诉我?难不成你是哪户高门大家,怕被人知道你在民间娶了妻,还是怕我纠缠不放追了上去败坏你名声?” “自然不是,我亓穆对天发誓,此生对阿沅绝无二心,只是处境实在尚未明朗,现在带你回去危险重重。” “亓?哪个亓?”叶清沅怔怔问道,“是见贤思齐焉的齐,还是于亓时雍,抚兹岱方的亓。” 她心中还留有一丝侥幸,直到亓穆选择掩盖这个话题,她终于如梦初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嘲讽道:“是齐大非偶的齐吧。” “阿沅。”亓穆面色焦急,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握紧她的手,“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只是你要相信我,我娶你是发自内心的自愿,你是我的发妻,此生都是我的发妻,只是那边尚无定数,我不能现在冒险将你带去。” “你在这里等着我可好,只要一年,不,半年,我必然亲自来接你。” 怜星愤恨的看向他,“姑爷话说得好听,到时候的事,谁能知道呢,我们小门小户,怕是要被嫌弃死了。” “怜星,我素日对你家小姐如何你还不清楚吗,阿沅,等你以后就懂了,我与那些人毫不相同,我此生所求,唯有一片冰心。” 他眸色深沉如墨,仿佛蕴含了世间一切风花雪月,此时静静凝视着她,眼里的神情与执着不似作假。 叶清沅晃了晃神,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我要自己呆一会儿,你若是对我真心,便去院子里跪着,我不开口你不许起来。” 说完推门而入,留下摔门声。 亓穆看了眼怜星,怜星耸了耸肩,哼了一声跟着叶清沅回了屋,他叹息了一场,走到大榕树阴凉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室内,叶清沅抱着枕头正在发神,怜星小心翼翼开口,“小姐,你还好吗?” “好,挺好的。” “骗人。”怜星吐了吐舌头,试探问道:“小姐,姑爷是不是宗亲啊。” “他姓亓,必然是皇室中人,我甚少参加宴会,也认不出来。” 怜星叹了一口气,“唉,真是造化弄人,兜兜转转怎么还是跟京城扯上了关系。” “他到现在连自己身份都不跟告诉我,可见隐藏之深,我当真是瞎了眼,怎么捡了一头狼回家。” 怜星道:“都怪我,小姐,当初我就不该劝你留下他。” “管你什么事呢,你都是为了我好。”叶清沅和怜星手拉手坐在了一起,她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一时间心乱如麻。 转眼太阳已经落下了山,郭峻茂在外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揪着李维桢的领子问:“这就是表哥口中人很好的嫂子,表哥凤子龙孙,跪天跪地跪皇上皇后,她怎么敢让表哥跪一下午,不行我得进去。” 李维桢一把揪住他,“殿下说了,不管什么事都不让我们管,人家夫妻两人的家事,你别虎了吧唧冲进去,到时候殿下生气了第一个拿你开刀。” 郭峻茂趴在墙头上气个半死,屋里怜星也劝解道:“小姐,我瞧着姑爷真的知错了,都跪了一下午了,再不起来膝盖都要跪坏了。” 叶清沅看着一动不动的亓穆,汗水随着呼吸滴落泥土,她让她跪着他便一动不动,跪了一下午,多少让她有些松动。 “小姐......”怜星都有些钦佩姑爷了,她从未见过跪媳妇的男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姑爷倒好,说跪就跪,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随着开门声的传来,亓穆缓缓抬起了头,对着门内的叶清沅挂起了笑:“阿沅,你原谅我了。” 叶清沅狠狠睨了他一眼:“闭嘴,我是怕你把膝盖跪坏了,浪费我的膏药。” “是是是,还请阿沅扶为夫一把吧,为夫有些起不来了。”他委屈巴巴求着叶清沅,叶清沅咬了咬唇,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第五十章离别在即 “哎呦~”亓穆站起来后整个身体故意压在了叶清沅身上,装成不良于行的样子,将头埋进了叶清沅脖颈中,嗤嗤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阿沅心疼我。” 叶清沅翻了个白眼,憋着一口气将亓穆扶进了屋子。 院墙外的树上,郭峻茂简直不忍直视,刚才那个撒娇的男人是谁,那还是他杀伐果断有勇有谋的七表哥吗,还有那个女人,他表哥都那么低声下气了,居然还翻白眼。 李维桢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都说你别去打扰他们,你看,殿下有的是办法,现在人家夫妻俩不也和好了。” “简直......简直是岂有此理.......”郭峻茂仰天长叹,“表哥一定是被那个女人下蛊了,一定是。” 李维桢:“你这是不相信殿下的决断。” 郭峻茂从小长在三从四德以夫为纲的大家族里,自然没见过如此倒反天罡的男女相处之道:“可她身为女子,毫无德行,简直是悍妇,表哥到底看上她什么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一个猴一个栓法,你看殿下之前在大承恩寺意外偶遇过多少贵女啊,不还是心如止水,如今恨不得倒贴上去,说明殿下就喜欢这一款,峻茂老弟啊,你还是接受现实,好好跟嫂子打好关系吧。” 郭峻茂欲哭无泪。 而亓穆却正春风得意。 “阿沅,轻点,疼。” 叶清沅让怜星打了热水,用热水洗了腿脚,给膝盖贴了药,亓穆疼的呲牙咧嘴,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叶清沅反问道。 亓穆笑道:“你如今倒是真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 “便是当猫,我爪子里也藏着毒呢,你可小心点。” 亓穆俯下身抓住了叶清沅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枚瑞霭和鸣佩,“这是我父......父亲托表弟带给我的,你日后随身佩戴着,就当是我在身边陪着你。” 叶清沅接过玉佩,问道:“你当真不能带我一起走?” 亓穆摇了摇头:“阿沅,我怕现在的自己护不好你。” 他随是皇后所出,可母后一门心思扶持太子,对他毫无母子之情,其他皇子各有支持,只有自己孤立无援,就连外祖家明面上也是支持太子一党。 他帮父皇调查出了朝廷众多官员把柄,虽说父皇已经表示要册封自己,可一切尚未一锤定音,他不能放松警惕,更何况,漕帮,如今还没能彻底落入他的手中,只有握紧这个钱袋子,自己才能更有底气。 叶清沅坐在床边,轻轻靠在了他胸前,低声问道:“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贵人出身。” 亓穆“嗯”了一声:“日后,我必然让你成为人上人,你的仇怨,我帮你报。” 叶清沅手指握紧衣服,眼里却毫无欣喜。 两人这夜睡在一起,却什么都没有做,只安安静静抱着彼此,亓穆跟她讲了许多年少之事,虽然含糊了对象,但还是能窥见他不得关爱的童年。 翌日清晨,李维桢和郭峻茂便一同登门拜访了叶清沅,二人神色恭敬,郭峻茂当着亓穆的面,也压下了心里的小九九喊了声“嫂子”。 “晌午后前面院子会搬来几个猎户,那是我的人,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我可能无法定期给你来信,如果有任何意外,拿着玉佩去天增寺找主持帮忙。” 说完他看向怜星,从李维桢怀里拿过一叠银票,“怜星,你平时多买些好吃食做给你家小姐吃,劝着些,别让阿沅上山采药了。” 怜星点头称是:“姑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亓穆将叶清沅环抱在怀里,不舍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叶清沅抬起眼眸,她今日安静的过分,“说些什么吧,阿沅,和我说些什么吧。” 叶清沅轻笑出声,小声道:“一路平安,可别做负心人啊。” 亓穆最后薄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翻身上马,看了她和小圆最后一眼,策马离去。 知州府,沈知州正诚惶诚恐的收拾出了别院,亓穆一行人要先至九江府,然后从九江府坐船直上京城,他还有漕帮之事需要最后亲自走一趟,因此决定暂留两日。 沈园中,嫡出的三姑娘沈玉容托着腮不满的看着园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噘嘴对着母亲撒娇:“阿娘,是什么贵人,还要借住我们家的园子啊。” 沈夫人慈爱地摸着沈玉容的头点播道:“你六七岁便被带到了这九江府,自然不知京城里的贵人,这次来的,听说是......”她手指朝天上指了指,随后看着面露惊讶的女儿满意地笑了起来。 沈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我的玉容啊,自幼长在外面,到底耽误了,如今,你不妨大胆一点。” “娘~”沈玉容生气的捂住了脸,“这哪是女儿家能听的,您这样我要生气了。” 沈夫人摇了摇头,“真是个蠢笨的,娘还能害你嘛,你爹给我透了个底,哪位贵人可谓是是丰神俊朗,若是能抓住机会,咱们家日后也能出个王妃娘娘了。” 沈玉容跺着脚,神色却从抗拒逐渐变为羞涩,沈家如今是她大伯当家,除了她爹外放为官,其余的都聚在京城里,她大伯家的大姐姐便是入了侯夫人的眼,原世子夫人去了后,大姐姐就被聘为了世子夫人,成了她们这代女儿家的榜样。 沈玉容不耻的想着,大伯虽然是族长,可论仕途还是自己爹爹更胜一筹,凭什么大姐姐她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能做未来的侯夫人,而自己爹爹官居三品,却要给她行礼问安呢,再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立刻就想通了,开始期待起贵人登门来。 却不知此时,她哥沈逸飞正被她爹提着去接待亓穆一行人,在看见亓穆的一瞬间,沈逸飞的世界瞬间坍塌了,他仿佛看见了祖宗十八代在跟自己挥手示意,这下,他终于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了。 第五十一章沈府算计 夜半,亓穆正准备就寝,却听到门外龙隐卫求见,说是捉到了刺客。 沈逸飞便是这么被揪了出来,看见亓穆的一瞬间,便腿脚发软跪了下去,膝行至亓穆面前,痛哭流涕道:“殿下,殿下您说说,都怪我先前识人不清,我眼瞎,我该死......” “求殿下开恩,你要杀就杀我,放过我家中父母兄妹吧.......” 边说边疯狂扇自己巴掌,亓穆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一言不发,却更加让沈逸飞惊惧起来,眼看着汗滴一滴一滴向下落,沈逸飞哆嗦个不停,亓穆终于缓缓开口:“你知道你犯得是诛九族的罪吧。” 沈逸飞讷讷点头,亓穆问道:“你还跟谁透露过这件事吗?” “没有了,我对谁都不敢说,清......嫂夫人给我下了蛊,我哪里敢多说一句话呢。”沈逸飞一句嫂夫人十分让亓穆满意,他喝了一口茶,想了几秒开口道:“我向来睚眦必报,你们沈家如今生死荣辱可就握在你一人手中了。” 沈逸飞立马表态,“殿下,只要人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以后就是您最忠诚的一条狗,任凭您差遣。” “那倒不必,不过眼下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你们全家兴衰就看你这次是否得力了。” 沈逸飞怕了过去,竖起耳朵听亓穆差遣,不时点头,最后露出壮士断腕的决心。 而此时的沈家后宅,沈玉容正捧着自己的胸口面含春色。 “乖女儿,你可看见了,真真是顶好的人品啊,你若是能攀上高枝,以后何愁未来?” 沈玉容娇羞道:“母亲快别说了,如今才第一次见面,尚不知贵人能否看得上我呢。” 沈母信誓旦旦,“我女儿花容月貌,只要他亲自看你一眼,必然对你倾心,你四哥哥随你父亲亲自接见,等我召你四哥哥问问,你别再出声,只管在背后偷偷听着便是。” 沈玉容红着脸点了点头。 翌日,亓穆带着郭峻茂一行人外出办事,顺便把沈逸飞揪了过去,沈逸飞心惊胆战的听完了全场,面对身上的重担还是难以相信,晕乎乎的走了出去。 “表哥,这般贪生怕死之徒,能行吗?” 亓穆哼笑出声:“他有天大的把柄在我手中,这辈子也别想翻身,如果他得力,日后便能替我们周转漕帮的资金,如果他无用,那侵吞白银的罪名也是他来担着,何乐而不为。” 漕帮明面上已经被朝廷摸透,可实地却有不少残存落入了他的手中,沈家盘踞九江府多年,沈逸飞,就是他的白手套,负责帮他洗白漕帮的黑钱。 晕晕乎乎的沈逸飞还没回过神便被沈母捉了个正着,两人拉拉扯扯进了花厅,看着藏在屏风后的女儿,沈母煞有其事开口问:“听说你今日随贵人出门办事,可见贵人看中你,你前几年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如今有了大好良机,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沈逸飞最是不耐说教,他也回过神来了,什么看中,分明是让他在刀尖上起舞,随时有粉身碎骨的危机。 “娘你别说了,我......唉你不懂。” 沈夫人拉着他的耳朵,“是是是娘不懂,如今你好歹上进些,你跟着贵人,不如请贵人逛逛园子,你妹妹如今新学的曲子连教习师傅都称赞技法一流呢。” 沈逸飞回过了神,不满的问道:“娘你什么意思,你可别乱拿主意,我实话告诉你,贵人他,早就在民间娶妻了,那女子我也见过,十分相配,娘你难不成要让妹妹去做小?” 沈母惊诧道:“在民间娶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屏风后的沈玉容也是屏息凝神,捂住胸口生怕心跳声泄了出来。 沈逸飞不敢透露半分内情,只简单敷衍了几句:“贵人落难被一位民间女子所救,两人互生情愫结为连理,这次就等贵人回京复命后就来接了那女人回去。” 沈夫人一听,瞬间放下了心,并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也就是,那个女人并没有上玉碟?” “早晚的事儿,娘,你就少操点心吧,我还忙着呢,我走了。” 沈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沈玉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十分急切的看向沈母,“娘亲,这,这可怎么办。” 沈母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什么妻子,那女人是个乡野村妇,没上玉碟就算不得数,我就不信,”她指了指上面,“上面就是再不待见,也不会让一个平民百姓做贵人正妻。” “想来不过是救命之恩外加一时新鲜罢了,我的儿,你啊,只管好好表现就行。” 沈玉容放下了心,不免自得起来,一个乡野女子,如何比得上她知情识趣,想来风吹日晒,就连长相也比不得她娇柔。 男人嘛,三妻四妾正常,况且,他想起了亓穆的模样,那般身份,那般地位,便是有妾室也是理所应当,若自己当了主母,只要那乡野女子不作妖,自己必然能容得下她。 不过半日,亓穆回了别院,远远便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声音如泣如诉,婉转动听,回书房的路只有这么一条,亓穆朝护卫摆了摆手,吩咐了几句,径直走了过去。 沈玉容摆出了最柔美的模样,却只看见了亓穆的背影匆忙离去,她张了张嘴,琴弦声乍然中断,她通红着眼,扔下琴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母搂着沈玉容正安慰着,就见自己的夫君沈知州急匆匆赶了过来,冲着沈玉荣就是一顿骂,随后沈玉容就这么被关了禁闭。 沈母还欲为女儿求情,却在沈知州冰冷的眼神中退却了。 “母亲,我这下脸面可都丢尽了。” 沈玉容泣不成声,沈母心疼的看向自己女儿,暗骂沈知州这个老古董,丝毫不肯为女儿铺路。 “容儿,你爹顽固,你且放心,为娘自会替你筹谋,我的女儿花容月貌,绝对不能埋没在这等穷乡僻壤之处。” 第五十二章连杀计 亓穆已经离开三月有余,叶清沅近日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风雨欲来,平时除了应付上门问诊之人甚少外出。 她将手搭在自己脉上,心事重重望向前边的院子。 门被骤然推开,她吓了一跳,却见怜星十分愉悦,带着前院的护卫走了进来,护卫恭敬行礼后为叶清沅递上了一封密信。 “是大哥送来的?”叶清沅问,得到护卫确定的回答后,她连忙撕开信封,信中亓穆字字皆表露着思念,并告知即日便会派人来接她,夫妻二人团圆之日近在咫尺。 叶清沅将亓穆的信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仿佛这就能让砰砰乱跳的心静下来。 “小姐大喜。”怜星道贺,“姑爷如今被册封为睿亲王,要接小姐进京了。” 叶清沅也挂起了笑:“他信中说给我安排了一个小官之女的身份,要光明正大迎我进门。” 说是如此,叶清沅却又想起了什么,急躁起来,她想护卫问道:“你能给大哥那边传信吗?” 护卫点头称可以,叶清沅连忙写了一封简短的信,递给护卫,让他传到亓穆手中,“大哥的计划恐怕不能十分如愿,你把信给他,他自然会随机应变。” 看着护卫离开的背影,叶清沅只觉得一切稳妥了,可就在当夜,一场针对叶清沅的围剿在暗夜中行动起来。 “夫人快走,有刺客。” 两名护卫闯进叶清沅卧房,此时顾不得男女大防,叶清沅立刻起身,好在怜星与她睡在一处,两人迅速穿好衣衫。 “等等,玉佩。” 叶清沅慌忙将玉佩带到身上,又一把抓过随身荷包,前院中护卫已经与刺客打在了一起,只是刺客人数过多,纵使护卫本领高超,到底只有几人,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带夫人去天增寺,我们留下断后。”护卫首领一边吩咐手下,一边抽刀出鞘冲了上去,叶清沅和怜星被塞进了马车,马车一路狂奔,叶清沅被颠簸地越发恶心,待马车停下后立马下车吐了出来。 天增寺地夜晚静悄悄一片,护卫从怀中掏出信号箭射向天上,很快便有几个武僧迎了出来,“可是连施主?跟我们走吧。” 武僧将三人引进寺院里,进内院时却将怜星和护卫拦在了外面,“后院为女眷居所,方丈已给连施主准备了厢房,二位且跟着惠明一道去吧。” “不行,我不能离开小姐。”怜星上前,却被阻拦在外,叶清沅忙说:“怜星是女眷,让她跟我一同进来。” 此时武僧却十分焦急道:“连施主,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一人,只要你安全被护在寺庙中,闲杂人等,自然不会有人追杀。” 叶清沅今夜从被唤醒到一路狂奔至天增寺还未有一刻松懈下来,刺客不知何处冒了出来,明显是冲自己,大哥说有事便来天增寺,想来应该安排妥当了才是,她恶心之感再次浮现上来,一时无心其他,握住怜星的手让护卫好好保护怜星。 武僧带着叶清沅穿过后院越走越远,叶清沅步履艰难起来,胃里直犯恶心再次呕了出来,领头的武僧面色一紧,连忙让身边人留下打扫,自己带着叶清沅继续赶路,就在扫尾的武僧蹲下打扫的瞬间,叶清沅浑身打了一个机灵,那僧人头上,并没有受戒留下的痕迹。 她心中警铃响起,他们身材高大,若不是蹲下了身子自己绝对看不到,眼看着越走越偏,她捂住肚子,突然哀嚎了起来。 “怎么了?”为首武僧问道,叶清沅面色本就因为呕吐变得苍白,此时腹痛更显真实,“我要去如厕,我不行了。” 武僧向四周看去,天增寺香火鼎沸,经常有施主留宿,此时离他们所在的厢房并不远,极其容易打草惊蛇,于是他道:“马上就到了,连施主不如再忍忍?” 叶清沅抬起头无力的开口:“我都吐成这样了,你还让我忍。”说完手指暗中刺激穴位,又“呕”得一声吐了出来。 领头武僧无奈,只好让人把她带去茅厕,叶清沅让那人在前面掌灯,她趁其不备,从荷包里掏出金针便刺了下去,随后一脚踩灭灯笼,撒腿就往厢房那边跑。 领头武僧等了半晌还未见人回来,心中打呼不好,连忙追了上去,却看见了倒地不醒的领路僧,忙吩咐手下快些搜寻。 叶清沅躲进一处院落不敢吱声,她对这里远没有对方那么熟悉,随着搜查声越来越近,逐渐有寄居于此的举子被惊动,领头武僧装作捉拿盗贼,开始光明正大搜寻院子。 叶清沅紧紧捂住嘴,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厢房点起了灯,她心一横,摸过一旁的火折子,点燃了身旁的帷幔,她要制造混乱,借此跑出去。 果然,火焰升腾起来,立刻让原本井然有序的居客们乱了起来,叶清沅翻过围墙,又点燃了另一处院落,趁着混乱之际,朝来时的院落而去,她要找到怜星和那个护卫。 “连施主,哪里逃呀。”一阵阴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叶清沅浑身汗毛倒立,金针瞬间射出却被轻易地躲了过去。 