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玄幻我在妖界那些事》 第1章 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大风。 山上的大风已经吹了五百年,人族和妖族的战争也打了五百年。 这座山是人族和妖族的边界,高耸入云,连绵万里。 山上遍地都是白骨,这里是修仙者的墓地,被叫做墓仙山。 十二年前,山上有神品灵玉出世,一时间,宝光冲天,地动山摇。 传说神玉可以使人一步成仙,引来了无数的寻宝者,墓仙山又改称为慕仙山。 他们大多数的死在了山上,但来寻宝的却仍前仆后继。 大概修仙就是这么一条路,要么孤注一掷,要么很可能永远一无所有。 山妖客栈就在慕仙山主峰的半山腰上,依山而建,朝向西方,上下三层,边上立着一根粗大的旗杆,上面挂着一串红色的灯笼,在这片墨绿色的山中十分抢眼。 黄昏时我常躺在客栈的屋檐上看落日,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这时能听到风中传来绵绵不绝的钟声。 牛掌柜说那不是钟声,是龙鸣。 他说这里也曾是古神战场,慕仙山是一条古龙陨落所化而成。延绵的山脉,的确像一条卧在地上的巨龙。 我有些惊讶,神也会死。 山上的四季并不分明,上午还是炎炎烈日,下午便飘起雪来,刹那之间,天昏地暗,狂风卷着碎雪四处翻飞。 在这里变幻莫测的不仅是天气,还有人心。 牛掌柜关上了客栈的门,把满山的风雪关在门外。 他笑着和店里的几桌酒客打了招呼,又往墙边的火盆里丢了几根柴火,让火烧的更旺些,挂在上面黄铜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咕噜咕噜地响着。他忙招呼惠惠子去给各桌添茶,自己上楼钻回了他的房间里。 他身上有旧伤,每天要花很长时间静心调养。他常和我讲些朴素的道理,“如果不能处处小心,迟早会变成别人锅里的菜。”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寒风夹杂着碎雪吹了进来,挂在屋顶的油灯被吹得摇摆不定。 七个身着白衣的人出现在门边。 我小心的迎了过去,“吃饭?住店?” 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凡人,请帮我们打扫出三间客房。” “请里面稍坐,我就去打扫。”我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他能一眼看出我是个凡人。 我退到一边,把他们让了进来。他们从身旁走过时,我闻到一绺清香,不禁抬头多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话一说完,她就笑了起来,凶甜凶甜的。 灯光摇曳的客栈里,我看到她美丽的脸。 七个人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无视四方投来的诧异目光。他们说说笑笑的挑了一张干净明亮的大桌子坐下,其中的两个姑娘,白衣飘飘,不染风尘。 山妖客栈一下子热闹了不少,平时只喝一碗酒的,今天要了三碗;平时默不作声的也拍着桌子,大声说起了数月前,一年前或几年前,山上发生的事。 这些酒客大多数是本地猥琐发育的平凡妖怪,引人注意无非是想找个当向导或搬抬东西的活,赚点酒钱。 今年上山寻宝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听说是人界又出了个天才少年,复制出了古神的天矶碑,预测出神宝会有异动。 预言的内容当然是玄之又玄,模棱两可,今年神宝出世或不出世,好像都能解释得通。 像这样的预言和天才少年,每隔几年都会出现一个,上次是六年前。 在昏黄不明的灯光下,我不禁也偷偷打量着。那两位女子中,年纪稍大的那个,气质冷艳,五官精致,冰着一张脸,掏出一块布,颦眉擦了一下桌椅,这才坐下;那个要挖我眼睛的姑娘,看上去年纪稍小点的,目光清澈,十分爱笑,她早就坐下了,正和边上一个少年,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被冷艳的姑娘拖了起来,帮她擦了一下椅子,说了她几句,才让她坐下,她嘟了嘟嘴,又笑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呢?”惠惠子用手指戳了戳我。 我转头看是她,穿了一身黑,更显得清秀,脸小小的有些苍白,厚重的黑发随意的盘在头上,用一根竹筷子扎着,她不爱笑,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 我笑了一下,问:“惠惠子,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惠惠子说:“能。”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原本就知道。” “好吧,当我没问,我上楼去给他们打扫出三间客房,你去问问他们吃什么吧。” 我转身上楼,她在后面大声喊,“房间都是干干净净的,扫什么扫。” 惠惠子一扬手,柜台里的七个茶杯便漂到身前,再伸手向墙边的火盆遥遥一抓,挂在上面的大铜壶便飞了过来。 她向那七个人走去,身后丁零当啷的跟着大铜壶和七个杯子。 杯子落到桌子,大铜壶漂在空中,给各个杯子里倒满了热水。 惠惠子一挥手,“嗖”的一声,大铜壶又飞回到墙边的火盆上。 爱笑的姑娘边上的少年抬头看着,小声地说:“我猜这个女孩……可能是个妖怪。” “妖什么妖,小心我把你煮了吃掉。” 惠惠子柳眉一扬,凶巴巴地瞪着他说,故意露出了嘴里雪白的尖牙。 年龄稍大的男子慌忙起身向惠惠子赔了不是,又指了指挂在店里的止战牌。那是一块厚重牌匾,挂在柜台的上面,一半是黑铁,一半是黄铜,黑黄二色格外鲜明。 这块牌子是人族和妖族共同铸造的,凡是有这块牌子的地方,就是天大的仇恨,也得和平相处。止战牌总共有九块,人族有七块,妖族瞧不上这块牌子,只有二块。 害怕打打杀杀,不配做妖。 这块牌子本来没有字,据说是牌子制作好后,人族和妖族为了在上面写什么产生了争执,差点再次爆发一场战争,止战牌差点成了引战牌。 空白的牌子挂在店里后,牛掌柜时不时的涌起在上面题字的冲动,买好笔墨之后,写什么又让他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常常在半夜里跳下床,取下牌子,提起笔来后又深思许久,长叹一声又挂了回去。 吹灯兴起,提笔作罢。 惠惠子说写“战则尽杀”,牛掌柜说:“霸道,血腥。” 我说写“生意兴隆”,牛掌柜说:“肤浅,庸俗。” 这块牌子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后来在杀鸡时,那只鸡已经被割断了脖子,扔到地上不能动了,又扑棱起来飞上了房顶,牛掌柜突然醍醐灌顶,冲进店里,取下牌子,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下了, “热爱生命”四个大字。 牛掌柜说,无论是人是妖,修行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 惠惠子没有再为难他们,便问,“各位要吃些什么,店里有后院养的鸡鸭,山上新摘的果子和河里的鱼。” 后厨的熊可可,也好奇地走了过来,大概他是第一次见人类少女,轻轻吸了吸鼻子。 要挖我眼睛的姑娘挽起袖子,露出雪白娇嫩的胳膊,伸手去拿杯子。 熊可可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被她狠狠地拍了一下。 “来个熊掌。” 熊可可慌忙缩回了手,一脸惊恐,不声不响地躲到了惠惠子的身后。 店里打烊后,我又悄悄地问熊可可,“可可,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我能闻出来,你有人味,不那么骚。” “我说的不是这个人,是你能看出我和那七个修仙的人不同吗?” 熊可可摇了摇头。 我推开牛掌柜的门,他正在数钱,看我进来,慌忙藏在身后。 “门都不敲,有屁就快放,别打扰我安静的享受孤独。” 我问他:“牛掌柜,你是怎么看出我是个凡人的?” 牛掌柜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说:“这个我懂,青春期嘛,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是哪家姑娘,说给我听听。” “当我没问。”我从他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第2章 这么爱笑的姑娘,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暴雪下了三天之后晴了,天气又变回了从前的九月,秋高气爽。 神剑七仙从店里搬走后,热闹了三天的山妖客栈渐渐又变得冷清起来。 他们买下了附近熊可可的院子,并搬了过去。 熊可可是熊二代,他爹是熊王,大哥修为颇高是妖国的大将军,二哥足智多谋也是重臣,二个姐姐精通商贾之术,在她们精心打理下,熊家富可敌国。 他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以为自己没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年纪轻轻就有了一颗看破红尘的心。 他来慕仙山只是一时兴起,出来转转,没想到遇到了惠惠子。 被他看破了的红尘就又完好无缺了。 惠惠子嫌他烦,让牛掌柜赶他走, “别人住店是为了上山寻宝,你却一天到晚围着我的员工转,影响我们的工作。” “我的宝就在你的店里。” “你说的这是何等的骚话,马上给我搬出去。” 熊可可掏出一大把金银摆在桌上,牛掌柜小心的收好,低头走了,又转头嘿嘿一笑, “惠惠子你惹不起,我劝你走,是对你好。” 牛掌柜又来劝惠惠子,“我看可可这个孩子本质不坏,挺有上进心的,要不咱们再考察一段时间。” 几天之后,熊可可又惹到了惠惠子,被惠惠子拿刀追着,蹿进了山里。 可他还是不走,一直赖在店里。 一年后,老熊放心不下这个不成器的宝贝儿子,亲自来劝。路很远,他本想骑马,这样快点,临行前又改坐车,这更符合他的身份。 他有些犹豫不决,他好多年没有这么犹豫过了。 上一次还是许多年前,犹豫是继续留在妖都打拼,还是回家乡发展。 路上有许多野花,开的烂漫。 在路上他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 他自学成妖后便离开家乡去妖都打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遇到了一个诡计多端的坏女人,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坏女人,这是一场分分合合最后分的十分彻底的感情。或许那个女人从来没有爱过他,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又或者是他误会了, 他突然很想去看一眼,现在的她过的好不好。 马车到了慕仙山的山脚,便不能继续前行了,他早就听说这里偏僻荒凉,可没想到这么偏,根本没有路,马都骑不了,只能步行。他也有些好奇,一个山里的姑娘凭什么不喜欢他的儿子。 爱而不得,有一种女人,无论你怎么爱护她,最终她都会离开你。或者以为年轻还有得选,或者她没有分辩的能力,或者什么理由都没有。这种女人的结局往往会和一个不爱的人,潦草的生活。 实在不行强抢,他家的条件也不是不允许。 老熊慢慢地向上走着,随行的人很多,有人背来竹轿,他没有坐,他想走走,省得总是胡思乱想。 更担心那个竹轿经不起他2000多斤的体重。 他向上走了几十步后,实在喘的厉害,他又把人招了过来,准备用体重考验一下竹轿。 去之前的几个月,他就让管家就选了山脉上一处风水不错的小山,用最好的工匠建了一座豪华雅致的小院。 他家有实力,有诚意更有品味。如果实在不愿意跟他回去,留在这里生活也可以。 老熊让家仆们抬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来到山妖客栈。 熊可可觉得他爹简直俗不可耐,尴尬的说, “爹,你来这里干嘛,给我丢人。” “是你先给我丢人,带我去见那姑娘的家长。” 牛掌柜一直是个很贪财的人,抬进来的珠宝,当然不可能让再抬出去。 “快快快!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搬到二楼的房间里……什么,装不下了,那再开一间……二楼没房间了……那往上搬,三楼还有地方……” 牛掌柜指挥着先把这些珠宝安顿好。 熊可可觉得有戏,心跳加速起来。一时春情萌动,神思荡漾。脑子里都想像出了喝交杯酒的那个夜晚。 惠惠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熊可可一直向她挤眉弄眼。 牛掌柜把她支了出去,他肉麻的说, “惠惠子,我的宝贝蛋儿,我千辛万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你下山去镇上买几瓶好酒。” “店里有酒,多少人都够。” “真是女大不中留,我说话你都不听了吗,咱店里的酒度数高。遇仙啊,你也和惠惠子一起去。” 他又把我拉到身前,小声地说, “不管怎样,你们给我待在外面,黄昏之前不能回来。听懂了吗?” “你……是不是要把惠惠子卖了?” “小孩子,你懂什么,我是那么目光短浅的牛吗?再说感情的事需要时间培养,我怎么可能马上决定……至少,要多卖几次。” 牛掌柜把熊可可的父亲单独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关紧了门窗,不知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 黄昏时,熊可可的父亲恭恭敬敬地走了出来,拉过熊可可的手, “这件事要靠你自己。” 牛掌柜把熊可可留了下来,成了山妖客栈的厨师。 渐渐地,他也和我们一样,背地里,叫牛掌柜为老牛,惠惠子和我给老牛打工,这么多年,他一分工钱也没给过。 但熊可可不同,他要交钱。 他爹在附近的山上盖的院子,他也从未去过。 神剑七仙搬到那个院子后。 我心里常有一些失落,还有一些说不出感觉……或许是期待。 失落的是他们七人从店里搬走后,我就不能每天看到那个目光清澈的姑娘了;好在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而且好像要住很长的一段日子。 但,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却想不清楚。 他们常来店里买东西,一来二去,大家都熟了。 他们说也是来慕仙山寻宝的,但和别的寻宝人不同,他们坦诚的多。 坦诚的好处是,他们想问什么,别人也会热心的告诉他。 他们是神剑宗的,他们七个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被称作“神剑七仙”。 神剑宗很有名,但神剑七仙这个名号,许多人是第一次听到,但仍会装做吃惊的说:“噢~原来就是你们啊!” 攀谈中,七仙中年纪较大的叫做连江,常常会说他们的道。 妖的修行,是为了变强,简单明了。 人的修行,却非要找出这么做的意义,一下子就变得深奥起来。 这个意义被称之为道,人界修仙,也是修道。 我们听他这么说,就称呼他“道哥”。 他连连摆手“使不得”。 因为道的不同,人界的有三十个宗门,大致分为二派,内修和外修。 内修逍遥,以万物为刍狗,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大多隐匿在世上某个角落专注自身的修行。 神剑宗是外修,创立宗门的开山祖师上官云,他说, “平不平,成大成。” 他的道才是唯一的正道,他要改变世界。 士不可以不弘毅。 他率领弟子,把世间不平的事,主要是其他的宗门当成了磨刀石。 短短几年,他统一了人界登记在册的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宗门中的三十五个,成了盟主。 唯一剩下的一个内修宗门,只有两个人,寻遍东西南北,实在查不到隐在了哪里。 但能不能找到他们,也不重要了。 叶如雾常让顾晓仙来店里打酒,最好的酒。 叶如雾就是神剑七仙中那个冷艳的女子,她看上去年龄不大,却是这七个人的头。 在修仙界,仅看外表做出的判断,大多是错的。 她虽然很少和我们打交道,但她看出了我遇到顾晓仙时,心中泛起的那一丝涟漪。 顾晓仙就是那个目光清澈的姑娘,她十分爱笑,道行不深的样子。 我问:“你们总来买酒,喝的完吗?” 她笑着摇摇头,“喝不完,买回去也是放在地窖里,山上有果子和野味,河里有鱼,我们那儿吃的喝的都不缺,但叶姐让我常来走动走动,打听一些消息。” 她本不该把这些告诉我,我觉得她傻。 这么爱笑的姑娘,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3章 那我还是叫遇仙吧 我打好酒,又去后院,从鸡窝里拣了十几个蛋,一起放进她的篮子里。 山上的确不缺野味,但鸡蛋不好找。 她看到鸡蛋,眼睛放光。 “天哪!你怎么想到的,天天吃肉,我早吃腻了,我想吃蛋炒饭好多天了,可叶姐说买鸡蛋不符合修仙者的气质,不高级……”她又捂嘴笑了起来。 “你现在要是没什么事,陪我出来走走吧,回去的路我还不太熟。” 我赶紧跑到后厨, 熊可可在洗菜,店里杀鸡,杀鱼这样的活,他下不了手,但下得了口,他什么肉都吃。 惠惠子正在杀鱼,手里握着一把刀。 我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惠惠子凶巴巴的瞪了我一眼, “你一天到晚在柜台那摸鱼,能有什么屁事,不来帮我洗鱼,是要去送那个傻丫头吧。” 熊可可哈哈的笑,捂着嘴学顾晓仙说,“天哪!” 惠惠子摆了摆手,让我走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妖精。 柜台和后厨隔了这么远,我和顾晓仙的对话,甚至动作表情,她们二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惠惠子是慕仙山上最美的女妖,她身材高挑修长,小脸苍白,目深如墨,声音低沉沙哑。总是穿一身黑衣,头发盘在头上,用一根竹筷子插着。 如果我不知道她是妖精,我想我大概会乐意陪她洗一辈子鱼。 她不爱笑,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一旦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大概这也是她的动人之处。 熊可可说,“这叫做归属感,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是她的人了。” 我沉默地跟在顾晓仙的身边,沿河慢慢地走着,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宗门,来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她总在笑,说什么她都笑, “这条小河边上只有柳树,一棵杨树也没有,却被叫做杨柳岸。” “大概是因为边上曾有过一个杨树村,寻宝人来了之后……这个村子就没了。” 我不想说这个村子是在一次寻宝人的混战中,被杀光烧光了。 此情此景此人,不适合说这个,有些残酷。 毕竟才风平浪静了几年。虽说是该来的风暴,还是会来。但我每天都在期盼,能晚点来就晚点来。 粗大的柳树,枝条轻轻垂在肩上,风也轻柔。 万年沟塘千年柳,在古老的岁月里,不知道是否也曾有两个少年低头从这里走过,到最后,他们有怎样的结局。 沉黙了很久,顾晓仙又突然开口, “十二年前,慕仙山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你问问题都这么直接吗?不都是要找话先铺垫一下,再婉转地问吗?” “我铺垫过了啊,可是想不到怎么婉转啊。” 她撒娇的跺脚,这是我第一次见女孩子在我面前撒娇。风吹皱了平静的水面。 她的这个问题,每个来慕仙山寻宝的人都会问,牛掌柜教了我一套标准的答案。 “那年我才五岁,能知道什么,只是听他们说,神宝出世,天地振动,灵力四射,只是短短几个时辰,便消失的无踪无迹,来了许多寻宝的,有人也有妖,他们爆发了数次争斗,甚至还引发了几场人界和妖界的大战,结果是宝没找到,死了不少修仙者,这山便被叫做墓仙山,后来人皇和妖帝就协商在找到神宝之前先停战……”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问也白问。对了,连江哥说你是个凡人,你怎么不修行呢?” “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凡人啊,并不是每个人都吃得了这个苦,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缘。” “现在机缘来了,我可以帮你向叶姐姐求情,让她推荐你来我们神剑宗,她可是我们神剑宗的红人,由她来推荐,保证能成。” 我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前面不远你就到了,我就送到这里吧。”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笑着说, “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可是神剑宗,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 我说:“我不去。” 她不再笑,扭头走了,这次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活的,体内都有灵魄,可偏偏我却没有。 体内没有灵魄,就无法储存灵力。 我,修不了仙。 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我记得非常清楚,但对谁也不会说。 我突然的从一个快要倒塌的山洞里醒来,到处都是光,而且不停的摇晃。我跑了出来,就到了这片山里,不知走了多久,暮色四合,天上挂起一轮弯月。 我看到了受伤的老牛,身形巨大,头上有两个角,倒在路边,血流的到处是,空气中腥臭无比,边上绑着一个小女孩。我很害怕,知道碰到妖怪了,呆呆地站着没敢动。 我从河边接了一竹筒水,喂老牛喝了几口后,他睁开眼,问我, “你是谁?”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一片空白,就像是一本书,被撕掉了前面几页,后面一片空白,还没有开始写。 我茫然的看着他。 老牛放下绑在身上的孩子,费力地坐起来,吐了几口黑血,又喝了几口水,说, “饿了!”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孩子。 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睡的正香,口水流了一地。 我解下身上的布袋,打开,举在手里,里面有许多发光的石头,我从山洞里捡来的。 老牛哼了一句, “你家里真有钱,一个孩子身上有这么多灵玉,但再多的灵玉在我眼里不过是碎石烂土一般。” 当时我并不知道灵玉是什么,在我眼里只是一些发光的石头,觉得像是好东西,给他是想让他放过那个女孩。 老牛不屑,又转头看向那个女孩。我又在怀里掏了掏,里面空空的,只掏出一张金色的符咒来,便抓在手里,递了过去。 老牛看到符箓,吃惊地看着我,以为我要施展什么法术, “你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难道你想用这个来对付我……” 话还没说完,他转头又吐了几大口黑血,脸色变的苍白,可眼睛却变的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你不要以为我受了伤,中了毒就可以对付我,我成为妖帝,靠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是我一拳一拳打上去的,现在,我一拳也能要了你的小命。”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妖帝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大概明白他想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些都给你,别吃她。” “什么……你认识这个女孩?难道你看不出她也是个妖怪?” 我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又点点头,那个女孩还小,尾巴还不能隐去,我当然知道也是妖怪。 “你不知道她妈害的我有多惨,我今天这个样子,就是被她妈害的,今天谁也拦不住我吃掉她的女儿。” 老牛的话很多,很愤怒,也很虚弱。 只有对力量不太自信的人,才会说这么多道理。他越说越激动,忽然发狂,一拳向我挥来。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老牛有些后悔,只想吓唬我一下,故意打偏了,可能因为受伤或是中毒,没能把握好力度。我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坑,他以为我被打成了飞灰。 尘土散去后,我慢慢从空中飘落到他面前,身上有五彩的光。 老牛有些吃惊。 “这不可能!” “放过那个女孩。” “不可能。” 我学着老牛刚才的招式,一拳打到老牛身后的巨石上。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那块巨石被打的粉碎。 老牛更加吃惊, “这不可能!我能看到你的体内没有灵魄,可现在你的灵力却达到了三品。” 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刚才那张纸和一块发光的石头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没有说谎,就在他向我挥出那一拳的瞬间,手上的宝符贴到了我的身上,一颗灵玉也化成灵力注入到我的身体里。 “难道是古神炼制的宝符,这可是至宝!”老牛是个有见识的妖怪,他曾有颗古神炼制的宝丹,一切不可能的事情,他都觉得是和古神有关。 “我知道你是妖怪,如果你不吃那个女孩,也不吃我,这些可以都给你。” 他再次吃惊的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那袋灵玉够几个人荣华富贵的过一生;这张宝符,足以让人争夺百年,死伤无数。” “那,这些都给你,别吃她……也别吃我。” 他沉吟良久,说:“你可能是个傻子,但我不是,你帮我看好她,我去找点吃的。”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跌倒, “你不用扶我。” “我没扶你。” “你不用扶我!!!” 我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我看着他向黑暗树林中走去。跌倒,再爬起来,向前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牛掌柜,那个女孩是独孤惠惠子,妖帝独孤美的独生女。 那一年,蛇王独孤美用计谋和毒,夺走了妖帝牛丑的帝位,并把他关入地牢里。 神宝出世的那天,地动山摇,锁他的地牢结界也破了个洞,他逃了出来,并绑走了蛇王的独生女。 此后,妖族没有了不可一世的妖帝牛丑,慕仙山上却多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牛掌柜。 这些,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能告诉顾晓仙。 为了我,也为了牛掌柜和惠惠子。 牛掌柜说:“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遇到我,是你缘分,那我就叫你遇仙吧。” “难道叫遇妖不是更合适一些。” “要不你叫遇牛,遇蛇?” “那我还是叫遇仙吧。” 第4章 这个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 一天,一天,一天,连着三天过去了。 顾晓仙没有再来店里。 第四天,寒江从这里路过,他告诉我,他们在山下发现了一座繁华的小镇,他们现在都去小镇上买东西。 第五天开始连着下了几天雨,空气又湿又冷,山里起了一层雾,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这些天,牛掌柜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外出办事去了,我被留下看店。我又不傻,知道他们是去后山的大溶洞里修炼,因为我无法修行,他们每次都是说外出办事。 我独自一人,守着一家发了霉的客栈。 我呆呆的坐在门口看雨,晶莹的雨滴落到石头上,摔的粉碎,我的期待也碎成了渣。 心里空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在这里生活,我这样的男人,最该学会的就是不要有所期待。 小的时候,我和惠惠子都住在客栈三层的阁楼里,我每天都会爬出去躺在屋檐上看落日。 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客栈,只是半山腰上一座残破的农舍,天蒙蒙亮牛掌柜就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出去找吃的,附近的野味被寻宝人打光了,这里没有吃的,但这里安全。 牛掌柜为了找到点吃的,要走很远的路,每到日落时分,我在屋檐上总能看到他蹒跚的走在回来的路上。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他从夕阳中走出来,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 有时候是一只鹿,有时候是两只鸡,抓鹿要去很远的山顶那儿有,鸡要去人族的村子里去偷。 这个时候,牛掌柜总是笑呵呵的,像是拥有了无尽的宝藏,让我们去洗手坐好,等他开饭。 惠惠子正在长身体,她的胃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是一口吞下去。 锅里的肉很快被吃光了,还没饱,她直勾勾的看着我。 老牛伸手挡住了她的目光,“他不能吃……” 他想说我救过她,可那样就得说出古神符的秘密,只好说:“他得留着,养肥了再说。” 有时候,连着几天,他回来的很晚,但二手空着,什么吃的也没有。 我们三个躺在屋檐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他就会和我们画大饼, “现在跟着我老牛的人,将来我一定让他过得比谁都好。” 我对惠惠子说,“那时候,我们就会有吃不完的肉了。”我真的很怕她有天饿急了,会吃了我。 我躺在屋檐上,看着落日,有时候也会不安,万一老牛回不来了。他身上旧伤未愈,又多了很多新伤,山上到处都是龙蛇混杂的寻宝人。我和惠惠子,二个都是累赘,除了吃什么忙都帮不了,我是他路上捡来的,惠惠子是他仇人的女儿,他完全可以丢下我们不管。 可他没有那么做,每天依然早出晚归的奔波。 有次他带回来几只活鸡,只挑了两只杀了吃,剩下的养了起来,他说, “我们得有个长远的目标,不能一顿全造了。” 后来,我们又养了猪和羊。渐渐有人来这里吃饭或投宿,也就有了我们这家客栈。 和老牛朝夕相处的这十多年,我看着他从霸气犹存的妖帝,到现在,被窘迫的生活逼成一个世故圆滑的客栈掌柜。当年他一定很风光吧,他从没向我们提过当年。 老牛喜欢给自己定目标,最开始,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拦路抢劫的。不劫财,而是劫人,他要打造一支队伍,他要当土匪头子。 他从石头后面跳出来,说:“你们给我磕几个头,以后跟着我,这座山以后就是我们的。” 但他体内的毒让他的灵力极不稳定,一成的功法都使不出来,结果是被人追着打,磕几个头,才能勉强保住牛命。 很快,他意识到是目标定的高了。 他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笑着打招呼,“各位仙友,能不能行个方便,给口吃的。”大多时候,还是被人追打。 他不敢还手,怕打不过,没法收场。却说我们:“你们在边上,怕误伤了你们。” 后来,再出去找吃的,他便不再带着我们。 有的人放不下过去,他却能永远向前看,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虽然活的并不轻松,却十分的洒脱。 现在,我和熊可可住在酒窖边上的一处房子里。但我每天还会爬上客栈的屋檐看落日。 我不知道是什么在吸引着我这么做,大概是习惯,或者,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夕阳是明与暗的边界,太阳落下,黑暗降临。 世界非黑即白。 晚上,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无事闲聊。 熊可可的人形本体是个白白净净的斯文人,但眼睛还是小而且圆,熊里熊气的。 妖有两个本体,一个是动物的,一个是人的,在妖怪堆里住久了,就会知道,妖可以比人还人。 熊可可开始聊惠惠子,今天又被骂了几句,骂的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 我说:“咱能不能别总聊她,我本以为妖怪不谈恋爱,你别破坏妖怪在我心中的冷酷形象。” “你懂什么,你这个凡人。” “你懂,你这只狗熊。” 他又开始聊吃的,昨天的腊肉,今天的酥鱼。 我说:“除了惠惠子,就只有吃,都这么大的人了,咱们聊点深刻的。” 黑夜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最近经济不景气,店里的客人戾气都很重,喝几杯酒就能吵起来,常常在山上约架,我都看到好几回了,山上的治安很是让人担忧。” 我也叹了一口气,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你不懂,你来的晚,现在慕仙山太平了,你来之前的那几年,每天都是打打杀杀,山上河里到处都是尸体,慕仙山的意思是,这里是修仙者的坟墓。” “神宝不是没有找到吗,他们打什么?” “抢别人身上的宝贝呗,或者什么都不为,这座山没人管,可以为所欲为。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以打起来。” “你说的那么凶险,那你们怎么没事?” “你别看老牛那个糟老头子,他其实很厉害,惠惠子也很厉害,老牛教了她很多本事。 “老牛那个糟老头子为什么不教你?他没办法帮你搞个灵魄吗?” 老牛不仅不教我功法,而且禁止我学,他是为我好,他说,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他怕我一旦学了功法,就会忍不住使用那张古神符。 那张古神符能复制出我看到的功法,并能直接吸收灵玉中的灵力。我只用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用第二次了。那次因为吸入体内过量的灵力,无法释放,我身上发着光,每天忍受着灼烧般的刺痛,牛掌柜怕我忍不住一头撞死,把我绑紧泡在河里,整整一个月,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用很危险,不用也很危险。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他挖了个很深的坑,把古神符埋了,这个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 第5章 小兔崽子,你这是想不过了啊 熊可可听我久久未答,突然笑着问, “你为什么不答应晓仙,跟他们一起去神剑宗?”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在河边走的时候,我正在河里抓鱼,所以听到了一些。” “是惠惠子让你跟踪我的吧?” “暗中保护懂不懂,万一她半路上想吃了你,你又半点功法不会。” “放心吧,人不吃人,至少顾晓仙不吃人。” “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去神剑宗,那可是人界最强的宗门,说不定他们能帮你搞一个灵魄,你就可以修炼功法了。” 在黑夜里,我哼了一声,顾晓仙说那句话,可能是她单纯。 神剑宗平了人界所有的宗门却不吸纳他们,只做盟主,是觉得他们不配。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神剑宗的人。 我知道,如果不是天资过人,出类拔萃,仅有灵魄和美好的愿望,是没有资格进入神剑宗的。 我不想继续聊了,就说:“你来客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练过什么功法。” “我只想快快乐乐的生活,才不会去做那么辛苦的事。” “也许惠惠子喜欢呢?” 熊可可从床上一跃而起,连续变换了几个身形,顿住后说了句“聚沙成塔”。 他的身前便现出一个砂子盾牌,他颇为得意的飞了我几个一个眼神。 “你可千万别小瞧这个法盾,无论什么功法打到上面,都会被反弹回去。 他又变换了几个身形,双手向上一举,说道:“移山填海”。 什么也没有出现。 他尴尬的又反复举了几次手,说了几句“山来,山来……唉,我说,怎么不灵了,山到底来不来。” 他的脸憋得通红,呼吸也粗重起来,只好收了功法,气喘吁吁地说, “以前是行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按理说应该能招来一座小山的。” 他用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差不多这么大……今天,大概是山睡着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觉得比划的小了,悄悄地又把双臂张开了些。 “你手张的再大那也不是山,倒像抱着块大石头。” “你别不信,这可是我家的绝学,传男不传女,我的二个姐姐都不会,我大哥用这招时能招来一座巨山,有次人妖大战时,他用这招一下子压死了数十万人……” 他的大哥被称做鬼兵十万,意思是十万的兵遇到他成了鬼。谁说到那个名字,都会胆寒。 熊可可安静地爬回床上,一阵尴尬的沉静。 突然“啪”的一声,一颗小石头从屋顶落了下来,他又一跃而起,捡起那块小石头。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失灵,小是小了点,但还是来了。” “不对,你听房顶上有声音。” 我们推开门,闯了出去,弦月之下,二团黑影正在房顶上打斗在了一起,力大拳沉,屋顶都快被他们掀翻了,那块小石头大概就是被他们震落下来的。 看身影有一个是惠惠子,另外一个,看身形也是一个女子,她戴着面字符,面字符贴在额上,能隐去真实面目。 熊可可大喊一声,“惠惠子,我来帮你!”他纵身一跃,偏了,又跃了几次,终于跳上了房顶。 我帮不上忙,就想站的远一点看热闹,转身向后走去。 “遇仙,小心身后。” 惠惠子大喊一声。 墙角的黑影里,突然又蹿出一个黑衣人,向我袭来。只听“嘭”的一声,我像沙包一样被打飞出去。 惠惠子柳眉倒竖,脸上现出一团煞气, “本只想赶走你们,可你们找死。” 那个将我击飞的黑身人身前身后突然出现三团黑雾,惠惠子便出现在黑雾里。 黑衣人一愣,脱口而出“移形换影?” 他本也没想杀我,击中我后,便立在那儿没动,也正因如此,没有中毒。 如果再往前走一步,就会陷入那团有毒的黑雾里。 惠惠子却真心是要弄死他,“蛇牙千刃”! 黑雾中现出数枚巨大雪白的尖牙,上面幽幽发着蓝光,一看便知是巨毒之物,惠惠子眯眼冷笑一下,“去!”毒牙便向那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想要回身闪开,转头一看,身后身侧的黑雾竟也射出数枚森森白牙,已将他围着,避无可避,挡又不能挡,顿时呆住。 突然又有一团黑影出现在他的头上,拎起他掷了出去,也把他从三面刺来的白牙中救了出来。 黑衣人在空中翻了个身,招呼了一下房顶上的另一个黑衣人,二人逃入黑夜之中。 惠惠子说:“还想跑?” “别追了。” 惠惠子一看,那个救了黑衣的人是牛掌柜。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要弄死了他,那挂在店里的止战牌就没用了,而且我们也会被人族和妖族追杀。” “那他们打伤遇仙了,我们还不能还手了?” “遇仙没事,他们是来这里探听什么,只是不小心被你发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毫发未损,挨的那一拳,只是普通的拳法,并无灵力。 熊可可小心的从房顶跳下来,跑到惠惠子身边, “惠惠子,你没什么事吧?” “废话,我能有什么事。” 牛掌柜看我没有受伤,若有所思的看着天上的弦月,说:“都回去睡吧,今夜不会再有事了。明天我们去拜访一下我们的新邻居。” 第二天,一早牛掌柜就把我招呼到他的房里,他看着屋子里几箱金银珠宝,从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拿起一根玉如意,又挑了几件拿在手上,相互比较着,眼里流露着难以割舍的目光,这些都是熊可可父亲送来的聘礼,已经被他挥霍一大半了,这个小器鬼,每次去火月那儿消费却大方的很。 牛掌柜艰难地把眼光从珠宝上移开,转头对我说, “遇仙,今天咱爷俩去神剑七人那儿,看的出来你小子对那个小丫头有意思,要带点拿的出手的东西,不能让她瞧不起你……” “我没有对她有意思。”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好吧,既然你无心,我们也别太浪费,你去后院的鸡窝里把那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杀了,再拣几个蛋一起带上。” 牛掌柜把手里的珠宝又放了回去,这个老奸巨猾的老财迷,明明是他舍不得。 他那么问,我也只能那么说。 我默不作声的走进鸡窝里,连杀了三只鸡,拣光了所有的蛋。 气的牛掌柜大骂,“小兔崽子,你这是想不过了啊。” 第6章 我正开会呢,熊可可能不能严肃点 廊、桥、竹、林、通幽处;舫、池、石、亭、戏锦鲤。 牛掌柜第一次来熊可可的父亲盖的这处院子,惊讶的伸出舌头后,就再没缩回嘴里, “想不到这栋白墙青瓦的院子,进来是这个样子的,真是太雅致了,可可把这个卖了,一定卖了不少钱吧。” “一块灵玉。” “几品?” “一品。” 牛掌柜难以接受地转头看着我,嘴都气的哆嗦了,小声的嘟囔着, “这个败家子,一块一品灵玉就把这儿卖了,和送有什么区别,我回去非弄死他不可。” 给我们引路的平明,回头笑着说,“可可公子,本来是要把这处院子送我们的,我们给他一袋灵玉,他不要,后来我们说如果他不收,那我们不买了,他才从那袋灵玉中挑了一块最小的,说钱他收了,这院子就卖给我们了。” “以后你们要再买什么,要和我谈,他们还小,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牛掌柜一看就是社会经验丰富,咱们邻里之间相互走动,还带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此刻,我们已经来到了前堂,叶如雾迎了出来。 我臊的马上把手里拔了毛的三只鸡,和一篮子鸡蛋藏到了身后。 这算什么贵重的东西。 我们进入屋内,分主宾坐下后。 牛掌柜先夸院子里的园林高雅别致,又夸家具华贵,我觉得不过是整块厚重的黑色纹理石头的桌椅。 顾晓仙却说了句,“好眼光,所有的家具都是万年阴沉香木做的,而且做工不凡,据我所知,整个人界都找不到这么多的万年阴沉香木了。” 牛掌柜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他本只想客套一下,没想真是价值不菲。 “你们怎么舍得把这么贵重的家具运到这里?” “不是我们运来的,是这房子自带的。” 牛掌柜缓缓地低下头,低声说了句:“熊可可这个败家子,气死我了。” 他用手揉了揉胸部,心痛的要命,这么多钱,本该是他的。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后,不敢再聊房子,开始聊鸡肉在人界和妖界不同吃法,山里养的走地鸡的营养价值。 我有些坐不住了,抬眼悄悄看了看神剑七仙。 叶如雾还是一脸冷艳的端坐着,年纪稍长的平明偶尔笑着插几句话,寒雨二眼微闭,身体却绷着,警惕着牛掌柜的一举一动,连江呆坐不动,估计已经走神了,楚山孤去后堂烧水,一直没回来。顾晓仙早就坐不住了,想要和寒雨悄悄说话,但寒雨没有理她。 我不由的想,寒雨这个少年,长的白白嫩嫩的,顾晓仙会不会喜欢他。 心里有些急躁,我小声地和牛掌柜说:“快说正事吧,回去我还要帮惠惠子洗鱼。” 牛掌柜大声地说:“哦……好好好,说正事……年轻人就是性子急,也不知道晓仙姑娘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结婚?我们店里有个年轻人,挺不错的。” “这是哪门子的正事?” 我的脸腾得一下烧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也没想到要说的是这个“正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冷艳的叶如雾也抬手捂住了嘴,楚山孤也从后堂蹿了出来,看大家都在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平明笑着说:“若是说媒,牛掌柜得去仙都拜访九幽宗,晓仙的父亲是九幽宗的宗主。”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我懂,她是大城市里有身份的姑娘,而我不过是山上农家乐的伙计。我偷偷扫了一眼顾晓仙,她笑的前俯后仰,并没有被人说中心事那种害羞的表情。 她根本没有留意过我。我也跟着傻笑起来,像是我也不在乎。 九幽宗是人界的一个内修宗门,神剑宗是一个外修宗门。 一个内修宗门宗主的女儿,却成为了一个外修宗门的弟子。 要么是这个姑娘十分叛逆,要么是那个外修宗门十分霸道。 牛掌柜站起身来,“店里的事多,我们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神剑七仙本也没想留我们吃饭,但仍客气地说,“现在已经中午了,吃个便饭再走吧。” “不用送了。”牛掌柜伸手挡了一下叶如雾,他的手看似无意的碰到了她的手,电光火石间,二人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 “留步,留步……”牛掌柜笑着说:“对了,还有个事,最近山上可能不太平,昨天晚上我家客栈来了五个人小贼,被我们赶走了,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回去的路上,我低头在前面走,牛掌柜慢慢地跟着我。 我们今天去,并没有提前打招呼,但他们七人都在,说明他们不是来寻宝的,至少,寻宝不是重点,要不然谁会天天待在家里;今天他们安排的座位,我们正好被他们六个围住,还有一个说去烧茶,却一直没有出现…… 牛掌柜问我,“你今天有什么收获?” 我突然想起顾晓仙那没心没肺的笑来,这种笑出现在被问及男女关系时,意思是,怎么可能? 她毫不掩饰。 “我能有什么收获?因为你,我被他们嘲笑,脸皮变得更厚了?” “这个是长进,不是收获,还有呢?” “我们今天不就是来说最近山上闹贼的事吗,一句话的事,你啰嗦了一个上午。” “最重要的信息,要留到最后说。” “可那天晚上只有两个啊。” “还有三个在远处,你们看不到,但我看到了。我反复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一定要处处小心,不然早晚会成为别人锅里的菜。那五个人,我猜除了你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和那个小白脸外,就是他们五个。” “牛掌柜,慕仙山已经多少年没打仗了,咱们不能把人总往坏处想。” “我在说晚上来了五个小贼时,那五个人的脸色也变了一下。” “他们来咱店里干嘛,神宝也不在那?” “应该是为了那个人……” 牛掌柜没有再说下去,我低头不语,心想老牛不愧是活了上万年,耐着性子说了一上午的废话,只为了在对方放松的时候,出其不意的一句话,打探出有用的信息。 “你摸叶如雾不会是单纯的为了摸她吧,是不是想探摸她的修为?” “我就是单纯的想摸她,好久没摸年轻女人的手了。那姑娘的手光滑细腻,温柔有力……” “当我没问。” “她的修为差不多有五品。” “你有几品。” “现在差不多恢复到了三品,努努力也能到四品。” “治不好了吗?” “一直在治。” 晚上,送走了最后几桌客人,客栈早早打了烊。和平常一样,我打扫大堂,惠惠子和熊可可打扫厨房。 牛掌柜走到柜台前,用力的拍了拍,”啪!啪!啪!“ “大家先把手里的工作放一下,我们简单开个会。” 上午的经过,惠惠子和熊可可都问过我了,我们心想牛掌柜无非就是让我们小心那七个人。 牛掌柜看着熊可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那个院子里的家具值多少钱?房子可以不要,家具可以搬到咱店里啊。” “那个院子里还有家具?” 熊可可一脸茫然,那个院子,他从来没有进去过,当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你这个败家玩意,今天真是气死我了,现在的心仍然很痛。” 牛掌柜又揉了揉胸口,又一次勉强自己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后,他转头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遇仙啊,关于你对顾晓仙的感情,如果你想继续发展下去,我支撑你;如果你勇于放弃,我也不笑话你。她毕竟是一个什么宗主的女儿,感情没有高低,但人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听懂了。”熊可可笑着用胳膊碰了碰站在身边的惠惠子。 惠惠子看了看牛掌柜,又看了看我,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她的口并不大,但我清楚她真的能一口吞掉我。 “我正开会呢,熊可可能不能严肃点。” 第7章 准备一间空房,我也要住上几天 牛掌柜泡了个澡,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了,换了身干净衣服,仰着头照了照镜子,感觉特别好。 他嘟囔了一句:“吾与城北徐公孰美。”又从箱子里抓了一大把珠宝揣到怀里。 “噔、噔、噔”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下了楼。 打开门,刚走进院子里,突然地上灵光一闪,他眼前一黑,一张大网就把他吊了起来。 听到有人触动了院子里的机关,我们迅速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 看到网里的是牛掌柜,不禁有些失望,熊可可将手里的菜刀悄悄藏到了身后。 “网仙符,谁让你们在自家院子里放的?”牛掌柜大叫。 “你不是说要我们严加防范吗?” “你得提前和我说啊。” 牛掌柜挣破网子跳了出来。 熊可可问:“打扮的这么漂亮,这是要去火姨那里吗?” 火姨就是火月,山下那座繁华的妖镇花街,医馆、酒肆、茶楼、杂货铺……样样俱全,都是她的产业。 惠惠子说:“上次的教训你忘了?她说你再去就砍掉你的腿。” 牛掌柜的酒品不好,上次喝多了发酒疯,烧了半条花街,被火月打成了烂泥,我和熊可可去拖回来的。 “最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总得去和她知会一声。” “多大的事?后院的鸡都没少一只。” “大人的事,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么,这次我是去办正事,又不喝酒。”他整了整衣服,纵身跳上墙头。 只听“哎呦!”一声,墙头灵光一闪,牛掌柜的眼前又是一黑,一张大网飞起。 他赶紧跳上房顶,又是“哎呦!”一声…… 牛掌柜腾挪跳跃,眼前一黑又一黑。 我们在院子里可以藏人的地方设置的符咒,竟然被他一眨眼的功夫踩了个遍。 牛掌柜终于走了。 惠惠子又在各个角落里重新设置符咒。 “我猜老牛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心眼呗,符咒术是火姨教我的,他总说火姨教的东西不行。” “感觉确实不太行,根本网不住他。” “是我修为不够好吗,我才二品,符咒也只有二品,当然拦不住他。” “要不我试试?” “哦,你几品?” “我……一品,但我至少比遇仙强……他都没品……” 我悄悄地转身回到房间里,没有点灯,躺到床上,躺的平平的。 火月曾是牛掌柜的死敌,她是妖帝的万妖师。 我是听火月说的,老牛曾说他是一拳一拳打成了妖帝这个不假,他的修为极高,但他不会治国,只想着四方征战,最远曾打到人界的仙都,人界对他恨之入骨。没完没了的战争打了几百年,让妖界许多家庭失去丈夫或儿子,妖界也恨他。火月的父亲和三个哥哥都战死了,她和蛇王造了反,后来蛇王成了妖帝,老牛逃走了,火月为了报仇仍满世界的追杀他。 第一次见到火月,我记得那是一个午后,牛掌柜突然仓皇的跑回来,冲我们喊:“你们快收拾东西,我们逃。” 惠惠子跳到他的背上,我跑到后院去抓鸡。当时的我,实在是饿怕了,吃的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他在后面大吼:“都什么时候了,命都要没了,你脑子里只想着那几只鸡。” 牛掌柜背着惠惠子,拉着我的手出了门,站在门口,突然长叹一声,呆住不动。 往前走是人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往后退是妖界,妖帝正在追杀他。 天下虽大,他能往哪逃。 这时我看到极远处,有个红色模糊的人影,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火焰, 接着一个红衣女子就出现在眼前,她是个清瘦高挑的女子,虽静立不动,却媚态百生,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但她的眼神却十分的冷漠,看死人一般看着牛掌柜。 移形换影是火月的秘术,能将不同空间的物体互换位置,速度快到几乎不需要时间。后来,她将这个秘术教给了惠惠子,惠惠子会先制造出三团毒雾,让人猜不准她会从哪团毒雾中出来。 牛掌柜轻轻放下背上的惠惠子,又低声对我说,“一会你跑。” 我疑惑地转头看了看惠惠子,站在她边上。 红衣女子看到惠惠子,笑了笑:“惠惠子,你长这么大了,到姨娘这里来,等我宰了这头老牛,用他的皮给你做个小鼓。” 当年惠惠子还是个小女孩,跟着牛掌柜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和鸡窝一样。 惠惠子怒视着火月,一点也不怕她,口里嘶嘶的响。 牛掌柜哈哈笑了笑,“想宰我老牛的,不知有多少人,但想用我的皮做鼓的,你倒是第一个。你确定你打得过我?” 他指了指我,“火月,如果你放过这个小子,今天我可以让你宰了我。” “如果是三年前,全天下的确没有人能打的过你,但现在你的毒早就侵入了灵魄,修为剩下的不足一成,我就是放过你,你也活不过一年,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红衣女子说完,一掌向牛掌柜掴来,牛掌柜并不躲闪,挥拳迎上。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之间,一只手抓住了火月的掌,另一只手抓住了牛掌柜的拳,三人的灵力相撞,嘭地一声巨响,一阵飓风平地而起。 我赶紧挡在惠惠子身前,飓风擦过脸颊火辣辣的疼。 一个书生模样的白衣男子,面目清秀,松开了抓住火月和牛掌柜的手,笑着说, “你们谁是客栈的老板啊,如果有空房,我想在这里住些日子。”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刚才略一交手,彼此的修为也知道了个大概。火月暗想,人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物,从来没有听过,竟能挡下她的一击,还能面不改色。她虽然自信能略胜他一筹,但怕老牛若是拼了命祭出金身,二人联手,她的胜算就不大了,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想冒险。 她不知道,当时的老牛身上的那点灵力,能接她三招都难说,根本不足以祭出金身。 老牛可没有想那么多,一看她在那儿愣住,赶紧抱起惠惠子,一手拉了我,满脸堆笑对白衣男子说,“我就是掌柜,叫我老牛就行,客官请随我来,小店虽说不上山清水秀,倒也是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白衣男子听他自称老牛,微微一愣,微笑着跟他走入店里,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我过去问他, “不知你要吃些什么,店里有后院养的鸡鸭,山上新摘的果子和河里的鱼。” 他却笑着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你是个凡人。” 惠惠子不放心我,也跟了过来,瞪大眼睛认真的对他说:“遇仙是我的,你不能吃。” 牛掌柜小跑过来,把我们拎起来,放到身后:“两个孩子不懂事,客官不要笑话。” 这时候,那个红衣女子也走了进来,径直坐到白衣男子身前。她抬手挽起额前秀发,一双美目狠狠地瞪着他。 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要管她的闲事。 “掌柜的,准备一间空房,我也要住上几天。” 第8章 他就是那个人界的天才少年 白衣男子迎着她的目光,笑着拱了拱手, “在下上官慕仙,神剑宗的弟子,不知姑娘名讳?” “妖师火月。” 牛掌柜带着我们悄悄地后退。 火月扭头看了一眼我们,“老牛,你不要想逃。” 牛掌柜连忙说:“不敢,不敢,这不要去给你们准备房间吗,要不要再炒几个菜,温壶酒?” 他发现说错话了,立在那儿不敢再动,忙改口说道,“是你们一人一间。” 红衣女子面上一红,却转头不再看他。 白衣男子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牛掌柜,笑着说:“掌柜的,那就有劳你了。” 牛掌柜忙带着我们退到了后厨。 火月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认得他们三个?” 上官慕仙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管我们的事?” “那个老者面色黑紫应该是体内积毒所致,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一个是我人族,在此山中,身上竟没有半点灵力。” “所以你动了恻隐之心?” “不是我,是你,我能感到你对那老者的恨意,却感不到你的杀心,大概是你也没有想到他会沦落到这般样子。” 牛掌柜端着二盘凉菜,一壶热酒,摆在桌上,笑着说:“二位先慢用,鸡和鱼已经做上,一会就能送来。” 火月没有看他,摆了摆手让他走了,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上官慕仙笑着问:“他知道你要杀他,你不怕他在酒里下毒?” 火月转头看向牛掌柜的背影,轻叹一声,“他虽然害的我家破人亡,但下毒这样下做的事,他才不屑去做。”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了一下,又转身走回去,端起一盘凉菜,“这盘凉菜有些不新鲜了,我去换一盘。” 牛掌柜端着菜来到后厨,这盘菜是酱鹿肉切片拼盘,惠惠子帮着切的,我没看出哪不新鲜了,平时我们也舍不得吃,觉得倒掉可惜,就伸手抓了几片。 还没送到嘴边,就被惠惠子狠狠打掉了,她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你想死。” 我转头看看牛掌柜,委屈的想哭,别人不吃的,我吃几块怎么了。 惠惠子夺过这盘菜,连盘子一起扔到了垃圾筐里。 牛掌柜轻轻拍了拍惠惠子的头,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这么毒,长大了谁敢娶你。” 他从锅里把两只熟鸡捞出来,撕下一只鸡的二支鸡腿,给了我和惠惠子一人一支,“你们两个出去玩吧,别在厨房里了。”把我们赶了出去。 菜上齐了,摆的满满一桌,牛掌柜为了这桌子菜,把压厢底的几棵千年仙草都给炝炒了。 火月又喝了几杯,脸色带了些红润,握着杯子的细细的手指仿佛是透明的,她微醺着问:“你来界山是为了寻宝?” 上官慕仙答道:“不是,我来找人,确切的说是家父的仙师挚友,我在贵界找了一年了,毫无音讯,听说界山聚了不少人,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哦,你跑到我们妖界找你爹的师友?你姓上官,又是神剑门的,不知道和神剑门的宗主上官云有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哦,早就听说,上官云是人界第一,想不到他儿子年纪轻轻,修为也能够如此之高?” “我看姑娘年纪也不大,修为更是胜我一筹。” “虚伪,如果我真的胜你一筹,刚才我就连你一起打了,还会坐在这里喝酒,我这个修为,用了差不多二百多年,在妖界确实也算是快的。对了……你多大了?” “二十四岁……” 火月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站起身来,把手里的杯子狠狠地甩个粉碎。 “我之所以能有这身修为,是因为一枚古神宝丹……” 上官还想解释一下。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你不住在这里?” “我怎么会住这种破店。” “那你不怕牛掌柜跑了?” 火月早就没了踪影,她的声音远远传来,“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围住,他能跑到哪去?” 上官慕仙缓缓踱到窗前,天已经黑了,外面阴风阵阵,黑暗中闪烁着数点莹光,她说的话果然不假,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了起来。 他又笑着坐回桌前,端酒喝了几杯,心里想她真是奇怪,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他读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但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今夜的酒格外醉人,房间里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恍惚间好像还能看到她的笑脸。 牛掌柜看他醉了,趴在桌子上,想过去扶他上楼,刚伸出手,他又坐起身来。 “坐,你也忙了一天,能否陪我一起喝几杯?” 牛掌柜坐了下来,“多谢上官公子救命之恩。” “客气,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你想打听谁?” “妖帝牛丑。” 牛掌柜深吟一下,将杯中的酒饮尽,“敢问你打听他做什么?” “百年前,家父以天下强者为砥石,四方游历,鲜遇敌手,不想在贵届遇一仙友,与他比斗,相战相惜,结为好友,家父归来后,仍常念及其修为之高,故而为我取名慕仙。后来此仙友尊为妖帝,不想三年前,被蛇王夺了帝位,他也生死未卜,因家父事务缠身,故而差遣我四处寻访。” 牛掌柜听他说完,并未立即回答,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脸色变了几变。 心中想起百年前那个跪在他身前的白衣少年来。 那白衣少年九战九败,想拜他为师。在满天风雪里跪了七天七夜,落在身上的雪化了,又结成冰,他冰雕一般跪着不动。他本想等他跪满九天就收他为徒。没想到第八天,他却偷了他的古神丹逃了。如果那枚古神丹还在,现在他身上的蛇王之毒,早就解了吧。 “你找他做什么?现在妖界女帝也在四处悬赏他。” “正是因为贵界已无他的容身之处,家父想接他去人界安住。” “他死了。”牛掌柜话一出口,觉得唐突,又满脸堆笑,恢复了客栈掌柜的模样,解释道,“听说他中了女帝无解之毒,又多年不见踪迹,想是一定死了。不过他死了倒好,他活着只会打仗,妖界和人界都恨他。” 少年给牛掌柜的杯中倒满酒,又捧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正色说道, “如果有人能一统人界和妖界,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是功盖千古的大业吗?” 这句话戳中了牛掌柜的心,他也举起手里的杯子,想起了从前,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想成就一个天下一统的世界,永远的断绝人界和妖界的征战,才不停的征战。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懂他。 那一晚,牛掌柜喝了许多酒,两个人都醉了。 第二天醒来,白衣少年已经离开了。 牛掌柜一夜之间老了,头发全白了。虽没能实现自己的夙愿,但有人懂他。 那一夜,他放下了很多事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命运。 几年后,我曾问过牛掌柜,如果你当时承认自己就是妖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 牛掌柜却摇摇头,人心难测。 当年,上官慕仙到来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整座山几乎天翻地覆。 现在神剑宗的人又来了,而且一下子来了七个。 我和熊可可拉着板车去拖牛掌柜,他又在花街喝的烂醉,被火月绑成一个棕子,倒吊在望月楼上。 去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不喝酒。 人心难测,这老牛的话更是一句都不能信。 到了望月楼,火月不在,高掌柜也不在,琴师帮我们解下了牛掌柜,放到板车上。 牛掌柜仍是醉睡如泥,鼾声震天。 琴师本是妖界的乐官更是情报官,本来归火月管,手里的琴不仅能弹奏出美妙的乐曲,琴弦上细微的震动更是能与世间各地的蜘丝相连,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火月辞官后,琴师仍追随她,他穿得总是很干净,身上有股贵族气质,温润如玉,让人感觉舒适自在。 熊可可忍不住问,“老牛这次醉成这样,又干什么了?” 我说:“他每次都一样,喝醉之后,就要把花街烧了,让大家快逃。” 琴师微笑着说:“牛仙人也是一片好心,但哪有人遇到危险,就烧掉房子逃跑的。” 我说:“何况,他要烧的都是别人的房子。” 我们三个拉着板车,说说笑笑的走出花街,突然看到了顾晓仙,她正和寒雨从杂货铺里出来,许多天没有看到她了,远远看去像是瘦了,我的心突然乱跳起来,我想起她那次笑的前俯后仰的一幕,就低头没理她。再抬头时,在人群里却看不到她了。 我们一路往外走,我不断得回头,确认再也无法辨认出顾晓仙后,只好收回了那道黯然的目光。 琴师在边上说:“他就是那个人界的天才少年。” 我忙问:“哪个?” 琴师说:“就是你不停的在看,那个叫寒雨的,今年才17岁,竟复制出了传说中的天矶碑。” 熊可可在边上笑着说:“遇仙看的不是他,是那个少女。” 琴师微微一笑:“那个少女我倒未曾留意,只知道她是寒雨的少时玩伴,二个人一起长大的,后来一同被招入了神剑宗。” 第9章 一句算了,谁也说不出口 山路特别不好走,有几个陡坡把牛掌柜从板车上颠簸的滚下来,他没有醒。 前几天下雨,小河上的桥被淹了,熊可可背他过河,浑身湿透,他也没有醒。 我们用板车把牛掌柜千辛万苦的拉回客栈,他就醒了。 还真的是,谁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牛。 还没进门,就听里面吵吵嚷嚷的,我推开门一看,银狼三兄弟来正围着惠惠子站在“热爱生命”的牌子下面,正在吵着什么,惠惠子双手叉腰,嘴里说:“你们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弄死你们。” 她说这句话时,不会有事,如果她要是什么都不说时,才会真的下毒手。 我走到墙边,拨着了火炉,烧上一壶水,准备泡茶。 熊可可停板车去了,牛掌柜在院子里做伸展运动,他在车上躺了一路,他说他累。 银狼族的领地在慕仙山的最北端的山上,他们生得又高又壮,头顶上有一道银色的头发,是慕仙山上最愣的妖怪,他们的战力也许不是最强的,但他们却是最好战的。 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他们不仅主动挑起事端,而且常常把别人也拖下水,他们不坏,但是不聪明。 银狼三兄弟,平时形影不离,是银狼族最凶悍的。 他们都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银忠、银义和银信,却被惠惠子叫做傻、呆、蠢三兄弟,他们和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熊可可一进门,看到有三个又高又壮的家伙围着惠惠子,就冲了过去,一看是他们,只好无奈的摊手笑笑,“原来三位哥哥来了。”熊可可知道他们平时最听惠惠子的话,对她百依百顺的。今天这不知这是怎么了? 银忠说:“可可,你帮我们劝劝惠惠子,把这块牌子拆了,平时挂挂也就算了,现在山上全是人族,让他们看到,还不笑话咱们?” 惠惠子说:“傻子,你快闭嘴,你不能拿你的眼光去揣测别人,你那点见识和护食的狗一样,你爱吃屎,就以为别人会和你抢屎吃。” 银义说:“惠惠姐,我没听懂你的话,但我哥不怎么爱吃屎,他爱吃肉,而且觉得我哥说的对,我们妖族挂止战牌,让别人觉的我们怕他一样,丢不丢人?” 惠惠子被他的话逗的噗嗤一笑,“呆子,你连句话都听不懂,还判断起谁对谁错来了。” 银信刚要开口,被惠惠子捏住了上下嘴唇,“你最蠢了,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银信左右摆头,挣开了惠惠子捏着他的手,他指了指我,高兴地说:“遇仙,回来了。” 银狠三兄弟便跑过来,把我举起来,在空中抛来抛去,这是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他们对人族有刻骨的仇恨。 但他们也从来没把我当成人看。 我小的时候就被他们举来举去,那时候我很快乐,呵呵地笑;可现在我都17岁了,他们还对我做这种事,我也很无奈。 他们的父母都死在人族手里,父亲在妖族和人族的战争中战死,尸骨都没找到,得到的只是一张奖牌;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在山上生活,为了养活一家人,拦路抢劫,结果被人类的修仙者反杀了。她不过是想为孩子抢口吃的,他们却要了她的命。 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憎恨人类。 世界上,有很多事就是这么既合理又荒诞。 失去父母后,牛掌柜不知在哪个洞里,把他们三个拣了回来,养在店里,几年后,北山的狼族知道了他们的事,把他们接了过去。他们也常回来看我们,一家人一样。 这时侯,牛掌柜进来了,说了句:“你们三个,再扔个二十几下,差不多就行了,今天遇仙受到了伤害,心情可能不好。” 银狼三兄弟,放下我,“小遇仙,谁伤的你?我们三个去撕了他。” 牛掌柜喝了一口茶,悠悠地说:“感情上的事,你们不懂。” 银信说:“是不是你看上的肉,被别人捞到了碗里,你想要又张不开口?” 惠惠子也走了过来,冷着一张脸,上下看了我一眼,“谁抢了你的肉?” 牛掌柜哦了一声,“不是,我说的是,今天在花街遇到那个傻丫头了,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逛街,遇仙那个脸委屈的,要哭似的。其实真没必要难过,在你看不到的时候,他们可能天天一起逛街。” 我心想,本以为他是在路上装睡,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睡过。我被他说中了心事,但嘴上不能输,“那也比某人被绑起来,倒吊在楼顶上强。” 牛掌柜被茶呛了一下,干咳起来。 银信问:“什么傻丫头和小白脸?” 熊可可说:“神剑宗的七个人,上山寻宝的,有一个特别爱笑的姑娘,就是那个傻丫头,还有一个听琴师说是人界的天才少年,就是那个小白脸。遇仙的心情我懂,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舍不得。” 惠惠子推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银义说:“你说那七个,是不是都穿着白衣服,仙气飘飘的。” 熊可可点点头,说:“是,怎么了,你们也见过他们。” 银信说:“何止见过,还打了一架,要不是他们七个人。” 原来几天前,他们在山上遇到了神剑七仙,看他们不顺眼,找了个理由就打了起来,可能没打过,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精神,银信还吹牛,几年前绑了一个神剑宗的人,一直关在客栈的地牢里。 客栈没有地牢,只有个酒窖,就在我和熊可可住的那间屋子的下面。 一切都说的通了,原来那天晚上,神剑七仙不请自来,就是来看看是否客栈里关着那个人。 牛掌柜责备的说:“以后不要瞎说,更不要随便和打架,神剑七仙他们还不错,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要了你们的命。” 晚上,我们陪银狼三兄弟喝了些酒,他们又聊到了傻丫头和天才少年。 我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么窝囊的活下去了。 我等同屋的熊可可睡熟后,悄悄的溜出屋外,听了听四周寂静无声,便跑到厨房拿了一把砍骨头的刀,来到了后院,想了想当年牛掌柜埋古神符的地方,开始挖了起来。 不知挖了多久,我听到后面有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惊得猛一回头,牛掌柜不知已经在那儿坐了多久,边上倒着两个喝空了的酒壶。 “我本来想和你再喝一壶的,但我不赞成年轻人喝太多的酒,所以我替你喝了。” “我的古神符呢,我记得埋在这里的,挖了三四个坑了,为什么找不到?” “我早换地方了。” 我颓废的扔掉手中的刀,坐在坑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怕你忍不住挖出来用啊,你没有灵魄,体内存储不了灵力,这张古神符虽然能帮你把灵玉中的灵力吸收到体内使用,但过多的灵力,你的身体又承受不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宁愿死,我都这么大了,再也不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活着了。” “多大,不就是17岁,叛逆期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是不是想风风光光的活几年,而且,也不一定会被别人夺了去。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回答,但我确实觉得既然我用过一次,就可以再用下去。 牛掌柜又接着说,“你第一次用时,虽然你没有灵魄,但身体里还有灵脉,虽然慢,但仍可以将你体内的灵力一点点的疏导出去。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体内的灵脉已经全堵死了。你要是再用,吸入体内的灵力会将你炸得粉碎。” 我坐在坑里,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想哭,但没有泪水。 大概我心里早就接受了现状,我现在挣扎一下,只是为了挣扎一下,并没有真的想要改变什么。 我问牛掌柜,“你觉得我是个天才吗?” “你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但你的确与众不同,别人生下来就有的东西,你想要得到却要玩命。” 神剑七仙要找的那个人,我猜是上官慕仙。 当年他也该是人界的天才少年。 那么年轻,24岁,敢只身一人闯入妖界,还能接住万妖师火月的一掌。 如果人界宗门的宗主和妖界的妖王战力相当,那么凌驾于所有妖王之上的万妖师拥有怎样可怕的战力? 寒雨的战力我不清楚,但能复制出古神的天矶碑,这也是了不得的才能。 连琴师那么贵气的人,说到他时,自然地流露出一种羡慕的表情。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也成为他们一样的人。 当年,上官慕仙不是被关在客栈,而是他自愿当人质呆在客栈里。当年我还小,而且没有灵力,大多数时候和惠惠子呆在店里,很多事没有参与,知道的也不多。而牛掌柜虽然看上忠厚老实,实际上城府很深。他决定要保守的秘密,到死都不会说。 我记得的是,上官慕仙第一次遇到火月的那天晚上,一起在店里喝酒,二个人第一次相遇,却有说不完的话。 上官慕仙说错了一句话,把火月气跑了。 牛掌柜又陪他接着喝,不知说了哪一句话触动了他。 那个晚上,上官慕仙抛下了牛掌柜,也抛下了人妖有别的世俗观念,勇敢的去追火月。 不知他找到火月之后,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只是后来听蝶舞说过,火月之所以辞了官,在慕仙山下建了那个小镇,是二个人曾约定过,在那么一个无人知道的小镇,一起看花开花落。 感情这种事,有的人终其一生不过是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有的人却能与君初相识,却似故人归。 上官慕仙和火月在山下浪了几天,才想起被困在客栈的我们。 火月那时大概已经原谅牛掌柜了,毕竟她的父亲和哥哥都以能在他手下为将感到光荣,为他而战,死而无憾。 她可以为他们的死亡感到悲伤,却不能因此迁怒牛掌柜。 火月和上官慕仙回到客栈时,一路上却看到尸横遍野,客栈边上更是杀声震天。 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 人界的修仙者上山寻宝,本多是各自按宗门组队,或三五个散修自行结成一队,大家分头上山,每队大多不会超过十人。可这次不同,神剑宗刚刚一统人界宗门,为了显得亲密,水镜宗、赤火宗和玄月宗相约,总共三十多个人结队同行,一路上又有不少散修加入进来。 上山时,竟然达到了将近一百人,人多事杂,而且各人的素质良莠不齐,各方宗主也不便管理,一开始只是和遇到的妖界的寻宝人发生些口角,到最后,仗着人多势众,见妖就杀,一路杀到了客栈,正好遇到火月派在这里围守牛掌柜的妖军。 当上官慕仙和火月赶到这里时,双方已经杀了几日几夜,各有死伤。 火月是这支妖军的首领,上官慕仙因其身份和战力,被选做了人族这支队伍的头。 二人虽叫停了双方的打斗,但一句“算了”,谁也说不出口。 第10章 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该问什么 上官慕仙带领人族的几大宗门和一众散修,退到了河对岸人族的杨树村里。 火月和妖军仍然驻扎在客栈边上。琴师设置了法阵,又安排6个部将,率领着60多个精兵,埋伏在四面八方,把客栈围的铁桶一样,风都透不进来。 火月却每天只关在房间里喝酒。 她在想上官慕仙。 她对他怦然心动,他年少俊朗,战力高强,眉宇间不经意间会透露出的那种君临天下的傲气。 这些都符合她的审美。 这时候,她希望他能陪在身边。 但也觉得他该去领导人族那群乌合之众,她喜欢看那些人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的样子。 他选择了后者,她却又不甘心。 双方严阵以待,焦急不安的等着对方先动手。 僵持了几天。 牛掌柜最先坐不住了,说:“太压抑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惠惠子说:“我们从后面逃。” 牛掌柜弯下腰,对她笑笑,柔声说:“惠惠子,我不逃,只是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他又转头,笑着看我,眼光有些躲闪,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问他:“你要去送死吗?” 他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吃和玩,有时候我觉得你什么都懂,你那小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他起身往外走,又回头看了看惠惠子和我,说:“你们要好好的。” 牛掌柜从客栈出来,遇到了琴师,并没有拦他,欲言又止。 牛掌柜从他身边走过后,琴师对着他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火月正在房内喝酒,蝶舞敲门进来,她和她的名字一样,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牛……牛掌柜逃了。” 蝶舞知道牛掌柜就是女帝要找的牛丑,但火月说他是牛掌柜,那他就是牛掌柜,她要追随的不是女帝,而是火月。 火月哦了一声,心想也许逃是最好的选择,她们又不是来寻宝的,何必要留在这里和那群寻宝的人族拼个死活,而且又没有吃亏,她带来的妖军总共60余人,只有少数受了点小伤,现在早好了。 而那群人族近百人的乌合之众,被杀了30多个,伤了有50个,或者更多,他们上山时虽然斩杀了不少妖族,但那又不是她的人。 现在最难受的人应该是上官慕仙,他得为被杀的30多个人讨个说法。 她能想象的到,那三个宗门肯定催着他早点杀过来。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带兵逃走,给他一个台阶下。 火月问蝶舞,“要不我们也撤了吧,我们又不是来寻宝的,现在要抓的牛掌柜也跑了,没理由还留在这。” 蝶舞说:“火姐,咱们不能逃,你这么年轻就被女帝封为万妖师,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呢?回去肯定会被他们扣上个什么罪名,女帝也没法偏袒咱们。” 火月心里烦,以前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虽说是女帝之下,万妖之师,但无论做什么都要先看一遍所有人的眼色。 如果上官慕仙被迫杀过来,她也只能迎上去。一旦打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是要到此为止了。 火月抓起酒壶,灌了几大口,想要冲掉这些烦心事,现在他们可能正在谋划着作战计划,而她却只想着如何帮他。 说不定他早就放弃她了,男人都善变,找个正当的理由还不简单。 她叹了口气,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牛掌柜径直去了杨树村,他知道那里等着他的是刀山火海油锅钉板,他将要做的这件事谁也没法做,只有他可以。 他满脸堆笑,还没进村低三下四的喊:“各位人界的仙友们,你们好,我是代表妖界前来讲和的……” 他在两边之间又走动了几次,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紧张的局势渐渐地缓和下来。 后来,二方决定人族和妖族再上山寻宝时,双方各自都会选出一个领队人,维护秩序。 并约定好谁找到的宝物就是谁的,不许争抢,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一阵子。 双方各有收获,多是些一、二品的灵玉,和一些千年的灵草。 直到有一天,爱管闲事的牛掌柜去救一个滑落山涧的人族少年。 山涧内的瘴气很重,而且是个峭壁还十分湿滑,边上长满了带刺的毒藤,如果在这里滑倒,轻则受点伤损几年的修为,重则吸入体内的瘴气可能会损害灵魄。 每个人用灵力生成护罩,谁也不敢轻易从护罩里出来伸手去救,那个少年被毒藤挂在山涧上,哭喊不止,眼看命在旦夕,牛掌柜心中不忍,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假装看不见,他跳了过去,把他托了上来,自己却掉下了山涧,又被暗河冲入了边上的溶洞里。 牛掌柜在从山涧往下掉的那一刻,有些后悔,救人把自己命搭进去到底值不值。 他们会很快把他忘的一干二净,在人的心中妖可能连狗都不如,他见过给狗立碑的,但从没看过人给妖立碑。 他在黑暗里,看到溶洞深处有东西闪闪发光。 因祸得福,牛掌柜捡到了一片古龙鳞。 这虽然不是神品灵玉,却也是比神品灵玉差不多少的神宝。 神品灵玉本身没有属性,也不受属性的限制,而这类神宝只有用在属性相同的人或物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那片龙鳞有一人多高,半人多宽,陷在溶洞的石壁里。 牛掌柜数了数九条边,心中不由狂喜。俗话说“真五神七古九”,意思是由先天灵力汇聚化成的古龙的鳞片是九边形,古龙的后代神龙的鳞片是七边形,这之后的龙族都是真龙,鳞片是五边形。 这片古龙鳞通体黑色,似铁非铁,冒着幽幽蓝光,伸手轻轻触碰,它会轻轻地震动,仿佛活的一样。 他掏出一张储物符,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一颗狂跳的心,想将灵力聚在双手上,都没有成功。 牛掌柜在救那少年时被毒藤划伤,掉入溶洞后又吸入了不少的瘴气,体内灵力迅速的流失,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灵力将古龙鳞收到储物符里,而且神宝是会移动的,如果现在看到了不取,等下次再来相同的地方,它一定就不见了。 这片古龙鳞,是顶级的神宝,可遇不可求,是值得豁出命来抢的。 牛掌柜又反复试了几次,直到把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耗尽,身体直挺挺的像根棍子一样,扑通一声倒入到溶洞的水坑中。 被刺骨的冷水一激,他才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贪恋神宝的时候,保命要紧。 现在的情况是,他受了伤,又困在溶洞里,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他回去。 他知道,他会去救别人,但一定不会有人来救他。 叫救命没有用。 只有高喊发现了神宝,才有可能。 进入溶洞要比跳到那石壁上要简单的多。 牛掌柜在溶洞里大喊着,“啊,发现神宝了。这是什么神宝呢?好神奇啊!” 溶洞外面,根本没人理他,都知道他是困在溶洞里,想要骗人下去救。 猪不足和狗无涯,一个矮胖一个高瘦,相互搭伴在山上寻了几年的宝,运气一直不好,不仅连株百年的仙草都没找到,还欠了一屁股债。他们结下同患难情谊,猪不足吃的多,狗无涯常常会将自己的那份再匀一些给他。 当牛掌柜喊他的人能给一块一品灵玉时,他们实际上就已经动心了,这足够还清这几年欠的债了;但别的人没有动,他们也不好意思动,喊到一块二品灵玉时,也没有人动,但围在溶洞边上的人多了不少,他们的心早已火热了,但仍然没动; 牛掌柜确实很抠,眼看自己的灵力马上就要耗尽,牛命难保了,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下来救我的人,一人一块三品灵玉。” 溶洞边上的人开始议论起来,牛掌柜也听到了上面的声音,有些舍不得,他又大声的喊,“至多下来二人,先到先得。” 猪不足生怕别人抢了先机,就大声喊道,“牛掌柜,我这就去救你。” 溶洞边上的瘴气虽然比山涧那儿轻了许多,但仍然很浓,瘴气不是屏住呼吸就可以抵御的,它可以透过皮肤直入体内,如果跳进去,很快就能被瘴气毒的头晕脑涨,说不定也会和牛掌柜一样,再难出来。 有几个修为高深的宗师可能没有问题,但他们和牛掌柜既没有交情,也不相信他真能拿得出二块三品的灵玉,都在边上冷眼看着。 猪不足先取水和了一堆稀泥,脱光了外面的衣服,袒胸露背,跳到里面打了几个滚,又将鼻子在里面反复拱了几次,直到全身和脸上都沾满了泥水。 这样做虽然恶心,但这是他的本事,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受瘴气的影响了。 他对狗无涯说:“傻狗,哥带你去赚一块三品灵玉。” 狗无涯眼中闪出一点光,很快又黯了下去,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可没有你这本事。” 猪不足说:“你用灵力仔细护住全身,我背你下去,如果真能得着一块三品灵玉,咱哥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山清水净的地方,舒舒服服的生活。”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狗无涯说完,就跳到了猪不足的背上,猪不足念了个诀,背着他忽忽悠悠的飞进了溶洞里,他们循着声音,很快找到了牛掌柜,他临水照花般的侧倒在溶洞不深的积水里,还剩一口气,头枕在手上,脖子挺着,让鼻子不至于没入里。瘦狗从胖猪背上跳下来,却没管他,而是撒欢的大声喊着,“哪有神宝,哪有神宝……啊,这是什么……” 胖猪慌忙捂住了他的狗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兄弟,咱们来这儿是救牛掌柜,收二块三灵玉的,其他的,咱们什么也没看到,你听懂了没?” 瘦狗不停的点头,“我懂,我懂,这有啥不懂的。” 猪不足松开手,去把牛掌柜抱出了积水,放到一块石头上。 牛掌柜感激的看着他,“猪兄弟,恩人啊,平日你来我客栈喝酒,也不爱说话,咱俩也没打过什么交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琴心剑胆的好人。” 猪不足大声地说:“牛掌柜,客气的话不用多说,我们兄弟去你店里喝酒,你从没少收我们酒钱,这次来救你,我们也是谈好了价钱的。” 狗无涯这时也来到牛掌柜的面前,比划出二根手指说:“我们兄弟二个人,可是二块三品灵玉,你可要听好了。” 牛掌柜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大声的说:“这里有神宝的事,的确是骗你们的……”他咳了几声:“但这二块三品灵玉,现在身上没有,但只要你们把我送回客栈,我马上就付给你们。” 他们后面的话,之所以说的这么大声,因为洞外面的人,虽然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都支着耳朵听着呢。 猪不足盯着牛掌柜的眼睛,点点头,“我相信你。” 二块三品灵玉,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这么多人,不分日夜在山上找了这么多天,也不过才找到几块一品,二品或残品的灵玉。一品灵玉能卖一百万钱,二品灵玉能卖三百万钱,三品灵玉花五六百万去收,都不一定能找到卖家。 猪不足又转头看向狗无涯,低低地说了句:“接下来,你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再出声。”他向牛掌柜要了一张储物符,走到那片龙鳞边上,将灵力聚在手上,一手拿着符,一手抓住龙鳞,低低说了声,“起!”。 龙鳞被拨起时,一道闪光冲出,将溶洞照的如同白昼,并发出如同巨大铜钟被撞击的声音,嗡的一声,整座山都晃了一下。说好了不出声的瘦狗,发出嗷的一声惨叫,双手抱着头趴到了地上。 站在洞外的人,只看到一道白光从洞里射出,划过天际,山晃了一下,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 猪不足没想到神宝出世会有这么大的响动,也是大吃了一惊,但手没停着,迅速将龙鳞收入到储物符里。 他有些抱歉的将储物符交到牛掌柜手上,低声说:“在里面了,你用灵力探一下。” 牛掌柜小心的将灵力小心的探入,顿感灵力四射,一直被瘴气熏得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一颗心也狂跳起来,他小心的将储物符封好,贴身放入怀里。 猪不足又走到牛掌柜边上,并挥手把狗无涯也招了过来,低声说,“我们三个起个毒誓,刚才发生的事,我们谁也不能说出去,要不然,我们三个出的了这个洞,但下不了这座山。” 牛掌柜对猪不足,从心地油然生出一种敬意,恨不得当场要结拜为兄弟。 三个人起了誓,猪不足一手背起牛掌柜,又一手将狗无涯揽在怀里,又忽忽悠悠的飞出了溶洞。 洞外的人一看这三个人上来,面面相觑,寂静无语。 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该问什么。 第11章 你把这个叫什么闲人的,送到我的房里。 猪不足背着牛掌柜一步不敢停,出了溶洞,放下了狗无涯后,低着头就往山下走。 他不敢跑,这个时候,一跑就会有拦住他们,那可就麻烦了。 狗无涯却停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周围的人。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关注过,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表面有些羞涩,内心却是喜悦。 因为他长的丑,有些傻,从来没人正眼看过他,他从小听到的最多一句话是,傻狗,滚开。 猪不足转头对他说:“狗兄,快走啊。” “好啊,猪哥,等我。”狗无涯快乐的回答着,追了上去。 “你们这是急着去哪啊,人已经救了,还不让我们关心一下吗?” 一个身形巨大的人族挡在了他们前面,他的头很像一只狼,上面全是疤痕,耳朵是尖的也残破不全。 他怎么看都像妖怪,偏偏他是个人,他皮笑肉不笑的走向猪不足,其他的人跟着他也慢慢地围了上来, 猪不足只好停下脚步,“牛掌柜伤的很重,这不急着送下去救治吗?” 牛掌柜听他这么说,马上意会,趴在他背上,马上哼哼起来,“快点送我下山,我的腿……不,我的头……我快要死了。” 那狼头壮汉却没有因此让开路,反而一步一步紧逼过来。 “红泥,他受伤了,你听不到吗,还不把路让开。”一个甜美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 狼头壮汉听到这个声音,马上停下了脚步,让出了一条路。 猪不足心中一喜,说了句,“多谢!”提步要走。 人群里的那个少女,却一闪站到了他的身前,她笑着说:“救人要紧,我对医术略懂一些,不妨让我看看。” 猪不足只好又站住了,抬头一看,这个少女皮肤白嫩,身材曼妙,那五官更是精致,轮廓清晰,如同精雕细琢过一般。他心中一惊,心里暗暗期盼,千万不要是她。 “你让别人让开,你挡在那里做什么?”人群里有人说。 这个女人不慌不忙的回头环顾了一圈,“小女子高漫妮,玄月宗的,本宗门的医术想必大家都有听闻。” 听到这句话,猪不足顿感到一股寒气从头淋下,透穿脚底。千盼万盼的别是她,可偏偏是她。 玄月宗的医术的确天下闻名,还魂术更是传的玄乎,死了都能还魂。 但这个女人的名气更大,不过不是好名声,是恶名远扬。 虽然她看上去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已经活了几百年或千年了。 关于玄月宗,关于高漫妮,每个人都听过各种各样的传说,但没人能说出真假。 玄月宗也从未出来澄清过什么,她们不在乎名声,只要关于她们的传说够邪恶,够可怕就行了。 传说是她本名淑芬,出身一户平凡的农户,少时上山拾柴被山妖虏去,她忍辱负重活了下来,偷习妖术反杀了山妖,五十多岁才修至二品,外相从此不变,那时的她本该已经是个皮肤松驰,满脸皱纹的老妪。传闻说她剥了一个少女的皮换上,从那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看到好看的眼睛,鼻子……都会抢来换上。 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精致绝伦。 她嫌名字土,改叫漫妮。 百年后,她闯出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号,又创立了宗门。 “心有漫妮,骨化飞灰”,说的是这个女人更是精通一种采补之术,她看上的英俊男子或美貌女子,无论是人是妖,都会千方百计的骗到手,玩腻之后,都会被她吸光灵力,拼接改造成不人不鬼的活傀儡。 猪不足想到这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刚才挡路的壮汉,三份像人,七份像妖,怕不是个拼接的活傀儡。 他不由的倒退了几步,双手紧紧的揽住了背上的牛掌柜。 “我要给他治伤,你逃什么?”高漫妮笑着说,一闪之后,牛掌拒就被她抢到了手里。 猪不足只好垂手站住不动,他本以为可以找个机会逃,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在这个女人面前,什么机会都没有,只好听天由命了。 高漫妮一手轻轻抓着牛掌柜,就像抓着一件衣服那么轻松,另一只手捏着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 她语气十分不逊地说,“这个牛妖只是被毒藤划伤,又吸入了大量的瘴气,没什么大不了,刚我给他喂了我宗门的百毒散,只需片刻就能痊愈……” 突然她脸色一暗,疑惑的仔细看了看牛掌柜,口里说:“不对,他几年前中了奇毒,连灵魄都染满了,虽无药可救,可也能撑个一年,但现在又被瘴气诱发,就要死了,刚才虽吃了百毒散,也许还能活十天半个月,也许只有一二个时辰,谁也救不了他。” 她手一松,牛掌柜倒在了地上,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落在她的脚边。 “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牛掌柜听说过高漫妮,也相信她说的话。 “你是不是和这三个妖怪串通好了,什么玄月宗,什么高漫妮,小爷没听过,想走也得问问我们赤火宗答不答应,不过你长的这么好看,过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会帮你说几句好话。”人群里一个很年轻的年轻人笑嘻嘻得说,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也很幽默。 毕竟大家都想知道溶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道光,那一声钟鸣,太可疑了。 他有些得意的二边看了看,以为会迎来喝彩的目光。 本来窃窃私语的人群,却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甚至站在他身边的同宗师哥师姐,都悄悄地站得离他远了一些。 人们低下头,不敢再看。 年轻人这时才知道闯祸了。 他看了一眼高漫妮,仍笑盈盈的站在那儿,心想,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至于怕成这样吗?他壮起胆子,依然笑嘻嘻的,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把我怎么地的样子。 他闻到了一绺清香,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有什么动作。 却听到他的师叔带着哭腔地说:“高漫妮,你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我家少主年少不懂事,我们都给你赔个不是就是了,你何必下此毒手。” 虽然他的少主没有看到,但他却看到了,刚才高漫妮速度极快的飞过来,在少主的额头上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又飞了回去。而那个年轻人,只闻到了高漫妮留下的香气。 惊魂一指。是高漫妮自创的功法,能将对手体内灵力倒流,暴毙身亡却又没有伤痕。 她本只想吓吓他,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毁他几年修为就算了。 没想到这个少年有二品的修为却受不了轻轻一弹,大概他的修为是用无数的灵药催起来的。 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脆弱了吗?” 年轻人觉得这两个人说的话很奇怪,他明明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然后,他觉得浑身一阵酥麻,并不痛苦,甚至还很舒服,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哄他去睡。 他慢慢地倒在地上,死了。 “我是赤火宗宋惊山,请漫妮姑娘,救我宗少主性命,无论您开什么条件,我决不还口。” 宋惊山恭敬的走出人群,他就是刚才那个少年的师叔,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对女人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不能叫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为仙姑、仙长,尊长什么的,叫姑娘虽然有些肉麻,但也只能这样叫。 高漫妮听他这么说,果然很受用,婉儿一笑。 宋惊山看她笑了,心中一喜,有希望。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来,用灵力在上面一拍,上面现出大大小小数枚灵石,有一颗甚至是三品的。 人群不禁有人轻叹一声,“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灵石,那颗五色光的是几品啊?” 宋惊山不禁有些得意,他们赤火宗在西北域,那儿虽然是一片黄土,但是有灵玉矿,他们是所有宗门中最富的。 今天他拿出全部家当救了少主,将来回到宗门得到的奖赏,必然十倍、百倍的远超这些。 他一时有些忘形,口里说:“这些权当是定金,请您老人家一定先收下,等我们回到宗门再将不足补齐。” “老人家”这三个字一出口,他的心里早已经后悔万分了,但改口也来不及了。 高漫妮却神色不变,依然笑着说:“想不到宋仙长这么阔绰,身上带着这么多灵玉,大家可都看到了,你就不怕被那些妖怪抢了去。” 宋惊山悻悻的站着,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着急,她到底救不救? 高漫妮说:“我们玄月宗有个规矩,那就是不救自己杀的人。” 宋惊山心底的火一下子蹿了起来,“只听说过玄月宗救人收的是天价,没听说还有不救的人。”他这次陪少主出来,并不是为了寻宝,而是为了让少主多结交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少主死了,还和玄月宗势同水火,如果就这么回去,自己的命肯定没了。 高漫妮不紧不慢地说:“规矩是我刚才定的,你以为我说了不算?” “你……你……欺人太甚,今天让你看看我的开天斧。”宋惊山说着,从兵器符里掏出一把大斧来,此斧巨大,不是明晃晃的,而是通体黑色,是用天铁打造,是天宝一级的兵器,斧柄二侧还镶嵌二块硕大的宝石,显得华贵无比。 宋惊山这个人爱钱,却不擅打斗,他说的没错,这斧头从来没有用过,今天是第一次拿出来让人看。 高漫妮仍然笑着看着他。 人群里那个狼头人刚要出来,却被一矫健女子按住了,“哥哥别动,让我去。” 一闪,那个矫健女子便挡在了宋惊山面前,“在下玄月门楚欲雪,也想看看你的开天斧。” 宋惊山一听这话,心里就开始泛苦水,他当然听说过楚欲雪和楚红泥这兄妹二人,虽然这二人的修为不过三品,却斩杀过不少四品的。楚欲雪一身是毒,遇到她哥哥,还有可能活下来,大不了受个重伤,但是遇到她的人,就没听过还能活着的。 宋惊山把大斧一举,挡在她面前,大喊,“好,你既然想看,今天就让你看个够,赤火宗听我号令。” 赤火宗的十几个人一下子全围了过来,那个被牛掌柜救了的少年也在其中。 宋惊山仗着自己这边人多,来了精神,“我知道你一身是毒,杀人无数,但你今天能把我们全都杀了?” 楚欲雪嘿嘿一笑,说:“能。” 说一说完,她的手就伸了过去,快若闪电,宋惊山看到了死,无处可躲。 宋惊山见过杀人,也见过死人,但死的都是别人。 这次楚欲雪一出手,他就看到自己死了,一生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过了个遍。 好在,这只手被高漫妮握住了。 楚欲雪疑惑地看着她。 高漫妮松开她的手,又指了指赤火宗的那个少年,“你是刚才落入山涧,被那牛妖救了的人?” 那个少年一脸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要问这个,现在正是敌对时刻,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宋惊山走过去,啪的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愣着干嘛,人家问你话呢,你还不快说。” 少年点点头说:“是,我是赤火门的宋人闲,就是刚才被那牛仙……牛妖救的。” “人家舍命救了你,你还叫他牛妖,你也姓宋,不知和这位宋惊山可有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高漫妮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宋惊山,“你儿子掉入山涧,你不去救,现在却要为了什么狗屁少宗主玩命?” 宋惊山老脸一红,低声的说了句:“不是亲生的。” “我不管你们这些破事,刚才被你们一闹,那个牛妖、猪妖和狗妖都跑了……我要借这个少年用用。”高漫妮本想说,宝物可能在牛妖身上,但又不想让大家都听到,就没有说。 宋惊山一听可以不用死了,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把大斧又收了起来,口里说:“用……用,随便用,怎么用都行。” 他四面看了看,猪妖和狗妖果然不见了,但牛妖还倒在刚才的地方,他有些好奇的走过去,狠狠的踢了一脚,痛的“哎呦”一声。 高漫妮一挥手,牛掌柜就变回了石头。 宋惊山说道:“妖怪果然诡计多端,竟然用块石头变成他的样子,真是可恨,被他们逃了。” 高漫妮又恢复了少女的神态,娇笑着说:“无妨,我一会下山,你把这个叫什么闲人的,送到我的房里。” 第12章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四段疯狗拳 高漫妮说完,转身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兄妹二人走了。 少年低声说道:“我不叫闲人,我叫人闲。” “叫你什么,你都应着,哪那么多废话,你还愣在这里干吗?还不赶紧滚回去准备准备,全身上下洗干净点,换身漂亮衣裳。你站在这儿不动,难道是让我把你抬回去。” 宋惊山一边说着,一边踢了宋人闲一脚。 楚欲雪又回来了,宋惊山吓的停了手,“他身上有灰,我帮着拍掉……” 楚欲雪说:“漫妮姑娘说,让你把那个少宗主也抬过去。” “死了也要吗?”宋惊山这时很想拍个她的马屁,将来如果再见时有些交情,但拿捏不准该如何表达。 “漫妮姑娘果然不同凡响,还能搞这个。” 楚欲雪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在放什么狗屁,漫妮姑娘要救他的命。” “对……对……对,我乱讲,我放狗屁,多谢漫妮姑娘救命之恩。”宋惊山看她拉着脸,吓的语无伦次起来,刚才要不是高漫妮拦住她,自己早就死了。 现在高漫妮不在,生死全看她的脸色。 他慌忙招呼着,“还不快来几个人,把少宗主抬下山?” 楚欲雪冷着脸说:“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是……让你抬,懂了吗?” “懂了,懂了,我马上就去。”宋惊山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将抬着少主的二个人,其中一个抬腿的赶开,自己抬起双腿后,抬头看了一眼楚欲雪还站在那儿没走,又忙把另一个也赶走,“你也快滚,我自己来。” 他背起死了的少宗主。 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到楚欲雪的踪影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猪不足背着牛掌柜已经快跑到客栈了。狗无涯远远的跑在前面,像一个跳跃的黑点。 狗无涯很兴奋,今天过的真是又精彩又刺激,他从前的生活,每天只重复一个主题,要想办法搞点吃的。 他以为一生就这样了,可怜且悲微。 今天不仅受到了众人的关注,而且还赚到了下半辈子花不完的钱。 当他和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少年倒在地上死了的时候,有人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说,“别出声……悄悄的……跑!”他转头看到了猪不足紧张且坚定的眼神。 他紧紧跟着猪不足,悄悄地从人群里退出来,越来越远,当听到那个“跑”字时,他发了疯一样开始跑。 慢慢地他停下了脚步,又回头跑向猪不足。 “猪哥,你说这牛掌柜会不会死了。” “死不了,现在死不了。” “我看他不动了,我觉得我们那二块三品灵玉没指望了。” “别这么悲观,凡事往好处想。” “我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再说他也不像有三品灵玉的样子。” “闭上你的嘴,你什么意思?”猪不足越跑越慢,渐渐停下了脚步。 趴在他背上的牛掌柜当然没死,这二人说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但他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只能装着昏了过去。 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抢他怀里储物符里的古龙鳞,那么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的意思是,如果牛掌柜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咱们可以少要点,他对咱们兄弟还不错,酒钱都欠了一年了,也没催过咱们,你说是不?”狗无涯说。 “狗兄,你傻是傻了点,却一点坏心思都没有。”猪不足又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便到了客栈。 今天是蝶舞带着几个妖兵守前门,她心里正烦,现在和人族也不打了,牛掌柜也回来了,为什么还呆在这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难道她们这些妖国翘楚要做这家破客栈的守卫。 她在心里狠狠地想,早晚有一天,我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个精光。 听到有人来,她头也没抬的说:“里面不能进,你们这些寻宝的,明天一早过来,去挂灯笼的旗杆那儿集合,牛掌柜会带你们一起上山,在山上你们都得听他的。” 猪不足站在那儿没动。 “还不快滚!”蝶舞抬起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让我们进去,我快不行了,让火月也来一趟。”牛掌柜趴在猪不足背上有气无力的说。 “火月是你这头牛敢叫的,你得叫师尊。别以为你快死了,就能支使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蝶舞这几天窝在心里的火一冒三丈高。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一个稚气的童音传来。 惠惠子走了过来,她一身黑衣,头发随便卷成一团,用一根筷子扎在头顶,她才7岁,脸上却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从容和威严。 “你这个小崽子,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我动他你能把我怎么样?”蝶舞怒吼道。 “我要把你……”惠惠子冷着脸,话还没说完,嘴就被琴师捂住了,他和善的笑着,柔声说:“蝶舞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呢,你可不要说狠话。” 他转头又对猪不足说:“还请二位快背他进去吧,我一会去请火姐。” 自始至终的,猪不足和狗无涯都没说过一句话,甚至呼吸都十分小心。 蝶舞、琴师,这都是妖界鼎鼎大名的大人物,火月更是远远看到就要跪在地上的存在。 现在天天和这样的人物打交道,是他们从来没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听到琴师这句话,猪不足赶紧低头背着牛掌柜走入客栈。 惠惠子也跟在后面,她又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蝶舞,“我会记着你的。” 蝶舞正要回嘴,看到琴师的眼色,就忍住了。 他们进去后。 蝶舞问琴师:“你为什么要怕那个小丫头?” “这个我还真不能说,你是去年从花仙谷来的,对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可能不清楚,但这些事,我也不能说。”琴师笑着摇摇头,“你问我也是白问,我为什么要怕她,你仔细想想她像谁?” 琴师说完就走了。 蝶舞站在那儿想,这个小丫头,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像谁呢?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汗毛都立了起来。 女帝!她难道是女帝的女儿!女帝有两个儿子,在人族和妖族的大战中战死了,只有一个独生女,听说被掳走了,下落不明。 真是要疯了,我怎么能得罪她! 蝶舞的心情更加烦躁起来,再也无心守在前门,便安排了身后几个妖兵去做好登记,她便出去逛了。 猪不足把牛掌柜小心的放到床上,牛掌柜一直闭着眼装昏,心里盘算着怎么苏醒更合理一些。 惠惠子走过去,在他身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牛掌柜哎呦一声睁开了眼。 “你怎么了?”惠惠子问。 “没事,掉到溶洞里了,吸了几口瘴气,得躺几天,遇仙呢?他怎么不第一时间过来关心我?” “他成了那个女人的专属跟班,每天都在她门口守着等着使唤。” “她为什么不使唤你,哦……对了,她不敢。”牛掌柜笑了笑。 这时侯火月带着我进来了。 猪不足和狗无涯看到她,赶紧退到屋子的角落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火月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牛掌柜边上。 “怎么,你要死了?” 牛掌柜没有理他,而是转头看向我,“遇仙,你怎么才来。你先带惠惠子出去,我们要聊些大人的事。” 这时我才看清牛掌柜的脸,已经全肿了,又黑又紫的,像个烂了的茄子,十分吓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刚想走过去,惠惠子过来拉住我,“我们先出去,一会再来。” 自从和人族那边的关系缓和后,牛掌柜负责带队妖修寻宝,白天上山,晚上回来的晚,守卫不让进客栈,只好住在酒窖边上的屋子里,也就是后来我和熊可可住的那间。 我被安排在火月边上的房间里,日常使唤,哪都不能去。以前的跟班蝶舞被派去守前门,琴师守后门。 火月每天晚上偷偷从后门出去,和上官慕仙私会。 琴师肯定知道,但他懂得装不知道。 火月藐视的扫了一眼跪在墙角的猪不足和狗无涯,“你们还不快滚?” 牛掌柜说:“这两个兄弟得留在这儿。” “可以不杀。” 因为牛掌柜调停了两边的战事,火月对他一直心存感激,虽然她一直没说。 “给我二块三品灵玉。” “就这么点小事,你让我过来。” “就这么点小事。” “这么说,你的命是他们救的,这点倒也不多。”火月说着就伸手从自己的储物符里抓了一把灵玉,丢了过去,多是四品的。“都赏你们了。” 火月出去了。 狗无涯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伸出的手却被猪不足紧紧按住,猪不足捡了二块三品的,一块给了狗无涯,一块塞进怀里。 狗无涯说:“她说都赏我们了的,再多拿一块怎么了?” 猪不足说:“我们有一块三品灵玉,可能会人抢,但只是可能,但如果我们有一块四品灵班,肯定会有人抢,而且狗命都有可能不保。” 牛掌柜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动,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的灵玉,赶紧插话说:“猪兄说的对。” 猪不足说:“多谢牛掌柜,说好的价格,我们取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拉着狗无涯走了出去。 狗无涯说:“我们不拿,那岂不是便宜牛掌柜了。” 二人刚出了房门,就看到大堂里,早就摆满了一桌酒菜。 我对他们说:“琴师说辛苦二位救了牛掌柜,让我安排这桌酒菜,不妨吃了再走。” “客气,客气,举手之劳,不打扰了。” 猪不足边说着,边往外走。 我以为他怕有毒,就说:“这是外面守卫们的厨师做的,大家都吃一样的,我只是帮着摆出来。” 狗无涯却大剌剌坐了过去,“猪兄,来啊,这几年咱兄弟哪有吃过一顿饱饭,而且,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你怕什么?” “你真不走。”猪不足。 “我吃饱了再走……你就陪我吃点嘛?” 猪不足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那你等我洗洗,换身衣裳。”他救牛掌柜时,抹了一身稀泥,现在全干在了身上,头上脸上也都是土。 他看了看我,“小伙计,哪有地方,我进去洗洗。” 我带他去了一楼角落里的一个空房间,里面有个大缸,下面是个灶台,牛掌柜有时候会用大缸熬一锅药草,在里面泡着,医治身上的伤。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大缸里有水,但灶台是空着的。 我帮他关上门,听到里面的水声,便回到了大堂里。 狗无涯还在桌前呆呆的坐着,口水快要滴到地上了,但什么也没吃,在等猪不足。 “一个大男人,随便冲两下就得了,怎么这么久?” “我帮你去催催他。” 我又来门前,没有听到水声,我拍了拍门,里面没有声音,就推门进去。 里面哪有半个人影,后窗开着,被风吹着左右摇摆。 “你的朋友已经跳窗跑了。”我对狗无涯说。 “那我也不吃了,多谢!”他跳了起来,向那个房间跑去,又折回来,抓起两个馒头塞入怀里,也从那个窗子跳了出去。 我去了牛掌柜的房间里,琴师安排人抓了许多水蛭,把他身上的毒血吸出来,已经不肿了,但脸色依然很难看,像一个干瘪的烂茄子。 房间里就惠惠子,牛掌柜和我三个。牛掌柜对惠惠子说:“他们不敢对你怎样,你跟他们回去就行。” 他转头看向我:“偶仙,你说你什么也不会,将来怎么办。”他从枕头下掏出一块四品灵玉,递到我手里,“你不如回人界,把这块灵玉卖了,买房置地,娶几个老婆过日子去吧。” 他想了想,又把我手里的四品灵玉拿了回去,从枕头下面取了块三品的,递给我。 我问他,“你这次真是要死了吗?” “死不了。” “不死,你怎么会这么大方?” “还有十来天吧。” 狗无涯沿着气味一路追着猪不足,气味渐浓,知道快要追上了,听到了前方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打斗声。 他心想不好,便蹿了过去。 果然猪不足正被三个人围着打,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狗无涯的出现,正好救了他,三个人忙跳到一旁。 狗无涯定睛一看,这三个人正是山上看到的高漫妮和楚欲雪、楚红泥兄妹。 他大声叫道:“唉,我认得你们,是什么玄月宗的人,平白无故打我兄弟干什么。” 猪不足冷哼一声,“你再仔细看看,他们可不是玄月宗的,只是变成了他们的样子。” 狗无涯用鼻子闻了闻,“没有妖气,肯定是人族啊,他们不是玄月宗,那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 猪不足狠狠地说:“还不是为了打听溶洞里的事,早知道该听你的,留在客栈里好了。” “少和他们废话,本来只有你一个,想抓活的,才和你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有两个,留一个就行。”高漫妮说道。 狗无涯说:“听这人说话,果然不是高漫妮,变成她的模样,是怕被人看到,好嫁祸到她头上吧。” 猪不足说:“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狗无涯笑了笑:“猪兄,我一直很聪明,只是你没有看出来,我去拦住他们,你找个机会逃吧。” 他仰头走了过去,“我的狗命就在这儿,你们有本事就过来拿吧。” 楚红泥被他唬的一愣,呆在原地,楚欲雪却飞过去,一拳打到脸上,狗无涯旋转地飞了出去,接连撞断了几棵树,才落到地上,血从狗嘴里流了出来。 “区区一个二品的狗妖,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们快点把这个猪妖也拿下吧。” 三个人就待要向猪不足扑去。 “刚才说过了,你们的对手是我,战力可不仅仅是修为品级,还有功法和宝器,如果只看品级,那大家都躲在山洞里修炼,出来比品级就行了,还用打什么。” 狗无涯站起来,擦掉了嘴边的血,身形一抖,顿时身高数丈,他现出真身来,二只雪白的尖牙有一人多长,浑身的黑毛一绺绺的铠甲般的披在身上,手里抓着一把地宝长刀,上面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没少杀人。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四段疯狗拳。” 第13章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不敢看火月的脸 楚红泥刚才被他唬的一愣,心中早有不甘,他身形再大也不过是一只二品疯狗。 他飞身向前,一脚踢出。 这一脚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他将一身三品的灵力全部聚在其中。 他故意没有取出法宝,是想让这只疯狗死的难看且卑微。 “一段,开天!” 只听一声如雷鸣般的大吼。 一道白光一闪,这一刀实在太快,几人都没有看清。 楚红泥摔到地上,从腰部断成了二截,上半身不停的翻滚。 “痛……痛……痛……” 一连说了十几个痛字,血和肠子流了一地,终于死了。 他现出真身来,果然不是楚红泥,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狗无涯手持长刀像小山一样伫立着,一头威武得不同寻常的狗。 猪不足迟疑的看着他,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年人族和妖族大战中,妖军中一位身高数丈的疯狗,手持大刀,一路如砍瓜切菜一般冲入敌阵…… “你是牛帝先锋军里的……疯狗必胜?”猪不足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狗无涯咧嘴一笑:“现在不打仗了,我混不下去,没人喜欢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你也当过兵?” “探子营的,打了几百年的仗,一百多个兄弟都死光了,我逃了。” 两人相视一笑,做了几年的朋友,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曾经的战友。 高漫妮和楚欲雪见自己的同伴被一刀斩了,她们也不装了,现出了真身,原来是一男一女二个人,他们先在地上布了一个十步大小的法阵,又各自取出一枚小镜子,拍碎扬入阵内各个角落,白光一闪,二人竟也消失在法阵之中。 片刻之后,不见猪妖和狗妖有丝毫动作,一个女子便又从一块镜子碎片中钻了出来。 “你们敢进来吗?” “神经病!你画了个圈,什么人会蠢到主动跳进去。”猪无涯说完,转身就走。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水镜宗的冒充我们玄月宗啊?”一个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猪不足立住,心想这次是真的走不了了。 回头一看,这次来的是真的高漫妮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 他在山上看过高漫妮出手,只轻轻一指,一个二品的人族就倒地身亡。她的修为至少已有五品。 虽说战力不仅是修为品级,还有功法,法器,战斗经验,勇气和运气。 比如一个天天在街头打架的少年,拿把刀也能打赢力气比他大的多的农夫。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徒劳。 他无奈的看了一眼边上的狗无涯,他已经变回了人形,笑着说:“不就是想抢我们刚得着的灵玉吗,反正我们兄弟早就过惯了穷日子,你们想要就给你吧。” 高漫妮妩媚地笑了笑:“狗哥,真会开玩笑,水镜宗的吴万船都来了,你以他是为了抢你身上的灵玉?” “不然呢?” “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但我只想问几句话,就放你们走。” 吴万船也从法阵中显出身形来,“高漫妮,你怕不是早就来了,想坐收渔利,现在才出来。” 高漫妮地笑了笑,“我需要占你的便宜,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不过是为了救赤火宗的少宗主花了点时间,这才来的晚了。” 吴万船也笑了笑:“我们想捉这两只妖怪,本也想送给漫妮姑娘的。” 高漫妮哈哈的笑了笑:“送我?真要是被你抓住了,怕不是要开个天价。” 吴万船气的说不出话来。 猪不足这时在心里想明白了,他们的企图。 上山之前就约定了,谁先看到的宝物就是谁的。 她们想问的,无非是宝物的样子,再让那个先掉入山涧的少年一口咬定是他先看到的。 无论他们说不说,她们今天都不会放他们走的。 猪不足看了一眼身旁的狗无涯说:“看来咱们兄弟二个跑不了了。” 狗无涯却依然一脸傻笑,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猪不足一个。 “好兄弟,刚才我拿了两个馒头,咱俩一人一个,以前咱们两个,有你的就有我的,能交到你这样兄弟,我很快乐。”他把手里的馒头塞到嘴里,吞了下去。 “你是探子,善于躲藏,所以你能从山上救下牛掌柜;我是先锋,只懂的如何破敌,好久没打仗了,今天我要打个痛快,一会我缠住他们,你跑吧。” 猪不足刚要再说些什么, 狗无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摇了摇头。他一步踏出,身形一晃,又化作数丈高的疯狗,然后双手举起长刀非常缓慢的横在身前,刀尖指向前方。 这就是妖军先锋冲敌破阵的决战架势。 此时的狗无涯浑身凝聚了全身的灵力,这时候就算前面是千军万马,碰上也会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狗无涯就像一副冰冻的雕像,冷冷的一动不动,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高漫妮的那只手,眼神中没有一丝杂念,更没有一切的顾虑。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字:杀。 因为他本就是为战而生的妖怪, 天色已晚,山里开始起风了,越来越大,狗无涯身上的破衣服被吹猎猎作响。 风吹着黑乌云,挡住了月色。 高漫妮出手了,雪白的,少女一般的娇嫩的手,划破了虚空,将狗无涯笼罩其中,一刹那寒风席卷了天地,周围的一切都结成了冰。面对这种参加了百年大战,还能活下来的妖怪,她并不敢有所轻视。 “一段,开天!” “二段,杀神!!” 狗无涯的招式大开大合,俨然是横扫千军的气势,霸气十足锐不可当。 高漫妮的招式却极端阴柔,飘忽不定无迹可寻。在狗无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有如闲庭信步一般,那只白嫩的纤手轻描淡写的化去了每个足以开天辟地的巨刃。 她的眼里,似乎也流露出了对这个长相丑陋,修为不高对手的尊敬来。 四段疯狗拳里只有进攻,没有防守,遇攻则攻,遇守还攻。 这就是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而求胜的战法。 现在的狗无涯全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眼睛也被戳瞎了一只。 这些伤痛反而使他变更加疯狂,他的进攻不仅没有丝毫犹豫,反而越来越快。 “三段,生死!!!” 每一次攻击,每一声狂吼,每一处新伤,都一步步地将狗无涯的战力推上更高的层次。 高漫妮有些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全力一击,将他杀掉,现在他却越打越疯。 狗无的胳膊掉了一支,头只剩下一半,身体更是残破,肋骨都露出来,他早就该死了,怎么还在进攻。 “这到底是什么妖术。”她叹了一口气,从身上掏出一把折扇来,这是一件玄宝,她从来没有用过,因为只要被人看到,就会有人寻找破解之法。 她用折扇轻轻一挡,狗无涯的长刀碎裂成了数片。 她又用折扇向狗无涯挥去,他依然不避不闪,只剩下的半张脸鬼魅一笑。 “疯狗拳的第四段,只有我神形俱灭才能用的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冻成冰雕,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四段,炼狱!!!” 在他尸体碎裂的地方,一只三头的巨犬浑身燃烧着赤焰,狂吼一声,向她猛扑过来。 “体外化身!不可能!”高漫妮震惊着,急忙闪避,速度之快,只留下一片残影。 她虽然躲过了狗牙,手臂还是狗爪子扫到,手已经断了,还连着一层皮,她毫不犹豫把胳膊斩了下来。 体外化身不是一种功法,而是修炼到极高品级,灵魄内聚集的海量灵力中汇化生成的灵物。这个狗东西,大概品级和灵力太低,所以只能死后释放这个灵物,只可惜没了依托,存在不了太久。 果然,几次扑咬之后,三头巨犬身上的赤焰黯淡了许多,而且也丧失了神智,成了只见谁咬谁的疯狗。 它向楚欲雪扑去,被楚红泥一挡,便一口咬住他,狂甩之下,扔飞出去之后,又扑向愣在边上的吴万船,他慌忙躲入法阵,可怜他身边的女子,被一口咬成二段。后又追入法阵中。 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听吴万船一声喊,“斩妖……屠魔……阵……”,随后又传出几声惨叫后,整个阵突然白光一闪,轰然爆炸,将整片山林炸去一半,吴万船和三头犬不见踪迹,地上只留下了一个巨坑。 自始至终的,猪不足都被楚红泥和楚欲雪兄妹二人紧紧地盯着,当然无处遁逃。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兄弟,可惜他一直到战死,也未能为你争到一丝逃命的机会。” “你以为我会逃吗?” “我想问的话,想必你也猜到了。” “你以为我会说吗?” 高漫妮婉儿一笑,又一副天真烂漫少女模样,“衣服都破了,我得回去换件新的。” 那条被她斩下的胳膊又生出了一条新的,雪白细嫩,露在外面。 她没再看猪不足,转身走了,楚欲雪跟在她的身后,楚红泥从远处也飞了回来,紧紧跟了上去。 兄妹二人小声的聊了起来。 “那个猪妖我们不抓了?” “刚才弄出那么大的响动,你听不到,有人从客栈那边过来了。” “我们难道要怕什么妖怪?” “一条疯狗都这么难缠,听说还有个什么万妖师火月。” “火月真有那么厉害?” 高漫妮转头看向这对兄妹,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火月真有那么厉害,我们所有的人,加上上官慕仙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如果她不答应,即便那洞里的宝贝真是我们找到的,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宝物我们不要了?” 高漫妮又笑了起来,“要啊,她虽然不一定答应,但宝物是牛妖的,他会给我们的。” “牛妖看上去就不像个大方的人,他为什么会给?” “回去再说。” 在她们身后的远处,琴师站在一棵高树最顶端的一片树叶上,安静地看着这三个人的背影。 他负责后院的守卫,虽然每天他看似漫不经心在客栈四处闲逛,实际上后院每天爬进几只蚂蚁他都一清二楚,猪不足从后院逃出时,他就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狗无涯的战死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他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 去拍死这几个人不难,但人族和妖族这才刚缓和了几天,火月这些天脸上也有笑容了。 万一因此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人族和妖族再对立起来,火月就又会每天关在房间里喝闷酒。 他在乎猪不足和狗无涯,但他更在乎火月,让她高兴才是他最该做的事。 狗无涯的战死对他触动很大,他没参加过人界和妖界的大战,也不关心战争,他修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但没想到一个老兵面对强他数倍的敌人,能打的这么精彩。 他的心里流淌的也是热血,有一刻也澎湃了起来。 在高漫妮走向猪不足时,他故意制造出一些响动,让她觉得有人从客栈过来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猪不足还没有离开,他在狗无涯站过的地方,堆起一个墓冢。 琴师不禁心想,“埋什么呢?那条狗连灰都没剩下。” 猪不足从怀里掏出狗无涯最后给的那个馒头来,掰开分成二半,一半放在墓冢上,一半塞到嘴里吃了起来,他坐在空墓冢边上,好像仍坐在狗无涯边上一样,边吃边聊了起来。 山风穿过树林,呜呜作响。 琴师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天刚亮,寻宝的人刚刚集结好,还没有出发。 人族就拥着上官慕仙来到客栈里,吵吵嚷嚷着。 被蝶舞拦在客栈门口,她看到惠惠子在二楼上冷着一张脸,怕再惹出什么事,就忍住了没动手。 琴师带着火月出来了,妖修们一见她出来,全跪到了地上,人族也安静下来。 只有赤火宗的宋惊山,仍然大呼小叫着,他站在上官慕仙身前,一手拉着昨日掉入山涧的少年,一边大声嚷嚷着,“我们是不是约好了,谁先看到的宝物就是谁的?那为什么明明是我儿子宋人闲先跳入山涧,看到了宝物,正不知怎么下去捡时,却被你们牛妖抢了去。” 昨天上山的人族都发毒誓,是宋人闲先掉到山涧里的。 但他们没说宝物是在山涧下面的溶洞里。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不敢看火月的脸。 第14章 既然是你们来无理取闹,那就都杀了吧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大声的说话了。 火月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又跳又闹的人,明明这么弱小,却敢如此放肆。 她微微侧头扫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琴师,琴师动了动手指。 一股巨大的灵力从天而降,将宋惊山压得跪到地上,还要说话才发现嘴也被封住了。 上官慕仙心里早就有些尴尬,本来说好是一起来讲理的,宋惊山却在不停的撒泼打诨,一副讹人的市侩模样。 现在他被封住了嘴,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火仙师,好大的官威。” 火月看他这样子,两人眉来眼去,心中猜到他的心思,也不由一笑。 琴师轻轻咳了一声。 火月赶紧板起脸来,一本正经说道,“上官仙友,你的架子也不小,带了这么多人来。这个人说是他儿子先看到的,你难道不能分辩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我能分辩不重要,但我得让大家都相信。”上官慕仙转身指了一下身后的几十个人,“水镜宗三个因故昨晚已经下山外,我把昨天上山的人都带过来了。你也可以把昨日一起上山的人都招来,当面对质一下,把道理说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 火月轻哼了一声,“你以为对别人好,他们就会对你好,可能他们觉得那是应该的。你想要讲道理,所以他们才能拿你当枪使。你以为他们是人,就会有良心,但那只是你以为。你父亲能统一人界所有的宗门,难道靠的是讲道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道理是谁强谁有理。” “可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火月柳眉一皱,心想这不是想难为我吗? 人族的寻宝人都统一住在河边的杨树村里,很容易就能召齐昨日上山的人。 但妖族的寻宝人却并不住在客栈里,这里只是集合出发的地方,山这么大,去哪找昨日上山近百只妖怪。 这里唯一参加昨天寻宝的是牛掌柜,还躺在床上,快要死了,难道要把他抬出来? 火月不想讲道理了,她想既然来的这么齐,正好把这些人都杀了。 琴师咳嗽一声,对火月说:“火姐,要不让我来问几句?” 火月点点头。 琴师说:“不妨先听听你们的道理。”他轻轻摆了一下手。 跪着的宋惊山一下子觉得压在身上的灵压消失了,他赶慌忙起来,紧挨着站到上官慕仙边上,语无伦次的说着:“好厉害的妖法……就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不要以为我怕你……” 琴师冲他笑了笑,“这位仙友,你不妨慢点说,先说一下昨日山上的事。” 宋惊山抬头时,正好对上琴师的眼睛,一瞬间,他觉得一束光那双眼睛飞出来,扎得头裂开般的痛,马上又消失了,他知道如果再乱说话,今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生那天地动山摇,所以取名惊山,少时在村里也算是天赋异禀,20岁时突破到二品,加入了赤火宗,又娶了宗主未婚先孕的女儿,30岁时突破到三品,40岁就成为了宗门里最年轻的管事。谁见到他不得恭维几句,可在今天这几个人面前,却连蝼蚁都不如。 他仔细讲了昨天上山寻宝的过程。只是将宋人闲失足跌入山涧被牛掌柜救起,被说成了宋人闲跳入山涧取宝,却被牛掌柜拉出。 琴师说:“这么说是你贵子先看了宝物了?”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 “是你看到了,还是你儿子?” “我儿子看到的。” 琴师转头看向那个少年,“你是宋人闲?” 宋人闲答到,“是。” “是你先看到了宝物。” “我……”少年低下头,小声地说:“是我先看到的。” “你也可以发誓。” “大家都可以做证。” “发的什么誓?” 宋惊山抢着说:“我发誓是宋人闲先到山涧。” 琴师轻轻一挥手,远处的宋惊山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没问你,你不要插话。” 人群里有人喊,“好好说话,凭什么打人。” 宋惊山想起琴师那双可以杀人的眼睛,慌忙说:“无妨,无妨,是我插嘴,该打,该打。” 琴师被他逗得有些想笑,这个人,好贱。 他接着问:“宋人闲,你发誓你先看到的宝物吗?” “我发誓是我先看到的宝物。” 琴师心想,都到这时候了,他怎么还敢嘴硬,于是又问, “如果说谎了呢?” “全家不得好死……” 宋惊山跳起来,一边左右开弓抽着自己耳光,一边插话说:“发个誓,你只说自己就行了,不要连累家人。我插话,我该打。” 众人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的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火月有些不耐烦了,“琴师,你快问吧,如果这小子说了谎,今天来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一句话,乱哄哄的人群变得寂静无声,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已经想逃了。 琴师又问:“那你看到是什么宝物。” “我看的是……黑色……不……白色……我没看清……大概可能是红色……反正是发着白光,还能发出巨响。” 琴师从怀里的兵器符中拿出一把黑白相间的琴来,顿时宝光四射。 “天宝,不,玄宝……灵宝!”人群中有人惊呼。 琴师轻轻拨了一下弦,一声巨响,震得众人头晕目眩,想逃的人,也不敢动了。 “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件宝物。” “是……就是这把琴。” “你知不知道这把琴跟了我多少年?” 少年吓得瘫倒了地上,手拍着地哭了起来,“我什么也没到,是他们逼我说的。” 上官慕仙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现在一脸铁黑,“是谁逼得你这么说?” “是……是我爹!” 宋惊山慌忙说:“我可没逼你,昨天咱们被高漫妮叫去,是她和你说的,让你一口咬定,宝物是你先看到的,她还说……” 宋惊山说到这里,没敢再说下去,转眼一看高漫妮就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笑,没事人一样看着他。 上官慕仙说:“说下去,她还说了什么,既然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总要把事情说清楚。” “她还说要去抓那猪妖和狗妖,问清楚那宝物的样子,结果却什么也没问到,和她们一起去的水镜宗的三个人,也不知去向了。” 上官慕仙转头看向高漫妮。 她仍带着少女一般的笑容,“宋管事说的都对,但水镜宗那三个人说起来是被他害死的,是他把这个消息卖给了他们,结果他们先跑去抓那猪妖、狗妖,结果被那条疯狗全咬死了。” 火月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没空听这些事,既然是你们来无理取闹,那就都杀了吧。” 第15章 牵个手都要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多好 火月轻描淡写的说着,一只雪白的纤手从袖子中伸了出来…… 慢慢地举到头顶。 猛然间狂风四起,天昏地暗,一阵沉闷的雷声过后,一道道血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直直的劈落下来,重重击到地面上炸开,电光四射。 一时间众人惊恐的四散奔逃,本以为这个美貌的女子只是说说吓人。 了不起是双方一场厮杀,顶多受个重伤,要死哪那么容易。 却没想到,她伸手就降下了一片雷劫。 上官慕仙上前一手将她抱住,一手抓住了施法的手。 蝶舞娇喝一声就要上前打他,却被琴师悄悄扯住。 “你拉我干什么,你看不到那个猥琐男人抱住了火姐。” 上官慕仙一阵脸红心跳,慌忙松开抱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想松开,却被她紧紧抓住。 这时风也停了,雷电也消失不见了,倒在地上的人,也被其他人扶着,走的一干二净。 高漫妮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兄妹二人,还有一个少年男子,也在原处站着没动。 琴师认出正是昨晚那三个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儿到处是雷劫法阵,离你们最近,当然最安全。” “那你现在怎么还不走。” “当然是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和上官仙长和火月仙尊说。”高漫妮说完,对琴师笑了一下,径直走到那二人面前。 她规规矩矩的对火月行了礼,“今日没见到牛掌柜,我想他的病可能更加重了,我本想和他谈一笔交易,但怕他可能不敢相信,现在上官仙长和火月仙尊也在这里,正好做个见证。” “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能救他的命,换他捡到的神宝。” 火月哦了一声,低头看了她一眼,“年纪这么大了,还保养的和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一样。” 高漫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又不敢发作,仍然笑着。 火月又扫了一眼她身后带着的三个人。 “你果然会一些邪术,那一男一女是人与妖拼成的半妖之体,而那个少年是附身重生。” “人界称此术为夺舍。” “但你知道这些邪术都救不了老牛吗?” “我当然知道他身中奇毒,连灵魄都染上了,即便再找一副身体,移入进去也活不了。” “那你还敢说能救,这话不仅老牛不信,我也不信。” 高漫妮婉儿一笑,“不妨试试,如果成了,我要他捡到的神宝,或者其他什么神宝都行,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捡到了什么。” “如果救不了呢?” “如果我救不了他,你们不妨杀了我。” 高漫妮话说完,转身走了。 火月带着琴师和蝶舞去找老牛。 蝶舞说:“想不到这座破山上真有宝贝,还被这个老牛捡到了,这么多人来要。要不我们把老牛宰了算了,反正我们本来就是来宰他的。” 火月轻轻拍了她一下,要是刚来时,不用她说,她早就这么干了。 可是现在她早就没杀他的心了,他要做的事并没有错。 她这些天和人族打了不少交道,也知道如果想永远停止人族和妖族的战争,只能用战争去消灭战争。 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这场战争的发起者和胜利者。 如果让她来选,那肯定是妖族。 牛掌柜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话都说不出来,嘴一张开就大口大口的吐黑血, 一听有人可以救他的命,眼睛就睁开了,一听说要用他捡到的神宝来换,眼睛又闭上了。 “命都没了,还死守着宝物不放。”蝶舞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晚上的时候,牛掌柜的病情有所好转,能说话了,让惠惠子来叫火月,我也跟着过去了。 灯光下,牛掌柜瘦的只剩皮包骨了,我鼻头不禁一酸,想起了从前好多事来。 牛掌柜把惠惠子叫到身边说,“我检到一件神宝,无论是做成法宝还是体内炼化,别人顶多有五成的效果,而惠惠子你,却能使出全部,甚至能和它相辅相成,远超于此……。” 牛掌柜咳嗽着吐血,倒下不动了。 我哭着跑过去。 他又睁开眼,从怀里取出一张储物符来,“猜猜是什么?” 我说:“你快说吧,别一会说不完你就死了。” 他说一句:“滚,我本还能活八天,现在被你气的顶多活三天。” 惠惠子说:“我不要,有人能救你的命。” “谁也救不了我,为了这个神宝,多少人命都可以不要,别信他们的鬼话。” 牛掌柜指了一下火月,“她真的是你姨,当年就是她和你妈把我害的好惨,所以我把你抓了来,本想杀了你,可又被那个整天气我的小子救了,和你们在一起开客栈,我真很快乐,早知道我就不折腾了,直接开客栈多好。” 牛掌柜又咳嗽着吐血,他犹豫了一下没敢把龙鳞拿出来,怕再出现白光和龙鸣异象。 “我……长话短说吧,别万一被这个小子说中了……我捡到一块上古龙鳞,九边的,和你的真身相符相成,但你现在的修为太低,现在用会被这片龙鳞压制,非死即疯,三品用的话,你们也会彼此消耗,有些浪费,最好五品后再用。” 他把火月招到身边:“如果我把这片上古龙鳞现在给了惠惠子,可能为她来杀身之祸,你和龙属性相克,要也没什么用,想请你先代她保管。” 火月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上古龙鳞已经够让她吃惊了。 世界上,如果算上慕仙山上还未找到神玉,出世的神宝不过四件,有二件被人炼化了,还有一件下落不明。 更让她吃惊的是。 老牛竟然要把这件神宝送给他仇人的女儿。 惠惠子说:“我不要神宝,我要你活着。” 火月一甩袖子,出去了,“你们定好,再来找我吧。” 她叫来琴师,让他每天守好牛掌柜的房间。 便飞去杨树村的小河边。 这时,上官慕仙正躺在河边的柳树上,呆呆的看着月亮。 他一开始以为她是狐妖,她太媚了,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心里会觉得特别甜。 但她也得确是虎妖,她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凶,几句话就要打要杀的。 他记得那晚上,去追她,本想再喝几杯酒,增进一下感情。 可没想到,她是如此奔放的女人。 他有些害怕,躲闪着解释说想先搞事业,感情可以慢慢发展。 二个人约定,比试一下,谁赢了听谁的。 他尽了全力,才知道差距太大。 第一次遇到时,她没有动手,是怕老牛的金身更多一些吧。 难不成,是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 从那以后,她常来找他。 他不敢在房间里见她,每次就约到河边。 这是他第一次的爱情,从前也不是没遇到喜欢的姑娘。 但都没有表达,就无疾而终。 他想细细的品味。 先看看月亮,聊聊天,牵个手都要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多羞涩,多美好。 第16章 他一点也不能顾及她的感受,而且还对妖怪有很深的偏见 初秋,下弦月,河面上波光粼粼,两岸虫鸣不止,吵得上官慕仙有些心烦。 今天白天这么一闹,火月不会来了吧? 自从和火月认识后,上官慕仙才知道感情的事原来有这么多的烦恼。 每次在她身边,他都十分小心。 可不经意的,还是会惹她生气,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没懂她的意思。 他怎么可能每次都猜中她的心思。 有凉风袭来,吹得柳条晃动,上官慕仙的心中不由一阵激荡,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随手折下一根柳条,轻轻一抖,柔软的柳条变的笔直,天地间一股骤然凝聚的剑气从柳条上无声无息发散开来了,整片河岸顿时寂静无声。 想想也好笑,他曾三次参加宗门间的战力榜天梯排名赛,三次拔得头筹,被称为白衣剑仙,可他却没有自己的剑,甚至连炼剑的材料都没有找到。 之所以后来不再参加天梯排名,是他的父亲让他把机会留给其他人。前三次参加,却也是因为他的要求。 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要听从他父亲的安排。 从小如此,至今依然。 他将手中的柳条做剑,挥舞起来……弦月下,他飞快的舞动着,一身白衣突突作响,身心一片空明,物我两忘。 突然一束红色的火焰,破空射来,上官慕仙用“剑”一挡,“啪”的一声,长“剑”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你怎么才来?”他问。 “你怎么还没走?”她反问。 两个人相视一笑,火月过来拉住他的手,在河边慢慢地走着。 “你说那个女人怎么那么气人,张嘴就要神宝,她也不怕真得了神宝被人追杀。”火月突然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说她老了还装嫩,如果你不说她,说不定还能谈。” “这么说你是怪我喽?”火月撒开他手,快步走到了前面,黑亮的长发,在风中如水一般波动着。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他说的明明是事实,怎么突然就惹得她生气了。 这时候说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或者,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这种话,是哄不好的。 他快步追上她,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看出她的年龄来的,一个人是人是妖,或者大概的修为品级,这些都有迹可循,但年龄怎么看得出来,你教教我。” 貌似他的这个马屁拍的还不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火月喜欢有人夸她,但又讨厌夸的太直白,“你真好” “你真厉害”之类的,说了反会被她厌恶。想拍她的马屁不仅需要激情,更需要技巧。 “这有什么难的,你看她的眼睛,什么都可以改变,但一个人的眼睛却改变不了,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生命中在心里留下了许多痛苦和创伤,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没有一千岁也有八百岁了吧。” “那你我相遇时,你怎么看不出我的年龄。” “你,一个人界仙宗盟主的儿子,什么事还都没经历过,我能看出什么来。” 上官慕仙突然想起牛掌柜眼睛来,海桑陵谷,一眼深秋。 于是他问道:“那牛掌柜同意用神宝换吗?” “当然不同意。”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比他的命更宝贵?” “不是,他想把这件宝物给……”火月的脸突然阴沉下来,“你打听他的宝物做什么?” “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觉得牛掌柜可能和我父亲让我找的人有关。” “他让你找谁。” “妖帝。” “你爹和女帝有什么瓜葛?” “不是她,是之前的牛帝。” “哦,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上官慕仙的父亲上官云,曾是一名苦修,在他的功法臻至巅峰后,人界已无对手,他便去了妖界,想要探寻仙法与妖法的最高境界。遇到当时还未称帝,仍在修行的牛丑,便在他那里切磋徘徊了几日。牛丑有一枚古神炼制的神丹,却不知该如何使用,一日夜里,却被一蛇妖盗走,上官云一路追去,终将神丹夺回,但也身负重伤,幸好被一女子所救,养伤的数年时光里,二人互生情愫,结为夫妻,这名女子就是上官慕仙的母亲。 因其只是一名凡人,上官慕仙的天赋并不优异,因其愚笨,常被父亲责打,她的母亲心疼不过,便偷了那枚神丹给他服下,从此他的修为一飞冲天,短短二十年,便修至五品,已是人界翘楚。所以让他来妖界寻找牛帝,化解误会。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早不来?” “先是伤重,不敢进入妖界;后是牛帝率兵攻打人界,二边水火不容;再后来我的父亲成了人界各仙宗的盟主,每天各种应酬,你是万妖师,你懂得,每天各种事务根本脱不了身。” 火月苦笑的点点头,又问:“那神丹已经被你吃了,你不怕那老牛吃了你?” “老实说,我当然怕,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妖界,一路小心谨慎。” “你还一路小心,我看你是一路勾三搭四,没少沾花惹草。” “我真没有,我是一个老实人。” “那你勾搭我是怎么回事?” “那……实在是,爱意随风起,半点不由己。”上官慕仙不由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她站在那里,虽静立不动,却媚态百生的样子来。 火月走到他的身前,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子,你不是说你要先搞事业吗?” “我已经想通了……这个不冲突,我的父亲也是婚后,被我妈天天骂,没钱还天天在待家里,才开始创立宗门,招收弟子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婚后再去搞事业吗?” “我哪有你们妖怪这么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首先,我得先让我的父亲同意咱们俩的婚事,毕竟他这个人老古董,如果他不同意呢?我就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小镇,天天在一起……”上官慕仙还在闭着眼睛想象着,再睁开眼,火月早气冲冲的走到前面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恨恨的想。 他一点也不能顾及她的感受,而且还对妖怪有很深的偏见。 第17章 如果我能救活牛仙,那么你要娶我 接下来的两天,我看到琴师天天坐在牛掌柜的门口,当啷当啷的弹琴。 曲调委婉动人,雨落幽潭。 牛掌柜的病情像是渐渐的有了些好转,中午竟能喝了小半碗参汤。 惠惠子心里感激,可她不知如何表达,安静的在琴师边上站了半天,等他一曲终了。 她学着像个大人般的,先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好听。” “镇魂曲。” “这不是弹给死人听的吗?你……你怎么弹这首曲子?” “我只会弹这一首曲子。”琴师淡淡笑了一下。 他说话做事不急不缓,如同俊雅翩翩的世家贵公子,举手抬眉间都十分的优雅大气。 “我救不了他,只是用我的灵力帮他维持罢了。” “那还是谢谢你。” 惠惠子径直去了火月的房间里。 火月正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呆呆看着外面的风景,看是她进来,就招手让她坐到边上。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安静的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直到掌灯时分。 上官慕仙带着高漫妮来了,他跟在她的身后。 自从那晚火月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许多生命中留下的痛苦和创伤之后,不自觉得,上官慕云对她亲切了许多。 高漫妮先看了看牛掌柜的病情,“想不到他还挺能扛,这还没死?五脏六腑都开始烂了,一般人没被毒死,也该痛死了,可他还能躺在床上哼都不哼一声。” 火月没有开口,看了一眼蝶舞。 以火月的身份,很多想说的话不能说,但蝶舞能帮她说。 蝶舞马上骂道:“你这是什么屁话,老牛这几天好了许多,中午还喝了参汤。” 高漫妮冷笑一声,“肠子都烂了,别说是参汤,他连水都不应该喝。” “你说能治,先说说你怎么治,别说是你有什么宝丹仙药。” “这世上恐怕还没有能治得了这种毒的药,但我要治的方法很简单,也不妨告诉你们。” “你既是说无药可治,又能有什么法子?” 高漫妮嘻嘻地笑着:“我要用的法子,你们真的敢听?” “这有什么不敢,卖什么关子。” “我的方法是,剥皮,抽筋,抽骨,把五脏六腑都切下来,在药水中浸泡,洗出体内之毒,把坏掉烂掉的部位切掉,再缝起来。” 她的话刚说完,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火月的脸白纸一样,这高漫妮说的话,简直比妖还妖。 这哪是什么治疗方法,分明就是酷刑中的酷刑,光是想想就让觉得心惊肉跳。 上官慕仙悄悄的站到火月的边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才慢慢缓过神来。 琴师问道:“不知漫妮仙友,可曾用这些方法救治过他人?” “只用过其中一种,或二种方法,像这种要把一个人全部拆解,并没有用过。” “那你有几成把握?” 高漫妮从牛掌柜的床边站起来,脸上仍挂着笑,“一成都没有。” 蝶舞有些急了,“你一成的把握都没有,还敢说能医?” “医也是死,不医也是死,今天要不是上官仙长请我,我还不过来呢。”说着她笑着看向上官慕仙,脸上竟然隐现两片绯红,眼里流露的那种羞涩眼神,像是多情的少女,看向心仪的少年。 上官慕仙这时不自觉得松开了火月的手。 一股醋意在火月的心中油然而生,她两眼妒火,咬牙说道:“好……好……好,如果你治不好老牛,我就用这种方法收拾你。” 高漫妮依然满脸带笑,迎向她的目光,清楚地说道:“好。” 她向门口走去,又转身说道:“如果你们想治,明天就把牛掌柜和神宝送到我那里。” 上官慕仙心中有些焦急。 真是搞不懂女人。 早就和火月说好,近日会带高漫妮过来。救牛掌柜命要紧,让她先忍一忍,先不要去惹她。 没想到这两个女人,还是又吵了起来。 前两日高漫妮并不在杨树村,不知去了哪里。 回来后,上官慕仙便说服高漫妮跟他一起过来。 一是探望一下牛掌柜的病情,火月已经告诉他了,牛掌柜就是他要找的牛帝。 牛掌柜对他有恩,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修为,全是托了牛掌柜的那颗古神丹。 而且,他能和火月的缘分不断,也有他的功劳。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见死不救。 二呢,这次过来是想再谈一下条件,既然牛掌柜舍不得神宝,那就看看能不能让高漫妮有所让步。 可现在却僵在了这里。 他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闭嘴!” “上官仙长,请讲。” 火月和高漫妮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开口,说的却是截然不同。 火月生气是因为上官慕云刚才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这个细节高漫妮看在心里,她对上官慕仙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就是要故意激怒火月。 上官慕仙看看火月,他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就是喜欢她。 然后他又高漫妮抱歉的说道:“这牛仙……所得之物,和他所养的孩子属性相符,想赠送于她,至于,你想要的,能不换一件别的东西,只要我力所能及之物,我定然帮你取得,如力所不能及,也会尽全力为你求之。” 高漫妮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我,“我看这孩子不像是修行之人,身上半点灵力都没有,要么先天灵魄缺失,要么……难道那宝物是灵池一类,能植入体内?” 上官慕仙说道:“不是那个孩子,是另一个。” 高漫妮转头看向惠惠子,正遇上她投来的冰冷眼神,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心想这女妖小小年纪,眼神竟是如此霸道。 她再转头媚笑的看回上官慕仙:“好,那我换个条件,这个条件对别人可能很难,但对上官仙长却轻而易举。” 上官慕仙心中一喜,朗声说道:“好,我先答应你,只要是上官所有之物,我定然双手奉上。” 高漫妮捂嘴笑了起来,如撒落一地碎钻,面上二片绯红更加红了。 她的长相,笑声,神态,和一个十五、六岁少女一般无二。 她娇羞说道:“我的另一个条件,对你而言真的不难,如果我能救活牛仙,那么你要娶我。” 第18章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高漫妮说完这句话,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没有人想到她提的条件会是这个。 上官慕仙的笑僵在脸上,站在那儿,木头一样。 高漫妮提的要求虽然过分,但他的确能做到,而且还先答应了。 火月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却怒火翻滚,只要他敢开口说一个字,她就先杀了那个女人,再杀了他。 高漫妮也故意没动,扮出一副乖巧企盼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对火月一开始并没有特别的仇恨,只是有些嫉妒。 凭什么一个妖怪,她,火月。 在所有的人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有人都得仰视她。 最开始说要救牛掌柜,她只是想试一下,并且因此能和火月攀些交情。 最好是能给她一个免死的承诺,让她能去妖界找一个妖怪。 这个妖怪,她一直在找他。 如果能侥幸治好了牛掌柜,所求之物也只是一些找了许多年,还没有找到万年仙草。 这两件事,以火月的身份地位,应该不难。 结果却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没开口,火月就说她老,还装嫩。 每一句话都能扎进她的心里,还要在里面搅一搅。 高漫妮感到了屈辱,可还得笑着听。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对我狠,那我对你就更狠。 第一次开口要神宝,她也没多想,只是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牛掌柜找到的是什么。 这一次,上官慕仙来求她,她才想到上官慕仙和牛妖可能有些交情。 后来看到上官慕仙握住火月的手。 她看到了上官慕仙和火月眼中对彼此的爱意。 男人和女人的那点破事,她最清楚了。她靠的就是这个才能活到现在。 很快,她就想到了报复火月的办法。 上官慕仙是人界的修行天才,多少少女的梦想。 梦想的意思是,只在心里想想,因为毕竟差距太远。 高漫妮至今为止却从来没有这个梦想,她提出让他娶她,也没想过他会答应。 她只想让火月求她,跪下来求。 她知道火月不会为了牛掌柜这么做。 但为了上官慕仙会不会? 她想试一下。 谁让她说如果治不好,就要杀她。 这牛妖中的奇毒,本来就无药可救。 她肯试一下,却没有人感激,只有质疑和威胁。 这牛妖能活到现在,曾经的修为一定极高,每天损耗体内的大量的灵力压制着毒素的扩展,一直撑到了现在。 如果换作是她,每天损耗这么多灵力,可能都活不过一天。 刚才她探看牛妖时,才发现这个房间里有人的医术也极高,此人竟能用灵力将扩散到全身的毒素全找了出来,而且封印在各处的灵脉里。如果让她全部找齐这些毒素和灵脉,至少得十天。 她也因此想到医治的办法,既然已经把毒素封印了,那就把它们全洗掉。 这时候,牛掌柜哼了一下,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才有所缓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十分微弱。 蝶舞走近想听他说什么,火月冰冷的目光也从上官慕仙的身上转到牛掌柜的脸上。 牛掌柜先是“哎呦”一声,说:“痛……好痛……哎呦。” 蝶舞又气又笑,“人家说痛,你才喊痛,你到底是前几日装着不痛,还是现在装着痛?” 琴师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多嘴。 牛掌柜又断断续续的说:“我……刚才听了那个叫高什么的……美少女提的二个条件……我……” 这不长的几个字,他说了很久才说完,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然后,长时间一直卡在那里不动了。 琴师掏出了琴,惠惠子看了他一眼,“现在可以弹镇魂曲了吗?” 高漫妮却回身走到牛掌柜的床边,取出一把折扇来,轻轻一挥,无数的细长的冰针扎满了牛掌柜的全身。 因她是上官慕仙请来医治的,大家没有阻拦。 蝶舞手里多了二把短剑,双眼死死的盯着她,只等火月一个眼神,她就会让这个女人碎成数段。 好在,牛掌柜却悠悠缓过神来,而且精神竟然比刚才好了很多。 他继续说道:“美少女……提的二个条件……” “我同意……第二个。” “你给我去死。”火月怒吼一声,抬起手来,还未落下,就被上官慕仙紧紧地抱住了。 “冷静。” 蝶舞却已经冲了出去,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了一个残影,她手握短剑早已刺向了高漫妮。 这平平无奇却无声无息的冲刺,并没有什么玄妙的功法。 高漫妮与人生死相搏,何止千次万次,看到蝶舞的出手,才知道从前遇到的那些“仙长”“仙尊”用的那些毁天灭地的功法,和这平常一剑平起来,屁都不是。 “根本躲不开。”她就闭上了双眼。 “当”的一声,高漫妮再睁开眼,看到一个清秀儒雅的男子,站在身前,手中的一把琴挡住了刺向她的短剑。这人她见过几次,只觉得他颇有智慧,却没想到修为也如此高深莫测。 琴师收起手里的琴,“我们先听牛掌柜把话说完。” 牛掌柜果然还在不停的说着,只是声音太小,被刚才的声响盖住了,现在又静下来,只听到几句,大概意思,他的意见仅供参考,让火月把那神宝拿出来看看,大家再做决定。 火月把前几日牛掌柜交她代为托管的储物符取了出来,拍开封印。 她知道是片古龙鳞,却从未打开看过,并不知道有多神奇。 一束宝光从屋内冲出,整片山谷被照得亮如白昼,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整座山也晃了几晃,便听到一声钟声似的巨响。 琴师迟疑着说:“这难道是……龙鸣。” 屋中各人看着火月手中的古龙鳞,面带惊喜,眼中却幻象叠起。 火月看到了一副闪着金光的神甲,坚不可摧,水火不透。 上官慕仙眼中看到的一把五彩宝光的神剑,锐不可挡,斩魔屠神。 惠惠子却“啊呀!”一声,缩成一团倒在了地上。 火月才从幻象中惊醒,却隐约能看到一条黑龙,向惠惠子猛扑过去。 她慌忙重新将古龙鳞收入符中,并紧紧封好。 黑龙消失不见了。 火月将储物符紧紧抓在手里,心中仍狂跳不已。 难道和牛掌柜说的那样,这个神宝,在惠惠子身上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化蛇为龙。 高漫妮却看到了死。如果她拿到这片古龙鳞,必死无疑,即便这个房间所有人都能放过她。 外面却有更多的人在等她,她活了六百年,懂得人性的好坏,只和诱惑的大小有关。 她的生命充满了坎坷,是一个悲剧。 她十几岁上山拾柴被妖怪捉去,在那个暗无天日,腥臭无比的山洞里,陪那只丑怪的蝙蝠妖活了三十多年,他身上奇脏无比,沾满了血和粪便,他不洗澡,让她舔。 洞里面还有三十多个和她一样的少女,被养在山洞里,喝她们的血。 她是唯一一个笑着侍候那只蝙蝠的女人,其她人都害怕,厌恶,仇恨。这些都没有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逃跑的被咬断了双腿,想反抗的被砍去双手,想自杀的,被砍去了双手双腿,泡在罐子里养着。 他喝血十分讲究,每个时辰取得血也不同,比如清晨只取双目深处灵脉中的血,夜间却取肝部灵脉的血。 他教她如何识别这些灵脉,再如何用一根极细的针从那里取出血来。 从那时起,她恨透了妖怪,可还是要笑着,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第19章 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我跟你没完 黑龙消失之后。 其余几人才陆续的从幻象中醒来,先是琴师,再是上官慕仙和蝶舞。 高漫妮的修为较弱,大家看着她站在那里不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大家这才意识到,刚才在幻象中,自己可能也是和她这般模样。 琴师在她肩头轻拍了几下,把她唤醒。 “烦请漫妮仙友帮我查看一下那个小姑娘,她不知怎的,突然晕倒,亦无法唤醒。” 高漫妮看了一眼惠惠子,又看了看扶着惠惠子的我,喃喃自语, “他没有灵力,看不到幻象也正常,可刚才那么大的灵压,他的凡人之躯早该被毁了……” 蝶舞插话进来:“谁问你遇仙了,琴师问的惠惠子,那个小姑娘,你听不懂吗?” 高漫妮没有理她,接着说道:“那个小姑娘没事,刚才那件神宝好像放出了什么灵物,想要霸占她的躯体,可又被它逃了。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琴师点点头,心想她所说的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又暗暗自责,在火月打开封印之前,该先设个法阵的。那灵物可能一直附在那片古龙鳞上,被牛掌柜从溶洞中带了出来,这几日火月带着它来回走动,可能醒了,刚才一打开,便蹿了出来。 可惜自己当时身陷幻象,什么也没看到。 高漫妮又去床边看了看牛掌柜,刚才她也身陷幻象,无法用灵力维护牛掌柜身上的冰针,现在已经全化了。 好在牛掌柜还游丝未灭,看上去就像睡着了,情况已经是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她不由的心生敬佩,这牛妖真是很能很能忍,不说别的,刚才为了让他体内的灵力运转,保持清醒,那扎入他体内的360根冰针,根根刺穿了他的灵脉结点,如果不用灵力维持,可比用刀刺穿肉体痛疼不止百倍。 他一直清醒的扛着,可他却哼都没哼,还装着睡着了。 她伸手拍昏了牛掌柜,起身要走。 蝶舞挡在她身前。 高漫妮说:“我是那种为了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女人,今天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那你还敢要吗?” 高漫妮心想若是能得此神宝,至少要花数百年炼化,这玩意带在身上,估计她没有命活这么久。 还是万年的仙草更合适些。 她转头看向火月,正迎上她那又冰冷高傲的目光,心中的火蹭的蹿了上来,这个女人,明明是有求于我,还摆出这么大的架子。 她马上换一副笑脸:“我的二个条件我都说清楚了,至于选哪个,你们定,如果还想救这老牛,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抬到我那儿去,现在我要回去准备一下了。” 高漫妮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你们也别闲着,准备500罐最烈的酒,用温火加热,上面用荷叶盖住,我只要凝在上面的那层水雾,全都收集起来。” 蝶舞有些迷惑的说:“难道这是要把牛掌柜灌醉吗?” “他可不能醉,整个过程,他都得保持清醒,要不然谁也救不回来。这些都是给我用的。” “你要喝这么多?” “我得洗个澡。” 高漫妮娇笑着,拧身不见了。 房间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她给的两个选择,实在不好选。 火月先开了口,“遇仙,我刚才打开那个储物符时,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拿出来一块黑色的门板,又像盾牌。” “就是这个?” “难道不是门板?” 火月把那个封好的储物符交到我手里,“小心拿好,除非是我,其他人要谁都不能给。” 她又转头对琴师说:“无时不刻的跟着遇仙,我刚才陷入了幻象,乱了神识,无法再把这物带在身上了。” 琴师点了点头,站到了我边上。他知道,越是宝贵的神宝,对修为越高的人诱惑最大。 火月让我拿着的,是因为我不识货,他们看到的神宝,在我眼中只是一块门板。 她不想再受到迷惑,更不想因此失去上官慕仙。 这是她的选择。 上官慕仙对火月说,“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如果牛掌柜能来,我希望小遇仙也能来。” 他们都住在杨树村里,少不得要把高漫妮住的地方,附近的人清一清,布些法阵。 火月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温柔的说:“那你先回去吧。” 蝶舞去到院子里,召集所有的妖兵,留下少数几个守卫,让其余的人全部出去找酒。 “最烈的酒,1000罐,天亮之前找齐。” 房间里,惠惠子还没醒,她被扶到了椅子上。 火月看着她,久久不语。然后抱起她,送回了房间里。 她要用牛掌柜送她的神宝,去救牛掌柜的命。 她在她昏睡时替她做了决定。 她长大后,会不会恨她。 高漫妮飞回自己的住处,看到门口聚着几个人,被楚欲雪和楚红泥挡在了门外。 这几日她不在此,今天刚回来,又被上官慕仙找了去,估计是这些人得知她回来的消息,才找来的。 落下来才看清是宋惊山和赤火宗的几个人,地上有张草席,下面盖着一个死人,这几天天气有些热,都有些臭了。 高漫妮捂着鼻子,怒冲冲的对楚红泥说:“什么人抬着死尸来我这儿闹事,你们还不快把他们赶走。” 宋惊山看到高漫妮回来了,马上跑到她身前,扑通跪下,无泪干嚎着说:“求漫妮姑娘救救我家少宗主。” “我不是已经救过了。” “那天去那客栈讨要神宝,不想被那火月妖女的雷电劈中,又死了。” 他说着揭开地上的草席,露出下面的尸体来,哪还有个人样,已经被雷电劈成了人形黑炭。 “救不了。” “你钱都收了,怎么能不救。”宋惊山喊叫着耍起无赖来,就差再喊一句,大家都来评评理啊。 他不提钱还好,一提钱,高漫妮心想怎么救了他,这还赖上了。 “那钱只是上次救的,而且,只收了定金,剩下的部分,你要一分不差的交过来。” 宋惊山其实心里也有数,上次救治及时,虽然伤了神魄,但找了个活人,也能勉强还魂。 这次被雷电炸成了焦炭,早就神形俱灭了。他来是做个姿态,给宗门的其他人看到,他尽力了。 如果有可能,还想挽回点损失,毕竟上次救人,是花的他自己的灵玉。 可他依然大声喊着:“高漫妮,今天你要么救人,要么还钱,难道还想抵赖。” 高漫妮今天在客栈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一记耳光,将宋惊山抽的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还在高喊:“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我跟你没完。” 第20章 这个人生啊,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高漫妮对楚欲雪说:“把门口这些人全部打跑,还敢赖在这里的,都给我杀了。” 赤火宗的人一哄而散,留在地上的少宗主的焦尸都没人捡。 楚欲雪吹了一口气,一阵狂风将它吹的无影无踪。 高漫妮转身向房内走去,楚欲雪一愣,跟在身后说:“这事就这么完了?不像你啊?” “不然呢?”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这宋惊山一看就不是什么君子,留着他也许是个祸害,你难道不想让我去把他?”楚欲雪说着用手在脖子那比划了几下。 高漫妮抓住她的手,笑了笑:“算了,不过蝼蚁,想体面些,想占便宜,蝇营狗苟,不至于死。” 楚欲雪笑着说:“你变了。” 这些天,她确实变了许多,如果是以往的她,不仅宋惊山,刚才聚在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她是一个时常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人,为了能找出每个人身上的弱点,她比其他的人要想的更多,也更深。 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情,确实改变了她。 狗妖、猪妖的生死大战,妖怪竟然会这么义气。 上官慕仙和火月的恋情,她提的那二个条件,她猜明天他们一定会带着神宝过来。 可对修仙者而言,神宝不是更重要吗? 毕竟修仙最终成就只是自己,每个人的修为都是自己的,成了仙谁也带不走,到头来还不是别离。 对她触动最大的还是牛妖,她行医数百年,什么伤痛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伤了灵魄不喊痛的。 那牛妖不是这几日才伤了灵魄,而是从中毒那一刻时起,每日都忍受着抽筋剥骨般的痛。 那个给他下这种毒的人,一定很恨他。 可牛妖却能和没事的人一样,还去寻宝。高漫妮在遇到时,才会那么惊讶,不是因为他快死了,而是他怎么会没死。难道这个牛妖是生铁打的,心中不由的也十分敬佩他。 高漫妮挥了挥手,让楚红泥过来,“在这间屋子的正下方,挖一个三十丈的深坑,用蛛丝隔出三层。” 楚红泥点头称是,转身要走,高漫妮又叫住他,“五十丈吧,安全一些。” 高漫妮带着楚欲雪飞到山中,找了一处热泉,在最深处,取了几方翻滚的沸水,带回住处,楚红泥的深坑也挖好了。 她们先到了最下一层,高漫妮先布了一个无尘阵,又取出几张符咒,手一挥“去!”贴在了上下前后左右四面,金光闪闪。放了一方热泉取来的沸水,又把宝扇取出来,心中默诵法诀,一声“起!”沸水翻腾而起,海中巨浪般的拍打四壁,她又将手中的折扇一挥,将上下四方的巨浪牢牢的冰住,这层空间成了一间寒气逼人的冰窟。 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把上面二层也打造成了密不透风的冰窟,只是第二层,多设了个保命用的守元阵,多打造了一个法台,一大一小二个冰池。 做完这一切,高漫妮对楚欲雪二人说:“你们去休息吧,养足气力,明天为我护法。” 楚欲雪有些不甘心:“为了一个区区牛妖,我们费了这么多事值得呢?何况,他们明天也不一定会来。” 高漫妮到现在还没有想过值不值,轻轻说道:“他们明天会来的。”挥挥手让他们走了,她盘腿坐到二层的法台上,闭目陷入冥想,在她的冥想里,牛妖已经摆在身前了,她想象着把他切开……明天要进行医治的过程,每个细节和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想了一遍又一遍。 所有能想到的,她都想了,可她仍一点把握都没有。 宋惊山被高漫妮一掌拍飞后,她只用了三四分力,他没受伤,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疼,也没有飞出太远,落入了杨树村后的一户农户家里。 自从杨树村成了人族修仙者临时居点后,原来的村民便全部驱赶到村后的数十间临时搭起草屋中。 上官慕仙被推举为修仙者的首领后,曾想让村民搬回,可他们不仅不肯搬回,而且跪着苦苦劝他们留下。上官慕仙知道,这些村民嘴上说什么,保一村平安,众仙不嫌村居鄙陋……实际上是心里怕受到报复。他有些无奈,人间修仙者在凡人眼中竟然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临时搭建的草屋并不结实,宋惊山落到上面,贯穿了屋顶,落入了屋内。 这户人家正在吃饭,突然看到天上落下一个活人来,一时惊的呆住不动。 宋惊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笑着说:“无妨,刚才有一群山妖,想要袭击这里,被我打跑了。” 一个老汉惊呼道:“仙人啊……多亏有你……保我村安宁。” 宋惊山心中一喜,心想这个老头也是有些见识的人,大呼小叫的,一口一个仙人的叫着,好像他真是个仙人似的。这个马屁拍的,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因此当那个年轻人不懂事的说:“如果不嫌弃,坐下来一起个便饭。”他便一口应下来。 坐下去,看到一桌子土豆,几碗稀粥,一盘咸菜,他的心里便十分不愉快,就打起了院子里的猪羊的主意。 老汉心里也怪儿子多事,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敢留他吃饭。 “我看这些妖怪,也不过是想来村子偷些猪羊,我也没下死手,只是打了他们一顿,把他们赶跑了。” 宋惊山这句话里说猪羊,也说了妖怪没被打死,下次还会再来,你们还得求我。 他相信那个老汉听得懂他说的话。 那老汉当然听出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舍不得猪,也舍不得羊,而且这个仙人他也得罪不起。 他站起身来对年轻人说:“仙长大驾光临,你还不快把杀只鸡。” 年轻人站起来,要去杀鸡。 宋惊山说道:“客气啥,杀一只鸡,不合适。” 年轻人站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去,老汉用拐棍敲了他一下,“还不快去,把鸭子也杀了。” 宁惊山又说:“客气啥,杀鸡杀鸭的,要我说啊,几杯薄酒就行。” 老汉又指使边上一个年少女子,“小翠,你去你二叔家,借一罐好酒来。” 酒搬来后,老汉让人收拾干净了桌子,把做好的鸡鸭端了上来,客套几句就带着众人去隔壁歇息了,只留下那个年轻人站在一边伺候着。 宋惊山扯下一根鸡腿,叹了一口气。 他身为最富有的赤火宗的管事,在江湖上也是个有身份的体面人,本不该是这样下做。 这次他带少宗主出来游历,他是宗主的女婿,也算是少宗主的姐夫,可少宗主从来瞧不起他,拿他当下人使唤,还到处惹事生非,他还得想办法摆平。 随行的十几个人每天都围着少宗主转,有谁把他这个管事放在眼里。 他们从西北域出来走到边疆,已经一年了,又在这片荒山上寻了半年宝,每天风里雨里和个野人似的在山上穿梭,现在少宗主也死了,宗门估计是回不去了,身上的钱财全都给了高漫妮,而且还欠了她一屁股的债,得罪了那个恶名昭着的女人,估计活不了。 他就这样喝了半罐子酒,看到身后的年轻人还在站着,就招呼他过来。 “来来来,你坐这儿,听叔给你唠唠,这个人生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21章 这个女人懂他,他心怀感激,却又无话可说 年轻人的酒量不行,喝的却挺冲。 宋惊山让他喝酒,他就一口一杯的干。 三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说村里也曾出过一个修仙者,据说还修至一品了,前几年还回过村子,能呼风唤雨了实在让人羡慕。 宋惊山笑而不答,心想这么小的一个村子,能出个一品也确实不易。 虽说修仙中一品是最低等级,但实际上一品之下还有九阶,这个九阶因各人天分不同,差别很大。 有人拼尽一生也升不到二阶,有人却可以一生下来就是九阶。所以很少有人用九阶来评价修为。 又喝了几杯之后,说到了百年的人界妖界的大战。 年轻人说这座山本来都是妖界的,女帝上位后,把这里划成界山,自从人族来了之后,这座山就没消停过。 宋惊山忍不住问:“难道,你们不是那时候来这里的?” “不是,我们这个村子一直在妖界,可能都几千年了。” “那妖怪不吃了你们?” “吃什么吃,妖界也有律法,我们是妖界登记在册的人族村落,在这里生活安逸的很。妖怪只吃那些随意闯进来阿猫阿狗,吃我们……犯法,抓住要杀头的。” “你叫什么?” “我叫阿狗。” “阿狗,那我问你,你知道神玉在哪吗?” 阿狗喝多了,他嘿嘿笑着说:“大仙,我看您是真喝多了,我要知道我还不去找……神玉虽然找不到,但这座山就是个宝地,成品的灵玉,我们每年都能捡到几颗,来这里寻宝的,大多也不算白来。” 隔壁房间里传来老汉的咳嗽声。 宋惊山点了点头,赤火宗虽说有几座灵玉矿,但开采出来的大多是碎玉或玉渣,需要经过炼制才能得到成品灵玉。 能和这座山一样,捡到成品灵玉的地方确实不多。 “你又不修仙,要灵玉做什么,这灵玉中的灵力你又炼化不了。” “卖啊,每年都会有妖怪来村子里收灵玉,着急用钱也可以去河对面的客栈找牛掌柜帮着卖掉。” 隔壁房间里老汉的咳嗽声更大了。 年轻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你是不是不信我有灵玉,我去拿出来给你看看。” 他去了隔壁的房间里。 宋惊山听到老汉的低声怒斥:“不能喝你就早点睡,咱家哪有什么灵玉?” 心想,这个老汉果然一直没睡,什么话都被他听到了。 年轻人说:“我就拿去给大仙看看,说不定卖的价格比妖怪给的更高。” “……” “你老糊涂了,大仙也是人,怎么会害我,再说他还不是帮咱们赶跑了偷牲口的妖怪。” “你见过咱村有偷牲口的妖怪?” 宋惊山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有些悲凉,我堂堂赤火宗的管事大人,今天竟然跑到一户农家讹鸡吃,又被老农像防贼一样防着。他抓起酒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酒意翻了上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天刚一亮,上官慕仙就来到高漫妮的住处,把在这附近借住的修仙者全都叫了起来。 昨天他回来的有些晚了,就没有惊动他们。今天火月要带牛掌柜来,人多口杂,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她,少不得又会死伤几个。 他笑着对众人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至此,是想麻烦大家,从这里搬走。” 人群里有人说:“让我们搬到哪去啊。” “让我们搬,总得给个理由啊” “我们千辛万苦来这里寻宝,屁都没寻着,突然就让我们搬走,我就不搬。” “一点道理都不讲,我也不搬。”“对,不搬,看他怎么办。” 一直以来,上官慕仙都是笑着和这些人商量着来,但结果却往往都是他让步。 但是今天他没法让步。 他向上一跃,飞至半空,催动灵力,轻啸一声,“剑来。”一把灵力铸成,长约数丈的白色长剑出现在他身后。 他手一挥,“轰!”的一声,长剑将一棵大树,从上到下劈成二半。 人群中渐渐安静下来。 上官慕仙说道:“我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但今天你们必须马上搬走,如若不然,就如此树。” “仙宗盟主的儿子,嘴上说讲理,怎么要做不讲理的事。” “就是……” “这就是仗势欺人” 上官慕仙看看时间,一上午过去,下午火月她们就会过来,现在场地没清,结界没设。 自己本是怕他们丢了性命,他们还在吵吵着没完没了。 看这架势是想要点好处费,可他身上也没几个钱,扔给他们,反而会被取笑。 心中怒火不由就蹿了起来。 他伸手一指,那把巨剑又飞回身前,他正待向下劈出时。 耳后有人娇笑道:“上官仙长息怒,这种脏活,让我去做就行。” 上官慕仙侧目一看,高漫妮已飞在身后,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一阵黑风一闪,她身侧跟着楚红泥已经飞入人群之中,如狼入羊群,那群人中阵阵惨叫声传了过来。 上官慕仙:“多谢漫妮仙子,帮我脱困,不知红泥仙友是否下手有些狠了。” 高漫妮冷哼一声,“这还狠,你不让他们断几条胳膊少几条腿,他们永远当你的话是放屁。” 上官慕仙觉得她说话的没有道理,但又觉得有些道理。 高漫妮突然问道:“上官仙长,看你的样子,像是没杀过人吧。总有一天,你就会发现,不是你想杀他们,是他们逼着你不得不杀。” 上官慕仙摆了摆手,二人一起落到院子里。 楚欲雪正守在那里。 高漫妮对她说:“你出去让你哥下手轻点,不要弄出人命来,上官仙长不喜欢。” 说完,高漫妮便带着上官慕仙进入房内,上官慕仙扫了一眼屋内摆放与寻常人家并无不同,于是便疑惑的问:“不知仙子,要如何医治牛仙?” 高漫妮看出他的心中疑惑,带他到室内一角,她拍了拍手,地上蓝光一闪,一阵寒冰之气冒出,便现出向下的台阶来。 两个人沿着台阶,依次看了上下三层的冰窟,上下四壁都结着厚厚的蓝冰,冰寒彻骨。 高漫妮说道:“第一层,需要有战力高深的人在此护法;第二层是我医治牛仙之处,要用活水洗毒,废水会流入第三层中。” 上官慕仙虽然听不懂,看这细致的布置,知道她是下了一番功夫,心中不由感激。 二人不觉来到了三层,这里更冷,也更静,二人呼吸声都清晰可辨,如在耳边。 上官慕仙觉得孤男寡女,在这密室之中有些不妥,转身要走,不料踩到一块凸起的厚冰之上,脚下一滑,高漫妮伸手将他扶住,二人的手就抓到了一起。 她的手温暖小巧,柔若无骨…… 高漫妮哈哈大笑,一双大眼瞪着他,“上官仙长,修为高深,竟能在此滑倒,莫不是故意的。” 上官慕仙慌忙松开她的手,面红耳赤不敢看她,“不是……不是……” “看你这个样子,却敢去招惹那母老虎,莫非你还没有得到?” “仙子休要取笑,那老虎……火月师尊……今天来时,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是否想要拜托我不要去招惹她,这个当然。至于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你,别的再好,我也不想要。” 说完,高漫妮就抢先一步,上去了。 上官慕仙看着她的背影,袅娜娉婷,渐行渐远。 这个女人懂他,他心怀感激,却又无话可说。 第22章 这个女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上官慕仙从地下冰窟中出来,高漫妮重新封好入口,二人一同出了院门,外面围着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楚欲雪兄妹二人立在门口。 高漫妮问道:“这里方圆百步之内没其他人了吗?” 楚欲雪说:“我和哥哥搜寻过三次了,百步之内没有其他人了。” “好。” “他们却都聚在百步之外,没有离开,想要看热闹。” 高漫妮怒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如果被那只母老虎撞到,小命都会没了,还看热闹。” 她又转头向上官慕仙说道,“还请仙长布个法阵,防止有人闯了进来。” 上官慕仙昨晚本是想好布个防阵,把人挡住就行;但今天看到这些人的行为,如果只是防阵,他们肯定会有人硬闯;如果布个杀阵,将进来的人全部斩杀,也不合适。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高漫妮轻声笑道:“你的万剑十方阵,我觉得就十分合适。” 上官慕仙听到这句话,先是一喜,后是一惊,喜的是这个女人说的这个阵法确实适合此处,里面三层剑阵先挡后杀,如果有人硬闯入第一层剑阵,后面二层的杀阵,一层更比一层凶险。 上官慕仙惊的是这个女人怎么连他的阵法都知道。 高漫妮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妩媚笑着说,“五年前,仙宗天梯榜大赛时,你和那神心宗的什么大师比斗时,我曾在台下看过你用此法阵。” 上官慕仙想起了那场比斗,确实凶险,他被神心宗的子不语大师幻术乱了心智,调息时曾用此阵护住周围。 他柔声对高漫妮说:“多谢仙子提醒。”一闪便飞至半空,举手间灵力催动,万剑齐出,一个巨大的法阵便在他脚下铺展开来。 高漫妮抬头看他在空中布阵行云流水,白衣翩翾,清新俊逸,不觉有些痴了,怪不得世间女子皆为他着迷。 楚欲雪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高漫妮忙低头不看,用手轻拍了她一下,“小骚货,再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高漫妮对上官慕仙的确十分了解,但这种了解却并非源自爱慕,而是情报收集。 毕竟她恶名远扬,像上官慕仙这种天才少年她不得不早做提防。 有的人因为喜欢所以会去了解;有的人因为了解所以喜欢。 高漫妮从未想过去喜欢他,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这几日的来往,觉得他性格温和,又心无城府太过老实,就是一颗战力颇高的软柿子,怕他吃亏总是不自觉得帮他。 只听一声“落!”空中万剑便如雨般落了下来,里外三层,剑气森然。 最外一层密布巨剑,每把都似城门一般宽厚,高漫妮心里不由暗叹,这几年上官慕仙的修为应是提高了不少,当年的剑阵哪有这种气势,如果是我想要硬闯,这道关就得花些功夫。 第二层的剑阵虽是寻常大小,但形态各异,有几把剑似曾相识,她猛然想到,他不会是将世间所有名剑都复制了一把。 第三层的剑阵却看不到完整的剑了,只有剑尖、剑刃似的碎片,密如雨幕,虽然都不大, 却寒光凌凌,杀气腾腾,高漫妮当然知道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这么多这么小的碎剑袭来,无论是谁都难全部躲开。 上官慕仙在空中仔细看了看剑阵已经布好,挥手将里面二层的剑全部隐去了,便又落回高漫妮身边。 高漫妮问道:“为何不将最外层的巨剑也隐去?让闯进来者防不胜防。” “留着吧,给他们提个醒。” “你就是傻……”高漫妮突觉不妥,又说:“上官仙长果然宅心仁厚。”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有了,洗毒要用的仙草丹药我都已经备好,等他们来了我再调制,省得浪费。” 上官慕仙仍站着不动,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高漫妮叹了一口气,笑道:“你放心吧,那神宝我不要,你,我也我不要了,我只要些万年的仙草,妖骨之类的,不会为难你那母老虎的。” 上官慕仙胸中一股暖流涌起,这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躬身行礼,真诚说道:“多谢仙子美意,若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我定赴汤蹈火,二肋插刀。” 高漫妮看他那呆傻样子,忍不住用纤指在他额上轻轻一点:“你这个傻子,就是承诺太早,容易吃亏的。” 上官慕仙走了,提前去河边等火月到来。 高漫妮在身后看着他,将头埋在高大矫健的楚欲雪的怀里,被她用手轻轻揽着。 “你说,我若能早点遇到一个这样的傻小子,该多好。” 火月这天起的也很早,洗脸梳头之后,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娇艳如花。可又一想,今天是去给老牛治伤,又不是和那个浪女人争香斗艳,她又换了一件,又换了一件……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房间里换衣服,觉得衣服太少,实在没有衣服可穿。 最后,又换回了从前一直穿的那件。 自从神宝被交到我手上后,琴师果然形影不离的跟着我,吃饭,睡觉,尿尿,拉屎……无时无刻被他盯着,我实在有些不自在,“你能不能用个什么法术之类的东西,让我带着,你随时知道我在哪、干嘛,你不用每刻都跟在我边上吗?” 琴师笑着说:“那种东西我当然有,但我不能这么做。” 牛掌柜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看上去是睡了,躺在那里姿势一直没有动过,他的肺部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呼吸声,像是壶里的水烧开了,但响声要轻微的多。 惠惠子仍然昏睡不醒,不知做的什么梦,从床上滚到床下,又滚到床底下,蝶舞一直坐在边上照看她,一个晚上没怎么睡。 我吃过午饭之后,火月终于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了,故意用力把楼梯踩的噔噔响。 大家都围了上去。 火月让琴师带着我和牛掌柜跟她一起过去,蝶舞留下来照看惠惠子。 蝶舞问:“火姐,要不带些兵过去,这里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火月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瞧不上河对岸的那些修仙者。 虽然我什么修为也没有,什么功法也不会,但我也瞧不上那些人。 如果是去那里打他们,不用火月出手,一个琴师就都够了。 我们刚到杨柳岸,隔着河看到上官慕仙早就等在那里,他看到火月,忙笑着飞到她的身侧。 他刚要要开口,就被火月啪地拍了一个耳光,愣在了那里。 “你身上怎么有那个浪女人的味道?” 上官慕仙才猛得想起来,在那冰窟滑倒时,抓过高漫妮的手,离开时,被高漫妮在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心中十分后悔,在河边站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洗洗手,洗洗脸。 这个女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第23章 你们二个先出去吧,我和琴师留在这里就行 上官慕仙只好把上午去高漫妮那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火月没有理他,一个人在前面,噔噔噔的走着,他小心的跟在后面,不停的小声解释着。 我们跟在后面,牛掌柜仍然躺在床上,我也坐在床上,床像小船一样漂在琴师的身侧,跟着他慢慢漂着。 每次看火月欺负上官慕仙,我都忍不住想笑;但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爱情,会让一个体面人变得如此卑微? 我抬头看了一眼琴师,他也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你将来会懂的。” 到了杨树村,我看到数把巨剑插在地上,高大的城墙一般。 上官慕仙说:“这是剑阵,稍等我打开禁制。” 火月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了进去。她一脚刚踏入法阵,便有一把巨剑向她推来,像是要将她推出阵外,她不闪不避,挥手将挡她的巨剑拍碎,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拍,很快便到了第二层剑阵这里,十数剑便向她飞来,仿佛有人舞动一般,各自有不同的招式。 火月不禁咦了一声,“来的好。”又对上官慕仙说,“不要关了禁制,好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阵法了。” 上官慕仙叹了口气,只好任她破阵。好容易她肯说话了,哪敢扫了她的兴致。 “好!好!好!”他头点得像鸡啄米 火月也不用功法,只在舞动的长剑中灵活躲闪,用手将一把把剑拍碎。 眨眼之间便到了第三层。 上官慕仙喊了声:“小心。” 只听到一阵密集的蜂鸣声,白花花一大片碎剑,风吹雪一般向火月袭来,火月一惊,纵身一跳,飞到半空,那些碎剑却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她飞去。 火月不敢逞强,催动了灵力,一手拍落,一声娇啸“一气雷霆”满天又是赤色闪电劈落下来,将整个三层剑阵毁掉了一半。 上官慕仙不由呆住,他辛苦搭起的法阵,被她毁了。 琴师轻声说道:“已经很不错了,至少逼得她使出了一气雷霆。” “一共几气。” “九气。” “……” 火月落到上官慕仙边上,随着最后一把剑碎成了飞灰,她脸上的怒气已经没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看来火月这个女人也不是不好哄,让她砸点东西就可以了。 上官慕仙说:“可是这个法阵已经被你毁了,我得重设一下。” “设个阵还一层一层的,这么麻烦,我来设吧。”话一说完,她又跳至空中,展开更大一张法阵,落下后,只听几声虎啸,飞沙走石,几只巨虎蹿入阵中,转瞬看不见了。 火月又回到上官慕仙身边,“设好了,走吧。” “这个阵……” “没事,死不了人,只会将闯入者困住。” 进到小院,高漫妮已经等在房前,上官慕仙看到她换了一身淡绿色的新衣服,人也精心打扮过,不再是从前少女般粉色装扮,人也端妆起来,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她的身材高挑,新衣服熨烫得体,将她曼妙身姿勾勒的凹凸有致,如晚夏绿荷随风轻摇,烟视媚行。 高漫妮刚要开口。 火月把我拎了过来,冷冷的说:“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就在他身上。” 高漫妮忍住没有发火,转头看向上官慕仙:“上官仙长,我这二位兄妹要在外面为我们守阵,你和他们说说有何玄机?” 火月又冷冷地说:“问他没用,阵已经换了。” 上官慕仙说道:“是得设二个守阵之人,万一有人要来,也好传递消息。” “这个简单,迷踪圣虎识得我的味道,我们出去之前,谁也不要放进来。”火月说着在楚欲雪兄妹二人身上各轻轻拍了一下,手收回时又轻轻咦了一声。 这二兄妹出去守阵了。 高漫妮又想要张口说话。 火月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高漫妮便带着大家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冰窟内,冷着脸说:“一会你们都待在这里,看我医治,我不让你们下来,不要乱动。” 上官慕仙才发现原来地板是透明的。这上下三层全是一样的冰,上午来时,除了走廊,各层没有点灯,而且就只有他们两个,他走的急没有看得仔细。 高漫妮又把他们带到第二层,这里又被布了一个法阵,四面各置了一块二品灵玉,但阵中却还空着。 琴师看到此阵,不禁开口说:“阴阳锁魂阵?” “你也会此阵?” “只是听过,第一次见到,听说在此阵内,魂可不散不灭。只是这阵中应还缺一块灵玉?” “那你还不快放上,这块灵玉需对应这老牛的修为,他的修为越高,需要能锁住他的魂魄的灵玉品级就得越高。” 琴师看向火月。 火月说:“能压住老牛修为的灵玉,我还没有见过,但我身上最高只有五品的灵玉。” 高漫妮说:“五品的灵玉也不多见,反正他的灵魄已经残了,以前的修为再高,估计五品灵玉也就够了。” 琴师掏出一块五品灵玉递给高漫妮。 高漫妮接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块稀有的灵玉,今天要毁在这里了,你舍得?” 一块一品灵玉所含灵力,可够百年炼化;一块五品灵玉能达数千年,而且世间稀少,所以高漫妮多问了一句。 琴师点点头。 高漫妮将其放入阵中,只一束光从阵中射出,沿着法阵的图案,依次将几块灵玉点亮起来,高漫妮又将法阵升至半空,整个二层被照的亮如白昼。 高漫妮走到较小的冰池边上,“酒气带来了吗?” 琴师掏出一个储物袋。 “倒入这里。” 琴师便将酒气凝成的水,倒入到池中,一股浓烈的酒味传了出来,快要满的时候。 高漫妮说道:“可以了。” 她带众人到大的冰池边上,里面已经装满了翠绿色的药水,上面倒放了个不大的葫芦,药水从葫芦中源源不断流入池中,众人在池边闻到一股清香,顿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畅通无比。 高漫妮说,“把牛仙脱光了,放入池里,我一会要在这里为他洗毒,你们上去吧。” 琴师按她说的,把牛掌柜放入到池子里。 我好像听到牛掌柜啊了一声,好像是嫌水太冷了。 我们都上去了,透过一层的冰地板,能看到高漫妮在下面的举动,身姿曼妙,步履轻盈。 她脱去了衣裳,慢慢走到小池子里,全身泡到酒气凝成的水中。 我觉得鼻子有点痒,用手一抠,鼻血就流了出来。 回头一看,上官慕仙正面朝墙壁站着。 火月怒道,“你们二个先出去吧,我和琴师留在这里就行了。” 第24章 挨家挨户的放火,搜抢灵玉,杀了起来 火月又推了上官慕仙一把,“你还不快走。” 上官慕仙和我捂着鼻子像老鼠一样逃了出去。 琴师目不转睛的看着高漫妮,情不自禁的说:“好美!” 火月心想,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真该带蝶舞过来,把这些男人都留在客栈。 她顺着琴师的目光,低头一看,高漫妮不知使得什么功法,体外生出了成百上千的细长手臂,上面拿着锋利小巧的刀剪,瞬间把老牛的皮剥了,肉也割下来,只剩一付黑色的骨架,全部浸在池子里,翠绿色池水浑浊起来,渐渐被染成了黑色,她又打开池底的盖子,让黑色的池水流出到下面一层,池子上面葫芦里的新水又源源不断的流进来。 她才想到自己是错怪他了,在修仙界,有人痴迷功法,有人痴迷丹药,也有人痴迷神器……但琴师虽然叫做琴师,但他并不痴迷音乐,他痴迷医术。 琴师第一次见到这种医治手法,这么简单直接,原来可以这样治伤,让他既紧张又兴奋。 心里对高漫妮多了几分敬佩。 池子里的水又清澈起来,高漫妮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她催动灵力,凭空写了个大大的“生”字,打入到牛掌柜的体内,阴阳锁魂阵发出的光突然暗了一下,磁的一声,上面的五块灵玉快速的旋转起来,灵玉肉眼可见的开始缩小,其中蕴含的灵力不断的涌出,发出了耀眼的白光,把整个二层笼罩了起来,又汇聚到池子里。 高漫妮体外生出的千百条手臂也变成了白色的光,猛的抓向牛掌柜,这时的牛掌柜只是一副骨架,被千百双手紧紧的抓住了。 “啊”的一声惨叫,高漫妮身上豆大的汗滴滚滚涌出,她晕倒在池子里,千百条的手臂也消失不见。 火月转头问琴师,“她怎么了,也中毒了吗?” “她借灵石之力,想把老牛的灵魄和灵脉全部拉出来,将自己的灵脉连到老牛的灵脉上时,感受到了老牛的痛疼吧。” “我们要下去帮她吗?” “我觉得先等等,人能感受到的别人的苦痛,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刹那间竟然能将她震昏过去,老牛却能忍了这么多年,还真是让人钦佩。” 火月和琴师安静的看着沉入池水中的高漫妮,整个地下三层,只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我和上官慕仙出了地下的结界之后,便再也听不到地下的任何声响,我们都去用凉水洗了脸,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现在坐到了屋顶上。 天色已晚,月亮的周围有个白环,明天要刮大风。 我看到远处村尾的房子亮起了零星的灯火,火光越来越大。 “村子里好像着火了?” “看到了,全是茅?屋,估计不好救,但愿人没事。” “这村子里住的修仙者救个火应该不难吧。” “他们……”上官慕仙的话没说完,没再说下去,他心里对这些来寻宝的修仙者彻底失望了,别说救火,这把火说不定就是他们放的。 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准确的说是宋惊山放的。 晌午的时候,他被身边玩耍的孩子惊醒,发现自己睡在晾谷场的村下。 他坐起来,想起昨晚在那农户家喝酒,醉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他猜是那户人家对他嫌弃,便趁机将他像扔死狗一样扔到了这里。 他又躺回地上,看到附近几个孩童正在抓蚂蚱。心想,修仙这条路已经没有前途了。不如做个凡人,我也是个有些手段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地主,娶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生几个顽皮的孩子,这样也不错。 他正美滋滋的做着白日梦,突然听到阿狗的声音,坐起来一看,果然是他,昨晚陪他喝酒的年轻人,正笑嘻嘻的向他走来,心里有几分不悦,昨晚一定是他把自己扔到这里的,怎么还敢过来。 阿狗笑嘻嘻地说:“仙人,睡的可还好,今天我家把猪杀了,请你过去吃。” 宋惊山翻身跳了起来,头上身上沾满了碎草,边上的孩子也跟着起起哄,“仙人”“仙人”的叫了起来。宋惊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户人家真是欺人太甚,昨天防贼一样防他,已经让他很不愉快了,把他扔到这里,现在还敢特意来羞辱他,真是活够了。 宋惊山笑着说:“今天杀猪了啊,那我可得去。” 阿狗说:“你先去,我去打酒,一会就回去。” 宋惊山心想,你这是以为我找不到你家是吗?这里总共就十几间茅草层,我就是一间一间的找,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他跟上阿狗,“今天的酒我来买,不能总去你家白吃。” “不用,不用,村酒没几个钱,你不要跟着我了。” 宋惊山跟着他,走在小路上,眼见四下无人,暗运灵力,一掌拍死了阿狗,扔到了路边。 又回到了村子里,一间一间的找了起来,终于被他听到了那个老汉的声音。 “……感谢各位乡亲帮我家修好了屋顶,昨晚一位仙人从天而降,把房顶砸了个大洞,猪肉已经炖好了,我儿子去打酒,顺便去请仙人过来,到时咱们再开席……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我去叫叫……” 老汉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宋惊山。 “仙人快请进来吧,我让儿子去请你了,他找到你了吗?” “他去打酒了,一会就回来。” “今天请人修屋顶,怕惊扰了你睡觉,所以把你抬到了晾谷场的树下,还请仙人赎罪。” “你这话说的可太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你就是把我扔沟里,我也不会怪你啊。” 二人说笑着走到酒桌前,这里已经坐满了四方邻居。 宋惊山坐稳后,和周围客套了几句。 就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喊声,“不好了,阿狗被人打死了。” 几个跑了进来,“三爷……三爷……阿狗叔死了……” 其中有个大点的孩子,突然指着宋惊山说:“就是这个人杀的,我看到了,他和阿狗……” 他话还没说完,眉心突然闪出一点火光,倒到地上死了。 老汉急忙跑过去扶起孩子,他吓得直发抖,说话也口吃得厉害,老泪丝横伸手指着宋惊山,“你……你……你……我……我……我。”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太弱小了,谁也保护不了,也没本事报仇,想说几句狠话,可是又害怕。 宋惊山用手抓起一块烧肉,慢慢吃完,擦了擦手。 站起来说:“各位,对不住了。但我得让各位死的明白,这事吧,本来只是很小的误会,可是现在我回不了头了,如果传出去,修仙界我是混不了了,想做个凡人都难。” 宋惊山使的功法叫“暗火流光”,能用灵力打出豆子般大小火焰,在空中却看不到,被称做暗火,只有打到身上,才会发光,他的功法和他的命运很像,等他看清楚该做什么时,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把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杀了,突然想起昨晚阿狗说的灵玉来,竟真的在屋中的箱子翻到了二颗一品灵玉,他又打起了其他几户人家的主意。 他变成一只妖怪模样,大喊着:“妖怪来了。”挨家挨户的放火,搜抢灵玉,杀了起来。 第25章 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落了下去 在村子里借住的修仙者,这一天除了少数几个仍然上山寻宝之外,大多数人都在聚在法阵边上。 白天听说了高漫妮家附近的几户都被赶了,后来看到了上官慕仙设置的巨剑法阵,再后来又看到他带着几个大妖进了法阵,知道那里有大事发生,但又不敢进去看热闹,就一直聚在法阵边上。 他们不怕上官慕仙,甚至不怕那几个大妖,因为还没挨过他们打。 但他们怕高漫妮,谁没听过她的恶名,得罪她那就是不想活了,更怕跟着她的兄妹二人,他们中有些人挨过打,更多的人看过那兄妹打人,把人打到缺胳膊断腿的,那是真打啊。 晚上,当他们看到身后的农户的房子着火时,有几个人动了动,但看到大家都没动,也就没去管。 后来有些村民跑来哭求他们,说有妖怪,他们就更不想管了。 求他们救火,价格合适倒也不是不能干;打妖怪,那可是要玩命的。 有个有些见识的村民说道,“有一个妖怪,抢了我们的灵玉,还烧了我们的房子。” 这才有修仙者回道:“慌什么,只有一个妖怪,我们有这么多人,你们真的有灵玉?” “当然有,在这山上住,谁家没有几块,他肯定是为了灵玉,要不为何烧我们的房子。” 大家再看,果然是一户一户的依次起火,这个妖怪肯定是在挨家挨户的寻找什么。 几个人动了心思,便向火场奔去,其他人一看,也都跟了上去。 宋惊山刚把一户人家藏的灵玉找到,还没开始放火,就听到一声大喊:“妖怪在这里。”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许多块灵玉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些村民能有这么多。 满心的都是找灵玉和放火,让他既兴奋又刺激。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这些灵玉,作为启动资金,去哪还不是一样过上美好的生活。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一句,“在哪,妖怪在哪?” 接着一群人跳入房中,把他围住了,好多人他还认识,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妖怪。 现在可不是和他们缠斗的时候,万一被抓住,那他真的就完了。 他用力纵身一跃,撞穿房顶,飞到了半空,往下一看,外面的来抓他的人更多。 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这么命苦,刚找到了活路,又被堵死了。” 他选了一个人少的方向飞去,下面的人也飞着追来。 在空中目标明显,很容易追。他又落回到地面,开始狂奔,他有些胖,自他当上宗门管事之后,生活的重心就转移到了事业上,修行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跑的不快,后面人的追杀声越来越近。 他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追,不都是为了钱吗? 如果没有钱,赶跑妖怪就算完事了,没人会追,因为追急了的妖怪会玩命。 他抓了几颗刚才抢来的灵玉,向后面扔去。 后面的人,听到风声,以为是暗器,一躲之后才看清,是发着光的灵玉,哄抢完之后,又追了上来。 就这样连续两次之后,宋惊山把身上所有灵玉都全扔完了,但后面的人仍追着他不放。 他蹿入一户还着着火的农户家里,在墙角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搜捕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谁家院子里会放一块这么大的石头,他有些后悔变石头了。 他觉得这次真是要死了。 突然感到一阵阴风吹过。 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站到了他的身前,冷笑着说:“这里好端端的为什么起火,我家主子在哪?” 宋惊山被她一眼看破,听她说“主子”觉得不过是个小妖,索性不装了,现出真身来。 “火是我放的,我哪知道你家主子是谁。”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重重拍到了地上,砸出人形一个坑来。 根本没有看清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出手的,战力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想躲都没法躲。 他的心又瓦凉瓦凉的了,很显然是有话要问,才留了他一条命,要不然,刚才就拍死他了。 这时,他听了那些搜捕他的人声,他坐起来大喊一声,“快来啊,妖怪在这里!” 人们围了过来,看到他坐在坑里,边上站着一个美少女。 “这不是赤火宗的宋仙长吗?你怎么在这?” “刚才我们追的好像不是这个妖怪。” 宋惊山忍痛从坑里站了起来,大声说:“诸位,刚才我们追的就是她,之所以看起来不像,是刚才被我打的现出了原形了。” “这是什么妖怪啊,原形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美少女冷笑一声,不知道他们在说的是什么。 “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我的主子在哪?” “谁是你主子,我们怎么会知道?” “我主子的名字,岂是能让你们这些脏耳朵听的。” 宋惊山已经退到了人群里,他大喊一道:“咱们别和她废话,她身上还有不少灵玉,上去弄她,斩妖除魔,安邦卫道。” 一群人冲了上去,蝶舞冷笑一声,来的好,迎了上去。 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见一片残影,在人群中穿梭,瞬间便没了动静。 这个美少女就是蝶舞,她本该在客栈里照看惠惠子。 下午的时候,一直昏睡着的惠惠子就突然醒了。 蝶舞就把火月把牛掌柜送去杨树村医治的事和她说了。 两个人都很焦急的等对面的消息,蝶舞更是从来没有离开火月身边这么久过。 到了晚上,看到杨树村那边起了火,她们的耳朵特别灵,能隐隐听到风里传来的“抓妖怪”的人声。 惠惠子说:“你去看看吧,我不会有事,这里有这么多兵守着呢。” 蝶舞飞到空中远远的眺望着,她没去过杨树村,不确定着了火的地方是不是火月所在的地方。 那个比妖怪还妖的高漫妮,诡计多端,那个上官慕仙战力应该不低,毕竟是火月喜欢的男人,再差能差到哪去,火月现在在他们手里,蝶舞的心里十分着急。 她从空中落下来,惠惠子又让她快去。 她说:“那我就去看看,如果没事,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要乱走。” 蝶舞就向着着了火的村庄飞了过去。 看到有个人影,跳入一户人家,变成了一块大石头,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落了下去。 第26章 他或许以为打斗是好玩的游戏,可他再也没机会玩了 宋惊山在其他人冲向蝶舞时,以一种奇怪的步伐,看似向前走,其实向后退。 就这样,他嘴上喊着向前冲杀,却慢慢退到了最后面。 他心里不禁有些高兴,没点脑子,光靠不要脸在这个修仙圈子里混,一条命真不够死的。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蝶舞已经将前面的人全部打倒了。 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宋惊山只好也赶紧躺到地上,装着已经被打过了。 心里愤愤的想,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老油条,那个小姑娘一出手,他们就知道这次碰到了个硬的,法宝都懒得拿出来,挨到一下打,就倒在地上不爬起来了。 蝶舞也没下死手,只用了三五份灵力。最近火月和上官慕仙走的这么近,万一真出了人命,也不好交待。 她随手抓起一个倒在地上人,一问才知道上官慕仙他们在村子的另一边,正准备飞身过去。 这个时候,那些每天都坚持上山寻宝的修仙者们回来了,他们大多是苦修,有几个人比较愣,看到烧着的村子,又看到了蝶舞和倒在地上的人。 二话没说,亮出法器就扑了上来。被蝶舞打倒之后,又爬起来再扑上去。 一时之间,竟然将蝶舞困住了。 宋惊山悄悄地爬起来,向山上跑去。 跑入了山林很久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一直在原地转圈。他知道这是误入法阵里了,这一天他都在村子的另一头,不知道高漫妮这边发生的事情。 火月设的法阵只是一个普通的迷踪阵,但她放了四只灵虎在阵里。她的这个迷踪阵要比上官慕仙的万剑十方阵大的多,也隐蔽的多,宋惊山从村子的那头刚跑出来没多久,就陷入到这个迷踪阵里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突然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平地而起,然后他就听到一声虎啸,起初他并不在意,老虎在他眼里和兔子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当他看到幽黑的密林中出现两盏火红的灯笼时,他才大吃一惊,这么大的老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暗运灵力,双手一挥,大喝一声“暗火流光”!成百上千颗雨滴般大小的黑色火焰,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便向着那二盏红灯打去。 “啪,啪,啪”一阵急响,一片闪光,这些黑火全打到了这只巨虎身上。 那两盏红灯消失不见了。 宋惊山嘴角翘起,嘿嘿冷笑一声,“再大的老虎也经不起这么多暗火。”他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一只巨爪从天而降,宋惊山躲闪不及,又被重重拍到了地上,砸出人形一个坑来。 他心中一惊,这是什么巨虎,修为远超于他,却没有人形。 他索性躺在坑里不动,小心开口说道:“虎兄,在下赤火宗宋惊山管事,今日误闯贵方宝地还请见谅。” 巨虎见他不动,便按火月说的,只是困住不会伤人,就没有理他,在他身边趴了下来,小山一样。 “虎兄,其实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但皮糙肉厚并不好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瞥见老虎没有防备,突然飞起,用尽全身灵力,双手一挥打出两颗巨大的暗火,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巨虎的两只眼睛,顿时火光四溅。 宋惊山看一击得中,转身向后狂奔逃走。 巨虎二只眼睛一阵酸痛,狂吼一声,伸出巨爪再次拍来。 宋惊山哪里逃的掉,从空中被虎爪拍落,接连撞断几棵大树,又翻滚几下才停住。 这时,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巨虎又扑了过来,他再也无力挣扎,大喊一声:“虎兄,饶命啊!刚才我是逗你玩的。” 巨虎一爪又拍过来,宋惊山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轰!”的一声巨响,宋惊山再次睁开眼睛,那落下的虎爪被一把巨剑挡下。 他用手摸了摸浑身上下,惊喜道:“我竟然没死?” “这不是宋管事吗,你怎么闯来这里?”一个声音传来。 宋惊山抬头一看,身前站着上官慕仙、楚欲雪和楚红泥三个。 他慌忙爬起来抱住上官慕仙:“上官仙长,刚才有妖放火屠村,被我追打,才误闯此处,快救我出去。” 上官慕仙对楚欲雪兄妹说“守好这里。”便带着宋惊山走了出去。 他在出地下冰窟时,被火月推了一下,身上沾有她的气息,又是出阵,巨虎也没有阻拦,消散在了阵里。 出了阵,宋惊山仍紧紧的拉着上官慕仙的手不放,这个晚上,他几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遇到了他,当然不敢轻易放他走,就添油加醋的说妖怪烧人放火的事。 上官慕仙早就看到了村民住的草屋着火,于是就问道:“什么妖怪?” “就是住在客栈那边,总是穿着一红裙的那个女妖,身后常跟着的小丫头。” 上官慕仙认识蝶舞,心想她今天确实没有跟在火月身边,她来这里做什么呢?莫非…… 宋惊山还在不停的说着:“把村民都杀了,房子也都烧了,他们众人挡她不住,死伤惨重,他来的时候,还在那打着呢,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上官慕仙就跟他去了。 这时,蝶舞正被困在那几个修仙者布下的法阵里,这个阵虚虚实实,她打出去的招式全落到了虚影上。除了守阵的几个人,还有一个身法十分灵活的人,时不时的偷袭她。 那是一个瘦小的少年,眼睛很大,还带着顽皮的神情,使一把比他还高的蓝色地宝生铁锤。 他每次偷袭的时机都抓的很准,出手也十分很准。 有几次蝶舞就要破阵而出了,却被他用大锤赶了回来。 蝶舞不禁有些心浮气躁,停在半空怒道,“你们再不让开,就别怪我杀了你们。” 她施放出了七分的灵力,身上的衣服飘摇,头发也无风自舞起来。 她一步一步,不急不慢的向阵外走去。 突听耳后“呼”的一声,那瘦小的少年持锤向她抡来。 她转身以手为刃刺去。 “蝶舞住手!”上官慕仙大喊一声,疾速向她飞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蝶舞的手将那地宝生铁锤击个粉碎. 那少年用力太猛,没有停住,身体撞了过去,被蝶舞的胳膊贯胸穿出。 他嘴里吐出一口浓血,睁着那双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 他或许以为打斗是好玩的游戏,可他再也没机会玩了。 第27章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上官慕仙抱着那个少年,疑惑的看着蝶舞。 “是火月让你来的吗?” “你管不着。” 蝶舞甩了一下袖子,将染上的血,甩的干干净净,转身飞走了。 有个老人从上官慕仙手里抱过少年,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自始至终,上官慕仙低着头,没敢看那个老人一眼。 他知道这个老人是个苦修,那个少年是他孙子,出来寻宝,也是修行。 宋惊山看蝶舞走远后,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上官仙长,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也“哎呦,哎呦”叫着,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上官慕仙知道他们都是装的。 都是些老演员了,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演。 宋惊山又过来拉住他的手,悲伤着说:“那个女妖把村民都杀了,把他们的灵玉也抢走了,我们要不要搞个慈善活动,你发起,我来安排,发动大家捐点款,把这些无辜的村民埋了吧。” 上官慕仙甩掉了他的手。他知道宋惊山才不想埋这些村民,他想搞钱。 至于宋惊山说的是蝶舞为了灵玉杀了村民,他可能会信,但说是为了抢灵玉,那绝对不可能。 她们根本看不上。 但死了的村民,烧了的房子,和那场打斗,是他亲眼看到的。 他知道蝶舞只听火月,无论火月让她做什么,她问都不问就会做。 他以为这是火月让她做的。 但,他想不出火月让她这么做的理由。 蝶舞没有跟随火月去高漫妮那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上官慕仙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火月,万一想通了会很危险。 他从人群里走了出去,去了常和火月私会的河边,跳上一棵粗大的柳树,躺在树枝上看月亮。 他能看出来高漫妮在见到火月时,是很想告诉她,医治牛掌柜的条件,可以只要些仙草就可以了。 但火月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在地下的冰窟里,他本来也想说,却被火月推了出去。 她对自己无礼,他可以接受;她对他的朋友也无礼,甚至,她的随从对他和他的朋友也无礼。 蝶舞当着他的面杀了那个少年。 甚至都不解释一句,就把丢在那里走了。哪怕狡辩一句,“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他多少也能心安些。 如果,火月想违背和高漫妮的约定,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按她的性格是有可能的吗?上官慕仙觉得这个想法太邪恶,太危险了,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他跳至半空,大喝一声,用灵力铸巨剑,将河水劈出数丈高的巨浪。 他决定完全相信火月,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继续一直走下去。 一个黑影从河里爬了出来,转瞬不见了。 上官慕仙没有搭理,反正这座山上到处都有妖怪。他管不着,他也不想管。 他想和火月却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小镇一起生活。她听后只是笑笑,或者让他去搞事业。 上官慕仙慢慢地往回走,反正回去也是和客栈里那个流鼻血的孩子发呆。 房子外面有法阵和楚欲雪兄妹,地下冰窟里有火月和琴师,那个琴师清秀儒雅,战力也深不可测,和他相处如沐春风,各个方面好像都比自己强。 上官慕仙慢慢地走着,有个黑影在后面跟着他。 此时,蝶舞已然闯入法阵之中,与楚欲雪兄妹二人,以及两只巨虎混战在了一起。 “让我进去,你们把火月怎么了?” “谁也不能进。” “就凭你们也想拦得住我?” “这是火月的灵虎迷踪阵,你们再挡我,我就破了这个阵。” “你破了这个阵,你也不能进去。” “是你们自己找死。” 一番打斗之后,蝶舞终于找到了阵眼,破坏了阵旗,二只巨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楚欲雪和楚红泥却依然像一堵墙一样挡在那里。 这个时候,正在地下一层护法的火月和琴师,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第28章 这个女妖,我帮你把她杀了 高漫妮从巨痛中清醒过来后,又忍着巨痛抓住了牛掌柜的灵脉,她的表情又痛的狰狞起来。 好在这次她不是一下子抓住了全部的灵脉,而是从下肢开始,这样从牛掌柜传来的痛感会少一些。 牛掌柜的灵脉一点一点被她抓住,用力扯了出来。 “金色的,帝灵!”高漫妮惊得轻呼一声。 金色的灵脉发着光,上面有些黑色的毒斑,里面灵力从灵脉上溢出,火焰一样在被她抓在手里,拉出来后,放入池中反复冲洗去掉黑斑,她的身上又生出一只手,去抓下一段灵脉。 此刻,最紧张的却是上一层的那两个人,琴师回头看了一眼火月。 她正目不转睁地看着,看的不是高漫妮,而是牛掌柜的灵脉,她的身体紧绷,眼神也格外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那金色的灵脉里会有什么可怕的怪物,突然蹦出来。 琴师本想安慰她,最终没有开口,反而把他的琴拿了出来。 弹的还是那首镇魂曲,曲调却不同。 轻柔的琴声透过地板传过来,高漫妮听到琴声时,精神一振,一股温暖的灵力随着琴声缓慢的流入体内,所感到痛疼也减轻了许多。她转头向上看了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牛掌柜骨头中的灵脉大多已经被拉出来了,只剩头部的灵根和灵魄了。 植物的根在技叶下面,而动物的灵根却都在头上,从丹田发出的力是气力,从头部发出的力是灵力。 灵根上附着灵魄并不大,里面却能储存海量的灵力,被称为灵海。 高漫妮把灵根灵魄拉来后,泡入药水中。 现在基本完成了一半了,她不禁舒了一口气。灵,骨、肉、皮分开洗净,再装回去就可以了。 一只金色的小牛,从灵魄里钻了出来,漂到空中,见风就长,转眼就变成拳头般大小。 “灵海神兽!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有体外化身。” 高漫妮吓的惊叫一声,从水池中疾速跳出,闪至半空。 “嘭!”的一声闷响,火月和琴师打破一层的地板,落了下来,挡在了她身前。 他们的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头金色的小牛。 那金色的小牛也睁着黑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它仍只有拳头般大小,圆滚滚的身上也有黑色的斑点,转头从空中跳入池水,欢快的游了起来,池水被染成黑色,它身上的黑斑也渐渐的消失了。 火月和琴师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直悬着心的,放了下来。 “看来这老牛这几年的灵力所剩无几,灵海神兽也瘦弱成了这个样子,害我白担心一场。” 灵海神兽,是修炼到极高品级,灵魄海量灵力中生出的灵物,修仙者将它施于体外就是体外化身。 高漫妮在身后咳了一声,这两个人没再理会那只小金牛,退到了法台边上。 高漫妮又回到池子里,把洗净的灵脉装入骨头,把肉装到骨头上…… “咔咔咔”几声响,灵玉放出的光闪了闪,法阵暗了下来。 火月寻声看去,那小金牛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法阵的一块灵玉边上,把灵玉咬下来,咔咔的嚼碎吃了。 “不好!”火月暗叫一声,向它飞去。 琴师已先她一步,飞至金牛身前,一只手向它抓去。 “崩!”的一声巨响,琴师的那只伸去的手被炸的血肉模糊,人也被反弹出去,把冰墙撞出一个大坑。 那小金牛仰天长叫一声,瞬间变成一个身高数丈,牛头人身的怪物。它喘着粗气,浑身放着金光,被它咬碎吞到肚子里的灵玉,不断的炸开,传出阵阵闷响,它的鼻孔里不时的喷出火来。 金牛和灵玉都是灵力汇聚生成的灵物,一个灵物直接吞食另一个灵物,这种奇观,连见多识广的琴师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从破碎的冰墙中站起来,他的断手已恢复如初,又反手把冰墙补好,他走到高漫妮身后,对惊呆了的她说:“没事的,我和火姐缠住这牛灵,你快些把老牛治好,只有他醒了,这牛灵才有神智。” 火月已经和牛灵打了起来,她虽是个女子,在这几丈高的牛灵身前显得十分娇小,但一招一式却力逾万钧,打的牛灵连连后退。琴师飞到她的身侧。 “火姐,这牛灵没有神智,你下手轻点,别打伤了,损了老牛的修为。” “少废话,老牛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 两个人将牛灵困在冰窟的一个角落里。 冰窟之上,蝶舞和楚欲雪和楚红泥也杀红了眼。 蝶舞已经破了外面的法阵,突入到院子里,楚欲雪兄妹两人想要把她赶出去。 我站在屋子外面,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打,可我也拦不住。 喊了几句“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她们却像是没有听到,我只能站在那儿看,什么也做不了。 蝶舞手里握着二把短剑,上面莹光闪闪,是玄宝级的兵器;而楚欲雪使的一把雪花七星刀,虽然每一刀都能看到落雪七星,一片炸响,但看样子只是天宝级;而楚红泥的黑色钢叉,估计只是地宝级。兵器差的这么多,即便她们比蝶舞有更多的打斗经验,但我觉得她们拦不住蝶舞。 她们围着蝶舞上下捕打,却被她灵活躲过。像田野追逐蝴蝶的两个孩子,每一次捕打都徒劳无功。 蝶舞却不想继续和她们戏耍了,她突然停了下来,二把短剑收在身后。 “我只想去看一眼火姐,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的预感一直都很灵,我不想和你们打,我求求你们了。” “谁也不能进去。” “那好,我要冲进去,你们千万不要挡,真的会死。” 蝶舞说完,向上一跃起,在空中快速旋转起来,人影已经看不清了,像一个茧。 “破茧成蝶!” 一只蝴蝶从那个茧中飞出,一振翅,只剩下一个虚影。 楚欲雪和楚红泥虽然看不清她会从哪里冲进屋内,但门只有那么大,她们挡到了门前。 然后,她们的头就掉到了地上,身体仍笔挺的站着,挡在那儿。 “谁把外面的法阵拆掉了,牛仙的病是不是治好了?”上官慕仙这时刚好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法阵去除的没有痕迹,破阵如攻城,如果真是有人强力破阵,院落外面房子树木会被毁成一片焦土。 他一进来,就看到蝶舞站在门前,前面站着楚欲雪兄妹两人的尸体。 “蝶舞,你是不是疯了,这是火月让你做的?” 上官慕仙怒吼一声,飞到半空,灵力在身前凝成一把巨剑,他双手猛得一挥,巨剑向蝶舞斩去。 一股巨大的灵压从上袭来,蝶舞本能的想要闪开,无奈双腿好似被牢牢的钉住,她只好将二把剑向上挡去。 “轰”的一声巨响,巨剑击上了短剑,二股灵力相撞,地上被炸出一个大坑,我也被一股巨风吹飞,撞穿墙壁,落到了屋后,身上的骨头断了数根,挣扎了几下,又倒在了那里。 蝶舞被巨剑压的不能动弹,身上突然亮起了数点火光,血飞溅出来,她向着房门,倒了下去。 宋惊山嘿嘿笑着,从黑影里走了出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这次行了,上官仙长,我知道你心软,下不了手,这个女妖,我帮你把她杀了。” 第29章 做妖怪,你愿意吗? 这晚,上官慕仙从着火的村舍离开后,众人也纷纷走了。宋惊山却悄悄的留在那里,又到处仔细搜了一遍,从死去的村民身上,找到了几颗灵玉。他本想悄悄的离开慕仙山,却在路上遇到了往回走的上官慕仙,他觉得有些奇怪,就一路悄悄地跟在身后,一直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直到看到上官慕仙用巨剑压制住了蝶舞,他在暗处用暗火流光打倒了她。 上官慕仙收了巨剑,落到了蝶舞的身前,呆呆的站在那里。 宋惊山跑到他边上,“上官仙长,这个女妖吃了你一剑,又中了我数十枚暗火流光,一定死的透透的了。要不,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别再有人来,我们吃亏。” “滚!” “上官仙长……你……什么个意思?” “滚!再不滚,杀了你。” 宋惊山连忙跑了。 上官慕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火月。 他想马上见到她,问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她安排的。 爱情让人缺少判断力,可以把对方想的十分完美,也容易误会。 火月现在和琴师正把牛灵困在角落,缠斗了一会,牛灵的身体缩小了几分。 当高漫昵将洗净的灵脉开始放入牛掌柜的骨架时。 牛灵的神智仿佛清醒了一下,它本能的看了一眼牛掌柜,一闪不见了。 当火月再次找到它时,它又把一块灵玉,吞进了肚子里。 “轰!”的一声闷响,灵玉在它体内炸开,把它的身体胀成了一个大球,从它的牛鼻子喷出二团火焰,它的身体又长高了几丈,胀成球的身体又缩了回去。 琴师说:“这些灵玉被法阵激活,那个牛灵直接吞食,却不能真正吸收,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火月说:“不能让他再吃灵玉了。” 话刚说完,牛灵又闪到一颗灵玉边上,刚要塞进嘴里,被火月一掌拍到,“轰”的一声炸个粉碎,牛灵又不见了,这牛灵本是灵体,想躲就消散成灵力,想抓他并不容易。 火月看向琴师,琴师点点头,这法阵共五颗灵玉,被牛灵吃了二颗,火月毁了一颗,还剩二颗。 火月守住了阵中的那颗最大的灵玉,琴师守在四边仅剩的那颗边上,等着牛灵再次现身。 洞窟里再次安静下来。 高漫妮正在快速的拼接牛掌柜的身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法阵的灵玉只剩两颗,她的速度至少要提高一倍,才能在灵玉耗光之前唤醒牛掌柜。 如果在灵玉耗尽前,不能将牛掌柜唤醒,那么就再也无法唤醒他了。 最复杂的就是灵脉,盘根错节,结团的麻绳一样,如果都理清,那时间肯定不够。 高漫妮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女人。 她只保留了灵脉最主要的部分,其余的细枝末节,全被她砍去了。 这样会损毁牛掌柜的修为,但先活下来,再慢慢练。 当她把最后的灵魄放入牛掌柜的头骨中时,牛灵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尖锐的牛角刺穿了她的身体。 火月和琴师都没料到牛灵会不继续吞食灵玉,反而去攻击高漫妮。 火月被气疯了,她抓住牛尾将这个庞然大物,狠狠地甩飞出去,牛灵又消散不见了。 火月抱起倒在池水中的高漫妮,把灵力凝在手上,捂在她的伤口上,转头对琴师冷冷地说:“找出来,杀了它。” 琴师轻轻叹了一口气,牛掌柜花了上万年才修出来了灵海神兽。 牛灵虽吞了二块灵玉,但战力仍达不到从前的万分之一,杀倒是容易。如果想再养一只出来,估计又要耗费万年的时光。 他将琴摆在身前,双手在上面轻抚,声声琴音在冰窟的四壁回荡。 但凡有灵力汇聚的地方,都被琴音切成了碎片。 高漫妮睁开眼睛,看到抱着她的火月,“放开我,时间不够了。” “你会死。” “我不会。” 她轻轻推开了火月的手。 翻身坐起继续拼装着牛掌柜的身体。 火月静静的看着她,血不断的从她的伤口中流出,池水染成了红色。 牛灵虽然消散不见了,但它的灵体,正被琴音一点点的消耗掉。 它再次汇成实体,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它没有冲向琴师,却再一次冲向高漫妮。 或者它恢复的那一点点神智,想要救下在高漫妮手中的牛掌柜吧 这次火月早有防备,狠命一掌向冲来的牛头拍去。 牛灵惨叫一声,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火月她们顶了起来,撞穿了地下冰窟,冲出了地面,消散的无影无踪。 上官慕仙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了一个大洞。 火月抱着一身是血的高漫妮飞了出来,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上,血从那里流出,随风滴落。 高漫妮对火月说:“我尽力了。” 火月温柔地说:“我知道。” 上官慕仙跑了过来,“蝶舞杀了整个村子,你把高漫妮也杀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舍不得古龙鳞,人家高漫妮也不要,她只要几株仙草,可你不让她开口……” “啪!”火月甩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 “疯了吗你?” “啪!”上官慕仙还了回去。 火月愣住了,两行眼泪流了出来,她的眼神变的冰冷。 “滚!” 琴师抱着牛掌柜从大坑中飞了出来,高兴的喊着:“牛掌柜活了。” 兴高采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从前那个做事永远不急不缓的琴师。 当他看到眼前站着的三个人时,也愣住了。 牛掌柜慢慢地醒了过来,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遇仙呢?我养的这个小白眼狼,怎么不在我身边?” 琴师先反应过来,“遇仙……古龙鳞在遇仙身上,他在哪?” 上官慕仙急忙说道:“他……他好像被我一剑震飞到屋子后面了,我去找找。” 屋子早就没了,那儿只剩一个很大的坑,上官慕仙在远处的草堆里找到了我。 我觉得一股暖流流入腹部,又缓缓的流满了整个身体,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琴师。 “古龙鳞……被一个烧焦的尸体从我身上抢走了。” 琴师站了起来。 上官慕仙低着头,小声说:“我去追吧,你留下治好他们,如果找不回来,我也不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火月,火月低着头,没有理他。 上官慕仙转身走了,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个焦尸就是赤火宗的少主,不过他真的已经死了,附在他身上的是一条鱼。 就是山上水沟里常见的那种小鱼,最大也不如一片柳叶大,有黑色和土黄色二种,头大很像蛤蟆,身子很小,天生天养,如果一直下雨,山上积水坑里不久就会出现这种鱼,都不知道从哪来的,因此被叫做蛤蟆古荡子。 附在焦尸上的这只蛤蟆古荡子,一直生活溶洞的水潭里,有一天,遇到了这片古龙鳞,它就一直舔这片古龙鳞,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沾上了灵气,又过了几千年或者几万年,它的肉身早就没了,但它还没有消散,仍然附在这片古龙鳞上,被牛掌柜带出了溶洞。 火月把古龙鳞拿出来时,它从龙鳞上掉落了下来,幻化成黑龙的样子,本想附到惠惠子身上,但那么多修为高深的人在那儿,它只好逃跑了,在太阳出来之前,跑到了河里,附身到鱼的身上,它身上的灵力是舔食古龙鳞得来的,能感应到古龙鳞,但它上不了岸。 那天,宋惊山带着被火月的雷电烧焦了的少宗主,去高漫妮家中闹事。被楚欲雪一口气,把焦尸吹到了河边,挂在了一棵柳树枝上。晚上,又被上官慕仙一剑拍起的巨浪冲进了河里。 这条鱼附到焦尸上,悄悄地上了岸,上官慕仙看到了,却没有管。 这条鱼感应着古龙鳞的位置一直走到了高漫妮的住处,法阵困住了它,蝶舞拆了法阵,它进了院子后,一直躲在暗处盯着我怀里的古龙鳞,但它一直不敢下手,直到上官慕仙一剑砍倒蝶舞,把我震飞到屋后,它找到了机会,从我的怀里抢走了古龙鳞。 琴师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遇仙,你没事,但得养一段时间。” 他又去看了看躺在我边上的高漫妮,她被放在草地上,身上盖着一件火月的外衣,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琴师对火月说:“她医治牛掌柜时,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顶多能让她多活一个时辰。” 火月说:“真没有办法了吗?” 琴师摇了摇头。 我向另一边转头,本以为牛掌柜也躺在这里,结果看到了蝶舞,她也正看着我。 牛掌柜跑了过来,满脸高兴地拍了拍我,“遇仙,你又醒了,你看我,身上的毒全好了。” 如果不是他这副贱兮兮的样子,我真没认出他就是牛掌柜。 高漫妮在拼接他的身体时,给他整了容,他变得又高又帅。 但他只是外表美,人还是那么贱。 他跑到火月面前嘚瑟,“你看看你害的人,现在不仅治好毒,而且恢复了青春和美貌。” 火月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可救你的人就要死了。” “谁说她一定要死,琴师,你让她醒过来,问问她想不想做妖?” 琴师疑惑地看看牛掌柜,“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是做妖?” “火月身上有那么多虎灵,只要她舍得,她就能救她。” 火月身上的虎灵和牛掌柜的牛灵不同,火月的虎灵是她战死的三个哥哥的亡灵,牛掌柜的是幻灵。 琴师唤醒了高漫妮。 火月对她说:“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救你的命,但你要永远呆在我身边,你能答应吗?” “我想活下去,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做妖怪,你愿意吗?” (ps:这段往事,从上官慕仙出现,直到上官慕仙失踪,原本在我的大纲里设定是2-3个章节讲完,然后开始接着银狼族开始写。可越写越长,好像里面的人物不愿意告别一样,字越码越多,今天也是减了又减,才勉强写完,有些精彩的地方,我也草?几笔一带过,是该告别的时候了,即便再不舍得,也不能让银狼族等我太久。) 第30章 我为惠惠子创作了一首歌曲,你想不想听一下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无论过去的经历是怎样精彩,活着的人,最终都会继续湮没在庸碌平淡的日子里。 