领头武僧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仿佛猫捉老鼠般轻松:“要不是主子想见你一面,我何必大费周折要绑了你,直接灭口才省事,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连寺庙都敢烧。” 叶清沅捕捉到要点,“你主子是谁,为何我对我动手。” 领头武僧嗤笑一声:“主子,自然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你挡了贵人的路,就得乖乖识相。” “不可能。”叶清沅被逼的一步步后退,却见那人掏出了一个墨绿色的香囊,火光映射下,隐约可见一只兔子,叶清沅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却见武僧将香囊随手扔起了一旁燃起的屋舍中,从腰间掏出软剑直冲自己而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受死吧。” 叶清沅只感觉时间慢了下来,她从袖中放出蛊虫,却被对方一剑劈开,剑光寒芒直射面门,死亡的气息袭来, “咻~” 一枚飞刀从后飞来,贴着叶清沅的发梢,将软剑击落,叶清沅不可置信的回头望去,随后激动地大喊出声:“师兄,救我!” 第五十三章三年后 京城里,最近大事频发,热闹的紧。 “要说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金龟婿,当然要属当今的七皇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睿亲王殿下了,听闻他曾在民间落难,被知州小姐所救,如今遣散后院,一心疼爱独女,都只为知州小姐一人呢。” “当真痴情之人多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要我说,如今太子越发昏聩,这几年狎妓胡闹可是被陛下多次贬斥,同样是一母同胞,真是天壤之别啊。” “哼,那位不就沾了嫡长子的光嘛,若论功绩,这几年无论是南下赈灾还是处理匪患,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睿亲王的功劳,那才是真才实学能干实事的,听说把贵妃娘娘所生的五皇子襄王都比了下去。” “可别提五皇子了,你还不知道吧,我这里有独家内幕消息,这五皇子啊他勾搭上了太子侧妃,要为了他不肯娶正妃呢。” 众人啧啧称奇,“好家伙,我没记错的话,这太子就一位侧妃,正是定国公的二小姐吧,她究竟是何等天仙啊,先是被太子相中,听说贵妃娘娘不允,后面又传出她要嫁给睿亲王当正妃,太子连夜扣宫门逼皇后娘娘赐婚,硬生生把人抢了过去,如今怎么又跟五皇子扯上关系了。” 这时,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唰”地合上了扇子,神秘兮兮地开口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有亲戚在太医院当差,就是伺候太子,听说这太子殿下啊,如今可是生育不了后代了。” “啊啊啊!这不可能吧。”有人惊诧,也有人煞有其事说道:“你们还别说,这太子除了前些年生育了一儿一女,这些年可是一个子嗣都没蹦出来,听说他喜欢狎妓,指不定真有什么问题。” 摊子前围了一层又一层人,直到有人喊“官兵来了!”众人才四散开来。 不远处,一辆华盖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马车四角雕刻着瑞兽麒麟,车毂宽厚,此时平稳的停在原地。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哒哒”而来,为首青年面庞坚毅,锐利英气,两道剑眉斜插入鬓,身穿文武袍,身后所跟随侍从皆是身姿英挺的练家子。 冯骁阳勒紧缰绳,慢慢停到马车旁,弯腰用马鞭挑起了车上窗帘,“表妹,连夜赶路,应当是累坏了吧,祖父特意让我提前来接你,将军府已经收拾妥当了,我爹娘和祖父都等着你来呢。” 路人只看见纤细的手指搭在窗子上,女子声音清扬温婉,“倒是不累,是要快些去拜见外祖父与舅舅舅母,多谢表哥前来相迎了。” 冯骁阳护着马车离开,刚才几个长嘴长舌的男人又聚在了一起,有人好奇打听道:“那是谁啊,高头大马好是威风。” 知道内情的人洋洋得意:“这你都不知,那是镇北侯冯老将军家的,如今老将军回京养老,圣上感念老将军劳苦功高,特赐下侯爵位,让冯老将军安享晚年。” “竟是他。”众人啧啧称奇,冯老将军名冯括,年少独行投身军营,二十一岁初露锋芒,二十三岁便打的羌人退回草原,金吉翁主一见倾心,带着巨额嫁妆委身下嫁,跟着冯老将军镇守边境几十年,后来金吉翁主仙去,冯老将军又守了十余年,多次向圣上递旨请辞,如今圣上这才允准他回京荣养。 而叶清沅,正是借此机会,一同归京。 马车里,一旁的丫鬟素云妥帖着检查起随身行囊,叶清沅歪在狐皮裘上,打着哈欠,青丝随意挽成精美的发髻,上面插着羊脂白玉雕刻的头面首饰,雪肌玉骨,眉目动人,曾经布满瘢痕的脸颊此刻如白壁般无暇通透,一举一动自带清冷疏离之气。 “小姐这次回京,怕是要热闹起来了。”素云意有所指,叶清沅三年前跳入崖底河中,被水流冲的昏头转向,但还是强撑着抓住了一根木头,漂浮了许久爬上了岸。 她不敢再往回走,眼看无处可去了,于是狠了狠心将头上唯一存留的金簪子卖了出去,用钱买了商队的位置,跟着去了北边。 她原本只是想试一试,毕竟母亲早逝,外祖母也去世多年,他们两边早就断了联系多年了,况且对外,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早就去世了。 她形容憔悴,浑身脏兮兮地站在镇北将军府外,直接就被外出交际的舅母看个正着,听门房说她在外徘徊许久,于是便让门房那拿些银钱吃食给她。 叶清沅声音沙哑,嗫嚅着喊了一声:“舅母,我是阿沅啊。” 冯夫人大惊,连忙将她请了进去,外祖父急匆匆赶到,只看一眼,便老眼通红将她抱进了怀中。叶清沅给他们讲了继母暗害自己,自己假死逃生一事,包括识人不清,被夫君派人追杀。 冯夫人听后边抹泪便暗恨道:“哪里是这些年不管你呢,你外祖母在时,东西便流水一样送到京城,从衣食住行到风俗玩具,只是从不见你有回信,后来婆母去了,我们巴巴送去东西却总遭定国公府的忽视,你舅舅一气之下,这才渐渐不联系了。” “我从未收到过任何外祖家寄来的东西,他们只对我说你们因为我娘的死已经跟国公府断了关系。” 冯老将军气得恨不得立刻提刀赶到京城,将叶景渊斩在刀下,还是被叶清沅舅舅一把按了下来。 “阿沅这些年受了如此多的委屈,我们定然要讨回个公道,只是我们远在边关,还要等回了京城,堂堂正正恢复阿沅的身份才是。” 于是叶清沅就在边关留了下来,她如今偶尔还能想起自己的孩子,只是从表哥冯骁阳的只言片语里能听到睿亲王极为宠爱独生女,甚至聘请了薛神医之徒尽心照料,她如今命途不明,孩子跟着她怕是更加危险,有师兄在一旁,她总能安心不少。 马车在冯骁阳护送下“哒哒哒”向镇北侯府驶去,路过闹市街,正与要去太子府探望叶清鸾的定国公夫人褚兰昭擦肩而过,褚兰昭挑起帘子向外看去,“打听打听,是谁家的这么高调行事。” 丫鬟领命下去,很快就带回了答案。 “冯家,哼,果真是一朝进京,便招摇于世,暴发户一般行径,不必管,走吧。” 第五十四章春日宴 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宴席,适逢春日宴,也是镇北侯府当家主母冯夫人第一次正式交际的日子,因此设宴邀请了满京城的夫人小姐一同赏花玩乐。 花园里繁花似锦,暖风拂面,冯夫人热情地款待着京中诸位贵妇,席间笑语盈盈,茶香袅袅。侍女们穿梭其间,端上精致的点心和清茶,园中还有小姐们或荡秋千,或聚在一起游戏的声音,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褚兰昭身定国公夫人,坐在席间,眉眼间带着几分矜持的笑意,浅尝了一口茶水后,便用绣帕轻轻擦拭着唇角。 她今日一身华服,珠光宝气,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妇风范,席间不免有人提出了话茬,“若是没记错,侯府和国公府还是姻亲呢。” “是了,”有跟褚兰昭不合的夫人接过话头,“这事叶夫人应该更清楚吧,前任国公夫人便是出身侯府,那时候还是镇北将军府呢,多年不见,老将军真是更得圣上看重了。” 冯夫人谦虚地喝着茶,“都是圣上体恤父亲,我们家与定国公府确实是多年姻亲呢,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少了走动。” 还能为何,众人心中跟明镜一样,褚兰昭原本是罪臣之女,恰逢圣上大赦天下,免了案底,这才趁着前任国公夫人冯氏去了后,勾搭上了叶景渊,成了继室。 褚兰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明明才是夫君的青梅竹马,若不是冯家非要嫁女,也不会让她成了继室,可到底都是体面人,随即掩去不忿,换上一副哀戚的神情。 “这话原是难说,自从姐姐去后,我便进府挑起了整个家,这些年夙兴夜寐,生儿育女,未免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后来......”褚兰昭轻叹一声,声音微颤,仿佛带着无尽的悲伤, “我把清沅当亲生女儿看待啊,事事为她操心,可是她自幼体弱,谁知竟然惹怒了太子殿下,早早离世,我每每想起将军府,难免哭一场,次数多了,夫君心疼我,便接过了应酬之事,只是男人毕竟不仔细,总有疏漏之处,还望姐姐见谅啊=啊……”说着,她抬手拭了拭眼角,仿佛真有泪光闪烁。 席间众人闻言,纷纷露出同情之色,有人低声安慰,有人叹息摇头。冯夫人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一盏清茶,闻言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她放下茶盏,目光淡淡扫过褚兰昭,语气不疾不徐:“褚夫人何必如此伤心?人死不能复生,倒是有一桩好消息,不知褚夫人可愿一听?” 褚兰昭一愣,抬头看向冯夫人,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与警惕,冯夫人勾起了嘴角:“我便知你与阿沅母女情深,特意在如今这个好日子给你带个好消息来。”说完,冯夫人已轻轻拍了拍手,声音清朗:“阿沅,出来见见诸位夫人吧。” 话音未落,园中嬉闹声骤停,叶清沅,不是早就死了吗? 众人纷纷转头,只见花径尽头,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来。 叶清沅一袭紫色素雅长裙,外披淡黄色衫子,裙摆绣着淡雅的花纹,青丝挽起梳成了少妇模样,眉目如画,肌肤胜雪。 她步履轻盈走到了堂前,席间一片寂静,众人屏息凝神,都不敢相信人死还能复生。褚兰昭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见了鬼一般。 “你……你是……”褚兰昭的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叶清沅走到众位夫人面前,微微福身,声音清扬温婉:“清沅见过诸位夫人,请诸位长辈安。”说完,她转向褚兰昭,不顾她苍白的脸色再次行礼:“一别多年,母亲可好啊。” 冯夫人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叶清沅坐下,语气温和:“阿沅这些年在外受苦了,如今回来,也算是老天开眼。”她转头看向褚兰昭,眼中带着几分讥诮,“褚夫人,这好消息,可还满意?” 褚兰昭浑身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这......这是好事啊,清沅,你没死,为何这些年都不来找母亲呢。”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掩嘴轻笑,场面一时尴尬至极,也有好事的夫人追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叶大小姐在庄子上不幸葬身火海了吗?” 叶清沅端坐在席间,低头垂泪,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才跟诸位夫人解释起来:“这事说来曲折,当年着火,是阿沅的丫鬟舍命救出来她,只是阿沅撞伤了头,失去了记忆还身受重伤。” “当时正好有一位路过商户救下了她,正好商户未娶妻,她醒来后没了记忆,便嫁给了那位商户,后来她夫君跟着商队北上赚了一笔,将她也带去了北边,我父亲意外见了一面,立马就认出了阿沅,接了回去。” “原本是想告知妹妹你和妹夫的,只是阿沅记忆还未恢复,他夫君却又感染了风寒,不慎去了,她自愿守孝三年,这才耽误到现在。” 短短几句话将叶清沅这几年的踪迹交代得明明白白,她如今是丧夫的寡妇,是镇北侯府的表小姐,同时也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叶清沅。 园中花香依旧,琴声重新响起,然而席间的气氛却已截然不同。褚兰昭耳边嗡嗡作响,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早已“死去”的叶清沅,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可当着众位夫人的面,她无论如何也要装作欣喜的模样,咬碎牙往肚子里吞。 她看着叶清沅比少女时更加美貌的脸,心中不免怨怼苍天不公,凭什么自己的女儿如今浑身异臭,容颜憔悴,而叶清沅九死一生还能这么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呢。 叶清沅亲昵地挽住褚兰昭胳膊撒娇,嘴角却挂上了不怀好意的笑:“母亲,我好想你和父亲啊,听闻妹妹如今身子不是很好,可真是让人担心呢。” 第五十五章谁家小娃娃 比后院夫人们勾心斗角更加不遑多让的,当属各家男人们的争权夺势。 冯老将军如今得了侯位,正是冯家春风得意之时,前院正厅内,冯老将军与长子冯若愚正与来往宾客寒暄。 老将军虽年过花甲,却依旧精神矍铄,长子冯若愚如今已经接替了他在边关的职位,也被称为冯将军,此时冯将军站在冯老将军身边,神色沉稳,与宾客们一一见礼。 正当众人谈笑风生之际,一名小厮匆匆跑来,躬身禀报道:“老爷,睿亲王殿下到了。” 厅中顿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睿亲王素来深居简出,极少出席这等场合,今日突然造访,着实令人意外。更何况,他如今可以称作是圣上最信任的皇子,手握龙隐卫,权势滔天,朝中无人不忌惮三分。 冯老将军闻言,眉梢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睿亲王此来,无非是想拉拢自己,他虽已得陛下隆恩回京荣养,可手底下十万镇北军依旧牢牢掌握在冯家,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冯若愚见状,低声问道:“父亲,可要亲自去迎?” 冯老将军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既是亲王亲临,自当以礼相待。”说罢,他整了整衣袍,迈步朝厅外走去,冯若愚紧随其后,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 厅中宾客见状,纷纷起身,追随着冯老将军一同拜见睿亲王,心中各怀心思,有人低声议论:“睿亲王亲自登门,看来冯家又要风光一阵了。”也有人冷笑:“冯家大本营在边关,一向两不沾,睿亲王此来,怕是白费心思。” 冯老将军步履稳健,心中却已盘算妥当,他虽不愿卷入朝堂纷争,但睿亲王亲自登门,若是不给几分面子,反倒显得不识抬举,至于是否站队,他自有分寸。 厅外,睿亲王亓穆已下了马车,一袭玄色锦袍,眉目冷冽,气度非凡,只是此刻却神色柔和下来,朝马车内伸出了手,在众人诧异目光下,将一个冰雪可爱的小豆丁抱了出来。 一官员小声议论道:“早就听闻睿亲王格外宝贝小郡主,恨不得当成自己眼珠子护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亓穆将知知抱好,见冯老将军亲自出迎,唇角微扬,礼貌道:“冯老将军,久违了,本该早来拜见,只是本王一向繁忙,倒是耽误到现在。” 冯老将军微微一笑,还礼道:“哪里的话,殿下亲临,寒舍蓬荜生辉,请进。” 说着他看向亓穆怀里的孩子:“这就是小郡主殿下吧,果然玉雪可爱,让人见之生亲。” 知知白白软软的小身体紧紧贴着亓穆,满脸好奇的歪头看向冯老将军,突然伸出手要抱抱:“爷爷抱。” 亓穆十分诧异得看向冯老将军,老将军戎马一生,怎么都跟和蔼可亲挂不上边,知知平日一向胆小,居然不惧怕生人了。 冯老将军一喜,他见了小郡主便发自内心的喜欢,手一伸,小郡主便主动靠了过来。 亓穆有些不舍得放开手,“小女调皮,让老将军见笑了。” 冯老将军抱在怀里掂了掂,毫不在意地开口:“小郡主长得好,老夫也喜欢得紧啊。”说罢,就见知知扯住了冯老将军的胡子,笑的十分单纯可爱。 一场应酬下来,小郡主便仿佛挂在了冯老将军身上,直到冯若愚伸手抱了过来,哄她去花园里采花,小郡主才撒开老将军的胡子,又挂到了冯若愚身上,闹着去花园。 后院里,叶清沅笑着回应着夫人们好奇的发问,她当年未出阁时甚少外出,与她一般年纪的大多都嫁了人生了子,与诸位夫人大多是第一次相见。 褚兰昭到底是当了多年主母,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跟叶清沅母慈子孝起来,心里却一直提着心,思索她这继女所言有几句话为真,以及当年火烧庄子一事是否办的干脆利落。 褚兰昭假惺惺叹息着,“说起来,你妹妹到现在还时常念叨你呢,如今若是知道了你还活着,怕是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叶清沅不语,只一味笑着,高兴,怕不是要气得跳脚吧,她如今吃了当年阮枫献上的云岭玉蚕,满打满算已经三年了,如今怕是异味已经极难遮挡,她也迫不及待要见一见自己的好妹妹了。 “自是要拜访的,只是妹妹如今已是太子侧妃,我一介平民,哪里配见妹妹呢。” 褚兰昭脸色终于好了一些,是了,她女儿已经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了,就算叶清沅还活着又能怎样,她一个嫁过人的寡妇,年纪又大了,那还会有好人家能看上她呢,这辈子再也别想翻得起什么风浪了。 母女俩你来我往,明明是和煦的春光下,却让人遍体发寒。 应酬了有一会,叶清沅在素云搀扶下站起了身告罪,要去更衣,转进花园里,却见春光正好,在妇人堆里吵的嗡嗡作响的太阳穴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一时不慎,披帛滑落到了池塘边,很快晕染一池春水。 叶清沅皱起眉头,“我披帛打湿了,素云,你帮我再取一条来。” 素云领命而去,她静静走在花丛中,思索着褚兰昭怕是已经将自己的消息递给自己的父亲和叶清鸾了,她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一时不察,一个小豆丁一头创了过来,竟然创倒了她,被小豆丁扑进了怀里。 “哎呀,你是谁家的小娃娃。”叶清沅捂着腰,将怀里的小孩子推了推,小孩子泪眼汪汪地抬起了头,呜咽着就要哭出声。 叶清沅只觉得心头一软,恨不得立刻将这孩子抱进怀里,她也这么做了,知知乖巧的坐在她怀中,被她用帕子擦着泪滴,“别哭,你叫什么名字呀。” 知知抽了抽鼻子,红红的鼻头在嫩白的脸上格外讨喜:“知知,我叫知知。” 叶清沅心神一荡,她勉强用胳膊撑住一旁假山,语气不由自住急切了几分,“知知?你......你姓什么?” 知知一派天真地看着眼前姨姨,圆溜溜的大眼睛就好像一只波斯猫,跟她如出一辙,“亓啊,姨姨,知知姓亓。” 第五十六章母女缘分 叶清沅的心如同被人狠狠揉捏后又松开,她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怀里的小女孩,突然用力的抱紧在怀中,知知不知道眼前姨姨为什么眼睛通红,她只知道姨姨很香很软,自己很喜欢。 “姨姨不要哭。”知知伸着小手试图拍一拍叶清沅安慰她,叶清沅连忙放开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脸,又看向知知,“姨姨没事,姨姨只是被风沙迷眼睛了,知知今天是跟着谁来的这里,怎么就知知一个人呢,没有人侍候你吗?” 知知骄傲的撅起了嘴,“知知是跟着爹爹来的,知知才不要那些人追着我,知知跑的可快了,我藏起来她们都找不到我了。” 亓穆,真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劫难,叶清沅轻轻摸着知知毛茸茸的脑袋,问道:“你爹爹,对你可好?” 知知点了点头:“爹爹对我很好啊,爹爹会陪知知睡觉,会陪知知玩游戏,还会带知知骑大马。” “那就好......”叶清沅喃喃道,却听见知知又不开心地继续说:“就是知知不喜欢沈娘娘,沈娘娘总是来找爹爹,知知很讨厌她。” 沈娘娘?叶清沅想起进城时听百姓谈起的八卦,应当是那位知州小姐,也是亓穆如今最宠爱的女人。 