火月救活了高漫妮后,两个人去人界游历了一年,她没说游历的目的,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去寻找上官慕仙。 听说还去了神剑宗,和上官慕仙他爹打了一场,二个人约在一片无人的海面上,斗了三天三夜,谁胜谁负人界和妖界都没人知道,也没人敢说这个事。 后来两个人又去妖界游历了一年,这是高漫妮要求的,她要寻找一个妖怪,至于她要找谁,谁也不知道。 只是,这二次的游历都没有结果。 回来后,火月带着高漫妮去了妖都,她又当了一年的万妖师,后来辞了官。 牛掌柜说她一定是和女帝吵翻了,这二个女人本来是好朋友,合伙干成了一票大的,现在却是上下级关系,一定斗的厉害。 我却觉得只有他才迷恋权势,店里总共就三名员工,他一天要开四次会,每天都要写日报,每周都有考核,每个月要定目标。不仅没有休息日,而且每天都要加班。 我觉得火月辞官,是她的性格喜欢自由更多一些。或者因为上官慕仙曾说过,要和她去一个无名的小镇一起生活。 她才会想在这里亲手建起一个小镇。 她等在这里,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这里找她。 那是四月的一天,山下的桃林盛开成粉色的花海,大地一片芬芳。火月在桃林里搭起了一间木屋,并把那儿叫做桃花镇。后来琴师,蝶舞,青竹,拾花,子墨这些在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来了,桃林里杂乱无章的盖起了许多房子。 我一直觉得火月很凶,很少有人能够受得了她的臭脾气,却没想到她的人缘这么好。 她们每天在桃林里赏花饮酒写诗,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 桃花谢了之后,那里再没有别的风景,带来的好酒也喝光了,我们客栈的粗酒淡饭他们也吃不惯。 这些从繁华的大城市里来的人,很快就住腻了,想走,但自尊心太强,都想等着别人先开口。 眼看这个刚建起来没几个月的小镇就要消失不见。 琴师找到熊可可的二姐薇薇帮着重新规划了一下,她带来一支施工队,短短几天,就建成一个真正的微型小镇,有商铺、酒楼、医馆、学馆、乐坊……该有的都有,而且很高级,不是那种庸俗的奢华感,而是有比格。 熊可可一家都很有比格,他爹舍得用最顶级的木材打造最平常的家具。 可可是客栈的厨师,至今一道菜都不会做,只能算是名誉厨师。 但他能把普通的生鱼片摆成一盘,看上去感觉吃不起的样子。 因为镇上只有一条宽阔的街道,两侧种着桃花,薇薇建议把桃花镇改叫花街。 蝶舞说:“这里就是建的再好,也没人来啊?” 薇薇笑了一笑,选了一棵枝叶繁茂的百年桃树,挪种到街中心的广场,在上面挂满了粉色的千千结,随风飘动。 又在边上立了一块牌子。 “我在花街等你。” 她回到妖都后,参加各种名流聚会,都会提到花街的桃花,很旺桃花运的千千结。 和那块牌子上的字,然后会有意无意说。 “真不知道火月为什么要住在那里,也不知道她要等谁?” 一夜之间,整个妖界的单身少年,蜂拥而至,差点把花街踏平。 我们客栈的生意本来就冷清,清汤寡水的,有时候一天来几个客人,有时候几天来一个客人。 一直如此,也没觉得不妥。 火月的花街火起来后,相比之下,客栈的生意几乎就是惨不忍睹了。 牛掌柜和火月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客栈和旅游小镇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可牛掌柜非说是火月卷他。 银狼三兄弟来到店里帮忙后,客栈的生意变的更差了。 他们常常会对来店的客人指手划脚的。 “咱们妖怪得有妖怪的样子,点个拍黄瓜算什么事,来十个大腰子。” 如果是人族,会被他们直接赶走。 “你们看不到吗,这是妖怪开的店,你们就是桌上的菜,怎么还敢来消费?” 他们三个,狼高马大的,兔三爷吓的马上退了拍黄瓜,换成了大腰子,一口没吃,付了钱就跑了。 花街上勉强算是和我们有点竞争关系的是望月楼,那的酒菜要比我们贵十倍不止。 可想在那儿吃饭,订座至少要提前一个月。 高漫妮是望月楼的掌柜。 这几年,她的身体渐渐接受了植入的虎灵,她慢慢的成为了一只虎妖。 她不再行医,不给妖怪看病,大概是她曾是人族最后的倔强。 琴师虽然也医术高明,但他也不开医馆,他是物业负责收房租和保洁。 蝶舞是保安队长,每天两次,带着两小队穿着红色制服的保安巡街,英姿飒爽。 她现在很少动手了,遇到事会先去和火月请示。 现在正是中秋,各家商铺都在节日酬宾打折,花街组织了游园和花灯活动,还请来了乐队。 熊可可偷偷的跑去看了几场,回来后让我求琴师教他弹琴。 “遇仙哥,你能和琴师说上话,你帮我求求他。” “惠惠子说话比我好使,你为啥不找她?” “这事我想瞒着她,你也不许说出去,等我学会了给她一个惊喜。” “你要弹给她听啊,你别找琴师了,他只会一首曲子,还是镇魂曲。” “不是吧,妖国首席乐师,只会一首曲子。” 他悄悄的在花街报个班学琴。 消失三天后,牛掌柜才发现店里少了一个人。 他再回来时,我差没认出他来。 穿了一身皮衣,原本束着的头发,全披在肩上,烫了个大波浪,一只耳朵扎着一个亮闪闪的耳钉。 “怎么样,酷不酷?” “啥是酷。”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这个山村里的土鳖。” 他被牛掌柜狠狠地收拾了一顿,鸡毛掸子抽断了三根,他的屁股也被抽肿了。 “好的不学,以后再搞这些非主流,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晚上,他疼的趴在床上哼哼。 “遇仙,睡着了没,我们组个乐队吧,名字我都想好了。” “我睡着了。” “我们的乐队叫黑熊,你觉得怎么样?” “我真睡着了。“ “我为惠惠子创作了一首歌曲,你想不想听一下?” 第31章 你是一个凡人,青春很短,要勇敢一些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和所有找不到出路的小老板一样,牛掌柜每天都在焦虑和不安中度过。 牛掌柜说:“我们要搞饥饿营销,我们要开辟新赛道,我们要弯道超车,我们要遥遥领先。” 我们要…… 他的争强好胜,让他忘了初心。 我们三个刚遇到一起时,初心是每天都能吃饱,我们已经做到了。 惠惠子和我早就躺平了,每天能吃饱,又很清闲就很快乐。牛掌柜对此嗤之以鼻,人就是无法赚到认知以外的钱。 可他不能。 大概是,每个见过大海的人,就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生活在井里。 晚上想想千万条路,早上起来走原路。 牛掌柜做过许多新的尝试,但千万条路都没走通。 客栈重新做了装修,定制了印有“牛记”的服装,让我们去花街发传单,搞过会员,疯狂星期四,第二杯半价…… 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山妖客栈和花街定位不同,花街是文化旅游景点,用户去那儿就是休闲旅行的。 火月就是那儿最美的风景。只要有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涌向那里。 而客栈用户的痛点是寻宝,客栈只是一个临时歇息的地方。 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有用。 牛掌柜说:“要不我们也曝光一下惠惠子的身份?” 话一出口,他又连连摆手说不行。要是那样做,不用第二天,估计当天,整座慕仙山就会被女帝的百万铁骑荡平。 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没有等到后天到来。 牛掌柜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连夜开始行动,他找到那个发现古龙鳞的溶洞。 花了很长的时间和力气,开出很长的台阶能直接走到溶洞里。 他把溶洞包装成了一个景点。 他请了一个画师,画了张画,画上他抱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宝贝,满脸都是喜悦。 他把画张贴溶洞的墙上。 他想贩卖这里的各种传说,但他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 有段时间,的确吸引了很多人来。 在牛掌柜幻想着每天被大把大把的金钱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 有人说,在同一个地方,不可能再找到宝贝,尤其是神宝,这种宝物有灵性,不会和其他宝物待在一起。 他的说法一点根据也没有。 但,寻宝的人都有些迷信,容易相信这些没有根据说法,溶洞再也没人来了。 这个人真是可恨,一句话,就毁了牛掌柜几个月辛苦的努力,但他没有去找出到底是谁说的。 甚至有的寻宝人不想浪费时间,会刻意避开这里绕道上山。 溶洞就变得十分安静,牛掌柜就把这里当成修行场地,客栈的淡季,他就在这里教惠惠子功法,几年后,熊可可来了,他们三个人,常来这里修行。 他不教我功法,也不让我学。 他们走后,店里只有我一个人,独自躺在房顶上看远方的风景,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日子漫长无边。 牛掌柜找到的古龙鳞,是交给火月保管后丢失的。 他却从不在火月面前提这个事。这会让她更加想念上官慕仙。 我觉得牛掌柜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我看不清他。 有时候我觉得他视钱如命,是个令人发指的市侩;有时候我觉得他十分豪迈,是个顶天立地的妖怪。 外卖送餐是牛掌柜所有创新里,唯一成功的项目,每天早上,上山寻宝的人,为了能在山上吃到热餐,会到店里定好餐,约定好送达的地点和时间,到时间我们做好,就会装入竹筒里送去。 我体力不行,也不认识路,干不了外卖,送餐一般是银狼三兄弟或熊可可去。 这一天,已经是下午了,神剑七仙中的平明突然来到店里,订了十份竹筒饭。 约好了第二天午时送到溶洞那儿,他要付定金,牛掌柜没要。 “都是老熟人了,付什么定金,我还怕你们逃单不成,我看不如这样,办个会员,可以给你们打八折。” “下次再办吧,下次一定。” 平明转身要走,又转头看向我,“遇仙,要不明天你来送,溶洞那儿不远,而且你也熟。” 我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有吱声。 上次牛掌柜带我去他们那儿,我提着三只鸡。 牛掌柜突然问顾晓仙有没有对象的事,我当时尴尬的差点钻进地里。 从那之后,我一直刻意的避开神剑七仙这几个人。 “这些天顾晓仙还聊起你来,说你挺有意思的,你也很久没见到她了吧?” 一听到顾晓仙这个名字,我的心突然多跳了一下。 我想找个理由不去。 一抬头,他已经走了。 为了让自己忘记喜欢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办法。 比如独自去旅行,和朋友喝酒,读一本书,每天运动或者专心工作,让生活忙碌又充实。 而我的方式是,不看不听不想。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那个爱笑的傻姑娘了。大概再坚持个一年两年就能完全忘记她。 可一听到她的名字,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忧伤。 大概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本事,却多愁善感的人。 都说是少女情怀总是诗,我一想到她,就想到了那首诗。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这种连幻想都不该有的绝望。 “遇仙,你在干嘛呢,拿根筷子一直戳柜台,这个柜台惹你了?”惠惠子夺过我握在手里的筷子,插进了头发里。 我低头一看,柜台被我划的一道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无意识的。 “想不去就不去呗,明天让可可送去。” 熊可可嘿嘿地笑,“我不去,我又不喜欢顾晓仙。” “那要不让那三个傻狼去?” “你不怕他们打起来,你忘了上次他们打过一回了?” “那我去吧。” “你去,那店里谁做菜?指望我还是老牛……” 熊可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牛掌柜在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反了你了,敢当着我的面叫老牛。” “我觉得还是遇仙去吧,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怕,你是一个凡人,青春很短,要勇敢一些。” 第32章 要是这洞里有什么妖怪,我可保护不了你 我和熊可可在林间穿行,空气清爽,带着森林里特有的芬芳,一束束白色的阳光,透过高大树木的缝隙笔直的照射下来,偶尔听到几声鸟鸣,林中显得格外空旷。 一大早,惠惠子给我备好了十个竹筒饭,装在一个藤条筐子里,我背上就早早的出发了。 从客栈到溶洞要翻过一座小山,对妖怪来说,的确不远。 可我又不是妖怪。身上还背着一筐竹筒饭。 当我刚走到小山脚下时,一个黑影从草丛里跳出来,咆哮一声。 “凡人,我要吃了你。” 我扔了筐子,转头就跑,听到后面狂笑。我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转身向那个黑影扔了过去。 “哎呦!遇仙你这个家伙,真打啊!”熊可可大叫一声。 “又是惠惠子让你跟来的?” “这次不是,我主动要求的,男人吗要主动一些。” “你不是不想来吗?” 我去捡地上的筐子,被他抢先提了起来,我以为他要背。 他提起后,放到了我肩上。 “你觉得我不来,惠惠子能放过我吗?我还不如主动一些。你有没有觉得惠惠子对你特别好,对我就差点意思?” “她对谁都不错,就是爱瞎操心。” “你还是小心点吧,有人说神宝在你手上?” “谁说的?” “兔三爷,他有次喝多了,说很多年前,亲眼看到你在河里捞一个宝物,浑身发光。” “他的话没人信。”我心里想,小时候体内吸取了大量的灵力,牛掌柜为了缓解我的疼痛,把我扔进河里的事,被他给看到了吧。 “怪不得他三瓣嘴,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我们别爬山了,我带你走条近路。” 熊可可带着我,扎进了这片密林里,走了很长时间后,他停下脚步。 “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迷路了?” 我们又往回走,前面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条通往溶洞的路一般很少有人,熊可可拣了块石头丢了过去,草丛里传来“啊”的一声,一个慌乱的女人穿着衣服跑了出来,一个男人从另一边跑了,非常快。 女人是免三爷家的九姑娘,她抬手挡着脸,低头从我们身旁走过,带着女子身上那种湿热的汗香。 一路上,熊可可和我说了不少八卦,这个九姑娘是花街钱庄的前台,长的还算漂亮,笑起来会露出两颗雪白的大板牙,性格也不错,总是一付小兔依人的样子,却是总是遇人不淑。几年前,跟一个寻宝人跑去了人界,还偷走了她爹辛辛苦苦找到的几块灵玉,结果半年后,就被人赶了回来,身上一分钱没有,还被打的红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又和一个寻宝人好了一阵子,有次吃晚饭时,那个男人说去买酒,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又…… 我对他的八卦没什么兴趣,打断了他的话,“这里是慕仙山,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各人有各人的不幸,在慕仙山的各个角落里,有很多失落的心情。 熊可可又张嘴:“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知道啥?” “咱们能不能不聊她。” “好吧,不聊她,你知道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不是说不聊她吗,那个男的爱是谁是谁。” “他是神剑七仙里的宋客,我有次去花街听演唱会,看到他俩手拉着手在排队买奶茶,他们一定不会有结果的,每次寻宝人开始和本地女孩谈恋爱,一般都是因为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们终于在午时赶到了溶洞,把竹筒饭放到洞口边的一张石桌上。 这里曾是牛掌柜精心修成的景点,石桌石凳都不缺,而且溶洞的入口还特意修出了能站一二十人的平台。 平明把钱给了熊可可,我们刚要走。 顾晓仙他们几个正好从溶洞里出来,看到我就扬手笑着说:“遇仙,好久不见。” 熊可可嘿嘿笑着说:“那我先回去吧,你和她聊吧。” 我说:“我也走。” 可我却站着没动,他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少年,要把持住你的心。” 熊可可一个人走了。 跟着他们一起从溶洞里走出来的,还有兔三爷和他的两个儿子。 顾晓仙边笑边跑了过来,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飘来飘去。 看到她,我心里关于她的种种不快,全都烟消云散了。 平明过来招呼她:“晓仙,去洗手,遇仙,你也一起来吃吧,今天宋客不在,多订了一份。” “不了,我马上得回去,要不晚上开会牛掌柜会说我。” “这样吧,你在这儿吃饭,下午陪我们到溶洞里转转,晚上我陪你一起去客栈。我找牛掌柜办张会员卡,业绩算你头上,你看行不行?” “月卡?年卡?” “年卡。” 我跟着平明走向石桌,他打趣的说:“你果然是牛掌柜的好员工,他的商业智慧全被你学会了。” 兔三爷是本地妖怪,长相憨厚,普通话不标准,本名兔三,因为长相苍老,被叫做兔三爷。 他和两个儿子除了寻宝,平时也会干些杂活。 今天被请神剑七仙请来,是帮着把溶洞里面的一些洞挖开。 大家一起坐在石桌上吃饭,我对神剑七仙还是有些好感的,寻宝的人请人干杂活,付了钱后,顶多再送两瓶水,坐在一起吃饭的并不常见。 但早上偶然遇见的那一慕,在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快。 来山上寻宝的,以前是争强斗狠。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随便了吗。 饭后,大家一起进了溶洞里,牛掌柜当年发现古龙鳞的地方,实际上离洞口并不远,后面有个巨大的钟乳石,所以以为到底了,现在那块钟乳石早已经被凿开了,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仅大得叫人不可思议,而且支洞很多,大家跟在叶如雾的后面,每到一个支洞,她都会安排二人进去探寻,就这样,跟着她的人越来越少。 又遇到一个支洞时,只剩我和顾晓仙跟在后面。 她说:“你俩就沿着这个主洞往前走,再有支洞也不要分开,酉时一起出来。” 说完,她一个人就走入了那个支洞中。 黑黝黝的溶洞里只剩下我和顾晓仙两个人,溶洞很大,也很静。 她举着一块萤石,在前面咔嗒,咔嗒的走着。 每遇到一条支洞,她都会用萤石做个标记。 她笑着说:“这样我们就不会迷路了。”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令人陶醉。 我心里有一点害怕。 我又安静的跟着她走了很久,她说:“我们回去吧,差不多酉时了。” 我们转身往后走,每到一个支洞,她都会先去确认一下留下的记号,又走了很久之后。 她说:“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迷路了?” 她用萤石敲了一石壁,“你看,我留下的记号都是圆形的,这个是方形的,我们这是走到别人的岔道里了。” 我并不记得她做标记是圆得还是方的。 这一路,我没有盯着她看,但眼睛里全是她,其他的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记得。 她恼怒的又用力敲了一下石壁,手里的萤石掉落到脚边的积水里,只看到一个光点往下落,越来越小,到最后看不见了。我和她都没有想到,这里的积水这么深。 溶洞里彻底暗了下来,我们安静的站了一会。 她叹了一口气:“遇仙,你小心一点,要是这洞里有什么妖怪,我可保护不了你。” 第33章 突然他停了下来,小声说:有血腥味! 黑暗中我看不见她的脸,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一定对妖怪有什么误解。 我每天都和妖怪生活在一起,不怕他们,也从未对他们有过恶意。 这个溶洞是牛掌柜带惠惠子和熊可可来修行的地方,这里如果有妖怪,他们早就知道了。 慕仙山上的妖怪我不一定都认得,可大多数慕仙山上的妖怪都一定认得我。 毕竟,我是山妖客栈里唯一的人类,他们只要去过客栈,就会记得我。 黑暗中,顾晓仙又说:“如果有妖怪,遇仙你不怕吗?” 她把“妖怪”这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我回答说:“你觉得我该怕吗?” “当然怕啊,妖怪吃人。” 我本想反驳她一句,你难道不也吃肉吗?话到了嘴边。 这时候一阵阴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浑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不会这么准吧?” 我向后一跳,想要躲开,却被一只巨大的手牢牢地抓住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被关在了一个洞窟里,有一块萤石嵌在墙上,发着幽幽的光。 我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并不大,什么都没有,顾晓仙也不在这里。 我试着推了推石门,是从外面锁着的,推不动。 我不觉得害怕,但充满了疑惑。 如果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人,大概会觉得既可怕又离奇。 但我只是觉得奇怪。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我又躺回地上,装着还没有醒。 门被打开了,顾晓仙被推了进来,脸上衣服上都是血。 她缩坐到角落里,低声的叫我。 “遇仙……” “遇仙……” “遇仙……” “你死了吗?不应该啊。” 她挪到我边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肩,我没有动。 她疑惑地又戳了戳我的肋骨,我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你怎么还装死,你这个人真讨厌。” 我翻身坐了起来,看到她一脸是血。 “他们打你了啊?” “对。” “他们为什么打你?” 顾晓仙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她犹豫了一会:“妖怪打人需要理由吗?” “我还以为是他们要抓你,你和他们英勇搏斗时,受到的伤。” “对,就是这样。” 一段尴尬的沉默,我挪到墙边,靠着墙,慢慢睡着了。 我又被她戳醒,“遇仙,你真的不怕吗?” “我怕什么?反正已经被抓住了,而且我也不会功法,我什么也做不了,怕有什么用?” “原来你不是不怕,是自暴自弃了啊,所以我才瞧不起你。” “我……我对修仙没兴趣。”我本想说我修不了仙。 “你看我们宗门寒江,他可是一个天才少年,才16岁,单凭一本古书残本,就复制出了天矶碑。” “那不是说今年会有神宝出世吗,今年都快过去了,神宝怎么还没出世。” “遇仙!这个杠你非要和我抬不可了吗?”她睁大了眼睛,怒冲冲的盯着我。 她生气也好看。 我别过脸去,没再说话。 “还有上官慕仙仙长,18岁时,就在人界战力天梯榜排名第一,叶姐才会那么喜欢他……”她突然闭了嘴,看上去她有些怕叶如雾。 她看到我在看她,又发起火来,“你说说你,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优点……怎么可能会有傻姑娘喜欢你。” “你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上官慕仙的吧?” 她点了点头,“你见过上官仙长吗?” 我点了点头。 她一直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闭上了眼睛。 “你能和我聊聊他吗?” 我想起了他和火月的那段往事,他大概还在找那具焦尸吧,几年过去了,人界和妖界都一点消息也没有。 顾晓仙又戳了戳我,“我问你话呢。” “我和他不熟。” “哦,然后呢。” “总共也没说过几次话。” 我头靠着墙,又睡着了。 这次是饿醒了,看到顾晓仙坐在另一个墙角,双手抱着腿,头埋在膝盖里,好像也睡了。 “顾晓仙……” “嗯?” “上官慕仙的事,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我饿了,你问完,就放我回去吃饭吧。” 顾晓仙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把你抓起来的?” “猜的。” “猜的好准。” “我刚才还不确定猜的对不对,但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猜对了。” “你这个人真是没意思,不过你说不说都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听过读心术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一个人可以读出别人心里的想法,那是多么可怕的禁术。 这次是顾晓仙睡着了。 我也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被她戳醒了,她已经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真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的水。 “不应该啊,把我们关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你害怕了?” “有一点。” 那天,熊可可回到店里,惠惠子问:“遇仙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一看到那个傻姑娘就挪不动腿了,非要留在那儿看她吃饭。” “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你吃饭也好看,做什么都好看。”熊可可笑嘻嘻的说。 “滚!” 晚上客栈打烊的时候,牛掌柜问:“遇仙呢?” 惠惠子说:“去看那个傻姑娘吃饭去了。” “什么饭能吃这么晚?你们还不去找找他。” 熊可可不乐意了,“我上次去学琴,连着在外面三天,你们一个人也没问过我,遇仙这才出去半天,就要去找。” “他和你不一样,他什么都不会,快带好东西,我们去找他。”惠惠子说完,就闪身向溶洞飞去。 在夜里,溶洞这个地方,阴森森的,确实是有些吓人。 牛掌柜让银狼三兄弟看店,他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来到这里,三个人走进洞里,慢慢的搜寻起来。 熊可可的鼻子很灵,但溶洞里有很多地方有流动的水,他仔细的搜寻着我的味道。 突然他停了下来,小声说:“有血腥味!” 第34章 真的努力是以生命为终点的,这样才能算是努力。 惠惠子忙问:“在哪?” 牛掌柜指了指上面,只见溶洞的穹顶上有着一排排尖锐的石笋,像怪兽嘴里尖锐的牙齿,下面挂着一个人,他被石笋扎穿了身体,就那样挂在那里,场面极其阴森恐怖。 牛掌柜飞了上去,把他取了下来,尸体非常可怕,胸部被石笋穿了一个大洞,死了很长时间了,血已近干了,熊可可分开捂住眼睛的手指,偷偷瞄了一眼,“兔三爷?我中午来送餐的时候还见过他。”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正和神剑宗的那几个人,一起从溶洞里出来,好像他的二个儿子也在。” “会不会是神剑宗那几个干的?” “神剑宗都用剑,可他身上没有剑伤。”牛掌柜检查了一下尸体,又从他怀里找出一小袋钱来,掂了掂不多,也不少。 “这估计是神剑宗雇他们来干杂活,给的工钱。” 牛掌柜把钱袋放入自己的怀里。 “死人的钱你也拿。” “这是证据,我们再分头找找。” 溶洞的这个地方距离洞口已经很深了,但空间很大,有一条可以三船并行的暗河,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水潭,更多的是奇形怪状石笋、钟乳石,有的像怪兽的头,有的像手,有的像飞鸟…… 没发现尸体之前,这些都是景色,发现了尸体之后,这里就变的十分诡异。 牛掌柜的话一说完,就飞回到发现尸体的地方搜寻起来,惠惠子跳到了暗河的对面,熊可可仍站在原地。 “哎,惠惠子,我来保护你。” 他说着纵身一跃。 “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救我……救我……” 牛掌柜一闪,就到他的跟前,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惠惠子也到了边上,冷冷的说:“怎么,你不是会游泳吗?” “这里的水好冷,而且像有什么往下拉,根本游不起来。” 牛掌柜伸手试了试,这一段的河水果然冰冷,他沉思了一会,像是案情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惠惠子和熊可可两个人紧张地看着他。 “夏天在这里开个游泳馆不错。” 惠惠子放松了下来,哼了一声,扭头要走。 熊可可又说,“你看河底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不像个人。” 牛掌柜又把他推进了河里,“反正你身上已经湿了,捞上来看看。” 尸体被捞了上来,熊可可被惊的紧紧抱住了牛掌柜,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这不是神剑七宗的宋客吗,我上午也见过他,和九姑娘在草丛里。” “你看到他和九姑娘在草丛里干嘛?” “我猜是干那个……我和遇仙送餐时,听到草丛有动静,我以为是小动物,就扔了一块石头,结果九姑娘就跑了出来,衣服还没穿好……” “好了,你闭嘴吧。”惠惠子说。 “我还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对我有启发。”牛掌柜说。 “没有了,那个男的就跑了,动作很快,没看清。” “没看清,你就说是宋客。” “我猜得,以前我看过他们俩个在一起。” 牛掌柜蹲在尸体边上,翻了翻,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没有证据。” “什么证据?” “钱呗,咱家掌柜除了钱,还关心什么?他们七个人,天天在一起,不带钱也正常啊。” “我说的是他的剑,一定是熊可可坏了他的好事,跑的匆忙,忘记拿了。” 牛掌柜又蹲下去,他扯开了宋平的衣服,看到胸口有几个小洞,皮肉都被烧焦了,他把尸体翻了个面,后背的衣服上,果然也有烧穿的小洞。 “这是从背后偷袭,一击毙命,这么小的火焰,又不被察觉,我以前好像见过。”牛掌柜又深思起来。 “要不你们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惠惠子说:“找不到遇仙,我不走。” 熊可可想走,可回头一看幽黑的山洞,一个人不敢走。 “找不到遇仙,我也不走。” 被关在石洞里的顾晓仙和我又吵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竟然会是这样。 我们就和已经相伴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彼此看一眼就吵。 大概这才是生活的真相,朝夕厮守不是爱,而是吵翻天。 一开始我还让着她,她说我,我就闭上眼睛不吱声。 但,她还不停的说,我已经忍她很久了。 我不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也许只有一个晚上,也许有二三天了。 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石洞里,只有一盏黯淡的萤石,根本分不清白天夜晚。 我根据困了就睡的次数,和饥饿的程度来猜时间。 并最大可能的保存体力,寻找机会。 而这个傻姑娘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和我吵架上。 她已经把她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夸了个遍,甚至她认识的狗都比我强。 而我就是他见过的最没用的男人,除了躺在那里,什么也干不了。 这些话,她反反复复的说。 “我真是倒了血霉了,和你这个废物关在一起。” “我又没逼你和我关在一起。” 她流下泪来,用力捶墙,摔东西,大声喊,歇斯底里的。 像所有陷入不幸的婚姻,充满了绝望和愤怒的女人。 我想哄她,但她和我都知道,我没有能力带她一起摆脱困境。 只好闭上眼睛,假装听不到,任她闹。 不知是第几天,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安静的看着我,泪痕早就干了,头发也很乱。 我见犹怜,于是我转头,不看她。 她还是那个我喜欢的女孩,不管她怎样,我喜欢她。 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喜欢的人,说的就是我吧。 她用手把我的脸转过来,我又转过去。 她轻轻的用手把我的头按到墙上。 她的手温柔而有力,她说:“你是怎么猜到是我们要把你关起来?” “平明去客栈订餐时,点名让我去,我觉得奇怪;后来他支走可可,让我陪你们进洞,再后来,溶洞里只剩下我们二个人时,直觉有些害怕,我的直觉有时候挺准,然后你喊了妖怪,妖怪就出现了。我把这些串起来,猜可能被你们抓了,但我不确定,就诈了你一下,没想到你承认了。” “那你说为什么要抓你?” 我心里猜是抓我最保险,她们并没想要害我,事后也可以全推到妖怪身上。 但是我说:“不知道,这我怎么猜得出来。” “狗屁,抓你只是因为你是个窝囊废,其他人万一跑了,牛掌柜我们不怕,但火月那帮妖怪我们惹不起,而且她和你们的关系还挺好,叶姐只想知道上官仙长的消息,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大。” “怪不得你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去花街买东西,原来是调查火月去了。” “你这个窝囊废还挺聪明。” “你能不能别叫我窝囊废。” “我就说,窝囊废,窝囊废,你能把我怎么样,想动手是不是。” 我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睛。 “我第一次见,什么功法都不会,还这么心安理得的人,我瞧不起你,你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我努力过……但那是不可能的。” “你也配说努力,所有的人都说不可能,但你不能说,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努力。” 什么是努力,付出就有回报,那不叫努力。真正的努力应该是,付出没有回报,但你仍在坚持。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希望,包括你自己都觉得没有希望了,你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你仍然没有放弃。一次次的失败,只要还活着,就不能放弃,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你才能变得强大。真正的努力是以生命为终点的,这样才能算是努力。 第35章 如果现在还没人能找到这里,我们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 牛掌柜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在溶洞中仔细的搜索着,不知走了多久。 这一路上,有的地方开阔如广场,有的地方却窄到仅能侧身穿过,路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前面的洞里偶尔还能遇到几只蝙蝠,现在的这个地方,却连一只活物都见不到了。 穿过一条狭长的洞穴后,突然听到前面隐隐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声,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浓。 熊可可说:“我觉得偶仙他们肯定不在这里,根本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牛掌柜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你看惠惠子那头倔驴。” 在前面,黑暗的洞穴里,有个光点,快速的向前跳动着。 那是惠惠子,她拿着萤石低着头快速地跳跃寻找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她都跳过去看一眼,甚至有些上面掉落的钟乳石,也被她一脚踢开,好像我被压在下面似的。 终于那个光点停下来,不动了。 牛掌柜和熊可可跑了过去。 前面没有路了,一个巨大的水潭挡在那里,对面一条巨大的瀑布,沿着岩壁飞泻而下,砸入水潭里,发出巨大的“轰、轰、轰”的水声。 惠惠子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深潭,双唇紧闭。 “你不会觉得遇仙在水里吧?” “不会说话,你就闭上你的熊嘴,遇仙不会有事的。” 他们三个人从溶洞里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 他们回到客栈,吃了顿饱饭,备好了东西,决定先睡了一觉,明天一早,再去溶洞里寻找。 天刚蒙蒙亮,三个人带好了东西,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琴师和子墨。 牛掌柜说:“你没事干了吗,天天盯着我们客栈吗?” 琴师微笑着说:“确实没什么事做,火姐让我天天盯着你们,遇仙的事我觉得子墨能帮上忙,就带他一起来了。” 子墨人很清秀,精通阵法,话不多,听到琴师提到他,上前对牛掌柜施了个礼,又安静退回站在琴师的边上。 “遇仙的事,你知道多少?” “和你们知道的差不多,你们找到免三和宋客之后,再往里走我就探查不到了。” 琴师的可怕之处在于,传说只要有蜘蛛的地方,发生的事就瞒不过他。 我一直以为他是只大蜘蛛,后来才知道,他可以用琴弦模仿并放大蛛网的振动,从而听到和看到大致情况。 牛掌柜他们一行人再次来到溶洞,往里面走了不久,在一个支洞很多的开阔地方。 子墨停下脚步,“好阵!” 牛掌柜疑惑的看着他:“我怎么没看出来这里有个什么阵。”他猛得放出灵力,一阵灵压向四面八方冲撞过去。 若是此地有阵法,必定会被触发,然而灵压却转瞬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子墨一笑:“牛……牛……”他卡在那里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叫我牛掌柜就行。” “牛掌柜,你可听过狡兔三窟?” “有话快说吧,我听没听过不重要。” “狡兔三窟是兔族的阵法,一个洞有很多出口,让追踪者不知道追踪哪个。但这个阵在这里是反着设的,你看这个地方虽然有这么多支洞,但无论从哪走,都会走到同一个洞中。” “那怎么破呢?” “破不了,这是一个死阵,设这个洞的人要把进去的人困死在里面。” “你是说,老实巴交的免三爷要在这里杀人?这绝不可能。我与他相识十余年,他就是个受气包。多少人欺负过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再者,我们昨日不也从这洞中出来了吗?” “这个阵好就好在这里,除了死路,他留了一条生路,困在这里的人,如果答应他的条件,他能把人带出来。” “现在兔三爷死了,那我们怎么去找困在里面的人呢?” 熊可可说:“那天兔三爷的两个儿子也在这里,要不把他们找来?” 琴师笑着说:“他那两个儿子,不学无术,每天在花街浪荡,找来也没什么用。” 牛掌柜说:“没错,他那两个儿子都是废物,估计那天来,不是帮忙干活,而是来要钱的。兔三爷这辈子过的真是憋屈,只有九姑娘还好,懂事听话,但就是太过善良,容易被那些坏男人骗。” 惠惠子说:“我们是来找遇仙的,他都困在这里几天了,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我和顾晓仙被关在石洞里,我们靠墙并排坐着,又冷又饿,已经没有力气再吵架了。 她十分虚弱,头靠在墙上。 “我们不会死在这吧?本来说好了,把你困住,让我来套你的话,可他们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呢?” “也许他们也被困住了呢?或者有其他的变故,他们设计这么复杂的计划肯定不是为了杀我,更不会是为了杀你。” 顾晓仙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我赶紧把她戳醒。 现在我们的体力和精力都到了极限,我不敢让她再睡着了。 我不停的和她说话,可她却只想睡一会。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话啊?刚开始你可是一句话都不说呢。我爹就喜欢你这样不爱说话的,可我就喜欢寒雨那样的,他说话可逗了,每次都能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而且他很受女孩子喜欢呢,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你说对不对?”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你爹的。” “你死的离我远点,我才不听他的呢,他个老古板,根本不知道我想什么。” “你说的读心术是怎么回事,叶如雾为啥不直接对我读心,非要搞得这么麻烦呢?” 顾晓仙转头看了看我,疲倦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还真是爱笑,在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我心中升起一种想要守护她一生的冲动。 “读心术,是我家的秘术,也不是谁都能学……”她说着,眼睛又要闭起来了。 “要什么条件才能学?” “反正你学不了,你太聪明了,虽然不爱说话,但一肚子坏水,学这个得有一颗赤子之心。” “既然你会,为什么不用呢?要不你现在用一下?” 她抓住我的手,“你闭上眼睛。” 我忐忑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尽量不想任何事情。 “哈!哈!哈!”她大笑起来,松开了我的手。 “你读出什么了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修为低,现在读心,不能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只能从头到尾把你的所有经历都读一遍。这个时间很长,需要有6个人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而且,我读出来的,其他6个人也会同时知道。你愿意把你所有的秘密让我们7个人都知道吗?” “不聊这个,不聊这个。你们神剑宗不是都用剑吗?你的剑呢?” 她掏出一张兵器符来,用灵力轻轻一拍,一把剑“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已经虚弱到握不住剑了。 “如果我把这把剑弄坏了,你不会怪我吧?” “宗门配发的,赔钱就行了。” 我拿起她的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墙上敲打起来,发出了很大的噪音。 她疑惑地看着我,“你想凿开这里,没用的,兔三爷用他专业的法器,挖起来也挺费力。” “我当然知道凿不开,我只想弄出点声音来,让外面的人听到。” “那你为什么早不敲。” “早敲外面没人,只能浪费体力。” “那现在外面就有人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要是现在还没人能找到这里,那我们可真就出不去了。” 第36章 他瞧不上兔三爷,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娶九姑娘 每个提出问题的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我每次开口之前,也会先想好要说这句话的目的。 如果想不到目的,我就闭口不说。 所以顾晓仙会觉得我话少。 我就这样拿着剑,用力在石壁上胡乱敲打着,尽量让它发出最大的声响。 “呯”的一声翠响,剑断成了二半。“铛”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这下我得赔钱了。”顾晓仙向我笑了一下,她不怪我。 石洞里又安静下来。 安静到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心跳。 顾晓仙冲我笑了笑,“你坐过来点,让我抱抱你,他们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我看了她一眼,挪了挪身体,坐得离她更远了一些,我喜欢她,但不需要她可怜我。 这个女人我还真是看不懂,这些天我看她哭过也闹过,但现在却不哭也不闹了。 她还是那么爱笑。 “你坐到我边上来嘛,我又不吃了你。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你在妖界长大,长的比常人高大帅气,而且身上有种妖的感觉,我说不清楚,但十分独特,和人界所有的男孩不一样。” “但帅没有用,这个世界掌握在强者手中,你也看到了,我的战力很弱,不仅是神剑七仙里最差的,在宗门里也是垫底,所以我要嫁的人,能保护我的家人,我的宗族。”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我家世代相传的读心术,特别招恨,谁心里没有过邪恶的想法,谁没有永远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我点点头,“这个功法能先知道对手要出的招数,这也太无敌了吧。”” “遇到的对手太强,知道了也白搭。上官仙长的父亲,也就是神剑宗的宗主,来找我父亲切磋时,我父亲能读出他每一次的出招,但是躲不开,也挡不住。二人斗了一天一夜,我父亲败的很惨,上官仙长的父亲走的时候,扔下一把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要么加入神剑宗,要么就去死,让你爹自己选?” 顾晓仙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他想了很久,读心术是我家秘术,已经传了几千年了,不能另投他门,他决意要以死卫道。我偷了那把剑,加入了神剑宗。” 我拿起地上的断剑看了看,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并无特别之处,更不是玄宝,灵宝之类的宝物。 “上官慕仙他爹就是用这把普通的铁剑打赢了你爹吗,他还真是强的可怕。” “可是现在却被你弄断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我们死不了,你出去后,不要乱说话,如果有人问,就说你和我在寻宝时,不知道被谁困到了这里。” 顾晓仙笑了笑,显然不相信还能出的去,“好,我听你的,出去就这么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终于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我们被救出去时,才知道我们被困了整整7天。 琴师先喂我们喝了点水,又给我们一人服了一粒丹药,顾晓仙至少已是二品修为,她当时就醒了。 神剑七仙的其余六人个被困在另一个洞里,那个洞里有瘴气,琴师已经给他们喂服了丹药,但她们不仅没醒,可能还会折损一些修为。 我们都被背了出去,出了溶洞,林中的清风一吹,我也醒了过来。 熊可可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我,“遇仙,几日没见,你依然这么销魂。” 惠惠子也在边上笑着看着我。 我很少见到她笑,她笑起来真好看。 大家都聚在洞外平台上,人多的都快站不下了。 这个溶洞里的支洞太多,为了更快找到我们,火月又派了二十多个人来。 我让牛掌柜过来,悄悄的对他说:“宋惊山还在里面。” 牛掌柜说:“你是不是被困的久了,出现幻觉了,我们这么多人,每个角落都仔细找过了,如果他在,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我说:“我亲眼看到了,他在水里,很奇怪,像一条鱼。” 在顾晓仙说迷路时,她手中的萤石落入到水潭里,我看着那块萤石往下一直落,我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像鱼一样,身子一摆,游走了。 琴师让人封了洞口,又带人进去寻找。 我被熊可可背回了客栈,我是凡人之躯,不能服用过多的仙药,只能静养。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当熊可可又来喂我鱼汤的时候,我从床上蹦了起来。 熊可可一惊一喜,“遇仙,你全好了。” “我早都好了,但一想到你们天天伺候我,我就躺着不动。可一天到晚的只喝鱼汤,谁受的了,老牛真是太抠了,这么多天,只让我吃了二回鸡。”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琴师怕你受到刺激,让我们啥都不告诉你。”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兔三爷的二个儿子没去为他收尸,是九姑娘去的,她大哭一场后,掏出一封信,递给青竹。 青竹是花街钱庄的掌柜,也是九姑娘的老板,他陪着一起去的。 熊可可说那封信是兔三爷留给九姑娘的遗书,写的很感人。 一个老实了一辈子的老人,为了女儿,去拼老命,这个事本来就很感人。 事情并不复杂,神剑七仙在山上寻宝,一直雇佣兔三爷帮着干些杂活,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能言会道的宋客喜欢上了九姑娘,每天九姑娘一下班,他就约她一起喝奶茶,吃饭,听音乐会…… 心思单纯的九姑娘又陷入了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里。 兔三爷却不相信宋客,但感情这个事,没有地方说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正好,神剑七仙要探寻溶洞,需要他帮着疏通一下里面的支洞,兔三爷终于等到了机会。 那天他让女儿请假,约宋客谈深刻点,无论是带她走,还是他留下,都要把婚先结了。 这里,熊可可发表了他的观点,“我觉得宋客是给了承诺的,要不然九姑娘也不会同意在草丛里和他干那事。” 兔三爷在溶洞里精心设好了法阵,看着神剑七仙和我都走了进去,就关闭了死门。 他坐在留好的生门里,等着宋客。 宋客来了之后,兔三爷又问女儿婚礼的事。 这次宋客没有说谎,他没有答应。 兔三爷就拿封到死门里的神剑七仙其他人,来威胁他。 两人因此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宋客急了,他先动的手,他根本瞧不上兔三爷,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娶九姑娘。 第37章 你任何人都不要说,那个溶洞里有宝物 宋客毕竟年轻,力大拳沉。 兔三爷被他一拳打飞,不想正好被溶洞顶上尖锐的石笋扎死了。 然而,宋客没有预料到的是,躲在暗处的宋惊山突然出手,使用暗火流光将他打死。 现在的宋惊山早已经失去了人性,已在洞中徘徊几日,饥饿难耐的四处寻找着食物。 宋惊山把他打死,和狼咬死一只羊没有区别,都是为了吃。宋惊山把尸体拖到水里,准备大吃一顿时。 不想熊可可却正好掉了进去,宋惊山在水中抓住了熊可可的脚,熊可可扑通着游不起来。 牛掌柜过去把熊可可拉了上来,并没有注意到水里的异样,宋惊山趁机逃走了。 熊可可被拉上来后觉得奇怪,在河里时感觉到有东西拉住了他,他在河水中发现了宋客的尸体。 琴师他们最后在溶洞深处大瀑布下面的水潭中,抓到了宋惊山。 他几年前被那只焦尸里的蛤蟆古荡子附了身,现在一副不人不鱼的样子。 为了查到上官慕仙的下落,顾晓仙对他用了读心术。 神剑七宗出了三个人,火月也让琴师、蝶舞和青竹去了,总共6个人为顾晓仙护法。 整个读心过程持续了三天,只能读出宋惊山人的那部分,鱼灵那部分读出来也没人听的懂。 几年前的那一天,宋惊山在暗处出手,打伤蝶舞之后,本是想讨好上官慕仙,但没想到适得其反。 上官慕仙愤怒地让他滚。 宋惊山只好带着满心的失落和无奈离开了慕仙山。 下山后,他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震惊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一具焦黑的尸体竟然从他身旁快速掠过! 宋惊山定睛一看,发现这具焦尸竟是赤火宗的少宗主。 他惊讶不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已经死去的少宗主居然还活着!此刻,他意识到只要自己能够救下少宗主,便有可能重新回到赤火宗,继续担任管事一职。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龙行千里如风,那鱼灵焦尸将那片古龙鳞,贴入体前,它们本来就灵力相通,一时之间速度极快。 宋惊山追了几天几夜,反而越落越远。 最后当他追上时,看到上官慕仙正和“少宗主”在空中打了起来,并从它身上撕下一块皮来。 他怕“少宗主”再被打死,那他刚刚找回来的前程就又全完了。 他悄悄的从后面飞了上去,死命抱住了上官慕仙,上官慕仙一看是他,一时犹豫。 正好被那焦尸抓到机会,用手骨扎穿了上官慕仙的身体。 上官慕仙挣开了宋惊山,拼尽最后的灵力,凝出一把巨剑,也将那焦尸劈成了飞灰。 他从空中跌落下去。 宋惊山在空中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他觉得身上一冷,鱼灵趁他惊魂未定,钻入了他的体内。 他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鱼灵。 被鱼灵附身的宋惊山又在上官慕仙落下的地方,找了数年之久,饿了就抓活物生剥活吞,不光是动物,也吃人。有次宋惊山惊醒,看到自己手里抓着一条人腿,身前横着一付啃了一半的人尸。 在这个恐怖的过程中,宋惊山的人性渐渐被鱼灵的疯狂侵蚀,逐渐失去了自我。 最后他变成一个不人不鱼的怪物,在鱼灵的操控下,竟又回到了慕仙山溶洞的水潭里。 顾晓仙读完这个怪物的经历后,便晕了过去,也许是累的,也许是吓的。 叶如雾看着眼前的怪物,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她想起了上官慕仙,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竟是死在它的手里。 她握紧了拳头,想要立刻冲上去杀了这个怪物,为上官慕仙报仇雪恨。 然而,就在这时,火月突然开口说道:“不,我不会让它轻易死去。我要让它永生不死,永远承受痛苦和折磨。” 说完,她毁掉了鱼灵所附着的肉身,将其从那具身体中分离出来。然后,她拿出一个特制的瓶子,在瓶内设置了一个小型的地狱雷霆阵。这个阵法能够释放出强大的雷电之力,对被困在笼中的鱼灵造成巨大的伤害。 完成这一切后,火月将瓶子放在地上,打开瓶盖。顿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鱼灵吸入瓶中。鱼灵在瓶子里不断挣扎,但却无法挣脱。每当它试图冲破瓶口时,都会被结界反弹回来,同时遭受千道雷电的劈击。鱼灵在笼子里每时每刻都被千条雷电劈得痛不欲生,发出阵阵惨嚎。但由于阵法的限制,它始终无法死亡,只能继续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熊可可接着说道:“对了……那神剑七仙,现在应该是六仙了,他们已经离开慕仙山回去了,那个顾晓仙来看过你,但当时你睡着了。” “哦,是吗?”我回应道。 就在这时,惠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进到了房里。她一把推开熊可可,快步走到我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是我没让她进去。” 熊可可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 惠惠子继续说道:“她们说和你一起去溶洞寻宝时,不知被谁给封到了洞里,后来才知道是兔三爷干的。”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像是这样,我也是刚才听熊可可说的。” 惠惠子突然提高音量,怒吼道:“狗屁,她们说的,我一句话也不信,她们是不是想抓你,你是不是想袒护顾晓仙?” 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与怀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面对她的质问,我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心中有些心虚。 “事实如此,我不想袒护谁。” 熊可可笑嘻嘻地问:“遇仙,你和她一起被关了7天,有没有发生让人呼吸急促的事情?” “我不知道和她在那里关了那么久,我们一多半的时间在吵架。” “你和她吵什么?” “她说我是个窝囊废。” 惠惠子轻轻地哼了一下,“她说的没错,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她递给我一个储物符。 “你不帮我打开,我又没有灵力,怎么拿的出来?” 熊可可说:“万一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让我们知道了多不好意思。” 惠惠子一边说:“就是。” 一边用灵力在储物符上轻轻一拍,一把断了的剑掉落下来,还附了一张纸,只有八个字。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 熊可可抢到手里,仔细看了几遍,用手托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好像有一首诗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我懂了,她的意思是,让你去找她,无论多久她都会等你。” “狗屁,她的意思是说让遇仙刻苦修行,不要畏惧山海一样的困难,要日复一日的坚持。” “是不是顾晓仙和你说过,那天你和她聊了那么久。” “对。”惠惠子走了。 听她走远后,我对熊可可说。 “你今天晚上,如果没什么事,陪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找顾晓仙吗,她们都走了好多天了,现在早追不上了。” “不是,是去溶洞里。” 熊可可叹了口气,“你去那儿干什么,你还不知道,溶洞已经进不去,洞口都被琴师给封起来了。”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去了就知道了。” “你竟然不相信我,还当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我肯定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好兄弟,那我相信你,你任何人都不要说,那个溶洞里有宝物。” 第38章 没有想到吧,我熊可可也是出卖兄弟的人 熊可可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仔仔细细地盯着我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我没疯。 “为了找你们,不知道去了多少人,把那个溶洞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如果真有什么宝物的话,早就被发现了。” 我却不慌不忙地说:“兄弟,别着急嘛,晚上你就知道了。今天晚饭你可要多吃点哦,搞不好可是个力气活。” 到了晚饭的时候,熊可可果然吃得特别多。 当他去盛第七碗饭的时候,终于成功地激起了银狼三兄弟的胜负欲。 原本只是一顿平平常常的晚饭,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四个人谁也不甘示弱,闷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饭菜,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吃光了牛掌柜一周的食材。 牛掌柜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银狼三兄弟说道:“你们来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吧?应该也有些想家了吧?” 夜幕降临,熊可可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边抚摸着自己鼓得像气球一样的肚子,一边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他实在是撑得难受极了。这顿晚饭他足足吃了十五碗米饭,最后只得了第四名。 不过,我心里清楚,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我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大家都应该睡着了,于是轻轻地拍了拍熊可可的肩膀,把他从睡梦中唤醒。接着,我从床底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和萤石,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我们两个翻墙出去了。 秋末的慕仙山格外宁静,一路上,只有偶尔掠过面颊的凉风,和熊可可沉重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不时的停下来,找个地方去便一下,我们走走停停,眼前就是溶洞了。 熊可可停了下来,说,“洞口已经封了,你不会让我打开琴师的封印吧,我可打不开。” “我们不从那儿进,我知道还有一个入口,你跟我来。” 我带着他向溶洞后面绕去,熊可可又去方便了。 他每次去方便,都向后跑很远,每次回来都能带来一个新问题。 难道拉屎是他的思考的方式? 我看他又跑回来了,果然他又问我。 “这几年,老牛带惠惠子和我修行每个月都来这里修行,都没有发现别的入口,你怎么发现的?” “善于思考。” “你想象出来的?那我还天天想象惠惠子嫁给我了呢,这大晚上的,你带我来这溜达?” 熊可可边说边往回走,我一把拉住他。 “这个溶洞里以前有很重的瘴气,后来老牛把这里改造过,大多瘴气都被他排出去了,但深处的支洞里还是会有一些,神剑七仙被困的那个洞里就有,但我和顾晓仙的洞里没有,而且,石门缝里还有微微的风。所以在关我的那个洞附近一定有别的洞口。” “遇仙弟弟,咱别闹好吗,这座山这么大,我们去哪儿找那个入口?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又要往回走。 “我已经找到了。” “你别骗我了,这一个月你都没下过床,你什么时候找的? “在你睡着之后,我就跑过来找,天快亮了,我就跑回去,大概找了十多天吧。” 熊可可再一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遇仙哥,你这个凡人,还真可怕,每天晚上你溜出来又溜回来,连着十多天都没人发现。” “因为我每天都躺在床上,你们也不会想到啊。” 我带他来到山上一片灌木杂草丛生的地方,拨开杂草带他走了进去。 熊可可说:“这个地方要不是你带我来,还真不好找。” “你是不是又要方便一下。” “嘿嘿,你怎么猜到的,我这个肚子有点疼,你等我一会。” “就在这拉,别往后跑了。” 熊可可不情愿的找了个地方中蹲了下来。 “不行,你看着我,拉不出来。” 他提上裤子又跑了出去,这次他回来的很快,而且没再问我什么。 我在草丛里指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说:“用你的时候到了,帮我把这个大石头搬开吧。” 这块巨石凹凸不平,并未完全埋在土里。 熊可可撸起袖子,双手伸入石头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一用力,就把它推到了一边。 果然下面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熊可可看着洞口,又看看我。 “你怎么知道这块石头下面有个洞?” “猜的。” “你还挺会猜。” “这附近我的都找过了,这块大石头是从山上面滚下来的,我就猜是被它挡住了。” 这是一个垂直的洞穴,四壁都十分光滑,看起来像是有人精心开凿而成的。我将带来的绳子一端紧紧地绑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把另一端扔进了洞里。接着,我们小心翼翼地抓住绳子,慢慢地爬了下去。 当我们终于到达溶洞底部时,熊可可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上方布满了一根根的钟乳石,其中有些已经断裂,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缺口。而这个洞正好隐藏在这片钟乳石之中,如果没有那根悬挂在半空中的绳子,恐怕很难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拿出萤石,将它凑近石壁,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周围的环境。突然,我注意到石壁上刻着一个方形的图案,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兴奋之情——这里便是顾晓仙所说的迷路之处! 边上有个不大的水潭,这里是顾晓仙手中萤石掉落,我看到宋惊山的地方。 这个水潭之所以看起来不大,是因为里面有几根巨大的石笋。这些石笋由于上方不断滴落的水滴逐渐形成,它们非常粗大,根部蔓延在水潭里,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如果那天不是萤石意外滚进了水潭,我根本无法发现这个秘密。 熊可可蹲在水潭边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块萤石扔了进去。 “这里竟然这么深,我怎么看不到什么宝物,只有一些大石头。” 我又拿出一根绳子,将一端递给熊可可,并告诉她要紧紧拉住。接着,我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捏着鼻子,就向水潭中跳去。 然而,我并没有落入水中,相反,我发现自己悬在了半空中。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牛掌柜站在岸边,他的一只手正紧紧抓住我的衣领。 惠惠子也走了出来。 熊可可哈哈笑着说:“遇仙,没有想到吧,我熊可可也是出卖兄弟的人。” 第39章 她站在一根石笋上,正冷冷地的看着我们 看着熊可可那副欠揍的表情,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哼!\" 然后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我早就料到了。\"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熊可可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你每次去拉屎都跑那么远,还不是为了给跟在后面的人报信。” 我眯起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熊可可顿时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算你聪明,不过我只告诉了惠惠子一个人,而且是她早就嘱咐过我,让我每天盯着你,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向她报告。\" 牛掌柜一把将熊可可拎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不能告诉我咯?年轻人,你们这种想法可是很危险的啊。\" 惠惠子这时也开口了:“遇仙,我们也是担心你,又不是要抢你的宝贝,为啥不和我们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我真的找到了,牛掌柜也不会允许我使用的。说不定他还会挖个坑把它埋掉呢。\" 牛掌柜突然用力一甩,将我扔进了水潭之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既然如此,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不管了。\"牛掌柜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惠惠子和熊可可也跟着钻到了水潭里,我们手里拿着萤石四处搜索着。 这下面不仅深,而且比我们想的也大的多。 我浮出水面换气,她们也跟着浮了出来。 熊可可说,“这下面什么也没有啊,只有几根断了的石笋。” 惠惠子也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我那在就是在这儿看到宋惊山的,他正围着个什么东西转,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样子。” 我们又潜下去搜寻了一会,一无所获。 惠惠子和熊可可上去了。 但我还在下面仔细的搜寻着,只见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巨大的石笋,它们似乎是从上方断裂掉落下来的。 这些石笋粗壮无比,一个人根本无法环抱过来,需要靠水流一点一滴地生长数千年才能如此巨大。 大多数石笋呈圆锥形,但其中一根与众不同,它圆润如柱,笔直地插入潭底。 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他石笋均为黄白二色,唯有这根是黑色的。 我好奇地向那根奇特的石笋游去,伸手想要触摸它时。 突然感觉到脚部传来一股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我心中一惊,试图挣脱, 回头一看,又是牛掌柜。 他把我拖了上来。 “你不是走了吗?” “要不是熊可可拦住我,我早就走了。” 熊可可疑惑地说:“我没拦你啊?” 牛掌柜拍了几他的头,“你没说出来,但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熊可可一边抱着头一边说:“对对对,我心中的呼喊被你听到了。” 惠惠子问我:“你是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吗?” 我点点头。 “有一根黑色的柱子,看上去像是铁的。” 我又伸手指了一下,溶洞上的那个洞,“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这根铁柱子扎穿了这座山,落到了水底。” 他们三个看了看溶洞上面的圆洞,沉默了一会。 牛掌柜的眼睛放出光来。 熊可可激动的说:“这么粗,卖铁也能卖不少钱吧。” 牛掌柜说:“闭上你的熊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会我要搭个法阵,别一会地动山摇的,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又找到宝物了。” 牛掌柜取古龙鳞出世时,宝光四射,地动山摇,结果引出了许多事端,死了不少人。 惠惠子疑惑的问:“你还会法阵,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牛掌柜不会法阵,他的法阵是指挥着熊可可,围着水潭垒砌了一圈石墙。 熊可可真是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他晃晃了身子,长高了数丈,头几乎能碰到溶洞的穹顶。不一会儿,把水潭上面的石笋全拔了,露出了整个水潭,又搬来许多巨石把水潭的四边围了起来。 现在站在潭边,就能清楚的看到那根黑色的铁柱子。 惠惠子疑惑地说:“这是什么?” 熊可可正要跳下去,把它拔出来。 牛掌柜伸手拉住了他。 “遇仙,你找到的宝物,自己去取吧。” 我站在那儿没有吱声,心想老牛还真是睚眦必报。 这根柱子,我张开双臂都抱不住,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数丈高,扎入地下的还不知有多深。 即便是熊可可把它拨了出来,我也抱不动。 惠惠子说:“遇仙,你在想什么,下去取就行,这些兵器类的法宝,都会按使用者大小变化而变化的。” 我说:“我觉得哪里不对,可我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熊可可说:“宝物就在眼前,还婆婆妈妈的在想什么,我去帮你把它拨出来。” 他潜入水里,双臂紧紧抱住黑色的柱子,用力晃了几晃,只擦掉了上面一层灰来,黑柱子却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几次,只是把黑柱子擦干净了许多。 “奇怪,我去帮他。”惠惠子也潜潜入水中。 两个人在水里,左摇右晃了好一阵子,水潭都有些浑浊了,但一点用处也没有,只好浮了出来。 牛掌柜哈哈笑着说:“看我的,你们学着点。” 他向上猛的一跃,跳上了穹顶,双脚猛的一蹬,射出去的箭一样射入了潭中,以极快的速度向那黑柱子撞去。 只听“砰”!一声闷响,水潭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四处飞溅。 “砰”!“砰”!“砰”!又是几声,水潭中的水溅出了一半,早已浑浊不堪。 牛掌柜爬了上来,头上撞出了几个大包。“不行,不行,整不了它,明天我们带些凿子过来,把它挖出来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石墙外面传来,“牛掌柜,这三更半夜的,要挖什么啊。” 一只白皙的手,推开了石墙,琴师走了进来。 “怎么又是你?”牛掌柜一脸无奈地说道。 琴师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说道:“上次遇仙在此地迷失之后,火姐担心再有他人误闯此地,便吩咐我在这溶洞之中设置了几处封印。因此,只要有人来到这里,我自然就会知晓。前些日子,遇仙独自一人在此处不知寻找何物,我并未干涉。然而今日,你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若是我还不进来查看一番,实在难以向火姐交代啊。” 牛掌柜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既然你来了,那就帮忙看看吧。遇仙找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琴师走上前去,目光专注地盯着那物,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上去像是棍或枪一类的兵器,但它扎在潭中那么深,实在难以辨识。但我可以试着帮你们取出来。” 他说完,取出宝琴,用手在上轻轻一抚,数根细丝闪着蓝光,便向那黑色柱子飞去,并紧紧的缠在上面。 琴师催动灵力,拉动琴弦,整座山晃了几晃,\"轰!轰!”几声巨响,穹顶上的几根石笋又掉落下来,掉入潭中。 但那黑色柱子,仍是牢牢的扎在水底。 “几万年了,又有人打起了镇龙枪的主意。”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 大家闻声望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站在一根石笋上,正冷冷地的看着我们。 第40章 但是,最后,我赢了 牛掌柜转头看向琴师:“你不是说有人来,你就会知道吗?” 琴师微笑的看着那个女子,她身材窈窕,姿颜姝丽,绝异于众。 那女子又灿然一笑,“果然是,黄昏考验诸神,也考验神的信徒,你们见神现在不跪了吗?” 她话一说完,一股神压突然落下,我们几人只觉双膝一软,原地跪了下去。 牛掌柜大喊道:“有这个必要吗,都是自己人,什么黄昏不黄昏的,现在是深夜,你要是对这件宝物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商量。” “咚”地的一声,他的头磕到地上,刚才撞出来的包的地方,又撞出来一个更大的包。 “你这个牛妖,谁和你是自己人。” “你不是妖族,难道是人族。” “咚”地的一声,牛掌柜的头又磕到地上,这一次撞的鲜血直流。 牛掌柜这次十分不确定的,吞吞吐吐的说:“不是妖族,也不是人族,难道你是……” “她是神族,几十万年前的古神之战后,神族淡出此界,万物也渐渐失去了对神的信仰,所以古神之战又被称作神族的黄昏。”琴师接着他的话说道。 “哦,你这小妖还知道黄昏之战。”白衣女子话一说完,手一伸,琴师双手抱着的琴就被她收到了手里。 她轻抚一下,一声琴音,我们顿觉冰寒彻骨,头痛欲裂。 “凤喙琴,可惜原来的龙筋琴弦被换成了冰鬼蛛丝了,如若不然,说不定你还真能拉动镇龙枪。”白衣女子转头又看向琴师,“小妖,琴童是你什么人,他还活着吗?” “琴童是我太祖,黄昏之战后便只剩一丝游魂,千年之前这丝游魂也消散了。” “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他了,既然琴童早已不在,还留这把残琴做什么?”白衣女子说完,手上突然升腾起一团紫色火焰,瞬间将手中抓着的琴烧成了灰烬。 琴师拼尽全力,想要飞去扑救,可惜就像全身就像被牢牢钉在地上一般,不仅没有挪动半分,跪在石地上的双膝反而向下陷落了数分。 白衣女子呵呵笑道:“怎么,小妖,是不是心有不服,那我给你个与神一战的机会。” 说罢,她解去了琴师的神压。 一声赤耳尖啸,一只巨大的火凤振翅便杀到了白衣女子身前。 刹那间,黑暗的溶洞亮如白昼。 “凤凰涅盘”! 那火凤口中吐出十个巨大的白色光球,上面缠绕着数道闪电“噼啪”作响,向着白衣女子打去。 牛掌柜大声惊呼道:“琴师兄弟,快停下来,你犯不着和她玩命。” 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禁感到震惊。他原本以为琴师会因为白衣女子毁掉了他们世代相传的宝物而愤怒不已,甚至可能与她拼命。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琴师竟然如此决然地使用了绝招。 牛掌柜虽然从未见过这凤凰涅盘的功法,但从其中所散发出的灵力可以明显感受到它的强大。更让他惊讶的是,这股灵力竟然没有丝毫妖气,反而有些类似于白衣女子施加在我们身上的那种神压。 他明白,修仙者若要施展这种远远超越自身修为品级的功法,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仅会对自己的修为造成损害,还会缩短寿命。 此刻,琴师显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前去。 白衣女子竟然毫不躲闪,任凭那些光球砸在自己身上。 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溶洞的上方被炸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洞。 月光透过洞口洒下,照亮了一片宁静。 女子仍站在原处,抬头痴痴的望向月亮。 口中喃喃说道:“几万年了,我被困在这个洞里,今天终于又能重见天日了。” 那只火凤在空中盘旋几周,啸叫一声后,再次向她振翅扑去,这次并未吐出光球,而是直接用尖嘴向她啄去。 白衣女子嘴角轻斜,冷笑一声:“看在你帮我炸开此山的份上,今天我不杀你。” 她轻轻一掌挥去,那巨大火凤顿时烧成一团火焰,随风消散。 琴师直挺挺的从空中掉满下来。啪的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白衣女子又落到他的身前。 我们其余几人仍被神压束缚着,跪在原处,也正是有这股神压护着,挡下了炸落的石头,我们毫发无伤,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牛掌柜大喝一声:“你够了啊,他都死了,你再打就过分了,至少留个尸体,让我们回去摆个席。” 白衣女子转头冲他一笑,“别急,一会到你。” “别别别,女神!你想干嘛干嘛,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白衣女子又看向琴师,呵呵一笑,“想不到琴童这只凤凰,剩一丝游魂逃入此界,竟是附在了鸡身上,所以有此后人,鸡妖,我说过不杀你,你就不能死。” 她又缓缓伸出手来,掌中飘着十个白色的光球,和琴师打出的十个光球一般无二,只是小的多。 “竟用三魂七魄来打我,也不想想琴童的一丝游魂,能有多少神力?” 说完她将九颗光球打入琴师体内,留下一颗消散在自己掌中,“这颗妖魂我留下了,你什么时候真正掌握了凤凰涅盘,再来找我。” 琴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转身慢慢走向牛掌柜。 牛掌柜转头看向我,嗔怒道:“遇仙啊,你说你大晚上的不在家安分的睡觉,偏要跑到这里寻宝,结果害的我们惊扰了女神,你赶快给女神磕几个,让女神放了我们回去。” 白衣女子听到这句话,低头看向我。 “你……一个凡人,连灵魄都没有,能识别出镇龙枪?” “不能,我能猜出的是你。” “哦,有意思,你怎么猜出我的?” “不说,除非你答应放了我们。” 牛掌柜扯着嗓子对我大喊:“遇仙,你这个熊孩子,女神问你话呢,你怎么还摆起架子来了,女神,你放了我,让我揍他,他是个凡人,可经不起你一指头。” “啪”!的一声,白衣女子抽了我一记耳光。 她并未用一丝神力,却也打得我眼冒金星。 “你说不说?” “不说。” “啪”! “你说不说?” “不说。” “啪”! …… 她一次比一次用力,大概抽了有几十个耳光。 我整张脸全被打肿了,眼睛,耳朵,鼻子和嘴里都流出血来,也痛的昏过去几次。 但是,最后,是我赢了。 第41章 她没有说话,又仰头看着月亮流眼泪 白衣女子说:“好,你说出怎么猜出我的,我可以答应放了他们,但如果你是随口胡说,我就杀了你们。” 惠惠子说:“遇仙,她的这句话,无论你说的对不对,她都不会放过你。” 我转头对她说:“放心吧,我也不会放过她。” 熊可可看着我那肿胀的脸,忍不住笑着说:“好兄弟,算你狠。” 牛掌柜叹了口气,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这时倒在地上的琴师,趁白衣女子不备,突然飞扑过来,快如闪电,一双手化成的利爪,从她头部猛抓下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白衣女子脚下站立的大石被抓个粉碎,而她却仍毫发无伤的站在那儿。 一时之间,大家都愣住了。 琴师更是呆呆的看着她,他刚才的一击,明明是抓住了她的身体,却又像扑了一个空。 白衣女子转头看向琴师,冷冷说道:“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她伸出手,琴师就被一只看不到的手紧紧攥住了一般,在空中痛苦的扭曲着,不时传出“咔咔”骨头碎裂的声音。 “住手你这条恶龙,这不是你的本体,只是你的幻像,我们当然伤不到你。” 白衣女子松开手,琴师落到地上,他浑身的骨头全被捏碎了。 她转头看向我,“小家伙,你还真是有点意思。” “让他们先走。” “我要是不呢?” “你刚才已经答应了,如果我能说出我怎么猜出你来的,你就放过他们,现在我已经说出你是谁了,你不会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其他的事情吧。” 白衣女子慢慢走近我,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面色纸一样白。 我本以为她会有满眼的怒火,但她的目光却十分平和,睫毛很长,眼睛很大,清澈,瞳孔闪着浅蓝色的光。 我决定和她做一笔交易。 她向后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牛掌柜站起来,抱起琴师。 “女神,那我们先走,有空我们就来看你。遇仙你和女神好好说话,别使性子。” 说完,他一闪就跳出了洞外。 惠惠子站着没动,熊可可也拖不动她。 我对她笑笑:“惠惠子,你也走吧,我过一会就回去。” 惠惠子迟疑了一会,最后咬牙一跺脚说:“好。” 她始终是一个理性的人,知道现在拿那条龙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甘心也没办法。 她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在他们回客栈的路上。 熊可可说:“我们就这么抛下遇仙一个人,会不会不仗义。” 牛掌柜说:“你仗义,你回去陪他。” 熊可可转头看向惠惠子,发现她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惠惠子,你哭了?” 牛掌柜柔声说:“放心吧,遇仙那小子平日总是一本正经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那条母龙碰到他,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在残破的溶洞里。 白衣女子说:“他们现在都走远了,你说吧。” 我试了试,她已经解去了我身上的神压,就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 “我只被困住了一会,就浑身难受,你被镇压在这个水潭里有几万年了,是不是更难受,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听到我问她想不想出去,她愣了一下,在她的长长睫毛底下,眼中浅蓝色的光,一闪,又暗了下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想耍花样,我就吃了你。” 我走了几步,看着落满了碎石的水潭。 “我猜你是追琴师的太祖,来到此界,你们可能有仇,毕竟他的琴弦用的是龙筋。” “对,敢用我龙族血肉做琴,我当然饶不了他。” “你打伤了他,毁了他的琴,他的一丝游魂逃走了。” 白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你那个朋友就是他的玄孙,这个还用猜。” “那就当我猜对了,另一个人却趁你不备,用这把镇龙枪,把你镇在了这里。”我低头看了看水潭,“我猜你的真身,就在这把镇龙枪的下面吧。” 白衣女子咬牙切齿的说:“如果有一天,我能从这里解脱出来,我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一会再聊怎么救你出来的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其实很简单,那个人用这把枪刺向你的时候,你身上掉落了一片鳞片,被一条小鱼舔了上万年,它身上便有了龙的灵力,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它从这里离开,但最后它又回到这里,是它能感应到你身上的灵力。” “这你可就猜错了,这把镇龙枪所在之处,别说是灵力使不出来,即便是使出来也被它吸食的干干净净。” “怪不得熊可可拨不动它,牛掌柜撞了一头的包,原来是碰到它,灵力就全没了,用的只是本身的气力。” “你还没说怎么猜出来是我的。” “我就是看到那条鱼了,或者是那条鱼附身的那个人了,他就在这个水潭里,想要靠近某物,却又不敢的样子,所以我猜这里一定有什么宝物。” “你说的只要这把镇龙枪所在之处,任何灵力都使不出来,但你却能用灵力造了一个化身。我猜是因为那把琴吧,那把琴虽然不是龙筋了,但确实振动了那把枪,你怕他毁了本体,一出来,就毁了那把琴。” “你果然聪明,如果他一直攻击我的本体,但我也不会输,仅凭我这一丝神力所成的化身,灭你们几个也绰绰有余。” “好吧,看在你灭我仍绰绰有余的份上,下面我们聊一下怎么把你从这里救出来吧。” 白衣女子惊讶的说了一句,“难道你真有什么本事救我出来?” “我没有。” “你想死。” “我想试试,但我有点信不过你。” 她大摇大摆的走到我的面前,“信不过,那好办,跪下,对神起誓吧。” “看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个世界早就不信神了,至少从那个你说的诸神的黄昏之后,人们就不会再对神起誓了,再说,是我要带你出去。咱们二个是平等的,如果要彼此相信,至少要把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放肆,你这个凡人……”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把如何猜出来的说完了,那我走吧。”说完,我转身就走。 她竟然没有拦我。 我心里默默数着步子,向前一步一步的走着,数到二十步的时候,她竟然还没叫我停下来。 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皎洁的月光之下,她的脸格外的苍白,晶莹的泪水,沿着她的面颊大滴大滴的滚落。 我从来不是一个骄傲的人,但当时,我却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个本应高高在上的神,却被一个小小的凡人要挟。 她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水潭里,几万年;她渴望离开这里,但她又无法低头。 我又悄悄地走回去,“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给你跪下,求你允许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擦去眼睛里的泪水,带着哭腔说:“不用,谁稀罕你跪,我们按你说的来吧。” 说着她一伸手,把我的心掏了出来,又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了进去。 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没用,她就做完这些。 我摸了摸胸部,连个伤疤都没有,疑惑的问她:“你把我的心换了什么?” “一片逆鳞,虽然对我而言不算是最重要的,但比你的心好的多,无论你受多重的伤,都能保你不死。” “这么说,是你吃亏了。” “少废话,把你的办法说出来。” 我也觉得自从我见到她之后,废话有些多。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些话本不必说。 我说:“我当然取不了这把镇龙枪,但我觉得你一定有办法,能趁你不备害你的人,一定也是你信的过的龙族。你可以附到我身上,去取下那把镇龙枪。” 她冷哼了一声,“你做梦。” 我也冷冷的说到:“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见过那条附身的鱼,它每附到一个人身上,灵力就会混到一起,最后变成不人不鱼的怪物,还有琴师,他的太祖本是凤凰,结果附在鸡身上,现在琴师只能是鸡妖。你不肯让自己的灵力和那些比你低的人混到一起。但我和所有的人不同,我没有灵力,甚至连灵魄都没有,你附到我身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如果你想再遇到一个我这样的人,恐怕不知要在这里等几万年。” 她没有说话,又仰头看着月亮流眼泪。 第42章 我的名字不叫喂,我叫子不语 她跳到我的身上,瞬间我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头顶沿着骨胳缓慢的流淌,流经我身体的每个部位,直至贯穿到脚底。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而且无比的舒畅。 虽然我曾用古神符直接吸入过灵石中的灵力,但那种感觉更像是有人突然将大量的灵力强行塞入,身体涨的快要炸开了。 我按她说的,揭去了镇龙枪上的封印。 “轰”的一声巨响,镇龙枪倒了下去,潭水四溅。 我(她)轻轻一挥手,整个水潭就全干了。 一团白色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 我本以为的结局是,她回到本体,然后我们分别,她会赠送我一二件宝物,表达对我救她的感谢。 并承诺将来我有难时会来救我。 这样,我不仅有了宝物,还找到了一个神做自己的靠山。 成了慕仙山一带一个没人敢惹的凡人。 没想到她的肉身早没了。 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她被压在镇龙枪下,如果安静不动应该没什么事。 可她却不断的挣扎,镇龙枪就不断吸收她的灵力,变得越来越大。 几万年后,镇龙枪从一把擀面杖那么大,长成了一根擎天的柱子,而她灵力还剩从前的万分之一。 我转头看向她。 她趴在我的背上,正也看向我,眼中竟有些羞涩,像是被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骨头架子有什么好羞涩的。 我说:“本体已经救回来了,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她说:“嗯。” “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嗯。” “你嗯来嗯去,但是不下来,是怎么一个意思。” 我抬起手,“啪啪啪”的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我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她为什么控制着我打我自己。 觉得面颊有些湿热,二行眼泪流了下来。 她又哭了。 “我求求你能不能别哭了,你哭,流眼泪的却是我。我是个凡人,凡人不能流眼泪,会被别人笑话的。” 她终于不哭了。 我也终于领悟到了,和她相处的方式。 如果想让她做什么事,就得求她。 不然呢,就会先挨她打,然后她会不声不响的流眼泪。 最后,我还得求她。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求她,省的挨了打,还要哄她。 爱打人的神我能理解。 但我没想到遇到了一个这么爱哭的神。 我轻声地说:“求求你从我的身上下来吧。” “我也想下来啊,可我的肉身没了,我还是无法离开这里,只能在此修行,直到肉身长出。” “一年二年的,还不是一眨眼的事。” “一年二年,那是凡人之躯,我的肉身至少要等我的灵力恢到五成,才能完全恢复。” “那大概是多久啊?” “快的话几百年,慢的话几千年。” “我可能活不了这么久。” “那我尽量快点,赶在你死之前恢复龙身。”她一伸手,收了龙骨。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感到无比的绝望,这辈子一眼看到头了。 我不甘心的问道:“那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了?” “做我的神仆,你是不是挺激动。我也没想到,在此界收的第一个仆人,会是一个凡人。” “是挺激动的,既然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意思意思?” 她趴在我肩上,疑惑地问:“你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扭头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好的,救了你却什么都不要?” 我心里想,我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总该拿出个什么法宝来送给我了吧。 她扭捏了下,声子像蚊子哼哼一样小,在我耳边说:“你这个人可真坏。” 我觉得面颊湿热了一下,她吻了我。 我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滚烫。 “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的……是……那个……宝物。” “可是我没有啊,那个跟我来的侍从是个龙女,亏我把她当姐妹,她却更喜欢那个琴童,趁我不备把我镇在这里,身上的宝物都被她拿走了。” 我叹了口气,她的解释很合理,我救了一个穷神,看来宝物不用想了。 “那你至少把我的心还给我。” “那可不行,以防你和那个侍从那样背叛我呢,以后,你要惹我,我就在上面扎一下。” 看来这次,我不仅什么也没得到,还丢了一颗心。 我又看着那把镇龙枪,它倒在地上,枪身直径比我还高,枪刃修长闪着冰冷的白光。是个不错的宝物。 “我能带走这把枪吗?” “那又不是我的,你想带走就去拿啊,不用问我。” “可是……我觉得有一点点大。” “那是神器,你不会还没听过神器吧,你要用你的血供奉它,如果它认可你,就会变成你想的样子。” 她说着,操纵着我的身体,迎着枪尖跑了过去。 “不用玩这么大吧,我割开手指流点血不行吗?” 我话还说完,身体就感到一冷,被扎穿了。 “你体内有我的逆鳞,你又死不了,你怕什么?” “可……是很疼啊。”我又痛又怕,嘴都哆嗦了。 “嘭”的一声,一阵刺眼的白光一闪,镇龙枪不见了,我又四处仔细找了找,它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不认可我。 一场空欢喜。 天蒙蒙有些亮了,青白色。 我一点一点爬出溶洞,两手空空的向客栈走去。 我背上的女龙这时也缩进了我的身体里,半天没吱一声。 我说:“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累了,我要睡一会。” “喂,你在我身上,我怎么用不了你的灵力。” “你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用得了灵力。” “喂,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不是镇龙枪,我怎么找不到它在哪?” 我边说,边在身上摸索起来,当我摸到心口的位置时,手被一股力量弹开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看一下你的手指。” 我伸开五指一看,左手的中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银环。 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这个漫长的夜晚,看来我并不是一无所获。 想来神剑宗的寒雨的确是个天才,他复制的天矶碑预测今年慕仙山有神宝出世,果然没有错。 “喂,你知不知道,曾有个人预测到了这个神宝。” “你烦不烦,我几万年没睡过好觉了,你能不能让我睡会,另外,我的名字不叫喂,我叫子不语。” 第43章 她以前怎么对我,现在仍怎么对我 快到客栈时,我远远的看到有一群人,正向山上走来。 我疲惫不堪,没有多管,径直回了客栈。 客栈门口旗杆上挂着的那串红灯笼还亮着,随风轻轻的摇摆,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客栈里面却没有亮灯,估计他们还没起床吧,一点声音也没有。 太阳才刚刚升起来,风有些冷。 这个清晨格外的宁静,有些冷清。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客栈门口,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落寞 我走到门边,想要拍门,又怕吵醒他们,就靠着门坐到了门槛上。 没想到门没有闩上,我一下子滚进了院子里。 心里却暖暖的,他们为我留了门,一直在等我。 我走进了客栈,迎面的一张长桌上,牛掌柜、惠惠子和熊可可正趴在上面睡着。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熊可可。 他睡眼朦胧的睁开眼,说:“遇仙,你可回来了,马上准备一下,带上个保命的家伙,一会火月她们要来,大家一起上山去救你。” 惠惠子听到声音后缓缓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十分憔悴,看到我,眼睛瞬间睁大,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熊可可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激动,马上扑过来,就要抱我。 我吓得连连后退,双手挡在身前,嘴里说着:“不要动我,千万不要动我。” “咋了,和母龙共度了一个晚上,怎么突然就矜持了,不能接受男人之间炽热的友情了吗?” 我把食指挡在嘴上,轻轻嘘了一下,“不要吵醒她。” 熊可可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又转头看了一眼还趴在桌子上的牛掌柜。 以为我说的是他。 就小声的说:“我们一晚上没睡,老牛说你一肚子坏水,那条母龙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还怕你不够坏,准备上山去救你。” 我问:“琴师呢,他的伤怎么样了?” “他自己说没事,骨头断了,养几天就好了,三只傻狼送他回花街了,顺便通知了火月。” “我下山时好像看到火月她们了。” “说好了,她们上山的时候,叫着我们一起,她们怎么自己去了。” 惠惠子跳起来说:“我们快去拦一下她们,遇仙都回来了,那条母龙那么危险,别让她们去了。”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山上已经没危险了。” 熊可可在院子里跑了几圈,让自己冷静下来,“遇仙,你不会说那条随手就能把琴师捏扁的母龙,被你给咔嚓了吧。” “没有,她睡着了。” 我话刚说完,头就被拍了一下。 牛掌柜站在我身前。 “遇仙,你怎么回来了,我正要去救你呢。” “要不,我再回去,让你去再救一遍。” “不用那么麻烦了,如果当时不是跪着,我早就动手了,当时……” 惠惠子还是担心火月,她打断了牛掌柜的话:“遇仙,那母龙睡着了,火月她们上去就没危险了吗?” “她不在那里。” “那她在哪?” 我伸手指了指胸口,“在这里。” 熊可可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说:“可以啊。遇仙,顾晓仙刚走,你心里就有别的女人了?” 牛掌柜在他头上拍了他一下,“熊可可,你先闭嘴,遇仙,你把话说清楚,爱情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你把她放在心里,我们可以理解,但心上人,并不真的能把人放进心里。” 我说:“能。” 然后,我把山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当然,不该说的,我都没说,比如,我手指上戴着的镇龙枪。 比如,那个让我面红耳赤的吻。 我说完之后,熊可可冲到客栈外面,扯着嗓子狂吼了几声,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牛掌柜还在愣着,“遇仙,你是说你把那条母龙……不对,是女神,带回咱客栈里了吗?” 惠惠子已经在后厨,煮好了面。 她招呼我们。 “大家熬了一个晚上,都饿了吧,快去洗洗,吃点东西,好好的补一觉。” 我感激的看向她,这个女孩,她的话不多,总是在默默地为我们做好了一切 我们围在一起吃面的时候,她又去山上通知火月她们了。 不久之后,那三个傻狼就先跑了回来,他们撞开客栈的大门,向我冲了过来。 我以为他们又要抱着我,往天上扔。 他们却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牛掌柜和熊可可也慌忙挡在我的身前。 他们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喜悦,兴奋和一种十分有距离感的敬畏。 火月她们没有来,倒不是她怕子不语。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怕过什么,哪怕是神。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公正的面对子不语。 自从上官慕仙失踪后,她改变了许多,不再任性。凡事都会先想一想。 如果当时能多听听他的解释该多好,很多时侯,人的改变往往是在失去之后。 一方面子不语打伤了琴师,另一方面子不语被琴师太祖的朋友镇压了几万年。 琴师是她的手下,更是她的朋友。 但如果是换做她被镇压了几万年,出来也一定会报仇。也许不仅是琴师,而是所有的人都得死。 吃完饭,我要去洗碗,熊可可死活不肯。 牛掌柜把最好的客房给我收拾了出来,被子褥子枕头全部换了新的。 我说我换地方睡不着。 牛掌柜说你不要不知好歹,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子不语女神的。 我躺在新床上果然睡不着。 心头突然传来一阵纠痛,我痛的缩成一团,刚缓过来,又是一阵纠痛。 总共痛了6次。 然后就听到了子不语的声音:“今天你们叫了我6次母龙,我就掐你6次。” 我一直以为刚才她睡了,原来她一直醒着,在听我们的对话。 “我说你讲不讲理,是他们叫的,又不是我。” “那我不管,谁叫我母龙,我就掐你。” 她在我的心里,我的心在她的手上。 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从那天开始,大家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最夸张的牛掌柜。 他每天早上都守在我门口等我起床,晚上睡前都来道声晚安。 熊可可要好的多,他有时候也会悄悄地说,“兄弟,什么时候让女神出来,咱们大家喝一个。” 这时候,牛掌柜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拎着他的耳朵,把他远远的扔出去。 只有惠惠子没有变,她以前怎么对我,现在仍怎么对我。 第44章 女人没那么容易原谅女人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这八个字。 是顾晓仙离开时送我的一张字条,我把它贴在墙上,时常看看。 她的字迹工整秀丽、笔老墨秀。 一字见心。或者说字如其人。 她能写出这样的字来,足以说明她生在一个家境优越、家教甚严的家庭里,由此可以推断出,她身边的朋友们应该也都和她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自然会对那些同样优秀的人产生兴趣。 而我呢?不过是一个来自山村小客栈的伙计罢了。 她让我努力,她是一个好人。 我也该这么做,毕竟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的本领,才能真正地属于自己。 关于努力,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时机还不成熟。 熊可可对我嗤之以鼻,“你天天和女神在一起,还惦记着顾晓仙?” 牛掌柜拎起他的耳朵,把他远远的扔了出去。 我也常常拿顾晓仙的字和牛掌柜题写的止战牌相互比较。 牛掌柜写的“热爱生命”四个字,字大如斗,春蚓秋蛇。 他生于山野草莽,写的字不好看,但透出一种狂放不羁,笔扫千军的豪气。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让人很难做出正确评价。 客栈里大活小活牛掌柜都不让我做了,我一天到晚闲得没事。 好在子不语爱看书,她也逼着我读了不少书,打发了不少时光。 每天坐在窗下,一壶清茶,几本书,她一坐一整天。 一开始,我坐不住,后来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不是喜欢读书,而是喜欢和她一起读书的这种感觉。 文艺点说法是,她倾斜45度角看书的姿势有形而上学的气息。 但我们仍看不到一起去,她喜欢诗词歌颂,我看些游侠列传。 房间里十分安静,偶尔有风带着山林的气息从窗外吹入,翻动着书本哗哗的响。 她有时候趴在我的肩上,有时候坐在我的边上, 我有时候,也盼望日子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从日出到日落。 从清晨到迟暮。 我住的那间客房,每天都被打扫的窗明几净,地板更是擦的光可鉴人。 这些事牛掌柜从不让别人动手,而是他亲自来。 每天我起床后,走出房间去洗涮,吃早饭,牛掌柜就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进来,开窗透气,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后,再用白布醮着清水把每个角落都擦的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他庄重恭敬,一丝不苟,与其说他是在打扫房间,更像是某种仪式。 熊可可说:“至于吗,怕成这样,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子不语又不凶的。” 牛掌柜“啪啪”在他头上拍了几下,“你放尊重点,我是个传统的人,我小的时候,人们爱神,敬神,拜神,尤其是龙神,逢年过节,家家都拜。” 牛掌柜小的时候,几万年前的事了。 但子不语来了之后,客栈的生意却特别好。 客栈已经不让进了,桌子椅子都摆在院子里,每天坐的满满的,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也坐满了客人。 他们点一桌子硬菜,却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口里心里不知默默的念着什么。 他们不是来吃饭,他们是来参神的。 我想带子不语下楼转转。 子不语不去,她说:“神可不是随便见的。” 神真的是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但子不语对客栈的几个人都很好,尤其喜欢惠惠子,可能她们都是爬行类动物吧。 有时候,她会从我身上下来,去惠惠子的房间里,帮惠惠子梳头,编辫子,两个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 两个人甚至还聊到了花街,子不语很想去花街转转。 子不语说:“遇仙,咱们二个谁也不说,晚上悄悄的去,转一圈就回来,好不好。” 我说:“不去。花街也没啥好玩的,东西还特别贵。” 子不语又去央求惠惠子带她去。 惠惠子找我商量,我说:“你惹出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惠惠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二边说和,她不知找了火月多少次了,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我觉得琴师不记仇,但火月不一定。 女人没那么容易原谅女人。 第45章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这一天,正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子隐隐的照进来,房间里满是秋天的味道。 我坐在桌前翻书,子不语让我坐的端正。 她说:“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保持这个姿势。” 她却赤脚盘腿在地上,半卧半坐的靠着一个软垫子,抠脚翻着书。 她用神的标准要求我。 自己却越来越像个妖怪。 妖怪是一种生活方式,它没有神的纯洁高贵,也不是仙那种持重端庄,但它却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一种自由、热情、矛盾和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 突然,她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板着脸看向门外。 “这个小妖,竟敢找到了这里。” 我趁机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保持她说的那个姿势,真是很难受。 “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我不等她答应,就跑出了房间,楼下空荡荡的没有人,桌子椅子也搬到院子里去了。 熊可可坐在门边的一张凳子上,防止有人闯进来。 银狼三兄弟正在进进出出的给外面的客人端菜。 “可可,有什么人来了吗?” “到处都是人,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我又回到了房间里。 “你说的小妖是哪个?” “就是那天被我打伤的鸡妖。” “你说的是琴师啊,他没来啊。” “他正往这里走,刚才上山,现在快到了。” 我心想这神有这么恐怖吗,琴师从山脚的花街出发,一上山她就知道。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她又盘腿靠着垫子坐下去。 “你去坐好,看书去。”子不语对我说道。 我又乖乖地坐好,心想琴师可千万别来,子不语现在已从镇龙枪下出来了,战力远胜那晚的一丝神魂。 这次再被她捏一次,估计不止浑身骨头要碎,灰都剩不下。 我正担心着,就听到牛掌柜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琴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小店真的没位置了,你还是快走吧。” 我心想老牛果然也是老江湖,叫这么大声,是让我们听到,他正在赶琴师走。 又听到琴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花街明晚有音乐会,火姐让我来给各位送几张票。” “通俗的?高雅的?” “女帝的御用乐团,你说呢?” “这么隆重,票一定不好买吧。” “早抢光了,火姐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那一定很贵吧。” “是送你们的,请你们一定要来。” 子不语扔下手里的书,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难掩的兴奋。 “音乐会,音乐会,我要去,要去。” 惠惠子敲门走了进来,被她一把搂住。 “惠惠子,咱们听音乐会去。” “我还怕你不肯去呢,这才来找你。” “我为什么不肯去?” “怕你计仇呗。” “他挨了打,还来给我送票,他不记仇,我记什么仇,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气的神吗?” 两个女子嘻嘻哈哈打闹起来,自从子不语来了之后,惠惠子变的越来越爱笑了。 子不语是一道明媚的阳光,她能扫除了我们心中最深处的阴霾。 她是我心中神该有的样子。 琴师也是个心胸宽广的妖怪,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来送票是火月的意思。 如果他随便找个借口不来,火月也不会勉强他。 但他来了。真心诚意的。 那晚他吐出三魂七魄来打子不语,也真的是要拼命的。 但子不语却没借机毁了他的三魂七魄,她还给了他三魂六魄,并沾染上了她的神气。 子不语留下了他的妖魄,让他的身体不能马上恢复。 从今之后他的修行,要付出别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得到同样的修为。 但他的“凤凰涅盘”是凤凰的功法,施展时灵力就不能有一丝妖气。 所以也很难说子不语取走他的妖魄是要害他,还是要帮他。 那把琴是他太祖传下来的,也是他的枷锁,他不喜欢弹琴,所以他只会一首曲子。 牛掌柜在门口站了很久了,他手里拿着票,恭敬的等子不语和惠惠子不再打闹了,才小声地说, “你们会不会觉得这是阴谋。”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把票高价卖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早早就关了店,客栈所有的人都精心收拾了一番,盛装出行,去了花街。 老牛果然在音乐厅门口把银狼三兄弟的票高价卖了。 音乐厅的外面挤满了买不到票的人,老牛加了二倍的价格,一群人上来疯抢。 老牛后悔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早知道加十倍了。 老牛把一张票的钱给了银狼三兄弟,让他们在花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余的钱全塞进自己怀里。 傻狼三兄弟第一次见老牛这么大方,拿到钱就高高兴兴地跑了。 子不语有单独的票,她一手挽着惠惠子,一手挽着我,见什么都好奇,一路走一路问。 嘻嘻哈哈的一点没有神的样子。 我们是贵宾票,在前排有独立的包厢,我们坐好后,蝶舞亲自带人送来了酒水,果盘。 子不语悄悄的问我:“这个漂亮的女孩,是不是火月?” “不是,她是蝶舞。” 子不语只是一个幻像,喝不了酒,也吃不了果盘,她很想钻回我的身体里,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我说:“别闹,我们这个位置别人能看的到,要坐好,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 她真的很美,端坐在那里,像是要诱惑谁。 整个音乐厅里所有男人闪炼着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这里。 老牛痴痴地看着她,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副不可救药的痴汉模样。 我觉得他说的小时候爱神、敬神、拜神的传统,只不过是他为他的单相思找的借口。 我说:“要不你还是闹吧。”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包厢说:“那个女人好美,五官那么精致,就像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她一定是火月。”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那不是火月,是高漫妮。” 我突然想起来,那群从老牛手里高价买票的人里,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叫猪不足,他好像有个形影不离的兄弟叫狗无涯,今天却没来。 他看起来不像是听音乐会的人,他来这里干嘛。 我正疑惑着,就在高漫妮上方不远的地方,又看到了他。 突然想起,他们在寻宝时好像有些过节,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琴师走进了我们的包厢,客客气气的和我们打了招呼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子不语的身后。 子不语正在抢惠惠子手里纸扇。 “这个是我挡脸用的,我才不给你呢。你刚才进门时,免费领你不拿,现在抢我的。” “你这么美,又这么年轻,不用挡脸的。” 牛掌柜咳嗽了一声,再一次向琴师说道:“琴师你来了,感谢送了我们这么好的票。” “这句话,牛掌柜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子不语头也没回的说道:“小鸡,你来了。” 整个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琴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是。” “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 “你肯神驾光临,已是不胜荣幸,岂用言谢。” “你走吧,我不想看你。” “小可斗胆,冒昧多问一句,花街之主火月想来问侯此处招待可还周全,不知可否?” “不见。”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琴师仍恭敬的站在那里,面似平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惠惠子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她。 “你明明想见,刚才还不停的问我们这个是不是火月,那个是不是火月。” 子不语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营造了一点神的威严气氛,被你这个小丫头全破坏了,你把扇子给我用,我就见。” “不给。” 气氛又一下子尴尬起来。 牛掌柜也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惠惠子。 惠惠子看到他那付嘴脸,也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受不了一点老男人还装嫩,你看我的妖的威严气氛学的怎么样。” 琴师摇头笑着出去了,一会又进来,手里拿着几把纸扇,挑了一把月白色的。 递给了子不语。 子不语十分自然的接到手里,轻轻地说了句:“多谢了。”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第46章 我的那点小机智,他们早就一览无余了 火月走了进来。 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还和我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 她一点没变,临水照花,媚可倾城。 又觉得她和从前完全不同。 从前的她性格火爆,她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女人。 可她这些年一直在等。再见到他之前的每一天,都在等。 等一个从别人眼中看到,已经死了的人。 她不相信上官慕仙死了,她会一直等。 她亲手建起的这个花街小镇,就是她的等待。 这里每天都很热闹,来来往往的许多人。 她站在最热闹的人群里,却总觉得那么像站在无人的旷野中。空空如也。 中心广场上那棵百年桃树,花开又谢,暗香浮动,隐而不言,上面挂满了粉色的千千结,随风摇曳。 边上那块牌子风吹雨打有些斑驳,但上面的字被人小心的重新描过。 这块牌子有一点旧,也有一点新。 “我在花街等你” 桃树的下面总有单身的人和流浪的风,如果桃树会说话。 那么一定要问问他。 爱上了一个人,追求难一些,还是等待更难一些。 那种漫长又看不到希望的等。 子不语把我从她身边赶开,让火月坐到她的边上。 都是活了几千年的女人,两人四目相对,一刹就看穿了彼此的心。 她们双眉飞扬地说笑,聊得却是天气,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些天一直湿热,我还担心今天会下雨。” “没想到你真的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 塑料姐妹花,美的特别假。 如果今天真要下雨,她们也有本事让老天憋回去。 直到她们开始小声的八卦起了高漫妮,才开始有了女人之间真正的友谊。 “她的鼻子真好看,那么直,那么尖。” 火月小心的趴到子不语的耳边,“我和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我听说是假的……” 子不语也趴到火月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啥。 两个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坐在那一边的惠惠子,她假装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支着两只耳朵也在听着。 舞台上乐队已经就位,萤石灯一盏一盏的灭了,灯光暗了下来,音乐厅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整个音乐厅的四壁,包括地板和天花板都装满了萤石灯。 轻柔的暖场音乐渐渐响起,地板上的萤石灯开始闪烁。 音乐又渐渐低了下去,一声清脆的笛声传来。 地板上的闪光开始跳跃起来,流星一样飞到了天花板上,在那里汇成了深蓝色的星空。 笛声如丝,婉转悠扬。星空中流星一颗颗的向四边划落,将整个音乐厅点亮成一片星海。 我们坐在了深蓝色的星空里,从脚下升腾起冰凉清香的云雾,丝丝绺绺从身前划过。 笛声、星辰、皎月和着云丝。感觉就是在御风飞翔。 一束蓝白色的冷光从天花板下打下来,照在舞台上。 灯光下,那个玉树临风的吹笛人,一袭白衣,仙气飘飘。 “是琴师!他怎么会吹笛子。”熊可可跳了起来,被惠惠子一把抓住了,牢牢的按回到座位里。 子不语也惊讶的张大了嘴,“这小鸡真心好迷,真有才华,他吹的笛子戳到我的心了。” 一曲终了,音乐厅寂静无声,片刻之后掌声和尖叫四面响起。 琴师鞠躬致谢,等喝彩声渐渐平息。 “正式演出之前,我的这首曲子送给一个神秘来宾,但她的身份极其高贵,我没有资格说出她的名字。” 琴师走下台,带着所有人的目光,径直朝我们走来,一路上收到的花,满满的抱了一怀,抱不过来。 他微笑的向他们点头致谢。 许多人喊,“琴师,我爱你!”,更大胆的年轻女孩喊,“老公,我在花街等你!” 琴师抱着花,进了包厢,火月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把花献给子不语。 琴师却像是没懂,把花递到了火月的怀里。 他对子不语说:“刚才那首曲子是送给你的,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子不语噘嘴,淡淡地说:“可是我想要花。” 火月把怀里的花抱给她,“给你给你,都给你,我只是帮他拿一下。” 舞台上的萤石组成了数字,开始了20秒的倒计时。 琴师对火月说:“一会你得上台讲几句,毕竟是女帝的乐团。” 火月转头看向子不语。 子不语说:“我这么低调的神,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 她抱着满怀的鲜花,坐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吸引了音乐厅所有的目光。 我觉得她,这个口非心是的女人,哪里低调过,她明明一直是今晚的焦点。 火月和子不语又客套几句,出去准备了。 琴师要走时,我拉住他,刚要开口。 牛掌柜说:“猪不足来了,在高漫妮附近。” 琴师说:“我知道,高漫妮也知道,她们的旧恩怨,她们能自己解决,我们不用管。” 琴师又看向我,我摇摇头,“我没事了。” 在这些人的眼里,我的那点小机智,他们早就一览无余了。 第47章 那孩子一仰头,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黑烟 高漫妮自从进了音乐厅就不停的打喷嚏。 她心里想,不知道是谁又在说她的坏话。 然后就看到有许多人悄悄地对她指指点点。 她十分骄傲的、慢慢的仰起头。 她刻意这么做,以至于让每一个正在看她的人,都以为她是对他仰头。 她是焦点。 她享受这种感觉,她就是那种争芳斗艳而且非赢不可的女人。 如果没人对她评头论足了,她反而会失落。 从暗无天日的蝙蝠洞里逃出来,她发誓以后每一天都要过的风风光光的。 一开始是行医,她想要得到人们的尊重和名气。 她一眼能穿人的骨骼、肌肉、血管和灵脉,她和所有卖草药的医生不同。 她用刀和细长的针。 头痛脑热的病她就用针扎,五脏六腑上的大病,她就直接用刀开膛破肚,取出来切掉坏的部分。 她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但她的名声却越来越坏。 以讹传讹,她用刀被说成吃人,用针被说成吸人灵力,甚至她长的好看,也有各种传说。 既然得不到尊重和名气,那么有钱也行。 但,来找她看病的都是些走投无路,又没有钱的病人。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谁会来找一个开膛破肚的医生。 说:“神医啊,谢谢你。”却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后来她就索性不再收费。 一年,二年。 来找她看病的人越来多。 大家都知道她看病不收钱。 当她的积蓄花光了,不得不去找些杂工做。 很多来找她看病的人,常常扑个空。 “人命关天,她不给我看病,却跑去给张大户采茶,没有医德。” 她的名声就越来越坏。 她不再行医。 坏名气总比没名气要好,而且传的也快。 她创立了最神秘、最邪恶、最恐怖的玄月宗。 从那时起,无论她出现在哪里,她都是焦点。 一个美丽的、神秘的、恐怖的邪恶女人,谁不想悄悄的多看几眼。 她懂男人们的想法。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天真的幻想,她对所有人都坏,却唯独对他好。 但今晚,在牛掌柜那边的包厢里。 一个美丽的,高贵的、纯洁的绝色女子,抢走了她所有风头。 高漫妮不知道她是谁,又看到她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仰头用鼻吼对着她,远远的哼了一声。 在她眼里,慕仙山上的妖怪分三派,一派是火月这边的,看上去就知道特别的精干狠辣,不管琴师笑的多么亲和谦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人是惹不起的狠角色。 第二派是上山寻宝的,他们人数众多却共用一张模糊的脸,都是些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每日在山上奔波的泥腿子; 第三派是客栈那几个,和那头蠢牛在一起的人,都天生是又傻又呆。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惠惠子,在她的心里,惠惠子一直是火月这边的人,因为现在还小,暂时住在客栈里。 但包括这个陌生女子,一直在那傻笑,她不知道琴师为什么那么恭敬的站在那里,火月还和她搂搂抱抱的。 难道是妖国里,惠惠子的某个富贵的亲戚。 高漫妮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皮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群里的猪不足。 他怎么会来这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想起和狗无涯的那场大战来。 那条疯狗是唯一一个死在了她手上,她还觉得敬佩的人。 她杀的人很多,想杀她的人更多。过去她不在意,现在她更不在意。 像猪不足这种三品小妖,给他一把刀,她现在坐着不动,他都杀不死她。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人了,她是身上有六品的虎灵的妖怪。 音乐会开始了,灯光又暗了下来。 又有个7、8岁的孩子进来送花,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放桌子上吧。” 她眼前的桌子上早就摆满了花。 孩子把花放到那堆花上,用手指着音乐厅的一个角落里。 “那位先生让我告诉你……” “出去吧,孩子。” 高漫妮冲他摆了摆手,每次出门她都能收到陌生人的花,她根本没兴趣知道是谁,要做什么? 那个孩子仍然没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果盘。 “你可以把桌子上的水果都拿走。” “谢谢姐姐。”孩子甜甜的奶音。 高漫妮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孩子嘴真甜。 那个孩子拿起最大苹果,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去拿一个小的。 大苹果没放稳,滚了下来,落到了高漫妮脚下。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慌忙弯腰去捡。 “姐姐帮你捡。”高漫妮也弯下腰。 两人靠近时,那孩子一仰头,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黑烟。 第48章 事情办完,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高漫妮轻轻一摆手,那团喷向她的黑烟,竟然全部被她吸入手里。 如果不用顾忌其他人,高漫妮可以把这团黑烟挥去,再一掌拍死这个想要暗算她的小妖。 但她顾忌这个音乐厅的其他人。 她只能将毒烟吸入手中。 那个小妖也是料到了她的顾忌,又接连几口黑烟吐来。 这次他并不吐向高漫妮,而是左左右右的向着人群吐去。 “小妖,本想不杀你。” 高漫妮身上突然长出数只手臂来,不仅抓取了全部黑烟,还把这个小妖掐在了手里。 “不好,是傀儡。”高漫妮心中暗想。 她一抓住那个小妖,就被他用四肢牢牢缠住了手臂。 “嘭”的一声闷响,小妖竟然在她手臂上炸开了。 冒出一团更大的黑烟,里面闪着点点莹光,是无数细小毒针向四面飞去。 高漫妮就是有再多手臂也一下子抓不完这些毒针。 她张开口,猛吸一口,这团黑烟和无数的毒针被她全部吸入嘴里。 在她张开口的一瞬间,她忽然就想明白,所有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铺垫,为的就是逼她张口。 这时,从孩子送进来的那捧花里,蹿出一只很小的虫子,闪电一样飞入到她张开的嘴里,又迅速的钻入到她的肚子里。 猪不足推开包厢门,平静的走了进来,他坐在卡座里,又示意高漫妮也坐下。 “你肚子里的是鬼域毒蝠,比苍蝇蚊子大不了多少。但它的毒,能把这里所有的人毒死二回都绰绰有余。” “你去过鬼域,去那里的人,都会身中奇毒,活不过三个月。” “没办法啊,凭真本事我这辈子都打不过你,我只能用这种阴招了。” “当年你兄弟是为了救你才战死的,你杀了我也救不活他,为什么不能听他的,好好活着?” “以命保我,亦以命偿,这几年,我过的很快乐,所有的愿望,我都实现了,这才来找你的。” 猪不足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转头看向高漫妮。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音乐会,你不妨陪我听完,你体内的毒蝠是我炼过的尸蝠,如果我不催发,或者我不死,它就暂时不会伤害你。” “报仇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值得吗?” 音乐会正渐渐的进入了高潮,在或悠扬或激扬的音乐中,并没有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 而且这场打斗,虽凶险跌宕,但迅如闪电,实际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 猪不足没再理她,端坐着,入迷的听着音乐。 这些年,他把狗无涯埋了之后,就离开了慕仙山。 他先回了家乡,在他去从军的那几年里,他的父母已经先后去世了。 还有两个哥哥。 他家在当地还算殷实,有个小的木材厂和几十亩田地。 现在木材厂归了他大哥,田地归了他二哥。 他们对他并不太热情,也不太冷漠。 他先在大哥家里住了几天,他的大嫂常在他面前打骂孩子。 他大哥有三个孩子,最大的12岁,正是调皮的时候。 “每天就知道吃,什么也不做,饭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孩子就哭闹,不分白天还是晚上。这个哭完那个哭,没完没了。 房子还是从前父母盖的老房子,地板和房梁都蛀了虫,天天往下面掉灰。而且隔音还不好。 猪不足还是住在他儿时的房间里,每天一睁眼,满脸都是灰,耳朵里全是孩子的哭声, 他又去了二哥家里住,二嫂对他还不错,只是近几年收成不好。 养的鸡鸭又遭了瘟疫,全死了。还欠着一屁股的债。 每天二顿,都是白米饭和咸菜。但二哥和二嫂都不瘦,大概是吸收好吧。 他每天和二哥去下田。晚上二哥的房间里会传来一些声音,两个人都想要孩子,人之常情。 直到有天晚上,着了火,他跑过去救,才看到房间里摆了一桌子菜,有酒,有肉,有鱼。 他又搬到大哥的木材厂里。 他的两个哥哥找他喝酒,三个兄弟喝了很多,聊了很多从前的事。 结了婚,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了。 猪不足说我懂。 大哥说厂子可以分他一半,二哥说田地也可以分他一半。 猪不足听后说谢谢,但没往心里去,喝醉了的男人说的话。 和屁差不多,只能臭一小会。 他走的时候,掏钱请人重修了大哥的老房子,又帮二哥还清了欠债。 结果没想到,却同时得罪了两个嫂子。 二嫂当着他的面说:“修房子要花多少钱,我们才欠了几个钱?” 临走的时候,他大哥来送他,一路无语,分开走远了之后,在他身后大喊。 “少喝酒,少熬夜,找份正经工作,早点成家。” 那天晚上,他在梦中又回到了童年,兄弟三人,才八、九岁的模样,他们正在溪水中抓小鱼,抓到了都放进他的竹筒里,大哥,二哥的音容如此清晰。 他又去探望了探子营的兄弟,300个兄弟,全都战死了。 实际上,有联系方式的,不到3个。 他买了些礼品,放下聊几句就走。留他吃饭,也留不住。 他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他。 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他凭什么再去勾起他们失去亲人的伤痛。 最后,他去了狗无涯出生的村子。 这里特别穷,特别脏,特别乱。 土地干枯,整个村子的人都靠山上不多的兔子活着。 每家每户都有七八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每天吃饭,几个孩子都要撕咬争夺。 争不到的,最后越来越瘦,越来越争不到,直到饿死。 狗无涯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 或者,有也没人记得他。 他的名字是从军时起的,本事也是那时学的。 猪不足刚到村子里的第一个晚上,他正躺在一堆干草上睡觉。 一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就来抢他的东西。 手里挥舞一把砍柴的刀,扑上来就疯狂的劈砍。 猪不足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狗无涯,他抓着他去了他家里。 他就看到这孩子面黄肌瘦的母亲,她的话不多。 一个寡妇,在这个穷透了的村子里,养七个孩子,已经饿死了四个。 你能让她怎样? 猪不足成了家,一点都也不浪漫,当了那三个孩子的爹。 他花光了那块灵玉换来的钱,请了许多人,凿穿几座山,才修出一条小河,把水引到村子里。 日子一天一天眼见着好了起来。 至少,孩子们不再为了多吃一口打架了。 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今年三岁了,又白又胖,特别招人喜爱。 他给他取名猪无涯。 在一个晚上,他亲吻了还在熟睡中的孩子,悄悄的离开了家。 他的老婆追出了门。 她的话不多,没哭,也没有挽留。 “事情办完,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第49章 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他设下的诡计才能一一得逞 猪不足来到了花街,他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高漫妮的战力远超于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需要花点时间,了解高漫妮和她身边的人,找出她的弱点。 首先要找份工作。 毕竟凡事有价,当妖怪也得吃饭,花街的饭菜都贵,他身上的带的那点钱很快就要花光了。 他去应聘花街的巡逻队,这份职业可以让他合情合理的接触到所有人。 以他的身手和资历,以为可以十拿九稳。 他以战力第一的成绩,通过了初试后。 他提前庆祝了一下,花光了身上剩下的钱,喝了几杯酒,点了个油炸花生米。 脸喝得红火火的,油光腻亮。 但没想到没有通过蝶舞的面试。 他有些着急,“我哪点不如他们,我可以改。” “你改不了。” “我可以,真的。” “做妖最重要是外表美。” 他没有别的手艺,又去了几家商铺,碰了碰运气,对方一看他的长相,就把他赶了出来。 “你这胖头大脸的汉子,挺着个大肚子,往这一站,我的生意还怎么做?” 猪不足失落的在街上饿了三天,他精心筹划了几年的大事,眼看因为没饭吃而进行不下去了。 他知道如果现在回去了,就再也没有抛下妻儿的勇气。 失意的时候总会遇到下雨天。 一朵下雨的乌云追了他一路,身后突然举过来一把伞。 他转头一看竟是琴师,慌忙行礼。 “花街的西北角缺个人打扫,你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 “需要外表美吗。” “不能太吓人。” 猪不足低下头,暗暗用力吸了口气,把凸出的肚子往里吸了进去,蹰踟和无奈小声的问。 “你觉得我够不够美?”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别人自己美不美,也是他第一次担心自己不够美。 琴师朗声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蹰踟和无奈。 “你不算太吓人。” 每天他要打扫的街道是花街的西北角,而高漫妮的望月楼却在花街的东北角。 这份工作并不能让他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高漫妮。 但这对他说来却不难,毕竟在探子营做了几百年暗探。 花街并不大,高漫妮也是个名人。 半年过去了,他也收集了不少关于高漫妮的情报。 他发现,过去关于高漫妮的种种传说,大多是错的。 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 名士少有全者,坏名声不过是她的保护色。 猪不足不再关心她的好坏,以免动摇了杀她的决心。 让他绝望的是高漫妮的修为战力,她本该是五品,现在竟然竟然是六品了。短短几年,便完成别人要耗费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一定能达到的境界。三品之前,见人见性;三品之后,对每个人都是难如登天。 这话是琴师说的,琴师没必要骗他。 修为和兵器差的太多,他准备的那件天宝级的匕首,根本伤不到她。 他一时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他烦闷,失眠,脱发。 每天他睁着眼在上躺到天明,起床洗脸,叹息着看着梳子上挂着的一绺绺头发。 他不是在担忧美貌。这些头发更像是他刺杀高漫妮的信心,正一天天的减少。 下班后,他常常一个人在地摊上喝闷酒。 他一个人在地摊上喝酒,琴师在他边上坐了下来,又加了些烤肉和酒。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喝酒了,彼此也没有太多拘束。 几杯酒后,琴师笑着说:“最近看你头发掉的厉害,是不是总熬夜,想家了吧?” 猪不足抬头看看天上的一轮皎月,心想洒在自己身上的月光,也洒了在她们母子身上。顿时心中一股思家之情油然而生。“也许她们娘俩和我一样,正抬头看着同一轮圆月。” “有没有想过把她们接过来,你们一起在这里生活?” 猪不足连连摇头,笑了笑:“如果能在这里一起生活,那当然好,但真的是想都不敢想,花街的物价这么高,我这点薪水怎么养的起一家人,估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这是怪我给你的薪水少了?”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我干的这份活拿的钱不算少,但负担不起老婆孩子。” “谁说她们会是你的负担,你老婆来了之后也许比你赚的还多呢?” 猪不足又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琴师的每一句话,都能直击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琴师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没有想过好人和坏人有什么不同?” “我哪会想这么高深的问题,我本是一个村子里的妖怪,当过兵打过几年仗,大家只是立场不同,并没有好坏之分。” 琴师看着他眼睛,微笑着说:“你说的不对,好人和坏人的区别是,一天过去,临睡前,好人会想今天有没有照顾好妻儿老小,如果没有就会为此感到不安。而坏人呢,会想今天没有杀人放火而感到不安。” 猪不足这个晚上又失眠了,从入夜到凌晨,他躺下,坐起,反反复复好几次,窗外的那轮明月已经落了下去,朝阳还没有完全升起,黎明破晓,万物苏醒,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他这次的失眠和前几天不同。 前几天,他是因为无法杀掉高漫妮而不安。 但今天,是感觉自己对不起的妻儿。 猪不足把心一横。 哪怕她们恨他一辈子,但兄弟的仇不能不报。 从此后,他便更专心寻找高漫妮的弱点。 高漫妮是这个热闹的花街里,最孤独的人。她现在不是人族,也刻意的与妖族保持着距离。 一个人独来独往,生活极有规律。 每次出门,她都一丝不苟的精心打扮,一个独立的精致的漂亮的上层女性。 望月楼在她的打点下,生意也一直红红火火。 猪不足不禁从心底佩服这个女人,她从医,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流派;她修行,创立了最神秘的宗门。 现在她开酒楼,也火到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要至少提前一个月预定排位的程度。 她和所有的女人不同,没有人能定义她。 直到有一次,一连几天,没人看到高漫妮的身影,才知道她吃坏了肚子,在家中闭门养病。 猪不足才想到了将鬼域毒蝠射入她的腹内的办法。 当夜他不辞而别,他觉得亏欠了许多人,但他只有一条命,只够偿还一个人。 鬼域是妖界最独特的地方,方圆百里,空气,水,树木,动物都有剧毒,中心是几座每时每刻都在喷放着炙热岩浆的火山。进去容易,出来也不难,但出来之后,大多活不过三个月。在火山的脚下,有这种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鬼域毒蝠,被它咬到立时毙命,无药可救。 现在。 猪不足已经将这个毒物打入了高漫妮的体内。他将近一年的调查,并不完全没用。 只有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他设下的诡计才能一一得逞。 第50章 这首曲子,正是他曾经用凤喙琴弹奏过无数次的《镇魂曲》 音乐会结束了,人渐渐走光了,音乐厅渐渐空了,静了下来。 猪不足依旧呆坐在那里,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服,但他却浑然不觉。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音乐会有如此大的魔力,可以让他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在奔腾或悠扬的音乐中,他回忆起一生中或喜或悲的片段,战场上奋勇冲锋的兄弟们,冷夜里狗无涯递过来一个馒头,月光下妻子怀里抱着孩子,大雨中琴师为他撑开的伞……他感受到了生命中的热血与苍凉。 从前的他,对生命的认识,不过是吃饱,喝足,有衣穿,有地住。 其他的,比如诗歌,音乐什么的都是无用的矫情做作。 但他现在才知道,生活,而不是活着,还有许多许多更美好的东西。 他憧憬起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事情,他想象着某一天,能够带着妻子和四个可爱的孩子,全家一起再听听音乐。 可这个心愿,再也无法实现了。 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转头看向高漫妮。 “我很后悔这么做,可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吗?”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微微的仰起头。 “望月楼的后厨,有个洗菜的活,不知你老婆能不能做?” 猪不足狂怒的站了起来,眼睛睁圆,恶鬼一般的吼道。 “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恩怨,你不要动她们。”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猪不足咬牙说道:“你不怕鬼域毒蝠吗?” “哦,你能取得出来?” “我……取不出来……我没有想过会这样,即使你不杀我,三日后它也会在你体内自行激发。” “那就是你是非杀我不可喽。”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惜你在花街呆了一年,难道没有打听到,无论什么样的蝙蝠,都杀不了我吗?” 高漫妮张口将那只小蝙蝠吐到桌子上,蝙蝠身上扎满了萤光闪闪的毒针。 猪不足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刺向高漫妮的细长白嫩的颈部。 高漫妮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铛”的一声,猪不足手里的那把天宝匕首断成了几片。 高漫妮的颈部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火月不急不缓走了进来。 猪不足一看是她,本能的要跪,火月摆了摆手。 “不用跪,我早已不是万妖师,只是和你一样在花街生活的妖怪。” “呯!”的一声,猪不足重重的跪了下去,“呯!”“呯!”“呯!”不断的磕头。 “火尊师,我求求你,放过我的老婆孩子!” 猪不足满脸血,满脸泪水。 火月没有理他,她对高漫妮笑了笑。 “音乐会都结束了,你都没和他谈妥吗?” 高漫妮低头站起来,轻轻地说:“他这样的人,不让他撞到南墙,是没法谈的。” 琴师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和三个瘦高的孩子。 猪不足哭着扑过去,抱住那个女人,“你们怎么来了,快跑!” “他爹,不是你请人去接我们来的吗?” “我……没用,是我害了你们。”猪不足无助的痛哭起来。 琴师轻轻的拍了拍他,“怎么了?” 又疑惑的看向高漫妮:“你没和他说清楚吗?” 高漫妮笑了笑:“我说了,请他老婆来望月楼帮着干些杂活,他又哭又叫的,大概是太高兴了吧。” 猪不足慢慢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你不是在威胁我?难道你是说的真的吗?” 他又转头看向琴师,他相信琴师。 琴师点点头。 猪不足又跪了下去,这次他跪的是高漫妮。 他的老婆话不多,仍是面黄肌瘦的,她站在猪不足的身边,在二个绝色美女面前。 她的背一直挺的直直的,她的头微微仰起。无论她的老公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丑陋,怎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但在她眼中都是她最值得骄傲的,顶天立地的汉子。 也许爱情是要想要寻找一个不平凡的人,但婚姻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你遇到一个平凡的我。 她看到猪不足跪下,也默默拉着三个孩子一起跪了下去。 火月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她刻意表现的冷淡,好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好让对方也不用记在心里。 在路上,猪不足的老婆低声的问,“你让我们娘四个在后台听音乐,你却和那个漂亮的女人坐在台子上听。” “音乐好听吗?” “第一次听,听不懂,孩子们挺喜欢的。” “那我们以后,全家一起再来听。” 女人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来,“这个是那个白衣服的男人让我给的,说是能治你的病。” 猪不足紧紧地抓着她手:“以后,我们全家再也不分开了。” 火月也转身走了,高漫妮默默地低着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能够骄傲地扬起下巴,但唯有在火月面前,她心甘情愿地听从她的命令。 将来,心甘情愿的低头走在这个女人身后的人,会越来越多。 琴师又来到舞台上,在空荡荡的音乐厅里,他缓缓地取出了一根翠绿色的长笛。 笛声婉转悠扬,笛音里有悲欢离合,更有许多无法诉说的故事。 这首曲子,正是他曾经用凤喙琴弹奏过无数次的《镇魂曲》。 第51章 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高漫妮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我说:“我要去北境……” 牛掌柜吃了一惊,端在手里的碗,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瓣。 今年慕仙山的冬天来的更早一些,几场暴风雪之后,整座山被冻成了恐怖的白色。雪停了之后,风却越来越大,在山间呜呜作响,恶鬼一般嘶吼。 既恐怖又充满了诱惑。 有经验的寻宝人大多都离开了慕仙山,明年春天再来。但总是有一些修仙者,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越危险越兴奋。每年冬天,山上都会冻死几个人,被称作“祭山鬼”。 离客栈不远的溶洞,经过琴师和子不语那场大战后,溶洞顶上的小山被炸没了,现在成了一条宽阔的河,也已经被牢牢的冻住了。 客栈的生意渐渐变得越来越少,牛掌柜悄悄调高了酒菜的价格。 又在店外立了块牌子。 “冬不寻山,山鬼吃人!” 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几个年轻人在店里喝饱了酒,趔趄的非要上山。 牛掌柜追出门去,指着那块牌子说。 “你们听,山上是不是有鬼的声音。” 几个人站住,屏息听了一会,只听到山风呜咽。 “明明只是风,你不要想吓我们,不会是想骗我们住店,多花钱吧。我们赤火宗可不怕冷。” 说话的那人轻轻摇了摇,整个身体从里到外就窜出熊熊烈火来,成了一个火人。他不客气的推开牛掌柜,“区区一个三品牛妖,再敢挡我,一把火把你这家黑店烧了。” 又有人嘿嘿笑说:“如果山上有鬼,但愿是女鬼,省得我们兄弟觉得长夜漫漫。” 当天晚上他们就冻死在了山上。 几天后,赤火宗又来了几个人,想去把那几个的尸体搬下来,牛掌柜劝他们明年春天再来。 他们选了一个日头高照的正午上山,结果也没有下得了山。 这两拨人之后,客栈里彻底没了生意。 整个冬天,我们的日子都会过得很轻松。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坐在茶炉边上,喝热茶翻闲书,中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晚饭后烫个脚就早早的上床睡觉。年纪轻轻就过上了老头该过的日子。 惠惠子去跟火月修行了,子不语这几天也在花街和火月她们在一起。 熊可可的生活更糜烂,不过他也更虚伪,每天醒来都要抛一枚古钱,如果正面朝上,他就找我下棋;如果背面朝上,他就接着睡;如果古钱能立起来了,他就去修行。 我说你一天到晚哪有这么多觉,他说我们熊可以睡一整个冬天。 外面狂风夹着碎雪四处扑打,房间里的茶炉里炭火正旺,我和熊可可躺在地板上,中间摆着个棋盘。 我一边翻着书,一边陪熊可可下棋,五分心思在书上,五分心思在想着我的计划。 熊可可一心想赢一局,结果下了一整天,一局也没赢。 他翻身坐起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书,“你看的是不是棋谱。” 当他看到封面是《北境之恋》就十分鄙夷的丢还给我。 “想不到相柳的书你也看,净是些莺莺燕燕,情情爱爱的。” “我是……用批判的目光在看。” 相柳出生在妖界最古老,最尊贵的家族之一,他出生后不久,人族和妖族长达五百多年的大战就开始了,男人们都去打仗了,他是跟着妈妈,奶奶,姑姑……等女眷长大的,他的书多数是写战争背景下,没落贵族家里发生的,有些乱世之中荡气回肠的情爱故事。 他的书的读者不分妖族或人族,只分男女,一般是男性不看,尚武的男性更是鄙视。女性,尤其是那些有些才情的小姐和太太们,却喜爱的不得了。 因为他的书多反战,被牛帝关进了牢里,女帝上位后才把他放了出来。 相柳年轻时曾追求火月被拒绝,又追求火月的闺蜜,当时还不是女帝的独孤美,再次受到了伤害。 传说他年纪轻轻受了这几次挫折之后,就往放浪的一条路上走,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我看这样的人,写的这样的书。 熊可可又十分不屑的说:“赶快去洗洗你批判的目光,洗晚了就不够批判了。” “我主要是看里面的北境之王的故事。” 我们正在争论,银义过来叫我们下楼吃晚饭。 熊可可跟他一起跑了下楼,一边跑一边嘱咐我,一定要记得洗眼睛。 我站起来,把书收好,又转头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那张字条。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 是时候开始我的计划了。 晚饭的时候。 银狼三兄弟说准备回北域,明年夏天人多的时候再回店里帮忙。 他们几乎每年都是这样,所以牛掌柜爽快的同意了。 我说:“我要去北境,和他们一起走。” 牛掌柜吃了一惊,端在手里的碗,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瓣。 在提出这个想法之前,我想过惠惠子可能会拦我,熊可可也可能,但是没想到牛掌柜不同意。 他睁大了牛眼,吃惊的问:“你疯了,一点灵力没有,要把自己往狼窝里送?” 熊可可说:“怪不得你看《北境之恋》,难道要去那里寻找什么恋情?” “当然不是,北境之王也是天生灵力缺失,但他靠体术,统一了整个北境,我要去那里学习体术。” 熊可可抢着说:“北境之王虽然没有灵力,但他力量大啊,力可搬山,你行吗?” 晚上,牛掌柜来找我谈话,拉我到院子里交心直到次日拂晓,顺便看了看日出。 我说:“我常因碌碌无为而感到悔恨,因虚度时光而感到羞耻……” 他说:“你要多想想怎么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成就来。” 到最后,我浑身都被冻僵了,再不进屋烤火可能就会冻死在院子里,我侧眼一看他,也强不到哪去,脸被冻成青紫色,鼻子上挂着二根长长的冰凌。心想老牛为了冻服我,还真舍得下本,竟然一点灵力没用,陪我冻了一个晚上。 我只好先应付他,这个想法只是一时年少轻狂,我会再好好想想。 牛掌柜去了一趟花街,回来后,对我和熊可可说。 “你们二个,明天开始去望月楼帮忙,省得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净胡思乱想。” 每年冬天,我们在半山上的客栈没生意,但山下的望月楼生意却总是特别好。 一是在山上寻了一年宝的人,没寻到宝物的大多都回了家乡;寻到宝物的,大多都卖了宝物,在花街住了下来。二是每年冬天相柳会来发售他的新书,也吸引了不少小姐、太太们追到了这里。 相柳最初来花街,是为了继续追求火月。 他称之为朝花夕拾,但他没有拾起来。 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火月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但他毫不气馁,他觉得只要一直等下去,总有一天“精诚所至,金石能开。” 结果那一天还没等到,他遇见了高漫妮。 那是一个冬日夜晚,雪后初晴,明月当空,天地一片洁白。 他在望月楼下等着火月出来,高漫妮跟在火月身后送她。 他把手里的花放到火月脚下,“落花送旧情,出月照新人。” 从那之后,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高漫妮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第52章 她的脚拌了一下。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牛掌柜就迫不及待把我和熊可可赶去了望月楼 和客栈不同,望月楼通常要等到午时才会正式开门营业,并持续营业至子夜时分。因此,店内的伙计们需要两班倒才能保证正常运营。 高漫妮早已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她让店里的人在马居桥附近替我和熊可可租下了一间小屋,以便我们晚上能够在此处休息并放置一些个人物品。 马居桥的房租很便宜,住满了来花街打工的人,多是些三层的小楼,其中一层通常被用作商铺,而二楼和三楼则划分成数个狭小的房间供人居住。此外,每个楼层还设有公用的水房和厕所等设施。 熊可可不知从望月楼的哪个伙计嘴里听说了,猪不足刺杀高漫妮的事。 “遇仙,你说火姨她们什么时发现的猪不足?” “我觉得,他刚来就被盯上了?” 说完我指了指马居桥每座小楼上印着的符文,这些符文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防火警盗的提示,但只要稍微了解琴师的人都知道,这是琴师独有的,只要是琴师管的地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难想象,猪不足在这里租下一间房子,刚走进去,就被琴师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里住满了人,但这里很安全,所以很多在花街上班的,年轻漂亮的姑娘也住在这里。 一个深夜,我与熊可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家里走去。走到马居桥的路口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男一女站在路边,似乎在争执些什么。好奇心作祟的我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观望着。 只见那名男子试图去拥抱女子,但却被她用力地推开。熊可可见状,急忙拉住我的手,躲进了一旁的角落里,以免被他们发现。 虽然距离较远,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男子说道:\"请给我一些时间,等到我的工作稳定下来,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我们再来谈论结婚的事情好吗?\" 然而,女子却泪流满面地回答道:\"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已经不再年轻,如果还要继续等待你拥有经济基础,那时我恐怕早已人老珠黄了。\"说完,女子再次哭泣起来。 男子想要再次上前安慰她,但又一次被那个女子双手推开了。 那个男的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扔到地上,转身走了。 “这算什么男人?”熊可可一下子跳了出去,我一把没拉住,他已经走到了那个女子面前。 我只好也跟了过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兔三爷家的九姑娘,那次我和顾晓仙被困在溶洞里时,曾见过她几次。兔三爷被宋可打死,她去为他收尸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正蹲在地上捡地上的钱。 熊可可问了一句:“需要我们把他追回来吗?” 九姑娘站起身,看是我们笑了笑:“原来是可可和遇仙,他又没什么钱,追他回来做什么?” “最见不得这种惹女人哭的男人。” “我的眼泪不值钱。” 九姑娘嘴角微微上扬,轻轻一笑。她身穿一套精致的黑色衣裤,虽然是冬季厚重,但衣服的剪裁得体,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身形,依然能够展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她的眉毛修的很细,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妆容淡雅自然,伶眉俐目,疏离冷艳。 我们三个人站在那里闲聊几句,又客套约了有空吃饭,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了房间里,熊可可还有些沉闷。 “你觉得九姑娘是不是变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没有理他,拿着脸盆毛巾去水房洗漱了。 九姑娘父母都去世了,还有两个无所事事的哥哥,每隔几天来找她要钱。 人人都说年轻好,大概是因为年轻无知,容易受骗。 但也怪不了别人,每一个火坑都是她自愿跳的。 当初觉得美好,一切一切只因世面见得少。 她才25岁,但早已觉得年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要活下去,只能改变。 就像一条崭新的白裙子,染上了几个洗不掉的污点后,要么永远穿带有污点的白裙子。 要么把这条裙子染成黑色。 我觉得我懂九姑娘的挣扎,她曾对于爱情或男人的依靠。 我何尝不是觉得时光飞逝,青春不再,按老牛的说法,我已经17岁了。 17岁的熊可可修为已是二品,16岁的惠惠子三品了。 我得挣扎一下,哪怕我知道再挣扎也是徒然。 那天晚上,虽然我们和九姑娘约了有空一起吃饭,但我们都好像是刻意躲避对方一样,再也没遇到过彼此。 直到相柳的新书发售会,这天他包下了整个望月楼,是去年就定好的。 虽然排队来买书的人很多,也很热情,但他心里始终有些失落。 他反复约定一定要到场的火月和高漫妮,始终都没出现。 直到深夜,他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最后一拨人。 他站起身,刚要离开,楼下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跑步声。 他有些期待的看向楼梯口。 一个美丽的陌生的女子跑了上来,由于跑的急,她的脚绊了一下。 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第53章 你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有看到她们了吗 终于熬到了下班,我和熊可可拖着疲倦的双腿,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最近这几天,我们一直上晚班,到家洗漱完,凌晨躺下,睡到次日中午,再来望月楼,一直忙到深夜。 几乎每个晚上,都能在马局桥的路口,遇到来找九姑娘分手的男人。一般而言是九姑娘哭,有捂着脸哭,有咬住嘴唇无声的流泪,有拉住对方哭,也有推开对方哭。 而男方大多沉默离开,或者说句“对不起”再离开。 感情这种事,一般而言谁先说这句话,谁就赢了。 但在我们这二个旁观者的眼中,赢的却只有九姑娘。 毕竟她除了他,还另有许多人,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你以为是你抛弃了她,实际上,你只不过是她人生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最后,让你赢一次,带着亏欠离开,因为你没有她想要的东西了,或者她有了更好的。 熊可可和我再遇到这种熟悉场面,早就不再避让,而是低头经过。 这一次,九姑娘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们。 “遇仙,可可,上次约好了一起吃饭,我请你们吃猪师傅烤肉去。” 熊可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派的人,不能和坏女人走的太近。他的父亲老熊曾无数次的提醒他,遇到坏女人一定要躲的远远的,她们有致命的诱惑。 但对正派人熊可可来说,猪师傅烤肉的诱惑才是无法抵抗的。 当他听到猪师傅烤肉的那刻起,口水就哗哗的流了出来。望月楼和客栈不一样,规矩多而且管得严,客人吃剩的,哪怕一筷子没有动过的菜,都要全部倒掉,我们只能吃一人一份员工餐,我吃不完,但熊可可吃不饱。 猪不足把老婆孩子接到花街后,就不再做扫街的工作了,琴师帮他开了个烤肉的铺子,他的烤肉量大,入味,好吃,当然价格也贵,我们凭牛掌柜给的工钱,半年也不够吃上一回。 四四方方肥瘦相间的肉块在火红的炭火上被烤的滋滋冒着油。 熊可可吹了吹,就一大口把半串肉吞到嘴里。 “兔九,亏我那天还同情你,你这一天一个,分了多少男朋友了。” 九姑娘呵呵笑着,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 “你们下班晚,只看了一个,今天分了三个。” 熊可可睁圆了眼睛,刚要张口,九姑娘又抓起一把刚烤好的肉串塞到他手里。 “你们可不能给我瞎说出去。其实我总共也只有十几个交往过的男人,和其他的女人比起来也并不多。” 熊可可看着手中抓着那一大把香喷喷的烤肉,叹了一口气。唉,女人,女人。 “九姐,你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这样。” 九姑娘呵呵的笑,仰脖干了手中的一杯烧酒,长长的“哈”了一声,她伸手将长发挽到耳后,一双眼睛晶莹透亮,楚楚动人,又美又飒。她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小兔依人,受了伤只会躲在老父亲面前哭的九姑娘了。 “你们认识从前的我,你们就应该原谅现在的我,女人变坏,都是男人害的。” 现在那个想要保护她的老父亲死了,她也学会了怎样应对男人。 她看上去热闹,眼神却很冷,像一件专门对付男人的兵器。 “你们还小,将来长大了,要提防女人。”她突然抬手勾住我的肩,“遇仙,陪姐姐喝一杯。” 我举起杯子和她轻轻碰了一下,轻泯了一小口。 我故意没有喝完,让她伸手来拦我,松开搂着我的手,这比轻轻扫落她的手要自然的多,而且不尴尬。 果然,她一饮而尽后,松开勾住我的手,挡住了我要放下的杯子。 “劝君尽饮杯中酒。” 我将杯中的酒灌到了肚子里。 九姑娘又笑着说:“遇仙我一直觉得你挺吸引人的,一个凡人在妖怪堆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害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我遇到的都是好妖怪。” 她拍着手笑说:“说的好,可为什么我总遇不到好人呢?” 那天酒很烈,我们三个喝得也很猛,熊可可几杯下肚后,完全变成了狗熊,他不再理会我们,双手抓着大把大把的烤肉,啊呜啊呜的埋头吃肉。 我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话有点多。 我说:“那天相柳的新书发售会,你故意去的晚,又故意摔倒在他身上的吧。”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你小子,脑子真好使。” “我是觉得,我都能猜到的事,相柳一定也猜得到,九姐,我是怕你再吃亏。” 她呵呵的笑,“遇仙,你脑子好,心也好,你要是不嫌弃姐姐……就让姐姐吃了你。” 她睁圆了双眼,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两手抓住了我的手,轻轻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熊可可喝酒,浑身变暖,他脱光了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身健硕的肌肉,热的通红。在这个空气冰凉如水的冬夜里。 但九姑娘不同,她人很热闹,抓着我的一双手却很冰。 红粉骷髅,触手生凉。 在那之后不久,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九姑娘和相柳已经是一对情侣了,他们在街上手挽着手招摇过市,只要九姑娘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就会买下来送她。 他就像那些土到掉渣的故事里有钱的男主角那样宠爱兔九。 他们也常来望月楼吃饭,相柳在望月楼永远都定有座位,他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来,我们也会把他定的酒菜上齐,然后全部倒掉。 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也常有人来闹事。 来闹事的女人,是为了相柳,她们多是有些身份,说不出多狠的话来,顶多指着兔九大骂,“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的上相柳大人。” 来闹事的男人,是为了兔九。说不上闹事的男人还是女人多些,反正他们两人平分秋色,半斤八两。 最惨的是脂粉店的羊掌柜和他的二个儿子,他们私下都和兔九有忠贞不渝的感情,都送了她传家的唯一的玉镯。都是在同一天拦住了兔九,才知道爷三爱的是同一个人。 他们三个让兔九把他家传玉镯还回来,还想要吃饭礼品和鲜花的钱。 引得半个花街的人驻足围观,兔九说他们不男人。 老羊骂的很脏,他腆着一张淫脸,你说我不男人,那晚上你怎么不停的说我很捧呢。 相柳轻轻一挥手,一阵狂风便把这三个人吹到了天边。 九姑娘泪眼婆娑的依偎在相柳的怀里,“你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吧?” 相柳微笑的说:“我不在乎。” 熊可可站在二楼的窗边,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当然不相信老羊说的这种话,但没想到相柳会这么回答。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成年人的世界,真是精彩!”他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把目光投向白云深处。 兔九已经搬离了马居桥,熊可可和我深夜下了班,走到路口,还会缓下脚步四处看看。 我们都有些担心兔九,某一天,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但都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他俩还是挺般配的,你说呢?”熊可可说。 “我觉得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觉得你就和老牛说的那样,一肚子坏水,你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你能说说怎么不一样吗?” “不能,我还没有想清楚,她们几个到底要干什么?” “她们?哪几个?” “当然是火月,子不语还有高漫妮,你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有看到她们了吗?” 第54章 我能做那种人吗?我的良心会谴责我的 子不语真不经念叨,昨天我和熊可可刚聊到她。 第二天,高漫妮就带着她和火月回来了望月楼,惠惠子没有跟来,仍然住在火月那里。 熊可可有些失落,他很想念她,眼神中跳动着的期待,一下子黯淡下来,一整天都在悄悄叹气。 火月说惠惠子正处在闭关修行的关键阶段。 她马上就要突破三品升到四品了。 老牛常说女孩子修行都慢,惠惠子你要有耐心。 惠惠子跟他十多年,一直是一品,她常恨自己是女儿身。 惠惠子跟火月修行之后,一年内突破二级,直接升到了三品。 火月说三品以下,见人见性,惠惠子你是天才,先在三品巩固一年,明年冲一下四品。 如果这个冬天,惠惠子能突破到四品,她就是我们客栈修为第一的人。 不知道老牛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在修为这件事上,老牛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让他承认别人比自己强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子不语在后厨找到我,“这些天我不在你身上,你有没有想我?” “任何人身上寄生着一个活物,都会不自在吧。”我说的都是实话。 子不语在我身上时,至少洗澡和如厕心里都会觉得不方便。 子不语可不是想听实话,她只想听我说我想她。她抓着我的心狠狠的捏了两下,痛的我捂着胸口蹲到了地上。 “以后起床第一件事,和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想我,你听懂了吗?” 我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 子不语还想继续对我厉害厉害,火月过来把她拉走了。 不远处的高漫妮用眼角冷冷看着,这两个人手挽着手去了三楼。 熊可可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挤眉弄眼的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个女人不一般?” “都下手特别狠。” “不是,我说的是高漫妮对火月好的有些过分。” 望月楼的三层的几个房间,本都是住人的,最开始员工分男女,也住在其中的两个房间里。 火月也曾在这里住过一次后,高漫妮就把整个三层封了,只有火月和她才能住在那里。 现在火月把子不语也带了过来,我的确能感觉出高漫妮对子不语的冷淡。 高漫妮在大堂和后厨转了一圈,所有人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问有什么问题没有。 都说没有、没有,望月楼就是花街的脸面,大家以在这里工作为荣,福利待遇也是最好的。 她问到熊可可这里时。 熊可可说:“吃不饱。” 高漫妮笑着说:“在望月楼怎么还能让你吃不饱?” 主厨说:“员工餐大家都用统一制式的碗,一人取一份。” 高漫妮说:“原来是碗小了,你去挑个大的吧。” 熊可可把厨房里所有的碗都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口大锅。 熊可可象征性的红了红脸,“我正在长身体。” 后厨里哄的一声笑了起来,狐家三姐妹笑的腰都弯了,一边笑,一边悄悄的看着熊可可,媚眼如丝。 她们不是望月楼的,而是乐坊的,三个女子不仅美貌风情,琵琶和舞蹈更是花街一绝。 她们喜欢熊可可,只要乐坊没事,就来望月楼帮忙。尤其是白露,非逼着熊可可叫她小白。 如果其他人这么叫她,她就假装听不见。 她常常欺负可可,不光是动口骂他笨,还常常动手动脚的,不是拧他的耳朵,就是掐他的胳膊。 少女情怀并不难懂,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熊可可这几年长开了,高大魁梧,肩宽腰细,比我几乎高出半个身子,两条胳膊都快和我腰差不多粗了,国字脸上剑眉星眸,常挂着少年人独有的灿烂笑容。 下班回到家里,熊可可和我聊的还是惠惠子,和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偶尔也会聊到小白。 “她抓我的耳朵不疼,但留在上面的香味,几天都洗不掉。” “我昨晚竟然梦到她了,唉……我可能是一个低级趣味的人。” “但我的心里只有惠惠子一个人。” “遇仙,你是不是死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吱一声。”熊可可伸手从床下抓起一只鞋子,扔到我的床上。 “可可,我觉得你心里有谁不重要,管好你的身体就行。” 黑暗的房间,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不希望惠惠子能够突破三品。感觉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熊可可一直困在二品,三次试着突破,得到了三次失败,他一次比一次更没有信心。 他有些消沉。 “我和你说话呢?你又不吱声,是不是又死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随便说些你不如我的话,比如你连灵力都没有。” “比我强能让你觉得快乐?” 熊可可笑着说,“老牛是怎么说服你不去北境的?” “他没说服我,他拉着我在院子里一起挨冻,我怕他先冻死。” “那你还想去北境,那是狼族的地盘,以前牛帝在的时候还听管,现在女帝根本管不了,你去了只有一个结果,被狼撕碎吃掉。” “那我也要去,远山正在呼唤我。”我笑着说,远山当然不会呼唤我,但狼群可能在等一份外卖。 “你没和那个顾晓仙说过你没有灵魄的事吧,她一句轻飘飘的要努力,你却要把命搭上。” “和她没关系,我就是想学体术,北境之王可以,我也想试试。” “体术我也会,我教你一套我家不外传的棍法。老牛说你天赋极高,什么功法,你看一遍就能学会?他不让我在你面前练功,你却常常让我在你面前练习,你是不是把我家不外传的功法都学会了。” “我能做那种人吗?我的良心会谴责我的。” 我并不相信我有什么天赋,但我相信一个道理,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渴望什么。我天生没有灵魄,也就没有灵力,修不了仙,但每当我看别人展示功法,哪怕一招半势,我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会马上兴奋起来,脑子里就会暗暗出现一个声音,“记住它”! 熊可可家传功法有九势,他在我眼前练过四势,我全记住了,而且不断在心里揣摸,这样的招式,灵力要如何在体内体外运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如果我有灵力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 第55章 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她,她一律不见 下了晚班,从望月楼出来,冷风卷着碎雪扑了我一头一脸。 寒冬料峭,熊可可和我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去水房洗漱完,回到房间,我飞快的脱掉外衣,钻进被窝里,紧紧的裹着柔软厚重的被子,心里觉得特别的知足。 以往熊可可比我先回屋,他那洗漱,用爪子蘸点水在脸上抹两下就算完了。 但今天他却磨磨唧唧的,回到屋里,躺到自己床上,又翻身坐起来。 “遇仙,有个事……”他犹豫着,欲言又止。 “你想惠惠子了?” “不是。” “你又梦到小白了?” “也不是。” “那快关灯睡觉吧。” 他去关了灯,躺回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坐起来,去开了灯。 在那里沉默的站了一会,又关灯躺回床上。 又坐起来,开了灯。 我说:“有话你就说吧,别折腾萤石灯了。” “不好说……” “那你继续玩萤石灯吧。”我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熊可可一屁股坐到我的床上,半天没有声音,我掀开了被子,他的脑袋低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妈呀!一声我吓得坐起来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熊可可又叹了一口气,转过脸去。 “有屁快放,别妨碍我沉思!” 我确实是被他吓了一跳,上次这么看我的是惠惠子,那是很小的时候,我们都住在阁楼上,有天晚上她饿急了,爬到我床上,想吃了我。 熊可可又转过脸来,脸上变幻着惊喜、迷茫、悲伤的表情,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少年时期的烦恼。 “小白约我明天去看她排舞,拒绝吧,我怕她伤心;去吧,我怕惠惠子知道了伤心。” “惠惠子不会伤心的,你别自作多情了。” “你啥意思?” “你想去就去。” “你说小白是不是喜欢我?” “全望月楼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你。” “可是我心里有惠惠子了。” 今天下班的时候,小白突然叫住他,让他明早来看排舞,他刚要张嘴说起不来,就被小白捂住了嘴,她的手柔软很香,她用女孩那种独有的娇嗔口气说:“敢不来我掐死你。”说着在他肋上狠狠地拧了一下,笑着跑开了。 我们决定下盘棋决定去不去,熊可可每局有三次悔棋的机会。 如果我赢了就不去,如果他赢了就去。 在进行了九局五胜制的比赛以后,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鸡叫声,天都蒙蒙响了。 本来说是一局定胜负的,结果我赢了,又改成三局二胜,我就让他赢了两次。 又改成五局三胜…… 如果不是最后我搬出了子不语吓他,估计我们到现在还在下棋。 他非要拖着我一起去。 “就这么说定了啊,咱们俩个都去,这样惠惠子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我倒头睡着了,没过多久,胸部一阵纠痛,又痛醒了。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蓝白色的光照了进来,房间里没有火炉,空气清洌。 子不语现在也醒了吧。 自从上次子不语让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和每天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想她之后。 她每天醒来和睡前都会捏一下我的心,她不知道我上的是晚班,时间和她是反着的。 或许她知道,但她就是要折腾我,因为我没说想她。 子不语大概十多岁的时候,逞一时少年意气,为抓用龙筋做琴的火凤凰,带一名龙侍就追到此界,结果被龙侍背叛,用镇龙枪把她封在那暗无天日的溶洞里,一关就是几万年。 她几万岁了,却仍是少女的心性。而且,只要是她要的东西,就会牢牢的抓在手里。 火月喜欢她,修行等级越高的人,越懂得敬畏神,差距越小,越知道那小小的差距才是无法跨越的。 火月更喜欢子不语的性格,那种直率和骄傲,她也曾有过。 看到子不语,火月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不自觉的想要呵护她。 我把衣服拖进被窝里,焐暖后又穿到身上,下了床,去水房洗漱完,回到房里,熊可可还在酣睡。 我踹了几脚他的床,把他晃醒。 “你今天还去不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困死了。” 我穿着衣服又倒回了自己的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熊可可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跳到地下,趿拉着鞋子就跑去水房洗漱了。 乐坊是一个脂粉香味很浓的地方,老牛如果在,肯定不会让我们去的。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听说那里全是春色养眼的姑娘,听说在那里听曲,斟黄藤酒的都是红酥手。 一路上,我们的表情木讷,其实我们的内心狂乱无比,紧张,兴奋,像是要去探索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到的时候乐坊的前门还没开。 我们去了后门,一个十分丰韵,略施粉黛的女人拦住我们。 “乐坊还未开门,请二位下午再来。” 我转身要走,被熊可可拉住了衣袖。 “我们是来找小白的。” “小白是谁,我们这儿可没有叫小白的姑娘。” “就是白露。” “她啊……”这个丰韵的女人拖了个长音,脸抬高了数寸,用鼻孔看了看我们,“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她,她一律不见。” 第56章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全为了你 熊可可看她这么横,怒火就蹿起来了,“不讲理可以,但瞧不起人不行,我这么一大早拖着自己兄弟过来,是为了让你笑话的吗。” “我就是瞧不起你们怎么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狗熊,另一个却是姑娘般秀气的人族,一看就是哪家店里的跑腿打杂的小厮,乐坊岂是你们这种人来的地方。” “你说我可以,你说我兄弟就不行。” “花街可是火月的花街,难道你们敢打我不成?” “我不打女人,可也不能饶了你。” 熊可可说完,拳头举了起来。 我忙想拦他,“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轰”的一声巨响,那厚实的石墙被熊可可一拳打出了一个大洞。 “竟敢有人在乐坊闹事。”只听墙内传来一声暴喝。 一黄发男子带着四条精壮的汉子,手持长棍就飞了出来。 熊可可冷笑一声,“来的好,这几天我正窝火,正好活动一下手脚。”他纵身一跃,便迎了上去。 那五个汉子本也只想吓唬一下,见他扑来,愣了一下,被熊可可夺去了一人手中的长棍,他握在手里,身子在空中一转,轻轻抖了个棍花,漫天残影护着他落到地上。 他用双手将棍抱在胸前,回头向我一笑,“遇仙,看好了,我家的棍法。” 我刚才看到熊可可动了手,早已悄悄向后溜了很远。 正假装路人一般的看着他们。 结果熊可可对着我这么一叫,一个汉子提棍便向我冲来。 “他什么都不会,你们几个都冲我来。”熊可可又大喊一声。 有个汉子听他说我什么都不会,也提着棍子向我走了过来。 “你家的棍法,我下次再看吧。”我说着,扭头向后狂奔。 我边跑边往后看,没留神在拐角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我就像撞到了一面墙,被撞的头晕眼花,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遇仙,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头一看,是九姑娘,相柳站在她边上,我刚才就撞到了他身上。 相柳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我赶紧向他道歉,他微笑着看了看我,“没撞坏你吧。”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没事,没事。” 相柳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确认没有受伤,笑着拍了一下手。 我以为他会和其他人一样,说我是个半点灵力也没有的凡人。 但他却说了句:“有趣!” 我对相柳的印象不坏,他出身高贵,多情更多金;人也风流倜傥,才华横溢。 他的名声不好,但坏男人往往都散发的独特魅力,反而更招惹女人的喜爱。 从少女到少妇,都有许多喜欢他的人,而且他也是许多少年心中偶像,谁不想成为他那样的男人呢? 真正恨他的,大概只有牛掌柜那种没有女人缘,而且特别抠搜的老男人。 追我的那两个人一看相柳,也赶紧停下,低头施礼。 我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相柳摆了摆手,让他们走了。 “正好我要去乐坊编排新舞,一起去吧。” 我们一起向乐坊走去。 九姑娘悄悄问他,“刚才你把遇仙拉起来,为什么会说他有趣?” “刚才我正专心想着新曲的事,不料他突然撞了上来,激发了我的护体灵力,哪怕是三四品的人,也该是非死即伤,但他却什么事没有。” “大概是遇仙身上没有灵力,所以反激之力没有那么大吧。” “这倒也说的通,不过这不是最有趣的地方,我拉他起身时,一碰到他的手,我的灵力就突然用不出来了。他虽然没有灵力,但他身上却有一丝精纯无比的神力,我特意看了一眼他身体,他的身体被人挖出了九条灵脉,这难道不有趣吗?” “九条灵脉会怎么样。” “那是神脉,一般而言神天生就有九条灵脉,我这种次神种有七条,妖有六条,人只有五条……” “找死!”前方传来一声暴喝,声音如同雷霆,响彻四方。声音一落,漫天火云汇聚到了乐坊的上方。 我赶紧向前跑去,想要去拦,却被相柳拉住了。 “你朋友没吃亏,我们先看看。” 看来是天底下有趣的人,都喜欢看热闹。 熊可可正被那三条汉子围打在一起,四周已是一片火海。他倒是处变不惊,一根棍子在手中舞的呼呼生风,反而将火焰卷起,击向那三人,他出手如电,如虎豹扑杀,一根普通的木棍却有浩荡如江海的气力,猛的一下扫中扑过来的一人,打得他飞出三五步外,“呯”的一声,在墙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坑。 熊可可这一招干净利落,威势凶猛。 那黄发汉子看到这招,向后一跳,落到了场外,收了火云。 “且慢,熊将军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会他的棍法?” “你说什么熊将军,打个架怎么还要提人?” “小子,不要嚣张,花街不许私斗,我们兄弟才不敢下手,要不然你早就死了几回了。” 这个黄发汉子说的不错,他和另外两个汉子修为均在熊可可之上,所用功法和招式也处处留了手。 “黄玉郞,怎么在乐坊打架?”相柳看到打不起来了,觉得有些无趣。 那黄发汉子看到他,忙和其他二人上前行礼。 那门边站着的丰韵女人也赶紧跑了过来,“相柳大人,是这二个小厮一大早就来乐坊闹事,黄校尉才来训诫他们,你看那个坏小子一拳把这个墙打穿了个大洞。” 相柳笑着问:“熊可可,这是不是你干的?”他常去望月楼,自然也认得可可。 熊可可正要张嘴,那丰韵女人抢先说道:“你就是熊可可,你怎么一开始不报上名号,白露姑娘一早就让我等在门口迎你。” 黄玉郞也抱拳笑道,“原来是熊将军的胞弟,小校曾在军中跟随将军,但身份低微,不在近前,只识得一招半式,刚才见到那招狂熊撞树,方才疑惑。” 熊可可听他们说的这么客气,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是我冲动了!” “冲动归冲动,我乐坊的墙还是赔的。”相柳朗声笑道。 这乐坊本是琴师的,他精通音律;相柳却是个全才,作曲,填词,编舞样样精通。 相柳来花街后,琴师羡慕其才华,非要将整个乐坊送给他,而他却以不愿拘于一地,四处云游推托不受。 但他每年冬天都会来花街,于是每个冬天,他都是乐坊之主。 熊可可听说要赔墙,挠头的手都挠出了残影。 “可是我和遇仙没钱?冲动还真是魔鬼。” “没让你们赔钱,是赔墙。” “哦,把这个洞堵起来是吗?” “不是,整面墙都松了。”相柳说着,轻轻在墙上一推,“轰”的一声,整面墙都倒了。 从那天开始,熊可可每天早上都毫不犹豫地拖着我去乐坊,不是去看舞,而是去彻墙。 “你打坏的,干嘛拖着我。”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全为了你。” 第57章 我的人不能跟你走,可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相柳编了一支新舞,已经排了一个多月了,正式公演之前,乐坊请了些人来看。 其中大部分是花街时尚先锋和意见领袖,赚些好评,做做宣传。 此外,还有一部分人被请来填满观众席,营造出热烈的氛围。 熊可可和我就是来填满观众席的。 舞蹈对我来说,只有翻跟斗能吸引我,其他的真是一点也看不下去。 熊可可也差不多,他在我边上呼呼大睡。 九姑娘也看不懂,而且她比我们更惨,她和相柳的那些朋友们也聊不到一起去,只好坐在后排,和我们坐在一起。 每天早上,熊可可拉着我来乐坊修墙。一个时辰后,排舞要开始了,小白就把我们喊进去。 小白先用一根白色的锦帕给他擦汗,再递去一杯温水。 温柔温馨。 他们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轻轻拍醒熊可可,“小白要出场了,别睡了。” 小白有一段压轴独舞。 她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等待着,撑着腰,胸挺得高高的,双手高高扬起,你能感受到她内在的爆发力。 她的身材高挑,穿着深红色的长裙,头发整洁的盘在脑后,十分干练而且精致。 音乐声响起,小白摆动起她的双手。 拍手,啪啪;踢脚,哒哒哒,旋转。 一开始的动作还比较拘谨,但不久之后,便热烈起来了,她轻轻捻起深红色长裙的裙角。 旋转,跳跃,伸展; 似烈火一般炫目,整个舞台都一片火红。 她的身体在起舞,她的灵魂在起舞,她的身心都融为一体了。 不仅是她,连我们也似乎处于烈火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一种炽热。 跳舞的时候,她不笑,小脸紧紧绷着,眉也皱着,微微勾起嘴角,她的眼神犀利,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她穿着一件深红色长裙,旋转,跳跃,伸展;仿佛是清晨的雾气中盛开的迷迭香,朦胧优雅神秘。 大概只有妖怪才能跳出这么妖的舞蹈。 我转头看向熊可可,他注视着舞台上的小白,他的双颊潮红神情恍惚。 他发现我看他的目光,慌忙将盯着小白的目光收了回来,尴尬的笑笑。 相柳对小白说:“你演的是一个坏女人,同时诱惑两个男人爱上你,他们为了你争斗。” “你要充满了诱惑,再多一点诱惑。” “你在这个地方要心碎的倒在地上,而不是摔倒,你要用你的舞蹈表现出来,你的心碎了。” 她在台上反复的练着,一次次的旋转然后跌倒。 我不知怎么突然很感动。 为何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第二天早上,熊可可和我正在彻墙,小白来叫我们去看排舞, 她给熊可可递去一杯温水。 又给我递来了一杯。她的小脸绷着,微微勾起嘴角,她眼神犀利的看着我,充满了诱惑。 “遇仙,你也渴了吧。” 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吓的没敢接。 “我不渴,真不渴。” 回去的路上,熊可可问我,“你觉得小白怎么样?” 我心里想到了两个字,珍惜,但是我问他:“你觉得呢?” “为什么我看她跳舞会觉得很伤感。” “如果你不懂她,听好汉歌也会觉得悲伤!” 九姑娘是这样看待相柳的,与她单独在一起时成熟稳重。 在人前是个不羁的浪子,人后却是正人君子模样。 他的心思,让她也猜不透。 她和相柳单独在一起时,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爱我吗?” 其实不是九姑娘猜不透,而是她低估了相柳爱一个人的程度。 相柳更渴望九姑娘在精神层面同他站在一个高度上,而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安全或者肉体上的满足。 相柳温柔的看着她说:“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想你懂得我。” 完全答非所问。 九姑娘从前对男人的理解,没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如果哪个女人以为自己碰到了柳下惠,那一定自身的魅力不够。 九姑娘对自身的魅力充满了自信,她躺在床上,摆了一个大胆撩人的姿势,等着相柳推门进来。 她第一次的爱情来临于十年前那个夏日的傍晚。很多年来她一直认定那就是爱情, 她后来才知道,男人不会把春风一度注入太多含义,但她却曾寄予莫大希望。 她对爱情理解全部来自玄幻言情小说,书生和女妖的爱情,她幻想着书中的每一行字,都是她的故事。 她本是慕仙山上一个平凡的小妖,做过最羞耻的事,也只是在无人的山中大声的唱过流行的情歌。 那年,慕仙山上来了许多人族的修仙者,他们衣衫整齐,风度翩翩,饮酒长歌,对月吟诗。 她对他们充满了崇拜和迷恋。 在那个郁郁葱葱的夏天。 他们遇到她,也会常常的笑她,小兔子你真可爱。小兔子你的腿真长。小兔子你跟我走吧。 他们其中的一个,却那么与众不同 ,他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话,对她总是温温尔雅。 她也喜欢单独和他在一起,两个人沉默的走在林中的小路上。 那天傍晚天气炎热,知了“吱吱”的叫着,显得树林里格外的寂静,他慢慢走在她的身边,越挨越近,他的手突然意义含糊的搭在她的肩上,她听到他的喘息声,她转头望向他……那胀痛中带着沉醉,他发誓要对她好。 他带她去了人界,他赶她走的时候,不曾送她一坛醉生梦死的酒。 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再后来,遇到的几个男人也差不多,她曾多么希望至少这个不同。 她所有的希望,一个一个,最终都湮灭在俗世的生活中了。 她慢慢知道,原来她对爱情的理解和信念,不过是那时那刻,有开始,有结束,有限制。 明白,理解,平淡而安。慢慢步入,理智之年。 她听说了高漫妮的故事,她崇拜她。 当她听说高漫妮要炼制一枚神药,需要相柳褪下的皮时。 她毫不犹豫的扑进了相柳的怀里。 追求她的男人里,有不少是有妇之夫,”她与我没有共同语言“,这句是男人在外面偷情常用经典对白。 但在她遇到相柳之后,她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与我没有共同语言。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住在这个房间,他住在那个房间里。 她在对所有男人都不抱任何幻想的时侯,最后却在一个传闻中风流成性的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光。 相柳微笑着说:“我教你弹琴吧,你的手指这么纤长,不会弹琴真是浪费。” 她没有学会,还恼怒的摔碎了琴。 相柳微笑着说:“要不你学舞吧,你的腿长,身材比例简直夸张,不跳舞真是浪费。” 她根本听不出节拍,不知道,哪一拍该抬脚,哪一拍该转身。 他又试着让她读书,画画,下棋。 到最后,九姑娘完全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好看的废物。 相柳却还没有放弃,他说:“你这次做的鱼不错,下次再做的时候少放点盐就更好了。” 她悄悄地尝了一口盘中的鱼,咸到发苦。 三天后,乐坊的墙终于彻好了。 熊可可一大早还想拉我去乐坊。 我用被子蒙住头,躺着床上继续睡,在这么寒冷的冬天里,对我而言,没有比被窝更让人不舍的人或事。 也不该有。 我说, “熊哥!我的人不能跟你走,可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第58章 她本来就坏,哪还用我教 寒冬冷夜,月色婆娑,青色光景,一轮明月,被一双手捧碎,在水波中晃动。 我洗完脸,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心想估计是熊可可又在念叨我了。 我又伸手捞了捞水池中映出的那轮冷月。 来花街一个多月了,我慢慢习惯了嘈吵,音乐,歌舞,装,酒与日夜颠倒的生活。 什么不是镜花水月。 透过水房的窗槛,一条瀑布被冻在万丈山崖上,在山崖的下面,一条深不可测的大河,却仍在滚滚向北奔流,这条河的尽头,就是北境。 熊可可今天没去望月楼,他请了假去看小白的首演。 他没有约我一起去,我心中略微觉得有一丝不快,但既便约我,我也不会去的。 我去干什么,小白是他的朋友。 认识顾晓仙后,她教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本事的男人,什么也得不到。 我从望月楼收工回来,现在已是深夜了,乐坊的演出也该结束了,熊可可还没有回来。 这些天,他每天早上去看小白的排演,睡不足,晚上在望月楼上工,常躲在角落里无精打采的,晚上躺在床上,他聊的都是小白。 他没提惠惠子,我也没提,我装睡,一会就睡着了。 他还会在床上悄悄地折腾很久。 小白首演那天,他买了一身新衣裳,订了花。 我睡到中午,起床去上工,他人还没走,穿了一身红,我笑他。 “怎么要去当新郎啊?” 他尴尬的笑了笑,张了张口。我以为他会约我一起去,心里准备好了拒绝。 但他什么也没说。 乐坊的新排的舞剧十分成功,花街的妖怪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舞蹈,排山倒海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演员在台上谢了几次幕,人们还不愿离开。 相柳牵着九姑娘走上台来,九姑娘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意,她满面红光,恨不得马上跳到相柳身上,用胳膊和腿狠狠的盘住他…… “非常感谢大家,如果喜欢,明天可以再来。” “也非常感谢九姑娘,她是这部剧的灵感来源。” 九姑娘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一颤,如果他不能从她身上找到灵感了,是不是就会离开她。 九姑娘双手紧紧抱着相柳的胳膊,跟着他一路回到家。 回到家里,九姑娘为他煮了一壶热茶,捧到桌前,又紧紧的贴着他坐下。 相柳却冷冷的说:“不要跟我谈话。请不要……不要靠近我。” 他别过脸去,久久的望向窗外那轮冷清的圆月。 “我明明编的是一部悲剧,却没有人看懂,没有人流泪,他们欢笑鼓掌,还真是嘲讽。” 九姑娘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们喜欢就可以了,成功就是被人喜爱,你不矫情一下,是不是就不能搞艺术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不懂我,你也不能不懂我。” “你出身高贵,你曾追过的女人,一个女帝,一个是火月,还有一个是宗主,我只是出身山野,钱庄上班的前台,你和我差这么多,你让我怎么懂?” 九姑娘撒起泼来,抱起桌子的茶壶,摔到地上。 “嘭”的一声,摔成了几片,茶茶水水流了一地。 “你到底爱不爱我?” 相柳长叹一声,站起来去打扫。 九姑娘哭着向门跑去。 相柳没有拦她,九姑娘跑到了门边,见相柳仍在打扫地上的碎壶,没有丝毫要拦她的意思,她狠狠的跺了几下脚。 “呯”的一声摔门出去了。 她好像听到相柳说了句,“早点回来。” 也可能他没说,只是她的想象。 被冷风一吹,眼中流出的热泪就干到了脸上。 她走着走着,愈走愈慢,忽然停下来,仰脸向着月光有点吃力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在这些无声的姿态里。 她忽然明白了相柳沉默的凝重与哀伤。 喜欢他的人很多,但懂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她最初接近相柳是为了高漫妮,现在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待在相柳的身边。 高漫妮并没有让她接近相柳,甚至不知道她的目的。 九姑娘从钱庄下班,去了望月楼,想晚上再打份工。她的两个哥哥在花街一直找不到一份长久的工作,又不想回家种地,总是常来找她借钱。 她想趁年轻多赚点,将来回到村子里,也能安逸的过完下半生。 望月楼的晚班却要干到凌晨,她早上还要去钱庄上班,这样就没有睡觉的时间了。 她有些犹豫。 高漫妮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标致的小兔子。” 她把九姑娘留了下来,每天她从钱庄下班,来打扫一下望月楼的三层就行。 整个三层,有几个空房间,只有高漫妮住在里面,十分冷清,她搞不懂高漫妮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高漫妮也从没把她当下人使唤,常常拉她一起在楼上喝茶,常帮她出主意怎么对付那些纠缠她的男人,她出的主意有些……怎么说呢,都是坏女人才有的手段。 “你这么漂亮怕他们干什么,他们看到你要怕自己的钱不够多才行。”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张口要钱?” “不给钱,他们怎么好意思说爱你?” “可如果我收了钱,他们……他们要那个怎么办?” “屁,他们给的钱再多,也只配你笑着陪他们吃顿饭,记住了,如果不娶你,手都不能让他们摸到。” 一旦知道了美貌可以成为武器,漂亮的女人都有可能成为魔鬼。 更何况有高漫妮,这个和男人打了几百年交道的绝世高手亲自指点。 有一天,九姑娘兴冲冲的来找高漫妮, “脂粉店羊掌柜的小儿子要娶我,他把他家的传家玉镯送给我了。” 高漫妮不屑的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翠绿镯子,“他想骗你,这破玩意,不值几个钱。羊家没一个好东西,他家的脂粉常常以次充好,不能轻饶了他们。” 在高漫妮的指导下,九姑娘把羊掌柜的三个儿子都迷到了手心里,也没用什么高超的手段,去买脂粉时,多笑一下,多说一句,“你对我可真好。” 让她没想到的是,羊掌柜这个老东西,竟然人老心不老,也拜倒在九姑娘的裙下。 火月来找高漫妮,从不走正门,而是从窗子里飞进来。 她刚落入三楼,就看到房间高漫妮正在教九姑娘如何诱惑男人。 高漫妞正在房间时走来走去的示范。 “如果你扭来扭去的走,只能引诱到村头小贩,你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女皇一般,才能真正吸引到王侯将相。” “可咱们这儿,只有小贩,哪有什么王侯将相。” 两个人笑着打闹。 火月咳嗽一声,走了进去,高漫妮跟她来了花街之后,常常闭门不出,一个人独来独往,只有她会来找她坐坐。现在看她又交到了一个朋友,当然心里也高兴。 但嘴上却说:“漫妮,你可别把慕仙山上最漂亮的小姑娘教坏了。” “她本来就坏,哪还用我教。” 第59章 她仅有的一点学识,只是高漫妮教的如何应付男人的学识 三个人笑着闹了一会,九姑娘下楼去给她们煮茶,端上来,刚要走。 被火月一把拉住,“我来找漫妮也没啥事,不如听你聊聊男人,我也帮你出出主意。” 高漫妮笑着说:“你的主意都是要打要杀的,如果听你的,整个花街的男人至少要死一半。” 火月故意装着惊讶的说:“想不到小姑娘倾了半条花街。” 九姑娘被她说的满脸羞红,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高漫妮,火月成为朋友。 在心里,她格外珍惜这份友情。 暗暗决定,如果有一天,她能为她们做什么,就好了。 有一天,火月把子不语带了来。 望月楼的三层,有了四个女人,反而变得冷清起来。 子不语是个高傲的女人,她不仅是对九姑娘,对火月和高漫妮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九姑娘本来也没当回事,从小她就被使唤惯了。 火月也没当回事,要不然以她的性格,即便是装着不在乎,但不会装这么久。 高漫妮不介意子不语怎么对她,她介意的是子不语对待火月的态度。 子不语有时候说火月太凶,就叫她母老虎。 如果是别人敢这么叫火月,火月能杀光他家族谱的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 但子不语就这么叫了,而且还当着九姑娘和高漫妮的面。 火月不生气,但高漫妮受不了。 九姑娘和高漫妮待了这么久,当然也看得出来。 有次三层只有她们两个,九姑娘悄悄的说:“我不,我们把她……” “不要胡说。”高漫妮吼了她一句,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火。 九姑娘委屈的眼泪流了出来。 “小浪蹄子,少拿你对付男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我。”高漫妮笑着说,又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她可是神,我们打不过她,琴师被她的一丝游魂差点捏死。而且她是火月的朋友,火月喜欢她胜过我,那也是火月的事。” “我是说,我们不能让她离火月远点吗?” “你难道看不出来,是火月天天缠着她,她只想去找那个叫遇仙的凡人。” “要不我去勾引一下那个遇仙?” “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那个凡人没有灵魄,却一心只想着修仙,别去自取其辱,有两种男人,一种是什么都有的,一种是什么都没有的,你离他们远点。” 高漫妮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站了起来。 多年前,她在为牛掌柜洗毒时,曾想向火月要些万年的仙草和妖骨,当时她要炼一枚千梦丹,想冲击六品。这是一种神丹,可以使人一睡千年,而且梦中生梦,总共千梦,在千梦中同时修行,虽不能让修行快上千倍,但数百倍是有的。 后来,火月为了救她,在她弥留之际,给她体内注入了一只六品虎灵,让她直升到了六品,她要花几千年巩固修为,就把炼制千梦丹事给忘了。 现在,经过九姑娘这么一说,她又把这事想了起来,子不语为了长出肉身,正在苦苦寻找能快速恢复灵力的办法。 这枚千梦丹,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 它不仅能够帮子不语迅速地恢复灵力,还能让她陷入沉睡长达千年之久。 这样一来,无论是火月还是子不语本人,都会对她感激涕零。 这可不是什么阴险狡诈的阴谋诡计,而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阳谋! 于是,下一次火月和子不语再来时,高漫妮就把千梦丹的事说了。 火月一听非常高兴,“漫妮,快说说需要什么材料。” 高漫妮掏出一本书来,“自己看吧。” 火月接到手里, “这个千梦丹在第几页?” “整本都是。” “这么厚一本?” 火月翻了几页,长长叹了一口气。 “全是万年的仙草,有些都是绝品了吧,就算是我,想要凑齐至少要花几百年吧。” “我的确是找了几百年,基本上都找齐了,只缺几株万年仙草,在妖界就有,还缺几块万年的妖骨……” “这个好办,交给我吧。”火月说完,走到窗前,探出头,轻轻招呼了一声, “琴师,你来一下。” 过了不多久,琴师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除了火月之外,其他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子不语问:“小鸡,你是不是天天跟着火月,她一叫你就能出现。” 琴师恭敬的说:“子神,只要在花街,你叫我,我也能随叫随到。” “你敢天天跟着我,小心我捏死你。” 琴师笑笑,没再说话。 火月把他叫过来,让高漫妮把所缺的仙草和他说了,说到妖骨时,琴师问到, “只要是万年,什么妖骨都可以吗?” “当然是最尊贵的越好。”高漫妮说,在心里她恨不得子不语能睡个几千年。 火月点点头:“这妖骨虽不是主药,却是药引,子不语是神,那是不是神骨最好。” “此界哪有神骨。”琴师回道。 “小鸡,你太祖不是凤凰吗?” “他被你追到此界时,只剩一丝游魂,哪还有骨头。” “早知道给留他几根骨头好了。” 子不语若有所思的握了握拳。 她说完这句话,屋子里其他人恨不得她马上睡个几千年。 火月突然想到常来纠缠她的相柳来,“此界神骨没有,但有次神种啊。” “对啊,相柳,他是九头蛇,次神种,要它的皮就行,反正他每隔几千年蜕一次皮,但他常纠缠我,被我骂过好几次,不好意思开口。” 高漫妮说完看了一眼火月。 “你别看我,我也没少骂他。” 九姑娘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她走后不久。琴师也去了妖国,先把所缺的仙草找齐。 火月又突然想起来,“相柳不行,他才几百岁,我们一起长大的,比我大不了多少。” 可惜九姑娘没有听到,她用高漫妮教的那些手段,开始了她的计划。 但她和相柳接触的越久,挫败感就越强。 相柳是高漫妮口中说的什么都有的男人,不仅是财富,而且还有学识。 但九姑娘,她仅有的一点学识,只是高漫妮教的如何应付男人的学识。 第60章 他胡乱拍去一身落雪,脸上带着一枚鲜红的掌印 九姑娘和相柳吵了一架后,在寒冷的夜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无处可去,她有些后悔。 她又想起了高漫妮教她那么多,其实只有二个字,勇敢。 不是勇敢的面对男人,而是要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处境。 高漫妮活的冷静,尖锐。 她一个人可以活的很好,她活的也很高傲,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她教她人生无虞则安,女人的成长是从高处去到更高处,男人只是垫脚石,千万不能当成依靠。 要自立、自爱、自安。不管在哪里,不怕争斗,也要认清世事无常,想要的不一定都能得到,直至觅得心安。 男人不是归宿,如果把自己完全交到了男人的手里,则永远无法心安。 辟如火月,非要傻等一个人,深情即是一桩悲剧。 所以火月才会羡慕子不语。 子不语能把人心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敢不听她的,她活的清新脱俗,出水芙蓉一般。 她们这三个女人,有着三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而九姑娘自己呢,看过悲剧也扮演过悲剧,却在最后一幕潜逃,人是活着,但热情已死。 一条不明不暗的路,带着她又回到了马居桥。 她站在一座楼前,大声高喊,将这个寂静的冬夜吵的震天响,引来了一片骂声。 “可可,遇仙,出来陪姐姐喝酒。” 我赶紧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跳着穿好衣服,跑下楼去。 她站月亮之下,冷清的长街上,来回的踱步吟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我快步走过去:“九姐,你喝多了吗?” “我还没喝呢。” “没喝就会背诗了。” “姐也是和相柳谈过恋爱的人,会背诗还不正常。” 楼上传来的骂声越来越多,我拉着她赶紧向外面走去。 “怎么被相柳甩了吗?”我笑着说。 我心里知道,相柳这个男人不坏,我只听过他被甩的事情,没听他甩过谁。 “是我甩了他。” 我们已经出了马居桥,我走的慢了些,心里想那天熊可可说,他们还挺般配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手。 到了猪师傅烤肉,我们挑了屋中角落里一处安静的位置。 三杯烈酒下肚,肚子里像燃起了一团火。 九姑娘又将手里一杯酒,一饮而尽,她长长的“哈”了一声,随着一口气出去,她的脸色好了很多,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人就是这样,遇到不开心的事,大吃一顿,喝上几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有可能改变。 九姑娘问:“为什么可可不来,他不是挺喜欢猪师傅烤肉的吗?” “他去乐坊看舞剧了,还没回来呢。” “你怎么不去,今天首演,整个花街都去了吧,乐坊里不仅座满了,过道里都站不下了,你们望月楼还有生意?” “是没什么生意,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冷清的望月楼,都快和老牛的客栈差不多了。” “那可是相柳大师的作品,你真应该去,这么年轻,提高一下艺术修养。” 她在相柳的后面加了大师二个字,看样子,她想听我说些相柳的坏话。 我心领神会地说。 “快算了吧,我看不懂,别人看完都兴高采烈的说好,我就看过几场排演,却差点哭出来,如果我去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捂着脸哭,还不会被你们笑死?” 我说的是实话,但我的意思是,这个相柳大师的作品会让人流泪,我本意是想迎合九姑娘。 九姑娘听到我话,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慢慢转过头来,用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我。 这是我第三次遇到这种眼神了,第一次是惠惠子想吃我,第二次是熊可可想约小白。 九姑娘的脸上流露出惊讶,羡慕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相柳说他编的舞是悲剧,说没有人看得懂,真没想到唯一懂的人是你,却没有去看首演。” “你为什么不去啊!你不知道今天晚上,相柳有多伤心,他要仰着头看月亮,才能在我面前没让眼泪流出来。” 我整个人都傻了,直到看见九姑娘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做的对,就不应该去,让他伤心,这些天他没少惹我难过。” 她又招手,让猪不足添了两瓶酒,我不敢乱说话了。 情感是一场斗争,失败放弃的人,有很多。 她是一个失意的女人,现在深夜了,万一我再说错话,她喝醉了,我可保护不了她。 她还是喝多了,她抓着我的手问我:“相柳,你爱不爱我?不要以为你有钱,所有女人在你眼里都是卖的,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你必须真的爱我。” 我说:“九姐,你喝多了,我是遇仙。” 我心里想管它呢,爱不爱,真或假又如何,能相守一世就是白头偕老,作假也可以作到比真的还真。 都说金钱不能买到爱情,如果金钱能够买到爱情,又有甚么不好? 九姑娘趴到桌上睡了。 猪不足的老婆走出来,抱着一床孩子用的薄被子,轻轻盖到她身上。 我抱歉的冲她笑了笑,她说:“这么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 她还是那样,面黄肌瘦的,也许胖了一些,白了一些。 我想解释我和九姑娘,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是没开口。 相柳推门进来了,抖落身上的落雪,我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他走过来,轻轻拍醒她,“原来你在这里,害我找了半个花街。” 九姑娘看到是他,扑进他的怀里哭。 “你找我干嘛,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而且我想要你的皮。” 相柳抱着她,“我大概就是喜欢你什么也不会吧,你要我的皮干嘛。” 相柳对我说了句谢谢。 我说:“不用谢,是九姐请我吃烤肉。”我没钱付账,怕这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相柳是个聪明的男人,去结了账。 他抱着她走了。 这个寒冷的夜晚,失意的人还有很多。 “呯”!的一声,熊可可撞开门进来了,他胡乱拍去落了一身的雪,脸上带着一枚鲜红的掌印。 第61章 你真是一开口能把人噎死,说的话我真不爱听 熊可可进来时,已是凌晨时分,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他坐在窗边,默默的看着外面的雪。 花街渐渐被大雪覆盖,一片洁白。 “猪老板,来300个肉串,3瓶烧酒。” 他摸了摸怀里干瘪的钱袋。 “要不50串……10串吧,能不能先记账,过几天我结了工钱,再来还上?” “可可,你是遇仙的好兄弟吧,他刚走,相柳大人给他预付一笔钱,要不给你记到他的账上。” 熊可可听到猪不足说到我的名字,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遇仙不是我的兄弟,” “可可,你别说笑了,整个花街,谁不知道你是遇仙的好兄弟。” 猪不足笑着说,他是懂什么是兄弟的,他想起狗无涯来,如果他还在,不仅来吃不会要钱,这家店都会分他一半。 熊可可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用的力气很大,发出了很响的“啪”的一声。 “我没这种兄弟。” “那10串烤肉,3瓶烧酒记你的账上。” 熊可可沉默了一会。 “500个肉串,5瓶烧酒,记到遇仙的账上。” “那你是不是遇仙的好兄弟?” “暂时还是,吃完这顿,我就和他翻脸。” 第二天,我醒来时,熊可可还在床上酣睡,一身的酒气。 他没来望月楼上工。 深夜,我下工回到屋里,他又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连着过了三天。 第四天夜里,我刚睡着不久,熊可可摇醒了我。 他喷着酒气,瞪着我的两只眼睛红通通的。 我问他:“怎么,相柳存在我账上的钱花光了?” 他低下头:“还没有花光,你怎么知道的,我这几天在猪师傅烤肉。” “这有什么难猜,连着三天你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你肯定是发现了相柳存在我账上的钱。能天天请你喝酒吃肉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你少臭美,要不是惠惠子让我凭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我会缺酒钱?” 这么多天了,他终于无意间提了一句惠惠子,还是让他靠自己。 大概是,遇到了好女孩,无论她喜不喜欢你,都会劝你去长点本事。 熊可可站起来,从床底下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绳子。 “咱们兄弟今天当到头了,小白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把你抓过去,今天我要对你下手了。” 他又从床下掏出一根木捧,慢慢向我走来。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 “能不能不打晕我,把我绑了送过去行不行?”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你就是个被利用的狗熊,你知道的,还没我猜到的多。” 熊可可扔掉手里的木棒,拿着绳子开始绑我。 “我就想不明白,我比你高,比你帅,家里比你有钱,可是小白不要我,你说她要你干什么,哪怕为了吃你,我身上的肉也比你的多。” 我看了他一眼,别人失恋是变瘦,但他胖了。脸变圆了。 “我一开始也没想明白,直那天晚上,相柳来烤肉店找九姑娘,我才知道咱们这界还封印着一个神……” “闭嘴,我只关心爱情,什么神不神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爱听。”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我紧紧的绑了起来。 “我很痛苦。” “我不怪你。” “我说的不是你……是小白不要我了。” 他呜呜的哭了起来,抽泣着和我讲这几天发生的事。 乐坊新剧首演结束后,他在后台找到了小白,这几天高强度的排演,大家都累了,后台很快也空了,只有小白还坐在那里,熊可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她边上。 小白抬起头,熊可可赶紧说,“小白,这几天你累坏了吧,每天看你不停的跳,我都心疼。” 小白笑了一下,“你们这几天也累坏了吧,上午来乐坊彻墙,晚上还要上工,对了,遇仙呢,他在哪?” 小白站起来走到幕前,看到外面早都走空了。 小白在前面走着,熊可可跟了上来。 “我没带他来,那个凡人最无趣了,夏天喜欢躲在树阴下,冬天满足于钻到被窝里。他哪看得懂什么歌舞。” “首演他都不来,你没拉他吗?”小白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她细长白皙的颈部弯曲成一个很美的角度,有一缕头发滑落下来。 熊可可心颤动了一下,小白美的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你……我喜欢你,你感觉我这个人怎么样?” 熊可可心里想,明明是小白先喜欢他的,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应该主动先说出来。 “你猜?”小白狡黠的笑了一下。 熊可可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他对她真的是一无所知。 她一直诱惑着他把底牌亮出来之后,她却让他猜。 小白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并示意熊可可坐到她的对面。 “你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得到。” “的确是,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其实没怎么说过话,真应该互相多了解了解。” “我爸是熊族之王,有二个哥哥,二个姐姐,大哥是将军……” “我又不图你钱的,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和我说说你的朋友吧,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你说对吗。” 熊可可开始说,从前那些有头有脸的朋友,但没有说惠惠子。 小白又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认识,你就说遇仙吧。” “他真没什么好说的,没有灵魄,没法修行,一天到晚话不多,但一开口能把人噎死,他的脑子真的很好使,我不喜欢修行,也不喜欢读书,但我喜欢下棋,能下过我的真不多,我教会遇仙下棋后,结果现在,除非他故意输给我,否则我一局也别想赢……” “他真的一点修为没有吗?我怎么听说他收了一个困在此界的神呢?” “你说的是子不语吧,遇仙能救出她来,多亏了我。” 熊可可把怎么去溶洞里寻宝,怎么救出子不语,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小白默默地听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熊可可讲得很累,嗓子很干,但他不敢停下来。 他以为找到了和小白的共同话题。 熊可可讲完了子不语。 小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熊可可心有不甘地问小白,“一会儿你准备干什么去啊?” “累了,我想回去倒一会。” “那我送你回去吧?” 熊可可鼓起勇气拉了她的手。 “嗯。” 小白没有把手抽回去。 熊可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幸福犹如寒冬中的烈酒,瞬间暖遍全身。送她回去的路上,他仿佛是走在云端里。 一路上他们的没再开口,熊可可反复地想。 再大胆一些,让关系更进一步。 当第一片雪花落下,小白抬起头来时。熊可可勇敢的抱住她,低头吻了下去。 结果却狠狠的挨了一记耳光。 黑影中,突然现出三个女人,小白的两个姐妹,还有那个守在乐坊后门的丰韵女人。 小白呵呵笑着说:“傻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上你了吧?我是勾搭不了遇仙,才勾搭了你。” 熊可可突然遭此巨变,捂脸愣在那里。 丰韵的女人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把遇仙那小子绑了,这几天琴师不在花街,没人知道。” 小白说:“琴师是不在,但谁知道子不语在不在,让这头熊去。” “你不怕他把事情说出去?” “怕啊,如果被火月知道了,我的小命就没了,所以,可可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小白走到熊可可的身边,温柔的看着他,抬手吻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又捂到熊可可的嘴上。 这种少女独有的小心机,成年人固然瞧不上,但对那些每天都憧憬着浪漫爱情的少年人来说。 比直接吻他的嘴,更能让人心醉。 熊可可讲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你说我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坏女人?” 我哼了一声。 熊可可又说:“你觉得……她是不是在考验我。”都到这个时侯了,他还放不下。 “我觉得你该听你的爹的,离坏女人远点。” 熊可可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他刚才扔掉的木棒,敲晕了我。 “你真是一开口能把人噎死,说的话我真不爱听。” 第62章 唯一绝对的,只有山间的那一轮明月 熊可可那一棒打的并不狠,他扛着我出门不久,我就醒了。 冷风夹着飞雪呛的我直咳,熊可可的飞行也不行,既不是御风也不是御器,一路上呼哧带喘的,从一处房顶,跳到另一处房顶。 他把我扛在肩上,我被颠的头晕眼花。 “你放我下来吧,我不被冻死,也会被你颠死。” “不行,我不能让小白等的太久。” 熊可可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说小白给了你三天的思考时间,你喝酒喝的算错了日子,现在都是第四天了,已经晚了一天了,不差这一会。” 我用戴着镇龙枪的的手,拍了下熊可可的肩,他“啪”的一声,从空中摔到了地上。 那把镇龙枪化成的指环,自从戴到手上后,就一直没能取下来,竟然渐渐隐入到了肉里。 这几天,我能隐隐的感觉到它在我手指上隐隐跳动。 君子如珩,藏器待时。 我能感觉到,这神器自认我为主之后,一直渴望着一场战斗。 熊可可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你刚才拍了我一下,我的灵力突然就使不出来了。” “和我没有关系,你这几天喝的酒太多,一直醉着,现在脑子醒了,但身体还没醒。” 他雾着一张脸,惨淡夜色让他看起来苍白,点了点头,“有道理。” 他就是这么好骗,我都有些不忍心再骗他。 一个人的性格注定了不少事情的发生,比如他被小白骗,不过这都是他自找的。 都说是少年男子会在第一次感情屡屡受挫后,会喜欢一个对他好的女子。不是因为女追男更容易,而是他体会过的那种失落,不想转加到另一个人的心头。 “花街的酒太烈,不适合你。” 老牛的酒,买的时候已是兑了水的,他卖的时候会再兑一次水。 他卖的不是酒,他卖的是幻觉。 那些在山上忙碌了一天或几天的寻宝人,来客栈买一瓶或一杯酒。 他们以为终日劳碌,总有一天,终会有所得。 其实,大多数寻宝人人,一年忙到头,什么也得不到。 但只要他们不放弃,老牛的客栈就会有生意。 猪师傅烤肉店里,有花街最烈的酒,遇火就着。在端上来之前,他会帮你烫好。 我很喜欢猪不足说的一句话,在你年少的时候,女孩会鼓励你勇敢的去修行;但当你娶了她之后,她会劝你的勇敢的放弃修行。 毕竟,实实在在的生活和虚无缥缈的修行只能选一样。 修行不能当饭吃,更养活不了一家人。 我一直想不清楚,坚持或放弃,哪个需要的勇气更多些。 烈酒不会说谎,大多数人酒后,说的是真话,做的是心里想做事。 大醉一场能让人想通很多道理。 大醉几场能够看清自己,酒,可以壮胆,从来不是让人逃避的。 做诗,做画,做官,做婚,做丧,好事或者坏事,从来都离不开酒。 我是喝着老牛兑了水的酒长大的,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我就是执着而且无悔的那一类人,如果修仙让我一无所所获。 我,愿意把飘零当作归宿。 我常常沉默不语,但我的生命中有刀光剑影,也有千军万马。 我从来没有修行过,但每一天都是修行。 老牛也是一样,他为了一个遥不可期的和平盛世,不断地战争,并付出了所有。 但熊可可不同,他这几天喝的烈酒太多,在兄弟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小白。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熊可可带着我,走出了花街,向着慕仙山走去。 我问他:“你不带我去乐坊?” “小白只在乐坊演了三天,早结束了,在我家的山间小院里。” “你真是一个发不了财的人。等你把我送到那里,她们会杀了你,并烧了你家这处价值连城宅院。老牛知道了,能心痛的哭死。” “她们为什么要烧掉那里,我知道了,她们是想隐藏行踪。” “她们是要暴露行踪啊,她们这一路上会不停的杀人放火,引得子不语她们追杀过来。” 山上没有下雪,皓月,细雾,冰冷,冬天的慕仙山,毫无生机,只有永不停止的风,流浪狗一样,在山间四处哀嚎。 路过客栈的时候,我看到那儿还亮着灯,银狼三兄弟早走了吧,只剩牛掌柜一个人,他深夜不睡,在做什么? “可可,如果小白能放你走,你去找一下老牛,让他带上我的东西,去找子不语。” “你以为子不语会来救你吗?”熊可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我,“子不语、火月、高漫妮她们都不在花街,听说是琴师在妖海发现了一株万年荷花,她们一起去采杀了。” 去海里采荷花,这种事,我是不会信的。 只有熊可可和子不语才会信,他们都很好骗,一个被小白骗,一个被侍卫骗。 火月应该不信荷花,但她相信琴师。但琴师放出这样的消息来,一定有他的道理。 高漫妮也去了,至少说明他们要做的事,不仅危险而且有趣。 高漫妮从来不做有胜算的事,她为牛掌柜洗毒时,一点把握也没有,却敢把自己的命押上。 她喜欢冒险。 我猜她们要做的事,和相柳说的那件事有关。 那晚,九姑娘拽着我去猪师傅烤肉店喝酒。 结果相柳找来了,他这种有才华的男人,情商都不高,说话也很噎人。 他看着九姑娘身前那堆吃光了的签子。 “你挺能吃啊,每次陪我出去却只吃几口就说饱了。” 九姑娘被他噎的瞪了瞪眼,使劲的生气了一下。 “明明可以直接打你,但我还是想找个借口。” 好在,九姑娘舍不得他,自己找了个台阶,自己走了下来了。 相柳说:“你要我的皮做什么?” 九姑娘说:“不是我要,是漫妮姐,她好像要炼个什么丹药,需要神骨,但此界没有神,就想到你这个次神种,反正你每年都蜕皮。” 相柳哈哈笑:“我们九头蛇,不是每年都蜕皮,每九千年才蜕一次皮,每蜕一次皮,我就有一分神性,九次之后,我能成神,但我才几百岁。但是,有件事你说错了。” 说到这里,相柳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 我喝的有些多,九姑娘睡着后,我一直强撑着,相柳来后,我就趴到了桌子上。 九姑娘说:“遇仙只是一个凡人,他听到了也没有事。” 相柳先卖了个关子,他问:“你知道乐坊的那几只小狐狸是来干嘛的吗?” “她们不是你去年招入乐坊的吗?” “对,是我招进来的,她们是神侍,本是来抓我的。” 九姑娘“啊”的一声惊叫起来,“神侍,来抓你。” “对,此界有神,不光是子不语,还有一个是我的祖上,数万年前的古神之战后,被封印在此界,被我的父亲找到了。”相柳又笑了笑。 “后来呢?” “后来,我的父亲就一直想打破封印,救他出来,可他的神力不够,这些狐狸就是他找的神侍,好像还有一个鹤仙人,为他寻找那些修炼出神性的人。但我不用担心,离我有一分神性,至少还有几千年的时光。而且,她们发现了子不语。” “……” 我们终于走到了熊可可的山庄别院。 熊可可转身对我说,“兄弟,我错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熊可可的父亲盖的这处院落,选的地方真不错,在一片幽静的山谷里。 这里竟然没有一丝风,天地变得异常的静寂。 这个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唯一绝对的,只有山间的那一轮明月。 第63章 鹤仙人,无需劳您动手,请让我来杀他 我笑着说:“可可,什么时候认错都不晚,你是要放我走吗?” 熊可可低下头,又抬起来,“我承认错了,但我不能放你走,小白在等我。” “你又不放我,你认什么错?”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别去了,她们会杀了你,你把我送过来,你就没用了。” 我向着山庄院落的大门走去,熊可可沉默地跟在我后面。 “你快回去吧,去找老牛,让他带着我的东西去找子不语。” “我不走,小白不会杀我的,她在等我。” 在心里,我真的很想骂他一句蠢货,但张不开口,觉得他可怜。 纵然是爱,何必如此卑微。 对方未曾真心,他却仍深陷其中,明明是满盘皆输,他偏偏又是个输不起的人,非要把命也搭进去。 当局者迷,而我只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我叫不醒他,爱莫能助。 “啪啪啪” 熊可可敲了敲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边上的小门开了,我们在乐坊后门碰到的那个丰韵女人,从那儿探出头来。 “可可,你来晚了,小白等了你一天。” “我喝多了,算错了日子。” 院子里传来的小白的声音,“狐娘,是遇仙来了吗,让他进来吧。” 狐娘向我的招了招手,“遇仙,白露姑娘叫你呢,快进来吧。” 我抬腿走了进去,熊可可跟在我的身后,低头往里走。 狐娘伸手拦了一下他,低声说:“可可,你听我一句劝,小白没叫你,你就回去吧。” 熊可可推开了拦住她的手,走了进去。 狐娘在我们身上关好了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白正和玲珑,夜久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到我来了,就笑着跳过来。 “遇仙,你为什么没去乐坊看我首演。” 她看上去,还是乐坊的小白,也是望月楼的小白。 但她不是了。 “如果我去了,会有什么不同吗?” 小白一双媚眼看着我,笑着摇摇头,“不会有什么不同,我们还是要抓你。” 我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才看清她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宝石一般。 “抓我,是为了引子不语追你们吧?” 小白点点头,说:“对,一会鹤仙人的船会过来,我们乘船走,你帮我们把子不语引到万神殿。” 自始至终的,小白没有和熊可可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 熊可可笑着插话进来。 “小白,你是不是傻,我们在山上,要等一艘船。” 小白没有理他,就好像他不存一样。 “遇仙,那天首演你没来,要不我单独跳给你看。” 说着,她跳到院子里的石台上,双手扬起,她的头扬得很高很高,她的挺得背很直很直,直到她的脚尖提了起来,她向上,她非常骄傲,她的身体是她的语言,也是刀剑。 玲珑和夜久这两只小狐狸,也站起来,用手轻轻地的打着拍子,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熊可可叫了一声,“好!小白你是最美的。”他跳到石台上,想拉小白的手。 “滚!快滚!”小白说着,一张脸冷的结了冰。 熊可可脸上的笑容也僵到了脸上,他低声地说:“小白,我想跟你走,无论你去哪里。” 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狐娘大声的喊着,“玲珑,夜久,一会鹤仙人就来了,你们还在这里傻站着,还不赶快去放火,把这里烧了。” 两个小姑娘跑开,在院子里四处放火去了。 狐娘看着熊可可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小白说:“我让他别进来,他非要进来,在鹤仙人来之前,你得杀了他,省得被鹤仙人骂。” 小白笑着走到熊可可面前,熊可可也对着她笑。 小白狠狠的一巴掌,把他抽的翻滚着,飞到三五步外。 “快给我滚啊。” 熊可可落到地上,又坐起来,捂着脸,呆呆的坐着。 小白没有理他,她在石台上,跳起舞来。 “我是一个舞者,是花街最好的,也是妖界最好的,我不是一个屠夫,我只想跳舞,不想杀人。” 一阵仙乐袭来,漫天的粉色花瓣从天而降,异香扑鼻,我忍不住抬起头来。 天空上,月色中,一艘巨大的船,正向着这里缓缓驶来。 只一眨眼,就来到院子上空,挡住了月亮。 我闻到一股女妖身上那种,独有的浓浓的香气,一个绝色的女子站到了我身前。 她穿着一身雪白,她的腿很长,人也很高,比我高出一头,眼神锐利,眼角淡红,纸白色的长发整齐的盘在头上。 “你就是遇仙。” “你就是鹤仙人。” 她一转身,就出现在狐娘边上。 “怎么房子还没烧掉。” 狐娘很怕她,低下头,眼神闪炼的说:“遇仙刚到……我们正在烧。” “废物。”鹤仙人信手一挥,“轰”!的一声,整个院落,化成飞灰。 “带遇仙上船,我们走。”她眼角扫到坐在院子里的熊可可,“杀了他。” 她抬起来手,小白连忙挡住,“鹤仙人,无需劳您动手,请让我来杀他。” 第64章 愿意追随她的人,又聚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鹤仙人轻轻点了一下脚,飞上了大船。 狐娘抓住着我的脖子,和玲珑,夜久也飞到了船上。 熊可可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小白,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 小白双目绿光一闪,五指暴长,长如短剑,她轻啸一声,便出现在熊可可的身前。 速度之快,熊可可看到她的脸时,她的五根手指已经深深的刺入他的前胸,又从后背穿出。 熊可可一脸扭曲,他不相信小白真的会杀她,更没想到真的会死。 他说:“好疼!” 她站起身时,熊可可就倒了下去。 小白甩干了手上的血,又恢复成小巧精致葱白的一只手。 自始至终,她未发一言,飞上大船时,眼中似有一滴晶莹的泪滴飘落。 这个船很大,有许多人,确切的说,是有许多身着黑色金属重甲的妖兵,月色中闪着寒光。 鹤仙人说了句:“回万神殿。” 大船一闪,便成了天际的一个小点,很快消失不见了。 那晚,相柳把喝醉了的九姑娘抱回家。 九姑娘借着酒装醉,死死的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假正经的男人这辈子没人爱。” 相柳苦笑地说,“我真不是假正经。” “你假装不在乎,我跑出去了,你又把我追回来。” “我喜欢你,但你要懂我。” 九姑娘松开了勾住他的手,“你总说让我懂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男人难道不都一样,你不想和我睡觉,留我在身边要做什么?” 相柳扶她坐到客厅的茶桌前,又搬来一个小炭炉,放上一只黑铁壶,煮上茶。 水气氤氲,茶香四溢。 九姑娘喜欢酒,相柳喜欢茶。 相柳选了一个精美的瓷杯,放到九姑娘的身前,想了想,又换成一个银杯。 “万一你生气了,这个摔不坏。” “放心,我不摔杯子了。” “男人和男人不一样,比如都是去吃鱼,结果一样,都是把鱼吃了。” 相柳又给九姑娘倒满茶水。 “但有人喜欢吃红烧鱼,浓汁入味,但我喜欢冰刺身,能品尝到鱼的鲜美,如果我喜欢的鱼,不能按我喜欢的方式吃,我不仅不想吃,也浪费了鱼。” 九姑娘喝了一口茶,口鼻生香,萦绕在头上的昏沉的酒气,醒了一半。 “那你想让我怎样,弹琴,跳舞,读书,画画,我都学不会啊。” 相柳看着她,温柔笑笑,如春风化冰。 “不是你学不会,是你没耐心,我们妖怪能活很久,几百年,几千年,我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上来就学琴的确有些难,我先教你学走路吧。” 相柳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把她从茶椅上扶下来,他的手,温暖柔软。 “来,你挺起你的胸膛,就像戴着极宝贵的宝石项链,你微微扬着脸,你很女性化的,自由的摆动,你让你的身体说话,你非常妩媚,非常吸引,充满了生命力,你是女妖,也是女神……” 九姑娘跟着他走了几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哪有人会这么羞耻的走法?” “你脱光衣服往我床上扑时,你不觉得羞耻,让你挺胸走路怎么就羞耻了?” 九姑娘攥起粉拳轻轻捶了相柳几下,又挺胸扬脖,走了几步。 “可是我没有宝石项链。” “买,明天我就给你买。”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高漫妮走了进来,笑着说:“小九,你不要听她的,将来姐姐教你怎么走。” 九姑娘脸上一片潮红,“漫妮姐,你啥时来的,快坐,我去给你斟茶。” 相柳却一脸愤愤:“高漫妮,这么晚了,你来我家做什么,坏了我的兴致。” 高漫妮没有理他,坐到了茶桌前,九姑娘给她挑了一个白净的杯子,倒满杯。 “漫妮姐,你找相柳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高漫妮伸手拉她坐到自己的边上。 “火月和我,还有子不语要去相柳家做客。” “想来就来呗,你们什么时候还提前约过。” 高漫妮又笑了笑,“不是这个家。” 相柳一愣,疑惑地问:“你们要去万神殿?” “你大概不知道万神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女帝和人皇都要绕着走的浮岛。如果你们想去那个地方,火月至少要向女帝借一支上万人最精锐的军队,但女帝不会借给她的,以前配给她的那些官员,现在都跟她来了花街,如果再给她一支军队,花街就可以建国了。” 高漫妮说:“军队的事,你不用操心,火月去找海荷花了,我就是来告知你一声,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呢,就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一起出发。如果不去,也不要怪我们毁了你家。” 相柳愣了一下:“海荷花,我可不想遇到她。你让我想想再答复你。” 这时候,窗外一束红光直插天际,三个人飞出屋外。 三人浮在空中,只见火月住的那处院落,被一束红光罩在其中,几乎照亮了整个花街,光束上方的乌云被染成红色,无风自动,绕着红色光束在空中盘旋不定。 相柳喃喃自语道:“这是有人要突破品级了,不应该啊,火月不是几年前刚升到7品,哪怕她天资再高,至少要花几百上千年才能再有突破的玄机。” 高漫妮微微一笑,“不是火月,是惠惠子。” “那个三品的小姑娘,升个四品,哪会有这种异象,刮个风就不错了。除非……” “除非她连升二品。”高漫妮接着他的话说了出来,“哈哈哈”又大笑起来。 “不可能,那小姑娘天资固然不错,但我只听过一升三的,三升五的却从未听过。” “怎么不可能,几年前,我和火月在妖界游历,偶得一幅完整的数千年虺蛇骨架,就将它炼化在惠惠子体内。” 相柳面色一变,“完整的,数千年虺蛇骨架,你们可真会偶得,明明就是被你们猎杀的。” 他又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交情不够,我也是蛇族,你们有这么好的宝贝,给那个小姑娘,却不给我。你们就不怕她控制不了那虺蛇之力。” 高漫妮也没过多掩饰,“杀那虺蛇真不能怪火月和我,是她非要杀我们不成,反被火月剥皮抽了骨,现在骨头给了惠惠子,还剩一张皮,你要不要?” “要,正好我给九姑娘炼一身贴身护甲。” 高漫妮转头看了看相柳,他正轻轻揽着九姑娘。 “想不到,你对九姑娘真是大方,用数千年虺蛇皮炼甲,是仅次于神宝的宝甲。” 相柳呵呵笑着说:“是你们对九姑娘好,毕竟那虺蛇皮是你们得来的。” 九姑娘也忙着对高漫妮笑道:“那先多谢漫妮姐姐了。” 高漫妮说:“你先别急着谢我,相柳,那万神殿你去不去。” “去,我本也没说不去啊,我是不想遇到海荷花。” 高漫妮得到了她想要的答复,笑着飞走了。 九姑娘问相柳,“你为什么不想见海荷花。” “我是她得不到的男人,当然要躲着她。” “她不美?” “很美。” “那为啥她不能得到你?” “性格不合。” 九姑娘顿时醋意大发,“性格这种小事,我们妖怪能活很久,几百年,几千年,你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性格是改变不了的。你可以从女人怎么走路慢慢教她啊。” “她不一样,我教不了。” “有啥不一样,还不都是女人。” “她是海盗。” 海荷花本是牛帝的二十万水师的统帅,独孤美反叛成为女帝后。 海荷花曾数次率军围打妖都,救牛帝,诛篡臣。 却被火月和琴师抓了7次,放了7次。 第7次,女帝以国礼见她,二人长桌对座。 女帝说:“我们修行之人,不信苦功,信命定与玄成。刻苦用功可能考个状元,但若是命中没有,再怎么刻苦也当不了神仙。” “我刚推翻旧制称帝,妖界远未平定,你率二十万精良水师,从妖海杀至妖都,一路凯歌而行,势如破竹,我守都之兵不过七八万人,且都是久战之师,伤疲过半,却能抓你七次,不是你的兵不精,谋不利,而是牛帝命该如此。” “凡事有度,火月抓了你七次,放了你七次,我能给你的条件是,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统领水军,镇守妖海。” “或者,你可以效仿北境狼族,自立为王。” 海荷花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后来,她又攻城二次,又被抓了二次,她终于信了命。 她解散了水师,回到妖海,做了海盗。 短短数年,愿意追随她的人,又聚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第65章 琴师躲开她的目光,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了看景色 我在大船上,也没有什么人难为我,两个妖兵过来,把我带到下面二层的仓房内。 仓房的空间不大,有一张小床,一扇窗。 门锁着,外面有守卫,渴了饿了, 敲敲门一说,就会有人送来。 只是外面的天黑着,仓房里也没有灯。 我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窗棂中飘来一道雾色天光,才惊觉已是清晨。 我敲了敲门,让守卫带我去洗漱,整个船舱也很大,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妖兵,当值的都穿了重甲,轮休的穿着轻便的布衣,后背上都印着一个大大的“鹤”字。 整艘船上,大概都是鹤仙人的亲兵。他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并不介意我。 洗漱完,守卫又带我顺路去吃了个早饭,一路上,他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只有三个字。 “跟我走。” 回到关我的仓房,守卫“咣当”一声锁了门。 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用胳膊挡在脸上,像是挨过打,身上白色的衣服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条。 我拍醒她:“我想躺会,昨晚我没睡。” 她抬起胳膊看着我,脸上也是又红又肿的,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哀伤的看着我。 是小白,她说:“我昨晚也没睡,还挨了打。” “是我先来的,这个床归我。” “要不咱俩挤挤。” 我转身走到门边敲了敲门,“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房间。” 过了一会,守卫说:“没房间了,我们可以把她绑在底舱的栏杆上。” 我转身对小白说:“你都听到了,你是想被绑到底舱的栏杆上,还是躺到地板上。” 小白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躺到地板上。 我躺到床上,准备睡一觉,被子和垫子小白捂的很热,上面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很香。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可不是熊可可,当然不会可怜你。如果不是打不过你,我说不定还会打你一顿。” 我坐起来,把床垫抽出来,扔到她身上。 “给你个垫子盖吧。” 小白把垫子用力的推到一边,蜷缩着,小声的抽泣起来。 我用被子蒙住头,很快就睡着了。 又被人敲了起来,我抛开被子一看,还是小白。 她坐在床上,侧着身,伏看着我。 “你要干嘛?”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关进来?” “不用问啊,你没杀熊可可,被鹤仙人发现了,被打,不是活该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杀熊可可。”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示意她也坐直身子。 我不习惯被一个女孩伏着身子,自上而下的看着我。 “首先你的眼睛是绿色的,眼有异色,必会幻术,其次,你杀可可时,眼中绿光闪了一下,我看到你杀了他,但我也觉得是你施展了幻术。我都能猜到,鹤仙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杀熊可可,是因为他本无足轻重,杀了他反而会得罪整个熊族。但打你一顿是少不了的。” “聪明,怪不得熊可可说你聪明,你说对了。” “熊可可夸的人,能聪明到哪去,现在你可以从我的床上下去了,我想睡一会。” 小白撅嘴下了床,铺好垫子,躺到了上面。 “唉,遇仙,你说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被抓到了船上?” “我故意的,我苟了这么多年,我要飞扬跋扈一次。” 我要我在少年时,有这么一天,能随手抽了把雪花单刀,去走一趟疾风追月。 小白冷笑一声:“遇仙,傻子活千年,太聪明的人,死的早,古来如此。” 我把被子蒙住头,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小白半天听我没了动静,就又从地上爬起来,抛开被子,看到我真是睡着了。 不由得说了一句,“真是看不懂这个凡人,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的,一点也不怕。” 琴师在妖海里,找到海荷花后,就带着火月去了那里。 火月和琴师被一众妖怪蒙住眼睛,七拐八拐的带到了一片礁石组成的孤岛上,推开一扇石门,穿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通道后,就到了一个高大的地下宫殿门口。 妖怪摘去了她们的眼罩,海荷花笑着拉着火月的手,进了宫殿。 海荷花穿了一条荷叶绿的长裙,火月仍然是一身红,两个人,手拉手,说说笑笑。 “几十年没见了,你还是一点没变。” “没变吗,老喽,至少胖了二十斤,那天我一照镜子,都有眼袋了。” “你说的是你,还是在说我?” 两个人虚伪的哈哈大笑。 琴师在一旁,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们聊了几壶茶的时间,终于聊到了正事。 火月说:“你看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了,这次你是不是该帮帮我?” 海荷花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说你一开口就让我挑一万精兵去帮你,我养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真过的不容易。”她说着,伸出一只手,展开五指。 火月一把抓住她伸出手,“你的手真好看,这么柔软,打了这么多年仗,握久了刀枪,一块茧子都没有。” 海荷花用力把手抽了出来,“我是说,我要这个数。” “五十块灵玉?” 海荷花没有说话,把手展开,抖了抖。 “五百?” “五千块五品灵玉。” “你还是去抢吧,我哪有这么多五品灵玉。” 海荷花笑了笑,“我是海盗啊,这些年可不是一直在抢吗?” 火月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的好姐姐,我是真没有这么多,你看着当年我抓了你九次,放了你九次的感情上,能不能……五百行不行?” 海荷花把手又一次用力抽了出来,“你说的好像当年你放我,吃亏了似的,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她停了口,挥挥手把宫殿里的侍从全赶了出去,又接着说。 “你和那蛇妖,趁牛帝在人界征战,占了他的妖都,篡了他的位,多少妖王不服,多少人也担心你们会害他们,你们抓了我九次,放了我九次,让所有的妖王看到,我这样的你们都不杀,他们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才敢拥护你们。要不然,那蛇妖能坐稳女帝的位置,说不定,现在妖界还四处战火,各族妖王各自为战呢。” 火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姐妹,你说的都对,但我真没有那么灵玉,要不我先欠着,每年还一点?” 海荷花哈哈大笑起来,“好姐妹,我觉得我们一开始就聊反了,我和你谈感情,你和我讲条件,这样会不会好点?” 火月说:“对,聊反了,我们重新聊。” 海荷花说:“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该帮你。” “你养这么多人也不容易,我也不能让你白干,我给你五百灵玉行不行。” “行!” 海荷花一个行字出口,火月愣了一下。 海荷花又说:“我听说这次你们攻打万神殿是为了炼千梦丹,能炼几枚,我卡在6品也有几百年了,一直无法突破。现在你都7品了,能不能帮帮我?” 火月心想,你在这儿等我呢,果然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至多三枚,可以给你一枚,谁和你说千梦丹的事?” “我想要二枚,我不能告诉你谁说的。” 火月用眼角扫了一下琴师。 琴师躲开她的目光,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了看景色。 第66章 他们杀伐果断,他们心狠手辣。 火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海荷花。 “你自己看看吧。” 海荷花连连摆手,“不看,我一个海盗头子,一看到书就头痛,相柳一看到我就头痛,说我没有文化,看到我就躲的远远的。” 火月捂嘴“吃吃”笑了起来, “每个第一次见你的人,都觉得你会是个抚琴弄画,沈静淑雅的美人。” 海荷花哈哈大笑:“我就是个美人,其他那些和我根本不沾边,这次我们要去把相柳的家给抄了,想想就解恨。” 海荷花还想多聊聊相柳,她许多年没见到他了,很想知道他的近况,她又问。 “哎,对了,相柳现在还纠缠你吗?” “早就不纠缠了。” “那你对他有意思吗,说老实话,你要有意思我就不和你争。” “我对他那种事事追求极致的男人没感觉,从来就对他没有过意思。” “那就好,如果这次在他家正好碰到,你帮我守着门,我用刀逼着他,先把他睡了再说。 站在一旁的琴师脸一下子臊的通红,轻轻咳了一声。 海荷花转头看到他,大眼一瞪,“小屁孩,没听到二个姐姐在聊男人吗,还不快走,去去去。” 琴师如释重负的从大殿中走了出去。 火月知道相柳和兔九在一起,就岔开了话题,重新拿起那本书来. “这不是什么别的书,是制作那个千梦丹所需的材料。” 海荷花翻了几页,不禁眉头紧皱。 “这一整本都是制这枚丹药的材料,需要这么多种的万年仙草,万神殿里都有吗?” “当然没有,那儿只有一种,好在我们只缺一种材料了。” 海荷花又把手里的书翻了翻,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收集齐这么多仙草,怎么也得花几百年吧,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耐心。”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收集的,炼丹也是她。” 火月站起来,走到海荷花的身边,柔声的说:“这么多材料只能炼三颗千梦丹,我是这么想的,一颗给你,一颗给我的一个朋友,最后一颗留给炼丹人。” 海荷花低下头,“做你的朋友可真好,一颗也不给自己留。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你卖命。” “你还不是一样,有那么多亡命徒跟随你。” 海荷花站起来,“走,我带你转转,我的人可不是什么亡命徒。” 她拉着火月的手,走到了大殿的一处后门,把门打开,就像打开了另一片天地,她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里有山川,森林,河流,村庄,田地,耕种的农人,下棋的老者,牧牛的儿童。 火月惊讶的说:“原来你的宫殿,只修了个门脸。” 海荷花说:“我要那么大宫殿做什么,那就是装装样子,给外来人看的,眼前的这些人就是你说的亡命徒。” 在我当水师统帅时,跟随我的都是将士。 在我当海盗时,我遇到的是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商贩,有渔民,有孩子,也有老人,他们不是天生的强盗,他们是跟着我一起讨生活的人。 如果我当他们是士兵,他们就尽当兵的义务; 但我当他们是兄弟,我为他们养家,他们就心甘情愿的为我赴死。 当年,她之所以屡次被火月抓住,就是因为她性子上来后,就单枪匹马的冲阵,冲的很深,她的兵跟不上。 失败不是她的命运,是老牛的命运。 她不是不会带兵,只是无法带好别人的兵。 她说,我当海盗有二个优势,一是我是个美女,二是我性格豪爽,战力高强。 他们爱我,仰慕我,以我为荣,愿意追随我。 火月看到这片祥和的村落,却有些犹豫。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万神殿,你不用现在答复我,如果同意,三天后,带一万人来花街找我。” “火月,你变了,万神殿又怎么了,一帮因为躲雷劫而聚到一起的懦夫,有什么好怕的。” 万神殿本是一座高山,里面封印着相柳的先祖,相柳的父亲为了打开封印,把整座山从地上拔了出来。 神的封印当然打不开,这座山一直浮在空中。 此界的修行者7品之后,会有九死一生的雷劫,一说是来自神的试炼,也有人说是那些修至大成者,对后来者的打压。 但无论是怎样的雷劫,都不会劈到那座封有真神的浮山上。 于是,相柳的父亲在上面修了无数的宫殿。 他说,神界很大,容的下我们所有人。 很快,就聚齐了不少7品以上的修行者,他们又带去了许多随从。 那座建满宫殿的大山,成了一座有十多万修仙者的小城。 被称作万神殿。 传说是想去万神殿的条件只有一个,杀死一个至亲至爱的人。 万神殿里住的修仙者。 他们修为很高,他们杀伐果断,他们心狠手辣。 第67章 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学习的人,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此时正是寒冬,夜里山上的空气,冰冷刺骨。 熊可可打了一个哆嗦,从地上爬坐起来,搓了搓冻僵的身体,又抖了抖脑袋,清醒了许多。 他记得自己被小白五根利爪透胸穿过,倒在地上死了。 他摸摸了前胸确实有五个不深的伤痕。他虽然笨,但也清楚小白没有杀他。 他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突然听到四周传来细小的“噼啪”声。 四周一片漆黑,本是繁华雅致的山居院落,此刻只剩几段残垣断壁。 远处还有星星点点未燃尽的火焰,如野兽的眼睛一般,飘忽不定。 “有妖怪!”熊可可吓的一下子从地上,抱头向山下跑去。 跑到半路,看到客栈旗杆上挂着的红灯笼,他又想起来。 “我就是妖怪,我跑什么跑?” “呯”!的一声,他一头撞开了客栈的大门,冲了进去。 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从二楼飞出来,照着他的头狠狠的拍了一下。 “哎呀!”熊可可疼的大叫一声。 “牛掌柜,是我。” “我知道是你。” 那个高大的黑影是牛掌柜。 “知道你还打。” “这么晚了你跑回来干嘛,还把门给撞坏了。” “这不是……想你……有些迫切了吗?” 牛掌柜看到他胸前的伤口,忙把他拉进了客栈的房间里,扶他坐下,又找出了些伤药,给他抹上。 爱上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但同时爱上两个人就一定要藏住。 牛掌柜知道熊可可喜欢惠惠子,可不知道熊可可也喜欢小白。 熊可可也不敢说被小白打伤的事,只敢说遇仙被乐坊的狐妖抓走了。 “狐妖抓遇仙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们坐一艘很大的船走了。” “你不会是疯了吧,她们把遇仙带到慕仙山上,坐船走的。”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看到那艘大船前,我也不信,好像还有个什么鹤仙人。” 听到“鹤仙人”三个字,牛掌柜惊了一下,手指着熊可可,不可置信的问。 “你说的鹤仙人是个腿很长的女人?头发是白色的。” 熊可可连连点头,“对对对,腿很长,很漂亮的女人。” 牛掌柜在他的头上又狠狠的敲了一下,“就知道看长腿漂亮的女人,遇到鹤仙人,你不可能还能活着?” “你爱信不信,我这几年的功法也不是白练的,我被她打了一掌,我胸前的伤就是她打的。” “鹤仙人当年是我……是牛帝的先锋元帅,不带一兵,一剑屠万仙,杀的人界闻风丧胆,你要是遇到她,她用眼神就能杀你,她打你一掌,你早成灰了。” “好啦好啦,我不和你争这个啦。”熊可可听牛掌柜这么一说,突然想起小时候曾听他大哥说过,他最崇拜的人就是鹤元帅,所以才去从了军。 如果鹤仙人就是他哥口中的鹤元帅,那他的确接不下她的一掌。 毕竟,他大哥的一掌就能把他拍成肉泥,更别说她了。 熊可可说:“我记得遇仙让我找你,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你这儿,让你去找子不语,可是被你打了一下,我记不起是什么东西了?” “遇仙在我这儿有什么?工钱?他对女神做了什么,这么缺钱?” “我哪知道他要做什么,你欠他多少钱。” “我把他拉扯这么大,管他吃,管他住,不向他要钱就不错了。” 熊可可站起来,低头思索着。 “我记得他没说钱,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我实在记不清什么了?” 他看到牛掌柜摆在桌子上的一本书,就好奇地走过去。 “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学习的人,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第68章 熊可可心中的春天消失了,立刻迎来了凛冽的寒冬 牛掌柜伸手想要拦他,熊可可把书已经抓在手里,折起一看封面。 《30天!仙法速成》 “哎~我说老牛,这种地摊上三个小钱的书你也信?” 牛掌柜在他头上“呯!呯!”敲了两下。 这次牛掌柜下了死手,用的力气很大。 熊可可挨了一下,抱头跳开了。 “老牛是你叫的,我看书和你不一样,我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看。” 熊可可认真的翻了几页,“那你说说这本书有什么精华。” “这本书的精华就是,没有精华。” 熊可可笑着把书放下,又把我怎么被狐妖抓走的事,简单和牛掌柜说了一遍。 两人约好明天一早去花街找火月,熊可可回自己屋去睡了。 牛掌柜打开桌子上的书,又翻了几页。 他的品级自从上次刮骨洗毒,损伤了灵脉后,修为折损到了3品,虽偶尔也能使出4品的功法,但不确定。就像一个蹩脚的书法家,写一万个字,偶尔也能写出一二个好字来。 空有一身灵力,却使不出来。 他知道惠惠子这个冬天要冲击4品的事。 他为惠惠子高兴,却也暗暗为自己着急。 他不是一个有修行天赋的人。当年取得的成就,他下了比别人多的多的苦功。 惠惠子3品升4品,只用了一年,这就是天赋。 普通人最多也就是300年左右。 而他当年却用了600年,他不仅是没有天赋,而且是最愚钝的那类修行者。 现在他的灵脉又受到了损坏,要想再升到4品,估计还要花费数百年。 对他而言,修行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什么是修行,就是日常的每一天 牛掌柜叹了口气,吹灯上了床。 第二天,他和熊可可去了火月那儿,见到火月和子不语后,十分不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有几块一二品的灵玉。 “这是客栈这几年攒下来的钱,我分成了三份,这是遇仙应得的那份。” 子不语疑惑的看了一眼,没有接。我身上有她一块逆鳞,她手里有的我心,她能感应到我,虽然不能确切的感知我的情况,但知道我过还不错。 火月不屑的扫了一眼,“你这是要和遇仙撇清关系,不打算救他了?” “是熊可可说遇仙被抓的时候,让我把他放在我那儿的东西带过来,他在我那儿有啥?” 牛掌柜委屈巴巴的说。 火月想了想,“遇仙被鹤仙人带走了,她们肯定也不是为了这点灵玉,以我对遇仙的了解,他要的肯定不是钱。”她转头看向熊可可,“可可,你再想想,遇仙说的是什么?” 熊可可挠了挠头,“当时我脑子里全是小……有些乱,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老牛急了, “遇仙身上什么不是我给的,除了这几年的工钱外,还能有什么?” 老牛就是那种又笨又执着的人,他认定的事,别人就很难再改变他。 他认定我这辈子无法修行,也认定那张古神符会害了我。 他把我第一次遇到他时,用过的那张古神符藏了起来后,忘的一干二净了。 火月说:“你把这些灵玉收好吧,遇仙如果是要这种东西,那我来出好了。” 她又对琴师说:“挑几块最好的灵玉带上,那小子总能做出些让人意外的事来。” 琴师笑着点点:“我觉得那小子精的很,如果不是主动被抓,熊可可也抓不住他。” 熊可可的脸一下子臊的通红。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怎么是你小子抓的他,你不是说是狐妖吗?” 这时,墨色的黑云突然罩住了天空,天一下子暗下来了,没有一丝风。 大地变得异常的沉寂,天地间弥漫着强烈的妖气。 后院传来“轰!”得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撞穿房顶,冲天而起,撞入浓厚的黑云之中。 只见一道道紫色的闪电,便从翻滚的黑云中劈落下来。 几个人从屋子里出来,看着空中翻滚的黑云。 火月一脸惊喜,“惠惠子冲级成功了!” 牛掌柜酸溜溜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升个4品,你们要搞的这么浮夸的仪式吗?” 火月白了他一眼,“这天像不是我们搞的仪式,惠惠子现在是5品了,她一次连升了二级。” 牛掌柜张大了嘴,呆住了。 天空极远处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微微动了一下,漫天的黑云转瞬被吸入其中。 天空又恢复了明亮。 黑光一现,一个身影便出现在火月怀里。 “火姨,我成功了,谢谢你。”惠惠子笑着说。 她的笑容闪着光。 “恭喜惠惠子,你的天赋高,谢你自己就行。”火月笑着说。 牛掌柜张开了怀抱,心里想着该说些啥,这孩子跟着他十几年一直是1品,跟火月后,短短三年,升到了5品,还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惠惠子却从他身旁走过,一下子抱住了高漫妮,“谢谢漫妮姐,没有你和火姨给的千年虺蛇骨架,我也升不了这么快。” 高漫妮仔细的看了看她,惠惠的前额左右长出两只黑色的小角,“果然被相柳说对了,你是不是不能完全驾驭体内的虺蛇之力。” “是,冲级那几天,那虺蛇之力在我体内翻腾不止,刚才冲级成功后,却又畅快无比。” 高漫妮轻轻摸了摸她额上的小角,“你这额头多生出来的小角,应是那虺蛇多余的灵力被你封到这里了。” 惠惠子又依次问候了子不语和琴师,四周扫了一眼。 “遇仙呢?” 牛掌柜跳了过去,狠狠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别以为比我老牛等级高,我就不打你。” 惠惠子紧紧抱住了他:“多谢牛掌柜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若不然,说不定会被虺蛇反噬。” 牛掌柜心里清楚,那虺蛇经火月和高漫妮的炼化,只剩精纯的灵力,最多是灵力溢出,但哪里会反噬,但惠惠子这么说,让他也觉得满心欢喜。 熊可可呆呆站在边上,被牛掌柜也一把揽入怀中。 “惠惠子升到5品了,你不高兴吗?” 熊可可小声的说:“当然高兴啊,但她这么优秀,是不会喜欢那些没用的东西的。” “我喜欢你啊。” “真的吗,我也喜欢你。”熊可可浑身一颤,心中就像一场雨后的春天,心花怒放。 “可可,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惠惠子说。 熊可可心中的春天消失了,立刻迎来了凛冽的寒冬。 第69章 我第二个爱的女人是鹤仙人 惠惠子一次升了二级,体内的灵力运行尚不稳定。 高漫妮亲手为她泡制了一大桶药水,带她去巩固修为了。 牛掌柜和熊可可被留下来制作雷火符,他们被带到一间堆满符纸的库房。 要将这些符纸裁成统一大小,并画好符文,将来由火月统一施加咒术,将其制成七级的雷火符。 子不语没有本体,施加不了咒术,要不然,可以制出威力更甚的神级雷火符。 之所以制作雷火符,海荷花她们是海盗,在海上雷火符用的少,怕她们准备不足。 这次要打的万神殿是一座空中浮岛,十分适合火攻。 琴师将花街的药店和铸器铺所有的存货一扫而空,并让人分类装箱。 火月把相关的人聚到了客厅里,关好门一起谋划如何攻打万神殿。 琴师自然时刻不离火月左右。 高漫妮前期跟随火月,后期负责救治伤兵。 擅长幻术的拾花和主修阵法的子墨一同前往。 以速度见长的红蔷负责来回传递消息。 掌管花街钱庄的青竹不去,留在花街负责后方的采买。 蝶舞这次也不去,仍负责花街的防卫,预防有人趁机作乱花街。 暂定相柳去和万神殿的谈判,如果可以不打最好。 琴师听熊可可说鹤仙人带战船来抓的我,认为不打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非打不可,海荷花和她的军队就是先锋,从正面发起攻击。 子不语对战事并不关心,她去花街闲逛去了。 但她是最强的战力,这次请她一起去,想做什么,随她的心意。 只要最后能把我救出来就好。 牛掌柜很想参加这次军事会议,在火月他们的门前徘徊了很久,又被琴师客气的带回到库房里。 他黑着一张脸和熊可可老老实实的画符。 “这二拨人明明各有所图,没一个好东西。”牛掌柜把手中的符笔用力一摔。 把熊可可吓了一跳,此时牛掌柜已经完全失控。 “别以为我不知道,万神殿把遇仙抓走是为了引子不语过去,想吸取她的神力打开相柳祖上的封印; 火月她们假装要去救遇仙,实际上想去弄一张万年九头蛇的皮用来炼丹,一个个搞的大义凛然的。 这种去别人家里抢东西的勾当,让我去我也不去。” 熊可可安慰他:“小声点,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就你说出来了。” 牛掌柜眼泪掉了下来,“我也想去尽份力。” “这些人都各司其职,你去干吗?”熊可可问。 “我想去当统帅……领导她们……” 熊可可没再理他,低头裁纸去了。 他们一直在库房里干到深夜,终于画完雷火符。 扔下手上的纸笔,两人伸了个懒腰,走出了火月府。 花街大雪覆盖,一片洁白。 牛掌柜和熊可可一路无语,走过了乐坊和望月楼,里面都黑着灯,十分的寂静。 路上有风,不大,却十分冷。 两个人各怀心事,默默走着。 牛掌柜心里想的是这个世界已经是年轻人的了。 惠惠子也远远超过了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赶上她们了。 少年的飞扬最动人心,她们超越你时留下的背影总带着欢笑与光。 在向前奔跑的时候,她们每一次回头,都是在和你道别。 远处终于看到一处暖色的灯火,是猪师傅烤肉店。 “走,我请你吃烤肉,喝烧酒。”熊可可说。 “你有钱?”牛掌柜问。 “遇仙有钱。” “那凭啥说是你请,你少打我怀里钱的主意。” “我说的不是你怀里的那点钱,是相柳给遇仙在这家店里预存的,你跟我去就行了。” 熊可可说完,拉着牛掌柜走进了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猪老板,五百个肉串,五瓶烧酒。” “咱们就二个人,你点这么多,遇仙账上的钱够吗?不够我可不付账。” “我点的是我一个人的份,你要吃自己点。” 牛掌柜疑惑的走到柜台前,小声的说:“猪老板,那个……我是遇仙的养父,他账上的钱还够不够……” “够,你去坐好,随便点就行,遇仙在花街人缘好,不少人抢着给他付账。” “那按刚才那小熊点的,给我也来一份。” 牛掌柜又坐回到位置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让你们来花街,本想让你们吃吃苦,知道我养你们不容易,可瞧瞧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天天喝酒吃肉……” 酒至半酣。 熊可可低头,吐出一句话:“牛掌柜,我想我可能爱上了一个坏女孩。” “你不爱惠惠子了?” “两个我都爱……” 牛掌柜又抬起手来,熊可可等着他来敲他。 可牛掌柜却又把手放下了,低低的说了句:“我懂。” 他拿起酒杯,又放下,直接抓起酒瓶,“顿顿顿”把整瓶酒喝个精光,长长的“哈”了一声。 “我也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师姐,她不漂亮,胖乎乎的,就是一般人,但她对我很好。 我没有修行的天赋,不是比较笨的那种人,而是非常笨的那种人,我的师兄弟常常欺负我。 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让我干,闯了祸又全推到我头上。我不仅常被他们打,师傅也常打我。 只有这个师姐对我好,她帮我敷药,也只有她愿意陪我聊天,我觉得能在她身边,挨再多的打也愿意。 我和她说,终有一天我能出人头地,那时候我就娶她。 可是,我的修行真的很慢,很慢,为了突破4品,我闭过三次关,一次200年,第三次才成功。 在我闭关的时候,我的师傅把她卖给人族,做了妖奴。 我去找师傅讲理,却被我的师弟打个半死,赶出了师门。 我去人界,想去把她抢回来,结果她早已经被折磨死了。 我并不是因此痛恨人族,只是痛恨人族和妖族的战争。 那个时候,人族和妖族是敌对关系,他们买的妖奴,漂亮的就拿去享乐,不漂亮的就做活靶,练斩妖术。 我的那个可怜的师姐,她不漂亮,被斩杀了,尸体还被剥开研究妖脉……” 牛掌柜满脸热泪,泣不成声。 熊可可默默的陪他喝了许多烧酒。 牛掌柜擦干双眼,“这是几千年前的旧事了,我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过。 咱爷俩投缘,你修行也慢,但你和我不同,你不是没有天赋,你是不用心。 如果有一天,你所爱的人需要帮助,但你却无能为力,你才能真正体会到我的悲伤。” 熊可可看他的眼泪又要涌了出来,赶紧问到。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女人很漂亮,而且有极高的修行天赋,她在十几岁的小小年纪就突破到了5品,真是让我羡慕。” 熊可可睁圆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你不是也爱上了惠惠子吧?” 牛掌柜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说什么屁话呢,我亲手养大的惠惠子,怎么会爱上她。” “我第二个爱的女人是鹤仙人。” 第70章 也比带他们去,却无法带他们回来要好。 熊可可羡慕的问:“真想不到,你竟然和鹤仙人有故事,快讲讲?” 牛掌柜颇为自得的摆了摆手,伸手抓起一把滋滋冒油的肉串,举到鼻前用力嗅了一下肉香,一脸陶醉,再送到嘴边,张开大口,含住竹签根部,手一拉便将上面所有烤好的肉块全撸进了嘴里,油一下子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随便嚼了几下,抓过酒瓶灌了几大口,又香又辣的全咽进了肚子里。 他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油渍,长长舒了一口气。 熊可可以为他要说了,忙把耳朵递了过去。 结果他又伸手抓起了一把肉串来,全撸进嘴里,又用酒拌着咽了进去。 反复几次之后。 熊可可忍不住又问到:“你和鹤仙人的爱情,你还说不说了?” 牛常柜又喝了一大口酒,清了清嗓子,一脸深沉,仿佛陷入了往事之中。 熊可可又小心的把耳朵递到他的嘴边。 牛掌柜却轻轻叹道:“唉,我和她那点事,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当时正在和人族打仗,我和她一起打了几百年的仗。” “快说,快说,酒和肉都备好了,就等你的故事下酒了。“ “当时我们已经包围人皇的仙都了,我本想打下仙都后再告诉她,可是战争突然结束了,我被关进了牢里……”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只关心爱情。” “我没来的及表达,她不知道我爱她。” 牛掌柜说完,低下头,等着熊可可笑他。 熊可可哈哈笑着,用手猛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他。 看着他那双忧郁的牛眼,熊可可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比我还可怜,惠惠子虽然拒绝了我,但我死的明明白白,你和她在一起几百年,她却不知道你爱她。” 猪老板双手捧着一碗酒,慢慢地走了过来。 “刚才无意中听到了你说起仙都之战,我也是参加过那场围城之战的老兵,想过来敬一碗酒。” 牛掌柜举杯和他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猪老板转身就走,没再多说一句话。 他从不做多余的事,也不会说多余的话。 “喂,关于那场战争,你就来喝一碗酒。” 猪老板回过身,点点头。 牛掌柜红着两只眼睛,问:“你是哪支队伍的。“ “探子营的。“ “后来呢?“ “300多个兄弟,除了我,全都战死了。” “我不是问探子营,我问的是仙都那场围城之战。” “你被抓走之后,我们又围了仙都二年,在这期间很多人逃离了军队,我也逃了,鹤帅好像也离开了,女帝登基后和人皇和解,把军队从那里撤走了。” 牛掌柜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女人,只会窝里斗,不识大局,当时只要再坚持几年,我……不是…是牛帝早就抓了人皇,统一人族了。“ 猪老板恭敬的说。 “我也看不清大局,但我觉得当时撤兵是最好的选择,仙都打下来容易,人皇抓住也不难,但统一却很难,抓了这一个人皇,反而会冒出更多的人皇,战争会越打越久,我们妖界兵没了,粮也没了,新兵全是二三品的小妖,我们吃的全是尸体,不光是人尸,也有妖尸。“ “你可能无法体会那种感觉,昨天还是并肩做战的战友,第二天就成了锅里的肉,你用筷子捞出他煮熟的胳膊,还能想起他的笑容。“ 猪老板走了。 牛掌柜又抓起一把烤肉,看着烤的焦黄流油的肉块,张了张口,却无法再将肉送到嘴里。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将烤肉放回到架子上。 “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他和熊可可醉熏熏的回了客栈。 熊可可问:“明天我们还去火月那儿吗?“ “不去了,去干吗?人家怕咱们拖后腿,对咱们那么冷淡,让我们干了个通宵,水都不请我们喝一口,我们还去干嘛。“ “也是,她们的战力都那么高,不会有事的,我们等他们的消息就好了。“ 他们各自回了房间,片刻后便传出了鼾声。 黑暗中,牛掌柜突然睁开双眼,停止打鼾,飞身下床。 他悄悄的溜到熊可可的房间门口,趴在窗边听了听,确认他还在熟睡。 他扭身化成一团黑烟,飞进了厨房里,他来的锅灶前,把上面的大铁锅掀了去,掏干净了锅底的灰,露出一块平整的地面来。 牛掌柜暗催灵力,用手在地面上一拍,只见一个小小的法阵闪出幽幽黄光,整个地面便浮了起来,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来。 他拧身跳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暗室,四面石壁,角落里放着一个不大的木箱子。 牛掌柜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面残破的金色战旗,这是妖界帝旗的颜色,上面染满了深色的血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牛”字。 他轻轻用手抚摸着,又小心的折好,塞进了怀里。 他刚要关上木箱时,突然里面的灵玉发了一下光,他从那几块灵玉中挑出二块来,这是二块五品灵玉,是他和我第一次相遇时,从我手上得来的,够一家几代人过衣食无忧富足生活。 老牛的嘴比心硬。 当时,他嘴里说不要,脸上一付看不上的模样,但却悄悄地收了起来,一直藏在锅底下面的暗室里。 他把二块灵玉在脸上贴了贴,又亲了亲,小心的放回木箱里,在灵玉的闪光下,他看到了箱子最底下的那张古神符。 他那不聪明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原来,遇仙让熊可可带话,要的东西是这个宝物。” 凌晨。 火月一脸疲倦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家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她们商讨了一晚上,力图尽可能周全的想到攻打万神殿的各处细节。 无奈,万神殿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方,能知道的消息很少。 只听到过有人去,但除了相柳,没有谁能出来过。 而相柳也有二三百年没回去过了。 火月和琴师又去检查了各处物资的准备,当她走到雷火符的库房时,看到一屋子摆放整齐的雷火符。 火月问:“牛掌柜和可可走了吗?你没安排人请他们吃喝?” 琴师说:“没有。” 火月点点头,“也好。” 她的意思是,这次去万神殿,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与其让牛掌柜和熊可可觉得冷淡,也比带他们去,却无法带他们回来要好。 第71章 你听没听过轩辕红叶这个名字,我是轩辕家豢养的仙客 深冬凌晨,天色未明,淡淡的釉青色。 今天是火月和海河花约定好的日子。 火月知道她是个急性子的女人,也许她一会就到了。 她是那种不脱鞋就冲进卧室,直接跳到你床上的狠角色。 火月决定不睡了,等她来。 琴师为了她煮了一壶茶,拿来几盘小点心。 火月辞官后,他早就不是她的侍从了,但他仍做这些侍从该做的事。 火月还是一如从前使唤他,她说:“只有相柳那种娘娘腔才喝茶,我想喝点辣的。” “酒要等到打完万神殿之后再喝。”琴师说着给她倒了一盏茶。 火月“咕咚”一口喝光了,“换个大杯子,这个杯子太小,我怕一不小心塞到牙缝里。” 琴师不吭声,给她拿来了一个汤碗。 “关于鹤仙人你怎么看?”火月问。 “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琴师回答。 “被她杀死的人不更可怜吗?”火月说。 琴师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看天空,釉色已渐渐褪去,这是个白雾弥漫的清晨。 “也许我们不该去万神殿,如果子不语不出手,我们打不过她,但我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成功固然可喜,但并不是失败者都可怜。 “即便不是为了子不语,万神殿我们也非打不可,我答应过女帝帮她平复妖界。 现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前朝大将逃到了万神殿,他们还全是7品上的修为。 如果他们躲过了雷劫之后,会重新去夺妖都,到时侯,免不了还会一战。” 琴师笑了笑。 “真是搞不懂女人,你和女帝闹得那么僵,你还想着去帮她。” “女人嘴上闹僵了不是真的僵,心里闹僵了,嘴上反而会客客气气的。” 鹤仙人是万神殿里人员情报最详实的。 因为她实在是太有名了。 没有人天生就强,都是后来才变强的。 命运并不由人,而是她所处的环境,让她成为了这样的人。 鹤仙人一出生就是死的。 她没见过母亲,她的母亲也许死了,也许跑了。 她被她的父亲从壳里取出来,随意的丢在门口的雪堆里,一头白色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身上。 轩辕甲从哪儿路过。 “可惜,这么漂亮的小鹤。” 轩辕甲用各种最名贵、最稀缺的万年仙药救活了她。 在这动荡不安的乱世,仍有日月更替,天地也未变化。 乱的只是人心。 人界四王逐鹿,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每天的日子,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她活过来了,活在最底层,一栋挡不了风也遮不了雨,破败不堪的房子里,从小靠乞讨为生。 每日惶恐不安,每时每刻都可能会死,饿死,冻死,杀死。 贫穷,败坏,暴戾。 轩辕小雪叹了一口气,对她说:“这天气真好,风又轻柔,还能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轩辕小雪是轩辕甲的女儿,当然可以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那些看似平平淡淡不起波澜的日复一日,却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在恐惧中度过了童年,为了活下去,她每天都要拼命。 命运在黑暗中奔驰。 也许是那些万年仙药,也许是她那颗始终难安的心,她的修为很快达到了四品。 她的梦想是成为轩辕红叶那样的传奇人物。 红叶纵横九万里,一剑霜寒十九洲。 轩辕家有今天的成就,至少有一半是红叶的功劳。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 对轩辕甲一直心怀感恩。 他对她一直也很好,用自己的姓为她取名轩辕大雪,她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父亲。 轩辕大雪有自己的父亲,一头凌乱的灰发,总是还没有看到他的人,先闻到他身上的酒臭味。 他手里抓着一壶酒,每时每刻都保持保持着醉醺醺的状态,即使睡着了在梦中也会举起酒壶喝几口。 他的梦都带着浓厚的酒臭味。 他的酒品极其不好,喝多了不睡,而是兴奋,喊叫闹事,反复无常。 他会呵呵的傻笑着对大雪说,“我的宝贝女儿,让我看看你。” 马上就没由来的翻脸,怒目圆瞪,狠狠地撕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撞,一边撞一边用最脏最粗俗的话骂她。 疯了一样狂吼。 “我杀了你这个小贱货!你怎么不反抗,来啊,杀了我。” 她眼里迸出怒火,狠狠得瞪着他,嘴里,鼻子里流出鲜红的血来。 她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常常被打的满脸淤青。不是说她五岁之前没挨过打,而是她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了。 鹤和鹿在人界一直是独特的存在,和那些山野里的贼眉鼠眼,气质猥琐的乡下妖怪不同。 人们喜爱他们,有钱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豢养她们,并称之为仙客。 所以轩辕甲在大雪13岁的时候,很自然的提出了豢养她的要求。 她的父亲没有说话,只是醉醺醺的伸出一根手指,又指了指酒壶。 “每天一壶酒?” 他摇摇头。 “每天一缸酒。” 从那以后,他不再无时无刻的握着一个酒壶,而是每天泡在酒缸里。 大雪一直很奇怪,轩辕甲救了她的命,名字也是他起的,平时除了住,吃和玩都在轩辕家,为什么还非要征得这个酒疯子的同意,才能把自己接到家里。 这个酒疯子从来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却好意思提这样的要求? 她有些难为情的说:“让你养我们,怎么好意思?” 轩辕甲笑笑说:“难道你怕一条万里长河养不起两只小虾。” 轩辕和司马、诸葛、欧阳是人界四王,称的上是条万里长河。 鹿哥儿是个很美的女孩,你可把她当成百看不厌的风景。她却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她声音沙哑,十分爱笑,总是发出磨刀一样的“嘶嘶”的笑声。 鹿哥儿也是轩辕家的仙客,她来的比大雪晚两年,她13岁的时候,大雪15岁了。 轩辕甲教她们功法,爆发,控制,速度。 大雪十五岁修为突破五品,她的第一个任务是刺杀诸葛家的族长,因为他有做人皇的野心。 轩辕甲单独带她进了深山里,两个人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木屋里,住了整整一年,他教了她一剑斩仙的功法。 从深山里回来,鹿哥儿曾悄悄的问她,“轩辕甲的下腹部有一颗暗红色的痣,你看过吗?” 大雪害羞的点点头,面部滚烫。 那年鹿哥儿才13岁,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大雪没多想。 她爱那个男人,虽然她是和他女儿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情。 只要是他要她做的事,她从不多想。 大雪的第二个任务是司马家的大公子,他也有成为人皇的想法,司马大公子用一把玄宝级的刀,修为也远高于她,那次刺杀中她负了很重的伤,整颗脑袋差点被砍下来。 好在司马大公子缺少生死搏杀的经验,他一刀砍落,以为她死了,就收了刀; 好在她死过一次,又每天都在想如何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是呼吸一样的本能。 要想再杀她这种人,要刺穿她的心,让她甘心去死。 她在他收刀那一刻,丝血反杀了他。 鹿哥儿被派去刺杀欧阳,但刺杀失败,深夜里一只小鹿一身伤的从欧阳家逃出,背上还插着一把长剑。 欧阳在她身后喊,“多漂亮的小鹿,我喜欢她,不要追了,让她逃吧。” 大雪躲在暗处,还以为欧阳是个好人。 鹿哥儿逃回了轩辕府,哭的梨花带雨。 “我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他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我也曾是…你眼中…美丽的风景, 我只想做你的人,我只好提前动手。 但他的修为高我太多,身边也有很多帮手。” 轩辕甲轻柔的帮她包扎好伤口,又温柔让她回去养伤。 “欧阳并不喜欢你,他放你走,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但我不会那么做的。你刺杀失败,为他找到了正式攻打我的理由。他的兵比我多,也比我强。” 自始至终,他手没硬过,口也没硬过。 但他的心狠。 鹿哥儿转身时,轩辕甲手一挥,斩下她的头来。 鹿哥儿的脸上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年后,轩辕家向欧阳家俯首称臣,欧阳成了人皇。 大雪的第三次任务是刺杀人皇,但不是马上去做。 她要先学会忍受,忍受命运,忍受心中的爱意。 一剑断红尘。 我也曾是…你眼中…美丽的风景 轩辕甲先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最粗野的马夫,那个马夫又矮又丑,怎么说呢,夫妻之间床上的事不好说。 他玩腻了她之后,把她赶到街上去卖。卖的钱,他拿去嫖。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年。 她去刺杀欧阳时,还是失败了。 她逃走时,没有先回轩辕府,在死之前,她要先杀一个人。 一个把她带到这个世上的人。 她回来自己家里,一身伤,一身血。 她拔出剑来。 “我要杀了你,你这么穷,这么烂,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都怪你。” 她的父亲从酒缸里探出头来,冷笑一声,又低头喝了几大口酒。 ”你的命还没有出生就注定了,怪不了别人。” “我为什么有你这么一个爹!这不公平!”大雪一剑刺来,千剑如电。 爆发,控制,速度,都被她用到了极致。 她的父亲,抓着酒缸,纵身一跃,看似十分笨拙,却正好躲过了那从四面八方刺向他的一千把剑。 大雪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她从不知道他会功法,而且这么强。 她的父亲和酒缸又落回了原处。 他说:“我不是你爹,因为我是女的,我也不是你母亲,轩辕甲把你交到我手上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 大雪说:“就算是陌生人,那你也该对我好点,我从小被你打。” “按照轩辕甲的计划,我是你的第一试炼。 你本该杀了我的,你没有通过你的试炼。 你真是一个心肠软的女人,你不适合做刺客。” 大雪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听轩辕甲的?” 她把头埋在酒缸里,咕嘟咕嘟的喝了一会。 “我是谁,我是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你听没听过轩辕红叶这个名字,我是轩辕家豢养的仙客。” 第72章 再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和他单独在里面矜持、矜持 花街正午,晨雾消散,快雪初晴,天空碧蓝无云,明晃晃的白日照耀下的集市热闹非凡。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弥漫着各种声音。 火月坐在望月楼的三楼窗边,心中焦急,将一口银牙皓齿咬的咔咔响。 琴师不动声色的坐在她边上,神态悠然的喝着茶。 高漫妮虽然挂着一副笑容,但一会坐下去,一会站起来,现在又去了楼下。 拾花、子墨、红蔷安静的站在窗前,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海荷花竟敢言而无信,等我再见到她,非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不可。”火月恶狠狠地说。 琴师笑如和风,“她和你约了今天,但也没说是什么时候啊,也许晨时,也许午时……” 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划破长空,三只通体发着蓝光的巨大鲨鱼,拉着一辆黑铁战车,在无水的天空中破浪前行,向花街疾飞而来,宛如一道黑色利剑劈开了天空,发出阵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战车上面立着一个英俊的玉面少年,身着一身黑色重甲,手执一根银色长枪,上面挂着一条长长的黑色海魂幡,如一条黑色的长龙,盘旋游动,猎猎作响。 熙熙攘攘的花街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驻足举头观看。 又是一阵轰鸣,震的人目眩耳鸣,空中又现出千驾鲨鱼战车,整齐列阵,向着花街疾驰,每驾战车上面各有二名重甲武士,一名持枪矗立,手握黑旗,一名双手击鼓。 “咚……咚……咚”,战鼓声如闷雷一般响起,黑旗飘扬,?遮天蔽日。 花街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妖气冲天。 人们抱头四散奔逃。 有见过世面的行商之人,惊恐喊道:“这……这是妖海海盗……海荷花这是要抢花街?” 望月楼上紧绷着一张脸的火月不怒反喜。 “我就说吧,海荷花是个守信之人,这不是来了吗?” 琴师撇了撇嘴,笑着说:“等一会见着她了,我帮你摁住她,你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火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 突然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如炸雷,又如巨浪拍岸,地动山摇,整个花街都摇摆不定,桌子上的茶具被震的噼啪碎裂。 一座黑色的巨山跟在数千战车后面,缓慢地向花街飘来,渐渐将整个花街罩在一片黑影中。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声变的密集起来。 “鲲龙!海荷花这个女人,每次出场都这么势大。”琴师的脸上又惊又喜,不禁想起当年她千艘军舰围打妖都,也是一番遮天蔽日的景象。 众人抬头细看,空中的那座黑色的巨山,果然是一条披着重甲的巨大鲲龙,海荷花穿着一身玄天宝甲,腰挎双刀,威风凛凛地仰面站在鲲龙头上,身后整齐的站满了将士,正用鼻孔看着她们。 “一会她下来,你帮我摁住她,我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火月看着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呵呵笑着对琴师说。 海荷花抬腿一步,便从鲲龙头上飞落。 火月就扑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躲的追打了一番。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早就出发了,结果遇到了女帝的军械队,就先抢了她,发了一笔横财。” “女帝的军械队,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你一出海,她就出现在你面前,都抢了啥?” “一万重甲,五千天宝兵器和各种辎重,还有五千灵玉,反正我是发了一笔。” 火月一惊,“这么多,那不得一场厮杀。” “没有厮杀,就和白送一样,他们一遇到我,丢了物资转头就跑。” 火月笑了笑,“那也许她就是要送你的,以你的性格,直接送你还不一定要,不如让你抢。” 海荷花也笑,“管她呢,反正我是不会领她情的,她不敢打万神殿,我们帮她打了,才送这点东西。” “一万重甲,不少了,这可都是玄宝级的,估计已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二人说说笑笑。 琴师又煮了香茶,端到了桌上。 海荷花伸手抓起桌子,连同上面的茶壶茶具全从三楼扔了下去。 “一看到茶,我就想起相柳,只有他才喝茶,我们的肚子都是用来装酒的。” 琴师摇头笑笑,“上次见你一身宝甲,还是你我对立,想不到这次是同船共忾了。” “谁和你们同船共忾,船都是我的,你们有船吗?”海荷花哈哈笑着说。 琴师没有理她,带人下去将物资往巨鲲龙上搬运了。 “哎,相柳呢,我刚才提到了他,你怎么也不接茬说他,非要我明明白白的问出来,我怎么说也是个女的,粗是粗鲁了点,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海荷花又对着火月说。 “我已经派人找他了,相柳一会就来,你想怎么一个矜持法?” “你准备一个大床房,里面放一个装满热水的浴桶,满屋子里撒满玫瑰花瓣,把他给我带进来,再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和他单独在里面矜持、矜持。” 第73章 那就把他们关在这里,饿他们三天 谈笑间,火月命人重新搬来一张桌子,烫了一壶热酒。 高漫妮看到停在空中的巨鲲龙,知道海荷花来了,一颗等待的心也落了定。 她在园中折了一枝开满了的梅花,走上楼来。 海荷花第一次见到高漫妮。 她先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花香,再看到一个标致女子走上楼来。 手中拈着梅花一枝,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容华绝代,笑容可掬。 海荷花看的注目难移,意忘顾忌,站起来,伸手摸了摸了高漫妮的脸。 “假的吧,真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高漫妮连退了好几步,不知所以的立在那里。 火月对高漫妮笑笑:“荷花是个粗人,漫妮你不要介意。” 高漫妮规矩行礼说:“原来是花帅,久慕芳范,未亲眉宇,今日得见,果然不拘一格。” 海荷花伸手揽住她的胳膊:“漫妮你长的这么漂亮,说话也文绉绉的,相柳一定喜欢你。” 她又叹了口气:“想睡相柳,竞争对手真的是杀不完。” 火月笑着说:“漫妮,你别以为这个女人油腻,真要是当着相柳的面,却是一副冷艳绝尘的模样。” 高漫妮心里想,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要去打仗了,昨晚紧张的一个晚上没睡。 现在这个女人一来,却聊起了男人。 她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扫了一遍,空中海荷花带来的人马,士气高涨,自不必说。 身边穿着战甲的拾花、子墨、红蔷这些天一直绷着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这才是一场大战开始前最好的状态。 没有压力,也不恐惧,而是平静,从容。甚至,有些想笑。 她不由的有些佩服海荷花带兵的能力。 高漫妮跟着海荷花坐到了桌前,诚心的敬了她一杯酒:“我不会和你争相柳的。” 海荷花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姐妹,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可以介绍给你。” 高漫妮又说:“我的事先不用着急,不过相柳好像有女朋友了。” 海荷花“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谁,我去砍了她。” 火月噗嗤一笑,“她来了,你自己看吧。” 白光一闪,相柳拉着九姑娘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相柳笑着说:“九姑娘的护甲刚刚炼好,我们故而来的晚了。” 九姑娘又对火月和高漫妮施礼,谢她们送的数千年虺蛇皮,才炼成这身玄宝级的护甲。 她又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这是她第一次见海荷花。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高漫妮悄悄地看了一眼海荷花,她本担心她会真的一刀砍去,现在才知道刚才真是想多了。 海荷花不知在什么时候,一瞬之间,收了身上的战甲,身着一件绿如荷叶的长裙,肤白貌美,烟视媚行沈静的坐在桌前,就如一朵七月荷,只可远观般的悠远宅寂。 火月突然把拾花身上短刀拔出来,向九姑娘挥去。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九姑娘惊呼一声,躲闪不及,被一刀砍个正着。 只听“嗡”的一声闷响,刀被挡在离九姑娘身前数寸的地方,刀下有流光若隐若现出一张蛇皮的纹理。 “果然是一副好护甲。”火月叹道,又把短刀还给拾花。 “但我还是不想让九姑娘去。” “我想带她去见见我爹,虽然我们的关系不好,但他总得见见未来的儿媳妇。”相柳笑着说。 海荷花腾的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可我们是要去抄你的家啊,又不是去看你定亲。” “所以更要在家被你们毁掉之前,带她去看看。”相柳仍笑着说。 海荷花气的胸脯起伏了几下,又坐了下去,端起酒杯,又放下,手托着下巴,扭头不再看他。 “火月,哪有人大中午就请人喝酒的,还不快换壶茶。” 火月摆了摆手,让拾花去煮茶了。 要把茶换成酒的是她,要把酒换成茶的也是她。 拾花小声嘟囔着走了。 琴师上来,他已经带人将准备好的雷火符等物资装上了巨鲲龙,想请火月上去确认一下。 火月拉起海荷花,又对其他人说,“你们在这里稍坐一会,我和荷花上去安排一下。” 她们走后。 九姑娘说:“那个漂亮姐姐好凶,该不会就是海荷花吧。” 相柳说:“你猜的不错,她本在淡水河中修炼千年的荷花,却被人采去渡海, 咸水毁去了她的修为,她却又在海中苦修千年,成了妖海上的霸主, 大概是因为她的修行,一半是淡水,一半是咸水,她有二种截然相反的性格。” 琴师带着火月和海荷花先看了搬空了的库房,确认准备好的物资都搬出去了。 正要飞到巨鲲龙上,却被五个精壮的汉子挡到了前面。 那五个汉子,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火尊师,花帅,我们兄弟五人本是牛帝军中小校,现在花街乐坊谋食,今见大军集结,想加入效力。” 火月哼了一声:“乐坊的黄玉郞吧,你们好好的待在花街吧。” 黄玉郎说:“花帅,我们本是牛帝帐下熊将军的前锋校尉,熊将军投诚女帝后,我们便解甲投戈来了花街,但对花帅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随便让我们兄弟五人做什么都行。” 海荷花哼了一声,“我的兄弟也是各司其职,实在没有空位。” “如果您不答应,我们兄弟五人就跪在这儿不起来。” “那你们就跪着吧。” 海荷花说完,就拉着火月飞到了巨鲲龙上。 巨鲲龙并不是龙,背部平直,更像鲸鱼,却远比鲸鱼大的多。 这只巨鲲龙披着重甲,背上辅着一整块几里长宽的厚甲,二侧停满了鲨鱼战车,中间有三座高楼,中间最高的一座是指挥塔,前后二座稍矮一点的是兵站,高楼的每一层上都摆满了雷火炮。 所有的辎重和兵器,都被装箱运到了三座高楼里,分别摆进了不同的仓房。 火月疑惑的问:“我一直搞不明白,那个老牛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忠于老牛,女帝上位后,许多人解甲归田,许多人宁可逃去万神殿也不归附。” 她又看了一眼海荷花,“包括你,竟然为了救出老牛九次围打妖都。” 海荷花笑了笑,“你出身高贵的虎族,当然不会懂,牛帝之前,像我们这种没有出身,没背景的小妖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整个妖界都被你们这几大家族牢牢把持着。 我们这样的平凡小妖,不仅人族视我们贱如蝼蚁,而且妖族也把我们视若草芥。 我们一边和人族打仗,一边又被妖族悄悄的卖给人族当妖奴。 我们的命贱的值五百钱,贵点也就是一品灵玉。 牛帝上位后,不问出身,论功封赏,按杀敌的数目进级,刚才那个叫黄什么郎的才有机会当上校尉。 我才有机会成为妖海元帅。 牛帝有什么好的,值得我们追随? 他给了我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够强,敢拼,就可以有梦想。” 火月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女帝刚刚上位,为了坐稳,有些事不得不向那几大家族妥协让步,老牛创立的那个公平的时代过去了,所以那些跟随他的人,看不到了希望,所以离开了。” 这时,她们走到放雷火符的仓房里,这里整齐的摆满了数十个一人多高的大木箱,有几箱已经被搬出去,里面的雷火符被分发到鲨鱼战车上,还有几箱正在往外搬。 火月有些奇怪的问:“这些要搬到哪去?” 海荷花说:“你不会以为我的一万人只有一只巨鲲龙吧。” “有几只。” “这次我带了三只,花街停不下,还有二只巨鲲龙和五百艘战舰,停在外面。” 这时又有人来搬装有雷火符的大木箱,琴师带着他们避开了两个箱子,去搬其他的。 火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难道这二箱有什么不同? 琴师走过来,小声对火月说了几句。 火月一笑,也小声说:“那就把他们关在这里,饿他们三天。” 第74章 猪校尉,那个牛帝的事,还有的商量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 火月她们检查完物资后,已是傍晚时分,她们站在巨鲲龙身上的塔楼顶端。 脚下的花街,炊烟四起,华灯初上。 身侧一架架装满物资的鲨鱼战车,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起,他们提前出发了,去搜索和拦截鹤仙人的战船。 海荷花对火月说:“你好多年没打过仗了吧?” 火月点点头。 海荷花又说:“你们当年把我抓住,又放了我,是不是就想好了以后利用我干这些脏活累活? 这场仗如果胜了,就为女帝除去了万神殿这个心头大患。 这场仗如果输了,万神殿也怪不到女帝头上,毕竟你和女帝早就翻了脸,而我是个海盗。” 火月笑着说:“我们不会输的,我们有神,我带你去见她。” 她们从巨鲲龙上飞落地面,那五个扬言要长跪不起的汉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火月扫了一眼琴师。 琴师说:“他们混进装货的木箱里上去了,要我把们抓出来吗?” 海荷花说:“让他们去吧,我喜欢这几个人,不守规矩。跪着求不到的东西,敢偷敢抢。” 三个人先去了望月楼,叫上相柳,高漫妮等人,一起去了火月的府邸。 子不语和惠惠子她们还在这儿。 最近,子不语从花街的流浪艺人那里学会了一套算命的把戏。 大家都不信这个,好在还有惠惠子。 惠惠子16岁了,正是憧憬未来的年纪。 两个人天天乐此不疲的算来算去,关于未来,关于爱情,关于明天下不下雨……她们甚至算出了将来会生几个孩子。两个人面红耳赤看着彼此,“我们算这个干嘛?” 子不语说:“要不我再给你算算,你的第一孩子是男是女?” 火月拍了拍门,“语姐在吗?” 子不语正聚精会神的将九枚铜钱抛出,听到火月的声音,就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不在。” 火月就带着海荷花闯了进来。 海荷花第一次见子不语。 第一眼只觉得她清新动人,举手投足看似随意,却又觉得贵不可言,浑身上下不带一丝烟火气,一双眼睛更是清澈无瑕。 海荷花第一次见惠惠子,大吃一惊,伸手就要拨刀。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不是她。” 火月把惠惠子领过来,和海荷花打了招呼。 又趴在她耳边,小声地问:“她长的是不是很像她妈?” 海荷花说:“传闻说她不是被牛帝抢走了吗?怎么在你这里?” 火月刚要做答。 子不语拉着海荷花说:“你信命吗?” 海荷花点点头,“信。” “那我给你算一算吧。” “那就算算这次万神殿之战吧。” 子不语双手捧住九枚铜钱,摇了摇,口中说:“你闭上眼睛,心诚则灵。” 子不语将九枚铜钱轻轻抛起,屋子里正好有九个人。 八枚铜钱落到了桌子上,有一枚落到了地上。 “这次不算,再来一把……” “再来……” 海荷花轻轻地说:“不用再算了,没有哪场战争是不会死人的。” 她们终于出发了。 出了花街不久,便遇到浮在慕仙山上空的另外二只巨鲲龙和百艘战船。 站在塔楼上,向外望去。 山间天象澄明,月光大片大片洒落一地。 巨鲲龙一声地动山摇低吼,三只巨兽闪了几闪,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火月问海荷花:“想不到这些巨兽的速度这么快,你是如何收服他们的。” “说不上收服,人族常常来妖海,盗杀巨鲲龙炼丹,我保护他们,他们也会在我需要时帮助我,算是一种互助关系。” 月色满窗,她们趴在窗边看风景,聊天。 就像是一场长途旅行。 最后,她们终于想起我来。 惠惠子说:“也不知道遇仙现在怎么样了?” 子不语头都没抬说:“他好着呢,我能感应到他。” 她顺手又捏了一下我的心。 我感到心口一阵疼痛。 今天本来想死的,但眼睛已经睁开了。 小白看我醒了,扑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我中了她的幻术,很多时候,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 她刚才是真的打了我,还是我的幻觉。 小白不是一个能够安静坐着不动的女子,她一个人能发出一百个人的动静。 把她和我关在一起,对她是一种折磨,对我也是。 她每天变着花样折腾我。 大多数时候,我都闭着眼睛装死。 鹤仙人的战船一路向北,现在大概已经飞了5天了吧,天气越来越冷,透过舷窗,可以看到船身上结了厚厚白色的冰。 鹤仙人大概是为了减轻战船的重量,或是沿途设下埋伏。战船的兵少了很多,看守也从两个变为一个,有时候,一整天也没有人。 我和小白之间的冲突,大概开始于3天前。 小白说:“我带你逃出去吧。” 我说:“我不逃。” “你连我都打不过,你不逃,你能干什么?” 我没有理她,结果她把我打了一顿,并夺走了仓房内唯一的床铺,她连个床垫都没给我。 睡甲板真的很冷,尤其是晚上,我缩成一团,实在冻的受不了,就摇醒了睡在被窝中的她, “我想通了,你带我逃吧。” “那你求我。” “我求你带我逃吧。” 小白跳了起来,趴在门边听了听,那个晚上外面没有守卫。 她解开上衣的扣子,手伸进去。 我探头去看。 “你看什么看?” 我低下头。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雷火符来。 “你不问我从哪弄来的?” “你被带出去的时候,从士兵身上的偷的吧。” “那你怎么不偷?” “我觉得这个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白小心的将雷火符贴到墙上,和我一起躲到床后面,她催动灵力,轻轻说了个“破!”字。 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都轻轻震了一下,但墙却没有炸开,甚至毫发无伤。 这艘战船有鹤仙人设下的防护法阵,一张雷火符当然破不了。 小白被拖出去打了一顿。 “我早就知道这个不行。” “那你不早说。” “我说了,可你想试试。” “我生气的时候,可是会吃人的。”小白扑过来,眼中绿光一闪。 我就被她用短剑一样的爪子切成了几段。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身体却又完好无损。 我中了她的幻术,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逃避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 大多数时候,我就闭着眼睛装死。 让小白也分不清,我是不是在她的幻术中死了。 反正被关在船上,无事可做,而我也没什么话要对她说。 现在同样被关着的,还有熊可可,确切的说,是他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大木箱里。 现在这个木箱在一只巨鲲龙背上塔楼的仓房里。 那天他和牛掌柜在火月那儿制作完雷火符后,知道火月没有带他们一起去的意思。 他就想到了躲进雷火符的箱子里,混进来的办法。 熊可可撞开木箱的盖子,跳了出来,伸了伸懒腰,他已经在这个箱子里躲了三天,也饿了三天了。 他用鼻子闻了闻边上的几个箱子,这是一间存放兵器和符录的仓房。 “现在谁要能给我500串烤肉,我就跟谁走。” “呯!”的一声,后面的一个大木箱的盖子也被撞开了。 熊可可被吓的一激灵,呆站在那里没敢转身,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瞧你那点出息,要是我,至少要800串,再加5瓶烧酒。” 熊可可惊喜的转过头,果然是牛掌柜。 “你怎么也混进来了,身上有吃的吗,我饿了三天了?” 牛掌柜长叹一声,“我也饿三天了,真想念猪师傅家烤肉,回去一定要去吃个痛快。” 这时候,“呯!”的一声,又有个木箱打开,猪师傅烤肉店的老板从里面钻了出来。 熊可可和牛掌柜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猪老板说:“你们不用看我,我身上可没有烤肉。” “那你来干嘛,我们可是要去打仗,你事业有成,老婆孩子都有了。” “你说的对,我的那个小生意虽说不上事业,但红红火火,我们一家吃穿不愁,偶尔全家还能一起听听音乐。” 猪老板说着,走到了牛掌柜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但人啊,一旦饱暖就会有其他的欲望。” 牛掌柜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猪老板慌忙用手向上指了指,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精神上的追求。 我和你有过数次接触,但从未去想你的来历,直到那晚你来我店里吃饭,提到了那场战争, 虽然你的相貌和声音都和从前不同,但我还是认出了你来。 毕竟我在探子营干了几百年的暗探,我可以确定。 你就是那个人。” 熊可可看了看猪老板,又看了看牛掌柜,呆呆的问, “你……是哪个人?” 牛掌柜瞪了他一眼,“我是你老板。” 猪老板接着又说:“我少年的时候,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想当一个将军, 于是追随那个人,打了几百年的仗,战争结束了,我以为我的梦想也结束了。 直到那天我又认出了那个人……” 猪老板说着单膝跪下,“探子营校尉猪不足,愿追随牛帝前去征讨万神殿。” “我可不是什么牛帝。”牛掌柜踱了几步,“你快起来吧,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牛帝了。” 猪老板没有起来,另一只膝盖也跪了下去。 “啪!”一声,一个大大的肉饼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熊可可闻到了里面的肉香味,口水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猪老板伸手去拣肉饼,“我老婆知道我要出远门,为我烤了三张肉饼,里面全是精肉,二张被我吃了,还剩下这一张。” 牛掌柜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饼。 “全是精肉啊,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猪老板站起身来,将肉饼塞回怀里,“既然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牛帝了。” 熊可可跑到牛掌柜身边,“你赶快先答应,那么大一张肉饼,够我们三个吃一顿了。” 牛掌柜扭捏地说:“猪校尉,那个牛帝的事,还有的商量。” 第75章 作为牛掌柜曾经的敌人,他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 牛掌柜招呼猪老板和熊可可围坐在仓房一角,把大肉饼分成了均匀的三份。 熊可可伸手就要去抓,被牛掌柜狠狠敲了一下。 “我还没讲话,你就要先吃。” “那你快以妖帝的身份给猪老板画个大饼,我们好把他的大饼吃了。” “什么是画大饼,我真的是妖帝,你不信是不是?” “我当然信……咱们可以吃了吗?”熊可可一脸不信的表情。 牛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好的金色布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说着站起身把这块金色的布展开。 牛掌柜长的十分高大,拎着布的两个角,双手高举过头,仍有很大一团落在地上。 这是一面金色的旗帜,染满了红色的血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牛”字。 猪老板看到这面旗,诚惶诚恐的站立起来。 熊可可也瞪大了眼睛,“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 熊可可挠了挠头,嘴张的圆圆的,拖长着一个“哦……”字。 他脑子里只有肉饼,本以为是配合牛掌柜一下,骗猪老板的肉饼吃,结果牛掌柜却煞有介事的问他。 他还不到20岁,女帝登基都快50年了,他听说过牛帝,但没有见过,更不可能见过这面战旗。 他也不敢乱说,怕猪老板识破,只能一直“哦”着。 猪老板却“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旗前, “探子营小校猪不足,拜见帝旗,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熊可可一下子愣在那里,这个他跟随了几年的牛掌柜,这个世故,圆混,爱钱如命的小老板。 竟然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 他曾是妖界所有少年心中的偶像和英雄,也曾是人族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仓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呯!”的一声,又一个大箱子的盖子被撞开,五条汉子飞了出来,跪在猪老板的身后。 熊可可一愣,“这不是乐坊的黄玉郞吗,你曾是我哥帐下校尉,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还打过一架。” 黄玉郎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又正色转向帝旗。 “攻城将熊将军帐下校尉黄玉郞,拜见帝旗,吾等兄弟五人,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牛掌柜双手举着帝旗,人被挡在后面,一听又来了五个人,慌忙放下旗帜, “不是我不想答应,可是只有一张饼,只够我们三个,不够再分给你们五个吃了。” 黄玉郎笑着说:“我们本想追随花帅,潜上来时,带了一些酒肉,如牛帝不嫌弃我等卑微,愿呈上来给您。” “不嫌弃,快……都起来,大家坐……坐。” 牛掌柜一脸欢喜,把战旗交给熊可可叠好,“可可,我就先封你个护旗校尉吧,这个旗就先由你来保管。” 猪老板恋恋不舍的看着熊可可把战旗收到了怀里。 黄玉郎掏出一张储物符来,往地上一拍,果然,有酒有肉,应有尽有。 八个人,敞开怀,一阵猛吃。 酒至微醺。 黄玉郎借着酒,悠然说道:“牛帝,不如我们就此起事,再将帝位从蛇王那里夺回来?” 牛掌柜慢慢放下手中酒杯:“玉郎,你是不是喝醉了?” 黄玉郎慌忙起身,跪到牛掌柜身前。 “小的唐突,酒后失语,请牛帝责罚。” 牛掌柜双手把他扶起,“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我早就不是牛帝了。” 他笑了笑, “人山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世界早就日新月异了,咱们几个故人能有幸聚在此处, 酒后随口封个将位,倒是可以,但要说夺回帝位,那得喝多少酒,才能醉成那样。 万神殿本早该打的,当时我看不上,想先平定了人族再说,不想却为妖界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 这将是我老牛的最后一战,能和你们几个故人在一起,我早就心满意足了, 以后决不可再提帝位之事。” 熊可可手里拿着肉,和其他人一样,停在那里,听他讲话。 心里怕老牛感慨起来没完,等他这句话一完,就忙举起酒杯, “我敬几位老将军,老……”他举着杯子,心想总不能称呼“老牛”为“老帝”吧。 一时语塞,卡在那里。 好在牛掌柜也举起杯子,“都是老兵,来,咱们喝。” 说完,他一饮而尽。 花街的烧酒就是烈火,能燃尽人生的荒芜和遗憾。 老牛体会过英雄末路。 所谓乱世英雄,他当的够够的,一场战争打了五百年,他大多数的精力并不是耗在外部的敌人身上,而是内耗在维护稳定上。 他没想到打仗要花这么多钱,他也没想到当上妖帝也不是想印多少钱,就能印多少钱的,国库早就空了。 他想让妖界的几大家族拿出点钱来,给活着的将士发薪,抚恤阵亡的将士。 他们却哭穷,“真的没钱,能捐的都捐了,家里每天稀粥度日。” 他知道他们说谎,他真想抄了他们的家,但没有抄家的理由,即使抄了也不知道他们把钱都藏到哪了。 帝王的归途。 在战场上,他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牛帝。 在他那坚毅表情下面,他有颗柔软的心,他真的捱不下去了,真是觉得一步都走不动了。 但他谁也不能说,他拥有无上的荣光和自由,也体会着深不可测的苍凉与孤独, 战争不能停,既然开始了,就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每天都有人为了他的梦想死去,他什么也给不了他们,战场上活着的将士每天都吃不饱。 到处都是血与火,伤者的哀嚎,亡者的静默。 他被蛇王抓住后,在心底甚至还暗暗的感激她,把他从这种难捱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往事不堪回首。 “来,这一杯酒,敬余生。” 琴师正向这间仓房走来,他负责把物资搬上来,当然知道牛掌柜他们躲在里面。 他和火月说过,火月说先饿他们三天了,现在已是第三天了。 他是来叫他们去吃饭的。 没想到他们有酒有肉,这么热闹。 他笑了笑,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扭头悄悄地离开了。 作为牛掌柜曾经的敌人,他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 第76章 片刻之后,一个守卫打开门冲了进来 我想学幻术,但小白不会教我的,我只有自己想办法。 我慢慢睁开眼睛,对小白说:“你为什么要打我?” “其实,没有特别的原因,你打不过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 “那你能不能不打我?” “给我一个不打你的理由。” 我见她到现在还不动手,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就从床上跳下来。 我站在舷窗边上,眺望远方。有几座大山,悬浮在蓝天白云之中。 山间烟岚缭绕,云岫翻腾,瞬息万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清冽,船里的空气也十分的冷。 “我们都被关在这里,一起安安静静地看风景不好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 小白说着,抬手一掌向我挥来。 我不避不闪,她的手却打了个空。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说:“这几天我一直躺着,一直在想怎么破你的幻术。” “你看穿了我的幻术?虽然我的修为才4品,但我的幻术在妖界能排进前10。” “我当然看不穿,刚才是碰运气。” 她又一掌打来,这次我向后一闪,她的指尖擦着我的面颊划过。 小白又是一惊,“你果然看穿了我的幻术。” “没有,这次是运气好。” 她又扬起手。 我双手叉腰,大声说道:“你够了啊,再打我……我就用个恶心的办法对付你。” 小白放下手,疑惑地看着我, “你双手叉腰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脱裤子,别以为我是那种没见识的女孩,男人那玩意我见多了。” “你闭嘴,我叉腰是为了看起来有些气势,你再打我,我就吐口水了!” 我咳了一声,准备好了口水。 这招果然管用,终归是爱干净的女子。 小白后退了几步,但还没有放弃打我的意思,两只眼睛瞪着我。 我也盯着她的眼睛,双手叉着腰,有种谁先眨眼谁就输了的气势。 房间里安静着。 小白转头不看我,走到窗边,“算了,看风景吧,小孩子才玩瞪眼睛。” 我也转头看向窗外,小声地说:“我带你逃出去吧。”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小白一招得手,欢喜的跳到远处。 “别以为我打不到你。” “你不是说不玩了吗?” “我哪说了,你刚才说要带我逃出去?” 我点点头,“想出去吗?” “当然想,怎么出去?” “你教我幻术,我就带你逃走。” “你做梦。” 我又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小白在这里和我在这个狭小的仓房里,关了好几天了。 孤独寂寞冷,对我而言无所谓,对她而言却十分的难熬。 我常常躺着不动,也没什么话说。 她打我无非就是无聊想找点事做。 终于她开了口,“你先说怎么看破我的幻术。” “我都说了,没有看破,是碰运气,你要是想大范围的,快速的施展,眼睛会闪一下,就像是快跑会有风,但你慢慢走过来,我就感觉不到。” 小白点了点头,“聪明,你看的还挺仔细,那么你怎么带我逃出去。” 我从床上爬起来,解开上衣的扣子,手伸进去。 小白探头来看。 “你看什么看?” 小白一手扯开我的上衣,一手伸了进去。 她的手好冰。 她从我怀里掏出一张雷火符来,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也偷了一张,但上次用过了,挨了一顿打,没什么用?” 我没有理她,站到了窗口,看着外面悬浮在空中的群山。 “这里你来过,看过这些大山吗?” “我当然来过,这算什么大山,后面就是万神殿,这些山和万神殿比起来,只能算些碎石头。” “那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小白好奇的也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群山,她就是从万神殿出去的,对这些浮山并不陌生,现在看,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 我说:“大概三天前吧,我就看到了窗外出现浮山,然后船上的人就越来越少,后来船来到了这里。” “然后呢?” “然后船就一直围着这几座山慢慢的转圈啊。” 小白还是没有想明白,疑惑地问:“转圈又怎么了?” “船上的人越来越少,是因为他们要派人在山上设置法阵,这个法阵十分强大,需要有人守住阵眼,现在船上剩下的人可能至多十个左右,之所以转圈,是因为鹤仙人也不在船上。” “那又怎么样,鹤仙人不在船上,但她设的法阵,凭这个雷火符照样破不了。”小白扬了扬手里的雷火符。 突然她眼睛一转,惊喜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我们引守卫进来,把他打倒就可以逃了。” 我点点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上次,你怎么不让我打倒守卫逃出去?” “上次我不确定鹤仙人在不在船上。” “这次你确定鹤仙人不在?” 我叹了一口气,“这次,如果运气好,能逃出去。” “如果运气不好呢?” “运气不好的话,你又得挨一顿打。” 小白冷笑一声,“你还是真是聪明,可惜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就是鹤仙人。” 她一转身。 那个白发长腿的鹤仙人,就站到了我的眼前。 “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我看着她的背影,这是一个十分有诱惑力的背影。 她的白裙子稍稍有些紧身,她扭来扭去的走到了门边,弱柳扶风。 短短几步,却被她走出了春风十里的感觉。 我说:“要是想逃,就现在,剩下不多的士兵应该去吃饭了。” 小白回眸一笑,“竟然没有唬住你,很多人喜欢鹤仙人,你刚才有没有想法?” 我躲到了床后面,指了一下窗子,意思是,让小白把雷火符贴到那儿。 小白拿着雷火符,却直接贴在了门上。 我只好又躲到了床的另一头,捂住耳朵对她说:“来吧。” “你为什么不来?” “我是个凡人,没有灵力,引爆不了啊。” “你还真是屁用没有。” “对,我没用,一会被抓住了,别把我也说出来。” 上次只是为了能炸出个口子,我们能逃出去就行,小白没有注入太多灵力,而且是贴在窗边。 这次是为了弄出个大动静来,小白凝目聚神,双手一拍,大喝一声“爆!”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船晃了一晃。 片刻之后,一个守卫打开门冲了进来。 第77章 我不断的想,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小白打倒守卫后,我们便从仓房里逃了出来。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曾经人来人往的战舰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二侧一间间的仓房也关着门,里面静悄悄的。 走廊里莹石灯发着淡蓝色的光,空气比仓房内更加冰冷,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搓了几下手,口中能呵出白气来。 小白在前面小心的向外走着,警惕的四边看。 我跟在她身后,她本来就有些纤瘦,昏黄不明的走廊里,更是显得瘦瘦小小的,惹人怜爱。 我越走越慢,突然站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来。 “快点跟上来啊。” “你别玩了,这是你的幻境,走什么走。” “厉害,你怎么识破的?” 我无奈的看了看地上,“我们从莹石灯下经过时,你和我的影子是反的。” 走廊上的莹石灯每间仓房的门口都有一盏,如果不是我们二个人几乎同时经过,很难发现影子的方向不对。 小白低头看了一眼,“你说的对。” 她打了一个响指。 我们果然还在仓房里,门上还贴着那张尚未引爆的雷火符。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看到的幻境。 我跟着她走了那么久,却一直原地未动过。 小白聚集好灵力,双手用力一拍,“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两个守卫冲了进来,“你们又皮痒了?” 小白化指为剑,闪电般的冲了上去,刺中了一个,却被另一个守卫一脚踢飞到墙上,这个守卫十分高大强壮,站着不动,就把仓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没有扶受伤的同伴,而是向小白走去。 小白坐在地上,两手撑着身体,不断的向后退着。 “遇仙,快跑,不用管我。” 那高大的守卫,转头看向门边的我。 小白趁机从地上弹起,跳到他的肩上,短剑一样的手指,刺穿了他的脖子。 小白翻身从他身上跳落。 高大的守卫轰然倒地,鲜血溅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小白来到门边,对我轻轻说道,“走。” 我慢慢地走到床边,仰面倒到了床上。 小白只好又走回来,紧张地对我说:“你咋躺下了,快走啊,再不逃就逃不掉了。” 仓房外面,传来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我叹了口气,“大姐,你别玩了行不行。” 小白脸上紧张的表情,一点一点舒展开,婉儿一笑, “厉害,这次你根本没时间思考,怎么识破幻术的。” 我坐起来,“一眼就能看出来啊,你爱干净,穿了一身白,但杀了两个人,一点血都没染上。” 小白点点头,“你第一次看出来,是因为外部的细节,第二次是对我了解。” 第三次,还是小白的幻术。 这一次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她站在我的身前,而她身上那种芬芳气息却是从我身后传来的。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要是不想出去,就算了。” 小白呵呵地笑,“是你要学幻术的,说说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这时已经入夜,窗外的景色暗了下来,能看到满天的繁星。 仓房内宁静暗幽,小白站在我身前温柔地看着我,碧绿色的双目犹似一泓秋水,夜色美好,人也美丽。 窗外闪烁的星光,犹如细细燃烧着的火。 我却感到了失落。 那些守卫大概已经从餐厅里回来了,各司其职,我们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我说:“你刚才施展的幻术,并不是你制造的,而是我自己制造的。” 我转头不再看她,走到窗前,战船慢慢地在空中飞着,我看着满天的星河。 “每个人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会有几种想象,或者说每个人都有几种不同的性格,你只是把它激发了出来。 就像是从这里逃出去,我的一种性格会乐观的以为会很顺利,悲观的性格以为会遇到守卫…… 你只是诱发出了我体内的这些性格,让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景象。” 小白点点头,“聪明,如果不是你没有灵力,学不了任何功法,我不会留下那些破绽,让你能参悟这么多,其实还有好多种,但这次我就教你这么多。” 她走过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我的衣袖,扯了扯,“走,我们先吃饭去。” 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守卫还没来,我们怎么去。” 小白没有理我,慢慢走到门边,伸手推开了门。 这一次,不是幻境。 我跟着她走了出去,走过空荡荡的走廊,二侧的仓房内也空着,我们一路走到了餐厅。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 小白挑了一张桌子,又进到后厨里取来二盘肉、一壶酒。 她坐在我对面,她的脸容仍然很静,眼睛里却透出孩子般的顽皮。 “要不我们去甲板上吃,那儿有月光,这里有些黑。” 她一摆手,我们就坐在了甲板上,月华如水,星空灿烂。 “不了,还是去餐厅吧,外面太冷了。” 她又一摆手,我们仍然坐在餐厅里。 “你怎么不问我,这艘船上发生了什么?” 我低头搓了搓手,的确是这几天,我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我没有想到人全走光了。 我问:“什么时候发生的?” “已经有二天了吧,这里只剩下你和我,你一直觉得没有变化,是因为中了我的幻术。” 我心中感到一阵寒气,竟然在她的幻境中生活了两天,却毫无察觉。 明明没有人,还一日三次,跟着并不存在的守卫出来吃饭,洗漱。 刚才还为了识破了她的幻术沾沾自喜,那不过是她幻境中的幻境,她还故意留下了破绽。 如果,她真的想要困住我,我是不是真的能走出来。 这船上所有的人,除了小白和我,都在两天前离开了。 这一船满满的二千人,都分布在万神殿沿途的浮山上设置法阵,这个法阵很强,能封印神。 所有派去的人,都是死士,只要发动这个法阵,都会受到反噬。 鹤仙人就潜伏在这个法阵里,等待机会,她是个刺客。 而和我关在一起的小白,从一开始,就是真正派来看守我的人。 我之所以这么重要,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子不语唯一可以寄生的人。 小白什么都和我说了。 这大概是我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我低头看着盘子里的冷肉,被切的四四方方的,上面有层薄冰,味同嚼蜡。 小白打了个响指,“我给你热一下吧。” 盘子里的冷肉就成了一只烤的金黄色的鸭子,上面还缓缓的冒着热气,肉香四溢。 我撕下一条肥美的鸭腿,咬了一口,满嘴流油。 她双手摆弄着胸前的长发,眼睛幽幽的看着我。 在这个女人面前,我看到的、听到的,吃到的…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这不是法术,把冷肉变成了鸭子;也不是梦,可以从中惊醒过来。 这是幻术,冷肉没有变,我看到的,我吃到嘴里的却成了烤鸭。 也许,这盘子里连冷肉都没有,我也没有坐在餐厅里,而是仍被关在仓房中……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我的自信和我的世界正在一点点的崩坏。 也许幻术不能直接杀死人,但能杀死你的心。 我安慰自己,也许,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幻境,永劫回归,谁也无法超然存在。 我要学会乐在其中。 我曾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困住过,一个会读心术,一个会幻术。 在她们面前,一个需要隐藏真相,一个需要找出真相。 我笑了笑。 小白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曾被一个女孩困住过。” “你怎么看那个女孩。” “眼睛很大,很漂亮,我喜欢过她。” 小白突然把睛睛睁的有鸭蛋那么大,她娇笑着说:“你这个人真坏,这不挺会说话的吗?”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一个顾晓仙的姑娘。” “啪!”她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那个顾晓仙在哪?” “不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非要缠着她,逼她将就我。” “男人都是这么无耻,你甚至都不狡辩一下!” “我有什么好狡辩的,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不想改变她,我只能改变我自己。” 喜欢蝴蝶,可以去抓,也可以去养花。 小白打了一个响指,几片粉色的花瓣飘落在昏暗的餐厅,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餐厅变成一片开满了鲜花的田野,到处都是美丽的蝴蝶。 她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想的蝴蝶? 那句话我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我的心思被她看出来了。 或者是,在幻境中我以为我没说,实际上我说出来了。 “你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这就是幻术奥义,幻术就是懂的人性,并利用人性的弱点,只要你有所期盼,我就能趁虚而入。” 小白认真的说,那一刻,她一本正经的,成了我的幻术老师。 我问她,“你说你的幻术能排进前10,那么排在第一的是谁?” 小白一字一顿的说:“那个人,你这辈子最好别遇到,如果你中了他的幻术,这一生都只是他的棋子,永远都不可能摆脱他的束缚。” “他的名字,叫做轩辕甲,是鹤仙人的主子。” 我盯着她的眼睛,也一字一顿的说:“他也是你的主子吧。” 小白满眼震惊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在你取雷火符时,我无意中看到的,你胸上有个飞蛾的纹章,那是轩辕家的纹章,我在书上看到过。” “下流之徒,眼还挺尖。” “我以为你要掏法宝,无意的。” 子不语喜欢看书,她也曾逼我读过许多书,我对人界几大世家都有所了解。 轩辕家的纹章是火焰,那些追随他的人是飞蛾。 小白笑了一下,“算了,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怕法阵还没有布好,子不语就闯过来,留着你可以要挟她,今天法阵布置好了,留着你也没用了,按照鹤仙人的命令,我本来该杀了你的。” 她站了起来,“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走了,希望你能从这个幻境走出去,这是我要教你最后一招。” 小白一转身,不见了。 我一个人坐在一片开满鲜花的田野里,我不断的想,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第78章 如果万神殿要伏击她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万神殿之战,火月那边的人物已经说了,万神殿的人物也要介绍一下。) 小白离开之后,世界突然变得十分寂静。 她不是一个安静的美女子,她美,但她不安静,她一个人能发出一百个人的响动。 她在身边的时候,我觉得太闹,就一直躺着装死。 她安静的立在窗边,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她看云时很静,当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我却觉得像盛夏鸣蝉,嘈杂喧闹。 现在,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安静,而且漫长,时间也停止了。 我突然觉得十分失落。 静静的田野,没有风,百花盛开,蝴蝶飞舞。 蔚蓝色的天边有云朵堆聚着。 为了能从这里走出去,我用了最笨的方法,向一个方向走了很久。 我以为船上的这个餐厅再大,也不过是一个100多步的空间。 我数着步数,笔直的走了一万步,前方仍是看不到尽头的田野。 我颓废的躺在地上。 心一灰。 太阳就就被一朵厚云遮了起来。 一个念头出现,不会下雨吧。 几滴雨便开始落到了头上。 幻由心生,我不断的对自已说,这里没有田野,没有花,也没有蝴蝶。 这个世界虽然是小白创造的幻境,却是我的想象力在不断的完善它。 这个幻境,也许小白只是设定一个幻阵。 花和蝴蝶都是来自我的想象,所以我也根本不可能从中找到破绽。 我必须停止所有不好的想法,要不然,这些坏的想法可能真的会出现。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伸出手掌,闭上眼睛,想象着手掌上面出现一只金色的蝴蝶。 不久之后,觉得掌上有风,再睁开眼时,就看到手掌上有一只金色蝴蝶正拍打着翅膀。 我手一扬,让蝴蝶飞走了。 我觉得我可能找到走出这个幻境的办法。 我开始闭上眼睛想象出一扇门,我打开就能出去。 门却没有出现。 不会吧。 我闭上眼睛,想象手里出现一朵花,手里就出现了一朵花。 难道只有想这些没用的,才能实现。 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是什么幻境,更像是我真实的人生,所有担心的事情都发生了,所有期盼过的,终未实现。 我不禁有些失望,花朵在我手里破碎,凋谢,飘落了一地,我突然生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 我的生命里我第一次感到恐惧:为我所想。 我越想害怕的东西,这个世界就会越变得令人恐惧。 在更坏的念头出现之前,我赶紧闭上眼睛,想象出现一个洞,我可以钻出去。 洞也没有出现。 我不甘心的又闭上眼睛,这次要想一个不一样的东西,能带我离开这里。 我还没有开始想象,就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座黑乎乎小山向我奔来。 都是幻想,都是我的想象。 我站在那里没动,闭上眼睛,想象着它消失。 “嘭!”的一声。 我被这座小山撞得飞了出去,浑身骨头像被撞散了架。 我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才看清,原来撞到我的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我好奇的看着它,这是我想出来的? 我走上前去摸了摸它,敲了敲它的贝壳,除了大,这确实是真的乌龟。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赶紧收回了手,“对不住,大乌龟,那个……你怎么进来的。” “你是不是个傻子,难道不认识大圣?” 乌龟的嘴没动,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十分清秀的少年,穿着一件海蓝色的衣服,正端坐在龟背上。 我疑惑的问:“你……是……大圣?” 清秀的少年从龟背上跳了下来,站到乌龟的头边上,捂着乌龟的耳朵,他的声音不大,但我却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圣,这个人看上去,大概是个傻子。” 原来大圣是这只大乌龟。 乌龟当然没有说话。 少年却点了点头,嘿嘿笑了几声,“你也觉得他是个傻子吧。” 他看上去就像个小傻子一样,什么话在说之前,都先要和这个不说话的大乌龟商量一下。 少年转过头问我:“小傻子,鹤仙人呢,怎么他的船上就你一个人,我刚从万神殿里出来,看到他的船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我听他说是从万神殿来的,而且和鹤仙人这么随便,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不简单。 叫我“小傻子”我也只好认了,我不敢乱说话,就支支吾吾回答他。 “你是?……大号叫什么哥。” “我你都不认识,新来的?”这个少年说完,又趴到大乌龟的耳边小声说,“他果然是个傻子,鹤仙人才留他看船。” “是啊,怎么称呼啊,大哥。”我想既然他以为我是鹤仙人的人,不如将错就错。 “大哥?……这个小傻子,管我叫大哥?”少年呵呵傻笑,拍了拍大乌龟。 “我叫百里玄武,是万神殿四方守将的北方守将。小傻子,鹤仙人呢?” “鹤仙人带人在浮山里设置阵法,准备伏击火月她们。”我把小白和我说的,又告诉了这个少年。 百里眉头一皱,又对大乌龟说:“这个鹤仙人,就是爱出风头,想一个人挡住她们,她只知道火月,子不语,却不知道海荷花的厉害。” 他转头又对我说:“幸亏我来了,多谢小傻子你告诉我。” 说完,他跳上了大乌龟,看样子,他准备走了。 我怕他走,忍不住叫住了他。 “那个……百里……将军,”我心想他明明是个少年,一点将军的样子也没有,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这儿有个幻阵,把我困住了。” 百里哼了一声,四面看了一下,疑惑地问:“哪里有什么幻阵?” 我心里一惊,原来这个幻境只有我看的见。 “你看不到吗?就是白露设置的,想什么就有什么的阵。” “小狐狸的万象阵啊……坏了……小傻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百里从乌龟背上又跳了下来,又趴到大乌龟耳边上说,“这个小傻子挺坏啊,他不和我说,我就看不到这个阵,也能带他出去,他现在和我说了,我也被困在这里了。” 他转头向我,“你这个小傻子,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和大乌龟说的那么大声,我能听到,你也被困住了。” “小狐狸这个小破阵,最神奇的地方,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而是……”他卖了个关子。 我以为他能破除这个法阵,来了精神,“是什么?” “是没有灵力的人,也能施展。” “没有灵力也能施展,”我心中一热,这说的不就是我吗,看来小白是真的想教我一个幻术。 可她把我困住,却没有告诉我怎么破解。 难道她以为我能走出去? 我忙问百里,“这么说来,你能破除了。” 他低头小声的说:“我们百里家,以武道为强,并不擅长诡道,这个阵,小狐狸的确教过我如何破解,可是我……忘了……” 我仰面倒在草地上,“还以为能出去,结果碰到了个小傻子。” “你骂谁是小傻子,别以为你是鹤仙人的人就敢乱说,看我不弄死你。”他一掌挥来。 一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啪!”的一声巨响,我被拍的血肉横飞,深深地陷进了地里。 我一点一点从地里爬了出来,好在我的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死不了。 但这种被拍扁了所能感到的巨痛,我真的不想再挨一下了。 百里好奇的看着我,“刚才大圣一下子没撞死你,我就觉得你小子有些古怪,你不是鹤仙人的人吧。” 我连忙摆手,“别打了,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也是,你有办法?” 我点点头,慢慢地走近他。 心里想,我要是有办法,我早就出去了,我现在要靠身上的镇龙枪,让他的灵力使不出来。 拼力气,我可不一定输给这个瘦弱的少年。 等我走到这个少年身边时,我就跳到他身上,用胳膊和腿紧紧地缠在他的身上。 我用戴着镇龙枪的手,紧紧地按向他的心脏。 咦,怎么软软的。 想不到这小子看起来挺瘦,胸肌还挺大。 这个感觉,好奇妙。 他不会是女的吧? 百里大吼一声,“你这个登徒子,你完蛋了,你死定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各种狠话,双手抓着我,想要把我甩下来,结果却和我一起滚到了地上。 我死死的抱住她。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我现在松手,肯定活不了了。 百里向大乌龟大喊一声:“大圣,吃了他。” 大乌龟张大了嘴巴,向我走来。 这个时候,子不语打了个喷嚏,说:“不好!” 火月忙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子不语说:“我觉得头好晕,想回房里休息一下。” 火月展眉一笑,“我陪你进去吧。” 巨鲲龙飞入这片悬浮的群山之后,火月她们几人就来到了塔楼的外面。 她们依然谈笑风生,但她们也知道这里已经离万神殿不远了。 如果万神殿要伏击她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第79章 既然你们都认识,他们二个就留下去厨房做饭吧 远处,天空中挂着苍白的一轮弯月,夜色深蓝而黑暗,空气冰凉,没有风,没有云,悬浮的群山静静的飘在空中,世界一片寂静。 突然,浮山上跃起一片白色的大鸟,扶摇直上,汇聚到了一起,惊叫着向远处飞去。 一排战舰摆着整齐的队形无声的掠过群山,跟在后面就是称霸妖海的无敌舰队,整支舰队以三只巨鲲龙为中心,组成一个大大的“品”字形,密密的摆满了天空,像一片巨大的乌云,渐渐的罩住了群山。 大军入境,黑云压城。 整支战队寂静无声,每个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在每个人平静的表情下面,心里都翻滚着一团热火。 这划过长夜的无敌舰队,就是他们的宣言。 我来征服我所看到的一切! 火月站在塔楼顶端的平台上,凝视着远方。 她是唯一例外的人。 突然她记起了上官慕仙的脸,好像突然和命运打了一个照面。 那个她曾经想要停下来,稳定下来,和他一起过平淡普通生活的男人。 命运引领顺从者,拖曳不情愿的人。 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操纵着她。 对她而言平淡的生活才是最难,接受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让别人对她也不再有所期待,才是最难的。 她很久没有打过仗了,她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死亡和失去。 在战争中她失去了父亲和三个哥哥。 她喜欢花街的生活,每天只是吃饭,工作,睡觉,有空和朋友一起喝茶。 所谓工作也不过是和琴师他们开个会,所有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比自己做还要放心。 世界没有改变。只是她变了。其实她也没有改变。只是心情不一样。 火月看到海荷花在各艘战舰之间飞来飞去,每天,每艘战舰,每个人,从舰长到最不起眼的小兵,她都会见一遍。 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叫什么?” 他“啪!”的一声,站得笔直,仰头大声地说:“报告花帅,我是第7号舰射手鲁班。” “什么……卤蛋是吗?能不能在战场上好好表现一下,让我能记住你的名字。” “能!” 每个兵都愿意为她慷慨的前赴后继。 她是一个战争贩子,生来就是为了征服。当年,她率领成千上万的战舰铺天盖地的围住妖都。 单刀冲阵,破城而入。 女帝只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就说:“活捉她,我需要一个她这样的将军。” 如果不是那时,那些兵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早就被收买了,妖都早被她攻破无数次了。 如果那时的她,带的是现在的兵。 火月不敢想。 琴师带着牛掌柜,熊可可,猪不足和黄玉郎五兄弟走过来。 “火姐,我把他们带来了,你要不要安排一下。” 火月用十分轻蔑的眼光扫了他们一眼,这是领导者的姿态,所谓慈不带兵。 如果你想我尊重你,那你要让我看到你值得尊重的地方。 “你让荷花安排他们吧,她是总指挥。” 火月说完,摆了摆手,让琴师带他们走了,自始至终的没正眼看他们一眼。 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来这里送死。 牛掌柜他们跟着琴师去找海荷花了。 熊可可走在后面,小声的对牛掌柜说:“老帝,你不是说凭你和火姨的交情,她至少会给我们安排一艘战舰吗?” 牛掌柜转身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不是和你们说了吗,谁也不许透露我的身份,你叫我牛掌柜。” 熊可可摸着头,连说好。 牛掌柜说:“我和海荷花的交情也不浅,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巨鲲龙的背上有三个由栈桥相连的塔楼,火月她们在中间最高的塔楼上。 海荷花的指挥所在最前面的塔楼上。 他们走在去首塔的栈桥上,突然一阵风,一个巨大的黑影飞上栈桥。 一个铁塔般的巨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面白如玉,却棱角分明,带着一股难驯的野性,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 他赤裸着上体,肌肉线条分明,重甲拎在手里,身上的汗散发出酷夏海洋里风暴的气味。 熊可可的个子不低,可在他面前也是矮了一截,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低声地说:“大鲨鱼。” 大鲨鱼笑着和琴师打招呼。 琴师也笑着做答:“岚,你刚巡逻回来吗,要去见荷花?” “是。” “那一起走吧。” 岚是鲨鱼战车队的首领,也是掌旗先锋,鲨鱼战车队共有二千余人,分成四队,每天轮流在战舰编队上下前后左右的高速巡游,为了不发出声音,巡游中,他们不会驾驶战车,而是披甲化成鲨鱼形态在空中潜行,所以在这寒冷的夜晚,他会一身大汗。 他们一同来到海荷花的房间,岚先进去汇报了周围的情况。 琴师便带了牛掌柜他们进去。 海荷花先看了看黄玉郎他们兄弟五个,没说多余的话,只问:“怕死吗?” 黄玉郎“啪!”的一声站的笔直,当年从军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声音洪亮的说:“不怕!” 海荷花满意的点点头:“五品,岚,你安排两辆战车,让他们五个跟你。” 猪不足“啪!”的一声也站直了身子,“我也五品,以前探子营的,想当先锋。” 海荷花看了他一眼,“你当先锋……怎么说呢,我的先锋要长的有气势些。” 猪不足低下头,这不是第一次因为长的丑被拒绝了。 海荷花说:“要不你在后面打鼓吧,正好6个人,每3人一辆战车。” 岚带着他们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牛掌柜和熊可可。 海荷花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转过身去。 牛掌柜悄悄向熊可可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我们配有更好的安排。 海荷花说:“琴师,你去准备一艘小船。” 牛掌柜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小声的对熊可可说:“怎么样,要单独给我们配战舰。” 海荷花又说:“把他们送走,一个三品,一个二品,来捣什么乱?” 牛掌柜的脸一下子臊红到了脖梗子。 琴师捂着嘴笑了起来,“牛掌柜,要不要我暴露一下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海荷花奇怪的又打量了一下牛掌柜。 也许时光不能改变妖怪的外貌,但境遇可以。 老牛先是拖着中毒身体艰难的活了几年,后来又被高漫妮剥皮割肉刮骨洗毒,再重新拼合起来。 高漫妮经手的东西,都会变得很高漫妮,精致,好看。 老牛的气质和容貌早就和从前不同。 牛掌柜低头不语,被从前的手下瞧不上,难道真的要吃老本? 这时候,惠惠子和子不语走了进来。 自从进入这片悬浮的群山之后,子不语就时不时的觉得一阵头晕心慌。 战舰进入群山越深,这种感觉就越重,片刻无法安坐休息,但别人都没事。 惠惠子说她晕鱼,于是,天天带她到处串门。 惠惠子见到牛掌柜和熊可可,笑着打了招呼。 海荷花问:“原来你们认识。” “我老板,开客栈的。” “那他们会做饭吗?” 惠惠子撇了撇嘴,“他们哪里会……” 牛掌柜和熊可可不停的向她打眼色。 琴师抢着说:“他们会。” 海荷花说:“那好吧,既然你们都认识,他们二个就留下去厨房做饭吧。“ 第80章 这还是我牛生第一次,被吃饭打败了 厨房在尾楼,琴师带牛掌柜和熊可可过去。 在栈桥上,琴师问:“老牛,你为什么不让我表明你的身份?” 牛掌柜阴着一张脸,走到栏杆前,看着寂寥黯夜中闪烁的繁星,心中暗想,自己也曾如明星被人仰望过,现在却成了暗夜的一部分,不禁轻叹,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熊可可怕他感慨起来没完,低头拉着琴师向前走了。 琴师有些潸然,他知道这首诗的后两句是,哪晓岁月蹉跎过,依旧名利两无收。 牛掌柜慢慢跟在他们身后,心潮不定。 他觉得,海荷花虽是他封的妖海元帅,但那是她凭自己的本事打下来的。 当年,他一心只想对外降服人族,率兵深入人界,战线拉的太长,物资补给不足。 为了新增一条补给线,他听从了虎帅的建议,决定收服妖海。 虎帅,也就是火月的父亲,就把海荷花推荐给了牛帝。 “她本就是妖海之妖,也是我帐下一员战无不胜的猛将,派她去,一定能抢得妖海。” 牛帝满心欢喜。 结果却看到是个姿色艳丽的女子,虽身形健硕,目光犀利,有虎豹之气。 但心中仍有几分不屑。 便随口封了她一个妖海元帅的名号,指派了二百余人跟她去远征妖海。 临行前,看她只带着二百多人,的确是有些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便取下身上一直用的大剑送给了她,这柄大剑一人多高,宽约两掌。 这并不是什么非凡的宝物,但也跟着他征战了几百年,不知斩杀了多少仙士名将。 竟也成了一把能令人族或是妖族闻风胆战的名器。 他对此剑也十分爱惜,每日用自己的灵力潜心修炼。 海荷花感激的双膝跪地,双手接剑。 “荷花此去征服妖海,定不负牛帝重望。” “好,不要逞能,保住小命,等你到了妖海,人马安定后,我会再派些兵将给你。” 牛帝话虽这么说,但之后却再未派去一兵一卒。 海荷花走时,又转身遥问:“荷花敢问牛帝,此剑名为何?” 牛帝一时无语,他并未给此剑取过名字,张口答道:“不过是微时故剑……” 海荷花已经走了。 妖族没有爵位世代传承的世家,但有妖王,比如狼族有狼王,蚁族有蚁王一样。 当时的妖海牢牢的掌握在四大妖王手里。 妖海辽阔无限,这四大妖王世代苦心经营数万年,各自手上有精兵良将数万之众,当然不会轻易交出妖海。 海荷花带着区区二百兵,用了几年,便将四大妖王打的服服贴贴,不仅统一了妖海,开辟了海上运输。 而且组建了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大小战舰更是不计其数。 成了真正的妖海之主。 牛掌柜心里想着这些陈年旧事,心中不觉有愧,海荷花和他能有什么旧情。 一个口头封的元帅? 二百人去夺几十万人的地盘?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甩手不干了吧。 一把旧剑? 从心里讲牛掌柜对这把剑还是有些怀念,可他这次再见到海荷花,发现她用的是双刀。 并未看到那柄大剑。 这二把刀,他也认得,是仅次于神宝的玄宝,是真正的宝物,也是女帝的兵器。 牛掌柜心里酸溜溜的想,海荷花还真是个人物,二代妖王都把自己的兵器送给了她。 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帝赐她宝刀,是基于对她的器重,想要拉拢。 而他不过是觉得不好意思,又搭了一件器物。 没有来历,只是一件赠品。 琴师带他们来到厨房。 熊可可本以为这里是个松散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却是管的最严的地方,有三道门卡,琴师带他们过了第一道卡,来到第二道卡时,来了三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木盘,来接迎他们。 这三个女子身材窈窕,长相冷艳,皮肤泛着淡蓝色的光,走近仔细看竟然是半透明的。 熊可可吃惊的小声对牛掌柜说,“是水母,这一路我们遇到的,全是海鲜。” 这三个女子,分别走到他们身前,原来她们手上捧着的木盘上,是白色的衣服。 她要带他们去边上的一排小房间内,换下身上的衣物,外面的东西一律不能带里面。 琴师便站住,笑着说:“我不进去了,你们带他们二个去就行。” 熊可可跟着一个圆脸的女子向一个房间内走去,“是要在你面前,把所有的衣服全脱光吗?” 女子并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还怪不好意思的,我还没有在少女面脱光过……你多大了?” 牛掌柜站着未动,他心里惦记着带在熊可可身上的帝旗。 就对琴师说:“你不能帮我们通融一下?” “这个真心通融不了,厨房的规矩是海荷花定死的。” “女人真是麻烦,只关心吃。” “你这句话说的不对,海上做战和陆地不同,陆地是分兵起灶,按伍按班各自生火造饭,但海上这整艘船都由这一个厨房供应食物,万一有人混进来投毒,所有人逃不了,所以这里是重中之中。” 牛掌柜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但他不想让人看到那面帝旗,于是不甘心的问。 “那厨房里有没有不用进入到二门的事物,我看一门那里好像也有不少人。” 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开口说道:“如果你们不想再往里走,可以留在一门做先吃。” 另一个女子,轻声笑道:“姐姐别难为他们了,只怕他们做不了,那里的可都是鲸族 。 牛掌柜一听可以留在一门,就大声叫住熊可可,“你不用去换衣了,我们去做先吃。” 他又疑惑的问道,“什么是先吃?管什么的?” “就是每道饭菜在做好端出去前,要分一点给你们先吃。” 牛掌柜疑惑地问:“我先吃,这是多大的官……不合适吧?” 熊可可走过来,大声的说:“你还真是笨,这哪是什么大官,是让我们试试有没有毒。” “这个可以,吃我在行。”牛掌柜连忙答应了,对吃,他很有信心。 他和熊可可又回到了一门。 两个人分别选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五顿饭。 为了应对舰上三千多人不同的口味,每顿饭厨房要做二百多道菜。 虽说每样只吃一勺,但一顿二百多勺,每天五顿,也不是个小数。 牛掌柜第一天下来,肚子撑的溜圆,脸都绿了。 他艰难的咽下碗里最后一勺子菜,又有一排人端着新烧好饭菜的走了过来。 他长叹一声,“不行了,我真吃不下了,这还是我牛生第一次,被吃饭打败了。” 第81章 满天的星河被巨浪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二天,牛掌柜就去找琴师换了份送餐的活,他们现在的工作不在厨房的第一道门卡。 而是在门外了。 牛掌柜得意地说:“这年头但凡稍微有点上进心的人,都会利用好自己的人脉。” 熊可可说,“我还以为跟你能坐办公室,结果还是干外卖。“ 每天他们提着两只巨大的食盒,跟在那些水母后面为那些值班不能去餐厅的人员送餐。 这些水母并不是厨房的人,整支战队,没有闲人。 除了厨师和医务人员,其他的都是战斗团队,现在她们临时在厨房担任警戒和送餐的工作。 熊可可又遇到了那个圆脸的姑娘,她和另外二个姑娘领着他们一起去战车队送餐。 熊可可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但她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只是很冷淡的瞥了一眼。 她们从食盒里取出战车队的饭食,送了进去。 牛掌柜和熊可可在门口等她们。 能可可盯着她扭动的背影,眼神火热。 牛掌柜拍了拍他,“怎么,又想谈恋爱了,你这孩子,屡败屡战,还没吃够爱情的苦?” “不是,我总觉得以前见过她。” 牛掌柜哼了一声,“这么老气的搭讪方式,我几千年前就用过了。” “我说的是正经话,我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停止苍白无力的辩解,马上要打仗了,压力大,色心起,强烈的濒死感会激发人繁殖的欲望。” 圆脸的姑娘出来了,又带着他们去了射手营。 熊可可盯着她的背影,眉头拧成一个麻花。 中午,他们坐在厨房门口休息时,牛掌柜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早”字,笔法狂浪不羁。 熊可可不解的看着他:“你这是让我要做东风第一枝?” “不!”牛掌柜陷入沉思,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这个时代没有确定性,尤其是将来上了战场,更是瞬息万变,当年我就是犹犹豫豫,没有和鹤仙人表白,现在成了终生的遗憾,对于女人,你下手要趁早。” “我真对她没有想法。” 牛掌柜悠悠叹了口气,“惠惠子,你不用想了,那只小狐狸也只是利用你,这个姑娘我觉得倒是不错,你要是没有勇气,我可以帮你问问。” 熊可可还没来的及回答。 圆脸的姑娘又出来了,双手提着一个精美的大食盒,跟在一个年纪稍长的仪态不凡的女子后面,这个女子体态修长,个子很高,眼上缠着淡蓝色的锦帕。 一般眼睛需要遮住的人,无非二种情况。 一种是幻术极强的法师,她即便不施展法术,别人也会不自觉陷入其中。 另一种是瞎子。 很明显这个女子不是瞎子。 牛掌柜笑着迎了过去,“大法师,好。” 遮住眼睛的女子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圆脸的女子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牛掌柜。 牛掌柜又对那个圆脸的姑娘说:“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有男朋友了没?” 女法师转过脸来,“战事当前,无关的事情,请不要乱说。” 这一句话仿佛从天外传来,她的声音极美,真正的深海之妖的天籁嗓音。 牛掌柜和熊可可一下子被定住了般的呆立不动。 她们走远了,他们才缓过神来,提起食盒追了上去。 这次她们要给惠惠子送餐,惠惠子和子不语住在一起,所以送餐的规格也高了不少。 这个女法师应该是水母团队的首领。 子不语是不需要食物的,她没有真身,是纯粹的灵体。 按理说,她也不会生病。 但她确实病了,这几天她头晕的厉害,心慌乏力,神力像是一点点的被困住了,身体很重。 现在,胳膊想抬起来都要费些力气。 但其他的人,都没有这种症状。 惠惠子以为就像晕船一样,子不语晕鱼。 海荷花拿来一只空杯子放在桌上,把水倒满到只要轻微一晃,就能溢出的程度。 她说:“我的鱼飞的很稳,在飞行过程中,这杯子里的水只要晃出一滴,我就自打二十军棍。” 巨鲲龙飞的很稳。甚至感觉不到它在飞,而是云朵从窗边飘过。 琴师请来了高漫妮。 高漫妮把子不语仔细检查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给神看过病。” 火月怪她:“那你检查了那么久。” “羡慕不行吗,她那么美,一点瑕疵都没有。” 顿了一顿她又说:“我觉得她像是中了什么封印的法阵。”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浮山,“这些山有些古怪。” 海荷花有些不服气,“每座山,岚都带人去仔细搜过了,没有人,只有一些白色的大鸟,而且我们的战舰经过之前,他会提前把这些鸟都赶走,如果你还是觉得古怪,我可以让人把这些山全部炸掉。” 火月叹了口气:“那会把我们的雷火符全部用光,而且,只有神用神术或神器才能封印神。” 琴师说:“也不一定,如果他们拼了身魂俱灭,也是可以发动神术的。” 就像是发射火药,得用厚实的铁管;用竹管或木管不是不可以,但也会炸个粉碎。 而且威力也会小很多。 万神殿本来就是封印一个古神的地方,如果有些人把上面的封印抄一遍,然后豁出命在这片悬浮的山中施展出来,即便去找,这些施术的人,也早被反噬的灰都剩不下了,当然找不到痕迹。 只是琴师没有想到的是,施展这个封印术的,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 而是鹤仙人整整一船,二千人。 二千个修为品级超5品的人化成飞灰,施展的这个封神法阵。 他们的修为实在太低,神威不足封住子不语。 仅仅是让子不语头晕乏力,如果他们能知道只是这样。 会不会觉得这么做不值得。 但他们有选择吗? 好在,今天舰队就能飞出这片浮山,前面再无阻拦,就是万神殿了。 而且,子不语只是来压阵,她可以在房间里躺着,由惠惠子照看就好。 她们都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只留下了惠惠子,无时无刻的守在子不语的身边。 甚至,每日的饭食,都由水母的首领水镜亲自带人送来。 水镜带着人来送餐,一行人来到子不语的门口。 圆脸的姑娘从熊可可手中接过大食盒,跟在水镜的身后。 门前的守卫认得她们,但还是打开了食盒,检查了一下,里面是一只烤鸡,可能有些大。 但没有什么古怪。 熊可可仍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个圆脸的姑娘。 她提着食盒进门时,脚被门槛绊了一下,她身子晃了一下,很快又稳住了。 她挺直了胸脯,微微仰了一下头。 她走了进去。 熊可可突然大喝一声,“拦住她,她是小白!” 此时,圆脸的姑娘刚刚把大食盒放在房内,子不语正躺在床上,惠惠子站在窗前。 她们一脸疑惑地看到牛掌柜和熊可可顶着守卫,撞碎了门冲了进来。 水镜反应最快“啊~啊~啊”的一声吟唱。 将所有的人都定住了。 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那个即将摔倒的守卫,没有落到地上,门的碎片也被定在空中。 水镜一挥手,一条半透明的绳索飞出,把圆脸的姑娘绑了个结实。 她又一挥手,“嘭!”的一声,那个守卫倒在地上,门的碎片也“哗啦”一声,落了一地。 圆脸的姑娘向着熊可可一笑:“你果然真的爱我,我变成这样都能被你认出来。” 她又变回了小白的模样。 牛掌柜高兴的拍了拍熊可可的头,“你小子可以啊。” 熊可可嘿嘿的笑:“小白爱跳舞,刚才那个挺胸仰头的动作,是她的习惯,她无意识的暴露了出来。” 守卫站起来,走到水镜的身前。 惠惠子也走了过来。 子不语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她一点力气也没有,身体很重,头晕,觉得整个世界在不停的转圈。 大食盒摆在房间里,里面有一只烧鸡。 突然那只烧鸡睁开了眼睛。 一下子飞了出来,在空中化成一个女子,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白纸一样的白色。 手中一把血色长剑,闪电般的向子不语刺去。 水镜刚要张口,守卫突然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被水镜的吟唱震成了一片血雾。 “轰!”的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撞碎了墙壁落到外面。 子不语随手一挥,就把鹤仙人拍飞了。 “惠惠子,你的烧鸡没了。” 鹤仙人忍着剧痛在空中稳住身形,还是不住咳了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是她第二次刺杀失败,她想过和子不语的差距,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即便是死了二千人,发动了封神的法阵,也不行。 一抬头,海荷花已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慢慢抽出双刀。 “万丈波涛起,不灭长夜生。” 一阵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海荷花的身后涌起了滔天的巨浪。 满天的星河被一片汪洋的大海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82章 如果我输了,我就带你们去把遇仙救回来 鹤仙人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腥咸的鲜血,眯着一双杀人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海荷花。 海荷花身后涌起的滔天巨浪,如同百万雄兵,随时都会淹杀过来。 鹤仙人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是个战士,原来是个法师。” 海荷花回道:“我是个近战法师。” 鹤仙人缓缓地举起手中血红的长剑,慢慢地划到身侧。 “乱云薄暮,急雪舞风。” 天空中瞬间乌云翻滚,凌烈的寒风卷着落雪四处疾飞。 海荷花也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是个刺客,原来是个法师。” 鹤仙人冷冷答道:“我是个法师刺客。” 一般而言,修行者在5品之后,会按喜好或机缘主修一门功法,不再泛泛的什么都练。 像海荷花和鹤仙人这种以搏杀为业的人,更是有严格的划分。 法师因为功法的特点,攻击方式大多是远处偷袭,所以常常被人瞧不起。 子不语的房间内的几个人,子不语仍然躺在床上,刚才她那一拍,看似轻巧,实际上将身上能用的神力,用去了大半,她的头晕的也更加厉害了,惠惠子正坐在她边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水镜手里握着绑住小白的绳子,站在原地未动。 熊可可和牛掌柜却早已趴在窗边,看起了热闹。 熊可可问,“她们打架,为什么要先念一句诗?” 牛掌柜答道,“为了觉醒。” “觉醒啥?” “觉醒心中的战意。” “哦……”熊可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高手过招,气势满满,我也得想句诗,将来战斗时用。” “你还是先练好你的功法再说吧,以你现在的修为,念1234,都浪费1234。” 熊可可不服气,但又无话可说,以他的修为,如果遇到高手,估计念不到2,就倒在地上了。 “打起来了吗?”子不语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实在没有力气爬下来,她又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惠惠子。 “你快扶我过去看看。” “你还是老实躺着休息吧。” “你不想看?” 惠惠子把子不语背到了窗边。 子不语大声说:“你们两个闪开一点,给本神腾个地方。” 牛掌柜拉着熊可可闪到了一边。 惠惠子早就心痒想过来看了,但她要照顾子不语,就一直强忍着不动。 现在来到窗前,看到空中飞着的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一个手执双刀,身后是万里波涛汹涌的大海。 另一个单手执剑,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狂风急雪。 二个都定在空中岿然不动,只有长发无风自舞,一个黑发如瀑,一个白发似雪。 暗夜寂静无声,却又蕴含着滔天的气势。 在那些无人注意的地方,战舰上有无数双眼睛,都仰头静静地盯着这两个女子。 惠惠子心中暗下决心,自己将来一定也要成为这样的女子。 熊可可突然开口:“你们觉得是花姐能赢,还是烧鸡能赢?” “当然是花姐,烧鸡刚才挨了子神一掌了,现在估计是强忍着摆个花架子。” “那可不一定,鹤仙人都快要8品了,花帅才6品,修为有差距。” 熊可可转头一看,是小白。 水镜牵着绳子,两个人也来到了窗前。 毕竟这两个充满传奇的女子的大战。 没有人会去打扰,更没有人会想错过。 “闭嘴,你这只狡猾的狐狸,你是烧鸡的人,当然希望她能赢。” “我才不是鹤仙人的人,你信不信我也敢叫她烧鸡,我是就事论事,要不要赌一把?” “赌就赌,但你都被捉住了,还有什么可赌的?” 牛掌柜听这二个不停说话,不耐烦的咂了一下嘴。 “我们这是在打仗啊,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熊可可转头问:“牛掌柜,那你说是不是花姐能赢?” 子不语和惠惠子也转头看向他。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意,牛掌柜老专家一样,沉吟一下,拿捏起来, “这个……啊,那个……啊,我觉得当然是……啊,这个。” 熊可可听他这个那个的没完,又转向小白。 “你就说你赌啥吧?” “如果我赢了,你们就放我走。” “想的美,这次是被我认出来,下次你就更不好抓了,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啊,”小白噗嗤一笑,如三月雨后细风中的杏花。 熊可可的心一下子又狂跳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好了,去听她说,以身相许。 结果小白说的是:“如果我输了,我就带你们去把遇仙救回来。” 第83章 因为,你的心没那么狠,而且,鹤仙人本来就是死的 小白此话一出,大家这才想起我这个人来。 起初,引发这场大战的原因,好像是为了救我。 现在,却被她们忘得一干二净。我本该是主角的,却变得可有可无。 场面略显尴尬的安静了片刻。 自从子不语口头宣布把我收做她的神仆之后,就没人再在意过我的安危了。 毕竟有子不语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子不语说:“不用管那个人。” 由于她体内的神力被渐渐地封印,有些虚弱,苍白的脸,竟也像水母一样,微微有些透明。 “可那个人被她们抓到万神殿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惠惠子还是有些担心。 她们称我为那个人,在她们嘴里我连名字都不配有似的。 或者因为太熟,反而一时之间,没想起我叫什么名字。 “遇仙不在万神殿,他被关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小白得意的说。 “在一艘破船上,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子不语淡淡地说完,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她现在没有神力去感知我的存在,但前几天她精神较好的时候,曾感知过我的情况。 “不对,他现在是一个人,那个小姑娘就是我,我把他困在一个幻境里,然后我就来这里了。”小白又说。 子不语可不是其他人,竟然有人敢这么直白的反驳她。 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小白。 一股巨大的神力,从天而降。 小白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我说的不是你,你走之后,又去了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只大龟。” 她确实十分虚弱,停了一下,又说:“那只大龟有点意思。” 她只说那只大龟有点意思,却没细说,是怕大家问个没完。 绝地天通时,重托着天往上举,休息的时候,用一只神龟垫了一下,那只神龟托天不动站了几千年,天地分开后,神龟飞升上界,留在地上的影子。 就是那只大龟。 小白却惊叫一声,“那是百里,万神殿四方守将中品级最高的。” 子不语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没再理她。 惠惠子却有些着急,“你不担心?” “不担心。” “可遇仙什么都不会,现在和万神殿的人在一起。” “谁说他什么都不会,在我眼里,他比所有的人都强。他能想办法回来的。” 子不语声音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像是一个普通女孩对她喜欢的男孩,那种笃定,还带着骄傲的信任。 全世界只有我可以说他不行,但你们所有的人都不可以。 她又转头看向小白, “你不要想对我们用幻术,你身上绑着的带子,是那个蒙着眼的姑娘身上的体线,她能感知你的举动,而且上面有毒,你的功法还没施展出来,你就能痛死。” 小白心服口服,在神的面前,连错误的想法都不能有。 她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起来吧,小狐狸,”子不语突然邪魅一笑,“你刚才说,你也敢叫她烧鸡。” 她指了一下窗外的鹤仙人。 小白站起身,走到窗前大喊,“烧鸡,加油!一定要赢啊!” 沉寂的夜色里,这一声喊的格外清亮。 以鹤仙人和海荷花的修为,房间里这几个人的聊天,早就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字都没落下。 两个人一直在心里憋着没笑。 鹤仙人这几千年来,杀的人不少,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她被人起过各种外号。 听上去,她是个充满了危险又十分可怕的女人。 但实际上,她作为一个女人,她把一个女人能吃到的苦,全都吃遍了。 心早死了,还要放到火上烤。 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叫她什么。 鹤仙人也只是个外号,并不是她的本名。 但被叫成烧鸡,这还是头一回。 而且,是当面喊出来, 她觉得这时应该发怒,但却怒不起来。 只好板着脸,转头向小白她们远远的怒了一下。 心里却也觉得好笑,她几千年没有笑过了。 这群人,和她曾经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一点不怕,也不担心。生死搏杀,还这么嘻嘻哈哈的,不紧张。 如果,她能在人生刚开始时,先遇到的是这群人,那么,她的一生会不会有所不同。 鹤仙人和海荷花本是同僚,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们俩个本都是牛帝军中的元帅,一个是陆军元帅,一个是海军元帅。 闻名来已久,未得一相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成了敌对的双方。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个狠角色,双眼都紧紧盯着对方,并暗暗凝聚灵力,却又一动不动。 鹤仙人来的晚,她加入时已是人族和妖族大战的晚期了。 虎帅被轩辕甲刺杀后,牛帝身边再无谋士。他任用人才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力要高。 鹤仙人去投奔他,两个人打了一天一夜后,被牛帝稀里糊涂的任命成了陆军元帅。 两个人都不会带兵,更不懂的权谋,最后一地鸡毛。 毕竟都是女人,两人在心中暗自分析完对方的战力后,不自觉的又打量起了对方的长相。 海荷花心想,这鹤仙人的二条大长腿,真是让人羡慕,但她的脸太瘦长了,两只细长眼睛都快连到耳根了。 鹤仙人心想,这海荷花的胸也太大了吧,把护甲都顶起来了,皮肤真好,水嫩,平时是怎么保养的。 海荷花一抬头,看到鹤仙人的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的胸部。 “臭流氓。”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还不一样,一双眼睛盯着我的腿不停的看。” 冲天的煞气不见了。 鹤仙人收起了血色长剑,“算了,下次吧。” 海荷花也收起了双刀,口里却说:“我不同意,你来我这里闹完事,我放你走,别人还以为我怕你。” 鹤仙人不再说话,背对她转身就走。 她的意思是,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海荷花抖了抖手里的刀,最终没有下手。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了黑色的夜空里。 暗夜退去,重见星河,辉映月色。 房子里的人看到没有打起来,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也有些失落。 火月带着琴师几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没事吧?”火月看到趴在窗口看热闹的那些人,心想这句话问的真是多余。 有事的人可没心思看热闹。 惠惠子把子不语放回床上。 火月笑着说:“我还担心你们,你们却在看热闹。” 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是因为海荷花正在空中对峙,她需要坐镇战舰,万一还有别的人趁机作乱。 海荷花也从窗子里飞进来。 “你们有谁押的烧鸡赢,给我主动站出来。” 小白躲到了水镜的身后。 牛掌柜啊了一声,“我们都觉得你一定赢,鹤仙人被你吓跑了。” 海荷花没有理他,问子不语,“子神,你觉得我能赢吗?” 子不语说:“我可没力气站起来,不过你也杀不了鹤仙人。”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没那么狠,而且,烧鸡她本来就是死的。” 第84章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抓住她的手 海荷花没有听明白子不语说的话,张口要问,却看她一脸忧伤。 心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开口。 海荷花虽看上去鲁莽,却是个心细如丝的女子。 不会不动脑子张口就说。 她又和子不语闲聊了几句,便和火月她们一起出去了。 “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能飞出这片浮山了。” “鹤仙人这次前来试探,知道了浮山的封印法阵有效,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飞出这片浮山的。” 海荷花点点头,挥手把岚招来,“今夜估计会很漫长,去让各舰做好迎敌准备。” 水镜带着小白跟在后面,这时,小白突然开口说:“我求你们了,回去吧,别去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神,还有三种强大的力量,即灵力,武力和魔力。 灵力和武力都是生之力。 而那些死了却能徘徊在此界的尸魔,所拥有的却是魔力。 大多数的尸魔是没有神智被人操控的傀儡。 但鹤仙人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都和常人无异,她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 她真是可怜。 所以海荷花看到子不语一脸的忧伤。 炼制尸魔的这种邪术,一般会选修为较高的人。 因为尸魔一旦失智,就无法自行修炼,再想提高它的修行,除非是将自己的修为转换给它。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修为给别人。 更不会有人冒着被尸魔趁机吸光灵力的风险去做这种转换。 像鹤仙人这种可以自行修炼尸魔,得用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她还没有生死的意识。 但这种婴儿体内没有灵力,想要杀死之后,再让她们醒过来的机率很小。 也许要杀一百个,也许要杀一万个,或者更多。 轩辕甲出身世家,是第三子,又是庶母所生,没有承袭藩王爵位的权力。 好在他没有野心,至少,一开始没有。 和所有吃喝不愁的公子一样,他只想游手好闲的过完一生。 他聪明,他的父亲很喜欢他。 但他修行没有天分,读书也不行。 他立志行医,要为天下尽一份微薄之力,也只是他的一个幌子。 他年轻时,人界流行的活法是,逍遥无为。 越名教而任自然。 这是一种非常浪漫的出世的活法。 他和八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生活上不拘礼法,清静无为,聚众在松林喝酒,纵歌,肆意酣畅。 被称为松林九贤。 处在他这个地位的人,大家都是彬彬有礼,又道貌岸然,说的话都引经据典。 是很难看清楚什么人对他好,什么人对他坏。 不到最后时刻,他们所有说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摆到台面上,也挑不出理来的。 在他少年时,他的大哥常责备他自毁前程,劝他上进。 “我轩辕为四大世家之首,你虽不能承袭爵位,但只要你收敛一些,将来我为你谋个官职。” 他的二哥却是能懂他的人,支持他学医的志向,为他寻来了天下所有的医书。 甚至苦心为他找到了绝本和不传世的秘术。 “人生在世,终归要靠自己,你要有立足的本领,哪怕为打发时光,学点医术也好。” 这两个哥哥对他都不坏,说的也很有理。 直到他的父亲死了,大哥承袭了爵位。 大哥也真为他谋了个闲职,他的妻子又得了重病,而他却对医术一窍不通。 二哥为他寻来了天下名医。 他老婆的脸愈来愈像一个骷髅,家里到处是汤药的气味。 他十分后悔没有听二位哥哥的话。 人皇因为四大世家的权力太大,让他们各选一位至亲送至皇都勤政。 三兄弟饮酒话别,二哥喝的大醉,倒地酣睡不醒,轩辕甲驾车送他回家。 “我为他做尽了坏事,他还让我去送死。” 轩辕甲疑惑的说:“要不我代替二哥去皇都做人质。” “什么人质,不出三年,你大哥必反,去了就是送死。” “去送死也行,反正我也一无所用。” 二哥仰天狂笑。 “我走后,你去我的床下挖十尺,有封信,本是你大哥让我烧掉的,我没有烧。” 二哥走后一年,轩辕甲的家中突然失火,无处可去,便向大哥征求使用二哥一直空置的府院。 大哥说:“好,但那里久未人住,我派人帮你打理干净后,你便可搬去。” 三个月之后,大哥的人把那处府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才让轩辕甲搬了进去。 轩辕甲在那里安安稳稳的住了一年,确信他大哥对他放松了警惕之后,才在床下挖出一个木箱。 里面有一封信,是他父亲早就写好的遗诏。 里面写着要传潘王之位给他,他逐字地看完,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他觉得他的父亲看错他了。 他没有野心,根本不是当藩王的料。 箱子里还有一个本子,是二哥的笔迹 上面记着大哥和二哥如何毒死了父亲,又如何给他下毒。 他们送来一箱他爱吃的南杏。 她的妻子怕酸,本是不吃,当时有了身孕,口味变得和从前不同,他就把那箱南杏全留给了她。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几年了,不死不活的躺着,话也说不了。 他一把火,把一箱的东西全烧了。 他不能完全相信这些东西。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冷静的有些陌生。 如果,按他以往的性格,不是该喝个大醉,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去找他大哥对质吗? 他突然吓的头发一下子立了起来。 如果,这个箱子里除了那封信是父亲留给他的,其他都是他大哥和二哥做的局? 就是为了试探他,看到这些东西的反应呢? 他的两个哥哥,难道不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杀了吗? 非要做的这么复杂。 他突然想起那封遗诏,上面有他父亲的印章,好像还有人皇的印章。 也就是说,他将世袭潘王,人皇是知道并同意的。 但如果他大病未死,却只能躺在床上,连话也说不了,又没有子嗣。 他大哥当这个藩王,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但那封信上有没有人皇的印章,他却记不清了。 信已经被他烧了。 也幸亏烧了,第二天,他大哥就带人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也没找到。 他二哥在京城,过去二年多了,没有等在大哥和三弟火拼的消息。 他大义灭亲,主动去状告他大哥要谋反。 他大哥准备独自一人去面圣,自证清白。 他牵马送行,他说:“要不我去。” 他大哥阴冷一笑,“你去,不就证明我要反了吗?” 他大哥翻身上马,又回头说:“我不杀你,是要保全轩辕家,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好在他没有回来。 他成了轩辕家唯一的继承人,人皇准许他承袭了爵位,却没让他再当藩王。 他的人生才开了窍,所有的功法,一学就会,修为更是竿头直上。 原来,从前他只是懒惰,并不是没有天分。 幻术更是臻至巅峰,难有敌手,他对幻术的理解,缘自他对人性的理解。 和别人不同,他不制造幻境,而是诱发对手自己创造幻境。 他的大哥和二哥从来没有对他好过,一个是打击他,让他变得消极。 让他去结交了一堆避世无为的“贤人”。 另一个是迎合他,往一条邪路上引。 学医不是邪路,但对一个世家子弟,也不是什么正路。 他的第一个妻子终于病死了,她的离开缓慢而又漫长。 他搬去了皇都,成了人皇最忠实的狗。 歌舞之时,君臣喝的十分尽兴,人皇说:“各地藩王要是都在皇都,一起饮酒作乐,岂不快哉?” 他松开怀里的歌姬,知道这不是问题,而是旨意。 回到家里,他用冷水洗脸,清醒了一下,便开始执行他的旨意。 半年过去了,只迁来三个藩王,世家却一个也没迁来。 人皇说:“你的办法太慢,白天忙不完的事情可以晚上做。” 他成了黑暗的同谋,许多拥兵自重的藩王在深夜里不明不白死了。 他才知道宫里竟然有人养尸魔,他在那群尸魔里认出了大哥和二哥,他们早已没了神智。 他发现他的幻术对尸魔也有用,年纪小的,竟然能恢复一些神智。 那么还没有生死概念的尸魔,会不会保留着独立的神智? 他做的事变的更加黑暗。 他非常的孤独。 人皇利用他削除藩王,他也利用人皇扩大了自己的势力。 人皇不是他杀的,但人皇死了, 三大世家开始自立为王。 而他一夜之间,又变回了从前。 他不再相信人族,开始养仙客。 他独自一人,把轩辕家变成了人界四王之一。 是用他全部的人性换来的。 红叶发现了他的全部秘密后,崩溃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酒鬼。 他做的事情,连妖精都承受不了。 他也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无法完全控制的人。 那个姑娘跟在他身边,总在笑,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是他万里挑一的那个人,他格外重视。 他教她功法,她却不专心,还撒娇说腿疼,胳膊疼,这里疼那里疼,让他帮着按一下。 他按着她的肩,心里想,死人怎么会感到疼。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示范剑式。 她用袖子给他擦汗,他抓住她的手腕,细嫩白皙,触手生凉,她一脸笑嘻嘻的。 他放开了她的手,没必要,如果他想,他能完全控制她。 为了能让她专心,他带她去到深山里。 那么简单的招式,他教了几百遍,她都学不会。 他气急败坏,却又要装做面不改色,无限的耐心再做示范。 月圆之夜,他把头埋进温泉里,想平复那颗焦躁不安的野心。 她说她练了一天的剑,浑身疼,也跳进了温泉里。 温热的水溅了他一脸,他刚擦去,她又扬手泼水过来,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触手生凉。 她仰着脸,迎上来,他看到她丰厚的嘴唇和眯起来的双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抓住她的手。 第85章 你这是要干啥,快穿好衣服,把城防图拿过来 雾失楼台,月迷津度。 巨鲲龙的塔楼上,到处都是着甲持刃的兵士,三五一伙,无声的在四处游走警戒。 牛掌柜独自站在栈桥上,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神色有些恍惚,眉上、发梢沾满了雾水。 远处,夜色深沉,雾气氤氲。又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悬浮的群山如巨人般的隐在雾中,忽显忽隐,一片沉静。 刚才在房中,子不语被海荷花,火月,琴师等一堆人围着,他和熊可可身份低微,只能远远的站在后面,加上子不语实在虚弱,声音也不大。 牛掌柜没有听到子不语说的,“烧鸡本就是死的”这句话。 他和鹤仙人的重逢,隔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多年里,发生多少事情,说是沧海巨变也不为过。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可他的心中却似有梅花飘落,风吹一夜落满关山。 想念一个人可以有多重,一座落满梅花的关山。 他不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男人,这种人却最深情,一旦陷入,就天长地久。 他们的大军已经团团围住了人族的皇都。 他驻扎在皇都的正门,虎帅镇守后门,虎帅说, “我们不是要屠杀,而是要他们降服,我们围在这里不用打,三个月后,人皇就会出来投降。” “如果他不降呢?” “那就围六个月,城里早就没粮没水了,而我们耗的起,海荷花的物资至多三个月就到了。” 他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当天夜里,虎帅就被刺杀了。 虎帅不仅是他的元帅,更是他的良师益友。 他心中悲伤,每日在军帐中饮酒买醉。 按虎帅说的,按兵不动,围而不打。 守卫来报,有一白衣女子,提着刺客的头前来投军,已带至阵中。 他将酒壶扔在地上,“滚,不见。” 刺客有什么好见的,要杀那个派来刺客的人。 守卫又来报,她还带了城防图,想要投军。 他低头看到这守卫急切的面色,心中暗想,投军说了二次。应该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人。 现在是打仗啊,要女人有什么用?她们只会乱了军心。 “让她滚,我又不攻打,要什么城防图。” 守卫又仓皇地跑了进来。 “你又来做什么?” “那个白衣女子,打倒了护卫,冲进来了。” 从阵中到他的大帐至少有百步,守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他不屑一笑,不信有人能冲进来。 帐内红光一闪,大帐被一剑劈成二半。 一个女子,一袭白衣,一柄血色长剑,带着一阵刺骨的寒风,雪花一样飘落到了他的身前。 七月流火,帐外却天昏地暗,漫天飞雪。 她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他。 “有点意思。”他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去抓他的大剑,却抓了个空。 他才想起来大剑早已送给海荷花了。 他站起身来,打了个酒嗝,连着喝了几天酒,头好晕。 他微微晃了晃身子。 狂风四起,地动山摇,无数的巨石带着烈火从空中陨落。 他们斗了一天一夜,看着她白色飘逸的身影,他突然在心中生出了一种别样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带来的雪,有一片融化进了他的心里。 他把她逼的退无可退,再一拳挥去。 一阵狂风。 她闭上双眼,直面天命。 如果命该死在这里,那就死在这里吧。 他的拳却停在了她的鼻尖,还有一寸的地方。 “你输了。” 他坐回桌前,从地上捡起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的狂饮几口。 “你要投军?”他说着,把手中的半壶酒抛了过来。 她接过酒壶,呆站不动,人有些傻。 她本一直以为妖帝是一身金甲,霸气威武;如果不是,至少也是满面阴森,令人心生恐惧的存在。 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醉眼稀松,衣衫不整,酒气冲天的中年人。 怎么看都像是山中村头的村夫猎户。 他还那么傻,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想杀他吗,她的招式中有哪一招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但他真的就是将整个人族逼入绝境的妖帝,她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她刺杀的都是王侯将相,哪个不是锦衣华服,气度华贵。 落地凤凰不如鸡。 那天夜里,轩辕甲带她们刺杀了虎帅,从妖军潜逃出来。 轩辕甲停下脚步,挥手斩下一名刺客的头,交到她手里,又给了她一张皇城布防图。 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想让我刺杀他。” “你杀不了他,天底下能杀他的人,现在还没有。” “那你让我做什么?” “你要想办法让妖帝进攻。”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心中满是关切,拿起布防图。 “这张图是假的,你们早就设好了埋伏?” “图是真的,让他打过来,只有他攻城,我们才有活的机会,如果他围着不打,我们都会死。” 他抓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含意不明。 “全靠你了。” “那我怎么才能让他攻城?” “你自己想办法,那个妖帝铜墙铁壁一般,我没找到他的弱点,什么办法你都试试。” 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那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看她愣着不动,“怎么不喝酒,打了一天一夜,你不累吗?” 她手里拿着他的旧酒壶,上面有泥,有干了的血,还有许多不明的黑色污渍。 他刚喝完就丢给了她,上面可能还沾有他的口水。 她确实又渴又乏,但这酒壶里的酒,宁可渴死都不会喝的。 轩辕甲请她喝酒,从来都是用玉杯,白色的或翠绿色的。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在他身边,如入四月桃林,春风沐面。 而在他身边,就像突然一脚踩到了一堆烂泥里,想要拔脚而逃。但她又不能逃。 这个村夫怎可以跟他比呢。 她的心中若有所失,所得所失,她无法掌握。她的人生完全不属于她。 他让人新搭起大帐,换了新的桌椅卧榻,挥手让她也进去。 里面只有他们二人,他好像洗过脸了,头发也用水压了下去,贴到头上,人显的更加呆傻。 守卫布置的莹石灯竟然是红色的,红光朦胧,有些暧昧不明。 她站在卧榻上,不发一语,脱下了外衣,香肩如玉,手又去解腰上的带子。 轩辕甲让她试试所有的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会刺杀,但杀不过,又不能逃走。 她擦去眼泪,努力地笑了一下,如果这也不行,就一头撞死算了。 他吃惊的瞪大了牛眼,面色通红,喘着粗气,“你这是要干啥,这又不是澡堂,快穿好衣服,把城防图拿过来。” 她乱了他铜墙铁壁的军心。 第86章 海荷花,你还记得我吗? 战舰实施了严格的禁夜,除非是必须的灯火,全都灭了,到处一片黑暗。 熊可可在三座塔楼里来回转了二圈,终于在三层的栈桥上找到了牛掌柜。 他站在黑夜里,呆呆的看着远方,诡谲多变的黑色云雾,正如他那变幻莫测的人生。 “老帝!”熊可可不禁脱口而出。 这是他经历的第一次战争,周围的人像绷紧的弓弦,随时击发,他却有些兴奋。 他对战争没有感觉,懵懂的以为是一场紧张刺激的游戏。 他这一声喊,惊醒了寂静的夜幕。 看似无人的栈桥上。 “刷!”的一声,突然一把刀就架到了他脖子上,锋利冰冷的刀刃擦着了他的皮肤,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一刻,他才感到战争的恐怖。 战争真的就要开始了,真的会死人。 黑暗中浮现出数张脸来,是巡逻队。 熊可可忙掏出胸牌,“自己人,我喊……我老弟,他在那边。” “禁夜,不要再大叫了。”巡逻队并不关心他喊什么,仔细检查了他的胸牌。 他们向后一退,又无声地隐入夜雾,消散在了夜色里。 牛掌柜狠狠的敲着他的头,“你喊谁弟弟呢?” 熊可可痛得呲牙咧嘴,但忍着没敢再出声。 “下雨了,你怎么站在这里?” “晓看月色暮看云,我在这里怀念一下旧友,和往事告个别。” 熊可可仰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 “哪有什么月色和云,琴师让我找你一起去领甲胄和兵器。” “我需要用什么甲胄?” 牛掌柜从前自恃修为极高,功法刚强,没用过甲胄。 熊可可以为他没听懂,解释说道:“送餐是不用甲胄,但战争开始后,送餐工作就不用我们了。” “那我们干嘛?” “我们能干嘛?”熊可可反问道。 牛掌柜想了想,以自己现在这个品级,除了躲起来保命,好像什么也干不了。 四下看了看,心中一片茫然。 他跟着熊可可去了尾楼的军械库。 军械库的大门口挤了不少人,来领换盔甲和兵器。 海荷花出发时从女帝那儿抢了不少军械,给精锐战队全部换配了之后,还剩下一些。 她决定一件不留的全配发下去。 所有的好东西,她都会分给自己人。 她把一群自由不羁,烧杀掠夺的海盗;变成了一支对她唯命是从,战无不胜的军队。 军械库临时开了四个入口,人们按功法属性,排成了四条长队去领军械,一切有序无声。 一个身形高大的螃蟹,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铠甲从牛掌柜身边经过。 看的出来他很兴奋,仰着头,脚步轻盈,故意在人群里停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等人们都看到了他身上的重甲,他才又慢慢的走开了。 “帝国重甲。”牛掌柜轻轻的一声惊叹。 “怎么,很贵吗?”熊可可不解的问。 “私用重甲,够诛九族,你说贵不贵。” 跟着队伍,来到军械库的门口,看到这里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 凡斩杀一名敌方士兵者,奖一枚三品灵石。 凡斩杀一名敌方校尉者,奖二枚三品灵石,一件天宝级兵器,雷庭四术任选其一。 …… 熊可可惊的睁大眼睛:“只要杀一个小兵就发财了。” 一枚三品灵石够一个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了。 牛掌柜也愣了一下,“想不到,海盗这个生意这么赚钱。” “我们别开客栈了,当海盗算了。“ “你想抢谁?抢得了吗?” 这时候来了一个兵士,让他们从两个不同的入口进入。 他们分开前约定在一层的栈桥汇合。 熊可可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重甲,在人群里慢慢走了几圈,假装在找人,又学着螃蟹的模样抬头看天思考了一会。 确认大家都看到了他身上重甲,才去了和牛掌柜约好的地方。 牛掌柜穿了一身火甲,挎着一把长剑,站的笔直。 看到熊可可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样,笑着说, “你家的功法是移山碎石,怎么也穿的和螃蟹似的,这是雷电属性的。” “那件太土气了,不如这件好看。”熊可可在他面前晃了几圈,又把手中刚领到的玄铁长棍,呼呼舞了几下。 老牛端着一副领导的嘴脸凑了过去,“年轻人,就只想着自己,我替遇仙也领了一身盔甲。”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储物符,一抖,手里就多出一付轻甲。 熊可可收了手中的长棍,也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一抖。 “谁说我没想他,我也代他领了一付重甲,我们兄弟二人穿一样的。” “他没有灵力,你这付重甲还不把他压扁了。” 两个人正在争执,这时候惠惠子跑了过来。 “我正到处找你们呢,你们都领到盔甲了啊,我给遇仙也领一付,到时候,万一我要照顾子姐,你们帮我给他。” 她把手里的一付刺客软甲递给了牛掌柜。 我当时还一直被困在幻境里,但客栈的这几人,却没有忘了我。 也不知道,将来军械库对账时,发现一个叫遇仙的人,贪了二付盔甲,会不会灭了我们几个。 这时候,脚下的巨鲲鱼猛的一晃,忽然停住了。 三人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黑色的夜空中突然炸开了数朵红色火焰,将厚重的云层染的一片通红,接着传来了“轰!轰!轰!”的几声巨响。 有人高喊,“前方遇敌,尽快回到各自战队,准备战斗。” 空中传来“嗖!嗖!”几声,飞掠过几道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远处的夜空里。 牛掌柜和熊可可跳到空中,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惠惠子也想跟着去看看,跺了下脚,却跑回了子不语的房间里。 海荷花和火月她们几人来到阵前,盯着前面翻滚不停的黑云。 从黑云慢慢的出现了一艘漆黑的战舰,接着第二艘,第三艘……无数艘。 黑压压的一片,挡在了前面。 一个身着赤色盔甲的男人,腰佩宝剑,步履从容,气宇轩昂,慢慢地从战舰中飞了出来,面对海荷花她们,他丝毫不惧的越走越近,只见他剑眉入鬓,目若朗星,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牛掌柜和熊可可很远就停了下来,躲在浓云里,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 熊可可轻呼了一声:“哎哟!” 牛掌柜回头问道:“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觉得是个美男子。” 牛掌柜说:“那你哎哟什么,我认识,他是…… 这时,那个美男子开口说话了,“海荷花,你还记得我吗?” 第87章 升起海魂旗,敲响战鼓,跟我向前 海荷花冷冷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指着他, “你……” 美男子张口笑道:“对,对,对,是我。” “你一个大男人,还修了眉,化了妆。” 海荷花说完,捂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美男子的白皙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人也变得口吃起来, “你……你,还是一点没变。我……我……” 海荷花轻轻的哼了一声,“你要怎么样?” 美男子低下头,“我能把你怎么样,荷花,我对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 “呸!”海荷花一掌挥去, “渣男,别叫我的名字,你还是死了你的心吧。” “啪!”一声脆响,美男子站着没动,结结实实的用脸接下了海荷花的一掌。 “大哥。” 一黑一白二道身影,从美男子的阵营里飞出,一个白甲的少年和一个身着黑甲,手握金弓的女子,挡到了海荷花的身前。 熊可可刚要张嘴,牛掌柜先“哎哟!”了一声。 熊可可转头看着他,“怎么,这二个你也认识?” 牛掌柜点点头,不仅这二个人他认识,对面战舰上,每个立在舰头的将领,有一多半都曾是他的旧部。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人终归要面对自己的过去。” 熊可可说,“你就别感慨从前了,说重点,他们是谁?” 牛掌柜没有再卖关子,说道:“朱雀东风,白虎无痕,青龙秋鸿,他们应该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是玄武百里,和你一样,也是个力士,都是海荷花以前的部下,并称妖海四将。” 熊可可一听力士,来了精神,“那个百里不会是后面那个巨人吧。”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一片战舰之中,空中飞着一个和山一样高大的青色巨人。 牛掌柜哼了一下,“那是个掌旗先锋,按主将的命令摇旗指挥布置的,百里是一个小姑娘。” 熊可可一听:“那你封我个掌旗先锋,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原来是干这个的。” 牛掌柜没理他中,又向前看去。 那白甲少年和黑甲女子向着海荷花低头施了个礼,“花帅,近来可好?” “好,百里呢,她怎么没来?”海荷花没有还礼,但面貌和善了许多。 白甲少年挠了挠头,“大概迷路了吧,她一听你要来,就骑着大圣最早出来的。” “她还是老样子,小迷糊。”海荷花笑了一下。 “百里最想你了,天天念叨你。”黑衣的女子也笑着说。 “那她怎么不来妖海找我?” 黑甲女子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朱雀东风,没有说话。 熊可可对牛掌柜说:“我看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这都成了战友聚会了。” 朱雀东风这时候说话了,“你不让我叫你荷花,那好,我也称你花帅,他们几个都是我带走的,也是我不让他们去找你。” 他又转过身,指着身后的一片战舰,“这些曾跟你的兄弟也都是我带走的,我们跟你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我们不怕死,但也不想白死,为了那头疯牛不值得。” 本来围城三个月就能结束的战争,他却非要进攻,结果又打了三十年! 如果没有内鬼,你送去的物资怎么会被人半路劫走? 害的前线大军没有粮草物资,靠吃尸体过活难道只是你的错? 他怎么对你,不去查内鬼,把你绑在妖海的索龙柱上,鞭打三百天。 那只蠢牛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会让你带着二十万海军去踏平人都。 你看他干了些什么,让你永世不得踏出妖海。 他用那个鹤仙人当元帅,被迷的失去了心智,下的都是什么命令? 黑甲女子悄悄地给朱雀东风使了一个眼色。 朱雀东风没有理她:“鹤仙人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这么说,什么狗屁陆军元帅,根本不懂得用兵,却能把那头蠢牛哄的团团转,我甚至觉得她就是人族派来的,虎帅的死,我觉得都和她有关。” 火月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变的阴沉起来。 当年,她的父亲在军中被人刺杀,查了许多年,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 熊可可又转头去看牛掌柜,悔恨、羞愧、悲伤……许多种表情,全汇集在他的脸上。 牛掌柜捂住了脸,“别看我,往事不堪回首,带兵打仗这种事,要靠脑子不是蛮力,我没脑子。” 朱雀东风的还不解气,依然大声说道:“你为了救这头蠢牛,领兵攻打妖都,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你一共打了九次。” 我们不想救他,只有你想救他,女帝来找我,给我开了高官厚?我都没要。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不能杀我们的兵,抓到的兄弟,将来都要给我活着放回来。 我也可以明着告诉你,当年围打妖都,真正上阵杀敌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你打了九次,一次也没赢过。 海荷花静静的站在那里,从前的一幕一幕,又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那你为什么不把兵带回妖海?” 朱雀东风叹了一口气,“我又不傻,我能背叛你,女帝怎么可能放心我驻兵妖海。” 海荷花又冷冷一笑,“听说是来万神殿,需要杀一个至亲至爱之人,不知你是杀了谁?” 朱雀东风回道:“那是对那些来神殿躲避雷劫的修仙者的要求,我们是他们请来的,这里灵气充足,而且给了我们四颗万年宝丹,现在我们三人已是7品,百里已入8品了。” 海荷花心中不由一酸,现在只剩她还困在6品,“所以你到这里,给他们当看门狗吗?” “没有,当时神殿长老找到我,开出的条件是,只要我为他们做一件事,我们就可以在万神殿出入自由。” “这件事情就是拦住我们吗?” “不,你们要是想过去,可以让你们走,但要把一个神的灵体交给我们。” “你们以为自己能抓住子神?” “一开始我们也不信,但鹤仙人去试探过了,她在这里设的封神法阵,虽不能将她全部封住。”他扫了一眼火月她们,“但现在,她未站在这里,说明她连飞出来的力气都没了。” 海荷花盯着他的双眼,“你说了这么多,这场仗还是要非打不可了?”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肯给我这样的人机会,否则妖界永远把持在几大妖王手里,像我这样无名无姓的小妖一辈子只能为了吃饱饭而努力,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打的人族不敢再买卖妖奴,在没有牛帝的几万年里,我们有多少人的兄弟姐妹,还有我们孩子被卖到人族,成了他们享乐,炼丹的材料。”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想一统此界,永远不再有妖族和人族的战争,我愿意为之而战。” “牛帝虽然傻,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他自己,不仅是为了妖族,也为了人族,这样的人,我愿意追随。” 她说着转身要回到自己军中。 朱雀东风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有泪光闪烁,他曾无数跟在这个背影的后面,冲锋陷阵。 他一直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 当年,他和女帝谈的条件实际有二个,第一个就是不能杀海荷花;第二个才是将抓到的妖海的将士放回来。 “荷花,”他看着她不断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又说道。 “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打完这场仗后,我就回妖海,我要娶你,如果我跪着求你不答应,那我就率兵踏平妖海,逼你嫁给我。” 海荷花没有转头,“这句话说的倒是让我有几分心动,这场仗打完,你能活着再说。” 朱雀东风目送着她的背影回到了阵中。 他转身飞到空中的青色巨人头上。 “吹响号角,万神殿四方守将听令,列阵。” 巨人将背上的巨大的号角解了下来,双手紧紧握住。 “呜~!” “呜~!” “呜~!” 巨大的号角声响彻长空,四面密布的黑云,也被吹的荡然无存。 曾经叱咤妖海的几千艘战舰全都显露了出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朱雀东风拔出腰中长剑,剑指着前方。 巨人放下号角,将背上的红白二面大旗,握在左右手中。 白虎军,列阵在东,白虎无痕率兵冲杀。 青龙军,列阵在西,青龙秋鸿刺杀主将。 朱雀军 ,列阵在北,准备弓箭听我号令。 玄武军,列阵在南 ,守护后排。 海荷花回到了阵中,看着对方的一片战舰,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位,前后左右有序的摆出了四方大阵。不禁微微一笑,“我创的这四方阵,被他学的倒有几分模样。” 她又转头对火月说,“这次是我们妖海的事,你们就不用插手了。” 火月说:“对面很强,不可轻敌。” 海荷花点点头:“我今天玩命也要打服这几个小子。” 她招了一下手,岚举着黑色的海魂旗,架着三条鲨鱼拉着的战车出现在面前。 她跳上战车,在阵前慢慢的检阅着自己的无敌海魂军。 大军浩荡,旌旗蔽空。 海荷花大喝一声,“微时故剑!” 天边金光一闪,一声雷鸣,一柄金色的大剑带着烈火破空而来,被她紧紧抓在手中,仍然龙鸣不止。 远处的牛掌柜看到那把剑,眼中一热,低语道,“这是我的大剑,想不到一直在她手上。” 海荷花将手中金色大剑高高举起, “兄弟们,你们刚才也听到,对面的那些人是曾经跟随我的人,他们背叛了我。今天,他们又敢挡在我的面前,还扬言要踏平妖海。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妖海霸主。” “你们愿意跟随我吗?” 众军振臂山呼,声如怒海狂啸。 “誓死追随花帅!挥剑向前!不胜不归!” 海荷花大剑一挥,指向敌阵。 “升起战旗!敲响战鼓!跟我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 第88章 最强的幻术都是真假参半的 最强的幻术和最好的谎言一样,都是真假参半的。 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有一条路在等着你走。 而是说,真正的困境,每个人各不相同,别人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 你得自己想办法从中走出来。 这条路你得自己找。 百里的修为远高于我。 我紧紧的抱着她,在大乌龟张着大口向我咬来时。 我陷入到了百里的幻境里。 一片漆黑,我把手举到眼前都看不见手指。 十分静,我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松开了抱着百里的手。 我喊了几声,“百里,你在哪?” 但我却一点也听不到自己喊出的声音。 绝对的黑暗,一片寂静,连声音都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了。 我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停的下坠。 作为一个在妖界长大的凡人,周围都是随时可能把我吃的掉的妖怪。 我最先学会的最大的本事就是保持镇定,而且随遇而安。 惠惠子在很小不懂事的时候,好几次把我吞到了肚子里。 又被牛掌柜抠着她的嗓子眼,把我吐了出来。 牛掌柜生气的对我说:“你就不反抗一下。” 我说:“如果我反抗,万一被她把头咬断了,就是再被吐出来,我也活不了。” 我在黑暗中不停的下坠,我心中默念“要有光”。 可并没有用,这是百里的幻境,我的想象什么也改变不了。 于是,我心安理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以为这漫长的黑暗永远没有尽头的时候,我“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我忍着剧痛,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远处有一道光。 原来这是一道门,我推开门走出去,来到了一个海边的渔村里。 湿咸的海风,零星的木屋,袅袅的炊烟。 这大概是百里生活过的村庄。 青壮年都去更繁华一点的城镇打工去了,那里有更大的码头,港口和更大的运输船。 能赚的更多,有更好的生活。 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正坐在礁石上,每当有大船经过,她便跳起来,不断的挥手。 我猜她的父亲或母亲在大船上当船员。 我跑过去,试探着叫她,“百里?” 她茫然的转过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果然是儿时的百里。 “我没空和你解释,把你的大乌龟召唤出来,让它把我们从这个幻境里带出去。” 她疑惑的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只小乌龟来。 “原来你是大圣的朋友,怪不得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着她手掌上的那只小小乌龟,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几百年前。 我本以为她会召唤出那只小山一样大的乌龟,然后,我和她就跳到乌龟的背上,就能从幻境中逃出来。 我不死心,又说:“你能不能让大圣变大一点?” 她吃惊地看着我,“你是傻子吧,怎么会有人和乌龟说话。” “你才是个傻子,在我遇到你时,你每讲一句话,都要和这只乌龟商量一下。”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小乌龟,疑惑的说:“那边有个傻子,说遇到过我,我每次说话,都先和你商量一下。” 小乌龟没有回答她。 她得意的说:“你看吧,大圣不会说话,我怎么可能和她说话呢?” 我觉得我指望不上她们了? 她又说道:“你是人贩子吧?我奶奶说,最近有很多人贩子,让我小心点。” 我刚要说我不是人贩子,她就消失不见了。 我只听到她一声呼喊,“这里好黑,救救我啊,谁来救我啊!” 我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场景就变了。 晚上,室内,我正站一扇门前,我伸手想要推门,衣服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站在门边,食指比在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学着她,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起来。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再过几年,凑够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就把百里和她奶奶接过来。” 女的叹一口气, “房子那么小,和老人一起不方便,再说老人也不一定习惯城里的生活。” “可我们不早就说好了吗?” “你和我商量过吗,什么事都是你在说,你决定了再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和我商量过。” 两个人吵了起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听起来摔了不少东西。 小女孩安静的悄悄离开了,这种场面,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四周看了看,这个家庭并不富裕,这些摔了的东西,将来还得买。 这对年轻的夫妻几天没说话了。 小女孩来对男人说:“爸爸你和妈妈和好吧。” 男人笑着说,“大人的事,你不懂,每次都是我道歉,我也有尊严的。” 女人站的并不远,听的到他的话,冷哼一声,“我也有尊严。” 关于爱有没有尊严?尊严的意思是,爱自己更多一些。 那个女人后来走了,再也没回来。 那个男人又去到了城里,他是一个海员,在船上干一些杂活。 赚的并不多,但比在村子里打鱼要好点。 小女孩还是每天站在礁石上,每当有大船经过,便跳起来,高兴的挥手。 那个男人会在那条船上吗? 我看着那条船消失在了海天边际。 眼前一黑,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好像是在一条船上。 我被紧紧的绑着,装在一个麻袋里。 我听到外面有人声。 “停船,检查。” “现在妖海,海荷花说了算,我们几大妖族也不敢再往人族贩妖奴,会被她活剐的。” 又有人说,“活剐都是轻的,她会把你从脚到头一点一点剁碎了喂鲨鱼。” 我觉得袋子被人拎了起来,扔到了一堆麻袋里面。 堵着我的嘴的布团松了,从我口里掉了出来。 “几位大哥,真是山上抓的几只野狗,运到城里的狗肉馆。你们天天在海上巡逻,也辛苦,这点小钱,就当请二位哥哥喝酒了。” “这里好黑,救救我啊,谁来救我啊!”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呼喊。 有人问,“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一定听错了,都是野狗,二位哥哥刚才听到的是听到的是钱的声音。” “这不是钱的事,你怎么给这么多……。” “既然是野狗,又是要送去狗肉馆,那活的死的都一样,如果是妖奴,我们三个都得死。” “那好,我就证明给你们看,真是野狗。” 我感觉我又被拎起来,被狠狠的摔到船板上,一下,二下…… 我不停的哭喊,直到最后,没了声音。 我真想看看,这三个人长的什么样,有这么狠的心肠。 可我在百里的幻境里,她没看过的东西,我也看不到。 我在她的幻境里,什么也做不了。 当我在沙滩上醒来,边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她已经死了,现出了原形,龟壳被摔的粉碎。 一只小乌龟在她的身边。 我对那只小乌龟说:“大圣,求你救救她,我知道你能救她,我们看到的都是她幻境,百里还活着,对不对?” 我知道它不会说话,我也知道这是幻境。 可我就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了悲伤,我任由自己泪流满面。 乌龟却开口说话了, “你看到的不是她的幻境,是我的。我是绝地天通印在地上的影子,影子只能跟从本体。没有本体,我什么也做不了。” “不管怎样,我知道你能救她。” “你说的轻巧,我在天地相连的时侯就存在了,如果我救她,我继承她的本体和记忆,但我就永远消失了,她也将永远的成为我的影子。” …… 我又陷入到一片无尽的黑暗里,不停的往下坠。 我很想,很想,很想,有光。 “幻境,开!” 我听到一声大喝。 一道刺眼的光照在我脸上。 我用手捂着眼,从指缝里,看到了百里和大圣。 我们三个站在鹤仙人战船的甲板上,正是清晨,冬日暖阳。 一阵冷风袭来,浑身清凉,我终于走出了那片黑暗,真好! 百里看着我,哈哈大笑:“我终于想起来这个幻术的破解方法了。” 我吃惊的看着她,又看着她身后的大乌龟。 我慢慢地走过去,对大圣说:“我刚才在幻境里看到的,是真的吗?” 百里也转头对大圣说:“这个小傻子,竟然以为你会说话。” 她又转头对我说:“刚才陷入幻境时,我们还有一架还没打完。” “你要想打我就直说,不要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 她跳到大圣背上,“你要挨的这顿打,先存着吧,荷花姐姐来了,我急着要去见她。” 我说:“我也要去见她,正好顺路,能不能……” “你刚才欺负我了,我不带你,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站在战舰的甲板上,反复的想,到底百里是百里,还是大圣是百里呢? 最强的幻术都是真假参半的。 (ps:实际上看懂看不懂都不影响理解这个故事。) 第89章 他一连喊了二声,熊可可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他 从幻境中出来后,我觉得冷,毕竟是隆冬,天气清凉,哪怕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我不停的搓着手,捂在嘴边哈着气,十根手指仍然冻得生疼。 我在鹤仙人的战舰里鼓捣了一会,好在战舰浮在空中,灵石炉一直未灭,这可省了不少事,要不然,我没有灵力,根本催动不了它。 我不知碰对了哪根操纵杆,终于启动了它,战舰猛的一晃,便慢慢地向前驶去。 我猜它应该是自动驶回万神殿,那正是我要去的地方。于是,我便不再管它,去了餐厅里,生了火,煮了一大锅肉,人吃饱了,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我又跑回甲板上,看着战舰在云上飞快的驶过,想着将要去战场,不由的一阵心潮澎湃。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猥琐发育很久了。 然后,战舰在空中飞了很久,除了几只飞鸟,什么也没看。 不会飞错方向了吧。 我看了看快中午了,忽然想起了子不语,平时每到这时,我都会感到胸口一阵抽疼,这是她提醒我想她的方式。 但这三天却没有这种感觉,但我还是会按时想起她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怎么了? 我自嘲的想,看来真是吃的太饱了,竟然开始担心神。 不要有幻想,不要去喜欢一个人。 我不可以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在这个仙妖横行的世界上,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只会是别人的负担。 没有本事的男人,什么也得不到。 熊可可被小白抛弃的那段日子里,他对我说, 我爱她,她不爱我,我不爱她我又舍不得,爱她我又太痛苦了。 熊可可说:“她心里一定有很多人,像一座客栈,而我不过是个过客。” 他说客栈,这个我懂。 那一年,在我遇到顾晓仙之后,每天我一睁眼,就去柜台里等着她来买酒。如果客栈没人来,我会很惆怅,怀疑她们离开慕仙山了,有人进来了,我又不敢看,怕那不是她。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她不会喜欢我。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专心喂养客栈后院养的鸡,我给每只鸡都起了名字,每天追着它们挨个抓住,仔细检查一遍,每天喂三次,晚上我睡不着,还会把它们打醒再喂一次,有时候下雨,它们身上沾了泥,还会给它们洗澡,半个月后,它们一个蛋没下,身上的毛掉的一根不剩。 它们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或洗了太多的热水澡。 牛掌柜说:“你要想吃就吃,别吓唬它们。” 我不能再去折腾活物了,好在可以爱修行。 只有修行可以不顾对方死活的去爱。 虽然我没有灵力,但不妨碍我爱修行。 这几年,我偷偷学会了熊可可的许多功法。 只要有人在我面前施展功法,我都会努力记下来,反复在心中不断练习。慢慢的,我甚至有了一种能力,看一眼就能记住对方的功法。 现在,我缺的只是灵力。 我在心里暗暗的盼望着牛掌柜,把那张可以吸收灵石的灵力的古神符带来。 牛掌柜曾说我用不了那张古神符,是因为我的灵脉从未使用而堵住了。 后来相柳说,子不语在我的身体里打通了九条灵脉。 人有五条灵脉,妖有六条,而我有九条。 我可以用那张古神符将灵石的灵力全部注入体内。 我有偷学来的各种功法,还有镇龙枪这种神宝,而且我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死不了。 这一次,在这次万神殿的大战中,我一定要拿出个有冲击力的东西来。 有这个想法的,还有牛掌柜,他和熊可可趴在战场远处的云里,他悄悄地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古神符和几块灵石,嘴角扬起,笑了笑。 心里盘算着,有了这个宝物,今天他一定要拿出个冲击力的东西来。 “咚!~咚!~咚!” 突然头上传来震天的战鼓声,震的他头皮一阵麻。 抬头一看,头顶上约有几百辆拉着巨大战鼓的战车,每相隔百步一辆,整齐的排成了一排。 他不由的神色一暗,他的修为比他想的还要差很多。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这么近,他都没有发现。 熊可可说,“是猪老板他们。” 牛掌柜仔细一看,果然头上那二辆战车,是猪不足和黄玉郎兄弟五人。 猪不足和其他鼓手一样,光着膀子,只穿着胸甲,口中跟着其他鼓手喊着“哈!”双手挥着两根粗大的鼓槌,将一面巨大的鼓敲得震天响。 牛掌柜的一腔热血,禁不住也澎湃起来。 他和熊可可,悄悄地走到他身前,“想不到猪先锋还学过敲战鼓。” 猪不足一看是他们,笑了笑,但双手没停,仍跟着节奏敲着战鼓。 “没学过,但这鼓声听了几百上千遍了,再回到战场上,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 “哈!”“哈!” 牛掌柜也想敲,嘴里却说:“我也空有一腔热血,但无力上阵杀敌。” 猪不足听懂了他的话,但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专心的打着鼓。 牛掌柜只好尴尬的将失落的目光转向了战场。 突然,他疑惑的说:“我从刚才就觉的这几个人有些古怪,但一直没想清楚是哪古怪,现在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猪先锋,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探子营的主将?” 猪不足一直背对战场打鼓,听他这么说,双手紧紧的抓着鼓槌,扭头看了一眼。 “啊呀!”禁不住惊呼一声,“那个人的长相确实是探子营主将空山,可他决不可能是空山。” “你再看看对面的守将,有几个是不可能出现的人。” 猪不足放下鼓槌,转过身来,“那个是先峰营的主将深林、副将复照……” 他一连说了五、六个认识的将领名字,眼睛惊讶的越睁越大。 这些都是陆上的将领,怎么会混到了朱雀东风的水军中。 熊可可忍不住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帝失败后,他们都叛逃到万神殿被收编了呗。”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们都死了。” 熊可可想了想,疑惑的说:“那会不会是被万神殿炼成了尸魔?” 他听说过这种把尸体炼成傀儡的邪术。 猪不足却又摇了摇了头:“尸魔没有神智,他们只会冲杀,不会按阵法出击,而且,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他们的尸体都被吃掉了……” 猪不足怎么可能记错,空山是他的主将,他是第一个把战友的尸体煮着吃的,也是受重伤后第一个跳入大锅的将领。 “万神殿为什么要派人,变成这些死去妖将?” 他疑惑的看着战场上的拼斗,毕竟是打过几百年仗的战士,当然看的明白,双方虽然奋力搏杀,却各自都没下死手,从深夜战至东方泛白。 一个死伤都没有,大概只有几个动作幅度太大扭了脚的。 朱雀东风的四方大阵,不停的变幻阵形,只想将海荷花的兵困在阵里,消耗她们的灵力。 海荷花只是想打服他们,处处也都没下死手。 而那些绝不可能出现的妖将,虽然跟随大阵不同的变换方位,却也暗自用眼神交流着。 海荷花向着眼前的一排兵将,猛的一剑挥出,谁料阵形一变,又砍了个空。 她越打越气,心中一急,便纵身一跃,独自一人一剑,向着四方阵的深处青色巨人飞去。 她要去砍指挥大阵的朱雀东风。 阵法讲究后发制人,朱雀东风站在青色巨人的头上,单手执剑,指挥着阵形变换,看到海荷花向他飞来,不仅微微一笑,他早就猜透了海荷花会先沉不住气。 他心想,现在还不到和她对战的时候,得再耗一下她的灵力再说。 他将剑向下一挥,青色巨人左手红旗一举,右手白旗一摇。 意思是,朱雀军用一阵箭雨将海荷花逼退,再有一队白虎军围住她。 可箭雨却没有出现。 海荷花双手高举大剑,带着破空之声,如一道闪电向他扑了过来。 朱雀转头怒视后排的朱雀军,看他们将弓箭拉圆,却不射出。 倒是二队白虎军突然从二侧冲出,他们张开一张巨网向海荷花抛去,那张巨网纤细如丝,却闪着蓝色的幽光。 牛掌柜大喊一声:“有毒,有人想捣乱。” 他心里想现在正是危急时刻,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他跳上猪不足的战车,狂吼一声。 “掌旗先锋,扬旗!冲锋!” 他一连喊了二声,熊可可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他。 第90章 他下手越来越重,满脸是血,宝符和灵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熊可可掏出金色的帝旗,挂在手中的长棍上。 他晃晃了身子,长高了数丈,又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灵力,脸憋的青紫,使出了他家的搬山之术,大喊一声“大!”,身体又暴长数倍,和对面顶天立地的青色巨人不相上下,身上的衣物也同时变大,手中的长棍也变得粗如石柱,他手中高高举起帝旗,晃了一晃,搅散云层,呼呼生响。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牛掌柜心中大喜,“好你个小熊,气势上咱们已经赢了。” 熊可可小声的说:“老帝,我头一回变这么大,灵力用光了,没法再上场打斗了。” 牛掌柜哼了一声:“我牛帝上阵杀敌,何时用过别人帮忙,一会我施展出法术,你们都站远一些,替我助威即可。” 猪不足看着牛掌柜,仰首站在战车上,霸气威武,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恍惚又觉得是牛帝回来了。他将手中鼓槌交给一人,亲手驾驶着战车,向着海荷花被困的方向驰去。 黄玉郎在另一辆战车上,稍一犹豫,便也指挥自己的兄弟,“跟上牛帝,不离左右。” 熊可可高举着帝旗也跟在了他们后面。 两辆鲨鱼战车和一只巨熊,便从海荷花的大阵深处杀了出来。 牛掌柜站在战车上,口中大声吼叫, “牛帝在此,万神殿变我故将,使阴谋诡计者,快来送死。” 二方阵中,都有数位前朝旧将,听到这声吼叫,纷纷转头看去,虽认不出那自称牛帝的人是谁,但也觉得他气度非凡,的确和从前的牛帝有几分神似。 他们知道牛帝身中奇毒,被女帝抓住,是死是活,这百年来却再无消息。 但他们却认得那只巨熊手中举着的金色帝旗,一阵眼热,便从各自的打斗中跳出,垂手站立,看着他们几个。 火月和琴师她们几人,本在开战时一直站在阵前,看了没多久,便也看出双方的打斗只为分个胜负,不会拼个生死,便就放心的回到了远处的巨鲲龙的塔楼上,现在她们正端坐在桌前远远的看着。 她们都未参加过牛帝发起的对人族的战争,对他的故将认识的不多。听到他这么一吼,才觉得海荷花可能有危险。 火月便对身边的拾花和子墨说:“你们去荷花那儿看一眼,不可贸然出手相助。” 她知道海荷花的脾气,在她打斗时,如果帮她,很有可能被骂一顿。 毕竟,海荷花这次破阵,深海四妖的战队一个也没带。 鲨鱼岚和他的战车队一直停在阵前,水母水镜和章鱼圆子的战队也守在了阵中。 妖海之王巨鲲龙更是远远的停在阵尾。 这深海四妖暴烈,幻祸,奇毒,巨力,如果让他们上阵,海荷花都不敢保证可以没有死伤。 拾花和子墨一拧身,便向海荷花的方向飞去。 此时的海荷花,看到眼前闪出的白虎军士,向她抛来的巨网,并不惊慌,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毒了。” 不想却看到朱雀东风掠着一脸的讶异与惊怒,如乌云映月,向她大喊,“花帅小心,他们不是我的人。” 海荷花这才觉出异样,心中一狠,不再留情,“那就给我去死。” 手中大剑带着闪电狠狠劈落,将那大网斩开,也将四、五个白虎军士劈成了二半。 那张大网并不是由什么细丝编织而成,而是几万只活的纤细如丝的毒虫,头尾相咬交接而成,虽被一剑劈散,死了大半,但仍有不少落到了海荷花甲胄上。 海荷花催动灵力护住身体,但仍是慢了一步,被几只丝状小虫钻入了体内,顿觉一阵剧痛,身体更像是石化一般,无法再动。 朱雀东风见海荷花中毒,手执宝剑一路砍杀去救,突听身后传来一阵尖啸。 箭密如雨,向着他们几人射来,几名白虎军士身中数箭,倒地而死。剩下的那十余个白虎军士也都是死士,仍然不避不挡向海荷花飞扑而去。 朱雀东风见海荷花动弹不得,便再也顾不了许多,化成火鸟,火光一闪,便挡在她的身前。 用身体为她挡下了数箭,他一脸担忧的扭头去看海荷花,“花帅,你没事吧。” 海荷花虽手脚不能动,但尚能说话。“庸俗的苦肉计,你不会想用这个感动我吧?” 朱雀东风想要转身,没想到箭上也有剧毒,也被定在那儿动弹不得。 他只好笑了笑:“想不到庸俗的苦肉计,都感动不了你。” 他低头去看死了的几个白虎军士,他们都已现出真身,不由一惊, “人族!他们不是我妖族旧将。” 自从朱雀东风来到巨神殿,前前后后,又有数十名妖族旧将带兵前来投靠,全是牛帝的陆上将校,有些他曾远远见过几面,但大多只是听过名字,但他们都和他一样,都曾在牛帝手下为将,又不愿为女帝所用。他便把他们全部编入了自己的水军之中。 数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今日才知竟是人族所变。 他又笑了笑,“想那老牛和诡计多端的人族,能打五百年,也确实不容易。” 这时,老牛和熊可可他们乘着战车,已经飞驰到了这里。 一个身着白甲的将军挡到了车前。 “小将空山,参见牛帝。” 老牛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空山。” 白甲将军哈哈笑道:“我当然不是空山,他早就死了。” “你怎么会认得我?” “我不仅认得你,还认得虎帅。” 老牛拔出腰上配刀,眼睛变得通红,“难不成是你杀的虎帅?” 白甲将军见识过牛帝的厉害,看到他的脸色一变,瞬间向后退至远处。 向左右大喊一声,“深林,复照,挡住这只老牛,他现在的修为不足从前的十分之三。” 两名白甲将军冲了出来,挡在老牛的战车前面。 空山面带微笑,向着老牛躬身施了一礼,“小将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陪牛帝了。” 他转身向海荷花走去。 老牛从战车上走下来,“你们以为能挡的住我,我就是半点修为也没有,照样打趴你们。” 他转头向猪不足,黄玉郎他们几个说:“退远点,别一会我神威发作,误伤了你们。” “再退远点。” “再远点……” “稍近点吧,好,就停那吧,要不就看不清我的神威了。” 深林和复照二将,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暗自凝聚了全身的灵力,双眼紧盯着老牛的举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只见老牛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啪!”的一声贴到了脑门上。 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闪着五彩光芒的五品灵玉来,握在手中,仰天狂笑。 “今天,就是我牛帝的重生之日!” 冬日的微风,已经大成了呼啸的狂风,翻滚的乌云铺满了上空,隆隆的闷雷在乌云中四处滚动。 熊可可惊的停住了摇旗,“想不到老帝还有这个法宝。” 黄玉郎轻声说道:“那可不是法宝的威能,而是牛帝从前的功法,如果他修为尚在,乌云能盖住整片天空,而且会有燃着火焰通红的巨石陨落。而不是现在这么小的场面。” 熊可可仔细看了看,这片乌云确实小了点,只罩在了牛掌柜的头上。 其他的地方,依然晴空万里,一片蔚蓝。 牛掌柜额上贴着宝符,手里握着灵石,仰面朝天,保持着这个姿势。 等着灵石的灵力涌入体内。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 他又狂吼一声,“今天,就是我牛帝的重生之日!” 没有任何变化。 他头上的那一小片乌云,没有了灵力的维持,也散的一干二净了。 深林和复照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小心地向他靠近过来。 老牛伸手挡了一下,“二位,你们再等等,我见遇仙那小子用过,怎么到我这就不灵了呢。” 他紧握着灵石,向着额头敲去。 口中反复念着,“这么关键的时候,让我当着这么多旧人的面,怎么就不灵了呢。” 一下,二下,三下…… 他对自己下手越越来重,满脸是血,宝符和灵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91章 那是山妖客栈的伙计,他用的是我家熊族的棍法 大家渐渐对牛掌柜的施法失去了耐心。 熊可可不忍再看牛掌柜用灵石将头打的鲜血四溅,悄悄别过头去。 倒是猪不足十分冷静的说了句:“他再这样会把自己打晕的。”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深林和复照,见空山称这只牛妖为牛帝,心里本是有些畏惧,结果却像傻子一样,呆站着看他装神弄鬼的舞弄半天,现在却晕在那里,当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他。 深林啸叫一声,凌空飞起,单手结印,手一扬,向着牛掌柜打出了一个巨大火球。 熊可可惊呼一声,“人族,赤火宗。” 他这些年,没少和赤火宗打交道,认得出他们的结印手式。 牛掌柜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体内的灵力大多用在刚才发功时营造气势上,灵石中的灵力半点也未吸取到,眼见这火球落下,却又无力逃避,只好双眼一闭。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猪不足站在他的身前,硬生生的挡下了那个火球。 深林仔细打量了一下猪不足,轻蔑一笑,“区区一个5品猪妖,竟用肉身挡我烈火,怕是伤的不轻了吧。” 猪不足挡下那个火球,浑身上下被烧的漆黑,他咬着后槽牙,强忍着巨痛,勉强一笑。 黄玉郞也从战车上跳下,将牛掌柜抱回车上。 熊可可不知深浅,也在一旁叫道:“区区人族,怎敢挡我牛帝先锋将军。” 猪不足听熊可可称他为将军,顿时心中豪迈,他之所以抛下家人,再次追随牛帝,为的就是圆他曾盼了百年的将军梦想,此刻终于达成心愿,不禁也开口说道:“区区烈火,能奈我何。” 猪不足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胸中一阵翻涌,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黄玉郎跳下战车又想要去救,复照一剑斩来,虚空之中劈出一道雪亮的月牙剑气,他慌忙跳起闪避,却被他一脚踢中,整个人被踢的旋转着飞了出去。 复照立在那里看着他哈哈大笑,“区区5品鼠妖,吃了我这一脚,身上的骨头怎么也得断个七七八八。” 远处,空山看到牛帝竟如此不堪,心中恶念顿生,他一出现,就有许多从前旧将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如果他们确认他的确是从前的牛帝,不知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不如趁机了结了他,永绝后患。 他跳上青色巨人,指挥着朱雀军的弓箭手,向着这边张弓搭箭。 只听“嗡”一声,箭密如雨,向着牛掌柜等人射来。 深林和复照听到身后箭响,慌忙向上飞身逃避。 熊可可也转身要逃,但又心中不甘,一狠心,就跳到他们几人身前,连续变换了几个身形,顿住后对着飞来的箭雨,大吼一声:“聚沙成塔!” 他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身上所剩的这点灵力,不知能聚成多大的沙盾,能挡多少算多少吧。 过了一会,没有感觉到箭落到身上。他慢慢地睁开一只眼睛,又睁开了另一只。 他的身前只聚了一块巴掌大的沙盾,但一只箭也没有射过来。 再往前看,他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 还有一个由巨大的岩石堆叠而成的圆形的巨盾,护在他们几个的远处,将那些射来的箭全都挡了下来。 他仰起胸膛,得意的看向空中的那两个人,“怎么,碰到我熊先锋,你们还不快跑。” 这两个人的眼睛却跳过了他,看着他的身后,轻声说道: “这个凡人有点意思,刚才那只牛妖折腾半天,想不到那个符箓竟真是宝物。” 熊可可转头过来,一脸惊喜,“遇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被那个小傻子一脚踢过来的。”我伸手指了一下远处,一只大乌龟,背上托着三个人,海荷花和朱雀东风坐在上面,一个女孩正跳着向这边挥手,大喊, “小傻子,你果然真的是有些本事。” 我向她挥了挥手,便又低下头去,伸手从牛掌柜的怀里翻出一块五品灵石,我的手抓住灵石,数道白色的闪电在我周身上下翻滚,噼啪作响,那块灵石便消失不见了。 牛掌柜躺在战车上,一脸不甘:“省着点用,这可是五品灵石,够一家好几代人荣华富贵了。” 我还记得当年,身体因吸食了一块三品灵石所带来的肿胀的疼痛感,但现在一连吸食了二块五品灵石,身体并无觉得不适。 熊可可将身体缩回从前大小,从远处把黄玉郎抗了回来,跳上战车,掉转车头。 低声说了句:“咱们快逃,这二个人族,一个是赤火宗的,一个是神剑宗的,估计都是7品上。” “想逃,哪那么容易,把那个宝符留下。”深林和复照挡在车前,一脸阴笑。 我手一抖,便将埋在手指中的镇龙枪抖了出来,心里想着,这是我的舞台,我刚登场,怎么会逃。 我转头对熊可可小声的说,“你一会帮我敲鼓。” “我不会啊。” “你随便敲,声音要大,气势一点就行。” “你确定打的过那二个人?” “不确定,但我觉得问题不大。” 我回头对着那二个说道:“我是一把从未用过的锈刀,正好拿你们二个当做磨刀石。” 说完,我奋力一跃,本想跳至那二人身前,没想到身子这么轻。 只见一道闪电,带着破空之声,从这二人之间穿过,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那二个人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这是几品的修为? 熊可可双手握着鼓槌,本要击鼓,眼见我瞬间不见,顿时呆住:“这小子丢下我们跑了?” 牛掌柜站起身来,摸去脸上的血,从他手里抢过鼓槌,“你摇你的旗,鼓我来敲。” “老帝,你醒了。” “我就没晕。” “遇仙的事,你早知道?” “那是,咱们客栈藏龙卧虎。” “咚!咚!咚!……” 战鼓响起。 一道闪电,从天际射来。 我手提一把长枪与二个7品的人在狂风呼啸的天地间兵刃相见… 熊可可左右奋力摇旗,一边大声高呼,“大家快来看啊,那是山妖客栈的伙计,他用的是我家熊族的棍法。” 第92章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一脚踢飞出去 不久之前。 海荷花和朱雀东风身上的毒物发作,不仅动不了,话都不能说了。 几个白虎军士上前绑了海荷花,空山又指着朱雀东风,“把他也绑了,一同带回万神殿。” “事先说好的,一颗万神丹,只抓海荷花。” “如果他醒了,知道我们在他军中下了迷药,将来他会饶过我们?” 几个人又绑了朱雀东风,扛起他们二人,转身向万神殿飞去。 空山又说:“深林和复照留下,帮我挡一下他。” 他指了指前方。 牛掌柜的战车正向这边疾飞而来。 深林哼了一声:“为何总有我,樊景呢?” 这群白虎军士中,竟有四个修为7品的人,除了他们这三个,还有一个樊景。 空山没有答话,眼神扫了一下地上,一具被砍成了二段的尸体。 深林心中一寒,“我看这花妖不过6品,竟然一剑劈杀了7品的樊景。” 空山冷哼一声,“你们在宗门里闭门修成的7品,竟想和这些每天在刀尖上搏命的妖怪比。” 深林和复照心中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远处,岚站在战车上,看到海荷花向朱雀东风扑去,心中十分平静。他对东哥十分信任,他了解他的为人,当年,大家都在妖海上生活,他是妖海的海盗,他是妖海的守将。 海荷花抓住了他们,她说:“你们不如加入水军跟我。” 他毫不犹豫的说:“好!” 朱雀东风却说:“不好,他当海盗比当水军用处要大。” 当时,海荷花的水军只有二百来人。正在打仗,妖海上真正的商船并不多,大多是各大妖王的走私船,牛帝还要靠这些妖王出钱出兵,对此只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熊王为牛帝出的钱最多,他将妖界的木材走私去了人界,又买回大量的古玩字画。 虎王为牛帝出的兵最多,他将矿产茶叶卖出去,买回大量的粮食布匹。 …… 这些人,即使查到了,也得放行。 最可恨的是贩卖妖奴,这些人只要抓到了,海荷花当场都全杀了,都不给他们一个求饶的机会。却也因此一直查不到是谁在做。 朱雀东风说:“你去抢这些妖王的走私船,二八分。” “五五分。” “三七,不能再多了。” 妖国水军很快就成了妖界装备最好,最富裕的军队。 朱雀东风爱海荷花,他又没有勇气说。他常常独自去一座孤岛上钓鱼,岚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是因为他请他帮助追求海荷花,男人之间的真正的友谊,有时候就是因为某个女人。 朱雀东风说:“你不懂花帅,她可不稀罕那些浪漫的玩意,要有英雄气概。” 岚却觉得是他想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海荷花只是看上去是个野蛮霸道的女人,她也许有颗柔软细腻的心。 岚为他请来了深海四妖,那是一场庸俗的苦肉计。 朱雀东风对他们说:“我们再演练最后一遍,我强调一下,一定要真实!” 在一个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夜晚,朱雀东风架着一条小船约海荷花去海上看星星。 巨鲲龙招来了一场海上风暴,水镜抓走了海荷花,朱雀东风跳入海中去救,按照演练,整个过程大家有序不乱,一一打败深海四妖后,他终于来到海荷花的面前,这时他本该背诵一首他反复写了好几年的情诗。可他看着海荷花那双一泓秋水的眼睛,竟然忘词了。说了句“我……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那里。 岚想到这里,不禁尴尬的笑了笑,这是他许多年后再次遇到朱雀东风。他大概也听说了海荷花喜欢相柳的传闻,相柳是个事事追求精致的男人,朱雀东风这个充满了英雄主义的男人,竟然为了这次与海荷花的重逢,修了眉,画了妆。 那得是多大的勇气。 可能砍他几刀,都比这样做更让他觉得舒服些。 岚在远处看到朱雀东风为海荷花挡箭时,并不惊讶,心中想的是,估计又是庸俗的苦肉记。 当他看到朱雀东风又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时,口中小声说了句:“东哥不会又忘词了吧。” 直到看到白虎军士扛起了这两个人,他才觉得有些不对。 他从战车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化成巨大的鲨鱼形态,再落入云层时,无水的天空竟然激起了一片浪花。 云层里一条黑色的鲨鱼的影子,笔直的向着海荷花冲去。 当时,我正坐在船头上看风景,无边无际的天空,撑开了我心中的少年情怀。 我要挥霍青春的岁月,然后去做铁石心肠的船长。 一阵冷风吹过,呛得我吭吭地直咳嗽。 刚想躲回到船舱里,这时候听到边上传来一个童稚的女声。 “大圣,你慢点,这个方向才是对的,这次你可不能再走错了。” 我转头一看,百里正骑着大圣飞到了边上。 不用猜我就知道,她迷路了,后来又看到了我的船,就又追了上来。 “百里,又见面了。” “小傻子,你这是要去荷花姐那儿吗?” 我心想她不知道路,毕竟在空中,四面都是一样的风景,东南西北都很难分清。她想跟着我的船,但又怕我笑话她。 “是啊,我正要去万神殿。” 她坐在大圣背上,瞪大眼睛看着我,用力的思考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飞着去。” “我不会飞啊。” “你刚才挨了我那么多下打,都没有受伤,不是挺厉害吗,怎么不会飞?” 百里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没认出我是凡人的人。 “现在还没到我厉害的时候,一会你就知道了。” 百里突然转头看向前方,我也跑回船头。 隐约看到有几个白甲军士正扛着两个人向我们飞来。 “是荷花姐姐还有东哥,她们怎么被白虎军绑了?” “快把他们拦下来。” 百里从大圣身上站了起来,一脸正色,双手结印。 “满天碧海不尽望,万里铁军万里城。” 只“哗!”的一声巨响,整个天空化成了一片蓝色的大海,碧波之上一座座城楼鳞次栉比,上面隐约还有许多着甲持刀的军兵。 那几名白甲军士陷入海中,被四面城墙牢牢困住,自知逃脱无望。 就抬头看着百里,谄笑道:“百里将军,自己人。” 百里张口刚要问。 突然海上跃起一条巨大的鲨鱼,一张口,便将那几名白甲军士全都咬成了一团血雾。 一个无比健硕的男人,抱着海荷花和朱雀东风跳到了大圣的背上。 “和他们废什么话,敢抓花帅,就够他们死一百回的了。” “岚哥,花姐和东哥这是怎么了?” “有人混进了东哥的队伍,花帅和东哥都中毒了,我们快回去。” 我看着他们要走,忍不住大喊一声:“百里,求带飞。” 岚疑惑地转头看向我,“这里怎么有一个凡人?” “这个小傻子好像是自己人,挺厉害的,怎么都打不死。” 岚凌空一抓,我便被他抓到了大圣的背上。 回到了战场,岚急着要把海荷花和朱雀东风送到巨鲲龙的塔楼上去。 我看到牛掌柜正拿着灵石,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额头。 我问百里,“能不能把我送到那去?” 百里说:“我要先送花姐和东哥,你要是着急,要不我一脚把你踢过去?” 我说:“我不着急……”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一脚踢飞出去。 第93章 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冬日的黄昏,仿佛就在一刹那之间,太阳沉沉落下,暮色四合,一片昏暗。 其间一刻,由明转暗,一念之间,就是黄昏。 战场上,由比胜负变成了决生死。 空气被火焰炙烤的有些呛人,到处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海荷花和朱雀东风中毒消失之后,整个战场就失去了控制。 空山指挥着被迷药控制的朱雀军四处放箭,不仅许多海荷花的人,也有许多万神殿的人,中了毒箭后,纷纷从空中陨落。 许多混在白虎军中的人,突然从大阵中杀出,手起刀落,几个正在冲阵的海魂军,瞬间被砍的身首异处。 后面的人微微一愣:“你们敢杀我的兄弟?”握紧了兵器,怒吼着向前冲去。 白虎无痕本想要控制局面,“退回阵内,只守不攻。” 他身后的几个白衣小将已经被砍的血肉横飞。 战场上,一旦开始流血,想要停止就很难了。何况能停止的人也不在场上。 双方都失去了理性。 大概是因为我等的太久,这场打斗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兴奋。 我从打斗中跳了出来,将镇龙枪握在身后。 “我不想杀你们,快滚。” 我的确没有想过要杀人,但熊可可家的棍法,力道刚猛,是一套杀人的棍法。 我体内的灵力过于充沛,我控制不了,无法保证只伤不死。 熊可可卖力的喊叫,围着我的人越来越多。 但也提醒了我,除了熊家的功法外,不能再使用别人的功法。 虽然我会的功法很多,但都是我偷学来的。 偷学功法,是一件十分禁忌的事。 他们紧紧的盯着我,目光贪婪,我像是陷入到了狼群里。 空山也混在人群里,我看到他正微笑的看着我,眼神十分的阴险。 他大喊道:“谁杀了他,宝符就是谁的。” 深林狞笑一声:“宝符是我的。” 他的话音未落,双手一推,一个巨大的火球,噼啪作响的向我飞来。 我转身躲闪,复照又连挥三剑,三道雪亮的弯月形的剑气向我袭来,我挡下了二道剑气,又向后一跳,躲过最后一道剑气。 我刚站稳,脚下的云层里,突然白光一闪,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 一个身着青甲的汉子,手执二把短剑,哈哈一笑,“现在他是我的了。” 他双手一甩,两把短剑便向我打来。 我想要闪躲,在这个圆圈里,双脚却像陷入泥潭中,用力抽出一只脚,另一只就会陷的更深,双手也变得十分僵硬用不上力。 是法阵! 一个黑影突然向我飞来,把我从法阵中撞飞出去。 这些变化,十分短暂,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我感激的看向那个把我撞出法阵的身影,是牛掌柜。 他也正看着我,一脸关切,像是一个老父亲,看着他那不成器的孩子, “你不想杀他们,他们可不会放过你?” 他是把我养大的人,也是不顾生死把我从法阵中推出的人。 他明明那么弱小,为什么他要保护我。 人世的际遇从来如此,我不觉的无常,只是隐隐觉得凄凉。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带着破空的尖啸,向着牛掌柜急刺而去。 是空山,我掉转枪头,想要去帮牛掌柜。 深林又挡在了我身前,双掌向前一推,打出一个硕大的火球。 我不再闪避,将手中的镇龙枪一抖,向前迎去,一道闪电。 他睁大的眼睛,震惊的看着我,从火球中穿出来,身上被烈火灼烧的伤痕,瞬间又完好如初。我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现在灵力充沛,我的自愈力更是惊人。 我从他身侧掠过,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幻境开。” 他不就是想抢我身上的宝符吗,他的欲望越强烈,他死的就越快。 我没有小白的那双可以释放幻术的墨绿色的眼睛。 我用灵力将他心中的欲望放大了数千倍,数万倍。 他呆呆的站着,目光呆滞,身子一软,便从空中落了下去。 他死在了自己的幻境里。 他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这也是我能想到最温柔的方法。 其余的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蓄力,扫棍。 一道闪电划过,那些挡在我身前的几个人,还没来及闪避,就被镇龙枪扫成了二截。 血肉横飞。 熊可可远远的看着,口张的大大的,一脸惊恐。 也许他没想到他家的棍法这么霸道,也许他没想到战场会是这么的血腥。 我奋力向牛掌柜赶去,又被一群人挡了回去。他们也学聪明了,不敢硬挡我的镇龙枪,而是用法阵将我逼退,再用火球和剑气远程攻击。 我不怕火球和剑气的攻击,但对法阵有些忌惮,一时之间,他们还真把我给困住了。 想要宝符的人,越来越多,围住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湿热的鲜血溅了牛掌柜一脸,黄玉郎挡在了他的身前。 空山笑着把刀从黄玉郎的身上抽出来了,“这个鼠妖,不自量力,白白丢了性命。” 黄玉郎倒了下去,牛掌柜上前抱住,“好兄弟……”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黄玉郎说完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空山甩去了刀上的血,仍是满脸笑容,“牛帝,这次你非死不可,免得再有祸患。” 黄玉郎的四个兄弟从战车上飞下,挡到了他的身前。 猪不足也想挣扎着爬起来,被熊可可一棍扫晕了。 “你可不能死,我还想回花街吃你的烤肉呢。” 牛掌柜放下黄玉郎的尸体,“兄弟们,逃吧,不要再为了我白白送死。” 空山轻哼一声,“还敢追随你的人都得死,谁也别想逃。” 他将刀一横,化成一道白光,一片血雨,转瞬之间,便将那四人从空中斩落。 牛掌柜怒吼一声,挺胸迎了上去。 空山冷冷一笑,换了握刀的手势,一刀刺去,寒气逼人,天空飘落数片碎雪,刀上凝了一层白霜, 这显然不是他常用的兵刃。 熊可可不禁低语一声,“鹤仙人?” 他心想这次牛掌柜凶多吉少,转头不敢再看。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他转过头来。看到一只巨狼,身披黑甲,头上冒着黑气,呲着一口雪白的獠牙,手执一根狼牙棒挡下了空山刺向牛掌柜的刀。 “末将狼先锋,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空山咦了一声,翻身退至远处。 又有许多名身着万神殿盔甲的妖将挡到了牛掌柜的身前。 “末将马天霸,吾愿誓死追随牛帝……” “末将百足,吾愿誓死追随牛帝……” …… 当年,人族皇都被反复攻杀,打成了一片焦土,人皇派出使者,愿意投降,鹤仙人说:“人族狡诈,可约去妖都。”牛帝听了她的话,让她率兵驻守前线,自己只身带着帝旗回到了妖都,等着人皇前来投降,被女帝和火月抓了后,便没了音讯。人皇又带兵反攻,战争又打了几年,人皇和女帝议和。牛帝的故将,除了战死的,大多不愿被女帝招安,四散各处,有许多便投了万神殿。 他们刚才看到帝旗,还有些疑惑,牛帝的外貌早就和当年不同,施出的功法,虽然威能不足,但确实是牛帝的功法,狼先锋认出自己的手下黄玉郎,看他舍命去救,便确认这就是牛帝无疑。 他们跟在牛帝身边打了五百年的仗,他们把命早都交给了他。 空山看着守住牛掌柜的这一群妖将,轻轻一笑,“可惜,没能杀了你。” 白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他又回到了朱雀军中,指挥着一众弓箭手,便要向牛掌柜这群人放箭。 突见云层中立起一层层由笔墨画成的围墙。 空山慌忙向后疾飞,心想好险。但那些弓箭手,却被牢牢的困在了法阵中。 一个身着墨韵白衣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第94章 我还是抬头看着牛掌柜,等他走近后,再一枪挑飞了他 (前面有两个故事被我略过了,子墨和拾花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就比较突兀,讲吧,又占了进度) 空山盯着墨韵白衣的少年上下看了看,笑着说:“你这妖怪,倒有几分人气。” 墨韵白衣的少年也学着他,打量了一下空山,也笑着说:“你有十分的妖气,却是个人族。” 空山哦了一声,“你怎看出我是个人族?” 少年依然笑着,“因为我痛恨人族。” 这个墨韵白衣的少年便是子墨,他母亲是被卖到人界的妖奴,在南都书院洗笔,他的父亲是个人族大儒,已有家室,他母亲从未说过是谁,他长到十二、三岁时,鬼怪精灵,字写的好,画也画的好,经书更是过目不忘,书院的人上下对他都十分喜欢,牛帝攻破南都前,书院要迁往皇都,临行前一个晚上,母亲在洗笔亭准备了一桌酒菜,那是他第一次饮酒,母亲等他醉后,将他抛入了洗笔池内,他没有淹死,也没有去追寻他的母亲。 牛帝打下南都,带着妖兵进了城,要把书院一把火烧了。 他怯生生的站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牛帝看着这个半人半妖的孩子,笑着说:“人可以不杀,但书必须烧,惑乱人心。” “你不懂人心,说什么惑乱人心。” “我说不过你,但我不讲理。”牛帝推开他,他又挡在他身前。 这个孩子很倔,流了一脸眼泪,站在那里不动。 牛帝说:“我会在城里休整三天,临行前我会再来,抽问这里的书,如果你都能答对,这书院就给你留着。” “不用三天,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你来就行。” 牛帝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藏书楼,又低头看了看这个瘦小的孩子,丢下火把,转身走了。 子墨成了牛帝的文书官,每打下一座城,所有的书都会被他收集起来。 牛帝为他在妖都建了一座藏书楼。 牛帝虽然粗犷,但他有时也来,他读书是为了成就自己。 “帮我挑本让我有英雄气概的书。” “帮我挑本让我有内涵的书。”“帮我挑本让我有魅力的书。” 牛帝之外,却很少有人来找他。他半人半妖,终日与书为伴。 所有的书中,他最喜欢阵法,阵法是他一个人的千军万马。 牛帝被抓后,女帝要烧了藏书楼,火月帮他保住了它,“我不喜欢读书,但我喜欢读书人。” 那时候,火月的确不看书,她喜欢那些流行的,迎合她的东西。那是夏末秋初的一天,天气晴朗,有风微凉,她和女帝吵了一架,来藏书楼找他, “帮我挑本能提供情绪价值的书。” 子墨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先看到她雪白的肚皮,又慌忙低下头。 火月穿了露脐装,让他的眼睛无所适从。 “这里没有情绪价值,只有独立的思考能力。” 火月从此再也没去过藏书楼,她一直跟着潮流走,却从没怀疑过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 火月的男朋友失踪后,她辞职开始了占山为王式的隐居。为了让花街有些文化气息,就把子墨叫了来。 子墨是她买来却不会看的书,只是为了摆在书架上招灰落尘。 子墨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她爱上了一个人族男人,为了保住他的名声,始终没有告诉他父亲是谁,后来为了能跟他一起逃走,把他灌醉扔进了水池里。 子墨没有见过上官慕仙。只是听人说:“他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死掉,或许只是骗她,想离开她。既然结果都是离开,无论什么原因都是离开,什么原因都没有分别。 子墨觉得火月可怜,就一直留在她身边。 火月看到海荷花被白虎军抓走后,就派了他和拾花追了过去。 他们经过朱雀军阵前时,看到他们个个目光呆滞,神智不清,心觉有异。但没有停,直到岚救下了海荷花之后,拾花回去复命,子墨留下,画了个大大的法阵把朱雀军全都困住后。 就遇到了空山。 子墨举起手中的笔一挥,一座墨山向空山压去。 空山并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牛帝的出现只是一场意外,能杀掉最好,杀不了也不强求。 万神殿派朱雀东风率兵来拦海荷花时,早就想到了他会旧情难却,他们事先给朱雀军下了迷药,又让混在白虎军中的人制造事端,抓住海荷花,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制造混乱。 当所有人都在关注战场时,万神殿还有一队人,已经趁机悄悄地潜入到了巨鲲龙上的塔楼里,那里有人会带他们去抓子不语。 空山不想被子墨困住,他还要想办法把战场搞的越乱越好。 他笑了一下,不是男人那样笑,而是眼弯着十分媚,“你是个有意思的妖怪,但我没有时间陪你。” 一闪不见了。 子墨没有追他,他要等拾花带人来把这些朱雀军绑走。 子墨看了看周围,白虎军和海魂军仍在混战,他叹了口气,心想现在过去,只会更乱。 又转头看了看那个自称牛帝的人,被一群人围着,已经停止了打斗。 他在花街见过几次牛掌柜,每次都是他喝醉了,没钱付账,被火月绑起来挂到望月楼的屋檐上,等着他店里的两个小伙计来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牛帝。 这时候,牛掌柜又回到了战车上,问熊可可:“你什么时候教过遇仙?” 熊可可说,“有一天晚上,我教了功法,有一天早上,我教了棍法。” “他练了多久?” “我从来没见他练过。” “你就教了他一次?” “对。” 牛掌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想不到这个人族小子还挺会藏啊,他会的可不止你家的功法。” “怎么可能,他用的全是我家的棍法。” “他可比你聪明,知道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其他人的功法。” 熊可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别的,但还是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这小子挺阴啊,我们要去帮他吗?” “帮,当然要帮。” “那你还不快让你的兵将上去。” “不是这个帮法,”牛掌柜敲了一下他的头,从战车上跳了出去,对着我大喊,“遇仙,你看好了,我教你一套我的剑法。” 我一枪扫开围住我的人,抬头看向他,熊可可家的枪法我没学全,来来回回的就那几招,围着我的人,也知道该怎么躲了。 牛掌柜要教的剑法是他修为臻至巅峰时,在行军打仗时自创的,他一直没有起名字,现在卡在那里,“你先等等,我想个名字。” 围着我的人,又扑了上来,我假装看着牛掌柜,没有注意,等他们靠近时,一枪挑飞了几个。其余几人,又吓得跳了回去。 牛掌柜又大声喊道:“先不起名字了,你看好了。” 我转头看向他,他慢慢地抽出刀来,双臂微曲,摆在胸前,一手紧握刀柄,一手轻抚刀身,摆了一个姿势。 我学着他的样子,把枪当剑,也横在身前。 牛掌柜又不动了,他大喊道:“你再等等,我想两句觉醒战意的词。” 这种对战前,先吟诵几句,据说是从前古神时的传统,对战前会介绍一下自己手上的法宝。后来成了一种仪式,早就很少用了,但海荷花她们却一直保持着这个传统,这次万神殿之战,就又流行起来。 牛掌柜呆站了半天,皱眉沉思。 又有人,从我身后小心地摸了上来,我还是抬头看着牛掌柜,等他走近后,再一枪挑飞了他。 第95章 可黑衣人手中的刀更快,雪白的刀刃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熊可可看到有人持刀悄悄蹿到我的身侧,刚要张口提醒,见那人突然顿了一下,一软就倒了下去。 “老帝,你看到了吗,刚才遇仙那是什么功法。” “大惊小怪什么,打扰我的沉思,那是幻术,估计他从小狐狸那学的。” 小白教我的幻术不需要灵力,但需要精心的布置。 百里打开幻境时,我发现自己不在船中的餐厅里,而是在甲板上,她布置的这个幻境真真假假,后来我又在甲板上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她要教的幻术玄机,毕竟这几天,我中了那么多次幻术。久病成医。 面对这些围攻我的人,我没有时间去准备这些,好在我有镇龙枪,而且我有灵力。 在有人接触到镇龙枪的一刻,他的灵力就被停滞住了,这时我用灵力封住他特定的几处脉络,再移开镇龙枪,他的灵力和我的灵力对撞时,他的欲望就会被灵力放大千倍、万倍。 他只能看到他想的一切。 我的方法和小白比起来很笨,但很实用。 牛掌柜仍呆子一样站着不动,低头沉思着他的觉醒词。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认为对的事,马上就会去做,从来不考虑后果,也不考虑过程。 巨鲲龙上的三座塔楼,空荡荡的,火月她们几人,正站在首塔上,看着二军对战。 一团黑烟,悄悄的出现在尾塔的门口,两名哨兵,无声的倒下去后,被抛了下去。黑烟散去,是四个身空黑色软甲的蒙面人,其中二人变成哨兵模样,依然站在门边。另外二人,闪入了尾塔里。他们沿着气味来到了一层的一个铁门前,杀了守卫,打开铁门,溜了进去,一人去解绑着小白的绳子,不想手被绳子中暗藏的毒刺扎破,一阵钻心的巨痛,他忍不住张口要叫,被另一人闪电般的一刀,砍下头来。 小白笑着说:“老秋,你来了。” 黑衣人却不答话,冷冷地看着她,手里的短刀还滴着血。 “我带你去抓子不语,她在二塔中间的一处房间里,这里的房子大多一模一样,而且每层都有几十间,我不带你去,你也找不着。” 黑衣人跟着小白去了二塔,子不语的房间很好找,二层最大的那间就是。 门口没有守卫,小白停了下来,又变成圆脸的水母姑娘,对黑衣人说,“东西给我。” 黑衣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写满符文的布袋递给了她。 小白突然一脚把黑衣人踢到远处,自己又倒在地上。 “有刺客。” 惠惠子从房间里飞出来,对倒在地上的水母姑娘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抓他。” 她抽出刀来,向黑衣人飞去。 在双方刚对战后不久,高漫妮曾来过这里,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子不语,又看了看紧紧握着刀柄的惠惠子,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战斗,她很紧张,坐立难安。 高漫妮知道安慰她没有用,就一本正经地对惠惠子说:“你会不会唱歌。” 惠惠子以为能对子不语有所帮助,就低头双手搓着衣角,扭扭捏捏地小声哼哼起来。 高漫妮拍她一下,“别唱了,和蚊子哼哼有什么区别,白长这么好看,连歌都不会唱,将来怎么招男孩子喜欢。” “这不是为了给子神治病。” “是我想听,子神没病,一会出了这个法阵就没事了。”高漫妮笑着说。 惠惠子一下羞红了脸,也笑着问。 “什么时候才能冲出法阵啊?”她很想出去看看现在的情况。 “估计打不起来,海荷花和对面的人都认识,没什么热闹可看。”高漫妮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 看高漫妮这么轻松,惠惠子一颗紧张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 高漫妮走后,惠惠子搬了张椅子坐在子不语的床边,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叫喊。 她揉了一下眼睛,手按着刀飞了出去。 圆脸的水母姑娘从地上站起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子不语,手里举起那个张画满符文的袋子。 子不语突然睁开了眼睛。 圆脸的水母姑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袋子,“我就知道抓不了你。” “小狐狸,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我连说话都没力气了。”子不语的声音确实很虚弱。 圆脸水母姑娘又现出小白的模样,“我改主意了,我觉得万神殿赢不了,打算投靠你了。” 子不语一笑,轻声说:“不要,没什么用。” “要吧,我很有用的,子神,我求你了,以后我每天伺候你。” “你会唱歌吗?” “我会跳舞,很好看,你要不要看。”小白说着,露出雪白的胳膊,细长的手指在身前摆动了几下。 “我想听唱歌,能招男孩喜欢的。” 小白叹了口气,就低头扭扭捏捏地小声哼哼起来。 “别哼哼了,你唱和惠惠子一样难听。”子不语突然想起惠惠子来。“她呢?” “出去追刺客了。” “惠惠子打得过吗?” “打不过,老秋心狠手辣的,你收了我,我就去帮惠惠子。” “你威胁我?”子不语叹了口气。 “不敢。”小白吓的脸色苍白,赶紧跪了下来。 “快去帮惠惠子吧。” 小白飞出了房间。 黑衣人正和惠惠子缠斗在一起,二个人都是一袭黑衣,只见两条黑色的影子在空中飞来飞去。 黑衣人修为和经验明显远胜于她,在惠惠子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犹如闲庭信步一般。 惠惠子有几次身处险境,黑衣人却没有一刀斩下。 小白站在边上看了一会,黑衣人看到她。“抓到了吗?” 小白摇了摇手上的袋子,“在这里,我们走。” 惠惠子在空中定住身形,将全身的灵力凝聚在刀上,手一抖,身外隐约现出了一只黑色虎影,仰天狂啸一声,便向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轻哼一声,“本念在你是故人之女,留你一命,可你却学这老虎的功法。” 他一跃而起,化成一道黑烟,一条黑色蛟龙从中飞出,黑色的巨爪一挥,便将惠惠子从空中击落,“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白赶紧走到黑衣人身边,“不要多事,我们快走。” 黑衣人转头看向她,小白面上妩媚一笑,眼中绿光一闪。 可黑衣人手中的刀更快,雪白的刀刃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第96章 青龙秋鸿是最不可能为人族卖命的 海荷花苏醒过来,看到高漫妮站在身前,一身血,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正朝她走过来。 心里一慌,“你要干什么?” “帮你把身上的虫子挖出来啊。”高漫妮若无其事的说。 “哦……痛不痛?”海荷花睁着大眼睛,强装镇定。 “你害怕痛?”高漫妮说着,走到她的身边。海荷花的盔甲已经被解去了,只剩一件薄薄的单衣,高漫妮解开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胳膊来,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点,高漫妮把刀举了起来。 海荷花汗都流出来了,“慢……不能服丹药治吗?” “你怕了?” “我不怕,但你拿这么大一把刀,我还不能躲?” 高漫妮眼珠转了一下,“幸亏你中的毒是活虫,要是毒扩散了全身,整张皮都要剥下来,泡到药水里洗。” “这个毒这么厉害?”海荷花一想到朱雀东风被剥皮洗毒,心里平衡了许多。 “要不你看,都弄了我一身血。” 高漫妮说着,不再耽搁,身上又生出许多手臂来,各执一把小刀,很快在海荷花全身上下,取出五、六条银色的虫子来,这些虫子本来毫毛般的大小,可能是吸食了海荷花的血肉灵力,现在已经是手指般的粗细了。 高漫妮并不认得此虫,本想一把火把它们烧了,但又觉得它们有些灵性,便取出一张灵符,果然能把这些虫子吸到其中,便小心的收了起来。 海荷花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塔台上,正碰到朱雀东风站在那儿,前面的桌子上,子不语坐在那儿,火月陪在一边。 “你不是被剥皮洗毒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有位高仙姑给我服了一颗丹药,现在伤处微微有些麻木。” 海荷花顿时觉得浑身酸痛起来,一转头看到高漫妮出来。 “你不是说他要剥皮洗毒吗?” “我说的不是他。” “那你身上的血?” “是一只小狐狸身上的。”高漫妮狡黠一笑,她更像是只狐狸。 海荷花看着她那张憔悴精致的脸,心想她这一天不知救治了多少伤兵,不忍怪她,上前拉着她的手,走到了火月的身边。 远处的战场上,夜幕下,万里战舰挡在前面,皎洁的月光下零碎地闪着银光,一片寂静。 中了迷药的朱雀军,被子墨困住后,拾花带人去全绑了回来。 白虎军和海荷花的海魂军也各自撤了回去。 整个战场,偏远的一个角落里,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叮叮当当”的打着,不远处,还有一群人护着牛掌柜,站在边上看。 火月对子不语说:“遇仙都打一天了,要不我去帮他?” “他吸取了那么多灵力,你让他静下来,反而更受煎熬。”子不语的话说的很慢,她的灵力渐渐地被封印,脸也变的更加透明。 惠惠子忍不住问:“他是用了什么宝符啊?” “如果我猜的没错,”子不语停了一下。 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大家都想知道,直到惠惠子开口问。 “那我一定猜对了。”子不语笑了一下,她不想因为大家担心,而乱了阵脚,经过这一天,大家也都知道了,万神殿可比他们想的要狡猾的多。 挡在前面,横亘万里的战舰,一定不是摆设。如果贸然冲过去,说不定就中了他们的诡计。 但是没有人笑,子不语的笑话冷了场。 “我猜是灵兽符,古神给灵兽坐骑用的,能帮它们迅速恢复灵力,想不到遇仙这么猛,把给牲口用的符,用到自己身上,多亏他体内没有灵魄。” “如果体内有灵魄会怎样?”惠惠子有些担心牛掌柜,心想万一他刚才成功了,说不定会爆炸。 子不语淡淡的说:“有灵魄,用不了,灵兽是灵海中由灵力幻化而生的灵体。” 短短的几句话说完,子不语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累过,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火月轻转抱起她,送回了房间里,琴师和惠惠子紧紧跟着她。 火月轻轻地把子不语放回床上,转头对惠惠子说,“你守在这里,不要出这个房间。” 又对琴师说,“你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火月又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小白被救治过了,仍被牢牢地绑在床上,床的四边,各站着一名水母侍卫。 火月对一名侍卫说,“去请海荷花过来。” 海荷花和水镜一起来的,她依然蒙着双眼,走路时影子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火月给小白松了绑,扶她坐了起来。 “和我们说说万神殿吧?” “你不怕我骗你们。”小白仍是一张笑脸。 “东风已经把他知道的都和我们说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火月转头对海荷花说:“荷花,你能想到的酷刑是什么?” 海荷花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你每说错一句话,我就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好吧,我说,万神殿本是封神之山,高可接天,后来被相仙尊拔了出来……” “这些我们都知道的不用你说。” “为打开封印,有三位长老,帮着聚集了数千名7品上的修行者,众人齐聚灵力但只打开了外面的二层,还有一层却始终无力破除,后来就听说了子神,想要借她的神力破开封印。” “不是说去万神殿只要杀一名至亲就可以吗,怎么还要帮着打开封印?” “那是三长老提出的,断情绝义,以证道心。” “不是相柳他爹要求的啊。” “相仙尊每日在封印前枯坐苦思破解之法,万神殿大小事务都由三位长老决定。” 海荷花忍不住问道:“三位长老是谁,鹤仙人是其中之一吗?” “鹤仙人不是,她和我一样,是三位长老请来的神殿守将。” 海荷花把手里的刀子晃了晃。 小白忙说:“好吧,我不是守将,是鹤仙人的手下。” “那这三位长老是谁?” “三位长老,他们都在内城,我的身份进不了内城的,不过有次他们来找鹤仙人,我远远地看了一眼。” “他们长的什么样?” “没看清,他们站在黑暗的大殿里,我只看到他们的身影,就像看到了一场噩梦。” 海荷花又问:“今天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族修行者,轩辕甲会不会是三位长老之一?” 小白捂嘴哈哈大笑:“轩辕甲被人皇盯的那么紧,他一步也不可能离开皇都,不过他的女儿可能是。” “他女儿是谁?” “鹤仙人叫轩辕大雪,他女儿叫轩辕小雪,你们不要问我她长什么样啊,我这个身份跟本不可能见过她。但听过她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她的谋略不输轩辕甲。” “你这个身份还真是一问三不知啊,和你一起来抓子神的刺客是谁?” “老秋啊,就是青龙秋鸿。” 海荷花收起了短刀,“不可能。” 青龙秋鸿是最不可能为人族卖命的,蛟龙一族在妖界贵不可言。 第97章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寻寻觅觅,却永远回不了家 老秋回到了舰船上,从林立的兵士中穿过,径直走入船舱。 空山正坐在那里等他。 房间内,灯光昏暗,战舰随着夜风摇晃,灯光也微微晃动着,老秋坐到了他对面。 空山伸出手,“东西呢?” 老秋掏出一个写满符文的袋子,丢到桌子上,“没取到。” 空山轻轻的“哦”了一声,并不十分惊讶,任何事他都会预先设定二个或几个不同的方案,去应对不同的结局,他问:“白露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白露反水了。” “你杀了她?”空山微微一惊,这却是他没想到的。 “她本想用幻术抓我,被我捅了一刀,死没死不知道,我逃了。” 老秋说的不急不缓,逃跑在他眼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当时,他现出真身,一爪将惠惠子拍到地上,本以为能拍死她,却不想惠惠子身上现出了一副虺蛇骨架,竟将她牢牢的护住了。白露转头要使出幻术时,被他一刀捅穿了。 他不是一直提防白露,而是提防着所有的人。 突然,他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神压,转头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她很虚弱,也许不是对手。 但她那如水一般柔和的眼神仿佛渗透进入了他的灵魂里,让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如止水般的宁静…… 他无法再与她对视,低下头,拔出刀来,化成一团黑烟逃走了。 空山微微笑了一下,“只要白露不死,她就永远也背叛不了我。” 老秋心中一凛,空山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手段控制自己。“你对她做了什么?” 空山发觉语失,没有回答他,从地上提起一个袋子来,放到桌上,打开袋口,里面是闪闪发光的灵石。空山支付报酬时,从来不把灵石装在储物符里。 他知道,和一张薄符比起来,这满满的一袋灵石摆在面前更有诱惑力。 “三百颗三品灵石,你数一下吧。” “任务失败了,我不收。” “任务成不成,报酬我照付,你可以拿着离开,也可以留下来,每次出手,报酬只多不少。”空山站起来,转身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老秋和桌子上那一袋满满的灵石。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钱办事了,不分是非对错,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去做。 他早想过收手,但没想到这种事也能上瘾,开始了,心里总是蠢蠢欲动。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办事从来不要什么法宝、神丹或功法。 他只要钱。 他要对抗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是生活。 他生在蛟龙族,是妖界贵族,在人界也是,贵族的意思是,远而敬之。 老秋之所以被称为老秋,是因为他确实很老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妖族和人族是没有明确的边界的,很多城市里,既有人族也有妖族。 只是那个时候,并不美好。 妖族处在最底层,干最累的活,赚最少的钱,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妖怪被当成牛马一样买卖。 或者,他们本来就是牛马。 他亲眼到一个小妖怪因为饿,偷了个包子被当街打死。 那时候,牛帝还没有成为妖界共主,但他的想法早就流传出来,有妖怪在街上大喊,众生平等,世界一统。 马上就被人打倒了,生而为妖,却想什么众生平等,你还是不要想了,这永远是人吃妖怪的世界。 蛟龙族人丁不旺,几世单传,传到他爹时,表面上一片繁荣,家里早就败落不堪了。 却还要养着数千人的护院,家丁,仆人,出门要乘九匹骏马拉的车,几百人跟着。 生活很难,可还是要装下去。 长大后他才明白,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人们愿意相信的,便是真实的了。 好的生活是由别人来定义的。他们远远的站住,恭敬的行礼,看着他家九匹骏马拉的车驶过,几百个仆人前呼后拥的跟随着,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羡慕。 “修行毁一生,炼丹穷三代”。 这世间修行和炼丹都是理想,理想的意思是,永远也实现不了。 绝大多数修行的人,耗尽一生,一事无成。 而炼丹更是需要将世间罕见,价值连城的宝物送进火炉里。 他的母亲去世后,他爹却又迷上了炼丹。他的父亲活了几万年,后来却被人族抓了去炼成了丹。 他本可以挣脱,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一头冲向那把立在那里冰冷长枪。 那一刻,他终于从束缚了一生的困顿的生活中解脱了,没有一分不舍。 他早就活够了,只是一直没有理由去死。 他给秋鸿留下了一个贵族的名号,一个破败的大宅子,几千个下人要养。 还有数不清的债务要还,虎王的、鹿王的、熊王的……甚至还有人族的,越新的借条,金额越小,从数千的灵石,借到区区的五百钱,都不够付一个下人的月钱。 凡能借钱给他的,他都借过了,这让他找谁去借钱。 秋鸿来到他的丹房里,才发现,他不过是躲在这间地下几十丈深的房子里,终日守着几个烧的通红的炉子,里面什么没有,有的只是炉渣,什么也炼不出来。 他每天躲进这里,让大家觉得他很忙,在忙正事。 他哪有钱去买那些名贵的材料,而且很多材料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面子比生命更重要。 秋鸿的小女儿病了,她的妻子正在熬鸡汤,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的头发已经有白发了,用一根金簪子扎着盘在头上,那是她的嫁妆,几千年了,早就黯淡无光,她穿着一身旧衣服,洗的次数太多,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她的细长白皙的颈上有了细细的皱纹,锅里传来鸡肉和药材的香味,她掀开锅盖,腾起一团白气,她转头躲开,看到他站在身后,微微一笑,满是疲惫,她的双眼微微浮肿 ,有了眼袋。 时光不会让妖精变老,但生活会。 大概是因为满房的蒸气,他的眼睛里有些湿,他柔声地说:“你身体不好,这些事让那些下人来做就好。” 她的身体常年不好,夜里常常会咳着坐起来。 她笑着说:“我没有病,我只是不快乐。”她看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像是在躲瘟疫那样。 这些年,秋鸿也常常一个人躲在丹房里炼丹,和他的父亲那样,不分昼夜的守着那几个烧的通红的火炉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灰渣。 炙热的火焰充满了诱惑,他能体会到他父亲当时的心情,他也很想钻进炉子里,一了百了。 秋鸿带着他的大女儿去相亲,她本和虎王的儿子有了婚约,牛帝率领妖族和人族开战之后,那个天真的虎小子写信推掉了婚约,说什么此生要为了牛帝的世界一统,众生平等而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还是单纯,这个世界就算一统了,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人生来是人,妖生来是妖,哪会有什么平等。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虎小子战死了。 鼠王带着他那个瘸腿的儿子上门求亲,他的名声一直不好,但他家经营的药铺和肉店生意却很好,不仅妖界各处都有他家的店铺,在人界也不少,很多人说他私下买卖妖奴,但他做事十分谨慎,没有证据。 有人放火烧了他的家,他逃了出来,儿子却被倒塌的房梁砸断了腿,脸上留下了一大片伤疤。 他们带来的礼物都很值钱,摆满了整个大厅,亮闪闪的灵石,闪得秋鸿一阵心慌。 鼠王很开明的说:“新时代了,我们这些做父母不好替他们做决定,不如让他们私下见个面,自己决定。” 定好了相亲的酒楼和时间后,鼠王把整个酒楼都买了下来。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换成了他的人。 那个晚上,没有月亮和星星,秋鸿带着女儿走到酒楼门口,她说:“我还不想嫁人。” 他轻轻的推了她一下,“进去吧,爹站在门口等你。” 他爱他的女儿,一直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宠着,现在却要亲手把她推进火坑里。 那一夜,他听到了她女儿无助的哭喊声,他永远也忘不了。 夜空开始下雨,电闪雷鸣,他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突然一条蛟龙冲进了酒楼了,把里面的人杀的干干净净,把女儿救了出来,她一身是血。她说:“这门亲事,我不答应,你养不了,我养。” 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个柔弱的女子,一生一句硬话都没有说过,现在却这么疯狂。 她仍然一脸的平静,他没想到疯狂可以这么平静。 他从了军,并不是为了牛帝的理想,只想赚点钱。可牛帝论功行赏,不管是不是贵族。 他打了几十年的仗,才熬到个校官,顶头上司是个无名的妖怪,海荷花。她称他为老秋。 老秋的确很老了,和牛帝是同时代的人。 当兵没有钱赚,而且危险,他不想干了。那天晚上他当差,看守狼王。 狼族是妖族,但他们不站队,谁给钱,就为谁打仗。 他们收了人族的钱,却混入了牛帝的队伍。狼王把牛帝灌醉,把他绑到人族的大城里,领了赏金还没出城,醉的不省人事的牛帝却突然醒了,怒吼一声招出体外金身,一人一剑,打下了一座人族大城。 狼王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带去的三百精锐,被牛帝的大剑斩的一个不剩。 狼王被巨大的铁链锁在牢中,他说:“放我走,家里有人在等我,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没有灵魄,没有我,别人会杀了他,北境是一个靠本事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秋鸿问:“你的命值多少钱?” 这是他第一次收钱办事,不分是非对错,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去做。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办事从来不要什么法宝、神丹或功法。 他只要钱。 他要对抗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是生活。 他坐在昏暗的房子里,桌子上有满满的一袋子灵石。 他想回家了,他在外面漂泊很久了,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寻寻觅觅,却永远回不了家。 第98章 向后退,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疯子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牛掌柜还呆在那里沉思着觉醒词,他可能又走神了,回忆起从前的什么事情来。他老了,总在回忆过去。 他身边围着十几个人,身着各色盔甲,也呆呆的看着他。 他们想要追随的是那个豪情万丈,一呼百应的牛帝,帮他们重拾旧梦。 可现在没有牛帝,只有牛掌柜,可能会给他们一张客栈七折的优惠券,或讲些热爱生命的道理。 当年他奋力统一的妖界,现在各个妖王心中又暗流涌动,万神殿和北境更是公然和女帝划线而治。 所以万神殿迟早是非打不可,万神殿又偏偏要招惹子不语。 火月就趁机带着海荷花来打万神殿,没想到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人族宗门弟子。 万神殿之战就变得更像是女帝和人皇之间的一场暗中较量。 围住我的人差不多还剩二十来个,大多是5、6品的府兵或宗门弟子,正规的军中将士,早被招回了战舰。 这二十多人已经熟悉了我用的棍法,站的很远,分布在我上下左右的各个方向, 像一个球,把我困在了中心,不断地用法术攻击。我向前突进,后面的人就会偷袭我,如果我抵御后面的人,前面的人就会打过来。 他们仗着人多想一点点的消耗我。 我却也一点不急,在和牛掌柜初次相逢时,我曾用宝符吸收过一块三品灵石,结果三个月才将体内的灵力释放干净。这次虽然在不停的打斗,灵力消耗的也快的多,但这次体内有二块五品的灵石。 我觉得我至少可以连续不停的打一个月。 他们谁也耗不过我。 正好可以用他们积累一些战斗的经验。 手中的镇龙枪像是活的一样,碰到对手时能停滞他的灵力,如果对手强攻,或被斩杀时,能吸取他的灵力。 他们一开始只是想夺那张可以使人瞬间灵力大增的宝符,并不觉得这把黯淡无光的银色长枪也是件宝物。 当他们发现镇龙枪的秘密后就更加不舍得离开。 为了抢夺宝物而丢掉性命,是修仙者最常见的死法之一。 又有人沉不住气了,贸然地冲了上来。 我手里拿的是长枪,用的却是棍法,和所有的新手一样,每出一招,必尽全力。 可能是因为体内有片龙鳞,像是有雷霆入体,每次凝聚灵力出招都会划出一条闪电,“噼啪”一声,夜空中白光一闪,他来不及惨叫就横死枪下,一身的灵力,被镇龙枪吸走,枪身微微一震。 他从空中落了下去,瞬间不见。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打斗,人就显得格外的渺小。 生存的感觉,何等虚幻。 在熊可可来客栈之前,店里杀鸡杀鱼的活都是谁有空谁去做。他来到客栈之后不久,有次山上发大水,把河里的鱼全冲了上来,我们去抓了几大筐,准备全杀了洗干净晾成鱼干。 熊可可看着地上到处乱蹦的鱼说:“我不杀活物,下不了手。” 惠惠子双手沾满了血,一手拿着刀,说:“你吃的比谁都多,假仁假义的。如果你万不得已,或者有人要杀你,你不杀吗?”她总是用最极端的情况举例。 熊可可不说话,拣起地上杀好的鱼,撒上盐,去院子里四处挂好晾晒。 惠惠的话,却成了我下死手的必要条件。 万不得已,或者他要杀我。 我被围在中间,假仁假义的闪躲,只要有人冲上来,我的下手却又准又狠。 我正在猜着下一个送死的人会是哪个,突觉身侧灵力涌动,挺枪就戳,心中突觉不对,凝聚了全身的灵力,硬生生的停住了刺出的长枪。 我体内的灵力一阵剧烈的激荡,身前降下了数道闪电,“噼啪”直响,一时间,黑夜被照的通明。 镇龙枪停在了牛掌柜的鼻尖上,他被一道闪电击中,吓的鼻孔张大,面色苍白,头发直立。 “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我来帮你啊。” 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事情本来很简单,牛掌柜的功法,我早就偷学了不少。 只要他装模做样的教几下,我就可以在人前施展出来。 用新的功法打跑眼前这些人,大家就可以回到巨鲲龙上吃个晚饭,洗个热水澡。 我也会说些多亏牛掌柜教我的功法,才解了围,本都是些人情世故。 但到了他手上,没有人情,全是事故。 本来我在这群人里,还游刃有余,现在他突然闯了进来,我不得不担心他的安危。 刚才那些投诚牛掌柜的将士,一见他闯了进来,也要提刀上前。 我悄悄的挪开了一些距离,给他们留出了位置。 牛掌柜却大吼一声,抖起了威风:“你们且阵外观看战,我带这小子和他们斗上一斗。” 他话音未落,却被近前一人一脚踹飞:“区区3品牛妖,真当自己是回事。” 老牛连着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他怒吼一声,举刀向着踢他的那个人,冲了过去。 经过我身边时,却又停了下来,转头小声地对我说, “小子,我知道你偷学了我不少功法,你为什么不用。” 我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大家心知肚明, “你不教,我怎么用?” “我的暴字诀你看过吗?” “看过。”他的那些功法,都在他床下一个落满灰尘的小木箱里,他知道我没有灵力,从来不防我。 他冲我点点头,“臭小子,偷学了我的秘术,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牛掌柜双腿微屈,双手平举,一手紧握刀柄,一手轻抚刀身,将刀展于身前, “小子,学着点。” 他用身上所剩不多了灵力,又在头顶上聚起了一块不大的黑云,一阵大风吹过,黑云翻滚,隐隐有闷雷滚过,他低声吟诵道: “以雷霆击碎黑暗,举大剑斩断长夜!” 我学着他的样子,双腿微屈,心中默念暴字诀,用长枪当剑,横在身前,凝聚起浑身的灵力,双手轻轻向前一推,巨大的灵力在我体内一阵翻滚,一团巨大的球形闪电,突然出现,将我罩在其中,我一字一句的吟诵道: “以雷霆击碎黑暗,举神枪劈开长夜!” 四面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毫无动静。 我疑惑的看了看头顶,空中只有几颗不明的微弱星光,我连牛掌柜头上那一小片黑云都没有聚起来。 我有些尴尬,到底是哪里错了? 夜幕下,静静停在前面的万里长的舰队,最远处的一艘船突然像遇到巨浪般的被抛入空中,“轰!”地一声,落到了另一艘船上,顿时火光四起,烈焰滚滚。 整支舰队依次被抛入空中又落下来,开始猛烈上下的摇晃起来。 狂风像一头愤怒的猛兽,张牙舞爪地对着我们咆哮而来,黑云将整个天空都向下压低了一层,每个人都感到了头上的巨大的压力,千万条粗大的龙形闪电,“噼噼啪啪”的劈落下来,整个黑夜亮如白昼。 远处的巨鲲龙猛地一抬头,发出“嗷!”的一声震吼,惊天动地。 海荷花她们也被震地剧烈晃动了一下,火月气的说:“这小子疯了吗?没轻没重的。” 海荷花飞到巨鲲龙身前,对整个战队,大声喊道:“向后退,腾出地方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疯子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第99章 万舰齐发,向着浮山中的海魂军冲了过去 牛掌柜飞身跃起,双手将刀举到头顶,奋力向前劈出,口中大吼一声“斩!” 一道闪亮的剑气,状似弦月,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转眼便消失在远处。 我有样学样,却怕跳的太高,不敢用力,轻轻向上一跃,耳中传来呼呼风声,竟也撞穿了头上厚厚的黑云,待下落时,双手将镇龙枪高高举过头顶,想要向前劈出时,突然神枪似有万钧之重,便用尽了全力,向前猛挥。 手腕粗细的镇龙枪弯成了一张拉满的圆弓,“嗡嗡”直响,在手中震动不止。 我以为会劈出一道闪亮的剑气,带着一道噼啪直响的闪电。 长枪劈落,却见眼前飞出一道粗大的黑光,天地一震,万物无声,长夜仿佛真的被劈开成了二半。 那道黑光急速旋转着向前飞去,瞬间坍缩成了一个黑洞,身前呆住的那几个兵士一脸惊恐的被吸入其中,他们的惊叫声竟也被吸入其中,我只看到他们张大了嘴巴,声音却一点也未听到,他们在黑洞中还想拼命挣扎,眨眼被撕成一片血雾, 黑洞所过之处,闪电都被弯曲,几座浮山,“轰隆”一声巨响碎成了无数巨石,也被卷入其中,近处的近百艘战舰更是像纸做的一般,被卷成了一团,吸到了里面。 终于黑洞吸满,突然发出一团耀眼强光,天地又是一颤,听到一声巨响,被吸入其中东西,全都炸的无影无踪。 我一看这招还不错,准备换个角度,沿着那排战舰再劈一次,把那些战舰毁个七七八八。 牛掌柜却顶着狂风,拖着长刀,向我走来。 狂风吹得他面上五官都变了形,他的口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风太大,一点也听不清。 我身上的衣服也被吹的猎猎直响,但我的身体却一点没事,这是我的施法空间。 我伸手拉住他的手,他也变的正常起来。 他向我吼道,“你要毁了此界吗?胡乱释放什么无限神域。” 他的话让我一愣,我用暴字诀使出牛掌柜的功法后,再无动作,现在仍感到身体内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流出。 这片神域还在无限的向四周展开。 我果然还是小瞧了牛掌柜,他床下的秘籍里并没有写限定领域的方法。 他早就知道我偷学了他的功法。 修为高灵力多的修仙者,在对战时会展开神域,在自己的神域内,功法会得到增强,也会削弱对方的伤害。但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几乎所有的神域都是有限的。 但老牛这个神域,经过他在几百年战斗中不断完善,竟然达到了无限。 他从来没有敢施展过无限神域,毕竟无限的意思是,直到耗尽施法者体内最后一丝灵力。 无限神域可以无限的延伸和不断的自我完善。 牛掌柜也想看看无限展开会是什么样?他知道我有那张宝符,也知道我就是被吸光灵力也不会死。 他故意让我学会了无限神域,却没有教我如何控制。 现在他看到了,这个神域还远未达到完全态,我打出的功法,天颤地抖,巨大的浮山都变成了飞灰。 他害怕了,想要阻止我,可我也控制不了。 好在,我身上的灵力剩的也不多了,而且还在急速的流失。 在狂风中,熊可可拉着战车,艰难地走到了我跟前,紧紧地抱住了我,站稳后,对牛掌柜说: “我们快跑吧,这闪电打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几个手下刚才被打成了飞灰。” 我转头一看,那群人正在向着海荷花的方向疾飞,海荷花和她的海魂军已经退回到浮山阵里,还在不停后退。 牛掌柜跳上战车,“事不宜迟,熊先锋,我们快走。” 他又伸出手,指着对面,对我大喊:“你往那边飞,不要跟着我们。” 熊可可驾着战车,拉着猪不足和牛掌柜,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远处。 空山从上下剧烈起伏的战舰上跳起,飞到空中,这里早聚集了一大片从战舰中飞出的将士,巨大的闪电劈下,人群里不时的传出一声惨叫,一具具被雷电烧焦的尸体不时的从突中坠落。 一个巨大黑影飞到了他的身边,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头发花白,一脸沧桑,一把长剑背在身上,手里提着一个酒罐子,不时的举到嘴边喝上几口。 秋鸿也飞了过来,“要我去杀了那个小子吗,一千颗三品灵石。” 空山听出他的声音,可能因战事紧张,没有掩饰地轻蔑撇嘴一笑,“你,恐怕没那么大本事。” 他又觉失言,转身向秋鸿行礼,客气地说到:“秋将军,此事不劳您的大驾,我们本该按三位长老的计谋,在此困住子不语,毁掉海荷花的海魂军,却不想冒出个牛帝,乱了军心,又冒出这么一个凡人。” 空山转头看向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按白露所探的情报,他不过是个连神魄都没有的凡人,被那神灵当做了容器。后来我见他用神符获得无上灵力,却反反复复只会一套棍法,就让四五十宗门弟子将他围住,本想着耗他一耗,再去将他拿住,可谁知竟被他毁了我近千只战舰。” 秋鸿看了一眼远处正不断后撤的海荷花。 “看样子,海荷花不会率军闯过来了,我们的火攻之计也用不了了,不如我们也撤,省得白白消耗。” 空山他们的计划本是按兵不动,布好火阵,各战舰上又暗藏数门威力巨大的雷火炮。 海荷花的海魂军,所乘之物并非船舰,大多是妖海异兽,不善火斗。 等她们闯入火阵之后,一字形战舰变成一个圈,将她们围在中间,全部歼灭。 头发花白的黑衣人,大口大口的灌酒,一言不发。 空山转头看向她,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红叶姑姑,您怎么看。” 红叶冷冷一笑,“我怎么看,你爹让我听你号令,可没说让我怎么看。” 空山赧然一笑,“姑姑怎可不帮我?” 红叶又喝了几口酒,“我问你,我女儿呢,她伤的重不重。” “大雪姐姐被那神灵打了一掌,修为少不得要损耗一些,已服了万神丹,并无大碍,又派人送入内城调养, 估计用不了几日便可……” “万神丹,你竟然给她服此药,这对其他人是能提升千年修为的神丹,可她是……” 红叶扫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秋鸿,又接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对她是毒药。” 红叶没有说出口的是,鹤仙人是魔修,万神丹虽会让她修为大增,但也会让她加速成魔。 空山当然知道,但她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关心鹤仙人成不成魔。 他指着一片片聚在空中的兵士,转头向秋鸿说,“你去找到白虎无痕,把这些兵士带回战舰,升起雷火炮,既然海荷花她们不来,那我们就攻过去,把她们全都烧死在浮山阵中。” 秋鸿表情愕然:“那我们岂不也出不来了。” 空山妩媚一笑,“既选修仙路,生死由天定,和将士们说,凡参与此役者赏二块灵石,若能奋勇斩敌者赏一颗万神丹。” 秋鸿心中不信他真会拿出万神丹这种宝物,但他每月从他手中领取俸禄,自然要听他的命令。 万神丹是稀世神丹,它的炼制,有一味主药,是只产于万神殿内封神之处不大的一片地里的仙草,百年才能生出一棵,千年才能结出一粒芝麻大小的草籽,一百颗草籽才能炼出一颗丹,而且炼制的各种条件都非常苛刻,十次有九次炼不成。万神殿就是舍得给,估计也没有这么多。 秋鸿在人群中找到白虎无痕,他正一脸迷茫的看着对面,“老秋,你来了,我在想……” “你什么也不要想,这百年时光,我们无处容身,是万神殿收留了我们,万神殿供养了我们和我们数万的兵士百年,万神丹更是让我们几人的修为升了一级,怎么现在万神殿要用我们了,我们却要东想西想。” 秋鸿的一句话,让无痕哑口无言,他心里很想跟着朱雀东风和百里一起去找海荷花。 但他也觉得秋鸿的话有道理,他是个妖怪,可也是个有原则的妖怪。 这时不能背叛万神殿一走了之。 他招呼着自己的白虎军回到了各自的战舰里。 朱雀军没有主将,乱成一团,秋鸿飞到人群里,大声喊道,“从今日始,谁能统帅朱雀军,谁就是朱雀军守将,可得一颗万神丹,每月可领守将俸禄。” 乱哄哄的将士们静了下来,人们静静地看着他。 秋鸿又高声道:“能领朱雀军者,可走上前来。” 有几个人向前挪动了一下,又四下看看大家都静止不动,便又站住了。 秋鸿又高喊了几声,这次所有的人都定住了般的一动不动。 秋鸿轻轻哼了一声,“如果没人可以,那我就随意指派一个了。” 他抽刀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问道:“你能不能统领朱雀军?” “禀报青龙将军,小的只是一名普通兵士……” “你只要说能或不能就行。” “小的实在没有能力统领朱雀啊。” “那就是不能了,好了,没事了。”秋鸿又转头看向下一个。 “你呢,能?不能?” 这个人慌做一团,双手胸前猛摆,张口要说。 秋鸿一刀挥下,把前一个说不能的人头砍了下来,鲜血喷了这个人一脸,他一下子吓的哭了起来。 “我只是个伙夫啊,我……我……” “那就是不能了。”秋鸿这次不再试探,一刀把他斩成二段。 他就这样问一个斩一个,斩了五、六个人,终于后面有人走出来。 “我本是朱雀将军的先锋将,我愿统领朱雀军。” 秋鸿哈哈大笑,“你早点站出来多好,白白害死了这么多的兄弟。” 他抬起沾满血的手,把血擦到这名先锋将的脸上,“我知道你不怕死,更不是为了俸禄和神丹。你站出来是不想兄弟再被我砍死,我也不想砍死自己的兄弟,可现在打仗啊,上面有命令下来,我只能这么做。” 他把刀插回刀鞘,“我们都是当兵的,不服从命令的人,你就杀了他。我相信你一定能带好朱雀军的。” 先锋将带着朱雀军们回到了各自的战舰里。 玄武军也没有主将,秋鸿就把在朱雀军做过事,又做了一遍。 青色巨人又出现在了阵前,空山站在他的头上,他的边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手里提着一个酒罐。 空山转身向着身后的被狂风吹的起伏不定的万艘战舰喊道:“万神殿的守将听令,升起雷火炮。”青色巨人举起一盏红灯。 每一艘战舰上发出阵阵“轰隆隆”的响声,舰上的甲板向二面打开,一门门巨大的雷火炮升了上来。 空山看着战舰都准备好了,就又高喊道,“三角阵形,众将士,随我一起冲锋!” 青色巨人又举起一盏蓝灯,在空中连续划了三次三角形,然后把灯笼挂在腰上,从背上取下那只巨大的号角来。 呜~!呜~!呜~! 震天的号角声,在狂风中响了起来。万舰齐发,向着浮山中的海魂军冲了过去。 第100章 数百人便被她手中的长剑斩成了两段 空山指挥着万神殿的战舰,全速向海荷花的海魂军冲去。 此时,海魂军刚刚退入到悬浮山中,三条巨鲲龙几乎同时并排进入,加之周边几千艘各种战船,竟将几座悬浮山之间的空隙挤的满满当当的,一时无法掉头迎敌。 空山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大喊一声,“雷火炮,轰击!” 顿时万炮齐鸣,万箭齐发,贴满雷火符的炮弹和箭矢,呼啸着,如雨般的落下,悬浮山的空隙被炸成了一片火海,几座山被烧的通红。 海荷花的海魂军一时间乱成一团,许多人被烧成了火人,哀嚎之声四起。 一只巨大的螃蟹,身上的重甲着了火,仍不舍得脱下,浑身被烤的通红,一身烤肉的香味,低头慌张四处找水,被海荷花一把抓起,扔进了一个大酒缸里。 海荷花急命各舰升起防护罩,又命所有的小型战舰快速通过这片狭窄的空隙,三条巨鲲龙不动,等待时机转头迎敌。 牛掌柜所乘的战车在海魂军的队尾,刚挤入悬浮山的空隙之中,只见前面一片火海,又指挥着熊可可驾车退了出来,正好成了空山舰队的靶子。 牛掌柜听到空中一阵尖啸声,抬头一看,箭如飞蝗。慌忙指挥着熊可可驾车向一侧急速奔逃,无数贴着雷火符的箭矢在他们身侧炸出一团团的火球,牛掌柜身上着了火,耳朵也被震的嗡嗡直响。 他在战车上站得笔直,指着身后的万神殿的战舰,大声喊道:“你们给我等着,过几天我……” 他话还说完,又一阵箭雨袭来,熊可可急忙拉他坐下,小声的问:“过几天你要怎么样?” 牛掌柜叹了口气,“过几天……我就忘了。” 我在远处,看着万神殿的战舰排成几排,牢牢的把海魂军全堵在了悬浮山的空隙里,不停的火攻。 心中也暗暗着急,如果我现在再用刚才那招,打出一个黑洞,一定能毁掉空山的近百艘战舰,但难免也会波及到海荷花她们。 如果我飞过去一个一个的搏杀,这数万艘战舰,每艘上面有数千兵将,作用只是杯水车薪。 正当我犹豫不定时,我远远看到熊可可向我喊着什么,风声和雷电声扰的我什么也听不到,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停下来。 熊可可突然不顾四处射来的飞箭,在空中做了几个动作,然后双手向上一举。 我心中一喜,怎么把这招忘了。 熊可可家传的搬山功法,共有九势,熊可可曾传我两势,一个是【聚沙成塔】,用巨石筑盾;另一个是【移山填海】,这小子当时只传了我招式,并没教我心法。他的老父亲怕他在外面忘了修行,就命人把《搬山经》绣在了他的贴身内衣上,熊可可刚来客栈时,只洗澡却从来不换内衣,身上总是骚臭无比。 惠惠子远远地闻到就躲,熊可可一脸疑惑的问我,“她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我说,“你身上的骚味顶风都能臭出十里。” 他小心看了一下四周无人,小心地对我说:“兄弟,我家的秘术绣在我的内衣上,不能脱下来洗。” “你怕我学了去?” “你学可以,随便学。”他知道我没有灵力,一脸坏笑。 他把洗干净的内衣晾在我们的房间里。《搬山经》我背的滚瓜烂熟,而他只记住了二势,那件内衣就被他穿破,不知扔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体内的灵力还够不够搬来一座大山,轻轻叹了口气,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我闭上双眼,把所有灵力全部凝聚起来,手脚并用使出搬山的招势,边在心中默诵《搬山经》,随即,身心一片空明,物我两忘。 我猛然睁开双眼,双手向上一举,大吼一声“山来!” 巨大的气浪猛得四下传开,空山的舰队,上下一阵剧烈的振荡。 “嗡~~~”天空传来一声奇怪的巨响,余音悠长。 所有的人都睁大双眼抬头望向上空。 一座巨山,压穿了空中翻涌的黑云,向着空山的舰队砸了下来。 舰上的兵士,扔了手上的弓箭,纷纷飞出战舰,四下逃窜。 “轰!”“轰!”“轰!”的一片巨响,数千艘战舰被巨山砸成了碎片,和巨山一起从空中落下。 熊可可愣在远处,呆呆地看着。 牛掌柜以为他是心痛被我学了功法,安慰他道: “遇仙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别看他一天到晚闷声不响的,这几年不光学了你的,我的他也没少学。” 熊可可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他把慕仙山搬来了,我刚才看到了山上有咱们的客栈。” 牛掌柜大惊失声,“会怎么样?” “山肯定没事,但客栈肯定没了。” “这个臭小子,等回去,我得让他赔我的客栈。” 风渐渐的停了,闪电也不再劈下,遮住天空的黑云,慢慢的散去,一道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原来天已经亮了,我已经打了一天一夜。 我身上的灵力耗个精光,手中的镇龙枪微微一抖,又回到了我的指内。 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我仰面从空中向下坠去。 天空中,冬日初升,一片暖阳。我转头一看,山川河流,碧野森林。 天地仍在,让人心安。 空山聚集起来的舰队,被这一砸,还剩下一半,他慌忙招集起剩余的几千艘战舰,重新布阵,又堵在了悬浮山的空隙前面,雷火炮又在重新装填。 海荷花此时已指挥着各小型舰船驶离了空隙,三条巨鲲龙也已经掉转过身来,正对着空山的舰队。 海荷花飞出首塔,停到巨鲲龙前方,高声说道:“妖海三王,请助我一臂之力。” 三条巨鲲龙头上,碧光一闪,各出现一个背着法环的蓝色小人,这是巨鲲龙的人形本体。 海荷花又说到,“请助我将妖海搬来。” 最大的巨鲲龙上的蓝色小人点了点头,巨鲲龙张开大口“嗷”的怒吼一声,四处的浮山被震的左右摇晃,巨石纷纷滚落。 海荷花转身面向堵在前面的舰队,冷哼一声,将金色大剑横在胸前,轻声吟诵道: “万丈波涛起,不灭长夜生。” 一阵阵湿咸的海风吹过,众人耳边响起“轰隆隆”的海潮声。 海荷花的身后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刚刚展露出来的晴空朝阳,又被一片汪洋的大海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三位站在巨鲲龙头上的蓝色小人也开始同时施法。三条巨鲲龙同时张大的巨嘴,无穷无尽的海水倾泻而出。 海荷花冲天跃起,身后的巨浪活的一般,跟着她翻起了几十丈高。她紧握大剑舞动一圈,身后的巨浪也跟着快速的盘旋起来,形成了一个的旋涡。她将大剑向前一指,高呼一声“去!” 旋涡带着奔腾的巨浪铺天盖地的向着空山舰队冲去,挡在最前面的数百艘战舰,瞬间被巨浪卷起,又被摔个粉碎,空山的数万将士们纷纷跳到空中,躲闪着巨浪。 海荷花又对着身后高喊,“深海四妖听令,随我上前冲杀,一个不留。” 岚从战车上高高跃起,落入水中后,只看到一只巨大鲨鱼影子,像离弦的箭般快速的向前冲去,整个战车队的鲨鱼先锋军也纷纷跳入水中,一群巨大的鲨鱼紧紧的跟在后面。瞬间对面便传来无数的惨叫声,深蓝色的海水被染成了深红色。 水母水镜也跳入手中,她的法宝是一本金色的书,她打开手中的书,翻到“祸乱”章节,轻轻一抖,也显出真身,一只巨形水母在她的身后显现出来。 章鱼圆子,脱下脚上的鞋子,慢慢的落向水面,伸出一只白皙秀气的玉足,轻轻探入水中,此时正是深冬,海水冰冷,她又缩了回去,打了个冷战,说了句:“好冷。” “让一让,让一让。” 后面传来一个童稚的女声,一个小女孩站在一只巨大的乌龟上,一阵风一样,从圆子身侧一闪而过。 她就是百里,虽然她年纪并不大,但修为已经高达8品,体内灵海也生出灵体,但并未完全成形,只有二只巨手,护在身侧,她站在大圣的背上,伸手向前轻轻一摆,一只巨手便将挡在前面的一艘巨大的战舰拍成了二截。 空中传来一声长啸,一只火红的巨鸟,带着烈焰,向站在巨人头上的空山扑去。 站在空山身边的黑衣人,将手里的酒罐举到嘴边,将里面的酒,“咕咚”“咕咚”大口饮尽,将酒罐一扔,拔出背上的长剑,轻轻从青色巨人头上跃下。 红叶的剑又细又长,所以她无法挂在腰间,一直背在身上。 此时她将手中长剑向前一指,半醉半醒的说道, “花醉万里客,霜寒千秋雪” 寒风四起,海面瞬间凝起一层浮冰,无边的红叶从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 她是一个刺客,每一个招式都是为了刺杀,寒风能使人动作变缓,而这满天缓缓落下的红叶,都可以是她的分身,她可以在这些分身之间瞬间切换。 身着重甲的大螃蟹,有些疑惑的看着身边飘落的红叶,心想这落叶有什么用,难道只为了好看。 瞬间这片红叶就变成了一个黑衣女子,她手中长剑一挥,大螃蟹就被斩飞出去。 大螃蟹“啪”的一声落到海里,他惊恐的睁开眼睛,“我竟然没死。”他低头一看,身上这件号称防御第一的帝国重甲,已被劈成了两半。 其他的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黑衣刺客在众人身侧的红叶之间不停切换,呼吸之间,数百人便被她手中的长剑斩成了两段。 第101章 现在不能慌,我得慢慢找出这些答案来 这几天,我的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总能闻到或浓或淡的桂花香味,看东西,有时也朦胧。 我迷迷糊糊的推门走了出去,一阵冷风吹的我赶紧拉紧了身上的大氅,慢慢走到大门前,后面有个年轻女子快步跑出来大喊道:“张生,小姐让你放班回来时带些抹脸的羊脂膏。” 我转头看了一眼她,她年纪不大,形容尚小,一双明媚的眼睛,正眯着笑。 我揉了揉眼睛,好像在哪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 一阵桂花香,我大约记起,这是我妻子嫁来时带的随行丫头,叫做红豆,虽我已结婚几年,可她依然称我为张生,称我妻子为小姐。 我应了一声好,就走出门外,北风呼啸,街上没多少行人,我来到自己的铺子里,挂好大氅,生着炉火,坐上一壶热茶,房间里渐渐暖了起来。 我擦净桌子,摆好纸笔,等着有人上门求字作画。 这里是南都,我18岁前曾志于学,便考取了着名的南都书院,想学通古今,以文报国,一日夜里游园观灯时,偶遇一名窈窕女子,媚眼如丝,一见倾心,魂牵梦萦,终因此女是妖,此情无疾而终,白害了一场相思,从此无心于学,被逐出了书院。 父亲在县衙内帮我谋了份差事,月俸不过斗米,便又想去学人修仙,去皇都闯荡。 母亲怕我跟人学坏,便托了媒人,娶了郑员外家的女儿,让我安定下来。 欣儿虽说不上天生丽质,出水芙蓉,却也是小家碧玉,淑良贤惠。 为了能养家糊口,我辞了差,四处借钱在街市开了家书画铺子。 这些年,却始终生意萧条,债台高筑。 我在铺子里枯坐一日,心思缥缈,一日无事可做,壶中的水早就没了半点茶色,房中渐渐暗了下来。于是,便盖灭了火炉,锁了铺子回家。 暮色四合,寒风呼啸,偶有几片落雪,叹息一般轻轻落到脸上,湿湿凉凉,却说不出的沉重。 路过脂粉铺子时,想起要给欣儿带盒羊脂膏,便推门走了进去。 刘掌柜不冷不热的招呼我,“张生,要买些什么。” “给欣儿带盒羊脂膏。” 刘掌柜一听欣儿便热情起来,带我进了内室,指着柜子摆着的三、五个精致的檀香木盒说道: “这儿有刚从妖界带来的上等货,现在两界正在打仗,可真不好弄到,刚到了几百盒,就被抢的还剩这几盒了。” 我拿起一盒,还未打开,便觉得异香扑鼻,盒子也是镶金嵌玉,贵不可言, “多少钱?” “三万钱。” 我小心的将檀香木盒放回柜子上,出了内室, “本地产的有吗?” 刘掌柜懒洋洋的指着一桌子的脂粉,最不起眼的角落,“这些便是。” “这三种都是吗,有何不同?” 一个是松木盒,一个是竹筒,另一个只是用油纸包着。 刘掌柜笑笑,“都在一条街上做买卖,我实话告诉你,一样的东西,价格不同,500钱,300钱,100钱。” 我疑惑的说:“既是一样的货,那大家还不都选100钱的?” “那你真是不懂女人,有钱的人呢,当然会买里面那三万钱的,普通人呢,不会买最贵的,也不会买最便宜的,买的最多的是300钱的,但如果我把500钱的打个7折,马上就会被抢光。” 我选了个竹筒装的,摸遍了浑身上下,只摸出一金色的符箓,这个不是钱,我又放回怀里。 刘掌柜笑着说:“和以前一样,你来刷脸就好,我给你记到账上。” 我出了脂粉铺,刘掌柜追了出来:“你给欣儿带这种普通货色,小心她骂你。” 郑员外是个有钱人,街上一半的商铺都是他的,欣儿是他的独女。 我假装没有听到,被风吹着迤逦回到家中。 欣儿并没有骂我,笑着帮我解了大氅,又帮我暖了暖手,接过我递去的羊脂膏,说了句谢谢。 转身去关门,顺手扔了出去。 “我爹今日正好去脂粉铺收租,帮我带了两盒,已经差人送来了,就在那里。” 我扫了一眼她的梳妆台上,有两个镶金嵌玉檀木盒。 她去铺好的床,“你也累了一天,去洗漱一下,早点休息吧。” 我木讷的说了个好,转头看向她,我记得和她结婚有几年了,但我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富家小姐那样身材微微胖,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上。 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妖气。 为什么我觉得她如此陌生? 我不禁喃喃说道:“我为什么要娶你?” 她走到我身边,一边帮我解下外衣,一边笑着说:“人们都是因为一时糊涂才结的婚,如果大家都清醒,谁还会结婚呢。” 突然我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桂花香味,一阵头晕目眩,踉跄地坐到了桌前。 她问道:“你怎么了?” “一天没吃饭,大概是饿的。” “那你该在外面吃些再回来的,你早就知道了,我这几天减肥,家里晚上不让开火。” 我拍了一下桌子,“我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剩下的半句,你让我街上吃什么,没有说出口。 毕竟赚不到钱,怪不到她的头上。 “愤怒是一个男人无能的表现,你本该是个闪亮的男子,是生活让你黯淡无光。”欣儿笑着说。 我有什么可以愤怒的资本。 “愤怒”是弱者自认遭到凌辱后的狂乱与嘶吼,也是悲伤、放弃、以及对自己的不再抱有希望。 她走过来,把我扶到床边,蹲下身帮我脱了鞋子, “你爱我吗?” 我犹豫了一下,“我都娶你了。” 她站起来笑着对我说:“你要说爱我,你要说你一生一世都爱我,即使我们都不相信,但我仍要你这么说。”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我好像已经穷了很久了,家里的生活一直靠郑家接济,外面的生意一直靠借钱维持。 她吹了灯,脱衣上了床,躺到了我的边上。 可能是因为喝了一天的茶,也可能是肚中饥饿,我半点睡意也无。 得想办法把生意做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但所有的事情都模模糊糊,甚至几天前,我做了什么,我都无法想起。 她把胳膊搭到我的身上,“张生,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还在想你在书院里遇到到那个妖精?” 我轻轻地把她的胳膊拿开,叹了口气,“我在想正经事。” 她把腿又盘了上来,娇笑的说:“这么晚了,你想什么正经事。” “我在想怎么发财致富。” 她突然翻身坐到我和身上,咯咯笑着说:“只要你天天哄我开心,我去求我爹把街上最赚钱的铺子给你。” 我左右翻转身子,想把她从身上赶下来,但她的力气,比我想的要大,她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紧紧的压住。 突然我的心一阵酸痛,大滴的热汗流了出来。 我突然想起来,我叫遇仙,是山妖客栈的伙计…… 她下床点了灯,看我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捂着胸部,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她站在床前,离我不远,也没走近,口中问到:“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我笑着说:“没事,刚才和你闹,抽筋了。” 她仍然站在那里没动,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十分的冰冷。 “你真的没事,要不我让红豆给你煮碗面来?” 我笑着说:“不用了,早睡吧,我明天去街上吃。” 我知道这不是幻境,她大概给我喂过了什么迷药,给了我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生。 我在哪?她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不能慌,我得慢慢找出这些答案来。 第102章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 她的盔甲外面披着金色的流穗披风,大剑挎在腰后,莲步款款,倨傲地踏上土地,百里、子镜和圆子跟在她的两侧,后面是威武整齐的海魂军,天上彩旗招展,她睁着大眼,浩大而又野蛮,华丽而又高贵……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她是海荷花。 海荷花的海魂军杀穿了空山的万神殿守军后,把他们前后包抄了起来。 朱雀东风现出巨大的火鸟真身,振臂万里,本想抓住空山在海荷花面前立个首功。他略一振翅,便越过众人,飞到青色巨人身前,一双钢铁般利爪便向着空山抓去,可谁想却抓了个空。只是个幻象。 不入幻境,却能将幻象呈现如此之真的,也只有她了。 “朱雀大将军,不守万神殿,却帮着外人来抓我。”朱雀东风听到一阵娇笑,转头一看。 她一双明媚的眼睛,正眯着笑。 朱雀东风认出她来,说道:“九尾狐红豆,你不在南都,来这里干嘛,难道南都城主也来了?” 红豆依然笑着,“来了,但不在这里。” “在哪?” 红豆转身指了指,“小雪带他去抓那个把山搬来的凡人了。” “这上万的将士,她不要了吗?”朱雀转身看了看被海魂军围住的万神殿守军,那些可怜的人都曾是他的部下。 “不要了,小雪觉得这上万的将士,不如那个凡人。” 朱雀东风又顺着红豆指的方向望去,天空中茫茫一片,哪有半个人影。 他再一转头,红豆也消失不见了。 只剩那个青色巨人还愣在那里,他怕青色巨人也跑了,就一爪抓去,却又抓了个空,这青色巨人却像缩水般的,瞬间化成一个只有桃核般的小人,朱雀东风只好又化成人形,把桃核般的小人拿住,紧紧握在手里。 水母水镜现出真身后开始释放幻境杀阵,她将手中的书展到【祸乱】一章,轻轻诵读起来,她的口轻轻一张一合,并未听到到半点声音,她身侧的空气却像平静的湖面丢落一颗石子般的,荡起了一层层的波纹,片刻便覆盖了整个战场,海魂军的兵士顿时精神一振,灵力大增;而万神殿的将士心中却感到了无比的恐慌,眼前看到的全是一个个索命的恶鬼,手中拿着兵器,不分敌我,胡乱的劈砍起来。 红叶也受到了水镜的幻境杀阵的影响,她的心中并未恐慌,而是涌起了莫大的悲伤和无力感。 她举着长剑,呆呆的站在人群中,泪流不止,一时彷徨,不知为何而战。 她有一身的本领,却没有了丝毫的战意。满天飞扬的红叶一片一片的消散成了飞灰。 水镜的【祸乱】带来并不止是恐惧,而是你心中最怕也是最能击溃你的那种情绪。 白虎无痕跟随海荷花在妖海时,早就领教过水镜的厉害,他在看到天空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几十丈高的水镜虚影时,就提前自闭了听、嗅、味三觉,水镜的幻境杀阵不仅仅是听,而且有毒,呼吸都不可以。 这个幻境之所以被称为杀阵,最可怕之处不在于祸乱,而是最后会死于吸入毒气所引起的剧痛,很多人会因无法忍受这种剧痛会用刀把自己的肺挖出来。 无痕并未受到幻境的影响,他推开众人,向着水镜扑去,想要破掉她的杀阵。 一声震天响的虎啸,阴风四起,海上倒着翻起了巨浪,一只白色的巨虎向着水镜扑去。 巨虎还未落下,突然被倒挂在了空中,巨虎的尾巴被一只从海里伸出的巨大的章鱼触手,牢牢的缠住了。 又有两只巨大的章鱼触手从海水中伸了出来。 白虎叹了口气,又化回人形,呆呆的站在海面上,说了句,“算了,圆子我打不过你。” 在海里,老虎在巨大的深海章鱼面前,没有任何的优势。 无痕当然也认识圆子,他们交过好几次手,圆子看上去柔弱,他却一次也没赢过。 但圆子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她的一只巨大的触手牢牢的缠在他的腰上,在空中狠狠地甩了起来, “你打不过我,就想来欺负水镜是吧,这几年你在外面长本事了是吧。” 白虎无痕被她甩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苦水都吐了出来。 青龙秋鸿却并不在战场上,他一直躲在战舰的暗处,死死盯着空山的一举一动,在万神殿的战舰第二次把海魂军逼入火海时,他看到万神殿的南都城主和红豆飞到了空山的身侧,红豆化出空山的幻象后,空山显出小雪的真身,和南都城主悄悄飞离了战场。他也趁乱化成一阵黑烟,逃离了战场。 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子墨挥笔在空中甩出数千条墨痕,落下时化成了黑色的绳索,将所有失去战力的万神殿将士全部捆了,扔到了海里,平静的海面上浮着无数动弹不得的人。 子镜又恢复了他们的神智。 海荷花对着朱雀东风,冷冰冰地扔下了一句话,就回到了首塔,“降者生,拒者死。” 朱雀东风带着白虎无痕和玄武百里,飞在空中,对着水里的万神殿将士们说:“我希望你们都活着。” 万神殿将士们一看自己的主将都降了,哪里还有不降的道理。 所有的降军被带到了巨鲲龙上,几千人在三座塔楼下面站着,挤的满满当当, 海荷花收了神通,汪洋的大海不见了,又换回了一片晴空,浮云朵朵。 牛掌柜站在塔楼的平台上,看着下面的一片将士,不禁感慨万千,他转头对海荷花说, “我想讲几句。” 海荷花静静地看着牛掌柜,这个人给了她前程,也给了她梦想。 让她能够明白,理解,生命的意义;也让她有能力,去选择,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她曾把他当成此生誓死追随的牛帝。 在妖族和人族大战的五百年里,那句誓言,他们每天都会高声的诵读一遍。 每次诵读都会让他们感到充满力量,更充满了希望。 “虎帅帐下先锋海荷花,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那场本该必胜的战争,艰苦的打了五百年,最终还是败了。 由他而起,由他而止。 是敬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她一时无从判断。 她怔怔的想了很久,“到了万神殿,找个地方休整一下,你再讲吧。” 牛掌柜高兴地说:“好,那我好好准备一下,拟个有力的讲稿。” 海荷花转身走了,带着一心的失落,不禁想笑, “男人啊,都这么不靠谱,到头来,什么都得靠自己。” 万神殿不是一座山,更不是一座宫殿,而是要大的多。 就像相柳说的那样,“你们不要被名字骗了,千万不要误解了封印神的地方,那是一个小世界,也是一个小国,不仅有山川河流,光大大小小的城就有二十多座,而且多是用了人界或妖界有名的大城相同的名字。” 他并没有跟着一起来,他说:“你们若能攻破万神殿的守军,再来接我们也不晚。” 海魂军飞落到了万神殿的东都,这是一座大城。 海荷花是个张扬的女子,她做事气势冲天。 东都的空中突然传来一片尖锐的呼啸声,千驾鲨鱼战车,整齐列阵,向着都城的中心疾驰,每驾战车上面各有二名重甲武士,一名持枪矗立,手握黑旗,一名双手击鼓。 “咚……咚……咚”,战鼓声如闷雷一般响起,黑旗飘扬,?遮天蔽日。 东都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妖气冲天。 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如炸雷,地动山摇。 三座黑色的巨山般的巨鲲龙,带着上千艘大大小小的战船,缓慢地向东都飘来,渐渐将整个东都罩在一片黑影中。 海魂军停在了东都中心的上空。 一只巨鲲龙,慢慢地降了下来。 海荷花对火月说:“一起下去转转吧,在空中飘了这么久,脚很久没有沾到土地了。” 火月笑了笑,“你们先下去吧,我去看看子神。” 她知道,如果没有海荷花,根本不可能攻入万神殿,她不想去抢她的风头。 海荷花的盔甲外面披着金色的流穗披风,大剑挎在腰后,莲步款款,倨傲地踏上了土地,百里、子镜和圆子跟在她的两侧,岚、东风和无痕跟在后面,再往后是威武整齐的海魂军,天上彩旗招展,她睁着大眼,浩大而又野蛮,华丽而又高贵……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她是海荷花。 第103章 没有用,明天我又会全部忘的一干二净 东都是万神殿的几座繁华的大城之一,城墙高耸入云,城内玉楼琼阁耸立,金碧辉煌瑰丽无比。 朱雀东风本是东都城主,就带着海荷花她们住进了城主府,这是一处很大的府邸,亭台楼阁,池馆水榭,青松翠柏,傲雪寒梅,假山怪石,点缀其间。 海荷花对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这几年混的不错啊,住这么大的院子。” 她选了一间临花照水的房间后,就让朱雀东风带人去城里挨家挨户的抢东西。 “你带人去把东都所有的人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抢过来。” 朱雀东风一时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我……曾是这里的城主,让我带人去抢劫?” 火月在边上说:“我们进驻东都,人家又没拦咱们,怎么好意思下的去手。” 海荷花说:“我们是海盗,不能没有职业道德,再说万神殿的人,连至亲至爱的人都杀,不抢他们也说不过去。” 牛掌柜正好来找海荷花商量讲演的事,小声插话道:“如果不抢劫,不扰民,那女帝能放心她当强盗。” 火月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火月了。 和光同尘,她心中一想,老牛的话其实挺有道理。如果海荷花每打下一座城市,就安抚民心,顺应民意,即便她真的是没有野心,女帝也容不下她。 于是,她说:“最好别闹出人命来。” 火月出去了,琴师和惠惠陪着子不语选了一处高楼,她要过去看看。 朱雀东风也带人去抢劫了,但很快又回来了。 “不用抢了,早都被人抢过了。” 这几日,海荷花攻打万神殿,东都,早就人心惶惶。有人抢了街上的商铺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大家互相抢,整座城早被洗劫一空。盛世的良民,乱世的强盗。 东都现在只是一座空城,这里的人早就四散逃光了,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海荷花指着朱雀东风,哈哈大笑:“你带兵,你的兵反叛你,你治城,养了一城的强盗。那天你怎么好意思在阵前,说牛帝是头蠢牛,人家至少带兵打了五百年,被人认出后,又有那么多人去投诚他。” 朱雀东风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海荷花说:“你出去吧,带人随便找几处无人的院落,放几把火,没东西抢,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牛掌柜有些尴尬,小声的说:“你们先聊抢劫放火的事,我一会再来?” 海荷花转头看向他,正色道:“关于你讲演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全力配合你。” 牛掌柜高兴地说:“那就三日后,在城中的演兵场,题目我都想好了。” 他走到门前,对外面喊了一句:“可可,把东西拿进来给花帅看看。” 熊可可扛着一杆卷着的金色旗幡走了进来。 海荷花急忙走到屋子的正中,眼中盯着那杆金色的旗幡,胸中一阵火热。 牛掌柜大声说:“我讲演的题目是……” 熊可可小心的把旗幡打开,上面是牛掌柜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时间的答案”。 海荷花那颗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个透。 “我知道了,你们去准备吧,人手不够的话,你让岚安排人帮你。” “好好,那个……每个来的人收500钱,会不会有些贵,要不300钱?” “不,1000钱,一分都不能少,我们都曾是你的旧部,我让他们都去听听,时间到底给了你什么答案。”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了,他小声的说:“这次我们发了,每人1000钱,那得准备多少麻袋。” 海荷花一个人站在窗棂前,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了,冷冷清清。 院子里有几株腊梅开了,被枝上的残雪衬得血一样的红。 微风吹过,送来缕缕清香。 她本是一颗淡水荷花,却被人丢入了海水里。 她那点修为,不足以逃离这茫茫的苦海,这片苦海就是她的炼狱。 她靠用空螺壳接雨水,苦撑着过活,常常在深夜里自怨自艾。 那时候的妖海,无法无天,是人族贩卖妖奴的捷径,深夜里一船一船满满拉着的,全是女妖或小妖。 得病的,或死了的,就直接扔到海里。 她听到了人声,就会远远地躲开,毕竟她也自身难保。 有一天,她却也被抓住了,她不忍去怪那个发现她的孩子,她和其他的孩子都绑着,货物一样一层层地堆在甲板上,她向着她大喊。“姐姐……救救我!” “海里怎么会有荷花妖,看样子还挺水灵。” 一群无知,肮脏的汉子把她七手八脚的拉到了甲板上。 那个晚上,月色皎洁无瑕,海上也风平浪静,却没有人听到她无助的呼叫。 她疯狂的挣扎,被打伤了腿。一生从此,无法下跪。 她也曾以为生命终究会苦尽甘来,迎来光彩明亮的盛放。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到头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和她的以往,就在那晚,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一一断裂。 他们非常急促无味的一一做完。 “把她洗干净,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一身荷花的清香,要不是被你们几个糟蹋了,我都想买下来。” 她很想死,可她被紧紧绑了起来,扔到了甲板上。 一头疯牛,睁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背着一把大剑,划着一叶小舟,挡住了他们的船。 “是不是你们,抢走了我的师妹。” 他看到甲板上那堆小妖,怒吼着冲了上来,他气势很足,但他的能力实在有限。 他负了一身的伤,只把那艘船捅了几个洞,只救下了三五个孩子,还有她。 他跳上那叶小舟,一边拼命的划水逃命,一面大喊:“你们给我等着,过几天……我……” 那群人没有追他,忙着堵漏水的船。 死几个妖奴,是常有的事,但不能耽误了回去交差。 他们的小舟在海上漂着,他帮她包扎好腿上的伤,她问他:“过几天,你要做什么?” 她很想跟他一起去报仇,或者说几句狠话,能够安慰到她。 他说:“过几天,我就忘了,我不能活在悲伤中,我要想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并努力去实现它。” 一身伤痕的疯牛蹒跚地带着那几个孩子走了。 她没有跟他走,他问她:“你叫什么,你有家人和朋友吗?”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和朋友” “海里的荷花,那就叫海荷花吧,你没有家人和朋友,也就没人告诉你,生活是残酷的,而且无法逃避,如果你不努力抗争,你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但既然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我们就要尽全力去活出想要的样子,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所有的苦难。” 他转身走了,后来大概把她忘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能活在悲伤中。 火月在外面敲了敲门。 海荷花赶紧抬起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很久没再哭过了,也很久没有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了。 几千年前的事,恍如隔世,伤痛却又仿佛就是昨日。 火月看到了她脸上未有消逝干净的哀伤。 “怎么了,我刚才遇到老牛,他惹到你了?” “不是他,我倒是有些奇怪,我是刚认出他来,但你好像早就认出他了吧,你不是一直追杀他吗,为什么不杀他,替你的父亲和兄长报仇,而且,跟着他的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的独女吧?” 火月笑了笑,站到她身边,“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头蠢牛,是他挑起了战争,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但后来我对他越了解,就越觉得他是个好人,甚至比我们想的还要好。他带着一身伤,在慕仙山那个人吃人的地方把惠惠子养大的,如果我生的早一点,也许也会跟随他。” 海荷花哈哈大笑起来,“但他依然是个蠢牛,你知道吗,去听他的讲演还要收1000钱。” 火月也笑了起来,“他的确是头蠢牛,但谁也琢磨不透他。” 海荷花又问道:“大战时,那个神勇的小疯子呢,我一直想谢谢他,如果不他把山搬了来,我们不知要被烧死多少兄弟。” 火月平静地说:“不知道,当时我怕万神殿的人再来抓子神,就守在她门边了。” “你不担心他万一被万神殿的人抓走?” “不担心,他总是被人捉走,他总能逃出来,他可是子神选的神仆。” “他不是老牛的伙计吗?” 这几天,我的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总能闻到或浓或淡的桂花香味,看东西,有时也朦胧。 欣儿取来我的大氅,帮我披到身上,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几分担忧, “没事就早点回来,听说牛妖要打到南都了,听说那帮妖怪吃人,大家都要逃命,外面一天比一天乱。” 我说:“好。”转身要走,她从身后抱住了我,“我们也逃吧,我害怕。” 我轻轻解开了她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生活已是如此艰难,我往哪里逃。 身后有个年轻女子大喊道:“张生,小姐让你早点回来,她煲了鸡,晚上回来喝汤。” 街上十分乱,有人一家几口,拉着装的满满的牛车,正在往城外赶。 也有人在抢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冲进商铺里,平日里想买又买不起的东西,抱着就跑。 商铺的老板追了出来,边上的人趁着商铺无人,就也冲了进去。 到处都乱哄哄的。 有官兵,也在抢。 我来到自己的铺子里,挂好大氅,生着炉火,坐上一壶热茶,房间里渐渐暖了起来。 我呆呆地坐在桌前,心里空荡荡的,既不悲伤,也不快乐。 牛妖率兵攻打人界都许多年了,每天都有捷报传来,人族每天都在胜利,城池却失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南都也守不住了,大家都往皇都逃。 “呯!”的一声,店铺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有人持刀闯了进来。 我站起身来:“先生,您是要写字还是画画啊?” “滚!”他说着用刀向我比划了一下,看了看店里只有纸笔,一张桌子,一个火炉。 实在没有值得抢的东西。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穷鬼!”,悻悻的离开了。 我刚把门关上,又有人踹门进来,看了看,“已经有人抢过了啊。” 他也走了。 我索性就让门开着,在桌前喝着热茶,看着外面的人,打,砸,抢。 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人在笑。 在这样的世道里,我这样的人,即便能逃到皇都,又怎么能活的下去。 又有人走了进来,他没有走,而是径直坐到了我的面前。 “你认得我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老秋,你怎么称呼?” 我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只记得所有的人都叫我张生。 我叫什么? 又有人冲了进来,“哟,你们二个还挺有闲情雅致坐在这里喝茶,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老秋没有回头,我甚至没有看到他动。 那个人就被劈成了两半扔到了门外,满街是血,街上依然乱哄哄的,但再也没人敢闯进来。 老秋说:“你不害怕吗?” “我靠卖字画为生,早就穷的活不下去了,还会害怕什么牛妖马妖的吗?” 老秋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是牛妖,是海荷花,她的海魂军已打下了东都,马上就要来南都了。” “海荷花是谁?”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悬浮山大战你总该记得吧,你搬来了一座山,能想起什么来吗?” 他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猜他可能是疯了。 疯子并不奇怪,街上的那群人,每个都疯了。 “你说的不像是假话,我来找过你二次了,你每次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老秋站起身来,“我得走了,不能让小雪发现我,我不知道她们给你施了什么法,或是喂了你什么药,今天你遇到我的事情,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我点点头,我能和谁说,就是说了,会有人信吗? 晚上回到家,我喝了欣儿煲的鸡汤,欣儿在减肥,她什么也没吃。 她问我,“咱们什么时候逃?” “往哪逃?” “逃去皇都啊,大家都往那里逃,我爹明天就要启程了,咱们要不跟他一起走。” “你跟你爹走吧,我不想逃了。” 欣儿站了起来,离我不远不近,眼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怎么,你有办法对付那只牛妖?” “没有,我去皇都也是死,我想死在家乡。” 她又坐了下来,“别说死不死的,我们一起想想,说不定有办法呢?” 我突然捂着胸口,“嘭!”的一声,趴到了桌子上,大滴大滴的汗流了出来。 欣儿突然飞了起来。 她不是普通的小家碧玉。 “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吃的有些急,肠胃不舒服。”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也意识到,没有用,明天我又会全部忘的一干二净。 第104章 我是张生,现在是几百年前的人界南都 在海荷花她们刚刚进入万神殿的东都那一天,我也被小雪抓到了南都。 我被关入了大牢里,又被拖入到行刑室,被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 行刑室内没有窗子,只有几盏灯,昏黄不明,空气污浊,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两个行刑官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丁零当啷”的摆满了各种刑具。 小雪和她的名字一样,人长的雪一样白。 她和我从前见的那些女妖不同,长的并不惊艳,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妖气。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富家小姐那样身材微微胖,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上。 她伸出雪白的一只手,在一排铁制的刑具前拿起了一把大钳子, “这是做什么用的?” “剪手指和脚趾的。” 她一脸惊愕的把手上的钳子丢下,又指着一个血迹斑斑的锯子说, “这个呢?” “锯腿和胳膊的。” 她指着一把铁锤说,“这个就是用来敲人的吧?” 一名行刑官指着边上一根根粗长的木钉说,“不是,是把这些木钉钉到犯人身上的。” …… 小雪又问了几样刑具后,笑着对身后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说, “南都城主,你折磨人的手段还真吓人啊。” 南都城主哼了一声,“这些手段和你父亲比起来,不及他的九牛一毛。” 小雪收起笑容,走到我的面前,从身上掏出我的古神符来。 “遇仙,你只要告诉我,这个符箓怎么用,你就免受好多苦。” 我看着她,诚恳的说:“你问了我好多遍了,但我真的是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更不知道怎样用。” 小雪一脸忧伤的看着我,“你真不怕痛吗?” “我真的很怕痛,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只要拿着这个符,就能吸收灵石中的灵力。” 小雪一手拿着古神符,另一只手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灵石来。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说:“你是不是会说,要把灵石往头上敲?”她笑了起来,脸上有两颗浅浅的酒窝。 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思阴毒的人,更像是邻家女子般的温良淑贤,单纯美好。 “当时,在战场上,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们的牛帝本想用这张符,可是用不了,但到了你手上,却使你这个毫无灵力的凡人,修为高深莫测,而且……” 她说了很多,她以为。 这个古神符不仅能吸收灵力,而且能复制功法。 她没有亲自和我打斗,不知道那把镇龙枪也是宝物,因为镇龙枪在未觉醒前只吸收灵力,上面看不到灵力的波动,和普通凡人用的铁枪没有不同。 所以,她以为所有的神奇都在这张金色的符箓上。 现在,这张符箓在她的手上,她已经尝试了许多办法,却始终没有半点作用。 她觉得最有可能的是,我有一个法诀,没有教给她。 她叹了一口气,“你看上去,像是个不怕痛的男人,这些刑具可能也没有用。”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不用受苦了。 她看到眼里,诡谲一笑,又说:“但是,不妨试试,万一有用呢。” 我心中一惊,冒出一身冷汗,“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把符箓和灵石给我,我做给你们看。” 她捂着嘴吃吃的笑,“你当我傻?” 她对二名行刑官说,“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们会的,全都给他来一遍。” 一名行刑官说,“胳膊和腿都要锯吗?” “只要不死,就可以。” 两名行刑官走到我的两侧,一人拿着一个大铁钩子,放到我肩上,一用力,便扎了进去,勾住琵琶骨,挂到了墙上。 我就被他们折磨了一天,手指,胳膊和腿,都被切下来,摆在桌子上。 我流了许多血,脸色一定雪白。 我还剩一口气,我张开嘴,轻轻地说:“不知道。” 小雪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骨头这么硬的人。” 她又转头对那两名行刑官说:“辛苦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再帮我把他接起来吧。” 一名行刑官说:“我们不会接啊。” 小雪拿起了铁锤。 另一名行刑官声音颤抖地说:“你说只要不死就可以啊。” 南都城主叹了一口气,“你让我接就是了,何必杀了我这两名手下。” 小雪转过头,笑着对他说:“我一直有个问题,当年人界的南都失守时,所有人都逃去了皇都,但你为什么逃去了万神殿?” 张生也是微微一笑,“我怕你父亲,大过那些吃人的妖怪。如果可以,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你为什么怕他?” “我不能说。” “现在他又不在这里。” “但红叶在,你故意在这里折腾这么久,是在等她回来吧。” 红叶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衣,像一个巨大的影子漂在空中,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雪笑着对她说:“红叶姑姑,你怎么才回来,害的我担心你。” “我本想去杀了打伤我女儿的神,但人太多,杀不进去。” 红叶轻轻叹了一口气,“老了,不是从前的我了,张生,你要不要试试?” 南都城主笑了笑:“小生不敢,小雪让我做什么,我尽力去做就是,不用吓我。” 小雪笑着说,“传说人死之后,转生之前要喝一种汤,能让人忘记前生;还有一个传说是,这个世间就有这么一种神丹,不仅能让人忘记前生,而且还能给他灌入假的前生记忆。” 张生眉头一紧,“你的父亲连这个秘密都和你说了?” 小雪站在红叶的边上,静静地看着张生,“我听说,这传说中的神丹,城主手上有三颗,不知你舍不舍得给我一颗用用。” 张生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我的确舍不得,这个神丹最大的作用不是忘却前生,而是能起死回生。” “活了也不过是有记忆的尸魔,你给我一颗吧。” 红叶慢慢地把背上的剑,拔了出来。 张生踱了几步,看了看昏死在墙上的我,“你要给他用,不怕他连那张符箓的用法都忘了?” 小雪说:“那能不能不整颗服下,研成粉末,一次只用少许让他嗅入鼻中。” “那你不怕他偶尔醒来,想起往事?”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红豆日夜跟在我身边。”小雪咯咯笑了起来。 她早就想好了,要用南都城主的迷魂丹从我口中套取古神符的秘密,但迷魂丹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她不确定南都城主舍不舍得给,红叶又一直没有回来,她用酷刑折腾了我了一整天。 她也焦急的等了红叶一整天。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一颗宝丹。 “这是人界南都的城主令牌,这是一颗万神丹,万神丹能提升你千年的修为,我知道你很想再回人界的南都,而不是躲在万神殿这个只有南都之名,却无南都之实的虚假之地,你可以去做真正的南都城主,也可以重建南都书院。” 张生盯着那块玉牌,一眼火热。 我闻到一阵浓浓的桂花香味,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我以为我是张生,我以为现在是几百年前的人界南都。 第105章 回忆到了这里就十分的混乱 海魂军已经接管了整个东都,外城和内城都驻了军。 海荷花计划把东都作为大本营,在这儿休整九天,并等相柳和九姑娘他们到来。 海荷花每天都在子不语那儿,她和火月都很喜欢子不语,她们每天都呆在她的房间里。 这是海荷花第一次和小雪交手,虽然海魂军胜利了,但被损失也不小。为了防范小雪再带人来偷袭,海荷花让海魂军原地休整并实施了严格的禁酒令,所有的人都无事可做,饮茶聊天。 牛掌柜是唯一在忙的人。 他讲演的票卖的并不好,他每天带着熊可可外城内城的二头跑,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自愿买了票。 他想起了海荷花给他的承诺,每个人都去。 他去找海荷花,但不能直接提卖票的事,就带上了讲稿。 海荷花本想安排人去寻找我的下落,但子不语还是从前那句话,“不用管他,他有脑子会自己想办法。” 海荷花唯一一次见过我,就是在战场上看到了我的神勇表现。 她以为我平时也是那么神勇,于是,也就放下了心。 唯一还在担心我的人是惠惠子,她依然每天守在子不语的身边,不过这几天海荷花和火月她们都在子不语的房内,她就来到了外面,刚好看到牛掌柜带着熊可可来找海荷花。 她心里想让牛掌柜提一下,能让火月她们派人去找找我。 她说:“也不知道遇仙怎么样了,上次至少知道是被鹤仙人抓去了,这次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牛掌柜眉头一皱,也有些担忧, “也是,他再不回来,就赶不上我的演讲了。” 惠惠子见他只担心他的票卖的好不好,就叹了口气,放他进去。 海荷花接过牛掌柜递过来厚厚的讲稿,先递给了子不语。 子不语正在听火月说相柳的八卦,随手翻了几页,啪地一拍桌子,笑着说:“题目不错。”就又递还了海荷花。 接着又急切地问火月,“他不是追漫妮吗,后来怎么又追小九了呢?” 从悬浮山的法阵中出来之后,她的神力还未恢复,但精神好了很多。 海荷花拿着牛掌柜的讲稿,也翻了几页,附和着说道:“题目好。” 就把讲稿还给了牛掌柜。 火月捂嘴呵呵笑,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高漫妮,“这事你得让漫妮自己说。” 高漫妮说:“不如等他来了,你们直接问他好了。” 牛掌柜见海荷花没提全都要去的事,就不死心的又问恭敬地问了句,“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大家都转头看向子不语。 子不语装模做样的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写的挺真诚的,要不把题目改的更吸引人一些?” 牛掌柜收好了讲稿,沉默的退了出去,心彻底凉了。 她们只关心那些八卦,根本没心思看他的讲稿。 \/ 但海荷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如约的给每个人定了票,但票钱要从军饷里扣除。 火月说:“这么贵的票价,那些不想去的,岂不是恨死了老牛?” 海荷花悠悠地说:“就是让他们恨他,反正老牛也不想再带兵了,就不要再给那些想要追随他的人,留任何的念想。” 火月低头不语,她辞官之后,一直保持着简单的生活,很少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了。 她已经过了热情的年纪。 俗世生活,大家在各自的道路,渐行渐远。虽有挂念,但再也无法接近。 如果不想承受对方的热情,疏离就是最好的方式。 \/ 她从子不语的房间里出来,站在街头,阳光那么好,风也轻柔,温暖舒适。 她有些奇怪,老牛当了上千年的妖帝,过手的各种宝物不计其数。但凡他有点私心,私藏几件宝物,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盯着一些小钱紧紧不放,甚至讲演都要卖票赚钱。 都说老牛兵败是因为好色,但凡当年他娶妻生子,现在也是子孙满堂,现在跟着他的二个少年,就不是遇仙和惠惠子。 他为什么那么急的想要发起决战,难道只是因为鹤仙人,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火月挥了挥手,把脑子里的这些念头赶了出去,不愿再想。 \/ 第二天,牛掌柜早早的起了床,去了会场。 他在自己讲演的题目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时间的答案 我们都想给自己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 我也早早的起了床,凡事要有始有终,今天要去把铺子收拾一下,然后就关门大吉了。 \/ 牛掌柜站在会场的舞台上,又把自己的稿子,认真的读了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 \/ 我坐在铺子里,喝着热茶,回忆着往事,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欣儿之外,我好像还挂记着另外一个人。 \/ 起风了,“哗!”的一声,牛掌柜手里的讲稿被吹的漫天飞舞,他慌忙跑着去捡。 \/ “呯!”的一声,商铺的门被踹开了,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他把我绑起来。 一阵黑烟,我听到耳边风呼呼的响,我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过来,我发现我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这户人家该是早早地逃难去了,桌子椅子胡乱的堆在一角,一个黑衣人,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他冲我笑笑。 “我是老秋,我们见过,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 老秋说:“小雪不杀你,你身上一定有她想要的秘密。” 他抽出一把黑色的刀来,“我是一个粗人,不懂得什么阴谋诡计,如果你能把秘密告诉我,你可以少受很多苦。” 老秋用那把黑色的刀,不断的刺在我身上。 剧烈的疼痛仿佛打开了我心中尘封多年,不愿再想的往事。 我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 我是张生,家里本是南都首屈一指的富户,人界最有名的南都书院本来就是我家的。 但我家却无权无势,国相轩辕甲找了来,让我家帮他买小妖,用来炼制尸魔。 他把我家变成了小妖的地狱,到处都是尸体,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味,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哭声, 当时妖族和人族已经开战,妖奴的价格已是天价,很快就耗尽了我家所有的钱财,南都书院也卖了。 我去南都书院打杂,一只小狐狸钻到我的衣服里,我救了她。 轩辕甲没有炼成他想要的尸魔,他离开了南都。 \/ 我在书院的所得,不足以维持生活,为了能活下去,我想办法娶了郑员外的女儿。 回忆到了这里就十分的混乱…… 就像是要逼自己强行遗忘般的,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小孩子的脸。 \/ 许多年后,妖军已经打到了南都,欣儿想逃往皇都。 但我不想去,轩辕甲在那儿,那个男人最和善的笑脸,都能让我做噩梦。 我这悲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万神殿,书上说那里乱世中的一片净土,但那本书却没有说如何去。 整整三年,我带着欣儿千辛万苦才逃到了那里。 可我又被万神殿的守军挡在了外面。 我们实在无处可去,又在万神殿的入口,徘徊了三天。 \/ 一个蒙面的人,好像认识我,他把我和欣儿领了进来。 万神殿的确是一方净土,这里什么都美, 他把我们领到了一所大宅子里,他说:“张生,我欠你一所宅子,这处宅子送给你吧。” 欣儿对他千恩万谢,这三年,她受了不少苦,风餐露宿,卧雪眠霜。 突然有了这么大一个宅子,她有些不可置信,“这真的是我们的了吗?” 她高兴地跳着,跑了出去。 房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说:“因爱生忧,因爱生惧,对我们这些一心向道的人而言,不该有所牵挂。” 他给了我一把刀。 欣儿兴冲冲的跑进来,“张生,这个宅子又大又美,你忙完后,陪我转转吧。” 我看着欣儿那张苦尽甘来的笑脸。 平静的 疯了。 第106章 像是牛掌柜的声音,我就像那座山走了过去 我将雪白的刀刃,插入了欣儿的胸膛,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有泪,眼神却十分的温柔,临死的时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爱我吗?” 这句话她曾无数次的问过我。 那个蒙面人也冷冰冰的看着我,手里紧紧握住了挂在腰上的刀。 我们在万神殿的入口徘徊了三天,我知道想入万神殿的规矩是,斩断红尘,一心向道。 我说:“爱,你是我最爱的人。” 当时,我以为我说的是一句谎话,骗过了所有人。后来,我才知道,所有人都看到的真相,只有我还不知道。 蒙面人轻轻哼了一声,“为了能留在万神殿,你杀了你最爱的人。”他消失了。 原来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但是最后,这世间除了万神殿,再没有可以包容我的地方。 原来兜兜转转,最后才知道,我最喜欢的,中意的人就是身边陪伴着我的人。 \/ 我以为我爱的是我从轩辕甲手里救出来的小狐狸,我给她取名红豆。 我从家里出来时,才9岁,大概是因为年纪小,才敢救它。 她是一只九尾狐,妖中的极品。 我在南都书院打杂,扫地种花;她也把自己卖进书院做奴,洗衣做饭。 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我本以为可以一直生活下去。平凡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红豆生下一个孩子,三目九尾。 这是轩辕甲一直在寻找的炼制尸魔的极品妖兽。 那一天,我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这时才知道,不是我救了红豆,而是他故意让我带出来的。 轩辕甲找到我家,并不是为了我家的钱财,而是,我家有古神所遗留的血脉。 轩辕甲却没有出现,他被人皇召回了皇都,派去了别的地方。 \/ 我封印了那孩子的天目,并不敢与他相认。 与红豆也日渐疏远。 \/ 我以为我从来没有爱过欣儿,与她初相识的每一次偶遇都是我的处心积虑。 我需要钱…… 我想要学会南都书院中所有书中所记载的功法,轩辕甲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 我在南都书院打杂,一个月只有500钱,如果我要去南都书院看书,一个月需要3000钱。在南都书院还是我家的时候,我以为不着急,将来有空再看就行;可没想到,有一天会把南都书院卖了出去。 \/ 这个夜晚格外的宁静,宁静到我能听到泪落的声音。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我不知道月亮能不能照到那个世界。 大概,月光照不到的世界里,泪水却可以抵达。欣儿最后含在眼中的泪水,我听到了在彼世滴落的声音。 她在无人处流下的泪水,却成了照亮我前行的光。 \/ 老秋把刀从我身上拔了出来, 他是一个刺客,他知道刺哪里,不会死,只会痛。 他说:“你说的这个人,我大概猜出是谁,但一定不是你,我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喂到我的嘴里,“你可不能死,虽然我问不出你的秘密,但至少可以把你再卖回去。” 他离开了,我被绑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月光透过窗子,一点点的照了进来。 我早就从张生的记忆中醒了,但脑子里还残留着他的记忆。 老秋折磨了我整整一天,一次次巨大的疼痛,我身上流出的汗水和血水,早都把身上的衣服浸的湿透。 一阵冷风吹进屋来,浑身冰冷。 我猜是,南都城主在对我使用迷魂丹时,来不及挑选合适的人,只好把自己的记忆附到了我身上,他封存了大量的记忆,只留了最后逃离南都前的那一段往事。 我反反复复的活在那几天里。 大概是因为时间仓促,或者他别有用心,他封存的记忆并不牢固。 老秋反反复复用刀刺我时,无法承受的疼痛,却帮我打开了这些封存的记忆。 张生是个天才,他记住了南都书院中所有书中所记载的功法。 现在都是我的了,我想,我该谢谢老秋的。 我在张生的记忆中,寻找到一本不用灵力,而是气力的功法,从头到尾学了几遍,十分吃力的从老秋绑着我的绳子中挣脱出来,洗干净了脸,在这所大房子中,又找到一些旧衣服,换下了身上血迹斑斑的旧衣服。 一张金色的符箓掉了出来,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撕个粉碎。 这张一定是假的,真的那张一定在小雪的手里。 \/ 出了房子之后,我向最近的城门走去,跟在出逃的人群里,想要从南都逃出去。 城门开着,站着几个懒懒散散的守兵,他们盯着出逃的人,有值钱的东西,就抢一些,但不会全抢。 可能会吵嚷几声,但不至于拼命。 对于那些身上没有财物的,他们不会多看一眼。 我刚走到门边,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关上城门!严查出城人员!” “嘭!”的一声,城门关了。我只差一步,就能从这里逃出去。 那些想要出城的人,纷纷亮出了兵器。毕竟能来万神殿的,也都不是些良善之辈,抢点钱财可以忍,但是他们不会对任何人忠心,更不会为了守城而放弃出逃的机会。 守城的士兵们,也举起手中长矛,慌忙聚到一起,面色恐惧,如临大敌。 三个身着官服的人,从后面飞至,落到人群里,笑着说:“大家不要乱,我们是来找一个遇仙的人,其余的人,出入自由。” 我慢慢向后退,躲到了人群里。心中暗想,可能是老秋去找小雪,价格合适,就带她们去了那间房子,发现我逃了;又或者是,小雪发现黄昏日落,但我却没有回家。 \/ 城门又恢复了秩序,人们陆续的出了城,这三个身着官服的人,看着出城的人,有值钱的东西,就抢一些。 守兵问:“你不怕他变成了别的模样。” “不怕,他没有灵力不会变化。” 人们陆续的向城门走去,只有我慢慢地向后退着。 “你,站住。”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拨刀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 我只好站住了,都逃到这儿了,又被抓住了。 他走到我身边,在耳边轻轻地说:“你被带去刑讯室时,我见过你。” 我隐约记得,在被押入大牢时,经过一队兵将。 我十分冷静,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地说,“他们要抓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件法宝,现在你搜搜看。” 他在我身上仔细的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搜出来。 我说:“如果你把我抓回去,我身上的法宝不见了,你猜她会怎么对你?” 他的脸色吓的煞白,从我身前跳开,大声骂了一句,“穷鬼,快滚。” \/ 出了南都之后不久,我便不再跟随向内城逃离的人群,而是选了一条没人的路。 起风了,月亮被云遮挡了起来,天空划过一颗流星,不十分亮,落到了远处的山上。 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啊!”的喊了一声,像是牛掌柜的声音,我就向那座山走了过去。 第107章 我希望让我忘记所有的记忆,带着初心再战一次 东都的演兵场本是万神殿守军驻扎的地方,能容得下数万人,四面高墙环绕,像是一座小城。 牛掌柜这些天来一直在忙他的讲演,岚的战车队都被他请了来,战鼓摆在了四面墙上,并挂满了彩旗。 他一遍一遍的对熊可可说,这次只能成功,不能成仁,他每天让熊可可在演武台下扮演千军万马,他则每天边背边完善他的讲稿,连着三天,每天苦干到东方破晓,牛掌柜终于将他的讲稿背的滚瓜烂熟…… \/ 最后一场彩排,牛掌柜仍觉得少了些什么。 \/ 他想让海荷花把三条巨鲲龙请来,开场后,他从巨鲲龙的头上直接跳到舞台上。 海荷花却说:“巨鲲龙已经睡了,而且一睡就是九天,如果非要叫醒他们,可能会把整个演兵场都掀翻。” 不过她倒是建议,想要气势大些,可以把缴获的雷火炮搬几十门来,开场前可以放几炮助助兴。 80门雷火炮,被搬到了演兵场的高墙上。这些雷火炮的炮管十分粗大,炮身铸满符文,炮管的底部有个小孔,可以将少量的灵石细末倒入,用灵力敲击这些符文,可以直接用灵石当作发射药,声音巨大。 \/ 牛掌柜看着雷火炮粗大的炮管,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用手指黏起少量的灵石粉末,抹入炮内。调整好炮管的方向,瞄准了演兵场中心的演武台。 他钻进了炮管里,又探出头来,对站在边上的熊可可说:“开炮!” 熊可可一愣,“这样做会不会很危险。” 牛掌柜说:“有道理,要不你进来,我先试试。”他说着,就要往外爬。 熊可可不再犹豫,暗催灵力,一爪猛拍到炮身的符文上。 “轰!”的一声巨响,炮口飞出一道黑影。 牛掌柜落到了演武台上,他一脸的狂喜:“这个出场方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又让岚帮他找了些磷粉,抹到一件火甲上,这样,在晚上开场时,他穿着这件火甲,被雷火炮发射出来,他就像一颗流星那样,飞到演武台上。 \/ 终于,正式讲演的时刻到了。牛掌柜拉起还在吃晚饭的熊可可,早早的赶到了演兵场, 来听讲演的将士都排着整齐的队伍,陆续进场,外面的人越聚越多,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上高墙,往下一看,演兵场内外,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人。他回头对熊可可说,“你去门口,验一下票。” 熊可可说:“大多是花帅逼着买的,谁会差你一张票钱。” “仪式感,你懂不懂。” 熊可可嘟嘟囔囔地走到了入口,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一抬头,瞥见一个白衣少女,正要进去。 “白露,你的票呢?” “可可,我现在可是子神的人,你敢问我要票?” “我可不管你是谁的人,没票一律不让进。” “可可,我可告诉你,我刚才出去是帮子神取了把扇子,现在正要送进去,你拦住我,不怕子神怪你?”小白说着,举起了手里的一把扇子。 熊可可轻轻哼了一声,“现在正是冬天,谁会用到扇子,你没票就不能进。” 牛掌柜站在高墙上,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吵嚷声,他走下来,本想让熊可可放小白进去。 小白从怀里掏出一块三品灵石来,“好,可可,我记着你了。找钱吧。” 熊可可看着她手里的灵石,知道找不开,就低头摆了摆手,想让她进去。 牛掌柜却一把拿走了小白手上的灵石,揣进怀里,对熊可可说了一句,“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小白姑娘找钱。” 他转身走了。 \/ 熊可可身上只有前二天卖票时得的那一些小钱,哪里找的开。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拍了拍,掉出五、六麻袋的小钱来,“这些钱,先给你,剩下的我找老牛要。” 小白没去拿,哼了一声,“我先给子神送扇子,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她转身也走了。 \/ 牛掌柜去子不语,海荷花和火月她们的座位边上打了个哈哈。 子不语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火月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海荷花对他仍有期许,她说:“希望你在将士们面前,仍能志存高远,风华如初。” 牛掌柜微微一愣,眼中有光,闪了一下,很快又灭了。 他看到小白过来了,就哈哈笑着,走开了。 \/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来到了演武台上,这时的演武台上,四面都有布屏遮挡着。 他让熊可可变成他的模样,背对着观众。 熊可可说:“外面好多人,我有些紧张,腿都哆嗦了。” “你紧张什么,我们只能胜利,不能失败。”他又走到熊可可的身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像将军注视着士兵那样,用无比坚定目光注视着熊可可的双眼, “这就是我们的战场,哪怕只剩你一个人,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胜利,你懂吗?” 熊可可木讷的点了点。 \/ 牛掌柜走下演武台,悄悄的穿过人群,跑到了围墙上。 \/ 时间到了,欢快雄壮的鼓声响起。 演武台上的布幔屏风缓缓落下,数百盏莹石灯组成的灯墙,同时亮起,将整个演武台照的雪亮。 熊可可变成的牛掌柜穿着金甲,笔直的站在演武台上,背对着人群。 喧哗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突然,四面的高墙上响起了震耳的炮声, 人群一脸惊恐的四处查看,难道有人要攻城? 一枚枚五彩的烟火符在空中绽放。 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讲演设计,随即传来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牛掌柜站在高墙之上满面红光,对着脚下的人群挥手致意。 当然,人们并没有看到他,他们盯着的是台上的熊可可。 牛掌柜走到了事先准备好的雷火炮边上,里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小心的倒入了少量的灵石碎末。 他穿好抹了磷粉的火甲,跳入炮膛中,心里想着,“现在是我出场的时刻了。” 他又从炮口探出头来,对着边上的士兵说:“兄弟,开炮啊。” “你可以飞过去啊。” “我飞得慢啊,快开炮。” 牛掌柜又钻回炮膛,突然想起怀里那颗从小白手里抢到的三品灵石,他急忙掏了出来,大喊一声。 “别开炮……” \/ 熊可可背对着人群站在台上,强忍着哆嗦的双腿,焦急的等待着牛掌柜飞上台来。 终于,又听到一声,十分巨大的炮响。 他向后转头一看,一颗十分明亮的流星,尖啸着划过夜空,飞向了远方。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掌声。 但只有熊可可知道,那是牛掌柜,他眼前一黑,不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完了,他这是飞哪去了。” \/ 幸亏牛掌柜穿了一身火甲,这是重甲,可以防御火爆。 雷火炮在发射时,符文也引燃了他掏出来的一整块三品灵石。 一声巨响,他眼前一黑,便被发射了出去。 等他醒来时,仍在空中快速着飞着,他飞过了几座山,几条河。 他苦心准备了整整三天,结果一炮,却把自己炸飞了,他长叹一声,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我太苦了……” \/ 掌声早已经停了,人群渐渐变的躁动了起来, “都站多久了,怎么还不开始讲啊。” 熊可可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牛掌柜那无比坚定目光, “这就是我们的战场,哪怕只剩你一个人,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胜利,你懂吗?” 熊可可艰难的转过身,面对人群,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站在这里……” 人群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熊可可虽然听了无数次牛掌柜的排演,但并不用心,没有记住了几句话,只记住了他的几个动作。 他努力着回忆着讲稿,吞吞吐吐地说:“从前,我又丑又笨,但我知道我不能成为一个平凡人,我站在这里,证明了,大人物不一定伟大,小人物也不一定渺小…… 他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学着牛掌柜的样子,慢慢的举过头顶。 人们呆呆的看着他。 熊可可刚想起的几句词,又忘的一干二净,他真的很想,鞠一躬,说一句对不起,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走下台来,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惠惠子和小白。 这二个,他都深深的爱过女孩,心中便涌起了许多的话来。 爱情就好像战争一样,有开始,有结束,最后都不可能遗忘。 他把爱和别离换成了胜利和战斗,平和的讲述了起来。 “我是一个失败者,我也曾为了胜利,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一路走来,荆棘满地,筚路蓝缕,但我们依然勇往直前,我们这种不服输的韧性,还有敢于面对困境的勇气,正是我们成王的理由。 …… 其实,我也害怕战斗,我不完美,不完美才会记得,不完美才会有动力,如果能许下一个愿望,我希望让我忘记所有的记忆,带着初心再战一次……” 第108章 你跟在我身边,找到种下无因果的人再说 讲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熊可可在台上,讲完最后一句话,再一次将手握拳,颤抖着高高举起。 “向前”!“必胜”! 演武台下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有人振臂高声喊道: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人群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万人齐声高喊,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熊可可呆呆的站在演武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下齐刷刷的跪满了将士。 胸中顿时涌起了巨大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他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之王,站在群山之巅,一阵阵的强风吹过,心中无法平静。 演武场的人群久久不愿离去,潮水般的涌向演武台。 熊可可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是牛掌柜,吓得连连后退。 好在惠惠子,又帮他拉起了台上的布缦,拉他从台下的地道中逃了出去。 第二天,熊可可从住的院子里出来,发现不远地方三、五成群聚了许多官兵。 他站在门口,他们都默默的注意着他,眼神和从前不同。 多了一份敬意。 熊可可知道,他们聚在这里,并不是来看他的,而是为了牛掌柜,不为别的,只为能看上一眼。 他又回到了院子里,并关好了大门。 心里想,当他站在台上,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到了牛掌柜失败的战争,和他失败的爱情。 都曾渴望胜利,都感到了不甘心。 无论成功或失败之后,都曾有过再也不了的念头。 可往往是,又轻易地沦陷进去。 大概对男人而言,战争和爱情,都让他们充满了热情。 猪不足没有找到黄玉郞的尸体,和他的四个兄弟商量后,在东都附近选了一座风光不错的小山,决定盖一座衣冠冢,并刻了一块碑, “牛帝先锋将黄玉郎之墓”。 碑刻好后,猪不足带着这块碑来找牛掌柜,毕竟黄玉郎是为了他战死的。 却没有见到牛掌柜。 熊可可把他挡在门外,没有说原因,只说牛掌柜不能出来见他。也不能让他们进去。 说完他就进去了,并紧紧地关上了门。 熊可可不敢告诉他实情,那天晚上讲演的不是牛掌柜。 更不能放他进来,那样会有更多的人闯进来找牛掌柜,就会发现牛掌柜根本不在这里。 猪不足沉默地抱着这块石碑,在门外呆呆站了很久,直到夜幕垂落,星光满天。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熊可可的心里同样不好受,从那天开始,他便不再出门,每天从早到晚窝在床上,甚至懒得下床。 猪不足在小山上盖好衣冠冢后。 一夜之间,那座小山上盖满了新坟。是其他人效仿他,为自己的战友、兄弟修建的。 猪不足常常在黄玉郎的石碑前站着发呆。 他突然后悔参加这次万神殿之战。 他想家了,想念在花街那家小小的烤肉店,他的老婆和他的三个孩子。 惠惠子还和从前一样,跟在子不语的身边。 火月和海荷花她们常来找子不语,大多时候是来闲聊天。 惠惠子就待在外室里,修习自己的功法,她有天赋,也很努力。 但她只相信努力,哪有努力回回输。 那次与秋鸿一战,挨了他一爪,如果不是体内的千年虺蛇骨架,她可能早就死了。 为了能更快的炼化体内的虺蛇骨架,她比从前更加刻苦,虺蛇骨架内充裕的灵力,将她额上两只黑色的小角,又长长了几分。 子不语笑她,头上生角,你这是要化龙啊。 白露的伤好后,一直呆在子不语的身边,每天端茶倒水的伺候,有客来时,也跟她一起迎来送往。 她本是花街最好的舞者,长相好,气质更好,一袭白衣,每日跟在子不语的身后,一脸恭敬,静立不语。 她比我更像是子不语的神仆。 子不语却一直不承认她是自己的仆人。 有一天,子不语当着火月和海荷的面,对她说, “有一件事,你没对我说,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白露轻轻地走到她身前,跪下。 “子神,你要问的是什么事?” 子不语悠悠说道:“有人在你的神魄内种了一棵无因果。”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第一次听到无因果这个词,都等子不语说下去,只有站在火月身后的琴师,脸色变了变。 子不语便笑着对琴师说:“什么是无因果,小鸡,你来说。” 琴师说:“我少时曾听族内长者说过,上古人族为了能控制妖奴,使其忠心,有一种邪术,会将自己的灵力为种子,种到刚出生的小妖的灵魄内,这股灵力会随着小妖一起生长,并会长满全身,如果小妖长大后,不听从使唤,那人可操控这股灵力,让他生不如死,但这门邪术风险极大,大多小妖刚出生承受不了这股灵力,短暂片刻,长也不过二三年,便会夭折,所以这门邪术早就失传已久。” 子不语点点头,“大多数会这样,但小狐狸身上的无因果已经生长了17年了。” 白露跪着抬起头,小声的说:“子神,我才16岁。” 子不语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我知道……” 大家都在等着听她说有什么好的破解之法。 高漫妮更是向前走了几步,一双美目,细眉微颦,仔细的打量着白露。她现在虽然是花街望月楼的掌柜,并对外称不再行医,但听到这样的奇术偏方,仍忍不住想学。 子不语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 “子神想到了破解之法?”海荷花依然是心直口快,第一个问出大家心里的想法。 “我知道这个人是在小狐独的母亲怀孕时,就种入了无因果,用母体之力帮助承受了这股灵力,这样加起来就够17年了。” 子不语一直纠结的是,她说无因果有17年了,但白露却只有16岁。 子不语看看海荷花,“无因果破解不了,它在灵魄内生根,并随着灵力长满了全身,如果想要全部去除,就得毁了全部的修行,如果只毁了它的根,就会损坏灵魄,虽然现在的修为不变,可修行也只能到此为止。”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露抬头看向子不语,眼神坚定,淡淡地说道:“只要子神不嫌我的修为低贱,仍愿我跟随身侧,这二种我都行。” 子不语微微一笑,“我不行,下不了手。”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高漫妮。 高漫妮连忙摆手,“毁了这个孩子的前程,我也下不了手。” 子不语说:“那就先这样,你跟在我身边,找到种下无因果的人再说。” 第109章 你不说,我也不说 我向着流星落下的山快步走去,毕竟仍是凡人的身体,赶到那座山前时,花了不少的时间。 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上了山,当我爬到半山腰时,林深雾起,阴森恐怖。 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刚看有流星坠入此山,原来是这头牛妖做怪。” “兄弟们,把这头牛抓回去,夫人少不得会赏我们一条牛腿吃。” 一番打斗声后,安静了下来。 …… 我小心地躲到了一块岩石的后面,不多时,几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有个人被绑着,踉跄着走在前面。 借着月色,我悄悄地探头一看,看清那个被绑着的人,竟然真的是牛掌柜。 他满脸是血。 看样子他挣扎过了,并受了伤。 他也看到了我,“遇仙,救我!” 我慌忙又闪回到岩石后面。 有人问:“哪里有人?” 牛掌柜说:“你们眼都瞎了吗,就在那块岩石的后面。” 我叹了口气,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有几个人跳过来把我绑了,让我跟在牛掌柜的边上。 我数数了,前后有七个人,这七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除了高矮胖瘦的区别,却长着同一张脸。 牛掌柜埋怨我:“你怎么不救我?” 我反问他:“我怎么救你?” “你的符呢?” “被人抢走了。” “你不早说?” “我怎么说?” 下了山,七拐八拐,我们被押到了一片山谷里,这片山谷的石壁上,被凿出了房屋亭舍,这些人就住在这里。 我和牛掌柜被分别绑在山谷中心的两根柱子上。 绑好我们后,他们就要回到各自的房子里。 牛掌柜却想套套近乎,他努力笑了笑,鼻青眼肿的脸皱了起来,“妖怪何必为难妖怪。” 结果他怀里的卖票得来的钱和那份讲稿,却都被搜了去,他叹了一个晚上的气,一夜之间他枯萎了…… “还不如杀了我。” 第二天一早,当有人提刀来杀他时,他却改变了主意。 “我身上的肉又老又柴……”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 那提刀的人看了看我,又冷冷哼了一声:“迷魂谷,只杀牛妖和狐妖。” 我也抬头看着他,他也长着一张和其他妖怪相同的脸。 晚上时没看清,现在看清楚了,他的脸上贴了一张皮,眼鼻口是画上去的。 这张脸,我想起来了,是南都城主,是张生。 这片山谷本是万神殿的一片无主之地,后来一个功法高强的女人占了这里,她自称迷魂夫人。 这里被称为迷魂岭。 牛掌柜大声喊了起来,“我不是牛妖,你凭什么说我是牛妖……” 突然一团红色的东西飞了过来,正好堵住了他的嘴。 我转头一看,把他嘴堵上的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谁一大早,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拿刀的人,“嘭!”的一声,慌忙跪倒,声音颤抖地说:“这是昨日在山中抓到的牛妖……正要砍了……” 我抬起头,一个女人穿了一身红衣,坐在对面房子的栏杆上,一只脚上勾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悬在空中,轻轻荡着,另一只脚光着,洁白如玉。 她轻哼一声。 “啪!”的一声,我的脸火辣辣的痛,挨了她一记耳光。 我转过头来,她就站到了我的面前了。 “谁准你看我的?把他的眼睛给我挖出来。”她说着,伸手从牛掌柜口里取下绣花鞋,穿到脚上。 那个拿刀的人,慢慢站了起来。 我转头看到那个拿刀的人,从他脸上贴着的人皮缝隙里,看到他的眼框是个黑色的洞。 心中一寒,他的眼睛难道已经被挖掉了。 牛掌柜紧闭着双眼,“我没看。” “好,那不挖你的眼睛,一会把你的头完整地剁了。” 我又转头看着这个女人。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 “你是……欣儿?” 她愣了一下,眼中满是疑惑。 “唰”的一声。 那个拿刀的人,挥刀向我劈来,“夫人的名字,也是你可以乱叫的?” “啪!” 欣儿轻轻地一挥手,那个人的脑袋,就像个西瓜被摔碎了一般。 血溅了牛掌柜一脸,他小心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我, “怎么,你们认识?” “我是张生,她是我老婆。” “原来是一家人,害的我乱紧张,我的小心脏啊,刚才吓的差点跳出来。” 欣儿冷冷地看着我,“你怎么会是张生,我怎么可能忘了他的脸?” 她哈哈地笑起来,“这里每个人的脸都是张生,你仔细看看和你哪点像?” “至少,昨天我还以为我是张生。你本是南都郑员外家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张生,牛帝率领妖兵攻打南都是,你想让他带你逃去皇都,可他却带你逃到了万神殿,所以你恨牛妖。你杀狐妖是因为……” “够了,你敢提那个贱人,我现在就杀了你。”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面目狰狞地盯着我,“迷魂丹,他给你服了迷魂丹,不可能,如果你服了迷魂丹,你怎么可能记得你是谁?” “你不也记得你是欣儿吗?” “他没有抹掉我的记忆罢了,张生这个人,他为了能躲到万神殿,他杀了我。” “但他又救了你。” “把我永远关在这里,那能算救吗?”她又仰天哈哈狂笑。 一闪不见了。 牛掌柜转头疑惑地看着我,“遇仙,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多了一个老婆?” “很多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呢,怎么会落到了这里?” 牛掌柜沉吟了一会,都这个时侯了,他还想卖弄一下,文绉绉地说:“频呼小玉元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 “什么意思?” “你不说,我也不说。” 第110章 当晚,我就出发了 我和老牛被绑了一天。 一整天,那个山谷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直到晚上,那群脸上贴着画皮的人才出现,他们从山崖上凿出的房子中走了出来,有几个人,过帮我们松了绑,带我们去了对面的山崖上。 这里的房子,都是在山岸上挖出来了,外面有房子的外形,里面还是漆黑的洞穴。 我们沿着山崖上开凿出来的细长小路走着,路过一间间这样的房子,他们把我们带到一间房子前,推开门。 我和牛掌柜走了进去,屋子里没有窗子,他们在外面关上门,里面漆黑一片。 门又开了一条缝,他们扔进了一个用布紧紧包着的东西。 我捡起来,打开后,里面是块不大的莹石,有些残破,发出微弱的光。 “嘭!”的一声,门又迅速的关上了。 原来他们怕光。 怪不得,整个白天,没有看到他们半个人影。 借着莹石灯微弱的光,我们看清了屋子并不大,只有一张石桌,二张石床,都十分粗糙,床上也没有被褥,只是铺了一些干草。 我把莹石摆在石桌上,躺到了床上,被绑了一天,浑身酸痛,但这个石床也强不到哪去,虽然有层干草,却也是凹凸不平。 牛掌柜趴在门边听了听,转身对我说:“你怎么躺下了,不想想怎么逃跑。” “往哪跑,这里上下左右都住着她的人。” “也是。”牛掌柜伸了伸懒腰,向后一跳,倒到石床上,“啊!”的惨叫一声。 “这床这么硬。”牛掌柜呲牙咧嘴的坐起来,拍了拍石床上的草。 “已经不错了,这草应该是新割的,还有草香。”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人进来,看到光,又退了出去。 我跳下床,把莹石用布盖好,开了门,让月光照进来,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陶罐,另一个二只手里拿着两个木盘,摆到桌上。 牛掌柜跳下床,来到桌前,招呼我,“饿一天了,快来吃点东西。” 他拿起陶罐,“咕咚”喝了一大口,又全喷了出来。 我从他手里接过陶罐,也喝了一口,又腥又咸,还有不少的沙土。 我放下陶罐,看着桌子上二盘吃的,一个木盘里摆着二个绿色的面饼,另一个木盘里摆着是些白色圆球,就像剥了皮的鸡蛋,但要小的多。 我拿起一块绿色面饼咬了一口,又苦又涩,就又放回到木盘里。那白色的蛋,鲜嫩多汁,味道还不错,我吃了二三个, 牛掌柜却三口两口把绿面饼吃了,又抓了几把白色圆球塞进嘴里。 牛掌柜吃饱后,那两个人还没走,盯着桌子上的剩饭和水。 “我们吃好了,这些你们可以收走了。” 二哥小心的把桌子上的剩饭收走了,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我和牛掌柜又躺回到石床上,牛掌柜说,这个迷魂岭没什么灵气,也没见到河流,估计是万神殿遗度之地,那些人都是地鼠,住在地下,怕光,眼睛几乎看不见,白天不敢出来,晚上出来,在脸上贴层皮是为了挡光。刚才喝的水,应该是雨水,吃的绿色的饼 ,该是草籽做的,那白色的球,应该是什么虫子的卵。 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胃一阵剧烈抽搐。 我体内没有灵力,也感应不到环境的灵气。既然地鼠无法在白天活动,那个白天拿刀,被迷魂夫人一掌打碎脑袋的,应该是混入地鼠中的其他妖怪。 又有人在门外说:“夫人有请二位。” 牛掌柜和我走了出去,路上,他小心的对我说:“一会她说什么,你顺着她点,别惹到她。” 迷魂夫人住的地方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只是要大一些。 有一张更大的石桌。 她坐在石桌的一端,头梳过了,衣服也穿的端庄,有几分夫人的样子了。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她笑着说:“这里的条件有限,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 牛掌柜说:“没想到夫人住的这个地方条件这么苦。” 迷魂夫人面红耳赤,低下了头。她本来只想客套几句,没想到牛掌柜却实话实说。 她叹了一口气,“我被困在这个地方一百多年了。” “你为什么不出去呢,难道是被张生设了什么禁制?” “出去,我又能去到哪里,我只有5品的修为,因为吃了迷魂丹,修为不能再有寸进,而万神殿这个地方,低于7品的,都只是奴仆家丁。我宁可在这里称王,也不会出去给人做奴。”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的阴沉起来。 牛掌柜又要插话,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拉我袖子干吗?” “我让你少说话。” “夫人既然请我们来到这里,肯定是有事求我们,在我们帮她做这件事之前,她不会杀我们的。” 迷魂夫人冷冷地笑了笑,“的确是有事要问,但不杀你们却不一定。” 她站起来,慢慢向牛掌柜走去,“据我所知,张生在娶我之前,曾和狐妖育有一子,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牛掌柜的脸上流了下来,“张生……和狐妖的孩子,这个男人真是太不小心了……” 牛掌柜当然不知道子墨就是张生的孩子。 迷魂夫人越走越近,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来,那只手洁白细腻,看上去柔弱无力,却能轻而易举的将人的脑袋,拍个粉碎。 “既然你走不出这个地方,那你怕是不仅仅是想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吧?”我说。 “我想出去就能出去。” “你出不去。” 牛掌柜赶紧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地说:“遇仙,夫人说什么都对,你别顶嘴。” 迷魂夫人却一手抓住了牛掌柜的脖子,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牛掌柜双手双腿不断挣扎着,发出“咳咳”的声音。 她冷笑地看着我,“你知道什么,快说,要不然我就先杀了他,就杀你。” “先把他放下来吧,我脑子里只有很短的一些记忆,而且很模糊,你们这样打扰我,万一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呢?” 迷魂夫人把牛掌柜扔回到椅子上。 “说吧,你知道什么? ” 我双手托着头,假装沉思,“张生的迷魂丹,只是用祖上的丹炉里残渣炼成,虽能使人起死回生,但成的是魔,他把你放在迷魂谷,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灵气,你在这里才能保持着神智不乱,一旦你从这里出去,吸入大量的灵气,你就会迷失心智。” “那你也食用了迷魂丹,难道也是张生把你扔入此处。你到底是谁,看你的年纪倒像是他的儿子。” “那倒不是,估计他现在还在找我吧,我只是活着的时候,只是吸入了少量。” “既然你连这个都知道,那你一定知道张生的孩子了?” “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他,而且他也在万神殿。” 牛掌柜又来扯我的袖子,“遇仙,出卖朋友的事,可不能做。” 我笑着说:“夫人,你看,不是我不说,是他不让我说。” “那我宰了他。”迷魂夫人说着,又向牛掌柜走来。 “宰了他,我就更不会说了,他虽然是个牛妖,可也是他把我养大的,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那你想怎么样?” “不如把我们放了,我们去帮你把那个孩子抓过来。” 迷魂夫人哈哈大笑起来,“你当我傻,你们还会再回来?” 牛掌柜这时候站了起来,“我留在这里,让遇仙去把他抓来。” 我转头吃惊地看着他,他一脸的凛然大义。 这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还是我认识的牛掌柜吗? 我本来是想,我没有灵力,一是走不快,二是容易被捉,让牛掌柜出去,把火月她们带来救我。 迷魂夫人来回踱了几步,“也好,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你就出发。” 我们又被带回了刚才的那个房子里,睡到半夜,牛掌柜后悔了,他逃了出去,结果又被抓回来,迷魂夫人当着我的面,给他喂了一颗毒药,十天后,牛掌柜就会毒发身亡。 当晚,我就出发了。 第111章 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向着牛掌柜指的方向,日夜兼程,我一直走了三天,终于到了东都。 万神殿城与城之间没有村落,只有森林和沙漠,一路上,什么吃的也没寻到,走到东都城外时,又困又饿,几乎就要昏死过去,正好遇到了海荷花的一支小巡逻队,他们认出我来。 “这不是攻打万神殿时的牛帝客栈的……小妖王吗?” 他大概是想说客栈小伙计吧。在那场大战时,牛掌柜不停的喊,这是我们山妖客栈的伙计,他大概是记住了。 “果然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毕恭毕敬的走过来,小心把我扶起来,这支巡逻队中最壮的一只狼妖现出兽形,轻轻把我托在背上。 甘愿给别人当坐骑,这可是中妖界最高的礼仪。 我骑在他背上,抓着他松软温暖的绒毛,进城之后,我们走在街道的正中,几个人在我前面开道, “让开,让开,牛帝的小妖王来了!”这次他把客栈都省去了。 巡逻队的其他的人跟在后面,路边两侧的人垂首站立,充满了恭敬。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有点像酒后微醺,飘飘然,天下唯我。 这大概就是权力的感觉。 我先去见了子神,火月和海荷花她们都在她的房间里,房间很大,她们坐在四边,整个房子里充满了她们身上的香味,火月和高漫妮身上的香味浓烈些,好像有温度似的暖暖的;海荷花是淡淡的,冷冷的花香,子镜站在她身后,像春天里海风吹过开满鲜花的山谷,让人精神气爽。 子不语坐的离我较远,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如晨曦中的露珠,清澈而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白站在她的身后,头小脸尖,身材修长骨感,穿着白色长裙,神情严肃,白骨素衣,倒真有些仙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刚认识子不语时,我把她从慕仙山上的溶洞里带出来,她从不搭理其他人,有事只和我说。 现在,她对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不同,或者更冷淡一些。 我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是我独立在做,没有依靠她,大概只有我知道,她每天都关注着我。 她这样的好处是,别人不再把我看作是她的附属,也不会围着我打听她的消息。 正是冬日,她们修为高深,感觉不到冷暖,惠惠子过来扶我坐到茶炉边上,给我倒了热杯,茶香四溢,回味甘甜。高漫妮过来,翻开我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又让我把口张大,看了看。 她板着脸问:“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想起在迷魂谷吃的那些白色的虫卵,当时太饿,有几个没嚼就吞了下去,不会在肚子里孵化了吧。 我焦急的问:“吃过,怎么了?” “上火,多喝水,你还没结婚,吃那么补的东西做什么?” 我面红耳赤,“有多补?” 高漫妮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吃的应该是火蚁卵,在人界三万钱一枚,还买不到。” 我忙端起茶杯,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杯。 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也说了要去救牛掌柜的事。 但我没说子墨的身世,一个不认他的父亲,一个要杀他的母亲。 这是他的私事,也许他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 海荷花笑着说了句,“万神殿打下来不如让老牛在这里当王。” 子不语也笑了笑:“他不正筹钱回去重修客栈吗?” 火月让我直接去找子墨,“子墨和老牛有交情,你去找他吧。我和他是朋友,想做什么,不做什么,他自己定,这次来万神殿,也是我骗他说这里有许多书,在妖界和人界都失传了。” 惠惠子领我去了牛掌柜的住处,房间里门和窗都关着,火炉也没生,又黑又冷。 熊可可正窝在被子里睡觉。 他变了,自从和小白分手之后。一场冲动的爱情,让他变成了一个内向的人。 惠惠子过去踹了他一脸,“醒醒,遇仙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拉起被子蒙住头。 惠惠子对我说:“柴房有木炭,也有肉,你自己弄些吃的,火姨让我天天守在子神边上。” 我说:“好,你快回去吧。” 我去柴房拿了一袋木炭,看着房梁上挂着的几大片肉,本想割几块,结果都冻的硬邦邦的,只好取了一整片。回到屋子里,我点了火炉,把肉扔了进去。 我去牛掌柜的房间里,洗了洗,翻了几件衣服换上。 再出来,满屋子的肉香,熊可可已经坐在火炉前,啃起了肉。 我和他说了这几天的遭遇,“每次我一出风头,都会被人抓走。” 他也说了牛掌柜一炮把自己轰飞了的事,“你不知道,当时我变成老牛站在台上,想死的心都有。可当我讲完最后一句,重燃初心,从头再来,下面的将士全部跪在地上,大声的喊,永远的王!那种感觉,让我谈一百次恋爱,我都不会换。” 他一脸的陶醉,回味着男人站在巅峰的感觉中。 我疑惑地问:“子神和火姨她们也跪了吗?” “没有,她们认得出是我,听了一小会就走了。” 我问他:“你去救牛掌柜吗?” “子神她们去吗?” “她们没说去不去。” “那就咱俩?” “还有子墨。” “子墨是谁?”熊可可仔细的想了一回,“是不是那个常常站在火姨身后,从来不说话的那个少年。他去能干吗?” “迷魂谷的那个女人点名让他去。”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在万神殿这个地方都有女人。” 吃过饭,熊可可又钻回了被窝里。 我先去找了猪不足,熊可可说他是老牛的先锋将,如果其他人不去,得多找些愿意为老牛卖命的人。 猪不足的屋子里空着,人不在,房间很小,但收拾的十分整洁,桌子椅子摆的很正,上面没有一丝灰尘,被子也叠的四四方方的。当过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边上的屋子里住的是黄玉郎的兄弟,他们告诉我,“他可能去墓地了。” 东都的墓地在城外,是一座小土山,上面长满了松柏,哪怕现在是深冬,仍是一片浓绿,上面修了一片坟墓,大部分都是空着的。 有墓,有碑,却没有尸体。 攻打万神殿,死了许多人,因为是空战,战死后尸体根本找不到掉到了哪里。 黄玉郎的坟墓也是空的,前面立着一块白色的石碑,上面写着“牛帝先锋将,黄玉郎。” 我对猪不足说明来意,问他去不去迷魂谷救老牛。 猪不足呆呆的看着黄玉郎的空坟,没说去或不去,只是淡淡地说:“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第112章 临死前,他和他说了一个秘密 看着猪不足忧伤的面孔,和满山战死兵将的新坟,在心里,我十分后悔来找他。本来我想的很简单,迷魂夫人只不过才5品,而且她无法走出迷魂谷,我以为多去几个人,救出牛掌柜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她既然敢让我出来,就一定有万全的打算。 临走时,我对猪不足说:“就当我没来找过你。” 告别猪不足之后,我按他所指的方向去找子墨。 翻过这座山,向南一直走,在一片山谷里。 这是我在凛冬之季,第一次看到有春天的地方,这一刻我仿佛踏进了仙境,只见此地清幽静谧,绿树山花,薄雾轻笼,一面笔直的悬崖上,有一条瀑布飞泻而下。 一个身着墨韵白衣的少年,飞在悬崖边上,拿着一支笔,从上至下,不停地在悬崖上写着什么,像是字,但一个我都不认识。 我午时到的那里,一直等到夜阑人寂,玄月当空。 那个少年已经写满了半个崖壁,依然还在那里写个不停。 我不想打扰他,就先回去了。 回到住处后,惠惠子来过一趟,她待的时间不长,给我带了几件新衣服,和一些热的熟食。 我身上穿着的牛掌柜的衣服又肥又大,袖子和裤腿都得挽着,熊可可更不用说,他比牛掌柜都高。 我和她说了今天见到子墨的事。 惠惠子每年冬天都会去火月那儿修行,子墨自花街建起之后,一直跟随火月,她们见过许多次。 惠惠子说子墨,“火姨说他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少年,生长在人界的南都书院,看过的书过目不忘,喜欢阵法,看到书中的古阵,几天几夜推演各种建法和破法,他在用文字筑一座城,你看到的估计就是他在修筑他的城。” “我看到的是他在悬崖上写一些看上去字,又不是字的东西。” 惠惠子说:“我得走了,你明天再去直接问他就行,他修行时肯定会设一个阵法,如果他不想见你,你也走不进去。” 临走时,惠惠子又小声的说:“我曾听火姨说过,子墨是个可怕的少年,他的未来有无尽的可能。” 第二天一早,我就又去了那片山谷,因为知道这是一个阵法,这片冬天里独有的春色就不再那么惊奇。 子墨仍在崖壁上不停的写字,整面悬崖都快被他写满了。 我躺在阳光中的草地上,春风拂面,阳光不躁,一片寂静。 火月说子墨是个可怕的少年,我猜她想说的是他充满了天赋。 妖界和人界不同,人界有宗门,修行有人带,功法有人教,妖界只有族群,那些没有族群的,只有靠天赋。 子墨无疑是个极有天赋的妖,而且他还很努力。 我想我也得努力啊,即便我没有天赋。我一边想着,闭上了眼睛,搜索着记忆中,张生看过的书,功法类的倒不少,但适合我的却不多。 “你在看什么书?”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睁开了眼睛,那个墨韵少年站在我的身前,“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书?” “你的表情。” “这你都能看的出来,你是子墨吧,我是遇仙,牛掌柜客栈里的伙计。” 子墨在我身边坐下,“你好像有事要找我?” 我也坐起来,“对,我好像是要害你,这件事情非你不可,但是我现在想,可能不简单。” 我把所有的经过都说了,攻打万神殿时,我体内灵力耗尽后,被小雪和张生抓去了南都,她们想知道古神符的秘密,各种刑罚用了一遍,却没有问出来。 张生把一颗迷魂丹碾成粉,每天给我喂一点,并把自己的记忆给了我,小雪又变成欣儿,守在我的身边,想套出我的话来。 但没想到的是,我被老秋抓了去,他想把我再卖回去,去和小雪谈价钱时,我挣脱了绳子逃了出来。 逃出城后,我看到有人从空中落到山上,听起来像牛掌柜,我爬上山,果然是他,结果却被真正的欣儿抓走了。 她把牛掌柜关起来,我带你去,才能放他走。 子墨一脸疑惑,“你说的张生和欣儿我都不认识,但我会和你一起去救老牛。” 在张生的记忆里,确实没有他们父子相认的记忆,子墨的确不认识张生。 我问:“你为啥要去救老牛?” “老牛在打下南都时救过我,我却害了他。” “你怎么害的他?” “我让他多读书,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读,而且悟性很高,成了一个明事理的人。” 在妖界和人界战争的后期,老牛意识到自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他把土地分给了有功将士,得罪了几乎所有妖王,比如妖海,那曾是熊族、虎族、蛇族……几大妖族的领地,结果他却分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海荷花。 他又解放了妖奴,奴隶们拥有了自由,却没了工作,没有吃的和住的地方。他们有的从了军,更多的当了强盗和土匪。他们是贫穷不幸的人,但不要以为,贫穷不幸的人,就善良高尚,永远会记得他的好。 有很多人感激他,更多的人恨他。 自由和饭碗比起来,没有自由可以活下去,不吃饭可不行。 他想在所有这些仇恨爆发前,取得胜利。 我疑惑的说:“我听到的好像是因为老牛迷恋鹤仙人的美色,受到了她的蛊惑。” “大多数男人失败后都会怪在女人头上,但老牛从来没有怪过鹤仙人,他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人。” 记吃不记打,他记别人对他的好,却不记得挨过别人的打。 我身边的读书人不多,和子墨聊天,受益匪浅。 也觉得老牛做的许多事情,我都不懂,但我觉得必有深意。 来到东都后,我听熊可可说了老牛讲演要收钱,准备要回去重修客栈的事。 当时我还奇怪,用过去的名声来换钱,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他要做。 现在我觉得,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旧时代的船长,在这个时代里,再没有可以承载他的梦想的船了。 我对子墨说,我有个故事,关于张生和欣儿的,你听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吧。 张生生在人界南都一个巨富之家,拥有南都最富的土地和最大的庭院。 虽然人丁不旺,但家中有几代人花不完的钱财。 家中祖训,“不做官,不卖书。”书是他家的南都书院,家中世代安逸逍遥。 直到有天,国相轩辕甲来到他家,让他家出钱出地购买妖奴,并在他家炼制尸魔。 妖族和人族的战争爆发后,妖奴的价格飞涨,张生家的钱很快花光了,卖了土地,又卖了书院。 张生家的庭院里也到处都是尸体,都是炼制失败的尸魔,好多残破的尸体,有男有女,也有许多小妖。 方圆几十里就能闻到他家里传出来的臭味。 为了能吃饱饭,张生被他母亲送到南都书院做杂役,那年他九岁。 有只小狐狸钻到他的衣服里,和他一起逃了出去。 他们生活在南都书院的一间小房子里,十多年后,他们长大了。 他们想在一起生活,但张生的父亲不同意。 这些年,他变的十分瘦弱,但却很固执。 临死前,他和他说了一个秘密。 第113章 我和熊可可两个人,向着迷魂谷出发了 子墨突然打断了我:“说重点,你的故事煽情,庸俗。” 他少年时修行得道,一直保持着少年的外貌和心性,人长的十分清瘦俊秀,有少年人的神彩,却也有着一份和长相不附的阴郁冰冷气质。 我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重点是,你是张生的儿子。” 子墨并不吃惊,冷着一张脸,“我怎么不记得南都书院有张生这个大儒?”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母亲一直说他的父亲是书院中的一位已有家室的大儒,而她只是书院的妖奴,他因为身份和名声所以不能和她们母子相认。(第94章,有相关的内容。)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所以子墨从来没有猜疑过。 但是我说:“张生不是书院的大儒,他是一个杂役,平时干些除草、扫地的杂活。” 子墨脸上划过一丝失望的表情,但转瞬不见了,他不介意父亲是杂役,母亲是个妖奴,但想不到为什么不认他,虽然有许多疑问,但他仍淡淡地说:“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有印象,书院里有个杂役,人长的俊俏,但十分蠢笨,字识不了几个,却天天要去藏书楼读书。” “可能就是因为张生看上去蠢笨,南都书院的人不会防着他,让他随便看藏书楼上的书。”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读书人的恶趣味,就是鼓励那些不聪明的人去读那些高深的书;但如果你要是太聪明了,他反而会把那些高深的书藏起来。 子墨轻轻的点点头,他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道理。 “他是一个杂役,为什么要看书,去藏书楼看书的价格可不低。” “那还得说回张生家的秘密。” “秘密是什么?” “秘密就是,轩辕甲一直在取张生父亲的血来炼制尸魔,他担心死后,轩辕甲会来找上张生。” “后来呢?”子墨问道。 “张生的父亲死后,轩辕甲并没有来找他,而是回了皇都,张生后来和那狐妖在一起了,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十分奇特,有三只眼睛,九条尾巴,张生非常害怕。” “我的确是有九条尾巴,可我没有三只眼睛。”子墨转头看向我。 他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 “你的第三只眼睛,被张生挖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不清楚,我有他的记忆,只能看到经过,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知道他抛弃了狐妖母子,用一些你说的那些煽情,庸俗的套路勾搭上了南都富户郑家的欣儿,用她的钱,每日去书院藏书阁看书,把所有的书都看过一遍,有些书其中一页被他偷偷的裁下,被人发现,被赶出了书院,他在街市开了家书画馆。” 子墨点点头,“怪不得,藏书楼里许多书少了一页。” 我抬头看了远处,那片被子墨写满字的悬崖。 “那些残页上有的字,和你写在悬崖上的很像,我却一个也不认识。” “你记住了那些残页?”子墨的脸上仍然一副冰冷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迫切知道那些残页的内容。 我说:“如果你把你手上的残卷让我看一眼,我可以把我的写给你。” 子墨轻轻的哼了一声,“我的你早就看过了,就在那儿写着。” 他转头看了一眼悬崖上的字,“这些字没有读音和意思,想记住有些难,你可以多看几遍。” 我说:“那我把我的也写给你吧。” 子墨递给了我一支笔,黑色的笔杆,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我接到手里,却羽毛一般的轻。 他说了一句:“去吧。” 我被手里的笔带着飞起,到了悬崖边上,子墨在身后,轻轻的用手一挥,这片悬崖又宽出了数丈。 这里果然是他的阵法中的空间,他可以任意的创造和改变物体。 我想着记忆中的残卷,手里的笔自行飞快的写着,很快也写满了新展出来的崖壁。 当我停笔的那一刻,子墨轻轻地说了声:“回来。” 手里的笔又带着我飞回了他的身前,他仍然盯着那片我写的字,脸色依然如冰,但眼神却一片火热。 “我懂了。”子墨说完,伸手一拂,便将崖壁上的字全部收到了手里。 他转头又看向我,“笔还我吧。” 我把那支黑色的笔还到他的手上,他把笔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表情十分复杂。 “想不到你和飞羽心意相通,这本是我偶得的一片神鸟羽毛炼制而成,每次我用它来写字,重若举山,写的很慢,可在你的手中,还没等我发功助你,它却能将你心中所想,一蹴而就。我本该将它送你,可我又舍不得,算了,你出去吧。” 我还没来的及问,他到底去不去救牛掌柜,就从他的阵法中跃落了出来。 我坐在一片冰天雪地山谷里,枯树残雪,寒风料峭。 心里想着子不语曾经说过,神器需要认可,而不是炼化,子墨的飞羽虽然没有认可我,但我手里有一件神器了,可能是因此举重若轻,子墨大概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又在阵法中对他的飞羽进行了一番炼化。 好在这里离东都不远,我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暮色中的东都,街灯初亮,炊烟四起,一片安详。 熊可可依然躺在被窝里,我去柴房取了木炭和肉,生着火炉,又洗了一口大锅,把肉放在里面煮着。 我坐在火炉边上,烤着火。 屋子里渐渐飘满了肉香。 熊可可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坐到我边上。 “这都第四天了,你找了几个人一起去救老牛?” 我转头看向他,“如果你去,我现在能定下的,只有咱们二个。” 他用刀从锅里切下一大块肉来,“我快升到3品了,这几天努力一下,升到3品,就陪你一起去。” 从熊可可到客栈的那一年起,他就已经是2品的修为,这几年,惠惠子都升到了5品,他一直还是2品。 每次他都说快了快了,结果却是一年又一年。 他咬了一口肉,烫的张着大口猛吸冷气,又舍不得吐出来,就忍痛吞了下去。 突然他熊躯一震,幽光一闪,通体一阵暗香袭来。 他呆立不动,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突然跳起,高举双手,撞破了房门冲到了院子里高喊,“我3品了,终于3品了。” 看来他苦等了许多年的3品,只差这一块肉。 他又从院子里跑回来,“兄弟,我3品了,原来吃肉也是修行,那修行就不难了。” 我问他:“那你是不是定下来去救老牛了?” “那个迷魂夫人修为大概是几品啊?” “这个我看不出来,她自己说是5品了。” 熊可可一脸幽怨看向我,眼神里写着“你怎么不早说”几个字。 我把锅里的肉又切了几大块,捞到他的碗里,“你再多吃几块肉,看看能不能再升几品。” 第五天,我哪也没去,煮了许多肉,准备当成路上的干粮。 把牛掌柜房里的床也拖到火炉边上,舒舒服服的钻在被窝里睡了一天,果然,隆冬季节,冰寒天气,没有什么事比躺在火炉边上更让人舒服的事。 第六天,收拾利索,背上准备好的肉和水。 我和熊可可两个人,向着迷魂谷出发了。 第114章 我对熊可可说,你是不是没睡醒 我和熊可可刚刚走到东都城门口。 听到身后有人高喊,“遇仙,可可,你们两个停一下。” 我们站住,眼前一团黑雾,转眼消散,惠惠子倏然已到身前。 她冷冰冰地说:“就你们两个去迷魂谷救老牛,还不是白白送死?” 我也冷冷地看着她,熊可可却高兴地问:“惠惠子,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惠惠子犹豫地说:“火姨让我守在子神身边,寸步不离,这次也是偷跑出来拦下你们。” 熊可可失望地说:“那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惠惠子说:“遇仙,你和我去求求子神她们,让她们派些人和你们一起去吧。” 熊可可也附和道:“就是,那迷魂夫人自称修为5品,她敢放你出来找人,一定还有后手,我们得求子神她们派些厉害的人一起去。” 我轻轻哼了一声:“我把事情和她们都说清楚了,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会求她们的,她们想来就来,不想来,我也可以自己去。这都第6天了,我走到那里还要花3天的时间。” 熊可可吃惊地看向我,“遇仙,你这次回来后,变了许多。” “我哪变了?” “你的脸色好白,都不像是活人,眼神也比从前可怕了许多。” 我没有说话,心里想,这几天被小雪他们抓住,为了问出古神符的用法,四肢都被他们砍下来过,又被秋鸿抓去用刀刺了一天,他们没有杀死我,却把我变的比从前冷酷无情。 张生喂给我的少量迷魂丹,让我经历了张生的半生,虽不足以让我成魔,也让我变的暴戾了许多。 张生的性格一味的隐忍,退让,闪避;为了躲到万神殿,可以杀妻弃子。 而我不同,对我好的,我会加倍报答;欠了我的,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加倍奉还。 我转身向城外走去,惠惠子又挡到了身前。 我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她是一个美丽的好女孩,想对每个人都好。 我笑了笑:“我又不傻,我敢去,肯定是想到了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宝符也被小雪抢去了,你现在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就是一个凡人。” “不要瞧不起凡人。” “我就是瞧不起你,有本事你就从我面前闯过去。” “那得罪了。” 我说着,拔出一把短刀,握在手上。 熊可可有些惊慌失措,他没有拦我,却挡在惠惠子身前,“惠惠子,遇仙一肚子坏水,你别拦他了。” 惠惠子一把推开了他,“遇仙,你跟我回去,求她们安排几个人和你一起不行吗?” “我不会求她们的,每次我被抓住,也没人来救过我,我当他们是朋友,他们当我是下人。” “多说无益,那我就抓你回去。”惠惠子说着,身形一转,一片残影,伸手向我抓来,却抓了个空,不禁“咦”了一声,又变换身形,抓了几次。 接连几次都扑了个空。 她不由的愣住了。 我趁她犹疑不定之际,用戴着镇龙枪的手,抓到她的肩上。 惠惠子突然觉得身上的灵力被停滞了,想要挣脱,一把锋利的短刀,便刺向她的喉咙。 “啪!”地一声,我的手一阵辣痛,手里的短刀就被熊可可拍掉了。 他向我大喊,“遇仙,你疯了,要刺惠惠子。” 我捡起刀, “我只是做个样子,没有真刺,因为我弱小,一旦出手,就不能给对手留一点机会。” 我和熊可可出了城。 惠惠子仍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们的背影。 更远处,子不语她们在高楼上,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海荷花惊喜地说:“这个小疯子,这几日不知又学了什么功法,连惠惠子都抓不住他。” 火月一脸疑惑地说:“他又没有灵力,能用的了什么功法?” 子不语转头看向身后的小白。 小白说:“我教他的幻术,虽然可以不用灵力,但需要精心布置,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子不语笑着对海荷花说:“遇仙板着脸说不求人时,样子好帅,像不你年少时叛逆时的样子。” 海荷花也笑着说:“我少年时,每天都为了能不饿死东躲西藏的,哪有什么叛逆。” 火月仍是疑惑地说:“子神,你不让我们帮他,真的好吗?” 子不语仍笑着,“怎么不好,遇仙这个人,你不逼他,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 火月接着又问:“那他刚才到底用的是什么功法?” 子不语说:“你真的没看出来吗,他刚才用的是幻术加阵法啊。你看不到,是因为他把法阵画到了身上。” 海荷花问道:“即便是把法阵画到了身上,也得用灵力才能使用啊。” 子不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个法阵,可不是普通的法阵,而是古神族的空间法阵,用灵力可以使用,用神力当然更好,可能是我在他身上待过,留有一丝神力。” 她没有说我身上有她一片龙鳞的事,是怕万一传出去,再被人抓去,会被挖出来。 在我回来不久,火月和海荷花早就让拾花和岚去了迷魂谷,海荷花还是不放心,第二天,又让圆子过去了。 她们没告诉我,是因为子不语想让我自己先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直到那天,我和子墨写完整了那本符文书,子墨看到后说“我懂了”。 我虽然没有看懂,但我全记住了。 晚上,睡着后,我又梦到了张生,半夜惊醒后,又把所有的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 在海荷花率兵攻入万神殿时,张生和小雪来抓的我,那张生就一定看到了子墨。张生之所以给了我他全部的记忆,大概是想让我向子墨说出他的无奈和苦衷。而这半本残卷也是想通过我的口传授给他。 这些字我好像在哪里看过,我十指交叉时,摸到了镇龙枪。 突然我想起来,镇龙枪的枪身上有类似的符文。 这该是一本神界的功法,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用,但子墨那眼中火热的表情,我猜可能是阵法。 我体内没有灵力,但有一片龙鳞,如果我想使用这个神界的阵法。 就是把这个阵法写到身上。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 我趁着夜色,跑到了子墨住的地方,他连着几日的修行,睡的很沉。 我偷用他的飞羽笔,把那本书上的符文,在身上写了一遍。 又悄悄的地去了。 可能是我体内的神力太弱,当晚,并无觉得有何不同。 本想洗去,但天寒地冻,懒的烧水,就钻回被子重新睡了。 第二天,我才发现这个阵法的玄妙之处。 熊可可看到我脸上的墨渍,伸手想要帮我擦去,他的手刚碰到我的脸,我一身的符咒突然隐入体内不见。 熊可可的手却抓了个空。 熊可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刚才明明是碰到你了。” 我内视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空间,原来这是个空间的法阵,熊可可手伸进来,却无法触碰到我。 我对熊可可说:“你是不是没睡醒。” 第115章 刚才在我身边坐着一个人,你看到没有 惠惠子的眼神清澈又坚定,这个外表冷漠倔强的女孩,内心却是无比的温柔与关切。 她担心牛掌柜,也担心熊可可和我…… 我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不想去求人,在我说明了情况之后,知难不问,再求又有什么用。 我们默默地站了很久,惠惠子抬起头,她又变的冷漠起来,最后望了我一眼,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只说出两个字,“滚吧!” “那我们滚了。” 我转身走了,她又站了一小会儿,终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东都城内走去。 我们和惠惠子分别后,一路走向东南,迎着一片火红的朝霞,橙色的光照亮了眼前无尽的田野。远处的山峦也变幻了通常的模样,周围的一切都被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再回头看时,已看不到惠惠子,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后来我每想起这一天时,会觉得莫名的哀伤。我没有什么可憎恨的人和事,所有事情都可以是过眼云烟,不留痕迹。 惠惠子却是我少数在意的几个人之一。 一路上,我沉默地走着。 熊可可嫌我走的慢,他转身说,“我带你飞过去吧,这样天黑之前就到迷魂谷了。” 我笑着说:“你带的动我吗?”说着,我解下外面的衣裳,反着穿到身上。 这件衣服上,我也抄了一份符咒,反着穿时,就可以和身上的符咒相抵。 也是怕身上的字被汗水洗去,我是个小心的人,凡事都会多做准备。 “哥哥我3品了,还带不动你。”熊可可说着,大手一挥,抓住了我的衣服,我双脚离地而起,眼前一阵眩晕,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身子便离地飞了起来。 我们在空中飞了大概一个时辰,熊可可呼吸越来越粗重,大滴大滴的汗流了下来。 他越飞越低。 “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他一脸疑惑的问:“你怎么这么重?” 我说:“临走前,我去军械库拿了一些桐油。” “多少桐油?” “不知道,我搬了差不多几百桶。” 熊可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知道我的力气连一桶桐油也搬不起来。 我说:“我身上有个空间的法阵,但我并不会用,放到法阵里的东西,我感觉不到重量,但你要带我飞,估计就得承受这些重量。” 早上,我发现身体成了一个无尽的空间后,就去了东都的军械库,我本想要些雷火符,因为迷魂谷的妖怪见不了光,我就想到了火。 可雷火符是战用物资,干瘦的虾库管弓着细腰,他是个死板的人,抚着二根长须,说他做不了主,他今天可以写份请示报给蟹将,再由他一层一层的报上去,快则三天,慢则七天就能收到答复。 我可等不了这么久。 这里的库房很多,我看到一个库房里堆积如山的桐油,这本是东都冬季居民用的引火之物,可现在海荷花占了东都,东都居民早就逃的一干二净,这些桐油便没了用处。 我问库管:“这些桐油可以拿吗?” 库管看我只是一个清瘦的少年,而那桐油,每桶有半人多高,以为我拿不了多少,便干笑着说:“这些桐油,本就无用,如果你要用,最好能全部取走。” 他说完之后,又怕我让他帮抬,转身出了库房。 我小心的将一桶桐油装入身体之后,本以为身体会变得其重无比,结果却丝毫不觉变化。便将整个库房内的桐油,搬了个干净。 我离开时,干瘦的虾库管站在空荡荡的库房门口,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熊可可听完我的话,把袖子挽起来,“哥哥我3品了,带不动你飞,但扛几百桶油的力气却是有的。” 他说着,伸手把我抓起,扛到肩上,他的身子晃了晃,二条腿往下一沉,双脚陷入地上。这熊可可果然有一身巨力,他站稳之后,向前急行起来。 我们到了迷魂谷时,已是子夜。我走了三天三夜的路程,熊可可扛着我只用一天半夜。 因为迷魂谷都是夜间出来的妖怪,我们决定先去附近的南都城内休息一个晚上。 熊可可问我:“你不是说南都正在搜扑你吗?” 我说:“这都几天前的事了,估计现在他们早都逃光了。” 果然,我们来到南都时,城门开着,整个城里一片破败,到处都是倒塌了的房屋,有的上面还燃着残火。偶尔有几个四处游荡的黑影,也不过是些修为低下逃无可逃的人。 熊可可冷哼着说:“仙人独行,这些人还真是无所牵挂,祸事临头,就逃个一干二净。” 我们找了一处还算完好的房子进去,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又找了几根细长的木条,把身上带来的肉干串好,挂在火边烤热。 熊可可跑了一天,胃口大好,我准备了四、五天的肉干,被他一顿吃个精光。 他用尖爪剔着牙,仍意犹未尽的问我:“你身上除了桐油,没有吃的了吗?” 我点点头。 他又问:“你带这么多桐油,是想一把火把所有的妖怪,男女老少全烧死?” 我又点点头,“我们两个人的本事不大,下手就得狠点。” 熊可可没有反驳,哼了一声,“你心狠就心狠,不能抱怨自己没本事。” 燃烧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着。 过了一会,我才对熊可可说,可可,我必须告诉你…… 没本事令人心狠,生死相搏不能有道德负担,如果一击不中,我们就再没有别的机会。 从前,你还没来客栈的时候,慕仙山上很乱,客栈周围也很荒凉,边上野草丛生,常常有人在店里闹事,夜里还会有野兽闯进来。 我躲在牛掌柜的身后,躲在惠惠子的身后,我是他们的负担。 如果牛掌柜和惠惠子恰好不在店里,我挨了打,还要跪着求他们放过我。 如果想跑或者反抗,挨的打就会更重。 他们说,你一个凡人,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让我们吃了。 一次又一次的跪着挨打,我心里想,千万不能反抗,如果要反抗,连下跪的机会也不能留。 熊可可进到屋里,找了一张床,钻上去睡了。 我依然坐在院子里烤火,这一路上,坐在熊可可肩上,虽不用走,但被寒风冻的浑身刺痛,现在被火一烤,却又奇痒难耐。但身上写满了符咒,只好强忍着。 “吱呀~” 一声,院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门边。 “天寒地冻,不知可否能让我这个逃难的人也烤烤火。” 再一眨眼,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便坐到了我的边上。 他衣衫整洁,举止从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逃难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他的眉宇间却有些似曾相识的气息。 他从腰上解下一只葫芦,喝了一口,酒香四溢。 他把葫芦递给我,我没有接。 “萍水相逢,小心点好。” 我还没有开口,他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他朗声笑笑,自称姓顾,他劝我不要去迷魂谷,前几天,有三个人闯进谷中,却被迷魂夫人抓住了。 我心中疑惑,火月她们嘴里没说要帮我,却提前派了三个人来?还没开口问。 那顾姓老者又把三人的长相和功法描述了一番。 我猜个八九可能是拾花、岚和圆子。他们可都是修为7品,久经战场的人物,怎么可能全被抓了去,一个都未能逃出来。 我刚要开口去问。 那顾老就像能看穿我的心事一样,就又答道:“那迷魂夫人虽然只有5品修为,但她有一宝物遮天旗,使用起来能将整个迷魂谷罩住,凡闯进去的人,灵力尽失,只能任她抓去。” 我心中十分惊恐,自这顾姓老者来到这里,我一语未发,他却能看到我心中所想。 “遇仙,你还不睡?” 我转头去看,熊可可从屋里推门出来。 再转过头来,身边那个顾姓老者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可,刚才在我身边坐着一个人,你看到没有?” 第116章 他就把这些桐油桶点燃,从上面扔下来 熊可可坐到了我身边烤火,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个黑衣老人,也没听到说话声,这让我觉得刚才就像做了一场梦。 但他却闻到了酒味,他以为我带了酒却不给他喝。 他说:“好啊,你趁我不在,悄悄地喝酒。” 我对他说:“这真的是刚才那个老头喝的酒。”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你真的没有带酒?” 我说:“如果不是你闻到了酒味,我还以为是坐在火边睡着了,刚才只是我做的梦。” 接着我向他描述了刚才那个老人的长相和他说的话。 熊可可听完我的话,说道:“有没有这么吓人,你心里想的话还没开口,他就知道了,难道他会读心术?” 听到【读心术】这三个字,我愣了一下,心里马上想起一个人来。 顾晓仙。 三年前,她离开慕仙山后,我就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秋之白华,她来慕仙山时是秋天,秋雨如链,她笑靥如花,在我情窦初开那一年遇到她。 我不喜欢雨,但每个下雨天,都会想起当年的我,坐在寂静无人的客栈里,等一个人。 她出身好,喜欢高贵而且才华横溢的少年。 她离开慕仙山的时侯,我没有去送她。 我无法成为她喜欢的人,所以,我也不再想她。 但这次不同,怪不得我看到那个老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读心术】是顾晓仙家一脉独传的功法。 如果,这位老人用的是【读心术】,那么他大概就是顾晓仙的亲人。 熊可可往火堆里丢了二根木柴,拍了一下我,“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什么?” “一袭黑衣,气度不凡,而且还会这么厉害的功法,有点像白露说的那三个人之一?” 现在熊可可一直称呼小白的全名,刻意表现的冷淡,只说明他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哪三个人?” “万神殿的三个长老啊。” 我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立起来,第一次因为畏惧死亡而感到害怕。 如果他是万神殿的长老,又会读心术。 那么他想抓我或杀我,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我对他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他想抓我,可以使用水的功法洗掉我身上写的空间符咒;他想杀我,只要挖出我胸中那片龙鳞就可以了。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有抓我,却告诉了我迷魂谷的事情? 我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还是觉得冷。 我对熊可可说:“我们回去,求子神她们来吧,我觉得我把迷魂谷想简单了。” 熊可可哈哈一笑,“别怕有我,什么都没做就回去,别人都会笑话我们的。” “啪!”的一声,火堆里的一根木柴突然爆开了。 熊可可也吓了一跳,“要不,我们明天去迷魂谷看一眼,反正那些人白天也不出来,然后我们再回去求人,说打不过又不丢人。” 我说:“好,那我们就过去远远看一眼,然后就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来到了迷魂谷附近,一直等到中午,日光最浓烈的时刻,我们才小心的遛进了迷魂谷。 刚刚走到迷魂谷的入口,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血腥和焦糊的气味,越往里走,这股难闻的味道就越浓。 我们沿着狭隘细长的山道,小心地走进了谷内,这里阴湿幽暗,四面高山峭壁,阳光无法照进来,阴湿的气息,直往人的心里钻,阵阵阴风穿过山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不知是幻觉还是心里害怕,眼前总会有一闪而过的黑影,不知不觉让人汗毛就立了起来。 迷魂谷内却是一片死寂,整片山谷都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到处都是被撕碎的尸体,残破的肢体和血肉到处都是,散发着可怕的腐臭的腥味。 这里本就十分幽暗,现在就更显得十分恐怖,阴森森的压迫感。 果然,就和那个黑衣老者说的一样,几天前,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熊可可和我躲在一块岩石的后面,小心的窥视着谷内的动静,熊可可小声地说:“迷魂谷我们来过了,现在就回去吧?” 我说:“好。” 熊可可转身向后走了几步,我却站着没动。 熊可可停住了脚步,疑惑地说:“要不……我们再找找老牛?” 我说:“你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熊可可反问道:“不安全,那你为什么不走?” 高度的紧张让他有些疑神疑鬼的。 我身上的空间符咒法阵,是由我体内的那枚龙鳞上的神力激发的,熊可可即便穿了那件同样写满符咒的衣服,他也激发不了法阵。 这枚龙鳞是我不死的秘密,我对谁都不能说,所以我也没有告诉熊可可。 但熊可可却觉得是这个功法舍不得教给他。 熊可可觉得他将自己的家传秘术都教给我了,但我却对他有所隐瞒。 他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那双疑惑眼神却显现了出来。 我背过了整本符咒,却一个字也不认识,不会使用,更不知道该如何教他。 可我如果这么说,他也不会信。 于是,我什么也没说。转头盯着山谷内崖壁上凿出的一排排的房子,它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大多数都残破不堪,没有了房子的形状,只剩一些黑漆漆的洞口,有一些直接被碎石封死了。 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细小的声音。 如果迷魂谷还是从前的那样,我就会跟熊可可回去。 可现在尸横遍野,我得去确认一下牛掌柜的生死。 我对他说:“可可,你怕死吗?” 熊可可愣了一下,圆圆的眼睛闪过一丝忧伤,“我才二十岁,我不会死对吗?” 我点了点。 他又问我,“遇仙,你怕吗?” 我又点了点头,“我觉得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杀过人,我也准备好了某一天会死在别人手里,所以我怕也没有用。” 我们没有继续向谷内进发,而是沿着外侧,爬到了山谷的顶上,选了一个突出的岩石,把桐油桶摆好,熊可可守在这里。 我独自下去,在崖壁破败的房间内搜寻牛掌柜。 如果遇到危险,我就跑出来,熊可可就会在山顶把这些桐油桶点燃,从上面扔下来。 第117章 紧紧抱住了熊可可的,却是牛掌柜 我从下往上,一间一间在这些倒塌了的房子里小心的搜寻,这些房子实际上是或深或浅的洞穴,我猜地鼠妖住的本来就是洞穴,大概是迷魂夫人来了之后逼着他们在外面修出了房子的模样。 我在一个幽深的洞穴里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心地走过去,看到一个几乎是赤身裸体,骨瘦如柴的孩子,躲在洞穴的拐角处,他的脸上没有带面具,睁着二只黑黑的、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小巧的鼻翼和二只大耳朵轻轻的抖着。 他生来怕光,什么也看不见,靠嗅觉和听觉感受外物。 偏偏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我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 他张口露着雪白的尖牙,朝我不断地嘶吼。 他太小,还不会说话,或者他的话,我听不懂。 我只好从这个洞穴里退了出来。之后,我又在其他洞穴里发现了几个,他们不是老人就是孩子,都是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模样。 “他们好可怜啊!”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吓的我头发一下子立了起来。 转过头,看到是熊可可。 “你怎么下来了?” “看你半天没动静,这不是担心你吗?”他拍了拍身上,背着7、8桶桐油。 他在山顶剥了些树皮拧成了绳子,绑了几桶桐油背在身上。 其实,我和他都知道,这些桐油对修为高深的人来说用处不大,我带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制造些混乱,能趁机逃走。 原先关牛掌柜和我的那个房子在半山腰,门早就碎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张铺着干草的石床。 熊可可和我来到迷魂夫人的房子里,这间房子很大,里面到处是打斗过的痕迹,石桌石椅都碎了,后墙也被打出了一个大洞。熊可可跳了进去,里面是很深的洞穴。 我举着莹石走在前面,隔十几步,熊可可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抓着二桶桐油。 我们蹑手蹑脚的向前走着,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让熊可可先躲到角落里,我一个人先过去看看,“反正他们抓不到我。” 我沿着曲折的洞穴,小心的向前走了几十步,突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面的石洞处,一个高大粗壮的人双手向上托举着一个断裂的石门,几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抢食着他的肉。 我慢慢的挪过去,才看清,这个高大粗壮的人竟然是猪不足,他站的笔直,像个少壮派的军官,双手向上举着,用力的托着上面落下的巨大石门,双脚深深的陷入到了地里。 他已经死了,身上插着数把刀剑,一群骨瘦如柴的小妖正在抢食他身上的肉,他的一条腿上的肉都被撕光了,露出白骨,肚子也被咬破了,肠子流了一地。 我的心紧紧的抽搐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变得僵硬无比,我靠着石壁,四肢冰凉,胸口像是被堵住了。我不由的张口加速呼吸了几口气,半晌,我才清醒过来,五天前,我还见过他,我们站在盖满新坟的小山上,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黄玉郎的墓碑,对我说:“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那时,那刻,他是否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在花街,他的老婆和孩子还在等他,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我禁不住看着那站立不倒的尸体。 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这些天来,我常常想到死亡。 牛掌柜会死,熊可可会死,惠惠子会死,我也会死。 我并不害怕,只是莫名哀伤。 死亡之后,何事不烟消云散。 花街最好的烤肉店老板死了。他可能是来救牛掌柜的,在这扇石门将要关上之前,用身体死死的顶住了落下的石门,他是站着死的,身上插满了刀剑。 种落根生,春雨,秋风,桃花似海,绿叶转黄。四季交叠,万物流转。人们都说,春季和秋季是花街最美的季节。 但我最喜欢的却是花街的冬季,落雪后一片洁白,天空高远湛蓝,冬之静美,却如歌如笳,萧瑟而寂寥。 大雪后的冬日深夜,空旷的街上,我和熊可可下了晚班,被刺骨的寒风吹着跑回住处。花街深处总有一盏温暖的灯在等着我们,无论我们身上有没有钱,只要推门进去,就能吃到外焦里嫩的烤肉,喝到烫好的烧酒。老板猪不足不苟言笑,总是一脸正经,老板娘面黄肌瘦,却总是一脸喜气,如果去的早,能看到三个高瘦的孩子在店里跑前跑后的帮忙。 生命何其短暂,生命何其宝贵,在死亡之后,都是一场虚妄。 我冷静下来,在这扇石门后面,有更可怕的人。 她能杀了猪不足,也能杀掉熊可可和我。 我又慢慢地退了回去。 熊可可问我:“里面什么情况。” “有一个石门,里面很大,我们先回去吧。” “不对,你脸色这么难看,肯定看到了什么。” “我们先回去,凭我们打不过里面的人。” “我去悄悄地看一看,然后就走。” 熊可可一个人进去了,不久之后,我便听到一声震天怒吼。 “轰!轰!”几声巨响,一阵炙热的气浪袭来。 我赶紧向里面跑去。 眼前一片火海,熊可可张着大口,眼泪横流,面目狰狞,他把猪不足的尸体扛在肩上,那个断了的石门落到地上,碎了一地,那群抢食尸体的小妖,身上沾满了着火的桐油在地上不停的翻腾,发出阵阵惨叫。 有几个黑影走了出来,我赶紧躲到了角落里。 熊可可没有逃,他缓慢地放下肩上猪不足的尸体,抬起胳膊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盯着前面的人,他一身健壮的肌肉将衣服紧紧的绷在身上,整个洞穴里都能感觉到他凌冽的杀气,他一字一句的说:“是你们几个,杀了猪老板?” 迷魂夫人哈哈的笑了几声:“我不知道什么猪老板,但区区一个猪妖,敢跑到我这里来闹事,活该成了小的们的口粮。” “我和你们拼了!”熊可可怒吼一声,不管不顾踏着燃烧的地面,向前冲了上去。 迷魂夫人伸手轻轻一挥,熊可可就被打进了火里,他再站起来时,身上也沾满了火。他又扑了上去,又被打落到了火里。 他浑身上下都着了火,但仍一次次的扑上去。 迷魂夫人并不想杀他,只是一次次把他打进火堆里。 “可可,你这个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快给欣仙姑道个歉。”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高大的黑影跳到火堆里,紧紧地抱住了熊可可。 熊可可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在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猪不足死了,他想帮他报仇,可他没有本事。 他从前连杀鱼都下不了手,现在却一连烧死了许多小妖。 我悄悄的探出头来,看清楚了那几个人,张生、小雪、红豆、欣儿和那个黑衣老者。 这些人,无论是谁杀了猪不足,我决不会放过他。 紧紧抱住了熊可可的,却是牛掌柜。 第118章 想要让他们忘掉刚才听到的话,我觉得并不难 牛掌柜就要结婚了,地点就在迷魂宫,迷魂谷里最大的一座山被挖空了,里面被修成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就被称为迷魂宫。 那天,我回到南都和子神、火月和海荷花他们说了牛掌柜被迷魂夫人抓了的事后,她们虽然没说要去救,当天就把东风朱雀找来,他曾是万神殿的守将,也是东都的城主,他并不知道迷魂谷这个地方,万神殿本是封印神的地方,分为内城和外域,内城灵气最为充裕,由三位大能的长老把控,外域灵气充沛的地方都建了大城,灵气一般的地方也修有小城,修为高的一般都住在城内,而像迷魂谷这种几乎没有灵气的地方,一般只是一些土生土长的本地小妖生活在那里,所以不足为惧。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就让岚去,他办事利索,而且速度快。 火月听是岚去,就让拾花跟他一起,嘴上说:“鲨岚勇而有力,拾花谋而多变,这二个人相互配合,事情虽小,但稳妥些更好。” 实际上,火月有她的打算,拾花喜欢岚,每次她跟在火月身边,如果恰巧岚也在,她常常会偷眼相看,这个姑娘的心思,火月怎么会看不出来。 拾花和蝶舞一样来自妖界的异域花谷,但和蝶舞那火爆的性格不同,她是雪山之巅的花妖,冷艳冰洁,幽香淡雅。如果直接问她喜欢谁,她肯定不会说的。 火月让她和岚一起去,就是想给她们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高大健硕的岚带着玉洁冰清的拾花离开后。 过了好一会,海荷花才回过味来,岚是她统治妖海的其中一股绝对的力量,她怕万一被拾花迷住了,转投到火月的旗下。就让章鱼圆子也去,“圆子,你也出去走走吧,别一天到晚躲在房子里不出门。” 圆子是个松弛感很强的女孩,和其他的海妖一样,长的十分高大,面目可人,身材丰韵有致,她喜欢独处,平时能躺着就不会站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在攻入万神殿之战时,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跳入水中,她却用脚先试试水温。 圆子当然不知道海荷花心里的想法,她只是不想动,撅起嘴去追岚和拾花了。 她们到了迷魂谷之后,只几下就把一众小妖打散,救出了牛掌柜,一切都很顺利。 可能是因为太顺了,她们有些大意。 迷魂夫人取出一面黑旗,向上一抛,顿时将整座山谷遮住,四面山上现出许多金色符文,整座山就是一个巨型的法阵。 她们几人身上顿时灵力被封住,身上的功法半点也使不出来,岚用蛮力将四面的山毁的七零八落,几乎就要从这个法阵中脱出。 张生和小雪正好赶到。这事还得从我被秋鸿抓去说起,秋鸿把我折磨了一天,眼看从我口中问不出一点值钱的消息,又以500颗3品灵石的价格卖回小雪,可他们来到绑我的房子中时,发现我逃走了,秋鸿说我一身重伤,逃不了多远,他们就在南都城内反复找了几天,又把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 张生本不想来迷魂谷,迷魂夫人就是他人界的妻子,他杀死又救活的女人。 张生总是在逃避他不想面对的过去,他并不是生来懦弱,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小的时侯,轩辕甲用他的家炼制尸魔,那里堆满了各种尸体,和各种准备炼制的活人,每天充满着各种哭声哀嚎,尸体的腐臭十几里外都能闻到。他每天闭着眼睛,在这个人间炼狱中,提心吊胆的活着。 当年的他无力反抗,只好逃避。 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一味的逃避任何他不想面对的事物。 最后,在小雪的要求下他们来到了迷魂谷。 正好遇到岚他们要救牛掌柜。 这迷魂谷的法阵,本就是张生所设,虽然被岚毁的七七八八,但他一出手,便又将岚牢牢的困住。 他们几人汇合后,张生听说我已经被放回了东都,面色一暗,“那个少年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伸手就要杀牛掌柜他们几个。 “南都城主且慢!”黑衣老者,从天飞落。 张生、小雪几人赶紧施礼,这位老者就是万神殿的三位长老之一,因精通读心术,被称为真言仙人。 他是人界九幽宗的宗主顾长生,也是顾晓仙的父亲。 他的修为离人界至尊9品,只有一线之隔,想要突破这一线,可能是几百年,可能是数千年,也可能永远也突破不了,修行就是这么一回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结果。 他来万神殿是受了人皇和宗门盟主上官云的委托,作为一个宗门的宗主,人皇的话他可以不听,但违背了盟主的意愿,等同于和所有宗门为敌。 万神殿的三位长老都是大能之士,自从海荷花攻打万神殿之日起,所发生的大小之事,他们都一清二楚,他们不出手,一是想看看各人的表现,二是还不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这次看张生要杀牛掌柜,才现身将他救下,他说:“牛帝是统一妖界的第一人,在他之前,虽也有妖帝,但实权把持在各大妖王的手中;在他之后,现虽是蛇帝执掌妖界,但仍有北境、万神殿和妖海这样的独立之地,各大妖王更是心中不服。” 真言仙人说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看着牛掌柜。 牛掌柜这些天,大概吃了不少大补的火蚁卵,面色红润的像个熟透的红苹果,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这位真言仙人。 “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夸我?” 真言仙人哈哈一笑,“现在认识刚刚好,如果是以前我想站到你面前,哪有这么容易。” 牛掌柜也哈哈一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只是妖界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对你还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你想去免费住店?” 真言仙人又是微微一笑,“牛帝说笑了,如果我说,我能让你再成为一统妖界的牛帝,你是否愿意?” 说这句话时,真言仙人并未使用读心术,他盯着牛掌柜那惊异的神情,有些事直接知道答案,反而不如听他亲口说出来更有趣。 牛掌柜仰头狂笑,嘲讽道:“难道妖界也归你管了,你说让谁当妖帝就能当妖帝,如果你们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么当年为什么人界差点被我归入妖界。” 真言仙人听他嘲讽,并不恼怒,只是幽幽一笑,“我们当然没有左右妖界的本事。”他来回踱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他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当年一个惊天的秘密“但,如果我告诉你,当年蛇王能够篡位称帝,有人界的帮助呢?” 牛掌柜瞪着真言仙人的眼睛,久久不语。 拾花、岚和圆子站在边上,眼睛也惊的睁圆,她们虽然年纪轻轻,没有参加过那场长达五百年之久的,妖界和人界的大战,但她们也不敢相信,现在妖界的蛇帝曾私通人界。 真言仙人没有等牛掌柜回答,他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好好想想条件,因为我们如果帮你重登帝位,也会请你帮我们办些力所能及的事。” 小雪心领神会的给牛掌柜松了绑,却没有解开拾花等人的身上的捆仙绳,反而拔出了刀。“这件事早晚需要传出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的条件是这些少年,你们不能杀。”牛掌柜大喊,“当然,我还有别的条件,得慢慢的想。” 小雪转头看向真言仙人,真言仙人却笑着看向张生,“你不是有还未用完的迷魂丹吗,想要让他们忘掉刚才听到的话,我觉得并不难。” 第119章 我从来没在她身上闻到过桂花香 我回到东都和火月她们说明情况后,她们却一直没说让谁去救牛掌柜。 当时的我,可能是因为体内迷魂丹的药效还未能化解,也可能是因为被秋鸿他们折磨的急着回去报复,失去了理性的思考能力。 第二天,我去找子墨前,先找了猪不足,他回到了住处,收拾利索后,便独自一人出发了。 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黄玉郎已经战死了。 猪不足到迷魂谷比岚他们晚了一天,看到的景象如同我和熊可可到达时一样,整座山谷,遍布战燹。 毕竟他在探子营待了几百年,直觉告诉他,有人来救牛掌柜,但没有成功。 猪不足小心的在迷魂谷里搜索了一遍,发现了迷魂夫人的房内通往迷魂宫的通道。 不知他是如何避开了重重机关,潜入到了迷魂宫内。 迷魂宫和迷魂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 迷魂谷是一个破败贫穷,住满了低智野蛮和骨瘦如柴的妖怪。 而迷魂宫却是一个极尽奢华的地下宫殿,里面不仅有堆积如山灵石和宝物,更有无数的俊男靓女奴仆。 当年张生千辛万苦的进入万神殿后,杀了欣儿,用迷魂丹复活她后,为了不让她成魔,便将她藏在灵气稀薄的迷魂谷内,但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便将迷魂谷设成了个空间法阵,这里不仅能困住闯入之人,更是一个能通往外界的空间。那些不想杀死至亲至爱,又想进入万神殿的人,只要满足迷魂夫人开出的条件,就可以通过这里进入万神殿。 迷魂夫人一开始要灵石和宝物,后来要奴仆,她无法离开迷魂谷,而迷魂谷这个贫瘠的地方,再多的财宝也没有用。 当时,牛掌柜被关在一个单独房间内,条件很不错,酒肉应有尽用,看管的并不严,只有四名女仆,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修为3品的妖怪,做不起什么风浪。而且,真言仙人还想利用他,也并未绑住他。 猪不足很顺利的把他救出了房间,正要带他悄悄逃出去。 牛掌柜说:“还有三个来救我的少年被抓住了,如果我逃了,他们会被杀掉。” 猪不足便和他一起去救岚、拾花和圆子。 这三个人被绑在地牢里,被迷魂丹的粉末熏的神智不清。 猪不足救出了他们,但想带着这三个人,避开所有守卫,一起出去却很难。 他们被发现了。 猪不足和牛掌柜一路冲杀,他们终于逃到了迷魂宫的入口处。 一道写满符文的巨大石门突然降了下来。 猪不足拼尽全身灵力,双手猛得向上击向石门,石门被震的碎裂。 牛掌柜一个一个拉着神智不清的岚、拾花和圆子逃了出去。 猪不足被赶过来的守卫用刀剑刺死了。 牛掌柜他们并未逃出多远,又全被捉了回去。 迷魂夫人大怒,准备杀了岚、拾花和圆子。 牛掌柜高喊道:“我可以答应你们,重回妖界称王,而且想到了一个条件,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真言仙人伸手拦住了迷魂夫人,微笑的看着牛掌柜。 他并不真的想帮牛掌柜夺回妖帝的宝座,只是想把妖界搅乱,让他们自相消耗。 牛帝的威名,无论在人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传奇人物,尤其是对那些没有身份背景的妖怪有很强的号召力,再加上女帝得位不正。 只要牛掌柜同意,振臂一呼,便会聚集成一个新的妖王,人皇再悄悄出钱出力。 对于聚集民心和打仗这种事情,敌人愿意帮忙,更容易成功。 输几场战争,送几座城池,却能在妖界得到牛帝做内应,这些看似失去的东西,实际还在自己手里,而且能得到更多。 这笔生意,人皇稳赚不赔。 真言仙人笑着问道:“只是不知牛帝想要的条件是什么?” “放我们走。” 真言仙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放是要肯定放你走,但先要带你去皇都,缔结盟约之后。” 牛掌柜心里清楚,事情当然不会只是一纸盟约这么简单。 他哈哈干笑几声,“不用这么麻烦,诸位也看到了,自从我被女帝毒害之后,一身修为尽失,你们想要的不过是利用我过去的名声,如果你们想更好的利用我,不如直接在我身边安排一个人,这样我做傀儡,你们操纵起来岂不是更容易些。” 小雪疑惑地问:“我没听明白牛帝的意思,如果我们的人直接在你左右,那妖族如何能服?” “那我娶一个你们的人,每天在我身边,却又不用在人前露面不就好了。” 小雪媚眼如丝,娇笑如春风掠水,“不知牛帝可有心仪的女子?” 牛掌柜哈哈大笑:“我牛某戎马一生,本想为天下打出个太平的世道,可天不遂愿,现在虽春山迟暮,却有了赏花的心。” 真言仙人看着牛掌柜哈哈大笑,“想不到牛帝这般传奇人物,竟也有儿女柔肠,春山犹可上,远望万瓣花。” 牛掌柜指着岚等人说:“那既然如此,他们和再来此之人,都是我的亲眷,不可加害。” 真言仙人也正色道:“好,就这么一言为定,请你尽快想好要娶之人,三日之后,便是良期,我们先把喜事办了,再商大计。” 牛掌柜带着岚他们三个人,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真言仙人出了迷魂谷,去了南都。 他算准了我会来。 在攻打万神殿时,他一直都在暗处,看到了我的神勇,他对我十分好奇,这个籍籍无名的人界少年,却有着高深莫测的修为,使一把银枪,不知用的是什么功法,竟毁了千艘战舰。 他知道我是用了那张古神符之力,但他更想探知我的来历。 那夜,我和熊可可在南都一所废弃的院落中烤火时。 他现身坐到我的身侧,用读心术探知出我大多数的秘密,却始终不能探出我的来历。 这让他大为惊奇。 这个人,竟是无端的突然出现在这个世间。 所谓【读心术】并不是所有人的经历都能读出来,正如顾晓仙所说,学习【读心术】的人,要有一颗赤子之心,虽然真言仙人的赤子之心早已不再,但他毕竟早就修至8品;其次,也是有修为等级的差别,等级低的就无法读出等级高的。 真言仙人反复尝试之后,心中大惊,这个少年不可能修为高他许多。 而且明明是身上半点灵力也无。 即便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他的经历,眼睛曾看到过的事物,心中曾有的想法,却不可能完全消失。 但他却半点也读不出来。 他离开了,没有对我出手,在弄清我的来历之前。 第二天,熊可可就闯进了迷魂谷里。 现在,熊可可被牛掌柜紧紧的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猪老板死了!你怎么不救他!” 牛掌柜轻轻的拍灭他身上的火。 “我们先回去再说。” 说完,便带着他向洞内的迷魂宫走去,其他几人也转身向里走。 真言仙人却仍站在那里,开口说道:“那位躲在拐角的少年,你也一起来吧。” 我本想着等他们都走了,再悄悄的溜回去求子神她们过来救人呢。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只好走了出来。 小雪转头看到我,一脸笑嘻嘻,“夫君,这些天,你死到哪里去了,有没有想我?” 现在的她,没有再变成欣儿,而是另一副样子,一袭白色纱衣,身材纤瘦,楚楚可人。这并不一定是她的真身,但我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谁。 这个女人有一万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但我却总能一眼认出来。 后来,我曾和熊可可聊过这件事,我说:“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或淡或浓的桂花香味。” 熊可可却说:“屁,你的鼻子怎么可能有我的灵,我从来没在她身上闻到过桂花香。” 第120章 你说说她,让我先提前了解了解 小雪伸手想要抓住我的胳膊,不想她却抓了一个空。 她微微一愣,娇笑着说:“夫君,不要躲。” 她又向我走近一步,再伸出手来,这次她看的真真切切,手搭到了我身上,却又穿了过去。 真言仙人笑着说:“他钻了一天的山洞,一身是土,当然要躲你,一会你得给他好好洗洗。” 小雪何等聪明的人物,一听他这么说,马上明白了我身上有些蹊跷,“那是,一会我自然得帮他好好洗洗。”她又娇嗔地看着我说,“你总能带来让人想不到的惊喜。” 小雪带我去从头到脚洗个干净,又把我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换了,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膊,她鼻息如兰,带着淡淡的甜香,细细的眉毛轻挑着,满眼的柔情,譬如冬日初雪,一吹会化。 如果我不知道她是谁,看上去还真有些新婚妻子对丈夫那种思恋。 她就像我会跑了似的,抱着我的胳膊,送我去了牛掌柜的住处。 熊可可很痛苦地坐在客厅里,抬头看到小雪挽着我进来,一条紧身的白色砂裙把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裹得一览无余,不禁又怒从悲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是你,害死了猪老板!还有心思和这个女人搂搂抱抱的。” 他说完就扑上来。一脚把我踹倒之后,化悲愤为力量,左右开弓打了我几拳。 血顺着我的鼻孔往下淌。 小雪伸手拉开他,把我扶起来,关切地说:“你有没有受伤,怎么被打也不还手!” 我推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害死猪老板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小雪幽幽一叹,“他是死于守卫乱兵刀之下,你就是想报仇也找不到人。” 我冷冷地看着她,“猪老板可没那么容易死,他打了几百年的仗,每次都能死里逃生,怎么可能会死在那些守卫的乱刀之下,他是中了毒。”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人都静静地看向我。 “他面色黑紫,分明是中了毒,而且吃他肉的那些小妖,有几个已经口泛白沫了。” 我没说出口的是,这个中毒的样子,我见过,在我刚遇到牛掌柜时,他每次毒发,也是脸色黑紫,我怎么可能忘的了。当时他说中的是蛇毒,我却一直在心中有个疑问,如果真的是蛇毒,那蛇王怎会没有解药。 现在想来,能用此毒的人,一定就在迷魂宫的几个人中,但这也是我的猜测。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猪不足一定是看到或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要不然,他不会非死不可。凭他们的本事,即便逃出了那道石门,也逃不了多远,就会被抓住。 牛掌柜在桌前摆好酒菜,就招呼小雪,“姑娘,要不一起坐下来吃个便饭。” 她杏眼一转,笑着应道:“好呀!我正好有些好酒,请大家尝尝。” 小雪招呼一个女仆过来,让她去取酒,双手又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坐到了桌前。 岚、拾花和子墨,仍然神志不清,在另一个房间内,由女仆单独喂食。他们中的迷魂丹,仍是张生碾成粉的那颗,已经被我用去了一小半,剩下的张生本想分几次给他们服下,以洗净他们所有的记忆,结果只服了一次,便被牛掌柜救到了这里,以他们各自的修为,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如初。 那天的酒喝得很猛。 深红如血的酒装在翡翠瓶中,小雪将瓶塞打开,摇匀后气味芳香充实,喝到嘴里柔和顺滑。 一开始,熊可可还是拒绝的,他只喝坛子里的白酒,牛饮了半坛之后,实在受不了红色酒的酒香,喝下一杯后,就再也不能抗拒。 他抓着瓶子,一连又喝了四瓶,大概是两种酒一起喝,又喝的急,顿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阵酒意翻腾上来。 小雪笑着问,“怎么样,这可是万年果酒,在人界也要一块3品灵石。” “这么贵,一块3品灵石一瓶?” “一块3品灵石一杯,当年牛帝都打到了皇都时,人皇为了凑军饷才舍得拿出来卖,现在你就是有灵石,也买不到了。” 一听这酒如此宝贵,熊可可翻到嘴里的酒,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随着一瓶一瓶的酒被灌入了肚中, 熊可可一句,“这么好的酒,要是配上猪老板的烤肉,就是让我当神仙,我也不舍得换。” 大家想起猪不足来,场面顿时冷落了下来。 小雪可不只是一个漂亮女孩,更是一个洞悉人心而且游刃有余的漂亮女孩。 她说:“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跟随牛帝吗?” “为什么?” “因为无论跟随虎王、或是熊王,都是为了虎王和熊王在打仗,成败都是别人的;但牛帝不同,人们跟随他,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在打仗,成败都是自己的。” 夜已经深了,酒席早就撤了,喝茶喝到也凉了。 我一直在劝小雪离开。 她站起身来,对我说:“你为什么要找那么多的借口赶我走,我又不是不走。” 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天气凉,你和别人不同,晚上要盖多些。” 我抬起头来看到,小雪站在门边,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落寞而美丽,一扭头,纤手砂衣消失在了门外。 被她牢牢抓过的衣袖上,还有她淡淡的香味。 我和熊可可在一个房间,他半坐半躺的倚在床上,幽幽地说:“她只是动嘴说说,你可千万不要动了心,这种漂亮的女人,你可应付不了。” 牛掌柜又给我多抱了一床被子来,瞪了他一眼,“就你能应付的了,心动这二个字,没少让你受罪吧。” 熊可可没再说话,一脸憔悴,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牛掌柜把手里的被子扔到我床上,正好碰到刚才被熊可可打的地方,我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熊可可又钻出被子,对我说一句:“对不住兄弟,其实我该跟你逃的,这样火月就会来救人了。” 牛掌柜却哼了一声,“不论你是逃或者不逃,当时怎么选都是错的。” 的确是,当时如果逃了,火月她们会来。但猪不足的尸体就会被那些小妖吃光了,岚、拾火和圆子他们三个,可能就会完全失去从前的所有记忆。 我问他:“牛掌柜,三天后,你就要结婚了,想好要娶谁了吗?” 牛掌柜怔了一下,“我还没开始想。” 熊可可大声地说:“那还用想吗,肯定是鹤仙人。” 我望向他,用手指了指外面。 隔墙有耳,在这里,并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牛掌柜一屁股坐到我床上,笑嘻嘻地说:“我觉得这个小雪就不错,但她叫你一口一个夫君那么甜,你说说她,让我先提前了解了解。” 第121章 我离开了南都书院,在集市上开了一家书画的铺子 我对牛掌柜说:“我对小雪几乎一无所知,她叫我夫君,是因为当时我被植入了张生的记忆,她变成了欣儿,是张生的妻子,也就是现在迷魂夫人。” 牛掌柜叹了口气,“你要是舍不得她,那就算了。” “我没有舍不得,我永远不会忘了,这个女人为了问出那张古神符的用法,让人把我的四肢切了下来,是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切的,真的很痛。” “果然是长相越甜的女人,下手越狠,但至少她没有杀你。” “所以将来我也不杀她。” 我也不是一味承受的羔羊,只要我有机会,我也会使用暴力。 “她是一个心机很深的女人,她如果喜欢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牢牢的控制着你。” 牛掌柜活了上万年,他没有结过婚,他的感情生活也从未超出过友情的边界,可他却总能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上,客观的看待女人。 关于爱情,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有恐惧,有压力,有责任。 他想的太多,却从未行动过。 牛掌柜起身走出了房间。 熊可可已经在他的床上睡着了,鼾声震天。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妖怪,敢爱敢恨,从来不会考虑后果和得失;所以他能饿了就吃,困了就能睡着。 这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 一闭眼,就是猪不足那站的笔直的尸体,黑紫色的脸,一条腿上的肉已经被啃光了,露着雪白的骨头。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做了一夜的恶梦。 在梦里,我又成了张生。 那是八月份的一个晚上,天气十分湿热,有场雨憋了好几天,一直没有下,房间里都生了苔藓。我是南都书院的杂役,平时负责打理院中的花草,住的小房子在书院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边上的院中种着一大片凌霄花和月季,草丛中一时四刻虫鸣不止,附近有条小清河,水很清没有鱼。白天,书院的女工在河的两岸浆洗衣物,晚上,书院的杂役们常去河里游泳。 我们在游泳时说的都是女人。女妖。美丽的女子们。 他们说女妖要比女人更纤瘦一些。 我后来才知道,她们看起来很纤瘦,永远都是十六岁,但其实并不。 九岁时,我来到书院,在这里已经浑浑噩噩的生活了十几年。 红豆和我一起从家里逃出来,为了能和我一起呆在书院里,她在头上插了一根草标,自己把自己卖到书院里当妖奴。 集市上有很多这样的孩子,有妖族也有人族,头上插上一根草,就成了可以买卖的商品,和那些小猫小狗没两样。 长大后,红豆一直想嫁给我,她很美,在书院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渐渐成了书院的招牌,她为自己赎了身,但仍留在书院做杂役,当然,她不做端茶扫地那样的粗活,而只做奏琴洗笔这样的雅事。 南都想娶她做妖妾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巨富贵公子。 来南都书院读书的一半男人,都是为她来的。 我的家虽然没落了,但我的父亲是守旧的人。 人妖有别,山鸟与鱼不同路。 如果我要娶她,那一直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可能会跳起来打死我。他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一生只想循规蹈矩的按着祖训,过安宁富贵的日子。 可是,国相轩辕甲却来到我的家里,征用了我家所有的财物,买来妖奴,并在我家里炼制成尸魔。 我家变得一贫如洗,父母也病倒在了床上,几年后,就相继过世了。 父亲临终前,说轩辕甲在炼制尸魔时,一直在用他的血,我家的祖上可能是传说中魔族。国相找过来,也是我家罪有应得。 他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别人抢了他的东西,抽他的血,他却总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到原因。 几年后的一个夏季,南都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藏书阁内的书都发了霉,我在拿出去晾晒时,在一本翻开的古书中发现了一页奇怪的文字,我认识这些字,我家的族谱就是用这种文字写的,尽管上面记得都是前几代人日常的一些琐事,但我家的孩子从开始记事起,就要开始学着读写祖谱上的这些奇怪的字符。 南都书院本来就是我家的,后来被轩辕甲逼着卖了出去,藏书楼上的古书里出现这样的字并不奇怪,我又翻了几本古书,在里面又找到了同样的文字。 把这些书中的字拼起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的祖上并不是魔族。 而是神族。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神族的一个女子在绝地天通时,没有选择飞升,反而在此界嫁给了一个人族。 她天真的以为哪怕不用神的力量,也可以世世代代逍遥的活下去。 她把这段经历和她的功法用古神文记录下来,又分拆成数页,藏在几百本书里。 我想把这些书页找齐,却被人赶出了藏书楼。 我只是一个杂役,要想去藏书楼读书,每月要交3000钱,而我一年不过才赚500钱。 八月,天气闷热,我的小房间就像一个蒸笼,空气温热潮湿。 轩辕甲提纯我家的血炼制尸魔,要么是为了炼制出更强的,要么是为了救治,用神血克制住尸魔的魔性。 我无从而知,只知道我怕他,而且无力反抗,我的家人都去世了。 也许,他很快就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可能也会像我的父亲那样,躺在床上,每过几天,他就会来取血。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红豆走了进来,“这么热的天,你关门关窗的打算热死?” “有蚊子。” “我们去游泳好不好?” “这么晚了,你和我,孤男寡女的。” 红豆痴痴的笑了起来,“我说,我们是去游泳,不是去睡觉。” 红豆跳入水里,没有脱下她的贴身衣裤,但我可以看到她的肉体,原来看起来纤瘦的妖精女子,一样好丰满。 游完泳,她又在水下采了许多鲜嫩的莲藕,她帮我把这些莲藕搬到我的住处后,随手丢到院子里,就先走进了屋里。 我把这些莲藕在院子里摆好,进到房间里。 我吓了一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惊慌。 她赤裸裸的站在床边,目光火热地看着我。 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 她突然紧抱住我说,“嗯呵~” 她脱我的衣服时我没有反抗,只是轻轻抱住了她。 我说,红豆,你等我学会了功法就娶你。 轩辕甲离开了南都,他被人皇招回了皇都。我天真的想,他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直到子墨出生,他有三只眼睛,和那些残页的古神文所记载的一样,他随我家不知几世之前的先祖;还有九条尾巴,随红豆,她是九尾狐。 我突然觉得莫名的恐惧,也许,我从家里帮助红豆逃出来的那一刻,就落入了轩辕甲的圈套。 他想要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孩子。 我封印这个孩子的天目,并把红豆和这个孩子赶走了,扬言永远不会与她们母子相认。 我以为我是要保护她们母子,却从不去想,是因为我软弱。 我托媒人四处提亲,条件只有一个,家里有钱就行。 欣儿是南都郑氏的独女,他家在南都有许多商铺,有钱。 我和欣儿结婚时,欣儿十八岁,她结过一次婚,还有过一个女儿,矢折了。 前夫家说她面相不好,休了她。 其实,她是一个,懂得温柔的女子。性格温和,细致周全,不问不怨。 我用她带来的嫁妆,找全了在藏书楼中所有的残页,我带走了一半,并留了一半在那里。 我觉得有一天,生活在书院的子墨,会发现这些残卷的秘密。 他比我聪明,更比我勇敢。 我离开了南都书院,在集市上开了一家书画的铺子。 …… 我从梦中惊醒,熊可可坐在我边上,睁着一双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 “你做了个什么梦,一会在喊红豆,一会又在喊欣儿。” 我说:“我做的梦不是我的,是张生的,红豆是他的青梅竹马,欣儿是他的相濡以沫,如果是你,你选谁?” 第122章 请在黑暗之中降临 第二天,我昨晚问熊可可的话,现在成了牛掌柜的问题。 如果你是一个坦诚的人,你就会知道,人这一生可以爱上许多不同的人。 如果可以选,你选哪一个? 红豆是张生的青梅竹马,欣儿是张生的相濡以沫。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牛掌柜没有选鹤仙人。 他的决定往往出乎意料,但细想之后却是最合理的。 牛掌柜是一个理性的人,人一旦用理性做出选择,往往就会违背自己的真心。 真言仙人果然没有忍住,悄悄读取了牛掌柜的心事,他明知故问:“牛帝,不知你心中可有想娶的人?” 我们几个人都坐在迷魂宫正殿的大厅里,牛掌柜紧皱眉头。 张生轻声地说:“牛帝,这里虽是万神殿的迷魂宫,但这里有我花费百年开出的空间法阵,你想要的人,只要在人界,不出三天,便能请到这里。” 真言仙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他哈哈笑道,“牛帝心中所思之人,不劳张城主费神,就在万神殿的内城,我昨夜已经派人去请了,如无意外,今日便可来到万神宫中。” 他话音未落,突然有个青衣仆人低头匆匆走进殿来,来到迷魂夫人边上,低声耳语几句。 迷魂夫人微微一笑,“鹤仙人来了,快快有请。” 嗒~嗒~嗒~ 大殿长长的长廊里,传来了女人的脚步声,幽暗寂静的长廊尽头,出现了两个修长的女人身影。 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她们。 我偷偷瞄了一眼牛掌柜,他心慌意乱的低下了头,双手十指紧紧交叉搁在膝盖上,二只拇指交错飞快的旋转着,左腿也快速的抖了起来。 牛掌柜紧张的时候,抖腿;害怕的时候,转手指。 每个人爱的人不同,感到爱的方式也不同。 比如牛掌柜,爱一个人,让他既紧张又害怕。 红叶轻轻地扶着鹤仙人,缓步走入大殿里,她瘦了,骨感憔悴,但仍美如画中仙子,远山芙蓉。她显然是按真言仙人的要求精心打扮过了,穿着一袭红衣,银色的长发染成了黑色,衬的她脸色格外苍白,不久前,她在偷袭子不语时,挨了神之一掌,虽然服了灵药,又在内城休养了许多天,仍然是未能痊愈,红叶扶着她走了这几步路,额上竟有莹莹汗水,这种虚弱憔悴的凄美,反而更加惹人怜爱。 牛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停止了抖腿,他抬起头来,看着鹤仙人,眼中充满了关切。 “你的伤好点了吗?” 鹤仙人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未能认出牛掌柜是谁。径直走到了真言仙人座前,问候了几句后,便咳嗽不止。真言仙人忙让红叶搀扶着她进去休息了。 牛掌柜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真言仙人笑着转头看着牛掌柜。 牛掌柜也笑了笑:“多谢真言仙人,你想的还真周到。” 他转头又慢慢地扫了一眼大殿里的其余几个人,声音不高,但很清楚地说:“我要娶的人,不是她。” 真言仙人微微一怔,“可你的心里一万个愿意。” 牛掌柜哈哈大笑,“你我都是这般年纪的人,都该知道婚姻这种大事,怎么可能遵从本心,要结婚的人只能是合适的人。” 张生又轻声说道:“牛帝若有其他心仪之人,望能提前告之,我好早做准备。” 牛掌柜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这殿上不就有三位女子吗。” 他说着,就转头看向小雪。 小雪坐在我边上,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 这个小雪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早就来找我,抱住我的一条胳膊后,就再也没有松开双手。 我甩了几次没有甩掉,又不能翻脸,只好一直忍着。 现在,她看到牛掌柜看过来,忙说道:“牛帝,我年纪还小,想遵从本心,嫁给这个人。” 她说着,撒娇般的摇了摇我的胳膊。 我冷冷地转头看她,“我的心里没有你,更不可能娶你。” “你个没良心的,和我睡了那么多天,竟然说心里没有我。” 我的脸上一阵滚烫,“你不要胡说,那是你用药迷失了我,我可什么也没做。” 熊可可坐在我的另一边,听到小雪这么说,一张大脸凑过来,几乎贴到我的脸,喘出的热气,喷到了我脸上。 “哎呦,想不到还有这一段,你和我说说。” 我用力想把胳膊从小雪的双手中挣脱出来,挣扎了几次没有成功,气急败坏的对熊可可说,“你不要听她胡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本来阴沉的大殿,真言仙人本想逼着牛掌柜谈些正事,却被牛掌柜搅得乱成一团。 昨晚,我故意问牛掌柜想娶谁,就是让他早想想办法,该如何脱身。 本想让他提个人界里的某个住的远,或者不好找的人,至少请来万神殿,要花个十多天的时间,这样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子不语和火月她们看派出的岚、拾花和圆子这么多天没有回去,肯定会再派人来救。 没想到,张生一上来,就说这里有个空间法阵,无论是谁,不出三天都能请来。 牛掌柜提的要求,看似简单,却是丢给了真言仙人一个难题。 小雪既然敢直言说自己不嫁,她就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她是人界国相轩辕甲的独生女。 真言仙人逼不了她。 那么就剩下红豆和迷魂夫人。 这两个女人,虽然一个曾是张生的情人,一个曾是张生的妻子。 但在万神殿却和他毫无关系。 张生的妻子欣儿在进入万神殿时,就被他亲手杀了。 如果他承认迷魂夫人就是他的妻子,那么他就是违背了和万神殿的契约,就是要和万神殿为敌。 而红豆只是万神殿南都的一名女官。 张生私开通道,真言仙人可以不和他计较,但让他违背万神殿的意愿,他却没有这个胆量。 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有一身的本事,却从来没有勇气,只是不断的逃避。 张生二眼惶恐地看向牛掌柜,目光中乞求他能改变主意,牛掌柜却转头不看他。 张生只好默默的低下头去。他也曾想光明的活着,做一个简单的男子,可命运却如此强大,而他何其细弱。逼着他不停的逃避,他曾想过不挣扎,就这样。 可妖界攻入南都,逼着他不得不逃,千辛万苦的逃到了万神殿。他逼着自己忘记从前的一切,他聪明,勤劳,努力。很快引起了万神殿长老的注意,慢慢提拔他做了南都的城主,在万神殿这个地方,各城的城主,就是各城的皇帝,他过上了非常精致优雅的生活。万神殿几年、几十年都没有干涉过他的生活。他有时也会想能在这里过一生,其实也并不坏。 但,生活并不能一直如他所愿。 他知道求真言仙人没用,只好低头无语。 他已经逃无可逃,闭上双眼,一片黑暗。这一生,他都在黑暗中被命运拖行。 为了活着,不惜杀妻弃子,何其轻微而且渺小。 如果命运本该如此,那么,请在黑暗之中降临。 第123章 你是怎么猜到张生要杀迷魂夫人的 真言仙人是读不出张生的心事的。 张生修炼的空间功法,虽未登峰造极,却也早就炉火纯青。 他不用和我一样,呆呆的把整本符咒都写在身上。 而且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部分发生了作用。 他虽然站在身前,但真身却可能在别的某个空间里。 聚则成形,散则为气。 真言仙人虽无法对他使用读心术,但看他那痛苦的表情,也能猜出他的心事,他便对牛掌柜哈哈笑道:“这事也不急于今日,牛帝再好好想想。” 张生一听此言,睁开了双眼,心中涌起的滔天怨气,消散无影。 他十分感激的看向真言仙人。 牛掌柜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轻蔑的哼了一声。 他本心是想挑起张生和真言仙人的争端,却没想到张生竟是如此软弱,真言仙人不过是说暂缓了一两天,他就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以牛掌柜征战多年的经验来看,虽真言仙人的修为比张生略胜一筹,但言行举止间,也能感觉到他对张生还是有些忌惮。 张生所练的空间功法,乃是古神的功法,任意空间穿梭,在此界就是逆天法则,如果不是他体内有祖脉的神血,未成大道之前,即便得此功法,也是无法修炼的。 可惜他空有一身本事,却只想苟且求安。 果然是吃草的动物,体型和力量再大,也不过是瘦小的狼嘴里的肉。 真言仙人哈哈的笑着对张生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张城主可不要一瓢又一瓢。” 张生连连摆手笑说:“不敢!不敢!” 牛掌柜冷眼看着,面上却挂着笑问道:“早就听闻想来这万神殿逃躲天劫的修行之人,须斩断尘心,一心向道。真言仙人贵为神殿长老,却说什么一瓢,难道一瓢就不是尘心?” 真言仙人微微一愣,“牛帝此言有理,但神殿本是世间修行者一片净土,本该顺天而行,阐述天道;但天衍四九,也会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 牛帝却并不放过他,追问道:“原来这万神殿却是个阐、截并行之地,那又何谈净土?” 真言仙人不再看他,转头向迷魂夫人聊了起来。 既然再谈下去,今天也没有结果,大家就全都散了。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在前面,小雪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跟在后面。 真言仙人在后面叫住她:“小雪,你姐姐来了,你不去看看她。” 小雪问我:“我们一起去?” 我说:“不去,我不想见鹤仙人。” 小雪终于松开了我的胳膊。 迷魂宫里没什么娱乐。吃过饭后,我们就在四层的长廊上走来走去。 迷魂宫很大大概有7层,整座宫殿都建在一座挖空的大山里,地下有二层,地上看上去有五层,最顶之上被凿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片寂静幽蓝的月色。 我们住的这一层,在第四层,上下的通道都有守卫,不能随意通行。 熊可可和我坐在露天的台阶上看月亮。他显然对上午小雪说的睡过好几晚感兴趣,但也觉得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长叹一声, “强悍的女人,披上弱小的外衣,对你这种没有什么爱情经验的少年,无往不利。” “我是没有你那么多的爱情经验。” 熊可可干笑了一声,面色沮丧,“全是爱情失败的经验。” 我们两人都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雪,修为估计也就5品或6品的样子,可一身的功法却邪门的很……” 熊可可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人走路时,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我便闻到一阵香风飘过,不用看也知道是小雪来了。 她坐到我边上,双手抱住了我的胳膊,我挣扎了一下,想把胳膊抽出来,被她用力夺了过去,牢牢地揽在怀中。 “你们竟敢在背后悄悄地聊我,如果这要是在人界。” 熊可可一脸疑惑地问:“在背后说你几句闲话,如果在人界难道会被杀掉?” “那倒不会。”小雪轻轻一笑。 “还以为不让人说呢。”熊可可哼了一声。 “会被人把舌头拔掉。”小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威惧立生。 把熊可可吓得捂住了嘴,“凭什么,凭你爹是国相?” “凭我是人皇的太子妃。” 这句话,更是令熊可可大吃一惊,“你是太子妃,那怎么不老老实实的呆在皇都,还能出得来?” “太子妃只是人皇和我爹的决定,我还没有答应。” “他俩决定的事情,难道还要听你的意见?” 小雪摆了摆手,“人界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也是百姓安居乐业,人臣共商国事,他们虽贵为人皇、国相,但也是普通人父,如果我不同意,他们却也做不了主。” 熊可可说:“我不信。” “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小雪又转头看向我,“遇仙,你本就是个人族,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人界生活,虽然你没有灵魄,无法修行,但可以参加科举谋个官位,人界不修行的人有很多。” “人界有什么好,妖界不修行的更多,山上的野牛到处都是,牛妖倒没有几个……” 他的话还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扯住耳朵拎了起来。 “山上的野牛到处是对吧,山上的狗熊也不少。” 我转头去看,正是牛掌柜。 小雪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向牛掌柜施了一礼,牛掌柜温和笑笑摆手让她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们四个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安静地抬头看着山顶罅隙中露出的月亮,一片祥和。 小雪率先打破了宁静,“你们大概是想尽量拖延时间,等着有人来救你们吧。” “你怎么知道?” “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至少不会太快,刚才真言仙人把我留下来,和我说了,你们的人都在的东都已经被围住了。” “谁能围住她们?” “还能有谁,当然是北都的城主啊,说起来,他还是牛帝的一位故人。” 熊可可又要张嘴想问,却被牛掌柜打断了,“就你话多,我先问一句。” 小雪转头看向牛掌柜,“那位故人对牛帝十分景仰,而且有救命之恩,如果你仍在东都,说不定一句话就能解了东都之围……” “我想问的不是他。” “那是谁?” “那个……那个……鹤仙人的伤怎么样了?”牛掌柜的声音很小,蚊子哼哼一样。 小雪捂嘴哈哈笑了起来,“你们男人就是这么嘴硬,心里明明惦记。挨了子神一掌,她的伤没那么快好。你要是真的担心,可以自己去看她。” 牛掌柜站起身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小雪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说:“在认识牛帝之前,在我眼里一个人的名声不值钱,做事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可自从万神殿一战,我才知道一个的名声有多重要,有那么多兵将阵前倒戈,北都城主更是事先声明不与牛帝为敌才肯出兵。” 熊可可点着头说:“所以你们看中了老牛的名声,才想拥他再做妖王?” 小雪反问他,“不然呢,我们要出钱出力随便帮个妖怪当王?” “我只是搞不清楚,我还有什么价值,你要纠缠着我不放。”我又努力想把胳膊从小雪的手里抽出来,被她这样一直抱着,我浑身难受。 小雪转身向我,抱紧我的胳膊,并用腿紧紧地夹住了,“我喜欢你不行吗,遇仙,咱俩是一类人,修为不高,做事靠的是心机,你和别人不同,可可能活个千年万年,可你是凡人,青春更短,遇到我这么漂亮,又这么喜欢你的女孩,你要懂的珍惜。” 她的脸离我很近,几句话,吹兰吐气,全喷到了我脸上,又香又?。 熊可可撇嘴站了起来,一副非礼勿视的嫌弃。 “可可,别走,我怎么做才能让遇仙喜欢我?”小雪追问道。 “你大胆一点,不行你就硬上了他。”熊可可说着,就跑回去了。 台阶上,只剩下我和小雪,她把脸凑过来,我转过头去。 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看把你吓的,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把他们都支开,就是为了请我帮忙,但我没有灵力,找我有什么用?” 小雪抓紧了我的胳膊,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我可以把你的那个宝符借给你,但事一办完,你要还给我。” 我也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怕我拿到宝符就从这里杀出去?” 小雪噗嗤一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你都不问我要请你帮我做什么?” 我轻轻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去救迷魂夫人。” 小雪靠到我的肩上,“你果然心机很重,和我是一类人,你是怎么猜到张生要杀迷魂夫人的。” 第124章 要不你吐出来还给我 果然就小雪说的一样,我和她是一类人,彼此都能揣测出对方的想法,好听的说法是心有灵犀,不好听的说法是臭味相投。 在听到她说要将古神符借给我用时,我心中窃喜,只要我拿到那个符,我就带着牛掌柜他们杀出去。但仍面不改色地说出来试探了一下,她却转换话题,没有回答。 我只好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张生是个活的十分精致的男人,他的衣着虽然看上去普通,只能称得上干净得体,质地却十分的华贵,每次见他面目修饰的都十分齐整,无论早晚,头发一丝不乱,十只手指的指甲都打磨的十分齐整有光泽,许多女人都做不到这么精细。”说着,我看了小雪一眼。 她伸手将垂落额前的一绺乱发轻拂到耳后,又把双手交叉揣了起来。 我接着又说:“我有幸被你们抓去了南都,张生的府邸看起来也十分质朴,但我有位很有钱的朋友,曾在客栈边上建过一座别墅,我到过里面,知道这些看上去不值钱的家具摆设,实际上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你那位有钱的朋友是谁?” “可可啊,他爹是妖界的首富。” 小雪的眼睛一下子闪闪发亮,“那我们找个时间把他绑了,从他爹那儿敲点赎金。” “我劝你还是别这么想,他的哥哥是妖界统兵一方的将军,但最可怕的是他的几个姐姐,说不定她们会出十倍的赎金悬赏咱们二个,到时候,我们就永无宁日了。” “好了,好了,你还是说张生为什么要杀欣儿吧?” “这种生活特别讲究的人,往往只关心自己,他表面上对你和真言仙人唯唯诺诺,但这种人心狠手辣,当年在人界,他靠欣儿的嫁妆学到了功法,现在又靠欣儿的迷魂谷搜刮那些偷渡到万神殿的修行者,欣儿对他的好,他永远也报答不了,俗话说,升米养恩,斗米养仇。但他不舍得把欣儿嫁给牛掌柜,那他肯定会杀了她。” 小雪悠悠的叹了口气,“在人界,那些在外面没用的老实男人,往往会在家里打老婆。” 她又问道:“那他为啥不杀红豆。” “我被你抓住用迷魂丹迷失记忆之后,他让你变成了欣儿,没让你变做红豆。在他眼里,只有欣儿对他百依百顺,这种懦弱的人只会对自己人动手。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们为什么要救欣儿,不怕张生和你们翻脸?” 小雪冷冷一笑,“看不惯张生这种人欺负弱小,反正都会蒙着面,事后大家不要点破就好。” 我也冷哼一声,“你可不像是打抱不平的人,欣儿和张生都不过是你们的工具,你们难道还有恻隐之心,我可看不出你对鹤仙人有多么关切。”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以后可得装的像点,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但你早晚都会是我的人,我不喜欢鹤仙人,是因为她喜欢我爹,哪有孩子喜欢勾搭她爹的女人的。” 她的理由,我还真是无法反驳。但我还是说:“你还是死了心吧,我早晚都不会是你的人。” 小雪恶狠狠地盯着我,松开抱住我的手,突然抽出一把黑色的短剑。 短剑漆黑如墨,在她手上仿佛活物一般,有淡淡的黑气流出,氤氲不散。 我顿时脖颈生凉,心中竟然涌起一种把脖子伸过去冲动。 心想完了,还没把古神符拿到手,却先激怒了她。 没想到她却将这把短剑递到我的手里,“这个可是神品的宝物,你拿着。” 我迟疑的接到手中,轻若无物,整条手臂顿时一麻,黑色短剑化成几咎黑气,钻入体内,依附到我体内骨骼之上,浑身清凉,精神也为之一振。 小雪也有些吃惊,又笑着说:“果然我们是天生的一对,这神剑本已认我为主,竟愿意隐入你的体内。” 她脱去外衣,我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伸手解内衣时暧昧的冲我一笑,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愣着干嘛,你要是想看,将来让你看个够。” 我转过头去。 “你快脱衣服啊,我把身上这件金丝宝甲也脱给你,这件宝甲虽不是神品,但帮你挡几下7、8品修为的人,倒也不是问题。” “你快把衣服穿上吧,我不用这个宝甲。” “对了,你有龙鳞,真言仙人和我说了,那这个宝甲就先不给你了。” 我转过脸去,她还没穿好衣服,我又慌忙转回来。 “他连这个都和你说,难道他也怕你?” “他不怕我,但怕他们的盟主上官云,上官云的神剑一出,他就是能读出剑招,也躲不开。”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人界的宗门和妖界的族群不同,他们既不耕种,又不经商,上官云可能不怕轩辕甲,可宗门上下几千人的衣食住行全靠国家供养,他们表面上江湖洒脱,海到天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私下里也得听从调遣。 “这个你可得谢谢我,如果我不一时三刻的和你在一起,你体内的那片龙鳞,早就被真言老头挖走了。”小雪接着说。 我听的一身冷汗,她说的没错,我体内的这片龙鳞,既能保我不死,却又何尝不是为我招致杀身之祸的神宝。 “你可以把头转过来了。” 我扭头过去,正迎着她的脸,惶恐要躲,却被她双手捧住了我的脸,红唇凑了上来。 一阵酥麻,意乱情迷的醉意,风都是甜的。 就像是,一场狂风骤雨掠过连城。 她从嘴里吐出一颗珠子,被我咕咚一声吞到了肚里,一股暖流在我体内流淌开来。 “过分啦,你们俩确实有点过分啦。” 身后传来熊可可的声音,我脸上火烫,转头看到熊可可躲在长廊的一根石柱后面,探出头来。 此时,我俩衣衫不整,嘴对嘴的坐在一起。我心想,这下可真说不清楚了。 “我都回屋睡了一觉了,看你还没回来,就想出来看看。没事,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熊可可又转身走了。 我不敢再看小雪,低声问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万香珠啊,这个珠子能让你遍体生香。” “我要那么香干嘛?” “这可是传说中的万香珠,制法早就失传了,仅有二颗流传此界,体内有这颗珠子,不仅寒暑不侵,能解万毒,而且能保你容颜不变。” 现在虽是晚冬,天气渐暖,但迷魂宫却在深谷的山内,却仍是阴冷无比,我是凡人之躯,在台阶上坐了这么久,早就冰凉彻骨,但这颗珠子到我体内后,确实是透体舒畅,如沐春风。 看来小雪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件宝物。 而且,别说寒暑不侵,能解万毒,仅容颜不变这一项,无论人界或是妖界,都是无价的至宝。 虽然我脸皮厚,但一下子小雪给了我这些天价难求的宝物,也让我心里觉得十分不安,“你把这个给了我,你怎么办?” 小雪婉儿一笑,“你果然还是顾及我的,要不你再吐出来还给我。” 她说完撅起嘴,又往我脸上凑。 我慌忙用手捂嘴躲开。 她哈哈笑了起来,“我逗你的,我有新的。”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颗来,吞进了肚里。 我用手指着她,“你……你……我……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从小对修行兴趣不大,我爹怕我容貌随岁月苍老,费尽心机,寻遍此界,他说此界只有这么二颗,现在你一颗,我一颗。” 我原本要说的是,她为什么要把体内的万香珠给我,却不肯给我颗新的。 后来我才知道,万香珠本是上古神兽体内的神丹,凶残嗜血,直接吞入反会迷失本性,修为不够会脱形化兽。需用数种早就不存于世的仙草炼制万年,才能使此丹温良驯合,纵使这样,像我这样没有半点修为的人,吞食新珠,也会肝胆俱裂,体销神散。 小雪给了我,在她体内养了数十年的万香珠,并不是为了消遣我,而是为了我好。 其中的缘由,她没有告诉我。却像对待相知多年的好友那样,我为你做的事,不一定非要让你知道。 或者,她是想看我的囧态;或者,是想等以后我知道了,会更加感激她。 这些我都无从得知。 只知道以轩辕甲的能力,只要此界有的,他就一定能找出来,他说没有的,就一定是没有了。 小雪又扮成一脸正经,“你会不会因为我对你太好,你又无以回报,将来会不会杀了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斗米恩,升米杀。” 也不知道她是真记错了,还是故意说错了。 但她给我的,我确实是回报不了她。 无论是这天,还是将来。 从那天起,我不再怕冷怕热,身体能消解大多数的毒物,也不再变老。 我说:“我的符呢?” “给你。”小雪说着,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递给我。 我却没有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雪勾起嘴角一笑,“我们果然是心意相通,你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她把手里的符箓化成飞灰,又掏出一张来。 “记得用完之后,一定、一定要还给我。” 我还是没有接。 “这都骗不了你,你说我能不喜欢你吗?” 第125章 夫君快走,这里有埋伏 在人界,大多数的女人从小被教的是将来嫁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就是人生的目的。 但小雪的志向是,为天下多立一个英雄,她常恨自己生为女儿身。 人族和妖族的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人族看待妖族,愚昧,野蛮,暴戾。 妖族看待人族,奸诈,阴险,恶毒。 牛帝发起的解救妖奴,天下一统的战争,但在人族看来却是保家卫国,抵御强敌入侵。 轩辕甲在人界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可以彪炳史册,有勇有谋,深得民心的国相。 如果我生在人界,长在人界,别说国相轩辕甲是我眼里的大人物,就连小雪可能也早就是我心中仰慕的英雄人物。 小雪出身于“一门六鼎甲,三代四国相”的世家,知识广博,不仅勇敢,又有智慧。 她的所做所为有些离经叛道,既瞧不起功名富贵,又蔑视宗门。 她和顾晓仙不同,顾晓仙生在宗门,喜欢那些天赋异禀,前程似锦的少年。 而小雪的朋友都是皇亲国戚,又加之太子妃的身份,她调用的都是宗主级的人物,那些天赋异禀的少年,她能多看一眼,就是他们的前程。 至于她说的喜欢我,我是这么猜测的,感性的来说,我是生长在妖界的人族,譬如矮木生于乔林,虽说比牛掌柜和熊可可这样的巨人显得矮瘦些,但在人族中却是十分的高大,而且一身妖怪那种不羁的气息, 令她耳目一新; 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能在妖界之中最乱的慕仙山上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 慕仙山在人界有很多传说,一是因为传说中的神宝,引的无数修为高深的人前去寻找;二是有多少在人界名声响亮的人物,去了慕仙山再没有回来,其中不乏几大宗门精挑细拣的弟子,也有整个宗门从此销声匿迹,就连宗门盟主的儿子,人界战力榜多年位列第一的人界少年天才,上官慕仙去了之后,也再无踪迹,生死未卜。 理性来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正指挥着万神殿的守军,将海荷花的军队全部困在了悬浮山中,几乎是胜利在望,但我却凭空出现,一人一枪,将整个天空化成了无尽雷霆,毁了她千艘战舰,让海荷花反败为胜;这和人界那些在擂台上取得胜利,战力榜上排名很高的少年不同。我是在她的眼皮底下,毁了她数千精兵良将,她不怒反喜。 人族竟有这样一个她所未知的少年。 她知道是宝符为我提供了灵力,也清楚灵力只是成功的一部分,更佩服的是我能隐忍多年的心机,一眼不忘的能力。她虽不是天赋异禀,但也远超常人,身边更是不缺名师高人的指点,她清楚学习功法,并不是背过,更是要能领悟和使用,同样的几百个字,有人写不出几行完整的句子,但有人却能写出华丽的文章。 功法易得,智慧难求。 我误打误撞的竟然符合了她大多数审美的诉求。 再就是小雪的个人特点,霸道。这是与生俱来性格,不是那种有能力之后再去抢夺,而是哪怕身份低贱,却有敢叫日月换新天,大丈夫当如是也的鸿浩之志。往大里说就是视天下兴亡为己任,往小里说就是我喜欢的东西就得是我的。 这种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 惠惠子也霸道,但她和小雪那种时时刻刻要待在一起不同。 我和惠惠子一起长大,她的霸道更大气一些,小时候,她一直觉得我是她的玩具或储备的口粮;长大后,我不知道她还想不想吃我,但在她眼里我和她的小狗没什么不同,你可以出去尽情撒欢,但早晚你得回来。 从小到大,从来是小事我自己做主,大事我听她的。只有这次,我要和熊可可来救牛掌柜,她没能拦住我,她那双明亮的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失落,而是,你怎么敢背叛我。 她的这个眼神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安。 尤其是和小雪在一起的时候,虽说是身不由己,但仍有负罪感。 现在,我和小雪躲在迷魂夫人的房间里。 整个迷魂宫的第二层都是迷魂夫人的,这里可以藏人的地方很多,真言仙人待在其中一间空房间里,而小雪却非要拉我一起躲在迷魂夫人的床下,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想挣脱,她说,嘘,不要出声。在黑暗的床底下,一片沉静,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她抓着我的手,在我掌心上写字,你喜欢我吗? 有些话,我听了开心,但我永远不会相信。 我不相信小雪真的会喜欢我。 为了抵抗她的诱惑,我尽量去想一些悲伤的事情。那天猪不足的死亡,也在黑暗的石门边上。他在妖生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是牛掌柜一定要逃出去? 还是远在花街的老婆和三个孩子,从此就无依无靠。 我最后一次见猪不足。他站在一片战死的将士墓碑前,表情平淡。他说,我想家了,想老婆孩子了。他曾经打过几百年的仗,都没有想过家,这次来万神殿,还不到一个月,他却想家了。 对他而言,家是什么? 是他可以停泊的宁静港湾,还是一个需要他、依靠他来支撑的地方呢,对他而言被需要可能更胜于归属感…… 我的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思绪被打断了。 是小雪狠狠的拧了一下,我强忍着痛,转头瞪了她一眼。 她小声地问我,“你不理我,在想什么?” “一些特别悲伤的事情。” “我不打扰你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张生吧。” “你不想?” “有你,以后这些烦人的事,我就不用再想了,累。” 小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安静了,但仍轻轻的抓着我的手。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想的,小雪变成了迷魂夫人的侍女,我也一身侍卫的装扮,只要张生闯来,我们拦住他,并发出一些声音,真言仙人就会假装听到打斗,匆匆赶来。他不能让人一眼瞧出早就在这里埋伏的样子,毕竟大家第二天还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只要赶走张生,不让他杀了迷魂夫人就行。 唯一要想的是,他什么时候来,会从哪里来。 迷魂宫的最顶层,是迷魂夫人为张生留的,据说上面装修的和他南都时住过的院子一模一样,张生却从未去住过,迷魂夫人也禁止任何人上去。 迷魂夫人这个女人还真是迷恋张生。 张生也从未去过迷魂宫的外部山谷,也不知道那些丑陋的鼠妖,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画着他的脸的面具。 迷魂宫内这些面容娇好,身材曼妙的男侍女侍,估计也是张生精挑细选的,毕竟他是一个活的十分精致的人,才会这么在意生活的各种细枝末节。 而迷魂夫人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心里却只有他。 只是她不知道,她对张生的这种深深的迷恋,已经成了他想要尽力摆脱的累赘。 张生修习的是空间功法,什么也挡不住他,他可以在任何的地方出现。 我正想着,就听到床上的迷魂夫人,悠悠的说道:“我等待的那个人来了,带着浓浓的杀意。” 我支起了耳朵,身旁小雪的呼吸声顿时停止了,她也在用心听着。 黑暗中,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 小雪的手伸到我的怀里,温暖柔软,我刚要去抓出来,一张符便被她贴到了胸上,她又将二块灵石握在手中,“要等他来,再赶他走,一了百了的断了他的杀心。” 我知道她的意思,宝符吸取灵石时,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等张生来了再说。 她拉着我,从床下翻了出来。 正好看到床前,突然飘起一团黑烟。 迷魂夫人突然大喊一声:“夫君快走,这里有埋伏。” 第126章 开了个大价钱,让他去杀小雪 小雪看着眼前那团黑烟,一脸疑惑。 我心想不好,抢身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此时,一只黑色巨爪,从那黑烟中挥出,结结实实的打到我的身上。 “铛!” 一声巨响,宛如一柄巨斧劈到了钢板之上。 我身上的衣服被巨大的灵力震个粉碎,房内的巨石地板被打的碎裂,我也如同锲子般被敲进了地板里。 血从我的头上,肩上流了下来。 巨爪缩回了黑烟中。 秋鸿出现在我们面前,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他本是一条青色蛟龙,现出真身后的一击,速度不快,却是能使出远高他自身修为的杀招。 他这一爪本是击向小雪的,他知道小雪有由玄天蛛丝炼制而成金丝宝甲。 为能够一击必杀,他不惜一上来就使出了真身。 没想却被我挡住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几日不见,这么历害了吗?” 我身上冒着绺绺的黑烟,精神涣散,耳朵被震的嗡嗡之响。 多亏小雪给我的那柄神品黑剑,附在了骨头上,才挡下了秋鸿的致命一击,如果在我体内没有这柄神剑,我早就被劈成两半了。 我恍恍惚惚地看到,自己被小雪从地里抱了出来, “遇仙,遇仙,你快醒醒!” 我渐渐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我没事,快把灵石给我。” 小雪把灵石递了过来,我伸手要接。 一只巨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将她掳走。 她转头一看,是真言仙人。 真言仙人放下她,对着秋鸿厉声大喝,“秋鸿,是什么人让你擅闯迷魂宫?” 小雪心中急躁:“你和他啰嗦什么,还不快拿下他。” 真言仙人面色一愠:“我乃是万神殿的长老,自是要听清楚缘由。” 小雪闻言一愣,这真言仙人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却突然摆出一付神殿长老的架子来。 秋鸿的出现,本就出乎意料。 秋鸿自那日在南都绑了我去后,又去向张生和小雪索要赎金,却不想我已经逃了,秋鸿赎金没有得到,反被关在了南都的地牢中。 这次他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张生发他出来。 但他要杀的,很显然不是迷魂夫人,而是小雪。 秋鸿答道:“真言长老,自海荷花那伙贼人侵入迷魂谷后,我受南都城主所托,一直在迷魂宫内担任暗卫,今夜巡视至此,见雪将军受那凡人蛊惑,欲杀迷魂夫人,故而出手。” 真言仙人走到我的身前,伸手取下我破衣之内的古神符,一脸怒容:“你这小人,自被我们俘后,一直好吃好喝的待你,为何要做如此下作之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无话可说。 事以至此,很显然是,小雪以为真言仙人和她是一心,却没想到真言仙人有自己的打算。 悄悄和张生联手。 我猜他们是想借秋鸿的手,除掉小雪,摆脱人界的控制,再将她的死推到我头上。 秋鸿不相信我能以凡人之躯接下他的杀招,又从我破碎的衣服上看到了露出的古神符一角,他并不知道我没有来的及吸收灵石之力,不敢向前。 他只是个生意人,风险变得这么大,一击不中后,他当然不会再出手了。 我和小雪被绑了,带到迷魂宫的大殿里。 牛掌柜他们果然早被绑到了这里。 鹤仙人也在,她也被绑的牢牢的,脸上身上有许多流着血的新伤,看来是经过一场打斗,红豆站在她的身侧,双眼机警地盯着她。 鹤仙人上次挨了子不语一掌,当时子不语被阵法所困,神力涣散,那一掌并不重,却也将鹤仙人身上各处的灵脉震出了许多细小的裂纹。后来,她又被海荷花挡住,二人虽未打斗,但鹤仙人强行运用灵力,展开神域,结果却使得灵脉上的裂纹全被灵力撑开。 以至于,这次见到她时,走路都需要红叶搀扶。 鹤仙人的伤,如果静养三五个月,并在此期间不再运用灵力,灵脉上的伤口便可自行愈合。 这次看来又和张生、红豆有过一次打斗,伤势更重了不少。 她面如死灰,冷汗不止,一双大眼睛无神朦胧而又空洞,她体内的灵力透过破损的灵脉不断溢出,就连我这样没有修为的人,都能肉眼可见,绺绺白气从她身上冒出。 真言仙人看到她,冷冷一笑,并不理会,而是径直走到张生面前。 “红叶呢?” 张生低声说:“让她跑了,没有捉住。” 真言仙人轻轻哼了一声,又换上一付笑脸,亲手给牛掌柜松了绑。 “牛帝受惊了。” 牛掌柜既不知道小雪和我的计划,更不清楚真言仙人的阴谋,但见到真言仙人仍是这么客气。他哈哈大笑,走到我身前,“你这个傻小子,真是恨铁不成钢!人家请我们在此当贵客,你们却到处乱闯!快给真言仙人道歉。” 他说着就要去解我身上的捆仙绳,真言仙人却挡到了他的身前。 “牛帝且慢,这位小仙,我一会有事要单独问他。” 我心想,这个老东西,刚才抢走了我的古神符,估计一会要把我身上的龙鳞挖走了。 小雪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大声的说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问的。” 张生也疑惑地看向真言仙人。 从小到大,张生对轩辕甲充满了恐惧,小雪的话,他当然不敢不听。 既然迷魂夫人无法离开迷魂谷,他又不舍得她嫁给牛掌柜,他的确是打算杀了迷魂夫人,再带着红豆逃离万神殿。他回到南都,收拾好东西,夜半时分窗外黑影浮动。 真言仙人飞了进来。 他以为计划败露,准备殊死一搏,不想真言人却微微笑道,“城主且慢,你听完我的话,再做决定……” 张生听完,半晌无语。 愚蠢就是坏。 他痛恨他父亲的软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活成了他,只想逃避,只想随遇而安。 对坏人逆来顺受,对自己人却心狠手辣。 真言仙人让他将计就计,杀了小雪,再推到牛掌柜身上,如果轩辕甲来寻仇,正好引他与海荷花她们自相残杀。 张生心里一万个不愿得罪轩辕甲,但他也觉得真言仙人的话有理,而且有万神殿托底。 他答应了真言仙人。 但到最后,他还是不敢自己出手,而是把地牢里的秋鸿放出来。 开了个大价钱,让他去杀小雪。 第127章 我抱着膝盖,慢慢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真言仙人把我们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里。 鹤仙人和小雪被带去了三层,小雪在离开前,笑着扫了一遍房间里的人,张生慌忙低头躲开了她的目光,躲到了红豆的身后,秋鸿倒是双手抱胸,他本来就是收钱办事,而且还没办成。 迷魂夫人怔怔地站着,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雪看到真言仙人时,笑着说:“真言长老,你今日所做之事,其他二位长老还不知道吧。” 万神殿除了真言仙人外,还有另外两位长老,真听仙人和真看仙人。 真言听之以心,真听而所之以气,真看算之以命。 万神殿发生的大事,须由他们三位共同裁定。 真言仙人干笑几声,“刚听秋鸿所言,你是受了那凡人蛊惑,待我查明真相,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小雪收起笑容,目光冰冷,“老东西,你还有个女儿吧,如果遇仙少一根头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她转身走到我的身前,笑着说:“你等我。”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跟在鹤仙人的身后走了。 