叶清沅嗤笑出声,“你爹爹倒是长情。” 知知不懂,只是看着叶清沅笑了,自己也开心的跟着笑,远处终于传来了丫鬟呼喊声,四五个年轻丫鬟看见知知的那一刻恨不得直接原地跪下,个个哭丧着脸道:“小郡主,奴婢们可找到你了。” 知知把头藏进叶清沅怀里,装看不见,叶清沅主动说了再院子里捡到了这个小丫头之事,领头的丫鬟忙道谢:“不知尊驾是谁家的夫人,奴婢多谢您了。” 叶清沅摆摆手,将知知又抱在怀里哄了哄,才不舍得交给了她们,看着知知背影渐渐远去,隐约还能听见丫鬟在对知知说:“小郡主,您可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怜星姑姑,不然我的皮都要被她扒掉了。” 叶清沅身形一顿,还是取披帛归来的素云将她拉回了现实。 回到宴席上,众人依旧宾客相欢,看到她来的一瞬间有人变了脸色,很明显是在议论她。 褚兰昭一改之前的不自在,大方起身走到叶清沅面前,伸手欲拉她的手,语气故作亲昵:“阿沅,既然回来了,便随母亲回家吧,这些年你受苦了,你父亲今日不曾赶来,母亲已告知你父亲了,定会好好补偿你。” 叶清沅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手,神色淡然,把视线看向冯夫人。冯夫人见状,轻笑一声,起身挡在叶清沅面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褚妹妹何必着急,阿沅既然回来了,早晚都要归家的,只是我父亲心疼孩子,想多留些日子。这些年她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我们冯家虽不算富贵滔天,但养一个表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褚兰昭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不敢发作,只得强笑道:“冯夫人说笑了,阿沅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怎能一直叨扰贵府?” 冯夫人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叨扰倒谈不上,倒是听闻定国公府这些流水般的银子花了出去,想来褚妹妹掌家有方,只是阿沅年纪不小了,我还预备着给她再找门亲事,也该为她准备嫁妆了,她母亲留下的那些东西,是不是该清点清点,物归原主了?” 褚兰昭闻言,脸色骤变,手指紧紧攥住袖口,指节发白,她勉强维持着笑意,声音却有些发颤:“冯夫人这话从何说起?阿沅母亲的嫁妆,自然是要留给她的,只是这些年府中事务繁杂,一时还未清点妥当。” 冯夫人轻笑一声,目光如刀:“无妨,我们冯家有的是人手,若是褚夫人忙不过来,我们倒是可以帮忙。” 席间众人闻言,纷纷低头掩笑,心中对褚兰昭的窘迫心知肚明,定国公府从上到下花钱如流水,定国公沉迷古玩字画,国公世子为了花魁一掷千金,都是京城出了名的,反倒是营生不多,这些年虽然靠着放印子倒腾了不少钱,可到底抵不上花销,那钱哪里来的呢,听闻前任国公夫人可是带着十里红妆嫁进去的,叶清鸾成亲时更是八十八抬嫁妆,反倒是那位的嫡亲女儿,一分钱没捞到。 褚兰昭脸色青白交加,诸位夫人明里暗里的嘲讽让她心中恼怒,更狠叶清沅这个贱丫头怎么这么命大,若是她安稳的死了,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今日冯家春日宴,诸位夫人将这后宅之事听得心满意足,尤其是定国公府往事,怕是不日便会传遍京城。 前院里,知知一头栽进了亓穆怀里,亓穆拍了拍知知,向冯老将军告辞,冯老将军将一枚兔子形状的暖玉挂在了知知腰间当做礼物。 知知十分高兴的上了马车,坐到了亓穆怀里,父女两人说着悄悄话,知知扯了扯亓穆的衣袖,仰头说道:“爹爹,我刚才在园子里遇到了一位姨姨,她长得真好看,还对我笑了呢。” 亓穆闻言,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孩子随口一提。他揉了揉知知的发顶,语气宠溺:“是吗?那知知有没有谢谢姨姨?” 知知点点头,乖巧地说道:“谢过了,我以后还能来找姨姨玩吗?”亓穆这才来了兴致,今日带中指出来,原以为她会怕生人,没想到,往日胆小的女儿居然有这般喜欢的人,要知道,沈玉容三年都没能捂热女儿,于是好奇问了句护卫:“今日谁陪小郡主玩了?” 丫鬟在护卫招呼下从后面马车跳了下来,忙跑了过来禀报:“应该是冯家的,梳着妇人发髻,我看见她丫鬟最后赶了过来,穿的冯家下人服饰。” 亓穆点了点头,对知知道:“以后你想和她玩,宣她进府就好。” 知知眼睛亮了亮,高高兴兴亲了亓穆一口,而心里只有朝堂纷争的亓穆,却未曾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第五十七章往事 知知今夜睡得极其不安稳,亓穆处理完公务,便立刻赶了过去,知知从小性格胆小,因此父女俩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方便知知随时跑来找他。 “阿娘,阿娘......”知知在梦里呢喃着,她如今三岁,已经懂事了,知道别人都有娘,而自己却没有。 亓穆心疼的摸着女儿的额头,全然不复外人面前的威严倨傲,只剩下一个失去妻子和女儿相依为命的鳏夫。 三年前阿沅坠崖,她最后说的那句话让自己午夜梦回之时痛苦万分,他几乎让龙隐卫全员出动,才终于在出城的路上堵住了楚云徊和孩子。 知知,原来是自己的孩子,当年他离开眉山回京之时,阿沅已有身孕。 他在京中步步小心,终于顺利册封了王位,随后便是马不停蹄的派遣人将阿沅接回京。 可到了白溪村的下属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庭院和藏匿在井中的尸身,经过天增寺的和尚口供,确信阿沅跟着她的师兄私奔了。 他听后勃然大怒,一直私下让人探查,直到在京郊发现了她和师兄的踪迹,那时早已过去一年,她怀中抱着的幼子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以至于说了很多心狠的话,每每想起都让自己痛不欲生。 阿沅坠崖,楚云徊将自己所知全部说出,亓穆这才知道,当时自己离开不久后,便有一群刺客奔向了白溪村,杀光了他留下的护卫,只有一名护卫名唤小五带着阿沅和怜星赶到了天增寺,可没想到天增寺的和尚早就被替换掉了,阿沅求救无门,危难时刻,被赶过去的楚云徊即时救下。 楚云徊原本是接到了师妹成亲的消息,带着师父的贺礼前来贺喜,可一到边看到了白溪村惨状,还留有一口气的护卫指出了天增寺的方向,他赶到救下师妹后,发现怜星和小五没了踪迹,两人不敢停留,匆忙逃跑,路上师妹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他们的师父在京郊有一处私宅,本着最危险也是最安全原则二人躲到了京郊,一躲就是近乎一年,直到师妹安全生下孩子,才不甚被人发现,这才得知原来师妹的夫君便是风头正盛的睿亲王。 彼时京中传言睿亲王与太子同争定国公家二小姐,睿亲王更是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师妹冷了心,被发现后恨不得杀了负心人,可二人势单力薄,最终自己带着孩子被亓穆捕获,而师妹坠崖下落不知。 “楚师父,王爷在屋里陪小郡主呢。”楚云徊颔首表示知道,在廊下静静等着,他哪里放心将孩子留给亓穆这个陌生人,纵使当时亓穆解释过数次,可他看着把睿亲王府当成囊中之物的沈玉容,还是留了下来,当起了王府小郡主的师父,师妹不回来,他就要好好护着孩子,可不能让其他人害了去。 没多久,亓穆便轻声轻脚走了出来,手指嘘声示意:“她睡着了。” 楚云徊拦住他,质问道:“那个沈玉容你打算怎么办?” 亓穆眸色深黑,眼里藏着锋锐:“我自然会好好安排她,就不劳你费心了。” 楚云徊并不退让:“你可知,她如今把知知当成了眼中钉,觉得自己这些年得不到你的宠爱都是知知在作祟,前日更是想在知知的糕点里下夹竹桃,你若是再纵容她,我可要亲自动手了。” 亓穆变了脸色,眸光锐利跟楚云徊对峙,“你不要私自动手,我会让人加强对知知的保护,不在给她下手机会,可沈玉容我还有大用,你绝对不能动她,我允许你进出王府是为了保护我女儿,不是为了让你为所欲为的。” 楚云徊静静看了他一眼,双眉不自觉收紧,转头离去。 夜色如水,只剩亓穆孤身一人立于庭院中,心中凄凉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镇北侯冯老将军亲自上书,表示自己外孙女乃北域药师传人,精通医术,可化解太后痼疾。 朝堂一片哗然,要知道,太后当年在圣上登基之时带领着护卫守在太上皇跟前一整夜,为远在京畿大营的圣上挣来了登基称帝的机会,可也是因此惹上了头风之疾,如今已数十年了,多少名医问诊,都无法根治,镇北侯外孙女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如何能有这等神通呢? 圣上如今精神也不济,本欲拒绝,可冯老将军亲自组织自己的外孙女为后宫宫人诊治了一场,从此医术之名就传扬了出去,圣上让大太监去查看,发现果然被治疗过的宫人有了明显好转,也来了兴致,因此同意了让叶清沅进宫诊治。 太子府中,褚兰昭亲自探望叶清鸾,刚进门却被一碗茶盏擦着脚边险些砸中自己。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怎么了。”褚兰昭心疼地快步上前,忙招呼下人赶紧打扫干净,只见叶清鸾一身石榴红长裙,外罩一件白色绣梅花纱衣,原本白皙可人的脸上扑着厚厚一层粉面,此时面色狰狞躺在绣榻上直哭,泪水将妆面冲刷的一道又一道。 “怎么了我的儿?”褚兰昭看向一旁贴身丫鬟,竹青欲言又止,咬着唇不敢开口,褚兰昭大怒,冲着竹青的手就打了下去,“心眼大了的奴才,如今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吗?” “夫人赎罪。”竹青看了眼叶清鸾,又看了眼褚兰昭,才期期艾艾开口:“您来前没多久,太子殿下难得来看望侧妃娘娘了,只是.....只是......” 竹青狠了狠心,“只是太子殿下嫌弃侧妃娘娘如今容颜不在,竟说娘娘人老珠黄,还浑身异味,难以同处一室。” 说完就自己在地上哐哐磕起了头,生怕再次受到叶清鸾的责罚。 褚兰昭心凉了一半,怜惜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叶清鸾双眼通红,向褚兰昭恳求道:“娘,你再给我找些好大夫吧,我才二十二啊,我怎么会染上这种怪病,都怪当年阮枫那个贱奴,给我找的什么假云岭玉蚕,那贱奴死不足惜,只是我要怎么办,如今这太子府恨不得人人看我笑话呢,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第五十八章替太后治疗,遇叶清鸾 叶清沅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她早就想明白了,如果要扳倒国公府,那么还有比太后娘娘更加尊贵的倚仗吗? “叶大夫,这边请。” 太后宫中的清晨,薄雾未散,宫墙内一片静谧,只有小宫女引路的声音。 叶清沅步履轻盈地踏入殿内,她低眉顺目,姿态谦卑,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福身行礼:“臣女叶清沅,叩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 太后倚在软榻上,眉头紧锁,面色苍白,显然是头风发作,痛苦难耐,她抬眼瞥了叶清沅一眼,语气冷淡:“你就是冯家推荐来的?听说你会治头风?” 叶清沅低头答道:“回娘娘,臣女兼修北域医术与大夏医术,愿为娘娘分忧。”她的声音清润柔和,仿佛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太后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罢了,既然来了,就试试吧。若是不中用,可别怪哀家不客气。” 叶清沅不卑不亢,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银针包,随后又将一瓶神色膏状物摆放眼前,药膏将银针浸染后,叶清沅动作娴熟的用指尖轻捻银针,精准地刺入太后头部的几处穴位。 随着银针一同进入太后身体的蛊虫迅速盘踞,舒缓着疼痛之感,太后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慢慢消散。 不过一时三刻,就见太后长舒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倒是有些本事。” 叶清沅颤动银针,轻声说道:“娘娘的头风积攒多年,难以根除,需多次调理方能根治。臣女愿为娘娘效劳,直至娘娘痊愈。” 太后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脸上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心,这些年找了多少名医大夫,还不如你一个小丫头管用,来人,赏!” 宫女们立刻捧上一盘盘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琳琅满目。叶清沅再次福身谢恩,神色温婉恬静,仿佛这些赏赐不过是寻常之物。 银针还要一盏茶后才能拔除,太后精神好了些便来了兴致,“听说你是定国公的大女儿?太子侧妃我倒是见过不止一次,但却从未见过你。” 叶清沅给太后揉捏着穴道回话:“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家事罢了,臣女自幼丧母,不喜社交,京中多有不认识臣女的。” 太后面容慈祥了起来:“那你既然是大家小姐,这手医术又是从何学来,怎么是镇北侯家举荐的你呢。” 叶清沅将原委一一道出,无外乎还是那套说辞,自己火灾被人所救,失忆嫁给了商人,跟着去边关被冯家认了出来等等,太后听得啧啧称奇,看向叶清沅的眼神更加柔和了起来。 出了太后宫中,叶清沅带着太后赏赐的大包小包沿着宫道缓步而行。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映得她肌肤如玉,眉眼如画,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她的神情淡然,白皙的肌肤映得五官更加精致动人,引得路过的宫人纷纷侧目。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叶清沅抬眼望去,只见多年未见的叶清鸾正从皇后宫中走出。 她一身华服,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之色,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多日未曾安眠,两人目光相接,叶清鸾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哟,这不是我那‘已故’的姐姐吗?”叶清鸾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怎么,从阴间爬回来了?” 叶清沅神色不变,淡淡答道:“妹妹说笑了,我不过是不慎失忆,在边关休养了几年罢了,倒是妹妹,看起来气色不佳,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叶清鸾脸色一沉,边关苦寒风沙大,她听母亲说起叶清沅,还以为她早就被折磨地憔悴不堪,没想到如今两相对比,反倒是自己相形见绌,不免咬牙切齿道:“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以为攀上了冯家,就能翻身吗?别忘了,你如今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依杖的寡妇!” 叶清沅微微一笑,语气依旧平和:“妹妹何必动怒?我今日入宫,是奉太后之命为她诊治头风。太后娘娘待我极好,还赏了不少东西。我观妹妹形容憔悴,怕是身染了什么顽疾,我如今倒是会一两手医术,妹妹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或许能帮上一二。” 叶清鸾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她最恨的就是叶清沅这副比自己更加美丽的皮囊,仿佛不管怎么磋磨,都不能损伤她半分容颜,她正要发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是怎么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正是五皇子,他一身锦袍,眉目俊朗,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落在叶清鸾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清鸾,可是有人为难你?” 叶清鸾见状,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神情,眼中泪光闪烁:“殿下,姐姐她……她方才出言不逊,我一时气不过,才与她争执了几句。” 五皇子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叶清沅,语气冷了几分:“叶小姐,清鸾毕竟是太子侧妃,你如此无礼,未免太过放肆。” 叶清沅神色不变,微微福身:“五殿下误会了,臣女不过是与妹妹叙旧,并无他意,若殿下觉得不妥,臣女这就给妹妹赔罪,只是妹妹,若是有寻医问诊的需要,可千万不要忘了姐姐啊。” 五皇子冷哼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脂粉味,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抬手,用袖子掩住鼻子,后退了半步,叶清鸾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反而趁机靠近,柔声说道:“多谢殿下为我出头,清鸾感激不尽。” 五皇子勉强笑了笑,语气有些敷衍:“无妨,你且安心。”他说完,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叶清沅,见她神色淡然,举止优雅,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烦躁。 叶清沅见状,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再次福身:“既然殿下与妹妹有话要说,臣女就不打扰了,告退。” 叶清鸾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毒,却未注意到五皇子已悄然退开几步,眉头紧锁,手中的袖子始终未曾放下。 第五十九章过眼云烟 “殿下,多谢你替我解围。”叶清鸾幽怨的看向五皇子,丝毫没注意到五皇子皱起的眉头。 “大哥如今待你可好?”五皇子到底放不下她,出口问道。 叶清鸾紧咬嘴唇,似乎难以启齿,五皇子见状,也不强求,忽然一阵风吹来,五皇子离叶清鸾极进,只感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他一时难以呼吸。 “嫂子......我...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和嫂嫂叙旧了。”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叶清鸾一脸的不知所措,手指紧紧揉搓着手帕,脸上满是恼怒,她这些年何时受过这么多冷落。 她自幼出挑,众人皆知定国公府二小姐不仅貌美如花,而且精通琴棋书画,与太子更是青梅竹马一往情深。 当年太子选妃宴上,连叶清沅都不敌自己,太子为了替自己出气,当众斥责叶清沅言行无状,众位世家贵女无不心生羡慕,嫉妒自己被太子维护,原本该当太子妃之位应当是自己囊中之物,没想到贵妃势大,蛊惑圣上,将自己侄女强塞给太子做太子妃。 太子虽然允诺娶她,可却不敢违逆贵妃旨意,迟迟不迎自己进门,眼看着自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没想到她得了云岭玉蚕,服下去后硬是让京中女子无不惊艳。 就连圣上新宠,一举奉为睿亲王的亓穆都对自己情根深种,非她不娶,更别提一向偷偷爱慕自己,却顾忌生母贵妃娘娘不敢明说的五皇子。 她享受着太子与睿亲王的追捧,一时春风得意,不管是太子侧妃还是睿亲王正妃,都是别人高不可攀,而自己却触手可得的位置。 还是太子有了危机感,求皇后做主,求娶了自己,听闻睿亲王为此消沉了许久。 