牛掌柜、熊可可和我仍被带回了四层,关在同一间房子里,青衣仆人帮我们松了绑。 不用说,这间房中四壁都写满了符文,是比捆仙绳更厉害的结界。 “遇仙,你到底干什么了?”牛掌柜一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熊可可一样,半夜里,正睡的好好的,就被绑到了大殿里,现在又被关到了这里。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熊可可一脸奸笑,挤眉弄眼的。 “快说,啥事不能和我说。”牛掌柜转头看向他。 “嘿嘿嘿,这事真不能说。”熊可可笑的特别猥琐。 “那好,你不说,等我当上妖王,第一个处死你。” “我说,我说,遇仙,哥哥对不住了你。” 熊可可以为是我和小雪干那个,被真言仙人抓到了。 我还是真佩服他的想象力,他就是这么个人,看别人拉个手,都能脑补出呼吸急促,进进出出的场面来。 牛掌柜一愣:“大半夜的,他和小雪干什么,惹到了真言仙人?” “就是干那个啊。” “不至于吧,万神殿难道不能干那个。” “他们本想让小雪嫁给你的,却没想到被遇仙给玷污了……”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猛的一拍桌子,房间里的两只嘻嘻哈哈,不正经的妖怪安静了下来。 我把这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小雪给我的那些宝物,我没有说。 小人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身上有宝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天哪!你竟然敢相信真言那个老头!一个整天看别人心事的人,他的心早就脏透了。”熊可可大声感道。 “这样的话,小雪可能真的活不成了。”牛掌柜平静地说。 以小雪的性格,她肯定不会放过张生,更不会放过背叛她的真言仙人。 所以他们一定会杀了她。 我上火了,嘴里起了几个大泡,舔破之后钻心地疼,越疼越忍不住想舔。后来想想自己也好笑,我算什么呀?我为什么要担心小雪。 真言仙人知道我身上的龙鳞,他肯定会找机会挖出来,我也活不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我心惊肉跳的一看,是几个青衣仆人搬着食盒走了进来。 他们挑亮了莹石灯,从食盒内捧出酒饭,鸡、鱼、鸭、肉,堆满桌子。 熊可可一句,“好久没吃鸡了。”跳到桌前,撕下一条肥鸡腿塞进了嘴里。 “遇仙,快来,先吃饱肚子,其他的再说。”牛掌柜招呼我一声,便也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这两个没心没肺,也没什么本事的家伙在一起。 特别心安。 我也不顾嘴里的溃疡,坐下去吃了起来。 我们吃完之后,青衣仆人又走进来,收了碗筷。 熊可可剔着牙说:“看来,只有我能保护你们两个了,我要开始练功了,你们不要打扰我。” 说着他脱鞋跳到床上,盘腿修习起来。 片刻之后,他钻进了被窝里,鼾声渐起。 “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我心想这次怕是躲不开了。 这次青衣仆人搬来了几个茶盘,云片糕、红枣,和些花生、瓜子、豆干、栗子、杂色糖……摆了一桌。又搬来一个火炉,拿一把铜壶,撮了一把绿色茶叶,倒满了水,在火上烧得滚热,便又出去了。 熊可可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们三个捧着热茶,围在火炉边上,吃着茶点。 不一会,门又开了,青衣仆人又走进来。 “先别收,我们还没吃完。”熊可可说道。 青衣仆人没有开口,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门外。 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站在那里。是秋鸿,一身的血腥味。 熊可可没有保护我,他低头吃瓜子;牛掌柜半闭着双眼,吸溜着烫嘴的热茶。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跟着秋鸿走了。 秋鸿把我带到了迷魂宫三层,角落里一间黑暗的房前。 他打开门,一股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我心里闪过一万个逃跑的念头。 却被他一脚踢到了里面,他锁上了门。 房间很小,又冷又暗,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一块荧石,嵌在墙上。 荧石灯下,有个人盘腿坐在地上,轻轻地咳着。 这是我第一次离鹤仙人这么近。 鹤仙人其实长的很高大,她坐在那里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她抬手捂着嘴,不断轻轻地咳着,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很像夏夜雨后田野中的花香。 这一晚,她可能和张生、红豆打斗过,体内未愈合的旧伤又挣开了,灵力不断的涌出,有些直接涌出体外,有些涌入到了胸肺,引得她不停地咳,她的手轻轻地抖着。 她应该非常的难受。 我选了一个离她远的角落里坐下来,双手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那个……鹤仙人,我治不了你的伤,但可以让你不再咳嗽。”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很美,但目光很冷,像她的剑一样,闪着寒光。 我慢慢地站起来,一点点的挪到她的身边,缓缓的将戴有镇龙枪的手伸了过去。 她又抬头看向我,什么也没做,眼中闪出一道寒光。 我却觉的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剑刃抵到了脖子上,浑身的寒毛瞬间炸了起来。 我站在那里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她说:“滚。” “好的,我马上滚。”我又一步一步退回到角落里,安静坐了下来。 我的体内有万香珠,虽然能感觉到房间里很冷,但身上却是暖的。 刚才又吃了一顿饱饭,有酒有肉,我抱着膝盖,慢慢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128章 她问我,你想不想学杀人 我梦见在一个极高的山上,天上的日头,不差不错,端端正正掉了下来,压在我的头上,惊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头,就像还有些热。 这个头……皮肤光滑,鼻子好挺,下巴好尖……这个头,不是我的…… 我猛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看到鹤仙人已经昏倒在地上。 这个房间很小,刚才我靠墙坐着睡了后,就沿着墙躺到了地上。鹤仙人昏倒后,正好砸到了我的身上。 这个女人又高又瘦,身上没有什么肉,却很重,我用尽全力,抓着她的衣服,把她扶坐到墙边。她没有醒,柳眉紧紧皱着,脸色雪白,又轻轻咳了几下,几滴口水溅到了我脸上。抬手一擦,手背上一片血红。 原来是血,她体内涌出的灵力伤到了内脏。 我顾不得那么多,把戴着镇龙枪的手,轻轻按到了她的背上。 她的背又湿又热,要是别的伤,我也帮不了她,但我手上的镇龙枪恰好能吸食灵力。 隐入手指中的镇龙枪,轻轻跳动了几下。 “怎么,不吸?”我心中一惊。 想要抬手去看,手刚抬起来,指头上镇龙枪却猛的拖着我的手,拍到她的背上。 片刻之后,我就觉得整只手都又热又胀。 那隐在肉中的银色的镇龙枪发出黑白二色的光,十分诡异。 我光注意自己的手了,没有发现鹤仙人早就已经不咳了。 她转头看着我,目光冰冷。 我的手还按在她的背上,就像吸住了一样,轻轻拨了几下,没有拨下来。 “你醒了,你听我解释……我是在救你。” 她背一挺,双肩一振,我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好在她没有想杀我,我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她灵脉受损后,涌出的灵力在体内四处堆积,她只觉得浑身胀痛,终日昏昏沉沉,已经搅得她十多天不能吃睡了。 这次被我的镇龙枪吸的干净 鹤仙人轻轻地将背倚靠到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舒服多了。”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警惕地看着她,鹤仙人无论在人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传说中的人物,看到她和看到死没有区别。 我说:“不用谢。” 她嘴角勾起,扬眉一笑,“我不杀你,你不用怕我。” 我点点头:“但他们把我和你关在一起,就是为了杀我,无论是谁来杀,都会怪到你头上。” 鹤仙人想了想,“怪不得小雪喜欢你,想这么多,我是一个刺客,但我不杀你这种无名小卒。” 在迷魂宫,只要我觉得真言仙人可能就在附近的时候,我就停止思想,不能让真言仙人读出我的心事。只在心里来回的背子墨的那本残卷的符文,反正这些字符,我一个也看不懂,真言仙人就是读出来,也不知道我想的是啥。久而久之,我并没有看懂这本符文,只发觉了有九个字符时常出现,但现在,我仍未能悟出什么。 只有来到这个房间里,我才敢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 秋鸿带我来到这里时,站在门前,我就觉得十分古怪,迷魂宫每一层都是左右对称的结构,这里本该是一堵墙,而且,每上一层就会更尊贵一些,这里是三层,怎么可能会有一间又小又冷的房间。所以我想,这里并不是迷魂宫,而是张生开劈出来的一块空间结界。 我在这里想的事情,真言仙人什么也读不出来。 被抓到迷魂宫后,有一个想法我一直没敢想。 青衣仆人来带我走时,他指了指我,又转身指了指门外站着的秋鸿,牛掌柜本想要起身阻拦,却看到桌子上有人用茶水写了三个字:“别动手”。 在青衣仆人转过身来时,牛掌柜赶紧伸手端茶,顺手擦去了桌子上的水字。 熊可可也有样学样的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 我老老实实的跟着秋鸿走了。 我的那个想法是,子墨来了。他一直在迷魂宫里,冷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当时,我是先找的猪不足,后来又去找的他,但是他摆谱,第一天什么也没和我聊,第二他和我拼凑起整本残卷后,天色就晚了。我去他的住处偷用他的飞羽笔写符文时,他还在睡觉。他应该比我晚一天,或是同一天来的这里。 他本就精于各种法阵,又得到整本残卷,想藏起来不被发现,对他而言真是轻而易举。 我从心里佩服他,能一直沉的住气,他在等一个时机。 子墨的父亲有一丝古神的血脉,母亲是九尾狐,近神远妖的族类。他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性格也异于常人的沉稳。几千年后,他成了我认识的最早飞升上界的几人之一。 “你在想什么?”鹤仙人主动开了口,她的声音冷淡,沙哑、低沉、磁性,平常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命令一般。 “我在想真言仙人会派谁来杀我。” 这个很好想,他就是为了挖我体内的那块龙鳞,也得杀了我,理由有很多,这些知道他们秘密的人都要除掉。 但真言仙人不会自己动手,他可能会让张生杀我,但张生自从让秋鸿杀小雪失手之后,他更不会出手杀人,所以他先把我和鹤仙人关在一起,但鹤仙人不一定会杀我,最有可能的是再花钱让秋鸿来,也有可能是红豆或者欣儿。 “你不担心小雪,不奇怪她没有和我关在一起?”鹤仙人又问。 “不担心,小雪一定被他们牢牢绑着,关在一个难找的地方,如果让她逃了,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你的意思是小雪必死?” “对。” “那你还一点也不担心她。”鹤仙人的脸色阴沉了起来。 我可不想惹她,她虽然一身伤,但杀我也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我忙说:“我当然担心她,但我也得活着才能想办法救她。”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房间里安静下来,昏暗的灯光变的更暗了。 在这个房间里,我还想清楚了二件事情,我不担心小雪,并不是我更担心自己,而是她被人从大殿中带走时,她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但看到迷魂夫人时,却只是一扫而过,但迷魂夫人却一脸的惊恐。 小雪和我躲到迷魂夫人床下时,曾和她说过张生要来,却没说只是吓走他。 秋鸿来时,迷魂夫人以为是张生,她让他快走。 这个男人不值得,但是她还是无法割舍。 按理说,张生被救之后,她应是一脸欣慰。 她为什么怕小雪,除非她一开始就轩辕甲的人,是轩辕甲让她嫁给张生,也许只是顺水推舟,毕竟张生这么帅的男人,没有女人不会动心,何况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她那夭折的女儿也可能还活着,在人界的某个地方,衣食无忧,天真烂漫。 小雪对真言仙人说的你还有个女儿,也许就是说给迷魂夫人听的。 像真言仙人这种人,为了上天梯,能飞升,早就没心没肺了。 舍我亡亲墓,乡山留不得,别我中年妇,出门天始白,舍我丱角儿,掉头离火宅,人所难毕者,行人已做毕,人所难割者,行人皆能割。 我想清楚的第二件事是,猪不足是鹤仙人杀的。虽然看上去鹤仙人刚被真言仙人从万神殿的内城,请到了迷魂宫内,但鹤仙人前几日不在内城,而是从这里去了人界,可能是迷魂夫人打开空间入口,接她返回时,正好被四处寻找牛掌柜的猪不足撞见。迷魂夫人是轩辕甲的人,鹤仙人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她给了猪不足致命一击,但猪不足当时没死,一直撑着逃到石门前。 猪不足中的不是毒,而是鹤仙人体内成了魔的灵力。 镇龙枪在吸食鹤仙人的灵力里,发出的是黑色的光,猪不足的脸也是黑紫色的。 当然,这都是我猜想的,也不敢问鹤仙人猜的对不对。 只是扭头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正迎着她那双雪亮的目光。 她问我,你想不想学杀人。 第129章 遇仙,有缘再见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憔悴瘦弱的就剩一付骨架,但其实我也知道,她之所能成为传奇的刺客,必经过千锤百炼,何弱之有。 她每一动作都来之不易,都下了几百上千年的苦功,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杀意与力量。 就像小白那种对跳舞痴迷的人,每个动作,每天练个几十几百遍,她举手投足,每个动作都在跳舞。 但鹤仙人和小白不同,小白是因为喜爱,每日沉浸其中。 而她,每天如果不是杀人,就是要警惕被人杀。 我可不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那个,我觉得吧……”我挠了挠头。 她抬起一只手来,手指洁白纤长,慢慢伸向我。 “你敢说不,我就杀了你。”她的声音沙哑低沉。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我突然觉得挺想学的……真的……发自内心的。” 她的手没有停下来,抓住我的头,从头顶到脚跟摸了一遍。 我不知她什么意思。 也许她饿了,毕竟十多天没吃东西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冷汗直流。 “你简直一无是处,不仅没有灵魄,骨骼也细脆,就是一个废物。”她叹了一口气。 原来她不是要吃我,只是查看我的骨骼筋肉适不适合学杀人。 我这一身的凡人骨肉,当然和妖怪是不能比了的。 我放下心来,“是啊,我不适合干那个。” “要不是小雪喜欢你,我也不会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你的身上有她的味道,她是不是把她的万香珠给你了。” 我说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妒火,这个世间只有二颗万香珠,轩辕甲全都给了小雪。 却没给她,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忠心的人。 “她还给你什么了?” “一把黑色的短剑。” “黑雷云!她把这个也给你了!”鹤仙人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她没有给我,只说让我用。”我小声地说,生怕激怒她。 那把黑色的短剑,原来是一朵云,怪不得那么轻。 可是这黑雷云自从到了我的手中后,就钻到体内,附到了我全身的骨头上,别说用了,我取都取不出来。 “啪!” 鹤仙人一掌拍到我的背上,这一掌快如迅雷,虽不致命,但比刚才用力了许多。 我被打的猛得向前一晃,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残影,骨头和肉像是分离了一般。 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一朵小小的黑色云朵,在她的手上翻腾不止,时不时的,还会现出一道细长的闪电。 她盯着这朵黑云,眼中一片火热。 她的另一只手又轻轻搭在这朵黑云上,双手缓缓打开,口中轻轻说道:“剑来!” 这朵黑云随着她的双手不断展开,越来越长。 最后变成一把黑色细长的剑,比小雪刚给我时,要长的多,如果立起来,都和我一样高了。 鹤仙人拿着长剑,十分不舍地把玩了一会。 “她连这个都舍得给你,这可是神器。” “她没说给我,只说借我用用。” 她哼了一声,“这种神器,她要是给你,你好意思要?” 我没敢反驳她,既然小雪给我的,都是不得了的好东西,我总得表达一下担心她。 “鹤仙人,你不担心小雪吗?” 鹤仙人看了我一眼,眼神温柔了许多,“你不用担心她,只要在迷魂宫,她就不会有事。” “是啊,迷魂夫人……”我本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想到把心里猜的,迷魂夫人也是轩辕甲的人,也说了出来。 鹤仙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慌忙接着说道:“迷魂夫人可不敢让她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鹤仙人又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张生不会让她死。” “你是说……张生喜欢小雪?”我有些不敢相信。 张生有红豆和欣儿了,红豆的长相和气质,都能称的上绝世而独立,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欣儿虽然比不了红豆,但她对张生是真的好。 被男人骗过,还会爱他的女人有很多,但被男人杀过,还能爱他的女人,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 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自我进入万神殿后,张生就一直待在小雪的身边,对她虽没有过分之举,却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百依百顺,半点城主的架子也没有,更像是个仆从。 张生是一个精致的人,他所用所喜的东西,无一不是世上罕见,贵不可言。小雪在人族中,无论她的长相还是身份,都符合了张生喜爱的条件。 鹤仙人又冷哼一声:“男人都是这样,在心里永远有一个完美的女人,他不一定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却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我十分配合的点点头,如梦初醒般的说:“噢。” 心里却想,看不出来,这个冷冰冰的女人,还知道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 接下来,鹤仙人的话,却更让我震惊。她说: “你噢什么噢,就比如说那头老牛,他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但我要嫁给他,他却不敢娶。” 听到鹤仙人这句话,我当时就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牛掌柜喜欢鹤仙人,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鹤仙人可能知道他喜欢她,却不知道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真的没有想到,鹤仙人什么都知道。 我呆呆的站着,不知是该为牛掌柜高兴还是悲伤。 他的心思,她懂。 “你以前的师傅是谁?”鹤仙人又冷冷的问道。 “我没有师傅,会的那些功法,都是偷学的。”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就省的我去杀他了,”鹤仙人看我不像是说谎,接着说道,“既然小雪喜欢你,你就不能是这么没用的男人,跪下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 我站着没动。 她一剑挥来,我的头皮一冷,盘在头上的发,被她斩去了,剩下的短发落下,仅到耳边。 鹤仙人手拿长剑指着我,“再不跪,下一剑,我会砍掉你的头。” 我知道她不说谎,膝盖软了一下,但我又站直了。 我想到了猪不足死在她的手里,我要为他报仇的。其实,我和猪不足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我去他的店里吃肉喝酒,每次也是照价付钱。他是一个好人,对我好,对其他的人也一样的好。 但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在这里。 “你不怕我学会你的功法,将来杀你?” 鹤仙人轻轻笑了笑,“当年教我剑的人是红叶,后来我要杀她,现在我要教你,自然也不怕你来杀我。” “教你的人……难道不是轩辕……国相?”我问。 鹤仙人的眼神迷离起来,她想起了往事,“轩辕公子教我的不是功法,而是如何杀人。” 她说完这句话,又冷冷的盯着我,手里的剑又慢慢抬了起来。 我心想男人要有铮铮铁骨。 但该跪就跪,没必要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鹤仙人掏出一个储物符,里面有厚厚的九本书。 “这些你先收起来,将来慢慢学,今天晚上秋鸿会来杀你,你得学一招速成的。” 我心想,这个女人,刚见面时,还说自己是个刺客,不想那么多。原来她不仅想了,而且还想到了是秋鸿。 我只想到了,真言仙人和张生可能派来的人是秋鸿、红豆或迷魂夫人中的某一个。 现在想想,的确秋鸿的可能性最大,让他杀人,不用找理由,价格合适就行。 鹤仙人又掏出九张薄薄的鱼皮纸来,“这是我耗费千年,独创的剑法。” 我小心的接到手里,展开一看,她的字真和牛掌柜的字不相上下,春蚓秋蛇,纵横杂乱。 我强忍着没笑,这么漂亮的女人,写这么一手难看的字。 她轻轻咳了一声,“这个你也先收好,千万别弄丢了,我记性不好,再写我也记不住。” 我一页一页的看了一遍,就把这九张纸还给了她。 她疑惑地看着我,“怎么,看不上?” “鹤……师傅,我已经全记住了,这剑法还是先放在你这儿吧,省得被别人夺了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真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 她将那九张鱼皮纸收好,“今天我要教你的一招,不是这上面的,站起来吧。” 她说,站好,放松,挺胸抬头,肩膀垂下,手肘扬高…… 我按她的说法站着,心里却想起子不语,她当年也是教我,如何站,如何坐。 她说,你别走神,你站的时候,不是站。那是一种饱含着力量的宁静……然后你扬起,刺!你看到我时,最先感到的是什么? 我说,杀意? 不是,是恐惧,你得学会让人从心里怕你;人们心里想象出来的恐惧,要比他们所见到的,可怕的多。比如你看我这样一个女人,没有尖角獠牙,有什么可怕的?但你心里想的却是各种死法,你在自己吓自己。 她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会我坐在门边,你坐在里面,他要进来杀你,他会用9分的精力提防我,只拿1分的精力对付你,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我问,你不帮我? 她说,我这不正教你,你只有一招,去赢他。 她站到我身后,捉着我的手腕,比划着刚才教我的剑势。 她的手,温暖却十分有力。 她弯着腰说:“你们人族都这么矮。” 我说:“我还长个呢。” 不久之后,她轻轻地说,“来了,你记住了,放松,背对着他,再慢慢转过身来。” 我握着长剑,站到了墙根。 她又坐回到门边,依靠着墙坐下,双目合上,睡着了一样,又咳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秋鸿走进来,他先看了一眼鹤仙人,低声说了句,“打扰了,鹤仙人,是真言仙人让我来的。” 鹤仙人咳着,抬起了头。 “我不是来找你,是他。” 鹤仙人又低下头去。 我还是背对着他,站在墙边,竖着耳朵听着秋鸿的脚步声,心里默念,放松!放松! “啪!”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我转过身去,看到秋鸿也愣在那儿,转头看着身后。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门边坐着的鹤仙人却不见了。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遇仙,有缘再见。” 第130章 组建起万神殿的守卫军 “轩辕甲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在心里想,鹤仙人当了我的师傅,不帮我也就算了,她逃跑却把我和秋鸿关在了一起。 我强装镇定看向秋鸿。 秋鸿大惊失色,一脸的慌张。 我不禁心中暗喜,鹤仙人刚才匆忙的教了一招,这么吓人吗? “你在那儿傻站着干吗?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秋鸿对我怒吼一声。 张生设置的这个空间只能从外面打开,秋鸿进来后,没有关门,就是怕出不去了。 结果没想到,那个坐在门边,看上去虚弱不堪的鹤仙人却趁机逃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张生和红豆救出小雪已经逃了。 真言仙人也回内城的真言宫了。 和我想的一样,果然真言仙人让张生杀我。 张生说,“那凡人牵连甚广,既是牛帝的心腹,又被小雪喜爱。我杀了他,在妖界和人界都要树敌,不如花点灵石,让秋鸿去做。” 真言仙人给了二千灵石,张生找到秋鸿,给了他一千,自己悄悄留了一千。 并对秋鸿说:“你先把他和鹤仙人关在一起,他就是死了,别人也会以为是鹤仙人干的。” 秋鸿问:“那鹤仙人呢?” 真言仙人给了他一把玉石钥匙,“这是鹤仙人被关的那个乌有之地的钥匙,只能从外面打开,如果你愿意,她会被永远困在那里。” 秋鸿先当着牛掌柜的面,把我带去关鹤仙人的地方。 夜里要去动手时,真言仙人突然找到他,让他把我的头砍掉,身体送来,好证明我已经死了。两人一聊,秋鸿才知道真言仙人给了二千,他去找张生理论,发现他已经逃了,小雪也不见了。真言仙人连忙去追,并和秋鸿约定,让他把我的尸体带到内城的真言宫,秋鸿又加了二千灵石。 这一番周折之后,秋鸿才到了这里。 他和我都被困住了,他发了疯似的用刀,把四面墙都砍了个遍,灰都没落下一片。 我说,你省省吧,这是张生用来关鹤仙人的结界,如果能轻易破开,那鹤仙人怎么要一直等到你来,才逃出去。 秋鸿听我这么一说,把刀一横,怒目圆睁。 我说,你先别杀我,既然我们都被困住了,你让我活着,总比你守着一具尸体要好的多。 秋鸿收起了刀,在墙角坐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储物符,拿起一个,从里面倒出一堆的闪闪发光的灵石,他把这些灵石按品级分开,然后又从低品级的开始,仔细数着,每五百颗装到一个袋子里,不一会就装满了十几个袋子。 数钱的时候,他的眼神并不贪婪,而是十分的祥和。 “这些是老婆的……这些是给孩子的……这些是给仆人的……这些翻修一下房子……这些买一大块地……”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些装满灵石的袋子分成了几堆。 他把这些分好的袋子,装入到不同的储物符里,把这些储物符都撑的鼓鼓囊囊的,又小心的收到了怀里。 “这些年,你攒了不少钱啊。”我没话找话。 他看了我一眼,满是笑意,“等我杀了你,还有二千3品灵石。” “我的命值这么多,都够一家好几代人活一辈子了。你赚了这么多钱,家里过的一定很不错吧?”我笑着问。 秋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我很久没回过家了,老婆的病不知道好没好,女儿大概嫁人了吧。” 他拍了拍怀里的灵石,又接着说道:“也许,她们现在活的很辛苦吧,我是被穷逼的离开家,后来才干这一行的,那时候,是真的穷,还欠了好多债……现在赚到钱了,几辈子都花不完,我却一分也没给过家里,这都是我用命换来的,我舍不得给别人。” 他这种人,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继续聊下去,他满嘴都是家人,赚到钱后,却一分也不舍得给。 我换了个话题,“你猜谁会来救我们。” 秋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干我这一行,只有仇人没有朋友,谁都不会来救我。” 他转头看向我,轻轻哼了一声,“你也不要想,你的那些朋友不是神智不清,就是被关着。” “那迷魂夫人呢?” “她倒是有可能,她是个好人,她对张生真的好,如果是她和张生被关在这个地方,饿了几天,有人给她一碗粥,她能整碗都给张生喝。”秋鸿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么好的女人,张生却瞧不上她。” “毕竟,红豆是和张生从小一起长大的。” 秋鸿又哼了一声,“你以为张生看的上红豆,他是人族,祖上不知道哪辈子染上了神的血脉,他这种人,怎么能瞧得上妖族,他当红豆不过是使唤丫头,欣儿不过是他的赚钱工具。” “你知道迷魂夫人就是欣儿?” “万神殿什么不知道,不管和不知道是二回事,你不要以为能打败朱雀的守军,攻入万神殿就万事大吉了,根本不知道三位长老的厉害。” 可能是因为闲的没事,秋鸿就和我聊了起来。 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打万神殿的人,北境狼王是第一个来的,在妖族和人族大战之际,狼王率着数十万狼族铁军想趁机夺下万神殿,拓展狼域。这狼族铁军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也是一路杀进了外城,四处烧杀抢掠,这时候的万神殿还没有三大长老,只是内城里一个其貌不扬的枯干老头站了出来。只一掌,就把狼王的数万先锋军拍成了血水。狼王败走的时候,留下一个女儿当作质子,也就是现在的北城城主。 这个枯干老头,就成了万神殿的长老,据说他本是天地初开时,一团混沌之气修行而成,早成大能,却因身之无形,无法飞升,便一直隐在万神殿里。 只要不惹到他,他也不管外部事物,一心聆听天地之音,被称为真听仙人。 第二个来攻打万神殿的是轩辕甲和人界宗门盟主上官云,那时妖族和人族刚刚停战,人界复制出了古神的天矶碑,算出一条通天密道,就在万神殿内。 轩辕甲精选了人界修为最高的数千人, 来到万神殿,他比较客气,行为友善,进入内城本相安无事,可悄悄的四处挖掘,挖坏了一处风致别院,触怒一位玲珑仙子,双方约战,只要有一人能胜她一招半式,就让出别院,让他们随意挖掘。 轩辕甲本不肯应战,但上官云却想一试。 这玲珑仙子手上有六枚玉化的桃核,用一赤金绳串着,上面雕有龙虎,楼阁和人像。她随意解下一枚,落地化为人形。上官云一看不是与她对战,便让弟子出战,前后百余人,皆被这桃核所化之人,一击而败,或死或伤。 上官云不得已亲自下场,双方斗了一昼一夜,不分胜负,也是这玲珑女子托大,让轩辕甲也下场,这轩辕甲是何等人物,他下场前先用幻术迷了这玲珑女子的心智,他猜出这桃核所化之人,是登天时陨落的大能,神魂被她困在桃核之中炼制而成,修为不灭,但早没了心智,和这女子心意相通。如今,女子心智一乱,便被上官云寻着一丝先机,一剑斩向女子,那桃核慌忙来挡,被神剑砍出一道裂缝。 那玲珑女子羞怒之下,又要扔出其余桃核。轩辕甲急忙拉住上官云,上前行礼,说自己输了,并承诺留下质子,永不再犯。 我问道:“所以轩辕甲的女儿就被留下来当成了质子?” 秋鸿正讲的眉飞色舞,突然被我打断,气得瞪了我一眼,“小雪那点修为,真看仙人可看不上,她要留的是轩辕甲。” “那轩辕甲也在万神殿?”我惊的头发都立了起来。 “他不在,留了数月后,不知怎么说通了,把九幽宗主留了下来,能读人心事,也是不得了的本事,据说能和被封此处的神沟通,后来成了三大长老之一,也就是现在的真言仙人。” 这玲珑女子,喜好占卜看人命数,就是真看长老。 而后,为杜绝再有来犯者,真言仙人与小雪广纳妖族与人族战后的残兵败将,组建起万神殿的守卫军。 听秋鸿说完万神殿,我不禁有些泄气,这万神殿果然藏龙卧虎,许多大能之士隐在这里安心修行,放火和挖洞都能惹出二位长老,海荷花她们入了内城后,不知又会惹到哪个大能。 靠墙坐着,看着幽黑四壁,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先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秋鸿冷哼一声,“我们出不去了,我们被困在张生的乌有之地,钥匙在我手里,除非他来,谁也无法破开,而他却带着小雪逃了,得罪可是万神殿,谁知道他会躲到哪里,躲个千年万年的。” 张生和子墨学的是同一本天书残卷上的功法,都是空间的法术,但两个人用法却并不相同,子墨写山生山,写水成河,可以称之为【字成山海】;而张生能无中生有,他的【乌有之地】并不是这里的空间,如果想破掉,至少要找到这块空间真正所在的地方。 秋鸿和牛掌柜一样,都是上一代的妖怪,他们的相同点是话多,小气。 都能从我身上赚到钱,秋鸿从我身上已经赚了一千灵石了,杀了我之后还能赚二千。牛掌柜让我在他的客栈里当了那么多年伙计,一分钱也没给过我。 但牛掌柜和他不同。 秋鸿悲观,容易走极端,为了钱去杀人。 牛掌柜乐观,天塌下来,他也能低头躲到高个子的后面,一个曾贵为牛帝的人,在山野里开家客栈,为了几分钱,每天对山妖野怪笑脸相迎。 一个卖命,一个卖笑,都说不上高贵。 秋鸿有许多仇人,牛掌柜有许多朋友。 我在想怎么从这里出去,秋鸿又打起我的主意。 他问我:“你身上有什么?真言仙人让我砍下你的头,却要把身体带过去。” 我身上有什么,有鹤仙人刚给我的九本功法,还有手里的这把黑色的长剑。 其他的,秋鸿什么也搜不出来。 我警惕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是把这些都交出去?还是用鹤仙人教的那一招,和他搏一搏? 可是,和他聊了这么久,他应该在心里不怕我了,得把刚才的招式重来一遍。 我按鹤仙人说的,走到了墙边,面壁而站,背对着他,心里默念着,放松,放松。 秋鸿在身后惊呼:“你要干嘛,千万别尿在这里,这么小的地方,味大受不了。” 第131章 她的故事很长,你想不想听 “拳无三声,剑无二响,是,很难,你没有灵力,那你要有很强的肌肉,要多练。”秋鸿坐在地上看我练剑,一边嘟嘟囔囔地指导着我。 他并不急着杀我,至少,在出去之前不会动手。 我也放下心来,把鹤仙人给我的九本功法,拿了出来。 这九本书都很厚,分为心法、仙法和体术三类,一看就让人头大,果然学什么都不容易,全学会不知道要花几百年。鹤仙人学了几千年,还随身带着,书里还有她划出来的重点和标注,有的很旧,有的很新。 秋鸿拿起一本,翻了几页,面露惊异,“这……功法,传说早就失传了,想不到在你手里。” 他激动的翻了几页后,挠了挠头,又丢还给我。 我问他:“你不想学。” 他哼了一声,“我是刀修,这是剑修的,跨专业了,没兴趣。” 到了他这个年纪的老男人,已经结婚生子,也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想让他再从头学点新东西,特别难,他能找到许多理由,没时间,更没精力和兴趣。 就像一个人当了半辈子诗人,你给他一本《天工开物》,他知道这是一本不可多得奇书,但你让他学里面的酿酒打铁种地,比杀了他还难受。 秋鸿从这九本书里挑出一本,“你没有灵力,先练体术吧。” 我就练了起来,秋鸿有一搭没一搭的指导一下。“你这个姿势不对,太僵硬了,要中正安舒、内外六合、神形一致、以心行气运身、以身领形、刚柔相济、势不可挡。” 秋鸿认真了起来,“我的话你听懂了没?” 他和鹤仙人不同,他不是专门培养的刺客,只是为了生活,拿起了刀。 他不杀人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 在他专业的指导下,我很快把这本书过了一遍。虽然体内有万香珠,不觉得累,但也出了一身热汗。 我正要再熟悉一遍,他又招呼我坐下休息,“你可别累死了,我可不想关在这个地方,守着一具尸体。” 我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出的去。” 他哈哈大笑,“好,如果你的朋友能救我们出去,我可以放过你一次。” 张生的这个乌有之地,有一个人,他一定能打开,而且这个人就在迷魂宫里。 子墨一直在迷魂宫,他是一个理性的人,和万事万物保持着冷静的距离,他决不会盲从别人,而是有自己的独立判断。 我和熊可可到迷魂谷后不久,他也到了这里。迷魂谷在我和熊可可眼里,只是一片荒芜的山谷,而他却看到了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巨大空间法阵,这个法阵不仅可以四通八达,也可以隔绝万物,这里并不是没有灵气,而是设这个法阵的人,隔绝了涌入的灵气。 他主修的是法阵和空间之术,在他只有半部天书残卷的时候,他大多只能靠自己的领悟,和从众多书中寻找只字片语的记载;看到完整的天书残卷后,许多困扰着他的疑问便迎刃而解。 而迷魂谷更是让他看到了许多新奇的用法,这几座山上一个个看似平常洞穴,如果用法咒推开洞壁,却能通向人界不同的城镇。 子墨用聚行散气,将自己隐在这片山谷里,一点点研究了整座山谷后,又进入到了迷魂宫内,这里不用说是个更为精致的空间法阵,更为独特的是,整座迷魂宫可以移动到设好的几个地方。 子墨不仅把迷魂宫研究了个遍,又将迷魂宫的移动地点,改成了花街。 将来如果要回去,大家可以聚到迷魂宫里,他启动法阵,就可以随着宫殿一起回到花街。 他来的时候,猪不足已经死了,牛掌柜等人也没有危险,再说真言仙人他也打不过,张生和红豆是他的父母,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和他们见面。 他一直没有现身,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能把我们都救出去。 但迷魂夫人不想等了,张生和红豆带着小雪逃走时,张生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 她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想起了当年王媒婆去她家提亲,她刚18岁,丈夫染病死了,成了寡妇,女儿被狼叼走了,公婆骂她是丧门星,把她赶走了。 当时,妖族和人族的大战还在打,但离南都很远。 她又回到了娘家,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但父亲看到她就叹气。 王婆说张生是书院的人,她想能入南都书院的都是有才华又有钱的公子,见见也好。 她们提前到了约定好的茶馆,张生还没有来,王婆支支吾吾的说张生是书院的杂役,要等到书院下课才能过来。 她气的站起就走,王婆没有拦她,人们以金钱来衡量男人,是她理亏。 欣儿嫁过一次, 知道婚姻是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她不想过为了买一棵白菜便宜几分钱,而货比三家的日子,如果能活过上好日子,谁稀罕牛衣对泣的爱情。 过桥时,突然天下起雨来,四处没有躲雨的地方,她一阵心慌,有人在身后为她撑起一把伞,她转头一看,羞红了脸,这个男人好帅。两人,一路无语。 到家后,她害起了相思病,她不住的在心里企盼,如果这个男人就是张生,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嫁他。 后来,王婆又带她见了王公子,李公子……她始终无法放下,那个雨天为她撑伞的人。 她每天都会站在桥上等,也许哪天能遇到,也许永远也遇不到了,那患得患失的心,爱过的人都会懂。 也许是她的企盼成了真,他就是张生。 现在他又要让她等,等什么,他救出小雪回到人界,就是和万神殿为敌,轩辕甲会派人把他保护起来,但他再也不能来万神殿。 迷魂夫人哭叫着把房间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呯呯嗙嗙! 张生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她什么都好,就是小脾气上来了,就歇斯底里地撒泼。 事后她又会笑着道歉,并约法三章,保证凡事讲道理、不乱发脾气、不摔东西。 但过不了多久,她又会把家摔个稀碎。 如果在这个时候和她提,上一次你不是约法三章,她就会怒吼,事情都过去了,你怎么老翻旧账。 张生就觉得很绝望。这样的话他听了几十年。 有些事你是过去了,但是我过不去,因为被迫吞下委屈的人是我,不是你。 张生走了之后很久,她才静下来,看着一地的碎片,她一边哭一边收拾一边后悔。 她可以等。 她哭闹是因为她付出了真心。 真言仙人站在门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读懂你的心……” 迷魂夫人站起来,看是他,抹干净脸上的泪,笑着说:“那也没用,我发脾气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真言仙人也离开了,临走时,让她招待好牛掌柜他们,还有用。 都走了,一片安静,外面的那些青衣仆人,走路时都没有声音,形如鬼魅。 迷魂夫人想,我为什么留着那头老牛,都是他害的,他发起的那场大战,害得她家破人亡,她的父母在逃难时死了,张生和她逃到了万神殿,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是一切劫难,不能因为还有用,就要好好招待他。 他的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她提起刀,要去杀了牛掌柜, 一个少年,无声无息的凭空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长的好像少年时的张生,只是更高更年轻一些。 迷魂夫人挥刀就砍,“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和那个贱人生的孩子。” 这个少年就是子墨,他是来阻止迷魂夫人的。 子墨向前一步,轻易的就闪开了,他走到房中的桌前,坐下来。 “我在人界长大,我知道你为什么恨老牛,但我们先坐下来聊一聊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不急不缓,和张生也很像。 迷魂夫人不禁想,如果他是她和张生的孩子,那有多好。 可惜不是。 迷魂夫人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刀扔掉,从袖中掏出一杆黑色的小旗来。 一阵阴风,黑旗瞬间将整个房间罩的严严实实。 迷魂夫人笑道:“在这个空间里,你半点灵力也使不出来,你怎么和我斗。” 子墨站了起来,抬头看着黑幕,上面隐隐闪着金色的符文, 他满脸都是惊喜,“想不到,还可以这样用。”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等我绑了你,你再慢慢想吧。” 迷魂夫人说着,瞬移到了子墨身前,一掌拍下。 子墨又向前走了一步,轻飘飘的避开了她。 “这是……那个贱人给你的空间法器吧,他会的,我都会。” 子墨不愿称张生为父亲,他一出生就被他抛弃了,也不愿叫他的名字,就顺着迷魂夫人也叫了贱人。 迷魂夫人微微一愣,“看你不过7品修为,可知你们前面来的三个都被这乾坤旗给擒住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子墨手一挥,便将黑幕化去,成了抓在手中的一面小黑旗。他又坐回桌前,把小黑旗丢到桌上。“我们先聊一聊,你要去杀老牛,也不用太着急。”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你这个贱人之子。” “放心吧,我不是和你聊那个贱人,而是聊这个。”子墨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符来,打开,取出一个锦帕,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个孩子戴的金锁,有些旧了。 迷魂夫人疑惑走过去,拿起来,正正反反的看了看,她的脸上充满了惊喜。 这个金锁的正面雕刻的是一条麒麟,背面刻的是一个名字。 迷魂夫人抓着金锁的手微微抖着,“这是我女儿的名字,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人界南都的习俗,男孩戴金锁,女孩戴银锁,但当年,迷魂夫人刚怀孕,公公婆婆就请人来算命,说必定是个男孩,就打了这把金锁,后来生的是个女孩,却也没再换。 子墨说:“你先坐下吧,她的故事很长,你想不想听?” 第132章 她的这一生并无遗憾 关于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子墨和我不同,我是一个在妖界长大的凡人,而他是一个在人界长大的妖怪。 牛帝发动的战争,对人界而言就是一场浩劫。他率领着妖兵妖将从草原山地一路杀来,打着世间大同,妖族永不为奴的口号,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很快便攻下了人界的许多大城。 战事不断告急,正在南都炼制魔兵的轩辕甲,听说了人皇想要议和的消息,便匆忙赶回皇都。 当着群臣的面质问人皇:“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人皇却让人将一头鹿牵到殿上,指着说,“如果你说它是马,这里谁敢说它是鹿。” 轩辕甲是个权臣,但不是那种为了弄权而杀光所有能臣,最后亡国的蠢货。 从那日起,轩辕甲没再回南都,而是留在了皇都,一心辅佐人皇。 妖族攻破了南都,人族又夺了回去。 子墨被他母亲推入洗墨池后,被书院的厨娘救了,子墨说,你不该救我,我不是人族。 厨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面黄肌瘦的样子,她笑着说,我知道,跟我来吧。 厨娘一直生活在书院里,和大多数人族一样,她不是修行者。她没有什么能力。 人族收复南都后开始屠杀妖怪,厨娘悄悄地收留保护了许多妖奴和他们的孩子,这些孩子生在南都,长在南都并没有做过恶。 书院被改成了临时的兵营,厨娘还是负责做饭。可以吃的东西并不多,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书院里到处都是伤兵,三五成群,坐在角落里晒太阳,他们的精神很好,有说有笑,以为大战很快就会结束。 后来,厨娘又多了一个女孩。士兵们在南都附近山上的狼窝里,救出一个人族的女孩,6、7岁大,她是被狼养大的,不会说话,脖子上戴着一把金锁,上面刻着少卿二个字,少卿就成了她的名字。 人族的军队撤退时,有个少年军官想带厨娘一起走。他说:妖族的先锋军要再次占领南都了。但厨娘说:孩子们太小,我不要走。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躲在她后面的孩子们。转身走了。 妖族的主力和正规军正在攻打西都,这次来攻打南都的先锋军,是人族的叛将,姓吴,号称平南王。他是个人,但他不干人事。 他的军队攻入南都后烧杀抢掠。 士兵踢开了书院的门。发现这里只是书院,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书。但地方很大,就也在这里住下。仍让厨娘为他们煮汤,做饭;如果有剩下的,就让她带回去,孩子们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活的下去。 南都的男人都被抓去,统一关了起来。据说是被派去修筑城墙。 几天之后几个士兵来,给了她一袋米,几块肉,叫她去。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一片乌云遮住了月色。 她回去放下东西对孩子们说,他们叫我去煮饭,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把门关好。少卿刚学会说话,看着她,对她说,你不要去,他们会做坏事,你不要去。她就去跟士兵说,孩子们还小叫我不要去。 士兵说,你不去,我们抓着这些小妖崽子的腿,在地上摔死。厨娘挨个抱了抱孩子们,笑着说,我很快就能回来,你们等我。 他们带她去了偏院一处僻静的学馆,一间空着的房间里,这里本是书院讲经的地。她又踢又叫,拼命的抓紧身上的衣服,挨了重重的一拳后。她昏倒在地上。 醒来听到一个女子在尖叫,原来是她自己。她满地打滚,哭了又哭,后来她没力气再动了。她不知道有多少个人曾经在她身上。她唯一想的是,能早点放过她,家里还有许多孩子在等她。 天亮后,他们就走了。 她流了很多眼泪。她不觉得,与性有关。只是被袭击。受到了玷污。这就是侵略。 在别的房间里,还有别的女子,同样受到了袭击。她们相互搀扶着,一起走。有一个胖女人,很肥,衣服全被撕烂了,还流着血,走了几步后,倒在地上,翻了白眼。 当然不止厨娘和胖女人,还有很多。 她们说,这群野兽会掰断你的腿。 他们将她的腿掀起压到她的肩头,好痛,痛的要断了。 到后来,她走路有些瘸,她以女性的身份,受到了战争的伤害。 每隔几天,就会有士兵来带她走。这些人有人族也有妖族。 这些士兵有小的,也有老的,仪表端正的,獐头鼠目的,衣冠齐楚的,褴褛破烂的。 有一个校尉,长的很丑,肥头大耳的,看上去像是一只猪。她把衣服叠好,放在一个干净的角落里,身上脏了可以洗洗,衣服破了,现在没钱买。她等他来袭击。 但他没有。安静的看着他,笑着说,我以为战争为了一个更美好的将来,但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控制了,每个人都成了杀人的恶鬼。他掏出几块下品的灵石,让她选,要送给她一个。她不要。 她一直在流血。所有受袭击的女子都流血流脓。她们却只是默默地用水清洗。 直到有孩子病了,浑身滚烫。厨娘去军营里找到那个猪校尉,说,我和你睡,你给我一些钱去买药。 她说,我是一个婊子。我也是这么做的。我没有修为,我太软弱……但我想保护孩子们。 有次她昏死了过去,口吐白沫。他们赶紧把她送到医生那里,包扎好,再送她回到家里,第二天,他们来看她,还送了一只鸡和半条火腿,做了些木刀木剑送孩子玩。他们走时,天开始下雨,她望着雨下在河里,烟笼远树。她说,这就是战争,可以把人变成妖怪。 后来妖军主力进入南都,牛帝来了,他开始整顿军纪,强奸妇女的会被砍头。他们叫厨娘她们去认人。整个广场上一片萧杀的气氛,牛帝端坐在将台上,一脸阴沉,边上站了一排刽子手,握着雪亮的大刀,只要被指认出来的,无论官职大小,老少,就地砍死,地上已经倒了一片无头的尸体,漫天的血腥味。 厨娘见到一个大男孩,很惊怕的样子,尿湿了裤子,不敢望她。她知道,他有份的。但她一转念:这么年轻,家里的母亲还在等他。她低下头,没有指认他。 牛帝占据南都后,带来了几十年的和平,孩子们都渐渐的长大了,大多数人离开了书院,开始修行,他们说,想学点本事,能保护更多的人。但后来,他们大多却都从了军。成了这场大战的一部分。 少卿没有走上这条路,子墨劝她一起修行,她说,我想和你一起,但我没有什么资质,修行也不会有结果,厨娘没有修为,但她保护了我们,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后来厨娘病了,病了三年,少卿一直照顾她,她是一个温柔软弱的女子。包容并静默,不问不怨,不哀伤,用自己不大的能力,去照料别人。 子墨也一直呆在书院里,牛帝要烧掉藏书楼。 他拦住了他。(前面的章节里有写。) 牛帝看他的天资异于常人,就任命他当了书记官。 子墨劝牛帝读书,人不读书,其犹夜行。 如果不读书,就会像在黑夜里行走一样茫然。 牛帝却嘲讽他,时间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那些古人的东西,落后、迂腐、愚昧,在现在还有什么用。 但后来,牛帝还是开始看书,他发起的这场战争,是为了一个美好的将来,但仗打的越久,他的疑惑就越多,就像在黑夜里行走一样茫然。 子墨后来一直跟着牛帝南征北战,少卿一直留在南都书院,她接替了厨娘的位置,洗菜淘米煮饭。 子墨再回南都时,过去了近一百年,南都又回到了人族手中,书院已经被拆了重建,变成了新式的学堂,里面种满了翠柳,到处是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 他没见到少卿,但见到了少卿的儿子,他是学堂的教师,花白胡须,头上戴一顶高帽。他说,母亲活到94岁,四世同堂,无疾而终。临别时,交给子墨一个锦布包裹,“这是她给你的,她说愿与山海共秋色,不与日月争短长。” 子墨看着迷魂夫人说:“虽然少卿自小没能呆在母亲身边,但有个女人像母亲一样把她养大,她的这一生并无遗憾。” 第133章 有许多修为高,但很穷的人,想要赚钱养家 她站起来转过身,紧紧咬着唇拼命止住了将要流出的泪水。 现在不能哭。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去救你的朋友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呆会。” 子墨站起身,她又把他叫住,把手里的金锁递给他。 “这是她给你的。” 子墨迟疑了一下,小心的接过去,用锦布包好,收了起来。 迷魂夫人问他:“少卿长的漂亮吗?” 子墨回想起,她清秀自恃,扎起发的时候或许会给人觉得有一点媚。她那张灿烂的笑脸,如阳光般耀眼,她爱笑,日子过的很辛苦,但她好像从来不懂的忧愁。 子墨点点头,“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她的生命不过百年,那么短暂,你为什么不能陪她过完一生。” 16岁的少卿,花儿一样,含苞待放,她决定做个平凡女子。而他刚开始修行,决定跟随牛帝一起离开南都,临行前夜,晚秋天气,一片萧瑟,他曾问过,愿不愿意一起走。 清晨,他跟随着牛帝的大军出了城,又独自一人折回来,在城门外等了很久。但她没有来。城门里进进出出的挑担、赶车的人群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 子墨一脸黯然,“我们不适合,俗世生活,当时我一无所有,现在依然如此,但我等过她。” 迷魂夫人轻轻笑笑:“看来你不懂女人,她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不该等,你该强势一些,硬拉着她和你一起走。” 她喜欢揉乱他的头发,她喜欢在伏在他的耳边说:“呆子,陪我出去走走,别一天到晚的看书”。她嘴里呵出的热气让他的耳朵又痒又热。她总是那么强势,不管他愿不愿意,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藏书楼里强拉了出去。 她一直对他很强势,可能是希望有一天,他能拉着她一起走。 子墨的脸一光一暗,回首往事,好奇怪,像离别,像告白,又像重逢。 如果当时知道那是生死离别,会不会鼓起勇气紧紧拉住她的手。 他仰起头,“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回人界的南都看看?” 迷魂夫人摇摇头,“想,但我无法离开迷魂谷,我是用迷魂丹复活的,在有灵气的地方呆不了太久,短不过几日,长不过数月,我就会成魔,神智尽失。” 子墨轻轻哼了一声,“看来你不懂男人,那个贱人把你困在这里,是不想让你去烦他。” 他说着,又把桌子的上小黑旗拿了起来,随手一挥,一阵阴风,“呼”的一声,黑旗便展开成一张巨大的黑布。 他轻呼一声“现”,黑布上金光闪闪,出现了许多符文。 子墨掏出飞羽笔来,在上面勾勾画画。 片刻之后,又收成一杆小旗。 “那个贱人给你的这面旗子本是用来吸收灵力,只要将上面的符文反了过来,现在你再展开它,包裹在身上,它可以为你挡住外部的灵气,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迷魂夫人吃惊的看着,“我以为他是为我好,原来是他困住了我。”声音十分凄凉。 “我可以骂他,但你不可以,他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保护你。” 迷魂夫人展开黑旗,紧紧裹在身上,推开一扇秘门,去了人界。 临走时,她告诉子墨,张生在离开南都时,本可以带走全部的天书残卷,但他给你留了一半,后来子墨能够学全,并不是因为巧合,这个世界没有巧合,全是精心的算计。 子墨先去救了牛掌柜和熊可可,又在隔壁找到了岚、拾花和圆子,经过这几日,他们的神智恢复了许多,能够认出他们了。 子墨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整个迷魂宫都走空了。 熊可可说:“我觉得好像还少一个人。” 牛掌柜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还有遇仙,不过……他有些难办,和鹤仙人关在了一起。” 熊可可说:“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如果把鹤仙人放出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子墨说:“鹤仙人已经走了,我看到她从这里去了人界。” 牛掌柜说:“那我们赶快去把遇仙救出来吧。” 子墨又说:“他和秋鸿关到了一起。” 熊可可又挠了挠头:“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估计打不过秋鸿。” 子墨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内,用笔在石壁上写了几下,口中轻说一声“现”。 光滑的石壁上金光一闪,现出许多金色符文。 “这是能通往南都的空间入口,你们都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去救了遇仙,从这里跳出去就是南都。”他停了一下,“如果半个时辰,我回不来,你们就先走。” 熊可可说:“你开个直接去东都的入口,岂不方便,从南都跑去东都,比从迷魂谷跑去东都反而要远许多。” 子墨笑笑:“我修为尚浅,开这么远的空间入口,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灵力,只能用这个已经有的。用这个入口是防秋鸿追来,我们都出去后,我就封闭这个入口。” 子墨说完,就去往了三层。 牛掌柜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个茅房。”他也走出房间。 这时候,我正在听秋鸿聊他的旧事,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秋鸿十分健谈,他活着,忍着,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说给谁听。 秋鸿说,你不知道,当年我有多穷,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几天没米下锅了,女儿还病了,我每天躲在丹房里,假装在炼丹,不见人。我的老婆被逼的没有办法,晚上蒙面,去偷仆人家里养的鸡,给女儿煮鸡汤补身子。 我说,都那么穷了,还有仆人? 秋鸿哈哈大笑,我们蛟龙一族,在妖界可是名门贵族,这些仆人世世代代都跟着我家,不忍心赶他们走,借钱也得给他们发工钱。 我说,然后,再去偷他们的鸡? 秋鸿说,也不能算是偷,我老婆拿了他们的鸡后,会留下一把椅子或几件干净衣服。反正不会让他们吃亏。我老婆可是个正直的女人,如果我把身上的钱给她,她一定会问我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你说我该怎么和她说。 秋鸿的脸色暗了下来。轻轻地叹气。 他们是骄傲的蛟龙一族,干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怎么能和老婆和女儿开的了口。 我说,要不你开个酒楼。 秋鸿说,我哪懂得怎么做生意。 我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借钱开个酒楼,饭菜都便宜一些,只要有人去吃饭就行,然后,你把你的钱一点一点交给家里,就说是酒楼赚来的。 秋鸿当时没有做声,但后来真的回家乡开了一家酒楼。 大概因为主意是我出的,名字叫做遇仙楼。 遇仙楼的酒菜特别实惠,价格又十分便宜,有时候甚至不收钱。吸引了很多修为高,但又穷的吃不上饭的人。 然而在修仙之界,遇仙楼最为声名远扬的并非其内的酒菜,而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秋鸿已不再亲自动手杀人,毕竟在这世间,存有诸多修为高深,却囊中羞涩之人,皆欲赚钱以养家糊口。 第134章 熊王在帝都四处行贿的风已经吹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更新是肯定更的,最近超忙,抱歉!) 关于秋鸿后来回家后,之所以又成立了遇仙楼杀手组织,这并非他的本意。 他本想回到家乡后,过一种安逸的生活,他赚到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并不想开酒楼,一个贵族。怎么能从商。 市井贩浆和那些贩夫走卒,有什么不同,在他眼里都是卑微而且丢脸的职业。 可他回到家乡后,一切都都变了,从前的房子已经被卖了,里面住着的是外乡人。 他在城里一间茶铺里,找到了她的家, 那个在他在心里过于正直的妻子,穿着清凉,举止风骚,腰肢扭动嘻笑着招呼客人。 一个钱一碗的茶水。两个钱一小盘瓜子、花生、蜜饯或当季的水果。 小本生意,卖的本就是笑脸,交了房租和货钱,剩不下几个钱,仅够维持她们母女二人的温饱。 他的女儿的身体一直不好,相亲时受了一场惊吓,又淋了雨,回来后大病一场。病好后,每日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不见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前面有写,不记得了可以回去看看。) 她十分敏感,目光和声音也是她身体的延伸。她不愿意接触到任何人,只想呆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房间里紧闭着门窗,饿了渴了或想要什么东西,就会写在纸上,从门缝中递出去,她躲在门后面,听到母亲来敲门,她永远也不会回应,直到外面长叹一声,我走了,东西放门边了。她在听不到脚步声后,才会打开门,把东西取进来。 他不在的这几十年,她们娘俩熬过了多少难熬的岁月。秋鸿在心中暗想。 他没有怪她,更没有走上前和她相认。 这几十年,秋鸿也变了许多,他做的事都充满了凶险,他也变得沉稳且充满了心机。他是一个刺客,他看过许多人在绝境时的种种表现,有人哀求,有人反抗,有人平静,更多的人是惊恐。 他在城里租了个住处,又悄悄地在茶铺里观察了三个月。 顾掌柜常来,他是开布店的,几乎风雨无阻,每日都会来茶铺,喝一碗粗茶,吃一盘点心,聊几句家常;李员外也常来坐坐,他有些家产,这个城里数家铺子都是租他家的房子,素素对他也格外上心,每次他来,都要将他坐的桌子再擦几下,但他点了茶水和小吃却从来不吃,只是闷声坐会,他从来不付茶钱;孙员外每次来都要说几句骚话,他有一家磨坊,卖油为生,本人也油嘴滑舌的,每次吃完自己点的,临走时,还会多抓一把花生瓜子…… 一天夜里,秋鸿悄悄地放了一把火,烧了茶铺。 素素冲入火海,把女儿抱出来,望着救不了的大火,把赖以生存的茶铺烧成了灰。 她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第二天,在郊外寻了处许久没住人的破房子,先安顿好女儿,却又没事人一样,穿戴整洁,精心打扮了一番,四处走动,张罗着借钱,打算重开茶铺。 对她而言,顺其自然从来不是两手一摊,听天由命。而是,竭尽所能之后,再不强求。 她还不甘心,有女儿要养,日子再苦也要走下去。她撩起额前乱发,拢到耳后,又仰起头。 顾掌柜听说了茶铺起火的消息,眼见她来布店,就远远地躲了,只让下人给了500钱,结了欠下的茶钱,多出来的一点,却没要回;李员外气急败坏,不仅没有借给她,还怪她用火不当烧了铺子,要她赔铺子的钱;孙员外依然一副笑脸,倒是肯借,却要同时纳她们母女二人为妾…… 这些人,秋鸿不会放过他们,但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置。 既然已经回到了老婆孩子的身边,他不想再杀人了。 而且,荒唐市侩,该死的人,他一个人也杀不干净。 晚上,素素灰头土脸的回到了郊外的那个破房子里,看到女儿蜷缩着躲在一块木板后面。 她摊开双手,一无所有,笑了笑,“这是天要我们死啊。” 她去院子里寻了些柔软的干草,铺到了地上,等她再去院子里拣拾干草时,突然看到地上有东西闪闪发光,她捡起来一看,竟是一颗三品灵石,她在院子里又四处寻了寻,又找到二块,她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屋子里。 第二天,她回到了城里,买了一处干净漂亮的大房子,把女儿接去安顿好。又找到李员外买下了茶铺的那块地,当时,城里最高的楼只有三层,她盖了一座四层的茶楼,不多不少,只高一层。 她不是贪心的女子。不求大富大贵,日子只要比别人过的好一点就心满意足了。 秋鸿本在郊外的破房子里放了几十颗灵石,她只检了其中的三颗就满意了,为了找到那个丢了灵石的人,她隔三差五的还让茶楼的伙计去那儿看看,如果有野狗就丢块肉,有穷人乞丐就赏几十个小钱。 破房子的墙上,不知谁写了几句诗,大部分都认不清了,只能辨认出遇仙二个字。 她的新茶楼,就叫遇仙楼,如果那灵石的失主能够找来,她会还他捡到的三颗灵石。 四层的茶楼,二三十个伙计,每日只靠一个钱的茶水可赚不回来。于是,茶楼改成了酒楼。 冬天来了,漫天飞雪,冰风啸啸,街市上早没了半个人影。 傍晚时分,遇仙楼正要提前打烊,一个破衣褴褛,蓬头垢面的高大男子突然拦住将要关上的门,“只求一碗剩菜饭。”伙计正要把他赶走。 柜台里,正在低头翻看账本的素素,头也没抬,“让他进来,给他做顿能饱的热饭菜。” 伙计让他去角落里的桌边坐下,那高大的男子却径直向柜台走去。 素素翻账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心灵感应般的,她抬起了头。 那高大的男子看清她的脸,却慌忙低头转身要走。 “秋鸿?……老秋……真的是你吗?” 素素从柜台里飞出来,挡到他的身前。 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你瘦了,以你那性格,出去也混不出个名堂来,以后你老实呆在家里,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她让伙计通知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又紧紧拉着他的手,去了女儿的门前,敲了敲门,“宝贝蛋儿,老秋回来了。” 秋鸿心里暖暖的,他曾经是个刺客,救过人,也被救过。 他知道获救的人心中是满是感激,而救人的人心中却充满了成就感。 这次他扮演的是被救者,而把成就感让给了素素。 熊可可说修行使人失去了感情,失去了喜爱、厌恶或同情的能力。 几百年,几千年,上万年,只为了成就自己。 如果能飞升,飞升之后,就再也与此界无关。 那些修为极高的都是没有感情,自私自利的人。 他不排斥修行,却也害怕沉迷其中。 他家是妖界的首富,不说他家有多少土地,多少矿区,多少商埠。单说整个妖国的全部税收如果分成十分,他家独占三分,另外的那七分不是出不了,而是他爹觉得总得让其他人也稍微为国家做点贡献。 熊可可的父亲是熊王,他是熊王最疼爱的小儿子,从小娇生惯养,他蛮横但有礼。 少年时,熊族没人敢当这个又懒又任性的小霸王的师傅。他的父亲只好把他送到了帝都最好的帝都学宫,学生都是非富即贵,而且天资骄人,老师都是各族的名家,甚至还有人族。只要是仙法,体术或心法有很深造诣的修行者,都会被千方百计的请来。 帝都学宫被称为帝国未来。入学考核也出了名的苛刻,当年猿族族长想凭着拥立女帝登基的赫赫战功,想让他的三儿子强行入学,而不通过考核,当时他的三儿子的修为已近四品,在一众少年学子中修为并不低,却被学官劝退,老族长气的把家里的女帝赐的帝国之剑取了来,要砍了学官,但学官却不为所惧,正色说道,我们要教的是帝国的未来,但教不了一只猴子。后来,这件事成了妖界的笑谈。 学宫看重的不是修为,而是仙缘,说人话就是他们看的不是现在,而是你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多远。 熊可可能入学不是因为他家有钱,而是天赋。但熊王却看不出这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玩和睡的白胖小子有什么天赋。他看了一眼屋子外面,满院子跑着追蝴蝶的熊可可,又看了看屋子里墙上挂着的大儿子的甲胄,他的大儿子是帝国的大将军,二儿子辞官后,四处云游,一心修行, 也颇有建树;只有这个小儿子,他想让他有出息,但又怕他吃苦。 他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整个熊族更是没人敢碰他一指头。老熊王叹了一口气,男孩的成长过程中,怎么能少的了挨打这么重要的环节。他下定决心送他去帝国学宫,眼不见,心不烦。他舍不得打,只好送到帝都让别人动手。 当年,老熊王带着他来到帝都,先在一片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处豪华的院子,请了三五十个仆人,他说,出来上学免不了要吃些苦,先在这个小地方将就住着。 他又怕熊可可通不过入学考核,就带着他探访帝都的各个权贵,几车的灵石砸出去,帝都的大小小官员都把他当成了财神,反过头来都来找他。他住的那个地方,常常被车、马、轿子堵得水泄不通,这些官员无不拍着胸脯说,如果贵子入不了学,就把帝都学宫关了。 后来,老熊王一查才发现,这个帝都学宫虽隶属女帝,竟然是由他家出钱供养的事务之一。 老熊王心里便有了十分的底气。 熊王在帝都四处行贿的风,已经吹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第135章 明目慧眼,赤子童心便是你我的仙缘 熊大将军火急火燎的来找老熊王,并让手下的府兵,赶跑了把院子围的水汇不通的车马。他推门走入院中,父子二人一见面,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你跑到帝都来撒钱,是不是家里的钱多,烧的你不轻。” “家里的钱不就是为了花在你们兄妹几个身上的吗?” 他们爷俩的关系一直不合,老熊王一直觉得。男人年轻时出去闯荡,在外面赚点名声,然后回家乡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才是正事。尤其是这个长子,是他心中继承熊王的最佳人选。 可他大儿子铁了心要跟随女帝,觉得他是个老古董,心里有的只是熊族的产业,没有眼界,没有情怀,更跟不上时代。 熊大将军跟随女帝后,一直四方征战,平定妖界,这爷俩有十多年没见面了,他们喝了一天的酒,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下人们买光了全城所有的鸡鸭鱼肉,杀鸡鸭时拨下来的羽毛,在后院堆的像小山一样高。 老熊王觉得在女帝那个妖娆美艳的女人手下当官这种事,让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去干就行。 女帝独孤美是妖界公认的第一美人,姓独孤的就没有丑人,男子帅,女子美,她们是蛇族最特殊的一种,本体就是人首蛇身,俗称美人蛇。 世间所有毒药,都不如美人更伤人,所以她们的口碑不太好,因为美人只能选一人,那些得不到的许多人都受到了伤害,所谓害人,也不过是她不选你。却被说成了玩弄感情,天天害人。 女帝端坐在朝堂上,宝像威严,一呼一吸却都充满着致命的魅惑。 每个人都知道她是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女人,陷进去只会害自己。 但只要她轻轻的勾勾小指,就会有无数人拥上去,心甘情愿的被她害。 老熊王“吱啦”一声,泯了一口烧酒,迷着醉眼,试探着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要是熊族的姑娘你都看不上,马族长的有个女儿长的很不错,他来找过我几次,要不,我安排一下你们见个面?” 熊大将军哼了一声,“马族长的脸那么长,他女儿能美到哪去?” “他的脸是稍微长了那么一点,那你觉得虎族长的小女儿怎么样?” 熊大将军微微一愣,脸色一红,端起的酒又放回桌上,“你说的……难道是……火月。” 老熊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虎帅的女儿,是新任虎王的小女儿,火月这个姑娘你就是敢娶,我也不敢要,她要是来了咱家,我和你妈都得天天小心伺候着。” “那我不要。”熊大将军摆了摆头。 “啪!” 老熊王将手里的酒碗重重的放到桌上,“这个你看不上,那个你也看不上,难道就一定要照着女帝的样子给你找一个?”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都说是女人喜欢有派头的男人,但男人何尝不是也喜欢有派头的女人。 “吱啦”一声,老熊王又泯了一口烧酒“不过女帝倒是有个女儿,可惜被牛帝抢走了,如果还活着……” 老熊王提到牛帝时,一脸的感慨,牛帝是他中最钦佩的人,没有之一。他也觉得自己是最懂牛帝的人,他们有相似的经历,少年时,都是一贫如洗的乡巴佬,只身闯荡,后来,一个成了富可敌国的熊王,一个成了雄霸天下的牛帝。 现在,牛帝早就不是牛帝,但熊王还是那个熊王。 地位和名声是别人口里的东西,留不住的,只有钱财是实实在在的,可以抓在自己手里。 熊大将军端起大酒碗,一饮而尽,“如果她女儿还活着,你要怎样?” “那也给可可留着,他俩的年纪差不多。如果女帝能答应他们的婚事,我愿把全部家财捐给妖国。” “哼,说来说去,在你心里,只有你的小儿子。” 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庭院中月华如洗,素娥无玷。 此时,熊可可早已经睡了,他在院子里玩了一天,吃完晚饭,就开始不停地揉眼睛,仆人便带他回屋睡了,他7岁。 “有话你就直说吧,我来帝都十几天了,你今天才来找我喝酒,一定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吧。” “我前几天公务繁忙,今天才抽出身来。”熊大将军辩解道。 “那你就是找我喝酒,没其他事?” “那个女人,不,女帝说……” “你果然是来代话的,她说啥了?” 最后,父子二人不欢而散,熊大将军让老熊王明天离开帝都,否则,就以行贿罪把他关入帝都的大牢里,老熊王知道,他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愣,他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去做。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熊王就带着还未睡醒的熊可可,来到帝国学宫外。 这里早经排起了看不到头的长队,打听了才知道,今天是夏末学宫入学考核的最后一天。 错过了今天,就要再等一年。 老熊王带着可可排在队尾,跟着人群缓慢向前,心急如焚。 如果早知道有这个规矩,他该早几天就来的。可现在只剩一天,队伍还这么长,排不排到熊可可,还真难说。 而且,他那个愣儿子,随时可能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抓估计不会,但哄出帝都是肯定的。 他可以亮出熊王的身份,让前面的人让让;也可以花点钱买下排在前面人的位置。 可他早就听说,学宫里的学官,常变化成不起眼的路人,点化那些有仙缘的人。 他知道,排队也许就是考核的一环,保不齐,学宫的学官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熊王焦急的踮脚眺望,“前面的人怎么不动啊。” 熊可可的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前面不远处,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也是一手牵着大人,另一只手里却拿着一个巨大的黄绿色棒棒糖,这个巨大的棒棒糖,像一把伞一样,小女孩还不时的抬头舔一下。 这个棒棒糖应该是柠檬味的,入口微酸却很抓人,咽下时清爽过瘾并暗藏着细腻的甘甜。 熊可可呆呆的看着,口水流了出来。 老熊王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后悔,没带个仆人出来。现在就可以让他去买几根棒糖过来,可现在,他正在排队,走不开。 他不带仆人,是这样想的,如果熊可可顺利入学,那倒还好;但如果入不了学,他无论是想贿赂或威胁学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熊王说:“可可,别看了,小孩子少吃糖,对牙齿不好。” 熊可可却仍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颗糖,“爹,有个人站在那颗糖上面。” 老熊王抬头,睁大眼睛看了看,那颗糖上哪有什么人。他以为熊可可是在骗他,“想吃糖,等过了入学考核我就给你买,小孩子不能说谎。” “我没说谎,真的有个人站在上面。” 老熊王暗聚灵力,凝目看去,又用鼻子仔细的嗅了嗅,他的修为在妖界虽比不了那登峰的几人,却也是上上流之列。 尤其是他的鼻子,更是厉害,千里之外有没有宝物,即使他看不到,也闻的出来。 气味骗不了人,哪怕隐了身,每个人身上有每个人的味道,如果多出一种味道,那肯定是有多出来的人。 但那棒棒糖上,只有单纯的柠檬甜香。 “可可,那糖上哪有人啊?” “那糖上的人,不在了。” “你果然是在骗我,小孩子不可说谎啊。” “我真没骗你,他过来了,就站在我们面前。” 老熊王疑惑的向前看了看,空无一人。熊可可拉起他的手,指了一下左边。 “他在这边。” 空气中发出,“咦”的一声,有人说道:“小熊,你真的能看的到我?” 平地上刮起一阵小旋风,卷起数片落叶。 一个精瘦枯干的老人便显现出来,这位老者须发雪白,面色红润,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这老者又细细看了一下熊可可的五官,轻声说道:“明目慧眼,赤子童心便是你我的仙缘。” 第136章 他再一睁眼,便又回到了家里 一听到“仙缘”二字,边上的人也不排队了,一下全聚了过来,把这个老者团团围在中间。 “仙官,你看看我家孩子有没有仙缘。” “仙官,你看看我孙子,他爹可是郡守。“ “郡守算什么,我孙子的爹可是奉长。” “……” 老熊王怕“仙缘”不够这么多人分,急忙拉着老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人在正堂坐定,仆人们端上热茶,又上了一些城里能买到的珍稀果子。 老熊王便支开所有的仆从,小心问道:“仙官可是那学宫里的仙师,要收我这不成器的孩子为徒?” 那老者面色微微一变,刚要做答。 老熊王便从怀里掏出一张装的满满的储物符来,拍了一下,掉出一箱灵石来。 那老者摆了摆手,“你这……” 老熊王又拍了一下,又掉出一箱灵石。 “我们修行之人,最怕受人拖累,我实在是没有收过徒弟……” 老熊王又连拍几下,展示了他不凡的金钱实力。 他花的这些灵石再造几座帝国学宫都够,但是否能遇到仙师愿收可可为徒,却不一定。 这老者他虽不认识,但既然他隐身之后,他无法看见,也无法嗅到,自然他的修为远超于他,不说战力,只说修为,无论妖界还是人界,修为这么高的人,区指可数。 那老者展颜一笑,“好,既然贵子的天资如此之好,那我就破例收他为徒。” 这老者自称姓陆,名七两。老熊王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却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更加笃定他就是帝国学宫内的学官,因为这学宫请来的学官,既有妖界的魁首,也有人界的宗师,他们的职业更是千奇百怪,有做官的,有山野闲散的,也有匪盗强梁。 只要在仙术、体术或心法上造诣极高,学宫便会想尽办法请他们来。 女帝是个现实的女人,她开办帝国学宫讲究的是唯才是用,本事学到了就是自己的,没必要管是跟谁学的。 她的这个观点,老熊王一直十分认可。 这些人来到学宫任职,往往会另起一个名字。 老熊王没有听说过陆七两,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唯一疑惑的是,他分明不是妖族,也不像是人族。 虽说现在大战已经平息,女帝和人皇也已和解,但不是妖族,敢在帝都的人,身上至少要有二样东西,一个是女帝和人皇共同铸制的巨大牌匾,叫做止战牌,世间只有九块。 另一个是块小小的黑木令牌,上面雕着一条黑蛇,这是女帝颁发的,这个更少,世间不过三、四块。老熊王曾为自己的女儿,喜欢过的一名人界男子求过一块,所以他见过。 陆七两身上没有这二样东西,却也敢在帝都自由走动,此人肯定来历非凡。 陆七两突然一脸正色的问熊可可,“小熊,将来你成了神仙,最想做的是什么?” 那年,熊可可才7岁,白天玩火,晚上还会尿床,他哪想过成神,心里想的全是玩。 他睁圆了眼睛,天真的说:“我成了神,是不是就可以自由自在,尽情的玩耍了。” 金七两愣了片刻,仰头大笑,“自由自在,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陆七两的这句话起的调子太高,老熊王不知如何去接,但也听的一心陶醉,就没多嘴再问陆七两的来历。 熊可可不想再安静的坐着听两个大人话话,急着要去院子里玩,从椅子上跳下,就要跑出正堂,却被陆七两一把抓住了。 “既然你要拜我为师,还不跪下磕头。” 熊可可却挣扎起来,“你又不给我礼物,我凭什么要给你磕头。” 他一双白嫩的小手乱抓,竟一下子扯断了陆七两的三根长长的胡须。 老熊王吓得一把抱住熊可可,举手假装要打,口里不停的道歉。 陆七两不恼反喜,哈哈大笑,“这小子真是天生神力,我这胡子一根就能拉动天地,竟被他一把拉下三根来。这次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合适的礼物,这三根胡子,你就留着吧。” 老熊王听他说一根胡子能拉动天地,心中一痒,手忍不住也伸过去,捏住陆七两的一根胡须,用力一扥。 陆七两痛的捂着嘴,“啊呀!”一声。 老熊王看着手里的半根断须,尴尬的愣在那里。 陆七两说,“熊王好大的力气,这半根也送给你吧。” 老熊王心想,这陆七两还真是小气,用胡子做礼物,说话也没谱,说什么拉动天地,自己刚才并未十分用力,却也扥断了半根。但他的性格却真的好,熊可可跟了他,能少受许多打骂。 他小心的把手中的半根胡须收好,鼻中闻到大儿子带着人,正向这边赶来,他怕他的大儿子当着学官的面,把他抓着赶出帝都。就匆匆交待了几句,便留下熊可可,独自一人离开了帝都。 数月之后,他心中实在想念熊可可,便又带了几车礼物,来到帝都学宫。 才知道帝都学宫内从未有过一个陆七两的学官,熊可可更未在学宫内上过一天的学。 他才知道遇到的是个骗子,慌忙四处请人寻找,这一找就是三年,寻遍了人界和妖界。 只打听到,的确曾有个枯瘦的老人,四处漂泊,行踪不定,人界和妖界都曾去过,他嗜酒却无量,每日会去酒馆喝酒,七两便倒;好赌却从没赢过,三年里,输给鹿族和鹤族几箱灵石,这二族人,虽在人界受人喜爱,但在妖界却没有领地,更是受尽凉薄,一直活的十分卑微,有了这几箱灵石,不仅买了土地,更是渐渐地强盛起来。 三年后的一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老熊王正躺在院子里的碧玉躺椅上,晒着太阳,慢慢地眯上眼睛。 这三年,他过的不好,瘦了很多,他三年没有睡着过了,每日里都昏昏欲睡,却根本无法入眠。这种折磨比痛更痛。 他的老婆更是每日寻死觅活,不是要跳井就是要喝药,一见到他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东西,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不把自己卖了……” 他恼羞成怒,又想起陆七两送他的胡须来,便掏出来,双手紧紧握住二端,想要撕断,这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无法损坏分毫。 他的其他几个子女,也完全把他孤立了起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别人是花钱买教训,你把宝贝儿子都赔了进去。” 日子难熬啊,老熊王躺在躺椅上,长叹一声。 一阵凉风袭来,夹着桃子的甜香,吹过他的面颊,突然他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这个气味他找了整整三年。 他猛得睁开眼睛,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真的是熊可可,站在他的面前,正在吃着手上的一颗桃子。三口两口,就剩下了手里的一个桃核。 他看到老熊王也是一愣,“爹,你怎么这么瘦了,咦,我怎么回家了?” 老熊王一愣,双手猛地揉了揉眼睛,确信他就是熊可可,便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大声喊道:“老婆子,你快来,宝贝儿子回来了。” 这三年,对熊可可来说,只是过了三天。 老熊王离开帝都那天,熊可可和师傅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夜里,熊可可做了一个梦,一朵黑不黑,白不白的云朵,托着他向上一直飞,他只听到耳边的风呼呼地响,飞了很长一会儿,才停下来。 熊可可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前,花香扑鼻,他的师傅推开院门,带他走了进去,院子里面种满了各种奇异的花果,还有一颗巨大的桃树,粗大的树干,几十人都无法合抱过来,上面结满了红彤彤的桃子。 “小熊,你想学什么,长生不老,飞天遁地,变化无常……” 熊可可望着院子里纷飞的蝴蝶,小声地说:“我想玩。” 陆七两笑笑,带他走到院边,指着一片开满红花的绿色长草说,“你就在这院子里玩吧,这些杀仙草三日花败,却不能结果,如果有蝴蝶落到花上,你就把它们赶开。” 熊可可看着院子里结满的瓜果,问道:“这里的果子,我能吃吗?” 陆七两低头看看这个7岁的孩子,心想他能吃几个果子,便大方的说道:“果子可以随便你吃,但不能浪费。你帮我看一下院子,我三日后便会回来。” 说完这话,他就消失不见了。 这三天,熊可可把院子里各种果子全吃了个遍,他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只要熟了的果子,全被他吃了进去,只有那棵巨大的桃树上的桃子他吃不到, 树干太粗,又太光滑,他爬不上去,桃枝上的桃子,他跳起来也够不着。 三日后,陆七两再次回到院子里,看着杀仙草的花已经败了,并没有结出一个果子。 熊可可站在桃树下面,不停的向上跳着,想要摘一颗桃枝上的桃子。 他笑了笑,“这小熊,还真是憨的可爱。” 可他再转头一看,满院的果子,被他吃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未熟的青果,他一阵心痛。 他把熊可可叫到身边,“为师本想多留你几日,但实在是养不起你了,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可你还什么也没教我呢?” “可你只想玩啊。” “那我也不能白来。”熊可可坐在地上,他还没吃到桃子,他不想就这么走了。 陆七两心中暗想,你还白来,这三天,院子里千年万年的仙果被你吃了个遍,你的身体早就脱胎换骨。 此时的熊可可还不知道,他虽然只有不入品的修为,但却有了神的身躯。 陆七两却并不敢和他明说,这个秘密,决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为了打发熊可可离开,陆七两大手一挥,天空中便现出了各种宝物。 有刀枪剑戟各种神兵,也有塔镜铃盘各种法宝。这些宝物在空中闪闪发着7彩光,每一件都是世间罕见的神宝。 “你挑一样吧。” “我不要。”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熊可可转身看了一眼树上的桃子,“我想吃这个。” 陆七两被他气笑了,“那你自己摘吧。” 熊可可又奋力向上跳了几下,气喘吁吁地说:“师傅,我够不着。” 陆七两无奈笑笑,“认识你这么多天,你为了吃,终于肯叫我一声师傅了。” 他伸手轻轻拂了一下熊可可的头,“好徒儿,你跳起来够不到,那你就长大一些啊。” 熊可可疑惑的说:“那我要怎样才能长大呢……” 当他刚说出这个大字,他的身材顿时身高数十丈,再一伸手,便摘下了一颗桃子。 陆七两微微一愣,“这……” 他心里知道这是法天象地,此术他修了几千年,才入中阶,不想收的这个弟子,却像是与生俱来般的,为了吃颗桃子,竟然使了出来。要不是他的修为太低,还不把天地戳出几个窟窿来。 陆七两对熊可可说:“这就是我教你的巨人之术,现在你带着你的桃子,快回家吧,你爹想你想的快成魔了。” 一阵凉风,卷起熊可可,他再一睁眼,便又回到了家里。 第137章 熊可可便也悄悄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熊可可说的这三日的遭遇,太过离奇,老熊王是不信的,其他人也是不信的,但也没人觉得他说了谎,他们觉得这个7岁的孩子受到了惊吓,错把想象出来的事情当成了事实。 但是,平安回来就好,其他没人计较。 久而久之,熊可可也觉得可能不是真的,那不过是一场梦,没人再提,他也不再向任何人说起。 陆七两没有骗老熊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自己是帝国学宫的学官,也没有说要带熊可可入学宫学习。 熊可可在家里待了一年,又被送去了帝国学宫,在这一年里,他除了吃就是睡。 他无时不刻的感觉到饿,吃饱之后倒头就睡,睡醒之后又接着吃,他每天要吃四、五顿饭,每天要吃二、三只肥羊,瘦肉要煮的稀烂,肥肉要蒸的晶莹剔透,还要配十几只鸡鸭和鱼。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觉得饿,是他那不入品的修为,根本供养不起新的身体。 他的母亲在边上看他吃,悄悄的流眼泪:“这孩子在外面的这三年,肯定挨了不少饿。” 熊大将军在边上忿忿地说:“他除了吃就是睡,十多岁了,什么都不会,你们再惯他,他就快成了熊族之耻了。” 他自从熊可可失踪后,回家的次数多了起,在心里,他一直暗暗自责,当时如果不是他要赶他们走,这件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老熊王说:“他想吃就吃,又不是养不起。” 熊大将军哼了一声:“你可想好了,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将来我和老二都不回来,你这个熊王的头衔,可就要让给其他族人了。” 老熊王又失眠了,他想了一夜,还是得把熊可可送到帝国学宫,哪怕学不到本事,也要镀个金,毕竟帝国学宫是妖界的最高学府,在这里上过学,至少能堵住熊族其他元老的嘴。 这次是熊大将军亲自去送的,他也担心过不了入学考核,于是挑了5000精兵,5步一岗,把学宫围的水泄不通,他亲自带着熊可可进入学宫内。 学宫内三大主事,竟然一起出来迎接,熊大将军心中暗想,一般而言学宫内的学官看中的都可入学,不需主事出面,现在却一下子全都来了。难道他们是因为我兵围学宫? 四人去了大殿坐下,才知道,学宫院长百年前闭关时,曾卜了一记天卦,留有一句谶言,今日来之人,天命不能言。 学宫这三大主事,一直想知道谁是今日的天命人。于是,当熊大将军带着熊可可进入学宫后,他们便一起出来,都想将其招至自己名下。 可当他们见到熊可可后,彼此互望了一眼,这个憨憨的小胖子,实在看不出有半点仙缘,但院长的谶言,又不可违,他们便正色对熊大将军说道,这可是帝国最严苛的学校,学官大多是参加过大战,你弟弟能受的了吗? 熊大将军说,我知道。 一位主事,又郑重的问了句,我们的意思是,这里不教华而不实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实战,来这里修行,可能会死。 熊大将军转头看了一眼熊可可,说:我知道。 三大主事便不再多说,唤来一名学官,把熊可可招入了学宫。 熊大将军刚把兵撤走后不久子,子墨便走入学宫,他刚才一直被挡在外面。 他曾是牛帝的书记官,实际是牛帝特意为他新设的官名,就是他的书童。女帝登基后,他便一直闲在帝都,没了收入。他终日与书为伴,本就不善与人交往,日子过得十分潦倒,不知他从哪里听说,学宫的学生,管吃管住,也能看看学宫内的藏书。他便想来碰碰运气,学宫内的几个杂役夯货,见他穿着寒酸,乱棍赶了出去。 熊可可在学宫浑浑噩噩的呆了五年,每日依然是吃了睡,睡了吃,学宫里的饭他吃不饱,他就爬墙去外面吃,学宫外本只有一个不大的面馆,他入学后,来开店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被他吃成了一条小吃街。 熊可可身上有院长 “天命人”的谶言加持,学官们虽都看不惯他,却也不能把他怎样。 这五年,熊可可在学宫里唯一交到的朋友,就是老熊王带他第一次来学宫时遇到的那个拿着超大的棒棒糖的女孩。 那是某个薄夏的午后,学宫内老树浓荫,草色釉青,三三两两的粉蝶梭游,熊可可穿着一身青衫,从密密的花坛中穿过,来到学宫围墙边上一个隐蔽的角落,他的身上粘满了淡黄色的花粉,他挽起袖子,正要爬上高墙,突然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正在悄悄地哭。 他慢慢的走过去,“唉!”了一声,两个人便聊了起来。 女孩来自北境狼族,她不是狼王的女儿,只是狼族中挑选出天资最佳的孩子,如果她能在帝国学宫每年考第一,她就有可能被狼王收作义女,那么她家在北境的地位也会提高许多。 她哭是因为这次夏考没有考好,在擂台上被一个刚入学的学生打了下来。 熊可可看到她眼角有颗红色的朱砂痣,据说是这样的女孩重情感,爱流泪。 熊可可挠了挠头,“学宫竟然还有考试?” “你是新来的吧,每年考二次,夏季一次,冬季一次,各个学官所带的学生相互比拼。” “我来了差不多二年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还有考试。”熊可可又叹了口气,“即便我去考,也会是最后一名,我的学官估计怕我给他丢脸,就没有告诉我。” 流光被他的样子逗的噗嗤一笑,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临别时,学宫的最后一名安慰第二名说,“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从那天开始,熊可可开始跟着学官上课,但他仍时不时的感觉到饿。 第二次相遇,是一个冬日夜晚,惨淡的月色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苍白。 她的母亲死了,她在哭泣,并且很伤心。 边上的人就奇怪。问:你哭什么?你不过是母亲死了。 在我们漫长的修行中,父母兄弟姐妹都会死。有什么好哭。 如果我们的修行不能飞升,我们也会死。 人们非常冷漠,对她的悲伤也无法感触。 第三次相遇,是夏季的擂台赛,她打死了对手。 她呆呆地看着倒在擂台上的尸体,表情冷漠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是我的师兄。我想赢,可他不肯认输。我突然好愤怒,便杀了他。” 学宫里的学生大多三、四品了,学宫各个角落里天天有人打架,学官非到必要时刻不会制止,只任由学生互相厮杀,小打从来不管,大打就会全抓起来,绑在训诫柱上,暴晒三天。或许对曾经过战争的学官们来说,学宫里的小打小斗算不了什么。妖族和人族的大战中,妖族至少死了数百万。 熊可可的学官曾是个军官。脸上身上有许多可怕的伤疤,面对他们这些弟子,最常说的话是,你信不信我杀掉你们? 有人说,我们修行又不是为了上战场。 他轻蔑地冷笑一声,“修行本身就是一场战斗,当你们从学宫里走出去,就会知道修行者无论是人是妖,都以战力衡量所有,法宝要争,仙草丹药要争,灵石也要争……你想的东西,别人也想要,你不想杀别人,但别人要杀你,杀人不目的,而是手段。” 熊可可说修行使人失去了感情,失去了喜爱、厌恶或同情的能力。 几百年,几千年,上万年,只为了成就自己。如果能飞升,飞升之后,就再也与此界无关。 那些修为极高的都是没有感情,自私自利的人。 他不排斥修行,却也害怕沉迷其中。 秋日的一个深夜,孤云瘦月,秋风萧瑟。熊可可爬上学宫的高墙,正遇着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喝酒。 熊可可走过去,她转头看是他,便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他,“唉,陪我喝点。” “我还小,家里人不让我喝酒。” 她哼了一声,“是,你还小,还没杀过人。” 她的修为已经四品了,大概和熊可可一样,都是16岁,一张小脸轮廓分明,眼神格外犀利。 熊可可说:“我要走了,离开这里,我叫可可。” 她呵呵笑了笑,“我听说过你,院长口里的天命人,要不是你的修为才一品,我真想和你打一场。” 熊可可脸色一红,转身就走。 她又在身后喊道,“唉,可可,我叫流光,我们顶峰再见。” 熊可可回到家后,老熊王为他请了许多名师,但都被他气走了。 老熊王长叹一声,“你再这样下去,会被收走天赋的。”从此后不再管他。 熊可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他不想修行,四处游荡。 吃一些好吃的东西,看一些美丽的风景。 熊可可去慕仙山不是为了寻宝,只想去看热闹,却遇到了惠惠子,便留在了那里。 最吸引他的是惠惠子。 当他知道牛掌柜就是传奇人物牛帝时,他又开始关注牛掌柜。 这头老牛活了上万年,他的修为曾臻至巅峰,但他又和所有的修行者不同。 熊可可想从牛掌柜身上找到,在心里一直困扰着他,让他无法修行的疑问的答案。 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跟在牛掌柜的身后,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迷魂宫中,子墨让他们等在这里时,牛掌柜说了句,我去个茅房。 他走出房间后,熊可可便也悄悄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第138章 万神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海 牛掌柜出了房间之后,便直奔迷魂宫的一层而去。 熊可可怕被他发现,没敢盯的太紧,等他到了一层之后,早就看不到牛掌柜的踪影了。 迷魂宫的一层是一条长而宽的走廊,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门。 他只好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去寻找牛掌柜。 有的门推开后,里面是个宽大的房间,里面摆着数张床,像是那些仆人住的地方,他们也都离开了,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些不要了的衣物胡乱的丢在床上。 有的门推开后,里面挂满了衣服和鞋帽。 有的门推开是堆的满满的灵石和珠宝,熊可可抓了一把灵石,又索然无味的丢了回去。 这些别人都喜欢的东西,他未缺少过,也未喜欢过。 他从小生活优渥,什么都不缺,吃的最大的苦是中药,最头痛的事是酒后宿醉,这却也让他能保持冷静,不从众,不会成为大众热情的牺牲者。凡事都会多问一句,为什么?如果找不到答案,他就懒得做。 在一个房间里,摆满了竹筐,装满了各种食材,房梁上挂满了松枝熏烤好的火腿,已经走油了,上面有一层烟火色,煮着吃或炒着吃一定又香又柴,想到这里熊可可的口水流了出来,他挑了一根最大的扛到肩上,出了门,折回来,又扛了一根。 终于,他推开了一扇门后,听到前面有声音。 这里是个又黑又长的通道,熊可可循着声音小心的向前走,看到前面那个倒塌的石门时,才想起来,这是通往迷魂谷的那条路。 牛掌柜正低头弯腰搬开碎石,寻找着什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过身,黑暗不明的通道里,看到一个高大的怪物,肩膀上长着三个头。 他大吃一惊,双手捧着的东西,“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熊可可说:“原来你是来这里找猪老板的尸骨,我还以为你会去搬灵石呢。” 他肩上扛着两根巨大的火腿,在黑暗中,很像肩上又长出了两个头来。 牛掌柜看清楚来人是他,又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白骨,这是猪不足的头,上面的肉都被迷魂谷的鼠妖啃光了,只剩下白森森的头骨。 “猪不足因救我而死,我要把他的尸骨带回去。他的战争本来早就结束了,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牛掌柜的眼里含着泪,熊可可眼圈也红了,弯腰帮他找四处散落的骨头,安慰他说:“像猪老板这些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即便回到了家乡,他们的战争也永远不会结束。” 熊可可想起他在帝国学宫时的学官,脸上、身上都是伤疤,他冷漠,易怒,常常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吼,信不信我杀了你们。他也许不会真的动手,但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是杀人的眼神。 熊族那些大战后回来的老兵,有的把家挖成了战壕;有的杀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一把火烧了房子,还挥舞着刀剑,疯了一样的狂喊,杀啊,兄弟们! …… 他们身上的创伤虽然好了,但心里的创伤却长久的无法愈合。 他们侥幸从战场上平安归来,却又对战场充满渴望,黄玉郎是这种人,猪不足也是。 牛掌柜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一件猪不足的上衣,把所有拣出来的骨头都包了起来,扛到肩上。 他叹了一口气,“这些老兵都是时代的泪水。” “你怎么不是时代的泪水?” 熊可可问。 牛掌柜双手一摊,悠悠说到:“我继续活着呗,我能咋办。” 熊可可看他一副贱样,一脸失望。 牛掌柜又笑了笑,“牛帝早就死在战场上了,现在的我只是牛掌柜。” 心生则种种魔生,心灭则种种魔灭,现在的牛掌柜早就没了当年的心。 他上过战场,又下来了。 熊可可看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就伸手拍了一下,“你身上的这些,不装到一起吗?” “哗”的一声,一大堆灵石从牛掌柜的怀里掉了出来。 牛掌柜老脸一红,“这些是时代的尘埃。” 熊可可不屑的哼了一声。 牛掌柜没有理他,弯身去捡地上的灵石,“你没穷过,不知道钱有多重。” 他们在通道里待的太久,发出的声响,引来了不少迷魂谷的鼠妖,“吱吱”叫着向他们扑来。 牛掌柜又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埃,喊了一声,“快跑!” 他们便向迷魂宫的那道门跑去。 此时,子墨正在迷魂宫的三层,努力想要打开关着我的空间牢房,这个牢房本是张生为了关住鹤仙人而精心打造的,十分牢固。子墨盯着眼前浮现出来的符文,试了三次,没有成功之后,便静下心来,逐字逐句的研究这些符文,寻找破解之法。 我和秋鸿被关在空间牢房里,这个空间却不在迷魂宫,也听不到外面的丝毫动静。 秋鸿突然问我,“我们被关了这么久,你饿不饿?” 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这个房间不大,吃的喝的都没有,他不会是想吃了我吧。 我抓起黑色的雷云剑,跳到墙角,按鹤仙人教的摆好了姿势,背对着他。 “你怎么老往墙角那儿站?”秋鸿在我身后问。 我老实的答到,“鹤仙人刚才教了我一招,说是能对付你。” 秋鸿哼了一声,“即使是她,一招也对付不了我,何况是你,你想不想试试?” “不想试。” “那你还不过来吃点东西?” 我转过身,看到秋鸿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符,从里面取出一只三层大食盒,一只大酒葫芦。 他将食盒逐层打开,摆在身前,那食盒内有,一碟酱牛肉,一只荷叶鸡,一只烧鹅,一尾江鱼,一包杂脍,两碟小吃。那小吃,一样是炒肉皮,一样是黄豆芽。 他笑着说:“我干这种营生,随身总会带些吃的,你也跟着我将就吃点吧。” 他掏出了一把小刀,割了一大块酱牛肉,递了过来。 我心想,带这么多吃的东西,还说是将就,那我这些年,连将就都算不上。 我收起雷云剑,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接过牛肉,坐到他对面,将就着吃喝起来。 他对我十分熟悉,万神殿派小白去花街探察子不语时,他也曾悄悄去过花街。 几大口酒下肚,我们都面红耳赤,他一口一个小老弟,叫的十分亲切。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秋鸿微醺的眼神瞬间凌厉,他手持割肉小刀,倏然飞身向门口刺去。 我的面前只剩一个残影。 秋鸿这一刀,刺了个空。 子墨站在我的身前,一伸手便把我抓了起来。 “遇仙,快走。” 他双脚一踏,脚底金色符文一闪,我们便出了牢房。 子墨伸手要将牢门锁上,把秋鸿关在面里,我却伸手拦住了他。 “让秋鸿走吧,他人还不错。” 子墨一脸诧异,轻轻“哦?”了一声。 一道黑影,便从门缝中蹿了出来。 秋鸿站在我的身前,手里的割肉小刀抵在我的颈上,一双眼睛闪着寒光。 此一时,彼一时。 我有些后悔让子墨放他出来了,毕竟他是一个刺客,杀了我就能得到二千灵石。 秋鸿嘿嘿一笑,收起了刀,“小老弟,你欠我一条命。” 我说了句,“多谢。”拉着子墨就走。 秋鸿在身后又叫住了我,“鹤仙人教你的那一招,我想看看。” 我转身,把鹤仙人最后教的那招舞了一遍。 秋鸿呆呆地看着,愣了一会,又哈哈大笑:“她骗你的。” 鹤仙人的确是骗了我,一个凡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一招斩杀秋鸿这种大妖;鹤仙人也骗了秋鸿,她知道他生性多疑,只要我敢背对着他站着,秋鸿就不敢贸然出手。 秋鸿一闪就不见了。 我和子墨来到迷魂宫的四层,现在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 但,牛掌柜、熊可可他们依然在等。 见到我们来了,牛掌柜正要往那片空间符文里跳。 子墨说:“我们不用从这里走了,直接从迷魂谷回东都。” 牛掌柜疑惑地问:“秋鸿呢?你们把他打跑了?” 我回答说,“他已经离开万神殿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出了迷魂谷。 牛掌柜背着猪不足的尸骨,熊可可背着我,子墨带着岚,拾花和圆子。 一炷香的时间,我们便飞到了东都。 但东都已经不见了,原本是东都的地方,成了一片辽阔无边的海。 我们呆呆的站在岸边,阵阵海风卷着细浪“哗哗”的响着。 远处,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手执一根细长的钓杆,专心地盯着海面。 熊可可放下我,伸手捧起一把海水,尝了尝,又苦又咸。 他一脸疑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飞错方向了,万神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海?” 第139章 她叫流光,是我在帝国学宫的师姐 面对这片突然出现的海。 子墨小心地取出了自己的飞羽笔,牛掌柜也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岚和圆子迎着扑面的海风,听着潮水的起伏声,原本是雾一样的眼神,渐渐变的通透起来。 他们本都是海中大妖,在这熟悉的环境中,神智渐渐的清醒起来。 熊可可说:“这里到底是不是东都,我们过去问问那个钓鱼的老头不就行了。” 说着,他就一纵身,向那老者站立的岩石飞去。 圆子在他身后大喊,“不好,快回来!”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一笑,“怎么又是小鱼小虾。” 手中钓竿轻轻一挥。 “轰隆隆!”,天空炸响一片惊雷,千万道金色的闪电便向众人劈去。 此时,熊可可正飞至半空,躲无可躲,双眼一闭,口中惊呼一声,“要死!” “咦,可可。”那老者一愣,像是认得他。 时空静止了一般,千万道金色的闪电竟然被他全都停在了空中。 这是何等的修为,众人都看的一愣。 子墨先反应过来,脚下金光一闪,倏然出现在熊可可身侧,再一闪,便将他带回众人身边。 圆子大喊,“快躲进海里。” 她身上现出数条巨大的章鱼触手,一下子将众人盘住,全部拖入了海里。 岚又化身成一条巨大的鲨鱼,拉着我们迅速的潜入了海底。 这里的确就是东都,整座城都被淹在海水底下了,上面有一层灵力聚成的罩子,入城之后,却没有水。 几个人穿过海面,落到地面上,熊可可的眼睛仍吓的睁的圆圆的,呆呆的站在那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真是吓死我了。金色雷霆,我要是挨上一下,灰都剩不下。” 牛掌柜用手拍了拍他的头,“没事了,可可。” 牛掌柜问圆子,“圆圆姑娘,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 “这是巨鲲龙的防御领域,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搬这么大的一片海过来。” “这么看来东都真的是出事了。” 几个人加快脚步向城中走去。 子墨问熊可可:“刚才那老者降下金色雷霆时,我好像听到他在叫可可,他认得你?” 熊可可摇了摇头,“我可不认得这种人物,火月的雷霆才是紫色的,而且使用还要先念法诀,这个老头随手一挥,满天都是。” 走着走着,熊可可却停了下来,“哎呀,我想起来了。” 众人转头看他。 “我的火腿还在岸上。” 牛掌柜又拍了他一下,“那你回去救你的火腿吧。” 琴师和惠惠子把他们带入正厅,几个坐下后,才知道,这几天东都也遭遇了一场大战。 北都城主受万神殿真言长老的命令,率兵征讨东都。她本是北境狼王之女。牛帝当年对狼王有不杀之恩,她本不想为难海荷花她们,只是将东都围住了。 因派去迷魂谷解救牛掌柜的岚、圆子和拾花一直未回,海荷花也不想和她们再起战事。 她让朱雀东风带玄武百里和白虎无痕,悄悄去迷魂谷打探情报。这三人本是万神殿的守将,对万神殿更为熟悉。 临行前,海荷花对东风说:“你们从后门绕去迷魂谷,不可节外生枝。” 他们三人本已经绕出东都,东风看北都派来围城的军兵松懈,想要立个奇功,不顾白虎和无痕的反对,放了一把妖火,烧死三百多名军兵,又借火势冲入北都阵中,想要抓拿北都城主。 不想万神殿的真听长老也在阵内,伸手便抓了无痕和百里,只有朱雀逃了回来。 海荷花和火月只好出面向北都城主讨要这二人,北都城主倒也客气,笑着说:“你们杀了我狼族三百名将士,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也交三百名将士,我们斩杀后,便会放还他们二人。” 海荷花和火月回来后,长久无言。别说选三百兵士送去斩杀,就是选一个,她们也不舍得。 东风却愤愤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当夜,他独立一人冲入北都军中,胡乱冲杀一气,彻底激怒了北都城主,第二日,便将无痕和百里推到阵前,要斩杀他们。 海荷花冲出去救,却被北都城主挡住厮杀。火月又冲出去救,却被那真听长老用金色雷霆击伤。 牛掌柜疑惑道:“我们不是有子神吗?那万神殿的长老再厉害难道可以挡神?” 琴师惨然一笑,“当时子神看到那长老时,就让火月不要出阵。” “难道……子神会怕此界的妖怪?”牛掌柜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 琴师接着说:“那长老不是此界之妖,他是再来人,子神只是神灵,却无本体,被封在此界万年之久,所剩修为大不如前。” 再来人,飞升上界之后,因有牵挂,自降修为重返此界之人。 牛掌柜的眼中迸出火来,“那这个惹事的东风呢?” “逃了,他惹出了一堆事后,逃的无影无踪了。” 海荷花正和北都城主斗在一起,阵前的狼族军士挥起大刀,要斩杀绑在阵前的百里和无痕,火月心急似火,子神一眼瞥见北都阵中站着一个枯瘦老者,身上泛出金光,心想不好。 火月冲了出去,子神大喊一声“小心。” 万道金色闪电向火月迎面劈下,她在空中不停变幻身形,勉强避开眼前几道,却躲不开这所有的闪电。 子不语飞身迎上,空中一条白色巨龙盘旋,挡下了所有的闪电,但她只有神灵,却无本体,有几道闪电贯穿了白色巨龙,打到火月身上,一时之间,鲜血四溅。 金色雷霆,神执之电。 如果不是子不语先挡了一下,神威减弱了大半,火月怕是要陨落此处。 那真听仙人看到空中白龙,也是满眼惊恐,“此界竟有真龙神。” 他不敢怠慢,凝聚起全部神力,口诵真言,双臂非常缓慢展开。身上射出万道金光,衣服也臌胀的像气球一般。 他轻声念道:“天地万物之灵力,为我而来,为我所用。” 刹那风云变色,天地万物的灵力都化成白光,从四面八方汇入他的体内。 他又从怀中取出数颗金色种子,向空中一扬,便生出万株金色数丈高的巨草。 他伸手一指,“杀仙神草,助我困神。” 这些金色巨草迅速生长,向空中的白龙缠绕而去。 牛掌柜焦急问道:“后来呢?子神怎么样子?” 琴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们所有人身上的灵力都被那老者吸去,神智不清的倒在地上,醒来时都是一日夜后的事情了。子神和那老者都没了踪影,后来,花帅的三位海王共同施法,将妖海盖在东都之上,他们三位隐在海中,如果不是你们,谁也无法轻易进入这里。” 子不语和海荷花失踪了,火月受了重伤,现在在房中由高漫妮救治。 琴师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被东都之战,震惊的久久不语。 惠惠子悄悄地走到我的身侧,小声地问:“你的头发怎么剪了?” 鹤仙人一剑削去了我的束发,现在的头发只到耳边,所有的人都没发现,只有她注意到了。 我小声的回道:“鹤仙人干的。” 惠惠子一脸惊劫,“鹤仙人……当时,你一定也很凶险吧。” 熊可可突然一拍脑袋,喃喃说道:“我想起来了。” 牛掌柜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你又想你的火腿了?” 熊可可摇了摇头,“我想起来了,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小时候做过的梦,那个干瘦的老头,可能是我的师傅,他叫陆七两;那个狼王的女儿,如果我没猜错,她叫流光,是我在帝国学宫时的师姐。” 第140章 她是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遇到陆七两的 大家在正厅里安静的坐着,惠惠子悄悄地拿了件厚衣服披到我身上。 现在仍是冬末,并不暖和,我是凡人之躯,和那些不觉冷暖的妖怪不同,平时总是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现在我的体内有了万香珠,身体也不再受冷热的侵害,一直穿着单衣。 我没有告诉惠惠子,把衣服穿到了身上。 我并不想对她隐瞒什么,但小雪把体内的万香珠吐给我,也没法对她说。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不清楚小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我开始正式修行,才知道大多数的天灵地宝对修行者的修为要求极高,如果不能压制它,会被反噬。 她把体内炼制驯化多年的万香珠给了我,如果是新的,可能会将我烧成焦炭。 九姑娘来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她和相柳来了,她们到万神殿已经三天了。 她的变化很大,变得优雅端庄。近朱者赤,和相柳在一起久了,她早不是那个慕仙山上的那个爱笑的傻姑娘,她做的菜也摆的十分精致。 吃完饭,大家都没走。九姑娘收拾干净了桌子,她又煮了茶。 眼前的情况是,万神殿的真听长老我们打不过,但好在他全听北都城主的,先得有个人去说服她放了海荷花她们。 相柳开口说:“要不我去找找那北都城主,毕竟这万神殿是我家。” 大家都不同意,你几千年没回过家了,她认识你是谁。 牛掌柜说:“这里是你家,但你说了不算,还是我去吧,她是北境狼族,至少会给牛帝个面子。” 大家也不同意,你和狼王那几百年前的交情,他女儿不一定会认。 熊可可说:“要不我去,真听长老曾是我师父,北都城主曾是我师姐。” 大家都说好。 熊可可愣了一下,“你们怎么都不拦我。” 夜深了,大家听完熊可可讲述和这二人的故事。 牛掌柜说:“我觉得你去有戏,每次你遇到流光姑娘,都是她先开口,她可能喜欢你。” 相柳也说,“对,我也觉得是。” 熊可可也觉得是,每次他离开时,流光都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 牛掌柜悄悄地请九姑娘去炒了两大盘火腿,烫了三壶酒。 熊可可喝多了,拍着胸脯说:“这事就得我来,对付女孩子要懂她的心。” 第二天,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立行走,学着相柳的模样,也十分的风流倜傥。 他出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一脸怒气,“这个蠢女人,竟然嫁给了这个老东西。” 他嘴里的蠢女人是流光,她是个一眸春水照人寒的年轻女子。 老东西是他的师傅陆七两,他是个须发皆白枯如木的老人。 熊可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憔悴了三天,又冲出去找在岸边垂钓的陆七两。 熊可可向他问起流光,他上次只和陆七两聊了几句,这次他要见流光。 陆七两笑了笑,“流光还没起床。”他的笑暧昧不明。 熊可可心中酸了一下。 他想到了流光,她的脸在记忆里看不清楚,带着欲语还休的表情,一闪而过。 他记得那个流光在学宫时,总是光着一双脚。那双脚纤细玲珑,动人心魄。太做作,引人注意。私下里学生称她为“玉足仙子”,也有人称她“小浪蹄子”。 为了彰显个性,学生们往往会在学宫允许的范围内夸大修饰,有人不隐去头上的尖角,有人将眼角描红…… 但熊可可知道流光不同,与众不同,并非她的本意。 学宫每年会给学生免费发一身衣物,如果破损需要学生独立购买,那价格贵的离谱。他们的修行和比斗,最常坏损的就是衣服。流光上台比斗时,总会小心的把鞋脱下,整齐的摆好放在边上。 她的姿态优雅,让人觉得她在故弄玄虚,熊可可知道,她不过是爱惜她的鞋子。 如果不是不能光着身子,她可能会把衣服也脱下来。 每次学宫的考核,前十名都会获得一笔不多的赏钱,所有人都会用来请吃,只有她会去买一个钱一把的糖果,慢慢吃。她爱吃甜,家里的糖不够弟弟妹妹分,常常没有她的份。 她在来学宫前,拼尽全力斗败了所有的对手,狼王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她很想临走时想给家里留下一笔钱,但她也知道这个年纪要钱不合适。 她说想要一颗糖,狼王哈哈大笑,轻轻拍着她的头,“到底是个小孩子。” 边上的人都有些惋惜,她错过了向狼王许愿的机会,只有她自己清楚,让狼王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年,她7岁。 狼王让人制作了一颗巨大的糖,看她抱不过来,又贴心的为她插上了一根木棍。 她举着这颗巨大的糖,跟着狼王选出的三名侍卫,一路高兴吃到了帝都。 来了之后,她才知道,修行有多苦。 她和其他的学生不同,她不识字,常常被学官骂,一个人躲在花坛后面的角落里哭。 北境是一个凭实力才能吃饱饭的地方,在狼族,越是弱小,越要努力。 流光家在北境最偏远的矿区,一直过得十分贫苦,父亲曾是一名矿工,挖矿时被压断了两条腿,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母亲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十分单纯,对生活总是充满了天真美好的想象,她生了五个孩子,靠在矿区捡拾碎矿为生。 她听说流光被选去帝国学宫,笑着说:“你只要在学宫考第一,狼王肯定会认你当女儿。”流光哼了一声,“你这个傻女人,天天就知道做梦。” 流光不相信美梦,但她也曾对熊可可说过,如果能次次考第一,狼王会收她当养女。 这不是狼王给她的承诺,只是她那个单纯的母亲想象出来的梦。 毕竟岁月辛苦漫长,有个遥不可及的梦可以走的更远。 熊可可在花坛深处的角落里,第一次偶遇到流光,才知道学宫还有考试。 熊可可站在人群里,看流光在擂台上比完,她把脚拍干净,小心的穿上摆在角落里的鞋子。 帝国学宫的各项支出都是由熊族来出,熊可可说学宫的衣服卖的太贵,让老熊王每年至少给学生发四次衣物。 老熊王说:“你不懂,这是生意,学宫的学生非富即贵,每年送一身是我的义务,如果他们不爱惜,我当然要赚钱。”他没告诉熊可可,学宫的衣服,在黑市上价格能翻四倍。 老熊王说如果谁觉得学宫的衣服贵,你可以买给他,他希望熊可可能多结交一些学宫的朋友。用钱也可以。 但熊可可才是十三岁的孩子,他以为好女人不会要男人给的钱。 最后老熊王同意了,学宫的学生可以拿穿破的衣物去免费换新,每年再出一笔钱奖给第一名。 熊可可想了想,说:“前十名吧,她不一定每次都是第一。” 熊可可第二次偶遇到流光,她正站在学宫的门口哭,边上有人说,刚才有个从北境来的人,给她带信说她的母亲死了。 熊可可想过去安慰她。她的身边人来人往,十分冷漠,熊可可没有勇气走过去,他也沉默着低头走开了。 学宫夏季的擂台上,流光打死了对手。人群喊声雷动。 熊可可站在台下,目瞪口呆。他十分的愤怒,这个蠢女孩,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熊可可不知道自己能从学宫里学到什么。 在一个秋天的晚上,他爬上学宫的围墙。他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流光没穿有鞋,凉凉的站在屋檐青色的砖瓦上,她的鞋子,整齐的摆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壶酒,默默地看着北方。 熊可可走过去。 流光听到动静,转头看是他,便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他,“唉,陪我喝点。” 熊可可对她说,他要离开这里了。 她想挽留他,或者借一笔钱,但,欲语还休,只好一笑,“唉,可可,我叫流光,我们顶峰再见。” 熊可可不知道的是,那一晚,流光也要离开帝国学宫,她十分舍不得,可也没有别的路可选。去年,她的母亲死了,她的父亲瘫在床上,家里还四个弟弟妹妹,没有任何收入来源,那个从北境来的人,给她带了口信,是想让她回家。 在擂台上,她想赢,她需要这笔奖金。可对手却不认输。 她很愤怒,你赢了只不过是为了名次,而她全家在等这笔钱活命。 她出手重了点,打死了他。 她却又在学宫呆了一年,她的家却再也撑不下去了,十二岁的弟弟去当矿工,受了伤,十三岁的妹妹要卖给别人做妾。 她把学宫发的衣物全都卖了,买了一壶酒,独自坐在学宫的屋檐上,看风摇秋树,月影斑驳,一直支撑着她向前走的梦,也碎的一地都是。 她回到家乡,毁了妹妹的婚约,她本想做矿工,但矿厂不收女工。 她只好背起竹蒌,带着弟弟妹妹在矿区捡拾碎矿。 她这一生明明可知了,大概和她母亲一样。嫁给一个矿工,生四、五个孩子,教他们功法,也教他们做梦。 她是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遇到陆七两的。 第141章 正因为他什么也没经历,他才觉得充满了遗憾 陆七两看了看熊可可,疑惑地说:“你怎么才3品?” 熊可可老实的回答,“可能是我太懒。” “你吃了那么多神果,我又传了你法诀,你每日早中晚诵读一次,也不至于才3品。” “你传我法诀了吗?”熊可可挠了挠头,他只记得吃了三天果子。好像也教过法诀,但他早忘了。 “难道你忘记了?你不修习法诀还能一直活着?”这是轮到陆七两疑惑了,当时他吃了那么多神果,如果不每日用他教的法诀化解,早就气血冲心而死了。 “我前几年每天都又困又饿,只好不停地吃,不停的睡。”熊可可说。 “想不到竟然可以这样。”陆七两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飞升上界,但也不是什么都懂。 他走到熊可可身边,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二下,熊可可觉得一股热火,在体内连着爆炸了二次,眼前一片眩晕,片刻后,又神清气爽,天地也仿佛比从前明亮了许多。 他十分惊异,“老陆,你对我做了什么?” 陆七两听他称他为老陆,倒也不恼,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你体内的神果并未完全炼化,我帮了你一下,只不过我现在修为不如从前,只能帮你升到5品。” 熊可可想起惠惠子直升5品时,天地风云变色,他抬头看了看天,碧空万里无云,一派平常。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我就这么平常的升成了5品。 陆七两看他左看右看的模样,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人有三魂七魄,妖有四魂八魄,每升一品,魄、魂、精、神、志,都会再升一格……” 他说了很多,熊可可一句也没记住。等他说完,就抱了抱拳,“师傅,谢了。” 陆七两听他叫师傅,脸上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来,“你想见流光,明天来家坐坐吧。” 熊可可高兴的回来了,他挺着胸脯坐在厅堂里,慢条斯理的吹着手里的热茶。 牛掌柜焦急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你这次去,打听到子神她们的消息了吗?” 熊可可又吹了吹茶杯里浮着的茶叶,溜边吸了一口,然后放到边几上,笑而不语。 惠惠子走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快说,摆什么谱。” 熊可可站了起来,“你们看看我,有什么变化?” 牛掌柜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一脸惊异,“你怎么把头发剪的和遇仙一样短了。” “这样利索些,这不是重点,你再仔细看看,看出来了吗?” 熊可可5品了,我心里有些酸,牛掌柜咬碎了后槽牙,发出了真诚的祝福。 熊可可让惠惠子陪他明天一起去见流光,他说:“惠惠子,打扮漂亮点,让她看看我也不是没人要。” 惠惠子瞪了他一眼,“我可不要你。” 此时的流光和海荷花正坐在自家院子里喝茶,她的兵已经撤回了北都,只有陆七两每日去钓鱼。婚后男人的乐趣,不在鱼,在于有个理由不回家。 流光和海菏花不打不相识,尤其是聊到了从前。能听懂彼此。 她们坐在冬日暖阳里了,大家无话,海荷花仔细看她,流光看着她说:“我听说过你,妖海花帅,在北境有很多关于你的传说,我曾经渴望有一天能成为和你一样的女人。” 流光穿着红紫宽身长裙,双臂搭在桌子上,衣袖滑落露出一段手臂长着很细疏的汗毛,她身上散发一种味道,是一种充满了野性和热情的脂粉香味,她是狼族,眼神中有不甘不驯之气,她这样年轻,她的手这样光滑冰冷,海荷花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手。 “你少捧我,我还不是被你抓到这里来。” “我哪抓得了你,是你非要追来的。” 子不语去万神殿的内城了,有人要见她,陆七两对她小声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子不语就去了。 子不语一离开,流光和陆七两就撤了军,海荷花一路追过来,流光好声好气的招待她,实在找不到动手的理由,就在这里住了几天。百里和无痕也在这里。 流光问她,“你不回去,也不怕他们着急。” “让他们急去,我倒也想知道谁会来救我。” 流光捂嘴哈哈笑,她的牙好尖。雪白。她让人取了一颗万神丹和一身金色的衣服,要送给海荷花。 “这万神丹只有万神殿才有,能增长百年或千年的修为。” 海荷花一直困在6品,现在有这样的宝物,她不客气的收下了。 流光又拿起那件衣服说:“花姐,我觉得你皮肤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好看。” 这件衣服在她手里,瑞光一闪,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海荷花接过来,一丝凉意从手上传来,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你这城主,这么阔绰,随随便便就拿这样的宝物送我。” 流光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当年……”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不为钱而发愁的日子。 流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个外乡人买下了矿厂,改了规矩,想来捡拾碎矿石的人,按人头要交一个钱。 流光身上没有钱。她带着弟弟妹妹们来到街上。 在北境,北境又不是帝都。 矿区更是十分萧条。 离开帝都,有很多失落心情,有几个人在街上搭了一个台子。 北境是一个尚武的地区,人们搭台不是唱戏,只有比武斗法。 有人在台上吐出三条火龙,盘旋而上,直冲云霄,引得一片喝彩。 流光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多么美丽的功法。” “他们不过是肚子饿。”她的妹妹秋水说。 流光再看那些台上神采奕奕的修行者,就变得十分落魄,一个个风尘仆仆,衣服又脏又旧。 他们没变,是她观看的角度变了。 他们来矿区摆擂台,赢一场不过三五个钱,输一场却要多赔一倍。 秋水对流光阻止她被卖去做妾,一直耿耿于怀,在矿区十三岁的女孩嫁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流光去帝都待了几年,回来后,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 秋水要嫁的人,是她自己选的,就是那个买下矿场的外乡人,听说是个白胡子老头。 长了眼界,并不是说就有改变的能力。知道明天会下雨,可你仍然没有伞。 秋水今年十三岁。她觉得年轻的日子,已经很遥远了。她不修行,人生已经这么难了,为什么要活那么久。她没眼界,又不美丽,她从未走出过矿区。 普通比较好。生活简单就是好。知道的越多,会觉的生活更苦。 她那一双眼睛,仍然孩子一样清澈,但却像是看穿了一切。 与她对视,流光沉默不语,心中焦躁莫名。 她们的父亲曾经也有眼界,他去从军,去过好多地方,可他跟随的不是狼王,而是牛帝。牛帝败了,他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北境,只好去矿区卖力气,在矿井里搬运矿石。矿井塌陷后,救出来一直瘫在床上,一开始还看的开,现在恨天恨地,恨不得全世界和他一起灭亡。 她的家像是摇晃在暴风雨之中的一片树叶,随时都可能落下。 别人家父亲死了哭天抢地,流光却觉得十分平静,像是放下了一付压着她的重担,她徘徊在矿区的山林,看风晴雨霁,平林烟暝。她把破房子卖了,置办了一副薄木棺椁。她的妹妹秋水跟着那些摆擂台的流浪艺人跑了,她带着其余的弟弟妹妹们住在矿厂边上废弃的矿棚里,她咬着唇,对自己说:“为了穷苦流泪,最不值得。” 一切都会好的——她越来越像她的母亲,开始做白日梦。 时光过去,曾经种种意难平,也不过是回想时口中的一声轻叹。 但无法磨灭。只有生命的终结才能抚平。 他很老了,不仅是岁月长,他本是天地初开时,残存的一丝混沌之气,而且也长的老,他凝成血肉时,花的时间也十分漫长,以至于他修炼成形的本体也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北境的矿区在没有发现灵石矿之前,本是一片极寒的之地,常年覆盖着皑皑白雪,只有鹿族和鹤族生活在这里。 所有的混沌之扡化形飞升之后,只有他却被困在地下深处。甚至没有成形。 几块灵石恰巧围成了一个结界,把他困在了中间。 直到某天,一个莽撞的矿工挖到了这里,取下了一块灵石,无意中打开了这个结界,他一下子冲了出来,整个矿井塌陷下去,所有矿工都被埋在了里面。 他出来后,几乎杀光了所有的鹿和鹤,用他们精血,凝成了自己的六魂十四魂,化形后飞升上界,之后,便被派去看管一片药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正因为他什么也没经历,他才觉得充满了遗憾。 第142章 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 陆七两偷偷地溜回了此界,他想要弥补些什么。 整个北境都见不到一只鹿和鹤,鹿族和鹤族几乎被他杀光了,剩下的也都四处逃离了。 他离开了北境,在路上遇到了去帝都的小流光,他隐身跟着她们,一路同行。 在帝国学宫的门口,熊可可却看到了他,这让他大感惊奇。 他用老熊王给的几箱灵石,帮散落在帝都和各处的鹿族和鹤族重新购置了领地,并帮他们渐渐兴盛起来。 这些新鹿和新鹤和北境的鹿和鹤毫无关系。 陆七两说,即便我是神仙,我也无法补偿我伤害过的人,我伤害的是前者,却只能补偿新人。 这大概是他的歉疚。 有些虚伪,也十分矫情,因为他是施害者,不是受害者。 曾经,他没有形体,犹火之燃烛,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 他只能不停的杀戮,生活在矿区的鹿族和鹤族遭了殃,几百只,几千只,几万只的鹿和鹤,被吸光了身上的精血。他终于汇聚成了形态。他能飞升上界,此界亦无敌手,他却又回来,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他也清楚,无论他对现在的人再好,他伤害过的人也无从感知。 几年后,他又回到了北境,买下了那片曾困住他的矿区。 想要探寻是谁把他救了出来。 这时,流光也回到了北境,她16岁,父母都去世了,她每天打几份工,养三个弟弟妹妹。她还有个妹妹叫秋水,13岁,十分叛逆,跟镇上那些搭台卖艺的流浪修行者跑了。 流光断断续续的找了几个月,报了官,也四处张贴了告示,但没有丝毫音讯。 秋水大概已经离开了镇子,或者离开了北境。 毕竟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流光不能一直找下去,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变成了祈祷,希望外面的世界能对她的妹妹好一点。 天刚亮,她用凉水洗了头,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昨晚一夜没有睡,李员外的儿子娶亲,人手不够,她去做打杂,一直忙到天亮,早上她摇摇摆摆的回到家,弟弟妹妹还没醒,她煮了一大锅粥,洗完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要准备去镇上的酒馆里打杂。 门被推开了,秋水站在门口,她瘦了好些,脸色青紫,嘴唇裂得流血,有一只眼睛肿成一条缝,像是挨了打,形状都不大清楚了;头发又脏又乱,枯黄的像一个鸟窝。 她怯生生的站在门边,衣衫褴褛,光着一双脚,背着一个拾荒的大袋子,里面装着一些她拣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流光咬了咬嘴唇,没让眼泪流出来,她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不十分用力的在她身上拍打几下,“还敢不敢往外跑了。” 秋水这样瘦,她的胳膊竟然可以一手握住,她十分地虚弱,一下子倒了下去,低低地说了句,“姐,对不起……” 流光一把把她拉起来,“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本想再骂几句,却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在外面几年,回来后长了本事,也有了见识,我也想出去看看。” 只要能离开这里,随便哪一种生活,都比这里好。 她曾经这样想过。 流光捧着她的脸,“你真傻,你什么都不会,出去能做什么?” 秋水仰着脸,微微张着唇,说:“说的是,但我不想在这里穷死。” 她的另一只睁开的眼睛里有一片雾,一片迷茫。 流光看着她的眼睛,不禁想到了自身的将来。她从帝都回来之后,不再去想将来。反正也没有将来可言。 流光轻轻拍了一下她,“想那么多只是自寻烦恼。” 每个人都会经历风雨。每个人都会成长。 她帮她洗了脸,洗了手,又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便招呼还在睡的弟弟妹妹起床,“锅里有粥,你们分着吃,我得赶去镇上的酒馆上工了。” 镇子离矿区很远,流光每天很早就得出门,回来已是半夜。 流光出了门,又折回去,把昨晚赚得的10个钱交给秋水,“你休息好,去矿区的集市买点米和菜, 晚上我回来一起吃。” 晚上,流光回到家,秋水又走了,背走了她那个拾荒的袋子,还有流光所有的10个钱。 流光疯了一样,抱起炉子上的瓷锅摔碎,又跺了几脚,冲出门去,狠狠地骂了几句。 她住在山中废矿区的棚子里,周围没有人家,她的几句怒骂,惊起数只寒鸦,空中一轮残月,鬼魂一样的看着她。 流光再次见到秋水,是一个正午。 镇上的酒馆生意一直不好,终于关了门,她一时失去了生计,每日废矿区附近的山上寻些野味回去充饥。 她追着一只野鹿,跑向一个旧矿井时。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响,流光惊恐的向上一看,一道金色闪电从烈日中贯穿而出,直直劈向那只野鹿,那野鹿被闪电击中后,在地上翻了个滚,蹿入了矿井中。 流光心想,“我几天没找到吃的了,好不容易碰到只鹿,老天也和我抢。” 她也追进了矿井里。 矿井里的岔道很多,她搜寻了几处,终于听到几声喘息时,她飞奔过去。 结果失望地看到了个白发老者,她问:“老头,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鹿?”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 “老头,你怎么会在这个废矿井里?” “这里整片地都是我的,我想在哪就在哪?” “老头,你受伤了?” “此界谁能伤得了我。”白发老者哈哈一笑。 流光看着他,不说话。白发老头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腿出不了少血,裤子都被染红了。 他又哈哈一笑,“这是……我故意的。” “唰!”的一声,流光抽出身上的刀来,目光冰冷,“老头,你就是刚才那只鹿吧?” 白发老者“哎哟”一声坐到地上,揉起腿来。 他就是陆七两,他说,他本是上界的神仙,隐藏修为来到此界,是为了了却从前的一些心愿,在此界待了几年,时间太久,被上界发现了,刚才是神鸟金乌想要追拿他。 “我不是斗不过他,只是不能和他斗,斗赢了他会引更多人来。” 流光冷笑一声,“如果你真是上界的神仙,那回去就是了,此界有什么可留恋的。” 陆七两说:“我刚买下这一片的矿厂,富贵的日子没过几天,就要上去看守药园,我当然不愿意。” 一听此人就是矿厂的新主人,流光收起了刀子,“可惜你的修为,此界已容不得你。” “办法倒是有,我只要舍弃一些修为,便可留在此界,但这些修为我不想白白浪费,本想遇到个有缘的女子,与她结为夫妻,便将这些修为转授给她……”陆七两一边说着,一双眼睛打量着流光。 “呸!你这个老光棍,你的话只能骗那些没有见识的女孩子。”流光一脸不屑。 “我有钱,即使不相信能得到我的修为,也能得到我的钱,谁嫁给我都不会吃亏。”陆七两争辩起来。 “呸!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要祸害天下的女子,谁会想信你的鬼话?”流光一怒之下,又把刀拔了出来。 “我相信。”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瘦弱的女孩从矿井的一个岔道里走了出来,是秋水,自从她又从家里逃出来后,这些天,一直躲在这个废弃的矿井里。 流光看到她,一时爱恨交加,她这个半大不小的妹妹,一身都是逆鳞,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 第143章 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打擂的事吧 海荷花没有家,但带过兵,知道那些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最能惹祸,她不禁好奇问道:“那秋水妹妹现在在哪里?” 流光面色变的凄凉,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仰面看天,轻轻说道,“她在这里。” 是夜,月色皎洁,有鸟惊飞。 流光转头看到海荷花一脸疑惑又轻声说道:“她离开了北境不知去了哪里,希望外面的世界能对她好一点。” 海荷花又不解地问:“那你为何嫁给了……陆仙尊?” 流光自嘲笑了笑,“关于爱情,你期待的是鲜花,到头来得到的往往不过是一个归宿。” 她的话答非所问,却又像是回答了所有。她摆了摆手,站起身来,送海荷花回房休息。 春天就要来了,远外的河传来“咔咔”的冰层碎裂的声音。 临别时,又笑着对海荷花说:“愿你能,所嫁即所爱。” 海荷花闻言低头一愣,这许多年,她南征北战,从未当自己是女人,更未想过会要嫁人,正犹豫该如何作答,再一抬头,流光已经踏着清凉的月色走远了。 海荷花方才感知,世间最美艳的,莫过于苍白的月色,冷月不语,临花照水。千万年引多少痴男怨女随风而逝,巴山夜雨里剪不尽的西窗烛影。 流光的话,像是在海荷花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从此生根,她静静地站在黑夜里,倚着门,像倚着一个人。 夜风轻轻地从脸颊划过带着冬日远山的融雪时松柏的淡香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情节涌上心头悠悠的某种不可触摸的伤感油然而生曾经我以为生命是一场挑战最终必将我埋藏从此我将更加冷漠我改变不了命运但命运也改变不了我也许人生中反复出现着的短暂的温暖和快乐不过是面对它本相的一种逃避只是我们老去时可以一再回味的温柔的牵挂我平静的表情下面起伏的心依然如海妖挥动着嗜血大剑破风怒啸。 晚饭过后,熊可可来找我,现在我和他都有单独的房间,我正拿着黑色的雷云剑,在房间里练习鹤仙人教我的剑术。 这把雷云剑经鹤仙人从我体内取出后,变得又细又长,握在手中十分不便。可我没有灵力,那个古神符又被真言仙人抢去了,如果再将雷云剑隐入体内,遇不到识得此剑的人,无法将其取出,就一直背在身上。 熊可可一进来,伸手就把雷云剑夺到了手里,“你一个凡人,天天拿一把神器,如果不是在花帅的军营里,你不知死多少回了。” “黑雷云是小雪的,已经认主了。” “神器就是神器,即便是认主了,也有许多人抢。” “把黑雷云还我。” “好兄弟,借我用用,我明天去流光那儿,回来就还你。” 熊可可说完转身就跑,我追出门,他早就不见了踪影。 熊可可背着雷云剑去找惠惠子,“惠惠子,你明天一定打扮漂亮点,和我一起去见流光。” 惠惠子正在房中修行,被扰的一阵心烦,没好气的回了一声,“滚,我不去。” 睁眼看到熊可可背在身上的雷云,疑惑地问:“遇仙的剑,怎么在你身上?” 熊可可笑着说:“他借给我的,明天我带着它,再带上你,去北都抖抖威风。” 惠惠子正色说:“这可是神器,如果你弄丢了,死一千次都赔不起。” “放心吧,丢不了,我5品了,这神器在我身上,比在遇仙身上保险的多。不信你来抢抢试试。” 惠惠子不语,伸手一掌,把熊可可拍的飞出去,在院墙上撞出了一个“大”字形的窟窿。 第二天,傍晚。 熊可可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身上的雷云剑也没了。 海荷花带着白里和无痕也回来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也垂头丧气的跟在他们后面。 惠惠子焦急的迎上去,“剑呢?” 海荷花叹了一口气,“被流光给扣下了。” 牛掌柜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熊可可说道:“这可是神器,她不是你师姐吗,怎么会夺你的剑?” 熊可可头低着,小声地说:“她不是我师姐,她不是流光,我不认识她是谁?” 海荷花怒视了他一眼,“你还说,人家是不是流光,陆仙尊能不认识自己的老婆吗?” 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正是陆七两。 今天,他带着熊可可去了北都,吃茶饮酒,聊些旧事,本来一切顺利,可熊可可偏要说那女子不是流光,结果惹恼了她,她扣下了雷云剑,并扬言三日后,在北都摆擂,能有人打赢她,才能取回此剑。 陆七两本想替熊可可说几句好话,圆了此事,却被她一起赶了出来。 熊可可一脸的固执,“她真不是流光,我不可能记错她的长相。” 海荷花说:“女大十八变,你少时与她相识,现在都大了,和从前有些不同也正常。” 熊可可说:“流光右眼角有颗朱砂症,她可没有。”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转头看向陆七两。 陆七两说道:“我是在一个废弃的矿井里遇到她的,她说她叫流光,至于是不是可可的师姐,我是不知道的。” 海荷花又说道:“你和她的相遇,我听她说过,当时,还有一个人,是她妹妹。” 陆七两说:“那矿洞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 听他这么说,海荷花一下子愣在那里,“不可能啊,流光的妹妹叫秋水,还有其他三个弟弟妹妹。” 陆七两摇了摇头,“她的确有三个弟弟妹妹,但在我遇到她时都饿死了,她有个姐姐,听说是杀了瘫在床上的父亲,逃到外面去了,不知所踪。”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脸色变的煞白。“你说的,和她说,不一样……她也许真的不是流光,是秋水。” 熊可可也附和地说:“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记错?” 惠惠子上前,猛的一掌,把熊可可拍的深深嵌入了地里,“她是谁有什么关系,遇仙的神器被夺了,你还在这里争这个。” 牛掌柜找来一把铲子,把熊可可从地里挖出来。 “争这个没有用,正好陆仙尊也在,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打擂的事吧。” 第144章 这些,可都是不得了的法宝 关于修行,熊可可有很多疑问,但一直找不到答案。 他说他对修行保持着理性与克制,就像是故事里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少年那样蔑视科举,瞧不起功名富贵。 他嫉世嫉俗,或许,只是因为他懒。 他嘿嘿干笑着来找我,推开门进来后,坐下去,又站起来。 我不想说话,盘腿坐着,双眼紧闭,假装在修行。 他在我身前转了几圈,实在无趣,转身向屋外走去。我心想,他终于要走了。 他却又转过身来,“黑雷云被扣在北都了,你不会怪我吧?” 刚才我真不该喘气,现在,我只好睁开眼睛,“不怪你,怪谁?” “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我说她一定不是流光,她就赶我们走, 我们离开时,她又认出了黑云剑来,她说这把剑是小雪的,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说这是小雪给的,她眼中冒出火来,谁会把神宝送人,她把剑夺了去……” 我说:“小雪没有给我,她只是借我防身,我还没来的及还她。” 熊可可叹了口气,“你一定有办法取回来的,对不对?” “我连修为都没有,怎么能取的回来?” “也是,子神也不在,你知道子神去哪了吗?” “秋鸿曾对我说过万神殿有条通往上界的密道,轩辕甲曾来找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子神去找的人和这条密道有关。” 熊可可一脸惊讶,“这你都猜的到?” “难道我猜对了?” 熊可可点了点头,“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陆七两现在住在熊可可的屋子里,熊可可问了他许多事,其中就问了子不语的去向,陆七两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罗刹鸟是万神殿的三殿长老。” 罗刹鸟又被叫做神鸟金乌,可以上下三界穿梭,可以诛杀私闯下界的。 熊可可又问:“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姑娘?” 陆七两被他问的一愣,便想起第一次见到流光,竟然有些胆寒,那天他被神鸟金乌逼到一个废弃的矿井内,在幽深的矿道深处,传来低低的呻吟声,他循声向里走,在一个角落里,倒着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女孩,边上有个小水坑,滴滴哒哒接着从岩壁上落下的水。 听到有人来,她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双目冰寒,矿井幽暗,四周很静。她枕在一个拾荒的袋子上面,像一盏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微弱烛火。 她慢慢地伸手抓住了陆七两的裤腿,十分微弱的说,“救我。” 陆七两把她带回了家,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有力气下床行走。 他带她去镇上唯一的馆子里吃饭,她的胃口不错,心情也好,她点了烤鱼、烤鸡、家乡小炒肉、炒鸭血、肉汤圆和酸汤肥牛,她小声地问,你身上带的钱够不够,陆七两点点头。 她又点了份油焖茄子,她说,这是给你点的,你看上去像是吃素的妖怪。 陆七两用筷子,她用手抓着吃,她还是那样瘦,有着少女时代独有的清纯,面色很静。 陆七两悄悄的看了看她的侧脸,鼻子挺直,粉色的面颊,红色的双唇。 她如春日的晨露,清新柔美。 流光说将来有钱了要去北境的狼都吃那里的烤全羊,镇上有人曾去那里吃过。 陆七两说真正好吃的东西要去人界,一只羊有上百种做法。 她一脸疑惑地说,你说的好像你去过人界一样。 陆七两说,当然去过,还住过几年。 她低下头,一直没再开口,她没去过人界,也没去过狼都,甚至从来没有出过矿区的小镇。 后来,他们又去镇上饭馆吃过几次,直到有次,陆七两在矿厂没有回来,她独自去,店里的伙计问她,这次你爷爷怎么没有跟来。从此后,她再也没有去过这家饭馆。 她一直不相信陆七两去过人界,没有妖怪可以在人界住好几年。 陆七两说我是神,她也不信,她以为陆七两喜欢她,所以才在她面前摆阔,而且还说大话。 后来,她开始帮陆七两打理矿厂,陆七两之所以买下矿区,并没有什么目的,只因为这曾经是他的家。 矿工却欺他是个外乡人,又是一个面善的老者,常常出工不出力,矿厂的收入一天不如一天。常常要将家里的灵石兑成钱,给矿工们结算工钱。 矿区的矿井不是富矿,开采不到天然的灵石,里面挖出来的矿石需要反复的提炼。 一天夜里,流光挑了一块灵石敲碎。选出几块,悄悄地扔进了矿井里。 几天之后,镇上便传出来,有人在矿井里挖到了天然的灵石,并偷偷带出来卖了,发了一笔小财。 但矿工们却守口如瓶,只是每天挖的更卖力了。 流光每隔几日,都会在矿井里扔一些灵石碎片,矿工们越挖越卖力。矿厂开始赚钱了,流光也不一个小气的人,她把赚到的钱和矿工们七三分,那些没有挖到“天然灵石”也变的有钱起来。矿工有钱了,整个镇子也日渐热闹起来,又新开了两家饭馆,最气派的那家饭馆里有卖烤全羊,这是流光开的店。 陆七两笑着对熊可可说:“她每天精神清爽,打扮得体,会赚钱也会花钱,在镇上开饭馆、布店和粮店……年纪不大,在人前说话却常常板着一张脸,十分的成熟稳重,无论是谁对她都敬重三分,她很聪明、很美丽也很勇敢。” 熊可可却说,“她不是流光,真正的流光你也见过,我在帝国学宫遇到你时,那个举着一颗大糖果的女孩才是流光?” 陆七两想了想,却说他也不知道,如果你对一个女人无所不知,就无法娶她了。 正因为不知道她,她永远充满了魅力。陆七两老脸一红。 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做人留一分,给对方也是为自己。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熊可可开门一看,原来是水母水镜。她仍是平时打扮,一袭月白色长裙,一束锦纱缠住双眼。她知道陆七两住在这里,是来探访一下。 海荷花回来后,就把军中的大小事务交给了水镜,更是嘱咐要招待好陆仙尊。她服下了流光送的万神丹,闭了个七日关,看看能不能突破6品。 陆七两和水镜客套了几句,被她那芳华绝世的气质所吸引,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熊可可要了些酒菜,把她送走了。 不一会,水镜便带着九姑娘一起来了。九姑娘做的一手好菜,自她来到万神殿之后,便主动接管了厨务。 她和水镜摆好酒菜,熊可可急着想听流光的故事,便请她们离开了,陆七两却一直把她们送到小院的门口,人走远了,他还站在那里盯着背影看。 “可可,你们这里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陆老头,你还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你不怕被你老婆知道。” “怕,当然怕。”陆七两呵呵笑着,坐到桌前。 熊可可陪他喝了几杯,他也只喝七两。花看半开,酒饮微醺,刚刚好。他倒头睡了。 熊可可却睡不着,就来找我。 “遇仙,你说那个陆老头是真不知道他老婆不是流光吗?” 我仔细想了想,“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不介意罢了。” 熊可可突然大笑,“你说的对啊,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舍本求末,我的去修行了。”他站起身,又转身对我说:“你的雷云剑,我会取回来的。” 人欲就是天道,修行不过是为了欲望。无论是日月同寿,或是战力滔天。 世人修行皆是为自己所求,若是无欲,何为修行。 但这些只不过是细枝末节,修行才是根本。 每个人都有他的执念。 熊可可的心里有一棵树,他一直在想树长成后,是做房梁还是当柴火。 现在熊可可不再有执念,他不想了,他就是那棵树,只想如何长大。至于能成为什么,并不重要。 他甚至想起了,小时侯,陆七两教他的九字真言。 送他走时,对他说:“穷理尽性以成天命,全命保生以合神道。” 他回到房间里,把陆七两从床上推醒,“陆老头,你有没有什么法宝,或者厉害的功法,传我一些,毕竟我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徒弟。” 陆七两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法宝我不是给过你吗,功法我也传过。” “你传的功法我早忘了,但当时我年纪小,法宝我没要,只要了一个树上的桃子。” “不是还有三根胡子吗?” “那算是什么法宝?” “这四样东西还在吗?” “在……桃子已经吃了,只剩一颗桃核。” 陆七两翻身从床上下来,坐到桌前,让熊可可先给自己倒了杯水。轻声说道:“这些,可都是不得了的法宝。” 第145章 遇仙,我今天很高兴 陆七两说的这四件东西,熊可可一直随身带着。 熊可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宝物,少年时的他总觉得昏昏沉沉的,但一闻这桃核上的细微甜香,却能缓解不少,于是用那三根银色长须编成了细绳,绑着那颗桃核,一直带在颈上。 熊可可解下来后,递到陆七两的手里。 陆七两双眼火热,看着手里的几样东西,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熊可可不解的问:“你胡子有那么多,这三根有什么好的?” 陆七两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我,和当年能比吗?” 他本就是天地初开时的一团混沌之气,这三根胡须是他飞升后不久,被熊可可扯断,既是神体,又是灵物,其中蕴含着的混沌之气精纯无比,随体成形后,一直束于胡须形态,未能显出天地神宝的异象。 陆七两用四面八方阵将整个院落都牢牢的封印了,“此番我要将此物炼制成神器,不知要搅出怎样的动静来。” 他想了想,又不放心,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葫芦来,小心的揭去封印,念了一道法诀,一阵阴风,七道金光从葫芦中飞出,化成七条金色的鳌鱼,他们一出来,便恶狠狠地向陆七两扑去,口中狞叫道:“姓陆的,拿命来。” 陆七两倒是不慌,手一扬撒出数颗金色草籽,刹那便长成数株金色杀仙草,将这七条鳌鱼紧紧地捆住了。 陆七两挥手一掌,将领头的那条鳌鱼打的皮开肉绽,“老老实实的给我去护阵。” 那条鳌鱼不怒反笑,“陆老头,你为了逗留此界,修为降了这么多,我们兄弟七人,神体虽被你炼化,但神魂仍在,只要吸足精血,重新化形就能重返上界,而你此生却是无望了。” 另几条鳌鱼也纷纷附和说:“就是,就是,自古私闯下界者,只是化身。” 陆七两不再言语,左右开弓,把这七条鳌鱼打的不敢出声,“如让外界现出任何异动,我就销了你们的神魂。” 他收了杀仙草,遣他们隐入阵中,牢牢地抱住了各处的阵脚。 陆七两带着熊可可回到屋内,关好门窗。 熊可可问陆七两,“那七条鳌鱼,不像是此界之物,上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陆七两谈谈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那年的红花已化做次年的春泥,那些往事也散成凡间的风尘。 他回到此界,没用化身,再想回去岂止千难万难,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在静谧的房中,陆七两闭目凝神,汗水如豆般从额头渗出,沿着脸颊缓缓滑落,身上蒸腾起氤氲的白气,炙热的罡风阵阵袭来,吹的衣袂呼呼直响。 熊可可静立在他的身侧,看他祭炼那三根银色长须。 上界,天河某处,几位游神突觉脚下一阵悸动,三道银光刺穿长空,一闪,便又消失不见。 “有人飞升?”“去看看。”“……” 陆七两长舒一口气,抬手擦去额头的汗,双眼盯着浮在眼前的三根银色的长须说道,“成了,可可,快过来……” 他连叫几声,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回头去看。 熊可可已经被震昏在地上,眼睛、鼻子和耳朵里都流出血来。 陆七两从怀里掏出一枚绿色丹药,塞入熊可可的嘴里。 片刻之后,熊可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站了起来。 “师傅,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只觉得浑身一震,像被一股巨力压粉了一样,便昏了过去?” 陆七两并不回答,而是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张嘴说:“去!” 三道银光射穿熊可可身体。 熊可可“哎哟!”一声,又倒到地上,“陆老头,你要干什么?” “那神器吸取了你的精血,已经认你为主了。” “如果它不认我为主呢?” “那你刚才就死了。” 熊可可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在身上摸了摸,竟然没有丝毫伤痕,转头一看,刚才贯穿了他身体的三根银须,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了红色,仍停在空中,不时闪出血色雷电,嗡鸣不止。 他一脸惊喜,“师傅,这神器叫做什么名字?“ “你的神器,我怎么知道叫什么名字。” 熊可可盯着那血红色的长须,嘴里轻声说道:“这神器如此细长,不好抓握?” 他话音未落,那血色长须顿时化成碗口粗细的长棍,他抓起眼前一根,随手一挥,一道血色雷电击出,正打在墙壁之上。 整处院落,瞬间化成飞灰。 熊可可一下子愣住了,“这……” 陆七两说道:“这不是你那神器的威能,只是我刚才炼制时,已将此处院落震成粉沫,被你这雷电一触便溃散罢了,快收起来吧,我们再寻处院子住下。” 熊可可一抖,便将三根血色长棍收入体内。 四面八方阵中,抱住各处阵脚的七条鳌鱼,也是被震的面如土色,见陆七两现身,张口说道:“陆老头,你刚才鼓捣何等神器,我们兄弟七人一身的修为,如今所剩只有从前的五、六分,竟无法挡住,有三道神光冲入了上界,你可不能怪我们。” 陆七两微微一笑,又把葫芦掏出,将他们七个收入其中,盖好后,又小心的贴了封印。 他收了法阵,带着熊可可,在边上又找了一处空着的院落。 熊可可问道:“师傅,我的那枚桃核呢?” 陆七两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那枚桃核,你送我吧。” “好,那就送给你了。” 陆七两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一脸惊喜,“这可不是什么桃核,这是那通天宝树所结之果,你看到是桃子,在别人眼中未必是桃,想要摘取更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你让我自己摘取,不知此树在你眼中是什么?” “也是桃树。” “那你看护那片药园,为何不也摘几颗桃子?” 陆七两轻叹一声,“那棵桃树在我眼中,只有桃花,没有结果。” 两人入屋坐定后,陆七两传了熊可可万雷诀,又将引雷阵传了他,“你这身躯不死不灭,可引雷电加身,如有神兵降临。” 传授完了功法,陆七两便选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布了法阵,去炼制那枚桃核去了。 熊可可在院中修习了几个时辰的万雷诀,终于在手中凝出一道白色雷电,他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又将体内三根神器唤出,将熊家的棍法舞弄了一遍。 整个院落内,电闪雷鸣。 天色将明未明,他又闯到我的房内,“嘭!”的一声撞开门。 他便跳坐在床上。满面红光,一身焦糊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被火烧过,满头满脸都是灰,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和他在花街时,坐在猪老板烤肉店里的景象,架子上的炭火正旺,上面的肉串被烤的滋滋响,他被炭火烤的满面红光。 我突然觉得特别的伤感,静静地看着他。 他笑着说:“遇仙,我今天很高兴。” 第146章 我用这颗神树种子,为你截取一线生机 熊可可把我拉到院子里,“退后,抱树站好,一会可不要被我吓坏了。”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木讷的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抱住了院中的一棵大树。 他又笑着说:“你也不用太害怕,我收着点,只使个一分、半分的神法让你看看。” 他向后一翻,跳到空中,轻啸一声:“神宝,来!” 狂风突起,血海漫天,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扑天盖地。 三根碗口粗的血色长棍,出现在熊可可的背后,上面缠绕着数道血色电光,隐隐有雷鸣之声。 此时,旭日渐升,红霞满天,熊可可飞在空中,身形高大,真就如凶煞恶神一般。 他虽早就提醒我了,我仍被吓出一身冷汗,抬手捂住口鼻,“好大的血腥味!” 熊可可定在空中,双目微闭,口中轻念:万方雷神,呼之即至,金光速现,迅电雷霆…… 请神咒。 俗话说,修为不够,请神来凑。 这是我在妖界第一次见有人用请神咒,这本是人界的大宗门常用的功法,只有宗门内有先祖,先师飞升后,才用的了此咒。 我没有灵力,只能隐隐看见,无数道金光从四面八方汇到熊可可的身上,在他身外汇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的虚影。 熊可可微微一笑,伸脚轻轻一点,“电来!” “噼啪”一声,一道闪电划过长空。 一个赤红的大阵,在他脚下缓缓展开,引出一片雷电。 他口里小声说着,“这么大差不多可以了,收点。” 他把脚向后收了收,大阵向后缩了几分,只罩在我住的院落上方。 他在空中一拧身,电光一闪,便飞到极远处,我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 片刻之后,我又听到裂空之声。 瞬间,他又回到了我的面前,带着一身的焦糊味,身上的衣服被闪电打的更加破烂,还冒着缕缕白烟。 他得意万分,笑着对我说:“遇仙,怎么样?” 刚才那一会,他向我展示了他的神器、引雷阵和万雷诀。 “遇仙,这可是神仙功法,要不要你熊哥教你?” 熊可可说着,身子一抖,飘在背后的三根血色长棍,化成了三道红光隐入体内。 我摇了摇头:“我还不想死,这是神功,我可没有你那么强悍的身体。” 神功对修行者的修为体魄要求极高,听说是8品之下,擅用神功会身魂俱亡。 假如说神功是火,那施术者的身体至少是铜铁,要不然,不仅施展不出神功的神威,反而被它烧个干净。 而熊可可不过5品,不仅施出了万雷诀,更将天雷引到身上,虽然这二门功法,他刚入门,所现威能不过皮毛,可这雷电劈在身上,却只将衣服劈烂,他的身体确实不凡。 他故作沉吟了一下,嘿嘿笑着说:“你看我,怎么忘了,你是凡人之躯,学不了神功,否则会心智尽失,灵魄皆灭。” 看着他那一脸贱样。 我冷冷地说:“我本来就没有灵魄,灭什么灭?” “要不我送你一根神器,惠惠子一根,你一根,我一根,我正好有三根。” 我心头一震,这可是神器! 人若无欲,神仙难安。在修仙界立命安身的本事,不是拿刀,就是拿碗,打的过就抢,打不过就求。 当年慕仙山上一块3品灵石,就能引的众人抢的头破血流,一片古龙鳞出世,还未铸炼成器,只能算做神宝,就死了那么多人,上官慕仙至今生死未知。真言仙人为了抢我的宝符,连整个南都都不要了。 而熊可可却肯将神器送人。 这样的人,我有幸曾遇到过三个。 一个是牛掌柜,要将古龙鳞送给惠惠子,她与此宝相辅相成;一个是小雪,她把黑雷云借我护身,虽说是借,她也没让我还。 我摇了摇头,“假惺惺的,你的神器早都认主了吧,怎么给得了别人?” 熊可可拍了拍我的肩,“这你就不懂了吧,像我等修为之人,只能使出神器的威能不过十分之一,即便神器就是认我们为主,上界之人也能将它洗去。” 我听的一愣,这个我真不知道。 在修仙界,各种神器、神宝一直都是谈资,但大多只是各种流言,大多数的修仙者一生都没见过,更不用说怎么用。 神器需要认主,还是子不语教我的,能够洗去,这是第一次听说。 熊可可看我一脸疑惑,“我师傅说的,肯定不会错,而且,他还说,神器还可以觉醒神智,能和契主一起提升。” “想什么呢,觉醒我倒是听过,那得修为9品,洗去契约,那也得有神仙才行。” “我们不是有两个现成的神仙,子神和我师傅。”他抬头看看天色已亮,便伸手拉我,“走走走,我们去找惠惠子。” 果然是,他心里第一位的是惠惠子。 他先来找我,不过是因为天还没亮,不敢闯去惠惠子那里。 到了惠惠子那儿,熊可可又在院内把刚才那些又表演了一次。 这次他表演地更卖力一些,那引雷阵虽然仍是只有院落大小,他却费力又在上面叠了一层,结果引来的天雷更加暴烈,将他上身的衣物灼烧成了灰,露出一身肌肉,铁塔一般。 我仍不想要他的神器,“你的神器好是好,但杀气太重了,你把它一展现出来,我看到一片血海,血腥味浓的睁不开眼。” 惠惠子也不要他的神器,“如你所说,这只不过是你师傅的三根长须,却是一片血海,他杀过多少人啊?”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只要不是天神,通过修行飞升上界的,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了血。 熊可可收了神器,“好吧,你们不要就算了,以后别说我有好东西不分给你们。” “什么好东西,我要。”牛掌柜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说:“昨晚打了一夜的雷,就像在耳边似的,震的耳朵嗡嗡的响,可这天怎么一片云彩也没有,还真是光打雷不下雨。” 牛掌柜晃了晃脑袋,他昨晚被雷电震的没睡好,我们几人都住在东都南侧,隔的不远。 自从相柳和九姑娘来了之后,他每天都去蹭饭,蹭的久了,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是想拉着惠惠子一起去,正好遇到我们。 熊可可一看他来了,又要跳到空中,再表演一番。 惠惠子一把拉住他,“你去一边玩去,我要开始早修了,不要在这里打扰我。” 牛掌柜见她要回房,忙说:“要不我们先一起去九姑娘那里吃个早饭,再去修行。” 熊可可一听说去九姑娘那儿吃饭,口水流了一地,也连声附和:“对对对,磨刀不误砍柴功,我们先去吃饭。” 我和惠惠子先去了。 熊可可跟牛掌柜先回去,洗脸,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一路跟着惠惠子,她像是比从前又长高了许多,大概比我高了,一身黑衣,一路袅娜,墨莲清清摇,风吹细细香。 我发觉我过于留意她的相貌、衣服、气味。 我忽然很惭愧,在她面前,我怎么能和其他男人一样重声色。 惠惠子问我,“只有三天,就要和那流光比拼了,你一点也不急吗?” 她是我见过修行最刻苦的人,当年在客栈里,忙完手上的活,就躲回屋内修行,现在更是呆在自己住处,足不出户,闭门修炼。 我答道:“我又不上场比斗,我急什么?” “那可是小雪借你之物,你真的一点不急?” “有你们,我急啥。” 惠惠子扬眉一怒,双目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一点也不上心。” 我低头不语,故意皱起眉头,“我现在……挺着急的……这可怎么办好呢。” 惠惠子抬手在我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行了,你别装了,你急有什么用。我本想安慰你几句,可你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远方,“现在火姨养伤,花帅闭关,子神又不知去哪了?” “子神的去向,你可以去问熊可可,他一直等着你问他。” “你知道子神去哪了?” 我点点头。 “你不告诉我?” “我答应熊可可谁都不能说。”我边说边往后跑。 她追着我打,“算了,不问你了。既然你们知道子神的去处,我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我也停下来,大口喘气,最近一直在修习鹤仙人教的体术,不用灵力,要用真气。跑了几步,胸肺灼痛。 惠惠子轻轻拍了拍我,“跑这么急干吗,你又跑不过我。” 她又问我:“也不知道陆老头在干嘛,将来他会站哪边?” 因为陆七两伤了火月,惠惠子一直称他为陆老头。 “流光是他老婆,熊可可不过是他徒弟,你说他帮谁?” 惠惠子点点头,“当然帮他老婆。” 此时的陆七两,在屋内布好法阵后,把熊可可给他的桃核取了出来,他并不想把它祭炼成神器,而是仍作为一颗种子。 他盘腿坐下,掐诀念咒,屋内香风四起,七彩流光。 他伸手指向那颗种子,轻念一声,“起!” 那种子便轻轻飘在空中,七彩流光便纷纷涌入其中。 他又从身上取出一张符来,上面隐约印着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形。 他将符一抖,那女子便从纸上落了出来,仍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只是一缕分神。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昔日,你用命救我,今日,我用这颗神树种子,为你截取一线生机。” 第147章 不要回头,快逃 我和惠惠子来到九姑娘的住处时,熊可可和牛掌柜已经到了。 为了不耽误吃饭,熊可可衣服还没穿好,牛掌柜就拖着他飞来了。 熊可可站在门口,双手提着裤子,上衣咬在嘴里。 九姑娘和水镜正好提着食盒出门,要给陆七两送去。 熊可可穿好衣服说:“不用去了,我师傅今天闭关铸器,住处有法阵封着,谁也进不去。” 说完,他抢过九姑娘和水镜手里的食盒,提在手上。 大家一起走了进去。 这处府院在东都一隅,位置虽偏,但高墙之内,却秀美异常,东南有山,西北有水,院内曲廊环抱,虽是冬末,但一路松柏苍脆,幽香清爽。 牛掌柜一路走,一路说:“你看人家相柳公子,选宅子的眼光。” 东都对我们来说只不过临时落脚的地方,茅草屋和深宅大院没有什么区别。大概只有相柳这样心细如尘的人,才会步步留心。 九姑娘瞥嘴一笑:“房子是我选的,你们可以直接夸我。” 此言一出,牛掌柜找到了长期饭票,他张口说道:“他选了你,这就是相柳公子不凡的眼光,所谓近朱者赤,我们没事要多来走动走动,提高一下自己的品味。” 熊可可连声附和:“对对对,我们要没事常来提高品味。” 我们心里知道他俩说的是一天来蹭三顿饭。 九姑娘却当了真,她含羞不语,面色绯红,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单纯。 早餐十分精美,也非常丰盛,牛掌柜还喝了一壶酒。 海荷花有战时不准饮酒的规定,他却说,我只能算是随军家属,陪店里两个孩子来的。 他这句话显然没有算上我。惠惠子和熊可可的修为都是5品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将来客栈要靠咱们爷俩了。” 颇有一副老父亲对家中最没出息的孩子那种神采,你哥哥妹妹在外面都有出息了,家里还有个小店你可以继承。 饭后,熊可可又跳到空中,将他的神器、神功展示了一番。 这次他不再压制修为,神器一出,只听震天一声巨响,大地都晃了几晃,一朵血色红云在空中炸开,比阳光更加刺目。 他手执一根长棍,脚踏引雷阵,在一片雷电中,将熊家棍法舞弄完后。 他在空中定住,伸手指向远处一座小山,口中长啸一声“去!” 身后的二条长棍便向那小山延展而去,并将其牢牢缠住。 他又大喝一声“来!”,硬生生的将那小山拨断,二条长棍缠着断山向他飞来。 此时,他已请神上身,汇聚了四方灵力,使出神功,一道血色雷电从他指尖劈出,将那断山劈的粉碎。 牛掌柜羡慕不已,“至柔至刚,绝世神器,给我一根。” 他伸手想拿,却被那长棍中射出一道赤色雷电劈倒在地,身上火花四溅,青烟缕缕。 相柳看的也是一愣,“赤血雷霆,降世杀神。” 熊可可疑惑地问他,“相柳公子,此话怎讲?” “北境的一个传说,我也只是听过,北境曾是鹿族、鹤族之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魔头,所过之处,血云升起,狂雷震天,不几年便将鹿族和鹤族杀了个干净。现在称霸北境的狼族,当时还十分弱小,只有少量在矿区挖矿,也正因他们在矿井中,才躲过了此劫。” “那魔头是谁?” “没人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但也有人说,那片混沌的血云便是那魔头未能凝聚成形的本体。” 北境地域宽广,是个足以和人界、妖界鼎立之地,竟有人凭一己之力,屠光了两个称霸北境的豪门大族。 听了他的话,大家脸上一片震惊,心底不由生出一丝寒意。 相柳笑了笑,“此话不能当真,世间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大多都是假的。甚至有人说,不是几年而是几日便屠光了北境,此云过处,几十年寸草不生。” 熊可可说道:“这可是二个大族,我们熊族老少不说百万,几十万总是有的,他一个人能杀了几十上百万的人,这不会是我师傅干的吧?他是个和善的老头,我们叫他陆老头,他也不恼。” 关于流光和陆七两,我们知道的并不多,他们各自的说法也不相同。 熊可可低声问我,“你觉得他们谁说了谎?” “他们谁也没说谎,我猜陆仙人只说了一部分,却没有说全,而流光说的是她的幻象,她以为是真的。” 关于幻术,我学过一些,如果沉迷,会把自己幻想的当成真的。 山妖客栈里曾有位破落的酒客,一直觉得有小虫啃咬他的手肘,我们每个人都帮他看过,没有什么虫子,他却觉得痒,手肘被他挠的皮开肉绽,久而久之,都露出了森森白骨。 我转过头来,看到了熊可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雾一样的看着远处,世界一片空旷。 关于幻象,他曾以为小白喜欢他,也曾沉迷其中。爱情只是一场幻灭,镜花水月,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心如浮云掠过连山。不再计较真假,他也可以很洒脱。 生命种种的欠缺总令人若有所失。幻象由此而生。 幻象种种,譬如暮鸟恋旧林,如游子思故乡。而生命却是一场又一场的离别。 他以为,我离开她,她不会再遇到我这么对她好的人,她会被欺骗,被伤害,会后悔……她的一生会失去光彩。 我想多了。谁没有谁都会过的一样好。 他的生命却自此豁然开朗。开始专心修行。 饭后,他独自一人离开,不一会,远处又传来阵阵清脆的响雷。 第二天,他的万雷诀虽仍不能击出万道金雷,却也从一道增到了五道。 毕竟是神功,他的修为才5品,这是他能控雷的极限。 他给每一道雷电取了名字。天雷、神雷、火雷、水雷和妖雷。 他的三把神器,叫做不可。凡事三思,有无不可。无来无得,万相寂灭。 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刚刚凑巧。命若蹭蹬,走来走去,步步踏空。 当陆七两吸取了足够多的精血,汇聚成形后,穿过雷霆,飞升上界。 浑浑噩噩,万年已过,白发银须,不过须臾,飞升上界竟是如此虚无缥缈。 金光一闪,无品神仙陆七两,麻衣草履,茫然地站在一条河边。 有人头上有二只金角,他走了过来,笑脸相迎,“ 恭喜仙友,飞升天界,请问仙友姓名,师承何宗,属于何族。” 陆七两茫然站着,他无名无姓,无有师承,更无族类。 又是金光一闪,一个锦衣华服中年人,倏然而至。 他举目四望,口中喃喃道:“这难道就是天界?” 站在陆七两身前那金角人,脸上顿生疑惑,“今日本该只有一人飞升,怎么会来了二个,难不成有人钻空躲了天劫?” 他说着,又一脸是笑的迎向那锦衣中年人。 二人客套几句,那中年人也是一脸笑,报了姓名,师承。 金角人便问他身上有何宝物,那中年人笑而作答:“都是凡间俗品,入不得仙友法眼。” 那金角人冷冷一笑,也不为难,转身带着那中年人,一前一后,向陆七两走来。 这时,那走在后面的中年人,突然跃起,大声怒道:“尔等蝼蚁妖畜,竟敢觊觎本老祖身上宝物,今日便将取了你的小命,为仙界除奸。” 七十二柄金色长剑,挟雷电便向那金角人射去。 那金角人像是背后长眼,早就看到一般,一闪便出现在那中年人的身后,脸上仍是挂着笑, “在这里,大家都是神仙,哪有什么老祖,若你乖乖交了身上所有宝物,说不定我能……”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一座黑色小山压住,这座小山,非金非石,黯淡无光,却将那金角人压的面目狰狞,无法动弹。一看也是不得了的法宝。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他那长剑本就是虚招,料到他会瞬移至此,早就布好法阵黑山, “大家都是神仙不假,但你这三流本事,怎可与本老祖相提并论。” 金角人不怒反喜,笑着说道:“都是下九天的人物,还一口一个老祖,兄弟们,还不快将他拿下,我要把他炼成人偶。” 他话音未落,七道七光便呼啸而来,将那中年人困在中间。 那中年人脸色变了几变,又换成一副笑脸:“仙友刚才要看我身上法宝,故而展示一番,望仙友莫怪。” 话音未落,他后背生翅,口喷一团血雾,刹那消失无影。 “血遁,这等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龙族面前现眼。” 那围困的七人中的一人,冷冷一笑,化成一道金光追去。 半空中,听到“哎哟!”一声惨叫。 陆七两转头一看,只见那中年人被一龙头鱼身的怪物紧紧咬住,他抬手又放出两只凶兽,一黑一金,向那龙头怪鱼杀去。 看的众人皆是一愣。 这时,有人突然拖起陆七两,“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陆七两便跟着这个人疾速飞离,只听身后有人笑道:“仙友,你别以为有人救你,被那熊怪抓去,不比落到我们兄弟8人手中强上多少。” 拉着陆七两那人小声地说:“不要回头,快逃。” 第148章 她最引以傲的是一生嫁过七个男人 陆七两跟着那人不知飞了多久,山川河流在眼前一闪而过,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黄昏,他们停在一处幽静的山中。火红的夕阳落在了天边,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一片浓密的树林中,他打开法阵,露出藏在里面的一处四进的庭院。 陆七两说:“多谢仙友,为了救我不怕冒犯龙族。” “下九天哪有什么龙族,只不过是天河里的8条鳌鱼罢了。” 他长的十分高大,本体是一只黑白二色的熊,喜食天河内的鲜虾,自称虾仁。 虾仁告诉他,天界分9重,也有人分成18重或36重,但9重更好记些。 9重天都是相通的,但从5重天开始有了守将,也有禁地,管束要多些,他说:“你如果不想受太多的管束,就呆在下九天。 晚上,虾仁烧制一桌菜肴,拿出一壶酒来。陆七两第一次喝酒,连喝了七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夜半惊醒,去院内独坐,见一厢房内宝光四射,走过去推门一看,里面有各种法宝胡乱堆的到处都是,有些上面还沾了不少的血迹。 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想那鳌鱼所说不假,这熊做的是和那些鳌鱼一样的勾当。 此时,突觉耳边传来喘息之声,转头一看。 那只大熊不知何时,早就无声无息的立在他的身后。 在天界是不需要吃喝的,但欲望仍在。 所以要去抢法宝、仙草,到3重天的黑市里卖掉,换些酒食用具。天界也要花钱的,没有什么比抢那些新飞升的人来钱更快。 熊虾仁说:“七两,以后你和我一起干吧。” 那晚他只喝了七杯就醉,虾仁便称他为七两。 从此后,他便跟着虾仁一起抢劫。 只要不是上九天的名门望族,他们都抢,老老实实的交出法宝、仙草,便放他们走,遇到嚣张的,也会有场恶战。 如果遇到肤白貌美的女子,熊虾仁也会绑她们去三重天的歌舞姬馆,当然要收一些钱。 落日,黄昏,陆七两和熊虾仁走在三重天熙熙攘攘的商街中,这里高楼林立,大街上酒楼茶馆,声音喧哗,他又见到了火红的夕阳。为什么呢。在他的生命里,总有某些时刻,似曾相识。 这哪里像是天界,如果不是有浓厚的灵气,无尽的寿命,和下界有何不同? 他和虾仁带着一个女子来到三重天的歌舞姬馆,卖了三万钱。 这么多钱够他们两人逍遥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们签了文书,收了钱,正向外走,遇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子进来,有人将他们推到一侧,高喊,“喜喜姐回来了,快点让开。” 她手执一柄红伞,身着红衣,上面绣满金色桃花,脚上的鞋子有一尺多高。 她莲步姗姗,风花拂柳,陆七两只觉一阵浓烈的香风袭来,勾魂摄魄,不禁抬头一看,那女子杏目柳眉,鼻梁高挺,二处眼角各画了一瓣桃花。 她也看到了他,便伸手一指,“你跟我来。” 陆七两便呆呆傻傻的跟着她走进了内室,熊虾仁也跟了进来。 熊虾仁说:“喜喜姐,这可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能卖到这里。” 喜喜姐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陆七两。 她身边的一个衣装端正,风度翩翩的男人笑着说道:“虾仁,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世上还有你不能卖的东西,8万钱如何?” 听到这个数字,熊虾仁也愣了一下,满脸是笑,“钱主事,这真不是钱的事。” 他说着悄悄地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推了陆七两一把,“好兄弟,难得喜喜姐看上了你,这是一件喜事,你先出去,我和她们交待几句。” 陆七两便被人带了出去,他本就是一团混沌之气,而天界的灵气又是如此的浓厚,他想听想看屋内的事,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清清楚楚。 那钱主事又说:“十万钱,不能再多了,上九天的舞姬来这里也值不了这个钱。” 熊虾仁满心欢喜,正要答应,喜喜姐先开了口,“钱主事,这难道是你说了算的地方?” 钱主事一脸惶恐,“小的怕您不想和这些散仙游神浪费口舌……” 喜喜姐冷冷说道:“你滚吧,不用再回来了。” 钱主事愣了片刻,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多谢喜喜姐。”转身走了。 喜喜姐的手段,熊虾仁是知道的,整个下九天,除了每重天的守将外,还有三大势力。喜喜姐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这第三重天,几乎全是喜喜姐的产业。 熊虾仁满头是汗,不敢再谈钱了,“喜喜姐,并非小的不肯,而是真不敢卖你,这厮飞升时血腥冲天,该是修的一门邪功,大概是他心性单纯,未坠魔道,我把他带在身边,是想等他入魔后,绑给守将,我能谋份正经差事。” 喜喜姐目光冰冷,“100万钱,或者你的命,你选吧。” 喜喜姐带陆七两去三重天的守将那里。 那守将青面獠牙,不怒自威,端坐在厅堂之上。 喜喜姐却称他为小海,小海也不恼,挥手让手下把喜喜姐带来的钱搬到内室,又端着茶杯坐在喜喜姐边上聊了一会家常。直到喜喜姐说了句:“小海,先帮姐姐把正事办了。” 他才又坐回案台上,拿起纸笔问道:“姓名,宗门,种族,做何营生。” 陆七两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只鹿,他低声答道:“鹿七两,无宗门,鹿族。” 那小海信手记录为,“陆七两,天阐宗,人族,歌舞姬馆门人。” 陆七两说:“我不是这个陆……” 小海却说:“这天界自绝地天通以来,有千千万个神仙,有名有姓的你能说出几个,我给你记这个陆和那个鹿,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能在仙界留名不成?” 自此之后,陆七两便有了仙籍,将来天界会分派他一份差事。 在天界,想要入籍,得有份差事有人做保;但如果未入籍,却又无法找到差事。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熊虾仁在天界混了万年,因为没仙籍,所以找不到差事;又因为没有差事,他始终也无法录入仙籍。 回去的路上,喜喜娘对他说,“你得谢谢小海,他帮你填写的天阐宗是天界最大的宗门,有这个仙籍在天界行走会很方便。” 几天后,陆七两成了三重天歌姬馆的主事。歌姬馆的名字叫做“夜来”,是古神语,意思是昨日,昨日终会逝去,明天必定美好。 听说是喜喜姐起的这个名字,歌舞姬馆只是这些女子踏入天界的一段经历,而不是她们最终的命运。 买来的女子,如果听话懂事,喜喜姐就会让陆七两带她们去录入仙籍,赚够了钱,可以赎身,不赎身也可以自由的离开。 玥瑾有双月光般清透的双眼,她最初被卖到这里时,哭着吼,“我宁可死,也不在这种地方。”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是神仙,如果不愿意,没人会逼你做任何事。” 喜喜姐让人给她松了绑,她飞也似的逃了。 天界无边无际,真正热闹的也就每一重天的几条商街。 神仙也不用吃喝,如果没有欲望,她可以在任何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活几百年,几千年。 几年后,她就回来了,她又干又瘦,指甲爆裂,哭着求喜喜姐收留。她的衣服又脏又破,两只鞋子都露出了脚趾来。 陆七两说,我明知道我不需要吃东西,可我还是感觉到饿。我不需要饮酒,可我忍受不了诱惑。 喜喜姐说:“想离开这里很容易,想来却不容易。” 能飞升天界的人,都十分的执着,玥瑾在院子的角落里跪了几个月,都快跪成一尊雕像了。 陆七两有些不忍,便留下了她。 收到第一个月的工钱,她就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后来又买了珠宝首饰。 如果只为活下去,她不需要这些东西,可能是她无法抵抗诱惑。 喜喜姐笑着对陆七量说:“她跪她的,关你什么事,如果一开始就收留她,她不会珍惜,现在收留她,她会恨你,明明是她的错,她却怪你为难了她。” 喜喜姐有许多生意,歌舞姬馆并不常来,这里几乎所有的事,都交由陆七两打理。 涵若刚来时常常唉声叹气,和所有的歌舞姬一样,她对天界失望透顶,没有人对她的来历有兴趣,庸俗无味,每个飞升天界的,都下足了毕生的苦功,各人有各人的不幸。 陆七两学着喜喜姐的做法,让她去外面自由的闯荡,她嫁了人,又和离,毕竟有无尽的寿命,谁又能和谁天天呆在一起而不厌倦。 最后一次遇到她,恍如隔世。 是在一重天的一家破败酒馆里,她穿着一身旧式的衣装在台上跳舞,所得不过是一壶烈酒。 而夜来歌舞姬馆,金碧辉煌,有四个舞台,每个舞台下面有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坐席。 涵若跳完舞从台子下来,抓着酒壶,大口的灌酒,脸上带着动人的光采,那种光采只有疯子的脸上才有。 她已经疯了,陆七两想带她回去,她却早已忘了他是谁。 关于喜喜姐的故事有很多,有人说她曾是上九天的舞姬,上仙也会有宴席,也有歌舞,他们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板着一张脸活着。 喜喜姐拒绝了一位大神的求欢,被贬到了下九天。 也有人说,喜喜姐本有去上九天的机会,她一直留在下九天,是为了等一个人。 一等就是几千年,他还是未能飞升到此界,如果他还活着,大概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了吧。 关于这条传言,陆七两觉得有几分可信。 有次酒后,喜喜姐难得发笑,如冰河化冻,春风扑面。 她脸上带着野性女子的光彩,甚至跳到了台上,舞动了几下,她的身体强壮优美,舞姿飘逸,一袭红衣在台上像跳动的火焰,引得台下雷鸣般的喝彩。 她走下台来,坐进幽静的角落里,眼睛一闪一闪的,她端着酒,笑着说,她最引以傲的是一生嫁过七个男人。 第149章 那魔界皇子如何了 喜喜姐喝了一大口酒,酒溢了出来,沿嘴角流下,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充满了诱惑。她向陆七两暧昧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嘴角有浅浅的笑纹。 她的一双眼睛闪烁如星尘,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可能只是她的心。 有几个人经过了他们之间。有人进来有人离开。 陆七两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对视转目,一时恍惚。天旋地转的像是喝醉了。 他不知道这种从未经历的感觉是什么,慌乱地逃离了这个角落,走入人群里。舞台上仙女齐舞,琴师双手翻飞,在琴弦上留下一片残影,看客们饮酒欢呼,歌舞升平。 看客大多是上九天的上仙,他们说在夜来馆才能真正感觉到当神仙的快乐。 陆七两又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无论他在哪里,这里发生的事情,他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这里每个寂寂无名的女子,哪个不曾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般的一路至此。 她们十分挑剔, 但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心仪的人。 在嫁人和后悔之间,她们选择了犹豫。时光悠悠漫长,却又转瞬即逝。 年少时藏在心里,开不了口说出的话,年龄大了之后更开不了口。 她们的心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活了几万岁,大多数都还没嫁过人,有的初夜还在。而喜喜姐在飞升之前,曾嫁过七次,确实是她骄傲的资本。 喜喜姐把走下舞台的几个姑娘拉了过来,抱在怀里,引得她们一脸娇羞,像十五岁少女第一次恋爱。 喜喜姐笑着说:“凡事可做,凡事亦不可做,男人的话千万不可信以为真。” 既然已经飞升天界了,女子们都渴望恋爱。她们在台上冷面扬头跳舞,一边又悄悄地用余光搜索着黑暗中看客的面孔。 玥瑾和那个每天都穿一身白衣,背着一把长剑的男子深夜外出时,喜喜姐让她去找陆七两预支了钱,以供花费。很快那白衣男子便会问她借钱和打她,然后厌倦地赶她走。这样的事情喜喜姐见多了。 玥瑾却不肯相信。女子一旦身陷入其中,便会无法自拔,被抛弃了,仍会以为男子会回心转意。也会有自杀杀人发疯痛哭大吵大闹的事情发生。爱情和修为无关,感情上的事情,仙女和凡女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事情陆七两很快也见的多了。事情见多了就会学得聪明。聪明人往往看似无情冷酷,他时常板着一张脸,严格约束她们的夜间外出。 深夜无人的巷子里,那个白衣背剑的男子正独自行走,突然前后被两个蒙面人拦住。其中一人满头银发,另一个人膀大腰圆,银发人说:“拔出你的剑。” “你们要干什么,我的宗门,你们可惹不起。” “天界有律法,你们不怕吗?” “饶命,我哪里得罪了二位?” 银发的蒙面人低吼一声,“你不该玩弄女子的感情,还用她的钱。” 他折断了他的剑,丢到他的面前,“下一次,断的就是你。” 天规难违,陆七两现在已经知道,喜喜姐之所以赶走了钱主事,并不是他多嘴多舌。 而是他把歌舞姬馆当成了自己的后宫。 本来你情我愿的事情,别人也不好多管,可女子善嫉,几个女子每日争风吃醋,搅得馆里不得安生。婉儿还有了他的孩子,他们只是下九天,又不是天生种,龙子龙孙可以有,而她,却罪同带人私闯天界。 婉儿要被钉在南天门的行刑柱上,每日挨五百道天雷,要挨五百年。孩子要被投入到下界。 钱主事却不认,他的目光闪躲,“谁知道是这谁的野种?” 婉儿人美,舞更美,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她也常被请去上九天,为神官献舞,有时候,也会留宿几日。 孩子出生的那天,守将带兵来抓人,喜喜姐早就上上下下的打点好了,又和婉儿讲清了利害,没有抢夺和尖叫,场面十分安静,甚至有些冷清。 孩子也不哭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咯咯直笑。 婉儿把孩子用锦被小心包好,亲了又亲。守将安排人去抱在怀里。 婉儿又解下缠在手腕上翠绿色的斩天剑,想要放到孩子身上,却被喜喜姐拦住了,“这种神宝,反而会为他招致祸患。”喜喜姐向锦被里塞了一袋灵石,“这种东西天界到处都是,但在下界却是宝物。” 守将也笑着说:“喜喜姐说的是,这些石头也够他一世富贵无虞,我再送他一道宝符,保他平安。”他说完话,掏出一张符箓塞入锦被,又伸手在孩子身上轻轻拍了一下,毁去了他的神魄后,挥手让人把孩子带走了。 神裔之子长大后,杀上天界救母报仇的事情有过。传说是一万五千年前,一位神裔少年手执一杆银枪,杀穿了整个上界的九重天。 当了神仙,谁还想要打打杀杀。从此后,投入下界的孩子,都会被毁掉神魄,无法修行和飞升。 孩子被抱走了,婉儿踉跄几下,倒在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胸膛,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纤细的手流了出来,“我的心好痛。” 众人无不潸然。 陆七两问:“既然舍不得,那为什么不和孩子一起去下界。” 喜喜姐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结结实实的掴了陆七两一巴掌,“你这么老,却又这么蠢。” 在夜来馆,挨喜喜姐的打是最轻的惩罚,最怕的是,她不打你,而是赶你走。 后来,陆七两才知道,私闯下界,可是重罪。 被消去仙籍后,再怎么苦修,再也不能重返上界。 “你可不要傻,孩子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这里。” 喜喜姐把婉儿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擦干了眼泪,低头拉着她跟守将一起走了。 陆七两也从此心中释然,原来,喜喜姐用他做歌舞姬馆的主事,并非他长的像她要等的人,而是因为他长的老,不讨女子喜欢。没有犯错的机会。 他闲时常去天河钓鱼,这条河是向上流的,宽广无比,有三条分流交汇,据说可通往魔界,下界和天界,又被称为三界河。 这里灵气充裕,河中波光潋滟,在河畔能闻到三种香味,花果的甜香,奶香和药香,层次分明,回味悠长,远山也是挺拨俊秀,形态各异,天边翻滚着七彩祥云,如梦如幻。 陆七两穿一身锦服,站在河边,飘逸出尘。心随境迁,此时此景,他心中早就没了初来时的惶恐不安。 一切多么美好,这里的确就是天界。 熊虾仁在河畔一个隐蔽处建了个茶楼,他现在有钱了,不用再去抢劫。但他依然没有取得仙籍,他的茶楼不合天界法度,被守将拆了几次,现在只剩一间茅屋,一片药园。 春茶初沏,清香四溢,陆七两坐在园中饮茶,在这里消磨了半日。 熊虾仁笑着问他,“陆主事,今天又要找我去打什么人?” “不打人,还不能来坐坐了。” 二人正在寒暄,突然天边金光一闪,陆七两笑着说:“虾仁兄,有人飞升,你的生意来了。” 熊虾仁却坐着不动,眼皮都不眨一下,“我早就不做这种事了。” 片刻之后,一阵香风,一紫衣女子,飘袂落入院内,她的一张俏脸,芙蓉如面柳如眉, “二位仙长,吾乃玄天宗门下弟子楚楠,今日命该渡劫,请问此界可是天界。” 熊虾仁看这女子长得清秀,故意逗她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女子本一心欢喜,却没想他答非所问,微微颦眉,再次施礼道:“多谢仙长指点。” 说罢,转身要走。 熊虾仁又说道:“仙子,若你初来天界,一时无处可去,不妨去三重天的夜来馆,那里的主事陆七两是我的兄弟。” 楚楠又转过身来,深施一礼,“多谢二位仙长。” 她又看了看院内四处,开口说道,“仙长院中有各种仙草,我身上恰好也有几棵,如果您不嫌弃,也想植于此处。” 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古朴典雅的沉香木盒,打开时,金光一闪,里面有几颗小小的金色种子,露在外面,片刻后变为黑色,种子上面有些花纹褶皱,细看好像鬼面一般。 熊虾仁面色一惊,站立起来,“杀仙草,你这姑娘怎么会有这魔界之宝?” 楚楠看他识得此物,也是一愣,微微笑道:“回仙长,这是三千年前,魔界有位皇子闯入人界,欲要寻他兄长,用了此物,老宗主拾了几颗,老宗主仙逝后,将宗主之位传给我,此物也一并传交给我。” 熊虾仁皱眉问道:“那魔界皇子如何了?” 第150章 你走吧,我不怪你 楚楠看了看熊虾仁的脸色,那几颗种子悬浮在手上,小心地说:“那魔界皇子只为寻人,本不想厮杀,但正邪不两立,人界几大宗门协力想将他除去,反而被他杀伤大半,我门老宗主也是被他所伤,不久便就此陨落。” 熊虾仁笑了笑,从她手中把种子接了过去。 楚楠走后,熊虾仁小心的将杀仙草的种子种在药园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陆七两无所疑?的轻声说道:“那个女子取这些种子本是想杀你的。” 熊虾仁转头笑着说:“的确是一身杀气。” “那你还把她推荐到夜来馆来。” “这么好的女子,你至少该付我3万钱。” “你怎么不去抢。” 两人相视而笑,熊虾仁虽已不抢了,一副笑脸,做的仍是同样的事情,赚的还是同样的钱。 陆七两回到夜来馆,楚楠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到他一脸惊异,“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这几年,很少有人飞升,女子更少,陆七两亲自带着楚楠四处转了转,夜来馆在他的精心打理下,现在被称为夜来宫更为合适,前面除了正殿外,还有四处偏殿,后面是一座山。 这里的女子是全天界精心挑选的。她们日间没事除了学歌舞乐器,还有早课、晚课的修行时间,虽说飞升之后,修行再难有寸进,但修行可以使生命平和齐整,不受幻象困扰。有时她们相互以师姐、师妹相称,以致客人都说夜来馆更像是一个宗门。 但喜喜姐却不喜欢这么做,她坐在柔软华贵的椅子上,脸色雪白如月,单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陆七两,日光透过高大的窗棂斑驳的照进来,外面是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她的语气平淡而冷,“天界虽大,却容不下新的宗门。蝼蚁尚可撼天,何况本是天骄。” 她转头又对楚楠说:“你不要一副笑脸,一颗杀心,客人来这里,不过是买心中的欢喜。” 陆七两带楚楠入了仙籍,她是个狠女人,她想要的,她会想尽办法去争取,没有人可以阻挡她。她非常自私而强悍。 她来之后,夜来馆的女人们也狠了许多,来喝酒的男人都被当成了冤大头,点的酒和给的赏钱都会被她们大声的唱出来,“张仙长,一壶千年的杏花酒,赏二千钱!”,边上的李老祖心里不痛快就得点瓶年份更久的酒,赏更多的钱。 很多人只来一次,就被她们掏的精光,有些把身上的宗主令牌都抵到了店里。 几年后,楚楠做了主事,她便让人把这些令牌挂在游廊的灯笼下面,微风吹拂,风铃一般,叮当直响。 陆七两成了夜来馆的门人,他也乐得清闲,常去熊虾仁的药园里,一呆就是几天。 天界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单调乏味,寂寞溶入血液里,呆的久了,世界一片灰色,或者只有爱情有点色彩。 那白衣剑仙自从挨了打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夜来馆,玥瑾的眼里渐渐蒙了一层灰,她常常独自坐在坐在无人的院中发呆,有时会无缘无故的笑出声来。 陆七两每次看到她呆坐院中,她的夜半孤影总让他不能安心,她是那样的清瘦,黑夜里就像是一丝漂浮的游魂,随时都能被风吹散。 陆七两不禁想,当时莽撞,那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他从柜台里抓起一壶酒,坐到了她身边。 他给她倒上一杯杏花酒,也给自己斟满,两人对坐无话。乌云遮月,有种山雨将来的闷沉。 他站起身,回头问她:“你在下界没有嫁过人吗?” 她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我……在下界资质愚钝,一心修行,不敢有半点尘心。” 说完话,她抓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又全吐了出来,“酒……好苦。” “你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这可是下九天最好的杏花酒。”为了缓解尴尬,陆七两笑了笑。 玥瑾点了点头,“宗门管的严,以前从未喝过,没想到这么苦。” “酒是一种神奇东西,你高兴的时候喝就是甜的……” “我不高兴,所以就是苦的。” 陆七两一时无语,呆呆地站着,玥瑾站起身,极有素养地说:“我得走了。” 她离开后,陆七两拿起桌上的酒杯,摇了摇,喝了一大口,又猛的吐了出来,真的是又苦又涩,他拿起酒壶仔细看了看,哪里是酒,里面是龙胆草。 此时,楚楠正在柜台上仔细的翻找着,“我泡的下火药被谁拿走了?” 夜来馆里人群喧闹了起来,原来是上九天的龙太子来了,最惹人注意的却是一名红衣男子,他名叫苏琴,是护卫之一,他生的真帅,潇洒,自信,执着,无畏,大概这就是魅力。 他吸引了许多女子的目光。 龙太子进入包房后,护卫散开,他竟主动和玥瑾搭话,一聊之下竟是师出同门,惹得她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膛。 从此后,苏琴每日都来,他虽一直在上九天浪荡,却并未能谋个长久的差事,这次的护卫不过是龙族太子一时兴起,想来三重天看歌舞,他只呆了几日便就走了,苏琴却留了下来,夜来馆的酒食歌舞价格不菲,玥瑾便悄悄地承担起了他的开销。 陆七两本想劝她几句,可玥瑾却以为他是另有所图,看他的眼睛里满是悲悯与同情。 她说:“孔雀东南飞,西北有高楼。” 陆七两心想她真傻,竟以为自己对她有了好感,并婉转的表达了拒绝。这样的女子,就是被骗去卖了也不冤。从此后,便不再多管她的闲事。 玥瑾倒是和楚楠走近了起来,楚楠偶尔也会帮她出些主意,教她如何勾住男人的魂,楚楠在下界爱过几个人,也嫁过,颇懂男女之事,不像玥瑾还是白纸一张,常说的她面红耳赤。 她笑说:“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你喜欢他,就不妨大胆一些。” 她羞的满脸火烫,紧捂着耳朵,却又不肯走。 都说是人在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一眼误终生;可女人……怎么说呢?永远有颗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心。 一日夜里,苏琴突然将玥瑾约到幽静无人的院子里,支支吾吾半天,“师姐,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玥瑾心想,当讲当讲,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 苏琴取出一支孔雀簪子来,想要请她转交给楚楠,“这虽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却是我的一片真心,请师姐帮我向楚楠多多美言几句,不求任何回报,只要她能收下这枚簪子就好。” 玥瑾握着这枚簪子,在院子里站了一夜。她想给的一切,他并不想要;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从那之后,喝到嘴里的酒都是苦的。 她日日喝的大醉,跳舞时从台上跌下几次,楚楠便不再让她上台。 她喝多了,突然拦住陆七两,“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真的对不起。” 陆七两看着她,披头散发,头上却扎着一枚闪亮的孔雀簪子,陆七两心想她真傻,明明是她爱而不得,她却好心的来安慰自己。心里突然十分烦乱,轻轻的摇摇头,“你真是疯了。” 她误会了苏琴,也误会了他。 好女人坏女人狠女人疯女人,生动迷人复杂强大的女人,夜来馆里,早就没了陆七两的位置, 他索性离开了夜来馆,用自己的仙籍把熊虾仁的药园去守将那儿作了报备,开始专心打理药园中的花花草草。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年。 夜来馆出事的那天,三重天突然开始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将挂在门阙上的牌匾劈成二半,落到地上,火光四溅,正在台上弹奏的琴弦突然全部崩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嗡的一声。舞台上正在跳舞的姑娘们,不知所措的停在那里,相互观看,台下的人群也惊劫起身向外流散。 守将带着数千天兵将整个夜来馆围的水泄不通。 楚楠是个狠女人,她挥舞着一杆黑色的龙旗,化身一条火龙,瞬间将身前的数名天兵燃烧成灰,她在烈火中狂吼:“凭什么龙子龙孙可以有,我生个孩子犯了哪门子的天规?” 苏琴手执一把金色巨锤,杀出一条血路,“楠儿,你带孩子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守将指挥天兵开始放箭,几千柄逐日弓被拉圆,千箭齐发,化做满天的火凤凰,空中爆出一片尖鸣,苏琴的确是有担当的好男儿,他挡在楚楠母女身前,被射成了刺猬。 楚楠的腿上中了一箭,她在空中跌跌撞撞,又有几只火凤凰刺入她的体内,她把孩子绑在背上,手舞龙旗又砍翻了数名天兵,孩子被吓的哇哇直哭。 喜喜姐飞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住手吧,为了孩子。” 守将率兵一拥而上,将她紧紧的绑了。 这件事情过去了几天,陆七两才听说,他离开夜来馆后,楚楠便和苏琴好在一起,两人悄悄生了一个女儿,偷偷养在夜来馆后殿的一间私密的房间里,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年,却有人向守将告发了。 喜喜姐对玥瑾说:“何必如此。” 玥瑾正独自坐在院里饮酒,两只灰色的眼望着前方,前方什么也没有。 这两年,玥瑾长的很胖,她早就不再上场跳舞了,也不修行,亦不再与任何人交谈,在夜来馆里打扫卫生,客人剩下的酒菜,都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然后,独自坐在院中无人的偏僻角落,杏花疏影里,饮酒到天明。 她肥胖的身体膨胀成了球形,头发胡乱的盘在头上,上面扎着一枚孔雀簪子,她的脸圆圆的,全是肉,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她坐在那里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倒进嘴里,细细品尝着酒的苦涩。像所有的胖子那样,发出厚重的喘息声。 她转过头,眼睛里一片灰色,轻声地说:“喜喜姐,你说酒这么苦,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喝。” 喜喜姐看着她,心中隐隐作痛,她刚来时,是个清瘦美丽的女子,什么都不懂,宗门管的严,没有爱过男子,也没有饮过酒。 她叹了一口气:“你走吧,我不怪你。” 第151章 我想要成为一个能为别人挡住灾祸的人 玥瑾扶着石桌,缓慢地站起来,十分的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朦胧烟雨中挂满露水的荷花一样,“喜喜姐,不是我。” 她像早有准备般的,从桌子上提起一个小小的包裹来。 喜喜姐看着她挪动着肥胖臃肿的躯体一步一步走近,泪水一滴滴的滑落,非常愧疚,很想上前抱住她,但她不能这么做,只低低地说了声,“什么话都不要说了。” 她知道不是她向守将告的密,但大家都觉得是她,事情搅得这么大,下面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现在喜喜姐得马上给大家一个说法,他们不需要真相,只要结果。 只有这样做,喜喜姐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喜喜姐,她说的话才会有人听。 玥瑾臃肿的背影逐渐走远了。 喜喜姐对围着的人说,“都散了吧。” 楚楠、苏琴和那个小孩子,都被守将带走了,现在玥瑾也走了,已经没有热闹可看,人群也都散去了。 喜喜姐坐在玥瑾坐过的石凳上,抓起石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好苦。” 酒果然是苦的。 到底是谁毁了谁,谁也说不清楚。 玥瑾刚开始变的不正常的时候,楚楠想要离开夜来馆,去上九天谋份天职。 喜喜姐明白楚楠的挣扎,但她也知道挣扎不过徒然。 她想挽留,但楚楠拒绝了,她说:“我想要的东西,我会想尽办法争取,没有人可以阻挡。” 多么狂妄的女子,喜喜姐在心里想,自己也曾这么狂妄过,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苏琴曾在上九天浪迹多年,就陪她一同去了上九天,他们都不是天生种,只是普通的人族,又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普通的修行得到飞升,在上九天能谋到职务不过是去神府内当个婢女、杂役。 在下界当了几千年的宗主,来天界却要伺候人,楚楠动了火:“在人界尚可通过科举考试谋个一官半职,在这里想谋个刮风下雨的活,工作辛苦又没有前途,真是鸡狗不如,却还要讲究出身。” 苏琴却笑着说:“在人界如果没有出身,没人提携,考上了也干不长。”他曾在人界的一个偏远的小县内当过很久的知县,上面没人,又被人抵了职。 楚楠把心一横,索性要去神府内当婢女,苏琴却告诉她,在上九天,如果你做过婢女,那永远就只是个婢女,还不如回下九天,无论做什么,都算是个白身,如果能遇到贵人提携,或有大事发生,却能混个一官半职。 他就是这样,在上九天苦等了许多年,什么也没等来。 他们在上九天等了差不多一年,每日呆在一间偏僻的旅舍里饮酒长叹,这里挤满了来上九天撞大运的人,喧哗破败。 楚楠对苏琴也许日久生情,也许早就暗生情愫。一日醉后风雨,她有了孕情,二个人不敢再在上九天待下去,又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夜来馆。 喜喜姐没有多问,依然让楚楠做主事。 在她心里陆七两打理夜来馆太过宽容,会让这里的女子们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平添烦恼。不如楚楠领头羊一样,每天带着她们向前跑,不再胡思乱想。 楚楠被抓走后,喜喜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主事,大小事务喜喜姐只好亲自打理,过得很累。入夜后便想去睡。天兵忽然来检查,不知是否有人指使,前前后后翻的鸡翻狗跳。 喜喜姐只好又去找三重天的守将小海,给他扔了三万钱,‘你们是什么意思。’小海苦着脸,“我要被调走了。” 新来的守将天天来检查,许多陌生的客人也常来捣乱,从前的钱主事来找喜喜姐要买下夜来馆,他说:“喜喜姐,她们都同意了,现在只差你了。” 他掏出一张契约来,大多数夜来馆的女子已经在上面签了名。 喜喜姐冷冰冰的看着他,知道他背后有金主,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不好惹。她最初开设歌舞姬馆,不过是想为初升天界的女子提供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并无深意。既然这些女子已经同意,她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喜喜姐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夜来馆曾盛极一时,现在也到了改头换面的时候。” 便将夜来馆卖给了钱主事。 夜来馆关门歇业了,听说上次守将烧毁的几处楼阁需要修复,新换的东家又被人杀了。 喜喜姐被抓了去。在五重天监神殿的牢房内又见到了楚楠,苏琴已被灵兽分尸吞食了,这里只剩她和孩子,仍在等候发落。 苏楠看到喜喜姐,以为她是来看她的,扑上去紧紧抱住她,“喜喜姐,他们怎么处置我都行,求求他们放过孩子。” 喜喜姐看着她,那个狂妄的狠女子已经死了,眼前只是一个满心焦虑的母亲。 她接过她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上还沾着血,是他父母的。她紧紧抱着孩子,无话可说,生活总是让人身心疲倦,以致无法相互安慰。 熊虾仁在药园内喝茶,水气氤氲,他的脸色也阴晴不定,钱主事是他杀的。 那天,陆七两也去了,他们直接闯到后殿里,夜来馆里没了喜喜姐,熊虾仁就很放松,态度也从容了,思维也跳跃了,举止也潇洒了。 熊虾仁把钱主事从椅子上赶下来,拍打干净,“这可是喜喜姐的椅子,岂是你能坐的地方?” 钱主事有些怕他,一直面带笑容,嘴里客气地说:“万事可非,唯礼不可。” 大家都是神仙,实力上的差距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何况他现在被熊虾仁身上施放出来的神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喜喜姐卖给我的,我有契约。” 熊虾仁知道他不敢说谎,没有看契约,冷冷的说:“100万钱,或者你的命,你自己选。” 这是喜喜姐当年说给他听的,现在被他学着说了出来。 钱主事哭着一张脸,“我买可是花了3000万钱。” 陆七两在边上说:“你不想要命了吗?” 钱主事心想,不如先答应,保住一条命,反正身后的靠山还会再抢回来。 熊虾仁翻遍了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却只找出了几百钱,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钱主事的身边,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的稀烂,又掏出一个葫芦,把神魂吸了进去。 陆七两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在天界,虽也有争斗,但没有杀人的,毕竟能飞升天界的,都不容易,大家都是能忍则忍,不能忍的,咬咬牙也都忍了。 他开口问道:“他都同意卖了,你还杀了他,还有良心吗?” 熊虾仁拍了拍身上空空的口袋,“我没有钱,也没有良心。” 钱主事死的并不冤,就是他告的密,害的楚楠一家三口家破人亡。当然,熊虾仁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想帮喜喜姐夺回夜来馆,这里没了喜喜姐,还算什么夜来馆。 喜喜姐并没有回到夜来馆,反而受到牵连,被抓走了。 熊虾仁教陆七两如何种植杀仙草,像是在安排后事,“杀仙草,每3000年开一次花,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算数不太好,你好好算一下,这株花应该就要开了。” 陆七两的算数也不太好,二个人算了半天,这杀仙草自从种下,才3年多,换算成下界历法,至多才1000年,大概是因为天界的灵力充裕,却已经生出了许多花蕾。 熊虾仁又接着说:“七两,你一定要看护好,这种仙草不授粉结出的果子,永远是金色的,能将神仙绑住动弹不得,才是真正的杀仙草。” 陆七两有些疑惑,他记得楚楠刚将这些仙草的种子取出时,确实是金色的,但片刻后便成了黑色,于是他问道:“那楚楠给的种子,并不是施术用的法宝?” 熊虾仁点头笑了笑,“的确不是从我弟弟手里抢到的,她一定去过魔界,从那儿得到的种子。” “魔界皇子是你弟弟?” “对,我是魔界的大皇子,我不喜欢魔界,就想出来看看,我去过下界,现在在天界,我觉得都差不多。” “怪不得你一直没有仙籍,你去不了神殿,身上的魔气会被识别出来。” 熊虾仁点了点头。 陆七两又问,“既然天界也不怎么样,你怎么赖在这儿,不回去当你的皇太子。” 熊虾仁笑了笑,“我喜欢喜喜姐,但她不喜欢我。” 熊虾仁交待完,就离开了药园,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不想再牵连到陆七两。他说:“你都在这么老了,不知在下界修行了几万年,刚混上仙籍,如果被消了去,只怕是再没有飞升的机会了。” 当天晚上,熊虾仁闯到了三界河中,那8条鳌鱼的洞府里。 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大厅的正中,笑着说:“我一直有个疑问,大家都在三界河上抢劫,守将们却从来不找你们的麻烦?” 鳌鱼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笑着说:“熊哥,既然是在同一条河上讨生活,我们从来也没惹过你,你从我们手中抢活,我们也都忍了。那你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熊虾仁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知道这里有条暗道通往下界,在守将们炼制出足够的补天石,把这里补上前,你们在这里看守这条暗道。” 他这句话说完,大厅里变的鸦雀无声。8条鳌鱼慢慢把他围了起来。 熊虾仁叹了口气,“只要你们说出暗道在哪,我就不杀你们。” 这8条鳌鱼的修为和功法,虽然不济,但他们都逃进了三界河里。熊虾仁也不敢施出体内的魔气,更不敢用魔功。在水中竟然被这8条鳌鱼困住了。 他心中一急,口念魔咒,想要解开封在体内的魔力。却看见眼前的一条鳌鱼突然身体膨胀成球,嘭的一声闷响,炸成了碎沫。 陆七两出现在他面前,熊虾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施展过任何功法,身上的修为更是近乎为零。熊虾仁一度以为他是在飞升时,被天雷伤了体内灵魄,被毁去了修为。 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杀了一条鳌鱼,身魂俱灭,碎成细沫。 剩下的7条鳌鱼,面面相觑,慢慢向后退着。 陆七两低声说:“你们逃不了,我本是一团混沌之气,天界的灵气这么精纯,几乎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们吸入体内的灵气,甚至体内的灵力都可以为我所用。” 7条鳌鱼惊恐地看着他,停下了脚步,现在他们体内的灵力正在不停的翻涌,身体越涨越大,陆七两说的都是真话。 “那条密道就在我们住的地方,有个法阵护在那儿。” 他们的话一说完,身体就炸的粉碎,但这次留下了神魂。 陆七两也掏出一个葫芦,把这些神魂收了进去。“想不到院子里种的葫芦,还有这种妙用。” 熊虾仁笑着说:“他们都说了,你还不放过他们,你的良心呢?” 陆七两也摸了摸胸脯,“我也没有良心。” 他知道熊虾仁是要去五重天的监神宫里救喜喜姐后,再通过这条暗道逃往下界。他不敢留下这7条鳌鱼,是怕他们说出去。 他们又去了鳌鱼的洞府,打开法阵,找到了暗道。熊虾仁给了他一本功法,“万雷咒,你不用谢我,反正我也是抢来的,你既是混沌之气,修炼这个可以天成,省得再往别人身体里钻,怪瘆人的。” 陆七两接过功法,只翻了一遍,身体上便噼啪作响,缠满了金色的雷电。 熊虾仁却一脸疑惑,“你不会真的是混沌吧,这可是天生种的无相神,你怎么用这一幅老头的长相。” 陆七两淡淡的说:“我是一团混沌之气,本没有意识,身体为了化形,杀了很多人,每次我冲到村子里,男人女人孩子都拼命的向后跑,但老人们却都向我扑来,想要挡住我。我记住了他们的样子,我想要成为一个能为别人挡住灾祸的人。” 第152章 化成一棵巨树,被封印下界万年 喜喜姐看着楚楠,她生过孩子,受了伤,又在这里关了许多天,神情憔悴,脸黄黄的已经失去她的妩媚,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嘴嚅动着,听不清说什么。 喜喜姐说:“你不是在下界结过婚吗,怎么还那么不小心,天界的规矩你不知道?” 楚楠面色一红,眼泪流了出来。 喜喜姐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来她和玥瑾一样,都还是一张白纸,明明很单纯,却装做是过来人。 喜喜姐突然觉得莫名的失望,世事不过如此。她多么希望楚楠能在上九天美丽的世界里找到新生活,她仍是那个凶狠的女子,想要什么,可以通过自己双手努力获得。但日光之下并没有令人惊喜的新事。 喜喜姐掏出一个孔雀簪子来,“这是玥瑾交给我的,本是苏琴托她给你的。” 楚楠接过那支簪子,她知道这就是玥瑾一直戴在头上的那支,也知道玥瑾对苏琴的爱恋。 但爱一个人,要两情相悦,并不是先来后到,你推我让。 现在苏琴已经死了。 楚楠把簪子插到头发上,脸上有了些许光彩,她仍然美丽,说道:“喜喜姐,苏琴曾和我说,如果天界实在待不下去,就陪我去下界。” 喜喜姐苦笑一下,“去下界,可是重罪。” 楚楠一脸不解,“天界容不下我们,为什么不让去下界。” “修行之人,如棋盘之卒,只能向上,飞升之后,更是无法回头。” 在天界的普通一人在下界都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如果能让他们随意回到下界,下界早就没了。 虽然天界有人用修为极低的分神偷偷下界,重过人间种种美好,不过是一场容易上瘾的意淫。 楚楠喃喃的说:“是啊,只能向前,可前方无路可走了……喜喜姐,你去过上九天吗?那里才是真正的神仙该在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卓而不凡,每个神仙都有自己的宫殿,那宫殿有的皎洁如月,有的赤如朱丹,更有的金壁辉煌……那宫殿上随便一块砖瓦都抵得过整座夜来馆……” 楚楠眼中有光,毫不掩饰对上九天的迷恋与向往。 喜喜姐微微一笑:“一重天一重境,你说的像是廓天的模样,再上一重就能手握日月星辰,大道规则;再上一重天,能再造宇宙……” 楚楠却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是廓天啊,我和苏琴只去了六重天,一路盘查的紧,如果不是苏琴带着我避开了重重官卡,我连五重天都出不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令牌、路引,根本无法再向上走,我们只能暂住在天边一偏僻旅社,等候征召派遣。” 喜喜姐一笑,“廓天就是六重天,也有人不这么叫,早知道你这么向往,我给你个令牌,让你把这九重天都看个遍。” 楚楠看着她,心想喜喜姐大概不知道每一重天都有不同的令牌,怎么会有一张令牌,可以走遍上九天。她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张笑脸,“喜喜姐,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不舍得给我。” 喜喜姐看她笑的假,心中不快,便将怀里孩子还回去,坐到后面歇息。 楚楠看出她的不快,“喜喜姐,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出去,我带你去六重天看看……” 这时听到守卫喊叫道,“五重天守将……雨君……驾临。” 一阵脚步声,一队天兵分立在牢房门口,这队天兵身形高大,身着黑甲,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凌厉的雷暴之气,一眼就能看出,这队天兵不是普通守将所能带的府兵。 楚楠慌忙转身,“喜喜姐,雨君来了,我在六重天时曾听人说起过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本是天将,掌管十万雷兵,听说是万年前抗敌不利,被贬成了五重天的守将。” 喜喜姐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一个十分巨大的椅子突然飞到了牢房门口。 楚楠听到了阵阵雨声,闻到一股酸湿的水气,椅子背对着牢门,看不到雨君的相貌,只能看到椅子背面,一到四重天的守将都低头站在边上。 “听说三重天有人违了天规,还伤了天兵,这种小事,直接杀了便是,为何非要请我来判?”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三重天的守将小声说道:“回禀雨君,此几人被抓后,天启圣尊曾来点醒下官,这个人杀不得。” 这个威严的声音问道:“下九天的人我杀干净都可以,怎么杀不得!” 一众天官无人敢应。 那个浮在空中巨大的椅子,慢慢地转向牢房。 楚楠看到传闻中的雨君,不禁想笑。 一只矮胖的狐狸斜坐在上面,脸四四方方的,眼睛很小,四肢也很短,头上顶着一朵小小的乌云,哗哗不停的下着雨,雨水全淋在他的身上。 雨君看了一眼楚楠,“怎么不能杀?” 当他看到坐在牢房内的喜喜姐时,不禁端坐起来,“怎么是她,放了吧。” 四重天的守将又小声地说:“回禀雨君,放不得……” “你大点声说,下九天的事,我说放还放不得吗?” “回禀雨君,龙族太子……死了。” 雨君沉吟了一会,“这事,有点难办!” 一重天的守将冒失答道:“龙族惹不起,还都是杀了吧。” 雨君转头看了他一眼,一道天雷劈到那天官身上,把他打的跪到在地上。 “龙族惹不起,她更惹不起,你们都退下吧。” 瞬间,牢房外面只剩下雨君一人。 在来之前,他听说钱主事在买下夜来馆后不久,就被杀了。也知道钱主事的背后金主是龙族的太子,刚才才听说,龙族太子也被杀了。 他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跳下来,推了推牢门,门上金光一闪,纹丝不动, “来人,开一下门。” 跑过来一个狱卒,打开了牢门。 雨君一摆手,“这次滚远点。” 狱卒一闪不见了。 雨君走入牢房内,扫了一眼楚楠。 喜喜姐仍坐着不动,“没事,让她们娘俩呆在这里吧。” 雨君走到喜喜姐面前跪下来行了个礼,楚楠站在一旁惊的目瞪口呆。 “你怎么还是狐面人身,酸雨淋身,刑期还未满吗?”喜喜姐这时的神态和平时不太一样,很威严,电一般的双眼竟透露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神色。 楚楠这才注意到,雨君头上的乌云下的雨竟然是绿色的,还带着一股刺鼻的酸味,原来竟是强酸之雨。每一滴落到他身上,都打得他皮开肉绽,只是他神力强大,又迅速长好,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他无时不刻的承受着这种酷刑。 “启秉元帅,我的刑罚还剩一千五百年。”雨君答道。 喜喜姐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们受此酷刑,有没后悔过,”然后轻叹了一声“以后不要叫我元帅了,我不过是下九天的喜喜姐。” “元帅!”雨君眼中盈着泪,“我从未后悔跟随你,小将自从被贬到五重天后,终日闭门不出,不知元帅隐在下九天,元帅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小人说一声,天界的十万雷军永远听从你的安排!” 喜喜姐轻轻说道:“你退下吧,在杀龙族太子的真凶找到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毕竟应龙太华天母对我有恩,更不会再去统领什么雷军、火军、水军。” 雨君知道这个女人,言出必行,多说无益,他站起身,低头离开了。 “喜喜姐……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尊敬?”楚楠一脸震惊地问。 但喜喜姐又换回一副笑脸,并未回答。牢房内变得静悄悄的,如果不是牢门没有关,刚才的一幕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 楚楠心想天界能被称为元帅的女神,只有九天玄女,她不仅是天生种,而且是创世神。 她听过一个传说,数万年前,魔帝欲一统二界,率十二魔祖及百万魔军攻打天界,其间死伤无数,那魔帝身负重伤,却被人放走,受此事牵连,许多神将要被斩杀,九天玄女虽战功显赫,但她为给手下脱罪,自愿化成一棵巨树,被封印在下界万年。 第153章 谁想她称帝后不久,却失踪的无影无踪 楚楠抱着孩子,看着雨君离开的背影,一丝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她看着开着的牢门,转头轻声地问,“喜喜姐,我们不逃吗?” 喜喜姐冷哼一声,“不逃!我们关在这里,他判不敢判,放又不能放。他巴不得我们逃走,他就可以向上禀报,让其他人来捉拿我们,他不过担个失职之过。” 楚楠听她这么说,疑惑地说:“刚才看他言行,对你一片赤诚,难道不过都是算计。” 喜喜姐微微笑了笑,“这也不能怪他,淋到他身上酸雨,无论他坐立卧行,每时每刻都不曾停,这数万年来,他该是没吃过一顿热饭,没睡过一次好觉。让他以本体示人,更是莫大的侮辱。” 楚楠点了点,“喜喜姐说的是,如果换成是我,顶多挨上三天就疯了。” 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雷电之声,片刻之后,又传来一阵更强的雷声,震的牢房都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去看看。”喜喜姐说着,飞出了牢门,楚楠跟着她也飞了出去。 监神殿的院子里,一个身高数丈,青面獠牙,一头似火般的赤发巨神站在半空,背上带着的雷电神环,噼啪作响。 喜喜姐不禁疑惑,“有人竟能逼出雷将雨君的神体真身?” 雨君回头向她尴尬一笑,“禀元帅,这老者不仅逼出了我的神体,还坏了雷祖的宝座。” 喜喜姐转头一看,果然在神殿一角,雨君乘坐的那个巨大的椅子被劈成了二半,裂口处一片焦黑,上面遍布尚未炸开的雷晶、雷气。雷祖宝座边上倒着数十名遍体鳞伤的雷军兵士,一脸惊恐。 她心中一惊,有人竟能用雷电之力毁掉了雷祖的宝座,原来第二声惊天动地的雷声不是雨君使出的, “自雷祖在的之战中失踪,天界有谁还能使出如此威能的神雷?” 雨君伸手向前一指,“正是此人!” 喜喜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陆七两垂手站立在天边一角,熊虾仁站在他的身旁。 熊虾仁大声地说:“喜喜姐,我们来救你了。” “是你劈出的神雷?” “不是我,是七两。” “再使一个我看看。” 陆七两随手一挥,万道金雷从天而降,整个监神殿被罩在一片闪电之中,片刻被毁成了一片碎石残瓦。 “啪!”的一声脆响,陆七两的脸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喜喜姐站在他身前,面冷如霜, “我只是让你使一个神雷让我看看,没让你把整个监神殿毁掉。” 众人被惊的目瞪口呆,不仅是陆七两所使的神雷之威,更是喜喜姐的神移,相隔万里,念起即至。 陆七两红着脸,低声道:“我刚修习【万雷诀】不久,还无法控制神雷。” 喜喜姐心中又是一惊,雷祖失踪后,他的宝座传给雷将雨君,万雷诀却被陆七两习得,而且竟有如此神威。她转念一想,当年初见陆七两时,只觉他面目苍老,修为却只是一个无品之仙,以为他修习的是长生之道飞升,这样的男子不招天界女子喜欢,便将他招入夜来馆做了主事。 后来,又给了他一本聚气诀,让他修习,这本是一门低级神功,可将灵气凝成灵晶聚在体内,这并不是一门斗战功法,却能使体内灵力深厚,如遇打斗可以护体不受伤害。 谁想陆七两是个单纯讷之人,数十年来,早晚专一修习此功,天界的灵气又十分精纯充裕,他体内灵晶早就数不胜数,神力更是深不可测。他习得万雷诀后,随手一挥,便能使出万道金雷。 她低低说了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她又转身说道:“雨君,今日之事,我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喜喜姐又向楚楠说道,“一起走吧。” 几个人正要离开,天空突然浓云翻滚,一个声音传来, “今天,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喜喜姐抬头一看,浓云之中现出三阵天兵,一阵身着金甲,一阵身着红甲,一阵身着银甲。 这三阵天兵,将几人团团围在中间。 喜喜姐冷冷一笑,“好大的阵仗,三皇,六帝,九天宗都派人来了。” “既然此事和九天女帅相关,九天之上谁敢怠慢?”话语间,一个高大红甲的将官便出现在喜喜姐的身前,背后神环如火鸟一般,盘旋不止。他的神移也不比喜喜姐弱多少。 陆七两小声的问熊虾仁,“这个背后带着一个火圈的人是谁?” “王灵官,六帝的人,专抓天界难抓之人,他背上的不是火圈,是神环,神品至圣自会出现。” “哦……六帝是谁?” 熊虾仁嘿嘿一笑,“你来天界也有十多年了,这都不知道,六帝是六位神帝,三皇是三位神皇,九天宗是天界九大宗门。” 陆七两又问道:“他们谁说了算?” 熊虾仁想了想,叹了口气,“天界不是魔界,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而是他们都说了算,不过三家同时都派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两人正在低语,三阵天兵中,又走出二位天将,从银甲军中走出那人并未着甲,一身白衣,面色苍白,却生的十分清秀俊美。 熊虾仁看到他轻轻惊声道:“我以为王灵官就是这些人的首领了,想不到张百友也来了。” 陆七两疑惑的问:“他厉害吗,背后怎么没有神环?” “他是故意隐而不显,天界宗门数以千计,能升到上九天的只有九大天宗,每一天宗弟子数以万计,势力滔天,而张百友一人一天宗,你说他厉不厉害?” 陆七两又看向从金甲天兵中走出的那名天将,这天将一副少年模样,背后神环,是九团黑色火焰。他问道:“这位小将是谁?” 熊虾仁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也来了,这次咱们跑不掉了,他可是天界传奇。” “什么传奇,说来听听。” “你有没有听过,万年前,有位少年手执一杆银枪,杀穿了九重天,那个人就是他。” “杀穿九重天,难道不是重罪,怎么成了神将?” 熊虾仁笑了笑,拍了拍陆七两的肩膀,“兄弟,你要能一人杀穿九重天,三皇六帝九天宗不仅不会给你治罪,反而都会争着给你封官,”他又摇了摇头,“听说是,他没收授任何封赏,从来不管天界之事,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楠站在边上听的出神,此时不禁插话进来说,“听说龙族太子被人杀了,可能与此有关。” 熊虾仁摇了摇头,“千年前神族之乱,几大族类为争六帝之位,死了多少人,龙族女帝至今下落不明,他都没有出现,现在怎会为个太子而来?” “看这少年年纪,或是和太子有些交情,和太子的母亲并不熟呢?” 熊虾仁瞪了楚楠一眼,“谁和你说龙族女帝就是太子的母亲,她是太子的妹妹,当年龙族太祖因太子只爱勾栏,便将帝位传给了公主。谁想她称帝后不久,和凤族的一场大战中,却失踪的无影无踪。” 第154章 穷凶极恶的奴才,才惹出的魔神之战 天界虽说是由三皇、六帝和九大天宗共同执掌,但他们素来各行其是,才给了魔神可乘之机,魔神之战时,他们才短暂的统一起来,将各自的兵将统一交给九天玄女指挥,打退魔神后,九天玄女却被治了罪,天界又变成从前的样子。 这次他们罕见的统一派兵前来,难道又会是件搅动天界的大事? 喜喜姐一言不发,冷冷看着眼前的三路天兵天将。 王灵官看到金甲小将和那白衣秀士,也是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三皇和九大天宗,派来的竟是这两位人物。 王灵官先向那金甲小将施了一礼,“九天大圣,莫不是受了三皇之托,来此惩奸罚恶。” 金甲小将冷冷哼了一声,“不是,我来看看热闹。” 王灵官受了冷遇,尴尬一笑,转头又向白衣秀士问道,“不知张天尊所来何为?” 白衣秀士微微一笑,“我也是来看看热闹。” 他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金甲小将,那小将冰着一张脸,正冷冷地看着他。 张白友淡淡地说:“玄圣,我来此的目的你知道?” 金甲小将名为九天长乐,张百友未称呼金甲小将为九天大圣,是因为大圣是三皇、六帝给九天长乐的神号,九大天宗给的神号为九天玄圣,虽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官宗之别。 九天长乐淡淡答道,“我知道。” 听着这两人如哑迷般的对话,王灵官分不清他们是敌是友,一时不敢乱动。 几个人静静的立在空中,不知过了多久。 白日西沉,风越刮越大,吹乱了喜喜姐额前的秀发,她抬起纤手将乱发勾到耳后, “好大的风。” 王灵官终于按捺不住,先开了口:“我是奉了六帝的命令,前来捉拿刺杀龙帝之子的凶犯,”他伸手指了一下喜喜姐她们几人,“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不能走。” 说完后,他一挥手,想要指挥红甲军上前。 张百友却伸手将他的胳膊按了下去。 “张天尊,你们天宗之人难道要挡我缉拿疑犯?”王灵官言语已有几分不快,一手紧紧握住了腰上的宝刀。 张百友笑着说:“灵官稍安,那刺杀龙帝之子的凶犯已经抓住了。” “真的抓到了,是谁,在哪?”王灵官一脸疑惑。 张百友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后面的白甲天兵挥了挥手。 两个白甲天兵,从阵中推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陆七两正要凝神去看,突然听到耳后,楚楠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苏琴,你还活着!” 她抱着孩子就向那男子飞去,喜喜姐一把拉住了她,顺手又将她揽到怀里,“不要过去,你不想活了。” 楚楠满脸是泪,依偎喜喜姐的怀里,手上抱着的孩子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喜喜姐扭头不忍再看。 看到苏琴,王灵官也是一脸惊愕,“他不被兽解了吗,怎么还活着?” 在天界,但凡十恶不赦被判死罪的人,身份尊贵的会被雷灭,修为高深的会被投入丹炉,炼成丹药;而普通的仙人则会被分成几块喂给神兽。 张百友轻轻说道:“他是魔神,兽解不灭,他藏在神兽体内进入了七重天,从神兽体内蹿出后,又合为一人,潜入龙帝宫内本为刺杀龙祖,慌乱中却误杀了龙太子。” 魔神二字一出,众人心中不由心中发凉。 数十万年前,魔神皇率兵来犯,天界各方各自为战,结果节节败退,一众大神几欲撤出天界,另开宇宙。后来九天玄女杀出,四处招揽各方的残兵败将,统兵一处,几年鏖战终将魔军击退,但天界神将亦是损伤过半,尤其是龙族,死伤无数,几尽凋灭。 王灵官是亲历那场魔神之战的人,知道魔神的凶残狠辣,一听苏琴是魔神,便神移到他的身侧,伸手指天,引一道黑色天雷,从苏琴头顶击下,毁掉他体内的魔魄,散尽了他一身的功法。 苏琴被天雷击的身体僵直立起,抽搐不止,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他仰天长笑, “有仇不报,何为修行,只恨我潜在天界千年,未能将那老龙刺死。” 那场之战的起因众说纷纭,天地初始,本是一脉所生,但修行理念不同,神修不死,魔修不灭。神修趋吉避凶,以求生身不朽;魔修恣意不羁,只求意念长存。 二界虽大道不同,但相安无事,甚至长久以来,双方婚嫁不避。 大战的起因,天界的说法是,魔皇意欲一统三界,而魔界的说法是,魔界一苏姓女子,嫁入龙族内一男子,却饱受欺凌,苏女之父便去找他理论,却被他们当庭打死。之后,父女二人尸体被随意抛回魔界,此事引起魔界上下一片愤怒,魔皇便遣使者前去查明真相,不料亦被龙族家将所杀,魔皇便令十二魔祖去龙族抓滋事之人,双方恶战,十二魔祖一怒之下,将龙族上下无论妇女老幼,所见之人,尽数屠戮,从此开启大战。 大战的结局更是扑朔迷离,也是天界不能细讲的避讳,只说是邪不胜正,魔将不敌天兵。魔界的说法却是,魔皇本已和九天玄女议和,退离天界时,却被龙帝率兵埋伏追击,想将魔神尽数屠灭,以绝后患,最后一战,十二魔祖陨落,魔皇也身陷重围。 当时九天玄女已被收去兵权,只身前去,许多神兵神将一见到她,阵前倒戈,她放走了魔皇,为保手下兵将不死,甘愿被封在下界万年。 王灵官听苏琴说来天界是为寻仇,知道再留无用,拔出腰间宝刀,一刀挥出,一刀红光,刀气中一片火海,其中无数魔魂面目狰狞,呼啸而出。 熊虾仁人面色阴沉,双拳紧握,低声道,“这把刀不知杀了多少魔神,染上这么多的魔魂。” “当!”的一声震响。 王灵官斩下的刀,竟被张百友手中的一枝笔挡住了,这枝笔霞光道,山河湖海萦绕其中。 王灵官疑道:“张百友,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要救这恶魔?” “你这就要将他斩杀,难道你不问问天界有无他的同谋?” “多谢张天宗,我这就搜一下他的神识。”王灵官收了刀,伸手就要拍向苏琴的脑袋,却被张百友用笔轻轻挡住了。 王灵官愣在那儿,“你杀又不让杀,问又不让问?” “我并未不让你问,此魔一身功法被你散去,但他的骨血奇毒无比,堪比无药可救的凤族之毒。”张百友说着收了手中的神笔。 王灵官冷冷一笑,“张天宗多虑了,这小魔道行不深,能有什么毒伤得了天将。” 张百友说:“你不信尽可再去试试,我这次不会拦你。不过,龙太子就是一掌打到他身上,却被他骨刺所伤,立时毙命,你难道比他的神修更高?” 王灵官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这小魔身上之毒真的能比凤族阴火之毒?” 张百友点了点头,“不仅能比,而且极为相似,都是能点燃体内灵力,先烧灭神魂,后燃尽躯体,神修越高,烧的越快。如果不是我查觉当时给他行刑的灵兽有异,我可能会猜疑龙太子之死是凤族所为。” 王灵官咬牙说道,“好阴毒的小魔,他是想要挑起六帝之间的纷争啊。” 张百友淡淡的说:“既然你已经抓到了你想要的人,就带回去慢慢审吧。” “这里的其他人,也和那小魔有关,不如将他们全部斩灭,以绝后患……”王灵官说着,凶狠地看向喜喜姐一众人等。 “啪!”的一声脆响,张百友一记耳光,将王灵官扇飞了几个跟斗。 “给你面子,你不要脸,我帮你抓了凶犯,又耐着性子和你讲了这么许久,让你走,你还敢不走。我和玄圣是和你家龙帝一样的人物,你不过是他的家奴,给我快滚。”张百忍怒斥王灵官,面色却一片平淡,没有一丝怒容。 “龙帝家中正是有你这样仗势欺人,穷凶极恶的奴才,才惹出了当年的魔神之战。” 第155章 无数紫色雷电长剑,向着王灵官打出的那片刀锋射出 王灵官捂着被张百友扇红的面颊,踉跄的站了起来。他气的双眼怒火,却低头向张百友施了一礼,“多谢张天宗不杀之恩。” 张天宗冷冷的哼了一声,对付嚣张跋扈的小人,一味的宽容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王灵官挥了一下手,红甲军里走出几名军士,押解着苏琴要走。 他虽然蛮横,但并不傻,刚才若不是张百友留了分寸,那一掌下去,他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当年天界各大宗门繁多,各宗门之间纷争不断,三皇六帝开坛斗法,将上九天各宗门并为六大天宗,宗主有三皇六帝同等神权,张百友只身一人找了过去,“当皇称帝,我手下无人,不够条件,我要开宗,你们有谁不服?” 六大天宗见他神品高深,以为会有一场恶斗,他却手执一笔,在地上划了一个只容一人站立的小圈子,“你们有谁能走入这个圈子,再走出来,我便加入他的宗门,听他调遣。” 六大天宗的人纷纷跳入圈中,那个圈子不大,转眼便涌入了百千人,却无一人再能走出,数日之后,六大天宗在圈外的人想要逼他施法,放出困在圈中之人。他却又在身侧画了一个圈,他站在圈中,外部之人共同施法,竟无法进入。 三个月后,三皇六帝同意他开宗,成为上九天的第七大天宗。 后来,九天玄女对抗魔神功高无法封赏,就立她为大天宗宗主,方便她指挥各路兵将,魔神败出天界,却将她手下兵将,另立为第九大天宗。 其中有深意,但九天玄女并未计较。 楚楠抱着孩子缓缓的跪了下去,“各位天官,我求求你们,能让这孩子再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王灵官看了一眼张百友,“张天宗,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人我交给你了,这事你定就行。” 王灵官又转头看了一眼九天长乐。 他仍站在远处,气定神闲,一言不发,就好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来看热闹的。 王灵官便向楚楠怒道:“你们这恶魔妻女,按天规本该当斩不赦,本将来此只为捉拿凶犯,无暇杀你,你却想要再见这恶魔一面。” 喜喜姐冷冷一笑,“天界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条天规,王灵官好大的官威,口出一言,便是天规。” 王灵官气的满脸涨红,却又不敢发做,“九天玄女,你早就被解去神职,而且你包庇恶魔,私藏其妻女,本就该与之同罪……”他话说到这里,看到喜喜姐眼中冰冷的目光,突然心头一寒,身体不由哆嗦了一下,九天玄女虽无神职,可她的战力在天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今天如果得罪了她,以后就得事事小心。 他又低声说道:“既然张天宗和九天大圣都在此处,你去求一下他们,只要他们答应,我便让他们一家三口见上一面。” 说完,王灵官看了一眼张百友,张百友淡淡一笑,“我是来看热闹的。” 王灵官转头看向九天长乐,九天长乐冷冷的说:“我也是。” 王灵官见他二人不管,便让手下押着苏琴就走。 神念一起,喜喜姐便挡到了王灵官的身前,“我还没有求,你怎么就要走。” 王灵官胸中怒火,再难压制,他拨刀挥出,“他们两位,一直在看我的笑话,你这下九天的女子,也敢为难我。” 这一刀风云变色,一片炙热的火海之中,数千魔魂啸叫着向喜喜姐扑去。 喜喜姐微微一笑,纤手轻轻挥出,看似柔弱无力,却有雷霆万钧之威,能破九霄混沌。 王灵官被吓的脸色苍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心中翻滚。 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见一道金色笔直的闪电,划开天空,向前刺去。 一声巨响,鲜血飞溅,王灵官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了出去,重重的落到地上。 这是九天玄女可怕的控雷之术,能将蜿蜒曲折的闪电,控制的如同剑刃一般笔直且锐利。 一剑开天,弑神屠魔。 片刻沉寂之后,王灵官又坐了起来,满脸疑惑,“我竟然没死?” 众人也皆是一愣,挨了九天玄女这一击,竟然不死。 喜喜姐也是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击,她虽未用全力,但至少会让王灵官倒地不起。 王灵官站了起来,抬上擦出嘴角的鲜血,雷电在他身上击出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 万事胆为先,王灵挨了一击,却不过受了一点轻伤,他的胆子大了起来,杀心顿起,心中暗想,今日九天玄女不知为何如此虚弱,机不可失。 他掐诀念咒,脚踏罡步,身形暴涨数丈,背后神环也飞速旋转起来,射出万道金光。 他一手将宝刀慢慢举起,另一手抓住刀刃,再慢慢将刀抽出,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手掌,鲜血将刀染的透红,他将体内的神力,用到了极致,空中一片火海,炙热无比,空间都扭曲起来。 王灵官一字一句地说:“今日你若不死,日后我没法活。” 熊虾仁大喊一声,“喜喜姐,小心。”便飞入火海,一拳击出,打在王灵官的身上,自己却被震的飞出,摔到地上。 血从他的鼻子、眼睛和耳朵里流了出来。 王灵官轻蔑一笑,“吾乃龙帝旗下天将,当年这一刀斩杀数千魔神,你这毛神不自量力,也想挡我天威。” 熊虾仁从地上爬了起来,轻松一笑,“什么狗屁天威,不过如此……” 他话还未完,一口浓血夹杂着碎肉便喷了出来,又重重的倒在地上。 王灵官凝聚刀势,浑身上下遍布神力,熊虾仁本想在他神法未成,破其功法,不惜以身涉险,但他不敢用出体内封印的魔力,实力相差悬殊。 刚才那一击,已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震的稀烂,他咬牙站起来本就十分勉强,一张口体翻腾的血肉再也压不下去,便喷了出来。 王灵官的刀挥的很慢很慢,而且站的离喜喜姐很远。 喜喜姐却觉得被一股巨大神力牢牢地钉在那里,她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眼中四处全是密不透风的锋利刀刃向她劈来,她只好不断凝聚雷电之力去挡这些刀锋,但她体内的灵力却越来越弱,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被一片刀锋牢牢的困在当中,一阵电闪雷鸣,刀剑相击之声。 几绺秀发飘落下来,一柄刀锋在她剑上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从她的面颊落下,一滴滴的滴到地上,如桃花盛开。 熊虾仁又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他的身体正在迅速的恢复,但不足以支撑他再站起来,他只好转头向陆七两大喊,“七两,快救喜喜姐啊,你还愣着干嘛?” 陆七两此刻也没闲着,他见熊虾仁倒地之后,便知道对付王灵官这样的神将,普通的功法,不仅无用,反而会身受其害。 只能一击必杀,再无退路。 他想起了【万雷诀】里最后的杀招,以身成雷。 如果祭出这招,不仅要耗光他体内所有神力,强大的反噬之力会将他变成怎样,也无从得知。而且,现在他修习较浅,无法控制神雷。 此招一出,众生平等,不仅王灵官,所有人都要被神雷劈中。 但此刻,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得大喊一声,“要打雷了,大家小心!” 陆七两向空中一跃,一片灰白之气滚滚而来,转瞬之间天地漆黑如墨。一声声的闷雷,由远及近,越来越密。 这片紫色雷电,并不是从上击下,而是如球一般,从四面八方滚落,触之即炸,神威滔天。 云端的三队天兵,虽有宝甲神光护体,仍是被炸的血肉飞溅,一片哀嚎。 黑暗中,九天长乐轻哼一声,“这人有点意思,本体竟和那陆压天尊一般无二。” 张百友也应声说道,“玄圣,再不拦他,他要把整个五重天给毁了。” 他说着,手执神笔正要上前。 雷将雨君大喊道:“打雷的,天雷不是这么用的,我来助你。” 他话音刚落,黑暗中现出一道神光,无数雷球便被吸入其中,天空再次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喜喜姐看到雨君站在空中,手里握着一块深红色的木牌,“雷祖令牌,他把此牌传你了?” 雨君低头答道:“回禀女帅,雷祖并未将此令牌传给我,只是他失踪多年,我从他房中拿的,平时带在身上,警醒自己时刻铭记他的教诲,望女帅莫要责罚。” 此时,他早就变回了四肢短小的狐狸模样,头上顶着一朵下雨的乌云,憨态可掬。 喜喜姐笑了笑,“这令牌本是我给他的,既然他不在,你用无妨。” 王灵官怒吼一声,“你们当我不存在吗,身在神职,敢违天将,都给我死!” 他这一刀挥的又急又快,漫天刀雨便向着喜喜姐和雨君劈杀过来。 雨君也大声说道,“打雷的,看好了,神雷是这么用的。” 他双手握着雷祖令牌,在上面结了个神印,“念之所至,言出法随。” 瞬间,刚才被吸入令牌的雷电,无数紫色雷电长剑,向着王灵官打出的那片刀锋射出。 第156章 花帝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眼前的这个女子竟走了二十四步 一片刀剑相击之声之后,王灵官斩出的刀锋已经被雷电之剑化去,而雷电长剑仍源源不断的射出,王灵官来不及蓄力挥刀去挡,一脸惊恐。 雨君手中雷祖令牌一翻,喊了一声“收”,又将雷电长剑收回了令牌。他并不想把事情搞大,杀上九天的神将,是十恶不赦的死罪。他收好令牌后,向王灵官深施一礼,“得罪了。” “啪嗒”一声,陆七两从空中落了下来,受以身化雷的神法反噬,此时的他神智混乱,面上七窍全无。 张百友看他这个本像,不禁一怔,“有物混成,周行不殆,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精纯的混沌之气,我门下尚无弟子,你可愿拜入我的宗门。” 他伸手一抓,便把陆七两抓到手中。 突然,他咦了一声,“飞升上界,你竟无本相。” 又将陆七两摔了出去。 这次陆七两再从地上长起来,竟然长的和张百友一模一样,神息也一般无二。 陆七两本是混沌,无相无形无智,吸食鹿鹤精血后,变化成一老者模样飞升,被化身成雷神法反噬,再次化为混沌,被张百友那一抓,不觉之间染上了他一丝神气,便有了本相。 张百友看着陆七两,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都不由一愣。 本一直站在远处的九天长乐,此刻也转过头来,笑着说:“恭喜张天宗,你不仅收了个弟子,天界也多了个和你一样清秀俊逸的男子。” 张百友开天宗多年,手下无一可使用之人,大小事务都须他亲自打理,本就十分不便,但上九天修为高深的人早就入了其他宗门,下九天鱼龙混杂,大多不堪重用,今天遇到了陆七量,他虽神品不高,但出身奇特,他自然不舍放过。 张百友再次向陆七两抓来,但怕伤了他,手下留情,一时半刻竟抓不住他。 这时,王灵官蓄力完成,他环顾四周,九天长乐自始至终站在原处没有动过,他就是来看热闹的,张百友也被一团混沌之气缠住了,而那九天玄女好似得了重病一般,神力微弱不堪,站在那里,都有些微微摇晃。 他狞笑一声,“今天我就把你们这些逆徒统统斩了。” 他一刀挥出,一片火海之中的数千魔魂,痛苦的哀嚎一声,分成几队,向众人扑去。 这些魔魂竟不是他斩杀的魔神虚影,而是他养在刀中的真正魔魂。 雨君长啸一声,再次化为身高数丈,青面獠牙的雷将,手上雷祖令牌也化成一柄巨斧,护在喜喜姐身前,但魔魂数量众多,又有王灵官的神功加持,片刻之后,已是险情百出。 袭向楚楠的魔魂并不多,但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挥舞着一杆黑色的龙旗,本就十分不便,她又想去护那一身功法尽废的苏琴,结果身中数刀,那苏琴更是被一刀斩去了头颅。 楚楠怀中孩子长啼不止,她一身是血,王灵官放出的刀中魔魂,早就没了血肉,楚楠身上的血,全是她自己流的。 她一旗挥去,三五个魔魂被斩成二段,化成飞灰,片刻之后,再次凝聚成形,而且越来越多。她杀的的双臂早就酸涩不堪,咬咬唇,不吭一声,既然与神为敌,那早该料到下场本是如此,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的丈夫这次是真的死了,就死在她面前,孩子还小, 她也身心疲惫到了极限。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整了一下仪容,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宝贝,乖,别哭了,一会娘带你去见你爹。” 此时已是日暮,天边残阳如血,将天空染的一片殷红。 九天长乐站在远处看着喜喜姐,眼神十分复杂,有悲伤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他和张百友来此,当然不是只为了看个热闹,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神做不到事情。 因为,这个事情本身,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喜喜姐身中数刀,她伸手拨下断在身上的刀刃,她体内的神力已将流逝殆尽,一头乌黑长发,变得雪白,她知道今日即便不是死在王灵官的刀下,也会因神力枯竭而亡。 她看了一眼身前的雨君,他的身上更是插满了刀剑,但魔魂仍是源源不绝的冲来。她轻轻笑了一下, “雨君,你不用再护我了,逃命去吧。” “不逃。” “今天谁都救不了我,你退下吧。” “不退。” “你给我滚。” “我脸皮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 雨君转身看了她一眼,郑重一跪:“吾愿为元帅战死,无论对方是魔是神!” 他起身站立,向上一跳,飞上天空,大呼一声:“九天雷兵听令,数万年前,元帅为保天界,率我等打退魔神,天道无情,她又为保我等不死,甘心化树,今日我雨君以雷将之名,重招旧部,以护女帅,不要命的跟我来。” 天空浓云翻滚,一片沉寂,一名身着重甲的雷军小将走出,持戈击甲,高声喊道, “雷军勇而无惧,悍不畏死!” 浓云中传来一片整齐的击甲声,天雷滚滚,数千身着重甲的天庭守军现出身来,齐声高呼, “雷军勇而无惧,悍不畏死!” 率先出阵的小将吩咐道:“留二人击鼓摇旗,号召各重天的雷军前来护主,其余人等随我赴死。” 雷军从天而降,与数千魔魂杀成一片。 王灵官一看,大势将去,心中不由焦急,他挨了张百友一掌后,无论用刀气还是魔魂都是远战,一直不敢近身上前。此刻他再也顾不了许多,把心一横,神移到喜喜姐身后,握紧长刀便向她的后背刺了过去。 “噗嗤”一声。 长刀没入熊虾仁的胸膛,他的身体上冒出绺绺黑气…… 王灵官一愣,“又是一个魔神,你为何也要救她?” 他刚要插刀后退,却被熊虾仁抓住了手臂,一口咬断。 王灵官痛的大叫一声,向后飞出几丈。 熊虾仁双眼通红,一点点拔出他身上的长刀,扔在地上,他身后聚起一个巨大的魔神,又散开,又聚起…… 他本就重伤未愈,又强行打开体内魔神封印,此刻又挨了王灵官一刀,“扑通”一声,他仰面倒在了地上。 王灵官轻蔑一笑,“好强的魔力,被你抓住竟未挣开,我要把你收入刀中,做个魔将。” 熊虾仁咬着牙,一脸凶狠,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好,你来。” 王灵官又是一愣,“伤重到魔体都不能聚形,还能站的起来?” 熊虾二双眼冒火,“你懂个屁,魔修之道,意念不灭,身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意念自会带我杀出重围。” 王灵官紧握双拳,掌心沁出汗来,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扑通”一声,熊虾仁又仰面倒在了地上。 王灵官心中恼火,我明知他魔力枯竭,竟被他的气势吓退了数步。 他伸手收回地上宝刀,便向倒在地上的熊虾仁人劈去。 喜喜姐转头看他来势迅猛,纵身一跃,挡在前面。 王灵官哈哈狂笑,“来的好,我杀的就是你。”他调转劈向熊虾仁的刀,向喜喜姐刺去。 一阵凉风袭来,众人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精神为之一振。然后,又感到了浩瀚无边的神压。 九天长乐不由疑惑,难道上九天又有大神来此? 还是…… 一位白衣少年,脚踏一柄仙剑,穿天疾至。 “休要伤了我喜喜姐。” 王灵官也是感到这股强大的神压,刀势缓了下来。 白衣少年跳下飞剑,在空中翻腾几下,虽有些浮夸,但身姿轻盈如风,潇洒飘逸。 他大喊一声,“剑来!”空中突响起一片呼啸之声,万千长剑如雨般向王灵官飞去。 倒在地上的熊虾仁,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个纠缠玥瑾,骗钱骗色的少年吗,那晚,被他和陆七两打过一顿,并不觉得有多强,难不成是他隐藏了实力。 熊虾仁正疑惑间,却看那王灵官一个神移,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后。 万千剑雨落下,打了个空。 有几柄长剑扎到了熊虾仁的腿上,疼的他“哎哟!哎哟。”惨叫几声。 王灵官冷笑一声,挥刀向那白衣少年劈去,“蝼蚁,去死。” 一阵疾风,一阵花香,满天花雨从天而降,悠扬地琴声响起。 王灵官转头看去,只见天边,百位素净乐师,抚琴奏乐,数十名绝色女子摇曳走来,站成二排,齐声道:“有请夜来第一战力,玥瑾师姐。” 喜喜姐看是她们,不由一笑,“现在哪有什么夜来馆,你们怎么来了,还把玥瑾也请了来。” 几个姑娘跳到喜喜姐身前,叽叽喳喳地说:“喜喜姐,你把她赶走,可不好请了,要我们一路琴乐跳舞,从三重天一直到跳到五重天,所以来的晚了。” “玥瑾带你们一路杀上来的吗,怪不得一直没见其他守将前来。” “我们杀上来的,玥瑾师姐没有动手,她看不上那些喽啰。” 喜喜姐抬头看向路的尽头,一个胖大的女孩正缓缓的走来。 熊虾仁双手撑地坐了起来,认出这个女子,正是夜来馆的玥瑾,本是生的秀丽,却因爱而不得,作贱自己,吃成了一个胖子。 王灵官也警惕的望去,那个姑娘倒是白净,却生的十分胖,脸胖成一个球,眼睛只剩下一条线,她走几步,就停下来,手扶着膝盖,喘几口粗气。 他不禁嘲笑道:“什么东西,只会装模做样,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吗?” 他凝聚全身神力,化成一片火海,一刀向喜喜姐刺去。 “猖狂!”一个女声厉声喝道。 “轰!”的一声巨响,王灵官刺出的翻江倒海的刀势被挡住了。 一瓣荷花,挡在刀尖前面,王灵官用尽全力,却再也无法向前一丝一毫。 他只好转头再看向那个胖大的女孩,她仍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她每走一步,身形就会瘦下几分,人也渐渐变得清秀起来。 她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莲花,异香扑鼻,使人不觉动力欲心。 …… 净世青莲!灭世之花! “我今天惹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啊!”汗水沿着王灵官的面颊流了下来,一阵凉风,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衣服早被汗水湿透了。到现在,他才明白三皇为什么请来九天长乐,九大天宗会派张百友这样上九天的大人物来到这里。 他来之前,龙太祖对他说的,”要小心,不可逞强”,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们早就知道,像九天玄女这样的人物,哪怕是她改头换面,身边也会聚满能翻天覆地的人物。 他十分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听张百友的话,那时押着功琴走了多好,现在想走,怕是难了。 他用眼睛数着玥瑾的步子,一步一品。 上九天的六帝之一,花帝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眼前的这个女子竟也走了二十四步。 第157章 一万多年不打仗了,战力高没有用 玥瑾飞升之前,妖界和人界还没有爆发大战,下界有上百个国家,大多数的国家里既有妖族也有人族。 玥瑾生在一个人族掌权小国家里,在妖海的边上,这里土地贫瘠,但船可以通往四面八方。 她所在宗门也很小,只有三个人,她的父母本是师兄妹,后来,又结成了夫妻。 玥瑾既是他们的弟子,也是他们收养的孩子,平日里以父母相称。 关于她的到来,父亲说,有一年冬天,十分寒冷,有个深夜,窗外大雪纷飞。有人敲着院门,声音十分微弱,而且犹豫不决,父亲前去开门,看到一个快被冻僵了的小女孩。 母亲的说法是,她们的师傅喜欢四处云游,常常会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分给他们当成礼物,这些东西大多是他从各国的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但他却把它们说成是花了重金买到的贵重仙草仙丹,他哪有什么重金,四处云游要靠他在船上当水手那点微薄的所得。 他拿出一根风干的白萝卜说是万年的人参,用它熬了一锅鸡汤后,大家闹了三天肚子。 他掏出一根烧焦的枣木说,这可是天上的神雷劈过的雷击木,他指着枣木焦黑的一面说,你看上面的雷晶、雷气,全是吸收的神雷的灵力。他闭关三月,想要把这根枣木炼成法器,结果什么也没炼出来,只好当成了烧火棍。 他从各地花三个小钱,五个小钱买回来的破烂,哪有什么正经东西。但大家都会很开心,穷人的快乐,大多来自想象力。 有一次,他出海,再回来,掏出一颗黑色的莲子,他喜形于声的说:“这可是不得了的东西,这是净世青莲的种子。” 他这次出海,返航时船在海中遇到了风浪,他从各地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大多都沉到了海里,只剩这枚莲子。本来有两枚,有一枚落到了海里。 他把所有能找到的各种丹药和这枚莲子都丢入丹炉里,想炼出一件法宝来,结果一直到他老死,什么也没炼出来。那个丹炉被扔在放杂物的厢房里,后来又当成废铜卖给一个收破烂的货郎,过了几天,那个货郞又找过来,说那个丹炉有个女婴。 当时人们重男轻女,国贫民弱,遗弃女婴是件平常的事情,货郎送来的这个女婴,可能是丹炉里的,也可能是他在路上捡的。 当时,玥瑾的父母已经成婚,一直没有孩子,就把这个小女孩收留了下来。 玥瑾小时候常做着重复的梦,一条漆黑的山路上,身后有人追着她,她不断的向前跑,她母亲穿的木鞋子啪啪的响。 宗门一直不景气,也没有什么真本事,招不到弟子,母亲养蚕织布,也编筐子和草鞋,穿着老气的褐色棉布衣服,老气的木鞋,日夜操劳,年纪不大,已经头发花白。 玥瑾在黑暗的长路上惊唤她,她开了灯,向她微笑,便在微弱的油灯下编柳条筐。 父亲是县衙门里的小吏,从冬而夏都穿一身旧青衫,一双黑布鞋,见着玥瑾,有时会抚摸她的头,轻叹着:“做人一辈子,快活没几天。” 他是一个清醒又克制的人,国家太小,每年要向三个邻国交岁贡,县里小吏的薪水低微,而且时常拖欠,他已经一年多没给家里交过一分钱了。母亲和他不说话,一家三口,常常静悄悄的,她的性格变得孤独沉默。 他最大的爱好是收集一些带着香味的小木块,把它们仔细打磨的发亮,贴在鼻子上闻。 过年前的一个夜晚,沉默的吃过晚饭,父亲站起来说,“衙门里有点事,我得去一趟。” 他走的时候穿着旧青衫、旧布鞋,带走了有香味的小木块,和新买的一壶酒。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母亲在灯下说,她在织布,眼睛里看不出悲伤。 “哦。” 玥瑾继续在地上画着。她在堆杂物厢房里翻出几本旧书,也许是师祖留下的,没人教她识字,她用树枝学着画书上的符。母亲还在织布,穿着一双粗笨的木鞋。 母亲突然脱下脚上的木鞋,用力的扔到她头上,“你是一个妖怪。” 母亲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可能是因为她的父亲,也可能是死气沉沉的生活。 那天晚上,她梦到母亲用木鞋要打死她,父亲在长路的尽头喝酒,一边把带着香味的木块贴到鼻子上闻。 母亲死后玥瑾成了这个宗门的宗主,只有她一个人。 她觉得人生不过是在漆黑的长路上独自奔跑,跌跌撞撞,不能停。 第一次杀人,那时玥瑾18岁,许多人围在院子外面,要把她烧死,因为她是个妖怪。 玥瑾锁紧了院门,躲在房子里,不知所措。 人们开始爬墙,玥瑾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在空中画了个符,翻墙爬到院子里的几个被冻成了冰,风一吹,倒在地上,摔成了碎块。 她的身后,有一瓣荷花盛开。 从那时起,人们改称她为仙姑,每天都有人来许愿,并祭献。 玥瑾躲在房子里,不敢出门。 他们在院外供奉香、蜡烛、水果、花、茶、食物等。祈愿智慧、丰收、纯洁、宁静和幸福。有时候,也求财,求姻缘,求子或求雨,玥瑾也收鸡鸭鱼肉和钱。 有时候,很灵;有时候,不灵。 有修行者找上门来斗法,输了要交出本门的功法秘籍。 玥瑾从来没有输过。 国家很小,很快她的名声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他请她来国都当天师。 一想到日后要在朝堂上讲话,和官员们讨论国家大事,玥瑾便惊得一身冷汗。 她是一个内向的人,和她的父母一样,不善表达,羞于见人。 黑暗的长路没有尽头。 三个邻国要瓜分了这片土地,大军压境,眼看就要亡国了,国王带着一众大臣跪在她的院子外面。 有人不相信玥瑾能打退敌军,国王命人架起了火堆,烧死了他。 玥瑾走了出来,“我虽然是妖怪,但我不吃人,你给我一个帮你杀人的理由。” 国王很年轻,面色苍白,有一双忧郁的眼睛。他看到她十分吃惊,“我以为,仙姑是位长者,没想到你如此年轻而且美丽,我不该求你去杀人。” 玥瑾还没有说她去不去,他就带着大臣们走了。 不久之后,传来他阵亡的消息。 玥瑾很后悔,她忘不了他苍白的面孔和那双忧郁的眼睛。 三位邻国的国君正在商讨如何分割土地时,玥瑾从天而降,杀光了他们和他们的军队。 那一年,玥瑾只有三瓣荷花。 等到玥瑾开出十八瓣荷花时,下界已没有敌手,她飞升到了天界。 她来天界没有一万年也有五千年了,那时的上九天选拔天职,还有斗法的擂台。每次玥瑾都是斗法的榜首,但过不了第二关的面试,她内向不善言辞,也不出自显赫的宗门和望族。 后来,被喜喜姐收到了夜来馆里。她战力第一,但夜来馆是一个唱歌跳舞的地方。 魔神之战早在万年前就结束了,想活的好,很能打没有用,你得会唱会跳,至少会说会笑。 可惜这些,玥瑾都不会,她在夜来馆里不出众,也没有什么朋友。 有人对她好,她就加倍的还回去。可惜她总是遇人不淑。 那个白衣的剑客随着人群涌向舞台时,踩到了她的脚,弯腰用手拂掉了她鞋上的土,笑着说了句,“美女,对不起。” 她以为不会再遇到他,他竟然又来找她。 他约她一起去三界河看日出,到三重天爬山,到四重天看灵兽。他是一个阳光爽朗的男子,什么时候看来都勇敢自信。 他说:“最近我手头上有点紧。”玥瑾就借给他钱,他的手头过几天又有点紧。 有一天,他再未出现。玥瑾的世界里没有了阳光。 后来又遇到了苏琴,他是龙太子的临时护卫,他机警的扫视着人群,判断每个人的战力,当他看到玥瑾时,吓了一跳,这个女人的战力和修为深不可测。 他主动和她攀谈起来,一聊之下,他竟是她师傅的师傅的师兄,按辈份,她要称他太师叔。 玥瑾没有想到,她所在的那个小小的师门竟然出过神仙。 苏琴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对她很好,常来夜来馆找她,夜来馆的女子们都说,那个苏琴对你有意思,那个眼神可不是太师叔来看小师妹。 大概是说的人多了,她会错了意。 可楚楠也这么说,楚楠是个狠女子,眼光毒辣,关键是她懂男人,不像她,在下界几千年,最开始被人嫌弃,后来又被供成仙姑,几乎没有和别人平等的打过交道。 后来,她才知道,苏琴喜欢的是楚楠,接近她不过是为了接近楚楠。 自作多情,怨不得别人。 她的心扑了个空,从此关上了门,只是常常觉得饿,怎么吃都不觉得饱,每天魂不守舍,在食间里吃个不停,喝的烂醉,她一天天的胖了起来。 楚楠看到她这个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都可以让,但心爱的人不能。 楚楠是夜来馆的主事,她没法安慰她,唯一能帮玥瑾做的,就是让食间严格控制每天的食材,每个人只能领一份。玥瑾觉得饿,只好去吃客人吃剩的酒菜。 玥瑾在下九天,战力第一,可太平盛世,战力高比不过能唱会跳。 第158章 【番外】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番外!】 本想发个作者说,写写最近买雷击木认识的道爷,但说说写不开,我又不吐不快,写个番外吧。 我一直很想把道爷编到我的这个故事里。一直没想好怎么写,就原封不动的写吧。 前段时间诸事不顺,又天天加班,夜里,总觉的黑暗处有黑影在窃窃私语。 我在网上买了一块雷击木无事牌,想去去晦气,但觉得不好看,就去直播间里挑了几块,有个人突然加我,他对雷击木好像十分在行,我以为是客服,就加了他。 他就是道爷,毕业于经贸大学,体育特长生,搞马拉松的,在北京呆过几年。 一开始,他说的话我是不信的,后来聊到他曾住在离我不远的世纪星城,我们都曾在果园地铁站边上的一家健身房里呆过,言语间听得出他对北京的不舍,这里有他的青春和眷恋。 如果把城市比做女子,北京和上海大概是最多人的意难平,在我眼中,北京是个华贵开朗的女子,喜欢她的人很多,她对所有的人都好,她可以不在乎你的出身,我有几个住上别野的朋友,出身都不高,我是个设计,接触不到it的圈子,身边的成功者,他们是old money,大多是销售,他们胆大,坚韧,脸皮厚,善于沟通,他们做的事大多十有九不成,但他们始终坚持,最终成就了自己。 我在上海也呆过,印象中黄浦江畔总是烟雨朦胧,东方明珠又湿又冷,我先后结识过二个聊得来的上海女孩,并不排外,南方女子都有些才情,周末常开车带我去美术馆和各种展,她们管左转右转称为大转和小转,她们对我挺好,但我也不会自作多情,毕竟,坊间流传的上海女孩的下限,可能是我永远达不到的上限。 我不知道是不是世间所有的聪明女子都是这样,并不刻意的吸引身边喜欢的人。但我怕一旦陷入,就会有许多麻烦,对她们的传递过来的好感,假装未知未觉。大概是我想多了,或者不够勇敢。 后来我去北京工作,和她们没了联系。 事前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我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我说这些,是给道爷加点感情戏份,毕竟,他和我说的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他说他在北京结过婚,离婚后,去当了道爷,在山西或是陕西,他发的语音,我听不清,道观是他贷款承包的,山荒四野,没什么人来,根本收不到几个香火钱,他欠了一屁股债,后来他做网络直播,给人家隔空做法,被举报封了好几个号。 他卖给我的那一堆雷击木,我猜大概是他从淘宝上买来,又加几元钱卖给我的,因为发货地各不相同。 所以,我让他给我加持一下,一开始,他说每件加持要另收100元,我几天没搭理他,他同意一起加持只收我1000元,我说只给200,你爱干不干。 他同意了。 他非要视频,我说你自己意思一下就行,没必要用手机隔空赛博做法。 可他不同意,非要有仪式感,他说,师兄,既然咱们这么投缘,我当然得给你好好做场法事。你要是过意不去,要不给个666元,马上就是新年了,护佑我们明年都顺风顺水,一顺百顺。 我说,师兄,就200,我都买了你多少东西了,按理说,你该免费给我加持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互称师兄了。 他可能对每个买他东西的人,都称师兄;但师兄这个词对我却觉得很亲切。 道爷师兄做法那天,我提早下班回了家,到家也是晚上9点多了。 他说,师兄,要不你加钱,我再做个法,收拾一下每天压榨你的资本家。 我说,你可千万别,你把我老板的公司搞黄了,我可就失业了,这年头,工作真不好找。 点开视频,他先在外面拍了一下道观的大门,“师兄,你看,这是真的道观。” 我不懂道观只看到一个古香古色的大门,周围黑灯瞎火的一片荒凉。 院子里有个大香炉,没有香火,黑乎乎的一个小塔。 他进到大殿,带我看了几尊塑像,天气很冷,有风,一路上听他不停的呵着气,说话时能看到他嘴里冒出的白雾,还有一个殿,他没带钥匙,我说我不看了,你快点把正事办了吧。 他回到自己住的屋里,一个小男孩正趴在一个木凳上写作业,像是小学生,长得很清秀,眼睛很大,脸很白,穿着很厚。看来道观里没有暖气,道爷说这是他的儿子,上小学了。 道爷让儿子帮拿手机,拍他做法,这时我才看到道爷,和我想象中的盘着长发,留着长须的道士不同,道爷是个秃头,没有胡子,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色白静,很帅,像一个我不能写出名字的明星。 他的桃木七星剑卖给我了,法台上放了一根木棍替代,他拿起来,又迅速的放下,可能是他心里觉得不合适,最后徒手念了几句经咒,走了几步。 大约有几分钟,就算是加持完了。整个过程都十分平淡,没有喷火,杀鸡什么的经典场面,只烧了几张黄纸,飘起来,落到地上,他怕烧了大殿,又赶紧踏灭了。 他赶儿子去写作业,我这边领导也催我改设计方案,我们就挂断了。 本以为,此事就会告一段落。 后来道爷又找过我,聊了很多,大概意思是,让我捐一点,他没什么可卖给我的了,该有的我都有了,有些还不止一件。 我说,捐个十块二十块的,你瞧不上,捐个几百上千的,我也拿不出来,买这堆东西,我花了不少钱,早就大大超出了我的预算。 道爷说,师兄,我卖的真不贵,你去龙虎山旗舰店看看,哪件不几百。 他卖的大多是几十块的小玩意,但是多啊,加起来也不少钱。 我们的对话就停止了。 道爷卖给我最贵的是那把桃木七星剑,看样子的确是他用过的老物件了,前几天,我拍了一张照片,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道家法器,准备发到作者说说里,结果过不了审。 我发了朋友圈,七星剑被涛哥瞧上了。 我说这可是我的一位道爷吃饭的家伙,我玩几天,打算给他还回去。 可涛哥非要买,我拗不过他,只好悄悄的加价200,卖给了他,也算是挽回了一点损失。 后来,良心难安,又转给了道爷100,就当是合伙做生意,赚到的钱平分了。 道爷很高兴,又聊了很多,道观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明年他要去五台山正式出家。 我问他你儿子怎么办。 他说要送去成都一家寺院学画唐卡。 我的脑子里马上出现那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来,眼睛很大,穿着厚厚的棉服趴在木凳上写作业。现在想想,可能是桌子被道爷布置成了法台。 我觉得十分惋惜,一个十分幼稚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将来有钱了,一定要捐个学校,孩子们不仅有书读,而且有饭吃,有衣穿的那种。 可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啊。 我问道爷,有没有想过放弃修行,去干个别的,比如快递听说也挺赚钱。 他问我,你干过快递? 我说,曾经想过。 他说,我干过。 那天晚上,失眠。 刷抖音,看到有人在唱诺言,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青蛙的衣服,大冬天的夜晚,站在路灯下,唱歌跑调。 我不知道这世界为什么,会让我感到那多伤悲…… 一句话,让我有些破防。再一看有一千多人在看,凌晨三点。 心怀善意却又无能为力。 我悄悄地删掉了道爷,我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我的故事大多是我编的身边人的身边事,如果不写我看到的或是经历的,我写不下去。 比如说写玥瑾的师父喜欢香香的木头,实际上是我,有檀香、绿檀、老山檀、沉香……我喜欢闻它们的味道,想它们还是树的时候,静静的站在风里雨里,不动不怨。 玥瑾的故事,也是我七拼八凑的,初中有个同学,人很漂亮,爱玩,但学习也很好,就是那种看上去不怎么学,但总能考第一的那种同学。有一天,突然休学,第二年返校时,胖到了二百斤,变的沉默寡言。听说是得了一场大病,吃的药里有激素,所以才这么胖;有人说,被坏小子欺骗了感情和身子,意外怀孕了;也有人说是家庭变故,父母离异。 我不喜欢八卦,因为听到了,就忘不了。 涛哥的故事我借鉴的最多,他谈过许多恋爱,饱经爱情的风雨,有个最经典的,我不知道怎么写,如果按真实的来写,可能会让人觉得不现实。 生活远比玄幻小说玄幻的多。 抛开所有的细节,简而言之,公司里的情圣涛哥,一直是我们的爱情导师,他常教导我们对女人要短平快的拿下,省得夜长梦多。 但他的情感之路却颇为坎坷,他追一个女孩差不多二年,他的说法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是要和她相守一生的,要打牢基础,才能共同面对未来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他用尽了各种爱情电影里的手段,快要成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劲敌,他是这个女孩的一个大学同学,在米国留学并创业有小成,突然回国,对这个女孩穷追不舍,可能这两人在上学时就有感情基础,出国时分开了。 面对涛哥,女孩有些犹豫了。 涛哥当机立断,决定在女孩的生日会上表白,一击必成或一击必死。 我们劝他三思,面对如此劲敌,不能自乱阵脚,要从长计议。 他说,什么劲敌,都是假象!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战斗,一是为了欲望,二是为了信念。 结果,生日会那天,女孩却带着她的男同学一起出现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看到涛哥精心布置的生日会,和放在角落里的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为了避免表白时尴尬。 她介绍涛哥时说,这是涛哥,是我的好大哥,一直对我很好。 她介绍男同学时说,这是我男朋友,刚回国。 结果就是,涛哥献花时,精心准备的那一篇说辞,他简化成了二句, “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幸福。”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的有些多。 涛哥没有失态。但他的信念崩了,消沉了很久。 女孩喝的有些多,依偎在男同学的怀里,当天晚上就回了男同学住的酒店。 几天后,女孩辞了工作,和男同学去了米国。 这个故事要是写出来,前面二十万字写涛哥和女孩邂逅,相识,相知,追求,误会,和解,花前月下的,但结局可能不需要一百字。 真正的男主出现,她嫁了他。 读者可能会觉得作者是不是抽风了,转折来的也太荒唐,太急促了吧。 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第159章 这是天界战神的决战架势 看着玥瑾身后盛开的二十四瓣荷花。 王灵官的刀从手中滑落,长长叹了一口气,面对这些比他年轻,也更强的新神,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之战后,他被提拔成了督天大灵官,统管一到七重天的守将,这是他应得的,是他在与魔神的战斗中用血和命拼来的。当时,真是干劲十足,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他都管。 他常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独自巡查每一重天,一路上只有他和他的影子,他的心中却满是豪情。 他以为,是他守护着天界的安宁与秩序。 可是后来,突然冒出了许多对天界毫无贡献的人,他们每天什么也不用干,职务和俸禄却远高于他。比如张百友,比如九天长乐,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他这个督天大灵官,说白了,不过是天界的看门狗。 今天,面对这些犯了天规天条的人,张百友和九天长乐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只有他一个人豁出命来维护天界的尊严。 他累了,不想干了。 玥瑾冷冷地看着他,“捡起你的刀。” 王灵官低着头,垂手而立,“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他就拖着老迈的步伐,转身走回阵前,对自己带来的红甲军说道,“撤吧。” 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苍老,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玥瑾瞥了一眼远处苏琴的尸体,眼中不免有些酸楚,又看到满身伤痕的楚楠,心想原来美好的事物,或许得到也没有好处。 她冷冷地对王灵官说道:“你杀了苏琴,别以为你不反抗,我就不杀你。” “他是个魔神,擅闯天界者,罪可当诛,更何况他杀了龙太子。” 玥瑾心想,怪不得在下界,有人称她是魔女,她在家中翻出的旧书,原来是魔族的功法。她的养父母都是人族,可他们的师父是个魔族,但他没有做过恶,快快乐乐的穷了一辈子。 玥瑾不善言辞,嘴张了张,“魔族又怎样……反正,我就是要杀你。” 神仙打架,一念生死。 她话音刚落,王灵官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他没有回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一直站着不动的九天长乐,动了。 玥瑾刺向王灵官的手被他抓住了。 没人看到九天长乐出手,他就像是一直站在王灵官的身后,一抬手,就抓住了玥瑾的手。 “你如果真的想杀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去做。” “你要帮他。” “天界需要他这样的人。” 王灵官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向九天长乐深深施礼,“多谢大圣谬赞。”他带着那队红甲天兵,头也不回的走了。 玥瑾说道:“你可以把我的手放开了吗。” 九天长乐这才发现一直紧紧抓着玥瑾的手,她的手洁白透明而宁静,温润如玉,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竟然脸红起来。 他少年一样万分尴尬,慌忙地松开了手。 玥瑾一掌挥来,九天长乐向后一闪,背后神环一转,时空扭曲了一下,他又站回到刚才的地方,像是从未离开过,只是满脸通红。 玥瑾追杀了过来,九天大圣抬手一挡,手臂却被一绺极细的灵丝缠长,一股巨力传来,他的身躯不由震动了一下,他向后退了一步,摆脱了细丝,“你这女子,好大的神力。” 玥瑾说,“小子你也不差,你是第一个能摆脱的人。” 远处的张百友见玥瑾竟能将九天长乐接连逼退二次,心中暗惊,哈哈一笑,“玄圣,你不说是来看热闹的吗?” 他又对玥瑾说:“姑娘小心,玄圣是掌握了时空法则的神,他能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来回横跳,你天资颇高,不如也加入我的天宗, 九天长乐看他仍在和陆七两缠斗在一起,冷冷的回道,“张天宗,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张百友笑着答道:“我是想收他为弟子,当然要测一下他的功底。” 在天界,神品的修为越高战力越高,其中极少极有天赋的,可以控制法则,九天长乐可以穿梭时空,张百友的空间法则能再造天地,念之所至,言出境成。 当年他就是一笔画出一个世界,把各大天宗的弟子困在其中出不来。外面的人看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面的人却是看到一整个世界。 玥瑾是神仙天资,却是魔功入道,她不知道自己拥有了法则的能力,能控制神的心智。 王灵官这么高级别的天官经历过魔神之战,面对强大的魔神,不知多少次经历生死,他从未屈服过。玥瑾一出场,就让王灵官完全丧失了斗志,丢刀不战,一心求死。 这是多么恐怖的天赋。 张百友心想,下九天到底埋没了多少这样的怪物,这一天,就遇到了两个。他一心想要玥瑾也加入他的天宗,便没了和陆七两缠斗的心思,背后神环一转,他轻轻说了个“定”字,便将陆七两定住不动。 他飞到九天长乐身侧,笑着说:“玄圣,你千万莫要伤了这个女子,我想将她收入宗门。” 九天长乐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给,我也想要。” 这时那被冷在一旁的白衣剑客,高声喊道:“玥瑾是我的,你们不能和我争。” 九天长乐哼了一声,背后神环一转,便把他送回到不知几百年前的时空里。 白衣剑客只觉眼前一黑,当他再次看清世界,他在三重天的一座山上,早就忘了玥瑾是谁。 玥瑾在人界和天界不知受过多少冷眼,今日却被二位上九天的大神争了起来,心中不由一暖,手上动作慢了几分。毕竟是个女子,她仔细看了这二位相貌,一位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眼神懒散却又动人;另一位少年英气逼人,眉清目秀,像一个女子,仔细看却和喜喜姐有几分相像。 九天长乐大声说道:“你发什么呆,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他手一伸,手中便多了一把银色长枪,这就是他当年杀穿九重天用的弑神枪。 张百友一看他亮出了神器,知道他想要逼出玥瑾的最大潜力,他退到了一旁,又怕玥瑾吃亏,便说道:“姑娘,看你皆修,功法甚杂,我传你【九字秘祝】,无论用何功法,都可在心中默诵,可将你所学功法融会贯通,修为再上一层。” 玥瑾还未开口做答,眼前世界一片虚无,金色九字漫天飘落。 她只觉从头顶到脚底一阵清凉,醍醐灌顶一般,浑身通畅无比。 她的身后,隐隐又多了一片花瓣,急速飞转之下,汇成一道粉色的神环。 整个五重天异香扑鼻,四处盛开了朵朵荷花。 九天长乐静静地看着,直到此时,他才冷冷地说:“准备好了吗?” 玥瑾点了点头。 白光一闪,二人消失不见,不知杀去了哪个时空。 片刻之后,天边白光一闪,玥瑾现出身形,虽未负伤,但面色苍白,背上的神环也抖的厉害。九天长乐持枪杀出,二人又消失不见。 九天长乐再次出现时,身后追着数把粉色短剑,这些短剑后面连着极细的长丝,玥瑾也杀了出来,一身花香,一脸嗔怒。 张百友不由叹说:“我眼中不过一刹,这二人却已斗了几百上千年,连神器都炼了出来。想要她入我宗门,怕是难了。” 九天长乐飞到他的身侧,玥瑾也追过来,九天长乐喊了一声,“停!” 玥瑾就停了下来,站到他身边,疑惑地看向他。 张百友轻轻地问道:“来了吗?” 九天长乐点了点头,眼睛盯着远处的喜喜姐。 喜喜姐身上的神力已经感受不到了,脸上笼罩着一层黑气。她用力将身边的女孩推开,“快走。” 玥瑾惊呼一声,“喜喜姐,你怎么了?”就要飞身过去。 九天长乐伸手拉住了她,“别过去。” 他的手温柔坚定,这一次,玥瑾没有让他放开手。 她看到九天长乐一脸凝重,张百友眼中懒散也消失了,猜测地问:“你和张天宗,难道是为了喜喜姐来的吗?” 九天长乐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救她?” 张百友说:“救过六次了,这次谁也救不了她。” 远处的喜喜姐身形扭曲,体外厚重的黑气越来越浓,外面是六道金色符箓封印,飞速的盘旋着,黑气越来越重,封印越来越弱。 突然一声惊呼,边上的两个姑娘被吸了进去。 张百友神念一动,便出现在喜喜姐身边,一伸手,将那两女子救了出来,他低声吼道:“退后,越远越好。” 他手一抖,手中现出一支笔来,上面海河山川流转不定。 他用笔在空中一画,一个金色的光圈将喜喜姐围了起来。 圈中的喜喜姐,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拉长几丈,她痛苦的哀嚎一声,头上身上便生出了数根枝条,脚下也生出根来。 她正在变成一棵巨树。 黑气越来越浓,隐约的现出几个朦胧的身影,金色的封印又被挣断了几根。 玥瑾哭了出来,“喜喜姐不是九天玄女吗,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九天长乐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不是九天玄女。” “那她是谁?” “她是我的母亲。” 九天长乐不忍再看,轻轻闭上了眼睛,无能为力。 当年,九天玄女为保手下兵将不死,自愿以身化树,封印下界万年,天界看她一身神力,怕引起下界祸端,便请雷祖引神雷将其劈成一棵枯树。 雷祖本是九天玄女旗下忠心将领,怕她在枯树内孤寂,便留了一丝游魂,谁想这丝游魂日夜修行,不知几百年后,这棵巨大枯树,再次长出了新枝,当地人奔走相告,并称之为喜喜树,千年之后,喜喜树修至化形,便化做一个女童,自称喜喜,拜入人界一个宗门修行,并与一男修结下一段姻缘,万年后,喜喜飞升天界,也该是九天玄女打开封印之时。 可那喜喜树上结出一枚金色果子,落地之后,便成一个男婴,见风便长,几个呼吸,便长成一位少年。 这位少年虽是树母所生,一身修为却是来自树中封印的九天玄女。一出世,便一身神通。他折下喜树上一段树枝,迎风一抖化为神枪。 一众本想来打开九天玄女封印的天将,敌他不过,只好抱着此树向上重天奔逃。 这少年便一路追赶,从一重天,杀到了九重天。 这一战,打了九个昼夜,惊动了三皇、六帝、九大天宗。 张百友刚开天宗,便率先出场,画出一个金圈,想要将他困住,他却从中逃出。 众神这才看出,这少年竟有时空法则,可在不同时空中来回穿梭。便一起出手,各显神通,方才将他勉强抓住。 他被封了战神,大圣和玄圣的名号。 他虽非九天玄女所生,却又是九天玄女一脉所传。 天界众神因他救母心切,便又用十二魔祖的魔魂,强行为喜喜树续了一千年的性命。 就这样,连续续了六次,每一次,喜喜姐以为是第一次,她以为在下界,有过七次姻缘。 这一次,喜喜树,十二魔魂和困在其中的九天玄女都已经是极限,喜喜姐已经有了九天玄女的记忆,身上也染上了魔气,如果再不能破茧而出。 要么共同湮灭,要么凝聚成魔。 所以九天长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百友所画的光圈之中,喜喜姐慢慢化成一棵参天巨树,十二魔祖的魔魂在其中上下翻飞,突然一声怒吼,光圈散做万道金光。 张百友大呼一声,“九天玄女出来了。” 天界的战神钟突然响起,发出一声一声震耳的钟声,响声彻天。九重天神火殿的神火依次亮起。整个天界都摇摇欲坠,难以支撑。 猛然间,空中电闪雷鸣,乌云翻腾,天界的数十万天兵天将赶至,擂起万千战鼓…… 天界从来未曾有过这样大的风暴,黑暗如幕,千百万双红彤彤的眼睛,沉默而又悲哀的四处看着。风一阵一阵的刮着,风也是黑色的,许多修为不高的神仙,身上也开始冒出黑气,双眼变得通红,千百万双红通通的眼睛汇成了一双,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巨人,玥瑾感到压倒一切的神力,四面八方的向她袭来。 九天长乐轻轻的松开了她的手,慢慢地向那风暴中心走去,每一步都坚定若石。 他抖了一抖手中的神枪,站在那双通红的眼睛面前,像山一样伫立着,威武得不同寻常。 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威严的声音,“是你把我多困了六千年,对吗?” 九天长乐脸色冰冷,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做不到,但是我要这么做的。” 他双手举起神枪,非常缓慢的摆出了一个动作。 这是天界战神的决战架势。 第160章 他靠着枯树坐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十二魔祖的魔魂率先从黑雾中蹿出,这些魔魂虽无形体,战力远不如前,但仍残存着魔神残念,被张百友挡住,他们这一战,翻山倒海,将整个五重天搅的稀碎。 云层间,神兵擂起数千面战鼓,震天的鼓声,如暴雨般的急促。 玥瑾静静地站在远处,一颗心随着鼓声噔噔狂跳,噔噔噔的,就要跳出来了。 九天长乐仍站在九天玄女的面前,一动未动。 他已凝聚起全部的战力,九天玄女却仍未现出真身。 九天长乐是天界新的战神,他面对的,那可是九天玄女,天界曾经的战神,大战时,击败过不可一世的魔皇。 玥瑾仿佛明白了,天界之所以争想拉拢九天长乐,把曾经给予九天玄女的官爵加封到九天长乐头上,为的就是这一刻。 当年,九天玄女击败了魔皇。大家心里就清楚了,天界再没有可以约束九天玄女的力量。 她放走了魔皇,如果不是她自愿受罚,没人敢要她这么做。 九天玄女始终是个令人畏惧的女人。 在九天玄女被解封时,无论是三皇、六帝还是九大天宗,都怕自己地位不保。他们一直在寻找可以制衡九天玄女的力量。 好在,九天长乐横空出世。 无论九天玄女是否认这个儿子,他都是她的一丝魂所化之树上结的果子。 九天长乐和九天玄女的这一战,如果赢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就不用再忌惮九天玄女; 如果败了,也可以将过错全推到九天长乐的头上。 这场大战,是神界的巅峰之战。 九天长乐的时空法则本就承自九天玄女,而九天玄女和十二魔祖的魔魂一起困了万年之久,又生出一条寂灭法则。 黑雾中,九天玄女的手轻轻一挥,一只巨大的黑手从天而降,无声无息。 九天长乐挺枪刺去。 一片静寂,片刻之后,迸发出万道耀眼的金光,天地先是向外扩大,然后迅速向内收缩,树木、房屋、山川、河流……俱被吸入金光之中,碾成了飞灰。 只是一击,五重天就被毁了一半。 云层间的战鼓声渐渐消失,天界变得异常的清静,就像秋末的夜晚一样,略带寒意,充满着肃杀之气。 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未来天界的安宁就掌握在下面的两个人的手中。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 九天长乐遍体鳞伤,手中的神枪也断成二截。眼见再也无法支撑,天空中又是一掌,无声无息的迎头劈下。 九天玄女的功法不急不缓,远看仿佛可以轻易躲开,但只有九天长乐才知道那是怎样巨大的神力,将他压牢牢压住,他身上仅剩的力量,只够维持着站立不倒,根本无法闪避, 玥瑾再也按捺不住,飞到那巨大黑色手掌之下,挡到了九天长乐的身前。 “你这个女子有些意思,刚才你还是长乐的敌人,现在怎么却要救他?” 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传来。 玥瑾呆呆的站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黑雾中的战意,渐渐淡了。 一只白嫩的手从黑雾中伸了出来,玥瑾惊呼一声,被拉了进去。 九天长乐咬紧牙关,倒转手中的断枪,就要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他本只想用尽全力和九天玄女争个胜负。 此刻,他却是要拼命了,冒着陨落的风险,要激发出身上的最大潜能,进入狂战状态。 浓浓的黑雾渐渐散开,喜喜姐拉着玥瑾走了出来。 喜喜姐笑着说:“你看这个傻小子,为了你,要和他娘拼命了。” 九天玄女从挣脱封印后,早就将喜喜树上的那丝游魂收了回去,喜喜姐的一切经历,她早就一清二楚了。 九天长乐愣了愣,丢到手里的断枪,看着慢慢散去的黑雾中,现显出来的那棵枯树,低声说:“你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是那棵树。” “我怎么不是你母亲,那棵树不过是我的一丝游魂所化。” 九天长乐低头不语。 九天玄女看了看远处,张百友仍在和十二魔祖的魔魂厮杀。 “现在天界的战力堪忧啊,一个大天宗的宗主,这么久连残存数万的魔魂都降服不了。” 张百友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一个神移便落到她的身侧,施礼道: “张百友见过女帅。” 九天玄女轻轻“哦”了一声。 突听一片呼啸之声,那十二魔祖的魔魂追着张百友杀了过来。 九天玄女慢慢抬起手,正要拍下去。 有人高呼一声,“喜喜姐,手下留情!” 一个肤色黝黑,剑眉星目的壮硕少年跪在九天玄女的身前。 九天玄女说:“你这个小魔,长的倒有几分像那魔皇。” 少年答道:“我就是魔皇之子,名为东皇东君,想请九天神女饶了那十二魔祖的魔魂。” 这少年就是熊虾仁,趁着九天玄女和九天长乐的对战之时,他已恢复了三分魔力。他在天界蛰伏万年,就是想救被困在天界的十二魔祖的魔魂。可惜他虽认出了喜喜姐就是九天玄女,却一直没有寻到十二魔祖的消息。今日才知道,天界为了封印九天玄女,使用了十二魔祖精纯的魔力,并把他们封印到了一起。 他自知和九天玄女并无交情,但和喜喜姐认识了几千年,所以,他称九天玄女为喜喜姐。 九天玄女当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微微笑了笑。 “我可不认识什么东皇东君,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少年听她语气变缓,心中一喜,笑着说:“喜喜姐,在你面前我永远是熊虾仁。” 九天玄女冷冷地说:“记住你说的话,希望在天界再也看不到你们。” “多谢喜喜姐。” 东皇东君站起身来,他飞到远处,身后跟着那十二魔魂,他捡起王灵官落在地上的刀,双手握住二端,轻轻“喝!”了一声,把这把神器折成二段。 困在刀中的数千魔魂又飞了出来。 他又取出一块黑色幡旗,向上一扔,顿时黑烟滚滚,空中现出一道黑色巨门。 他大喊一声,“请逝者随我回归魔界!” 数千魔魂和那十二魔祖涌入那道黑门之后,他又将黑门收起,化成一块黑色幡旗,仔细放回怀中。 他恭敬地向九天玄女施了一礼。 九天玄女轻轻哼了一声,转头对玥瑾说:“打儿子打了一天,我也累了,你跟我走吧。” 她拉着玥瑾转身就走。 九天长乐在后面说:“她不能跟你走,她是我的……” 九天玄女转头问:“她是你的什么?” 九天长乐不知如何回答。 玥瑾对他轻声地说:“傻子,你还不快跟上。” 她们三个人离开了。 张百友解开了一直定住的陆七两,笑着说:“我们也走吧。” 陆七两看了一眼远处的熊虾仁,还有楚楠,轻声的说:“张天宗,我想和他们告个别。” “好,你倒是有情有义,我给你七天时间,”他丢给他一块令牌,“七日后,你带令牌直接去凌霄宫找我,直到你开启身上的法则,不许再离开凌霄宫一步。” 陆七两一愣:“天宗,你是说我身上也有法则。” “我当然不会骗你,但你神修太浅,感觉不到。” “我需要多久才能开启法则?” “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这谁能说的清楚。”张百友笑着走了。 陆七两飞到熊虾仁身边,“我是称你虾仁呢,还是该称你为东君。” “无论你称我什么都行,我要回魔界了,但愿我们以后仍能是好兄弟。” “当然,无论你是神是魔,我们都是兄弟。” 不远处,楚楠抱着孩子,呆呆地站在苏琴的尸体边上。 熊虾仁问她,“你去过魔界,感觉如何。” 楚楠淡淡地说:“感觉和这里差不多。” “如果你想和孩子生活在一起,不如跟我去魔界。” 她没有犹豫,伸手抓起苏琴的尸体,跟着熊虾仁,静静地走了。 整个五重天一片寂静,只剩下陆七两和一棵枯树。 这棵枯树既不是喜喜姐,更不是九天玄女。就像是一个装东西的盒子,东西被取走了,盒子没有任何意义。 陆七两还是把这棵枯树扛回到一重天的药园里。 找了一个还不错的位置,把这棵枯树种进去里,浇了水。 他独自坐在树下饮茶,水气氤氲,茶香四溢。 天色渐晚,满天的星光。 他觉得这些天过的可真累,但结局还不坏。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还有六天,他就要去张百友那里修行,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 他靠着枯树坐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161章 无论你从张天宗嘴里听到了什么,你再也无法说出去了 你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吗? 如果,你为某人保守了秘密,那么,你就成了他的同谋者。 陆七两闻到一阵花香,他醒了过来,惊奇的发现这棵枯树不仅活了,还开了一树的花。 他好像做过一个梦,只断断续续记得,他梦到一个女子,向他讲述她的一生。 陆七两醒来后,却忘记了大半。 她说,那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刚下过雨,山中笼罩着一片湿雾。 一个男孩,大约7岁,提着一盏灯,在山上仔细寻找着什么。 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他的声音就像在山泉水中洗过一样,带着淡淡的甜香。 他是山下一个宗门的弟子,来山上是为了抓萤火虫,想要送给一个女孩。 只是现在时节尚早,他一只也没找到。 第二次再遇到他,已是暮夏,弦月下,山中一片虫鸣声。 他来山中采花,可山花早已落尽。 他真是笨,每次他来,不是太早,就是太晚。 他坐在她边上,所以他们成了朋友。 第二天,山上的一棵枯了几百年的树,突然长出了新枝,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每一朵花都是她的等待。 枯树开花,引来了许多人前来观赏,但那个男孩却没有来。 秋末,山中落了一地的花瓣,是她凋零的心。 她说,人就是这样,总会与想要的东西擦肩而过,所以,人生总有遗憾。 男孩长成了一位少年。 他坐在她边上,对她无话不说,有时快乐,有时一脸忧愁。 她是最好的倾听者,总是默不作声。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有个女孩喜欢我,可我还不够好。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他没有再来。 她是一棵树。 本是万丈红尘中的过客,但她决定下山,去看看那个少年怎么样了。 她开始不断的吸纳天地中的灵气。 几百年后,她修成了人形,化成一名女子,自称喜喜,下了山,拜入宗门。 那个男孩成了她的师傅,他还是笨笨人总是一本正经,十分严格。 他向她走过来了,他的声音没变,还是像是山泉水泡过一样,她的一颗心忐忑,忍不住笑。 他说,喜喜,你认真一点,不要嘻嘻哈哈的,你都来这里十年了,什么都没学会。 他笑着说,十年啊,我就是教只猪,教棵树,它们也该学会了。 她心想,我本就是一棵树啊,但她低头沉默,什么都没说。 他的语气变得缓和,像清澈的山泉流过寂静无人的树林,有不知名的鸟儿轻声鸣叫,蓝天白云,天气温和不躁。 喜喜想做个女子真是好,有你这样温柔相待。粉色衣裙里曲线起伏。 她被罚去无人的思过崖独自修行,大师兄对她说,我来教你。 大师兄叫做轩辕甲,世家出身,脸色白净,双瞳剪水,举手投足不急不缓,满是贵族气质。 他的天赋极高,是人界所称的那种天才少年。 轩辕甲说,对战重要的不是攻击,而是闪躲,我来做你的对手,你打我一下试试。 她打了他一下。 他脸色一红说,我还没准备好,我说好再开始……好。 她又打了他一下。 二次他都没有躲开,第三次,第四次…… 轩辕甲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的小师妹,远比他想的厉害的多,比他们的师傅不知强多少。 他说,停,不如你教我吧。 她说,好,但你对谁都不能说,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你长的这么秀气,女子一样,我教你幻术吧。 轩辕甲成了她的跟班,每天跟在她的身后。 师傅看到他们从身前经过,煦暖的阳光下,少年少女,满是青春的气息。不知怎的,心中一酸。几百岁的人了,还会心跳。他想起从前也有过爱,但人生离别才是常态,他低下头不看她。再抬起头来,她们走远了,又不觉有些失落。 一日,喜喜经过师傅的房前,看到轩辕甲跪在师傅面前。 轩辕甲说,我想娶喜喜为妻,请师傅恩准。 师傅说,不可,你是世家子弟,现妖界被牛帝一统,而人界四大世家却还在觊觎人皇的位置,人界和妖界终有一战。 轩辕甲说,我要娶喜喜,不想做人皇,也可以不做世家。 “不可,喜喜是妖啊。” “妖又如何,师父说过,强者身后没有退路,弱者眼前都是悬崖。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她。” 后来的事,颇为凌乱,万丈红尘起起伏伏,这三人的际遇巧合各不相同。 师傅在人妖大战中战死,陨落前笑着对喜喜说,如果我不是你师傅,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那该多好。 他的声音依然好听,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轩辕甲娶了人皇的女儿,他没有选择。 离别时,他站在雨中,浑身湿透,看着喜喜,久久无语,一双清澈的眼睛,渐渐浑浊。 …… 夜风彻骨,陆七两醒来,一阵恍惚,今夕何夕。只有一轮冷月孤零零的挂在空中。 他靠着树,睡了一天一夜。 一场大梦,过后就轻若雪,转眼成云雾,忘却了大半。 他想,也许我也该去下界看看。他在下界没有爱恨,只是觉得对不起北境的鹤族和鹿族。 当他从一团混沌有了神智时,手里还抓着鹤族的一个小女孩的尸体,这个小女孩生的很可爱,他想要救活她,可又不知道怎么做,只好将体内的一丝混沌之气,注入到她的尸体里。 后来,她活了没有,他不知道。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离他和张百友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天。 他去了熊虾仁的房子里,这里面堆满了抢来的法宝,只是大多都认主了,炼化洗去印记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他挑了一些放在身上,准备去三重天的黑市里换些下界能用灵石。 在翻找宝物时,他看到几块婴孩用的符箓,有些还标注了姓名,他突然明白了,原来下九天的那些婴儿,并没有真的被毁掉灵魄,而是被悄悄的送去了魔界。 神和魔最大的不同,只不过是信念。正如好人和坏人,相同的世界,每个人看法不同。 比如爱是独占不可分享,或是付出而不求回报。 陆七两来到三重天,一切都变了,热闹的集市已经没了,夜来馆也改成了试仙宫,成了上九天选拨人才的地方,里面的几个跳舞的台子改成了擂台,有人在上面斗法,下面挤满了人,每个人都不苟言笑,希望能够通过选拨,在上九天谋一份天职。 陆七两有些失落,他觉得以前唱歌跳舞热热闹闹的生活更好。 他来到五重天,这里已经重建了,九天玄女一击毁掉的半重天变成了一片海,被称作战神海,他在海边站了一会,扑到脸上的热风,还能感到那天的战意,有守卫向他走来,看清他,便远远的施了一礼,眼中充满了敬畏。 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和张百友长的一模一样,他们该不会把他当成了张天宗了吧。他又变成白发长须老者的样子。 他回到一重天的药园里,看到角落里的杀仙草就要开花了,这是魔界之花,是他和熊虾仁的秘密,周围飞舞着许多蝴蝶,天界怎么会有蝴蝶。 他想起熊虾仁说的,这些花不能授粉结出的种子才有用,他去下界这几天,得找个人帮着把这些蝴蝶赶开。在天界,他没有信得过的朋友。 陆七两从鳌鱼洞中的那个密道偷偷去了下界,先到了万神殿,又去了北境。 遇到流光,他本想带流光去天界帮着看三天药园,后来却选了熊可可。 或者是流光的贫穷不幸打动了他,帝国学宫可以给她一个更好的前程。 而熊可可就无所谓了。 他带熊可可飞到天界,让他帮看护药园,嘱咐他,“果子可以随便你吃,但不能浪费。你帮我看一下院子,我三日后便会回来。” 天上三日,地下三年。 三日过去,陆七两回到天界,把熊可可送回下界。 他收了杀仙草的种子,带上张百友给他的令牌,按照约定去了九重天。 一路上碰到各种关卡,一看到他手上的令牌,什么都不问,就放他通行。 凌霄宫里一片宁静,只有门外有一队守卫,就像张百友说的那样,这里虽然是上九天第九天宗,却没有一个弟子。 守卫放他走了进去,在院子里,有几个身影一闪而过,他以为是错觉。毕竟这是上九天,谁敢在这里闹事。 张百友说:“我发现了天界的一个秘密,你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吗?” 陆七两还没有回答,张百友就开始向地上倒去,陆七两伸手想要扶他,却只抓住了插在他身上的发簪。 守卫们冲了进来,只看到张百友倒在地上,毒火在他身上由内向外燃烧起来,不久之后,便化成了飞灰。 陆七两呆呆地站在边上,手里拿着一根簪子,上面还滴着血。 这个簪子是苏琴托玥瑾给楚楠的,现在就抓在陆七两的手里。 这个簪子是苏琴用身上的一根骨刺做的,剧毒,和凤族的凤凰火一样,能瞬间点燃体内的灵力,龙太子就是死于这种剧毒。 张百友死了。 守卫们冲了过来,上九天的守卫战力高的可怕,尤其是那个叫做金乌的小将,只一击,陆七两体内神力翻江倒海的一阵翻腾,他只好拼命逃。 他被逼入了一个巷子里,前面没路了。 这时,巷中一个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快躲到这里。” 他一看那个人是王灵官,便躲了进去。 “张天宗不是我杀的,我见到他时,他已经中毒了。” “张天宗和你说什么了吗?” 陆七两想起张百友对他说的话,就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和我说。” 王灵官眼睛转了一下,“天界,什么毒能杀的了张天宗?” “就是这根簪子,是苏琴的骨刺所制,上面有杀死龙太子一样的毒。” “给我看看。” 陆七两把簪子递到王灵官手中,外面的追兵开始拍门。 王灵官对他说:“你从这里逃,我去挡住他们。” 陆七两说了声,“多谢,王灵官。”转身要逃。 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浑身炙热,着了火一样。 他转过头,王灵官正冷冷地看着他,手里的簪子已经刺入他的背中。 王灵官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用谢我,无论你从张天宗嘴里听到了什么,你再也无法说出去了。” 第162章 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那就不怨不悔 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那就不怨不悔。 陆七两中毒之后,并没有死,却把王灵官烧死了。他的本体是一团混沌,是最纯粹的灵力,当毒簪子刺入后。 “轰!” 一声巨响,灵力燃烧产生的三昧真火,巨大的凌霄宫变成了一片火海。守卫们烧成了飞灰,只剩下那名叫金乌的小将,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的本体是一团火焰。 陆七两借着火势逃到了一重天的药园里,他受了很重的伤,身体被烧的残缺不全,他倒到床上,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一天一夜后,他却又活了过来,一下床,便又倒到地上,两只脚还没有长出来。 他的身体长好后,出了门,街上到处是着士兵,正挨家盘查。 听边上的人说,天界出了大事,九大天宗死了四位宗主,六帝也死了两位。 陆七两知道天界是呆不下去了,草草收拾了药园里一些有用的东西,匆忙逃去了下界。 他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修为却折损很大,一时无法恢复,变化也无法维持太久,他索性不再变化,就用了那张和张天宗一模一样的脸,反正下界也没有人认得张天宗。 为了便于疗伤和修行,他在北境狼都的药店谋了份差事,隐姓埋名的住了下来。 北境因地势多山,又十分偏远,没有受到妖族和人族的大战波及,狼都一片繁华。 陆七两所在的药店在狼都十分有名,常年招收采药和种药的药侍,他站在人群中排队时,老板娘多看了他二眼,娇笑着说:“世间还有这般清秀的少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老板要赶他走,“小白脸,你修为太低,又不是狼族,这份差事不适合你。” 陆七两从怀里取出一张储物符,打开后,里面是一株下界早就绝迹的万年仙草。 药店的老板震惊的眼睛差点瞪出来。 他又取出一张储物符,又是一株绝迹的万年仙草。 药店的老板这时反应过来,慌忙拉着他进到屋子里,关好门窗。 “开个价吧,无论多少钱,我都买。” “不卖。” “那你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仙草是活的,我来种。” 药店的老板让陆七两去照料药园。 这片药园在城外,方园数亩,分为内园和外园,内园种的都是名贵药材。 老板娘叫做桃花,所以外园的边上种着一片桃林。 陆七两将这二株仙草单独种在内园里,又寻了一处角落设下隐匿法阵,把从药园里带来的其他仙草种在那里。 老板常带些有名的炼丹师来这里观赏这二棵仙草,陆七两常常装聋作哑,在他眼中,这些炼丹师没有才华,但是知识渊博,懂得水银和硫磺的几百种炼法,吃的满面红光,一身都是毒。 老板娘有时也来,淡妆淑雅,烟视媚行,她带着两名侍女坐在院中,燃一炉沉香,煮一壶淡雅的绿茶,陆七两自顾自的打理着药圃。 大概是春天来了,老板娘抬头看向远处的青山,脸上有层淡淡的闲愁,悠悠地说, “我问青山何日老,青山问我何时闲。我见众山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陆七两并不讨厌她,他在狼都生活了一年,也知道这些妆容精致优雅上流的女人,看似淡雅脱俗,却是心机深沉。 北境的春天,雨特别多,一场接着一场。树一点点绿了。 有一天,小君在院子里喊,桃花开了。 小君也是药侍。药园除了陆七两外,还有6名药侍,三男三女都是少年,为了爱情写诗的年纪。 小君可能真的喜欢老板娘,也可能是不想努力了。她喜欢绿茶,他就在药园的空地上种龙井碧螺春六安瓜片; 她喜欢诗,他就对着一树的桃花吟诗,“我是木讷的树,你是自由的风。” 他问陆七两,“你发现没有,我和她有很多共同点。” 陆七两反问他,“她是谁?” “就是……那个她啊,你别装你不知道。” 陆七两哈哈地笑着说:“我知道没有用,你得让她知道。” 小君也笑着说:“她要是知道了,老板不得杀了我。” 北境的狼都是一座热情奔放的城市。陆七两喜欢这里,胜过天界。天界也有爱恨情仇,但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做事一板一眼,不如尘世这般率直美好。 涛涛当值那天,竟然带了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孩来药园赏花,看见陆七两的时候,他的脸红红的,他故意说话很大声,“小陆,快给本主管煮壶茶,我要和姑娘赏花吟诗。” 陆七两笑笑,很配合的去端茶。他知道每个少年在变成男人之前都会装一装。 他笑嘻嘻地说:“涛哥,刚才嫂子出城来药园找过你。” 说完,低头不看长裙女孩的一脸嗔怒。 接着的几天,药园的张三、李倩、唐果和燕子,连公认最一本正经的红钧也在桃林里冒充诗人。 桃园里出现大批量诗人的时候,春天真的来了。 那是一个下雨天,陆七两遇到了流光。 陆七两把晒好的药材送到城中的店铺里,回去的路上,瓢泼大雨就哗哗的下了起来,他赶紧跳入到路边一个亭子里。 她正在站在那儿避雨,她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一双草鞋,她来自矿区,整个北境,只有矿区的人还穿草鞋。 她把淋湿的发拂到耳后,雨水顺着发稍滴下来,她低下头,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她问,“这儿离狼都还远不远?” 陆七两看着她说:“我觉得我好像以前见过你。” “轻浮。”她说着,站的离他远了一点,转头不再看她。 “我真的见过你,大约十多年前吧。” “十多年前,我才几岁。” “我姓陆,不用紧张,我不是坏人。” “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像我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子,遇到过许多你这样的轻浮男子。” 这时候,外面的雨小了点,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亭子。 陆七两在她身后大喊,“姑娘,你跑错方向了,狼都在那里。”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陆七两一本正经的指了一个错的方向,谁让她把他当成坏人的。 她说了一声,“谢谢!” 陆七两有些后悔,她真好骗,真不该骗她。 从那天后,陆七两每次进城送药材,路过那个亭子时,都会在那里等上一会。 等什么?他不知道。心里空荡荡的,雨一直下,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春天过去了,桃花全都凋谢了。 陆七两再未见过流光。 夏至那天,涛涛在酒馆请客,药侍都没什么钱,涛涛和那个红衣女子交往,装主管,装风雅,装阔,已经借了不少钱。 大家都十分拘矜,不知该点什么酒菜。 涛涛拍着桌子,大声地说:“小二,好酒好菜给哥哥们端上来。” 酒很快上来了,他仰头喝了一大碗,大声说:“是不是兄弟,够不够江湖。” 大家以为是涛涛和那个红衣少女,好事将近。 结果喝完了酒,他不结账。 涛涛说:“为了能讨她喜欢,我装成一个更优秀的人,整个春天我都提心吊胆的,现在好了,不用装了。” 第163章 她不讨厌你,你可以单独约她了 老板娘从陆七两的房中出来时,小君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那双脚。 夏天了,她的长裙不仅露出鞋子,还露出一段雪白的脚踝,她走的并不快,每一步却像是踏在小君的身上,让他心跳加快。 小君知道她有红色的、橙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鞋子,他不知道自己迷恋她的脸多一些,还是迷恋脚更多一些。 小君来自北境另外一座大城,官宦之家,他父亲为他在狼都的军营里谋了个小官,他遇到药店的老板娘后,就辞了官差,来药园做了药侍。 他明知没有结果,只想每天都能看到她。 小君冷着一张脸,对陆七两说:“咱们的老板娘,你可惹不起,” 陆七两哦了一声。他不想惹老板娘,他谁都不想惹,他来人界是为了躲天界的抓捕。 虽然,他在天界不过百年,却也懂得了一个道理,踏雪至山巅,山外有高山。 飞升远不是终点,但能让人看到更多更恐怖的存在。 在天界他遇到的对手,一个都打不过。 那个叫金乌的小将,只一击就打得他气血翻腾,无力还手,如果不是自爆引起的大火,他根本无法逃脱。 金乌在天界找不到他,迟早会追到下界,也可能早就来了。 刚才老板娘突然来到他的屋里,问了他一些家常, “习不习惯北境?” “我是北境人,家乡在矿区。” “对药园的生活满不满意?” “我在家乡采药为生。” “有没有人欺负你?” “大家都是年轻人,性格也投缘。” …… 但却没有问他的修行,甚至没有问那两棵万年仙草的来历。 陆七两早就学的聪明了许多。无论她问什么,都说好。两个人一问一答,斗武似的左闪右避。 人心叵测,善恶同源。害你的人,往往都是身边的人。 陆七两刻意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平日在药园里默不作声,晚上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修行。他越是怕有人留意他的存在,反而越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板娘名叫四月天,人长的也如四月,春雷细雨,万树开花,风情万种,眉如柳叶,嘴唇丰满如玫瑰花瓣般柔软。 她扬起手,妩媚光采,突然走近来看他,脸对着脸,她呼出的空气,湿热如兰。他低下了头,她的目光如火在他脸上燃烧。 她喃喃地说:“你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对我说。” 他几乎心动,忙向后退了一步,笑了笑:“我对一切都很满意。” 天涯亡命,不被注意就是最好的,千万不可心动,引来无端的祸事。 这四月天可不像是个好女人,后发制人才是最后的得胜者。陆七两懂得沉默,克制,安静。 四月天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笑着走了出去。 她不知用的是什么脂粉,身上有种暴发似的香味,充满了热情。她走了很久,这种香味挥之不去。 下午,其他人都和四月天一起去城中送药,整个药园只剩陆七两一个人。 西北雨,淋湿窗外的衣服。轻阴小雨,深院慵开。 陆七两心想,因为下雨,他们大概会在城里吃过晚饭后,才会回来。 他收起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又放了回去。 如果他们提前回来,会先吵吵嚷嚷的先去收衣服,他听到声音,就能停止修行。 【万雷诀】是暴烈的功法,能引出万道天雷,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甚至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每天只要有空,都在修行。 陆七两回到自己的屋内,关好门窗。他身上的伤仍未痊愈,修为更是大不如前, 每次修行,他只用一小部分灵力来修习功法,更多的灵力用来将功法引出的天雷压制在体内。 片刻之后,他体内便传出阵阵沉闷的雷声。 陆七两紧闭双眼,咬紧牙,控制并承受着在身体上四处游走的雷电。控制难,承受也难,好像是命运与爱,越控制,要承受的就越多。 雷电锋利的刀刃一样划开他的身体…… “携雷霆万钧,破九霄混沌……” 一个悠悠的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陆七两心中大惊,睁开眼,四月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前。 慌乱中,他身上的雷电四面蹿出,眼看就要将引下万道天雷。 四月天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挥,满屋的雷电化为乌有。 “幸好我也修过控雷之术,要不然咱家的药园就要被你毁了。”四月天说的轻飘飘的,好像只是一件小事,毕竟雷电术在修行中并不少见。 但陆七两知道并不简单,她刚才说的那二句,正是【万雷诀】中的心法,【万雷诀】是神法,使出的天雷更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能够控制的了的。 陆七两在身体完好,修为不减时,都无法操控,她却能随手一挥,化雷为无。 陆七两盯着她,不说话。她到底是谁?和他一样躲在下界的神? 她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轻轻地说:“我本以为你是张天宗,但他修习的不是雷电功法。” 陆七两心中又一惊,她竟然认得张天宗,那她一定不简单,陆七两悄悄的化去了握在手中的雷电。 他在天界百年,如果不是九天玄女引出的那场大战,上九天的神,他可能一个也见不到,更别说是张天宗。 她又能随意的控制天雷,难道雷祖是个女子。 在天界,陆七两听过雷祖春雷的故事,她本是跟随魔皇攻打天界魔将,后来被九天玄女招降,打退魔皇后,天界又令她用天雷罚戒叛将,其中有九天玄女,她用万道天雷将封印九天玄女的巨树打成枯木,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月天在地上拣起一把紫色的香花梨的木梳,“刚才梳子落到你屋里了,我来取回。” 她转身向外走,脚步不急不缓,轻轻的落花一样。 走到门边,她又转过头来,“如果你想藏在此界,就要过此界的生活。” 什么才算是此界的生活?陆七两在心里想。 “下雨了,怎么不收衣服。”院子里有人喊了起来,他们都提前回来了。 陆七两也跑到院子里,和大家一起收衣服。 “小白脸,你对老板娘做了什么?”小君瞪着他,双手攥拳,他刚才看到四月天从陆七两的屋子里走出,双眼冒出火来。 “她来取上午落在我屋内的梳子。”陆七两说,看小君还不信,就又笑着说:“我喜欢的女人不是她,是铁匠铺那个烧炭的女孩。” 小君松开了拳头,拍了拍他的肩,“我就知道,那个女孩叫流光吧,每次她来药店取烫伤药,你的眼神就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对她动了心思。” 此刻,陆七两才明了什么是此界的生活,他长得一副少年模样,就该像那些少男少女一样,有爱去爱。 假戏真做,做到头,连做戏的人也分不清几分是真是假。 假如爱情可以解释,誓言可以修改,假如相遇可以重新安排,然而,这不是书中故事也不是演一出戏,我无法在合上书脱下戏装后,将你忘记。 陆七两有些紧张的脸,他木讷的点了点头。 涛涛说:“我教你的,听懂了么?” 小君说:“千万别紧张。” 陆七两说:“我不……紧张。” 涛涛说:“请她吃饭只是你的试探,流光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现在的女孩可不傻。” 陆七两点了点头。 涛涛又说:“如果你想得到她,就一定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单相思早就不流行了。” 城中一处清静雅致的饭馆内,陆七两选了二楼一处临窗的桌子,不远处的柳树上有蝉疯鸣,吵得他面红心乱。 陆七两假装不在意的提起酒壶给流光倒酒。 涛涛说过,酒是一道关,如果她肯喝,就说明她肯给你机会,如果她喝醉了,就说明你的机缘到了。 涛涛自诩是药园的情圣,乐于指导药园的少年,关于男女相悦的事情。 流光矜持地说:“我不会喝酒……” 陆七两慌忙收起酒壶,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涛涛说过,如果她拒绝喝酒,千万别勉强,也别失望,她只是不想和你发展的太快。 陆七两大声的喊:“小二,来壶雀舌茶。” 流光忙打断他:“要不……我喝一点酒,雀舌好贵,赚钱不容易,该省得省。” 陆七两给流光倒了一杯酒,心里暖暖的,她是个好女孩,还知道为他省钱。他从天界带了许多当年和熊虾仁抢来的法器,这些都是神器,虽说,现在的修为早就无法洗去法器上的认主印记,但他把这些法器砸成碎片,陆陆续续的在黑市上卖了不少钱。他现在不敢说富可敌国,买几座城不是问题。 陆七两举起酒杯,流光也笑着端起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陆七两转头看向窗外,春风十里,夜灯四起。 这是他们第三次坐在一起,也是他们单独相约的第一次,前二次,药园的三男三女都在。 涛涛曾问他,你是想要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陆七两反问他,有什么不同。 涛涛说,如果你想要她的心,那就慢慢来,流光是个神秘和高冷的女孩,想要捂热她的心,你就不能急。 在涛涛的安排下,燕子先和流光相识,又约流光到药园来玩,大家在药园边上的小饭馆吃过二次饭,每次涛涛都好酒好肉的点一大桌,每次都是陆七两付账,燕子说,你们这是要帮七两,还是找了个冤大头。 涛涛说,你什么都不懂,这两个人话都少,他们单独相处肯定冷场? 陆七两请燕子帮着,在城里买了一双漂亮的鞋子送给流光,她没有拒绝。 涛涛说,她收下了,说明她不讨厌你,你可以单独约她了。 第164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早在三天前,燕子就帮陆七两约好了流光。 为了这次见面,涛涛和小君操碎了心。 正是初夏,药园一片翠绿,一片药草的香气。三个人坐在药园深处的亭子里,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个乌金茶炉,上面的生铁壶中煮着茶,水汽氤氲,茶香四溢。 药园的这些少年多是修长生,而非战力,药园中没有斗武的场地,却有几处幽静的茶亭,平日无事,他们常在亭中煮茶闲聊。 北境狼族以武立国,战力高者数不胜数,想要在战力上谋个出路,难如登天,所以时下的年轻人多修长生,涛涛修的是符箓,小君是丹药。 这三天,他们聊的全是陆七两和流光见面的事。 涛涛挑了挑眉毛,使了一个飞眼,笑着说:“七两弟弟,你要记住喝酒只是前戏,都是为了你最后的目的。” 陆七两心中苦笑,我有什么目的,本来只是想表现的和你们一样,不引人注意,现在反而成了主角,他对流光说不上爱或不爱,只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遇到一个曾经认识的人,感到十分亲切罢了。 他本无本相,一直变作老者模样,在天界的那场大战时,以身化雷,染上了张天宗的一丝神气,本体化成了他那清秀少年般的长像。逃到下界时,又身负重伤,修为损耗极大,不敢浪费灵力在每日无时不刻的变化上,只能以这付少年人的面目示人。 他在心中暗暗立誓,一旦伤愈,就离开这里,仍变成白发老者模样,省得再惹事端。 涛涛看他发愣,又说了一句,“我说的话你要认真听,这次见面至关重要。” 陆七两认真的说:“只是吃个饭而已,我没有什么目的。” 小君在边上嘿嘿地笑,“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藏着,不瞒你们说,每次我看到老板娘,都想去舔她的脚。” 涛涛白了他一眼,“老板娘看不上你,舔脚你不配,我们还说七两吧,为了最后的目的,有一点很重要……。” 小君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城里客栈的老板熟,让他给七两留间上房。” 涛涛推了他一把,“留什么上房?你以为七两是你,我说的不是这个目的。” …… 饭馆内,陆七两喝的满面通红,他最多能喝七两酒,现在已经喝了六两半了。 而流光喝了三壶酒,两腮有淡淡的绯红,双目如一鸿秋水,话也变的多了起来。 一开始,陆七两还担心流光喝醉了,他可不想要涛涛说的那个“机缘”,但现在看来,哪怕是他喝的醉到沟里,流光也醉不了。 陆七两结完账,两个人出了饭馆。 初夏的微风,夹着路边的花香,乍暖还寒,风一吹,陆七量醉意涌了上来,他很想马上跑回药园,躺到床上睡一觉。 “七两。”流光在前面叫他。 他应了一声,踏着醉步,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一段繁华的街市,两边的店铺都开了灯,行人如织,残影在身边穿梭,仿若浮世一梦。 流光说,“你陪我一起去河边走走吧。” 陆七两两只脚都有些站不稳了,他心里急着回去,可流光一副肯定的语气,完全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如果她是问他,想不想陪她走走,陆七两或许会说,天色已晚,下次一定。反正不一定有下次,但流光这样说,他只能说,好。 流光已经走远了,笑盈盈的站在街灯下等他。 他慢慢地走过去,大概是酒,他觉得吹到脸上的春风温暖又多情,像一双柔软的手。 他想起了涛涛和他说的“最后的目的”,突然的,他想要去尝试一下。 他向她走了过去,流光站在那里不动,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神采,深蓝色的眼眸中星星点点,宛若星空。他一阵恍惚,云里雾里的涌出一个念头,我要守护这个女子。他心中一惊,这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千万不要动了真心,陷了进去,但这不是真心,什么又能称的上真心。 流光看着他站着不动,脸上变幻着喜悦与惊怯,如浮云掠过皓月。 涛涛说,当你试着走近她时,和她的距离很关键,如果她不是有意或无意的远离你,而你一抬手,就能抓住她的手,那你就假装无意轻轻握住她的手…… 陆七两嘿嘿傻笑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手有些犹豫,一犹豫,刚才鼓起的勇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粉嫩纤长,轻声地叹了口气。 流光抬起手来,轻轻扶住了他的肩,“七两,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站的歪歪斜斜的。” 两个人静静的站着,陆七两消失的勇气又恢复了几分。 流光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陆七两说:“不不不……我没事。” “那一起走吧。”流光放下手时,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了陆七两的手背。 流光在前面走着,黑色的长发左右跳动。河边有许多柳树,正是四月,柳絮飘扬如雪,随风飞舞。 陆七两巴巴的跟在后面,一路上,他在盘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适不适合去牵她的手。 这几日有烟火表演,河岸边挤满了人,流光走入人群里,转眼不见了。 陆七两仔细的搜寻着人群,心中无限失落,口中轻声呼唤着,“流光……流光……” 突然,人群里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拉住了他,是流光。 她说:“你可千万不要和我走散了。” 她的手柔软温暖却又十分有力。 陆七两如誓言般地说:“好,我再也不会和你走散了。” 流光却扭头躲开了他那炙热的目光,“烟火已经开始了,我们到前面去看。” 她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穿梭,陆七两轻轻握紧了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仿佛御风飞行。 陆七两是天生种,他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神,飞行不过是本能,此刻的他却像刚刚学会飞行的般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脸,像孩子一般兴奋…… 流光的长发被风吹的轻轻拂到陆七两的脸上,带着她身上那种女子特有的幽香。 烟花绽放……如梦如幻……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欢呼……我们如此靠近……如果闭上眼睛……也可以相信我们之间并没有悬崖…… 陆七两心想,原来红尘浮世,竟然如此美好,再回天界当什么神仙的事情,无所谓了。 昨天,在药园的亭子中。 涛涛品着茶,对他说过:当你去牵她的手时,会遇到四种情况。如果她闪躲,并且推开你的手,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好好的睡一觉,争取做个好梦;如果她有些不安,但还是让你握住了手…… 涛涛卖了个关子,陆七两紧张的看着涛涛。 涛涛接着又说:这说明,有戏,你送她回去的路上,聊些趣事,并约她下次见面;如果她也抓紧了你的手,说明她也喜欢你。 小君在边上问:涛哥,你觉得流光会是哪一种情况? 涛涛放下手中的茶杯:那得看七两现场的发挥,如果发挥的好,能把一变成二,二变在三。 陆七两认真的想了想:你不是说有四种情况吗,第四种是什么? 涛涛伸手在石桌上敲了敲,陆七两赶紧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他倒满了茶水。 涛涛笑了笑:七两弟弟,最后一种,她主动去牵你的手。但这…… 陆七两问:这会是什么? 涛涛哈哈笑:如果发生了,你就带她去小君介绍的客栈吧。但……这是不可能发生,我交往过的女孩子,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几个了,这种情况一次也没出现过,除非你是神仙。 小君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七两也跟着笑,他心想,我就是神啊。 河岸上的人群里,陆七两牵着流光肩并肩的站着,仰望着烟火在夜空中绽放之后再次绽放,像是梦境之中再生梦境,陆七两浮想起生命中的狂喜与刺痛,都在此刻,宛如烟火。 流光轻轻松开了他的手,十指交叉,并于唇前,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我要许个愿望。” 过了一会,她睁开了双眼,却没再去牵住他的手。 “七两哥哥,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陆七两温柔的看着她,他有许多话,但都无法说出口,“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165章 狼族都是血性男儿,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 【如果我流泪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伤心;在这难以安身立命的世界,我活的何其卑微。】 流光问他:“七两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七两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道,吞吞吐吐的说:“我……我……”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却十分的冷淡,并不热情;他突然明白了一眸春水照人寒的意思是,她不喜欢我,我觉得冷。 陆七两觉得像是掉入了冰窟里,一阵冰凉刺骨的寒。 流光像是察觉出他的失望,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七两哥哥,你有过什么愿望吗?” 陆七两认真想了想,治好身上的伤,恢复从前的修为,觉醒身上的法则……或是查出刺杀张天宗的真凶,重返天界……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刻他所有曾有过的心愿都比不过让流光喜欢他。 可流光不喜欢他,她的嘴没有说出来,但她的眼睛里写的清清楚楚。 他长久的沉默着。 流光又笑了笑,“那我说我的愿望吧,其实……你知道吗,我不是一个铁匠。” 陆七两心里想,你当然不是铁匠,你只是铁匠铺里烧炭的。 流光又接着说:“我曾是北境选出的天才少年,狼王在几千人中选了我一个,送到妖界的帝国学宫修行……” 陆七两点点头,这事他知道,他就是一路跟着她去了帝都,并遇到了熊可可,也许当时,他该带流光去天界,而不选熊可可的。 流光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你再不理我,我就不理你了。” 陆七两回了一句,“我这不是在听你说你的愿望吗?” 流光笑了笑,“其实不能算是我的愿望,是我母亲的愿望,她是一个十分天真的女人,一生都很辛苦,但每天都充满了美好的,不切实际的想像,她送我离开家乡时,悄悄地对我说,只要在学宫考第一,狼王肯定会认你当女儿……” 流光哈哈的笑了起来,“七两哥哥,你说我的这个愿望是不是很傻?” 陆七两也微微笑了笑,“这事得狼王同意才行啊。” 流光说:“是啊,我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愿望。” “那你让她换个愿望吧。” “她去世了,我离开家后,再没见过她。她的心愿,我根本实现不了。” 一个女人大声地说:“怎么实现不了,多大的事啊,你要当北境之王也可以。” 燕子带着涛涛和小君嘻嘻哈哈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们三个一直悄悄地跟着陆七两,从饭馆一直跟到河边。流光和陆七两的话,她们都听到了。 燕子看陆七两一脸失落,知道再不出来,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分开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于是,她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拉着涛涛和小君走了出来。 燕子本是四月天的贴身侍女,陆七两带着两株万年仙草去了药园后,便被四月天派去管理药园,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四月天让她盯紧陆七两,每天他做了什么都要向四月天报告,所以今天这种跟梢偷听,也是她份内的事。 “呦呵,你这个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竟敢说要当北境之王。” 人群中,突然闪出几个彪形大汉,把陆七两几个人围到了中间。 陆七两并不慌张,他十分沮丧,心想挨顿打可能会好受些。他向前一步,挡在为首的那个大汉面前。 那大汉见他是一个清瘦清秀的少年,扬手就要打。 却被流光挡住了,“张大哥、刘大哥、孙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些人,流光都认识,他们都是铁匠铺的铁匠。 张大哥放下了拳头,指着燕子冷笑一声:“这个长的和娘们似的小子可以不打,但那边那个丫头今天得教训一下。” 流光问:“为什么啊?” “你今天没听到吗,她去铺子里,对师傅说的那些都是人话吗,要不是当着师傅的面,我非打得她跪在地上求饶不可。” 燕子见他指着自己,也冷冷地笑了一下,“我们可是药店的人,你们惹不起,我就是要拆了杨独眼的铁匠铺,他都得跪着求我拆快点。” “放狗屁,我看你是想死。”张大哥怒吼一声,就要冲向燕子。 陆七两一抬手,挡住了他。张大哥就像是疯牛一下子撞到了一座大山上,他不由的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陆七两。 流光怕陆七两吃亏,慌忙挡在陆七两身前,伸开两手护住了他。 张大哥看着陆七两,鄙夷的撇了撇嘴,“你小子长得和个小娘们似的,想不到有把子力气,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流光可是我师傅的女人,他们早都睡过了,不信你问她……” 陆七两看向流光,她满脸都是泪水。 陆七两万念俱焚,接下来的话,他一句也没听到,发生的事,他也看不到。 他就像是聋了,瞎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帮五大三粗的铁匠,打了燕子,也打了涛涛和小君。 他们人多,又全是修战力的,燕子他们只有三个人,修的又是长生,只有挨打的份。 打斗声,引来了几个铁甲狼卫,把双方拉开了。 燕子对着铁甲狼卫怒吼,“我命令你们,把这些铁匠都给我杀了,在狼都,狼王的眼皮底下,敢打药店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铁甲狼卫还很年轻,大概从军不久,他们维护狼都的治安,并以此为荣。他们本是想把这些闹事的都绑了回去,打人的依法关个几天。 但听到燕子说命令他们,让他们当街杀人。 一个年轻的铁甲狼卫笑着走到燕子面前,“我本来还同情你,可你这个疯女人真是活该。” 燕子怒吼,“你敢骂我,我可是四月天的人,你听懂了吗?” 年轻的狼卫左右开弓,结结实实的扇了燕子两记耳光。 “我听懂了,你懂了吗,你再开口,我再打你。” 他过去给铁匠们松了绑,笑着说:“原来是杨师傅的手下,你们走吧。” 铁匠们哈哈的笑着,“对对对,一场误会,我们先走了,下次请哥哥们喝酒。” 天空几道银光闪过。 “一个都不能走。” 几个身着银甲的少年从空中落下,手起刀落,削掉了几个铁匠的脑袋。 银甲狼卫! 人群哗的一下,全都散开了,片刻走的无影无踪,整个河岸只剩下他们这些人。 银甲狼卫中,一个手执玉扇的男子走到燕子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礼,“燕子姐姐,小的护驾来迟,请多包涵。” 狼都的铁甲狼卫管外城,金甲狼卫管王宫,银甲狼卫既可以管外城,又可以管王宫。 银甲狼卫的首领,就是这个手执玉扇的玉面狼君,是个在狼都可以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铁甲狼卫一看他对燕子那毕恭毕敬的态度,知道闯了天大的祸事,汗流了下来。 燕子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怕,晚了,把打我的那个铁甲狼卫给我剁碎了,明知我是四月天的人,还敢动手打我,别人打我尚且有情可源,当兵的打我,就是叛国。” 那个年轻的铁甲狼卫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哭着说:“我……” 他只说了一个我字,边上的银甲狼卫拨刀挥了几下,他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刀入鞘,风一吹,他倒了下去,一滩肉泥。 玉面狼君没有看他,只是轻声的问燕子,“够碎吗?” 燕子抬手捂着眼睛,一阵干呕,“够了,够了,我说让你们剁碎,其实不用真剁碎,打几下,吓唬一下就可以了。” “燕子姐姐,这有点难办,已经碎了,要不要诛他九族?” “不用不用,千万别,我又不是魔头。”燕子忙说。 “那些铁匠怎么办,要不要全杀了,诛他们九族?”玉面狼君又问。 燕子指了指呆立一旁的陆七两,“你去问他吧,事情因他而起,他说怎样就怎样。” 玉面狼君走到陆七两的面前,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朗声说道:“下官是银狼护卫玉面狼,特来问你惹事的铁匠该如何处置。” 陆七两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看到流光满脸是泪,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心隐隐作痛。 空气中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想起当年化形时,四处屠杀北境的鹿族鹤族,有一天,他突然有了神智和感知,先闻到的就是浓浓的血腥味,周围全是尸体,有一个鹤族的小女孩,满脸是泪,已经死了,他的心隐隐做痛,他想要救活她,就向她的体内注入了一丝混沌之气。 他不想再杀人了,他说:“算了吧,我只是想请人吃个饭,现在吃完了,我想回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向流光告别。 玉面狼君再次毕恭毕敬的对着陆七两的背影施礼,“恭送大人回府。” 玉面狼君是银甲狼卫的首领,他的战力和修为极高,他之所以赶到这里,并不是因为远远看到了河岸边有人打架,这种小事,他才不会去管。 而是,他感觉到了,在这里,有一刹那,闪过了足以震天撼地的神压。 他凭着狼族的直觉,知道如果这个人是北境之敌,那么北境必亡。 他没有时间集结其他狼卫,只带着身边几人,飞到了这里。 陆七两扶起被打到地上的涛涛和小君,和燕子一起向药园走去。 玉面狼君对着还活着的几个铁匠说:“回去对杨顶天说,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和家里人好好道个别,三天后,让他带着铺子所有人,去当年狼王立血誓的地方,等候处决。” 几个铁匠听说过玉面狼君的威名,吓得面如土色,站立不稳倒在地下。 “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只是打了一架,我们狼族以武立国,打架难道不是每天都有吗?” 玉面狼君轻声地说:“回去问杨顶天吧,他会告诉你们原因的,我们狼族都是血性男儿,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 第166章 在外面,不能和男人喝酒 陆七两活了几万年,却有一颗少年的心;而流光虽只有十八、九岁,但她一生下来,就知道生活的深重与辛酸。 她的母亲常年重病缠身,父亲曾是矿区的矿工,矿井坍塌被砸断的脊梁,从此瘫在床上;她很小就跟着母亲在矿区拣些碎矿维持生计,她的生活真的是家徒四壁,饿二、三天才吃得上一顿饭。 也许是天可怜她,她有修行的天赋,七岁时,被狼王从数千名北境天才少年中选出,送去帝都的帝国学宫修行。可短短几年,她的母亲死了,父亲又死了,家中弟弟妹妹幼小,无人照顾,她只好中断了修行,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北境的矿区,继续带着弟弟妹妹在矿区捡碎矿为生。 后来,两个弟弟被送到远房亲戚家里,虽然过不上富足生活,但是饿不死。 北境重男轻女,妹妹是个赔钱货,没有亲戚肯要,她悄悄地跟着一队流浪艺人走了,听说是去了狼都。 流光追着她,一路上打着零工,也到了狼都。 她快二十岁了又无一技之长,有修行的天赋却只修到四品,便中断了修行之路。她修的是战力,但会的只是基础,甚至没有拿得出手的功法。在战力高手云集的狼都,到了这样的年纪她绝不可以指望遇到一个什么人改变她的命运。她的一生就明明可知的了。 她在狼都想谋份营生,一是糊口,二是为了寻找妹妹,可四处碰壁。 好在她有一身的气力,听人说,城外不远杨铁匠的铺子常年招工,只要力气大,就可以去碰碰运气。 关键是力气要大,杨铁匠信奉的是“功法机巧者不可铸器”,其实,用功法和技巧铸造也不会差,可他只用蛮力,他会是一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吧。 北境尚武,铁匠是一份受人尊敬的职业,而杨铁匠的铺子,也不是平常的铺子,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独占狼都郊外一处铁矿,矿工、炭工、铁匠数百人,分三处院子各自居住。 杨铁匠也曾是跟着老狼王四处征战悍将,被敌人一刀劈在脸上,瞎了一只眼,留下一道疤,让他的长相多了几分凶残。据说他是不喜欢新狼王那付文绉绉的做派,就辞了官,开了这家铁匠铺子。 他喜欢炽热的火焰炙烤的感觉,也喜欢听重锤敲打在通红的铁块上,金属相击的声音。 他在铁匠院中,每日里也和众多铁匠一起,打铁铸器。 流光站在铁匠铺的大门前,透过开着的大门,她看到里面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双手抡着重锤,敲击着铁毡上的铁块。 她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走进去,一定会被赶出来。她仔细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门两边巨大的石狮子上。 她一手举起门口的石狮子,另一只手又举起另一只。 她不用功法,凭的只是狼族天生的气力,每一步,都把脚下铺着厚石板踩得碎裂。 一步一步,她走到了铁匠们的中心火炉位置,其他火炉边上的铁匠都停下了手里的重锤,呆呆的看着她,只有那人没有停下来,仍然“叮叮当当”的锤击着眼前的铁块。 他是一个虬髯大汉,比其他人足足高出一个头来,脸上有道长长的伤疤,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嘴角,他赤裸着上身,袒露着一身生铁一样的健硕的肌肉。 他没有看她,眼中只有眼前透红的铁块;她也没有做声,双手举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静静地站在边上。 直到那块通红的铁块渐渐失温,又变成了黑色,边上的徒弟用铁钳子夹起铁块,丢入火炉中,那大汉才住了手,丢下手里的重锤,抓起地上的一罐烈酒,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他好像刚发现她似的,把酒罐递向她,“你把石狮子放下,喝两口。” 她把石狮子轻轻地放到一边,伸手接过酒罐,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酒是真的烈,火焰一般流入腹中,可能还沾上那汉子手上的汗水,或是口水,有些咸苦。 流光心想,他可能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为了管住这么大的铺子,几百号人,要故意做出这样的做派。 那大汉哈哈大笑,指着边上的徒弟说:“你的力气比不上这个小娘们,酒量更是不如她,你去跟老张吧,这个娘们来给我递火。” 递火的意思是,把烧红的铁块从炉子里取出来,去给他拿酒,有时候,也要用一根湿乎乎的布巾帮他擦去背上的汗水。 杨铁匠的铺子里,全是生铁一样的汉子,有生铁一样的性格,直来直去又热烈奔放。 他们毫不掩饰对流光的喜爱,“啪”地一下,一只糙手拍到了她的屁股上,“这小娘们好啊,这屁股蛋子摸上去软软的,弹弹的,比我家那娘们不知强几千倍。” 流光从小长在矿区,早就熟知这些粗鲁俗气的汉子,猥琐了些,其实不坏;她也不是那种放不开的小女人,遇事只会哭,她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给老娘滚!” 一个小丫头自称老娘,只会让这群糙汉子更加兴奋,他们哄笑起来,“怎么感觉吃亏了,要不让你摸摸我的屁股蛋子。” 流光的眼前,摆起了一圈撅着的屁股。 杨铁匠这时走过来,一脚一个,把他们全踹倒在地上,口里恶狠狠地骂道,“狗杂碎们,快滚去干活。” 汉子们从地上爬起来,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杨铁匠在打铁时,并没有话说,往往是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知道该去回炉,或是倒酒,还是帮他擦汗,有时,她也会帮他轻轻揉几下肩,他身上的肌肉和铁一样硬。 流光对男人的理解,来自于她的家庭,男人就该有豪横的样子,在外面能撑得起场面,在家里能为一家人挡住风雨。 理想的男人该是杨铁匠这个样子,长得铁塔一样,不仅是整个铁匠铺几百号人的主心骨,在外面,也处处受人尊敬。 她不喜欢陆七两这样的男人,当然也说不上讨厌,太瘦了,面容也太清秀了,如果他化个妆,再穿个裙子,可能比女人更美。 铁匠铺子里都是粗活,每天都会有人受伤,她常去药店买药,一来二去,就认识了燕子,也许是燕子刻意认识的她,反正无所谓了,燕子是个热心的大姐姐,性格直率,只是脾气也暴,说话总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和她的师傅有些像,二个人对她都好。 燕子带她逛遍了狼都,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她就带她去哪里。 听说流光要在狼都寻找妹妹,她直接带她去内城,找到银甲狼卫,她瞧不上铁甲狼卫,都是三流货色,办个事磨磨唧唧,什么都要报批请示,丢钱失火的案子都要查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查的到。 燕子对银甲狼卫说:“我给你们三天,你们给我去查狼都里有没有叫秋水的姑娘。” 三天后,银甲狼卫把狼都里叫秋水的女子,无论老幼全带到了流光面前。 她们都不是,秋水不在狼都,去了哪里,该去哪里找? 流光有些累了,不知该不该再找下去。 燕子请她去药园玩,“那里全是一些好玩的家伙,去认识一下,多交几个朋友吧。” 流光就跟他去了药园,和他们一起吃过二次饭,她对陆七两的印象并不深,只是觉得他长的美,总是呆呆的坐着不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不像其他几个,总是闹哄哄的。 他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男人。 杨铁匠见她闲时总往外跑,闷声地说了句:“别在外面玩野了,晚上不许出门。”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在外面,不能和男人喝酒。” 第167章 她去求那个人,一定有用 有天晚上,暮春天气,有些躁热,流光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屋外的虫鸣声,吵得她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哐当”一声,窗子开了,一阵热风吹了进来。 她睁开眼,想要起身去关窗,一个大汉扑到了她身上,湿热的压住了她,她想要推开,那是她熟悉的腥咸汗味,她的手摸到了他脸上的伤疤,她的身体变得柔软,她想要去推的手,轻轻地揽住了他。 他的胡子扎疼了她的脸,她的嘴唇却轻轻的迎了上去。 她的一颗心火热火热,宛若扑火之蛾。她闭上了眼睛,昙花在暗夜中宁静枯萎。 她疼的啊呀了一声。 他说:“怎么你还是黄花大闰女?” 杨铁匠一贴紧流光的身体,很快就不能动弹了。 流光为了鼓励他,狠狠亲了他一下,谁知杨铁匠已经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红月亮,窗外有鸟哀鸣,露水悄然滑落。 早上,杨铁匠从流光的屋子里走出来,几个在外面洗脸的铁匠,全都吓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杨铁匠怕她是旧式女子,要死要活的粘上他,他威风不再,如何能管铺子里的几百号人,睡过几晚之后,找了个理由,便把她赶出了铁匠的院子,让她去烧炭的院子里烧炭,烧炭的院子里大多是铁匠们的婆娘。 流光没要他的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每日静静地做着烧炭的活。 直到有天,燕子突然来铁匠铺找她,铁匠铺的大门关着,多了一个看门的人。 看门的铁匠说:“铺子里有新规定,不招漂亮的女铁匠了。” 燕子说,我来找流光。 他说,流光去烧炭了,在那边的那个院子里。 燕子去了烧炭的院子里,几个满面烟火的婆娘对她说,流光去铁匠那儿送炭了。 燕子知道被那个看门的铁匠耍了,气冲冲地又回到铁匠铺。 看门的铁匠嘻嘻笑着,这次他进去把流光叫了出来。 燕子向她说明来意,“七两想约你一起坐坐。” 流光面如死灰,低声地说:“师傅……不让我出去了。” “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姓杨。” 燕子掐着腰,对着铁匠铺的院子里高喊:“杨独眼,你给我滚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提杨铁匠脸上的疤,甚至不敢当面称他为杨铁匠,而是称他为杨师傅。但燕子却敢高声地叫他独眼。 几百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阵恶风,一个铁塔般的黑汉子,提着一柄重锤冲了出来。 他就是杨铁匠,可他一看到燕子,那张要吃人的脸马上软了下来,全是笑。 “燕子姐姐,你亲自来通知我们,那我一定会让流光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那个小子的。” 原来,他在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院子外面流光和什么人说了什么,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只是,他没有听出燕子的声音。 燕子掏出一双红色的鞋子,递给流光,笑着说:“七两送你的,我帮着去选的,我觉得你穿红色的好看。” 流光低头看着脚上的草鞋,露着脚趾,每日烧炭,搬炭,脚和鞋都是泥土一样黑色。 这双新鞋子,像是一记耳光,打到了她的自尊心上,她本想开口拒绝,她的师傅却一把接过鞋子,诚惶诚恐地说:“还不赶快谢谢燕子姐姐。” 流光木讷地说了句,“谢谢。” 燕子说:“如果见面,七两有什么不妥的要求,你不愿意就直接拒绝他,也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杨铁匠又接话说:“我们什么都答应……” 燕子白了他一眼,“独眼,打你的铁去,我是在和流光姑娘说话,不是和你。” 杨铁匠低头走了。 燕子走后,杨铁匠就给流光放了假,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配了二个贴身的丫鬟,精心伺候,第三天,流光要去赴约时,杨铁匠又过来,支开那两个丫鬟,“流光,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对不起你,这次你去,千万千万不要出乱子,关乎着咱们铺子几百号人的性命。” 流光冷冷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她起身去赴约,七两问她喝不喝酒时,她突然记起杨铁匠曾嘱咐过她,不能和男人喝酒,她一开始拒绝。 后来,她又想起临行时,他那张惶恐的脸,和那句关乎着几百号人的性命的话,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想喝酒。 她喝了三壶酒,想哭又想笑,心碎了怎么拼,都不完整。她是个倔女孩,咬了咬牙,把眼泪全咽回肚子里。 她从燕子口中听过狼都的四月节,会在河岸放烟火,她拉着陆七两去看烟火。 铁匠铺子的几个铁匠也在人群里,他们看到了她,而她的眼中只有烟火,多么美的绽放,又多么仓促的结束,短暂的让人绝望。 当燕子出现时,看门的张大哥认出这个女子就是侮辱了他们师傅的人,这些铁匠再也不能忍了,他们把她们围住,要给她一些教训。 结果,招来银甲狼卫,杀了他们几个兄弟,让他们回去报信,三天后,让铁匠铺的所有人去赴死。 他们带着流光,失魂落魄的跑回铁匠铺子里,一进门,就看到杨铁匠坐在灭了火的炉子上,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他看流光的眼神,有些忧伤。 他又转头去问别的铁匠:“我不是放假让你们去看烟火吗,怎么和丢了魂一样?” 几个人磕磕绊绊把经过说了一遍。 杨铁匠仰头喝光了罐子里的酒,把罐子摔个粉碎,哈哈大笑几声, “银甲狼卫没说要杀光我们的九族,已经是格外的恩惠了。你们这几个狗杂碎闯了天大的祸,回去该吃吃,该喝喝,三天后,跟我一起去死吧。” 张大哥说:“师傅,你不是也从过军,认得几个将军吗,我们去求求他们。” 杨铁匠哼了一声,“去求狼王都没有用。” “那我们逃呢,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狗屁,我们逃到哪,狼王会亲率百万狼兵杀到哪,无论妖界或人界,没人敢收留我们。” “为什么啊,我们不过是扇了药园的那个姑娘几巴掌,怎么要搭上铺子里几百条人命?”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知不知道四月节是北境最盛大的节日,你知不知道药园的老板娘叫四月天,你知不知道狼王身后有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四月生,你知不知道,老狼王和新狼王曾在狼都最繁华的闹市里跪了九天,立过血誓,敢惹药园的人,就是北境之敌。” 杨铁匠咆哮起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人都敢打!都是命啊!” 他满脸是泪,呜呜地大哭,完全没有一点狼族的样子。 如果你让他现在就死,他可能一脸高傲,但你让他三天后去死,他会怕的要命。 狼王血誓,几百年前。 老狼王有一独子,长相可爱,人也聪慧,但偏偏天生没有灵魄,无法修行。 数年来,老狼王举倾国之力,请来各方名医,穷尽手段,为其医治,都没有结果。 老狼王盛怒之下,下了一道命令,天下名医,治不好的杀,请不来的也杀。 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名医,后来又波及到了药店,杀了许多药店的老板,直到杀到四月天的药店。先后去了三批人,都是狼王手下的顶尖高手,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老狼王率重兵,围了四月天的药店,他亲手放了一把火。 四月天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本是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翻滚,上面悬起万万道金雷。 老狼王久经沙场,法力滔天的狠角色,他不是没有见过,甚至,亲自带300狼族精锐和牛帝交过手。 但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能能将万万道金雷定在空中不动。 让雷劈下来容易,让万道金雷劈下来会难一点,让万万道金雷劈下来,整个北境就是一片焦土,谁有这个能力,谁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王,整个妖界和人界都没有人能做到。 而这个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随手一掰就能折断,她却能将万万道金雷定在空中,不动。 这是多么恐怖的能力。 老狼王不怕死,但他马上跪到四月天的脚下:“大神,你让我死,我马上就死,但我求你放过北境。” 四月天冷冷地说:“我开的是药店,救人的地方,我让你死干吗?” 老狼王跪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四月天有些不耐烦了,“你带人来烧我的药店,就是打我的脸,这样吧,你先去最繁华的街市跪个三天,再来求我吧。” 老狼王回去后,便将王位传给了儿子,“狼族血性,宁死不跪……但我膝下再无其他子嗣,百年之后,北境无主,我不能以北境之王的身份跪她,但我可以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跪她。” 当时,妖界牛帝正与人界人皇大战,天下被他们打的山河破碎,北境也是风雨飘摇。 老狼王怕这一跪失了人心,他不能以北境之王的身份去跪一个药店的老板娘。 新狼王即位后,头戴王冠,去到闹市之中,跪到老狼王的身旁,拨刀立下血誓: “北境狼王所跪之人,天下若有敢不敬者,即为北境之敌,吾将率北境之军,屠尽全族。” 这对父子,新旧狼王,在闹市之中,一连跪了九天。 一天夜里,药店老板娘去了。 “你们跪了九天,我九天没有生意了,罢了……罢了,我给你治了吧。” 她漫不经心的,伸手向天一指,“天上雷电灵兽,听我号令。” 顿时空中浓云四起,电闪雷鸣,数千只灵兽,浑身缠满雷电,在空中探出头来。 四月天伸手一抓,一条赤色雷狼被一只巨手捏住,哀嚎一声,被她捏成一颗赤色雷珠,拍入到新狼王的体内。 新狼王顿觉通体一阵激荡,无数血色雷电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上,天地间灵力四面八方汇入体内。 新狼王又扑身跪倒在四月天脚下,“神女对我犹如父母,吾愿拜为义母,终身侍之。” “你小子真是聪明,认我当母亲,是沾了天大的福分。” 从此之后,新狼王便有了灵魄,不过数百年,修为竟达8品巅峰。而且,他所用功法,自带血色天雷,北境有他为王,更比从前固若金汤,成就了与妖界、人界三分之势。 流光听完故事,悄悄地退了出去,她看不上几个大男人抱头痛哭,准备后事。 她知道,她去求那个人,一定有用。 第168章 你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她凭什么喜欢你 狼都的春天,变幻莫测,刚才还是皓月当空,一阵凉风之后,浓云密布,空中滚过几声闷雷,哗哗的下起了大雨。 流光不闪不避,在雨里疾走。毕竟是在狼都,夜里飞行,会被狼卫盘查,或许会被拘捕。 铁匠铺在狼都的东北角,药园在西郊,从铁匠铺到药园,她要穿过整个狼都。 街上没有人,夜色宁静暗幽,只有哗哗的雨声。 雨水透过衣服缓缓的进入,她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宁静。 路上四处积水,泥泞不堪,她脱下脚上的鞋子,包好放入怀中,赤脚走在雨水里。 她小时候几乎每天光着脚,直到去了妖都的帝都学宫修行,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双鞋子,她十分爱惜,每次斗法时都会脱下来。她光脚在擂台上打斗,她的脚白皙粉嫩,他们在擂台下盯着她的脚,叫她“玉足仙子”,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惜很短暂,也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她想起了陆七两清秀的脸庞和那双女子一般的眼睛,满心期待地看着她。这种眼神她以前也在别的少年眼中看到过,她担心他们太过柔弱,扛不起生活。 她受够了贫穷,那个夜晚,当杨铁匠扑到她的床上时,她没有推开他,而是抱住了他。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一个世俗的女子。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陆七两解释。 陆七两总是把想说的话藏在心底,不动声色地说些,“我们去吃饭吧。”“月色很美。” …… 这样平淡又无足轻重的话。 她一直没有解释的机会。 也许,吃完饭后就该和陆七两分开的,可她偏偏拉起他的手去河边看烟火。在人群里遇到了燕子她们,也遇到了那几个铁匠,也许,他们都是杨铁匠派来的。 杨铁匠是不会娶她的,他有妻儿,她们不在狼都,他在睡过几晚后,就明明白白的向她说过了,他们是铸器的铁匠,十分看重名声,他眼神闪躲,掏出一袋钱让她走。 她没要,起身不声不响的收拾东西,他又让她留下来,“如果你一时没处可去,可以去烧炭的院子里,和那些婆娘住在一起。” 流光对他失望透顶,以至生恨,可她无处可去。 她没有师门,没有丹药,只会一些最基本的功法,她的修行几年前已经止步,作为一个修行者,天下之大,她能去哪里? 后来,他又来找过她几次,她有时候会拒绝。 也许是她仍心有幻想,也许她无力拒绝,或者她本就是个重声色的浪荡女子,关于爱恨,她难以解释,到头来只剩沉默。 若得其情,哀矜勿喜。 直到燕子代陆七两来约流光一起吃饭,他们才断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杨铁匠对她说:“流光,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对不起你……” 在他说这句话的这一刻,他已经做过对不起起她的事了。这注定是没有任何结局的结局。 【你是一个好姑娘】的意思是:请你离开,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流光站起身,他以为她想要和他纠缠,慌忙伸手将她推开。 流光浑身冰冷,像一盘冰水从头顶淋到脚底,她知道。他曾喜欢过,但是不爱。喜欢和爱的区别是,喜欢可以拱手让人;而爱是盲目的,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出去。 她冷冷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流光默默地流了两行泪,湿热的泪水混入脸上的雨水,流入嘴里又苦又涩。 她是想要去求燕子,求别的人没用,但燕子的话银甲狼卫一定会听,这本就不是一件大事,不该搭上铁匠铺几百条人命。 她从大街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这条路不好走,但要近的多。 此时的燕子和陆七两他们已经回到了药园里,正站在茶亭里躲雨。 一路上,陆七两面如死灰,双眼无神,行尸走肉般的呆滞。 小君拍着他的肩膀开导他,“怎么了,七两兄弟,以前从没被姑娘伤过心?哥哥我的心早被姑娘们毁的碎成渣了,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涛涛像是早就料到了结局,悠悠地说:“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我的房间里有壶好酒,你们可以去我哪儿喝个大醉。” 他见陆七两没有说话,又安慰道:“这里是狼都,女人都喜欢五大三粗的汉子,七两你长的太清秀了……燕子,你也过来劝劝他。” 燕子青着一张脸,正一肚子气,她没想到本是一句气话,银甲狼卫当着她的面,真把那个铁甲狼卫剁的稀碎。 她伸手把涛涛推开,“七两,要不明天我们陪你去铁匠铺问个清楚,如果是那个姓杨的欺负流光,我再让银甲狼卫剁碎了他。” 涛涛听出她说的是气话,吓得赶紧闭了嘴,虽然他莫名其妙的挨了那几个铁匠一顿打,可他也不想杀了他们。 陆七两这时也缓缓回过神来,“不用银甲狼卫,我可以杀他们。” 燕子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吼道:“你要是当着流光的面把那几个铁匠打倒,说不定她会对你另眼相看,可你只会傻站着,现在人都走了,你说起狠话来了。” 涛涛看她真的生气了,就过来拉她:“燕子,借一步说话。” “不借,咱们药园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软,你和小君二个,被铁匠一拳一个打倒在地,七两被流光护在身后傻站着,要不是银甲狼卫来了,我们四个说不定会那几个铁匠打死。” 涛涛吓得拉着小君缩到了角落里。 四个人沉默无语,雨哗哗的下着。 燕子走近陆七两,轻声地说:“流光那个土里土气的傻姑娘有什么好的,你喜欢她,不如试着喜欢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她比流光高一头,身材更修长,皮肤白皙,性格有些急躁,鸭蛋脸,杏眼,五官更精致。 她虽曾一直是四月天的侍女,却有一副让人觉得高攀不起的大小姐模样。 涛涛悄悄走过来,“燕子,我喜欢你。” 燕子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你。” 小君也凑了过来,刚要开口,燕子先说道:“我也不喜欢你。” 小君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想问涛涛的酒还喝不喝?” 涛涛不甘心的又问了燕子一句,“如果是七两问你呢?” “我可以试试。” 小君拉着涛涛去喝酒了。 燕子和陆七两静静地站在亭子里,大家无话,燕子突然上前一步,从身后轻轻抱住了陆七两:“我喜欢你。七两。” 陆七两微微一震,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流光对他的感觉,你什么都好,但我不喜欢你。他轻轻解开了燕子抱住他的双手,“早点回去睡吧,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我有些累了。” 燕子哭着跑走了。陆七两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他没有躺到床上,而是简单的收拾好了东西,他决定离开这里。 一抬头,看到四月天站在门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今天过的好吗?” “挺好的,你不都看到了吗?” 整整一天,陆七两都隐隐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现在想想就是四月天。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四月天说着,径直走了进来,坐到桌前。 陆七两没有拦她,把收拾好的东西收入储物符中,“我就要走了?” 四月天有些诧异,“去哪?”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四月天冷冷地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真是丢神仙的脸。” 陆七两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也做不到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让流光喜欢我。” 四月天轻轻哼了一声,“男人啊男人,你们只在意自己,杨铁匠至少给了她一个落脚的地方,你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她凭什么喜欢你?” 第169章 你快逃吧,杨顶天要来杀你 “嘭!”的一声,涛涛踢开门,抱着一大坛子酒向里走,嘴里大声喊着,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七两,小君去弄几个菜,今晚我们两兄弟陪你同销万古愁……” 他看到了坐在房中的四月天,他叫了一声“姐……你来了。” 便愣在那里。 此时已是深夜,夜阑人静,屋外传来或急或缓的雨声。 涛涛呆呆地站着,既不能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他心想,老板娘怎么会在陆七两的房间里,孤男寡女的……可偏偏让他碰上了。 小君双手提着一个大食盒,一边向房子里走,一边大声喊着:“我去厨房温了二只油鸡,还炒了一盘尖辣腊肉……今晚上我们喝个痛快,我说七两,女人这个东西,你就不能把她们太当一会事,她之所以让你伤心,不是因为她有多好,而是因为你把她放在心上,你看我喜欢老板娘,但她就伤不了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小君走进房里,嘴张着,看到老板娘正坐在那儿看着,微微笑着问了一句,“你说我为什么伤不了你?” “我……我……我……你……你……四月姐,你……”小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和涛涛一样,没有想到深夜在陆七两的房间里能遇到老板娘。 四月天站起来,慢慢走向小君,“你继续说啊,如果你不说,我今晚就伤害你。” “四月姐,你别吓我。”小君说着向后退了一步,笑着说。 四月天对外人刻薄,但对药店的伙计们都很好,平时以大姐自居,小君喜欢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整个狼都,哪个男人不喜欢她呢? 听说是,从前,来药店提亲的人,把整条街都堵的水泄不通,全城的男人排着队来买相思药,四月天一怒之下,给自己招了个夫婿,风风光光的办了场婚事,这才冷了男人们的心。 四月天一把拧住小君的耳朵,“快说,不说把你的耳朵拧下来,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伤不了你?” 小君痛的直跳,“姐,我不敢了……我说的你伤不了我,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有任何结果,每天只要能呆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还是你会说话。”四月天松开了手,小君手捂着耳朵搓了一会,他的耳朵上,还留有四月天手上的余香。 四月天又转头对陆七两说:“你听到了吗,这才是爱一个姑娘的方式。” 被他们这么一闹,笼罩在陆七两心头的抑郁轻淡了许多,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并不觉得十分悲伤,更不快乐,只是无比的失落,像是心里破了一个洞,永远也无法愈合。 一切无声无息,又不可阻挡,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万丈红尘,陆七两觉得自己像是正穿行过一片落雨的桃林,能闻到桃花的清香,也能感到雨落在身上的湿凉。 陆七两看了一眼小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君对四月天的喜爱,卑微,怯懦,不求回报。 也许,四月天想对他说的是,爱不是对等的,不可以计较。 小君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我在厨房里还炖了一尾江鱼,我去看看好了没。” 四月天微微一笑,“去吧。” 小君拉了一下还呆站在那儿的涛涛,低声地说:“涛哥,走啊。” 涛涛缓过神来,“姐,那我先出去了。” 四月天笑着对他说:“小涛,你还不如小君机灵,连我的心思都猜不到,以后怎么教七两追姑娘。” 涛涛嘿嘿笑着,正往外走,“姐,你的心思,我哪里敢乱猜。” 四月天又叫住他,“小涛,酒留下。” “对……对……对……”涛涛把酒放到桌上,和小君离开了。 生命种种的欠缺总令人若有所失。陆七两深深的吸一口,抬起头来,看到四月天幽幽的坐在桌前,静静地独酌,双眼一眨一眨,正看着他。 “你知道,我有许多话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 “所有种种。” 陆七两的经历并不复杂,世界对他而言新的一样,他很快就说完了,飞升天界,遇到熊虾仁,和他一起打劫;遇到喜喜姐,去夜来馆打杂;遇到张百友,张百友死了,他逃入下界。 过去种种,皆是因别人而起,从来身不由自己。 四月天哼了一声,“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怪到别人身上。” 她转过头,伏在窗前,目光黯淡,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风吹着树“唰唰”的响。 四月天饮尽了杯中酒,面色泛红,她又轻声念了几句,“张百友,张百友……你和他长的真像,连气息举止都像,但你和他完全不同,他工于心计,他不会死的。” 她又转头看向陆七两,“你的【万雷诀】是和谁学的?” “熊虾仁给我的,他说是别人身上抢的,他炼不了就给了我。” 四月天轻轻哼了一声,“这可是十二魔祖同创的斩功,可他们自己却也无法修炼,至刚至暴,修到三重之后,除非你我一样,并无本体,才不会被反噬,万雷焚身。” 陆七两疑惑地看着她。 四月天幽幽一笑,“我不是混沌,我是魔界魔念幻生之物。 乘万物以游心。 魔族信奉从心所欲,他们桀骜不羁,可以为达目的,用尽一切手段,这种强悍的欲望或信念就是魔念。 四月天给陆七两倒了一杯酒,“你想不想学真正的【万雷诀】,你手上那本无法突破第三重。” 陆七两摇了摇头。 四月天没想到他会拒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为功法动心的修行者。 “你一旦突破了第三重,你身上所中的毒能不攻自破,现在你每天压制着体内的毒火,一定苦不堪言吧?” 陆七两又摇了摇头,他中的毒并不深,那枚苏琴骨刺所制发簪已有万年之久,毒性不比当年,又先刺入过张天宗,毒性更是锐减,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也无法排出,只能用神力每日压制在体内,无时不刻的承受着毒火炙身之苦。 但陆七两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里,然后把流光和所有的事情全部忘掉,什么神功,什么毒伤,全都无所谓。 四月天看他没有答应,不由有些着急,瞪大眼睛,拍了一下桌子,“信不信我杀了流光。” 听到流光的名字,陆七两心中莫名刺痛了一下,他又摇了摇头,“你不会杀她的,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 四月天笑了笑,“七两,你虽逃到了此界,可天界的追兵早晚一定会找到你,如果你修到九重,他们不仅不会抓你,反而会把你请到上九天去立府封疆。” 陆七两知道她说的对,天界是一个谁强谁有理的地方,之所以追着他不放,是因为他的战力不强,还受了伤。 而四月天在此界这么多年,天界一定早就知道。 她本是九天玄女旗下第一悍将,三皇六帝或是九大天宗,想要抓她,无论谁派人来,不仅会损兵折将,更会成为天界笑柄。 陆七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天界,我早就没兴趣了。” 他慢慢走到门边,又转身施了一礼:“多谢四月姐的照顾,我走了。” 四月天没有转身,她伏坐在桌前,背影瘦瘦小小的。 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向后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陆七两慢慢走到她身后,“四月姐,你要教我【万雷诀】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吧,可我资质愚钝,修习这门功法上千年了,一直困在第三重,即便是你教我,不知要花几千年才能有所突破,估计也帮不上什么。” 四月天转过身来,满面春风,“别人修炼,哪怕天姿卓越也需要个千年、万年,但你不同,张百友曾说你有法则加身,你知道那是什么?” 陆七两不由想起在天界的那次决战,张百友说他身上有法则,要收他为徒,九天玄女闯出封印后,喜喜姐成了一棵枯树,他将那棵枯树种到了药园里,没想到竟然又活了过来。 他犹豫着说:“难道我有复活的能力。” 四月天笑了一下,“张百友没和你说,我告诉你吧,你有的是复制别人的法则” 陆七两有些失望,怪不得他用以身化雷之时,染上了张百友的一丝神息,本体就变得和他一模一样了,但这算什么法则,顶多算是变化。 “四月姐,这有什么用,难道你想我复制成你?”陆七两一脸不解。 四月天哈哈大笑,“我要二个四月天有什么用,你可以复制我的功法啊,虽然你的神品不高,但好在你一直修习的是【万神诀】,一会我将功法传你时,即便你到不了九重,至少也能到六重。” “那我要怎么做呢?” “你站着不要动。”四月天说着,走到他身前,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四月天的手温热柔软,还带着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果味甜香。 陆七两感到额头温柔一触,如丝之无声坠地。 突然一阵轰鸣,万道金雷落下,天崩地裂,片刻之后,天地只剩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又听到四月天的声音, “七两,你怎么翻白眼了,难道被我拍死了?” 他回过神来,看到了四月天的笑脸,没有金雷,也没有天地毁灭,房中景物一切如常。 四月天见他醒来,“把衣服脱了……全脱光。” 陆七两扭捏了一下,但一想是为了传他神功,就转过身,背对四月天,脱去了衣服。 四月天笑嘻嘻地说:“张百友号称天界第一美男,我也是魔界第一……也可能是第二的美女,我一直馋他的身子,几次三番的对他示好,他明明对我也有想法,可总是假正经,气的我躲到此界,本以为他会追来,结果我等了他一万年……” 陆七两听的迷糊,不觉得这和神功有什么关系,他犹豫着问:“四月姐,这和传功有关吗?”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长的和张百友一模一样,他我看不了,看看你也行,转过来……”四月天说着向他走了过来。 陆七两感到身后一阵温热,他羞的满脸通红,慌忙去穿衣服。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 四月天哼了一声,把门打开,流光倒了进来,被四月天轻轻用手扶住了。 流光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又被雨水淋的湿透,她的脸上,身上全是伤痕。 她不认识四月天,只觉她是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勾魂魔力。 陆七两衣衫不整的站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她。 流光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泪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挣扎着站好,向门外走去。 陆七两在她身后喊,“流光,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流光冷哼一声,“我什么也没想,你们做什么,我也管不着,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快逃吧,杨顶天要来杀你。” 第170章 永远也等不来那个手持狼王令牌的人 四月天不相信别人口中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别人心中的想法,人心也是瞬息万变。她只相信人们在遇到事情的一刹之间,做出的第一反应。来不及想,就做出的反应。 她关闭了陆七两的五感六识,带他进入雷庭之境,陆七两感应不到流光正向这里走来。 但四月天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流光的到来,她想知道流光对陆七两最真实的想法。 她计算好了时间,把陆七两从雷庭之境中唤醒,让陆七两脱去衣服,就是让流光进来后误会。 在那一刹之间,流光的心痛、委屈和愤怒,全被四月天看到眼里。 而陆七两却仍呆呆地愣在那里。 四月天轻轻的叹了一口,对陆七两说:“你还不快去追。” 陆七两追了出去。 四月天又哼了一声,“男人啊男人。” 流光一身是伤,四月天期待陆七两的第一反应,是去查看流光身上的伤势,他却傻站着不动,可能是他太单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女孩在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心动,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紧紧的抓住。 当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张百友救了她,她对他一眼钟情。 四月天本是魔皇军中悍将,魔皇对她也恩宠有加,她本以为可以永远跟随魔皇,可在她攻打天界时,魔皇命她困守九天玄女,却带着魔军主力悄悄撤回,她成了魔皇的弃子。 那个,她曾相信并依靠的男人抛弃了她。 三天三夜,她手上的魔兵全部战死,她身负重伤,万念俱焚,她闭上眼睛,准备死在九天玄女的剑下。 一位白衣少年飘然而至,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从九天玄女的剑下救了她。 他就是张百友。 此后,四月天降入九天玄女旗下,成了天界的神将。 但四月天觉得天界的神仙太装,明明两心相悦,可张百友却对她若即若离。 她本是生在魔界,随心所欲的性格也受不了天界的约束,一怒之下,来到了下界,她本以为张百友会来寻找她,等了万年,却从陆七两口中听来了张百友被刺的消息。 “张百友……张百友……”四月天抓起桌上的酒坛子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烈火一样,像她的性格,她不是一个温柔的女子,但不代表她不心思细腻,可以没有尊严的主动一次又一次的送上门去,被人拒绝。 她心中恨恨地想,他怎么还不来找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笑了笑,抓起酒坛子离开了陆七两的房子。 她不相信张百友死了,她喜欢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张百友是那么有心计的一个人,脸上常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动声色的一句话里,有几百个心眼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在陆七两手里,又当着那么多天界守卫的面,被烧成了灰。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 她唯一担心的是,陆七两说的,九天玄女将十二魔祖放回了魔界。 她在下界,天界不会找她的麻烦,但十二魔祖不会放过她,他们要抓她,不仅因为她背叛了魔族,而且他们还是她的师傅。 她又不想灰溜溜地躲回天界去,不想让张百友瞧不起,现在唯一能帮的上忙的只有陆七两,但他身上有伤,功法也太弱了,所以她让陆七两复制了她的【万雷诀】,以陆七两的修为,现在他的【万雷诀】大概有了六重,或者七重。 四月天的【万雷诀】已经修炼到了三十六重,她却骗陆七两【万雷诀】只有九重,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骗他天经地义。而且她是想陆七两更有自信,觉得已离大成不远。 一个神仙和一个铁匠争一个女子,还唯唯诺诺的,丢的是她四月天的脸。 至于流光冒死来说的杨顶天要杀陆七两,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杨顶天是谁。无论妖界的女帝,人界的人皇或是北境的狼王,在她眼里不过都是蝼蚁。 一个人的性格是由他所处环境决定的,铁匠杨顶天,脾气火爆、头脑简单和满口脏话的粗鲁汉子,但他在担任老狼王的亲卫时,是一个沉默寡言,粗中有细和极为残忍的角色。 杨顶天的战力不高,但深得老狼王的喜爱,因为他忠心不二。 为了救治儿子,老狼王曾闯过魔界,染上了不治之毒,寿命不足百年。 他曾数次亲眼目睹过老狼王毒发时,倒在地上打滚哀嚎,他假装从未看到过,更无对外提起。 四月天为新狼王植入灵魄,打通灵脉后,一天,老狼王带着杨顶天去到北境一个十分偏远的山洞里,那里种满了他从魔界带回来的蓝色藤蔓,上面幽幽的发着莹光。 老狼王须发皆白,已是垂暮,他问杨顶天:“你说狼族能一统北境,靠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铺垫。 杨顶天低头不语,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要是万一说出了老狼王心中的想法,那更是错中之错,做为一个亲卫,他不能揣测主子的想法,更不能比主子聪明。 老狼王哈哈大笑,“别人以为我们狼族凶残,实际上我们靠的是万事有备无患。” 他布好了五雷阵法,砍了许多蓝色藤蔓,让杨顶天缠在身上。 “据说这些藤蔓能避雷劫,魔界攻打天界时,曾用此藤炼制盾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杨顶天仰头大声地说:“属下愿意一试。” “我并不知道炼制之法,你可能会死。” “属下虽死无憾。” 五雷阵中,一片雷电劈下,杨顶天面不改色地站立不动,被劈的浑身是伤,脸被劈掉半张,一只眼也瞎了。 此后,杨顶天在山洞中潜心研究了数年,终于发现了此藤的避雷之法。 需在砍取、编制过程中,不可使用灵力,才能保留它的避雷属性。这些魔界的藤蔓虽长的细长,但坚硬无比,一般人如果不用灵力,别说折断,哪怕掰弯都难,如果不是杨顶天天生神力,也许永远不能发现这个秘密。 老狼王冷冷的盯着他,“顶天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打造避雷护甲?”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陷阱,杨顶天当然知道这是老狼王要提防四月天。 当年,他跟着老狼王去见四月天,亲眼看到她随手一挥便是万道金雷。 杨顶天如果说他不知道,那就是说谎,但他也不能说知道。 他说:“属下不愿多想。” 老狼王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兄弟,我要你去做一个铁匠,招一批力气大的人,打造五千……不,二万副避雷魔甲。” 杨顶天说:“属下遵命。” “别属下,属下的,你是一个铁匠,要有铁匠的样子。” 杨顶天脱下官服,官帽,挺胸哈哈大笑,“多谢狼王,照顾小的生意。” 从此,一副粗鲁的铁匠模样。 老狼王也哈哈大笑,眼中却透出凌厉的杀气,“我让你做这件事情,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无牵无挂的把它做好。” 杨顶天愣了一下,什么是无牵无挂?他和妻子住在狼都一所僻静的院子里,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最大的女儿十八岁,最小的孩子九岁。 老狼王掏出一块银色令牌抛给他,“兄弟,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谁拿着一样的令牌找你,你见他如见我,按他说的去做。” 杨铁匠回到家里,想了整整三天。 他在狼都之外的城市里选了一户人家,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他把这一家人全都杀了,把女人和孩子的尸体带回家。 他放了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三具尸体也烧成了面目全非的焦炭。 他带着妻儿连夜潜出狼都,把她们安置在北境一个极为偏远的村子里。然后,独自一人回到狼都,开了一家铁匠铺,只招募力气巨大的铁匠。 他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年,平安无事。 他心中窃喜,知道做的对,这才是老狼王真正想要的答案。 他自知做的这些事情,虽然隐秘,但老狼王全都一清二楚。 杨顶天不是不能杀掉自己的老婆孩子,但这样做,他就是一个真正无牵无挂的人,老狼王就没有可以约束他的手段。 他要扮演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把妻子孩子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实际上,他是交给了老狼王几个人质。 几十年过去了,杨顶天将打造好了二万副避雷魔甲,悄悄地运到了那个只有他和老狼王知道的山洞里。 在山洞里,杨顶天杀光了所有参与制作魔甲铁匠。 但老狼王没有招他回去,他仍然是个铁匠。 又过了几年,老狼王去世了,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杨顶天心灰意冷。 数年之后,杨铁匠的铁匠铺越开越大,他手执重锤,盯着炉膛中透红的火焰,心中却像是盖了一层厚重的炉灰。 也许,他这一生都只是个铁匠,永远也等不来那个手持狼王令牌的人。 第171章 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过,她也什么都没问过 陆七两。陆七两。陆七两。陆七两。 陆七两,我本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流光跑出陆七两的房间之后,再也无法忍住眼泪,混在雨水中流下来的还有从她头上的伤口中不断流下的血,温湿的血水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一直到大腿。流光满脸是血和泪水,眼前的事物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变的朦胧,她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的雨水中。 因爱生恨。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因为他的背叛而感到愤怒。流光拖着一身伤痕,踉跄着去拍陆七两的门,门一打开,她倒入了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怀里,她身上带着清凉的果味甜香,并不浓烈,却勾魂摄魄般的令人迷醉,而陆七两衣衫不整的站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她。流光感到了愤怒。陆七两,我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然后,她才想到,其实自己没有愤怒的资格。 她跑开了。 这一夜,她过的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杨顶天知道银甲狼卫要在三日后处死所有的铁匠后,就让人把所有的铁匠招到了院子,有人开始哭,他也跟着流泪,有人高喊:“都是我们连累了大哥。” 杨顶天就大呼一声,“拿酒来,大家都是兄弟,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和兄弟们一起死,有球不好。”大家一起豪言壮语的饮酒。 流光突然觉得他很虚伪,刚才杨顶天还气急败坏地怒骂那几个闯祸的人,他盯着他们,那是一双吃人的眼睛,错不了,他恨不得活活撕了他们。他不能杀他们,是因为银甲狼卫让他们三天后去死,那就意味着,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 现在却又和他们称兄道地起来,大口喝酒,大声笑说死后埋在谁的旁边,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如此豪迈汉子。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敢逃,也逃不了。 流光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不想死,更不想装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来,她要去求求燕子,只要她帮着说句话就可以。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杨顶天对这句话有深入骨髓的理解,他战力并不高,跟随老狼王南征北战,从普通的小卒到老狼王的亲卫,他收到过优厚的赏赐,也感到过自豪和荣誉,更是亲眼目睹过什么是残忍、恐惧和绝望。 上了狼王这条船,就没有了回头路,除了忠心没有第二种选择,收到狼王的命令,如果你眼神中有一丝犹豫,你就会成为下一场的战斗中,第一排的必死之卒;如果你敢逃,你的父母兄妹妻子孩子会被煮成一锅肉汤,然后逼你吃下去。 狼族并不是北境最大种族。有战功,十倍百倍的奖赏,敢叛逃,更是千倍万倍的惩罚,老狼王打造了一支狼王铁军,他们有绝对的忠诚和绝对的残忍,他成了北境之王。实际上,老狼王也没得选,如果他不这么做,怎么称霸北境,拿什么和妖帝、人皇对抗。 杨顶天抓着酒坛子,大口的喝着酒,有人在院子里支起了几口大锅,里面煮着肉,浓厚的肉香弥漫在整个铁匠铺子里,他突然觉得恐惧和恶心。 有人高喊:“流光逃了。” 杨顶天大口的呕吐起来,玉面狼说的是三日后杀光这里的铁匠,如果一个人逃了,他们所有人的家人都得死,也许会被煮成一锅浓浓的肉汤。 杨顶天哈哈大笑,“是我让这个小骚货出去办点事,我马上去把她叫回来。” 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黑暗中,一双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杨顶天。 天空开始落雨,流光是杨顶天的姘头,在铁匠铺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现在流光走了,杨顶天也要走? 杨顶天喝了一口酒,哈哈大笑,“天下谁能逃得掉狼族铁军的追杀,我现在就去把流光带回来,老孙头,你是不是一直想睡那个小骚货?” 也许是因为太多的酒,也许是时日无多,老孙头嘿嘿一脸淫笑,“那个小娘们圆滚滚的屁股蛋子看的我心痒痒……” 铁匠铺里年轻女子并不多,像流光这样健硕美丽的,没有第二个。 杨顶天也笑着说:“老孙头你还行不行,那小淫妇在床上可不是一般的骚,小心她把你玩散了架。” “她玩死我,我也愿意。” 人群里热闹起来,“我每晚一想到她,就比铁还硬……” 杨顶天哈哈大笑,“你们先把酒肉搬到大厅里,等我把她叫回来,让她陪兄弟们好好玩玩。” 人们把院子里的酒肉搬进了大厅里,杨顶天是这些人的头,他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过,他们喝着酒,期待着那个少女健硕雪白的肉体。这种事的动人之处,不是那短暂的几分钟,而是这段焦急等待的时光。 杨顶天追了出去,他走出铁匠铺时,没有锁门,更没安排人看守,但他知道他们一个人都不会逃走。让这群精力充沛的汉子期待流光,比用其它手段看住他们管用得多。 沿着流光身上的气味,杨顶天很快便追到了那条通往药园的偏僻小路上。 他记得流光身上少女的微香,忘不了。 流光来到铁匠铺后,事事一样,事事又不一样,冬天最后一场雪融化成了满树红花,远处有鸟在深林中鸣叫,杨顶天心中有鹿,蹦跳让人心痒,老狼王死后,他那颗尘封多年的心,竟然还会跳动。 丽日当空,骄阳似火,流光双手执钳,杨顶天挥锤,二人沉默契合,只有目光偶尔相接,又闪躲。炉火正旺,杨顶天心中燥热。 他突然一手撕去上衣,露出一身结实如铁的肌肉,上面有数道伤疤,有刀剑,有雷电……流光看着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眼中满是崇敬。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吧,他的肩膀那样宽厚,可以担当起所有的重担。 她听说杨顶天曾是老狼王手下的一员猛将,后来顶撞新狼王被革了官,他成了铁匠。 铸器的铁匠在以武建国的北境,是一份受人尊重的职业,他的铁匠铺是狼都最大的,狼都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意思住在狼都东边的都是地主富人,住在西边的是达官贵人。杨顶天的铁匠铺独占狼都东侧一大片土地,这里有山有河,更有一处丰厚灵铁矿。他名下不仅有数百位铁匠,还有山上的烧炭厂和开采灵铁矿厂。 他的铁匠铺也是北境最大最有名的,只要是刻着顶天二字的器具,无论是刀剑还是法器,都要比同样器物贵上几倍,但仍在整个北境也是一物难求。优秀的男人果然是无论做什么都卓越,他身上的伤痕是他战胜一切逆境的证明。 杨顶天汗水浸满全身,流光拿起一条布巾,在刚从深井中打上来的冰凉水中,泡湿拧干后,轻轻擦去他背上的汗水,流光的小手冰凉丝滑,她身上的气味像6月的酸梅子,带有淡淡的甜醋味,微微甜美的气息,让人感觉鼻腔有些收紧。他不由的抓住了她的手,流光没有挣脱只是笑,他慌忙松开,院子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犯不着。 杨顶天有妻儿,他把她们送往北境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安置好后,就再没去看过她们,许多年前,曾有人送过一封信来,他说这里没有那个人,他杀了送信人,那封信他没看,扔到炉子里烧了。 他的妻儿被送走后,就像是没存在过一样。他烧光了她们所有用过的东西,他不留任何念想,和过去一刀两断。送走了她们,他带着几乎欢喜的心情开始了新生活。 流光住的地方在铁匠铺后院的一间偏僻的屋子里,屋子后面是山,本是一个堆放木炭的库房,早就弃之不用。离其他铁匠的屋子较远,但共用一个水房。早晨醒来,流光去水房洗脸,常会遇到同来打水的铁匠,他们会嘻嘻哈哈的大声讲些与那个有关的笑话。 杨顶天把他们赶跑,夜里有时他也会转到流光住的那所屋子前,也许是为了她的安全,也许是……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白天他们一起工作,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眼睛,一湾多情的秋水;低下头,看到她细长的小腿,他的目光无所适从。 黑暗来临欲望也随之而生,杨顶天坐在黑暗的客厅里,不醒也不睡,迷迷糊糊到天明。他不知道他这样的男人,竟然还会为了一个女子失眠。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来,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流光的屋前,吹灯夜更明,如水的月色从窗中照进来,流光躺在床上,衣服整齐的叠在床边,她双腿夹着被子侧卧在那里,她真白,她的手丝滑,身上大概也有6月的酸梅子的甜香。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压到她身上,伸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她挣扎了几下,认出了他,抱住了他。 事情发生之后,杨顶天和流光都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她是个处女。床上的血像一只红色的蝴蝶,蝴蝶之所以为蝴蝶,是因为美丽而且短暂,白天在花中飞舞,晚上扑向火焰,它们盲目的追逐美丽和光明事物,但不知道美丽和光明必不长久。 他有点尴尬,觉得对不起她,但她笑着,紧紧地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他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狂野,她在他的背上留下了细细密密的爪痕。 在夜里,背上隐隐有些刺痛,他又起身去找她。 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后,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他给了她一些钱,够她离开狼都去别的城市里买一块地,或开一间铺子,如果细水长流,也够她体面的嫁给某个男人。 流光听他说早有妻儿,要赶她走,她并不觉得悲伤,而是无比的愤怒,他骗了她。 她冷冷的站起身,想要离开,但他没有骗她,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过,她也什么都没问过。 第172章 她忽然觉得凄凉,也不知为谁凄凉 流光怒气冲冲地从床上站起来,低头不语穿好了衣服,大步向门口走去,她微微仰起了头,像是要保留最后的一点自尊。 流光在从女孩变成女人以后好像开了窍,开的是心里的窍,不再那么冲动,凡事发生了都会再多想一下, 流光的步子越走越慢,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吵架,父亲就让她滚,母亲不说话也不滚,只是低着头低声抽泣。 年少的流光想母亲真是没骨气,将来如果有男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在事情竟然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天大地大,她竟然无处可去。 铁匠铺的铁匠收入很高,但当学徒的前二年,是没有一分钱的工钱的,铺子里只管吃管住,衣服和鞋子都要自己花钱去买,所以流光为了衣服能穿的久一些,少一点褶皱,每晚睡前都会脱得精光,把衣服小心的叠好摆在床边。 流光才做了一年的学徒,一个钱也没赚到,如果她现在走出去,浑身上下只有过去剩下的三个小钱,只够她买一个褐色的荠麦馒头或一碗清水面,以后怎么办? 夜色正浓,外面没有一盏灯,一片黑,小虫飞舞,蜘蛛在暗处结网。 如果她从杨顶天的铁匠铺里走出去,哪家店铺还敢用她;如果她和杨顶天的事情传出去,哪个男人还会娶她。 如果她要走,她真该收下杨顶天扔给她的那袋钱的。 流光微微侧了一下头,眼角瞥见杨顶天扔到床角的那袋钱,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他给过她机会,既然她骄傲的拒绝了,那就失去了。穷人不该有什么自尊。 这个时候,杨顶天低声温柔地说,“如果你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先去炭厂。” 流光停住了脚步,这是杨顶天给她的另一个机会,她再往前走一步,出了门,这个机会也不再有了。 杨顶天慢慢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你累了,先睡吧,明天我让炭厂的七婆过来,带你过去。” 他没有把她扔到床上,再压在身下,毁掉她心中最后一丝尊严。因为没必要,在这场角力中,杨顶天已经赢了,赢得很彻底,他懂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再进一步可能就是仇恨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是个懂得享受的男人,得之不甘,食之无味。他要流光在床上还那么主动狂野,还对他心有幻想,就要做出一点点的让步。 杨顶天走了出去,把她一个人扔在黑暗里,杨顶天走的很轻松,这个结局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如果流光拿了钱就走了,或者不拿钱走了,他说不定还会去寻找她,但她最终没敢踏出那道门。小飞虫落到网上,拼命挣扎,无谓的挣扎,蜘蛛慢慢爬过去,把它牢牢的绑住。 对她这样一个软弱女子,杨顶天就是一个掌握了她命运的,无所不能的神。 杨顶天突然明白了,老狼王为什么总是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兄弟。不是老狼王谦逊,更不是对他尊重,而是因为他是一条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卑微的狗。 杨顶天踏着轻松的步子,嘴里轻轻哼着歌,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岁月磨我少年志,时光凉我善良心。人间总有一丝情,抵我心中意难平。 七婆带流光来到炭厂,这里和铁匠铺不一样,住的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分散在山上各处,住在这里更隐秘,七婆临时收拾出了一间旧屋,抱来一床旧的铺盖,上面还有黄色的污渍,白色的被角脏到油亮,散发着难闻的腥骚臭味,又丢给她一副碗筷,那是一个普通的大白瓷碗,缺了一个角,上面还粘着米粒或者肉渣,已经很久没人用了,牢牢的粘在上面,需要用水泡一下,再用力一点点的抠去。 这些东西都是秋末冬初,用炭量大时,炭厂会临时招些庄户人,上山砍柴用过的。 她洗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觉得脏,每当她端起这付碗筷,就想到上几个用它的人,也许长相丑陋,在山上围着火堆,被冷风吹得流出长鼻涕,沿着碗边喝着里面的热肉汤,鼻涕滴入碗里;也许不是人,是看守炭厂的一条狗。 她连别人用过的碗筷都接受不了。她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守着瘫在床上的父亲不放,也许是爱,也许是因为失去之后,再难找到心中没有一丝芥蒂,完全包容她的男人。 她并不讨厌旧的东西,但如果是一副新的碗筷,新的被子,她可能会更为喜爱,更为珍惜吧。她抓起那个破碗,狠狠地摔个粉碎,在炭厂的木头堆里寻找到一截圆木,连夜为自己刻了一只粗糙的木碗。但那床被子她丢不掉,夜里山上,寒风料峭,如果她不想冻僵,她再心有不甘,也得将就着用。 第二天一早,七婆喊她去烧炭,她面无表情的跟着一群婆娘去了炭厂。 在夜里,杨顶天有时会来找她,她有时会拒绝。 她疯狂肆意地骑在杨顶天身上,闷声宣泄着自己的羞耻,这毫无指望的肮脏日子,他给她钱,她就收下,但现在他给的钱每次都不多,只够买床新被子,买个锅,买米,买油…… 既然她收钱,那就就撇清了关系,和她与爱无关,免得她误会了。她和妓女有什么不同,都是收钱办事的女人。 在白天,杨顶天偶尔会来炭厂,看到人群里流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她做这做那,偶尔心中会感到一丝歉疚。 流光买了床新被子,终于把那床骚臭的被子扔了,她觉得自己脏,她跳入河中,用河底的泥沙用力的搓细着身上每一寸肌肤,直到搓到浑身通红。她来狼都是为了寻找妹妹的,可她却把自己弄丢了,她盯着窗外的月亮,目光忧伤,而且绝望,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够拉她一把。 可能救她的人,怎么会看的上她,她是如此弱小、卑微和脏,扔到人群里,没人会多看她几眼。渐渐地流光失去了往日的光采,她仰面倒在床上,脱光打开,自始至终的一动不动。杨顶天穿好衣服后叹了一口气,食之无味。 烧炭时,七婆坐在她边上,看着窑室内透红的火焰,七婆突然悠悠地说,“唉,杨师傅其实是一个可怜的人,他的老婆和三个孩子在一场大火中烧成了焦炭……” 流光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灭了,她早就不是那个被幻想支配的少女,杨顶天死了老婆,但也没说过会娶她。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离不开女人,更不想被家束缚住。 流光也曾相信意志与爱,如蝴蝶般在花朵一样美丽的世界里盘旋飞舞。她曾是狼都中万里挑一的天才少女,她的母亲说将来狼王会收她做义女。她被杨顶天压在身下时,也曾幻想,将来她也会有几个孩子吧,如果他们的父亲是杨顶天,他们就不会为了吃穿忧愁了吧。 流光穿着草鞋走在狼都最繁华的大街上,她被七婆派出来买烫伤药的,炭厂和铁匠铺每天与火相伴,被烧到的人有很多。 流光低头看着脚上露着脚趾的草鞋,周围全是锦衣华服的人群,她不明白为什么整个狼都只有一家药店,而且建在住满达官显贵狼都西部最好的路段上,这里巡街的都不是平常的铁甲狼卫,而是银甲狼卫,既然药店在狼都这么吃香,为什么没人多开几家? 燕子对她很好,听她是从东郊一路走来的,搬出了一张椅子,拉着她的手坐下,周围的那些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排着长队,燕子却像是视而不见一样,她又对一个清瘦的少年喊道,“七两,快去倒杯热茶过来。” 那个少年长得十分清秀,脸很白,眼角很长,如果他不开口,倒像是个身材单薄的女子穿了男装。他说:“燕子,我是药园过来送药材的,哪知道茶在哪?” 他转头看了流光一眼,“呀,是你来了啊。”一闪,就钻进了药店的内房里倒茶去了。 他见过她吗?她觉得见过,但又没什么印象。 流光是带着一些世俗的目的和燕子结交的,她在狼都举目无亲,多个朋友多条路可走,而且燕子虽只是药店的一个小主管,她竟然可以走到门边,信手指着一队巡街的银甲狼卫其中一个,高声喊道,“你……过来,帮我把这个药给左将军送去,下次你让她夫人来取,我们这边不送。” 那个银甲狼卫竟然一脸恭敬,“小的得令。”他接过药,噔噔噔跑去送了。 在狼都,银甲狼卫可是将军以下,可以先斩后奏的存在,哪怕是名声响亮的杨顶天,在路上遇到他们,也只能垂首站立在路边。 如果遇到阴雨天气,或炭厂轮休,流光有意无意会转去药店,燕子带她去药园,在那里,她结识了陆七两、涛涛和小君,他们都是药园里种药的小伙计,每日里嘻嘻哈哈不求上进的少年,在尚武的北境修长生功法,简直是自毁前程。 轮到流光介绍自己时,她没说自己是炭厂的炭工,而是说:“我是狼都东边铁匠铺的铁匠,有段时间还做过杨师傅的徒弟。” 燕子愣了一下,“什么杨师傅……哦……你说的是那个杨独眼吧,我见过他几次,每次见我都一脸堆笑,眼神却有些凶残,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流光以为燕子也是在吹牛,她从来没见过,杨顶天正眼看过来买器具的客人。 陆七两除了长的好看,给流光的印象并不深,他的话不多,他常坐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她,流光转头去看他,他会慌张的别过脸去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燕子带涛涛和小君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流光和陆七两两个人,两个人默默的喝茶。 流光喝茶喝得好大声,像是喝热汤一样。她笑着说,她们铁匠都是粗犷的汉子,平时饮酒解渴,茶喝的少。 陆七两想没话找话,他开口说了句,“那个……你……我……” 流光看向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个人像是街边拐角突然打了个照面一样,陆七两吓的住了口,没有了下文。 流光心中一惊,这个清瘦的少年不会是喜欢上了她吧。在这个弱者必亡的世界上,她早就自身难保了,不敢再把这样一个胆怯弱小的男人背在身上。 夜晚,她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窗外的一轮圆月,很冷的时候抱紧了双腿,把头枕在膝盖上,认真的想,爱到底是无所不能,还是一无所用。 现在正是的四月节,听说也叫重生节,这是北境最盛大的节日,整整一个月,每日狼王都会令人在河边燃放烟花,表演歌舞,庆祝四月,庆祝重生,烟花如雨,仓促短暂,美的让人心碎,如果真能重生,再来一遍,那该多好,可人生只能一路向前。 白天时,燕子来铁匠铺找她,揭穿了她不是铁匠只是个炭工的事实,但燕子好像毫不在意,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真的敢叫杨顶天为杨独眼,而杨顶天也不是她认识的杨顶天,他真在一脸堆笑,在燕子面前点头哈腰,如果他现出狼身,他的尾巴一定像狗一样摇来摇去。 陆七两托燕子送来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又约她去喝酒,当着杨顶天的面,她不敢说去,但杨顶天却急着替她应下了,燕子让他滚,我没和你说话,他就真的滚了。 流光在心中暗自发笑,这可真是解气,可一切又那么的不真实。 燕子说,“七两刚领了薪水,你可千万别和他客气,狠狠地宰他一顿。” 陆七两低着头,带她去了狼都最贵的馆子里,一路上说着不着边的话,“天气真好,你觉得呢?” 流光心中暗暗生气,天气不好,我就不出来了,你问我这个我怎么回答你,她信口答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陆七两早就定好了位置,临窗最贵的位置,哪怕她真的是个铁匠,这个位置最低的消费,也要花掉她一个月的薪水。而陆七两不过是个药园里种药的小伙计,能赚几个钱,他为了请她吃这顿饭,该不会预支了一年的薪水了吧。 陆七两转到她的身后为她倒酒,她装了一下说,“不喝。” 陆七两马上要点一壶雀舌茶,流光没喝过,以为真的是雀鸟的舌头,就拿起菜单一看,天啊,这么贵,这一壶茶的钱,估计就是眼前这个小子一年的薪水了吧。 吃完饭,他不会没钱结账吧?到那时,他该如何收场? 她握着菜单,手微微有些抖,她忽然觉得凄凉,也不知为谁凄凉。 第172章 流光。流光。流光。流光。 流光。流光。流光。流光。 我原以为我可以呵护你一生的。 1、 “美丽善良却又灾多难,是我深爱的北境。” “我是北境之王,她却从未真正属于过我。” 深夜里,狼王端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细长的手指搭在暗红色的长桌上,轻轻地敲着。 传说当年之战,魔皇败走后,坠落北境,并在此打开魔界之门,遁回魔界。 修为高深且精血纯正的鹤族和鹿族封印了魔界之门,并镇守北境。在他们的共同治理下,北境成了一个美丽富饶之地。 万年之前,血魔降临,短短数年,竟将北境的鹤族鹿族屠杀干净;人族和妖族趁机瓜分了北境,大肆开采灵矿,北境的狼族沦为了矿工。 牛帝率兵攻打人界时,人族节节败退,轩辕甲征召北境中人族所属区域的狼族,并承诺战争结束后,助狼王成为北境之主。 轩辕甲并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北境是狼王一点一点打下来的,他打跑了瓜分北境的妖族和人族,成了北境之王。可他为了医治儿子的无灵魄之症,打了魔界的封印…… 大殿黑暗处,一个身着银甲的英姿飒爽的小将慢慢走了出来,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正是银甲狼卫玉面郎君,他的口气一点也不客气,而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事情要提前了,你现在就去集结队伍,我已通知魔皇,魔祖会亲率大军随后就到。” 狼王问:“不是三天后吗?” 玉面郎君轻哼一声,“那个小姑娘出乎了我意料……你不会还没有决定好站哪边吧?” 狼王站起身,他十分高大,玉面郎君在他面前如同孩童一般,他冷冷地说道:“那个小姑娘是谁?都说是无忧公主算无遗策,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搅乱了计划?” “她叫流光,野性难驯,我原本计划是三日后斩杀她时,陆七两会来救她,没想到……不过也好,她可以乱了他的心。” 2、 流光加快了脚步,穿过前面那条幽黑的小道,前面就是药园了。 她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流光,你等一等。” 杨顶天追上来,想拉她的手,被她一下甩开了。 流光奔跑起来,比杨顶天想象的快。雨滴撞到身上啪啪的响。 杨顶天一把抓住了着她的长发:“让你等一等,你跑什么?” 一双红色的鞋子,从流光的怀中掉落出来,杨顶天记得这是那天燕子带来送给流光的。 他嘿嘿狞笑一声,“我以为你要逃,原来你是要去找那个小白脸,我一会就去杀了他。” 流光本想对他说,她要去求燕子让银甲狼卫不要杀铁匠。可她还没有张口,杨顶天一拳就把她打倒在地上。 他一手撕住她的头发,一手不停的打到她的脸上。那终日打铁练就的拳头,雨点般的落下来。一拳一拳打她的眼、鼻,打得她牙齿脱落,骨头碎裂,如雨点清柔的声音。 他要她知道,他是她生命的主宰,他是她不可抗拒的神。 她头破血流,脸被血染的通红,如火般炙热燃起。 流光的意识渐渐模糊,心中却渐渐现出陆七两那张清秀的脸来。 她以为她对他没有感觉。其实她爱他。 在他的面前,她小心的展示出她最优秀的一面,当他知道她其实如此的不堪,他会嫌弃吗?她想起了那只被她摔的粉碎的破碗。 她是喜爱他的,只是不敢动心。就如年幼时,母亲带她走在街上,商店里有许多漂亮的鞋子,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她的母亲没钱给她买。 不敢爱,因为爱了也得不到,会再次伤了她的心。 遥不可及,残酷而理性的爱。 她自始至终在寻找的是依靠,而不是爱。她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心。她低低地说:“原来是我早就知道我不配。请原谅我。” 流光的喘息渐渐微弱,她是暗暗的火,随时可能熄灭。 杨顶天把她拖到路边,撕开她的衣服,打开双腿,他打开她却也知道再也无法打开她的心。 他要羞辱她的欲望比侵犯肉体的诱惑更大,他捧起她的脸,他狂笑着问她今夜到底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 他一次一次的,疯狂地占有她,直至精疲力竭。他只不过极度极度的不安与焦虑,他不甘心在平淡中无声的老去。他不相信,可事实如此,老狼王抛弃了他,他追随他是为了荣耀,最后却成了市井里粗鄙的铁匠。 在这个少女的身上,一片血腥之地,他找到了卑微的立足之处。 杨顶天抓着流光的头发,拖着她向回走,流光已经昏死了过去,身体在泥泞的路上拖出一道长长血痕。 路边的黑暗处,一个身着银甲的的小将慢慢走了出来,挡在了杨顶天的身前。 杨顶天看见他,吓得浑身发抖,惊恐地丢下流光,双膝跪下,“银甲狼卫……玉面狼君,你说过,三天后,才杀我的。” 玉面郎哼了一声:“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但你还有用。” 杨顶天眼睛闪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色的令牌,“对,我还有用,这是狼王令,你是老狼王派来的吧。” 玉面郎接过狼王令,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扔到地上。 杨顶天一惊,转而哈哈大笑,“你不要以为拿到了洞里的那二万副避雷魔甲,就可以把我象垃圾一样丢掉,那些魔甲是假的,真正的魔甲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玉面郎轻轻哦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背对着杨顶天,蹲下身,伸出手,手中出现了一颗红色丹药,他将丹药塞入流光的嘴里,嘴里轻声的说,“小姑娘,去找陆七两吧。” 流光睁开了眼睛,僵直的站起来,木偶一样呆滞地跑开了。 杨顶天在玉面郎的身后,轻念法咒,手上马上出现了一把巨大的灵铁巨锤,他用尽全力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 杨顶天感觉像是砸到了什么,他的双手震的发麻,虎口撕裂,手中的灵铁巨锤也砸的粉碎。 可又像什么也没砸到,玉面郎毫发未伤,他慢慢地站起来,“你是想现在就死,还是过一会再死。” “你不会杀我的,杀了我,没人知道那二万副避雷魔甲藏在哪?” 玉面郎站起身来,不屑的微微一笑,“杨顶天,你每天都在惴测老狼王的心思,如果你真能猜出他的想法,那你不就是狼王了,可惜你不是他。你从一开始,就是一颗弃子,无论你能不能造出避雷魔甲,都不重要,那不过是老狼王做给四月天看的。” 杨顶天呆住了,雨下的密了。 湿冷的雨水,让他想明白了一切。 老狼王让他造避雷魔甲,不过是一场戏,演给四月天看的。如果他什么也不做,四月天可能会对他有疑心,他造个避雷魔甲,就像是在告诉她,你看我顶多也就造个甲。 这和杨顶天杀了其他人,伪造成杀掉了家人,而把真正的家人隐藏起来是一个道理。 老狼王知道的一清二楚。 都是一种秘而不宣的示弱。 老狼王根本不需要这二万副避雷魔甲,也不需要杨顶天……他闯入魔界能把那魔藤带回来,怎么会不知道魔甲的炼制…… 杨顶天冷汗流了出来,惊恐地说:“玉面郎……你到底是谁?” 玉面郎捂嘴轻笑,宛若一个女子,“我当然是魔族。” 第173章 流光。流光。 3、 流光一路踉踉跄跄的跑到药园,看到陆七两窗子里透出的灯光,才渐渐有了意识。 她倚靠在门上,拍打了几下,四月天打开了门,她没见过四月天,只觉得她是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 流光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泪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转身又跑回黑暗,她流了太多的血,倒在了地上的泥水里。 陆七两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流光,流光……” 四月天走过来,陆七两转头看向她,用一双悲哀的眼神看着她,“四月姐,求求你,救她。” 四月天仔细扫了流光一眼,平静地说:“她没事,有人救了她。” 陆七两仍盯着四月天。 四月天微微笑了笑,“真的没事,你看她的伤正在愈合,她只是流了太多的血,可能会昏迷一会,那个救她的人,给她喂过一颗还魂丹,她死不了。” 四月天看到陆七两仍是一脸疑惑,就又补了一句,“那可是还魂丹啊,此界早就失传的神药,死人都救的活,那个救她的人,还真是大方。” 陆七两这才放心地抱着流光向房内走去。 “陆七两……快逃。”昏迷着的流光,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陆七两轻声应了一声,“好。” 流光突然双手抱住头,低声惊恐的喊着,“顶天,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闹了,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陆七两面色苍白,像是有刀正在一点点搅碎他的心。他紧紧咬了咬下唇,艰难的应了一声,“好。” 四月天哼了一声,“这你都能答应她,我要把那个人剥皮,剔骨,还要让他一直活着……” 她瞥见昏迷不醒的流光一脸苦痛,没有忍心再说下去,流光其实不过是个孩子,连自己的本心都看不清楚,却一本正经学人谈情说爱。世事艰难,被个心理扭曲的老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抬眉又看见陆七两一脸认真,他那么简单,历世不深,何尚也不是个孩子,什么都没经历过,什么都不懂。 或许是无法掌握的,除了自己的爱,还有自己的命运。 四月天轻声的说:“七两,要不你去魔界吧,魔族喜欢的东西就抢,无论她愿不愿意,你在魔界不是有个叫熊虾仁的好兄弟吗?” 陆七两在向四月天讲述他在天界的际遇时,并没有告诉她,熊虾仁是魔皇的太子,东皇东君。 陆七两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魔族,你喜欢张百友吧,你怎么不去抢?” 四月天说:“我抢了啊,可我打不过他。” 进到了屋子里,陆七两小心的把流光放到床上。 “七两,虽然我不愿意说,但我还是提醒你,你是一个呆子,又爱上了一个傻姑娘,你会活活累死的。” 四月天说完后,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死静,流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是血和泥水,如同陆七两那颗被伤的破破烂烂的心。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陆七两觉得灯光刺眼。 \"流光。流光。” 她没有醒,昏睡着。陆七两打来一盘清水,替她抹了脸,缓缓地解去衣服,脱了鞋裤,轻轻地擦干净了她的身子,她的身体冰凉而细软,他擦的十分温柔,心中未起一丝波澜。 她的呼吸变的均匀舒缓,但脸色依然苍白,美丽宁静如夏夜荷塘中皎洁明月。 他站在她身旁看她,身后渐渐隐现出金色的神环,他轻声的念叨着,“流光。流光。” 为流光包扎好伤口后,陆七两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脚。 4、 雨已经停了,四月天坐在药园的亭子里喝着闷酒。 成长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对每个人都一样。四月天想着成长的残酷,她也曾天真的想要依靠某个男人,也爱过,现在还在等,她的心隐隐做痛。 她抓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酒,轻轻叹了一声,“男人啊男人。” 此刻已是辰时,天色本该亮起,天空却越来越黑,铁幕一般。 燕子带着涛涛和小君慌张的跑了进来。 “你们几个跑什么?” 小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狼王带着兵向这边来了。” 四月天轻轻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小君,“你在锅里炖的江鱼好了没有?” “四月姐,现在真不是聊炖鱼的时候,狼王带着铁军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是上万人……” “这个不是刚才说过了吗?” “那我们怎么办?” “七两正在气头上,他们来送死,我还能怎么办?” 涛涛和小君两个跟随四月天较晚,才几年的时光,没有见过四月天施展万万道金雷,将老狼王吓得跪地不起,当年四月天只是一人打理着一间药店,手下没有伙计。 知道狼王血誓的人也不多。经历过的人也不敢流传,说王族的闲话,是诛九族的大罪。 燕子跟随四月天比他们两人稍早点,但也早不到哪去,只知道药店门外曾有几百金甲狼卫日夜不停的站队守卫,对她惟命是从,四月天和她享受的是狼王一样的待遇,或者要更高一些,每当狼王有重大决定,比如征讨人族,攻打妖界,他都会亲自来征求四月天的意见。 四月天把他赶走,没事别来烦他,并让他把金甲狼卫都撤了。 实在是影响药店的生意,几百个金甲狼卫列队在药店门口,别说店里没人来,整条街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药店的生意,四月天每天坐在院子里饮茶,从日出到日落,燕子觉得她不是在开药店,像在等什么人,可那个人一直都不来。 燕子小心的说,“可以让狼王把那个人抓来啊。” 四月天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不可一世的狼王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燕子不敢多问,但她知道了,她的老板可以不把狼王当回事,她也可以在北境横着走。 所以她叫杨顶天这样扬名北境的人物为杨独眼,也敢对银狼卫颐指气使…… 燕子本性善良,她对贩夫走卒这样的小人物,彬彬有礼;但对这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有一丝客气,就是对四月天的不尊重。 第1章 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大风。 山上的大风已经吹了五百年,人族和妖族的战争也打了五百年。 这座山是人族和妖族的边界,高耸入云,连绵万里。 山上遍地都是白骨,这里是修仙者的墓地,被叫做墓仙山。 十二年前,山上有神品灵玉出世,一时间,宝光冲天,地动山摇。 传说神玉可以使人一步成仙,引来了无数的寻宝者,墓仙山又改称为慕仙山。 他们大多数的死在了山上,但来寻宝的却仍前仆后继。 大概修仙就是这么一条路,要么孤注一掷,要么很可能永远一无所有。 山妖客栈就在慕仙山主峰的半山腰上,依山而建,朝向西方,上下三层,边上立着一根粗大的旗杆,上面挂着一串红色的灯笼,在这片墨绿色的山中十分抢眼。 黄昏时我常躺在客栈的屋檐上看落日,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这时能听到风中传来绵绵不绝的钟声。 牛掌柜说那不是钟声,是龙鸣。 他说这里也曾是古神战场,慕仙山是一条古龙陨落所化而成。延绵的山脉,的确像一条卧在地上的巨龙。 我有些惊讶,神也会死。 山上的四季并不分明,上午还是炎炎烈日,下午便飘起雪来,刹那之间,天昏地暗,狂风卷着碎雪四处翻飞。 在这里变幻莫测的不仅是天气,还有人心。 牛掌柜关上了客栈的门,把满山的风雪关在门外。 他笑着和店里的几桌酒客打了招呼,又往墙边的火盆里丢了几根柴火,让火烧的更旺些,挂在上面黄铜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咕噜咕噜地响着。他忙招呼惠惠子去给各桌添茶,自己上楼钻回了他的房间里。 他身上有旧伤,每天要花很长时间静心调养。他常和我讲些朴素的道理,“如果不能处处小心,迟早会变成别人锅里的菜。”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寒风夹杂着碎雪吹了进来,挂在屋顶的油灯被吹得摇摆不定。 七个身着白衣的人出现在门边。 我小心的迎了过去,“吃饭?住店?” 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凡人,请帮我们打扫出三间客房。” “请里面稍坐,我就去打扫。”我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他能一眼看出我是个凡人。 我退到一边,把他们让了进来。他们从身旁走过时,我闻到一绺清香,不禁抬头多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话一说完,她就笑了起来,凶甜凶甜的。 灯光摇曳的客栈里,我看到她美丽的脸。 七个人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无视四方投来的诧异目光。他们说说笑笑的挑了一张干净明亮的大桌子坐下,其中的两个姑娘,白衣飘飘,不染风尘。 山妖客栈一下子热闹了不少,平时只喝一碗酒的,今天要了三碗;平时默不作声的也拍着桌子,大声说起了数月前,一年前或几年前,山上发生的事。 这些酒客大多数是本地猥琐发育的平凡妖怪,引人注意无非是想找个当向导或搬抬东西的活,赚点酒钱。 今年上山寻宝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听说是人界又出了个天才少年,复制出了古神的天矶碑,预测出神宝会有异动。 预言的内容当然是玄之又玄,模棱两可,今年神宝出世或不出世,好像都能解释得通。 像这样的预言和天才少年,每隔几年都会出现一个,上次是六年前。 在昏黄不明的灯光下,我不禁也偷偷打量着。那两位女子中,年纪稍大的那个,气质冷艳,五官精致,冰着一张脸,掏出一块布,颦眉擦了一下桌椅,这才坐下;那个要挖我眼睛的姑娘,看上去年纪稍小点的,目光清澈,十分爱笑,她早就坐下了,正和边上一个少年,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被冷艳的姑娘拖了起来,帮她擦了一下椅子,说了她几句,才让她坐下,她嘟了嘟嘴,又笑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呢?”惠惠子用手指戳了戳我。 我转头看是她,穿了一身黑,更显得清秀,脸小小的有些苍白,厚重的黑发随意的盘在头上,用一根竹筷子扎着,她不爱笑,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 我笑了一下,问:“惠惠子,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惠惠子说:“能。”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原本就知道。” “好吧,当我没问,我上楼去给他们打扫出三间客房,你去问问他们吃什么吧。” 我转身上楼,她在后面大声喊,“房间都是干干净净的,扫什么扫。” 惠惠子一扬手,柜台里的七个茶杯便漂到身前,再伸手向墙边的火盆遥遥一抓,挂在上面的大铜壶便飞了过来。 她向那七个人走去,身后丁零当啷的跟着大铜壶和七个杯子。 杯子落到桌子,大铜壶漂在空中,给各个杯子里倒满了热水。 惠惠子一挥手,“嗖”的一声,大铜壶又飞回到墙边的火盆上。 爱笑的姑娘边上的少年抬头看着,小声地说:“我猜这个女孩……可能是个妖怪。” “妖什么妖,小心我把你煮了吃掉。” 惠惠子柳眉一扬,凶巴巴地瞪着他说,故意露出了嘴里雪白的尖牙。 年龄稍大的男子慌忙起身向惠惠子赔了不是,又指了指挂在店里的止战牌。那是一块厚重牌匾,挂在柜台的上面,一半是黑铁,一半是黄铜,黑黄二色格外鲜明。 这块牌子是人族和妖族共同铸造的,凡是有这块牌子的地方,就是天大的仇恨,也得和平相处。止战牌总共有九块,人族有七块,妖族瞧不上这块牌子,只有二块。 害怕打打杀杀,不配做妖。 这块牌子本来没有字,据说是牌子制作好后,人族和妖族为了在上面写什么产生了争执,差点再次爆发一场战争,止战牌差点成了引战牌。 空白的牌子挂在店里后,牛掌柜时不时的涌起在上面题字的冲动,买好笔墨之后,写什么又让他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常常在半夜里跳下床,取下牌子,提起笔来后又深思许久,长叹一声又挂了回去。 吹灯兴起,提笔作罢。 惠惠子说写“战则尽杀”,牛掌柜说:“霸道,血腥。” 我说写“生意兴隆”,牛掌柜说:“肤浅,庸俗。” 这块牌子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后来在杀鸡时,那只鸡已经被割断了脖子,扔到地上不能动了,又扑棱起来飞上了房顶,牛掌柜突然醍醐灌顶,冲进店里,取下牌子,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下了, “热爱生命”四个大字。 牛掌柜说,无论是人是妖,修行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 惠惠子没有再为难他们,便问,“各位要吃些什么,店里有后院养的鸡鸭,山上新摘的果子和河里的鱼。” 后厨的熊可可,也好奇地走了过来,大概他是第一次见人类少女,轻轻吸了吸鼻子。 要挖我眼睛的姑娘挽起袖子,露出雪白娇嫩的胳膊,伸手去拿杯子。 熊可可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被她狠狠地拍了一下。 “来个熊掌。” 熊可可慌忙缩回了手,一脸惊恐,不声不响地躲到了惠惠子的身后。 店里打烊后,我又悄悄地问熊可可,“可可,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我能闻出来,你有人味,不那么骚。” “我说的不是这个人,是你能看出我和那七个修仙的人不同吗?” 熊可可摇了摇头。 我推开牛掌柜的门,他正在数钱,看我进来,慌忙藏在身后。 “门都不敲,有屁就快放,别打扰我安静的享受孤独。” 我问他:“牛掌柜,你是怎么看出我是个凡人的?” 牛掌柜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说:“这个我懂,青春期嘛,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是哪家姑娘,说给我听听。” “当我没问。”我从他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第2章 这么爱笑的姑娘,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暴雪下了三天之后晴了,天气又变回了从前的九月,秋高气爽。 神剑七仙从店里搬走后,热闹了三天的山妖客栈渐渐又变得冷清起来。 他们买下了附近熊可可的院子,并搬了过去。 熊可可是熊二代,他爹是熊王,大哥修为颇高是妖国的大将军,二哥足智多谋也是重臣,二个姐姐精通商贾之术,在她们精心打理下,熊家富可敌国。 他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以为自己没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年纪轻轻就有了一颗看破红尘的心。 他来慕仙山只是一时兴起,出来转转,没想到遇到了惠惠子。 被他看破了的红尘就又完好无缺了。 惠惠子嫌他烦,让牛掌柜赶他走, “别人住店是为了上山寻宝,你却一天到晚围着我的员工转,影响我们的工作。” “我的宝就在你的店里。” “你说的这是何等的骚话,马上给我搬出去。” 熊可可掏出一大把金银摆在桌上,牛掌柜小心的收好,低头走了,又转头嘿嘿一笑, “惠惠子你惹不起,我劝你走,是对你好。” 牛掌柜又来劝惠惠子,“我看可可这个孩子本质不坏,挺有上进心的,要不咱们再考察一段时间。” 几天之后,熊可可又惹到了惠惠子,被惠惠子拿刀追着,蹿进了山里。 可他还是不走,一直赖在店里。 一年后,老熊放心不下这个不成器的宝贝儿子,亲自来劝。路很远,他本想骑马,这样快点,临行前又改坐车,这更符合他的身份。 他有些犹豫不决,他好多年没有这么犹豫过了。 上一次还是许多年前,犹豫是继续留在妖都打拼,还是回家乡发展。 路上有许多野花,开的烂漫。 在路上他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 他自学成妖后便离开家乡去妖都打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遇到了一个诡计多端的坏女人,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坏女人,这是一场分分合合最后分的十分彻底的感情。或许那个女人从来没有爱过他,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又或者是他误会了, 他突然很想去看一眼,现在的她过的好不好。 马车到了慕仙山的山脚,便不能继续前行了,他早就听说这里偏僻荒凉,可没想到这么偏,根本没有路,马都骑不了,只能步行。他也有些好奇,一个山里的姑娘凭什么不喜欢他的儿子。 爱而不得,有一种女人,无论你怎么爱护她,最终她都会离开你。或者以为年轻还有得选,或者她没有分辩的能力,或者什么理由都没有。这种女人的结局往往会和一个不爱的人,潦草的生活。 实在不行强抢,他家的条件也不是不允许。 老熊慢慢地向上走着,随行的人很多,有人背来竹轿,他没有坐,他想走走,省得总是胡思乱想。 更担心那个竹轿经不起他2000多斤的体重。 他向上走了几十步后,实在喘的厉害,他又把人招了过来,准备用体重考验一下竹轿。 去之前的几个月,他就让管家就选了山脉上一处风水不错的小山,用最好的工匠建了一座豪华雅致的小院。 他家有实力,有诚意更有品味。如果实在不愿意跟他回去,留在这里生活也可以。 老熊让家仆们抬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来到山妖客栈。 熊可可觉得他爹简直俗不可耐,尴尬的说, “爹,你来这里干嘛,给我丢人。” “是你先给我丢人,带我去见那姑娘的家长。” 牛掌柜一直是个很贪财的人,抬进来的珠宝,当然不可能让再抬出去。 “快快快!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搬到二楼的房间里……什么,装不下了,那再开一间……二楼没房间了……那往上搬,三楼还有地方……” 牛掌柜指挥着先把这些珠宝安顿好。 熊可可觉得有戏,心跳加速起来。一时春情萌动,神思荡漾。脑子里都想像出了喝交杯酒的那个夜晚。 惠惠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熊可可一直向她挤眉弄眼。 牛掌柜把她支了出去,他肉麻的说, “惠惠子,我的宝贝蛋儿,我千辛万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你下山去镇上买几瓶好酒。” “店里有酒,多少人都够。” “真是女大不中留,我说话你都不听了吗,咱店里的酒度数高。遇仙啊,你也和惠惠子一起去。” 他又把我拉到身前,小声地说, “不管怎样,你们给我待在外面,黄昏之前不能回来。听懂了吗?” “你……是不是要把惠惠子卖了?” “小孩子,你懂什么,我是那么目光短浅的牛吗?再说感情的事需要时间培养,我怎么可能马上决定……至少,要多卖几次。” 牛掌柜把熊可可的父亲单独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关紧了门窗,不知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 黄昏时,熊可可的父亲恭恭敬敬地走了出来,拉过熊可可的手, “这件事要靠你自己。” 牛掌柜把熊可可留了下来,成了山妖客栈的厨师。 渐渐地,他也和我们一样,背地里,叫牛掌柜为老牛,惠惠子和我给老牛打工,这么多年,他一分工钱也没给过。 但熊可可不同,他要交钱。 他爹在附近的山上盖的院子,他也从未去过。 神剑七仙搬到那个院子后。 我心里常有一些失落,还有一些说不出感觉……或许是期待。 失落的是他们七人从店里搬走后,我就不能每天看到那个目光清澈的姑娘了;好在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而且好像要住很长的一段日子。 但,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却想不清楚。 他们常来店里买东西,一来二去,大家都熟了。 他们说也是来慕仙山寻宝的,但和别的寻宝人不同,他们坦诚的多。 坦诚的好处是,他们想问什么,别人也会热心的告诉他。 他们是神剑宗的,他们七个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被称作“神剑七仙”。 神剑宗很有名,但神剑七仙这个名号,许多人是第一次听到,但仍会装做吃惊的说:“噢~原来就是你们啊!” 攀谈中,七仙中年纪较大的叫做连江,常常会说他们的道。 妖的修行,是为了变强,简单明了。 人的修行,却非要找出这么做的意义,一下子就变得深奥起来。 这个意义被称之为道,人界修仙,也是修道。 我们听他这么说,就称呼他“道哥”。 他连连摆手“使不得”。 因为道的不同,人界的有三十个宗门,大致分为二派,内修和外修。 内修逍遥,以万物为刍狗,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大多隐匿在世上某个角落专注自身的修行。 神剑宗是外修,创立宗门的开山祖师上官云,他说, “平不平,成大成。” 他的道才是唯一的正道,他要改变世界。 士不可以不弘毅。 他率领弟子,把世间不平的事,主要是其他的宗门当成了磨刀石。 短短几年,他统一了人界登记在册的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宗门中的三十五个,成了盟主。 唯一剩下的一个内修宗门,只有两个人,寻遍东西南北,实在查不到隐在了哪里。 但能不能找到他们,也不重要了。 叶如雾常让顾晓仙来店里打酒,最好的酒。 叶如雾就是神剑七仙中那个冷艳的女子,她看上去年龄不大,却是这七个人的头。 在修仙界,仅看外表做出的判断,大多是错的。 她虽然很少和我们打交道,但她看出了我遇到顾晓仙时,心中泛起的那一丝涟漪。 顾晓仙就是那个目光清澈的姑娘,她十分爱笑,道行不深的样子。 我问:“你们总来买酒,喝的完吗?” 她笑着摇摇头,“喝不完,买回去也是放在地窖里,山上有果子和野味,河里有鱼,我们那儿吃的喝的都不缺,但叶姐让我常来走动走动,打听一些消息。” 她本不该把这些告诉我,我觉得她傻。 这么爱笑的姑娘,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3章 那我还是叫遇仙吧 我打好酒,又去后院,从鸡窝里拣了十几个蛋,一起放进她的篮子里。 山上的确不缺野味,但鸡蛋不好找。 她看到鸡蛋,眼睛放光。 “天哪!你怎么想到的,天天吃肉,我早吃腻了,我想吃蛋炒饭好多天了,可叶姐说买鸡蛋不符合修仙者的气质,不高级……”她又捂嘴笑了起来。 “你现在要是没什么事,陪我出来走走吧,回去的路我还不太熟。” 我赶紧跑到后厨, 熊可可在洗菜,店里杀鸡,杀鱼这样的活,他下不了手,但下得了口,他什么肉都吃。 惠惠子正在杀鱼,手里握着一把刀。 我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惠惠子凶巴巴的瞪了我一眼, “你一天到晚在柜台那摸鱼,能有什么屁事,不来帮我洗鱼,是要去送那个傻丫头吧。” 熊可可哈哈的笑,捂着嘴学顾晓仙说,“天哪!” 惠惠子摆了摆手,让我走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妖精。 柜台和后厨隔了这么远,我和顾晓仙的对话,甚至动作表情,她们二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惠惠子是慕仙山上最美的女妖,她身材高挑修长,小脸苍白,目深如墨,声音低沉沙哑。总是穿一身黑衣,头发盘在头上,用一根竹筷子插着。 如果我不知道她是妖精,我想我大概会乐意陪她洗一辈子鱼。 她不爱笑,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一旦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大概这也是她的动人之处。 熊可可说,“这叫做归属感,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是她的人了。” 我沉默地跟在顾晓仙的身边,沿河慢慢地走着,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宗门,来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她总在笑,说什么她都笑, “这条小河边上只有柳树,一棵杨树也没有,却被叫做杨柳岸。” “大概是因为边上曾有过一个杨树村,寻宝人来了之后……这个村子就没了。” 我不想说这个村子是在一次寻宝人的混战中,被杀光烧光了。 此情此景此人,不适合说这个,有些残酷。 毕竟才风平浪静了几年。虽说是该来的风暴,还是会来。但我每天都在期盼,能晚点来就晚点来。 粗大的柳树,枝条轻轻垂在肩上,风也轻柔。 万年沟塘千年柳,在古老的岁月里,不知道是否也曾有两个少年低头从这里走过,到最后,他们有怎样的结局。 沉黙了很久,顾晓仙又突然开口, “十二年前,慕仙山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你问问题都这么直接吗?不都是要找话先铺垫一下,再婉转地问吗?” “我铺垫过了啊,可是想不到怎么婉转啊。” 她撒娇的跺脚,这是我第一次见女孩子在我面前撒娇。风吹皱了平静的水面。 她的这个问题,每个来慕仙山寻宝的人都会问,牛掌柜教了我一套标准的答案。 “那年我才五岁,能知道什么,只是听他们说,神宝出世,天地振动,灵力四射,只是短短几个时辰,便消失的无踪无迹,来了许多寻宝的,有人也有妖,他们爆发了数次争斗,甚至还引发了几场人界和妖界的大战,结果是宝没找到,死了不少修仙者,这山便被叫做墓仙山,后来人皇和妖帝就协商在找到神宝之前先停战……”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问也白问。对了,连江哥说你是个凡人,你怎么不修行呢?” “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凡人啊,并不是每个人都吃得了这个苦,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缘。” “现在机缘来了,我可以帮你向叶姐姐求情,让她推荐你来我们神剑宗,她可是我们神剑宗的红人,由她来推荐,保证能成。” 我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前面不远你就到了,我就送到这里吧。”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笑着说, “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可是神剑宗,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 我说:“我不去。” 她不再笑,扭头走了,这次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活的,体内都有灵魄,可偏偏我却没有。 体内没有灵魄,就无法储存灵力。 我,修不了仙。 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我记得非常清楚,但对谁也不会说。 我突然的从一个快要倒塌的山洞里醒来,到处都是光,而且不停的摇晃。我跑了出来,就到了这片山里,不知走了多久,暮色四合,天上挂起一轮弯月。 我看到了受伤的老牛,身形巨大,头上有两个角,倒在路边,血流的到处是,空气中腥臭无比,边上绑着一个小女孩。我很害怕,知道碰到妖怪了,呆呆地站着没敢动。 我从河边接了一竹筒水,喂老牛喝了几口后,他睁开眼,问我, “你是谁?”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一片空白,就像是一本书,被撕掉了前面几页,后面一片空白,还没有开始写。 我茫然的看着他。 老牛放下绑在身上的孩子,费力地坐起来,吐了几口黑血,又喝了几口水,说, “饿了!”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孩子。 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睡的正香,口水流了一地。 我解下身上的布袋,打开,举在手里,里面有许多发光的石头,我从山洞里捡来的。 老牛哼了一句, “你家里真有钱,一个孩子身上有这么多灵玉,但再多的灵玉在我眼里不过是碎石烂土一般。” 当时我并不知道灵玉是什么,在我眼里只是一些发光的石头,觉得像是好东西,给他是想让他放过那个女孩。 老牛不屑,又转头看向那个女孩。我又在怀里掏了掏,里面空空的,只掏出一张金色的符咒来,便抓在手里,递了过去。 老牛看到符箓,吃惊地看着我,以为我要施展什么法术, “你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难道你想用这个来对付我……” 话还没说完,他转头又吐了几大口黑血,脸色变的苍白,可眼睛却变的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你不要以为我受了伤,中了毒就可以对付我,我成为妖帝,靠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是我一拳一拳打上去的,现在,我一拳也能要了你的小命。”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妖帝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大概明白他想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些都给你,别吃她。” “什么……你认识这个女孩?难道你看不出她也是个妖怪?” 我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又点点头,那个女孩还小,尾巴还不能隐去,我当然知道也是妖怪。 “你不知道她妈害的我有多惨,我今天这个样子,就是被她妈害的,今天谁也拦不住我吃掉她的女儿。” 老牛的话很多,很愤怒,也很虚弱。 只有对力量不太自信的人,才会说这么多道理。他越说越激动,忽然发狂,一拳向我挥来。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老牛有些后悔,只想吓唬我一下,故意打偏了,可能因为受伤或是中毒,没能把握好力度。我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坑,他以为我被打成了飞灰。 尘土散去后,我慢慢从空中飘落到他面前,身上有五彩的光。 老牛有些吃惊。 “这不可能!” “放过那个女孩。” “不可能。” 我学着老牛刚才的招式,一拳打到老牛身后的巨石上。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那块巨石被打的粉碎。 老牛更加吃惊, “这不可能!我能看到你的体内没有灵魄,可现在你的灵力却达到了三品。” 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刚才那张纸和一块发光的石头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没有说谎,就在他向我挥出那一拳的瞬间,手上的宝符贴到了我的身上,一颗灵玉也化成灵力注入到我的身体里。 “难道是古神炼制的宝符,这可是至宝!”老牛是个有见识的妖怪,他曾有颗古神炼制的宝丹,一切不可能的事情,他都觉得是和古神有关。 “我知道你是妖怪,如果你不吃那个女孩,也不吃我,这些可以都给你。” 他再次吃惊的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那袋灵玉够几个人荣华富贵的过一生;这张宝符,足以让人争夺百年,死伤无数。” “那,这些都给你,别吃她……也别吃我。” 他沉吟良久,说:“你可能是个傻子,但我不是,你帮我看好她,我去找点吃的。”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跌倒, “你不用扶我。” “我没扶你。” “你不用扶我!!!” 我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我看着他向黑暗树林中走去。跌倒,再爬起来,向前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牛掌柜,那个女孩是独孤惠惠子,妖帝独孤美的独生女。 那一年,蛇王独孤美用计谋和毒,夺走了妖帝牛丑的帝位,并把他关入地牢里。 神宝出世的那天,地动山摇,锁他的地牢结界也破了个洞,他逃了出来,并绑走了蛇王的独生女。 此后,妖族没有了不可一世的妖帝牛丑,慕仙山上却多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牛掌柜。 这些,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能告诉顾晓仙。 为了我,也为了牛掌柜和惠惠子。 牛掌柜说:“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遇到我,是你缘分,那我就叫你遇仙吧。” “难道叫遇妖不是更合适一些。” “要不你叫遇牛,遇蛇?” “那我还是叫遇仙吧。” 第4章 这个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 一天,一天,一天,连着三天过去了。 顾晓仙没有再来店里。 第四天,寒江从这里路过,他告诉我,他们在山下发现了一座繁华的小镇,他们现在都去小镇上买东西。 第五天开始连着下了几天雨,空气又湿又冷,山里起了一层雾,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这些天,牛掌柜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外出办事去了,我被留下看店。我又不傻,知道他们是去后山的大溶洞里修炼,因为我无法修行,他们每次都是说外出办事。 我独自一人,守着一家发了霉的客栈。 我呆呆的坐在门口看雨,晶莹的雨滴落到石头上,摔的粉碎,我的期待也碎成了渣。 心里空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在这里生活,我这样的男人,最该学会的就是不要有所期待。 小的时候,我和惠惠子都住在客栈三层的阁楼里,我每天都会爬出去躺在屋檐上看落日。 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客栈,只是半山腰上一座残破的农舍,天蒙蒙亮牛掌柜就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出去找吃的,附近的野味被寻宝人打光了,这里没有吃的,但这里安全。 牛掌柜为了找到点吃的,要走很远的路,每到日落时分,我在屋檐上总能看到他蹒跚的走在回来的路上。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他从夕阳中走出来,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 有时候是一只鹿,有时候是两只鸡,抓鹿要去很远的山顶那儿有,鸡要去人族的村子里去偷。 这个时候,牛掌柜总是笑呵呵的,像是拥有了无尽的宝藏,让我们去洗手坐好,等他开饭。 惠惠子正在长身体,她的胃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是一口吞下去。 锅里的肉很快被吃光了,还没饱,她直勾勾的看着我。 老牛伸手挡住了她的目光,“他不能吃……” 他想说我救过她,可那样就得说出古神符的秘密,只好说:“他得留着,养肥了再说。” 有时候,连着几天,他回来的很晚,但二手空着,什么吃的也没有。 我们三个躺在屋檐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他就会和我们画大饼, “现在跟着我老牛的人,将来我一定让他过得比谁都好。” 我对惠惠子说,“那时候,我们就会有吃不完的肉了。”我真的很怕她有天饿急了,会吃了我。 我躺在屋檐上,看着落日,有时候也会不安,万一老牛回不来了。他身上旧伤未愈,又多了很多新伤,山上到处都是龙蛇混杂的寻宝人。我和惠惠子,二个都是累赘,除了吃什么忙都帮不了,我是他路上捡来的,惠惠子是他仇人的女儿,他完全可以丢下我们不管。 可他没有那么做,每天依然早出晚归的奔波。 有次他带回来几只活鸡,只挑了两只杀了吃,剩下的养了起来,他说, “我们得有个长远的目标,不能一顿全造了。” 后来,我们又养了猪和羊。渐渐有人来这里吃饭或投宿,也就有了我们这家客栈。 和老牛朝夕相处的这十多年,我看着他从霸气犹存的妖帝,到现在,被窘迫的生活逼成一个世故圆滑的客栈掌柜。当年他一定很风光吧,他从没向我们提过当年。 老牛喜欢给自己定目标,最开始,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拦路抢劫的。不劫财,而是劫人,他要打造一支队伍,他要当土匪头子。 他从石头后面跳出来,说:“你们给我磕几个头,以后跟着我,这座山以后就是我们的。” 但他体内的毒让他的灵力极不稳定,一成的功法都使不出来,结果是被人追着打,磕几个头,才能勉强保住牛命。 很快,他意识到是目标定的高了。 他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笑着打招呼,“各位仙友,能不能行个方便,给口吃的。”大多时候,还是被人追打。 他不敢还手,怕打不过,没法收场。却说我们:“你们在边上,怕误伤了你们。” 后来,再出去找吃的,他便不再带着我们。 有的人放不下过去,他却能永远向前看,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虽然活的并不轻松,却十分的洒脱。 现在,我和熊可可住在酒窖边上的一处房子里。但我每天还会爬上客栈的屋檐看落日。 我不知道是什么在吸引着我这么做,大概是习惯,或者,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夕阳是明与暗的边界,太阳落下,黑暗降临。 世界非黑即白。 晚上,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无事闲聊。 熊可可的人形本体是个白白净净的斯文人,但眼睛还是小而且圆,熊里熊气的。 妖有两个本体,一个是动物的,一个是人的,在妖怪堆里住久了,就会知道,妖可以比人还人。 熊可可开始聊惠惠子,今天又被骂了几句,骂的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 我说:“咱能不能别总聊她,我本以为妖怪不谈恋爱,你别破坏妖怪在我心中的冷酷形象。” “你懂什么,你这个凡人。” “你懂,你这只狗熊。” 他又开始聊吃的,昨天的腊肉,今天的酥鱼。 我说:“除了惠惠子,就只有吃,都这么大的人了,咱们聊点深刻的。” 黑夜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最近经济不景气,店里的客人戾气都很重,喝几杯酒就能吵起来,常常在山上约架,我都看到好几回了,山上的治安很是让人担忧。” 我也叹了一口气,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你不懂,你来的晚,现在慕仙山太平了,你来之前的那几年,每天都是打打杀杀,山上河里到处都是尸体,慕仙山的意思是,这里是修仙者的坟墓。” “神宝不是没有找到吗,他们打什么?” “抢别人身上的宝贝呗,或者什么都不为,这座山没人管,可以为所欲为。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以打起来。” “你说的那么凶险,那你们怎么没事?” “你别看老牛那个糟老头子,他其实很厉害,惠惠子也很厉害,老牛教了她很多本事。 “老牛那个糟老头子为什么不教你?他没办法帮你搞个灵魄吗?” 老牛不仅不教我功法,而且禁止我学,他是为我好,他说,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他怕我一旦学了功法,就会忍不住使用那张古神符。 那张古神符能复制出我看到的功法,并能直接吸收灵玉中的灵力。我只用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用第二次了。那次因为吸入体内过量的灵力,无法释放,我身上发着光,每天忍受着灼烧般的刺痛,牛掌柜怕我忍不住一头撞死,把我绑紧泡在河里,整整一个月,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用很危险,不用也很危险。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他挖了个很深的坑,把古神符埋了,这个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 第5章 小兔崽子,你这是想不过了啊 熊可可听我久久未答,突然笑着问, “你为什么不答应晓仙,跟他们一起去神剑宗?”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在河边走的时候,我正在河里抓鱼,所以听到了一些。” “是惠惠子让你跟踪我的吧?” “暗中保护懂不懂,万一她半路上想吃了你,你又半点功法不会。” “放心吧,人不吃人,至少顾晓仙不吃人。” “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去神剑宗,那可是人界最强的宗门,说不定他们能帮你搞一个灵魄,你就可以修炼功法了。” 在黑夜里,我哼了一声,顾晓仙说那句话,可能是她单纯。 神剑宗平了人界所有的宗门却不吸纳他们,只做盟主,是觉得他们不配。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神剑宗的人。 我知道,如果不是天资过人,出类拔萃,仅有灵魄和美好的愿望,是没有资格进入神剑宗的。 我不想继续聊了,就说:“你来客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练过什么功法。” “我只想快快乐乐的生活,才不会去做那么辛苦的事。” “也许惠惠子喜欢呢?” 熊可可从床上一跃而起,连续变换了几个身形,顿住后说了句“聚沙成塔”。 他的身前便现出一个砂子盾牌,他颇为得意的飞了我几个一个眼神。 “你可千万别小瞧这个法盾,无论什么功法打到上面,都会被反弹回去。 他又变换了几个身形,双手向上一举,说道:“移山填海”。 什么也没有出现。 他尴尬的又反复举了几次手,说了几句“山来,山来……唉,我说,怎么不灵了,山到底来不来。” 他的脸憋得通红,呼吸也粗重起来,只好收了功法,气喘吁吁地说, “以前是行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按理说应该能招来一座小山的。” 他用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差不多这么大……今天,大概是山睡着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觉得比划的小了,悄悄地又把双臂张开了些。 “你手张的再大那也不是山,倒像抱着块大石头。” “你别不信,这可是我家的绝学,传男不传女,我的二个姐姐都不会,我大哥用这招时能招来一座巨山,有次人妖大战时,他用这招一下子压死了数十万人……” 他的大哥被称做鬼兵十万,意思是十万的兵遇到他成了鬼。谁说到那个名字,都会胆寒。 熊可可安静地爬回床上,一阵尴尬的沉静。 突然“啪”的一声,一颗小石头从屋顶落了下来,他又一跃而起,捡起那块小石头。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失灵,小是小了点,但还是来了。” “不对,你听房顶上有声音。” 我们推开门,闯了出去,弦月之下,二团黑影正在房顶上打斗在了一起,力大拳沉,屋顶都快被他们掀翻了,那块小石头大概就是被他们震落下来的。 看身影有一个是惠惠子,另外一个,看身形也是一个女子,她戴着面字符,面字符贴在额上,能隐去真实面目。 熊可可大喊一声,“惠惠子,我来帮你!”他纵身一跃,偏了,又跃了几次,终于跳上了房顶。 我帮不上忙,就想站的远一点看热闹,转身向后走去。 “遇仙,小心身后。” 惠惠子大喊一声。 墙角的黑影里,突然又蹿出一个黑衣人,向我袭来。只听“嘭”的一声,我像沙包一样被打飞出去。 惠惠子柳眉倒竖,脸上现出一团煞气, “本只想赶走你们,可你们找死。” 那个将我击飞的黑身人身前身后突然出现三团黑雾,惠惠子便出现在黑雾里。 黑衣人一愣,脱口而出“移形换影?” 他本也没想杀我,击中我后,便立在那儿没动,也正因如此,没有中毒。 如果再往前走一步,就会陷入那团有毒的黑雾里。 惠惠子却真心是要弄死他,“蛇牙千刃”! 黑雾中现出数枚巨大雪白的尖牙,上面幽幽发着蓝光,一看便知是巨毒之物,惠惠子眯眼冷笑一下,“去!”毒牙便向那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想要回身闪开,转头一看,身后身侧的黑雾竟也射出数枚森森白牙,已将他围着,避无可避,挡又不能挡,顿时呆住。 突然又有一团黑影出现在他的头上,拎起他掷了出去,也把他从三面刺来的白牙中救了出来。 黑衣人在空中翻了个身,招呼了一下房顶上的另一个黑衣人,二人逃入黑夜之中。 惠惠子说:“还想跑?” “别追了。” 惠惠子一看,那个救了黑衣的人是牛掌柜。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要弄死了他,那挂在店里的止战牌就没用了,而且我们也会被人族和妖族追杀。” “那他们打伤遇仙了,我们还不能还手了?” “遇仙没事,他们是来这里探听什么,只是不小心被你发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毫发未损,挨的那一拳,只是普通的拳法,并无灵力。 熊可可小心的从房顶跳下来,跑到惠惠子身边, “惠惠子,你没什么事吧?” “废话,我能有什么事。” 牛掌柜看我没有受伤,若有所思的看着天上的弦月,说:“都回去睡吧,今夜不会再有事了。明天我们去拜访一下我们的新邻居。” 第二天,一早牛掌柜就把我招呼到他的房里,他看着屋子里几箱金银珠宝,从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拿起一根玉如意,又挑了几件拿在手上,相互比较着,眼里流露着难以割舍的目光,这些都是熊可可父亲送来的聘礼,已经被他挥霍一大半了,这个小器鬼,每次去火月那儿消费却大方的很。 牛掌柜艰难地把眼光从珠宝上移开,转头对我说, “遇仙,今天咱爷俩去神剑七人那儿,看的出来你小子对那个小丫头有意思,要带点拿的出手的东西,不能让她瞧不起你……” “我没有对她有意思。”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好吧,既然你无心,我们也别太浪费,你去后院的鸡窝里把那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杀了,再拣几个蛋一起带上。” 牛掌柜把手里的珠宝又放了回去,这个老奸巨猾的老财迷,明明是他舍不得。 他那么问,我也只能那么说。 我默不作声的走进鸡窝里,连杀了三只鸡,拣光了所有的蛋。 气的牛掌柜大骂,“小兔崽子,你这是想不过了啊。” 第6章 我正开会呢,熊可可能不能严肃点 廊、桥、竹、林、通幽处;舫、池、石、亭、戏锦鲤。 牛掌柜第一次来熊可可的父亲盖的这处院子,惊讶的伸出舌头后,就再没缩回嘴里, “想不到这栋白墙青瓦的院子,进来是这个样子的,真是太雅致了,可可把这个卖了,一定卖了不少钱吧。” “一块灵玉。” “几品?” “一品。” 牛掌柜难以接受地转头看着我,嘴都气的哆嗦了,小声的嘟囔着, “这个败家子,一块一品灵玉就把这儿卖了,和送有什么区别,我回去非弄死他不可。” 给我们引路的平明,回头笑着说,“可可公子,本来是要把这处院子送我们的,我们给他一袋灵玉,他不要,后来我们说如果他不收,那我们不买了,他才从那袋灵玉中挑了一块最小的,说钱他收了,这院子就卖给我们了。” “以后你们要再买什么,要和我谈,他们还小,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牛掌柜一看就是社会经验丰富,咱们邻里之间相互走动,还带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此刻,我们已经来到了前堂,叶如雾迎了出来。 我臊的马上把手里拔了毛的三只鸡,和一篮子鸡蛋藏到了身后。 这算什么贵重的东西。 我们进入屋内,分主宾坐下后。 牛掌柜先夸院子里的园林高雅别致,又夸家具华贵,我觉得不过是整块厚重的黑色纹理石头的桌椅。 顾晓仙却说了句,“好眼光,所有的家具都是万年阴沉香木做的,而且做工不凡,据我所知,整个人界都找不到这么多的万年阴沉香木了。” 牛掌柜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他本只想客套一下,没想真是价值不菲。 “你们怎么舍得把这么贵重的家具运到这里?” “不是我们运来的,是这房子自带的。” 牛掌柜缓缓地低下头,低声说了句:“熊可可这个败家子,气死我了。” 他用手揉了揉胸部,心痛的要命,这么多钱,本该是他的。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后,不敢再聊房子,开始聊鸡肉在人界和妖界不同吃法,山里养的走地鸡的营养价值。 我有些坐不住了,抬眼悄悄看了看神剑七仙。 叶如雾还是一脸冷艳的端坐着,年纪稍长的平明偶尔笑着插几句话,寒雨二眼微闭,身体却绷着,警惕着牛掌柜的一举一动,连江呆坐不动,估计已经走神了,楚山孤去后堂烧水,一直没回来。顾晓仙早就坐不住了,想要和寒雨悄悄说话,但寒雨没有理她。 我不由的想,寒雨这个少年,长的白白嫩嫩的,顾晓仙会不会喜欢他。 心里有些急躁,我小声地和牛掌柜说:“快说正事吧,回去我还要帮惠惠子洗鱼。” 牛掌柜大声地说:“哦……好好好,说正事……年轻人就是性子急,也不知道晓仙姑娘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结婚?我们店里有个年轻人,挺不错的。” “这是哪门子的正事?” 我的脸腾得一下烧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也没想到要说的是这个“正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冷艳的叶如雾也抬手捂住了嘴,楚山孤也从后堂蹿了出来,看大家都在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平明笑着说:“若是说媒,牛掌柜得去仙都拜访九幽宗,晓仙的父亲是九幽宗的宗主。”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我懂,她是大城市里有身份的姑娘,而我不过是山上农家乐的伙计。我偷偷扫了一眼顾晓仙,她笑的前俯后仰,并没有被人说中心事那种害羞的表情。 她根本没有留意过我。我也跟着傻笑起来,像是我也不在乎。 九幽宗是人界的一个内修宗门,神剑宗是一个外修宗门。 一个内修宗门宗主的女儿,却成为了一个外修宗门的弟子。 要么是这个姑娘十分叛逆,要么是那个外修宗门十分霸道。 牛掌柜站起身来,“店里的事多,我们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神剑七仙本也没想留我们吃饭,但仍客气地说,“现在已经中午了,吃个便饭再走吧。” “不用送了。”牛掌柜伸手挡了一下叶如雾,他的手看似无意的碰到了她的手,电光火石间,二人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 “留步,留步……”牛掌柜笑着说:“对了,还有个事,最近山上可能不太平,昨天晚上我家客栈来了五个人小贼,被我们赶走了,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回去的路上,我低头在前面走,牛掌柜慢慢地跟着我。 我们今天去,并没有提前打招呼,但他们七人都在,说明他们不是来寻宝的,至少,寻宝不是重点,要不然谁会天天待在家里;今天他们安排的座位,我们正好被他们六个围住,还有一个说去烧茶,却一直没有出现…… 牛掌柜问我,“你今天有什么收获?” 我突然想起顾晓仙那没心没肺的笑来,这种笑出现在被问及男女关系时,意思是,怎么可能? 她毫不掩饰。 “我能有什么收获?因为你,我被他们嘲笑,脸皮变得更厚了?” “这个是长进,不是收获,还有呢?” “我们今天不就是来说最近山上闹贼的事吗,一句话的事,你啰嗦了一个上午。” “最重要的信息,要留到最后说。” “可那天晚上只有两个啊。” “还有三个在远处,你们看不到,但我看到了。我反复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一定要处处小心,不然早晚会成为别人锅里的菜。那五个人,我猜除了你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和那个小白脸外,就是他们五个。” “牛掌柜,慕仙山已经多少年没打仗了,咱们不能把人总往坏处想。” “我在说晚上来了五个小贼时,那五个人的脸色也变了一下。” “他们来咱店里干嘛,神宝也不在那?” “应该是为了那个人……” 牛掌柜没有再说下去,我低头不语,心想老牛不愧是活了上万年,耐着性子说了一上午的废话,只为了在对方放松的时候,出其不意的一句话,打探出有用的信息。 “你摸叶如雾不会是单纯的为了摸她吧,是不是想探摸她的修为?” “我就是单纯的想摸她,好久没摸年轻女人的手了。那姑娘的手光滑细腻,温柔有力……” “当我没问。” “她的修为差不多有五品。” “你有几品。” “现在差不多恢复到了三品,努努力也能到四品。” “治不好了吗?” “一直在治。” 晚上,送走了最后几桌客人,客栈早早打了烊。和平常一样,我打扫大堂,惠惠子和熊可可打扫厨房。 牛掌柜走到柜台前,用力的拍了拍,”啪!啪!啪!“ “大家先把手里的工作放一下,我们简单开个会。” 上午的经过,惠惠子和熊可可都问过我了,我们心想牛掌柜无非就是让我们小心那七个人。 牛掌柜看着熊可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那个院子里的家具值多少钱?房子可以不要,家具可以搬到咱店里啊。” “那个院子里还有家具?” 熊可可一脸茫然,那个院子,他从来没有进去过,当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你这个败家玩意,今天真是气死我了,现在的心仍然很痛。” 牛掌柜又揉了揉胸口,又一次勉强自己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后,他转头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遇仙啊,关于你对顾晓仙的感情,如果你想继续发展下去,我支撑你;如果你勇于放弃,我也不笑话你。她毕竟是一个什么宗主的女儿,感情没有高低,但人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听懂了。”熊可可笑着用胳膊碰了碰站在身边的惠惠子。 惠惠子看了看牛掌柜,又看了看我,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她的口并不大,但我清楚她真的能一口吞掉我。 “我正开会呢,熊可可能不能严肃点。” 第7章 准备一间空房,我也要住上几天 牛掌柜泡了个澡,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了,换了身干净衣服,仰着头照了照镜子,感觉特别好。 他嘟囔了一句:“吾与城北徐公孰美。”又从箱子里抓了一大把珠宝揣到怀里。 “噔、噔、噔”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下了楼。 打开门,刚走进院子里,突然地上灵光一闪,他眼前一黑,一张大网就把他吊了起来。 听到有人触动了院子里的机关,我们迅速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 看到网里的是牛掌柜,不禁有些失望,熊可可将手里的菜刀悄悄藏到了身后。 “网仙符,谁让你们在自家院子里放的?”牛掌柜大叫。 “你不是说要我们严加防范吗?” “你得提前和我说啊。” 牛掌柜挣破网子跳了出来。 熊可可问:“打扮的这么漂亮,这是要去火姨那里吗?” 火姨就是火月,山下那座繁华的妖镇花街,医馆、酒肆、茶楼、杂货铺……样样俱全,都是她的产业。 惠惠子说:“上次的教训你忘了?她说你再去就砍掉你的腿。” 牛掌柜的酒品不好,上次喝多了发酒疯,烧了半条花街,被火月打成了烂泥,我和熊可可去拖回来的。 “最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总得去和她知会一声。” “多大的事?后院的鸡都没少一只。” “大人的事,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么,这次我是去办正事,又不喝酒。”他整了整衣服,纵身跳上墙头。 只听“哎呦!”一声,墙头灵光一闪,牛掌柜的眼前又是一黑,一张大网飞起。 他赶紧跳上房顶,又是“哎呦!”一声…… 牛掌柜腾挪跳跃,眼前一黑又一黑。 我们在院子里可以藏人的地方设置的符咒,竟然被他一眨眼的功夫踩了个遍。 牛掌柜终于走了。 惠惠子又在各个角落里重新设置符咒。 “我猜老牛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心眼呗,符咒术是火姨教我的,他总说火姨教的东西不行。” “感觉确实不太行,根本网不住他。” “是我修为不够好吗,我才二品,符咒也只有二品,当然拦不住他。” “要不我试试?” “哦,你几品?” “我……一品,但我至少比遇仙强……他都没品……” 我悄悄地转身回到房间里,没有点灯,躺到床上,躺的平平的。 火月曾是牛掌柜的死敌,她是妖帝的万妖师。 我是听火月说的,老牛曾说他是一拳一拳打成了妖帝这个不假,他的修为极高,但他不会治国,只想着四方征战,最远曾打到人界的仙都,人界对他恨之入骨。没完没了的战争打了几百年,让妖界许多家庭失去丈夫或儿子,妖界也恨他。火月的父亲和三个哥哥都战死了,她和蛇王造了反,后来蛇王成了妖帝,老牛逃走了,火月为了报仇仍满世界的追杀他。 第一次见到火月,我记得那是一个午后,牛掌柜突然仓皇的跑回来,冲我们喊:“你们快收拾东西,我们逃。” 惠惠子跳到他的背上,我跑到后院去抓鸡。当时的我,实在是饿怕了,吃的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他在后面大吼:“都什么时候了,命都要没了,你脑子里只想着那几只鸡。” 牛掌柜背着惠惠子,拉着我的手出了门,站在门口,突然长叹一声,呆住不动。 往前走是人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往后退是妖界,妖帝正在追杀他。 天下虽大,他能往哪逃。 这时我看到极远处,有个红色模糊的人影,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火焰, 接着一个红衣女子就出现在眼前,她是个清瘦高挑的女子,虽静立不动,却媚态百生,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但她的眼神却十分的冷漠,看死人一般看着牛掌柜。 移形换影是火月的秘术,能将不同空间的物体互换位置,速度快到几乎不需要时间。后来,她将这个秘术教给了惠惠子,惠惠子会先制造出三团毒雾,让人猜不准她会从哪团毒雾中出来。 牛掌柜轻轻放下背上的惠惠子,又低声对我说,“一会你跑。” 我疑惑地转头看了看惠惠子,站在她边上。 红衣女子看到惠惠子,笑了笑:“惠惠子,你长这么大了,到姨娘这里来,等我宰了这头老牛,用他的皮给你做个小鼓。” 当年惠惠子还是个小女孩,跟着牛掌柜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和鸡窝一样。 惠惠子怒视着火月,一点也不怕她,口里嘶嘶的响。 牛掌柜哈哈笑了笑,“想宰我老牛的,不知有多少人,但想用我的皮做鼓的,你倒是第一个。你确定你打得过我?” 他指了指我,“火月,如果你放过这个小子,今天我可以让你宰了我。” “如果是三年前,全天下的确没有人能打的过你,但现在你的毒早就侵入了灵魄,修为剩下的不足一成,我就是放过你,你也活不过一年,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红衣女子说完,一掌向牛掌柜掴来,牛掌柜并不躲闪,挥拳迎上。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之间,一只手抓住了火月的掌,另一只手抓住了牛掌柜的拳,三人的灵力相撞,嘭地一声巨响,一阵飓风平地而起。 我赶紧挡在惠惠子身前,飓风擦过脸颊火辣辣的疼。 一个书生模样的白衣男子,面目清秀,松开了抓住火月和牛掌柜的手,笑着说, “你们谁是客栈的老板啊,如果有空房,我想在这里住些日子。”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刚才略一交手,彼此的修为也知道了个大概。火月暗想,人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物,从来没有听过,竟能挡下她的一击,还能面不改色。她虽然自信能略胜他一筹,但怕老牛若是拼了命祭出金身,二人联手,她的胜算就不大了,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想冒险。 她不知道,当时的老牛身上的那点灵力,能接她三招都难说,根本不足以祭出金身。 老牛可没有想那么多,一看她在那儿愣住,赶紧抱起惠惠子,一手拉了我,满脸堆笑对白衣男子说,“我就是掌柜,叫我老牛就行,客官请随我来,小店虽说不上山清水秀,倒也是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白衣男子听他自称老牛,微微一愣,微笑着跟他走入店里,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我过去问他, “不知你要吃些什么,店里有后院养的鸡鸭,山上新摘的果子和河里的鱼。” 他却笑着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你是个凡人。” 惠惠子不放心我,也跟了过来,瞪大眼睛认真的对他说:“遇仙是我的,你不能吃。” 牛掌柜小跑过来,把我们拎起来,放到身后:“两个孩子不懂事,客官不要笑话。” 这时候,那个红衣女子也走了进来,径直坐到白衣男子身前。她抬手挽起额前秀发,一双美目狠狠地瞪着他。 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要管她的闲事。 “掌柜的,准备一间空房,我也要住上几天。” 第8章 他就是那个人界的天才少年 白衣男子迎着她的目光,笑着拱了拱手, “在下上官慕仙,神剑宗的弟子,不知姑娘名讳?” “妖师火月。” 牛掌柜带着我们悄悄地后退。 火月扭头看了一眼我们,“老牛,你不要想逃。” 牛掌柜连忙说:“不敢,不敢,这不要去给你们准备房间吗,要不要再炒几个菜,温壶酒?” 他发现说错话了,立在那儿不敢再动,忙改口说道,“是你们一人一间。” 红衣女子面上一红,却转头不再看他。 白衣男子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牛掌柜,笑着说:“掌柜的,那就有劳你了。” 牛掌柜忙带着我们退到了后厨。 火月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认得他们三个?” 上官慕仙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管我们的事?” “那个老者面色黑紫应该是体内积毒所致,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一个是我人族,在此山中,身上竟没有半点灵力。” “所以你动了恻隐之心?” “不是我,是你,我能感到你对那老者的恨意,却感不到你的杀心,大概是你也没有想到他会沦落到这般样子。” 