可是那么好的日子,这才几年啊,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太子沉迷狎妓,太子府中姬妾争斗不休,偏偏自己身体越来越差,面色枯黄,要借助胭脂水粉才能遮盖,就在一年前,自己居然闻到了身体内开始散发异味。 太子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对她却越来越冷淡,就连太子妃那个疯妇也敢当众嘲讽她。 好在还有五皇子会偷偷在她离开太子府时慰藉她,只是如今,她能清晰感觉到,五皇子对她也不比从前了,难不成自己当真年老色衰了,可自己才二十几岁,这种情绪在她见到叶清沅的一刻达到顶峰。 凭什么,凭什么叶清沅一个受尽磨难的女人会比更加光彩照人,她一个商人妇,自己是太子侧妃,这是凭什么。 “娘娘......”小丫鬟带着哭腔的声音惊醒了叶清鸾,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小丫鬟的手腕,留下一排血痕。 “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把胳膊遮起来,要是被人发现了,我打断你的腿。” 睿亲王府,知知正缠着亓穆,要请那天的姨姨进府。 “爹爹,知知喜欢姨姨,爹爹给知知找来嘛。” 亓穆被缠的烦了,便让人把楚云徊喊了过来:“你徒弟,你赶紧负责带带,我得去一趟户部。”说完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楚云徊十分无语,怀里的知知立马又黏上了他:“师虎,要姨姨要姨姨。” 他摸了摸知知小脑袋温柔地开口:“好,师父这就带你去找姨姨。” 镇北侯府前院花厅内,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叶清沅身上,她正手捧正手中捧着一卷医书,神情专注,不时翻动书页。 素云上前通报,说是睿亲王府的小郡主前来拜访,如今已经到了,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孩童清脆的笑声。 “姨姨!”一道小小的身影如风般冲了进来,直扑向叶清沅的怀中,她低头一看,正是知知。 小姑娘仰着脸,眉眼弯弯,眼中满是欢喜:“姨姨,知知好想你,知知带着狮虎来找你玩!” 叶清沅心中一暖,伸手将知知搂紧,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如水,眼中满是宠溺:“姨姨也想知知。” 这时,门外又走进一人,男子一袭青衫,面容清俊,他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叶清沅身上,眼中的震惊不言而喻。 叶清沅抬头,与他的视线相接,楚云徊微微一怔,随即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师妹?是你吗?” 叶清沅毫无意外神色,声音温和:“师兄,好久不见。” 随即又感激道:“师兄,这些年……多谢你照顾知知。”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显然心中情绪翻涌。 楚云徊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知知是你的......我照顾她是应当的,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叶清沅神色一凝,轻轻拍了拍知知的背,“知知,素云姐姐会编好看的花篮,让她带你编一个可好?” 知知乖巧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到小花园中,素云忙追了出去。 楚云徊看着知知的背影,低声道:“阿沅,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你可知道,你误会亓穆了,当年追杀你的人,并非他派遣的人。” 叶清沅闻言,神色未变,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仿佛早已料到。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平静:“师兄不必多说,是不是他又有什么区别,总归是因他而起,我早就放下了。过去的恩怨,是属于连沅和云扬的,可如今连沅已死,云扬不在,他与我,如今只是陌路人罢了。” 楚云徊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你真的放下了?” 叶清沅抬眸,目光清澈如水,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放下了,他不是早就有了爱妾吗?如今我只想好好照顾知知,过平静的日子。” 楚云徊沉默片刻,想说些沈玉容之事,但看着师妹的样子,还是又咽回来肚子里,终是点了点头:“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 他说完,目光转向窗边的知知,语气柔和,“知知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年,她一直很想娘亲。” 叶清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满是温柔:“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会好好陪着她,不再让她孤单。” 花厅内,阳光依旧明媚,知知的笑声如银铃般回荡。 叶清沅站在光影中,神情宁静,仿佛一切纷扰都已远去,楚云徊看着她,心中感慨万千,却终究未再多言。 第六十章初见沈玉容 闺房里,沈玉容勾画着峨眉,婢女小声恭维道:“夫人您貌美如花,王爷见了必定欢喜。” “如今您手握着王府后院管家之权,外面的女人都羡慕夫人您呢。” 沈玉容浅浅笑着,心中却充斥着不确定。 “哥哥差事做得极好,想来不日就要进京了,王爷应该也会来看望我了吧。” “自然。”婢女安慰着沈玉容,便是没有沈公子,您对王爷也有救命之恩呢,王爷只是差事繁重,一时分不开身罢了。 沈玉容扯了扯嘴角,心里确实不信的,人人都说睿亲王曾痴迷于定国公家的小姐,被太子横刀夺爱后,情场失意后又遇见了自己,为自己遣散后院,可谁又知道,他这些年连自己的身子都没碰过。 自己也是花容月貌,王爷也放心将后宅权利交给自己,可为何宁愿日日陪伴幼女也不肯来看望一下她呢。 “你说小郡主闹着去大承恩寺对吗?” 婢女点头称是:“王爷日日与同僚会谈,云先生最近也忙着难见踪影,小郡主一时无人看顾,因此王爷不许她独自出门。” 沈玉容心里有了打算,梳妆好后,便向后花园而去。 花园里,小郡主闷闷不乐踢着球,怜星已经梳成了妇人发髻,站在一旁劝着她开怀些。 可三岁的孩子哪里能时时听话,依旧在自己生闷气。 沈玉容款款而来,看着小郡主,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小郡主可是想去大承恩寺玩?姨娘带你去可好?” 知知眼睛亮了亮,怜星忙上前客气道:“夫人不知,王爷不许小郡主出门呢。” 沈玉容绵里藏刀:“王爷和云先生繁忙,自然不能让下人带着小主子出门,我亲自去向王爷请命,小郡主,姨娘陪你去可好?” 知知立刻点了点头,偷偷看了怜星一眼,怜星还欲阻拦,就见沈玉容直接抱起了知知,向前院而去。 “小郡主,等下到了书房,你若是想出去,只管说是自己要我陪你去,千万不能说错。” “为什么呀?”知知不解,沈玉容不想多加解释,只是敷衍道:“你若是说了我提出的,你父王就不放你出去了。” 果然,一到书房,知知就径直跑了进去,沈玉容被下人拦在院门外,这个院子,她除非被召见,轻易进不去。 屋子里商议声停了下来,传来孩子的撒娇声,没多久,亓穆便抱着知知走了出来。 多日未见,沈玉容忙摸了摸头发,生怕自己哪里不够完美:“玉容见过见过王爷。” 亓穆抬手示意起身,“平日倒是不见你和知知这般亲昵,竟然非要你陪着不可。” 沈玉容慈爱地看向知知:“小郡主玉雪可爱,平日妾身只怕惊扰郡主,今日逛花园听闻郡主苦恼,顿感心疼,若是王爷放心,妾身愿意带小郡主出门。” 知知适时开口:“爹爹,你让姨娘带我去嘛~” 亓穆皱起眉头,沉声问道:“老实说,到底为何去,不说清楚别想我放你出门。” 知知小手一斗一斗,小声嘟囔:“我要去见姨姨。”原来是上次她到了镇北侯府,听见叶清沅正月十五要去大承恩寺为太后祈福,于是便吵嚷着也要去。 “又是姨姨,她一个寡妇,到底哪里勾了你的魂,让你天天记挂着,连爹爹的话都不听了。” 知知嘟着小嘴巴不肯说话,沈玉容听到姨姨,便生起了警惕心,在听到寡妇后,才勉强安心了不少,提起笑容将小郡主护在了怀里求情。 亓穆点了王府四十名亲卫跟随,又让怜星等十几个丫鬟围着,加上沈玉容的丫鬟,前前后后六七十个人浩浩出发了。 叶清沅不日就要再次进宫为太后诊治,为了好好刷一波好感,特意来大承恩寺为太后祈福。 素云扶着她起身,边听见外面百姓叫嚷声,“怎么回事?” 她招手一旁小沙弥,小沙弥跑出去看了一眼,便回来绘声绘色学了起来,原来是睿亲王府的沈夫人带着小郡主礼佛,特意让百姓清场,免得扰了小郡主的兴致。 “这大承恩寺自前朝起便允许百姓与达官显贵们一同礼佛,这沈夫人倒是跋扈。” 素云小声道:“听闻睿亲王府后院只有沈夫人一位,虽然只是个侍妾,可因着独一无二的宠爱,一直被尊称为夫人。” 叶清沅不置可否:“若是真宠爱,王妃侧妃之位全都空缺,何必什么名分都不给呢。” 素云也十分不解,叶清沅不欲跟亓穆的女人扯上关系,主动避让出去,却在出门时被睿亲王府下人用力推搡了一下。 “走快些,冲撞了贵人该当何罪?” 百姓早有不满,有人小声嘟囔道:“这睿亲王府怎么如此跋扈,他们要拜佛,我们就不要了吗?” “小声些,那位可是睿亲王最宠爱的夫人和小郡主,你不想活了,这么大声。” “小姐你没事吧。”素云关切问道,叶清沅摇了摇头,却见刚才大声议论的百姓被亲卫捉个正着,远处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如此刁民,竟敢妄议王府之事,真是胆大包天,卫平,还不捉拿了送去大理寺。” 叶清沅站在人群中,刚才说话二人正在她旁边,不幸被波及,眼看亲卫就要动手,她大喊出声: “我是为当今太后娘娘诊治的大夫,今日特为娘娘祈福,你怎么能无故捉拿于我,况且我周围两位兄台不过是口舌之快,又犯了哪条律法,要捉我们去大理寺。” 沈玉容美目怒视,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口口声声借太后的名头,就凭你,也敢说给太后诊治,当真可笑至极,难不成天下名医都死光了,就剩你一人不成!” 叶清沅扬眉推开亲卫,“这谁说不是呢,可这普天之下,除了神医薛氏,怕是只有我能拿的出手了。” 沈玉容被眼前女子的厚脸皮气笑了,她过惯了前呼后拥颐指气使的日子,怎么会容忍有人如此挑衅她,正欲发作,却看见小郡主从怜星怀里蹦了下来,开开心心得冲着那女人喊姨姨,连身后的怜星都怔愣住,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六十一章终相遇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沈玉容十分恼怒自己当众被人驳斥面子,脸色阴沉,目光如刀般看向叶清沅,此时更加想找回场子来。 沈玉容冷笑一声,“竟敢拿太后娘娘做幌子,招摇撞骗!连睿亲王府都不放在眼里,更是哄骗小郡主,罪该万死。” “姨姨是好人。”知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母女之间天然的血缘关系让她下意识维护起叶清沅来,却惹得沈玉容更加气恼。 “小郡主,你莫要是非不分,为了一个外人居然顶撞我,真真是白疼你了。” 怜星见状连忙上前维护叶清沅和知知两人:“沈夫人,小郡主也是你能置喙的?王爷是让你配小郡主礼佛,若是教训郡主,你还不够格。” 沈玉容不可置信看向怜星,“狗奴才,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要翻了天了,我是小郡主的长辈,小郡主是非不分被那贱人蛊惑,我只是在帮小郡主。” 她不敢真拿怜星怎么样,迅速吩咐身边的人:“来人,将怜星姑姑拉下去。” “谁敢!”怜星挣扎着,还是被压了下去,临走时与叶清沅视线相撞,转头向大承恩寺外跑去。 叶清沅紧紧抱住知知,对暴怒的沈玉容大声说道: “沈夫人当真好威风,小女姓叶名清沅,乃镇北侯府冯老将军的外孙女,由镇北侯府举荐入宫为太后诊治,句句实言,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打听,何必在此扰乱佛前清净地,指责我招摇撞骗。” “镇北侯?”沈玉容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你衣衫普通,毫无贵女之资,你们这种女人我见识的多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信口雌黄,太后娘娘何等尊贵,怎会召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入宫?你不过是个江湖骗子,仗着几分医术,便敢在京城兴风作浪!” 叶清沅抬眸,翻了个白眼,讲不通,这个疯女人根本讲不通。 沈玉容见她如此,心中怒火更盛,她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骗子给我拿下,不许伤害到小郡主!” 王府的亲卫立刻上前,将叶清沅团团围住,知知见状立刻用小小的身子挡在叶清沅面前,张开双臂,声音清脆却坚定:“不许你们欺负姨姨!” 沈玉容脸色更加难看,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小郡主,我千般百般对你好,都抵不过外人吗?” 知知仰起头,眼中满是倔强:“她不是外人,我不许你们伤害她!” 沈玉容浑身发抖,指着知知怒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我平日待你不薄啊,怎么就捂不热呢,来人,把小郡主带下去,杖责这个叶清沅,让她知道知道,得罪睿亲王府的下场!” 亲卫们闻言,立刻上前,要将叶清沅押下,叶清沅将知知紧紧搂在怀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袖中暗器紧握在手。 知知紧紧抓着叶清沅的衣襟,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 就在亲卫们即将动手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怜星大喊着住手快步走进厅中,身后跟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只见亓穆一袭玄色锦袍,眉目冷峻,快步而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厅中的情形,最终落在叶清沅和知知身上。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翻涌。叶清沅抱着知知,母女俩相依相偎的画面,让他心中一阵刺痛,眼眶竟不自觉地红了。 “住手!”亓穆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亲卫们闻言,立刻停下动作,退到一旁。沈玉容见状,脸色一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王爷,您怎么来了?这贱人冒充太后娘娘的名号,招摇撞骗,我正打算处置她。” 亓穆一巴掌甩到了沈玉容脸上,沈玉容花容失色瞬间伏地不起,惊惧地望向亓穆。亓穆没有理会沈玉容,径直走到叶清沅面前,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声音低沉:“你……还好吗?” 叶清沅抬眸,与他对视片刻,随即低下头,语气淡漠:“多谢王爷关心,臣女无恙。” 亓穆心中一痛,伸手想要触碰她,却又生生忍住。他转头看向沈玉容,语气冷冽:“沈姨娘,叶小姐是太后娘娘亲自召见的贵客,你如此对待她,未免太过失礼。” 沈玉容脸色一白,她第一见亓穆如此情绪波动,立马爬起来强辩道:“王爷,她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您可别被她蒙蔽了!” 亓穆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此事我自有分寸,不劳你费心。”他说完,转身对叶清沅,有些不知所措,“阿......叶小姐,今日之事是我王府失礼,还请您见谅。” 大名鼎鼎的睿亲王,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惹得周围人一片侧目。 叶清沅语气平静,只是抱着孩子的手渐渐泛白:“王爷言重了,既然无事,便先行告退了。” “阿沅......”亓穆忙道,又看向她怀中瞪着大眼睛扑闪扑闪没搞清楚情况的知知,瞬间来了主意,“知知,孩子很想你。” 知知点点头,紧紧牵着叶清沅的手,“知知想姨姨。” 叶清沅蹲下身,轻轻捏了捏知知的脸,将知知交给了怜星,随后深深看了怜星一眼,对知知安慰道:“日后姨姨再去王府看你,你听话,跟怜星姑姑回家。”亓穆站在原地,看着叶清沅用曾经对他说话的语气哄孩子,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女人如浪花浮影般消失不见,心中一阵酸楚。 “你可是住在镇北侯府?我让你送你回去。” 沈玉容见状,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敢再发作,只能狠狠瞪了叶清沅一眼。 叶清沅神情冷漠到仿佛在看陌生人,只轻轻摸了摸知知的脸,“睿亲王关怀太后身体,为小女解围,真是孝心可嘉。” 亓穆的嘴唇颤动,当着众人面,还是收敛了情绪,无奈笑道:“皇祖母凤体事关国体,自当慎重,阿......叶姑娘不必多礼。” 可他紧盯叶清沅背影的模样,还是被沈玉容牢牢记在了心里。 第六十二章父女齐上阵 夜色沉沉,乌云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叶清沅站在窗前,指尖轻轻搭在窗棂上,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眼里满是疲倦。 忽然,一道低沉的男声从窗外传来:“阿沅。” 叶清沅微微一怔,只见亓穆站在窗下,一袭玄色锦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眉目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眼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执拗,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你来做什么?”叶清沅的声音清冷,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疏离,“镇北侯府的护卫已经疏忽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你这个大活人都能溜进来。” 亓穆上前一步,只是怔愣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沙哑:“阿沅,我......我想来解释当年的事。” 叶清沅神色未变,指尖却微微收紧,她垂下眼帘,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不,必须提。”亓穆的语气坚定,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当年我派龙隐卫去接你回京城,却没想到只看见了人去楼空,已经井中腐烂的尸体。” “我多方探查,却听到你是跟男人私奔的消息,我不敢相信,亲自前往眉山,路上还遭遇了山贼。” 他声音十分委屈,“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你会抛弃我们之间的感情,直到三年前,我看到你们仿佛一家三口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嫉妒的发狂。” “我从未想过杀你,我只是在说气话,我也从未变过心,那些所谓的痴迷叶清鸾、宠爱沈玉容,都是演给世人看的。” 叶清沅的指尖微微颤抖,却依旧没有抬头,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是吗?可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你误会我是真,我跳崖后受尽磨难是真,亓穆,我们,就这么过去吧。” “没有过去!”亓穆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满是执拗,“这些年,我从未相信你死了。