牛掌柜端着二盘凉菜,一壶热酒,摆在桌上,笑着说:“二位先慢用,鸡和鱼已经做上,一会就能送来。” 火月没有看他,摆了摆手让他走了,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上官慕仙笑着问:“他知道你要杀他,你不怕他在酒里下毒?” 火月转头看向牛掌柜的背影,轻叹一声,“他虽然害的我家破人亡,但下毒这样下做的事,他才不屑去做。”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了一下,又转身走回去,端起一盘凉菜,“这盘凉菜有些不新鲜了,我去换一盘。” 牛掌柜端着菜来到后厨,这盘菜是酱鹿肉切片拼盘,惠惠子帮着切的,我没看出哪不新鲜了,平时我们也舍不得吃,觉得倒掉可惜,就伸手抓了几片。 还没送到嘴边,就被惠惠子狠狠打掉了,她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你想死。” 我转头看看牛掌柜,委屈的想哭,别人不吃的,我吃几块怎么了。 惠惠子夺过这盘菜,连盘子一起扔到了垃圾筐里。 牛掌柜轻轻拍了拍惠惠子的头,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这么毒,长大了谁敢娶你。” 他从锅里把两只熟鸡捞出来,撕下一只鸡的二支鸡腿,给了我和惠惠子一人一支,“你们两个出去玩吧,别在厨房里了。”把我们赶了出去。 菜上齐了,摆的满满一桌,牛掌柜为了这桌子菜,把压厢底的几棵千年仙草都给炝炒了。 火月又喝了几杯,脸色带了些红润,握着杯子的细细的手指仿佛是透明的,她微醺着问:“你来界山是为了寻宝?” 上官慕仙答道:“不是,我来找人,确切的说是家父的仙师挚友,我在贵界找了一年了,毫无音讯,听说界山聚了不少人,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哦,你跑到我们妖界找你爹的师友?你姓上官,又是神剑门的,不知道和神剑门的宗主上官云有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哦,早就听说,上官云是人界第一,想不到他儿子年纪轻轻,修为也能够如此之高?” “我看姑娘年纪也不大,修为更是胜我一筹。” “虚伪,如果我真的胜你一筹,刚才我就连你一起打了,还会坐在这里喝酒,我这个修为,用了差不多二百多年,在妖界确实也算是快的。对了……你多大了?” “二十四岁……” 火月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站起身来,把手里的杯子狠狠地甩个粉碎。 “我之所以能有这身修为,是因为一枚古神宝丹……” 上官还想解释一下。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你不住在这里?” “我怎么会住这种破店。” “那你不怕牛掌柜跑了?” 火月早就没了踪影,她的声音远远传来,“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围住,他能跑到哪去?” 上官慕仙缓缓踱到窗前,天已经黑了,外面阴风阵阵,黑暗中闪烁着数点莹光,她说的话果然不假,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了起来。 他又笑着坐回桌前,端酒喝了几杯,心里想她真是奇怪,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他读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但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今夜的酒格外醉人,房间里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恍惚间好像还能看到她的笑脸。 牛掌柜看他醉了,趴在桌子上,想过去扶他上楼,刚伸出手,他又坐起身来。 “坐,你也忙了一天,能否陪我一起喝几杯?” 牛掌柜坐了下来,“多谢上官公子救命之恩。” “客气,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你想打听谁?” “妖帝牛丑。” 牛掌柜深吟一下,将杯中的酒饮尽,“敢问你打听他做什么?” “百年前,家父以天下强者为砥石,四方游历,鲜遇敌手,不想在贵届遇一仙友,与他比斗,相战相惜,结为好友,家父归来后,仍常念及其修为之高,故而为我取名慕仙。后来此仙友尊为妖帝,不想三年前,被蛇王夺了帝位,他也生死未卜,因家父事务缠身,故而差遣我四处寻访。” 牛掌柜听他说完,并未立即回答,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脸色变了几变。 心中想起百年前那个跪在他身前的白衣少年来。 那白衣少年九战九败,想拜他为师。在满天风雪里跪了七天七夜,落在身上的雪化了,又结成冰,他冰雕一般跪着不动。他本想等他跪满九天就收他为徒。没想到第八天,他却偷了他的古神丹逃了。如果那枚古神丹还在,现在他身上的蛇王之毒,早就解了吧。 “你找他做什么?现在妖界女帝也在四处悬赏他。” “正是因为贵界已无他的容身之处,家父想接他去人界安住。” “他死了。”牛掌柜话一出口,觉得唐突,又满脸堆笑,恢复了客栈掌柜的模样,解释道,“听说他中了女帝无解之毒,又多年不见踪迹,想是一定死了。不过他死了倒好,他活着只会打仗,妖界和人界都恨他。” 少年给牛掌柜的杯中倒满酒,又捧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正色说道, “如果有人能一统人界和妖界,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是功盖千古的大业吗?” 这句话戳中了牛掌柜的心,他也举起手里的杯子,想起了从前,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想成就一个天下一统的世界,永远的断绝人界和妖界的征战,才不停的征战。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懂他。 那一晚,牛掌柜喝了许多酒,两个人都醉了。 第二天醒来,白衣少年已经离开了。 牛掌柜一夜之间老了,头发全白了。虽没能实现自己的夙愿,但有人懂他。 那一夜,他放下了很多事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命运。 几年后,我曾问过牛掌柜,如果你当时承认自己就是妖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 牛掌柜却摇摇头,人心难测。 当年,上官慕仙到来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整座山几乎天翻地覆。 现在神剑宗的人又来了,而且一下子来了七个。 我和熊可可拉着板车去拖牛掌柜,他又在花街喝的烂醉,被火月绑成一个棕子,倒吊在望月楼上。 去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不喝酒。 人心难测,这老牛的话更是一句都不能信。 到了望月楼,火月不在,高掌柜也不在,琴师帮我们解下了牛掌柜,放到板车上。 牛掌柜仍是醉睡如泥,鼾声震天。 琴师本是妖界的乐官更是情报官,本来归火月管,手里的琴不仅能弹奏出美妙的乐曲,琴弦上细微的震动更是能与世间各地的蜘丝相连,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火月辞官后,琴师仍追随她,他穿得总是很干净,身上有股贵族气质,温润如玉,让人感觉舒适自在。 熊可可忍不住问,“老牛这次醉成这样,又干什么了?” 我说:“他每次都一样,喝醉之后,就要把花街烧了,让大家快逃。” 琴师微笑着说:“牛仙人也是一片好心,但哪有人遇到危险,就烧掉房子逃跑的。” 我说:“何况,他要烧的都是别人的房子。” 我们三个拉着板车,说说笑笑的走出花街,突然看到了顾晓仙,她正和寒雨从杂货铺里出来,许多天没有看到她了,远远看去像是瘦了,我的心突然乱跳起来,我想起她那次笑的前俯后仰的一幕,就低头没理她。再抬头时,在人群里却看不到她了。 我们一路往外走,我不断得回头,确认再也无法辨认出顾晓仙后,只好收回了那道黯然的目光。 琴师在边上说:“他就是那个人界的天才少年。” 我忙问:“哪个?” 琴师说:“就是你不停的在看,那个叫寒雨的,今年才17岁,竟复制出了传说中的天矶碑。” 熊可可在边上笑着说:“遇仙看的不是他,是那个少女。” 琴师微微一笑:“那个少女我倒未曾留意,只知道她是寒雨的少时玩伴,二个人一起长大的,后来一同被招入了神剑宗。” 第9章 一句算了,谁也说不出口 山路特别不好走,有几个陡坡把牛掌柜从板车上颠簸的滚下来,他没有醒。 前几天下雨,小河上的桥被淹了,熊可可背他过河,浑身湿透,他也没有醒。 我们用板车把牛掌柜千辛万苦的拉回客栈,他就醒了。 还真的是,谁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牛。 还没进门,就听里面吵吵嚷嚷的,我推开门一看,银狼三兄弟来正围着惠惠子站在“热爱生命”的牌子下面,正在吵着什么,惠惠子双手叉腰,嘴里说:“你们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弄死你们。” 她说这句话时,不会有事,如果她要是什么都不说时,才会真的下毒手。 我走到墙边,拨着了火炉,烧上一壶水,准备泡茶。 熊可可停板车去了,牛掌柜在院子里做伸展运动,他在车上躺了一路,他说他累。 银狼族的领地在慕仙山的最北端的山上,他们生得又高又壮,头顶上有一道银色的头发,是慕仙山上最愣的妖怪,他们的战力也许不是最强的,但他们却是最好战的。 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他们不仅主动挑起事端,而且常常把别人也拖下水,他们不坏,但是不聪明。 银狼三兄弟,平时形影不离,是银狼族最凶悍的。 他们都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银忠、银义和银信,却被惠惠子叫做傻、呆、蠢三兄弟,他们和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熊可可一进门,看到有三个又高又壮的家伙围着惠惠子,就冲了过去,一看是他们,只好无奈的摊手笑笑,“原来三位哥哥来了。”熊可可知道他们平时最听惠惠子的话,对她百依百顺的。今天这不知这是怎么了? 银忠说:“可可,你帮我们劝劝惠惠子,把这块牌子拆了,平时挂挂也就算了,现在山上全是人族,让他们看到,还不笑话咱们?” 惠惠子说:“傻子,你快闭嘴,你不能拿你的眼光去揣测别人,你那点见识和护食的狗一样,你爱吃屎,就以为别人会和你抢屎吃。” 银义说:“惠惠姐,我没听懂你的话,但我哥不怎么爱吃屎,他爱吃肉,而且觉得我哥说的对,我们妖族挂止战牌,让别人觉的我们怕他一样,丢不丢人?” 惠惠子被他的话逗的噗嗤一笑,“呆子,你连句话都听不懂,还判断起谁对谁错来了。” 银信刚要开口,被惠惠子捏住了上下嘴唇,“你最蠢了,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银信左右摆头,挣开了惠惠子捏着他的手,他指了指我,高兴地说:“遇仙,回来了。” 银狠三兄弟便跑过来,把我举起来,在空中抛来抛去,这是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他们对人族有刻骨的仇恨。 但他们也从来没把我当成人看。 我小的时候就被他们举来举去,那时候我很快乐,呵呵地笑;可现在我都17岁了,他们还对我做这种事,我也很无奈。 他们的父母都死在人族手里,父亲在妖族和人族的战争中战死,尸骨都没找到,得到的只是一张奖牌;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在山上生活,为了养活一家人,拦路抢劫,结果被人类的修仙者反杀了。她不过是想为孩子抢口吃的,他们却要了她的命。 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憎恨人类。 世界上,有很多事就是这么既合理又荒诞。 失去父母后,牛掌柜不知在哪个洞里,把他们三个拣了回来,养在店里,几年后,北山的狼族知道了他们的事,把他们接了过去。他们也常回来看我们,一家人一样。 这时侯,牛掌柜进来了,说了句:“你们三个,再扔个二十几下,差不多就行了,今天遇仙受到了伤害,心情可能不好。” 银狼三兄弟,放下我,“小遇仙,谁伤的你?我们三个去撕了他。” 牛掌柜喝了一口茶,悠悠地说:“感情上的事,你们不懂。” 银信说:“是不是你看上的肉,被别人捞到了碗里,你想要又张不开口?” 惠惠子也走了过来,冷着一张脸,上下看了我一眼,“谁抢了你的肉?” 牛掌柜哦了一声,“不是,我说的是,今天在花街遇到那个傻丫头了,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逛街,遇仙那个脸委屈的,要哭似的。其实真没必要难过,在你看不到的时候,他们可能天天一起逛街。” 我心想,本以为他是在路上装睡,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睡过。我被他说中了心事,但嘴上不能输,“那也比某人被绑起来,倒吊在楼顶上强。” 牛掌柜被茶呛了一下,干咳起来。 银信问:“什么傻丫头和小白脸?” 熊可可说:“神剑宗的七个人,上山寻宝的,有一个特别爱笑的姑娘,就是那个傻丫头,还有一个听琴师说是人界的天才少年,就是那个小白脸。遇仙的心情我懂,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舍不得。” 惠惠子推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银义说:“你说那七个,是不是都穿着白衣服,仙气飘飘的。” 熊可可点点头,说:“是,怎么了,你们也见过他们。” 银信说:“何止见过,还打了一架,要不是他们七个人。” 原来几天前,他们在山上遇到了神剑七仙,看他们不顺眼,找了个理由就打了起来,可能没打过,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精神,银信还吹牛,几年前绑了一个神剑宗的人,一直关在客栈的地牢里。 客栈没有地牢,只有个酒窖,就在我和熊可可住的那间屋子的下面。 一切都说的通了,原来那天晚上,神剑七仙不请自来,就是来看看是否客栈里关着那个人。 牛掌柜责备的说:“以后不要瞎说,更不要随便和打架,神剑七仙他们还不错,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要了你们的命。” 晚上,我们陪银狼三兄弟喝了些酒,他们又聊到了傻丫头和天才少年。 我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么窝囊的活下去了。 我等同屋的熊可可睡熟后,悄悄的溜出屋外,听了听四周寂静无声,便跑到厨房拿了一把砍骨头的刀,来到了后院,想了想当年牛掌柜埋古神符的地方,开始挖了起来。 不知挖了多久,我听到后面有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惊得猛一回头,牛掌柜不知已经在那儿坐了多久,边上倒着两个喝空了的酒壶。 “我本来想和你再喝一壶的,但我不赞成年轻人喝太多的酒,所以我替你喝了。” “我的古神符呢,我记得埋在这里的,挖了三四个坑了,为什么找不到?” “我早换地方了。” 我颓废的扔掉手中的刀,坐在坑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怕你忍不住挖出来用啊,你没有灵魄,体内存储不了灵力,这张古神符虽然能帮你把灵玉中的灵力吸收到体内使用,但过多的灵力,你的身体又承受不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宁愿死,我都这么大了,再也不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活着了。” “多大,不就是17岁,叛逆期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是不是想风风光光的活几年,而且,也不一定会被别人夺了去。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回答,但我确实觉得既然我用过一次,就可以再用下去。 牛掌柜又接着说,“你第一次用时,虽然你没有灵魄,但身体里还有灵脉,虽然慢,但仍可以将你体内的灵力一点点的疏导出去。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体内的灵脉已经全堵死了。你要是再用,吸入体内的灵力会将你炸得粉碎。” 我坐在坑里,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想哭,但没有泪水。 大概我心里早就接受了现状,我现在挣扎一下,只是为了挣扎一下,并没有真的想要改变什么。 我问牛掌柜,“你觉得我是个天才吗?” “你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但你的确与众不同,别人生下来就有的东西,你想要得到却要玩命。” 神剑七仙要找的那个人,我猜是上官慕仙。 当年他也该是人界的天才少年。 那么年轻,24岁,敢只身一人闯入妖界,还能接住万妖师火月的一掌。 如果人界宗门的宗主和妖界的妖王战力相当,那么凌驾于所有妖王之上的万妖师拥有怎样可怕的战力? 寒雨的战力我不清楚,但能复制出古神的天矶碑,这也是了不得的才能。 连琴师那么贵气的人,说到他时,自然地流露出一种羡慕的表情。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也成为他们一样的人。 当年,上官慕仙不是被关在客栈,而是他自愿当人质呆在客栈里。当年我还小,而且没有灵力,大多数时候和惠惠子呆在店里,很多事没有参与,知道的也不多。而牛掌柜虽然看上忠厚老实,实际上城府很深。他决定要保守的秘密,到死都不会说。 我记得的是,上官慕仙第一次遇到火月的那天晚上,一起在店里喝酒,二个人第一次相遇,却有说不完的话。 上官慕仙说错了一句话,把火月气跑了。 牛掌柜又陪他接着喝,不知说了哪一句话触动了他。 那个晚上,上官慕仙抛下了牛掌柜,也抛下了人妖有别的世俗观念,勇敢的去追火月。 不知他找到火月之后,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只是后来听蝶舞说过,火月之所以辞了官,在慕仙山下建了那个小镇,是二个人曾约定过,在那么一个无人知道的小镇,一起看花开花落。 感情这种事,有的人终其一生不过是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有的人却能与君初相识,却似故人归。 上官慕仙和火月在山下浪了几天,才想起被困在客栈的我们。 火月那时大概已经原谅牛掌柜了,毕竟她的父亲和哥哥都以能在他手下为将感到光荣,为他而战,死而无憾。 她可以为他们的死亡感到悲伤,却不能因此迁怒牛掌柜。 火月和上官慕仙回到客栈时,一路上却看到尸横遍野,客栈边上更是杀声震天。 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 人界的修仙者上山寻宝,本多是各自按宗门组队,或三五个散修自行结成一队,大家分头上山,每队大多不会超过十人。可这次不同,神剑宗刚刚一统人界宗门,为了显得亲密,水镜宗、赤火宗和玄月宗相约,总共三十多个人结队同行,一路上又有不少散修加入进来。 上山时,竟然达到了将近一百人,人多事杂,而且各人的素质良莠不齐,各方宗主也不便管理,一开始只是和遇到的妖界的寻宝人发生些口角,到最后,仗着人多势众,见妖就杀,一路杀到了客栈,正好遇到火月派在这里围守牛掌柜的妖军。 当上官慕仙和火月赶到这里时,双方已经杀了几日几夜,各有死伤。 火月是这支妖军的首领,上官慕仙因其身份和战力,被选做了人族这支队伍的头。 二人虽叫停了双方的打斗,但一句“算了”,谁也说不出口。 第10章 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该问什么 上官慕仙带领人族的几大宗门和一众散修,退到了河对岸人族的杨树村里。 火月和妖军仍然驻扎在客栈边上。琴师设置了法阵,又安排6个部将,率领着60多个精兵,埋伏在四面八方,把客栈围的铁桶一样,风都透不进来。 火月却每天只关在房间里喝酒。 她在想上官慕仙。 她对他怦然心动,他年少俊朗,战力高强,眉宇间不经意间会透露出的那种君临天下的傲气。 这些都符合她的审美。 这时候,她希望他能陪在身边。 但也觉得他该去领导人族那群乌合之众,她喜欢看那些人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的样子。 他选择了后者,她却又不甘心。 双方严阵以待,焦急不安的等着对方先动手。 僵持了几天。 牛掌柜最先坐不住了,说:“太压抑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惠惠子说:“我们从后面逃。” 牛掌柜弯下腰,对她笑笑,柔声说:“惠惠子,我不逃,只是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他又转头,笑着看我,眼光有些躲闪,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问他:“你要去送死吗?” 他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吃和玩,有时候我觉得你什么都懂,你那小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他起身往外走,又回头看了看惠惠子和我,说:“你们要好好的。” 牛掌柜从客栈出来,遇到了琴师,并没有拦他,欲言又止。 牛掌柜从他身边走过后,琴师对着他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火月正在房内喝酒,蝶舞敲门进来,她和她的名字一样,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牛……牛掌柜逃了。” 蝶舞知道牛掌柜就是女帝要找的牛丑,但火月说他是牛掌柜,那他就是牛掌柜,她要追随的不是女帝,而是火月。 火月哦了一声,心想也许逃是最好的选择,她们又不是来寻宝的,何必要留在这里和那群寻宝的人族拼个死活,而且又没有吃亏,她带来的妖军总共60余人,只有少数受了点小伤,现在早好了。 而那群人族近百人的乌合之众,被杀了30多个,伤了有50个,或者更多,他们上山时虽然斩杀了不少妖族,但那又不是她的人。 现在最难受的人应该是上官慕仙,他得为被杀的30多个人讨个说法。 她能想象的到,那三个宗门肯定催着他早点杀过来。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带兵逃走,给他一个台阶下。 火月问蝶舞,“要不我们也撤了吧,我们又不是来寻宝的,现在要抓的牛掌柜也跑了,没理由还留在这。” 蝶舞说:“火姐,咱们不能逃,你这么年轻就被女帝封为万妖师,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呢?回去肯定会被他们扣上个什么罪名,女帝也没法偏袒咱们。” 火月心里烦,以前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虽说是女帝之下,万妖之师,但无论做什么都要先看一遍所有人的眼色。 如果上官慕仙被迫杀过来,她也只能迎上去。一旦打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是要到此为止了。 火月抓起酒壶,灌了几大口,想要冲掉这些烦心事,现在他们可能正在谋划着作战计划,而她却只想着如何帮他。 说不定他早就放弃她了,男人都善变,找个正当的理由还不简单。 她叹了口气,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牛掌柜径直去了杨树村,他知道那里等着他的是刀山火海油锅钉板,他将要做的这件事谁也没法做,只有他可以。 他满脸堆笑,还没进村低三下四的喊:“各位人界的仙友们,你们好,我是代表妖界前来讲和的……” 他在两边之间又走动了几次,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紧张的局势渐渐地缓和下来。 后来,二方决定人族和妖族再上山寻宝时,双方各自都会选出一个领队人,维护秩序。 并约定好谁找到的宝物就是谁的,不许争抢,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一阵子。 双方各有收获,多是些一、二品的灵玉,和一些千年的灵草。 直到有一天,爱管闲事的牛掌柜去救一个滑落山涧的人族少年。 山涧内的瘴气很重,而且是个峭壁还十分湿滑,边上长满了带刺的毒藤,如果在这里滑倒,轻则受点伤损几年的修为,重则吸入体内的瘴气可能会损害灵魄。 每个人用灵力生成护罩,谁也不敢轻易从护罩里出来伸手去救,那个少年被毒藤挂在山涧上,哭喊不止,眼看命在旦夕,牛掌柜心中不忍,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假装看不见,他跳了过去,把他托了上来,自己却掉下了山涧,又被暗河冲入了边上的溶洞里。 牛掌柜在从山涧往下掉的那一刻,有些后悔,救人把自己命搭进去到底值不值。 他们会很快把他忘的一干二净,在人的心中妖可能连狗都不如,他见过给狗立碑的,但从没看过人给妖立碑。 他在黑暗里,看到溶洞深处有东西闪闪发光。 因祸得福,牛掌柜捡到了一片古龙鳞。 这虽然不是神品灵玉,却也是比神品灵玉差不多少的神宝。 神品灵玉本身没有属性,也不受属性的限制,而这类神宝只有用在属性相同的人或物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那片龙鳞有一人多高,半人多宽,陷在溶洞的石壁里。 牛掌柜数了数九条边,心中不由狂喜。俗话说“真五神七古九”,意思是由先天灵力汇聚化成的古龙的鳞片是九边形,古龙的后代神龙的鳞片是七边形,这之后的龙族都是真龙,鳞片是五边形。 这片古龙鳞通体黑色,似铁非铁,冒着幽幽蓝光,伸手轻轻触碰,它会轻轻地震动,仿佛活的一样。 他掏出一张储物符,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一颗狂跳的心,想将灵力聚在双手上,都没有成功。 牛掌柜在救那少年时被毒藤划伤,掉入溶洞后又吸入了不少的瘴气,体内灵力迅速的流失,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灵力将古龙鳞收到储物符里,而且神宝是会移动的,如果现在看到了不取,等下次再来相同的地方,它一定就不见了。 这片古龙鳞,是顶级的神宝,可遇不可求,是值得豁出命来抢的。 牛掌柜又反复试了几次,直到把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耗尽,身体直挺挺的像根棍子一样,扑通一声倒入到溶洞的水坑中。 被刺骨的冷水一激,他才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贪恋神宝的时候,保命要紧。 现在的情况是,他受了伤,又困在溶洞里,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他回去。 他知道,他会去救别人,但一定不会有人来救他。 叫救命没有用。 只有高喊发现了神宝,才有可能。 进入溶洞要比跳到那石壁上要简单的多。 牛掌柜在溶洞里大喊着,“啊,发现神宝了。这是什么神宝呢?好神奇啊!” 溶洞外面,根本没人理他,都知道他是困在溶洞里,想要骗人下去救。 猪不足和狗无涯,一个矮胖一个高瘦,相互搭伴在山上寻了几年的宝,运气一直不好,不仅连株百年的仙草都没找到,还欠了一屁股债。他们结下同患难情谊,猪不足吃的多,狗无涯常常会将自己的那份再匀一些给他。 当牛掌柜喊他的人能给一块一品灵玉时,他们实际上就已经动心了,这足够还清这几年欠的债了;但别的人没有动,他们也不好意思动,喊到一块二品灵玉时,也没有人动,但围在溶洞边上的人多了不少,他们的心早已火热了,但仍然没动; 牛掌柜确实很抠,眼看自己的灵力马上就要耗尽,牛命难保了,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下来救我的人,一人一块三品灵玉。” 溶洞边上的人开始议论起来,牛掌柜也听到了上面的声音,有些舍不得,他又大声的喊,“至多下来二人,先到先得。” 猪不足生怕别人抢了先机,就大声喊道,“牛掌柜,我这就去救你。” 溶洞边上的瘴气虽然比山涧那儿轻了许多,但仍然很浓,瘴气不是屏住呼吸就可以抵御的,它可以透过皮肤直入体内,如果跳进去,很快就能被瘴气毒的头晕脑涨,说不定也会和牛掌柜一样,再难出来。 有几个修为高深的宗师可能没有问题,但他们和牛掌柜既没有交情,也不相信他真能拿得出二块三品的灵玉,都在边上冷眼看着。 猪不足先取水和了一堆稀泥,脱光了外面的衣服,袒胸露背,跳到里面打了几个滚,又将鼻子在里面反复拱了几次,直到全身和脸上都沾满了泥水。 这样做虽然恶心,但这是他的本事,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受瘴气的影响了。 他对狗无涯说:“傻狗,哥带你去赚一块三品灵玉。” 狗无涯眼中闪出一点光,很快又黯了下去,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可没有你这本事。” 猪不足说:“你用灵力仔细护住全身,我背你下去,如果真能得着一块三品灵玉,咱哥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山清水净的地方,舒舒服服的生活。”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狗无涯说完,就跳到了猪不足的背上,猪不足念了个诀,背着他忽忽悠悠的飞进了溶洞里,他们循着声音,很快找到了牛掌柜,他临水照花般的侧倒在溶洞不深的积水里,还剩一口气,头枕在手上,脖子挺着,让鼻子不至于没入里。瘦狗从胖猪背上跳下来,却没管他,而是撒欢的大声喊着,“哪有神宝,哪有神宝……啊,这是什么……” 胖猪慌忙捂住了他的狗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兄弟,咱们来这儿是救牛掌柜,收二块三灵玉的,其他的,咱们什么也没看到,你听懂了没?” 瘦狗不停的点头,“我懂,我懂,这有啥不懂的。” 猪不足松开手,去把牛掌柜抱出了积水,放到一块石头上。 牛掌柜感激的看着他,“猪兄弟,恩人啊,平日你来我客栈喝酒,也不爱说话,咱俩也没打过什么交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琴心剑胆的好人。” 猪不足大声地说:“牛掌柜,客气的话不用多说,我们兄弟去你店里喝酒,你从没少收我们酒钱,这次来救你,我们也是谈好了价钱的。” 狗无涯这时也来到牛掌柜的面前,比划出二根手指说:“我们兄弟二个人,可是二块三品灵玉,你可要听好了。” 牛掌柜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大声的说:“这里有神宝的事,的确是骗你们的……”他咳了几声:“但这二块三品灵玉,现在身上没有,但只要你们把我送回客栈,我马上就付给你们。” 他们后面的话,之所以说的这么大声,因为洞外面的人,虽然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都支着耳朵听着呢。 猪不足盯着牛掌柜的眼睛,点点头,“我相信你。” 二块三品灵玉,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这么多人,不分日夜在山上找了这么多天,也不过才找到几块一品,二品或残品的灵玉。一品灵玉能卖一百万钱,二品灵玉能卖三百万钱,三品灵玉花五六百万去收,都不一定能找到卖家。 猪不足又转头看向狗无涯,低低地说了句:“接下来,你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再出声。”他向牛掌柜要了一张储物符,走到那片龙鳞边上,将灵力聚在手上,一手拿着符,一手抓住龙鳞,低低说了声,“起!”。 龙鳞被拨起时,一道闪光冲出,将溶洞照的如同白昼,并发出如同巨大铜钟被撞击的声音,嗡的一声,整座山都晃了一下。说好了不出声的瘦狗,发出嗷的一声惨叫,双手抱着头趴到了地上。 站在洞外的人,只看到一道白光从洞里射出,划过天际,山晃了一下,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 猪不足没想到神宝出世会有这么大的响动,也是大吃了一惊,但手没停着,迅速将龙鳞收入到储物符里。 他有些抱歉的将储物符交到牛掌柜手上,低声说:“在里面了,你用灵力探一下。” 牛掌柜小心的将灵力小心的探入,顿感灵力四射,一直被瘴气熏得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一颗心也狂跳起来,他小心的将储物符封好,贴身放入怀里。 猪不足又走到牛掌柜边上,并挥手把狗无涯也招了过来,低声说,“我们三个起个毒誓,刚才发生的事,我们谁也不能说出去,要不然,我们三个出的了这个洞,但下不了这座山。” 牛掌柜对猪不足,从心地油然生出一种敬意,恨不得当场要结拜为兄弟。 三个人起了誓,猪不足一手背起牛掌柜,又一手将狗无涯揽在怀里,又忽忽悠悠的飞出了溶洞。 洞外的人一看这三个人上来,面面相觑,寂静无语。 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该问什么。 第11章 你把这个叫什么闲人的,送到我的房里。 猪不足背着牛掌柜一步不敢停,出了溶洞,放下了狗无涯后,低着头就往山下走。 他不敢跑,这个时候,一跑就会有拦住他们,那可就麻烦了。 狗无涯却停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周围的人。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关注过,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表面有些羞涩,内心却是喜悦。 因为他长的丑,有些傻,从来没人正眼看过他,他从小听到的最多一句话是,傻狗,滚开。 猪不足转头对他说:“狗兄,快走啊。” “好啊,猪哥,等我。”狗无涯快乐的回答着,追了上去。 “你们这是急着去哪啊,人已经救了,还不让我们关心一下吗?” 一个身形巨大的人族挡在了他们前面,他的头很像一只狼,上面全是疤痕,耳朵是尖的也残破不全。 他怎么看都像妖怪,偏偏他是个人,他皮笑肉不笑的走向猪不足,其他的人跟着他也慢慢地围了上来, 猪不足只好停下脚步,“牛掌柜伤的很重,这不急着送下去救治吗?” 牛掌柜听他这么说,马上意会,趴在他背上,马上哼哼起来,“快点送我下山,我的腿……不,我的头……我快要死了。” 那狼头壮汉却没有因此让开路,反而一步一步紧逼过来。 “红泥,他受伤了,你听不到吗,还不把路让开。”一个甜美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 狼头壮汉听到这个声音,马上停下了脚步,让出了一条路。 猪不足心中一喜,说了句,“多谢!”提步要走。 人群里的那个少女,却一闪站到了他的身前,她笑着说:“救人要紧,我对医术略懂一些,不妨让我看看。” 猪不足只好又站住了,抬头一看,这个少女皮肤白嫩,身材曼妙,那五官更是精致,轮廓清晰,如同精雕细琢过一般。他心中一惊,心里暗暗期盼,千万不要是她。 “你让别人让开,你挡在那里做什么?”人群里有人说。 这个女人不慌不忙的回头环顾了一圈,“小女子高漫妮,玄月宗的,本宗门的医术想必大家都有听闻。” 听到这句话,猪不足顿感到一股寒气从头淋下,透穿脚底。千盼万盼的别是她,可偏偏是她。 玄月宗的医术的确天下闻名,还魂术更是传的玄乎,死了都能还魂。 但这个女人的名气更大,不过不是好名声,是恶名远扬。 虽然她看上去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已经活了几百年或千年了。 关于玄月宗,关于高漫妮,每个人都听过各种各样的传说,但没人能说出真假。 玄月宗也从未出来澄清过什么,她们不在乎名声,只要关于她们的传说够邪恶,够可怕就行了。 传说是她本名淑芬,出身一户平凡的农户,少时上山拾柴被山妖虏去,她忍辱负重活了下来,偷习妖术反杀了山妖,五十多岁才修至二品,外相从此不变,那时的她本该已经是个皮肤松驰,满脸皱纹的老妪。传闻说她剥了一个少女的皮换上,从那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看到好看的眼睛,鼻子……都会抢来换上。 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精致绝伦。 她嫌名字土,改叫漫妮。 百年后,她闯出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号,又创立了宗门。 “心有漫妮,骨化飞灰”,说的是这个女人更是精通一种采补之术,她看上的英俊男子或美貌女子,无论是人是妖,都会千方百计的骗到手,玩腻之后,都会被她吸光灵力,拼接改造成不人不鬼的活傀儡。 猪不足想到这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刚才挡路的壮汉,三份像人,七份像妖,怕不是个拼接的活傀儡。 他不由的倒退了几步,双手紧紧的揽住了背上的牛掌柜。 “我要给他治伤,你逃什么?”高漫妮笑着说,一闪之后,牛掌拒就被她抢到了手里。 猪不足只好垂手站住不动,他本以为可以找个机会逃,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在这个女人面前,什么机会都没有,只好听天由命了。 高漫妮一手轻轻抓着牛掌柜,就像抓着一件衣服那么轻松,另一只手捏着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 她语气十分不逊地说,“这个牛妖只是被毒藤划伤,又吸入了大量的瘴气,没什么大不了,刚我给他喂了我宗门的百毒散,只需片刻就能痊愈……” 突然她脸色一暗,疑惑的仔细看了看牛掌柜,口里说:“不对,他几年前中了奇毒,连灵魄都染满了,虽无药可救,可也能撑个一年,但现在又被瘴气诱发,就要死了,刚才虽吃了百毒散,也许还能活十天半个月,也许只有一二个时辰,谁也救不了他。” 她手一松,牛掌柜倒在了地上,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落在她的脚边。 “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牛掌柜听说过高漫妮,也相信她说的话。 “你是不是和这三个妖怪串通好了,什么玄月宗,什么高漫妮,小爷没听过,想走也得问问我们赤火宗答不答应,不过你长的这么好看,过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会帮你说几句好话。”人群里一个很年轻的年轻人笑嘻嘻得说,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也很幽默。 毕竟大家都想知道溶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道光,那一声钟鸣,太可疑了。 他有些得意的二边看了看,以为会迎来喝彩的目光。 本来窃窃私语的人群,却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甚至站在他身边的同宗师哥师姐,都悄悄地站得离他远了一些。 人们低下头,不敢再看。 年轻人这时才知道闯祸了。 他看了一眼高漫妮,仍笑盈盈的站在那儿,心想,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至于怕成这样吗?他壮起胆子,依然笑嘻嘻的,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把我怎么地的样子。 他闻到了一绺清香,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有什么动作。 却听到他的师叔带着哭腔地说:“高漫妮,你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我家少主年少不懂事,我们都给你赔个不是就是了,你何必下此毒手。” 虽然他的少主没有看到,但他却看到了,刚才高漫妮速度极快的飞过来,在少主的额头上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又飞了回去。而那个年轻人,只闻到了高漫妮留下的香气。 惊魂一指。是高漫妮自创的功法,能将对手体内灵力倒流,暴毙身亡却又没有伤痕。 她本只想吓吓他,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毁他几年修为就算了。 没想到这个少年有二品的修为却受不了轻轻一弹,大概他的修为是用无数的灵药催起来的。 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脆弱了吗?” 年轻人觉得这两个人说的话很奇怪,他明明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然后,他觉得浑身一阵酥麻,并不痛苦,甚至还很舒服,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哄他去睡。 他慢慢地倒在地上,死了。 “我是赤火宗宋惊山,请漫妮姑娘,救我宗少主性命,无论您开什么条件,我决不还口。” 宋惊山恭敬的走出人群,他就是刚才那个少年的师叔,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对女人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不能叫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为仙姑、仙长,尊长什么的,叫姑娘虽然有些肉麻,但也只能这样叫。 高漫妮听他这么说,果然很受用,婉儿一笑。 宋惊山看她笑了,心中一喜,有希望。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来,用灵力在上面一拍,上面现出大大小小数枚灵石,有一颗甚至是三品的。 人群不禁有人轻叹一声,“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灵石,那颗五色光的是几品啊?” 宋惊山不禁有些得意,他们赤火宗在西北域,那儿虽然是一片黄土,但是有灵玉矿,他们是所有宗门中最富的。 今天他拿出全部家当救了少主,将来回到宗门得到的奖赏,必然十倍、百倍的远超这些。 他一时有些忘形,口里说:“这些权当是定金,请您老人家一定先收下,等我们回到宗门再将不足补齐。” “老人家”这三个字一出口,他的心里早已经后悔万分了,但改口也来不及了。 高漫妮却神色不变,依然笑着说:“想不到宋仙长这么阔绰,身上带着这么多灵玉,大家可都看到了,你就不怕被那些妖怪抢了去。” 宋惊山悻悻的站着,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着急,她到底救不救? 高漫妮说:“我们玄月宗有个规矩,那就是不救自己杀的人。” 宋惊山心底的火一下子蹿了起来,“只听说过玄月宗救人收的是天价,没听说还有不救的人。”他这次陪少主出来,并不是为了寻宝,而是为了让少主多结交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少主死了,还和玄月宗势同水火,如果就这么回去,自己的命肯定没了。 高漫妮不紧不慢地说:“规矩是我刚才定的,你以为我说了不算?” “你……你……欺人太甚,今天让你看看我的开天斧。”宋惊山说着,从兵器符里掏出一把大斧来,此斧巨大,不是明晃晃的,而是通体黑色,是用天铁打造,是天宝一级的兵器,斧柄二侧还镶嵌二块硕大的宝石,显得华贵无比。 宋惊山这个人爱钱,却不擅打斗,他说的没错,这斧头从来没有用过,今天是第一次拿出来让人看。 高漫妮仍然笑着看着他。 人群里那个狼头人刚要出来,却被一矫健女子按住了,“哥哥别动,让我去。” 一闪,那个矫健女子便挡在了宋惊山面前,“在下玄月门楚欲雪,也想看看你的开天斧。” 宋惊山一听这话,心里就开始泛苦水,他当然听说过楚欲雪和楚红泥这兄妹二人,虽然这二人的修为不过三品,却斩杀过不少四品的。楚欲雪一身是毒,遇到她哥哥,还有可能活下来,大不了受个重伤,但是遇到她的人,就没听过还能活着的。 宋惊山把大斧一举,挡在她面前,大喊,“好,你既然想看,今天就让你看个够,赤火宗听我号令。” 赤火宗的十几个人一下子全围了过来,那个被牛掌柜救了的少年也在其中。 宋惊山仗着自己这边人多,来了精神,“我知道你一身是毒,杀人无数,但你今天能把我们全都杀了?” 楚欲雪嘿嘿一笑,说:“能。” 说一说完,她的手就伸了过去,快若闪电,宋惊山看到了死,无处可躲。 宋惊山见过杀人,也见过死人,但死的都是别人。 这次楚欲雪一出手,他就看到自己死了,一生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过了个遍。 好在,这只手被高漫妮握住了。 楚欲雪疑惑地看着她。 高漫妮松开她的手,又指了指赤火宗的那个少年,“你是刚才落入山涧,被那牛妖救了的人?” 那个少年一脸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要问这个,现在正是敌对时刻,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宋惊山走过去,啪的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愣着干嘛,人家问你话呢,你还不快说。” 少年点点头说:“是,我是赤火门的宋人闲,就是刚才被那牛仙……牛妖救的。” “人家舍命救了你,你还叫他牛妖,你也姓宋,不知和这位宋惊山可有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高漫妮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宋惊山,“你儿子掉入山涧,你不去救,现在却要为了什么狗屁少宗主玩命?” 宋惊山老脸一红,低声的说了句:“不是亲生的。” “我不管你们这些破事,刚才被你们一闹,那个牛妖、猪妖和狗妖都跑了……我要借这个少年用用。”高漫妮本想说,宝物可能在牛妖身上,但又不想让大家都听到,就没有说。 宋惊山一听可以不用死了,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把大斧又收了起来,口里说:“用……用,随便用,怎么用都行。” 他四面看了看,猪妖和狗妖果然不见了,但牛妖还倒在刚才的地方,他有些好奇的走过去,狠狠的踢了一脚,痛的“哎呦”一声。 高漫妮一挥手,牛掌柜就变回了石头。 宋惊山说道:“妖怪果然诡计多端,竟然用块石头变成他的样子,真是可恨,被他们逃了。” 高漫妮又恢复了少女的神态,娇笑着说:“无妨,我一会下山,你把这个叫什么闲人的,送到我的房里。” 第12章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四段疯狗拳 高漫妮说完,转身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兄妹二人走了。 少年低声说道:“我不叫闲人,我叫人闲。” “叫你什么,你都应着,哪那么多废话,你还愣在这里干吗?还不赶紧滚回去准备准备,全身上下洗干净点,换身漂亮衣裳。你站在这儿不动,难道是让我把你抬回去。” 宋惊山一边说着,一边踢了宋人闲一脚。 楚欲雪又回来了,宋惊山吓的停了手,“他身上有灰,我帮着拍掉……” 楚欲雪说:“漫妮姑娘说,让你把那个少宗主也抬过去。” “死了也要吗?”宋惊山这时很想拍个她的马屁,将来如果再见时有些交情,但拿捏不准该如何表达。 “漫妮姑娘果然不同凡响,还能搞这个。” 楚欲雪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在放什么狗屁,漫妮姑娘要救他的命。” “对……对……对,我乱讲,我放狗屁,多谢漫妮姑娘救命之恩。”宋惊山看她拉着脸,吓的语无伦次起来,刚才要不是高漫妮拦住她,自己早就死了。 现在高漫妮不在,生死全看她的脸色。 他慌忙招呼着,“还不快来几个人,把少宗主抬下山?” 楚欲雪冷着脸说:“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是……让你抬,懂了吗?” “懂了,懂了,我马上就去。”宋惊山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将抬着少主的二个人,其中一个抬腿的赶开,自己抬起双腿后,抬头看了一眼楚欲雪还站在那儿没走,又忙把另一个也赶走,“你也快滚,我自己来。” 他背起死了的少宗主。 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到楚欲雪的踪影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猪不足背着牛掌柜已经快跑到客栈了。狗无涯远远的跑在前面,像一个跳跃的黑点。 狗无涯很兴奋,今天过的真是又精彩又刺激,他从前的生活,每天只重复一个主题,要想办法搞点吃的。 他以为一生就这样了,可怜且悲微。 今天不仅受到了众人的关注,而且还赚到了下半辈子花不完的钱。 当他和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少年倒在地上死了的时候,有人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说,“别出声……悄悄的……跑!”他转头看到了猪不足紧张且坚定的眼神。 他紧紧跟着猪不足,悄悄地从人群里退出来,越来越远,当听到那个“跑”字时,他发了疯一样开始跑。 慢慢地他停下了脚步,又回头跑向猪不足。 “猪哥,你说这牛掌柜会不会死了。” “死不了,现在死不了。” “我看他不动了,我觉得我们那二块三品灵玉没指望了。” “别这么悲观,凡事往好处想。” “我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再说他也不像有三品灵玉的样子。” “闭上你的嘴,你什么意思?”猪不足越跑越慢,渐渐停下了脚步。 趴在他背上的牛掌柜当然没死,这二人说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但他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只能装着昏了过去。 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抢他怀里储物符里的古龙鳞,那么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的意思是,如果牛掌柜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咱们可以少要点,他对咱们兄弟还不错,酒钱都欠了一年了,也没催过咱们,你说是不?”狗无涯说。 “狗兄,你傻是傻了点,却一点坏心思都没有。”猪不足又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便到了客栈。 今天是蝶舞带着几个妖兵守前门,她心里正烦,现在和人族也不打了,牛掌柜也回来了,为什么还呆在这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难道她们这些妖国翘楚要做这家破客栈的守卫。 她在心里狠狠地想,早晚有一天,我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个精光。 听到有人来,她头也没抬的说:“里面不能进,你们这些寻宝的,明天一早过来,去挂灯笼的旗杆那儿集合,牛掌柜会带你们一起上山,在山上你们都得听他的。” 猪不足站在那儿没动。 “还不快滚!”蝶舞抬起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让我们进去,我快不行了,让火月也来一趟。”牛掌柜趴在猪不足背上有气无力的说。 “火月是你这头牛敢叫的,你得叫师尊。别以为你快死了,就能支使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蝶舞这几天窝在心里的火一冒三丈高。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一个稚气的童音传来。 惠惠子走了过来,她一身黑衣,头发随便卷成一团,用一根筷子扎在头顶,她才7岁,脸上却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从容和威严。 “你这个小崽子,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我动他你能把我怎么样?”蝶舞怒吼道。 “我要把你……”惠惠子冷着脸,话还没说完,嘴就被琴师捂住了,他和善的笑着,柔声说:“蝶舞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呢,你可不要说狠话。” 他转头又对猪不足说:“还请二位快背他进去吧,我一会去请火姐。” 自始至终的,猪不足和狗无涯都没说过一句话,甚至呼吸都十分小心。 蝶舞、琴师,这都是妖界鼎鼎大名的大人物,火月更是远远看到就要跪在地上的存在。 现在天天和这样的人物打交道,是他们从来没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听到琴师这句话,猪不足赶紧低头背着牛掌柜走入客栈。 惠惠子也跟在后面,她又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蝶舞,“我会记着你的。” 蝶舞正要回嘴,看到琴师的眼色,就忍住了。 他们进去后。 蝶舞问琴师:“你为什么要怕那个小丫头?” “这个我还真不能说,你是去年从花仙谷来的,对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可能不清楚,但这些事,我也不能说。”琴师笑着摇摇头,“你问我也是白问,我为什么要怕她,你仔细想想她像谁?” 琴师说完就走了。 蝶舞站在那儿想,这个小丫头,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像谁呢?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汗毛都立了起来。 女帝!她难道是女帝的女儿!女帝有两个儿子,在人族和妖族的大战中战死了,只有一个独生女,听说被掳走了,下落不明。 真是要疯了,我怎么能得罪她! 蝶舞的心情更加烦躁起来,再也无心守在前门,便安排了身后几个妖兵去做好登记,她便出去逛了。 猪不足把牛掌柜小心的放到床上,牛掌柜一直闭着眼装昏,心里盘算着怎么苏醒更合理一些。 惠惠子走过去,在他身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牛掌柜哎呦一声睁开了眼。 “你怎么了?”惠惠子问。 “没事,掉到溶洞里了,吸了几口瘴气,得躺几天,遇仙呢?他怎么不第一时间过来关心我?” “他成了那个女人的专属跟班,每天都在她门口守着等着使唤。” “她为什么不使唤你,哦……对了,她不敢。”牛掌柜笑了笑。 这时侯火月带着我进来了。 猪不足和狗无涯看到她,赶紧退到屋子的角落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火月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牛掌柜边上。 “怎么,你要死了?” 牛掌柜没有理他,而是转头看向我,“遇仙,你怎么才来。你先带惠惠子出去,我们要聊些大人的事。” 这时我才看清牛掌柜的脸,已经全肿了,又黑又紫的,像个烂了的茄子,十分吓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刚想走过去,惠惠子过来拉住我,“我们先出去,一会再来。” 自从和人族那边的关系缓和后,牛掌柜负责带队妖修寻宝,白天上山,晚上回来的晚,守卫不让进客栈,只好住在酒窖边上的屋子里,也就是后来我和熊可可住的那间。 我被安排在火月边上的房间里,日常使唤,哪都不能去。以前的跟班蝶舞被派去守前门,琴师守后门。 火月每天晚上偷偷从后门出去,和上官慕仙私会。 琴师肯定知道,但他懂得装不知道。 火月藐视的扫了一眼跪在墙角的猪不足和狗无涯,“你们还不快滚?” 牛掌柜说:“这两个兄弟得留在这儿。” “可以不杀。” 因为牛掌柜调停了两边的战事,火月对他一直心存感激,虽然她一直没说。 “给我二块三品灵玉。” “就这么点小事,你让我过来。” “就这么点小事。” “这么说,你的命是他们救的,这点倒也不多。”火月说着就伸手从自己的储物符里抓了一把灵玉,丢了过去,多是四品的。“都赏你们了。” 火月出去了。 狗无涯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伸出的手却被猪不足紧紧按住,猪不足捡了二块三品的,一块给了狗无涯,一块塞进怀里。 狗无涯说:“她说都赏我们了的,再多拿一块怎么了?” 猪不足说:“我们有一块三品灵玉,可能会人抢,但只是可能,但如果我们有一块四品灵班,肯定会有人抢,而且狗命都有可能不保。” 牛掌柜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动,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的灵玉,赶紧插话说:“猪兄说的对。” 猪不足说:“多谢牛掌柜,说好的价格,我们取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拉着狗无涯走了出去。 狗无涯说:“我们不拿,那岂不是便宜牛掌柜了。” 二人刚出了房门,就看到大堂里,早就摆满了一桌酒菜。 我对他们说:“琴师说辛苦二位救了牛掌柜,让我安排这桌酒菜,不妨吃了再走。” “客气,客气,举手之劳,不打扰了。” 猪不足边说着,边往外走。 我以为他怕有毒,就说:“这是外面守卫们的厨师做的,大家都吃一样的,我只是帮着摆出来。” 狗无涯却大剌剌坐了过去,“猪兄,来啊,这几年咱兄弟哪有吃过一顿饱饭,而且,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你怕什么?” “你真不走。”猪不足。 “我吃饱了再走……你就陪我吃点嘛?” 猪不足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那你等我洗洗,换身衣裳。”他救牛掌柜时,抹了一身稀泥,现在全干在了身上,头上脸上也都是土。 他看了看我,“小伙计,哪有地方,我进去洗洗。” 我带他去了一楼角落里的一个空房间,里面有个大缸,下面是个灶台,牛掌柜有时候会用大缸熬一锅药草,在里面泡着,医治身上的伤。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大缸里有水,但灶台是空着的。 我帮他关上门,听到里面的水声,便回到了大堂里。 狗无涯还在桌前呆呆的坐着,口水快要滴到地上了,但什么也没吃,在等猪不足。 “一个大男人,随便冲两下就得了,怎么这么久?” “我帮你去催催他。” 我又来门前,没有听到水声,我拍了拍门,里面没有声音,就推门进去。 里面哪有半个人影,后窗开着,被风吹着左右摇摆。 “你的朋友已经跳窗跑了。”我对狗无涯说。 “那我也不吃了,多谢!”他跳了起来,向那个房间跑去,又折回来,抓起两个馒头塞入怀里,也从那个窗子跳了出去。 我去了牛掌柜的房间里,琴师安排人抓了许多水蛭,把他身上的毒血吸出来,已经不肿了,但脸色依然很难看,像一个干瘪的烂茄子。 房间里就惠惠子,牛掌柜和我三个。牛掌柜对惠惠子说:“他们不敢对你怎样,你跟他们回去就行。” 他转头看向我:“偶仙,你说你什么也不会,将来怎么办。”他从枕头下掏出一块四品灵玉,递到我手里,“你不如回人界,把这块灵玉卖了,买房置地,娶几个老婆过日子去吧。” 他想了想,又把我手里的四品灵玉拿了回去,从枕头下面取了块三品的,递给我。 我问他,“你这次真是要死了吗?” “死不了。” “不死,你怎么会这么大方?” “还有十来天吧。” 狗无涯沿着气味一路追着猪不足,气味渐浓,知道快要追上了,听到了前方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打斗声。 他心想不好,便蹿了过去。 果然猪不足正被三个人围着打,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狗无涯的出现,正好救了他,三个人忙跳到一旁。 狗无涯定睛一看,这三个人正是山上看到的高漫妮和楚欲雪、楚红泥兄妹。 他大声叫道:“唉,我认得你们,是什么玄月宗的人,平白无故打我兄弟干什么。” 猪不足冷哼一声,“你再仔细看看,他们可不是玄月宗的,只是变成了他们的样子。” 狗无涯用鼻子闻了闻,“没有妖气,肯定是人族啊,他们不是玄月宗,那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 猪不足狠狠地说:“还不是为了打听溶洞里的事,早知道该听你的,留在客栈里好了。” “少和他们废话,本来只有你一个,想抓活的,才和你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有两个,留一个就行。”高漫妮说道。 狗无涯说:“听这人说话,果然不是高漫妮,变成她的模样,是怕被人看到,好嫁祸到她头上吧。” 猪不足说:“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狗无涯笑了笑:“猪兄,我一直很聪明,只是你没有看出来,我去拦住他们,你找个机会逃吧。” 他仰头走了过去,“我的狗命就在这儿,你们有本事就过来拿吧。” 楚红泥被他唬的一愣,呆在原地,楚欲雪却飞过去,一拳打到脸上,狗无涯旋转地飞了出去,接连撞断了几棵树,才落到地上,血从狗嘴里流了出来。 “区区一个二品的狗妖,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们快点把这个猪妖也拿下吧。” 三个人就待要向猪不足扑去。 “刚才说过了,你们的对手是我,战力可不仅仅是修为品级,还有功法和宝器,如果只看品级,那大家都躲在山洞里修炼,出来比品级就行了,还用打什么。” 狗无涯站起来,擦掉了嘴边的血,身形一抖,顿时身高数丈,他现出真身来,二只雪白的尖牙有一人多长,浑身的黑毛一绺绺的铠甲般的披在身上,手里抓着一把地宝长刀,上面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没少杀人。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四段疯狗拳。” 第13章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不敢看火月的脸 楚红泥刚才被他唬的一愣,心中早有不甘,他身形再大也不过是一只二品疯狗。 他飞身向前,一脚踢出。 这一脚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他将一身三品的灵力全部聚在其中。 他故意没有取出法宝,是想让这只疯狗死的难看且卑微。 “一段,开天!” 只听一声如雷鸣般的大吼。 一道白光一闪,这一刀实在太快,几人都没有看清。 楚红泥摔到地上,从腰部断成了二截,上半身不停的翻滚。 “痛……痛……痛……” 一连说了十几个痛字,血和肠子流了一地,终于死了。 他现出真身来,果然不是楚红泥,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狗无涯手持长刀像小山一样伫立着,一头威武得不同寻常的狗。 猪不足迟疑的看着他,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年人族和妖族大战中,妖军中一位身高数丈的疯狗,手持大刀,一路如砍瓜切菜一般冲入敌阵…… “你是牛帝先锋军里的……疯狗必胜?”猪不足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狗无涯咧嘴一笑:“现在不打仗了,我混不下去,没人喜欢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你也当过兵?” “探子营的,打了几百年的仗,一百多个兄弟都死光了,我逃了。” 两人相视一笑,做了几年的朋友,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曾经的战友。 高漫妮和楚欲雪见自己的同伴被一刀斩了,她们也不装了,现出了真身,原来是一男一女二个人,他们先在地上布了一个十步大小的法阵,又各自取出一枚小镜子,拍碎扬入阵内各个角落,白光一闪,二人竟也消失在法阵之中。 片刻之后,不见猪妖和狗妖有丝毫动作,一个女子便又从一块镜子碎片中钻了出来。 “你们敢进来吗?” “神经病!你画了个圈,什么人会蠢到主动跳进去。”猪无涯说完,转身就走。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水镜宗的冒充我们玄月宗啊?”一个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猪不足立住,心想这次是真的走不了了。 回头一看,这次来的是真的高漫妮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 他在山上看过高漫妮出手,只轻轻一指,一个二品的人族就倒地身亡。她的修为至少已有五品。 虽说战力不仅是修为品级,还有功法,法器,战斗经验,勇气和运气。 比如一个天天在街头打架的少年,拿把刀也能打赢力气比他大的多的农夫。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徒劳。 他无奈的看了一眼边上的狗无涯,他已经变回了人形,笑着说:“不就是想抢我们刚得着的灵玉吗,反正我们兄弟早就过惯了穷日子,你们想要就给你吧。” 高漫妮妩媚地笑了笑:“狗哥,真会开玩笑,水镜宗的吴万船都来了,你以他是为了抢你身上的灵玉?” “不然呢?” “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但我只想问几句话,就放你们走。” 吴万船也从法阵中显出身形来,“高漫妮,你怕不是早就来了,想坐收渔利,现在才出来。” 高漫妮地笑了笑,“我需要占你的便宜,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不过是为了救赤火宗的少宗主花了点时间,这才来的晚了。” 吴万船也笑了笑:“我们想捉这两只妖怪,本也想送给漫妮姑娘的。” 高漫妮哈哈的笑了笑:“送我?真要是被你抓住了,怕不是要开个天价。” 吴万船气的说不出话来。 猪不足这时在心里想明白了,他们的企图。 上山之前就约定了,谁先看到的宝物就是谁的。 她们想问的,无非是宝物的样子,再让那个先掉入山涧的少年一口咬定是他先看到的。 无论他们说不说,她们今天都不会放他们走的。 猪不足看了一眼身旁的狗无涯说:“看来咱们兄弟二个跑不了了。” 狗无涯却依然一脸傻笑,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猪不足一个。 “好兄弟,刚才我拿了两个馒头,咱俩一人一个,以前咱们两个,有你的就有我的,能交到你这样兄弟,我很快乐。”他把手里的馒头塞到嘴里,吞了下去。 “你是探子,善于躲藏,所以你能从山上救下牛掌柜;我是先锋,只懂的如何破敌,好久没打仗了,今天我要打个痛快,一会我缠住他们,你跑吧。” 猪不足刚要再说些什么, 狗无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摇了摇头。他一步踏出,身形一晃,又化作数丈高的疯狗,然后双手举起长刀非常缓慢的横在身前,刀尖指向前方。 这就是妖军先锋冲敌破阵的决战架势。 此时的狗无涯浑身凝聚了全身的灵力,这时候就算前面是千军万马,碰上也会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狗无涯就像一副冰冻的雕像,冷冷的一动不动,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高漫妮的那只手,眼神中没有一丝杂念,更没有一切的顾虑。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字:杀。 因为他本就是为战而生的妖怪, 天色已晚,山里开始起风了,越来越大,狗无涯身上的破衣服被吹猎猎作响。 风吹着黑乌云,挡住了月色。 高漫妮出手了,雪白的,少女一般的娇嫩的手,划破了虚空,将狗无涯笼罩其中,一刹那寒风席卷了天地,周围的一切都结成了冰。面对这种参加了百年大战,还能活下来的妖怪,她并不敢有所轻视。 “一段,开天!” “二段,杀神!!” 狗无涯的招式大开大合,俨然是横扫千军的气势,霸气十足锐不可当。 高漫妮的招式却极端阴柔,飘忽不定无迹可寻。在狗无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有如闲庭信步一般,那只白嫩的纤手轻描淡写的化去了每个足以开天辟地的巨刃。 她的眼里,似乎也流露出了对这个长相丑陋,修为不高对手的尊敬来。 四段疯狗拳里只有进攻,没有防守,遇攻则攻,遇守还攻。 这就是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而求胜的战法。 现在的狗无涯全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眼睛也被戳瞎了一只。 这些伤痛反而使他变更加疯狂,他的进攻不仅没有丝毫犹豫,反而越来越快。 “三段,生死!!!” 每一次攻击,每一声狂吼,每一处新伤,都一步步地将狗无涯的战力推上更高的层次。 高漫妮有些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全力一击,将他杀掉,现在他却越打越疯。 狗无的胳膊掉了一支,头只剩下一半,身体更是残破,肋骨都露出来,他早就该死了,怎么还在进攻。 “这到底是什么妖术。”她叹了一口气,从身上掏出一把折扇来,这是一件玄宝,她从来没有用过,因为只要被人看到,就会有人寻找破解之法。 她用折扇轻轻一挡,狗无涯的长刀碎裂成了数片。 她又用折扇向狗无涯挥去,他依然不避不闪,只剩下的半张脸鬼魅一笑。 “疯狗拳的第四段,只有我神形俱灭才能用的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冻成冰雕,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四段,炼狱!!!” 在他尸体碎裂的地方,一只三头的巨犬浑身燃烧着赤焰,狂吼一声,向她猛扑过来。 “体外化身!不可能!”高漫妮震惊着,急忙闪避,速度之快,只留下一片残影。 她虽然躲过了狗牙,手臂还是狗爪子扫到,手已经断了,还连着一层皮,她毫不犹豫把胳膊斩了下来。 体外化身不是一种功法,而是修炼到极高品级,灵魄内聚集的海量灵力中汇化生成的灵物。这个狗东西,大概品级和灵力太低,所以只能死后释放这个灵物,只可惜没了依托,存在不了太久。 果然,几次扑咬之后,三头巨犬身上的赤焰黯淡了许多,而且也丧失了神智,成了只见谁咬谁的疯狗。 它向楚欲雪扑去,被楚红泥一挡,便一口咬住他,狂甩之下,扔飞出去之后,又扑向愣在边上的吴万船,他慌忙躲入法阵,可怜他身边的女子,被一口咬成二段。后又追入法阵中。 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听吴万船一声喊,“斩妖……屠魔……阵……”,随后又传出几声惨叫后,整个阵突然白光一闪,轰然爆炸,将整片山林炸去一半,吴万船和三头犬不见踪迹,地上只留下了一个巨坑。 自始至终的,猪不足都被楚红泥和楚欲雪兄妹二人紧紧地盯着,当然无处遁逃。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兄弟,可惜他一直到战死,也未能为你争到一丝逃命的机会。” “你以为我会逃吗?” “我想问的话,想必你也猜到了。” “你以为我会说吗?” 高漫妮婉儿一笑,又一副天真烂漫少女模样,“衣服都破了,我得回去换件新的。” 那条被她斩下的胳膊又生出了一条新的,雪白细嫩,露在外面。 她没再看猪不足,转身走了,楚欲雪跟在她的身后,楚红泥从远处也飞了回来,紧紧跟了上去。 兄妹二人小声的聊了起来。 “那个猪妖我们不抓了?” “刚才弄出那么大的响动,你听不到,有人从客栈那边过来了。” “我们难道要怕什么妖怪?” “一条疯狗都这么难缠,听说还有个什么万妖师火月。” “火月真有那么厉害?” 高漫妮转头看向这对兄妹,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火月真有那么厉害,我们所有的人,加上上官慕仙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如果她不答应,即便那洞里的宝贝真是我们找到的,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宝物我们不要了?” 高漫妮又笑了起来,“要啊,她虽然不一定答应,但宝物是牛妖的,他会给我们的。” “牛妖看上去就不像个大方的人,他为什么会给?” “回去再说。” 在她们身后的远处,琴师站在一棵高树最顶端的一片树叶上,安静地看着这三个人的背影。 他负责后院的守卫,虽然每天他看似漫不经心在客栈四处闲逛,实际上后院每天爬进几只蚂蚁他都一清二楚,猪不足从后院逃出时,他就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狗无涯的战死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他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 去拍死这几个人不难,但人族和妖族这才刚缓和了几天,火月这些天脸上也有笑容了。 万一因此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人族和妖族再对立起来,火月就又会每天关在房间里喝闷酒。 他在乎猪不足和狗无涯,但他更在乎火月,让她高兴才是他最该做的事。 狗无涯的战死对他触动很大,他没参加过人界和妖界的大战,也不关心战争,他修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但没想到一个老兵面对强他数倍的敌人,能打的这么精彩。 他的心里流淌的也是热血,有一刻也澎湃了起来。 在高漫妮走向猪不足时,他故意制造出一些响动,让她觉得有人从客栈过来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猪不足还没有离开,他在狗无涯站过的地方,堆起一个墓冢。 琴师不禁心想,“埋什么呢?那条狗连灰都没剩下。” 猪不足从怀里掏出狗无涯最后给的那个馒头来,掰开分成二半,一半放在墓冢上,一半塞到嘴里吃了起来,他坐在空墓冢边上,好像仍坐在狗无涯边上一样,边吃边聊了起来。 山风穿过树林,呜呜作响。 琴师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天刚亮,寻宝的人刚刚集结好,还没有出发。 人族就拥着上官慕仙来到客栈里,吵吵嚷嚷着。 被蝶舞拦在客栈门口,她看到惠惠子在二楼上冷着一张脸,怕再惹出什么事,就忍住了没动手。 琴师带着火月出来了,妖修们一见她出来,全跪到了地上,人族也安静下来。 只有赤火宗的宋惊山,仍然大呼小叫着,他站在上官慕仙身前,一手拉着昨日掉入山涧的少年,一边大声嚷嚷着,“我们是不是约好了,谁先看到的宝物就是谁的?那为什么明明是我儿子宋人闲先跳入山涧,看到了宝物,正不知怎么下去捡时,却被你们牛妖抢了去。” 昨天上山的人族都发毒誓,是宋人闲先掉到山涧里的。 但他们没说宝物是在山涧下面的溶洞里。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不敢看火月的脸。 第14章 既然是你们来无理取闹,那就都杀了吧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大声的说话了。 火月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又跳又闹的人,明明这么弱小,却敢如此放肆。 她微微侧头扫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琴师,琴师动了动手指。 一股巨大的灵力从天而降,将宋惊山压得跪到地上,还要说话才发现嘴也被封住了。 上官慕仙心里早就有些尴尬,本来说好是一起来讲理的,宋惊山却在不停的撒泼打诨,一副讹人的市侩模样。 现在他被封住了嘴,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火仙师,好大的官威。” 火月看他这样子,两人眉来眼去,心中猜到他的心思,也不由一笑。 琴师轻轻咳了一声。 火月赶紧板起脸来,一本正经说道,“上官仙友,你的架子也不小,带了这么多人来。这个人说是他儿子先看到的,你难道不能分辩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我能分辩不重要,但我得让大家都相信。”上官慕仙转身指了一下身后的几十个人,“水镜宗三个因故昨晚已经下山外,我把昨天上山的人都带过来了。你也可以把昨日一起上山的人都招来,当面对质一下,把道理说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 火月轻哼了一声,“你以为对别人好,他们就会对你好,可能他们觉得那是应该的。你想要讲道理,所以他们才能拿你当枪使。你以为他们是人,就会有良心,但那只是你以为。你父亲能统一人界所有的宗门,难道靠的是讲道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道理是谁强谁有理。” “可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火月柳眉一皱,心想这不是想难为我吗? 人族的寻宝人都统一住在河边的杨树村里,很容易就能召齐昨日上山的人。 但妖族的寻宝人却并不住在客栈里,这里只是集合出发的地方,山这么大,去哪找昨日上山近百只妖怪。 这里唯一参加昨天寻宝的是牛掌柜,还躺在床上,快要死了,难道要把他抬出来? 火月不想讲道理了,她想既然来的这么齐,正好把这些人都杀了。 琴师咳嗽一声,对火月说:“火姐,要不让我来问几句?” 火月点点头。 琴师说:“不妨先听听你们的道理。”他轻轻摆了一下手。 跪着的宋惊山一下子觉得压在身上的灵压消失了,他赶慌忙起来,紧挨着站到上官慕仙边上,语无伦次的说着:“好厉害的妖法……就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不要以为我怕你……” 琴师冲他笑了笑,“这位仙友,你不妨慢点说,先说一下昨日山上的事。” 宋惊山抬头时,正好对上琴师的眼睛,一瞬间,他觉得一束光那双眼睛飞出来,扎得头裂开般的痛,马上又消失了,他知道如果再乱说话,今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生那天地动山摇,所以取名惊山,少时在村里也算是天赋异禀,20岁时突破到二品,加入了赤火宗,又娶了宗主未婚先孕的女儿,30岁时突破到三品,40岁就成为了宗门里最年轻的管事。谁见到他不得恭维几句,可在今天这几个人面前,却连蝼蚁都不如。 他仔细讲了昨天上山寻宝的过程。只是将宋人闲失足跌入山涧被牛掌柜救起,被说成了宋人闲跳入山涧取宝,却被牛掌柜拉出。 琴师说:“这么说是你贵子先看了宝物了?”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 “是你看到了,还是你儿子?” “我儿子看到的。” 琴师转头看向那个少年,“你是宋人闲?” 宋人闲答到,“是。” “是你先看到了宝物。” “我……”少年低下头,小声地说:“是我先看到的。” “你也可以发誓。” “大家都可以做证。” “发的什么誓?” 宋惊山抢着说:“我发誓是宋人闲先到山涧。” 琴师轻轻一挥手,远处的宋惊山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没问你,你不要插话。” 人群里有人喊,“好好说话,凭什么打人。” 宋惊山想起琴师那双可以杀人的眼睛,慌忙说:“无妨,无妨,是我插嘴,该打,该打。” 琴师被他逗得有些想笑,这个人,好贱。 他接着问:“宋人闲,你发誓你先看到的宝物吗?” “我发誓是我先看到的宝物。” 琴师心想,都到这时候了,他怎么还敢嘴硬,于是又问, “如果说谎了呢?” “全家不得好死……” 宋惊山跳起来,一边左右开弓抽着自己耳光,一边插话说:“发个誓,你只说自己就行了,不要连累家人。我插话,我该打。” 众人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的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火月有些不耐烦了,“琴师,你快问吧,如果这小子说了谎,今天来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一句话,乱哄哄的人群变得寂静无声,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已经想逃了。 琴师又问:“那你看到是什么宝物。” “我看的是……黑色……不……白色……我没看清……大概可能是红色……反正是发着白光,还能发出巨响。” 琴师从怀里的兵器符中拿出一把黑白相间的琴来,顿时宝光四射。 “天宝,不,玄宝……灵宝!”人群中有人惊呼。 琴师轻轻拨了一下弦,一声巨响,震得众人头晕目眩,想逃的人,也不敢动了。 “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件宝物。” “是……就是这把琴。” “你知不知道这把琴跟了我多少年?” 少年吓得瘫倒了地上,手拍着地哭了起来,“我什么也没到,是他们逼我说的。” 上官慕仙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现在一脸铁黑,“是谁逼得你这么说?” “是……是我爹!” 宋惊山慌忙说:“我可没逼你,昨天咱们被高漫妮叫去,是她和你说的,让你一口咬定,宝物是你先看到的,她还说……” 宋惊山说到这里,没敢再说下去,转眼一看高漫妮就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笑,没事人一样看着他。 上官慕仙说:“说下去,她还说了什么,既然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总要把事情说清楚。” “她还说要去抓那猪妖和狗妖,问清楚那宝物的样子,结果却什么也没问到,和她们一起去的水镜宗的三个人,也不知去向了。” 上官慕仙转头看向高漫妮。 她仍带着少女一般的笑容,“宋管事说的都对,但水镜宗那三个人说起来是被他害死的,是他把这个消息卖给了他们,结果他们先跑去抓那猪妖、狗妖,结果被那条疯狗全咬死了。” 火月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没空听这些事,既然是你们来无理取闹,那就都杀了吧。” 第15章 牵个手都要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多好 火月轻描淡写的说着,一只雪白的纤手从袖子中伸了出来…… 慢慢地举到头顶。 猛然间狂风四起,天昏地暗,一阵沉闷的雷声过后,一道道血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直直的劈落下来,重重击到地面上炸开,电光四射。 一时间众人惊恐的四散奔逃,本以为这个美貌的女子只是说说吓人。 了不起是双方一场厮杀,顶多受个重伤,要死哪那么容易。 却没想到,她伸手就降下了一片雷劫。 上官慕仙上前一手将她抱住,一手抓住了施法的手。 蝶舞娇喝一声就要上前打他,却被琴师悄悄扯住。 “你拉我干什么,你看不到那个猥琐男人抱住了火姐。” 上官慕仙一阵脸红心跳,慌忙松开抱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想松开,却被她紧紧抓住。 这时风也停了,雷电也消失不见了,倒在地上的人,也被其他人扶着,走的一干二净。 高漫妮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兄妹二人,还有一个少年男子,也在原处站着没动。 琴师认出正是昨晚那三个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儿到处是雷劫法阵,离你们最近,当然最安全。” “那你现在怎么还不走。” “当然是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和上官仙长和火月仙尊说。”高漫妮说完,对琴师笑了一下,径直走到那二人面前。 她规规矩矩的对火月行了礼,“今日没见到牛掌柜,我想他的病可能更加重了,我本想和他谈一笔交易,但怕他可能不敢相信,现在上官仙长和火月仙尊也在这里,正好做个见证。” “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能救他的命,换他捡到的神宝。” 火月哦了一声,低头看了她一眼,“年纪这么大了,还保养的和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一样。” 高漫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又不敢发作,仍然笑着。 火月又扫了一眼她身后带着的三个人。 “你果然会一些邪术,那一男一女是人与妖拼成的半妖之体,而那个少年是附身重生。” “人界称此术为夺舍。” “但你知道这些邪术都救不了老牛吗?” “我当然知道他身中奇毒,连灵魄都染上了,即便再找一副身体,移入进去也活不了。” “那你还敢说能救,这话不仅老牛不信,我也不信。” 高漫妮婉儿一笑,“不妨试试,如果成了,我要他捡到的神宝,或者其他什么神宝都行,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捡到了什么。” “如果救不了呢?” “如果我救不了他,你们不妨杀了我。” 高漫妮话说完,转身走了。 火月带着琴师和蝶舞去找老牛。 蝶舞说:“想不到这座破山上真有宝贝,还被这个老牛捡到了,这么多人来要。要不我们把老牛宰了算了,反正我们本来就是来宰他的。” 火月轻轻拍了她一下,要是刚来时,不用她说,她早就这么干了。 可是现在她早就没杀他的心了,他要做的事并没有错。 她这些天和人族打了不少交道,也知道如果想永远停止人族和妖族的战争,只能用战争去消灭战争。 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这场战争的发起者和胜利者。 如果让她来选,那肯定是妖族。 牛掌柜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话都说不出来,嘴一张开就大口大口的吐黑血, 一听有人可以救他的命,眼睛就睁开了,一听说要用他捡到的神宝来换,眼睛又闭上了。 “命都没了,还死守着宝物不放。”蝶舞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晚上的时候,牛掌柜的病情有所好转,能说话了,让惠惠子来叫火月,我也跟着过去了。 灯光下,牛掌柜瘦的只剩皮包骨了,我鼻头不禁一酸,想起了从前好多事来。 牛掌柜把惠惠子叫到身边说,“我检到一件神宝,无论是做成法宝还是体内炼化,别人顶多有五成的效果,而惠惠子你,却能使出全部,甚至能和它相辅相成,远超于此……。” 牛掌柜咳嗽着吐血,倒下不动了。 我哭着跑过去。 他又睁开眼,从怀里取出一张储物符来,“猜猜是什么?” 我说:“你快说吧,别一会说不完你就死了。” 他说一句:“滚,我本还能活八天,现在被你气的顶多活三天。” 惠惠子说:“我不要,有人能救你的命。” “谁也救不了我,为了这个神宝,多少人命都可以不要,别信他们的鬼话。” 牛掌柜指了一下火月,“她真的是你姨,当年就是她和你妈把我害的好惨,所以我把你抓了来,本想杀了你,可又被那个整天气我的小子救了,和你们在一起开客栈,我真很快乐,早知道我就不折腾了,直接开客栈多好。” 牛掌柜又咳嗽着吐血,他犹豫了一下没敢把龙鳞拿出来,怕再出现白光和龙鸣异象。 “我……长话短说吧,别万一被这个小子说中了……我捡到一块上古龙鳞,九边的,和你的真身相符相成,但你现在的修为太低,现在用会被这片龙鳞压制,非死即疯,三品用的话,你们也会彼此消耗,有些浪费,最好五品后再用。” 他把火月招到身边:“如果我把这片上古龙鳞现在给了惠惠子,可能为她来杀身之祸,你和龙属性相克,要也没什么用,想请你先代她保管。” 火月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上古龙鳞已经够让她吃惊了。 世界上,如果算上慕仙山上还未找到神玉,出世的神宝不过四件,有二件被人炼化了,还有一件下落不明。 更让她吃惊的是。 老牛竟然要把这件神宝送给他仇人的女儿。 惠惠子说:“我不要神宝,我要你活着。” 火月一甩袖子,出去了,“你们定好,再来找我吧。” 她叫来琴师,让他每天守好牛掌柜的房间。 便飞去杨树村的小河边。 这时,上官慕仙正躺在河边的柳树上,呆呆的看着月亮。 他一开始以为她是狐妖,她太媚了,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心里会觉得特别甜。 但她也得确是虎妖,她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凶,几句话就要打要杀的。 他记得那晚上,去追她,本想再喝几杯酒,增进一下感情。 可没想到,她是如此奔放的女人。 他有些害怕,躲闪着解释说想先搞事业,感情可以慢慢发展。 二个人约定,比试一下,谁赢了听谁的。 他尽了全力,才知道差距太大。 第一次遇到时,她没有动手,是怕老牛的金身更多一些吧。 难不成,是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 从那以后,她常来找他。 他不敢在房间里见她,每次就约到河边。 这是他第一次的爱情,从前也不是没遇到喜欢的姑娘。 但都没有表达,就无疾而终。 他想细细的品味。 先看看月亮,聊聊天,牵个手都要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多羞涩,多美好。 第16章 他一点也不能顾及她的感受,而且还对妖怪有很深的偏见 初秋,下弦月,河面上波光粼粼,两岸虫鸣不止,吵得上官慕仙有些心烦。 今天白天这么一闹,火月不会来了吧? 自从和火月认识后,上官慕仙才知道感情的事原来有这么多的烦恼。 每次在她身边,他都十分小心。 可不经意的,还是会惹她生气,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没懂她的意思。 他怎么可能每次都猜中她的心思。 有凉风袭来,吹得柳条晃动,上官慕仙的心中不由一阵激荡,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随手折下一根柳条,轻轻一抖,柔软的柳条变的笔直,天地间一股骤然凝聚的剑气从柳条上无声无息发散开来了,整片河岸顿时寂静无声。 想想也好笑,他曾三次参加宗门间的战力榜天梯排名赛,三次拔得头筹,被称为白衣剑仙,可他却没有自己的剑,甚至连炼剑的材料都没有找到。 之所以后来不再参加天梯排名,是他的父亲让他把机会留给其他人。前三次参加,却也是因为他的要求。 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要听从他父亲的安排。 从小如此,至今依然。 他将手中的柳条做剑,挥舞起来……弦月下,他飞快的舞动着,一身白衣突突作响,身心一片空明,物我两忘。 突然一束红色的火焰,破空射来,上官慕仙用“剑”一挡,“啪”的一声,长“剑”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你怎么才来?”他问。 “你怎么还没走?”她反问。 两个人相视一笑,火月过来拉住他的手,在河边慢慢地走着。 “你说那个女人怎么那么气人,张嘴就要神宝,她也不怕真得了神宝被人追杀。”火月突然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说她老了还装嫩,如果你不说她,说不定还能谈。” “这么说你是怪我喽?”火月撒开他手,快步走到了前面,黑亮的长发,在风中如水一般波动着。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他说的明明是事实,怎么突然就惹得她生气了。 这时候说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或者,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这种话,是哄不好的。 他快步追上她,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看出她的年龄来的,一个人是人是妖,或者大概的修为品级,这些都有迹可循,但年龄怎么看得出来,你教教我。” 貌似他的这个马屁拍的还不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火月喜欢有人夸她,但又讨厌夸的太直白,“你真好” “你真厉害”之类的,说了反会被她厌恶。想拍她的马屁不仅需要激情,更需要技巧。 “这有什么难的,你看她的眼睛,什么都可以改变,但一个人的眼睛却改变不了,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生命中在心里留下了许多痛苦和创伤,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没有一千岁也有八百岁了吧。” “那你我相遇时,你怎么看不出我的年龄。” “你,一个人界仙宗盟主的儿子,什么事还都没经历过,我能看出什么来。” 上官慕仙突然想起牛掌柜眼睛来,海桑陵谷,一眼深秋。 于是他问道:“那牛掌柜同意用神宝换吗?” “当然不同意。”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比他的命更宝贵?” “不是,他想把这件宝物给……”火月的脸突然阴沉下来,“你打听他的宝物做什么?” “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觉得牛掌柜可能和我父亲让我找的人有关。” “他让你找谁。” “妖帝。” “你爹和女帝有什么瓜葛?” “不是她,是之前的牛帝。” “哦,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上官慕仙的父亲上官云,曾是一名苦修,在他的功法臻至巅峰后,人界已无对手,他便去了妖界,想要探寻仙法与妖法的最高境界。遇到当时还未称帝,仍在修行的牛丑,便在他那里切磋徘徊了几日。牛丑有一枚古神炼制的神丹,却不知该如何使用,一日夜里,却被一蛇妖盗走,上官云一路追去,终将神丹夺回,但也身负重伤,幸好被一女子所救,养伤的数年时光里,二人互生情愫,结为夫妻,这名女子就是上官慕仙的母亲。 因其只是一名凡人,上官慕仙的天赋并不优异,因其愚笨,常被父亲责打,她的母亲心疼不过,便偷了那枚神丹给他服下,从此他的修为一飞冲天,短短二十年,便修至五品,已是人界翘楚。所以让他来妖界寻找牛帝,化解误会。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早不来?” “先是伤重,不敢进入妖界;后是牛帝率兵攻打人界,二边水火不容;再后来我的父亲成了人界各仙宗的盟主,每天各种应酬,你是万妖师,你懂得,每天各种事务根本脱不了身。” 火月苦笑的点点头,又问:“那神丹已经被你吃了,你不怕那老牛吃了你?” “老实说,我当然怕,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妖界,一路小心谨慎。” “你还一路小心,我看你是一路勾三搭四,没少沾花惹草。” “我真没有,我是一个老实人。” “那你勾搭我是怎么回事?” “那……实在是,爱意随风起,半点不由己。”上官慕仙不由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她站在那里,虽静立不动,却媚态百生的样子来。 火月走到他的身前,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子,你不是说你要先搞事业吗?” “我已经想通了……这个不冲突,我的父亲也是婚后,被我妈天天骂,没钱还天天在待家里,才开始创立宗门,招收弟子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婚后再去搞事业吗?” “我哪有你们妖怪这么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首先,我得先让我的父亲同意咱们俩的婚事,毕竟他这个人老古董,如果他不同意呢?我就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小镇,天天在一起……”上官慕仙还在闭着眼睛想象着,再睁开眼,火月早气冲冲的走到前面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恨恨的想。 他一点也不能顾及她的感受,而且还对妖怪有很深的偏见。 第17章 如果我能救活牛仙,那么你要娶我 接下来的两天,我看到琴师天天坐在牛掌柜的门口,当啷当啷的弹琴。 曲调委婉动人,雨落幽潭。 牛掌柜的病情像是渐渐的有了些好转,中午竟能喝了小半碗参汤。 惠惠子心里感激,可她不知如何表达,安静的在琴师边上站了半天,等他一曲终了。 她学着像个大人般的,先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好听。” “镇魂曲。” “这不是弹给死人听的吗?你……你怎么弹这首曲子?” “我只会弹这一首曲子。”琴师淡淡笑了一下。 他说话做事不急不缓,如同俊雅翩翩的世家贵公子,举手抬眉间都十分的优雅大气。 “我救不了他,只是用我的灵力帮他维持罢了。” “那还是谢谢你。” 惠惠子径直去了火月的房间里。 火月正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呆呆看着外面的风景,看是她进来,就招手让她坐到边上。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安静的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直到掌灯时分。 上官慕仙带着高漫妮来了,他跟在她的身后。 自从那晚火月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许多生命中留下的痛苦和创伤之后,不自觉得,上官慕云对她亲切了许多。 高漫妮先看了看牛掌柜的病情,“想不到他还挺能扛,这还没死?五脏六腑都开始烂了,一般人没被毒死,也该痛死了,可他还能躺在床上哼都不哼一声。” 火月没有开口,看了一眼蝶舞。 以火月的身份,很多想说的话不能说,但蝶舞能帮她说。 蝶舞马上骂道:“你这是什么屁话,老牛这几天好了许多,中午还喝了参汤。” 高漫妮冷笑一声,“肠子都烂了,别说是参汤,他连水都不应该喝。” “你说能治,先说说你怎么治,别说是你有什么宝丹仙药。” “这世上恐怕还没有能治得了这种毒的药,但我要治的方法很简单,也不妨告诉你们。” “你既是说无药可治,又能有什么法子?” 高漫妮嘻嘻地笑着:“我要用的法子,你们真的敢听?” “这有什么不敢,卖什么关子。” “我的方法是,剥皮,抽筋,抽骨,把五脏六腑都切下来,在药水中浸泡,洗出体内之毒,把坏掉烂掉的部位切掉,再缝起来。” 她的话刚说完,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火月的脸白纸一样,这高漫妮说的话,简直比妖还妖。 这哪是什么治疗方法,分明就是酷刑中的酷刑,光是想想就让觉得心惊肉跳。 上官慕仙悄悄的站到火月的边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才慢慢缓过神来。 琴师问道:“不知漫妮仙友,可曾用这些方法救治过他人?” “只用过其中一种,或二种方法,像这种要把一个人全部拆解,并没有用过。” “那你有几成把握?” 高漫妮从牛掌柜的床边站起来,脸上仍挂着笑,“一成都没有。” 蝶舞有些急了,“你一成的把握都没有,还敢说能医?” “医也是死,不医也是死,今天要不是上官仙长请我,我还不过来呢。”说着她笑着看向上官慕仙,脸上竟然隐现两片绯红,眼里流露的那种羞涩眼神,像是多情的少女,看向心仪的少年。 上官慕仙这时不自觉得松开了火月的手。 一股醋意在火月的心中油然而生,她两眼妒火,咬牙说道:“好……好……好,如果你治不好老牛,我就用这种方法收拾你。” 高漫妮依然满脸带笑,迎向她的目光,清楚地说道:“好。” 她向门口走去,又转身说道:“如果你们想治,明天就把牛掌柜和神宝送到我那里。” 上官慕仙心中有些焦急。 真是搞不懂女人。 早就和火月说好,近日会带高漫妮过来。救牛掌柜命要紧,让她先忍一忍,先不要去惹她。 没想到这两个女人,还是又吵了起来。 前两日高漫妮并不在杨树村,不知去了哪里。 回来后,上官慕仙便说服高漫妮跟他一起过来。 一是探望一下牛掌柜的病情,火月已经告诉他了,牛掌柜就是他要找的牛帝。 牛掌柜对他有恩,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修为,全是托了牛掌柜的那颗古神丹。 而且,他能和火月的缘分不断,也有他的功劳。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见死不救。 二呢,这次过来是想再谈一下条件,既然牛掌柜舍不得神宝,那就看看能不能让高漫妮有所让步。 可现在却僵在了这里。 他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闭嘴!” “上官仙长,请讲。” 火月和高漫妮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开口,说的却是截然不同。 火月生气是因为上官慕云刚才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这个细节高漫妮看在心里,她对上官慕仙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就是要故意激怒火月。 上官慕仙看看火月,他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就是喜欢她。 然后他又高漫妮抱歉的说道:“这牛仙……所得之物,和他所养的孩子属性相符,想赠送于她,至于,你想要的,能不换一件别的东西,只要我力所能及之物,我定然帮你取得,如力所不能及,也会尽全力为你求之。” 高漫妮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我,“我看这孩子不像是修行之人,身上半点灵力都没有,要么先天灵魄缺失,要么……难道那宝物是灵池一类,能植入体内?” 上官慕仙说道:“不是那个孩子,是另一个。” 高漫妮转头看向惠惠子,正遇上她投来的冰冷眼神,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心想这女妖小小年纪,眼神竟是如此霸道。 她再转头媚笑的看回上官慕仙:“好,那我换个条件,这个条件对别人可能很难,但对上官仙长却轻而易举。” 上官慕仙心中一喜,朗声说道:“好,我先答应你,只要是上官所有之物,我定然双手奉上。” 高漫妮捂嘴笑了起来,如撒落一地碎钻,面上二片绯红更加红了。 她的长相,笑声,神态,和一个十五、六岁少女一般无二。 她娇羞说道:“我的另一个条件,对你而言真的不难,如果我能救活牛仙,那么你要娶我。” 第18章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高漫妮说完这句话,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没有人想到她提的条件会是这个。 上官慕仙的笑僵在脸上,站在那儿,木头一样。 高漫妮提的要求虽然过分,但他的确能做到,而且还先答应了。 火月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却怒火翻滚,只要他敢开口说一个字,她就先杀了那个女人,再杀了他。 高漫妮也故意没动,扮出一副乖巧企盼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对火月一开始并没有特别的仇恨,只是有些嫉妒。 凭什么一个妖怪,她,火月。 在所有的人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有人都得仰视她。 最开始说要救牛掌柜,她只是想试一下,并且因此能和火月攀些交情。 最好是能给她一个免死的承诺,让她能去妖界找一个妖怪。 这个妖怪,她一直在找他。 如果能侥幸治好了牛掌柜,所求之物也只是一些找了许多年,还没有找到万年仙草。 这两件事,以火月的身份地位,应该不难。 结果却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没开口,火月就说她老,还装嫩。 每一句话都能扎进她的心里,还要在里面搅一搅。 高漫妮感到了屈辱,可还得笑着听。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对我狠,那我对你就更狠。 第一次开口要神宝,她也没多想,只是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牛掌柜找到的是什么。 这一次,上官慕仙来求她,她才想到上官慕仙和牛妖可能有些交情。 后来看到上官慕仙握住火月的手。 她看到了上官慕仙和火月眼中对彼此的爱意。 男人和女人的那点破事,她最清楚了。她靠的就是这个才能活到现在。 很快,她就想到了报复火月的办法。 上官慕仙是人界的修行天才,多少少女的梦想。 梦想的意思是,只在心里想想,因为毕竟差距太远。 高漫妮至今为止却从来没有这个梦想,她提出让他娶她,也没想过他会答应。 她只想让火月求她,跪下来求。 她知道火月不会为了牛掌柜这么做。 但为了上官慕仙会不会? 她想试一下。 谁让她说如果治不好,就要杀她。 这牛妖中的奇毒,本来就无药可救。 她肯试一下,却没有人感激,只有质疑和威胁。 这牛妖能活到现在,曾经的修为一定极高,每天损耗体内的大量的灵力压制着毒素的扩展,一直撑到了现在。 如果换作是她,每天损耗这么多灵力,可能都活不过一天。 刚才她探看牛妖时,才发现这个房间里有人的医术也极高,此人竟能用灵力将扩散到全身的毒素全找了出来,而且封印在各处的灵脉里。如果让她全部找齐这些毒素和灵脉,至少得十天。 她也因此想到医治的办法,既然已经把毒素封印了,那就把它们全洗掉。 这时候,牛掌柜哼了一下,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才有所缓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十分微弱。 蝶舞走近想听他说什么,火月冰冷的目光也从上官慕仙的身上转到牛掌柜的脸上。 牛掌柜先是“哎呦”一声,说:“痛……好痛……哎呦。” 蝶舞又气又笑,“人家说痛,你才喊痛,你到底是前几日装着不痛,还是现在装着痛?” 琴师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多嘴。 牛掌柜又断断续续的说:“我……刚才听了那个叫高什么的……美少女提的二个条件……我……” 这不长的几个字,他说了很久才说完,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然后,长时间一直卡在那里不动了。 琴师掏出了琴,惠惠子看了他一眼,“现在可以弹镇魂曲了吗?” 高漫妮却回身走到牛掌柜的床边,取出一把折扇来,轻轻一挥,无数的细长的冰针扎满了牛掌柜的全身。 因她是上官慕仙请来医治的,大家没有阻拦。 蝶舞手里多了二把短剑,双眼死死的盯着她,只等火月一个眼神,她就会让这个女人碎成数段。 好在,牛掌柜却悠悠缓过神来,而且精神竟然比刚才好了很多。 他继续说道:“美少女……提的二个条件……” “我同意……第二个。” “你给我去死。”火月怒吼一声,抬起手来,还未落下,就被上官慕仙紧紧地抱住了。 “冷静。” 蝶舞却已经冲了出去,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了一个残影,她手握短剑早已刺向了高漫妮。 这平平无奇却无声无息的冲刺,并没有什么玄妙的功法。 高漫妮与人生死相搏,何止千次万次,看到蝶舞的出手,才知道从前遇到的那些“仙长”“仙尊”用的那些毁天灭地的功法,和这平常一剑平起来,屁都不是。 “根本躲不开。”她就闭上了双眼。 “当”的一声,高漫妮再睁开眼,看到一个清秀儒雅的男子,站在身前,手中的一把琴挡住了刺向她的短剑。这人她见过几次,只觉得他颇有智慧,却没想到修为也如此高深莫测。 琴师收起手里的琴,“我们先听牛掌柜把话说完。” 牛掌柜果然还在不停的说着,只是声音太小,被刚才的声响盖住了,现在又静下来,只听到几句,大概意思,他的意见仅供参考,让火月把那神宝拿出来看看,大家再做决定。 火月把前几日牛掌柜交她代为托管的储物符取了出来,拍开封印。 她知道是片古龙鳞,却从未打开看过,并不知道有多神奇。 一束宝光从屋内冲出,整片山谷被照得亮如白昼,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整座山也晃了几晃,便听到一声钟声似的巨响。 琴师迟疑着说:“这难道是……龙鸣。” 屋中各人看着火月手中的古龙鳞,面带惊喜,眼中却幻象叠起。 火月看到了一副闪着金光的神甲,坚不可摧,水火不透。 上官慕仙眼中看到的一把五彩宝光的神剑,锐不可挡,斩魔屠神。 惠惠子却“啊呀!”一声,缩成一团倒在了地上。 火月才从幻象中惊醒,却隐约能看到一条黑龙,向惠惠子猛扑过去。 她慌忙重新将古龙鳞收入符中,并紧紧封好。 黑龙消失不见了。 火月将储物符紧紧抓在手里,心中仍狂跳不已。 难道和牛掌柜说的那样,这个神宝,在惠惠子身上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化蛇为龙。 高漫妮却看到了死。如果她拿到这片古龙鳞,必死无疑,即便这个房间所有人都能放过她。 外面却有更多的人在等她,她活了六百年,懂得人性的好坏,只和诱惑的大小有关。 她的生命充满了坎坷,是一个悲剧。 她十几岁上山拾柴被妖怪捉去,在那个暗无天日,腥臭无比的山洞里,陪那只丑怪的蝙蝠妖活了三十多年,他身上奇脏无比,沾满了血和粪便,他不洗澡,让她舔。 洞里面还有三十多个和她一样的少女,被养在山洞里,喝她们的血。 她是唯一一个笑着侍候那只蝙蝠的女人,其她人都害怕,厌恶,仇恨。这些都没有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逃跑的被咬断了双腿,想反抗的被砍去双手,想自杀的,被砍去了双手双腿,泡在罐子里养着。 他喝血十分讲究,每个时辰取得血也不同,比如清晨只取双目深处灵脉中的血,夜间却取肝部灵脉的血。 他教她如何识别这些灵脉,再如何用一根极细的针从那里取出血来。 从那时起,她恨透了妖怪,可还是要笑着,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第19章 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我跟你没完 黑龙消失之后。 其余几人才陆续的从幻象中醒来,先是琴师,再是上官慕仙和蝶舞。 高漫妮的修为较弱,大家看着她站在那里不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大家这才意识到,刚才在幻象中,自己可能也是和她这般模样。 琴师在她肩头轻拍了几下,把她唤醒。 “烦请漫妮仙友帮我查看一下那个小姑娘,她不知怎的,突然晕倒,亦无法唤醒。” 高漫妮看了一眼惠惠子,又看了看扶着惠惠子的我,喃喃自语, “他没有灵力,看不到幻象也正常,可刚才那么大的灵压,他的凡人之躯早该被毁了……” 蝶舞插话进来:“谁问你遇仙了,琴师问的惠惠子,那个小姑娘,你听不懂吗?” 高漫妮没有理她,接着说道:“那个小姑娘没事,刚才那件神宝好像放出了什么灵物,想要霸占她的躯体,可又被它逃了。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琴师点点头,心想她所说的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又暗暗自责,在火月打开封印之前,该先设个法阵的。那灵物可能一直附在那片古龙鳞上,被牛掌柜从溶洞中带了出来,这几日火月带着它来回走动,可能醒了,刚才一打开,便蹿了出来。 可惜自己当时身陷幻象,什么也没看到。 高漫妮又去床边看了看牛掌柜,刚才她也身陷幻象,无法用灵力维护牛掌柜身上的冰针,现在已经全化了。 好在牛掌柜还游丝未灭,看上去就像睡着了,情况已经是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她不由的心生敬佩,这牛妖真是很能很能忍,不说别的,刚才为了让他体内的灵力运转,保持清醒,那扎入他体内的360根冰针,根根刺穿了他的灵脉结点,如果不用灵力维持,可比用刀刺穿肉体痛疼不止百倍。 他一直清醒的扛着,可他却哼都没哼,还装着睡着了。 她伸手拍昏了牛掌柜,起身要走。 蝶舞挡在她身前。 高漫妮说:“我是那种为了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女人,今天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那你还敢要吗?” 高漫妮心想若是能得此神宝,至少要花数百年炼化,这玩意带在身上,估计她没有命活这么久。 还是万年的仙草更合适些。 她转头看向火月,正迎上她那又冰冷高傲的目光,心中的火蹭的蹿了上来,这个女人,明明是有求于我,还摆出这么大的架子。 她马上换一副笑脸:“我的二个条件我都说清楚了,至于选哪个,你们定,如果还想救这老牛,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抬到我那儿去,现在我要回去准备一下了。” 高漫妮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你们也别闲着,准备500罐最烈的酒,用温火加热,上面用荷叶盖住,我只要凝在上面的那层水雾,全都收集起来。” 蝶舞有些迷惑的说:“难道这是要把牛掌柜灌醉吗?” “他可不能醉,整个过程,他都得保持清醒,要不然谁也救不回来。这些都是给我用的。” “你要喝这么多?” “我得洗个澡。” 高漫妮娇笑着,拧身不见了。 房间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她给的两个选择,实在不好选。 火月先开了口,“遇仙,我刚才打开那个储物符时,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拿出来一块黑色的门板,又像盾牌。” “就是这个?” “难道不是门板?” 火月把那个封好的储物符交到我手里,“小心拿好,除非是我,其他人要谁都不能给。” 她又转头对琴师说:“无时不刻的跟着遇仙,我刚才陷入了幻象,乱了神识,无法再把这物带在身上了。” 琴师点了点头,站到了我边上。他知道,越是宝贵的神宝,对修为越高的人诱惑最大。 火月让我拿着的,是因为我不识货,他们看到的神宝,在我眼中只是一块门板。 她不想再受到迷惑,更不想因此失去上官慕仙。 这是她的选择。 上官慕仙对火月说,“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如果牛掌柜能来,我希望小遇仙也能来。” 他们都住在杨树村里,少不得要把高漫妮住的地方,附近的人清一清,布些法阵。 火月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温柔的说:“那你先回去吧。” 蝶舞去到院子里,召集所有的妖兵,留下少数几个守卫,让其余的人全部出去找酒。 “最烈的酒,1000罐,天亮之前找齐。” 房间里,惠惠子还没醒,她被扶到了椅子上。 火月看着她,久久不语。然后抱起她,送回了房间里。 她要用牛掌柜送她的神宝,去救牛掌柜的命。 她在她昏睡时替她做了决定。 她长大后,会不会恨她。 高漫妮飞回自己的住处,看到门口聚着几个人,被楚欲雪和楚红泥挡在了门外。 这几日她不在此,今天刚回来,又被上官慕仙找了去,估计是这些人得知她回来的消息,才找来的。 落下来才看清是宋惊山和赤火宗的几个人,地上有张草席,下面盖着一个死人,这几天天气有些热,都有些臭了。 高漫妮捂着鼻子,怒冲冲的对楚红泥说:“什么人抬着死尸来我这儿闹事,你们还不快把他们赶走。” 宋惊山看到高漫妮回来了,马上跑到她身前,扑通跪下,无泪干嚎着说:“求漫妮姑娘救救我家少宗主。” “我不是已经救过了。” “那天去那客栈讨要神宝,不想被那火月妖女的雷电劈中,又死了。” 他说着揭开地上的草席,露出下面的尸体来,哪还有个人样,已经被雷电劈成了人形黑炭。 “救不了。” “你钱都收了,怎么能不救。”宋惊山喊叫着耍起无赖来,就差再喊一句,大家都来评评理啊。 他不提钱还好,一提钱,高漫妮心想怎么救了他,这还赖上了。 “那钱只是上次救的,而且,只收了定金,剩下的部分,你要一分不差的交过来。” 宋惊山其实心里也有数,上次救治及时,虽然伤了神魄,但找了个活人,也能勉强还魂。 这次被雷电炸成了焦炭,早就神形俱灭了。他来是做个姿态,给宗门的其他人看到,他尽力了。 如果有可能,还想挽回点损失,毕竟上次救人,是花的他自己的灵玉。 可他依然大声喊着:“高漫妮,今天你要么救人,要么还钱,难道还想抵赖。” 高漫妮今天在客栈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一记耳光,将宋惊山抽的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还在高喊:“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我跟你没完。” 第20章 这个人生啊,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高漫妮对楚欲雪说:“把门口这些人全部打跑,还敢赖在这里的,都给我杀了。” 赤火宗的人一哄而散,留在地上的少宗主的焦尸都没人捡。 楚欲雪吹了一口气,一阵狂风将它吹的无影无踪。 高漫妮转身向房内走去,楚欲雪一愣,跟在身后说:“这事就这么完了?不像你啊?” “不然呢?”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这宋惊山一看就不是什么君子,留着他也许是个祸害,你难道不想让我去把他?”楚欲雪说着用手在脖子那比划了几下。 高漫妮抓住她的手,笑了笑:“算了,不过蝼蚁,想体面些,想占便宜,蝇营狗苟,不至于死。” 楚欲雪笑着说:“你变了。” 这些天,她确实变了许多,如果是以往的她,不仅宋惊山,刚才聚在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她是一个时常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人,为了能找出每个人身上的弱点,她比其他的人要想的更多,也更深。 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情,确实改变了她。 狗妖、猪妖的生死大战,妖怪竟然会这么义气。 上官慕仙和火月的恋情,她提的那二个条件,她猜明天他们一定会带着神宝过来。 可对修仙者而言,神宝不是更重要吗? 毕竟修仙最终成就只是自己,每个人的修为都是自己的,成了仙谁也带不走,到头来还不是别离。 对她触动最大的还是牛妖,她行医数百年,什么伤痛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伤了灵魄不喊痛的。 那牛妖不是这几日才伤了灵魄,而是从中毒那一刻时起,每日都忍受着抽筋剥骨般的痛。 那个给他下这种毒的人,一定很恨他。 可牛妖却能和没事的人一样,还去寻宝。高漫妮在遇到时,才会那么惊讶,不是因为他快死了,而是他怎么会没死。难道这个牛妖是生铁打的,心中不由的也十分敬佩他。 高漫妮挥了挥手,让楚红泥过来,“在这间屋子的正下方,挖一个三十丈的深坑,用蛛丝隔出三层。” 楚红泥点头称是,转身要走,高漫妮又叫住他,“五十丈吧,安全一些。” 高漫妮带着楚欲雪飞到山中,找了一处热泉,在最深处,取了几方翻滚的沸水,带回住处,楚红泥的深坑也挖好了。 她们先到了最下一层,高漫妮先布了一个无尘阵,又取出几张符咒,手一挥“去!”贴在了上下前后左右四面,金光闪闪。放了一方热泉取来的沸水,又把宝扇取出来,心中默诵法诀,一声“起!”沸水翻腾而起,海中巨浪般的拍打四壁,她又将手中的折扇一挥,将上下四方的巨浪牢牢的冰住,这层空间成了一间寒气逼人的冰窟。 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把上面二层也打造成了密不透风的冰窟,只是第二层,多设了个保命用的守元阵,多打造了一个法台,一大一小二个冰池。 做完这一切,高漫妮对楚欲雪二人说:“你们去休息吧,养足气力,明天为我护法。” 楚欲雪有些不甘心:“为了一个区区牛妖,我们费了这么多事值得呢?何况,他们明天也不一定会来。” 高漫妮到现在还没有想过值不值,轻轻说道:“他们明天会来的。”挥挥手让他们走了,她盘腿坐到二层的法台上,闭目陷入冥想,在她的冥想里,牛妖已经摆在身前了,她想象着把他切开……明天要进行医治的过程,每个细节和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想了一遍又一遍。 所有能想到的,她都想了,可她仍一点把握都没有。 宋惊山被高漫妮一掌拍飞后,她只用了三四分力,他没受伤,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疼,也没有飞出太远,落入了杨树村后的一户农户家里。 自从杨树村成了人族修仙者临时居点后,原来的村民便全部驱赶到村后的数十间临时搭起草屋中。 上官慕仙被推举为修仙者的首领后,曾想让村民搬回,可他们不仅不肯搬回,而且跪着苦苦劝他们留下。上官慕仙知道,这些村民嘴上说什么,保一村平安,众仙不嫌村居鄙陋……实际上是心里怕受到报复。他有些无奈,人间修仙者在凡人眼中竟然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临时搭建的草屋并不结实,宋惊山落到上面,贯穿了屋顶,落入了屋内。 这户人家正在吃饭,突然看到天上落下一个活人来,一时惊的呆住不动。 宋惊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笑着说:“无妨,刚才有一群山妖,想要袭击这里,被我打跑了。” 一个老汉惊呼道:“仙人啊……多亏有你……保我村安宁。” 宋惊山心中一喜,心想这个老头也是有些见识的人,大呼小叫的,一口一个仙人的叫着,好像他真是个仙人似的。这个马屁拍的,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因此当那个年轻人不懂事的说:“如果不嫌弃,坐下来一起个便饭。”他便一口应下来。 坐下去,看到一桌子土豆,几碗稀粥,一盘咸菜,他的心里便十分不愉快,就打起了院子里的猪羊的主意。 老汉心里也怪儿子多事,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敢留他吃饭。 “我看这些妖怪,也不过是想来村子偷些猪羊,我也没下死手,只是打了他们一顿,把他们赶跑了。” 宋惊山这句话里说猪羊,也说了妖怪没被打死,下次还会再来,你们还得求我。 他相信那个老汉听得懂他说的话。 那老汉当然听出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舍不得猪,也舍不得羊,而且这个仙人他也得罪不起。 他站起身来对年轻人说:“仙长大驾光临,你还不快把杀只鸡。” 年轻人站起来,要去杀鸡。 宋惊山说道:“客气啥,杀一只鸡,不合适。” 年轻人站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去,老汉用拐棍敲了他一下,“还不快去,把鸭子也杀了。” 宁惊山又说:“客气啥,杀鸡杀鸭的,要我说啊,几杯薄酒就行。” 老汉又指使边上一个年少女子,“小翠,你去你二叔家,借一罐好酒来。” 酒搬来后,老汉让人收拾干净了桌子,把做好的鸡鸭端了上来,客套几句就带着众人去隔壁歇息了,只留下那个年轻人站在一边伺候着。 宋惊山扯下一根鸡腿,叹了一口气。 他身为最富有的赤火宗的管事,在江湖上也是个有身份的体面人,本不该是这样下做。 这次他带少宗主出来游历,他是宗主的女婿,也算是少宗主的姐夫,可少宗主从来瞧不起他,拿他当下人使唤,还到处惹事生非,他还得想办法摆平。 随行的十几个人每天都围着少宗主转,有谁把他这个管事放在眼里。 他们从西北域出来走到边疆,已经一年了,又在这片荒山上寻了半年宝,每天风里雨里和个野人似的在山上穿梭,现在少宗主也死了,宗门估计是回不去了,身上的钱财全都给了高漫妮,而且还欠了她一屁股的债,得罪了那个恶名昭着的女人,估计活不了。 他就这样喝了半罐子酒,看到身后的年轻人还在站着,就招呼他过来。 “来来来,你坐这儿,听叔给你唠唠,这个人生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21章 这个女人懂他,他心怀感激,却又无话可说 年轻人的酒量不行,喝的却挺冲。 宋惊山让他喝酒,他就一口一杯的干。 三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说村里也曾出过一个修仙者,据说还修至一品了,前几年还回过村子,能呼风唤雨了实在让人羡慕。 宋惊山笑而不答,心想这么小的一个村子,能出个一品也确实不易。 虽说修仙中一品是最低等级,但实际上一品之下还有九阶,这个九阶因各人天分不同,差别很大。 有人拼尽一生也升不到二阶,有人却可以一生下来就是九阶。所以很少有人用九阶来评价修为。 又喝了几杯之后,说到了百年的人界妖界的大战。 年轻人说这座山本来都是妖界的,女帝上位后,把这里划成界山,自从人族来了之后,这座山就没消停过。 宋惊山忍不住问:“难道,你们不是那时候来这里的?” “不是,我们这个村子一直在妖界,可能都几千年了。” “那妖怪不吃了你们?” “吃什么吃,妖界也有律法,我们是妖界登记在册的人族村落,在这里生活安逸的很。妖怪只吃那些随意闯进来阿猫阿狗,吃我们……犯法,抓住要杀头的。” “你叫什么?” “我叫阿狗。” “阿狗,那我问你,你知道神玉在哪吗?” 阿狗喝多了,他嘿嘿笑着说:“大仙,我看您是真喝多了,我要知道我还不去找……神玉虽然找不到,但这座山就是个宝地,成品的灵玉,我们每年都能捡到几颗,来这里寻宝的,大多也不算白来。” 隔壁房间里传来老汉的咳嗽声。 宋惊山点了点头,赤火宗虽说有几座灵玉矿,但开采出来的大多是碎玉或玉渣,需要经过炼制才能得到成品灵玉。 能和这座山一样,捡到成品灵玉的地方确实不多。 “你又不修仙,要灵玉做什么,这灵玉中的灵力你又炼化不了。” “卖啊,每年都会有妖怪来村子里收灵玉,着急用钱也可以去河对面的客栈找牛掌柜帮着卖掉。” 隔壁房间里老汉的咳嗽声更大了。 年轻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你是不是不信我有灵玉,我去拿出来给你看看。” 他去了隔壁的房间里。 宋惊山听到老汉的低声怒斥:“不能喝你就早点睡,咱家哪有什么灵玉?” 心想,这个老汉果然一直没睡,什么话都被他听到了。 年轻人说:“我就拿去给大仙看看,说不定卖的价格比妖怪给的更高。” “……” “你老糊涂了,大仙也是人,怎么会害我,再说他还不是帮咱们赶跑了偷牲口的妖怪。” “你见过咱村有偷牲口的妖怪?” 宋惊山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有些悲凉,我堂堂赤火宗的管事大人,今天竟然跑到一户农家讹鸡吃,又被老农像防贼一样防着。他抓起酒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酒意翻了上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天刚一亮,上官慕仙就来到高漫妮的住处,把在这附近借住的修仙者全都叫了起来。 昨天他回来的有些晚了,就没有惊动他们。今天火月要带牛掌柜来,人多口杂,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她,少不得又会死伤几个。 他笑着对众人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至此,是想麻烦大家,从这里搬走。” 人群里有人说:“让我们搬到哪去啊。” “让我们搬,总得给个理由啊” “我们千辛万苦来这里寻宝,屁都没寻着,突然就让我们搬走,我就不搬。” “一点道理都不讲,我也不搬。”“对,不搬,看他怎么办。” 一直以来,上官慕仙都是笑着和这些人商量着来,但结果却往往都是他让步。 但是今天他没法让步。 他向上一跃,飞至半空,催动灵力,轻啸一声,“剑来。”一把灵力铸成,长约数丈的白色长剑出现在他身后。 他手一挥,“轰!”的一声,长剑将一棵大树,从上到下劈成二半。 人群中渐渐安静下来。 上官慕仙说道:“我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但今天你们必须马上搬走,如若不然,就如此树。” “仙宗盟主的儿子,嘴上说讲理,怎么要做不讲理的事。” “就是……” “这就是仗势欺人” 上官慕仙看看时间,一上午过去,下午火月她们就会过来,现在场地没清,结界没设。 自己本是怕他们丢了性命,他们还在吵吵着没完没了。 看这架势是想要点好处费,可他身上也没几个钱,扔给他们,反而会被取笑。 心中怒火不由就蹿了起来。 他伸手一指,那把巨剑又飞回身前,他正待向下劈出时。 耳后有人娇笑道:“上官仙长息怒,这种脏活,让我去做就行。” 上官慕仙侧目一看,高漫妮已飞在身后,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一阵黑风一闪,她身侧跟着楚红泥已经飞入人群之中,如狼入羊群,那群人中阵阵惨叫声传了过来。 上官慕仙:“多谢漫妮仙子,帮我脱困,不知红泥仙友是否下手有些狠了。” 高漫妮冷哼一声,“这还狠,你不让他们断几条胳膊少几条腿,他们永远当你的话是放屁。” 上官慕仙觉得她说话的没有道理,但又觉得有些道理。 高漫妮突然问道:“上官仙长,看你的样子,像是没杀过人吧。总有一天,你就会发现,不是你想杀他们,是他们逼着你不得不杀。” 上官慕仙摆了摆手,二人一起落到院子里。 楚欲雪正守在那里。 高漫妮对她说:“你出去让你哥下手轻点,不要弄出人命来,上官仙长不喜欢。” 说完,高漫妮便带着上官慕仙进入房内,上官慕仙扫了一眼屋内摆放与寻常人家并无不同,于是便疑惑的问:“不知仙子,要如何医治牛仙?” 高漫妮看出他的心中疑惑,带他到室内一角,她拍了拍手,地上蓝光一闪,一阵寒冰之气冒出,便现出向下的台阶来。 两个人沿着台阶,依次看了上下三层的冰窟,上下四壁都结着厚厚的蓝冰,冰寒彻骨。 高漫妮说道:“第一层,需要有战力高深的人在此护法;第二层是我医治牛仙之处,要用活水洗毒,废水会流入第三层中。” 上官慕仙虽然听不懂,看这细致的布置,知道她是下了一番功夫,心中不由感激。 二人不觉来到了三层,这里更冷,也更静,二人呼吸声都清晰可辨,如在耳边。 上官慕仙觉得孤男寡女,在这密室之中有些不妥,转身要走,不料踩到一块凸起的厚冰之上,脚下一滑,高漫妮伸手将他扶住,二人的手就抓到了一起。 她的手温暖小巧,柔若无骨…… 高漫妮哈哈大笑,一双大眼瞪着他,“上官仙长,修为高深,竟能在此滑倒,莫不是故意的。” 上官慕仙慌忙松开她的手,面红耳赤不敢看她,“不是……不是……” “看你这个样子,却敢去招惹那母老虎,莫非你还没有得到?” “仙子休要取笑,那老虎……火月师尊……今天来时,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是否想要拜托我不要去招惹她,这个当然。至于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你,别的再好,我也不想要。” 说完,高漫妮就抢先一步,上去了。 上官慕仙看着她的背影,袅娜娉婷,渐行渐远。 这个女人懂他,他心怀感激,却又无话可说。 第22章 这个女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上官慕仙从地下冰窟中出来,高漫妮重新封好入口,二人一同出了院门,外面围着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楚欲雪兄妹二人立在门口。 高漫妮问道:“这里方圆百步之内没其他人了吗?” 楚欲雪说:“我和哥哥搜寻过三次了,百步之内没有其他人了。” “好。” “他们却都聚在百步之外,没有离开,想要看热闹。” 高漫妮怒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如果被那只母老虎撞到,小命都会没了,还看热闹。” 她又转头向上官慕仙说道,“还请仙长布个法阵,防止有人闯了进来。” 上官慕仙昨晚本是想好布个防阵,把人挡住就行;但今天看到这些人的行为,如果只是防阵,他们肯定会有人硬闯;如果布个杀阵,将进来的人全部斩杀,也不合适。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高漫妮轻声笑道:“你的万剑十方阵,我觉得就十分合适。” 上官慕仙听到这句话,先是一喜,后是一惊,喜的是这个女人说的这个阵法确实适合此处,里面三层剑阵先挡后杀,如果有人硬闯入第一层剑阵,后面二层的杀阵,一层更比一层凶险。 上官慕仙惊的是这个女人怎么连他的阵法都知道。 高漫妮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妩媚笑着说,“五年前,仙宗天梯榜大赛时,你和那神心宗的什么大师比斗时,我曾在台下看过你用此法阵。” 上官慕仙想起了那场比斗,确实凶险,他被神心宗的子不语大师幻术乱了心智,调息时曾用此阵护住周围。 他柔声对高漫妮说:“多谢仙子提醒。”一闪便飞至半空,举手间灵力催动,万剑齐出,一个巨大的法阵便在他脚下铺展开来。 高漫妮抬头看他在空中布阵行云流水,白衣翩翾,清新俊逸,不觉有些痴了,怪不得世间女子皆为他着迷。 楚欲雪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高漫妮忙低头不看,用手轻拍了她一下,“小骚货,再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高漫妮对上官慕仙的确十分了解,但这种了解却并非源自爱慕,而是情报收集。 毕竟她恶名远扬,像上官慕仙这种天才少年她不得不早做提防。 有的人因为喜欢所以会去了解;有的人因为了解所以喜欢。 高漫妮从未想过去喜欢他,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这几日的来往,觉得他性格温和,又心无城府太过老实,就是一颗战力颇高的软柿子,怕他吃亏总是不自觉得帮他。 只听一声“落!”空中万剑便如雨般落了下来,里外三层,剑气森然。 最外一层密布巨剑,每把都似城门一般宽厚,高漫妮心里不由暗叹,这几年上官慕仙的修为应是提高了不少,当年的剑阵哪有这种气势,如果是我想要硬闯,这道关就得花些功夫。 第二层的剑阵虽是寻常大小,但形态各异,有几把剑似曾相识,她猛然想到,他不会是将世间所有名剑都复制了一把。 第三层的剑阵却看不到完整的剑了,只有剑尖、剑刃似的碎片,密如雨幕,虽然都不大, 却寒光凌凌,杀气腾腾,高漫妮当然知道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这么多这么小的碎剑袭来,无论是谁都难全部躲开。 上官慕仙在空中仔细看了看剑阵已经布好,挥手将里面二层的剑全部隐去了,便又落回高漫妮身边。 高漫妮问道:“为何不将最外层的巨剑也隐去?让闯进来者防不胜防。” “留着吧,给他们提个醒。” “你就是傻……”高漫妮突觉不妥,又说:“上官仙长果然宅心仁厚。”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有了,洗毒要用的仙草丹药我都已经备好,等他们来了我再调制,省得浪费。” 上官慕仙仍站着不动,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高漫妮叹了一口气,笑道:“你放心吧,那神宝我不要,你,我也我不要了,我只要些万年的仙草,妖骨之类的,不会为难你那母老虎的。” 上官慕仙胸中一股暖流涌起,这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躬身行礼,真诚说道:“多谢仙子美意,若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我定赴汤蹈火,二肋插刀。” 高漫妮看他那呆傻样子,忍不住用纤指在他额上轻轻一点:“你这个傻子,就是承诺太早,容易吃亏的。” 上官慕仙走了,提前去河边等火月到来。 高漫妮在身后看着他,将头埋在高大矫健的楚欲雪的怀里,被她用手轻轻揽着。 “你说,我若能早点遇到一个这样的傻小子,该多好。” 火月这天起的也很早,洗脸梳头之后,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娇艳如花。可又一想,今天是去给老牛治伤,又不是和那个浪女人争香斗艳,她又换了一件,又换了一件……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房间里换衣服,觉得衣服太少,实在没有衣服可穿。 最后,又换回了从前一直穿的那件。 自从神宝被交到我手上后,琴师果然形影不离的跟着我,吃饭,睡觉,尿尿,拉屎……无时无刻被他盯着,我实在有些不自在,“你能不能用个什么法术之类的东西,让我带着,你随时知道我在哪、干嘛,你不用每刻都跟在我边上吗?” 琴师笑着说:“那种东西我当然有,但我不能这么做。” 牛掌柜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看上去是睡了,躺在那里姿势一直没有动过,他的肺部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呼吸声,像是壶里的水烧开了,但响声要轻微的多。 惠惠子仍然昏睡不醒,不知做的什么梦,从床上滚到床下,又滚到床底下,蝶舞一直坐在边上照看她,一个晚上没怎么睡。 我吃过午饭之后,火月终于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了,故意用力把楼梯踩的噔噔响。 大家都围了上去。 火月让琴师带着我和牛掌柜跟她一起过去,蝶舞留下来照看惠惠子。 蝶舞问:“火姐,要不带些兵过去,这里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火月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瞧不上河对岸的那些修仙者。 虽然我什么修为也没有,什么功法也不会,但我也瞧不上那些人。 如果是去那里打他们,不用火月出手,一个琴师就都够了。 我们刚到杨柳岸,隔着河看到上官慕仙早就等在那里,他看到火月,忙笑着飞到她的身侧。 他刚要要开口,就被火月啪地拍了一个耳光,愣在了那里。 “你身上怎么有那个浪女人的味道?” 上官慕仙才猛得想起来,在那冰窟滑倒时,抓过高漫妮的手,离开时,被高漫妮在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心中十分后悔,在河边站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洗洗手,洗洗脸。 这个女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第23章 你们二个先出去吧,我和琴师留在这里就行 上官慕仙只好把上午去高漫妮那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火月没有理他,一个人在前面,噔噔噔的走着,他小心的跟在后面,不停的小声解释着。 我们跟在后面,牛掌柜仍然躺在床上,我也坐在床上,床像小船一样漂在琴师的身侧,跟着他慢慢漂着。 每次看火月欺负上官慕仙,我都忍不住想笑;但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爱情,会让一个体面人变得如此卑微? 我抬头看了一眼琴师,他也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你将来会懂的。” 到了杨树村,我看到数把巨剑插在地上,高大的城墙一般。 上官慕仙说:“这是剑阵,稍等我打开禁制。” 火月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了进去。她一脚刚踏入法阵,便有一把巨剑向她推来,像是要将她推出阵外,她不闪不避,挥手将挡她的巨剑拍碎,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拍,很快便到了第二层剑阵这里,十数剑便向她飞来,仿佛有人舞动一般,各自有不同的招式。 火月不禁咦了一声,“来的好。”又对上官慕仙说,“不要关了禁制,好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阵法了。” 上官慕仙叹了口气,只好任她破阵。好容易她肯说话了,哪敢扫了她的兴致。 “好!好!好!”他头点得像鸡啄米 火月也不用功法,只在舞动的长剑中灵活躲闪,用手将一把把剑拍碎。 眨眼之间便到了第三层。 上官慕仙喊了声:“小心。” 只听到一阵密集的蜂鸣声,白花花一大片碎剑,风吹雪一般向火月袭来,火月一惊,纵身一跳,飞到半空,那些碎剑却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她飞去。 火月不敢逞强,催动了灵力,一手拍落,一声娇啸“一气雷霆”满天又是赤色闪电劈落下来,将整个三层剑阵毁掉了一半。 上官慕仙不由呆住,他辛苦搭起的法阵,被她毁了。 琴师轻声说道:“已经很不错了,至少逼得她使出了一气雷霆。” “一共几气。” “九气。” “……” 火月落到上官慕仙边上,随着最后一把剑碎成了飞灰,她脸上的怒气已经没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看来火月这个女人也不是不好哄,让她砸点东西就可以了。 上官慕仙说:“可是这个法阵已经被你毁了,我得重设一下。” “设个阵还一层一层的,这么麻烦,我来设吧。”话一说完,她又跳至空中,展开更大一张法阵,落下后,只听几声虎啸,飞沙走石,几只巨虎蹿入阵中,转瞬看不见了。 火月又回到上官慕仙身边,“设好了,走吧。” “这个阵……” “没事,死不了人,只会将闯入者困住。” 进到小院,高漫妮已经等在房前,上官慕仙看到她换了一身淡绿色的新衣服,人也精心打扮过,不再是从前少女般粉色装扮,人也端妆起来,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她的身材高挑,新衣服熨烫得体,将她曼妙身姿勾勒的凹凸有致,如晚夏绿荷随风轻摇,烟视媚行。 高漫妮刚要开口。 火月把我拎了过来,冷冷的说:“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就在他身上。” 高漫妮忍住没有发火,转头看向上官慕仙:“上官仙长,我这二位兄妹要在外面为我们守阵,你和他们说说有何玄机?” 火月又冷冷地说:“问他没用,阵已经换了。” 上官慕仙说道:“是得设二个守阵之人,万一有人要来,也好传递消息。” “这个简单,迷踪圣虎识得我的味道,我们出去之前,谁也不要放进来。”火月说着在楚欲雪兄妹二人身上各轻轻拍了一下,手收回时又轻轻咦了一声。 这二兄妹出去守阵了。 高漫妮又想要张口说话。 火月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高漫妮便带着大家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冰窟内,冷着脸说:“一会你们都待在这里,看我医治,我不让你们下来,不要乱动。” 上官慕仙才发现原来地板是透明的。这上下三层全是一样的冰,上午来时,除了走廊,各层没有点灯,而且就只有他们两个,他走的急没有看得仔细。 高漫妮又把他们带到第二层,这里又被布了一个法阵,四面各置了一块二品灵玉,但阵中却还空着。 琴师看到此阵,不禁开口说:“阴阳锁魂阵?” “你也会此阵?” “只是听过,第一次见到,听说在此阵内,魂可不散不灭。只是这阵中应还缺一块灵玉?” “那你还不快放上,这块灵玉需对应这老牛的修为,他的修为越高,需要能锁住他的魂魄的灵玉品级就得越高。” 琴师看向火月。 火月说:“能压住老牛修为的灵玉,我还没有见过,但我身上最高只有五品的灵玉。” 高漫妮说:“五品的灵玉也不多见,反正他的灵魄已经残了,以前的修为再高,估计五品灵玉也就够了。” 琴师掏出一块五品灵玉递给高漫妮。 高漫妮接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块稀有的灵玉,今天要毁在这里了,你舍得?” 一块一品灵玉所含灵力,可够百年炼化;一块五品灵玉能达数千年,而且世间稀少,所以高漫妮多问了一句。 琴师点点头。 高漫妮将其放入阵中,只一束光从阵中射出,沿着法阵的图案,依次将几块灵玉点亮起来,高漫妮又将法阵升至半空,整个二层被照的亮如白昼。 高漫妮走到较小的冰池边上,“酒气带来了吗?” 琴师掏出一个储物袋。 “倒入这里。” 琴师便将酒气凝成的水,倒入到池中,一股浓烈的酒味传了出来,快要满的时候。 高漫妮说道:“可以了。” 她带众人到大的冰池边上,里面已经装满了翠绿色的药水,上面倒放了个不大的葫芦,药水从葫芦中源源不断流入池中,众人在池边闻到一股清香,顿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畅通无比。 高漫妮说,“把牛仙脱光了,放入池里,我一会要在这里为他洗毒,你们上去吧。” 琴师按她说的,把牛掌柜放入到池子里。 我好像听到牛掌柜啊了一声,好像是嫌水太冷了。 我们都上去了,透过一层的冰地板,能看到高漫妮在下面的举动,身姿曼妙,步履轻盈。 她脱去了衣裳,慢慢走到小池子里,全身泡到酒气凝成的水中。 我觉得鼻子有点痒,用手一抠,鼻血就流了出来。 回头一看,上官慕仙正面朝墙壁站着。 火月怒道,“你们二个先出去吧,我和琴师留在这里就行了。” 第24章 挨家挨户的放火,搜抢灵玉,杀了起来 火月又推了上官慕仙一把,“你还不快走。” 上官慕仙和我捂着鼻子像老鼠一样逃了出去。 琴师目不转睛的看着高漫妮,情不自禁的说:“好美!” 火月心想,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真该带蝶舞过来,把这些男人都留在客栈。 她顺着琴师的目光,低头一看,高漫妮不知使得什么功法,体外生出了成百上千的细长手臂,上面拿着锋利小巧的刀剪,瞬间把老牛的皮剥了,肉也割下来,只剩一付黑色的骨架,全部浸在池子里,翠绿色池水浑浊起来,渐渐被染成了黑色,她又打开池底的盖子,让黑色的池水流出到下面一层,池子上面葫芦里的新水又源源不断的流进来。 她才想到自己是错怪他了,在修仙界,有人痴迷功法,有人痴迷丹药,也有人痴迷神器……但琴师虽然叫做琴师,但他并不痴迷音乐,他痴迷医术。 琴师第一次见到这种医治手法,这么简单直接,原来可以这样治伤,让他既紧张又兴奋。 心里对高漫妮多了几分敬佩。 池子里的水又清澈起来,高漫妮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她催动灵力,凭空写了个大大的“生”字,打入到牛掌柜的体内,阴阳锁魂阵发出的光突然暗了一下,磁的一声,上面的五块灵玉快速的旋转起来,灵玉肉眼可见的开始缩小,其中蕴含的灵力不断的涌出,发出了耀眼的白光,把整个二层笼罩了起来,又汇聚到池子里。 高漫妮体外生出的千百条手臂也变成了白色的光,猛的抓向牛掌柜,这时的牛掌柜只是一副骨架,被千百双手紧紧的抓住了。 “啊”的一声惨叫,高漫妮身上豆大的汗滴滚滚涌出,她晕倒在池子里,千百条的手臂也消失不见。 火月转头问琴师,“她怎么了,也中毒了吗?” “她借灵石之力,想把老牛的灵魄和灵脉全部拉出来,将自己的灵脉连到老牛的灵脉上时,感受到了老牛的痛疼吧。” “我们要下去帮她吗?” “我觉得先等等,人能感受到的别人的苦痛,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刹那间竟然能将她震昏过去,老牛却能忍了这么多年,还真是让人钦佩。” 火月和琴师安静的看着沉入池水中的高漫妮,整个地下三层,只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我和上官慕仙出了地下的结界之后,便再也听不到地下的任何声响,我们都去用凉水洗了脸,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现在坐到了屋顶上。 天色已晚,月亮的周围有个白环,明天要刮大风。 我看到远处村尾的房子亮起了零星的灯火,火光越来越大。 “村子里好像着火了?” “看到了,全是茅?屋,估计不好救,但愿人没事。” “这村子里住的修仙者救个火应该不难吧。” “他们……”上官慕仙的话没说完,没再说下去,他心里对这些来寻宝的修仙者彻底失望了,别说救火,这把火说不定就是他们放的。 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准确的说是宋惊山放的。 晌午的时候,他被身边玩耍的孩子惊醒,发现自己睡在晾谷场的村下。 他坐起来,想起昨晚在那农户家喝酒,醉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他猜是那户人家对他嫌弃,便趁机将他像扔死狗一样扔到了这里。 他又躺回地上,看到附近几个孩童正在抓蚂蚱。心想,修仙这条路已经没有前途了。不如做个凡人,我也是个有些手段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地主,娶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生几个顽皮的孩子,这样也不错。 他正美滋滋的做着白日梦,突然听到阿狗的声音,坐起来一看,果然是他,昨晚陪他喝酒的年轻人,正笑嘻嘻的向他走来,心里有几分不悦,昨晚一定是他把自己扔到这里的,怎么还敢过来。 阿狗笑嘻嘻地说:“仙人,睡的可还好,今天我家把猪杀了,请你过去吃。” 宋惊山翻身跳了起来,头上身上沾满了碎草,边上的孩子也跟着起起哄,“仙人”“仙人”的叫了起来。宋惊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户人家真是欺人太甚,昨天防贼一样防他,已经让他很不愉快了,把他扔到这里,现在还敢特意来羞辱他,真是活够了。 宋惊山笑着说:“今天杀猪了啊,那我可得去。” 阿狗说:“你先去,我去打酒,一会就回去。” 宋惊山心想,你这是以为我找不到你家是吗?这里总共就十几间茅草层,我就是一间一间的找,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他跟上阿狗,“今天的酒我来买,不能总去你家白吃。” “不用,不用,村酒没几个钱,你不要跟着我了。” 宋惊山跟着他,走在小路上,眼见四下无人,暗运灵力,一掌拍死了阿狗,扔到了路边。 又回到了村子里,一间一间的找了起来,终于被他听到了那个老汉的声音。 “……感谢各位乡亲帮我家修好了屋顶,昨晚一位仙人从天而降,把房顶砸了个大洞,猪肉已经炖好了,我儿子去打酒,顺便去请仙人过来,到时咱们再开席……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我去叫叫……” 老汉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宋惊山。 “仙人快请进来吧,我让儿子去请你了,他找到你了吗?” “他去打酒了,一会就回来。” “今天请人修屋顶,怕惊扰了你睡觉,所以把你抬到了晾谷场的树下,还请仙人赎罪。” “你这话说的可太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你就是把我扔沟里,我也不会怪你啊。” 二人说笑着走到酒桌前,这里已经坐满了四方邻居。 宋惊山坐稳后,和周围客套了几句。 就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喊声,“不好了,阿狗被人打死了。” 几个跑了进来,“三爷……三爷……阿狗叔死了……” 其中有个大点的孩子,突然指着宋惊山说:“就是这个人杀的,我看到了,他和阿狗……” 他话还没说完,眉心突然闪出一点火光,倒到地上死了。 老汉急忙跑过去扶起孩子,他吓得直发抖,说话也口吃得厉害,老泪丝横伸手指着宋惊山,“你……你……你……我……我……我。”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太弱小了,谁也保护不了,也没本事报仇,想说几句狠话,可是又害怕。 宋惊山用手抓起一块烧肉,慢慢吃完,擦了擦手。 站起来说:“各位,对不住了。但我得让各位死的明白,这事吧,本来只是很小的误会,可是现在我回不了头了,如果传出去,修仙界我是混不了了,想做个凡人都难。” 宋惊山使的功法叫“暗火流光”,能用灵力打出豆子般大小火焰,在空中却看不到,被称做暗火,只有打到身上,才会发光,他的功法和他的命运很像,等他看清楚该做什么时,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把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杀了,突然想起昨晚阿狗说的灵玉来,竟真的在屋中的箱子翻到了二颗一品灵玉,他又打起了其他几户人家的主意。 他变成一只妖怪模样,大喊着:“妖怪来了。”挨家挨户的放火,搜抢灵玉,杀了起来。 第25章 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落了下去 在村子里借住的修仙者,这一天除了少数几个仍然上山寻宝之外,大多数人都在聚在法阵边上。 白天听说了高漫妮家附近的几户都被赶了,后来看到了上官慕仙设置的巨剑法阵,再后来又看到他带着几个大妖进了法阵,知道那里有大事发生,但又不敢进去看热闹,就一直聚在法阵边上。 他们不怕上官慕仙,甚至不怕那几个大妖,因为还没挨过他们打。 但他们怕高漫妮,谁没听过她的恶名,得罪她那就是不想活了,更怕跟着她的兄妹二人,他们中有些人挨过打,更多的人看过那兄妹打人,把人打到缺胳膊断腿的,那是真打啊。 晚上,当他们看到身后的农户的房子着火时,有几个人动了动,但看到大家都没动,也就没去管。 后来有些村民跑来哭求他们,说有妖怪,他们就更不想管了。 求他们救火,价格合适倒也不是不能干;打妖怪,那可是要玩命的。 有个有些见识的村民说道,“有一个妖怪,抢了我们的灵玉,还烧了我们的房子。” 这才有修仙者回道:“慌什么,只有一个妖怪,我们有这么多人,你们真的有灵玉?” “当然有,在这山上住,谁家没有几块,他肯定是为了灵玉,要不为何烧我们的房子。” 大家再看,果然是一户一户的依次起火,这个妖怪肯定是在挨家挨户的寻找什么。 几个人动了心思,便向火场奔去,其他人一看,也都跟了上去。 宋惊山刚把一户人家藏的灵玉找到,还没开始放火,就听到一声大喊:“妖怪在这里。”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许多块灵玉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些村民能有这么多。 满心的都是找灵玉和放火,让他既兴奋又刺激。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这些灵玉,作为启动资金,去哪还不是一样过上美好的生活。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一句,“在哪,妖怪在哪?” 接着一群人跳入房中,把他围住了,好多人他还认识,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妖怪。 现在可不是和他们缠斗的时候,万一被抓住,那他真的就完了。 他用力纵身一跃,撞穿房顶,飞到了半空,往下一看,外面的来抓他的人更多。 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这么命苦,刚找到了活路,又被堵死了。” 他选了一个人少的方向飞去,下面的人也飞着追来。 在空中目标明显,很容易追。他又落回到地面,开始狂奔,他有些胖,自他当上宗门管事之后,生活的重心就转移到了事业上,修行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跑的不快,后面人的追杀声越来越近。 他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追,不都是为了钱吗? 如果没有钱,赶跑妖怪就算完事了,没人会追,因为追急了的妖怪会玩命。 他抓了几颗刚才抢来的灵玉,向后面扔去。 后面的人,听到风声,以为是暗器,一躲之后才看清,是发着光的灵玉,哄抢完之后,又追了上来。 就这样连续两次之后,宋惊山把身上所有灵玉都全扔完了,但后面的人仍追着他不放。 他蹿入一户还着着火的农户家里,在墙角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搜捕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谁家院子里会放一块这么大的石头,他有些后悔变石头了。 他觉得这次真是要死了。 突然感到一阵阴风吹过。 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站到了他的身前,冷笑着说:“这里好端端的为什么起火,我家主子在哪?” 宋惊山被她一眼看破,听她说“主子”觉得不过是个小妖,索性不装了,现出真身来。 “火是我放的,我哪知道你家主子是谁。”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重重拍到了地上,砸出人形一个坑来。 根本没有看清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出手的,战力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想躲都没法躲。 他的心又瓦凉瓦凉的了,很显然是有话要问,才留了他一条命,要不然,刚才就拍死他了。 这时,他听了那些搜捕他的人声,他坐起来大喊一声,“快来啊,妖怪在这里!” 人们围了过来,看到他坐在坑里,边上站着一个美少女。 “这不是赤火宗的宋仙长吗?你怎么在这?” “刚才我们追的好像不是这个妖怪。” 宋惊山忍痛从坑里站了起来,大声说:“诸位,刚才我们追的就是她,之所以看起来不像,是刚才被我打的现出了原形了。” “这是什么妖怪啊,原形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美少女冷笑一声,不知道他们在说的是什么。 “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我的主子在哪?” “谁是你主子,我们怎么会知道?” “我主子的名字,岂是能让你们这些脏耳朵听的。” 宋惊山已经退到了人群里,他大喊一道:“咱们别和她废话,她身上还有不少灵玉,上去弄她,斩妖除魔,安邦卫道。” 一群人冲了上去,蝶舞冷笑一声,来的好,迎了上去。 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见一片残影,在人群中穿梭,瞬间便没了动静。 这个美少女就是蝶舞,她本该在客栈里照看惠惠子。 下午的时候,一直昏睡着的惠惠子就突然醒了。 蝶舞就把火月把牛掌柜送去杨树村医治的事和她说了。 两个人都很焦急的等对面的消息,蝶舞更是从来没有离开火月身边这么久过。 到了晚上,看到杨树村那边起了火,她们的耳朵特别灵,能隐隐听到风里传来的“抓妖怪”的人声。 惠惠子说:“你去看看吧,我不会有事,这里有这么多兵守着呢。” 蝶舞飞到空中远远的眺望着,她没去过杨树村,不确定着了火的地方是不是火月所在的地方。 那个比妖怪还妖的高漫妮,诡计多端,那个上官慕仙战力应该不低,毕竟是火月喜欢的男人,再差能差到哪去,火月现在在他们手里,蝶舞的心里十分着急。 她从空中落下来,惠惠子又让她快去。 她说:“那我就去看看,如果没事,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要乱走。” 蝶舞就向着着了火的村庄飞了过去。 看到有个人影,跳入一户人家,变成了一块大石头,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落了下去。 第26章 他或许以为打斗是好玩的游戏,可他再也没机会玩了 宋惊山在其他人冲向蝶舞时,以一种奇怪的步伐,看似向前走,其实向后退。 就这样,他嘴上喊着向前冲杀,却慢慢退到了最后面。 他心里不禁有些高兴,没点脑子,光靠不要脸在这个修仙圈子里混,一条命真不够死的。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蝶舞已经将前面的人全部打倒了。 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宋惊山只好也赶紧躺到地上,装着已经被打过了。 心里愤愤的想,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老油条,那个小姑娘一出手,他们就知道这次碰到了个硬的,法宝都懒得拿出来,挨到一下打,就倒在地上不爬起来了。 蝶舞也没下死手,只用了三五份灵力。最近火月和上官慕仙走的这么近,万一真出了人命,也不好交待。 她随手抓起一个倒在地上人,一问才知道上官慕仙他们在村子的另一边,正准备飞身过去。 这个时候,那些每天都坚持上山寻宝的修仙者们回来了,他们大多是苦修,有几个人比较愣,看到烧着的村子,又看到了蝶舞和倒在地上的人。 二话没说,亮出法器就扑了上来。被蝶舞打倒之后,又爬起来再扑上去。 一时之间,竟然将蝶舞困住了。 宋惊山悄悄地爬起来,向山上跑去。 跑入了山林很久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一直在原地转圈。他知道这是误入法阵里了,这一天他都在村子的另一头,不知道高漫妮这边发生的事情。 火月设的法阵只是一个普通的迷踪阵,但她放了四只灵虎在阵里。她的这个迷踪阵要比上官慕仙的万剑十方阵大的多,也隐蔽的多,宋惊山从村子的那头刚跑出来没多久,就陷入到这个迷踪阵里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突然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平地而起,然后他就听到一声虎啸,起初他并不在意,老虎在他眼里和兔子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当他看到幽黑的密林中出现两盏火红的灯笼时,他才大吃一惊,这么大的老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暗运灵力,双手一挥,大喝一声“暗火流光”!成百上千颗雨滴般大小的黑色火焰,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便向着那二盏红灯打去。 “啪,啪,啪”一阵急响,一片闪光,这些黑火全打到了这只巨虎身上。 那两盏红灯消失不见了。 宋惊山嘴角翘起,嘿嘿冷笑一声,“再大的老虎也经不起这么多暗火。”他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一只巨爪从天而降,宋惊山躲闪不及,又被重重拍到了地上,砸出人形一个坑来。 他心中一惊,这是什么巨虎,修为远超于他,却没有人形。 他索性躺在坑里不动,小心开口说道:“虎兄,在下赤火宗宋惊山管事,今日误闯贵方宝地还请见谅。” 巨虎见他不动,便按火月说的,只是困住不会伤人,就没有理他,在他身边趴了下来,小山一样。 “虎兄,其实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但皮糙肉厚并不好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瞥见老虎没有防备,突然飞起,用尽全身灵力,双手一挥打出两颗巨大的暗火,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巨虎的两只眼睛,顿时火光四溅。 宋惊山看一击得中,转身向后狂奔逃走。 巨虎二只眼睛一阵酸痛,狂吼一声,伸出巨爪再次拍来。 宋惊山哪里逃的掉,从空中被虎爪拍落,接连撞断几棵大树,又翻滚几下才停住。 这时,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巨虎又扑了过来,他再也无力挣扎,大喊一声:“虎兄,饶命啊!刚才我是逗你玩的。” 巨虎一爪又拍过来,宋惊山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轰!”的一声巨响,宋惊山再次睁开眼睛,那落下的虎爪被一把巨剑挡下。 他用手摸了摸浑身上下,惊喜道:“我竟然没死?” “这不是宋管事吗,你怎么闯来这里?”一个声音传来。 宋惊山抬头一看,身前站着上官慕仙、楚欲雪和楚红泥三个。 他慌忙爬起来抱住上官慕仙:“上官仙长,刚才有妖放火屠村,被我追打,才误闯此处,快救我出去。” 上官慕仙对楚欲雪兄妹说“守好这里。”便带着宋惊山走了出去。 他在出地下冰窟时,被火月推了一下,身上沾有她的气息,又是出阵,巨虎也没有阻拦,消散在了阵里。 出了阵,宋惊山仍紧紧的拉着上官慕仙的手不放,这个晚上,他几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遇到了他,当然不敢轻易放他走,就添油加醋的说妖怪烧人放火的事。 上官慕仙早就看到了村民住的草屋着火,于是就问道:“什么妖怪?” “就是住在客栈那边,总是穿着一红裙的那个女妖,身后常跟着的小丫头。” 上官慕仙认识蝶舞,心想她今天确实没有跟在火月身边,她来这里做什么呢?莫非…… 宋惊山还在不停的说着:“把村民都杀了,房子也都烧了,他们众人挡她不住,死伤惨重,他来的时候,还在那打着呢,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上官慕仙就跟他去了。 这时,蝶舞正被困在那几个修仙者布下的法阵里,这个阵虚虚实实,她打出去的招式全落到了虚影上。除了守阵的几个人,还有一个身法十分灵活的人,时不时的偷袭她。 那是一个瘦小的少年,眼睛很大,还带着顽皮的神情,使一把比他还高的蓝色地宝生铁锤。 他每次偷袭的时机都抓的很准,出手也十分很准。 有几次蝶舞就要破阵而出了,却被他用大锤赶了回来。 蝶舞不禁有些心浮气躁,停在半空怒道,“你们再不让开,就别怪我杀了你们。” 她施放出了七分的灵力,身上的衣服飘摇,头发也无风自舞起来。 她一步一步,不急不慢的向阵外走去。 突听耳后“呼”的一声,那瘦小的少年持锤向她抡来。 她转身以手为刃刺去。 “蝶舞住手!”上官慕仙大喊一声,疾速向她飞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蝶舞的手将那地宝生铁锤击个粉碎. 那少年用力太猛,没有停住,身体撞了过去,被蝶舞的胳膊贯胸穿出。 他嘴里吐出一口浓血,睁着那双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 他或许以为打斗是好玩的游戏,可他再也没机会玩了。 第27章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上官慕仙抱着那个少年,疑惑的看着蝶舞。 “是火月让你来的吗?” “你管不着。” 蝶舞甩了一下袖子,将染上的血,甩的干干净净,转身飞走了。 有个老人从上官慕仙手里抱过少年,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自始至终,上官慕仙低着头,没敢看那个老人一眼。 他知道这个老人是个苦修,那个少年是他孙子,出来寻宝,也是修行。 宋惊山看蝶舞走远后,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上官仙长,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也“哎呦,哎呦”叫着,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上官慕仙知道他们都是装的。 都是些老演员了,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演。 宋惊山又过来拉住他的手,悲伤着说:“那个女妖把村民都杀了,把他们的灵玉也抢走了,我们要不要搞个慈善活动,你发起,我来安排,发动大家捐点款,把这些无辜的村民埋了吧。” 上官慕仙甩掉了他的手。他知道宋惊山才不想埋这些村民,他想搞钱。 至于宋惊山说的是蝶舞为了灵玉杀了村民,他可能会信,但说是为了抢灵玉,那绝对不可能。 她们根本看不上。 但死了的村民,烧了的房子,和那场打斗,是他亲眼看到的。 他知道蝶舞只听火月,无论火月让她做什么,她问都不问就会做。 他以为这是火月让她做的。 但,他想不出火月让她这么做的理由。 蝶舞没有跟随火月去高漫妮那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上官慕仙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火月,万一想通了会很危险。 他从人群里走了出去,去了常和火月私会的河边,跳上一棵粗大的柳树,躺在树枝上看月亮。 他能看出来高漫妮在见到火月时,是很想告诉她,医治牛掌柜的条件,可以只要些仙草就可以了。 但火月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在地下的冰窟里,他本来也想说,却被火月推了出去。 她对自己无礼,他可以接受;她对他的朋友也无礼,甚至,她的随从对他和他的朋友也无礼。 蝶舞当着他的面杀了那个少年。 甚至都不解释一句,就把丢在那里走了。哪怕狡辩一句,“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他多少也能心安些。 如果,火月想违背和高漫妮的约定,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按她的性格是有可能的吗?上官慕仙觉得这个想法太邪恶,太危险了,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他跳至半空,大喝一声,用灵力铸巨剑,将河水劈出数丈高的巨浪。 他决定完全相信火月,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继续一直走下去。 一个黑影从河里爬了出来,转瞬不见了。 上官慕仙没有搭理,反正这座山上到处都有妖怪。他管不着,他也不想管。 他想和火月却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小镇一起生活。她听后只是笑笑,或者让他去搞事业。 上官慕仙慢慢地往回走,反正回去也是和客栈里那个流鼻血的孩子发呆。 房子外面有法阵和楚欲雪兄妹,地下冰窟里有火月和琴师,那个琴师清秀儒雅,战力也深不可测,和他相处如沐春风,各个方面好像都比自己强。 上官慕仙慢慢地走着,有个黑影在后面跟着他。 此时,蝶舞已然闯入法阵之中,与楚欲雪兄妹二人,以及两只巨虎混战在了一起。 “让我进去,你们把火月怎么了?” “谁也不能进。” “就凭你们也想拦得住我?” “这是火月的灵虎迷踪阵,你们再挡我,我就破了这个阵。” “你破了这个阵,你也不能进去。” “是你们自己找死。” 一番打斗之后,蝶舞终于找到了阵眼,破坏了阵旗,二只巨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楚欲雪和楚红泥却依然像一堵墙一样挡在那里。 这个时候,正在地下一层护法的火月和琴师,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第28章 这个女妖,我帮你把她杀了 高漫妮从巨痛中清醒过来后,又忍着巨痛抓住了牛掌柜的灵脉,她的表情又痛的狰狞起来。 好在这次她不是一下子抓住了全部的灵脉,而是从下肢开始,这样从牛掌柜传来的痛感会少一些。 牛掌柜的灵脉一点一点被她抓住,用力扯了出来。 “金色的,帝灵!”高漫妮惊得轻呼一声。 金色的灵脉发着光,上面有些黑色的毒斑,里面灵力从灵脉上溢出,火焰一样在被她抓在手里,拉出来后,放入池中反复冲洗去掉黑斑,她的身上又生出一只手,去抓下一段灵脉。 此刻,最紧张的却是上一层的那两个人,琴师回头看了一眼火月。 她正目不转睁地看着,看的不是高漫妮,而是牛掌柜的灵脉,她的身体紧绷,眼神也格外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那金色的灵脉里会有什么可怕的怪物,突然蹦出来。 琴师本想安慰她,最终没有开口,反而把他的琴拿了出来。 弹的还是那首镇魂曲,曲调却不同。 轻柔的琴声透过地板传过来,高漫妮听到琴声时,精神一振,一股温暖的灵力随着琴声缓慢的流入体内,所感到痛疼也减轻了许多。她转头向上看了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牛掌柜骨头中的灵脉大多已经被拉出来了,只剩头部的灵根和灵魄了。 植物的根在技叶下面,而动物的灵根却都在头上,从丹田发出的力是气力,从头部发出的力是灵力。 灵根上附着灵魄并不大,里面却能储存海量的灵力,被称为灵海。 高漫妮把灵根灵魄拉来后,泡入药水中。 现在基本完成了一半了,她不禁舒了一口气。灵,骨、肉、皮分开洗净,再装回去就可以了。 一只金色的小牛,从灵魄里钻了出来,漂到空中,见风就长,转眼就变成拳头般大小。 “灵海神兽!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有体外化身。” 高漫妮吓的惊叫一声,从水池中疾速跳出,闪至半空。 “嘭!”的一声闷响,火月和琴师打破一层的地板,落了下来,挡在了她身前。 他们的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头金色的小牛。 那金色的小牛也睁着黑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它仍只有拳头般大小,圆滚滚的身上也有黑色的斑点,转头从空中跳入池水,欢快的游了起来,池水被染成黑色,它身上的黑斑也渐渐的消失了。 火月和琴师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直悬着心的,放了下来。 “看来这老牛这几年的灵力所剩无几,灵海神兽也瘦弱成了这个样子,害我白担心一场。” 灵海神兽,是修炼到极高品级,灵魄海量灵力中生出的灵物,修仙者将它施于体外就是体外化身。 高漫妮在身后咳了一声,这两个人没再理会那只小金牛,退到了法台边上。 高漫妮又回到池子里,把洗净的灵脉装入骨头,把肉装到骨头上…… “咔咔咔”几声响,灵玉放出的光闪了闪,法阵暗了下来。 火月寻声看去,那小金牛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法阵的一块灵玉边上,把灵玉咬下来,咔咔的嚼碎吃了。 “不好!”火月暗叫一声,向它飞去。 琴师已先她一步,飞至金牛身前,一只手向它抓去。 “崩!”的一声巨响,琴师的那只伸去的手被炸的血肉模糊,人也被反弹出去,把冰墙撞出一个大坑。 那小金牛仰天长叫一声,瞬间变成一个身高数丈,牛头人身的怪物。它喘着粗气,浑身放着金光,被它咬碎吞到肚子里的灵玉,不断的炸开,传出阵阵闷响,它的鼻孔里不时的喷出火来。 金牛和灵玉都是灵力汇聚生成的灵物,一个灵物直接吞食另一个灵物,这种奇观,连见多识广的琴师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从破碎的冰墙中站起来,他的断手已恢复如初,又反手把冰墙补好,他走到高漫妮身后,对惊呆了的她说:“没事的,我和火姐缠住这牛灵,你快些把老牛治好,只有他醒了,这牛灵才有神智。” 火月已经和牛灵打了起来,她虽是个女子,在这几丈高的牛灵身前显得十分娇小,但一招一式却力逾万钧,打的牛灵连连后退。琴师飞到她的身侧。 “火姐,这牛灵没有神智,你下手轻点,别打伤了,损了老牛的修为。” “少废话,老牛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 两个人将牛灵困在冰窟的一个角落里。 冰窟之上,蝶舞和楚欲雪和楚红泥也杀红了眼。 蝶舞已经破了外面的法阵,突入到院子里,楚欲雪兄妹两人想要把她赶出去。 我站在屋子外面,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打,可我也拦不住。 喊了几句“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她们却像是没有听到,我只能站在那儿看,什么也做不了。 蝶舞手里握着二把短剑,上面莹光闪闪,是玄宝级的兵器;而楚欲雪使的一把雪花七星刀,虽然每一刀都能看到落雪七星,一片炸响,但看样子只是天宝级;而楚红泥的黑色钢叉,估计只是地宝级。兵器差的这么多,即便她们比蝶舞有更多的打斗经验,但我觉得她们拦不住蝶舞。 她们围着蝶舞上下捕打,却被她灵活躲过。像田野追逐蝴蝶的两个孩子,每一次捕打都徒劳无功。 蝶舞却不想继续和她们戏耍了,她突然停了下来,二把短剑收在身后。 “我只想去看一眼火姐,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的预感一直都很灵,我不想和你们打,我求求你们了。” “谁也不能进去。” “那好,我要冲进去,你们千万不要挡,真的会死。” 蝶舞说完,向上一跃起,在空中快速旋转起来,人影已经看不清了,像一个茧。 “破茧成蝶!” 一只蝴蝶从那个茧中飞出,一振翅,只剩下一个虚影。 楚欲雪和楚红泥虽然看不清她会从哪里冲进屋内,但门只有那么大,她们挡到了门前。 然后,她们的头就掉到了地上,身体仍笔挺的站着,挡在那儿。 “谁把外面的法阵拆掉了,牛仙的病是不是治好了?”上官慕仙这时刚好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法阵去除的没有痕迹,破阵如攻城,如果真是有人强力破阵,院落外面房子树木会被毁成一片焦土。 他一进来,就看到蝶舞站在门前,前面站着楚欲雪兄妹两人的尸体。 “蝶舞,你是不是疯了,这是火月让你做的?” 上官慕仙怒吼一声,飞到半空,灵力在身前凝成一把巨剑,他双手猛得一挥,巨剑向蝶舞斩去。 一股巨大的灵压从上袭来,蝶舞本能的想要闪开,无奈双腿好似被牢牢的钉住,她只好将二把剑向上挡去。 “轰”的一声巨响,巨剑击上了短剑,二股灵力相撞,地上被炸出一个大坑,我也被一股巨风吹飞,撞穿墙壁,落到了屋后,身上的骨头断了数根,挣扎了几下,又倒在了那里。 蝶舞被巨剑压的不能动弹,身上突然亮起了数点火光,血飞溅出来,她向着房门,倒了下去。 宋惊山嘿嘿笑着,从黑影里走了出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这次行了,上官仙长,我知道你心软,下不了手,这个女妖,我帮你把她杀了。” 第29章 做妖怪,你愿意吗? 这晚,上官慕仙从着火的村舍离开后,众人也纷纷走了。宋惊山却悄悄的留在那里,又到处仔细搜了一遍,从死去的村民身上,找到了几颗灵玉。他本想悄悄的离开慕仙山,却在路上遇到了往回走的上官慕仙,他觉得有些奇怪,就一路悄悄地跟在身后,一直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直到看到上官慕仙用巨剑压制住了蝶舞,他在暗处用暗火流光打倒了她。 上官慕仙收了巨剑,落到了蝶舞的身前,呆呆的站在那里。 宋惊山跑到他边上,“上官仙长,这个女妖吃了你一剑,又中了我数十枚暗火流光,一定死的透透的了。要不,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别再有人来,我们吃亏。” “滚!” “上官仙长……你……什么个意思?” “滚!再不滚,杀了你。” 宋惊山连忙跑了。 上官慕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火月。 他想马上见到她,问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她安排的。 爱情让人缺少判断力,可以把对方想的十分完美,也容易误会。 火月现在和琴师正把牛灵困在角落,缠斗了一会,牛灵的身体缩小了几分。 当高漫昵将洗净的灵脉开始放入牛掌柜的骨架时。 牛灵的神智仿佛清醒了一下,它本能的看了一眼牛掌柜,一闪不见了。 当火月再次找到它时,它又把一块灵玉,吞进了肚子里。 “轰!”的一声闷响,灵玉在它体内炸开,把它的身体胀成了一个大球,从它的牛鼻子喷出二团火焰,它的身体又长高了几丈,胀成球的身体又缩了回去。 琴师说:“这些灵玉被法阵激活,那个牛灵直接吞食,却不能真正吸收,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火月说:“不能让他再吃灵玉了。” 话刚说完,牛灵又闪到一颗灵玉边上,刚要塞进嘴里,被火月一掌拍到,“轰”的一声炸个粉碎,牛灵又不见了,这牛灵本是灵体,想躲就消散成灵力,想抓他并不容易。 火月看向琴师,琴师点点头,这法阵共五颗灵玉,被牛灵吃了二颗,火月毁了一颗,还剩二颗。 火月守住了阵中的那颗最大的灵玉,琴师守在四边仅剩的那颗边上,等着牛灵再次现身。 洞窟里再次安静下来。 高漫妮正在快速的拼接牛掌柜的身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法阵的灵玉只剩两颗,她的速度至少要提高一倍,才能在灵玉耗光之前唤醒牛掌柜。 如果在灵玉耗尽前,不能将牛掌柜唤醒,那么就再也无法唤醒他了。 最复杂的就是灵脉,盘根错节,结团的麻绳一样,如果都理清,那时间肯定不够。 高漫妮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女人。 她只保留了灵脉最主要的部分,其余的细枝末节,全被她砍去了。 这样会损毁牛掌柜的修为,但先活下来,再慢慢练。 当她把最后的灵魄放入牛掌柜的头骨中时,牛灵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尖锐的牛角刺穿了她的身体。 火月和琴师都没料到牛灵会不继续吞食灵玉,反而去攻击高漫妮。 火月被气疯了,她抓住牛尾将这个庞然大物,狠狠地甩飞出去,牛灵又消散不见了。 火月抱起倒在池水中的高漫妮,把灵力凝在手上,捂在她的伤口上,转头对琴师冷冷地说:“找出来,杀了它。” 琴师轻轻叹了一口气,牛掌柜花了上万年才修出来了灵海神兽。 牛灵虽吞了二块灵玉,但战力仍达不到从前的万分之一,杀倒是容易。如果想再养一只出来,估计又要耗费万年的时光。 他将琴摆在身前,双手在上面轻抚,声声琴音在冰窟的四壁回荡。 但凡有灵力汇聚的地方,都被琴音切成了碎片。 高漫妮睁开眼睛,看到抱着她的火月,“放开我,时间不够了。” “你会死。” “我不会。” 她轻轻推开了火月的手。 翻身坐起继续拼装着牛掌柜的身体。 火月静静的看着她,血不断的从她的伤口中流出,池水染成了红色。 牛灵虽然消散不见了,但它的灵体,正被琴音一点点的消耗掉。 它再次汇成实体,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它没有冲向琴师,却再一次冲向高漫妮。 或者它恢复的那一点点神智,想要救下在高漫妮手中的牛掌柜吧 这次火月早有防备,狠命一掌向冲来的牛头拍去。 牛灵惨叫一声,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火月她们顶了起来,撞穿了地下冰窟,冲出了地面,消散的无影无踪。 上官慕仙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了一个大洞。 火月抱着一身是血的高漫妮飞了出来,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上,血从那里流出,随风滴落。 高漫妮对火月说:“我尽力了。” 火月温柔地说:“我知道。” 上官慕仙跑了过来,“蝶舞杀了整个村子,你把高漫妮也杀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舍不得古龙鳞,人家高漫妮也不要,她只要几株仙草,可你不让她开口……” “啪!”火月甩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 “疯了吗你?” “啪!”上官慕仙还了回去。 火月愣住了,两行眼泪流了出来,她的眼神变的冰冷。 “滚!” 琴师抱着牛掌柜从大坑中飞了出来,高兴的喊着:“牛掌柜活了。” 兴高采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从前那个做事永远不急不缓的琴师。 当他看到眼前站着的三个人时,也愣住了。 牛掌柜慢慢地醒了过来,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遇仙呢?我养的这个小白眼狼,怎么不在我身边?” 琴师先反应过来,“遇仙……古龙鳞在遇仙身上,他在哪?” 上官慕仙急忙说道:“他……他好像被我一剑震飞到屋子后面了,我去找找。” 屋子早就没了,那儿只剩一个很大的坑,上官慕仙在远处的草堆里找到了我。 我觉得一股暖流流入腹部,又缓缓的流满了整个身体,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琴师。 “古龙鳞……被一个烧焦的尸体从我身上抢走了。” 琴师站了起来。 上官慕仙低着头,小声说:“我去追吧,你留下治好他们,如果找不回来,我也不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火月,火月低着头,没有理他。 上官慕仙转身走了,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个焦尸就是赤火宗的少主,不过他真的已经死了,附在他身上的是一条鱼。 就是山上水沟里常见的那种小鱼,最大也不如一片柳叶大,有黑色和土黄色二种,头大很像蛤蟆,身子很小,天生天养,如果一直下雨,山上积水坑里不久就会出现这种鱼,都不知道从哪来的,因此被叫做蛤蟆古荡子。 附在焦尸上的这只蛤蟆古荡子,一直生活溶洞的水潭里,有一天,遇到了这片古龙鳞,它就一直舔这片古龙鳞,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沾上了灵气,又过了几千年或者几万年,它的肉身早就没了,但它还没有消散,仍然附在这片古龙鳞上,被牛掌柜带出了溶洞。 火月把古龙鳞拿出来时,它从龙鳞上掉落了下来,幻化成黑龙的样子,本想附到惠惠子身上,但那么多修为高深的人在那儿,它只好逃跑了,在太阳出来之前,跑到了河里,附身到鱼的身上,它身上的灵力是舔食古龙鳞得来的,能感应到古龙鳞,但它上不了岸。 那天,宋惊山带着被火月的雷电烧焦了的少宗主,去高漫妮家中闹事。被楚欲雪一口气,把焦尸吹到了河边,挂在了一棵柳树枝上。晚上,又被上官慕仙一剑拍起的巨浪冲进了河里。 这条鱼附到焦尸上,悄悄地上了岸,上官慕仙看到了,却没有管。 这条鱼感应着古龙鳞的位置一直走到了高漫妮的住处,法阵困住了它,蝶舞拆了法阵,它进了院子后,一直躲在暗处盯着我怀里的古龙鳞,但它一直不敢下手,直到上官慕仙一剑砍倒蝶舞,把我震飞到屋后,它找到了机会,从我的怀里抢走了古龙鳞。 琴师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遇仙,你没事,但得养一段时间。” 他又去看了看躺在我边上的高漫妮,她被放在草地上,身上盖着一件火月的外衣,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琴师对火月说:“她医治牛掌柜时,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顶多能让她多活一个时辰。” 火月说:“真没有办法了吗?” 琴师摇了摇头。 我向另一边转头,本以为牛掌柜也躺在这里,结果看到了蝶舞,她也正看着我。 牛掌柜跑了过来,满脸高兴地拍了拍我,“遇仙,你又醒了,你看我,身上的毒全好了。” 如果不是他这副贱兮兮的样子,我真没认出他就是牛掌柜。 高漫妮在拼接他的身体时,给他整了容,他变得又高又帅。 但他只是外表美,人还是那么贱。 他跑到火月面前嘚瑟,“你看看你害的人,现在不仅治好毒,而且恢复了青春和美貌。” 火月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可救你的人就要死了。” “谁说她一定要死,琴师,你让她醒过来,问问她想不想做妖?” 琴师疑惑地看看牛掌柜,“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是做妖?” “火月身上有那么多虎灵,只要她舍得,她就能救她。” 火月身上的虎灵和牛掌柜的牛灵不同,火月的虎灵是她战死的三个哥哥的亡灵,牛掌柜的是幻灵。 琴师唤醒了高漫妮。 火月对她说:“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救你的命,但你要永远呆在我身边,你能答应吗?” “我想活下去,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做妖怪,你愿意吗?” (ps:这段往事,从上官慕仙出现,直到上官慕仙失踪,原本在我的大纲里设定是2-3个章节讲完,然后开始接着银狼族开始写。可越写越长,好像里面的人物不愿意告别一样,字越码越多,今天也是减了又减,才勉强写完,有些精彩的地方,我也草?几笔一带过,是该告别的时候了,即便再不舍得,也不能让银狼族等我太久。) 第30章 我为惠惠子创作了一首歌曲,你想不想听一下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无论过去的经历是怎样精彩,活着的人,最终都会继续湮没在庸碌平淡的日子里。 火月救活了高漫妮后,两个人去人界游历了一年,她没说游历的目的,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去寻找上官慕仙。 听说还去了神剑宗,和上官慕仙他爹打了一场,二个人约在一片无人的海面上,斗了三天三夜,谁胜谁负人界和妖界都没人知道,也没人敢说这个事。 后来两个人又去妖界游历了一年,这是高漫妮要求的,她要寻找一个妖怪,至于她要找谁,谁也不知道。 只是,这二次的游历都没有结果。 回来后,火月带着高漫妮去了妖都,她又当了一年的万妖师,后来辞了官。 牛掌柜说她一定是和女帝吵翻了,这二个女人本来是好朋友,合伙干成了一票大的,现在却是上下级关系,一定斗的厉害。 我却觉得只有他才迷恋权势,店里总共就三名员工,他一天要开四次会,每天都要写日报,每周都有考核,每个月要定目标。不仅没有休息日,而且每天都要加班。 我觉得火月辞官,是她的性格喜欢自由更多一些。或者因为上官慕仙曾说过,要和她去一个无名的小镇一起生活。 她才会想在这里亲手建起一个小镇。 她等在这里,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这里找她。 那是四月的一天,山下的桃林盛开成粉色的花海,大地一片芬芳。火月在桃林里搭起了一间木屋,并把那儿叫做桃花镇。后来琴师,蝶舞,青竹,拾花,子墨这些在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来了,桃林里杂乱无章的盖起了许多房子。 我一直觉得火月很凶,很少有人能够受得了她的臭脾气,却没想到她的人缘这么好。 她们每天在桃林里赏花饮酒写诗,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 桃花谢了之后,那里再没有别的风景,带来的好酒也喝光了,我们客栈的粗酒淡饭他们也吃不惯。 这些从繁华的大城市里来的人,很快就住腻了,想走,但自尊心太强,都想等着别人先开口。 眼看这个刚建起来没几个月的小镇就要消失不见。 琴师找到熊可可的二姐薇薇帮着重新规划了一下,她带来一支施工队,短短几天,就建成一个真正的微型小镇,有商铺、酒楼、医馆、学馆、乐坊……该有的都有,而且很高级,不是那种庸俗的奢华感,而是有比格。 熊可可一家都很有比格,他爹舍得用最顶级的木材打造最平常的家具。 可可是客栈的厨师,至今一道菜都不会做,只能算是名誉厨师。 但他能把普通的生鱼片摆成一盘,看上去感觉吃不起的样子。 因为镇上只有一条宽阔的街道,两侧种着桃花,薇薇建议把桃花镇改叫花街。 蝶舞说:“这里就是建的再好,也没人来啊?” 薇薇笑了一笑,选了一棵枝叶繁茂的百年桃树,挪种到街中心的广场,在上面挂满了粉色的千千结,随风飘动。 又在边上立了一块牌子。 “我在花街等你。” 她回到妖都后,参加各种名流聚会,都会提到花街的桃花,很旺桃花运的千千结。 和那块牌子上的字,然后会有意无意说。 “真不知道火月为什么要住在那里,也不知道她要等谁?” 一夜之间,整个妖界的单身少年,蜂拥而至,差点把花街踏平。 我们客栈的生意本来就冷清,清汤寡水的,有时候一天来几个客人,有时候几天来一个客人。 一直如此,也没觉得不妥。 火月的花街火起来后,相比之下,客栈的生意几乎就是惨不忍睹了。 牛掌柜和火月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客栈和旅游小镇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可牛掌柜非说是火月卷他。 银狼三兄弟来到店里帮忙后,客栈的生意变的更差了。 他们常常会对来店的客人指手划脚的。 “咱们妖怪得有妖怪的样子,点个拍黄瓜算什么事,来十个大腰子。” 如果是人族,会被他们直接赶走。 “你们看不到吗,这是妖怪开的店,你们就是桌上的菜,怎么还敢来消费?” 他们三个,狼高马大的,兔三爷吓的马上退了拍黄瓜,换成了大腰子,一口没吃,付了钱就跑了。 花街上勉强算是和我们有点竞争关系的是望月楼,那的酒菜要比我们贵十倍不止。 可想在那儿吃饭,订座至少要提前一个月。 高漫妮是望月楼的掌柜。 这几年,她的身体渐渐接受了植入的虎灵,她慢慢的成为了一只虎妖。 她不再行医,不给妖怪看病,大概是她曾是人族最后的倔强。 琴师虽然也医术高明,但他也不开医馆,他是物业负责收房租和保洁。 蝶舞是保安队长,每天两次,带着两小队穿着红色制服的保安巡街,英姿飒爽。 她现在很少动手了,遇到事会先去和火月请示。 现在正是中秋,各家商铺都在节日酬宾打折,花街组织了游园和花灯活动,还请来了乐队。 熊可可偷偷的跑去看了几场,回来后让我求琴师教他弹琴。 “遇仙哥,你能和琴师说上话,你帮我求求他。” “惠惠子说话比我好使,你为啥不找她?” “这事我想瞒着她,你也不许说出去,等我学会了给她一个惊喜。” “你要弹给她听啊,你别找琴师了,他只会一首曲子,还是镇魂曲。” “不是吧,妖国首席乐师,只会一首曲子。” 他悄悄的在花街报个班学琴。 消失三天后,牛掌柜才发现店里少了一个人。 他再回来时,我差没认出他来。 穿了一身皮衣,原本束着的头发,全披在肩上,烫了个大波浪,一只耳朵扎着一个亮闪闪的耳钉。 “怎么样,酷不酷?” “啥是酷。”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这个山村里的土鳖。” 他被牛掌柜狠狠地收拾了一顿,鸡毛掸子抽断了三根,他的屁股也被抽肿了。 “好的不学,以后再搞这些非主流,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晚上,他疼的趴在床上哼哼。 “遇仙,睡着了没,我们组个乐队吧,名字我都想好了。” “我睡着了。” “我们的乐队叫黑熊,你觉得怎么样?” “我真睡着了。“ “我为惠惠子创作了一首歌曲,你想不想听一下?” 第31章 你是一个凡人,青春很短,要勇敢一些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和所有找不到出路的小老板一样,牛掌柜每天都在焦虑和不安中度过。 牛掌柜说:“我们要搞饥饿营销,我们要开辟新赛道,我们要弯道超车,我们要遥遥领先。” 我们要…… 他的争强好胜,让他忘了初心。 我们三个刚遇到一起时,初心是每天都能吃饱,我们已经做到了。 惠惠子和我早就躺平了,每天能吃饱,又很清闲就很快乐。牛掌柜对此嗤之以鼻,人就是无法赚到认知以外的钱。 可他不能。 大概是,每个见过大海的人,就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生活在井里。 晚上想想千万条路,早上起来走原路。 牛掌柜做过许多新的尝试,但千万条路都没走通。 客栈重新做了装修,定制了印有“牛记”的服装,让我们去花街发传单,搞过会员,疯狂星期四,第二杯半价…… 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山妖客栈和花街定位不同,花街是文化旅游景点,用户去那儿就是休闲旅行的。 火月就是那儿最美的风景。只要有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涌向那里。 而客栈用户的痛点是寻宝,客栈只是一个临时歇息的地方。 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有用。 牛掌柜说:“要不我们也曝光一下惠惠子的身份?” 话一出口,他又连连摆手说不行。要是那样做,不用第二天,估计当天,整座慕仙山就会被女帝的百万铁骑荡平。 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没有等到后天到来。 牛掌柜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连夜开始行动,他找到那个发现古龙鳞的溶洞。 花了很长的时间和力气,开出很长的台阶能直接走到溶洞里。 他把溶洞包装成了一个景点。 他请了一个画师,画了张画,画上他抱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宝贝,满脸都是喜悦。 他把画张贴溶洞的墙上。 他想贩卖这里的各种传说,但他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 有段时间,的确吸引了很多人来。 在牛掌柜幻想着每天被大把大把的金钱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 有人说,在同一个地方,不可能再找到宝贝,尤其是神宝,这种宝物有灵性,不会和其他宝物待在一起。 他的说法一点根据也没有。 但,寻宝的人都有些迷信,容易相信这些没有根据说法,溶洞再也没人来了。 这个人真是可恨,一句话,就毁了牛掌柜几个月辛苦的努力,但他没有去找出到底是谁说的。 甚至有的寻宝人不想浪费时间,会刻意避开这里绕道上山。 溶洞就变得十分安静,牛掌柜就把这里当成修行场地,客栈的淡季,他就在这里教惠惠子功法,几年后,熊可可来了,他们三个人,常来这里修行。 他不教我功法,也不让我学。 他们走后,店里只有我一个人,独自躺在房顶上看远方的风景,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日子漫长无边。 牛掌柜找到的古龙鳞,是交给火月保管后丢失的。 他却从不在火月面前提这个事。这会让她更加想念上官慕仙。 我觉得牛掌柜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我看不清他。 有时候我觉得他视钱如命,是个令人发指的市侩;有时候我觉得他十分豪迈,是个顶天立地的妖怪。 外卖送餐是牛掌柜所有创新里,唯一成功的项目,每天早上,上山寻宝的人,为了能在山上吃到热餐,会到店里定好餐,约定好送达的地点和时间,到时间我们做好,就会装入竹筒里送去。 我体力不行,也不认识路,干不了外卖,送餐一般是银狼三兄弟或熊可可去。 这一天,已经是下午了,神剑七仙中的平明突然来到店里,订了十份竹筒饭。 约好了第二天午时送到溶洞那儿,他要付定金,牛掌柜没要。 “都是老熟人了,付什么定金,我还怕你们逃单不成,我看不如这样,办个会员,可以给你们打八折。” “下次再办吧,下次一定。” 平明转身要走,又转头看向我,“遇仙,要不明天你来送,溶洞那儿不远,而且你也熟。” 我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有吱声。 上次牛掌柜带我去他们那儿,我提着三只鸡。 牛掌柜突然问顾晓仙有没有对象的事,我当时尴尬的差点钻进地里。 从那之后,我一直刻意的避开神剑七仙这几个人。 “这些天顾晓仙还聊起你来,说你挺有意思的,你也很久没见到她了吧?” 一听到顾晓仙这个名字,我的心突然多跳了一下。 我想找个理由不去。 一抬头,他已经走了。 为了让自己忘记喜欢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办法。 比如独自去旅行,和朋友喝酒,读一本书,每天运动或者专心工作,让生活忙碌又充实。 而我的方式是,不看不听不想。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那个爱笑的傻姑娘了。大概再坚持个一年两年就能完全忘记她。 可一听到她的名字,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忧伤。 大概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本事,却多愁善感的人。 都说是少女情怀总是诗,我一想到她,就想到了那首诗。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这种连幻想都不该有的绝望。 “遇仙,你在干嘛呢,拿根筷子一直戳柜台,这个柜台惹你了?”惠惠子夺过我握在手里的筷子,插进了头发里。 我低头一看,柜台被我划的一道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无意识的。 “想不去就不去呗,明天让可可送去。” 熊可可嘿嘿地笑,“我不去,我又不喜欢顾晓仙。” “那要不让那三个傻狼去?” “你不怕他们打起来,你忘了上次他们打过一回了?” “那我去吧。” “你去,那店里谁做菜?指望我还是老牛……” 熊可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牛掌柜在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反了你了,敢当着我的面叫老牛。” “我觉得还是遇仙去吧,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怕,你是一个凡人,青春很短,要勇敢一些。” 第32章 要是这洞里有什么妖怪,我可保护不了你 我和熊可可在林间穿行,空气清爽,带着森林里特有的芬芳,一束束白色的阳光,透过高大树木的缝隙笔直的照射下来,偶尔听到几声鸟鸣,林中显得格外空旷。 一大早,惠惠子给我备好了十个竹筒饭,装在一个藤条筐子里,我背上就早早的出发了。 从客栈到溶洞要翻过一座小山,对妖怪来说,的确不远。 可我又不是妖怪。身上还背着一筐竹筒饭。 当我刚走到小山脚下时,一个黑影从草丛里跳出来,咆哮一声。 “凡人,我要吃了你。” 我扔了筐子,转头就跑,听到后面狂笑。我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转身向那个黑影扔了过去。 “哎呦!遇仙你这个家伙,真打啊!”熊可可大叫一声。 “又是惠惠子让你跟来的?” “这次不是,我主动要求的,男人吗要主动一些。” “你不是不想来吗?” 我去捡地上的筐子,被他抢先提了起来,我以为他要背。 他提起后,放到了我肩上。 “你觉得我不来,惠惠子能放过我吗?我还不如主动一些。你有没有觉得惠惠子对你特别好,对我就差点意思?” “她对谁都不错,就是爱瞎操心。” “你还是小心点吧,有人说神宝在你手上?” “谁说的?” “兔三爷,他有次喝多了,说很多年前,亲眼看到你在河里捞一个宝物,浑身发光。” “他的话没人信。”我心里想,小时候体内吸取了大量的灵力,牛掌柜为了缓解我的疼痛,把我扔进河里的事,被他给看到了吧。 “怪不得他三瓣嘴,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我们别爬山了,我带你走条近路。” 熊可可带着我,扎进了这片密林里,走了很长时间后,他停下脚步。 “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迷路了?” 我们又往回走,前面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条通往溶洞的路一般很少有人,熊可可拣了块石头丢了过去,草丛里传来“啊”的一声,一个慌乱的女人穿着衣服跑了出来,一个男人从另一边跑了,非常快。 女人是免三爷家的九姑娘,她抬手挡着脸,低头从我们身旁走过,带着女子身上那种湿热的汗香。 一路上,熊可可和我说了不少八卦,这个九姑娘是花街钱庄的前台,长的还算漂亮,笑起来会露出两颗雪白的大板牙,性格也不错,总是一付小兔依人的样子,却是总是遇人不淑。几年前,跟一个寻宝人跑去了人界,还偷走了她爹辛辛苦苦找到的几块灵玉,结果半年后,就被人赶了回来,身上一分钱没有,还被打的红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又和一个寻宝人好了一阵子,有次吃晚饭时,那个男人说去买酒,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又…… 我对他的八卦没什么兴趣,打断了他的话,“这里是慕仙山,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各人有各人的不幸,在慕仙山的各个角落里,有很多失落的心情。 熊可可又张嘴:“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知道啥?” “咱们能不能不聊她。” “好吧,不聊她,你知道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不是说不聊她吗,那个男的爱是谁是谁。” “他是神剑七仙里的宋客,我有次去花街听演唱会,看到他俩手拉着手在排队买奶茶,他们一定不会有结果的,每次寻宝人开始和本地女孩谈恋爱,一般都是因为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们终于在午时赶到了溶洞,把竹筒饭放到洞口边的一张石桌上。 这里曾是牛掌柜精心修成的景点,石桌石凳都不缺,而且溶洞的入口还特意修出了能站一二十人的平台。 平明把钱给了熊可可,我们刚要走。 顾晓仙他们几个正好从溶洞里出来,看到我就扬手笑着说:“遇仙,好久不见。” 熊可可嘿嘿笑着说:“那我先回去吧,你和她聊吧。” 我说:“我也走。” 可我却站着没动,他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少年,要把持住你的心。” 熊可可一个人走了。 跟着他们一起从溶洞里走出来的,还有兔三爷和他的两个儿子。 顾晓仙边笑边跑了过来,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飘来飘去。 看到她,我心里关于她的种种不快,全都烟消云散了。 平明过来招呼她:“晓仙,去洗手,遇仙,你也一起来吃吧,今天宋客不在,多订了一份。” “不了,我马上得回去,要不晚上开会牛掌柜会说我。” “这样吧,你在这儿吃饭,下午陪我们到溶洞里转转,晚上我陪你一起去客栈。我找牛掌柜办张会员卡,业绩算你头上,你看行不行?” “月卡?年卡?” “年卡。” 我跟着平明走向石桌,他打趣的说:“你果然是牛掌柜的好员工,他的商业智慧全被你学会了。” 兔三爷是本地妖怪,长相憨厚,普通话不标准,本名兔三,因为长相苍老,被叫做兔三爷。 他和两个儿子除了寻宝,平时也会干些杂活。 今天被请神剑七仙请来,是帮着把溶洞里面的一些洞挖开。 大家一起坐在石桌上吃饭,我对神剑七仙还是有些好感的,寻宝的人请人干杂活,付了钱后,顶多再送两瓶水,坐在一起吃饭的并不常见。 但早上偶然遇见的那一慕,在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快。 来山上寻宝的,以前是争强斗狠。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随便了吗。 饭后,大家一起进了溶洞里,牛掌柜当年发现古龙鳞的地方,实际上离洞口并不远,后面有个巨大的钟乳石,所以以为到底了,现在那块钟乳石早已经被凿开了,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仅大得叫人不可思议,而且支洞很多,大家跟在叶如雾的后面,每到一个支洞,她都会安排二人进去探寻,就这样,跟着她的人越来越少。 又遇到一个支洞时,只剩我和顾晓仙跟在后面。 她说:“你俩就沿着这个主洞往前走,再有支洞也不要分开,酉时一起出来。” 说完,她一个人就走入了那个支洞中。 黑黝黝的溶洞里只剩下我和顾晓仙两个人,溶洞很大,也很静。 她举着一块萤石,在前面咔嗒,咔嗒的走着。 每遇到一条支洞,她都会用萤石做个标记。 她笑着说:“这样我们就不会迷路了。”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令人陶醉。 我心里有一点害怕。 我又安静的跟着她走了很久,她说:“我们回去吧,差不多酉时了。” 我们转身往后走,每到一个支洞,她都会先去确认一下留下的记号,又走了很久之后。 她说:“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迷路了?” 她用萤石敲了一石壁,“你看,我留下的记号都是圆形的,这个是方形的,我们这是走到别人的岔道里了。” 我并不记得她做标记是圆得还是方的。 这一路,我没有盯着她看,但眼睛里全是她,其他的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记得。 她恼怒的又用力敲了一下石壁,手里的萤石掉落到脚边的积水里,只看到一个光点往下落,越来越小,到最后看不见了。我和她都没有想到,这里的积水这么深。 溶洞里彻底暗了下来,我们安静的站了一会。 她叹了一口气:“遇仙,你小心一点,要是这洞里有什么妖怪,我可保护不了你。” 第33章 突然他停了下来,小声说:有血腥味! 黑暗中我看不见她的脸,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一定对妖怪有什么误解。 我每天都和妖怪生活在一起,不怕他们,也从未对他们有过恶意。 这个溶洞是牛掌柜带惠惠子和熊可可来修行的地方,这里如果有妖怪,他们早就知道了。 慕仙山上的妖怪我不一定都认得,可大多数慕仙山上的妖怪都一定认得我。 毕竟,我是山妖客栈里唯一的人类,他们只要去过客栈,就会记得我。 黑暗中,顾晓仙又说:“如果有妖怪,遇仙你不怕吗?” 她把“妖怪”这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我回答说:“你觉得我该怕吗?” “当然怕啊,妖怪吃人。” 我本想反驳她一句,你难道不也吃肉吗?话到了嘴边。 这时候一阵阴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浑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不会这么准吧?” 我向后一跳,想要躲开,却被一只巨大的手牢牢地抓住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被关在了一个洞窟里,有一块萤石嵌在墙上,发着幽幽的光。 我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并不大,什么都没有,顾晓仙也不在这里。 我试着推了推石门,是从外面锁着的,推不动。 我不觉得害怕,但充满了疑惑。 如果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人,大概会觉得既可怕又离奇。 但我只是觉得奇怪。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我又躺回地上,装着还没有醒。 门被打开了,顾晓仙被推了进来,脸上衣服上都是血。 她缩坐到角落里,低声的叫我。 “遇仙……” “遇仙……” “遇仙……” “你死了吗?不应该啊。” 她挪到我边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肩,我没有动。 她疑惑地又戳了戳我的肋骨,我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你怎么还装死,你这个人真讨厌。” 我翻身坐了起来,看到她一脸是血。 “他们打你了啊?” “对。” “他们为什么打你?” 顾晓仙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她犹豫了一会:“妖怪打人需要理由吗?” “我还以为是他们要抓你,你和他们英勇搏斗时,受到的伤。” “对,就是这样。” 一段尴尬的沉默,我挪到墙边,靠着墙,慢慢睡着了。 我又被她戳醒,“遇仙,你真的不怕吗?” “我怕什么?反正已经被抓住了,而且我也不会功法,我什么也做不了,怕有什么用?” “原来你不是不怕,是自暴自弃了啊,所以我才瞧不起你。” “我……我对修仙没兴趣。”我本想说我修不了仙。 “你看我们宗门寒江,他可是一个天才少年,才16岁,单凭一本古书残本,就复制出了天矶碑。” “那不是说今年会有神宝出世吗,今年都快过去了,神宝怎么还没出世。” “遇仙!这个杠你非要和我抬不可了吗?”她睁大了眼睛,怒冲冲的盯着我。 她生气也好看。 我别过脸去,没再说话。 “还有上官慕仙仙长,18岁时,就在人界战力天梯榜排名第一,叶姐才会那么喜欢他……”她突然闭了嘴,看上去她有些怕叶如雾。 她看到我在看她,又发起火来,“你说说你,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优点……怎么可能会有傻姑娘喜欢你。” “你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上官慕仙的吧?” 她点了点头,“你见过上官仙长吗?” 我点了点头。 她一直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闭上了眼睛。 “你能和我聊聊他吗?” 我想起了他和火月的那段往事,他大概还在找那具焦尸吧,几年过去了,人界和妖界都一点消息也没有。 顾晓仙又戳了戳我,“我问你话呢。” “我和他不熟。” “哦,然后呢。” “总共也没说过几次话。” 我头靠着墙,又睡着了。 这次是饿醒了,看到顾晓仙坐在另一个墙角,双手抱着腿,头埋在膝盖里,好像也睡了。 “顾晓仙……” “嗯?” “上官慕仙的事,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我饿了,你问完,就放我回去吃饭吧。” 顾晓仙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把你抓起来的?” “猜的。” “猜的好准。” “我刚才还不确定猜的对不对,但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猜对了。” “你这个人真是没意思,不过你说不说都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听过读心术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一个人可以读出别人心里的想法,那是多么可怕的禁术。 这次是顾晓仙睡着了。 我也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被她戳醒了,她已经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真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的水。 “不应该啊,把我们关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你害怕了?” “有一点。” 那天,熊可可回到店里,惠惠子问:“遇仙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一看到那个傻姑娘就挪不动腿了,非要留在那儿看她吃饭。” “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你吃饭也好看,做什么都好看。”熊可可笑嘻嘻的说。 “滚!” 晚上客栈打烊的时候,牛掌柜问:“遇仙呢?” 惠惠子说:“去看那个傻姑娘吃饭去了。” “什么饭能吃这么晚?你们还不去找找他。” 熊可可不乐意了,“我上次去学琴,连着在外面三天,你们一个人也没问过我,遇仙这才出去半天,就要去找。” “他和你不一样,他什么都不会,快带好东西,我们去找他。”惠惠子说完,就闪身向溶洞飞去。 在夜里,溶洞这个地方,阴森森的,确实是有些吓人。 牛掌柜让银狼三兄弟看店,他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来到这里,三个人走进洞里,慢慢的搜寻起来。 熊可可的鼻子很灵,但溶洞里有很多地方有流动的水,他仔细的搜寻着我的味道。 突然他停了下来,小声说:“有血腥味!” 第34章 真的努力是以生命为终点的,这样才能算是努力。 惠惠子忙问:“在哪?” 牛掌柜指了指上面,只见溶洞的穹顶上有着一排排尖锐的石笋,像怪兽嘴里尖锐的牙齿,下面挂着一个人,他被石笋扎穿了身体,就那样挂在那里,场面极其阴森恐怖。 牛掌柜飞了上去,把他取了下来,尸体非常可怕,胸部被石笋穿了一个大洞,死了很长时间了,血已近干了,熊可可分开捂住眼睛的手指,偷偷瞄了一眼,“兔三爷?我中午来送餐的时候还见过他。”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正和神剑宗的那几个人,一起从溶洞里出来,好像他的二个儿子也在。” “会不会是神剑宗那几个干的?” “神剑宗都用剑,可他身上没有剑伤。”牛掌柜检查了一下尸体,又从他怀里找出一小袋钱来,掂了掂不多,也不少。 “这估计是神剑宗雇他们来干杂活,给的工钱。” 牛掌柜把钱袋放入自己的怀里。 “死人的钱你也拿。” “这是证据,我们再分头找找。” 溶洞的这个地方距离洞口已经很深了,但空间很大,有一条可以三船并行的暗河,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水潭,更多的是奇形怪状石笋、钟乳石,有的像怪兽的头,有的像手,有的像飞鸟…… 没发现尸体之前,这些都是景色,发现了尸体之后,这里就变的十分诡异。 牛掌柜的话一说完,就飞回到发现尸体的地方搜寻起来,惠惠子跳到了暗河的对面,熊可可仍站在原地。 “哎,惠惠子,我来保护你。” 他说着纵身一跃。 “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救我……救我……” 牛掌柜一闪,就到他的跟前,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惠惠子也到了边上,冷冷的说:“怎么,你不是会游泳吗?” “这里的水好冷,而且像有什么往下拉,根本游不起来。” 牛掌柜伸手试了试,这一段的河水果然冰冷,他沉思了一会,像是案情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惠惠子和熊可可两个人紧张地看着他。 “夏天在这里开个游泳馆不错。” 惠惠子放松了下来,哼了一声,扭头要走。 熊可可又说,“你看河底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不像个人。” 牛掌柜又把他推进了河里,“反正你身上已经湿了,捞上来看看。” 尸体被捞了上来,熊可可被惊的紧紧抱住了牛掌柜,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这不是神剑七宗的宋客吗,我上午也见过他,和九姑娘在草丛里。” “你看到他和九姑娘在草丛里干嘛?” “我猜是干那个……我和遇仙送餐时,听到草丛有动静,我以为是小动物,就扔了一块石头,结果九姑娘就跑了出来,衣服还没穿好……” “好了,你闭嘴吧。”惠惠子说。 “我还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对我有启发。”牛掌柜说。 “没有了,那个男的就跑了,动作很快,没看清。” “没看清,你就说是宋客。” “我猜得,以前我看过他们俩个在一起。” 牛掌柜蹲在尸体边上,翻了翻,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没有证据。” “什么证据?” “钱呗,咱家掌柜除了钱,还关心什么?他们七个人,天天在一起,不带钱也正常啊。” “我说的是他的剑,一定是熊可可坏了他的好事,跑的匆忙,忘记拿了。” 牛掌柜又蹲下去,他扯开了宋平的衣服,看到胸口有几个小洞,皮肉都被烧焦了,他把尸体翻了个面,后背的衣服上,果然也有烧穿的小洞。 “这是从背后偷袭,一击毙命,这么小的火焰,又不被察觉,我以前好像见过。”牛掌柜又深思起来。 “要不你们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惠惠子说:“找不到遇仙,我不走。” 熊可可想走,可回头一看幽黑的山洞,一个人不敢走。 “找不到遇仙,我也不走。” 被关在石洞里的顾晓仙和我又吵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竟然会是这样。 我们就和已经相伴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彼此看一眼就吵。 大概这才是生活的真相,朝夕厮守不是爱,而是吵翻天。 一开始我还让着她,她说我,我就闭上眼睛不吱声。 但,她还不停的说,我已经忍她很久了。 我不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也许只有一个晚上,也许有二三天了。 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石洞里,只有一盏黯淡的萤石,根本分不清白天夜晚。 我根据困了就睡的次数,和饥饿的程度来猜时间。 并最大可能的保存体力,寻找机会。 而这个傻姑娘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和我吵架上。 她已经把她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夸了个遍,甚至她认识的狗都比我强。 而我就是他见过的最没用的男人,除了躺在那里,什么也干不了。 这些话,她反反复复的说。 “我真是倒了血霉了,和你这个废物关在一起。” “我又没逼你和我关在一起。” 她流下泪来,用力捶墙,摔东西,大声喊,歇斯底里的。 像所有陷入不幸的婚姻,充满了绝望和愤怒的女人。 我想哄她,但她和我都知道,我没有能力带她一起摆脱困境。 只好闭上眼睛,假装听不到,任她闹。 不知是第几天,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安静的看着我,泪痕早就干了,头发也很乱。 我见犹怜,于是我转头,不看她。 她还是那个我喜欢的女孩,不管她怎样,我喜欢她。 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喜欢的人,说的就是我吧。 她用手把我的脸转过来,我又转过去。 她轻轻的用手把我的头按到墙上。 她的手温柔而有力,她说:“你是怎么猜到是我们要把你关起来?” “平明去客栈订餐时,点名让我去,我觉得奇怪;后来他支走可可,让我陪你们进洞,再后来,溶洞里只剩下我们二个人时,直觉有些害怕,我的直觉有时候挺准,然后你喊了妖怪,妖怪就出现了。我把这些串起来,猜可能被你们抓了,但我不确定,就诈了你一下,没想到你承认了。” “那你说为什么要抓你?” 我心里猜是抓我最保险,她们并没想要害我,事后也可以全推到妖怪身上。 但是我说:“不知道,这我怎么猜得出来。” “狗屁,抓你只是因为你是个窝囊废,其他人万一跑了,牛掌柜我们不怕,但火月那帮妖怪我们惹不起,而且她和你们的关系还挺好,叶姐只想知道上官仙长的消息,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大。” “怪不得你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去花街买东西,原来是调查火月去了。” “你这个窝囊废还挺聪明。” “你能不能别叫我窝囊废。” “我就说,窝囊废,窝囊废,你能把我怎么样,想动手是不是。” 我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睛。 “我第一次见,什么功法都不会,还这么心安理得的人,我瞧不起你,你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我努力过……但那是不可能的。” “你也配说努力,所有的人都说不可能,但你不能说,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努力。” 什么是努力,付出就有回报,那不叫努力。真正的努力应该是,付出没有回报,但你仍在坚持。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希望,包括你自己都觉得没有希望了,你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你仍然没有放弃。一次次的失败,只要还活着,就不能放弃,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你才能变得强大。真正的努力是以生命为终点的,这样才能算是努力。 第35章 如果现在还没人能找到这里,我们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 牛掌柜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在溶洞中仔细的搜索着,不知走了多久。 这一路上,有的地方开阔如广场,有的地方却窄到仅能侧身穿过,路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前面的洞里偶尔还能遇到几只蝙蝠,现在的这个地方,却连一只活物都见不到了。 穿过一条狭长的洞穴后,突然听到前面隐隐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声,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浓。 熊可可说:“我觉得偶仙他们肯定不在这里,根本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牛掌柜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你看惠惠子那头倔驴。” 在前面,黑暗的洞穴里,有个光点,快速的向前跳动着。 那是惠惠子,她拿着萤石低着头快速地跳跃寻找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她都跳过去看一眼,甚至有些上面掉落的钟乳石,也被她一脚踢开,好像我被压在下面似的。 终于那个光点停下来,不动了。 牛掌柜和熊可可跑了过去。 前面没有路了,一个巨大的水潭挡在那里,对面一条巨大的瀑布,沿着岩壁飞泻而下,砸入水潭里,发出巨大的“轰、轰、轰”的水声。 惠惠子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深潭,双唇紧闭。 “你不会觉得遇仙在水里吧?” “不会说话,你就闭上你的熊嘴,遇仙不会有事的。” 他们三个人从溶洞里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 他们回到客栈,吃了顿饱饭,备好了东西,决定先睡了一觉,明天一早,再去溶洞里寻找。 天刚蒙蒙亮,三个人带好了东西,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琴师和子墨。 牛掌柜说:“你没事干了吗,天天盯着我们客栈吗?” 琴师微笑着说:“确实没什么事做,火姐让我天天盯着你们,遇仙的事我觉得子墨能帮上忙,就带他一起来了。” 子墨人很清秀,精通阵法,话不多,听到琴师提到他,上前对牛掌柜施了个礼,又安静退回站在琴师的边上。 “遇仙的事,你知道多少?” “和你们知道的差不多,你们找到免三和宋客之后,再往里走我就探查不到了。” 琴师的可怕之处在于,传说只要有蜘蛛的地方,发生的事就瞒不过他。 我一直以为他是只大蜘蛛,后来才知道,他可以用琴弦模仿并放大蛛网的振动,从而听到和看到大致情况。 牛掌柜他们一行人再次来到溶洞,往里面走了不久,在一个支洞很多的开阔地方。 子墨停下脚步,“好阵!” 牛掌柜疑惑的看着他:“我怎么没看出来这里有个什么阵。”他猛得放出灵力,一阵灵压向四面八方冲撞过去。 若是此地有阵法,必定会被触发,然而灵压却转瞬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子墨一笑:“牛……牛……”他卡在那里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叫我牛掌柜就行。” “牛掌柜,你可听过狡兔三窟?” “有话快说吧,我听没听过不重要。” “狡兔三窟是兔族的阵法,一个洞有很多出口,让追踪者不知道追踪哪个。但这个阵在这里是反着设的,你看这个地方虽然有这么多支洞,但无论从哪走,都会走到同一个洞中。” “那怎么破呢?” “破不了,这是一个死阵,设这个洞的人要把进去的人困死在里面。” “你是说,老实巴交的免三爷要在这里杀人?这绝不可能。我与他相识十余年,他就是个受气包。多少人欺负过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再者,我们昨日不也从这洞中出来了吗?” “这个阵好就好在这里,除了死路,他留了一条生路,困在这里的人,如果答应他的条件,他能把人带出来。” “现在兔三爷死了,那我们怎么去找困在里面的人呢?” 熊可可说:“那天兔三爷的两个儿子也在这里,要不把他们找来?” 琴师笑着说:“他那两个儿子,不学无术,每天在花街浪荡,找来也没什么用。” 牛掌柜说:“没错,他那两个儿子都是废物,估计那天来,不是帮忙干活,而是来要钱的。兔三爷这辈子过的真是憋屈,只有九姑娘还好,懂事听话,但就是太过善良,容易被那些坏男人骗。” 惠惠子说:“我们是来找遇仙的,他都困在这里几天了,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我和顾晓仙被关在石洞里,我们靠墙并排坐着,又冷又饿,已经没有力气再吵架了。 她十分虚弱,头靠在墙上。 “我们不会死在这吧?本来说好了,把你困住,让我来套你的话,可他们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呢?” “也许他们也被困住了呢?或者有其他的变故,他们设计这么复杂的计划肯定不是为了杀我,更不会是为了杀你。” 顾晓仙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我赶紧把她戳醒。 现在我们的体力和精力都到了极限,我不敢让她再睡着了。 我不停的和她说话,可她却只想睡一会。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话啊?刚开始你可是一句话都不说呢。我爹就喜欢你这样不爱说话的,可我就喜欢寒雨那样的,他说话可逗了,每次都能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而且他很受女孩子喜欢呢,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你说对不对?”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你爹的。” “你死的离我远点,我才不听他的呢,他个老古板,根本不知道我想什么。” “你说的读心术是怎么回事,叶如雾为啥不直接对我读心,非要搞得这么麻烦呢?” 顾晓仙转头看了看我,疲倦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还真是爱笑,在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我心中升起一种想要守护她一生的冲动。 “读心术,是我家的秘术,也不是谁都能学……”她说着,眼睛又要闭起来了。 “要什么条件才能学?” “反正你学不了,你太聪明了,虽然不爱说话,但一肚子坏水,学这个得有一颗赤子之心。” “既然你会,为什么不用呢?要不你现在用一下?” 她抓住我的手,“你闭上眼睛。” 我忐忑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尽量不想任何事情。 “哈!哈!哈!”她大笑起来,松开了我的手。 “你读出什么了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修为低,现在读心,不能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只能从头到尾把你的所有经历都读一遍。这个时间很长,需要有6个人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而且,我读出来的,其他6个人也会同时知道。你愿意把你所有的秘密让我们7个人都知道吗?” “不聊这个,不聊这个。你们神剑宗不是都用剑吗?你的剑呢?” 她掏出一张兵器符来,用灵力轻轻一拍,一把剑“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已经虚弱到握不住剑了。 “如果我把这把剑弄坏了,你不会怪我吧?” “宗门配发的,赔钱就行了。” 我拿起她的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墙上敲打起来,发出了很大的噪音。 她疑惑地看着我,“你想凿开这里,没用的,兔三爷用他专业的法器,挖起来也挺费力。” “我当然知道凿不开,我只想弄出点声音来,让外面的人听到。” “那你为什么早不敲。” “早敲外面没人,只能浪费体力。” “那现在外面就有人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要是现在还没人能找到这里,那我们可真就出不去了。” 第36章 他瞧不上兔三爷,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娶九姑娘 每个提出问题的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我每次开口之前,也会先想好要说这句话的目的。 如果想不到目的,我就闭口不说。 所以顾晓仙会觉得我话少。 我就这样拿着剑,用力在石壁上胡乱敲打着,尽量让它发出最大的声响。 “呯”的一声翠响,剑断成了二半。“铛”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这下我得赔钱了。”顾晓仙向我笑了一下,她不怪我。 石洞里又安静下来。 安静到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心跳。 顾晓仙冲我笑了笑,“你坐过来点,让我抱抱你,他们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我看了她一眼,挪了挪身体,坐得离她更远了一些,我喜欢她,但不需要她可怜我。 这个女人我还真是看不懂,这些天我看她哭过也闹过,但现在却不哭也不闹了。 她还是那么爱笑。 “你坐到我边上来嘛,我又不吃了你。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你在妖界长大,长的比常人高大帅气,而且身上有种妖的感觉,我说不清楚,但十分独特,和人界所有的男孩不一样。” “但帅没有用,这个世界掌握在强者手中,你也看到了,我的战力很弱,不仅是神剑七仙里最差的,在宗门里也是垫底,所以我要嫁的人,能保护我的家人,我的宗族。”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我家世代相传的读心术,特别招恨,谁心里没有过邪恶的想法,谁没有永远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我点点头,“这个功法能先知道对手要出的招数,这也太无敌了吧。”” “遇到的对手太强,知道了也白搭。上官仙长的父亲,也就是神剑宗的宗主,来找我父亲切磋时,我父亲能读出他每一次的出招,但是躲不开,也挡不住。二人斗了一天一夜,我父亲败的很惨,上官仙长的父亲走的时候,扔下一把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要么加入神剑宗,要么就去死,让你爹自己选?” 顾晓仙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他想了很久,读心术是我家秘术,已经传了几千年了,不能另投他门,他决意要以死卫道。我偷了那把剑,加入了神剑宗。” 我拿起地上的断剑看了看,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并无特别之处,更不是玄宝,灵宝之类的宝物。 “上官慕仙他爹就是用这把普通的铁剑打赢了你爹吗,他还真是强的可怕。” “可是现在却被你弄断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我们死不了,你出去后,不要乱说话,如果有人问,就说你和我在寻宝时,不知道被谁困到了这里。” 顾晓仙笑了笑,显然不相信还能出的去,“好,我听你的,出去就这么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终于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我们被救出去时,才知道我们被困了整整7天。 琴师先喂我们喝了点水,又给我们一人服了一粒丹药,顾晓仙至少已是二品修为,她当时就醒了。 神剑七仙的其余六人个被困在另一个洞里,那个洞里有瘴气,琴师已经给他们喂服了丹药,但她们不仅没醒,可能还会折损一些修为。 我们都被背了出去,出了溶洞,林中的清风一吹,我也醒了过来。 熊可可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我,“遇仙,几日没见,你依然这么销魂。” 惠惠子也在边上笑着看着我。 我很少见到她笑,她笑起来真好看。 大家都聚在洞外平台上,人多的都快站不下了。 这个溶洞里的支洞太多,为了更快找到我们,火月又派了二十多个人来。 我让牛掌柜过来,悄悄的对他说:“宋惊山还在里面。” 牛掌柜说:“你是不是被困的久了,出现幻觉了,我们这么多人,每个角落都仔细找过了,如果他在,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我说:“我亲眼看到了,他在水里,很奇怪,像一条鱼。” 在顾晓仙说迷路时,她手中的萤石落入到水潭里,我看着那块萤石往下一直落,我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像鱼一样,身子一摆,游走了。 琴师让人封了洞口,又带人进去寻找。 我被熊可可背回了客栈,我是凡人之躯,不能服用过多的仙药,只能静养。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当熊可可又来喂我鱼汤的时候,我从床上蹦了起来。 熊可可一惊一喜,“遇仙,你全好了。” “我早都好了,但一想到你们天天伺候我,我就躺着不动。可一天到晚的只喝鱼汤,谁受的了,老牛真是太抠了,这么多天,只让我吃了二回鸡。”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琴师怕你受到刺激,让我们啥都不告诉你。”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兔三爷的二个儿子没去为他收尸,是九姑娘去的,她大哭一场后,掏出一封信,递给青竹。 青竹是花街钱庄的掌柜,也是九姑娘的老板,他陪着一起去的。 熊可可说那封信是兔三爷留给九姑娘的遗书,写的很感人。 一个老实了一辈子的老人,为了女儿,去拼老命,这个事本来就很感人。 事情并不复杂,神剑七仙在山上寻宝,一直雇佣兔三爷帮着干些杂活,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能言会道的宋客喜欢上了九姑娘,每天九姑娘一下班,他就约她一起喝奶茶,吃饭,听音乐会…… 心思单纯的九姑娘又陷入了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里。 兔三爷却不相信宋客,但感情这个事,没有地方说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正好,神剑七仙要探寻溶洞,需要他帮着疏通一下里面的支洞,兔三爷终于等到了机会。 那天他让女儿请假,约宋客谈深刻点,无论是带她走,还是他留下,都要把婚先结了。 这里,熊可可发表了他的观点,“我觉得宋客是给了承诺的,要不然九姑娘也不会同意在草丛里和他干那事。” 兔三爷在溶洞里精心设好了法阵,看着神剑七仙和我都走了进去,就关闭了死门。 他坐在留好的生门里,等着宋客。 宋客来了之后,兔三爷又问女儿婚礼的事。 这次宋客没有说谎,他没有答应。 兔三爷就拿封到死门里的神剑七仙其他人,来威胁他。 两人因此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宋客急了,他先动的手,他根本瞧不上兔三爷,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娶九姑娘。 第37章 你任何人都不要说,那个溶洞里有宝物 宋客毕竟年轻,力大拳沉。 兔三爷被他一拳打飞,不想正好被溶洞顶上尖锐的石笋扎死了。 然而,宋客没有预料到的是,躲在暗处的宋惊山突然出手,使用暗火流光将他打死。 现在的宋惊山早已经失去了人性,已在洞中徘徊几日,饥饿难耐的四处寻找着食物。 宋惊山把他打死,和狼咬死一只羊没有区别,都是为了吃。宋惊山把尸体拖到水里,准备大吃一顿时。 不想熊可可却正好掉了进去,宋惊山在水中抓住了熊可可的脚,熊可可扑通着游不起来。 牛掌柜过去把熊可可拉了上来,并没有注意到水里的异样,宋惊山趁机逃走了。 熊可可被拉上来后觉得奇怪,在河里时感觉到有东西拉住了他,他在河水中发现了宋客的尸体。 琴师他们最后在溶洞深处大瀑布下面的水潭中,抓到了宋惊山。 他几年前被那只焦尸里的蛤蟆古荡子附了身,现在一副不人不鱼的样子。 为了查到上官慕仙的下落,顾晓仙对他用了读心术。 神剑七宗出了三个人,火月也让琴师、蝶舞和青竹去了,总共6个人为顾晓仙护法。 整个读心过程持续了三天,只能读出宋惊山人的那部分,鱼灵那部分读出来也没人听的懂。 几年前的那一天,宋惊山在暗处出手,打伤蝶舞之后,本是想讨好上官慕仙,但没想到适得其反。 上官慕仙愤怒地让他滚。 宋惊山只好带着满心的失落和无奈离开了慕仙山。 下山后,他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震惊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一具焦黑的尸体竟然从他身旁快速掠过! 宋惊山定睛一看,发现这具焦尸竟是赤火宗的少宗主。 他惊讶不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已经死去的少宗主居然还活着!此刻,他意识到只要自己能够救下少宗主,便有可能重新回到赤火宗,继续担任管事一职。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龙行千里如风,那鱼灵焦尸将那片古龙鳞,贴入体前,它们本来就灵力相通,一时之间速度极快。 宋惊山追了几天几夜,反而越落越远。 最后当他追上时,看到上官慕仙正和“少宗主”在空中打了起来,并从它身上撕下一块皮来。 他怕“少宗主”再被打死,那他刚刚找回来的前程就又全完了。 他悄悄的从后面飞了上去,死命抱住了上官慕仙,上官慕仙一看是他,一时犹豫。 正好被那焦尸抓到机会,用手骨扎穿了上官慕仙的身体。 上官慕仙挣开了宋惊山,拼尽最后的灵力,凝出一把巨剑,也将那焦尸劈成了飞灰。 他从空中跌落下去。 宋惊山在空中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他觉得身上一冷,鱼灵趁他惊魂未定,钻入了他的体内。 他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鱼灵。 被鱼灵附身的宋惊山又在上官慕仙落下的地方,找了数年之久,饿了就抓活物生剥活吞,不光是动物,也吃人。有次宋惊山惊醒,看到自己手里抓着一条人腿,身前横着一付啃了一半的人尸。 在这个恐怖的过程中,宋惊山的人性渐渐被鱼灵的疯狂侵蚀,逐渐失去了自我。 最后他变成一个不人不鱼的怪物,在鱼灵的操控下,竟又回到了慕仙山溶洞的水潭里。 顾晓仙读完这个怪物的经历后,便晕了过去,也许是累的,也许是吓的。 叶如雾看着眼前的怪物,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她想起了上官慕仙,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竟是死在它的手里。 她握紧了拳头,想要立刻冲上去杀了这个怪物,为上官慕仙报仇雪恨。 然而,就在这时,火月突然开口说道:“不,我不会让它轻易死去。我要让它永生不死,永远承受痛苦和折磨。” 说完,她毁掉了鱼灵所附着的肉身,将其从那具身体中分离出来。然后,她拿出一个特制的瓶子,在瓶内设置了一个小型的地狱雷霆阵。这个阵法能够释放出强大的雷电之力,对被困在笼中的鱼灵造成巨大的伤害。 完成这一切后,火月将瓶子放在地上,打开瓶盖。顿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鱼灵吸入瓶中。鱼灵在瓶子里不断挣扎,但却无法挣脱。每当它试图冲破瓶口时,都会被结界反弹回来,同时遭受千道雷电的劈击。鱼灵在笼子里每时每刻都被千条雷电劈得痛不欲生,发出阵阵惨嚎。但由于阵法的限制,它始终无法死亡,只能继续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熊可可接着说道:“对了……那神剑七仙,现在应该是六仙了,他们已经离开慕仙山回去了,那个顾晓仙来看过你,但当时你睡着了。” “哦,是吗?”我回应道。 就在这时,惠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进到了房里。她一把推开熊可可,快步走到我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是我没让她进去。” 熊可可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 惠惠子继续说道:“她们说和你一起去溶洞寻宝时,不知被谁给封到了洞里,后来才知道是兔三爷干的。”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像是这样,我也是刚才听熊可可说的。” 惠惠子突然提高音量,怒吼道:“狗屁,她们说的,我一句话也不信,她们是不是想抓你,你是不是想袒护顾晓仙?” 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与怀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面对她的质问,我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心中有些心虚。 “事实如此,我不想袒护谁。” 熊可可笑嘻嘻地问:“遇仙,你和她一起被关了7天,有没有发生让人呼吸急促的事情?” “我不知道和她在那里关了那么久,我们一多半的时间在吵架。” “你和她吵什么?” “她说我是个窝囊废。” 惠惠子轻轻地哼了一下,“她说的没错,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她递给我一个储物符。 “你不帮我打开,我又没有灵力,怎么拿的出来?” 熊可可说:“万一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让我们知道了多不好意思。” 