我四处派人搜寻你的下落,好好抚养知知,就是为了等你回来。清沅,我们……我们还有知知,我们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们。” 叶清沅终于抬眸,目光与他相接,眼中情绪风起云涌:“与连沅在白溪村拜堂成亲的是云扬,连沅,云扬,户籍部上都是不存在的假名,而我是叶清沅,是定国公府被害死的大小姐,那段姻缘本就不作数了。” 叶清沅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后的无奈:“如今,我只希望各自安好。我有自己要做的事,请你……别来打扰我。” 亓穆的脸色瞬间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上前一步,几乎要伸手抓住窗棂,却又生生忍住。 整整四年,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与错过让他在也无法忍受得而复失的痛苦,亓穆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哀求:“阿沅,你不能这样,我们之间……还有知知,还有那些年的事,你不能就这样一笔勾销。” “我会向父王上书,再次求娶你,你不是说我们的婚约不作数吗,那我就光明正大再娶你一次。” 叶清沅沉默不语许久,不想在跟他儿女情长下去,于是问出了一个问题:“当年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亓穆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等着,阿沅,很快,我就会把凶手送到你的面前任你处置。” 他声音沙哑,只最后恳求:“阿沅,我从未放下过你,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我们曾经的日子,你不能就这样……就这样离开我。” 叶清沅转过身,背对着窗子,声音清冷:“夜深了,你回去吧。” 亓穆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背影上,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执拗:“我不会走的。清沅,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你愿意回头。” 叶清沅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合上了窗子。 窗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亓穆站在窗下,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窗子,仿佛透过它能看到叶清沅的身影。 雨点终于落了下来,起初只是零星几点,随后渐渐密集。雨水打湿了亓穆的衣袍,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却仿佛毫无察觉,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素云欲言又止,还是开口问道:“小姐,真的让睿亲王在外面站着吗?” 她如今早已经被震惊得合不拢嘴,睿亲王和自家小姐,这怎么能联系到一起去呢,可他们二人居然成过亲,连小郡主都是小姐生的,她一时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将军。 窗内,叶清沅半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烛火一明一暗忽闪着,她不由自主向窗外看去。 叶清沅知道亓穆还在外面,也知道他绝不会轻易离开,可她如今,却是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不想沾染。 雨越下越大,窗外的身影却始终未动,叶清沅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被子盖过头顶,却终究没有再看窗外一眼。 直到第二天一早,怜星带着知知上门求见,知知看见冯老将军后,就开始抱着他的大腿哭嚎不止。 “呜呜呜,知知要见娘亲,呜呜呜,把娘亲还给知知。” 冯老将军震惊不已,抱着小郡主问道:“小郡主,谁是你娘亲,你娘亲如何会在我们府上啊。” 知知哭得鼻头红红,一抽一抽开口:“姨姨,姨姨就是我娘亲,爹爹生病了,知知要娘亲,知知要娘亲。” 冯老将军和儿子儿媳对视一眼,忙招呼下人:“快去请表姑娘来!” 叶清沅来到花厅,就看见冯家祖父和舅舅舅妈一同欣慰地哄着知知,一旁怜星抹着眼泪,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扑了过来:“小姐,我可找到你了,怜星等你等的好苦啊。” 知知闻言,一溜烟跳了下来,“呜呜呜娘亲抱抱知知,像小时候一样抱抱知知。” 第六十三章亓穆请罪 冯家的正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冯老将军坐在主位上,面色铁青,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目光如刀般扫过站在厅中的叶清沅,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的怒意:“阿沅,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叶清沅站在厅中,知知紧紧抱住她的大腿,生怕她跑了。 她微微福身,声音清润却坚定:“外祖父,阿沅不敢隐瞒。知知……确实是亓穆的孩子,当年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未曾与外祖家说明,还请外祖父责罚。” 冯老将军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猛地一拍桌案,怒声道:“糊涂!你糊涂,那亓穆更糊涂!你是他拜过堂成过亲的妻子,更是他的救命恩人,堂堂睿亲王,竟让你这个生有长女的发妻在外漂泊多年,他这是不想负责吗?!” “你也是胆大包天,你,我都懒得的说你......” 冯老将军气恼地坐在椅子上,冯舅父和冯夫人还没从自己成了睿亲王亲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冯骁阳不仅问道:“表妹要当王妃了?不对,咱们家不是不站队吗,这下要绑上睿亲王府了?” 冯老将军白了冯骁阳一眼,眼下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叶清沅低下头,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一旁的怜星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声解释道:“老将军息怒,王爷并非不想负责,只是当年形势复杂,有人假借王爷之命谋害小姐,所以才造成今日这般误会,否则,小姐已经是睿亲王妃了。如今王爷已决心迎娶小姐为正妃,绝不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冯老将军冷哼一声,目光凌厉:“正妃?他府中那名宠妾又当如何?若真对我家阿沅情深似海,又怎么会宠爱他人?” 怜星正要再开口,知知却忽然从叶清沅身后钻了出来,小小的身子紧紧抱住叶清沅的腿,仰起头,眼中满是委屈:“外曾祖父,知知不想当没娘亲的孩子,知知想要娘亲,也想要爹爹。” 叶清沅低头看着知知,心疼不已,面露纠结之色,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冯老将军见状,神色微微松动,却依旧冷着脸,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冯老将军,亓穆求见。”一道低沉而恭敬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冯老将军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他倒是来得快。”说完,他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亓穆一袭玄色锦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厅中扫过,最终落在叶清沅和知知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坚定。 他走到冯老将军面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声音低沉却坚定:“冯老将军,亓穆特来请罪。” 冯老将军冷眼看着他,语气讥讽:“请罪?你堂堂睿亲王,何罪之有?” 亓穆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悔意:“当年之事,是亓穆思虑不周,未能一心相信阿沅,造成误会让阿沅在外漂泊多年,受尽苦楚。今日特来向老将军请罪,还请老将军责罚。” 冯老将军冷哼一声,正要开口,亓穆却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双手奉上:“这是亓穆名下所有的房契、地契和私产,今日一并交予清沅,作为对她的补偿。从今以后,亓穆的一切,都是清沅和知知的。” 众人全部一愣,冯夫人早就听闻睿亲王出手阔绰,这下眼睛都亮了,冯老将军目光扫过那叠文书,神色略有松动,却依旧冷声道:“你府中那宠妾,又当如何处置?” 亓穆抬起头,目光坚定:“府中妾室,亓穆会妥善安置,只消给我一月时间,绝不让她出现在清沅面前。从今以后,睿亲王府只会有阿沅一位女主人。” 冯老将军沉默片刻,目光转向叶清沅,语气缓和了几分:“阿沅,你怎么说?” 叶清沅抬眸,目光与亓穆相接,一别经年,两人都变了模样。 她心头酸涩,“我还能再信你一次吗?”知知紧紧抱着她的腿,仰起头,眼中满是期待:“娘亲,知知想要爹爹和娘亲。” 叶清沅低头看着知知,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 “亓穆,我如今对你的信任所剩无几,你可知?” 亓穆满是悔恨,“阿沅,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叶清沅声音低柔: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她顿了顿,从胸口拿出一个玉瓶,“只要你敢吃下这只蛊虫,我就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阿沅,不可。”冯老将军忙上前劝阻,亓穆到底是皇室中人,可亓穆却主动上前,抢过玉瓶仰头将其中蛊虫一口吞了下去。 “阿沅,纵使穿肠烂肚,我也不会再放你离开。” 叶清沅声音冰冷:“我并非愿意同你在一起,只是知知年幼,我想弥补这些年她缺失的母爱,今日,我与你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可你我究竟如何,且看来日。” 冯老将军闻言,神色彻底缓和下来,点了点头:“既然你愿意,外祖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他转头看向亓穆,目光凌厉,“她如今可不是白溪村的乡野大夫了,你若再让阿沅受半分委屈,我冯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亓穆郑重地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老将军放心,既然阿沅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清沅。” 厅中压抑的氛围终于一扫而空,知知开心地扑向亓穆,小小的身子被他稳稳接住。叶清沅站在一旁,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们,心中却依旧有一丝不安与犹豫。她知道,自己与亓穆之间的纠葛并未完全解开,但为了知知,她愿意再试一次。 亓穆抱着知知,目光却始终落在叶清沅身上,眼中满是深情与期待。他知道,自己与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她愿意给他机会,他绝不会再让她离开。 第六十四章夺回嫁妆 太后宫中,此时一片祥和安宁。 叶清沅正为太后施针,经过数次治疗,太后的头风已有多日未曾发作过。 她的动作娴熟轻柔,指尖银针精准地刺入穴位,太后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清沅啊,你这医术真是了得。”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中满是赞赏,“哀家这头风多年未愈,没想到被你几针就治好了。” 叶清沅微微一笑,语气谦逊:“太后娘娘过奖了,臣女不过是恰好懂得几分治疗之法,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女的福气。” 太后点点头,眼中满是慈爱:“你这孩子,谦逊有礼,哀家甚是喜欢。”她顿了顿,忽然笑道,“你可听说了,睿亲王近日常来宫中,求哀家为你二人赐婚,朝臣多有异议,觉得你二嫁之身不应入王府为正妃。” 叶清沅神色一滞,却听到太后继续说道:“亓穆自幼不得皇后喜爱,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属不易,他从未求过哀家什么。” 叶清沅低头答道:“回娘娘,臣女与睿亲王……确有旧缘,但婚姻大事,臣女不敢妄言。” 太后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你这孩子,倒是谨慎。不过亓穆那孩子,哀家也能看出几分,是个品性端正的,对你也是一片真心。既然他求到哀家这里,哀家便成全你们,如何?” 叶清沅抬眸,“娘娘,臣女如今只想为太后诊治好头疾,况且臣女年纪大了,此生不欲再嫁人。” 太后微微颔首:“到底是不欲嫁人,还是有心结未开啊。” 叶清沅有些惊讶抬起了头,太后拍着她的手劝道:“我活到这把年纪,什么都见识过了,人和人之间啊,此生的缘分是有数的,要是舍弃的多了,便是天赐良缘也难免各自纷飞,还是要惜缘啊。” “可破镜难重圆啊......”叶清沅呢喃道,太后哼笑一声, “那就把它彻底打碎,回炉再造,浇灌出一顶一模一样的。” 叶清沅震惊得抬起头,十分不可思议盯着太后,却未再推辞,只是微微福身:“臣女……谢太后娘娘恩典。” 几日后,太后的赐婚圣旨颁布,京中顿时掀起一阵波澜。 定国公府内,定国公叶景渊接到圣旨,脸上堆满了笑意,连连向传旨的太监道谢。待太监离去,他脸色骤变,与褚兰昭四目相对:“这下好了,她倒是争气,竟得了睿亲王的正妃之位,当初我都说了不要做那么绝,这该如何是好啊。” 褚兰昭脸色阴沉,指尖紧紧捏着帕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老爷,当年之事极为隐秘,她不一定知道是我们所为,纵使知道了又如何,孝之一字大过天,如今我们背后还有太子做倚仗,她还能翻了天吗。” 叶景渊细细思量:“也对,她再如何,也是我定国公府的女儿。如今她得了睿亲王的青睐,对我们府上也是好事,她总不能连我这个亲爹也恨吧。”他说完,沉吟片刻,又道,“你且准备一下,我亲自去接她回府。” 褚兰昭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却不敢多言,只得低头应下。 镇北侯府外,叶景渊亲自登门,脸上堆满了笑意。叶清沅站在门前,神色平静,眸中却隐隐透着一丝冷意。 “阿沅回京多日,父亲却今日亲自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叶景渊笑道:“阿沅啊,你得了太后的赐婚,为父心中甚是欣慰,今日特来接你回府,为你准备嫁妆,风风光光地出嫁。” 叶清沅抬眸,目光与他相接,阴阳怪气道:“多谢父亲关心,阿沅也想念家里的紧呢,自当回府一趟。” 定国公府内,褚兰昭站在厅中,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她看着叶清沅亲自被定国公接进门,指尖紧紧捏着帕子,几乎要将它撕碎。 叶景渊却满脸笑意,亲自为叶清沅斟茶,语气温和:“阿沅啊,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当年庄子出了事,爹我是愁的几天几夜吃不下饭啊,如今回来,为父定会好好补偿你。” 叶清沅接过茶盏,讥诮道:“父亲言重了,阿沅竟然不知道,父亲心里如此关心我,此次回来,阿沅只为取回母亲的嫁妆,其余的不敢奢求。” 叶景渊闻言,脸色微微一僵,随即笑道:“这是自然,你母亲的嫁妆,为父一直妥善保管,绝不会亏待你。” 叶清沅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厚摞泛黄的嫁妆单子,轻轻推到叶景渊面前:“这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当年一式两份,这是外祖父手中的,请父亲过目。” 叶景渊接过单子,目光扫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褚兰昭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强笑道:“清沅啊,这单子上的东西,有些年久失修,怕是……不太好找了。” 叶清沅抬眸,目光清冷:“母亲的东西,清沅一件都不能少,若是找不齐,清沅只好请太后娘娘做主,查一查这些年定国公府的账目了。” 叶景渊和褚兰昭闻言,脸色瞬间苍白,他们心中清楚,叶清沅母亲的嫁妆早已被瓜分殆尽,叶清鸾嫁进太子府,几乎带走了一大半冯澄留下的嫁妆,如今若要补齐,怕是倾家荡产也难以做到。 叶景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阿沅啊,咱们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般僵?你的嫁妆,为父定会好好准备,绝不会让你吃亏。” 叶清沅微微一笑,语气却冷如冰霜:“父亲放心,阿沅只要母亲的嫁妆,绝对不会动定国公府一分一毫。” 厅中一片寂静,褚兰昭的脸色扭曲得几乎狰狞,却不敢再开口。 叶景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懊悔与心虚。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如今背后有太后和睿亲王撑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柔弱女子了。 叶清沅站起身,目光扫过二人,语气淡然:“父亲,母亲,阿沅累了,先回房休息了,嫁妆的事,还请尽快准备,明日舅舅便会派人上门一并清点。” 她说完,转身离去,只剩下叶景渊和褚兰昭相对无言。 第六十五章清点库房 时隔多年,叶清沅再一次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 “大小姐,桃华院年久失修,不如请您先暂居别处吧。” 其实陈兵一直没有放弃调查林薇薇的身份,但是现在林薇薇突然多出来一个师姐,而且还是一个仙灵之境的师姐,这让陈兵有些难以接受,而且这让他对林薇薇背后得门派更加的好奇了。 “刘大部长,怎么想起见我这把老骨头了?”寒暄过后王恭让直接道出心中的疑问。 现在御龙城有三百多万的弹药,储备起来还是有了些底气,就算碰到军队也不会吃亏。 天云方阵中的石块超过九成散成一堆粉末,其余许多方块出现裂痕,仅有数个保持完整。 第一天做接待的秋凝,哪经历过这些,在青年刚刚表露意图时,便吓得跑了出去,因为这事,她还被这里的管事,狠狠的骂了一通。 胖子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做错了事,也是一脸的无所谓,可现在他却是低头,不用想也知道这蒋颖的发火一定与他说的话有关。 说罢,绝复走到悬崖边,张开双臂,像大鹏展翅一般,朝着幽幽浮云的深谷一跃而下。 十几分钟后,借着夜色掩护,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岸,大家三两下在沙滩上挖了许多坑,将皮划艇全部埋好踩实,之后,都躲到海岸密林里面去了,而核潜艇早就潜入大海深处不见了踪迹。 粗茶淡饭,随不可口,但是却能吃饱,方程也不挑剔,将老者端来的饭食都吃掉了,常常大鱼大肉,吃上一顿纯天然的粗粮也是一种新鲜的享受。 “陆玄,这次可能玩大了,十二万海兽怎么可以应付过来么。”胖子已经跟陆玄建立了通话连接。 所以人们也是没事的事,也没指望二娘们会弄出什么惊天动地大新闻来。都说你二娘们与二半仙闹的没什么道理,让人家夏春答应嫁给你那才是真本事。人家二半仙没去你家抢亲呀!再说人家也没应你二娘们嘛。 李承欢越是这么说,他越是非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可!而且名誉帮主这种象征意义大于实权的名讳,既然已经在云霞寨开了头,再多一个也无妨!更何况,以后若是一笑府遇到什么事儿,出手帮忙也就名正言顺得多了。 钱生钱,多一点是一点。凛正要拆开包裹,然后又停住。良久,他拿起手机,点了重拨。 见着恒彦林在这个时候,只是微微的眯了眯眼睛,随即却是没有一点的慌张的样子。 “不错,就是缺了嘟嘟,要是嘟嘟也在,热闹点。”叶爸爸咬了一口荷包蛋,说着。嘟嘟是他们家里养的一条狼狗,很高大的狼狗,每次他们两人出去散步的时候,都会带着的。 这下严乐下定了决心,打算出资把这个地方买过来,开店做买卖还在次要,因为石‘春’林说原先的租户向房东提出,要求给两个月时间处理商品。 那山海珍,对着一旁的恒彦林,说了一句之后,然后就是走了下去。 凛有点难以置信地眨几下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也不是做梦更不是精神病后,他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蹦出个斗大的字。 第六十六章打脸叶清鸾 叶清沅这话显然已经是撕破脸皮了,叶景渊再厚的脸皮也不敢承认自己挪用亡妻嫁妆的事,眼看着成了个僵局,定国公府的脸面都要丢光了,院子外传来骚动,叶清鸾带着人急匆匆赶了过来撑场子。 褚兰昭一看女儿来了,瞬间有了底气,叶清鸾穿着绛紫色宫装,头上的头面显然是为了赶时间匆匆配了一套,此时看着乱糟糟的院子怒斥一句:“好大的胆子,敢到定国公府撒野来了。” 到底是太子侧妃,众人跪作一团行礼,叶清鸾看着在自己面前低眉垂眼...... 只见那个劣等种一下飞了出去,正好飞进了……它身后的球门之中。 在杜兰特初入联盟的时候,正值科比麦迪的黄金时期,那时的球迷都不确定他能否成为像麦迪那样的球星,而现在,他在联盟对对手的威慑力,显然比当年的麦迪都要厉害,取得的成就也早已经超过他的偶像。 夏兰则微笑着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然后在对方略带无奈的叹息下消失在雨雾里。 王涛声自然也得和大家一一客套,不过他的神情略带紧张,没有包飞扬的应付自如罢了。 虽然没能成为经典,但她感觉挺好,浪漫唯美,契合她脑海中勾勒的镜头。 这个直径有一百公里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飘浮在一大堆的废弃物块之间。 詹姆斯兴奋怒吼,无论这场比赛输赢,他这场比赛的表现都无可挑剔。 其中,吏部衙门乃是“周党”的核心之处,翰林院则是为“周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备人才,漕运衙门更是“周党”的财源之所在,三者缺一不可,共同构成了“周党”的强大根本。 缓缓述说完后,提尔兰特朝着夏兰冷眼起来,似乎对背叛的事情仍旧耿耿于怀。 “你应该知道这一次我们所面对的敌人。”希瑟伯爵意有所指道。 “随意咯,不过想想那些被你杀掉的队友吧,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无非是想活着而已……”段默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维克托插到背上,转身离开。 一只龙族亲卫便被楚宇直接拍成了肉泥,这一刻,楚宇就像是天上的帝皇一般,看着四周。 目前,整个未来院线全部停业,但让首映礼放在其他地方,显然不合适。 这是一个不容有失的手术,如果是一些不够危急的手术,哪怕出现失误也不会产生太过严重的后果,但是这个手术不同。 仿佛为了验证段默的话似的,击杀提示栏中刷出一条又一条的击杀信息,都是“玩家xx使用拳头淘汰了xx”。 一声声怒斥充斥耳边,数万曾经的铁杆粉,此时已经变成了黑粉。 很显然,这一刻的他,正在思考的问题,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 “接下来,是该好好会会花果山之中的到访之物了。”楚宇轻声的说了一句,眼神之中,杀意渐渐的凝聚。 但一想到叶北辰是个惹祸精,走到哪哪里出事,他便不得不出声提醒。 而且,因为岳丝萝经常锻炼的缘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赘肉,双腿充满惊人的弹性,和爆发力。 “宝儿,为什么不直接传送到阴冥星空的阴冥大陆,这里是什么地方?”张凌云摸着宝儿的头问道。 我看了丁阿财一眼,我倒没有再训斥他,阿财对我不错,他对我挺忠心的,他刚才也是着急,所以他才有点手足无措,这家伙还得多磨练磨练才行。 “大人!”旁边一个校官喊道,把陈宝山几个吓了一跳,常二虎却充耳未闻一般。 张凌云等人也没有术法,而是一步一步走上了道门岭,这岭很奇怪,走路的时候明明是斜斜的路,可走的时候却如履平地,丝毫不费气力。 阮尘始终不明白,姬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宝儿被梅灵九掐了一下,好像被掐疼似的,一下挣脱林月如的怀抱,跑向前面,众人怕宝儿有闪失,忙跟在后面。 所有他把魑阴龙给召唤出来了,一旁的薛元志看见魑阴龙后,这才恍然大悟,因为他把魑阴龙的事情给忘记了,不过其实他在心里面也对魑阴龙的实力有所怀疑。 “之前我们一直在走的路,好像是被我们之前的老大给封印了,”眼前这个黑暗修士脸色上所未有的凝重,如果他没有办法找到洞口的话,齐天宇到时候怀疑他是欺骗他们的,到时候他可就很惨了。 就在这个时候,蓝如海的好朋友好兼知己,戚震天戚老爷开始来给蓝如海出招了。 这一巴掌挥出,尽管何青还拿捏着灵力的浓度,于丹丹本人力气也不算大,此刻心有底气,毫不留情含恨出手,真真是将单莹心打得在台阶上踉跄两步后,来了个半翻,接着“噗通”一声踩错台阶,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按道理来说,唐菲是不该问皇上朝廷上的事儿的,可是一来如今唐菲和皇上心意相通,便也少了那么多的避讳;二来这男人实在是举止奇怪,叫唐菲心中着实好奇。 猎鹰之国的城墙上,精壮的将士们正在紧张地备战。火枪、大炮,还有投石机——在这种高度,就算是石块发射出去也有不菲的杀伤力。 除了脸肿的像个猪头外,李辉的嘴里还飞出了带点黄色的东西,细看之下,才现是牙齿。 永恒之龙一直都没有出现,众人甚至以为他们不会再出现了,但克罗米言之凿凿的说永恒龙一定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第六十七章沈玉容之死 自从叶清沅被圣旨赐婚睿亲王后,沈玉容作为睿亲王府卫衣女眷日日不得安眠。 “砰~”又是茶盏碎裂声响起,她对镜自照,自己到底哪里比别人差了,当年一个农家女让亓穆牵肠挂肚,母亲帮自己绸缪,暗中得知了亓穆给哥哥沈逸飞传信要接农家女回京,于是她们收买了杀手提前行动想弄死那个贱女人。 没想到却被人将她救走,于是母亲想了个好办法,散布她跟自己师兄私奔的消息出去,亓穆气急亲自前来,她又在一场假刺杀中以命相救,换来了入...... 苏扬这种智力武力兼备的职业选手,是他们首要抢夺的目标,而且另外一方面,苏扬的商业价值也很高。 他们还幻想着,天盟将是他们的,他们可以在雅诚中学中为所欲为。 “你想做什么,能来到这里的人类都不会简单的,你可不要惹事,以免引来祸事。”原来怪蛇也能说话,从蛇口中传出声音。 刘元才回想到刚才已经把股份转让给罗峰了,现在可算是没权没势了。 这般打算着,我还真的就躺平在草地上,双臂挽到脑袋后面去当做枕头,闭眼假寐。 “我看到这里有阴气迷雾显然是有人横死于此。”张凡和也许来到其房间前。 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站了出来,走到了毛举的身旁,步伐很轻,轻的毛举都没有注意到身边走过来一名陌生人,一名他根本不认识的人。 如果以前的罗峰,自然没能如此的敏捷,就算是能,但也没有那么的稳当,因为窗口和大柳树之间只有几条细细的树枝。 “你又要干什么,老干部你也敢乱来,你作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那些老干部不少都是有军功,有后台的,随便一句话就不知道捅到哪去了,上面一句话,谢坚也扛不住。”杨凯有些急了,看着肖遥一脸的气愤模样。 让他们俩卖身位,给一个皇子卖身位,这样的难度有些大,只要一失误就崩了。 叶天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感觉到侯灵身上的生机并没有流逝,这才放下心来。 我定下心神,再去看那孟婆,却发现,那老太太其实谁都没看,她还依然低垂着头,认真的煮着那锅名为遗忘的汤。 韩夫人想了想,老爷子的心脏病确实开不得玩笑,就伸手接过了药,好说歹说,才让韩部长吃了下去。。 想它与汪正雄已经五年没见过了,它怎么会知道汪正雄是怎么入的道?不是它与汪正雄一场因果,它早杀了汪正雄了。 温若流正与澹台怜谈话,没有回头,却很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少年左看看右看看,恍然大悟,敬佩万分地看向了温若流。 几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暴露在阳光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子聚会呢。 “谢谢阿姨,阿姨的手艺真好,这些菜都很好吃。”林涛红着脸夸赞道。 就算是一些场中见多识广的虚神境天骄,看到这阵仗,也不由愣了愣。 鲁迅说过,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还说过,夜路走过了,肯定是遇到鬼的。 城墙之上未见有仙门世家子弟驻守,更不见有全城戒严的征兆,风平浪静。 “什么!”乔振龙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就是身旁的高海旗也吓得呆滞住了。 霸兮衣的真一魔火,乃是取自魔火之渊,集众火之精千祭百炼而成,本就威力堪称逆天,后来又融合了苏望的少许吞贼幽火,威力更是倍增,其火焰之力,强如黄魔帝横狂也是不敢任由其飞扑近身。 在火焰包裹上来的时候,无双罗迦的骨牙也在疯长,随着赤炎一路包裹自己,直到实现对自己和身后孩子的无缝防御为止。 五六个工人党武装的士兵护卫着亚裔族的黑袍男子冲破包围圈,向茫茫的戈壁滩逃走。 “蚩幽总旗舰大人,之前我们提督跟贵提督发生了一点口角,所以先行离开了。 且,若是他们知道了圣剑令的事情,只会更加急迫对他出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了。 为了让母蜂有更多的伸展空间,玉竹的袍服都是非常宽松类型的。由于玉竹本身紧抓着前面的衣服领口,张梓清一扯之下,整个衣领被从脖子两侧撕裂,连着下面的布料整片从玉竹肩部卸到腰线以下。 “不要这样好吗?上面有摄像头!”欧阳云朵脸羞得通红,指着电台顶部的电子眼说道。 看着雪忍们押送着俘虏、粮草这两样战利品前往石之国,星野冰觉得下一个计划也该执行了。 “接下来,你要与城主府那掩藏着的元素长对战,而且不能暴露自己的元素力量,还要做到退出城主府,能做到吗?”夜倾城问,依旧不看夏询。 几个臣子心不在焉的呈上了几本不大要紧的折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仁政德政的话,皇上似也无心听,随意打发了。 叶枫听到牛城主的冷笑,也是冷呵呵一笑,他眼神一寒,骤然之间胸口浮现一把飞刀。 此时赛事已经过去大半,青铜学院五人全输,城南学院还剩下一人正在与红枫学院学生对战。 第六十八章太子废 没人知道那夜宫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夜腥风血雨,太子大病一场,圣上亲自下令羽林卫层层包围保护太子府,并召集整个太医院为太子诊治。 也没人注意到,睿亲王府侧妃自此感染风寒,彻底消失在了人前。 睿亲王府内一处空置宅院内,沈玉容啃着指甲,盼着亓穆能来看她一眼,真的不是她的错,是太子发疯,当日宫内把她引到宫殿内,太子就闯了进来,不由分说抱住了自己。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着木门被打开,沈玉容翘首以盼的亓穆终于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都挤在了一张大床上,满满的爱意,漂流在彼此心间。 但吐槽归吐槽,咋舌数量过多也算了,连音还是选择走这么一遭转经路,用右手拨弄转动每一只转经筒。 她平时没事儿不大爱出门,再加上天气很热,就更不想出门了,只想呆在家里面吹空调。 为了撮合顾浅羽跟049,基地的人不断作妖,现在顾浅羽上班每天都穿着基地提供的漂亮工装,而且还有专门的人给她化妆。 天空中,也开始飘起了纷纷扬扬的瑞雪,装扮着浓浓的节日氛围。 “……”曼妮无声地动了几下嘴巴,想说点什么,但是,一看到萧炎在旁边,她就蔫儿了,什么都不敢讲。 差不多五分钟的样子,她才起身往外走,想要印证一下那个少年是不是真的是梦境。 镜空感觉自己已经无颜、面对程梦喻了,但是又说不出话来。所以也不能让程梦喻先离开。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程梦喻。 冷笑的看着这三人这个样子,苏蔓则是满意的很,叫醒了那昏睡的车夫后,带着三人,朝着苏家而去。 苏暖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说,而是自顾自的取出一件灵兽环,掷了过去。 人都是有欲望的,既然有欲望了,那在求得一件东西的时候就会使一些手段。 钟声震动宇宙,像是可以逆着岁月长河而上,与远古时期的大帝本尊共鸣,体现出超强的法则之力,承载着一股不朽的意志。 “辫奴敢耳!”姜德还没举枪招架,身后一人大吼一声,上前迎上,只见这人面黑如炭,手中一杆狼牙棒舞的虎虎生风,正是霹雳火秦明。 对于若烟的讲解,不少人都是知道,而在丹药上有着一定造诣的武浩,自然也是知道古体丹的存在。 他们一直往前面走着,直到来到一间办公室,侯爵伸出手敲了敲门,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进来吧~!”侯爵和李昀辉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天子的使者,由董昭亲自出任,带了凉武成王的绶印,以及冀州三军的犒赏。 只是眨眼间,便有着一道红光掠来,越过两人,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将两人的身形给彻底阻拦了下来。 “不碍事,也就是游戏更新升级,蛋定,蛋定!”楚风负手而立,故作随意的强调道。 段炔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说完段炔就冲着恶鬼一挥手,恶鬼直接就化成了黑气,飞到了段炔的手中。 聊了一会,进行了日常放屁以后,众人便坐上直升机朝着目的地前行了。 沈薇冷眼瞧着沈雪黯然神伤,眸子转了转便跟她三姐姐沈樱说起了话。真不是她刻薄要揭沈雪的伤疤,实在是沈雪活该,她若不妄图想要踩她,她才懒得管她的事儿呢。 赵菱心里暗喜,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她当然不能立刻就告辞,这样就摆明了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太着痕迹。于是赵菱又针对其他一些问题,与赵恒讨论了一番。 三喜四喜有刚才的教训很顺溜地就出去了,两个美貌丫鬟却磨磨蹭蹭不愿出去。沈薇也不生气,只拿眼看沈珏。 高洋用黝烟的脸旁,直立起来的头发,颤颤巍巍的转回了身想要走回去,但是几步后也倒在了地上,杨诗云诧异的赶紧跑了过来,先试探了一下还有没有余电,而后开始检查起高洋的情况来。 但是现在,银白长枪的枪尖一直存留着长枪虚影,根本没有任何射出去的意思。 可惜公孙骞的轻功真不怎么样,没跟多远就不见了青衣人的影子。 飘飘夫人用这剧毒的目的齐阳不难猜到。飘飘夫人就是想要把众人从这儿支开。既然众人已经找到这里,那飘飘夫人极有可能会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直接将此地毁去。 “在刚刚结束的德国与亚美尼亚的一场热身赛中,德国前锋马尔科-罗伊斯在拼抢中不幸受伤,根据之后专家的诊断,罗伊斯左脚踝胫腓韧带部分撕裂,将100%无缘巴西世界杯。 这玉简很是普通,但是却给姬考了一种来自于心底最深处的惊悚,就好似那玉简当中封印者某种万古邪魔一般,随时可能冲出来撕人。 姬考苦笑,这一刻的他,感觉好累好累。尼玛,比前生写还要累。 悬浮在元神海的上方,一泓神魂清泉流转不息,形如漩涡般,中心点越见深邃,在玄青色界力光芒的映照之下,泛着瑰丽而神秘的光彩。 南宫瑾听后眉头微挑。之前飞尘和飞华跟他说过夏如梦那十名护院的事情,那些人在吃了陆潇潇的爆胎易经丸以后实力迅速提高了一到三个等级。 “不用紧张,你们和毒医门没关系,他们不会找上你的。”安亦晴答非所问,吕天却听明白了。他沉默一下,便不再多问。 中间是没有任何的停顿,顾晨吃痛的低低声都息数没入了他的唇齿里。 季清濛甚至觉得,要是域门真的被全部打开了,那么那些植物没准会因为吸收了更多的力量,变成比魔兽更加恐怖难对付的怪物了吧? 因为季凌璇他们对他的态度不同于其他人,让他觉得很是轻松自在,所以才想要帮帮他们的忙。 袂央心神还有些飘忽,回过神来之时竟发现自己已经身出一片荒凉之地。惨淡的狂风席卷而来,夹杂着漫天黄沙,袂央不由自主地将双眼闭上。 第六十九章狂徒五皇子 江九尘痛苦的往后退去,看着被黑衣人包围的苏语星,脸上再一次露出了阴险的神情。 一时如坠冰窟,这居然都是那丫头想出来的。拿着纸张的手,无力的垂到身侧。 每次算一算她们应拿奖金和提成,她们不但不觉得累了,就连刘乘风一直拖着没给钱,她们也觉得不是事了。 “不知道副门主来我道场,想要跟鄙人谈什么生意?”对于强者,日本人一向是敬畏的,广濑冲着魔术师鞠了一躬后,开始将话题拉入正轨。 “不行!我现在就要听!你们都瞒着我,冷落我!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唐黛云捂着耳朵站在地上直跺脚,显然已经被苏子全和唐青云二人给憋坏了。 人们在遥远的地方听说这里,于是纷纷赶来,以为可以到达末日净土,进来之后才发现这边原来是人间地狱。 琉璃在心中不由嗤笑,果然敷衍,后来她才知道,这首她心心念念记下的诗,是他从前随手写下的旧作。 院长的额头"砰砰砰"的嗑在地面上:"求求你们停手,求求你们。"额头早就磕破了,他还在拼了命的的磕着头,妄想得到他们的原谅。 这话刚说出口,便仿佛一道闪电从苏子全的脑袋中划过,苏子全的眼神也蓦然睁开了来。 觉得沈卓现在花了这么大的价格买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可能会找他们算账。 赵构等四人盛名在外,经此一役他们四人威名远播,威震四海,就连金人都知道宋朝有他们四人,整个金朝上下都弥漫着浓重的杀意,赵构等人万万不能留下了,更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辽阳府。 接下来两人开启侦探模式,就着死枪的手法、动机展开探究。死枪的动作、武器、装备、被害者的死因,在二人的讨论中被一一还原。 最主要的是三个拍卖行,呈三角形环绕在生态园的周围,不管从哪个地方来,都可以一眼看到。 丢失了力量的源头,李昊也就和一个普通修士没有了任何区别,大概……勉强和林雅打一个平手吧。 现如今九王之中的岳飞已经在蒙古中的金朝余孽手中死去,他的位置由长子岳云继承,却不想岳云也在不久之后的战役中死去,尚未留下子嗣,后来由次子岳雷承袭爵位。 将这份原稿加分镜稿放在盆子里,刘成峰的眼中满是不舍,接下来自己就要把这手稿烧掉了,眼看着这种好作品被烧掉,让刘成峰心痛的无法呼吸。 “宁儿姑娘,你别打击人好吧,我也是生的一副好身材,这你不能否定吧。”冷血不服道。 “那……”董舒倩被沈一鸣这么一说,顿时不敢再追问了,也完全说不出话,她没有想到,在现在这个和平时代还有战场这一说法,不过一想到国外的混乱,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其他职业的玩家,且不说能不能跟上他的速度,就算是跟上了,犹豫攻击较低,只能打掉唐辰10到20点不等的伤害。 田峰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反而有些怡然自得,施施然的翘腿坐在沙发上。 海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脸上的皱纹一层接一层,深深凹陷进去,没有半点血色,精气神和生命力已经被抽干,如同一具死尸一般。 见到羽竟然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瞬间夺走了自己身边的日向花火,大筒木取风下意识睁大了白眼,心里已经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早自习铃声响后一两分钟,李金花才进教室。因为是早自习,也不用班长喊起立老师好什么的。李金花绕着教室巡视了一圈,又让班长李莹给她搬了把椅子,就坐在讲台后喝茶看起报纸来。 停下脚步,宁晞放眼望去,这是一片很大的广场,里面矗立着数十座黝黑色的方台。 易天见明慧如此温柔可人,内心一荡,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直瞧得明慧那吹弹可破的粉脸上,迅速浮起了一层红晕。 见到面前这些如同水一般在流动的灵气,宁晞心头一惊,同时也不由羡慕嫉妒起来。 “你既然不懂古玩,为什么能从一堆假画里面淘到一件精品?”孟大师十分不解,即便是他,如果没有刚刚那般深究探索,估计也会看走眼的。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唐晨是怎么做到的? 转眼之间,符篆红芒闪烁,阵阵火焰似火山爆发,磅礴涌出,炽烈之极。 “姨父真能弄明白?好,那就麻烦你按这张清单去作准备工作吧。”于静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可是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孔沐风从武脉境一重,成长到只有学府的最强武脉境才能击杀的强者。 第七十章绑架,再遇阮枫 叶清沅紧紧抱着知知,脑袋还带着被砸后的晕眩,知知很乖,在她话里不哭不闹,甚至安慰她说:“娘亲,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柴房外,赵六一巴掌打到手下脸上,“我让你绑架睿亲王府郡主,你怎么绑了两个回来,你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危险,到时候出城更麻烦。” 手下也十分无奈:“原本是只想帮小的,可那个女人好像是睿亲王未婚妻,绑她也不亏啊老大。” 赵老六眼珠子转了转,狠狠心看向柴房,“哼,反正是掉脑袋的买卖,一个也是...... 散修矿工中一名白发老者,刚发出一阵惨笑,就被领头的灵羽门青年,一记法术斩下了头颅。 其实也不是不想吃外面的,来b市之前,叶尽欢还是做了攻略的,知道这里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是好几家店叶尽欢都想去的,但现在叶尽欢就想刁难战凤,所以只想让战凤做饭。 陆柏庭显然也已经知道,想也不想的不再犹豫,直接带着叶栗上了车,车子呼啸而去。 康纳德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私人俱乐部里,怎么会聚集这么多夏国本地的it公司老板,这些人仿佛已经知道他要来,提前守候在这儿,在他耳边嗡嗡嗡说个不停,搞得他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了。 等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来,才刚把自己的面纱戴好,就瞧见了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急急忙忙闯了进来,脸上是十分欢喜的神情。 尤其是卉卉的气息强大且与众不同,如黑暗中的太阳一样,没有刻意隐藏时太显眼了。 更何况宋琰昱已经当上了将军,老夫人还指望着宋琰昱之后带着宋家上下走得更远。 玄都一声令下,魂殿八人立刻爆发出远比阴魔更恐怖的气息,操纵无数黑色锁链准备动手。 “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做下去吧。不需要顾忌我。”霍擎苍淡淡的说着。 仁圣殿是位于药神谷中心地带的最高建筑,也是药神谷在发生重大事件时,高层聚会商议的殿堂。 王芮这种见风就是雨的性子,让梁婧觉得好无语。她才答应杰森的追求,王芮就想到她要出嫁的事情上去了。这个跳跃幅度也未免太大了吧? 而且,他们清风界在七界中一直垫底,如今有了胡芸这个超级天才,又得了太湖岛上一番机遇。 但是毕竟这个公司不是自己的工资,方素素在这里说不过去,所以林飞华还是不想让方素素在这里。 而现在,许飞竟然又遇到了三头金丹中期的妖兽,这一战恐怕也会非常凶险吧? 许飞微微一笑,一指出手,便是将那早已绝望的安森的眉心泥丸宫直接洞穿。灵魂溃散后,修士也就死了。 只要能为了南雅和祁远的病情有好转,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就算最近在南边会场出了点名,可二阶玄仙的实力搁在丹药师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我上面要是有人,那我不单干还跟着新东家?你们以为我傻?”李凯骂道。 “我找你来,是来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呆一晚上,不是来看热闹的。”宫美慧不满的说道。 肯定是那几个长老在偏袒她,毕竟她拥有三系属性,圣星学院绝对会把她当成重点学生来培养。 “可不是,都是某人给害的!”校篮球队主力大前锋孙鹏一边说着,一边还往庚浩世的方向瞥了一眼。 虽然只是负重八公斤,但随着训练时间的累积,对体能的消耗却是增加了不止一倍。 红线一听铁猪龙、日光和月光两法师、檀云彪、天聋地哑这几个名字,心想: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又和他们见面了。不过,她不会和这些人过招的,因为她要对付的人是那几大武林至尊,她不会在这几人的身上浪费气力。 距离不是很远,十几分钟就到,此时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正是这些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富二代纨绔大少最疯狂的时候。 罗逆倒了杯酒,“苏兄,我想找你借一件宝物,不知兄台可否割爱?”他笑吟吟看着苏烈阳。 而且,这些ai智能运动型机器人还具有深度学习的能力,通过模拟人脑进行分析学习,结合实时的互联网联接,一边对战一边分析着对手的行为模式,从而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对战策略。 街上很多人,自行戴孝,要给大元帅送行,就如同送走之前那位伟大的总理先生一般。 高珊珊哭的满脸泪,使劲儿想要甩开那老太太的手,那老太太就拽得死紧,高珊珊就是甩不开。 叶爱莹坐在莲蓬上,背靠洁白花瓣,她将修长双腿伸直,好让罗逆做枕头,躺的舒服一些。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去跑步去了,不然我会发疯了,你去不去!”孙正表示要用老方法了,自己输多了,跑个步回来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贺兰浔派了人连夜搜遍了荆棘山,依然未找到妹妹贺兰槿的下落,心中担忧更甚,不知道妹妹是否被羌国的人抓走了。 叶宇澄看了看、不耐烦的皱了皱秀气的眉、心想,怎么这么烦人、拒绝回答似乎又不礼貌,于是、不耐烦的写了句:你查户口么?以你的能力、查到我貌似不是很难吧? 好半响,慕容瑾然都没有在床头柜上摸到她的手机,最后她只得将手伸到地上去,摸索。 雨歇眼角瞥见阿玥远远地冲过来,心里纳闷,手下动作却不顿,招招犀利,致人死地。 佛尔斯对此自然早有准备,天光聚焦微做调解,贯穿天空的长虹精准的射入契约漩涡。 “停车,我晕车了,想吐!”唐若瑶害怕自己再吐到车里,他们让她擦车,就急忙对保镖喊到。 正一点一滴消逝的时间就好像是被人按住了暂停键,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住,其原因则是因为秦晓柔的这一巴掌。 她哪里知道,在她进入大荒黑狱第一层的一刻起,岐山就将出口用黑石掩盖了,除非打碎黑石,否则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什么?”茹茉简直希望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是错觉,没错,是错觉,可是不是错觉呀,当迎上琼月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时,她终于看清了,这就是传说中发情的眼神,如假包换。 不久、后面的人又戳了戳叶宇澄的脊背、叶宇澄不想看到唐糖,就将手背过去,摸了摸纸条、然后不耐烦的一把拽了过了。上面写着:你喜欢什么颜色?你喜欢听谁的歌?你是什么星座?你讨厌些什么? 第七十一章换个人继续绑架 当年阮枫带着云岭云蚕回京后,果然受到了叶清鸾与褚兰昭的大加赞赏,叶清鸾等大夫确认过后立刻迫不及待吃进了肚子里。 不出几日,皮肤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光滑细腻了起来。 阮枫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甚至有机会被举荐到外地当公职。 可是好日子过得不久,从第二年开始,叶清鸾就察觉云岭玉蚕似乎失去了效果,自己面色开始蜡黄起来,起初她只觉得是嫁进太子府后,与太子妃争斗不休导致容颜憔悴,没想到再一年,她身体居然开始持续散...... 马光和赵华大声叫了起来,他们同样觉得这个时候必须得要和范水青打赌才行,不就是十来天时间么,自己怎么可能会忍不住? 方静研用手抚了一下额角散落下来的碎发,朝着颜翼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觉得没人能够顶得住自己的诱惑的。 对方的貂蝉已经来到中路,并没有要帮着护蓝的样子。毕竟貂蝉的段位只是黄金级的,没有高端局的意识。 到楚渔和岳灵婉展开本次刺激之行后,两人并肩坐于那巨型圆盘上,不断与地心引力激烈抗衡的过程中,岳灵婉居然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尖叫。 为了安全起见,各支战队在安保人员带领下,从手游馆的后门进入。 任石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齐正有一点反应过敏,自己在这个事情上才是对的。 作为当事人的楚渔一语落定,紧接着,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在所有人反应不及的瞬间,陡然出现在范阳身前。 楼炎冥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查出幕后之人,然后杀了这些知情人。 苏忆瑾以为楼焱冥是要兴师问罪了,低垂着脑袋都不敢抬起来的。 “那边似乎有一户人家,我们过去看看。”天赐自半空中飞掠而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进来吧!收!”江东极速跟进,一声大吼,紫金葫芦瞬间变成吞天葫芦,即便是教主级人物也不行,因为这是属于王者的兵器。 黑漆漆的实验室内,只靠着长方桌台所散发的光束带给光明。只见桌台上的蓝发少年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和我战斗你还敢分心?真是找死。”被火光包裹着的火韩这样的说着。 落天娇此时此刻真的想把对方痛殴一顿,虽说不一定打得过对方,但是宁愿自己被对方打伤也好过听他废话。 如果尸体被砍成碎块,那么体内的血液应该流的满地都是才对,可那具尸体却保存得相当完整,甚至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痕迹,直到碰了一下才碎裂开来,这种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能力范围。 夜,两人来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住宅区域,此时有很多黑衣大汉聚集在这里。 司机焦急的声音从高庆的背后传来,高庆没有理会,依旧大步向前迈进! “给我滚开,闪开,我在开车呢!”紧握双向盘的杨国侠就被这么个有力的头盖靠着,也不敢多大动作担心方向失控,只能拱起肩膀轻微摇晃。 不过话说回来喷子都是烂命一条无所谓不是么,就算死了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这大概也算是喷子的悲哀吧,就是因为老老实实做人无人关注无人问津才会想要利用近乎白痴的言论吸引别人的目光。 颜如魅带着她,完全不顾城中搜查巡逻的官兵,一路上飞檐走壁,纵横跳跃,外加在街巷中横冲直撞,朝着城门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周轩洗完澡,跟吴锦一起吃早餐,他根本没有胃口,只喝了一口粥就吃不下了。 加宁盯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欲哭无泪,这一次她不仅失去了周轩,连最好的朋友也要失去了。 这个丫头为了自己而死,如果真这么放弃他了,那自己又于心何安? 一路上周轩都没怎么说话,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加宁知道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但也不多问,只专心开车。 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一来是因为紫灵看上去似乎没有多坏,应该只是拿钱做事,或者其他原因。 “这个简单。”俩守卫一见叶天竟然上当了,顿时对视了两眼,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窃喜。 加宁知道,周轩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只要他目光稍一闪烁,她就能看出端倪。可是周轩眼底平静得很,不像是在说谎。 让姜柯昊十分的意外,但是意外之后,他浑身上下那湿透的后襟,说明了当时的他是有多么的紧张。 “你这边?”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那边怨念看着龙墓的几条龙,就发现了乌龙这边的状况。 夏红芒落水一事,因着慕容瑄在的缘故,必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灯是亮着的,两人不必带什么照明工具便可以将屋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梅妈和那些看守尸体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个个睡得极沉,便是夏沫拍他们的脸,也没有让他们清醒过来。 他的唇瓣上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感觉,带着一丝丝她身上特有的馨香气息,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心动感觉。 下了班后苏楠立刻回到家中,她给自己化了个妆,换了一身行头,而后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感到十分满意,这才出了门。 他一听我这么说,顿时喜出望外,把我带到了他的车旁。好吧,呃,捷豹……a市有钱人这么多么?我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第七十二章救人 龙隐卫很快将马车团团围住,郭峻茂首当其冲,对着车队里的头领喊道:“都给我站住,来人,搜查所有车辆。” 马车内元嘉脸色一变,他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住手,我们是来大夏出访的使团,不知诸位何人,如此嚣张。”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叶清沅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怀里抱着孩子,对亓穆大喊:“大哥,我们在这里!” 亓穆迅速骑马冲到马车面前,长臂一捞,将叶清沅和知知抱入怀中。 “爹爹!”知知高兴的叫了起来,元嘉抬眼望去,只见...... 看着这个洋娃娃在自己手里一动不动,袁刃逐渐放下了应该对任何诡异生物保持的警惕性。 顾程阳自然不怕叔叔的直视,他是真心喜欢辛语盈,不会怕任何的考验。 boss并不奇怪南宫清知晓贝尔摩德的外号,并且为了获取信任,亦或者是监控,他将来是肯定要把南宫清放在身边的。 “他们简直欺人太甚!这个诡异生物的异常简直超乎我们的想象!如果稍有闪失。。。”韩振的话说了一半,还没有说完,因为他想看看自己大哥的脸色。 “好,我答应,但你如果要耍花招,你将为他陪葬。”杰罗尼莫神情凝重,认真的说道。 “拿着吧,我买都买了。”赵恺又说道。同时,他用余光瞟了一眼顾程阳,脸上的笑容不变。 “要么你就死在这儿,要么你就跟我们一起去,你自己选。”月璃卿檀失去了耐心,板着脸说道。 这股气息在齐天大圣的身后化为了实质,还有一部分凝在了他的身体上,这时候丰天霖才看清楚。 “如今你只是一介凡胎肉体,你答应过我,再不过问天界之事,南修筠我希望你记住。”神尊说罢便没了踪影。 李保国才不想好利索,他就想赖上李弯月,花李弯月家的钱,他娘咋不懂呢。 我不紧不慢解开雷之仪的裙子,她的身材真的超级棒,前凸后翘,那胸部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绝非是垫了硅胶的假货。 我们倒也理解他,毕竟人家也要生活,不可能不回去接任务而一直守在这里的,关之诺也再次感谢了他之后,陈锋就离开了。 包奕凡隔着安迪冷喝一声,“过了。”岳西看看包奕凡,便不说了。只有曲筱绡百忙当中抬起头,眼珠子绕着岳西转一圈,呵呵一笑,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我火气冲到头顶,受够了这样的话题,便抱起床上的被子出了卧室去了客房,詹东坐在床上无缘无故被我发了一通脾气,刚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又忍了下去。 两人吵吵闹闹地回到客厅吃饭。才刚坐下端起饭碗,曲母来电。曲筱绡捧着饭碗忙于跟赵医生抢好肉吃,再说也不避忌赵医生,干脆开着免提。 凌溪泉心里有些感动,她知道李梓心是担忧自己,可她行事这么冲动,如果告诉她实情,难免不会独自找应聃丹的麻烦。 我叫起来,可是他吮吸的力道加重,我疼得不行,想要去推他,反而被他摁在门上。 为了考验夏洛是不是真的中招了,雀竹是真的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她边跳着,边脱着衣服。夏洛也在模仿着她的动作,跟着往下脱。 二哥见到情况不妙,酒醒了大半后,就大吼一声,吵着罗诗涵打去。 “话虽如此,可是却有人在乱妖城看见了你和秃鹰族一位弟子同时出去,而且神妖皇朝本就有灭掉地妖国的实力,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金袍老者铿锵有力地回道,每一句话都极其符合推断。 “有病吧!”董老被骂得莫名其妙,见这个家伙脸色阴沉的太可怕,只好捏着鼻子灰溜溜钻进了屠明体内。 严格意义上说,这都是他们一族之人,都有亲情牵连,可他们丧尽天良,为了贪墨她儿子的混沌种子,不惜对他们下死手,如今被屠,虽然报了旧仇,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人名叫蛮童,正是他抢夺了屠明的五行诀,还竭力侮辱他,说五行诀不是他这种废材有资格修炼的,他给屠明的侮辱,屠明怎会忘记,现在倒好,没找他的麻烦,他反而嚣张起来了。 就在这时这两只火鸟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分别向两只金毛狗吐出了火焰……。 台上猛然亮起一角白色的灯光,身着猎人装扮,身握弓箭的萧炎就出现在了大家面前,他拌演的角色正是后裔。 一连串的话语从魄云嘴里吐出,听到了这话,陈潇和兰若亭也都是点头,明白了这剑界的人实力了。 岳震天笑着道,这让步行空身体一震,他能听得出来,岳震天不是在说笑。 夜晚十分,南皇的房间内有些昏暗,今天的国战,南国出奇的垫了底,往年的他们在有北国的情况下,还能拿个第三,可是今日西北两国并列第一,他们虽然还是第三,可是这和倒数第一有什么区别,他心里有些烦躁。 某个公园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奇怪的青年,但因为正是深夜,没有谁看到这莫名其妙的出现的青年。 江安义松了口气,漠骑按时发动进攻,不枉辛苦一场,而且这里有六万漠骑的话说明安勇那里至多只要面对两万多点漠骑。两万轻骑在雪夜中行进了两个时辰,已经疲惫不堪,江安义听说辎重营尚能坚守便下令休息片刻。 不灭之境的海岸线直接崩溃,数十万恶魔趁此机会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内忧外患的幻兽们,彻底乱了阵脚,它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够信任谁,而幻兽的死亡数目开始剧增。 在肇事者身份传遍网络之时,一名年过五十岁,大腹便便,全身充满成功人士特质,却满头大汗的男人冲进了市z法w大楼,来到了一个很具规模的办公室前,敲响了门。 第七十三章谋逆 随着时间的加深,叶清鸾越发焦躁不安,特别是定国公府为了凑齐给叶清沅的嫁妆,将自己嫁妆拿去了颇多,很是受到了后院其他女人的嘲笑,而废太子如今对她更是横眉冷对,只有五皇子偶尔能给她些慰藉。 书房外,原本做了火腿笋汤来讨太子欢心的叶清鸾此时站立难安,她悄悄退下,然后飞快的把紫玉喊了进来。 “紫玉,你能立马联系到五皇子吗?” 紫玉点了点头:“看门的守卫是五皇子的人,我跟他倒是勉强说得上几句话。” 叶清鸾连忙道:“...... 洛水已经握紧了拳头,表情十分凝重,他正在做着激烈的内心斗争。 足足耗费了一天时间,沈延才走出了一万步,踏在了第一万阶石阶之上。 她们看得出来林南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废话,身为准帝,平日里她们也是这种性格,所以深知如果太过磨叽,会迎来怎样的雷霆手段。 这时候,特务营长前来报到,特务营长也是刚刚赶到,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任务。黄正对他说了一下目前的具体情况,以及大致的一个作战计划。特务营营长听后不住的点头。 沙沙的声音不断的响起,精致的靴子踩在落在地上的枯叶宇藤蔓之上,发出了清脆之声。 给上下都标记了个信号,董明春开启扫描查看这个三角草丛是否有眼,卡了个视野。 林氏府邸,说是府邸,实际上是巍峨仙宫,凡俗之中的帝王宫殿与之相比,简直就是连茅草屋都算不上。 监听了某个蠢丫头的电话,心中不舒,然后……他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艺母傲娇道:“我不管,我和琪琪住,剩下的你们看着办!”说完,便对田雨琪说道:“琪琪,走我们回房间!”田雨琪笑嘻嘻的推着艺母回了房间,途中还朝着锋尚二人做了一个鬼脸。 “你说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一个月?可我怎么感觉才一天差不多呢?”任萧努力让自己相信是真的中幻觉了。 说着张成站了起来,随后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居然就是水姐给他的绣春刀。 所以,自己的大奉献之术,是把鸿钧他们的意识从这处空间拉回了现实吧,帝辛心想。 所有人嗅着味,定睛望去才发现,顾宇已经端着披萨成品走了出来。 孙荡然看了看这块土地的资料,发现这块土地很符合自己的想法,也很符合公司项目的经营,但是王浩并没有拍下,这就让孙荡然有些不太明白了。 之前的方念休,无论是白日里,还是晚上。他也并非时刻与那布下结界的香炉形影不离,怎么此时,就压制不住那死灵之气了呢? 一个全身都被紫气包裹的黑影从其中走出,抬起修长的手指揭开脸上的迷雾。 他光洁的下巴上面,有着青色的胡茬,但是一点也不显得他有多狼狈。 也不知那电话里的人跟他说了什么,李琥挂断电话之后,就一摆手,将堵在门口的那些人都叫走了。 只不过从新闻上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导致华安电子厂的所有电子设备都发生了故障。 许久之后,两位教授都相顾一眼,面前的卷子只剩下了一份,以及厚厚一沓的草稿。 星辰之龙发出了龙吟之声,一股龙威彰显而出,威压天地,当中内蕴着的那股大圣之威如潮水般的席卷而至,随着这一枪的舞动而轰杀向了太古王族中那些圣级境高手。 火融一声令下,禁卫军部队从融城四面八方飞出,黑压压一片将武斗场中所有的人包围其中。 而让叶枫感到无语的是,这股吸力不仅吸收兽魂石的元气神而且也顺带着将他注入兽魂石内的元气也一并吸收了。 “大师父肯定不会有事!”简凡说着,眼泪已经破眶而出,他也顾不着擦拭,依旧坚强地望着天空,任由泪水打湿双眼。 水榭挥了挥手,地上所有在呻吟的士兵便都一声闷哼,再无生息。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那扬言要杀了水榭的参将。 “错?怎么会错?不给自己最擅长的属性加点,难道要加在最不擅长的属性上?那有什么用?”赵磊被吴浩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语地反驳。 “去将少爷找来,就说我找他,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夙项一改刚刚对于明凰的和蔼,很是威严的吩咐了一声,随即就着路云霞的手向房间内走去。 在这里,杀人放火、奸yin掳掠、打家劫舍、所有作奸犯科的事情都很正常,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就算你杀光了一座城里的人都不会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这样以来,莫说登临那仙君境界,自己的神魂伤残,今生想要突破这近在眼前的玄仙境界也是无望了。 此时的城主府已经开启了防护阵法,只要守住各个入口,那些尸傀是冲不进来的。 “爷爷,我在外面能是白混的么?再说上次您的那件雕刻蛟龙出水早就拍卖出去了,钱都存着呢,钱不是问题,您就放心吧!”王兵连连下保证。 自从杜绅过来后就一直沉默的老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看似附和,但语气却很不对劲。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展流云转头一看发现是任灵珊。刚要开口招呼,却发现她的表情有那么点古怪。马上展流云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她看到白鸥跟自己在一起,而且白鸥现在还挽着自己的胳膊。 第七十四章宫变 “太后娘娘头风又发作了,你们谁敢拦着,贵妃的命令再重要,难道能比得过太后的身体重要吗?” 掌事姑姑先是斥责守卫,后又软下了声音,“你就悄悄去将叶姑娘接了来,她一个姑娘家能影响得了什么大事。” 守卫明显松动了,四周看了看,“可是......” 掌事姑姑道:“可是什么,你莫要忘了,无论上面是谁,太后娘娘永远是太后,他们都要敬着太后,如今太后头风发作,你请了叶姑娘来,太后必然记你一功,到时候升官发财的机会就来...... 如果刚刚在尊殿那一番做法,当真惹怒了宗门,藏身于九幽深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有时间可以考虑如何应对。 本来这事到这结束也就没什么了,去的人都隐藏了身份,顶多江雪恒吃了闷亏生闷气罢了,却没想江雪恒一气之下直接自曝,污蔑湖心沁打伤了他家的人,要湖家给个说法。 他的身体落入了湖泊边缘,可是他的右手却是恰好地落入了水中,手掌上的干枯衰老的皮肤,在湖水的浸泡下瞬间恢复了。 魏和尚赶忙就来到了徐大龙的身边,弯下腰去。徐大龙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陈营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果然有一条未接来电,大概是自己刚才放在兜里没注意到。 “而且你要有心里准备,拒绝的概率会很大。”王健震话说的很直白。 张大彪率领两个团的部队从东面,黄敬忠率领一个团的部队从西面,部队采用轻装,只携带迫击炮等轻武器翻山越岭,秘密地潜伏到历城县境的山谷中。 大夫人大喝一声:“你们都给我安静!”没有人说话了,都低头不语。 一家刚成立不到半年的民营企业,敢拿出十万来捐款,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劲爆的新闻。 鬼手他们几个并没有一丝的反应,他们只是看着萧博翰,好像冷可梅和经理的话从来都没说过一样。 想到上一世被扔进泥头车内,随同泥浆成为地基的一部分陈源必须想到办法破局。 所以对待黎响,她一向都很大方,心中爱意再深,也不会表现的太过火。对于他的私生活,也向来不多干涉,因为她相信黎响不会背叛她,就像是她也不会背叛他一样,所以从来不检查他的手机和电脑。 罗雨虹自信地向朱平槿抛出一个媚眼。在朱平槿的眼睛里,那就是魔鬼的微笑。 “去。”帝星手臂一挥,血海翻滚咆哮,化作一头狰狞血龙扑向那些剑光,血龙所过之处,剑气全部被碾碎摧毁掉来,无法伤害它分毫。 “东翁,学生觉得世子、土司,抑或王府,都不可能谋反!”孙师爷开宗明义表明立场。 “等一下。”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出,古一峰眉头皱了下,看向说话之人。 话音还未说完,千幻魔姬就忍不住动手了,身子化作一道黑烟,冲着血蛟王闪身就冲杀了上来。 秦浩也看向苏蜜,只要苏蜜点头,他就会立刻冲过去开战,将这个大块头和那个树边的男子杀死。 待门关上,卫奴沂抚摸着身边空荡荡的床位,这个地方还是留着栾景空的气息,她从来到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难过伤心,她还是嫉妒了,可身份却又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她转身将庄云舒从浴室扶出来,后者嗓间溢出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吟,也有渐渐苏醒的迹象。 同时对这个传说中的怀王妃更是不看好,简直就是没眼色,让一个皇上亲封的公主在这里跳舞供他们这些大臣家眷们享乐?他们还想多活几年呢,没必要招惹圣上。 即便是如今红肿着脸和眼睛,也有一种莫名的楚楚可怜的韵味,愈发的激起杜笙年心里的那股怜惜之情。 因为他愕然的发现,那个华裔男子虽然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可不得不说他平衡能力很强,竟然真的冲了下去。 中路两波人貌似已经停手,他们好像认出了对方,正在怒气冲冲的交谈着什么。 王苏苏要回去上学,蒋冰的假期也到了时间,老妖精赶回去送金翅和内丹,只留下我们几人还继续住在岭南古镇所幸办了长期包房。 她相信以她的手段,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像她姑姑一样,转正上位从而扶摇直上的。 “没有。”大家摇了摇头,而被抢了风头的孙煜面色不甘,但思来想去,他却没能再有新的绝佳头绪。 坐在石阶台上,看着蹦蹦跳跳的王苏苏,在嗜血青图上倾注的压力瞬间释放的一干二净。 张运安再次摇头,三个四层强者,被人当猪狗一样的圈养,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力很大。 妖猿殒心中已经生出了一丝惶恐与悔意,狂奔逃命,同时大声喊叫,让妖族大军为自己阻拦叶默。 “周医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打架。”院长问道。 但杜预早有准备,轻轻躲开,九阴真经对万里九影的改造,让他身轻如燕。 前世的今天,秦天纵也是这样被凌霄拉着去西街店铺帮忙的。只是秦天纵赶到凌霄父子所经营的店铺后,非但未能帮上忙,反而被打得遍体鳞伤,甚至差点丧命,最后还是管家秦通出现,才把那几个捣乱的人给全部杀掉。 第七十五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叶清沅提着药匣子走到紫宸殿前,守卫的长戟“锵”地交叉拦住去路,她手腕一颤,药汤险些洒出。 “太后命我给皇上送药。”叶清沅穿着宫女服饰,微微抬起盖子给守卫查看,并将太后玉牌呈上。 “妹子,你居然是一个修仙宗门的宗主?”詹岚看到了林风,眼睛一亮,大叫了起来,很是热情,态度倒是和以前记忆中的差不多。 几日后,希尔德布兰德有惊无险地脱离了诺曼人的控制范围,他终于从威廉的掌控中逃出生天。 就见英俊老头儿现在不但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云淡风轻的模样,而且已经有些气力缺乏,气喘吁吁起来。 哪怕是有六分仪,哪怕西式帆船,他们的适航性非常的出色,在这种的前提下,3000公里的航程,也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有可能出现危险的。 当然,这不仅仅有利于拜占庭帝国皇帝君士坦丁十世,威廉也可以获得一个强力的盟友,并向所有天主教徒证明自己身为皇帝的权威。 只见在半空中,一个巨大的、冒着火焰的陨石,正飞速的降落着。 她看到镜子里甘敬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顿时心里暗暗糟糕,这句话是不是太突兀了? 双头魔蛇当然清楚狮无涯的嘲讽之意,心里大恨不已,不过此时他还真不敢动手。 这边,鬼子的探照灯照射着孟祥崮,看着毒气在弥漫,将更多的地方笼罩。 听到这话,赵重三和厉海转头,随即循着周圣星的目光看了过去,当即面色一变,也都阴沉了下来。 吃完山鸡,林鱼和青龙坐在沙滩上,难得的闲暇时光,青龙半搂着林鱼。 也正是那一夜之后,苍老的老师因为没法解决这团黑气,只得选择暂时封印,随后远走他乡,寻求解决之法,五年时间,至今未归。 只是脚上的高跟鞋和身上的长礼服有些不方便,不过不碍事,总比待在那里面要好得多。 “母后所言极是!”刘辩本来就木讷,又不敢忤逆母亲,只能点头应是。 还有就是这个目标的实力不能太弱,不然捞不到多少好处,当然也不能太强,不然自己这不到二十人的队伍也吃不下,所以要同时满足这么多条件的话就要仔细挑选才行了。 “这个,估计还要看锦衣卫的报告才知道。”李岩回道,其实更早一些时候,士徽就派人混入大汉的队伍里面,跟着他们去了印度,然后在那里发展了一批锦衣卫外围成员。 “怎么回事儿?”叶辰回头疑惑着看着后方,刚才,他察觉似乎有人在后方跟踪着他们。 第二天,叶辰就去租了一个练功房,一个星期一千金币,价格很高了,幸亏叶辰在那个杀手的储物戒指里面找见了不少的金币,此刻正好用上。叶辰租了一个星期。 挂掉了电话,林鱼起身去隔壁寻找古牧,刚出房门,就看到了柳絮。 秦宁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若是再想不到破解之法,恐怕自己的额头会被其轻易穿透。 最重要的,日本鬼子发动的这场战争是罪恶的、非正义的战争。而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是不可改变的历史定律。 若是有人在这里,可以看到,从来都是冰冷的剑灵双眼之中此刻居然满是怀念之色。 第七十六章姐妹相杀 “呯”一声在高空爆炸,红色的火焰摇曳飘落,守军发出了信号。 接下来,宁夜从这两人口中,也知晓了在自己昏迷后的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白狼心底下忍不住给了他这位便宜姐姐一个大大的赞,怪不得她能够成为大boss级别的存在,单单就是她这种自知之明就是很多人所缺乏的品质,她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虽然她不一定真的缺乏统率能力。 能够真的为杜如晦高兴的,恐怕也就是随同杜如晦一同进京的好友赵如飞了。 听到楚然的话,宁夜内心不禁也有些意动,不过还是有些犹豫踌躇的。 “那别墨迹了,哥已经都等不及了。”叶龙听后,应了一声,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开始。 “没事就好了”白狼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紧接着他又把头转向刚刚发出雷元素魔法的位置,试图找出使用魔法的人。 是强盗吗?白狼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尸体,这些尸体的伤口很深,连骨头都被一刀砍断,应该是用很锋利的武器砍出来的,强盗会有这么好的武器吗? “那些人的尸体我的确都处理了,但是村民的尸体却不知所踪。”白狼继续刻画着陷阱。 在黄金竖瞳的强大威压下,宁夜的身躯内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似承受着万斤重量,随时都会被碾为一摊肉泥。 当然那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被王猛一伙人逼到了绝境,乞求老天给她一个汉子用一个晚上,如果能脱线,她愿意以身相许来还愿,结果高君就出现了。 自从在艾笛的帮助下晋升为成熟体,灰灰和黑龙都已经拥有了传说级的实力。如果是单打独斗的话,就算正面碰上剑圣,他们也不会落下风。 既然婴孩叶梦已经被识破了,那他就决定提前动手,获得叶梦的一身道果。 赵昊暗暗想到,第一层对战力的增幅,就已经比较明显了。这第九层直接提升200%,那会是什么情况。如果现在他能达到这境地,功法发动后,综合战力直接就能到520,对战现今的对手,基本都能秒杀。 “剑圣费德勒吗,你的名字今天就会……”米德尔打算先说两句场面话,再当着无数恶魔的面把剑圣干掉。 这些始魔并未急着向龟灵岛基地发起进攻,而是在等待更多同类爬上峡谷。 这个要求是高君无法拒绝的,立刻言听计从的转身蹲下,张娇结结实实的趴了上来,树熊一般抱着高君,满心的得意。 受伤后的黑熊狂躁愤怒,从捕兽夹中硬生生的把后掌拽出。捕兽夹撕下黑熊后掌血淋淋的皮肉,黑熊后掌的骨骼,血淋淋的裸露出来。 “很庆幸能遇见你,主人!”安蒂娜微微朝李智躬身,低声说完,转身离开了。 易枫在听姬思远诉说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他的灵魂波动,只要他说谎,易枫便能够察觉到。 意念引动,苏晨洋也进入大法的境界。右手晶核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暗淡下去。与此同时,苏晨洋身体的周围开始有强烈的气旋产生,五大基本元素像是流水一般,缓缓注入他的丹田。 死神庞大的身躯正在萎缩,它的死神之翼也跟着渐渐的失去掌控,看来这武器除了吸收灵魂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韩如风笑了笑说道:妈,这是老板为了方便联系才给我的,这是工作需要。 艾莉斯一笑,几根头发而已,又派不上用场,真不知道他在奉承个什么? 痛呼一声,死神已经意随心动袭向目标,随着咔嚓一声,九儿瞬间扑倒在雪地上。 这老神棍如今正在气头上,大德子说话也没个分寸顿时把这老家伙给惹怒了,上去照大德子屁股就是一脚说道:今晚找不到谁也别睡觉。无辜的大德子揉了揉屁股看着我,那意思就是今晚玩大了。 念儿对我说,今天讲了一天的鬼故事,我也讲了好几个,后来我们又互动,有个老头给我们做灵异测验,反正挺好玩的。 一阵的功夫,保镖回到了我的身边低声的说到:“目标就在这周围,而且是隐形的,只要不动,根本就没法捕捉到,这些家伙有些类似空的。 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那种眼神丝毫没有畏惧,只有对敌人的藐视和对杀戮的渴望。自己训练的到底是人,还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简短一些吧!”颜落夕觉得头发有些长了,每天洗起來不方便。 胸手面上打了个哈哈:“华大哥那可是真辛苦呀,来来来,兄弟我敬华大哥一杯。”胸手二话不说倒了一满杯,一饮而尽。 “轰。”经不住南门绝傲发疯似的击打,防护罩应声而破,南门绝傲全身的内劲集于右拳,闪电一般的向着隐约可见的陈风轰去。而早已经准备好的陈风身前一道巨大的风刃逐渐成型,一时间击档了出去。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想要对付厉安,厉昊南的办法还是有的,只是看他肯不肯。 这样一来,最后的结果就是橙明蛛那个家伙躲过了我的攻击。而我,也是躲过了天眼的攻击。 潘常贵心中自是怒意横生,瞧得门人被人打伤,潘常贵怎么都脸面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