惠惠子一边说:“就是。” 一边用灵力在储物符上轻轻一拍,一把断了的剑掉落下来,还附了一张纸,只有八个字。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 熊可可抢到手里,仔细看了几遍,用手托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好像有一首诗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我懂了,她的意思是,让你去找她,无论多久她都会等你。” “狗屁,她的意思是说让遇仙刻苦修行,不要畏惧山海一样的困难,要日复一日的坚持。” “是不是顾晓仙和你说过,那天你和她聊了那么久。” “对。”惠惠子走了。 听她走远后,我对熊可可说。 “你今天晚上,如果没什么事,陪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找顾晓仙吗,她们都走了好多天了,现在早追不上了。” “不是,是去溶洞里。” 熊可可叹了口气,“你去那儿干什么,你还不知道,溶洞已经进不去,洞口都被琴师给封起来了。”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去了就知道了。” “你竟然不相信我,还当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我肯定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好兄弟,那我相信你,你任何人都不要说,那个溶洞里有宝物。” 第38章 没有想到吧,我熊可可也是出卖兄弟的人 熊可可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仔仔细细地盯着我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我没疯。 “为了找你们,不知道去了多少人,把那个溶洞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如果真有什么宝物的话,早就被发现了。” 我却不慌不忙地说:“兄弟,别着急嘛,晚上你就知道了。今天晚饭你可要多吃点哦,搞不好可是个力气活。” 到了晚饭的时候,熊可可果然吃得特别多。 当他去盛第七碗饭的时候,终于成功地激起了银狼三兄弟的胜负欲。 原本只是一顿平平常常的晚饭,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四个人谁也不甘示弱,闷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饭菜,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吃光了牛掌柜一周的食材。 牛掌柜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银狼三兄弟说道:“你们来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吧?应该也有些想家了吧?” 夜幕降临,熊可可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边抚摸着自己鼓得像气球一样的肚子,一边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他实在是撑得难受极了。这顿晚饭他足足吃了十五碗米饭,最后只得了第四名。 不过,我心里清楚,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我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大家都应该睡着了,于是轻轻地拍了拍熊可可的肩膀,把他从睡梦中唤醒。接着,我从床底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和萤石,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我们两个翻墙出去了。 秋末的慕仙山格外宁静,一路上,只有偶尔掠过面颊的凉风,和熊可可沉重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不时的停下来,找个地方去便一下,我们走走停停,眼前就是溶洞了。 熊可可停了下来,说,“洞口已经封了,你不会让我打开琴师的封印吧,我可打不开。” “我们不从那儿进,我知道还有一个入口,你跟我来。” 我带着他向溶洞后面绕去,熊可可又去方便了。 他每次去方便,都向后跑很远,每次回来都能带来一个新问题。 难道拉屎是他的思考的方式? 我看他又跑回来了,果然他又问我。 “这几年,老牛带惠惠子和我修行每个月都来这里修行,都没有发现别的入口,你怎么发现的?” “善于思考。” “你想象出来的?那我还天天想象惠惠子嫁给我了呢,这大晚上的,你带我来这溜达?” 熊可可边说边往回走,我一把拉住他。 “这个溶洞里以前有很重的瘴气,后来老牛把这里改造过,大多瘴气都被他排出去了,但深处的支洞里还是会有一些,神剑七仙被困的那个洞里就有,但我和顾晓仙的洞里没有,而且,石门缝里还有微微的风。所以在关我的那个洞附近一定有别的洞口。” “遇仙弟弟,咱别闹好吗,这座山这么大,我们去哪儿找那个入口?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又要往回走。 “我已经找到了。” “你别骗我了,这一个月你都没下过床,你什么时候找的? “在你睡着之后,我就跑过来找,天快亮了,我就跑回去,大概找了十多天吧。” 熊可可再一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遇仙哥,你这个凡人,还真可怕,每天晚上你溜出来又溜回来,连着十多天都没人发现。” “因为我每天都躺在床上,你们也不会想到啊。” 我带他来到山上一片灌木杂草丛生的地方,拨开杂草带他走了进去。 熊可可说:“这个地方要不是你带我来,还真不好找。” “你是不是又要方便一下。” “嘿嘿,你怎么猜到的,我这个肚子有点疼,你等我一会。” “就在这拉,别往后跑了。” 熊可可不情愿的找了个地方中蹲了下来。 “不行,你看着我,拉不出来。” 他提上裤子又跑了出去,这次他回来的很快,而且没再问我什么。 我在草丛里指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说:“用你的时候到了,帮我把这个大石头搬开吧。” 这块巨石凹凸不平,并未完全埋在土里。 熊可可撸起袖子,双手伸入石头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一用力,就把它推到了一边。 果然下面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熊可可看着洞口,又看看我。 “你怎么知道这块石头下面有个洞?” “猜的。” “你还挺会猜。” “这附近我的都找过了,这块大石头是从山上面滚下来的,我就猜是被它挡住了。” 这是一个垂直的洞穴,四壁都十分光滑,看起来像是有人精心开凿而成的。我将带来的绳子一端紧紧地绑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把另一端扔进了洞里。接着,我们小心翼翼地抓住绳子,慢慢地爬了下去。 当我们终于到达溶洞底部时,熊可可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上方布满了一根根的钟乳石,其中有些已经断裂,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缺口。而这个洞正好隐藏在这片钟乳石之中,如果没有那根悬挂在半空中的绳子,恐怕很难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拿出萤石,将它凑近石壁,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周围的环境。突然,我注意到石壁上刻着一个方形的图案,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兴奋之情——这里便是顾晓仙所说的迷路之处! 边上有个不大的水潭,这里是顾晓仙手中萤石掉落,我看到宋惊山的地方。 这个水潭之所以看起来不大,是因为里面有几根巨大的石笋。这些石笋由于上方不断滴落的水滴逐渐形成,它们非常粗大,根部蔓延在水潭里,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如果那天不是萤石意外滚进了水潭,我根本无法发现这个秘密。 熊可可蹲在水潭边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块萤石扔了进去。 “这里竟然这么深,我怎么看不到什么宝物,只有一些大石头。” 我又拿出一根绳子,将一端递给熊可可,并告诉她要紧紧拉住。接着,我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捏着鼻子,就向水潭中跳去。 然而,我并没有落入水中,相反,我发现自己悬在了半空中。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牛掌柜站在岸边,他的一只手正紧紧抓住我的衣领。 惠惠子也走了出来。 熊可可哈哈笑着说:“遇仙,没有想到吧,我熊可可也是出卖兄弟的人。” 第39章 她站在一根石笋上,正冷冷地的看着我们 看着熊可可那副欠揍的表情,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哼!\" 然后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我早就料到了。\"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熊可可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你每次去拉屎都跑那么远,还不是为了给跟在后面的人报信。” 我眯起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熊可可顿时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算你聪明,不过我只告诉了惠惠子一个人,而且是她早就嘱咐过我,让我每天盯着你,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向她报告。\" 牛掌柜一把将熊可可拎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不能告诉我咯?年轻人,你们这种想法可是很危险的啊。\" 惠惠子这时也开口了:“遇仙,我们也是担心你,又不是要抢你的宝贝,为啥不和我们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我真的找到了,牛掌柜也不会允许我使用的。说不定他还会挖个坑把它埋掉呢。\" 牛掌柜突然用力一甩,将我扔进了水潭之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既然如此,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不管了。\"牛掌柜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惠惠子和熊可可也跟着钻到了水潭里,我们手里拿着萤石四处搜索着。 这下面不仅深,而且比我们想的也大的多。 我浮出水面换气,她们也跟着浮了出来。 熊可可说,“这下面什么也没有啊,只有几根断了的石笋。” 惠惠子也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我那在就是在这儿看到宋惊山的,他正围着个什么东西转,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样子。” 我们又潜下去搜寻了一会,一无所获。 惠惠子和熊可可上去了。 但我还在下面仔细的搜寻着,只见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巨大的石笋,它们似乎是从上方断裂掉落下来的。 这些石笋粗壮无比,一个人根本无法环抱过来,需要靠水流一点一滴地生长数千年才能如此巨大。 大多数石笋呈圆锥形,但其中一根与众不同,它圆润如柱,笔直地插入潭底。 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他石笋均为黄白二色,唯有这根是黑色的。 我好奇地向那根奇特的石笋游去,伸手想要触摸它时。 突然感觉到脚部传来一股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我心中一惊,试图挣脱, 回头一看,又是牛掌柜。 他把我拖了上来。 “你不是走了吗?” “要不是熊可可拦住我,我早就走了。” 熊可可疑惑地说:“我没拦你啊?” 牛掌柜拍了几他的头,“你没说出来,但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熊可可一边抱着头一边说:“对对对,我心中的呼喊被你听到了。” 惠惠子问我:“你是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吗?” 我点点头。 “有一根黑色的柱子,看上去像是铁的。” 我又伸手指了一下,溶洞上的那个洞,“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这根铁柱子扎穿了这座山,落到了水底。” 他们三个看了看溶洞上面的圆洞,沉默了一会。 牛掌柜的眼睛放出光来。 熊可可激动的说:“这么粗,卖铁也能卖不少钱吧。” 牛掌柜说:“闭上你的熊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会我要搭个法阵,别一会地动山摇的,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又找到宝物了。” 牛掌柜取古龙鳞出世时,宝光四射,地动山摇,结果引出了许多事端,死了不少人。 惠惠子疑惑的问:“你还会法阵,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牛掌柜不会法阵,他的法阵是指挥着熊可可,围着水潭垒砌了一圈石墙。 熊可可真是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他晃晃了身子,长高了数丈,头几乎能碰到溶洞的穹顶。不一会儿,把水潭上面的石笋全拔了,露出了整个水潭,又搬来许多巨石把水潭的四边围了起来。 现在站在潭边,就能清楚的看到那根黑色的铁柱子。 惠惠子疑惑地说:“这是什么?” 熊可可正要跳下去,把它拔出来。 牛掌柜伸手拉住了他。 “遇仙,你找到的宝物,自己去取吧。” 我站在那儿没有吱声,心想老牛还真是睚眦必报。 这根柱子,我张开双臂都抱不住,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数丈高,扎入地下的还不知有多深。 即便是熊可可把它拨了出来,我也抱不动。 惠惠子说:“遇仙,你在想什么,下去取就行,这些兵器类的法宝,都会按使用者大小变化而变化的。” 我说:“我觉得哪里不对,可我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熊可可说:“宝物就在眼前,还婆婆妈妈的在想什么,我去帮你把它拨出来。” 他潜入水里,双臂紧紧抱住黑色的柱子,用力晃了几晃,只擦掉了上面一层灰来,黑柱子却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几次,只是把黑柱子擦干净了许多。 “奇怪,我去帮他。”惠惠子也潜潜入水中。 两个人在水里,左摇右晃了好一阵子,水潭都有些浑浊了,但一点用处也没有,只好浮了出来。 牛掌柜哈哈笑着说:“看我的,你们学着点。” 他向上猛的一跃,跳上了穹顶,双脚猛的一蹬,射出去的箭一样射入了潭中,以极快的速度向那黑柱子撞去。 只听“砰”!一声闷响,水潭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四处飞溅。 “砰”!“砰”!“砰”!又是几声,水潭中的水溅出了一半,早已浑浊不堪。 牛掌柜爬了上来,头上撞出了几个大包。“不行,不行,整不了它,明天我们带些凿子过来,把它挖出来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石墙外面传来,“牛掌柜,这三更半夜的,要挖什么啊。” 一只白皙的手,推开了石墙,琴师走了进来。 “怎么又是你?”牛掌柜一脸无奈地说道。 琴师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说道:“上次遇仙在此地迷失之后,火姐担心再有他人误闯此地,便吩咐我在这溶洞之中设置了几处封印。因此,只要有人来到这里,我自然就会知晓。前些日子,遇仙独自一人在此处不知寻找何物,我并未干涉。然而今日,你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若是我还不进来查看一番,实在难以向火姐交代啊。” 牛掌柜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既然你来了,那就帮忙看看吧。遇仙找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琴师走上前去,目光专注地盯着那物,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上去像是棍或枪一类的兵器,但它扎在潭中那么深,实在难以辨识。但我可以试着帮你们取出来。” 他说完,取出宝琴,用手在上轻轻一抚,数根细丝闪着蓝光,便向那黑色柱子飞去,并紧紧的缠在上面。 琴师催动灵力,拉动琴弦,整座山晃了几晃,\"轰!轰!”几声巨响,穹顶上的几根石笋又掉落下来,掉入潭中。 但那黑色柱子,仍是牢牢的扎在水底。 “几万年了,又有人打起了镇龙枪的主意。”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 大家闻声望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站在一根石笋上,正冷冷地的看着我们。 第40章 但是,最后,我赢了 牛掌柜转头看向琴师:“你不是说有人来,你就会知道吗?” 琴师微笑的看着那个女子,她身材窈窕,姿颜姝丽,绝异于众。 那女子又灿然一笑,“果然是,黄昏考验诸神,也考验神的信徒,你们见神现在不跪了吗?” 她话一说完,一股神压突然落下,我们几人只觉双膝一软,原地跪了下去。 牛掌柜大喊道:“有这个必要吗,都是自己人,什么黄昏不黄昏的,现在是深夜,你要是对这件宝物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商量。” “咚”地的一声,他的头磕到地上,刚才撞出来的包的地方,又撞出来一个更大的包。 “你这个牛妖,谁和你是自己人。” “你不是妖族,难道是人族。” “咚”地的一声,牛掌柜的头又磕到地上,这一次撞的鲜血直流。 牛掌柜这次十分不确定的,吞吞吐吐的说:“不是妖族,也不是人族,难道你是……” “她是神族,几十万年前的古神之战后,神族淡出此界,万物也渐渐失去了对神的信仰,所以古神之战又被称作神族的黄昏。”琴师接着他的话说道。 “哦,你这小妖还知道黄昏之战。”白衣女子话一说完,手一伸,琴师双手抱着的琴就被她收到了手里。 她轻抚一下,一声琴音,我们顿觉冰寒彻骨,头痛欲裂。 “凤喙琴,可惜原来的龙筋琴弦被换成了冰鬼蛛丝了,如若不然,说不定你还真能拉动镇龙枪。”白衣女子转头又看向琴师,“小妖,琴童是你什么人,他还活着吗?” “琴童是我太祖,黄昏之战后便只剩一丝游魂,千年之前这丝游魂也消散了。” “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他了,既然琴童早已不在,还留这把残琴做什么?”白衣女子说完,手上突然升腾起一团紫色火焰,瞬间将手中抓着的琴烧成了灰烬。 琴师拼尽全力,想要飞去扑救,可惜就像全身就像被牢牢钉在地上一般,不仅没有挪动半分,跪在石地上的双膝反而向下陷落了数分。 白衣女子呵呵笑道:“怎么,小妖,是不是心有不服,那我给你个与神一战的机会。” 说罢,她解去了琴师的神压。 一声赤耳尖啸,一只巨大的火凤振翅便杀到了白衣女子身前。 刹那间,黑暗的溶洞亮如白昼。 “凤凰涅盘”! 那火凤口中吐出十个巨大的白色光球,上面缠绕着数道闪电“噼啪”作响,向着白衣女子打去。 牛掌柜大声惊呼道:“琴师兄弟,快停下来,你犯不着和她玩命。” 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禁感到震惊。他原本以为琴师会因为白衣女子毁掉了他们世代相传的宝物而愤怒不已,甚至可能与她拼命。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琴师竟然如此决然地使用了绝招。 牛掌柜虽然从未见过这凤凰涅盘的功法,但从其中所散发出的灵力可以明显感受到它的强大。更让他惊讶的是,这股灵力竟然没有丝毫妖气,反而有些类似于白衣女子施加在我们身上的那种神压。 他明白,修仙者若要施展这种远远超越自身修为品级的功法,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仅会对自己的修为造成损害,还会缩短寿命。 此刻,琴师显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前去。 白衣女子竟然毫不躲闪,任凭那些光球砸在自己身上。 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溶洞的上方被炸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洞。 月光透过洞口洒下,照亮了一片宁静。 女子仍站在原处,抬头痴痴的望向月亮。 口中喃喃说道:“几万年了,我被困在这个洞里,今天终于又能重见天日了。” 那只火凤在空中盘旋几周,啸叫一声后,再次向她振翅扑去,这次并未吐出光球,而是直接用尖嘴向她啄去。 白衣女子嘴角轻斜,冷笑一声:“看在你帮我炸开此山的份上,今天我不杀你。” 她轻轻一掌挥去,那巨大火凤顿时烧成一团火焰,随风消散。 琴师直挺挺的从空中掉满下来。啪的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白衣女子又落到他的身前。 我们其余几人仍被神压束缚着,跪在原处,也正是有这股神压护着,挡下了炸落的石头,我们毫发无伤,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牛掌柜大喝一声:“你够了啊,他都死了,你再打就过分了,至少留个尸体,让我们回去摆个席。” 白衣女子转头冲他一笑,“别急,一会到你。” “别别别,女神!你想干嘛干嘛,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白衣女子又看向琴师,呵呵一笑,“想不到琴童这只凤凰,剩一丝游魂逃入此界,竟是附在了鸡身上,所以有此后人,鸡妖,我说过不杀你,你就不能死。” 她又缓缓伸出手来,掌中飘着十个白色的光球,和琴师打出的十个光球一般无二,只是小的多。 “竟用三魂七魄来打我,也不想想琴童的一丝游魂,能有多少神力?” 说完她将九颗光球打入琴师体内,留下一颗消散在自己掌中,“这颗妖魂我留下了,你什么时候真正掌握了凤凰涅盘,再来找我。” 琴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转身慢慢走向牛掌柜。 牛掌柜转头看向我,嗔怒道:“遇仙啊,你说你大晚上的不在家安分的睡觉,偏要跑到这里寻宝,结果害的我们惊扰了女神,你赶快给女神磕几个,让女神放了我们回去。” 白衣女子听到这句话,低头看向我。 “你……一个凡人,连灵魄都没有,能识别出镇龙枪?” “不能,我能猜出的是你。” “哦,有意思,你怎么猜出我的?” “不说,除非你答应放了我们。” 牛掌柜扯着嗓子对我大喊:“遇仙,你这个熊孩子,女神问你话呢,你怎么还摆起架子来了,女神,你放了我,让我揍他,他是个凡人,可经不起你一指头。” “啪”!的一声,白衣女子抽了我一记耳光。 她并未用一丝神力,却也打得我眼冒金星。 “你说不说?” “不说。” “啪”! “你说不说?” “不说。” “啪”! …… 她一次比一次用力,大概抽了有几十个耳光。 我整张脸全被打肿了,眼睛,耳朵,鼻子和嘴里都流出血来,也痛的昏过去几次。 但是,最后,是我赢了。 第41章 她没有说话,又仰头看着月亮流眼泪 白衣女子说:“好,你说出怎么猜出我的,我可以答应放了他们,但如果你是随口胡说,我就杀了你们。” 惠惠子说:“遇仙,她的这句话,无论你说的对不对,她都不会放过你。” 我转头对她说:“放心吧,我也不会放过她。” 熊可可看着我那肿胀的脸,忍不住笑着说:“好兄弟,算你狠。” 牛掌柜叹了口气,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这时倒在地上的琴师,趁白衣女子不备,突然飞扑过来,快如闪电,一双手化成的利爪,从她头部猛抓下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白衣女子脚下站立的大石被抓个粉碎,而她却仍毫发无伤的站在那儿。 一时之间,大家都愣住了。 琴师更是呆呆的看着她,他刚才的一击,明明是抓住了她的身体,却又像扑了一个空。 白衣女子转头看向琴师,冷冷说道:“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她伸出手,琴师就被一只看不到的手紧紧攥住了一般,在空中痛苦的扭曲着,不时传出“咔咔”骨头碎裂的声音。 “住手你这条恶龙,这不是你的本体,只是你的幻像,我们当然伤不到你。” 白衣女子松开手,琴师落到地上,他浑身的骨头全被捏碎了。 她转头看向我,“小家伙,你还真是有点意思。” “让他们先走。” “我要是不呢?” “你刚才已经答应了,如果我能说出我怎么猜出你来的,你就放过他们,现在我已经说出你是谁了,你不会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其他的事情吧。” 白衣女子慢慢走近我,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面色纸一样白。 我本以为她会有满眼的怒火,但她的目光却十分平和,睫毛很长,眼睛很大,清澈,瞳孔闪着浅蓝色的光。 我决定和她做一笔交易。 她向后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牛掌柜站起来,抱起琴师。 “女神,那我们先走,有空我们就来看你。遇仙你和女神好好说话,别使性子。” 说完,他一闪就跳出了洞外。 惠惠子站着没动,熊可可也拖不动她。 我对她笑笑:“惠惠子,你也走吧,我过一会就回去。” 惠惠子迟疑了一会,最后咬牙一跺脚说:“好。” 她始终是一个理性的人,知道现在拿那条龙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甘心也没办法。 她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在他们回客栈的路上。 熊可可说:“我们就这么抛下遇仙一个人,会不会不仗义。” 牛掌柜说:“你仗义,你回去陪他。” 熊可可转头看向惠惠子,发现她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惠惠子,你哭了?” 牛掌柜柔声说:“放心吧,遇仙那小子平日总是一本正经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那条母龙碰到他,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在残破的溶洞里。 白衣女子说:“他们现在都走远了,你说吧。” 我试了试,她已经解去了我身上的神压,就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 “我只被困住了一会,就浑身难受,你被镇压在这个水潭里有几万年了,是不是更难受,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听到我问她想不想出去,她愣了一下,在她的长长睫毛底下,眼中浅蓝色的光,一闪,又暗了下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想耍花样,我就吃了你。” 我走了几步,看着落满了碎石的水潭。 “我猜你是追琴师的太祖,来到此界,你们可能有仇,毕竟他的琴弦用的是龙筋。” “对,敢用我龙族血肉做琴,我当然饶不了他。” “你打伤了他,毁了他的琴,他的一丝游魂逃走了。” 白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你那个朋友就是他的玄孙,这个还用猜。” “那就当我猜对了,另一个人却趁你不备,用这把镇龙枪,把你镇在了这里。”我低头看了看水潭,“我猜你的真身,就在这把镇龙枪的下面吧。” 白衣女子咬牙切齿的说:“如果有一天,我能从这里解脱出来,我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一会再聊怎么救你出来的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其实很简单,那个人用这把枪刺向你的时候,你身上掉落了一片鳞片,被一条小鱼舔了上万年,它身上便有了龙的灵力,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它从这里离开,但最后它又回到这里,是它能感应到你身上的灵力。” “这你可就猜错了,这把镇龙枪所在之处,别说是灵力使不出来,即便是使出来也被它吸食的干干净净。” “怪不得熊可可拨不动它,牛掌柜撞了一头的包,原来是碰到它,灵力就全没了,用的只是本身的气力。” “你还没说怎么猜出来是我的。” “我就是看到那条鱼了,或者是那条鱼附身的那个人了,他就在这个水潭里,想要靠近某物,却又不敢的样子,所以我猜这里一定有什么宝物。” “你说的只要这把镇龙枪所在之处,任何灵力都使不出来,但你却能用灵力造了一个化身。我猜是因为那把琴吧,那把琴虽然不是龙筋了,但确实振动了那把枪,你怕他毁了本体,一出来,就毁了那把琴。” “你果然聪明,如果他一直攻击我的本体,但我也不会输,仅凭我这一丝神力所成的化身,灭你们几个也绰绰有余。” “好吧,看在你灭我仍绰绰有余的份上,下面我们聊一下怎么把你从这里救出来吧。” 白衣女子惊讶的说了一句,“难道你真有什么本事救我出来?” “我没有。” “你想死。” “我想试试,但我有点信不过你。” 她大摇大摆的走到我的面前,“信不过,那好办,跪下,对神起誓吧。” “看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个世界早就不信神了,至少从那个你说的诸神的黄昏之后,人们就不会再对神起誓了,再说,是我要带你出去。咱们二个是平等的,如果要彼此相信,至少要把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放肆,你这个凡人……”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把如何猜出来的说完了,那我走吧。”说完,我转身就走。 她竟然没有拦我。 我心里默默数着步子,向前一步一步的走着,数到二十步的时候,她竟然还没叫我停下来。 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皎洁的月光之下,她的脸格外的苍白,晶莹的泪水,沿着她的面颊大滴大滴的滚落。 我从来不是一个骄傲的人,但当时,我却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个本应高高在上的神,却被一个小小的凡人要挟。 她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水潭里,几万年;她渴望离开这里,但她又无法低头。 我又悄悄地走回去,“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给你跪下,求你允许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擦去眼睛里的泪水,带着哭腔说:“不用,谁稀罕你跪,我们按你说的来吧。” 说着她一伸手,把我的心掏了出来,又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了进去。 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没用,她就做完这些。 我摸了摸胸部,连个伤疤都没有,疑惑的问她:“你把我的心换了什么?” “一片逆鳞,虽然对我而言不算是最重要的,但比你的心好的多,无论你受多重的伤,都能保你不死。” “这么说,是你吃亏了。” “少废话,把你的办法说出来。” 我也觉得自从我见到她之后,废话有些多。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些话本不必说。 我说:“我当然取不了这把镇龙枪,但我觉得你一定有办法,能趁你不备害你的人,一定也是你信的过的龙族。你可以附到我身上,去取下那把镇龙枪。” 她冷哼了一声,“你做梦。” 我也冷冷的说到:“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见过那条附身的鱼,它每附到一个人身上,灵力就会混到一起,最后变成不人不鱼的怪物,还有琴师,他的太祖本是凤凰,结果附在鸡身上,现在琴师只能是鸡妖。你不肯让自己的灵力和那些比你低的人混到一起。但我和所有的人不同,我没有灵力,甚至连灵魄都没有,你附到我身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如果你想再遇到一个我这样的人,恐怕不知要在这里等几万年。” 她没有说话,又仰头看着月亮流眼泪。 第42章 我的名字不叫喂,我叫子不语 她跳到我的身上,瞬间我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头顶沿着骨胳缓慢的流淌,流经我身体的每个部位,直至贯穿到脚底。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而且无比的舒畅。 虽然我曾用古神符直接吸入过灵石中的灵力,但那种感觉更像是有人突然将大量的灵力强行塞入,身体涨的快要炸开了。 我按她说的,揭去了镇龙枪上的封印。 “轰”的一声巨响,镇龙枪倒了下去,潭水四溅。 我(她)轻轻一挥手,整个水潭就全干了。 一团白色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 我本以为的结局是,她回到本体,然后我们分别,她会赠送我一二件宝物,表达对我救她的感谢。 并承诺将来我有难时会来救我。 这样,我不仅有了宝物,还找到了一个神做自己的靠山。 成了慕仙山一带一个没人敢惹的凡人。 没想到她的肉身早没了。 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她被压在镇龙枪下,如果安静不动应该没什么事。 可她却不断的挣扎,镇龙枪就不断吸收她的灵力,变得越来越大。 几万年后,镇龙枪从一把擀面杖那么大,长成了一根擎天的柱子,而她灵力还剩从前的万分之一。 我转头看向她。 她趴在我的背上,正也看向我,眼中竟有些羞涩,像是被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骨头架子有什么好羞涩的。 我说:“本体已经救回来了,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她说:“嗯。” “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嗯。” “你嗯来嗯去,但是不下来,是怎么一个意思。” 我抬起手,“啪啪啪”的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我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她为什么控制着我打我自己。 觉得面颊有些湿热,二行眼泪流了下来。 她又哭了。 “我求求你能不能别哭了,你哭,流眼泪的却是我。我是个凡人,凡人不能流眼泪,会被别人笑话的。” 她终于不哭了。 我也终于领悟到了,和她相处的方式。 如果想让她做什么事,就得求她。 不然呢,就会先挨她打,然后她会不声不响的流眼泪。 最后,我还得求她。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求她,省的挨了打,还要哄她。 爱打人的神我能理解。 但我没想到遇到了一个这么爱哭的神。 我轻声地说:“求求你从我的身上下来吧。” “我也想下来啊,可我的肉身没了,我还是无法离开这里,只能在此修行,直到肉身长出。” “一年二年的,还不是一眨眼的事。” “一年二年,那是凡人之躯,我的肉身至少要等我的灵力恢到五成,才能完全恢复。” “那大概是多久啊?” “快的话几百年,慢的话几千年。” “我可能活不了这么久。” “那我尽量快点,赶在你死之前恢复龙身。”她一伸手,收了龙骨。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感到无比的绝望,这辈子一眼看到头了。 我不甘心的问道:“那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了?” “做我的神仆,你是不是挺激动。我也没想到,在此界收的第一个仆人,会是一个凡人。” “是挺激动的,既然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意思意思?” 她趴在我肩上,疑惑地问:“你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扭头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好的,救了你却什么都不要?” 我心里想,我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总该拿出个什么法宝来送给我了吧。 她扭捏了下,声子像蚊子哼哼一样小,在我耳边说:“你这个人可真坏。” 我觉得面颊湿热了一下,她吻了我。 我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滚烫。 “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的……是……那个……宝物。” “可是我没有啊,那个跟我来的侍从是个龙女,亏我把她当姐妹,她却更喜欢那个琴童,趁我不备把我镇在这里,身上的宝物都被她拿走了。” 我叹了口气,她的解释很合理,我救了一个穷神,看来宝物不用想了。 “那你至少把我的心还给我。” “那可不行,以防你和那个侍从那样背叛我呢,以后,你要惹我,我就在上面扎一下。” 看来这次,我不仅什么也没得到,还丢了一颗心。 我又看着那把镇龙枪,它倒在地上,枪身直径比我还高,枪刃修长闪着冰冷的白光。是个不错的宝物。 “我能带走这把枪吗?” “那又不是我的,你想带走就去拿啊,不用问我。” “可是……我觉得有一点点大。” “那是神器,你不会还没听过神器吧,你要用你的血供奉它,如果它认可你,就会变成你想的样子。” 她说着,操纵着我的身体,迎着枪尖跑了过去。 “不用玩这么大吧,我割开手指流点血不行吗?” 我话还说完,身体就感到一冷,被扎穿了。 “你体内有我的逆鳞,你又死不了,你怕什么?” “可……是很疼啊。”我又痛又怕,嘴都哆嗦了。 “嘭”的一声,一阵刺眼的白光一闪,镇龙枪不见了,我又四处仔细找了找,它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不认可我。 一场空欢喜。 天蒙蒙有些亮了,青白色。 我一点一点爬出溶洞,两手空空的向客栈走去。 我背上的女龙这时也缩进了我的身体里,半天没吱一声。 我说:“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累了,我要睡一会。” “喂,你在我身上,我怎么用不了你的灵力。” “你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用得了灵力。” “喂,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不是镇龙枪,我怎么找不到它在哪?” 我边说,边在身上摸索起来,当我摸到心口的位置时,手被一股力量弹开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看一下你的手指。” 我伸开五指一看,左手的中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银环。 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这个漫长的夜晚,看来我并不是一无所获。 想来神剑宗的寒雨的确是个天才,他复制的天矶碑预测今年慕仙山有神宝出世,果然没有错。 “喂,你知不知道,曾有个人预测到了这个神宝。” “你烦不烦,我几万年没睡过好觉了,你能不能让我睡会,另外,我的名字不叫喂,我叫子不语。” 第43章 她以前怎么对我,现在仍怎么对我 快到客栈时,我远远的看到有一群人,正向山上走来。 我疲惫不堪,没有多管,径直回了客栈。 客栈门口旗杆上挂着的那串红灯笼还亮着,随风轻轻的摇摆,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客栈里面却没有亮灯,估计他们还没起床吧,一点声音也没有。 太阳才刚刚升起来,风有些冷。 这个清晨格外的宁静,有些冷清。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客栈门口,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落寞 我走到门边,想要拍门,又怕吵醒他们,就靠着门坐到了门槛上。 没想到门没有闩上,我一下子滚进了院子里。 心里却暖暖的,他们为我留了门,一直在等我。 我走进了客栈,迎面的一张长桌上,牛掌柜、惠惠子和熊可可正趴在上面睡着。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熊可可。 他睡眼朦胧的睁开眼,说:“遇仙,你可回来了,马上准备一下,带上个保命的家伙,一会火月她们要来,大家一起上山去救你。” 惠惠子听到声音后缓缓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十分憔悴,看到我,眼睛瞬间睁大,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熊可可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激动,马上扑过来,就要抱我。 我吓得连连后退,双手挡在身前,嘴里说着:“不要动我,千万不要动我。” “咋了,和母龙共度了一个晚上,怎么突然就矜持了,不能接受男人之间炽热的友情了吗?” 我把食指挡在嘴上,轻轻嘘了一下,“不要吵醒她。” 熊可可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又转头看了一眼还趴在桌子上的牛掌柜。 以为我说的是他。 就小声的说:“我们一晚上没睡,老牛说你一肚子坏水,那条母龙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还怕你不够坏,准备上山去救你。” 我问:“琴师呢,他的伤怎么样了?” “他自己说没事,骨头断了,养几天就好了,三只傻狼送他回花街了,顺便通知了火月。” “我下山时好像看到火月她们了。” “说好了,她们上山的时候,叫着我们一起,她们怎么自己去了。” 惠惠子跳起来说:“我们快去拦一下她们,遇仙都回来了,那条母龙那么危险,别让她们去了。”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山上已经没危险了。” 熊可可在院子里跑了几圈,让自己冷静下来,“遇仙,你不会说那条随手就能把琴师捏扁的母龙,被你给咔嚓了吧。” “没有,她睡着了。” 我话刚说完,头就被拍了一下。 牛掌柜站在我身前。 “遇仙,你怎么回来了,我正要去救你呢。” “要不,我再回去,让你去再救一遍。” “不用那么麻烦了,如果当时不是跪着,我早就动手了,当时……” 惠惠子还是担心火月,她打断了牛掌柜的话:“遇仙,那母龙睡着了,火月她们上去就没危险了吗?” “她不在那里。” “那她在哪?” 我伸手指了指胸口,“在这里。” 熊可可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说:“可以啊。遇仙,顾晓仙刚走,你心里就有别的女人了?” 牛掌柜在他头上拍了他一下,“熊可可,你先闭嘴,遇仙,你把话说清楚,爱情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你把她放在心里,我们可以理解,但心上人,并不真的能把人放进心里。” 我说:“能。” 然后,我把山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当然,不该说的,我都没说,比如,我手指上戴着的镇龙枪。 比如,那个让我面红耳赤的吻。 我说完之后,熊可可冲到客栈外面,扯着嗓子狂吼了几声,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牛掌柜还在愣着,“遇仙,你是说你把那条母龙……不对,是女神,带回咱客栈里了吗?” 惠惠子已经在后厨,煮好了面。 她招呼我们。 “大家熬了一个晚上,都饿了吧,快去洗洗,吃点东西,好好的补一觉。” 我感激的看向她,这个女孩,她的话不多,总是在默默地为我们做好了一切 我们围在一起吃面的时候,她又去山上通知火月她们了。 不久之后,那三个傻狼就先跑了回来,他们撞开客栈的大门,向我冲了过来。 我以为他们又要抱着我,往天上扔。 他们却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牛掌柜和熊可可也慌忙挡在我的身前。 他们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喜悦,兴奋和一种十分有距离感的敬畏。 火月她们没有来,倒不是她怕子不语。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怕过什么,哪怕是神。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公正的面对子不语。 自从上官慕仙失踪后,她改变了许多,不再任性。凡事都会先想一想。 如果当时能多听听他的解释该多好,很多时侯,人的改变往往是在失去之后。 一方面子不语打伤了琴师,另一方面子不语被琴师太祖的朋友镇压了几万年。 琴师是她的手下,更是她的朋友。 但如果是换做她被镇压了几万年,出来也一定会报仇。也许不仅是琴师,而是所有的人都得死。 吃完饭,我要去洗碗,熊可可死活不肯。 牛掌柜把最好的客房给我收拾了出来,被子褥子枕头全部换了新的。 我说我换地方睡不着。 牛掌柜说你不要不知好歹,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子不语女神的。 我躺在新床上果然睡不着。 心头突然传来一阵纠痛,我痛的缩成一团,刚缓过来,又是一阵纠痛。 总共痛了6次。 然后就听到了子不语的声音:“今天你们叫了我6次母龙,我就掐你6次。” 我一直以为刚才她睡了,原来她一直醒着,在听我们的对话。 “我说你讲不讲理,是他们叫的,又不是我。” “那我不管,谁叫我母龙,我就掐你。” 她在我的心里,我的心在她的手上。 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从那天开始,大家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最夸张的牛掌柜。 他每天早上都守在我门口等我起床,晚上睡前都来道声晚安。 熊可可要好的多,他有时候也会悄悄地说,“兄弟,什么时候让女神出来,咱们大家喝一个。” 这时候,牛掌柜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拎着他的耳朵,把他远远的扔出去。 只有惠惠子没有变,她以前怎么对我,现在仍怎么对我。 第44章 女人没那么容易原谅女人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这八个字。 是顾晓仙离开时送我的一张字条,我把它贴在墙上,时常看看。 她的字迹工整秀丽、笔老墨秀。 一字见心。或者说字如其人。 她能写出这样的字来,足以说明她生在一个家境优越、家教甚严的家庭里,由此可以推断出,她身边的朋友们应该也都和她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自然会对那些同样优秀的人产生兴趣。 而我呢?不过是一个来自山村小客栈的伙计罢了。 她让我努力,她是一个好人。 我也该这么做,毕竟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的本领,才能真正地属于自己。 关于努力,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时机还不成熟。 熊可可对我嗤之以鼻,“你天天和女神在一起,还惦记着顾晓仙?” 牛掌柜拎起他的耳朵,把他远远的扔了出去。 我也常常拿顾晓仙的字和牛掌柜题写的止战牌相互比较。 牛掌柜写的“热爱生命”四个字,字大如斗,春蚓秋蛇。 他生于山野草莽,写的字不好看,但透出一种狂放不羁,笔扫千军的豪气。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让人很难做出正确评价。 客栈里大活小活牛掌柜都不让我做了,我一天到晚闲得没事。 好在子不语爱看书,她也逼着我读了不少书,打发了不少时光。 每天坐在窗下,一壶清茶,几本书,她一坐一整天。 一开始,我坐不住,后来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不是喜欢读书,而是喜欢和她一起读书的这种感觉。 文艺点说法是,她倾斜45度角看书的姿势有形而上学的气息。 但我们仍看不到一起去,她喜欢诗词歌颂,我看些游侠列传。 房间里十分安静,偶尔有风带着山林的气息从窗外吹入,翻动着书本哗哗的响。 她有时候趴在我的肩上,有时候坐在我的边上, 我有时候,也盼望日子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从日出到日落。 从清晨到迟暮。 我住的那间客房,每天都被打扫的窗明几净,地板更是擦的光可鉴人。 这些事牛掌柜从不让别人动手,而是他亲自来。 每天我起床后,走出房间去洗涮,吃早饭,牛掌柜就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进来,开窗透气,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后,再用白布醮着清水把每个角落都擦的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他庄重恭敬,一丝不苟,与其说他是在打扫房间,更像是某种仪式。 熊可可说:“至于吗,怕成这样,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子不语又不凶的。” 牛掌柜“啪啪”在他头上拍了几下,“你放尊重点,我是个传统的人,我小的时候,人们爱神,敬神,拜神,尤其是龙神,逢年过节,家家都拜。” 牛掌柜小的时候,几万年前的事了。 但子不语来了之后,客栈的生意却特别好。 客栈已经不让进了,桌子椅子都摆在院子里,每天坐的满满的,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也坐满了客人。 他们点一桌子硬菜,却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口里心里不知默默的念着什么。 他们不是来吃饭,他们是来参神的。 我想带子不语下楼转转。 子不语不去,她说:“神可不是随便见的。” 神真的是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但子不语对客栈的几个人都很好,尤其喜欢惠惠子,可能她们都是爬行类动物吧。 有时候,她会从我身上下来,去惠惠子的房间里,帮惠惠子梳头,编辫子,两个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 两个人甚至还聊到了花街,子不语很想去花街转转。 子不语说:“遇仙,咱们二个谁也不说,晚上悄悄的去,转一圈就回来,好不好。” 我说:“不去。花街也没啥好玩的,东西还特别贵。” 子不语又去央求惠惠子带她去。 惠惠子找我商量,我说:“你惹出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惠惠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二边说和,她不知找了火月多少次了,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我觉得琴师不记仇,但火月不一定。 女人没那么容易原谅女人。 第45章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这一天,正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子隐隐的照进来,房间里满是秋天的味道。 我坐在桌前翻书,子不语让我坐的端正。 她说:“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保持这个姿势。” 她却赤脚盘腿在地上,半卧半坐的靠着一个软垫子,抠脚翻着书。 她用神的标准要求我。 自己却越来越像个妖怪。 妖怪是一种生活方式,它没有神的纯洁高贵,也不是仙那种持重端庄,但它却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一种自由、热情、矛盾和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 突然,她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板着脸看向门外。 “这个小妖,竟敢找到了这里。” 我趁机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保持她说的那个姿势,真是很难受。 “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我不等她答应,就跑出了房间,楼下空荡荡的没有人,桌子椅子也搬到院子里去了。 熊可可坐在门边的一张凳子上,防止有人闯进来。 银狼三兄弟正在进进出出的给外面的客人端菜。 “可可,有什么人来了吗?” “到处都是人,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我又回到了房间里。 “你说的小妖是哪个?” “就是那天被我打伤的鸡妖。” “你说的是琴师啊,他没来啊。” “他正往这里走,刚才上山,现在快到了。” 我心想这神有这么恐怖吗,琴师从山脚的花街出发,一上山她就知道。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她又盘腿靠着垫子坐下去。 “你去坐好,看书去。”子不语对我说道。 我又乖乖地坐好,心想琴师可千万别来,子不语现在已从镇龙枪下出来了,战力远胜那晚的一丝神魂。 这次再被她捏一次,估计不止浑身骨头要碎,灰都剩不下。 我正担心着,就听到牛掌柜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琴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小店真的没位置了,你还是快走吧。” 我心想老牛果然也是老江湖,叫这么大声,是让我们听到,他正在赶琴师走。 又听到琴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花街明晚有音乐会,火姐让我来给各位送几张票。” “通俗的?高雅的?” “女帝的御用乐团,你说呢?” “这么隆重,票一定不好买吧。” “早抢光了,火姐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那一定很贵吧。” “是送你们的,请你们一定要来。” 子不语扔下手里的书,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难掩的兴奋。 “音乐会,音乐会,我要去,要去。” 惠惠子敲门走了进来,被她一把搂住。 “惠惠子,咱们听音乐会去。” “我还怕你不肯去呢,这才来找你。” “我为什么不肯去?” “怕你计仇呗。” “他挨了打,还来给我送票,他不记仇,我记什么仇,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气的神吗?” 两个女子嘻嘻哈哈打闹起来,自从子不语来了之后,惠惠子变的越来越爱笑了。 子不语是一道明媚的阳光,她能扫除了我们心中最深处的阴霾。 她是我心中神该有的样子。 琴师也是个心胸宽广的妖怪,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来送票是火月的意思。 如果他随便找个借口不来,火月也不会勉强他。 但他来了。真心诚意的。 那晚他吐出三魂七魄来打子不语,也真的是要拼命的。 但子不语却没借机毁了他的三魂七魄,她还给了他三魂六魄,并沾染上了她的神气。 子不语留下了他的妖魄,让他的身体不能马上恢复。 从今之后他的修行,要付出别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得到同样的修为。 但他的“凤凰涅盘”是凤凰的功法,施展时灵力就不能有一丝妖气。 所以也很难说子不语取走他的妖魄是要害他,还是要帮他。 那把琴是他太祖传下来的,也是他的枷锁,他不喜欢弹琴,所以他只会一首曲子。 牛掌柜在门口站了很久了,他手里拿着票,恭敬的等子不语和惠惠子不再打闹了,才小声地说, “你们会不会觉得这是阴谋。”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把票高价卖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早早就关了店,客栈所有的人都精心收拾了一番,盛装出行,去了花街。 老牛果然在音乐厅门口把银狼三兄弟的票高价卖了。 音乐厅的外面挤满了买不到票的人,老牛加了二倍的价格,一群人上来疯抢。 老牛后悔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早知道加十倍了。 老牛把一张票的钱给了银狼三兄弟,让他们在花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余的钱全塞进自己怀里。 傻狼三兄弟第一次见老牛这么大方,拿到钱就高高兴兴地跑了。 子不语有单独的票,她一手挽着惠惠子,一手挽着我,见什么都好奇,一路走一路问。 嘻嘻哈哈的一点没有神的样子。 我们是贵宾票,在前排有独立的包厢,我们坐好后,蝶舞亲自带人送来了酒水,果盘。 子不语悄悄的问我:“这个漂亮的女孩,是不是火月?” “不是,她是蝶舞。” 子不语只是一个幻像,喝不了酒,也吃不了果盘,她很想钻回我的身体里,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我说:“别闹,我们这个位置别人能看的到,要坐好,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 她真的很美,端坐在那里,像是要诱惑谁。 整个音乐厅里所有男人闪炼着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这里。 老牛痴痴地看着她,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副不可救药的痴汉模样。 我觉得他说的小时候爱神、敬神、拜神的传统,只不过是他为他的单相思找的借口。 我说:“要不你还是闹吧。”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包厢说:“那个女人好美,五官那么精致,就像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她一定是火月。”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那不是火月,是高漫妮。” 我突然想起来,那群从老牛手里高价买票的人里,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叫猪不足,他好像有个形影不离的兄弟叫狗无涯,今天却没来。 他看起来不像是听音乐会的人,他来这里干嘛。 我正疑惑着,就在高漫妮上方不远的地方,又看到了他。 突然想起,他们在寻宝时好像有些过节,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琴师走进了我们的包厢,客客气气的和我们打了招呼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子不语的身后。 子不语正在抢惠惠子手里纸扇。 “这个是我挡脸用的,我才不给你呢。你刚才进门时,免费领你不拿,现在抢我的。” “你这么美,又这么年轻,不用挡脸的。” 牛掌柜咳嗽了一声,再一次向琴师说道:“琴师你来了,感谢送了我们这么好的票。” “这句话,牛掌柜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子不语头也没回的说道:“小鸡,你来了。” 整个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琴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是。” “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 “你肯神驾光临,已是不胜荣幸,岂用言谢。” “你走吧,我不想看你。” “小可斗胆,冒昧多问一句,花街之主火月想来问侯此处招待可还周全,不知可否?” “不见。”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琴师仍恭敬的站在那里,面似平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惠惠子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她。 “你明明想见,刚才还不停的问我们这个是不是火月,那个是不是火月。” 子不语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营造了一点神的威严气氛,被你这个小丫头全破坏了,你把扇子给我用,我就见。” “不给。” 气氛又一下子尴尬起来。 牛掌柜也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惠惠子。 惠惠子看到他那付嘴脸,也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受不了一点老男人还装嫩,你看我的妖的威严气氛学的怎么样。” 琴师摇头笑着出去了,一会又进来,手里拿着几把纸扇,挑了一把月白色的。 递给了子不语。 子不语十分自然的接到手里,轻轻地说了句:“多谢了。”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第46章 我的那点小机智,他们早就一览无余了 火月走了进来。 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还和我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 她一点没变,临水照花,媚可倾城。 又觉得她和从前完全不同。 从前的她性格火爆,她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女人。 可她这些年一直在等。再见到他之前的每一天,都在等。 等一个从别人眼中看到,已经死了的人。 她不相信上官慕仙死了,她会一直等。 她亲手建起的这个花街小镇,就是她的等待。 这里每天都很热闹,来来往往的许多人。 她站在最热闹的人群里,却总觉得那么像站在无人的旷野中。空空如也。 中心广场上那棵百年桃树,花开又谢,暗香浮动,隐而不言,上面挂满了粉色的千千结,随风摇曳。 边上那块牌子风吹雨打有些斑驳,但上面的字被人小心的重新描过。 这块牌子有一点旧,也有一点新。 “我在花街等你” 桃树的下面总有单身的人和流浪的风,如果桃树会说话。 那么一定要问问他。 爱上了一个人,追求难一些,还是等待更难一些。 那种漫长又看不到希望的等。 子不语把我从她身边赶开,让火月坐到她的边上。 都是活了几千年的女人,两人四目相对,一刹就看穿了彼此的心。 她们双眉飞扬地说笑,聊得却是天气,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些天一直湿热,我还担心今天会下雨。” “没想到你真的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 塑料姐妹花,美的特别假。 如果今天真要下雨,她们也有本事让老天憋回去。 直到她们开始小声的八卦起了高漫妮,才开始有了女人之间真正的友谊。 “她的鼻子真好看,那么直,那么尖。” 火月小心的趴到子不语的耳边,“我和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我听说是假的……” 子不语也趴到火月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啥。 两个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坐在那一边的惠惠子,她假装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支着两只耳朵也在听着。 舞台上乐队已经就位,萤石灯一盏一盏的灭了,灯光暗了下来,音乐厅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整个音乐厅的四壁,包括地板和天花板都装满了萤石灯。 轻柔的暖场音乐渐渐响起,地板上的萤石灯开始闪烁。 音乐又渐渐低了下去,一声清脆的笛声传来。 地板上的闪光开始跳跃起来,流星一样飞到了天花板上,在那里汇成了深蓝色的星空。 笛声如丝,婉转悠扬。星空中流星一颗颗的向四边划落,将整个音乐厅点亮成一片星海。 我们坐在了深蓝色的星空里,从脚下升腾起冰凉清香的云雾,丝丝绺绺从身前划过。 笛声、星辰、皎月和着云丝。感觉就是在御风飞翔。 一束蓝白色的冷光从天花板下打下来,照在舞台上。 灯光下,那个玉树临风的吹笛人,一袭白衣,仙气飘飘。 “是琴师!他怎么会吹笛子。”熊可可跳了起来,被惠惠子一把抓住了,牢牢的按回到座位里。 子不语也惊讶的张大了嘴,“这小鸡真心好迷,真有才华,他吹的笛子戳到我的心了。” 一曲终了,音乐厅寂静无声,片刻之后掌声和尖叫四面响起。 琴师鞠躬致谢,等喝彩声渐渐平息。 “正式演出之前,我的这首曲子送给一个神秘来宾,但她的身份极其高贵,我没有资格说出她的名字。” 琴师走下台,带着所有人的目光,径直朝我们走来,一路上收到的花,满满的抱了一怀,抱不过来。 他微笑的向他们点头致谢。 许多人喊,“琴师,我爱你!”,更大胆的年轻女孩喊,“老公,我在花街等你!” 琴师抱着花,进了包厢,火月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把花献给子不语。 琴师却像是没懂,把花递到了火月的怀里。 他对子不语说:“刚才那首曲子是送给你的,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子不语噘嘴,淡淡地说:“可是我想要花。” 火月把怀里的花抱给她,“给你给你,都给你,我只是帮他拿一下。” 舞台上的萤石组成了数字,开始了20秒的倒计时。 琴师对火月说:“一会你得上台讲几句,毕竟是女帝的乐团。” 火月转头看向子不语。 子不语说:“我这么低调的神,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 她抱着满怀的鲜花,坐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吸引了音乐厅所有的目光。 我觉得她,这个口非心是的女人,哪里低调过,她明明一直是今晚的焦点。 火月和子不语又客套几句,出去准备了。 琴师要走时,我拉住他,刚要开口。 牛掌柜说:“猪不足来了,在高漫妮附近。” 琴师说:“我知道,高漫妮也知道,她们的旧恩怨,她们能自己解决,我们不用管。” 琴师又看向我,我摇摇头,“我没事了。” 在这些人的眼里,我的那点小机智,他们早就一览无余了。 第47章 那孩子一仰头,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黑烟 高漫妮自从进了音乐厅就不停的打喷嚏。 她心里想,不知道是谁又在说她的坏话。 然后就看到有许多人悄悄地对她指指点点。 她十分骄傲的、慢慢的仰起头。 她刻意这么做,以至于让每一个正在看她的人,都以为她是对他仰头。 她是焦点。 她享受这种感觉,她就是那种争芳斗艳而且非赢不可的女人。 如果没人对她评头论足了,她反而会失落。 从暗无天日的蝙蝠洞里逃出来,她发誓以后每一天都要过的风风光光的。 一开始是行医,她想要得到人们的尊重和名气。 她一眼能穿人的骨骼、肌肉、血管和灵脉,她和所有卖草药的医生不同。 她用刀和细长的针。 头痛脑热的病她就用针扎,五脏六腑上的大病,她就直接用刀开膛破肚,取出来切掉坏的部分。 她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但她的名声却越来越坏。 以讹传讹,她用刀被说成吃人,用针被说成吸人灵力,甚至她长的好看,也有各种传说。 既然得不到尊重和名气,那么有钱也行。 但,来找她看病的都是些走投无路,又没有钱的病人。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谁会来找一个开膛破肚的医生。 说:“神医啊,谢谢你。”却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后来她就索性不再收费。 一年,二年。 来找她看病的人越来多。 大家都知道她看病不收钱。 当她的积蓄花光了,不得不去找些杂工做。 很多来找她看病的人,常常扑个空。 “人命关天,她不给我看病,却跑去给张大户采茶,没有医德。” 她的名声就越来越坏。 她不再行医。 坏名气总比没名气要好,而且传的也快。 她创立了最神秘、最邪恶、最恐怖的玄月宗。 从那时起,无论她出现在哪里,她都是焦点。 一个美丽的、神秘的、恐怖的邪恶女人,谁不想悄悄的多看几眼。 她懂男人们的想法。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天真的幻想,她对所有人都坏,却唯独对他好。 但今晚,在牛掌柜那边的包厢里。 一个美丽的,高贵的、纯洁的绝色女子,抢走了她所有风头。 高漫妮不知道她是谁,又看到她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仰头用鼻吼对着她,远远的哼了一声。 在她眼里,慕仙山上的妖怪分三派,一派是火月这边的,看上去就知道特别的精干狠辣,不管琴师笑的多么亲和谦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人是惹不起的狠角色。 第二派是上山寻宝的,他们人数众多却共用一张模糊的脸,都是些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每日在山上奔波的泥腿子; 第三派是客栈那几个,和那头蠢牛在一起的人,都天生是又傻又呆。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惠惠子,在她的心里,惠惠子一直是火月这边的人,因为现在还小,暂时住在客栈里。 但包括这个陌生女子,一直在那傻笑,她不知道琴师为什么那么恭敬的站在那里,火月还和她搂搂抱抱的。 难道是妖国里,惠惠子的某个富贵的亲戚。 高漫妮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皮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群里的猪不足。 他怎么会来这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想起和狗无涯的那场大战来。 那条疯狗是唯一一个死在了她手上,她还觉得敬佩的人。 她杀的人很多,想杀她的人更多。过去她不在意,现在她更不在意。 像猪不足这种三品小妖,给他一把刀,她现在坐着不动,他都杀不死她。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人了,她是身上有六品的虎灵的妖怪。 音乐会开始了,灯光又暗了下来。 又有个7、8岁的孩子进来送花,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放桌子上吧。” 她眼前的桌子上早就摆满了花。 孩子把花放到那堆花上,用手指着音乐厅的一个角落里。 “那位先生让我告诉你……” “出去吧,孩子。” 高漫妮冲他摆了摆手,每次出门她都能收到陌生人的花,她根本没兴趣知道是谁,要做什么? 那个孩子仍然没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果盘。 “你可以把桌子上的水果都拿走。” “谢谢姐姐。”孩子甜甜的奶音。 高漫妮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孩子嘴真甜。 那个孩子拿起最大苹果,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去拿一个小的。 大苹果没放稳,滚了下来,落到了高漫妮脚下。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慌忙弯腰去捡。 “姐姐帮你捡。”高漫妮也弯下腰。 两人靠近时,那孩子一仰头,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黑烟。 第48章 事情办完,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高漫妮轻轻一摆手,那团喷向她的黑烟,竟然全部被她吸入手里。 如果不用顾忌其他人,高漫妮可以把这团黑烟挥去,再一掌拍死这个想要暗算她的小妖。 但她顾忌这个音乐厅的其他人。 她只能将毒烟吸入手中。 那个小妖也是料到了她的顾忌,又接连几口黑烟吐来。 这次他并不吐向高漫妮,而是左左右右的向着人群吐去。 “小妖,本想不杀你。” 高漫妮身上突然长出数只手臂来,不仅抓取了全部黑烟,还把这个小妖掐在了手里。 “不好,是傀儡。”高漫妮心中暗想。 她一抓住那个小妖,就被他用四肢牢牢缠住了手臂。 “嘭”的一声闷响,小妖竟然在她手臂上炸开了。 冒出一团更大的黑烟,里面闪着点点莹光,是无数细小毒针向四面飞去。 高漫妮就是有再多手臂也一下子抓不完这些毒针。 她张开口,猛吸一口,这团黑烟和无数的毒针被她全部吸入嘴里。 在她张开口的一瞬间,她忽然就想明白,所有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铺垫,为的就是逼她张口。 这时,从孩子送进来的那捧花里,蹿出一只很小的虫子,闪电一样飞入到她张开的嘴里,又迅速的钻入到她的肚子里。 猪不足推开包厢门,平静的走了进来,他坐在卡座里,又示意高漫妮也坐下。 “你肚子里的是鬼域毒蝠,比苍蝇蚊子大不了多少。但它的毒,能把这里所有的人毒死二回都绰绰有余。” “你去过鬼域,去那里的人,都会身中奇毒,活不过三个月。” “没办法啊,凭真本事我这辈子都打不过你,我只能用这种阴招了。” “当年你兄弟是为了救你才战死的,你杀了我也救不活他,为什么不能听他的,好好活着?” “以命保我,亦以命偿,这几年,我过的很快乐,所有的愿望,我都实现了,这才来找你的。” 猪不足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转头看向高漫妮。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音乐会,你不妨陪我听完,你体内的毒蝠是我炼过的尸蝠,如果我不催发,或者我不死,它就暂时不会伤害你。” “报仇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值得吗?” 音乐会正渐渐的进入了高潮,在或悠扬或激扬的音乐中,并没有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 而且这场打斗,虽凶险跌宕,但迅如闪电,实际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 猪不足没再理她,端坐着,入迷的听着音乐。 这些年,他把狗无涯埋了之后,就离开了慕仙山。 他先回了家乡,在他去从军的那几年里,他的父母已经先后去世了。 还有两个哥哥。 他家在当地还算殷实,有个小的木材厂和几十亩田地。 现在木材厂归了他大哥,田地归了他二哥。 他们对他并不太热情,也不太冷漠。 他先在大哥家里住了几天,他的大嫂常在他面前打骂孩子。 他大哥有三个孩子,最大的12岁,正是调皮的时候。 “每天就知道吃,什么也不做,饭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孩子就哭闹,不分白天还是晚上。这个哭完那个哭,没完没了。 房子还是从前父母盖的老房子,地板和房梁都蛀了虫,天天往下面掉灰。而且隔音还不好。 猪不足还是住在他儿时的房间里,每天一睁眼,满脸都是灰,耳朵里全是孩子的哭声, 他又去了二哥家里住,二嫂对他还不错,只是近几年收成不好。 养的鸡鸭又遭了瘟疫,全死了。还欠着一屁股的债。 每天二顿,都是白米饭和咸菜。但二哥和二嫂都不瘦,大概是吸收好吧。 他每天和二哥去下田。晚上二哥的房间里会传来一些声音,两个人都想要孩子,人之常情。 直到有天晚上,着了火,他跑过去救,才看到房间里摆了一桌子菜,有酒,有肉,有鱼。 他又搬到大哥的木材厂里。 他的两个哥哥找他喝酒,三个兄弟喝了很多,聊了很多从前的事。 结了婚,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了。 猪不足说我懂。 大哥说厂子可以分他一半,二哥说田地也可以分他一半。 猪不足听后说谢谢,但没往心里去,喝醉了的男人说的话。 和屁差不多,只能臭一小会。 他走的时候,掏钱请人重修了大哥的老房子,又帮二哥还清了欠债。 结果没想到,却同时得罪了两个嫂子。 二嫂当着他的面说:“修房子要花多少钱,我们才欠了几个钱?” 临走的时候,他大哥来送他,一路无语,分开走远了之后,在他身后大喊。 “少喝酒,少熬夜,找份正经工作,早点成家。” 那天晚上,他在梦中又回到了童年,兄弟三人,才八、九岁的模样,他们正在溪水中抓小鱼,抓到了都放进他的竹筒里,大哥,二哥的音容如此清晰。 他又去探望了探子营的兄弟,300个兄弟,全都战死了。 实际上,有联系方式的,不到3个。 他买了些礼品,放下聊几句就走。留他吃饭,也留不住。 他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他。 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他凭什么再去勾起他们失去亲人的伤痛。 最后,他去了狗无涯出生的村子。 这里特别穷,特别脏,特别乱。 土地干枯,整个村子的人都靠山上不多的兔子活着。 每家每户都有七八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每天吃饭,几个孩子都要撕咬争夺。 争不到的,最后越来越瘦,越来越争不到,直到饿死。 狗无涯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 或者,有也没人记得他。 他的名字是从军时起的,本事也是那时学的。 猪不足刚到村子里的第一个晚上,他正躺在一堆干草上睡觉。 一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就来抢他的东西。 手里挥舞一把砍柴的刀,扑上来就疯狂的劈砍。 猪不足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狗无涯,他抓着他去了他家里。 他就看到这孩子面黄肌瘦的母亲,她的话不多。 一个寡妇,在这个穷透了的村子里,养七个孩子,已经饿死了四个。 你能让她怎样? 猪不足成了家,一点都也不浪漫,当了那三个孩子的爹。 他花光了那块灵玉换来的钱,请了许多人,凿穿几座山,才修出一条小河,把水引到村子里。 日子一天一天眼见着好了起来。 至少,孩子们不再为了多吃一口打架了。 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今年三岁了,又白又胖,特别招人喜爱。 他给他取名猪无涯。 在一个晚上,他亲吻了还在熟睡中的孩子,悄悄的离开了家。 他的老婆追出了门。 她的话不多,没哭,也没有挽留。 “事情办完,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第49章 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他设下的诡计才能一一得逞 猪不足来到了花街,他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高漫妮的战力远超于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需要花点时间,了解高漫妮和她身边的人,找出她的弱点。 首先要找份工作。 毕竟凡事有价,当妖怪也得吃饭,花街的饭菜都贵,他身上的带的那点钱很快就要花光了。 他去应聘花街的巡逻队,这份职业可以让他合情合理的接触到所有人。 以他的身手和资历,以为可以十拿九稳。 他以战力第一的成绩,通过了初试后。 他提前庆祝了一下,花光了身上剩下的钱,喝了几杯酒,点了个油炸花生米。 脸喝得红火火的,油光腻亮。 但没想到没有通过蝶舞的面试。 他有些着急,“我哪点不如他们,我可以改。” “你改不了。” “我可以,真的。” “做妖最重要是外表美。” 他没有别的手艺,又去了几家商铺,碰了碰运气,对方一看他的长相,就把他赶了出来。 “你这胖头大脸的汉子,挺着个大肚子,往这一站,我的生意还怎么做?” 猪不足失落的在街上饿了三天,他精心筹划了几年的大事,眼看因为没饭吃而进行不下去了。 他知道如果现在回去了,就再也没有抛下妻儿的勇气。 失意的时候总会遇到下雨天。 一朵下雨的乌云追了他一路,身后突然举过来一把伞。 他转头一看竟是琴师,慌忙行礼。 “花街的西北角缺个人打扫,你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 “需要外表美吗。” “不能太吓人。” 猪不足低下头,暗暗用力吸了口气,把凸出的肚子往里吸了进去,蹰踟和无奈小声的问。 “你觉得我够不够美?”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别人自己美不美,也是他第一次担心自己不够美。 琴师朗声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蹰踟和无奈。 “你不算太吓人。” 每天他要打扫的街道是花街的西北角,而高漫妮的望月楼却在花街的东北角。 这份工作并不能让他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高漫妮。 但这对他说来却不难,毕竟在探子营做了几百年暗探。 花街并不大,高漫妮也是个名人。 半年过去了,他也收集了不少关于高漫妮的情报。 他发现,过去关于高漫妮的种种传说,大多是错的。 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 名士少有全者,坏名声不过是她的保护色。 猪不足不再关心她的好坏,以免动摇了杀她的决心。 让他绝望的是高漫妮的修为战力,她本该是五品,现在竟然竟然是六品了。短短几年,便完成别人要耗费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一定能达到的境界。三品之前,见人见性;三品之后,对每个人都是难如登天。 这话是琴师说的,琴师没必要骗他。 修为和兵器差的太多,他准备的那件天宝级的匕首,根本伤不到她。 他一时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他烦闷,失眠,脱发。 每天他睁着眼在上躺到天明,起床洗脸,叹息着看着梳子上挂着的一绺绺头发。 他不是在担忧美貌。这些头发更像是他刺杀高漫妮的信心,正一天天的减少。 下班后,他常常一个人在地摊上喝闷酒。 他一个人在地摊上喝酒,琴师在他边上坐了下来,又加了些烤肉和酒。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喝酒了,彼此也没有太多拘束。 几杯酒后,琴师笑着说:“最近看你头发掉的厉害,是不是总熬夜,想家了吧?” 猪不足抬头看看天上的一轮皎月,心想洒在自己身上的月光,也洒了在她们母子身上。顿时心中一股思家之情油然而生。“也许她们娘俩和我一样,正抬头看着同一轮圆月。” “有没有想过把她们接过来,你们一起在这里生活?” 猪不足连连摇头,笑了笑:“如果能在这里一起生活,那当然好,但真的是想都不敢想,花街的物价这么高,我这点薪水怎么养的起一家人,估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这是怪我给你的薪水少了?”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我干的这份活拿的钱不算少,但负担不起老婆孩子。” “谁说她们会是你的负担,你老婆来了之后也许比你赚的还多呢?” 猪不足又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琴师的每一句话,都能直击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琴师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没有想过好人和坏人有什么不同?” “我哪会想这么高深的问题,我本是一个村子里的妖怪,当过兵打过几年仗,大家只是立场不同,并没有好坏之分。” 琴师看着他眼睛,微笑着说:“你说的不对,好人和坏人的区别是,一天过去,临睡前,好人会想今天有没有照顾好妻儿老小,如果没有就会为此感到不安。而坏人呢,会想今天没有杀人放火而感到不安。” 猪不足这个晚上又失眠了,从入夜到凌晨,他躺下,坐起,反反复复好几次,窗外的那轮明月已经落了下去,朝阳还没有完全升起,黎明破晓,万物苏醒,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他这次的失眠和前几天不同。 前几天,他是因为无法杀掉高漫妮而不安。 但今天,是感觉自己对不起的妻儿。 猪不足把心一横。 哪怕她们恨他一辈子,但兄弟的仇不能不报。 从此后,他便更专心寻找高漫妮的弱点。 高漫妮是这个热闹的花街里,最孤独的人。她现在不是人族,也刻意的与妖族保持着距离。 一个人独来独往,生活极有规律。 每次出门,她都一丝不苟的精心打扮,一个独立的精致的漂亮的上层女性。 望月楼在她的打点下,生意也一直红红火火。 猪不足不禁从心底佩服这个女人,她从医,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流派;她修行,创立了最神秘的宗门。 现在她开酒楼,也火到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要至少提前一个月预定排位的程度。 她和所有的女人不同,没有人能定义她。 直到有一次,一连几天,没人看到高漫妮的身影,才知道她吃坏了肚子,在家中闭门养病。 猪不足才想到了将鬼域毒蝠射入她的腹内的办法。 当夜他不辞而别,他觉得亏欠了许多人,但他只有一条命,只够偿还一个人。 鬼域是妖界最独特的地方,方圆百里,空气,水,树木,动物都有剧毒,中心是几座每时每刻都在喷放着炙热岩浆的火山。进去容易,出来也不难,但出来之后,大多活不过三个月。在火山的脚下,有这种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鬼域毒蝠,被它咬到立时毙命,无药可救。 现在。 猪不足已经将这个毒物打入了高漫妮的体内。他将近一年的调查,并不完全没用。 只有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他设下的诡计才能一一得逞。 第50章 这首曲子,正是他曾经用凤喙琴弹奏过无数次的《镇魂曲》 音乐会结束了,人渐渐走光了,音乐厅渐渐空了,静了下来。 猪不足依旧呆坐在那里,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服,但他却浑然不觉。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音乐会有如此大的魔力,可以让他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在奔腾或悠扬的音乐中,他回忆起一生中或喜或悲的片段,战场上奋勇冲锋的兄弟们,冷夜里狗无涯递过来一个馒头,月光下妻子怀里抱着孩子,大雨中琴师为他撑开的伞……他感受到了生命中的热血与苍凉。 从前的他,对生命的认识,不过是吃饱,喝足,有衣穿,有地住。 其他的,比如诗歌,音乐什么的都是无用的矫情做作。 但他现在才知道,生活,而不是活着,还有许多许多更美好的东西。 他憧憬起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事情,他想象着某一天,能够带着妻子和四个可爱的孩子,全家一起再听听音乐。 可这个心愿,再也无法实现了。 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转头看向高漫妮。 “我很后悔这么做,可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吗?”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微微的仰起头。 “望月楼的后厨,有个洗菜的活,不知你老婆能不能做?” 猪不足狂怒的站了起来,眼睛睁圆,恶鬼一般的吼道。 “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恩怨,你不要动她们。”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猪不足咬牙说道:“你不怕鬼域毒蝠吗?” “哦,你能取得出来?” “我……取不出来……我没有想过会这样,即使你不杀我,三日后它也会在你体内自行激发。” “那就是你是非杀我不可喽。”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惜你在花街呆了一年,难道没有打听到,无论什么样的蝙蝠,都杀不了我吗?” 高漫妮张口将那只小蝙蝠吐到桌子上,蝙蝠身上扎满了萤光闪闪的毒针。 猪不足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刺向高漫妮的细长白嫩的颈部。 高漫妮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铛”的一声,猪不足手里的那把天宝匕首断成了几片。 高漫妮的颈部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火月不急不缓走了进来。 猪不足一看是她,本能的要跪,火月摆了摆手。 “不用跪,我早已不是万妖师,只是和你一样在花街生活的妖怪。” “呯!”的一声,猪不足重重的跪了下去,“呯!”“呯!”“呯!”不断的磕头。 “火尊师,我求求你,放过我的老婆孩子!” 猪不足满脸血,满脸泪水。 火月没有理他,她对高漫妮笑了笑。 “音乐会都结束了,你都没和他谈妥吗?” 高漫妮低头站起来,轻轻地说:“他这样的人,不让他撞到南墙,是没法谈的。” 琴师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和三个瘦高的孩子。 猪不足哭着扑过去,抱住那个女人,“你们怎么来了,快跑!” “他爹,不是你请人去接我们来的吗?” “我……没用,是我害了你们。”猪不足无助的痛哭起来。 琴师轻轻的拍了拍他,“怎么了?” 又疑惑的看向高漫妮:“你没和他说清楚吗?” 高漫妮笑了笑:“我说了,请他老婆来望月楼帮着干些杂活,他又哭又叫的,大概是太高兴了吧。” 猪不足慢慢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你不是在威胁我?难道你是说的真的吗?” 他又转头看向琴师,他相信琴师。 琴师点点头。 猪不足又跪了下去,这次他跪的是高漫妮。 他的老婆话不多,仍是面黄肌瘦的,她站在猪不足的身边,在二个绝色美女面前。 她的背一直挺的直直的,她的头微微仰起。无论她的老公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丑陋,怎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但在她眼中都是她最值得骄傲的,顶天立地的汉子。 也许爱情是要想要寻找一个不平凡的人,但婚姻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你遇到一个平凡的我。 她看到猪不足跪下,也默默拉着三个孩子一起跪了下去。 火月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她刻意表现的冷淡,好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好让对方也不用记在心里。 在路上,猪不足的老婆低声的问,“你让我们娘四个在后台听音乐,你却和那个漂亮的女人坐在台子上听。” “音乐好听吗?” “第一次听,听不懂,孩子们挺喜欢的。” “那我们以后,全家一起再来听。” 女人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来,“这个是那个白衣服的男人让我给的,说是能治你的病。” 猪不足紧紧地抓着她手:“以后,我们全家再也不分开了。” 火月也转身走了,高漫妮默默地低着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能够骄傲地扬起下巴,但唯有在火月面前,她心甘情愿地听从她的命令。 将来,心甘情愿的低头走在这个女人身后的人,会越来越多。 琴师又来到舞台上,在空荡荡的音乐厅里,他缓缓地取出了一根翠绿色的长笛。 笛声婉转悠扬,笛音里有悲欢离合,更有许多无法诉说的故事。 这首曲子,正是他曾经用凤喙琴弹奏过无数次的《镇魂曲》。 第51章 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高漫妮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我说:“我要去北境……” 牛掌柜吃了一惊,端在手里的碗,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瓣。 今年慕仙山的冬天来的更早一些,几场暴风雪之后,整座山被冻成了恐怖的白色。雪停了之后,风却越来越大,在山间呜呜作响,恶鬼一般嘶吼。 既恐怖又充满了诱惑。 有经验的寻宝人大多都离开了慕仙山,明年春天再来。但总是有一些修仙者,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越危险越兴奋。每年冬天,山上都会冻死几个人,被称作“祭山鬼”。 离客栈不远的溶洞,经过琴师和子不语那场大战后,溶洞顶上的小山被炸没了,现在成了一条宽阔的河,也已经被牢牢的冻住了。 客栈的生意渐渐变得越来越少,牛掌柜悄悄调高了酒菜的价格。 又在店外立了块牌子。 “冬不寻山,山鬼吃人!” 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几个年轻人在店里喝饱了酒,趔趄的非要上山。 牛掌柜追出门去,指着那块牌子说。 “你们听,山上是不是有鬼的声音。” 几个人站住,屏息听了一会,只听到山风呜咽。 “明明只是风,你不要想吓我们,不会是想骗我们住店,多花钱吧。我们赤火宗可不怕冷。” 说话的那人轻轻摇了摇,整个身体从里到外就窜出熊熊烈火来,成了一个火人。他不客气的推开牛掌柜,“区区一个三品牛妖,再敢挡我,一把火把你这家黑店烧了。” 又有人嘿嘿笑说:“如果山上有鬼,但愿是女鬼,省得我们兄弟觉得长夜漫漫。” 当天晚上他们就冻死在了山上。 几天后,赤火宗又来了几个人,想去把那几个的尸体搬下来,牛掌柜劝他们明年春天再来。 他们选了一个日头高照的正午上山,结果也没有下得了山。 这两拨人之后,客栈里彻底没了生意。 整个冬天,我们的日子都会过得很轻松。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坐在茶炉边上,喝热茶翻闲书,中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晚饭后烫个脚就早早的上床睡觉。年纪轻轻就过上了老头该过的日子。 惠惠子去跟火月修行了,子不语这几天也在花街和火月她们在一起。 熊可可的生活更糜烂,不过他也更虚伪,每天醒来都要抛一枚古钱,如果正面朝上,他就找我下棋;如果背面朝上,他就接着睡;如果古钱能立起来了,他就去修行。 我说你一天到晚哪有这么多觉,他说我们熊可以睡一整个冬天。 外面狂风夹着碎雪四处扑打,房间里的茶炉里炭火正旺,我和熊可可躺在地板上,中间摆着个棋盘。 我一边翻着书,一边陪熊可可下棋,五分心思在书上,五分心思在想着我的计划。 熊可可一心想赢一局,结果下了一整天,一局也没赢。 他翻身坐起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书,“你看的是不是棋谱。” 当他看到封面是《北境之恋》就十分鄙夷的丢还给我。 “想不到相柳的书你也看,净是些莺莺燕燕,情情爱爱的。” “我是……用批判的目光在看。” 相柳出生在妖界最古老,最尊贵的家族之一,他出生后不久,人族和妖族长达五百多年的大战就开始了,男人们都去打仗了,他是跟着妈妈,奶奶,姑姑……等女眷长大的,他的书多数是写战争背景下,没落贵族家里发生的,有些乱世之中荡气回肠的情爱故事。 他的书的读者不分妖族或人族,只分男女,一般是男性不看,尚武的男性更是鄙视。女性,尤其是那些有些才情的小姐和太太们,却喜爱的不得了。 因为他的书多反战,被牛帝关进了牢里,女帝上位后才把他放了出来。 相柳年轻时曾追求火月被拒绝,又追求火月的闺蜜,当时还不是女帝的独孤美,再次受到了伤害。 传说他年纪轻轻受了这几次挫折之后,就往放浪的一条路上走,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我看这样的人,写的这样的书。 熊可可又十分不屑的说:“赶快去洗洗你批判的目光,洗晚了就不够批判了。” “我主要是看里面的北境之王的故事。” 我们正在争论,银义过来叫我们下楼吃晚饭。 熊可可跟他一起跑了下楼,一边跑一边嘱咐我,一定要记得洗眼睛。 我站起来,把书收好,又转头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那张字条。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 是时候开始我的计划了。 晚饭的时候。 银狼三兄弟说准备回北域,明年夏天人多的时候再回店里帮忙。 他们几乎每年都是这样,所以牛掌柜爽快的同意了。 我说:“我要去北境,和他们一起走。” 牛掌柜吃了一惊,端在手里的碗,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瓣。 在提出这个想法之前,我想过惠惠子可能会拦我,熊可可也可能,但是没想到牛掌柜不同意。 他睁大了牛眼,吃惊的问:“你疯了,一点灵力没有,要把自己往狼窝里送?” 熊可可说:“怪不得你看《北境之恋》,难道要去那里寻找什么恋情?” “当然不是,北境之王也是天生灵力缺失,但他靠体术,统一了整个北境,我要去那里学习体术。” 熊可可抢着说:“北境之王虽然没有灵力,但他力量大啊,力可搬山,你行吗?” 晚上,牛掌柜来找我谈话,拉我到院子里交心直到次日拂晓,顺便看了看日出。 我说:“我常因碌碌无为而感到悔恨,因虚度时光而感到羞耻……” 他说:“你要多想想怎么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成就来。” 到最后,我浑身都被冻僵了,再不进屋烤火可能就会冻死在院子里,我侧眼一看他,也强不到哪去,脸被冻成青紫色,鼻子上挂着二根长长的冰凌。心想老牛为了冻服我,还真舍得下本,竟然一点灵力没用,陪我冻了一个晚上。 我只好先应付他,这个想法只是一时年少轻狂,我会再好好想想。 牛掌柜去了一趟花街,回来后,对我和熊可可说。 “你们二个,明天开始去望月楼帮忙,省得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净胡思乱想。” 每年冬天,我们在半山上的客栈没生意,但山下的望月楼生意却总是特别好。 一是在山上寻了一年宝的人,没寻到宝物的大多都回了家乡;寻到宝物的,大多都卖了宝物,在花街住了下来。二是每年冬天相柳会来发售他的新书,也吸引了不少小姐、太太们追到了这里。 相柳最初来花街,是为了继续追求火月。 他称之为朝花夕拾,但他没有拾起来。 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火月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但他毫不气馁,他觉得只要一直等下去,总有一天“精诚所至,金石能开。” 结果那一天还没等到,他遇见了高漫妮。 那是一个冬日夜晚,雪后初晴,明月当空,天地一片洁白。 他在望月楼下等着火月出来,高漫妮跟在火月身后送她。 他把手里的花放到火月脚下,“落花送旧情,出月照新人。” 从那之后,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高漫妮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第52章 她的脚拌了一下。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牛掌柜就迫不及待把我和熊可可赶去了望月楼 和客栈不同,望月楼通常要等到午时才会正式开门营业,并持续营业至子夜时分。因此,店内的伙计们需要两班倒才能保证正常运营。 高漫妮早已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她让店里的人在马居桥附近替我和熊可可租下了一间小屋,以便我们晚上能够在此处休息并放置一些个人物品。 马居桥的房租很便宜,住满了来花街打工的人,多是些三层的小楼,其中一层通常被用作商铺,而二楼和三楼则划分成数个狭小的房间供人居住。此外,每个楼层还设有公用的水房和厕所等设施。 熊可可不知从望月楼的哪个伙计嘴里听说了,猪不足刺杀高漫妮的事。 “遇仙,你说火姨她们什么时发现的猪不足?” “我觉得,他刚来就被盯上了?” 说完我指了指马居桥每座小楼上印着的符文,这些符文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防火警盗的提示,但只要稍微了解琴师的人都知道,这是琴师独有的,只要是琴师管的地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难想象,猪不足在这里租下一间房子,刚走进去,就被琴师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里住满了人,但这里很安全,所以很多在花街上班的,年轻漂亮的姑娘也住在这里。 一个深夜,我与熊可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家里走去。走到马居桥的路口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男一女站在路边,似乎在争执些什么。好奇心作祟的我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观望着。 只见那名男子试图去拥抱女子,但却被她用力地推开。熊可可见状,急忙拉住我的手,躲进了一旁的角落里,以免被他们发现。 虽然距离较远,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男子说道:\"请给我一些时间,等到我的工作稳定下来,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我们再来谈论结婚的事情好吗?\" 然而,女子却泪流满面地回答道:\"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已经不再年轻,如果还要继续等待你拥有经济基础,那时我恐怕早已人老珠黄了。\"说完,女子再次哭泣起来。 男子想要再次上前安慰她,但又一次被那个女子双手推开了。 那个男的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扔到地上,转身走了。 “这算什么男人?”熊可可一下子跳了出去,我一把没拉住,他已经走到了那个女子面前。 我只好也跟了过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兔三爷家的九姑娘,那次我和顾晓仙被困在溶洞里时,曾见过她几次。兔三爷被宋可打死,她去为他收尸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正蹲在地上捡地上的钱。 熊可可问了一句:“需要我们把他追回来吗?” 九姑娘站起身,看是我们笑了笑:“原来是可可和遇仙,他又没什么钱,追他回来做什么?” “最见不得这种惹女人哭的男人。” “我的眼泪不值钱。” 九姑娘嘴角微微上扬,轻轻一笑。她身穿一套精致的黑色衣裤,虽然是冬季厚重,但衣服的剪裁得体,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身形,依然能够展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她的眉毛修的很细,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妆容淡雅自然,伶眉俐目,疏离冷艳。 我们三个人站在那里闲聊几句,又客套约了有空吃饭,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了房间里,熊可可还有些沉闷。 “你觉得九姑娘是不是变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没有理他,拿着脸盆毛巾去水房洗漱了。 九姑娘父母都去世了,还有两个无所事事的哥哥,每隔几天来找她要钱。 人人都说年轻好,大概是因为年轻无知,容易受骗。 但也怪不了别人,每一个火坑都是她自愿跳的。 当初觉得美好,一切一切只因世面见得少。 她才25岁,但早已觉得年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要活下去,只能改变。 就像一条崭新的白裙子,染上了几个洗不掉的污点后,要么永远穿带有污点的白裙子。 要么把这条裙子染成黑色。 我觉得我懂九姑娘的挣扎,她曾对于爱情或男人的依靠。 我何尝不是觉得时光飞逝,青春不再,按老牛的说法,我已经17岁了。 17岁的熊可可修为已是二品,16岁的惠惠子三品了。 我得挣扎一下,哪怕我知道再挣扎也是徒然。 那天晚上,虽然我们和九姑娘约了有空一起吃饭,但我们都好像是刻意躲避对方一样,再也没遇到过彼此。 直到相柳的新书发售会,这天他包下了整个望月楼,是去年就定好的。 虽然排队来买书的人很多,也很热情,但他心里始终有些失落。 他反复约定一定要到场的火月和高漫妮,始终都没出现。 直到深夜,他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最后一拨人。 他站起身,刚要离开,楼下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跑步声。 他有些期待的看向楼梯口。 一个美丽的陌生的女子跑了上来,由于跑的急,她的脚绊了一下。 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第53章 你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有看到她们了吗 终于熬到了下班,我和熊可可拖着疲倦的双腿,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最近这几天,我们一直上晚班,到家洗漱完,凌晨躺下,睡到次日中午,再来望月楼,一直忙到深夜。 几乎每个晚上,都能在马局桥的路口,遇到来找九姑娘分手的男人。一般而言是九姑娘哭,有捂着脸哭,有咬住嘴唇无声的流泪,有拉住对方哭,也有推开对方哭。 而男方大多沉默离开,或者说句“对不起”再离开。 感情这种事,一般而言谁先说这句话,谁就赢了。 但在我们这二个旁观者的眼中,赢的却只有九姑娘。 毕竟她除了他,还另有许多人,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你以为是你抛弃了她,实际上,你只不过是她人生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最后,让你赢一次,带着亏欠离开,因为你没有她想要的东西了,或者她有了更好的。 熊可可和我再遇到这种熟悉场面,早就不再避让,而是低头经过。 这一次,九姑娘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们。 “遇仙,可可,上次约好了一起吃饭,我请你们吃猪师傅烤肉去。” 熊可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派的人,不能和坏女人走的太近。他的父亲老熊曾无数次的提醒他,遇到坏女人一定要躲的远远的,她们有致命的诱惑。 但对正派人熊可可来说,猪师傅烤肉的诱惑才是无法抵抗的。 当他听到猪师傅烤肉的那刻起,口水就哗哗的流了出来。望月楼和客栈不一样,规矩多而且管得严,客人吃剩的,哪怕一筷子没有动过的菜,都要全部倒掉,我们只能吃一人一份员工餐,我吃不完,但熊可可吃不饱。 猪不足把老婆孩子接到花街后,就不再做扫街的工作了,琴师帮他开了个烤肉的铺子,他的烤肉量大,入味,好吃,当然价格也贵,我们凭牛掌柜给的工钱,半年也不够吃上一回。 四四方方肥瘦相间的肉块在火红的炭火上被烤的滋滋冒着油。 熊可可吹了吹,就一大口把半串肉吞到嘴里。 “兔九,亏我那天还同情你,你这一天一个,分了多少男朋友了。” 九姑娘呵呵笑着,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 “你们下班晚,只看了一个,今天分了三个。” 熊可可睁圆了眼睛,刚要张口,九姑娘又抓起一把刚烤好的肉串塞到他手里。 “你们可不能给我瞎说出去。其实我总共也只有十几个交往过的男人,和其他的女人比起来也并不多。” 熊可可看着手中抓着那一大把香喷喷的烤肉,叹了一口气。唉,女人,女人。 “九姐,你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这样。” 九姑娘呵呵的笑,仰脖干了手中的一杯烧酒,长长的“哈”了一声,她伸手将长发挽到耳后,一双眼睛晶莹透亮,楚楚动人,又美又飒。她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小兔依人,受了伤只会躲在老父亲面前哭的九姑娘了。 “你们认识从前的我,你们就应该原谅现在的我,女人变坏,都是男人害的。” 现在那个想要保护她的老父亲死了,她也学会了怎样应对男人。 她看上去热闹,眼神却很冷,像一件专门对付男人的兵器。 “你们还小,将来长大了,要提防女人。”她突然抬手勾住我的肩,“遇仙,陪姐姐喝一杯。” 我举起杯子和她轻轻碰了一下,轻泯了一小口。 我故意没有喝完,让她伸手来拦我,松开搂着我的手,这比轻轻扫落她的手要自然的多,而且不尴尬。 果然,她一饮而尽后,松开勾住我的手,挡住了我要放下的杯子。 “劝君尽饮杯中酒。” 我将杯中的酒灌到了肚子里。 九姑娘又笑着说:“遇仙我一直觉得你挺吸引人的,一个凡人在妖怪堆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害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我遇到的都是好妖怪。” 她拍着手笑说:“说的好,可为什么我总遇不到好人呢?” 那天酒很烈,我们三个喝得也很猛,熊可可几杯下肚后,完全变成了狗熊,他不再理会我们,双手抓着大把大把的烤肉,啊呜啊呜的埋头吃肉。 我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话有点多。 我说:“那天相柳的新书发售会,你故意去的晚,又故意摔倒在他身上的吧。”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你小子,脑子真好使。” “我是觉得,我都能猜到的事,相柳一定也猜得到,九姐,我是怕你再吃亏。” 她呵呵的笑,“遇仙,你脑子好,心也好,你要是不嫌弃姐姐……就让姐姐吃了你。” 她睁圆了双眼,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两手抓住了我的手,轻轻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熊可可喝酒,浑身变暖,他脱光了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身健硕的肌肉,热的通红。在这个空气冰凉如水的冬夜里。 但九姑娘不同,她人很热闹,抓着我的一双手却很冰。 红粉骷髅,触手生凉。 在那之后不久,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九姑娘和相柳已经是一对情侣了,他们在街上手挽着手招摇过市,只要九姑娘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就会买下来送她。 他就像那些土到掉渣的故事里有钱的男主角那样宠爱兔九。 他们也常来望月楼吃饭,相柳在望月楼永远都定有座位,他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来,我们也会把他定的酒菜上齐,然后全部倒掉。 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也常有人来闹事。 来闹事的女人,是为了相柳,她们多是有些身份,说不出多狠的话来,顶多指着兔九大骂,“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的上相柳大人。” 来闹事的男人,是为了兔九。说不上闹事的男人还是女人多些,反正他们两人平分秋色,半斤八两。 最惨的是脂粉店的羊掌柜和他的二个儿子,他们私下都和兔九有忠贞不渝的感情,都送了她传家的唯一的玉镯。都是在同一天拦住了兔九,才知道爷三爱的是同一个人。 他们三个让兔九把他家传玉镯还回来,还想要吃饭礼品和鲜花的钱。 引得半个花街的人驻足围观,兔九说他们不男人。 老羊骂的很脏,他腆着一张淫脸,你说我不男人,那晚上你怎么不停的说我很捧呢。 相柳轻轻一挥手,一阵狂风便把这三个人吹到了天边。 九姑娘泪眼婆娑的依偎在相柳的怀里,“你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吧?” 相柳微笑的说:“我不在乎。” 熊可可站在二楼的窗边,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当然不相信老羊说的这种话,但没想到相柳会这么回答。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成年人的世界,真是精彩!”他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把目光投向白云深处。 兔九已经搬离了马居桥,熊可可和我深夜下了班,走到路口,还会缓下脚步四处看看。 我们都有些担心兔九,某一天,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但都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他俩还是挺般配的,你说呢?”熊可可说。 “我觉得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觉得你就和老牛说的那样,一肚子坏水,你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你能说说怎么不一样吗?” “不能,我还没有想清楚,她们几个到底要干什么?” “她们?哪几个?” “当然是火月,子不语还有高漫妮,你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有看到她们了吗?” 第54章 我能做那种人吗?我的良心会谴责我的 子不语真不经念叨,昨天我和熊可可刚聊到她。 第二天,高漫妮就带着她和火月回来了望月楼,惠惠子没有跟来,仍然住在火月那里。 熊可可有些失落,他很想念她,眼神中跳动着的期待,一下子黯淡下来,一整天都在悄悄叹气。 火月说惠惠子正处在闭关修行的关键阶段。 她马上就要突破三品升到四品了。 老牛常说女孩子修行都慢,惠惠子你要有耐心。 惠惠子跟他十多年,一直是一品,她常恨自己是女儿身。 惠惠子跟火月修行之后,一年内突破二级,直接升到了三品。 火月说三品以下,见人见性,惠惠子你是天才,先在三品巩固一年,明年冲一下四品。 如果这个冬天,惠惠子能突破到四品,她就是我们客栈修为第一的人。 不知道老牛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在修为这件事上,老牛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让他承认别人比自己强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子不语在后厨找到我,“这些天我不在你身上,你有没有想我?” “任何人身上寄生着一个活物,都会不自在吧。”我说的都是实话。 子不语在我身上时,至少洗澡和如厕心里都会觉得不方便。 子不语可不是想听实话,她只想听我说我想她。她抓着我的心狠狠的捏了两下,痛的我捂着胸口蹲到了地上。 “以后起床第一件事,和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想我,你听懂了吗?” 我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 子不语还想继续对我厉害厉害,火月过来把她拉走了。 不远处的高漫妮用眼角冷冷看着,这两个人手挽着手去了三楼。 熊可可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挤眉弄眼的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个女人不一般?” “都下手特别狠。” “不是,我说的是高漫妮对火月好的有些过分。” 望月楼的三层的几个房间,本都是住人的,最开始员工分男女,也住在其中的两个房间里。 火月也曾在这里住过一次后,高漫妮就把整个三层封了,只有火月和她才能住在那里。 现在火月把子不语也带了过来,我的确能感觉出高漫妮对子不语的冷淡。 高漫妮在大堂和后厨转了一圈,所有人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问有什么问题没有。 都说没有、没有,望月楼就是花街的脸面,大家以在这里工作为荣,福利待遇也是最好的。 她问到熊可可这里时。 熊可可说:“吃不饱。” 高漫妮笑着说:“在望月楼怎么还能让你吃不饱?” 主厨说:“员工餐大家都用统一制式的碗,一人取一份。” 高漫妮说:“原来是碗小了,你去挑个大的吧。” 熊可可把厨房里所有的碗都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口大锅。 熊可可象征性的红了红脸,“我正在长身体。” 后厨里哄的一声笑了起来,狐家三姐妹笑的腰都弯了,一边笑,一边悄悄的看着熊可可,媚眼如丝。 她们不是望月楼的,而是乐坊的,三个女子不仅美貌风情,琵琶和舞蹈更是花街一绝。 她们喜欢熊可可,只要乐坊没事,就来望月楼帮忙。尤其是白露,非逼着熊可可叫她小白。 如果其他人这么叫她,她就假装听不见。 她常常欺负可可,不光是动口骂他笨,还常常动手动脚的,不是拧他的耳朵,就是掐他的胳膊。 少女情怀并不难懂,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熊可可这几年长开了,高大魁梧,肩宽腰细,比我几乎高出半个身子,两条胳膊都快和我腰差不多粗了,国字脸上剑眉星眸,常挂着少年人独有的灿烂笑容。 下班回到家里,熊可可和我聊的还是惠惠子,和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偶尔也会聊到小白。 “她抓我的耳朵不疼,但留在上面的香味,几天都洗不掉。” “我昨晚竟然梦到她了,唉……我可能是一个低级趣味的人。” “但我的心里只有惠惠子一个人。” “遇仙,你是不是死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吱一声。”熊可可伸手从床下抓起一只鞋子,扔到我的床上。 “可可,我觉得你心里有谁不重要,管好你的身体就行。” 黑暗的房间,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不希望惠惠子能够突破三品。感觉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熊可可一直困在二品,三次试着突破,得到了三次失败,他一次比一次更没有信心。 他有些消沉。 “我和你说话呢?你又不吱声,是不是又死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随便说些你不如我的话,比如你连灵力都没有。” “比我强能让你觉得快乐?” 熊可可笑着说,“老牛是怎么说服你不去北境的?” “他没说服我,他拉着我在院子里一起挨冻,我怕他先冻死。” “那你还想去北境,那是狼族的地盘,以前牛帝在的时候还听管,现在女帝根本管不了,你去了只有一个结果,被狼撕碎吃掉。” “那我也要去,远山正在呼唤我。”我笑着说,远山当然不会呼唤我,但狼群可能在等一份外卖。 “你没和那个顾晓仙说过你没有灵魄的事吧,她一句轻飘飘的要努力,你却要把命搭上。” “和她没关系,我就是想学体术,北境之王可以,我也想试试。” “体术我也会,我教你一套我家不外传的棍法。老牛说你天赋极高,什么功法,你看一遍就能学会?他不让我在你面前练功,你却常常让我在你面前练习,你是不是把我家不外传的功法都学会了。” “我能做那种人吗?我的良心会谴责我的。” 我并不相信我有什么天赋,但我相信一个道理,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渴望什么。我天生没有灵魄,也就没有灵力,修不了仙,但每当我看别人展示功法,哪怕一招半势,我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会马上兴奋起来,脑子里就会暗暗出现一个声音,“记住它”! 熊可可家传功法有九势,他在我眼前练过四势,我全记住了,而且不断在心里揣摸,这样的招式,灵力要如何在体内体外运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如果我有灵力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 第55章 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她,她一律不见 下了晚班,从望月楼出来,冷风卷着碎雪扑了我一头一脸。 寒冬料峭,熊可可和我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去水房洗漱完,回到房间,我飞快的脱掉外衣,钻进被窝里,紧紧的裹着柔软厚重的被子,心里觉得特别的知足。 以往熊可可比我先回屋,他那洗漱,用爪子蘸点水在脸上抹两下就算完了。 但今天他却磨磨唧唧的,回到屋里,躺到自己床上,又翻身坐起来。 “遇仙,有个事……”他犹豫着,欲言又止。 “你想惠惠子了?” “不是。” “你又梦到小白了?” “也不是。” “那快关灯睡觉吧。” 他去关了灯,躺回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坐起来,去开了灯。 在那里沉默的站了一会,又关灯躺回床上。 又坐起来,开了灯。 我说:“有话你就说吧,别折腾萤石灯了。” “不好说……” “那你继续玩萤石灯吧。”我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熊可可一屁股坐到我的床上,半天没有声音,我掀开了被子,他的脑袋低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妈呀!一声我吓得坐起来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熊可可又叹了一口气,转过脸去。 “有屁快放,别妨碍我沉思!” 我确实是被他吓了一跳,上次这么看我的是惠惠子,那是很小的时候,我们都住在阁楼上,有天晚上她饿急了,爬到我床上,想吃了我。 熊可可又转过脸来,脸上变幻着惊喜、迷茫、悲伤的表情,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少年时期的烦恼。 “小白约我明天去看她排舞,拒绝吧,我怕她伤心;去吧,我怕惠惠子知道了伤心。” “惠惠子不会伤心的,你别自作多情了。” “你啥意思?” “你想去就去。” “你说小白是不是喜欢我?” “全望月楼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你。” “可是我心里有惠惠子了。” 今天下班的时候,小白突然叫住他,让他明早来看排舞,他刚要张嘴说起不来,就被小白捂住了嘴,她的手柔软很香,她用女孩那种独有的娇嗔口气说:“敢不来我掐死你。”说着在他肋上狠狠地拧了一下,笑着跑开了。 我们决定下盘棋决定去不去,熊可可每局有三次悔棋的机会。 如果我赢了就不去,如果他赢了就去。 在进行了九局五胜制的比赛以后,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鸡叫声,天都蒙蒙响了。 本来说是一局定胜负的,结果我赢了,又改成三局二胜,我就让他赢了两次。 又改成五局三胜…… 如果不是最后我搬出了子不语吓他,估计我们到现在还在下棋。 他非要拖着我一起去。 “就这么说定了啊,咱们俩个都去,这样惠惠子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我倒头睡着了,没过多久,胸部一阵纠痛,又痛醒了。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蓝白色的光照了进来,房间里没有火炉,空气清洌。 子不语现在也醒了吧。 自从上次子不语让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和每天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想她之后。 她每天醒来和睡前都会捏一下我的心,她不知道我上的是晚班,时间和她是反着的。 或许她知道,但她就是要折腾我,因为我没说想她。 子不语大概十多岁的时候,逞一时少年意气,为抓用龙筋做琴的火凤凰,带一名龙侍就追到此界,结果被龙侍背叛,用镇龙枪把她封在那暗无天日的溶洞里,一关就是几万年。 她几万岁了,却仍是少女的心性。而且,只要是她要的东西,就会牢牢的抓在手里。 火月喜欢她,修行等级越高的人,越懂得敬畏神,差距越小,越知道那小小的差距才是无法跨越的。 火月更喜欢子不语的性格,那种直率和骄傲,她也曾有过。 看到子不语,火月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不自觉的想要呵护她。 我把衣服拖进被窝里,焐暖后又穿到身上,下了床,去水房洗漱完,回到房里,熊可可还在酣睡。 我踹了几脚他的床,把他晃醒。 “你今天还去不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困死了。” 我穿着衣服又倒回了自己的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熊可可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跳到地下,趿拉着鞋子就跑去水房洗漱了。 乐坊是一个脂粉香味很浓的地方,老牛如果在,肯定不会让我们去的。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听说那里全是春色养眼的姑娘,听说在那里听曲,斟黄藤酒的都是红酥手。 一路上,我们的表情木讷,其实我们的内心狂乱无比,紧张,兴奋,像是要去探索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到的时候乐坊的前门还没开。 我们去了后门,一个十分丰韵,略施粉黛的女人拦住我们。 “乐坊还未开门,请二位下午再来。” 我转身要走,被熊可可拉住了衣袖。 “我们是来找小白的。” “小白是谁,我们这儿可没有叫小白的姑娘。” “就是白露。” “她啊……”这个丰韵的女人拖了个长音,脸抬高了数寸,用鼻孔看了看我们,“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她,她一律不见。” 第56章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全为了你 熊可可看她这么横,怒火就蹿起来了,“不讲理可以,但瞧不起人不行,我这么一大早拖着自己兄弟过来,是为了让你笑话的吗。” “我就是瞧不起你们怎么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狗熊,另一个却是姑娘般秀气的人族,一看就是哪家店里的跑腿打杂的小厮,乐坊岂是你们这种人来的地方。” “你说我可以,你说我兄弟就不行。” “花街可是火月的花街,难道你们敢打我不成?” “我不打女人,可也不能饶了你。” 熊可可说完,拳头举了起来。 我忙想拦他,“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轰”的一声巨响,那厚实的石墙被熊可可一拳打出了一个大洞。 “竟敢有人在乐坊闹事。”只听墙内传来一声暴喝。 一黄发男子带着四条精壮的汉子,手持长棍就飞了出来。 熊可可冷笑一声,“来的好,这几天我正窝火,正好活动一下手脚。”他纵身一跃,便迎了上去。 那五个汉子本也只想吓唬一下,见他扑来,愣了一下,被熊可可夺去了一人手中的长棍,他握在手里,身子在空中一转,轻轻抖了个棍花,漫天残影护着他落到地上。 他用双手将棍抱在胸前,回头向我一笑,“遇仙,看好了,我家的棍法。” 我刚才看到熊可可动了手,早已悄悄向后溜了很远。 正假装路人一般的看着他们。 结果熊可可对着我这么一叫,一个汉子提棍便向我冲来。 “他什么都不会,你们几个都冲我来。”熊可可又大喊一声。 有个汉子听他说我什么都不会,也提着棍子向我走了过来。 “你家的棍法,我下次再看吧。”我说着,扭头向后狂奔。 我边跑边往后看,没留神在拐角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我就像撞到了一面墙,被撞的头晕眼花,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遇仙,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头一看,是九姑娘,相柳站在她边上,我刚才就撞到了他身上。 相柳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我赶紧向他道歉,他微笑着看了看我,“没撞坏你吧。”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没事,没事。” 相柳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确认没有受伤,笑着拍了一下手。 我以为他会和其他人一样,说我是个半点灵力也没有的凡人。 但他却说了句:“有趣!” 我对相柳的印象不坏,他出身高贵,多情更多金;人也风流倜傥,才华横溢。 他的名声不好,但坏男人往往都散发的独特魅力,反而更招惹女人的喜爱。 从少女到少妇,都有许多喜欢他的人,而且他也是许多少年心中偶像,谁不想成为他那样的男人呢? 真正恨他的,大概只有牛掌柜那种没有女人缘,而且特别抠搜的老男人。 追我的那两个人一看相柳,也赶紧停下,低头施礼。 我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相柳摆了摆手,让他们走了。 “正好我要去乐坊编排新舞,一起去吧。” 我们一起向乐坊走去。 九姑娘悄悄问他,“刚才你把遇仙拉起来,为什么会说他有趣?” “刚才我正专心想着新曲的事,不料他突然撞了上来,激发了我的护体灵力,哪怕是三四品的人,也该是非死即伤,但他却什么事没有。” “大概是遇仙身上没有灵力,所以反激之力没有那么大吧。” “这倒也说的通,不过这不是最有趣的地方,我拉他起身时,一碰到他的手,我的灵力就突然用不出来了。他虽然没有灵力,但他身上却有一丝精纯无比的神力,我特意看了一眼他身体,他的身体被人挖出了九条灵脉,这难道不有趣吗?” “九条灵脉会怎么样。” “那是神脉,一般而言神天生就有九条灵脉,我这种次神种有七条,妖有六条,人只有五条……” “找死!”前方传来一声暴喝,声音如同雷霆,响彻四方。声音一落,漫天火云汇聚到了乐坊的上方。 我赶紧向前跑去,想要去拦,却被相柳拉住了。 “你朋友没吃亏,我们先看看。” 看来是天底下有趣的人,都喜欢看热闹。 熊可可正被那三条汉子围打在一起,四周已是一片火海。他倒是处变不惊,一根棍子在手中舞的呼呼生风,反而将火焰卷起,击向那三人,他出手如电,如虎豹扑杀,一根普通的木棍却有浩荡如江海的气力,猛的一下扫中扑过来的一人,打得他飞出三五步外,“呯”的一声,在墙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坑。 熊可可这一招干净利落,威势凶猛。 那黄发汉子看到这招,向后一跳,落到了场外,收了火云。 “且慢,熊将军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会他的棍法?” “你说什么熊将军,打个架怎么还要提人?” “小子,不要嚣张,花街不许私斗,我们兄弟才不敢下手,要不然你早就死了几回了。” 这个黄发汉子说的不错,他和另外两个汉子修为均在熊可可之上,所用功法和招式也处处留了手。 “黄玉郞,怎么在乐坊打架?”相柳看到打不起来了,觉得有些无趣。 那黄发汉子看到他,忙和其他二人上前行礼。 那门边站着的丰韵女人也赶紧跑了过来,“相柳大人,是这二个小厮一大早就来乐坊闹事,黄校尉才来训诫他们,你看那个坏小子一拳把这个墙打穿了个大洞。” 相柳笑着问:“熊可可,这是不是你干的?”他常去望月楼,自然也认得可可。 熊可可正要张嘴,那丰韵女人抢先说道:“你就是熊可可,你怎么一开始不报上名号,白露姑娘一早就让我等在门口迎你。” 黄玉郞也抱拳笑道,“原来是熊将军的胞弟,小校曾在军中跟随将军,但身份低微,不在近前,只识得一招半式,刚才见到那招狂熊撞树,方才疑惑。” 熊可可听他们说的这么客气,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是我冲动了!” “冲动归冲动,我乐坊的墙还是赔的。”相柳朗声笑道。 这乐坊本是琴师的,他精通音律;相柳却是个全才,作曲,填词,编舞样样精通。 相柳来花街后,琴师羡慕其才华,非要将整个乐坊送给他,而他却以不愿拘于一地,四处云游推托不受。 但他每年冬天都会来花街,于是每个冬天,他都是乐坊之主。 熊可可听说要赔墙,挠头的手都挠出了残影。 “可是我和遇仙没钱?冲动还真是魔鬼。” “没让你们赔钱,是赔墙。” “哦,把这个洞堵起来是吗?” “不是,整面墙都松了。”相柳说着,轻轻在墙上一推,“轰”的一声,整面墙都倒了。 从那天开始,熊可可每天早上都毫不犹豫地拖着我去乐坊,不是去看舞,而是去彻墙。 “你打坏的,干嘛拖着我。”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全为了你。” 第57章 我的人不能跟你走,可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相柳编了一支新舞,已经排了一个多月了,正式公演之前,乐坊请了些人来看。 其中大部分是花街时尚先锋和意见领袖,赚些好评,做做宣传。 此外,还有一部分人被请来填满观众席,营造出热烈的氛围。 熊可可和我就是来填满观众席的。 舞蹈对我来说,只有翻跟斗能吸引我,其他的真是一点也看不下去。 熊可可也差不多,他在我边上呼呼大睡。 九姑娘也看不懂,而且她比我们更惨,她和相柳的那些朋友们也聊不到一起去,只好坐在后排,和我们坐在一起。 每天早上,熊可可拉着我来乐坊修墙。一个时辰后,排舞要开始了,小白就把我们喊进去。 小白先用一根白色的锦帕给他擦汗,再递去一杯温水。 温柔温馨。 他们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轻轻拍醒熊可可,“小白要出场了,别睡了。” 小白有一段压轴独舞。 她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等待着,撑着腰,胸挺得高高的,双手高高扬起,你能感受到她内在的爆发力。 她的身材高挑,穿着深红色的长裙,头发整洁的盘在脑后,十分干练而且精致。 音乐声响起,小白摆动起她的双手。 拍手,啪啪;踢脚,哒哒哒,旋转。 一开始的动作还比较拘谨,但不久之后,便热烈起来了,她轻轻捻起深红色长裙的裙角。 旋转,跳跃,伸展; 似烈火一般炫目,整个舞台都一片火红。 她的身体在起舞,她的灵魂在起舞,她的身心都融为一体了。 不仅是她,连我们也似乎处于烈火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一种炽热。 跳舞的时候,她不笑,小脸紧紧绷着,眉也皱着,微微勾起嘴角,她的眼神犀利,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她穿着一件深红色长裙,旋转,跳跃,伸展;仿佛是清晨的雾气中盛开的迷迭香,朦胧优雅神秘。 大概只有妖怪才能跳出这么妖的舞蹈。 我转头看向熊可可,他注视着舞台上的小白,他的双颊潮红神情恍惚。 他发现我看他的目光,慌忙将盯着小白的目光收了回来,尴尬的笑笑。 相柳对小白说:“你演的是一个坏女人,同时诱惑两个男人爱上你,他们为了你争斗。” “你要充满了诱惑,再多一点诱惑。” “你在这个地方要心碎的倒在地上,而不是摔倒,你要用你的舞蹈表现出来,你的心碎了。” 她在台上反复的练着,一次次的旋转然后跌倒。 我不知怎么突然很感动。 为何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第二天早上,熊可可和我正在彻墙,小白来叫我们去看排舞, 她给熊可可递去一杯温水。 又给我递来了一杯。她的小脸绷着,微微勾起嘴角,她眼神犀利的看着我,充满了诱惑。 “遇仙,你也渴了吧。” 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吓的没敢接。 “我不渴,真不渴。” 回去的路上,熊可可问我,“你觉得小白怎么样?” 我心里想到了两个字,珍惜,但是我问他:“你觉得呢?” “为什么我看她跳舞会觉得很伤感。” “如果你不懂她,听好汉歌也会觉得悲伤!” 九姑娘是这样看待相柳的,与她单独在一起时成熟稳重。 在人前是个不羁的浪子,人后却是正人君子模样。 他的心思,让她也猜不透。 她和相柳单独在一起时,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爱我吗?” 其实不是九姑娘猜不透,而是她低估了相柳爱一个人的程度。 相柳更渴望九姑娘在精神层面同他站在一个高度上,而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安全或者肉体上的满足。 相柳温柔的看着她说:“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想你懂得我。” 完全答非所问。 九姑娘从前对男人的理解,没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如果哪个女人以为自己碰到了柳下惠,那一定自身的魅力不够。 九姑娘对自身的魅力充满了自信,她躺在床上,摆了一个大胆撩人的姿势,等着相柳推门进来。 她第一次的爱情来临于十年前那个夏日的傍晚。很多年来她一直认定那就是爱情, 她后来才知道,男人不会把春风一度注入太多含义,但她却曾寄予莫大希望。 她对爱情理解全部来自玄幻言情小说,书生和女妖的爱情,她幻想着书中的每一行字,都是她的故事。 她本是慕仙山上一个平凡的小妖,做过最羞耻的事,也只是在无人的山中大声的唱过流行的情歌。 那年,慕仙山上来了许多人族的修仙者,他们衣衫整齐,风度翩翩,饮酒长歌,对月吟诗。 她对他们充满了崇拜和迷恋。 在那个郁郁葱葱的夏天。 他们遇到她,也会常常的笑她,小兔子你真可爱。小兔子你的腿真长。小兔子你跟我走吧。 他们其中的一个,却那么与众不同 ,他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话,对她总是温温尔雅。 她也喜欢单独和他在一起,两个人沉默的走在林中的小路上。 那天傍晚天气炎热,知了“吱吱”的叫着,显得树林里格外的寂静,他慢慢走在她的身边,越挨越近,他的手突然意义含糊的搭在她的肩上,她听到他的喘息声,她转头望向他……那胀痛中带着沉醉,他发誓要对她好。 他带她去了人界,他赶她走的时候,不曾送她一坛醉生梦死的酒。 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再后来,遇到的几个男人也差不多,她曾多么希望至少这个不同。 她所有的希望,一个一个,最终都湮灭在俗世的生活中了。 她慢慢知道,原来她对爱情的理解和信念,不过是那时那刻,有开始,有结束,有限制。 明白,理解,平淡而安。慢慢步入,理智之年。 她听说了高漫妮的故事,她崇拜她。 当她听说高漫妮要炼制一枚神药,需要相柳褪下的皮时。 她毫不犹豫的扑进了相柳的怀里。 追求她的男人里,有不少是有妇之夫,”她与我没有共同语言“,这句是男人在外面偷情常用经典对白。 但在她遇到相柳之后,她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与我没有共同语言。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住在这个房间,他住在那个房间里。 她在对所有男人都不抱任何幻想的时侯,最后却在一个传闻中风流成性的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光。 相柳微笑着说:“我教你弹琴吧,你的手指这么纤长,不会弹琴真是浪费。” 她没有学会,还恼怒的摔碎了琴。 相柳微笑着说:“要不你学舞吧,你的腿长,身材比例简直夸张,不跳舞真是浪费。” 她根本听不出节拍,不知道,哪一拍该抬脚,哪一拍该转身。 他又试着让她读书,画画,下棋。 到最后,九姑娘完全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好看的废物。 相柳却还没有放弃,他说:“你这次做的鱼不错,下次再做的时候少放点盐就更好了。” 她悄悄地尝了一口盘中的鱼,咸到发苦。 三天后,乐坊的墙终于彻好了。 熊可可一大早还想拉我去乐坊。 我用被子蒙住头,躺着床上继续睡,在这么寒冷的冬天里,对我而言,没有比被窝更让人不舍的人或事。 也不该有。 我说, “熊哥!我的人不能跟你走,可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第58章 她本来就坏,哪还用我教 寒冬冷夜,月色婆娑,青色光景,一轮明月,被一双手捧碎,在水波中晃动。 我洗完脸,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心想估计是熊可可又在念叨我了。 我又伸手捞了捞水池中映出的那轮冷月。 来花街一个多月了,我慢慢习惯了嘈吵,音乐,歌舞,装,酒与日夜颠倒的生活。 什么不是镜花水月。 透过水房的窗槛,一条瀑布被冻在万丈山崖上,在山崖的下面,一条深不可测的大河,却仍在滚滚向北奔流,这条河的尽头,就是北境。 熊可可今天没去望月楼,他请了假去看小白的首演。 他没有约我一起去,我心中略微觉得有一丝不快,但既便约我,我也不会去的。 我去干什么,小白是他的朋友。 认识顾晓仙后,她教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本事的男人,什么也得不到。 我从望月楼收工回来,现在已是深夜了,乐坊的演出也该结束了,熊可可还没有回来。 这些天,他每天早上去看小白的排演,睡不足,晚上在望月楼上工,常躲在角落里无精打采的,晚上躺在床上,他聊的都是小白。 他没提惠惠子,我也没提,我装睡,一会就睡着了。 他还会在床上悄悄地折腾很久。 小白首演那天,他买了一身新衣裳,订了花。 我睡到中午,起床去上工,他人还没走,穿了一身红,我笑他。 “怎么要去当新郎啊?” 他尴尬的笑了笑,张了张口。我以为他会约我一起去,心里准备好了拒绝。 但他什么也没说。 乐坊的新排的舞剧十分成功,花街的妖怪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舞蹈,排山倒海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演员在台上谢了几次幕,人们还不愿离开。 相柳牵着九姑娘走上台来,九姑娘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意,她满面红光,恨不得马上跳到相柳身上,用胳膊和腿狠狠的盘住他…… “非常感谢大家,如果喜欢,明天可以再来。” “也非常感谢九姑娘,她是这部剧的灵感来源。” 九姑娘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一颤,如果他不能从她身上找到灵感了,是不是就会离开她。 九姑娘双手紧紧抱着相柳的胳膊,跟着他一路回到家。 回到家里,九姑娘为他煮了一壶热茶,捧到桌前,又紧紧的贴着他坐下。 相柳却冷冷的说:“不要跟我谈话。请不要……不要靠近我。” 他别过脸去,久久的望向窗外那轮冷清的圆月。 “我明明编的是一部悲剧,却没有人看懂,没有人流泪,他们欢笑鼓掌,还真是嘲讽。” 九姑娘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们喜欢就可以了,成功就是被人喜爱,你不矫情一下,是不是就不能搞艺术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不懂我,你也不能不懂我。” “你出身高贵,你曾追过的女人,一个女帝,一个是火月,还有一个是宗主,我只是出身山野,钱庄上班的前台,你和我差这么多,你让我怎么懂?” 九姑娘撒起泼来,抱起桌子的茶壶,摔到地上。 “嘭”的一声,摔成了几片,茶茶水水流了一地。 “你到底爱不爱我?” 相柳长叹一声,站起来去打扫。 九姑娘哭着向门跑去。 相柳没有拦她,九姑娘跑到了门边,见相柳仍在打扫地上的碎壶,没有丝毫要拦她的意思,她狠狠的跺了几下脚。 “呯”的一声摔门出去了。 她好像听到相柳说了句,“早点回来。” 也可能他没说,只是她的想象。 被冷风一吹,眼中流出的热泪就干到了脸上。 她走着走着,愈走愈慢,忽然停下来,仰脸向着月光有点吃力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在这些无声的姿态里。 她忽然明白了相柳沉默的凝重与哀伤。 喜欢他的人很多,但懂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她最初接近相柳是为了高漫妮,现在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待在相柳的身边。 高漫妮并没有让她接近相柳,甚至不知道她的目的。 九姑娘从钱庄下班,去了望月楼,想晚上再打份工。她的两个哥哥在花街一直找不到一份长久的工作,又不想回家种地,总是常来找她借钱。 她想趁年轻多赚点,将来回到村子里,也能安逸的过完下半生。 望月楼的晚班却要干到凌晨,她早上还要去钱庄上班,这样就没有睡觉的时间了。 她有些犹豫。 高漫妮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标致的小兔子。” 她把九姑娘留了下来,每天她从钱庄下班,来打扫一下望月楼的三层就行。 整个三层,有几个空房间,只有高漫妮住在里面,十分冷清,她搞不懂高漫妮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高漫妮也从没把她当下人使唤,常常拉她一起在楼上喝茶,常帮她出主意怎么对付那些纠缠她的男人,她出的主意有些……怎么说呢,都是坏女人才有的手段。 “你这么漂亮怕他们干什么,他们看到你要怕自己的钱不够多才行。”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张口要钱?” “不给钱,他们怎么好意思说爱你?” “可如果我收了钱,他们……他们要那个怎么办?” “屁,他们给的钱再多,也只配你笑着陪他们吃顿饭,记住了,如果不娶你,手都不能让他们摸到。” 一旦知道了美貌可以成为武器,漂亮的女人都有可能成为魔鬼。 更何况有高漫妮,这个和男人打了几百年交道的绝世高手亲自指点。 有一天,九姑娘兴冲冲的来找高漫妮, “脂粉店羊掌柜的小儿子要娶我,他把他家的传家玉镯送给我了。” 高漫妮不屑的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翠绿镯子,“他想骗你,这破玩意,不值几个钱。羊家没一个好东西,他家的脂粉常常以次充好,不能轻饶了他们。” 在高漫妮的指导下,九姑娘把羊掌柜的三个儿子都迷到了手心里,也没用什么高超的手段,去买脂粉时,多笑一下,多说一句,“你对我可真好。” 让她没想到的是,羊掌柜这个老东西,竟然人老心不老,也拜倒在九姑娘的裙下。 火月来找高漫妮,从不走正门,而是从窗子里飞进来。 她刚落入三楼,就看到房间高漫妮正在教九姑娘如何诱惑男人。 高漫妞正在房间时走来走去的示范。 “如果你扭来扭去的走,只能引诱到村头小贩,你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女皇一般,才能真正吸引到王侯将相。” “可咱们这儿,只有小贩,哪有什么王侯将相。” 两个人笑着打闹。 火月咳嗽一声,走了进去,高漫妮跟她来了花街之后,常常闭门不出,一个人独来独往,只有她会来找她坐坐。现在看她又交到了一个朋友,当然心里也高兴。 但嘴上却说:“漫妮,你可别把慕仙山上最漂亮的小姑娘教坏了。” “她本来就坏,哪还用我教。” 第59章 她仅有的一点学识,只是高漫妮教的如何应付男人的学识 三个人笑着闹了一会,九姑娘下楼去给她们煮茶,端上来,刚要走。 被火月一把拉住,“我来找漫妮也没啥事,不如听你聊聊男人,我也帮你出出主意。” 高漫妮笑着说:“你的主意都是要打要杀的,如果听你的,整个花街的男人至少要死一半。” 火月故意装着惊讶的说:“想不到小姑娘倾了半条花街。” 九姑娘被她说的满脸羞红,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高漫妮,火月成为朋友。 在心里,她格外珍惜这份友情。 暗暗决定,如果有一天,她能为她们做什么,就好了。 有一天,火月把子不语带了来。 望月楼的三层,有了四个女人,反而变得冷清起来。 子不语是个高傲的女人,她不仅是对九姑娘,对火月和高漫妮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九姑娘本来也没当回事,从小她就被使唤惯了。 火月也没当回事,要不然以她的性格,即便是装着不在乎,但不会装这么久。 高漫妮不介意子不语怎么对她,她介意的是子不语对待火月的态度。 子不语有时候说火月太凶,就叫她母老虎。 如果是别人敢这么叫火月,火月能杀光他家族谱的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 但子不语就这么叫了,而且还当着九姑娘和高漫妮的面。 火月不生气,但高漫妮受不了。 九姑娘和高漫妮待了这么久,当然也看得出来。 有次三层只有她们两个,九姑娘悄悄的说:“我不,我们把她……” “不要胡说。”高漫妮吼了她一句,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火。 九姑娘委屈的眼泪流了出来。 “小浪蹄子,少拿你对付男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我。”高漫妮笑着说,又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她可是神,我们打不过她,琴师被她的一丝游魂差点捏死。而且她是火月的朋友,火月喜欢她胜过我,那也是火月的事。” “我是说,我们不能让她离火月远点吗?” “你难道看不出来,是火月天天缠着她,她只想去找那个叫遇仙的凡人。” “要不我去勾引一下那个遇仙?” “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那个凡人没有灵魄,却一心只想着修仙,别去自取其辱,有两种男人,一种是什么都有的,一种是什么都没有的,你离他们远点。” 高漫妮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站了起来。 多年前,她在为牛掌柜洗毒时,曾想向火月要些万年的仙草和妖骨,当时她要炼一枚千梦丹,想冲击六品。这是一种神丹,可以使人一睡千年,而且梦中生梦,总共千梦,在千梦中同时修行,虽不能让修行快上千倍,但数百倍是有的。 后来,火月为了救她,在她弥留之际,给她体内注入了一只六品虎灵,让她直升到了六品,她要花几千年巩固修为,就把炼制千梦丹事给忘了。 现在,经过九姑娘这么一说,她又把这事想了起来,子不语为了长出肉身,正在苦苦寻找能快速恢复灵力的办法。 这枚千梦丹,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 它不仅能够帮子不语迅速地恢复灵力,还能让她陷入沉睡长达千年之久。 这样一来,无论是火月还是子不语本人,都会对她感激涕零。 这可不是什么阴险狡诈的阴谋诡计,而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阳谋! 于是,下一次火月和子不语再来时,高漫妮就把千梦丹的事说了。 火月一听非常高兴,“漫妮,快说说需要什么材料。” 高漫妮掏出一本书来,“自己看吧。” 火月接到手里, “这个千梦丹在第几页?” “整本都是。” “这么厚一本?” 火月翻了几页,长长叹了一口气。 “全是万年的仙草,有些都是绝品了吧,就算是我,想要凑齐至少要花几百年吧。” “我的确是找了几百年,基本上都找齐了,只缺几株万年仙草,在妖界就有,还缺几块万年的妖骨……” “这个好办,交给我吧。”火月说完,走到窗前,探出头,轻轻招呼了一声, “琴师,你来一下。” 过了不多久,琴师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除了火月之外,其他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子不语问:“小鸡,你是不是天天跟着火月,她一叫你就能出现。” 琴师恭敬的说:“子神,只要在花街,你叫我,我也能随叫随到。” “你敢天天跟着我,小心我捏死你。” 琴师笑笑,没再说话。 火月把他叫过来,让高漫妮把所缺的仙草和他说了,说到妖骨时,琴师问到, “只要是万年,什么妖骨都可以吗?” “当然是最尊贵的越好。”高漫妮说,在心里她恨不得子不语能睡个几千年。 火月点点头:“这妖骨虽不是主药,却是药引,子不语是神,那是不是神骨最好。” “此界哪有神骨。”琴师回道。 “小鸡,你太祖不是凤凰吗?” “他被你追到此界时,只剩一丝游魂,哪还有骨头。” “早知道给留他几根骨头好了。” 子不语若有所思的握了握拳。 她说完这句话,屋子里其他人恨不得她马上睡个几千年。 火月突然想到常来纠缠她的相柳来,“此界神骨没有,但有次神种啊。” “对啊,相柳,他是九头蛇,次神种,要它的皮就行,反正他每隔几千年蜕一次皮,但他常纠缠我,被我骂过好几次,不好意思开口。” 高漫妮说完看了一眼火月。 “你别看我,我也没少骂他。” 九姑娘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她走后不久。琴师也去了妖国,先把所缺的仙草找齐。 火月又突然想起来,“相柳不行,他才几百岁,我们一起长大的,比我大不了多少。” 可惜九姑娘没有听到,她用高漫妮教的那些手段,开始了她的计划。 但她和相柳接触的越久,挫败感就越强。 相柳是高漫妮口中说的什么都有的男人,不仅是财富,而且还有学识。 但九姑娘,她仅有的一点学识,只是高漫妮教的如何应付男人的学识。 第60章 他胡乱拍去一身落雪,脸上带着一枚鲜红的掌印 九姑娘和相柳吵了一架后,在寒冷的夜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无处可去,她有些后悔。 她又想起了高漫妮教她那么多,其实只有二个字,勇敢。 不是勇敢的面对男人,而是要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处境。 高漫妮活的冷静,尖锐。 她一个人可以活的很好,她活的也很高傲,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她教她人生无虞则安,女人的成长是从高处去到更高处,男人只是垫脚石,千万不能当成依靠。 要自立、自爱、自安。不管在哪里,不怕争斗,也要认清世事无常,想要的不一定都能得到,直至觅得心安。 男人不是归宿,如果把自己完全交到了男人的手里,则永远无法心安。 辟如火月,非要傻等一个人,深情即是一桩悲剧。 所以火月才会羡慕子不语。 子不语能把人心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敢不听她的,她活的清新脱俗,出水芙蓉一般。 她们这三个女人,有着三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而九姑娘自己呢,看过悲剧也扮演过悲剧,却在最后一幕潜逃,人是活着,但热情已死。 一条不明不暗的路,带着她又回到了马居桥。 她站在一座楼前,大声高喊,将这个寂静的冬夜吵的震天响,引来了一片骂声。 “可可,遇仙,出来陪姐姐喝酒。” 我赶紧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跳着穿好衣服,跑下楼去。 她站月亮之下,冷清的长街上,来回的踱步吟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我快步走过去:“九姐,你喝多了吗?” “我还没喝呢。” “没喝就会背诗了。” “姐也是和相柳谈过恋爱的人,会背诗还不正常。” 楼上传来的骂声越来越多,我拉着她赶紧向外面走去。 “怎么被相柳甩了吗?”我笑着说。 我心里知道,相柳这个男人不坏,我只听过他被甩的事情,没听他甩过谁。 “是我甩了他。” 我们已经出了马居桥,我走的慢了些,心里想那天熊可可说,他们还挺般配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手。 到了猪师傅烤肉,我们挑了屋中角落里一处安静的位置。 三杯烈酒下肚,肚子里像燃起了一团火。 九姑娘又将手里一杯酒,一饮而尽,她长长的“哈”了一声,随着一口气出去,她的脸色好了很多,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人就是这样,遇到不开心的事,大吃一顿,喝上几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有可能改变。 九姑娘问:“为什么可可不来,他不是挺喜欢猪师傅烤肉的吗?” “他去乐坊看舞剧了,还没回来呢。” “你怎么不去,今天首演,整个花街都去了吧,乐坊里不仅座满了,过道里都站不下了,你们望月楼还有生意?” “是没什么生意,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冷清的望月楼,都快和老牛的客栈差不多了。” “那可是相柳大师的作品,你真应该去,这么年轻,提高一下艺术修养。” 她在相柳的后面加了大师二个字,看样子,她想听我说些相柳的坏话。 我心领神会地说。 “快算了吧,我看不懂,别人看完都兴高采烈的说好,我就看过几场排演,却差点哭出来,如果我去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捂着脸哭,还不会被你们笑死?” 我说的是实话,但我的意思是,这个相柳大师的作品会让人流泪,我本意是想迎合九姑娘。 九姑娘听到我话,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慢慢转过头来,用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我。 这是我第三次遇到这种眼神了,第一次是惠惠子想吃我,第二次是熊可可想约小白。 九姑娘的脸上流露出惊讶,羡慕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相柳说他编的舞是悲剧,说没有人看得懂,真没想到唯一懂的人是你,却没有去看首演。” “你为什么不去啊!你不知道今天晚上,相柳有多伤心,他要仰着头看月亮,才能在我面前没让眼泪流出来。” 我整个人都傻了,直到看见九姑娘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做的对,就不应该去,让他伤心,这些天他没少惹我难过。” 她又招手,让猪不足添了两瓶酒,我不敢乱说话了。 情感是一场斗争,失败放弃的人,有很多。 她是一个失意的女人,现在深夜了,万一我再说错话,她喝醉了,我可保护不了她。 她还是喝多了,她抓着我的手问我:“相柳,你爱不爱我?不要以为你有钱,所有女人在你眼里都是卖的,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你必须真的爱我。” 我说:“九姐,你喝多了,我是遇仙。” 我心里想管它呢,爱不爱,真或假又如何,能相守一世就是白头偕老,作假也可以作到比真的还真。 都说金钱不能买到爱情,如果金钱能够买到爱情,又有甚么不好? 九姑娘趴到桌上睡了。 猪不足的老婆走出来,抱着一床孩子用的薄被子,轻轻盖到她身上。 我抱歉的冲她笑了笑,她说:“这么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 她还是那样,面黄肌瘦的,也许胖了一些,白了一些。 我想解释我和九姑娘,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是没开口。 相柳推门进来了,抖落身上的落雪,我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他走过来,轻轻拍醒她,“原来你在这里,害我找了半个花街。” 九姑娘看到是他,扑进他的怀里哭。 “你找我干嘛,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而且我想要你的皮。” 相柳抱着她,“我大概就是喜欢你什么也不会吧,你要我的皮干嘛。” 相柳对我说了句谢谢。 我说:“不用谢,是九姐请我吃烤肉。”我没钱付账,怕这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相柳是个聪明的男人,去结了账。 他抱着她走了。 这个寒冷的夜晚,失意的人还有很多。 “呯”!的一声,熊可可撞开门进来了,他胡乱拍去落了一身的雪,脸上带着一枚鲜红的掌印。 第61章 你真是一开口能把人噎死,说的话我真不爱听 熊可可进来时,已是凌晨时分,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他坐在窗边,默默的看着外面的雪。 花街渐渐被大雪覆盖,一片洁白。 “猪老板,来300个肉串,3瓶烧酒。” 他摸了摸怀里干瘪的钱袋。 “要不50串……10串吧,能不能先记账,过几天我结了工钱,再来还上?” “可可,你是遇仙的好兄弟吧,他刚走,相柳大人给他预付一笔钱,要不给你记到他的账上。” 熊可可听到猪不足说到我的名字,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遇仙不是我的兄弟,” “可可,你别说笑了,整个花街,谁不知道你是遇仙的好兄弟。” 猪不足笑着说,他是懂什么是兄弟的,他想起狗无涯来,如果他还在,不仅来吃不会要钱,这家店都会分他一半。 熊可可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用的力气很大,发出了很响的“啪”的一声。 “我没这种兄弟。” “那10串烤肉,3瓶烧酒记你的账上。” 熊可可沉默了一会。 “500个肉串,5瓶烧酒,记到遇仙的账上。” “那你是不是遇仙的好兄弟?” “暂时还是,吃完这顿,我就和他翻脸。” 第二天,我醒来时,熊可可还在床上酣睡,一身的酒气。 他没来望月楼上工。 深夜,我下工回到屋里,他又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连着过了三天。 第四天夜里,我刚睡着不久,熊可可摇醒了我。 他喷着酒气,瞪着我的两只眼睛红通通的。 我问他:“怎么,相柳存在我账上的钱花光了?” 他低下头:“还没有花光,你怎么知道的,我这几天在猪师傅烤肉。” “这有什么难猜,连着三天你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你肯定是发现了相柳存在我账上的钱。能天天请你喝酒吃肉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你少臭美,要不是惠惠子让我凭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我会缺酒钱?” 这么多天了,他终于无意间提了一句惠惠子,还是让他靠自己。 大概是,遇到了好女孩,无论她喜不喜欢你,都会劝你去长点本事。 熊可可站起来,从床底下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绳子。 “咱们兄弟今天当到头了,小白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把你抓过去,今天我要对你下手了。” 他又从床下掏出一根木捧,慢慢向我走来。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 “能不能不打晕我,把我绑了送过去行不行?”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你就是个被利用的狗熊,你知道的,还没我猜到的多。” 熊可可扔掉手里的木棒,拿着绳子开始绑我。 “我就想不明白,我比你高,比你帅,家里比你有钱,可是小白不要我,你说她要你干什么,哪怕为了吃你,我身上的肉也比你的多。” 我看了他一眼,别人失恋是变瘦,但他胖了。脸变圆了。 “我一开始也没想明白,直那天晚上,相柳来烤肉店找九姑娘,我才知道咱们这界还封印着一个神……” “闭嘴,我只关心爱情,什么神不神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爱听。”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我紧紧的绑了起来。 “我很痛苦。” “我不怪你。” “我说的不是你……是小白不要我了。” 他呜呜的哭了起来,抽泣着和我讲这几天发生的事。 乐坊新剧首演结束后,他在后台找到了小白,这几天高强度的排演,大家都累了,后台很快也空了,只有小白还坐在那里,熊可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她边上。 小白抬起头,熊可可赶紧说,“小白,这几天你累坏了吧,每天看你不停的跳,我都心疼。” 小白笑了一下,“你们这几天也累坏了吧,上午来乐坊彻墙,晚上还要上工,对了,遇仙呢,他在哪?” 小白站起来走到幕前,看到外面早都走空了。 小白在前面走着,熊可可跟了上来。 “我没带他来,那个凡人最无趣了,夏天喜欢躲在树阴下,冬天满足于钻到被窝里。他哪看得懂什么歌舞。” “首演他都不来,你没拉他吗?”小白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她细长白皙的颈部弯曲成一个很美的角度,有一缕头发滑落下来。 熊可可心颤动了一下,小白美的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你……我喜欢你,你感觉我这个人怎么样?” 熊可可心里想,明明是小白先喜欢他的,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应该主动先说出来。 “你猜?”小白狡黠的笑了一下。 熊可可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他对她真的是一无所知。 她一直诱惑着他把底牌亮出来之后,她却让他猜。 小白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并示意熊可可坐到她的对面。 “你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得到。” “的确是,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其实没怎么说过话,真应该互相多了解了解。” “我爸是熊族之王,有二个哥哥,二个姐姐,大哥是将军……” “我又不图你钱的,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和我说说你的朋友吧,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你说对吗。” 熊可可开始说,从前那些有头有脸的朋友,但没有说惠惠子。 小白又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认识,你就说遇仙吧。” “他真没什么好说的,没有灵魄,没法修行,一天到晚话不多,但一开口能把人噎死,他的脑子真的很好使,我不喜欢修行,也不喜欢读书,但我喜欢下棋,能下过我的真不多,我教会遇仙下棋后,结果现在,除非他故意输给我,否则我一局也别想赢……” “他真的一点修为没有吗?我怎么听说他收了一个困在此界的神呢?” “你说的是子不语吧,遇仙能救出她来,多亏了我。” 熊可可把怎么去溶洞里寻宝,怎么救出子不语,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小白默默地听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熊可可讲得很累,嗓子很干,但他不敢停下来。 他以为找到了和小白的共同话题。 熊可可讲完了子不语。 小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熊可可心有不甘地问小白,“一会儿你准备干什么去啊?” “累了,我想回去倒一会。” “那我送你回去吧?” 熊可可鼓起勇气拉了她的手。 “嗯。” 小白没有把手抽回去。 熊可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幸福犹如寒冬中的烈酒,瞬间暖遍全身。送她回去的路上,他仿佛是走在云端里。 一路上他们的没再开口,熊可可反复地想。 再大胆一些,让关系更进一步。 当第一片雪花落下,小白抬起头来时。熊可可勇敢的抱住她,低头吻了下去。 结果却狠狠的挨了一记耳光。 黑影中,突然现出三个女人,小白的两个姐妹,还有那个守在乐坊后门的丰韵女人。 小白呵呵笑着说:“傻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上你了吧?我是勾搭不了遇仙,才勾搭了你。” 熊可可突然遭此巨变,捂脸愣在那里。 丰韵的女人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把遇仙那小子绑了,这几天琴师不在花街,没人知道。” 小白说:“琴师是不在,但谁知道子不语在不在,让这头熊去。” “你不怕他把事情说出去?” “怕啊,如果被火月知道了,我的小命就没了,所以,可可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小白走到熊可可的身边,温柔的看着他,抬手吻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又捂到熊可可的嘴上。 这种少女独有的小心机,成年人固然瞧不上,但对那些每天都憧憬着浪漫爱情的少年人来说。 比直接吻他的嘴,更能让人心醉。 熊可可讲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你说我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坏女人?” 我哼了一声。 熊可可又说:“你觉得……她是不是在考验我。”都到这个时侯了,他还放不下。 “我觉得你该听你的爹的,离坏女人远点。” 熊可可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他刚才扔掉的木棒,敲晕了我。 “你真是一开口能把人噎死,说的话我真不爱听。” 第62章 唯一绝对的,只有山间的那一轮明月 熊可可那一棒打的并不狠,他扛着我出门不久,我就醒了。 冷风夹着飞雪呛的我直咳,熊可可的飞行也不行,既不是御风也不是御器,一路上呼哧带喘的,从一处房顶,跳到另一处房顶。 他把我扛在肩上,我被颠的头晕眼花。 “你放我下来吧,我不被冻死,也会被你颠死。” “不行,我不能让小白等的太久。” 熊可可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说小白给了你三天的思考时间,你喝酒喝的算错了日子,现在都是第四天了,已经晚了一天了,不差这一会。” 我用戴着镇龙枪的的手,拍了下熊可可的肩,他“啪”的一声,从空中摔到了地上。 那把镇龙枪化成的指环,自从戴到手上后,就一直没能取下来,竟然渐渐隐入到了肉里。 这几天,我能隐隐的感觉到它在我手指上隐隐跳动。 君子如珩,藏器待时。 我能感觉到,这神器自认我为主之后,一直渴望着一场战斗。 熊可可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你刚才拍了我一下,我的灵力突然就使不出来了。” “和我没有关系,你这几天喝的酒太多,一直醉着,现在脑子醒了,但身体还没醒。” 他雾着一张脸,惨淡夜色让他看起来苍白,点了点头,“有道理。” 他就是这么好骗,我都有些不忍心再骗他。 一个人的性格注定了不少事情的发生,比如他被小白骗,不过这都是他自找的。 都说是少年男子会在第一次感情屡屡受挫后,会喜欢一个对他好的女子。不是因为女追男更容易,而是他体会过的那种失落,不想转加到另一个人的心头。 “花街的酒太烈,不适合你。” 老牛的酒,买的时候已是兑了水的,他卖的时候会再兑一次水。 他卖的不是酒,他卖的是幻觉。 那些在山上忙碌了一天或几天的寻宝人,来客栈买一瓶或一杯酒。 他们以为终日劳碌,总有一天,终会有所得。 其实,大多数寻宝人人,一年忙到头,什么也得不到。 但只要他们不放弃,老牛的客栈就会有生意。 猪师傅烤肉店里,有花街最烈的酒,遇火就着。在端上来之前,他会帮你烫好。 我很喜欢猪不足说的一句话,在你年少的时候,女孩会鼓励你勇敢的去修行;但当你娶了她之后,她会劝你的勇敢的放弃修行。 毕竟,实实在在的生活和虚无缥缈的修行只能选一样。 修行不能当饭吃,更养活不了一家人。 我一直想不清楚,坚持或放弃,哪个需要的勇气更多些。 烈酒不会说谎,大多数人酒后,说的是真话,做的是心里想做事。 大醉一场能让人想通很多道理。 大醉几场能够看清自己,酒,可以壮胆,从来不是让人逃避的。 做诗,做画,做官,做婚,做丧,好事或者坏事,从来都离不开酒。 我是喝着老牛兑了水的酒长大的,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我就是执着而且无悔的那一类人,如果修仙让我一无所所获。 我,愿意把飘零当作归宿。 我常常沉默不语,但我的生命中有刀光剑影,也有千军万马。 我从来没有修行过,但每一天都是修行。 老牛也是一样,他为了一个遥不可期的和平盛世,不断地战争,并付出了所有。 但熊可可不同,他这几天喝的烈酒太多,在兄弟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小白。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熊可可带着我,走出了花街,向着慕仙山走去。 我问他:“你不带我去乐坊?” “小白只在乐坊演了三天,早结束了,在我家的山间小院里。” “你真是一个发不了财的人。等你把我送到那里,她们会杀了你,并烧了你家这处价值连城宅院。老牛知道了,能心痛的哭死。” “她们为什么要烧掉那里,我知道了,她们是想隐藏行踪。” “她们是要暴露行踪啊,她们这一路上会不停的杀人放火,引得子不语她们追杀过来。” 山上没有下雪,皓月,细雾,冰冷,冬天的慕仙山,毫无生机,只有永不停止的风,流浪狗一样,在山间四处哀嚎。 路过客栈的时候,我看到那儿还亮着灯,银狼三兄弟早走了吧,只剩牛掌柜一个人,他深夜不睡,在做什么? “可可,如果小白能放你走,你去找一下老牛,让他带上我的东西,去找子不语。” “你以为子不语会来救你吗?”熊可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我,“子不语、火月、高漫妮她们都不在花街,听说是琴师在妖海发现了一株万年荷花,她们一起去采杀了。” 去海里采荷花,这种事,我是不会信的。 只有熊可可和子不语才会信,他们都很好骗,一个被小白骗,一个被侍卫骗。 火月应该不信荷花,但她相信琴师。但琴师放出这样的消息来,一定有他的道理。 高漫妮也去了,至少说明他们要做的事,不仅危险而且有趣。 高漫妮从来不做有胜算的事,她为牛掌柜洗毒时,一点把握也没有,却敢把自己的命押上。 她喜欢冒险。 我猜她们要做的事,和相柳说的那件事有关。 那晚,九姑娘拽着我去猪师傅烤肉店喝酒。 结果相柳找来了,他这种有才华的男人,情商都不高,说话也很噎人。 他看着九姑娘身前那堆吃光了的签子。 “你挺能吃啊,每次陪我出去却只吃几口就说饱了。” 九姑娘被他噎的瞪了瞪眼,使劲的生气了一下。 “明明可以直接打你,但我还是想找个借口。” 好在,九姑娘舍不得他,自己找了个台阶,自己走了下来了。 相柳说:“你要我的皮做什么?” 九姑娘说:“不是我要,是漫妮姐,她好像要炼个什么丹药,需要神骨,但此界没有神,就想到你这个次神种,反正你每年都蜕皮。” 相柳哈哈笑:“我们九头蛇,不是每年都蜕皮,每九千年才蜕一次皮,每蜕一次皮,我就有一分神性,九次之后,我能成神,但我才几百岁。但是,有件事你说错了。” 说到这里,相柳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 我喝的有些多,九姑娘睡着后,我一直强撑着,相柳来后,我就趴到了桌子上。 九姑娘说:“遇仙只是一个凡人,他听到了也没有事。” 相柳先卖了个关子,他问:“你知道乐坊的那几只小狐狸是来干嘛的吗?” “她们不是你去年招入乐坊的吗?” “对,是我招进来的,她们是神侍,本是来抓我的。” 九姑娘“啊”的一声惊叫起来,“神侍,来抓你。” “对,此界有神,不光是子不语,还有一个是我的祖上,数万年前的古神之战后,被封印在此界,被我的父亲找到了。”相柳又笑了笑。 “后来呢?” “后来,我的父亲就一直想打破封印,救他出来,可他的神力不够,这些狐狸就是他找的神侍,好像还有一个鹤仙人,为他寻找那些修炼出神性的人。但我不用担心,离我有一分神性,至少还有几千年的时光。而且,她们发现了子不语。” “……” 我们终于走到了熊可可的山庄别院。 熊可可转身对我说,“兄弟,我错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熊可可的父亲盖的这处院落,选的地方真不错,在一片幽静的山谷里。 这里竟然没有一丝风,天地变得异常的静寂。 这个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唯一绝对的,只有山间的那一轮明月。 第63章 鹤仙人,无需劳您动手,请让我来杀他 我笑着说:“可可,什么时候认错都不晚,你是要放我走吗?” 熊可可低下头,又抬起来,“我承认错了,但我不能放你走,小白在等我。” “你又不放我,你认什么错?”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别去了,她们会杀了你,你把我送过来,你就没用了。” 我向着山庄院落的大门走去,熊可可沉默地跟在我后面。 “你快回去吧,去找老牛,让他带着我的东西去找子不语。” “我不走,小白不会杀我的,她在等我。” 在心里,我真的很想骂他一句蠢货,但张不开口,觉得他可怜。 纵然是爱,何必如此卑微。 对方未曾真心,他却仍深陷其中,明明是满盘皆输,他偏偏又是个输不起的人,非要把命也搭进去。 当局者迷,而我只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我叫不醒他,爱莫能助。 “啪啪啪” 熊可可敲了敲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边上的小门开了,我们在乐坊后门碰到的那个丰韵女人,从那儿探出头来。 “可可,你来晚了,小白等了你一天。” “我喝多了,算错了日子。” 院子里传来的小白的声音,“狐娘,是遇仙来了吗,让他进来吧。” 狐娘向我的招了招手,“遇仙,白露姑娘叫你呢,快进来吧。” 我抬腿走了进去,熊可可跟在我的身后,低头往里走。 狐娘伸手拦了一下他,低声说:“可可,你听我一句劝,小白没叫你,你就回去吧。” 熊可可推开了拦住她的手,走了进去。 狐娘在我们身上关好了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白正和玲珑,夜久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到我来了,就笑着跳过来。 “遇仙,你为什么没去乐坊看我首演。” 她看上去,还是乐坊的小白,也是望月楼的小白。 但她不是了。 “如果我去了,会有什么不同吗?” 小白一双媚眼看着我,笑着摇摇头,“不会有什么不同,我们还是要抓你。” 我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才看清她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宝石一般。 “抓我,是为了引子不语追你们吧?” 小白点点头,说:“对,一会鹤仙人的船会过来,我们乘船走,你帮我们把子不语引到万神殿。” 自始至终的,小白没有和熊可可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 熊可可笑着插话进来。 “小白,你是不是傻,我们在山上,要等一艘船。” 小白没有理他,就好像他不存一样。 “遇仙,那天首演你没来,要不我单独跳给你看。” 说着,她跳到院子里的石台上,双手扬起,她的头扬得很高很高,她的挺得背很直很直,直到她的脚尖提了起来,她向上,她非常骄傲,她的身体是她的语言,也是刀剑。 玲珑和夜久这两只小狐狸,也站起来,用手轻轻地的打着拍子,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熊可可叫了一声,“好!小白你是最美的。”他跳到石台上,想拉小白的手。 “滚!快滚!”小白说着,一张脸冷的结了冰。 熊可可脸上的笑容也僵到了脸上,他低声地说:“小白,我想跟你走,无论你去哪里。” 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狐娘大声的喊着,“玲珑,夜久,一会鹤仙人就来了,你们还在这里傻站着,还不赶快去放火,把这里烧了。” 两个小姑娘跑开,在院子里四处放火去了。 狐娘看着熊可可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小白说:“我让他别进来,他非要进来,在鹤仙人来之前,你得杀了他,省得被鹤仙人骂。” 小白笑着走到熊可可面前,熊可可也对着她笑。 小白狠狠的一巴掌,把他抽的翻滚着,飞到三五步外。 “快给我滚啊。” 熊可可落到地上,又坐起来,捂着脸,呆呆的坐着。 小白没有理他,她在石台上,跳起舞来。 “我是一个舞者,是花街最好的,也是妖界最好的,我不是一个屠夫,我只想跳舞,不想杀人。” 一阵仙乐袭来,漫天的粉色花瓣从天而降,异香扑鼻,我忍不住抬起头来。 天空上,月色中,一艘巨大的船,正向着这里缓缓驶来。 只一眨眼,就来到院子上空,挡住了月亮。 我闻到一股女妖身上那种,独有的浓浓的香气,一个绝色的女子站到了我身前。 她穿着一身雪白,她的腿很长,人也很高,比我高出一头,眼神锐利,眼角淡红,纸白色的长发整齐的盘在头上。 “你就是遇仙。” “你就是鹤仙人。” 她一转身,就出现在狐娘边上。 “怎么房子还没烧掉。” 狐娘很怕她,低下头,眼神闪炼的说:“遇仙刚到……我们正在烧。” “废物。”鹤仙人信手一挥,“轰”!的一声,整个院落,化成飞灰。 “带遇仙上船,我们走。”她眼角扫到坐在院子里的熊可可,“杀了他。” 她抬起来手,小白连忙挡住,“鹤仙人,无需劳您动手,请让我来杀他。” 第64章 愿意追随她的人,又聚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鹤仙人轻轻点了一下脚,飞上了大船。 狐娘抓住着我的脖子,和玲珑,夜久也飞到了船上。 熊可可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小白,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 小白双目绿光一闪,五指暴长,长如短剑,她轻啸一声,便出现在熊可可的身前。 速度之快,熊可可看到她的脸时,她的五根手指已经深深的刺入他的前胸,又从后背穿出。 熊可可一脸扭曲,他不相信小白真的会杀她,更没想到真的会死。 他说:“好疼!” 她站起身时,熊可可就倒了下去。 小白甩干了手上的血,又恢复成小巧精致葱白的一只手。 自始至终,她未发一言,飞上大船时,眼中似有一滴晶莹的泪滴飘落。 这个船很大,有许多人,确切的说,是有许多身着黑色金属重甲的妖兵,月色中闪着寒光。 鹤仙人说了句:“回万神殿。” 大船一闪,便成了天际的一个小点,很快消失不见了。 那晚,相柳把喝醉了的九姑娘抱回家。 九姑娘借着酒装醉,死死的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假正经的男人这辈子没人爱。” 相柳苦笑地说,“我真不是假正经。” “你假装不在乎,我跑出去了,你又把我追回来。” “我喜欢你,但你要懂我。” 九姑娘松开了勾住他的手,“你总说让我懂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男人难道不都一样,你不想和我睡觉,留我在身边要做什么?” 相柳扶她坐到客厅的茶桌前,又搬来一个小炭炉,放上一只黑铁壶,煮上茶。 水气氤氲,茶香四溢。 九姑娘喜欢酒,相柳喜欢茶。 相柳选了一个精美的瓷杯,放到九姑娘的身前,想了想,又换成一个银杯。 “万一你生气了,这个摔不坏。” “放心,我不摔杯子了。” “男人和男人不一样,比如都是去吃鱼,结果一样,都是把鱼吃了。” 相柳又给九姑娘倒满茶水。 “但有人喜欢吃红烧鱼,浓汁入味,但我喜欢冰刺身,能品尝到鱼的鲜美,如果我喜欢的鱼,不能按我喜欢的方式吃,我不仅不想吃,也浪费了鱼。” 九姑娘喝了一口茶,口鼻生香,萦绕在头上的昏沉的酒气,醒了一半。 “那你想让我怎样,弹琴,跳舞,读书,画画,我都学不会啊。” 相柳看着她,温柔笑笑,如春风化冰。 “不是你学不会,是你没耐心,我们妖怪能活很久,几百年,几千年,我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上来就学琴的确有些难,我先教你学走路吧。” 相柳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把她从茶椅上扶下来,他的手,温暖柔软。 “来,你挺起你的胸膛,就像戴着极宝贵的宝石项链,你微微扬着脸,你很女性化的,自由的摆动,你让你的身体说话,你非常妩媚,非常吸引,充满了生命力,你是女妖,也是女神……” 九姑娘跟着他走了几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哪有人会这么羞耻的走法?” “你脱光衣服往我床上扑时,你不觉得羞耻,让你挺胸走路怎么就羞耻了?” 九姑娘攥起粉拳轻轻捶了相柳几下,又挺胸扬脖,走了几步。 “可是我没有宝石项链。” “买,明天我就给你买。”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高漫妮走了进来,笑着说:“小九,你不要听她的,将来姐姐教你怎么走。” 九姑娘脸上一片潮红,“漫妮姐,你啥时来的,快坐,我去给你斟茶。” 相柳却一脸愤愤:“高漫妮,这么晚了,你来我家做什么,坏了我的兴致。” 高漫妮没有理他,坐到了茶桌前,九姑娘给她挑了一个白净的杯子,倒满杯。 “漫妮姐,你找相柳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高漫妮伸手拉她坐到自己的边上。 “火月和我,还有子不语要去相柳家做客。” “想来就来呗,你们什么时候还提前约过。” 高漫妮又笑了笑,“不是这个家。” 相柳一愣,疑惑地问:“你们要去万神殿?” “你大概不知道万神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女帝和人皇都要绕着走的浮岛。如果你们想去那个地方,火月至少要向女帝借一支上万人最精锐的军队,但女帝不会借给她的,以前配给她的那些官员,现在都跟她来了花街,如果再给她一支军队,花街就可以建国了。” 高漫妮说:“军队的事,你不用操心,火月去找海荷花了,我就是来告知你一声,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呢,就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一起出发。如果不去,也不要怪我们毁了你家。” 相柳愣了一下:“海荷花,我可不想遇到她。你让我想想再答复你。” 这时候,窗外一束红光直插天际,三个人飞出屋外。 三人浮在空中,只见火月住的那处院落,被一束红光罩在其中,几乎照亮了整个花街,光束上方的乌云被染成红色,无风自动,绕着红色光束在空中盘旋不定。 相柳喃喃自语道:“这是有人要突破品级了,不应该啊,火月不是几年前刚升到7品,哪怕她天资再高,至少要花几百上千年才能再有突破的玄机。” 高漫妮微微一笑,“不是火月,是惠惠子。” “那个三品的小姑娘,升个四品,哪会有这种异象,刮个风就不错了。除非……” “除非她连升二品。”高漫妮接着他的话说了出来,“哈哈哈”又大笑起来。 “不可能,那小姑娘天资固然不错,但我只听过一升三的,三升五的却从未听过。” “怎么不可能,几年前,我和火月在妖界游历,偶得一幅完整的数千年虺蛇骨架,就将它炼化在惠惠子体内。” 相柳面色一变,“完整的,数千年虺蛇骨架,你们可真会偶得,明明就是被你们猎杀的。” 他又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交情不够,我也是蛇族,你们有这么好的宝贝,给那个小姑娘,却不给我。你们就不怕她控制不了那虺蛇之力。” 高漫妮也没过多掩饰,“杀那虺蛇真不能怪火月和我,是她非要杀我们不成,反被火月剥皮抽了骨,现在骨头给了惠惠子,还剩一张皮,你要不要?” “要,正好我给九姑娘炼一身贴身护甲。” 高漫妮转头看了看相柳,他正轻轻揽着九姑娘。 “想不到,你对九姑娘真是大方,用数千年虺蛇皮炼甲,是仅次于神宝的宝甲。” 相柳呵呵笑着说:“是你们对九姑娘好,毕竟那虺蛇皮是你们得来的。” 九姑娘也忙着对高漫妮笑道:“那先多谢漫妮姐姐了。” 高漫妮说:“你先别急着谢我,相柳,那万神殿你去不去。” “去,我本也没说不去啊,我是不想遇到海荷花。” 高漫妮得到了她想要的答复,笑着飞走了。 九姑娘问相柳,“你为什么不想见海荷花。” “我是她得不到的男人,当然要躲着她。” “她不美?” “很美。” “那为啥她不能得到你?” “性格不合。” 九姑娘顿时醋意大发,“性格这种小事,我们妖怪能活很久,几百年,几千年,你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性格是改变不了的。你可以从女人怎么走路慢慢教她啊。” “她不一样,我教不了。” “有啥不一样,还不都是女人。” “她是海盗。” 海荷花本是牛帝的二十万水师的统帅,独孤美反叛成为女帝后。 海荷花曾数次率军围打妖都,救牛帝,诛篡臣。 却被火月和琴师抓了7次,放了7次。 第7次,女帝以国礼见她,二人长桌对座。 女帝说:“我们修行之人,不信苦功,信命定与玄成。刻苦用功可能考个状元,但若是命中没有,再怎么刻苦也当不了神仙。” “我刚推翻旧制称帝,妖界远未平定,你率二十万精良水师,从妖海杀至妖都,一路凯歌而行,势如破竹,我守都之兵不过七八万人,且都是久战之师,伤疲过半,却能抓你七次,不是你的兵不精,谋不利,而是牛帝命该如此。” “凡事有度,火月抓了你七次,放了你七次,我能给你的条件是,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统领水军,镇守妖海。” “或者,你可以效仿北境狼族,自立为王。” 海荷花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后来,她又攻城二次,又被抓了二次,她终于信了命。 她解散了水师,回到妖海,做了海盗。 短短数年,愿意追随她的人,又聚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第65章 琴师躲开她的目光,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了看景色 我在大船上,也没有什么人难为我,两个妖兵过来,把我带到下面二层的仓房内。 仓房的空间不大,有一张小床,一扇窗。 门锁着,外面有守卫,渴了饿了, 敲敲门一说,就会有人送来。 只是外面的天黑着,仓房里也没有灯。 我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窗棂中飘来一道雾色天光,才惊觉已是清晨。 我敲了敲门,让守卫带我去洗漱,整个船舱也很大,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妖兵,当值的都穿了重甲,轮休的穿着轻便的布衣,后背上都印着一个大大的“鹤”字。 整艘船上,大概都是鹤仙人的亲兵。他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并不介意我。 洗漱完,守卫又带我顺路去吃了个早饭,一路上,他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只有三个字。 “跟我走。” 回到关我的仓房,守卫“咣当”一声锁了门。 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用胳膊挡在脸上,像是挨过打,身上白色的衣服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条。 我拍醒她:“我想躺会,昨晚我没睡。” 她抬起胳膊看着我,脸上也是又红又肿的,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哀伤的看着我。 是小白,她说:“我昨晚也没睡,还挨了打。” “是我先来的,这个床归我。” “要不咱俩挤挤。” 我转身走到门边敲了敲门,“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房间。” 过了一会,守卫说:“没房间了,我们可以把她绑在底舱的栏杆上。” 我转身对小白说:“你都听到了,你是想被绑到底舱的栏杆上,还是躺到地板上。” 小白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躺到地板上。 我躺到床上,准备睡一觉,被子和垫子小白捂的很热,上面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很香。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可不是熊可可,当然不会可怜你。如果不是打不过你,我说不定还会打你一顿。” 我坐起来,把床垫抽出来,扔到她身上。 “给你个垫子盖吧。” 小白把垫子用力的推到一边,蜷缩着,小声的抽泣起来。 我用被子蒙住头,很快就睡着了。 又被人敲了起来,我抛开被子一看,还是小白。 她坐在床上,侧着身,伏看着我。 “你要干嘛?”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关进来?” “不用问啊,你没杀熊可可,被鹤仙人发现了,被打,不是活该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杀熊可可。”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示意她也坐直身子。 我不习惯被一个女孩伏着身子,自上而下的看着我。 “首先你的眼睛是绿色的,眼有异色,必会幻术,其次,你杀可可时,眼中绿光闪了一下,我看到你杀了他,但我也觉得是你施展了幻术。我都能猜到,鹤仙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杀熊可可,是因为他本无足轻重,杀了他反而会得罪整个熊族。但打你一顿是少不了的。” “聪明,怪不得熊可可说你聪明,你说对了。” “熊可可夸的人,能聪明到哪去,现在你可以从我的床上下去了,我想睡一会。” 小白撅嘴下了床,铺好垫子,躺到了上面。 “唉,遇仙,你说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被抓到了船上?” “我故意的,我苟了这么多年,我要飞扬跋扈一次。” 我要我在少年时,有这么一天,能随手抽了把雪花单刀,去走一趟疾风追月。 小白冷笑一声:“遇仙,傻子活千年,太聪明的人,死的早,古来如此。” 我把被子蒙住头,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小白半天听我没了动静,就又从地上爬起来,抛开被子,看到我真是睡着了。 不由得说了一句,“真是看不懂这个凡人,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的,一点也不怕。” 琴师在妖海里,找到海荷花后,就带着火月去了那里。 火月和琴师被一众妖怪蒙住眼睛,七拐八拐的带到了一片礁石组成的孤岛上,推开一扇石门,穿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通道后,就到了一个高大的地下宫殿门口。 妖怪摘去了她们的眼罩,海荷花笑着拉着火月的手,进了宫殿。 海荷花穿了一条荷叶绿的长裙,火月仍然是一身红,两个人,手拉手,说说笑笑。 “几十年没见了,你还是一点没变。” “没变吗,老喽,至少胖了二十斤,那天我一照镜子,都有眼袋了。” “你说的是你,还是在说我?” 两个人虚伪的哈哈大笑。 琴师在一旁,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们聊了几壶茶的时间,终于聊到了正事。 火月说:“你看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了,这次你是不是该帮帮我?” 海荷花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说你一开口就让我挑一万精兵去帮你,我养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真过的不容易。”她说着,伸出一只手,展开五指。 火月一把抓住她伸出手,“你的手真好看,这么柔软,打了这么多年仗,握久了刀枪,一块茧子都没有。” 海荷花用力把手抽了出来,“我是说,我要这个数。” “五十块灵玉?” 海荷花没有说话,把手展开,抖了抖。 “五百?” “五千块五品灵玉。” “你还是去抢吧,我哪有这么多五品灵玉。” 海荷花笑了笑,“我是海盗啊,这些年可不是一直在抢吗?” 火月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的好姐姐,我是真没有这么多,你看着当年我抓了你九次,放了你九次的感情上,能不能……五百行不行?” 海荷花把手又一次用力抽了出来,“你说的好像当年你放我,吃亏了似的,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她停了口,挥挥手把宫殿里的侍从全赶了出去,又接着说。 “你和那蛇妖,趁牛帝在人界征战,占了他的妖都,篡了他的位,多少妖王不服,多少人也担心你们会害他们,你们抓了我九次,放了我九次,让所有的妖王看到,我这样的你们都不杀,他们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才敢拥护你们。要不然,那蛇妖能坐稳女帝的位置,说不定,现在妖界还四处战火,各族妖王各自为战呢。” 火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姐妹,你说的都对,但我真没有那么灵玉,要不我先欠着,每年还一点?” 海荷花哈哈大笑起来,“好姐妹,我觉得我们一开始就聊反了,我和你谈感情,你和我讲条件,这样会不会好点?” 火月说:“对,聊反了,我们重新聊。” 海荷花说:“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该帮你。” “你养这么多人也不容易,我也不能让你白干,我给你五百灵玉行不行。” “行!” 海荷花一个行字出口,火月愣了一下。 海荷花又说:“我听说这次你们攻打万神殿是为了炼千梦丹,能炼几枚,我卡在6品也有几百年了,一直无法突破。现在你都7品了,能不能帮帮我?” 火月心想,你在这儿等我呢,果然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至多三枚,可以给你一枚,谁和你说千梦丹的事?” “我想要二枚,我不能告诉你谁说的。” 火月用眼角扫了一下琴师。 琴师躲开她的目光,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了看景色。 第66章 他们杀伐果断,他们心狠手辣。 火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海荷花。 “你自己看看吧。” 海荷花连连摆手,“不看,我一个海盗头子,一看到书就头痛,相柳一看到我就头痛,说我没有文化,看到我就躲的远远的。” 火月捂嘴“吃吃”笑了起来, “每个第一次见你的人,都觉得你会是个抚琴弄画,沈静淑雅的美人。” 海荷花哈哈大笑:“我就是个美人,其他那些和我根本不沾边,这次我们要去把相柳的家给抄了,想想就解恨。” 海荷花还想多聊聊相柳,她许多年没见到他了,很想知道他的近况,她又问。 “哎,对了,相柳现在还纠缠你吗?” “早就不纠缠了。” “那你对他有意思吗,说老实话,你要有意思我就不和你争。” “我对他那种事事追求极致的男人没感觉,从来就对他没有过意思。” “那就好,如果这次在他家正好碰到,你帮我守着门,我用刀逼着他,先把他睡了再说。 站在一旁的琴师脸一下子臊的通红,轻轻咳了一声。 海荷花转头看到他,大眼一瞪,“小屁孩,没听到二个姐姐在聊男人吗,还不快走,去去去。” 琴师如释重负的从大殿中走了出去。 火月知道相柳和兔九在一起,就岔开了话题,重新拿起那本书来. “这不是什么别的书,是制作那个千梦丹所需的材料。” 海荷花翻了几页,不禁眉头紧皱。 “这一整本都是制这枚丹药的材料,需要这么多种的万年仙草,万神殿里都有吗?” “当然没有,那儿只有一种,好在我们只缺一种材料了。” 海荷花又把手里的书翻了翻,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收集齐这么多仙草,怎么也得花几百年吧,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耐心。”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收集的,炼丹也是她。” 火月站起来,走到海荷花的身边,柔声的说:“这么多材料只能炼三颗千梦丹,我是这么想的,一颗给你,一颗给我的一个朋友,最后一颗留给炼丹人。” 海荷花低下头,“做你的朋友可真好,一颗也不给自己留。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你卖命。” “你还不是一样,有那么多亡命徒跟随你。” 海荷花站起来,“走,我带你转转,我的人可不是什么亡命徒。” 她拉着火月的手,走到了大殿的一处后门,把门打开,就像打开了另一片天地,她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里有山川,森林,河流,村庄,田地,耕种的农人,下棋的老者,牧牛的儿童。 火月惊讶的说:“原来你的宫殿,只修了个门脸。” 海荷花说:“我要那么大宫殿做什么,那就是装装样子,给外来人看的,眼前的这些人就是你说的亡命徒。” 在我当水师统帅时,跟随我的都是将士。 在我当海盗时,我遇到的是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商贩,有渔民,有孩子,也有老人,他们不是天生的强盗,他们是跟着我一起讨生活的人。 如果我当他们是士兵,他们就尽当兵的义务; 但我当他们是兄弟,我为他们养家,他们就心甘情愿的为我赴死。 当年,她之所以屡次被火月抓住,就是因为她性子上来后,就单枪匹马的冲阵,冲的很深,她的兵跟不上。 失败不是她的命运,是老牛的命运。 她不是不会带兵,只是无法带好别人的兵。 她说,我当海盗有二个优势,一是我是个美女,二是我性格豪爽,战力高强。 他们爱我,仰慕我,以我为荣,愿意追随我。 火月看到这片祥和的村落,却有些犹豫。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万神殿,你不用现在答复我,如果同意,三天后,带一万人来花街找我。” “火月,你变了,万神殿又怎么了,一帮因为躲雷劫而聚到一起的懦夫,有什么好怕的。” 万神殿本是一座高山,里面封印着相柳的先祖,相柳的父亲为了打开封印,把整座山从地上拔了出来。 神的封印当然打不开,这座山一直浮在空中。 此界的修行者7品之后,会有九死一生的雷劫,一说是来自神的试炼,也有人说是那些修至大成者,对后来者的打压。 但无论是怎样的雷劫,都不会劈到那座封有真神的浮山上。 于是,相柳的父亲在上面修了无数的宫殿。 他说,神界很大,容的下我们所有人。 很快,就聚齐了不少7品以上的修行者,他们又带去了许多随从。 那座建满宫殿的大山,成了一座有十多万修仙者的小城。 被称作万神殿。 传说是想去万神殿的条件只有一个,杀死一个至亲至爱的人。 万神殿里住的修仙者。 他们修为很高,他们杀伐果断,他们心狠手辣。 第67章 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学习的人,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此时正是寒冬,夜里山上的空气,冰冷刺骨。 熊可可打了一个哆嗦,从地上爬坐起来,搓了搓冻僵的身体,又抖了抖脑袋,清醒了许多。 他记得自己被小白五根利爪透胸穿过,倒在地上死了。 他摸摸了前胸确实有五个不深的伤痕。他虽然笨,但也清楚小白没有杀他。 他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突然听到四周传来细小的“噼啪”声。 四周一片漆黑,本是繁华雅致的山居院落,此刻只剩几段残垣断壁。 远处还有星星点点未燃尽的火焰,如野兽的眼睛一般,飘忽不定。 “有妖怪!”熊可可吓的一下子从地上,抱头向山下跑去。 跑到半路,看到客栈旗杆上挂着的红灯笼,他又想起来。 “我就是妖怪,我跑什么跑?” “呯”!的一声,他一头撞开了客栈的大门,冲了进去。 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从二楼飞出来,照着他的头狠狠的拍了一下。 “哎呀!”熊可可疼的大叫一声。 “牛掌柜,是我。” “我知道是你。” 那个高大的黑影是牛掌柜。 “知道你还打。” “这么晚了你跑回来干嘛,还把门给撞坏了。” “这不是……想你……有些迫切了吗?” 牛掌柜看到他胸前的伤口,忙把他拉进了客栈的房间里,扶他坐下,又找出了些伤药,给他抹上。 爱上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但同时爱上两个人就一定要藏住。 牛掌柜知道熊可可喜欢惠惠子,可不知道熊可可也喜欢小白。 熊可可也不敢说被小白打伤的事,只敢说遇仙被乐坊的狐妖抓走了。 “狐妖抓遇仙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们坐一艘很大的船走了。” “你不会是疯了吧,她们把遇仙带到慕仙山上,坐船走的。”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看到那艘大船前,我也不信,好像还有个什么鹤仙人。” 听到“鹤仙人”三个字,牛掌柜惊了一下,手指着熊可可,不可置信的问。 “你说的鹤仙人是个腿很长的女人?头发是白色的。” 熊可可连连点头,“对对对,腿很长,很漂亮的女人。” 牛掌柜在他的头上又狠狠的敲了一下,“就知道看长腿漂亮的女人,遇到鹤仙人,你不可能还能活着?” “你爱信不信,我这几年的功法也不是白练的,我被她打了一掌,我胸前的伤就是她打的。” “鹤仙人当年是我……是牛帝的先锋元帅,不带一兵,一剑屠万仙,杀的人界闻风丧胆,你要是遇到她,她用眼神就能杀你,她打你一掌,你早成灰了。” “好啦好啦,我不和你争这个啦。”熊可可听牛掌柜这么一说,突然想起小时候曾听他大哥说过,他最崇拜的人就是鹤元帅,所以才去从了军。 如果鹤仙人就是他哥口中的鹤元帅,那他的确接不下她的一掌。 毕竟,他大哥的一掌就能把他拍成肉泥,更别说她了。 熊可可说:“我记得遇仙让我找你,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你这儿,让你去找子不语,可是被你打了一下,我记不起是什么东西了?” “遇仙在我这儿有什么?工钱?他对女神做了什么,这么缺钱?” “我哪知道他要做什么,你欠他多少钱。” “我把他拉扯这么大,管他吃,管他住,不向他要钱就不错了。” 熊可可站起来,低头思索着。 “我记得他没说钱,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我实在记不清什么了?” 他看到牛掌柜摆在桌子上的一本书,就好奇地走过去。 “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学习的人,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第68章 熊可可心中的春天消失了,立刻迎来了凛冽的寒冬 牛掌柜伸手想要拦他,熊可可把书已经抓在手里,折起一看封面。 《30天!仙法速成》 “哎~我说老牛,这种地摊上三个小钱的书你也信?” 牛掌柜在他头上“呯!呯!”敲了两下。 这次牛掌柜下了死手,用的力气很大。 熊可可挨了一下,抱头跳开了。 “老牛是你叫的,我看书和你不一样,我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看。” 熊可可认真的翻了几页,“那你说说这本书有什么精华。” “这本书的精华就是,没有精华。” 熊可可笑着把书放下,又把我怎么被狐妖抓走的事,简单和牛掌柜说了一遍。 两人约好明天一早去花街找火月,熊可可回自己屋去睡了。 牛掌柜打开桌子上的书,又翻了几页。 他的品级自从上次刮骨洗毒,损伤了灵脉后,修为折损到了3品,虽偶尔也能使出4品的功法,但不确定。就像一个蹩脚的书法家,写一万个字,偶尔也能写出一二个好字来。 空有一身灵力,却使不出来。 他知道惠惠子这个冬天要冲击4品的事。 他为惠惠子高兴,却也暗暗为自己着急。 他不是一个有修行天赋的人。当年取得的成就,他下了比别人多的多的苦功。 惠惠子3品升4品,只用了一年,这就是天赋。 普通人最多也就是300年左右。 而他当年却用了600年,他不仅是没有天赋,而且是最愚钝的那类修行者。 现在他的灵脉又受到了损坏,要想再升到4品,估计还要花费数百年。 对他而言,修行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什么是修行,就是日常的每一天 牛掌柜叹了口气,吹灯上了床。 第二天,他和熊可可去了火月那儿,见到火月和子不语后,十分不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有几块一二品的灵玉。 “这是客栈这几年攒下来的钱,我分成了三份,这是遇仙应得的那份。” 子不语疑惑的看了一眼,没有接。我身上有她一块逆鳞,她手里有的我心,她能感应到我,虽然不能确切的感知我的情况,但知道我过还不错。 火月不屑的扫了一眼,“你这是要和遇仙撇清关系,不打算救他了?” “是熊可可说遇仙被抓的时候,让我把他放在我那儿的东西带过来,他在我那儿有啥?” 牛掌柜委屈巴巴的说。 火月想了想,“遇仙被鹤仙人带走了,她们肯定也不是为了这点灵玉,以我对遇仙的了解,他要的肯定不是钱。”她转头看向熊可可,“可可,你再想想,遇仙说的是什么?” 熊可可挠了挠头,“当时我脑子里全是小……有些乱,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老牛急了, “遇仙身上什么不是我给的,除了这几年的工钱外,还能有什么?” 老牛就是那种又笨又执着的人,他认定的事,别人就很难再改变他。 他认定我这辈子无法修行,也认定那张古神符会害了我。 他把我第一次遇到他时,用过的那张古神符藏了起来后,忘的一干二净了。 火月说:“你把这些灵玉收好吧,遇仙如果是要这种东西,那我来出好了。” 她又对琴师说:“挑几块最好的灵玉带上,那小子总能做出些让人意外的事来。” 琴师笑着点点:“我觉得那小子精的很,如果不是主动被抓,熊可可也抓不住他。” 熊可可的脸一下子臊的通红。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怎么是你小子抓的他,你不是说是狐妖吗?” 这时,墨色的黑云突然罩住了天空,天一下子暗下来了,没有一丝风。 大地变得异常的沉寂,天地间弥漫着强烈的妖气。 后院传来“轰!”得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撞穿房顶,冲天而起,撞入浓厚的黑云之中。 只见一道道紫色的闪电,便从翻滚的黑云中劈落下来。 几个人从屋子里出来,看着空中翻滚的黑云。 火月一脸惊喜,“惠惠子冲级成功了!” 牛掌柜酸溜溜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升个4品,你们要搞的这么浮夸的仪式吗?” 火月白了他一眼,“这天像不是我们搞的仪式,惠惠子现在是5品了,她一次连升了二级。” 牛掌柜张大了嘴,呆住了。 天空极远处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微微动了一下,漫天的黑云转瞬被吸入其中。 天空又恢复了明亮。 黑光一现,一个身影便出现在火月怀里。 “火姨,我成功了,谢谢你。”惠惠子笑着说。 她的笑容闪着光。 “恭喜惠惠子,你的天赋高,谢你自己就行。”火月笑着说。 牛掌柜张开了怀抱,心里想着该说些啥,这孩子跟着他十几年一直是1品,跟火月后,短短三年,升到了5品,还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惠惠子却从他身旁走过,一下子抱住了高漫妮,“谢谢漫妮姐,没有你和火姨给的千年虺蛇骨架,我也升不了这么快。” 高漫妮仔细的看了看她,惠惠的前额左右长出两只黑色的小角,“果然被相柳说对了,你是不是不能完全驾驭体内的虺蛇之力。” “是,冲级那几天,那虺蛇之力在我体内翻腾不止,刚才冲级成功后,却又畅快无比。” 高漫妮轻轻摸了摸她额上的小角,“你这额头多生出来的小角,应是那虺蛇多余的灵力被你封到这里了。” 惠惠子又依次问候了子不语和琴师,四周扫了一眼。 “遇仙呢?” 牛掌柜跳了过去,狠狠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别以为比我老牛等级高,我就不打你。” 惠惠子紧紧抱住了他:“多谢牛掌柜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若不然,说不定会被虺蛇反噬。” 牛掌柜心里清楚,那虺蛇经火月和高漫妮的炼化,只剩精纯的灵力,最多是灵力溢出,但哪里会反噬,但惠惠子这么说,让他也觉得满心欢喜。 熊可可呆呆站在边上,被牛掌柜也一把揽入怀中。 “惠惠子升到5品了,你不高兴吗?” 熊可可小声的说:“当然高兴啊,但她这么优秀,是不会喜欢那些没用的东西的。” “我喜欢你啊。” “真的吗,我也喜欢你。”熊可可浑身一颤,心中就像一场雨后的春天,心花怒放。 “可可,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惠惠子说。 熊可可心中的春天消失了,立刻迎来了凛冽的寒冬。 第69章 我第二个爱的女人是鹤仙人 惠惠子一次升了二级,体内的灵力运行尚不稳定。 高漫妮亲手为她泡制了一大桶药水,带她去巩固修为了。 牛掌柜和熊可可被留下来制作雷火符,他们被带到一间堆满符纸的库房。 要将这些符纸裁成统一大小,并画好符文,将来由火月统一施加咒术,将其制成七级的雷火符。 子不语没有本体,施加不了咒术,要不然,可以制出威力更甚的神级雷火符。 之所以制作雷火符,海荷花她们是海盗,在海上雷火符用的少,怕她们准备不足。 这次要打的万神殿是一座空中浮岛,十分适合火攻。 琴师将花街的药店和铸器铺所有的存货一扫而空,并让人分类装箱。 火月把相关的人聚到了客厅里,关好门一起谋划如何攻打万神殿。 琴师自然时刻不离火月左右。 高漫妮前期跟随火月,后期负责救治伤兵。 擅长幻术的拾花和主修阵法的子墨一同前往。 以速度见长的红蔷负责来回传递消息。 掌管花街钱庄的青竹不去,留在花街负责后方的采买。 蝶舞这次也不去,仍负责花街的防卫,预防有人趁机作乱花街。 暂定相柳去和万神殿的谈判,如果可以不打最好。 琴师听熊可可说鹤仙人带战船来抓的我,认为不打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非打不可,海荷花和她的军队就是先锋,从正面发起攻击。 子不语对战事并不关心,她去花街闲逛去了。 但她是最强的战力,这次请她一起去,想做什么,随她的心意。 只要最后能把我救出来就好。 牛掌柜很想参加这次军事会议,在火月他们的门前徘徊了很久,又被琴师客气的带回到库房里。 他黑着一张脸和熊可可老老实实的画符。 “这二拨人明明各有所图,没一个好东西。”牛掌柜把手中的符笔用力一摔。 把熊可可吓了一跳,此时牛掌柜已经完全失控。 “别以为我不知道,万神殿把遇仙抓走是为了引子不语过去,想吸取她的神力打开相柳祖上的封印; 火月她们假装要去救遇仙,实际上想去弄一张万年九头蛇的皮用来炼丹,一个个搞的大义凛然的。 这种去别人家里抢东西的勾当,让我去我也不去。” 熊可可安慰他:“小声点,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就你说出来了。” 牛掌柜眼泪掉了下来,“我也想去尽份力。” “这些人都各司其职,你去干吗?”熊可可问。 “我想去当统帅……领导她们……” 熊可可没再理他,低头裁纸去了。 他们一直在库房里干到深夜,终于画完雷火符。 扔下手上的纸笔,两人伸了个懒腰,走出了火月府。 花街大雪覆盖,一片洁白。 牛掌柜和熊可可一路无语,走过了乐坊和望月楼,里面都黑着灯,十分的寂静。 路上有风,不大,却十分冷。 两个人各怀心事,默默走着。 牛掌柜心里想的是这个世界已经是年轻人的了。 惠惠子也远远超过了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赶上她们了。 少年的飞扬最动人心,她们超越你时留下的背影总带着欢笑与光。 在向前奔跑的时候,她们每一次回头,都是在和你道别。 远处终于看到一处暖色的灯火,是猪师傅烤肉店。 “走,我请你吃烤肉,喝烧酒。”熊可可说。 “你有钱?”牛掌柜问。 “遇仙有钱。” “那凭啥说是你请,你少打我怀里钱的主意。” “我说的不是你怀里的那点钱,是相柳给遇仙在这家店里预存的,你跟我去就行了。” 熊可可说完,拉着牛掌柜走进了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猪老板,五百个肉串,五瓶烧酒。” “咱们就二个人,你点这么多,遇仙账上的钱够吗?不够我可不付账。” “我点的是我一个人的份,你要吃自己点。” 牛掌柜疑惑的走到柜台前,小声的说:“猪老板,那个……我是遇仙的养父,他账上的钱还够不够……” “够,你去坐好,随便点就行,遇仙在花街人缘好,不少人抢着给他付账。” “那按刚才那小熊点的,给我也来一份。” 牛掌柜又坐回到位置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让你们来花街,本想让你们吃吃苦,知道我养你们不容易,可瞧瞧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天天喝酒吃肉……” 酒至半酣。 熊可可低头,吐出一句话:“牛掌柜,我想我可能爱上了一个坏女孩。” “你不爱惠惠子了?” “两个我都爱……” 牛掌柜又抬起手来,熊可可等着他来敲他。 可牛掌柜却又把手放下了,低低的说了句:“我懂。” 他拿起酒杯,又放下,直接抓起酒瓶,“顿顿顿”把整瓶酒喝个精光,长长的“哈”了一声。 “我也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师姐,她不漂亮,胖乎乎的,就是一般人,但她对我很好。 我没有修行的天赋,不是比较笨的那种人,而是非常笨的那种人,我的师兄弟常常欺负我。 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让我干,闯了祸又全推到我头上。我不仅常被他们打,师傅也常打我。 只有这个师姐对我好,她帮我敷药,也只有她愿意陪我聊天,我觉得能在她身边,挨再多的打也愿意。 我和她说,终有一天我能出人头地,那时候我就娶她。 可是,我的修行真的很慢,很慢,为了突破4品,我闭过三次关,一次200年,第三次才成功。 在我闭关的时候,我的师傅把她卖给人族,做了妖奴。 我去找师傅讲理,却被我的师弟打个半死,赶出了师门。 我去人界,想去把她抢回来,结果她早已经被折磨死了。 我并不是因此痛恨人族,只是痛恨人族和妖族的战争。 那个时候,人族和妖族是敌对关系,他们买的妖奴,漂亮的就拿去享乐,不漂亮的就做活靶,练斩妖术。 我的那个可怜的师姐,她不漂亮,被斩杀了,尸体还被剥开研究妖脉……” 牛掌柜满脸热泪,泣不成声。 熊可可默默的陪他喝了许多烧酒。 牛掌柜擦干双眼,“这是几千年前的旧事了,我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过。 咱爷俩投缘,你修行也慢,但你和我不同,你不是没有天赋,你是不用心。 如果有一天,你所爱的人需要帮助,但你却无能为力,你才能真正体会到我的悲伤。” 熊可可看他的眼泪又要涌了出来,赶紧问到。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女人很漂亮,而且有极高的修行天赋,她在十几岁的小小年纪就突破到了5品,真是让我羡慕。” 熊可可睁圆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你不是也爱上了惠惠子吧?” 牛掌柜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说什么屁话呢,我亲手养大的惠惠子,怎么会爱上她。” “我第二个爱的女人是鹤仙人。” 第70章 也比带他们去,却无法带他们回来要好。 熊可可羡慕的问:“真想不到,你竟然和鹤仙人有故事,快讲讲?” 牛掌柜颇为自得的摆了摆手,伸手抓起一把滋滋冒油的肉串,举到鼻前用力嗅了一下肉香,一脸陶醉,再送到嘴边,张开大口,含住竹签根部,手一拉便将上面所有烤好的肉块全撸进了嘴里,油一下子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随便嚼了几下,抓过酒瓶灌了几大口,又香又辣的全咽进了肚子里。 他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油渍,长长舒了一口气。 熊可可以为他要说了,忙把耳朵递了过去。 结果他又伸手抓起了一把肉串来,全撸进嘴里,又用酒拌着咽了进去。 反复几次之后。 熊可可忍不住又问到:“你和鹤仙人的爱情,你还说不说了?” 牛常柜又喝了一大口酒,清了清嗓子,一脸深沉,仿佛陷入了往事之中。 熊可可又小心的把耳朵递到他的嘴边。 牛掌柜却轻轻叹道:“唉,我和她那点事,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当时正在和人族打仗,我和她一起打了几百年的仗。” “快说,快说,酒和肉都备好了,就等你的故事下酒了。“ “当时我们已经包围人皇的仙都了,我本想打下仙都后再告诉她,可是战争突然结束了,我被关进了牢里……”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只关心爱情。” “我没来的及表达,她不知道我爱她。” 牛掌柜说完,低下头,等着熊可可笑他。 熊可可哈哈笑着,用手猛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他。 看着他那双忧郁的牛眼,熊可可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比我还可怜,惠惠子虽然拒绝了我,但我死的明明白白,你和她在一起几百年,她却不知道你爱她。” 猪老板双手捧着一碗酒,慢慢地走了过来。 “刚才无意中听到了你说起仙都之战,我也是参加过那场围城之战的老兵,想过来敬一碗酒。” 牛掌柜举杯和他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猪老板转身就走,没再多说一句话。 他从不做多余的事,也不会说多余的话。 “喂,关于那场战争,你就来喝一碗酒。” 猪老板回过身,点点头。 牛掌柜红着两只眼睛,问:“你是哪支队伍的。“ “探子营的。“ “后来呢?“ “300多个兄弟,除了我,全都战死了。” “我不是问探子营,我问的是仙都那场围城之战。” “你被抓走之后,我们又围了仙都二年,在这期间很多人逃离了军队,我也逃了,鹤帅好像也离开了,女帝登基后和人皇和解,把军队从那里撤走了。” 牛掌柜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女人,只会窝里斗,不识大局,当时只要再坚持几年,我……不是…是牛帝早就抓了人皇,统一人族了。“ 猪老板恭敬的说。 “我也看不清大局,但我觉得当时撤兵是最好的选择,仙都打下来容易,人皇抓住也不难,但统一却很难,抓了这一个人皇,反而会冒出更多的人皇,战争会越打越久,我们妖界兵没了,粮也没了,新兵全是二三品的小妖,我们吃的全是尸体,不光是人尸,也有妖尸。“ “你可能无法体会那种感觉,昨天还是并肩做战的战友,第二天就成了锅里的肉,你用筷子捞出他煮熟的胳膊,还能想起他的笑容。“ 猪老板走了。 牛掌柜又抓起一把烤肉,看着烤的焦黄流油的肉块,张了张口,却无法再将肉送到嘴里。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将烤肉放回到架子上。 “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他和熊可可醉熏熏的回了客栈。 熊可可问:“明天我们还去火月那儿吗?“ “不去了,去干吗?人家怕咱们拖后腿,对咱们那么冷淡,让我们干了个通宵,水都不请我们喝一口,我们还去干嘛。“ “也是,她们的战力都那么高,不会有事的,我们等他们的消息就好了。“ 他们各自回了房间,片刻后便传出了鼾声。 黑暗中,牛掌柜突然睁开双眼,停止打鼾,飞身下床。 他悄悄的溜到熊可可的房间门口,趴在窗边听了听,确认他还在熟睡。 他扭身化成一团黑烟,飞进了厨房里,他来的锅灶前,把上面的大铁锅掀了去,掏干净了锅底的灰,露出一块平整的地面来。 牛掌柜暗催灵力,用手在地面上一拍,只见一个小小的法阵闪出幽幽黄光,整个地面便浮了起来,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来。 他拧身跳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暗室,四面石壁,角落里放着一个不大的木箱子。 牛掌柜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面残破的金色战旗,这是妖界帝旗的颜色,上面染满了深色的血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牛”字。 他轻轻用手抚摸着,又小心的折好,塞进了怀里。 他刚要关上木箱时,突然里面的灵玉发了一下光,他从那几块灵玉中挑出二块来,这是二块五品灵玉,是他和我第一次相遇时,从我手上得来的,够一家几代人过衣食无忧富足生活。 老牛的嘴比心硬。 当时,他嘴里说不要,脸上一付看不上的模样,但却悄悄地收了起来,一直藏在锅底下面的暗室里。 他把二块灵玉在脸上贴了贴,又亲了亲,小心的放回木箱里,在灵玉的闪光下,他看到了箱子最底下的那张古神符。 他那不聪明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原来,遇仙让熊可可带话,要的东西是这个宝物。” 凌晨。 火月一脸疲倦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家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她们商讨了一晚上,力图尽可能周全的想到攻打万神殿的各处细节。 无奈,万神殿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方,能知道的消息很少。 只听到过有人去,但除了相柳,没有谁能出来过。 而相柳也有二三百年没回去过了。 火月和琴师又去检查了各处物资的准备,当她走到雷火符的库房时,看到一屋子摆放整齐的雷火符。 火月问:“牛掌柜和可可走了吗?你没安排人请他们吃喝?” 琴师说:“没有。” 火月点点头,“也好。” 她的意思是,这次去万神殿,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与其让牛掌柜和熊可可觉得冷淡,也比带他们去,却无法带他们回来要好。 第71章 你听没听过轩辕红叶这个名字,我是轩辕家豢养的仙客 深冬凌晨,天色未明,淡淡的釉青色。 今天是火月和海河花约定好的日子。 火月知道她是个急性子的女人,也许她一会就到了。 她是那种不脱鞋就冲进卧室,直接跳到你床上的狠角色。 火月决定不睡了,等她来。 琴师为了她煮了一壶茶,拿来几盘小点心。 火月辞官后,他早就不是她的侍从了,但他仍做这些侍从该做的事。 火月还是一如从前使唤他,她说:“只有相柳那种娘娘腔才喝茶,我想喝点辣的。” “酒要等到打完万神殿之后再喝。”琴师说着给她倒了一盏茶。 火月“咕咚”一口喝光了,“换个大杯子,这个杯子太小,我怕一不小心塞到牙缝里。” 琴师不吭声,给她拿来了一个汤碗。 “关于鹤仙人你怎么看?”火月问。 “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琴师回答。 “被她杀死的人不更可怜吗?”火月说。 琴师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看天空,釉色已渐渐褪去,这是个白雾弥漫的清晨。 “也许我们不该去万神殿,如果子不语不出手,我们打不过她,但我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成功固然可喜,但并不是失败者都可怜。 “即便不是为了子不语,万神殿我们也非打不可,我答应过女帝帮她平复妖界。 现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前朝大将逃到了万神殿,他们还全是7品上的修为。 如果他们躲过了雷劫之后,会重新去夺妖都,到时侯,免不了还会一战。” 琴师笑了笑。 “真是搞不懂女人,你和女帝闹得那么僵,你还想着去帮她。” “女人嘴上闹僵了不是真的僵,心里闹僵了,嘴上反而会客客气气的。” 鹤仙人是万神殿里人员情报最详实的。 因为她实在是太有名了。 没有人天生就强,都是后来才变强的。 命运并不由人,而是她所处的环境,让她成为了这样的人。 鹤仙人一出生就是死的。 她没见过母亲,她的母亲也许死了,也许跑了。 她被她的父亲从壳里取出来,随意的丢在门口的雪堆里,一头白色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身上。 轩辕甲从哪儿路过。 “可惜,这么漂亮的小鹤。” 轩辕甲用各种最名贵、最稀缺的万年仙药救活了她。 在这动荡不安的乱世,仍有日月更替,天地也未变化。 乱的只是人心。 人界四王逐鹿,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每天的日子,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她活过来了,活在最底层,一栋挡不了风也遮不了雨,破败不堪的房子里,从小靠乞讨为生。 每日惶恐不安,每时每刻都可能会死,饿死,冻死,杀死。 贫穷,败坏,暴戾。 轩辕小雪叹了一口气,对她说:“这天气真好,风又轻柔,还能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轩辕小雪是轩辕甲的女儿,当然可以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那些看似平平淡淡不起波澜的日复一日,却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在恐惧中度过了童年,为了活下去,她每天都要拼命。 命运在黑暗中奔驰。 也许是那些万年仙药,也许是她那颗始终难安的心,她的修为很快达到了四品。 她的梦想是成为轩辕红叶那样的传奇人物。 红叶纵横九万里,一剑霜寒十九洲。 轩辕家有今天的成就,至少有一半是红叶的功劳。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 对轩辕甲一直心怀感恩。 他对她一直也很好,用自己的姓为她取名轩辕大雪,她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父亲。 轩辕大雪有自己的父亲,一头凌乱的灰发,总是还没有看到他的人,先闻到他身上的酒臭味。 他手里抓着一壶酒,每时每刻都保持保持着醉醺醺的状态,即使睡着了在梦中也会举起酒壶喝几口。 他的梦都带着浓厚的酒臭味。 他的酒品极其不好,喝多了不睡,而是兴奋,喊叫闹事,反复无常。 他会呵呵的傻笑着对大雪说,“我的宝贝女儿,让我看看你。” 马上就没由来的翻脸,怒目圆瞪,狠狠地撕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撞,一边撞一边用最脏最粗俗的话骂她。 疯了一样狂吼。 “我杀了你这个小贱货!你怎么不反抗,来啊,杀了我。” 她眼里迸出怒火,狠狠得瞪着他,嘴里,鼻子里流出鲜红的血来。 她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常常被打的满脸淤青。不是说她五岁之前没挨过打,而是她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了。 鹤和鹿在人界一直是独特的存在,和那些山野里的贼眉鼠眼,气质猥琐的乡下妖怪不同。 人们喜爱他们,有钱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豢养她们,并称之为仙客。 所以轩辕甲在大雪13岁的时候,很自然的提出了豢养她的要求。 她的父亲没有说话,只是醉醺醺的伸出一根手指,又指了指酒壶。 “每天一壶酒?” 他摇摇头。 “每天一缸酒。” 从那以后,他不再无时无刻的握着一个酒壶,而是每天泡在酒缸里。 大雪一直很奇怪,轩辕甲救了她的命,名字也是他起的,平时除了住,吃和玩都在轩辕家,为什么还非要征得这个酒疯子的同意,才能把自己接到家里。 这个酒疯子从来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却好意思提这样的要求? 她有些难为情的说:“让你养我们,怎么好意思?” 轩辕甲笑笑说:“难道你怕一条万里长河养不起两只小虾。” 轩辕和司马、诸葛、欧阳是人界四王,称的上是条万里长河。 鹿哥儿是个很美的女孩,你可把她当成百看不厌的风景。她却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她声音沙哑,十分爱笑,总是发出磨刀一样的“嘶嘶”的笑声。 鹿哥儿也是轩辕家的仙客,她来的比大雪晚两年,她13岁的时候,大雪15岁了。 轩辕甲教她们功法,爆发,控制,速度。 大雪十五岁修为突破五品,她的第一个任务是刺杀诸葛家的族长,因为他有做人皇的野心。 轩辕甲单独带她进了深山里,两个人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木屋里,住了整整一年,他教了她一剑斩仙的功法。 从深山里回来,鹿哥儿曾悄悄的问她,“轩辕甲的下腹部有一颗暗红色的痣,你看过吗?” 大雪害羞的点点头,面部滚烫。 那年鹿哥儿才13岁,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大雪没多想。 她爱那个男人,虽然她是和他女儿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情。 只要是他要她做的事,她从不多想。 大雪的第二个任务是司马家的大公子,他也有成为人皇的想法,司马大公子用一把玄宝级的刀,修为也远高于她,那次刺杀中她负了很重的伤,整颗脑袋差点被砍下来。 好在司马大公子缺少生死搏杀的经验,他一刀砍落,以为她死了,就收了刀; 好在她死过一次,又每天都在想如何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是呼吸一样的本能。 要想再杀她这种人,要刺穿她的心,让她甘心去死。 她在他收刀那一刻,丝血反杀了他。 鹿哥儿被派去刺杀欧阳,但刺杀失败,深夜里一只小鹿一身伤的从欧阳家逃出,背上还插着一把长剑。 欧阳在她身后喊,“多漂亮的小鹿,我喜欢她,不要追了,让她逃吧。” 大雪躲在暗处,还以为欧阳是个好人。 鹿哥儿逃回了轩辕府,哭的梨花带雨。 “我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他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我也曾是…你眼中…美丽的风景, 我只想做你的人,我只好提前动手。 但他的修为高我太多,身边也有很多帮手。” 轩辕甲轻柔的帮她包扎好伤口,又温柔让她回去养伤。 “欧阳并不喜欢你,他放你走,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但我不会那么做的。你刺杀失败,为他找到了正式攻打我的理由。他的兵比我多,也比我强。” 自始至终,他手没硬过,口也没硬过。 但他的心狠。 鹿哥儿转身时,轩辕甲手一挥,斩下她的头来。 鹿哥儿的脸上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年后,轩辕家向欧阳家俯首称臣,欧阳成了人皇。 大雪的第三次任务是刺杀人皇,但不是马上去做。 她要先学会忍受,忍受命运,忍受心中的爱意。 一剑断红尘。 我也曾是…你眼中…美丽的风景 轩辕甲先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最粗野的马夫,那个马夫又矮又丑,怎么说呢,夫妻之间床上的事不好说。 他玩腻了她之后,把她赶到街上去卖。卖的钱,他拿去嫖。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年。 她去刺杀欧阳时,还是失败了。 她逃走时,没有先回轩辕府,在死之前,她要先杀一个人。 一个把她带到这个世上的人。 她回来自己家里,一身伤,一身血。 她拔出剑来。 “我要杀了你,你这么穷,这么烂,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都怪你。” 她的父亲从酒缸里探出头来,冷笑一声,又低头喝了几大口酒。 ”你的命还没有出生就注定了,怪不了别人。” “我为什么有你这么一个爹!这不公平!”大雪一剑刺来,千剑如电。 爆发,控制,速度,都被她用到了极致。 她的父亲,抓着酒缸,纵身一跃,看似十分笨拙,却正好躲过了那从四面八方刺向他的一千把剑。 大雪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她从不知道他会功法,而且这么强。 她的父亲和酒缸又落回了原处。 他说:“我不是你爹,因为我是女的,我也不是你母亲,轩辕甲把你交到我手上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 大雪说:“就算是陌生人,那你也该对我好点,我从小被你打。” “按照轩辕甲的计划,我是你的第一试炼。 你本该杀了我的,你没有通过你的试炼。 你真是一个心肠软的女人,你不适合做刺客。” 大雪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听轩辕甲的?” 她把头埋在酒缸里,咕嘟咕嘟的喝了一会。 “我是谁,我是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你听没听过轩辕红叶这个名字,我是轩辕家豢养的仙客。” 第72章 再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和他单独在里面矜持、矜持 花街正午,晨雾消散,快雪初晴,天空碧蓝无云,明晃晃的白日照耀下的集市热闹非凡。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弥漫着各种声音。 火月坐在望月楼的三楼窗边,心中焦急,将一口银牙皓齿咬的咔咔响。 琴师不动声色的坐在她边上,神态悠然的喝着茶。 高漫妮虽然挂着一副笑容,但一会坐下去,一会站起来,现在又去了楼下。 拾花、子墨、红蔷安静的站在窗前,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海荷花竟敢言而无信,等我再见到她,非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不可。”火月恶狠狠地说。 琴师笑如和风,“她和你约了今天,但也没说是什么时候啊,也许晨时,也许午时……” 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划破长空,三只通体发着蓝光的巨大鲨鱼,拉着一辆黑铁战车,在无水的天空中破浪前行,向花街疾飞而来,宛如一道黑色利剑劈开了天空,发出阵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战车上面立着一个英俊的玉面少年,身着一身黑色重甲,手执一根银色长枪,上面挂着一条长长的黑色海魂幡,如一条黑色的长龙,盘旋游动,猎猎作响。 熙熙攘攘的花街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驻足举头观看。 又是一阵轰鸣,震的人目眩耳鸣,空中又现出千驾鲨鱼战车,整齐列阵,向着花街疾驰,每驾战车上面各有二名重甲武士,一名持枪矗立,手握黑旗,一名双手击鼓。 “咚……咚……咚”,战鼓声如闷雷一般响起,黑旗飘扬,?遮天蔽日。 花街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妖气冲天。 人们抱头四散奔逃。 有见过世面的行商之人,惊恐喊道:“这……这是妖海海盗……海荷花这是要抢花街?” 望月楼上紧绷着一张脸的火月不怒反喜。 “我就说吧,海荷花是个守信之人,这不是来了吗?” 琴师撇了撇嘴,笑着说:“等一会见着她了,我帮你摁住她,你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火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 突然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如炸雷,又如巨浪拍岸,地动山摇,整个花街都摇摆不定,桌子上的茶具被震的噼啪碎裂。 一座黑色的巨山跟在数千战车后面,缓慢地向花街飘来,渐渐将整个花街罩在一片黑影中。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声变的密集起来。 “鲲龙!海荷花这个女人,每次出场都这么势大。”琴师的脸上又惊又喜,不禁想起当年她千艘军舰围打妖都,也是一番遮天蔽日的景象。 众人抬头细看,空中的那座黑色的巨山,果然是一条披着重甲的巨大鲲龙,海荷花穿着一身玄天宝甲,腰挎双刀,威风凛凛地仰面站在鲲龙头上,身后整齐的站满了将士,正用鼻孔看着她们。 “一会她下来,你帮我摁住她,我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火月看着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呵呵笑着对琴师说。 海荷花抬腿一步,便从鲲龙头上飞落。 火月就扑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躲的追打了一番。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早就出发了,结果遇到了女帝的军械队,就先抢了她,发了一笔横财。” “女帝的军械队,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你一出海,她就出现在你面前,都抢了啥?” “一万重甲,五千天宝兵器和各种辎重,还有五千灵玉,反正我是发了一笔。” 火月一惊,“这么多,那不得一场厮杀。” “没有厮杀,就和白送一样,他们一遇到我,丢了物资转头就跑。” 火月笑了笑,“那也许她就是要送你的,以你的性格,直接送你还不一定要,不如让你抢。” 海荷花也笑,“管她呢,反正我是不会领她情的,她不敢打万神殿,我们帮她打了,才送这点东西。” “一万重甲,不少了,这可都是玄宝级的,估计已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二人说说笑笑。 琴师又煮了香茶,端到了桌上。 海荷花伸手抓起桌子,连同上面的茶壶茶具全从三楼扔了下去。 “一看到茶,我就想起相柳,只有他才喝茶,我们的肚子都是用来装酒的。” 琴师摇头笑笑,“上次见你一身宝甲,还是你我对立,想不到这次是同船共忾了。” “谁和你们同船共忾,船都是我的,你们有船吗?”海荷花哈哈笑着说。 琴师没有理她,带人下去将物资往巨鲲龙上搬运了。 “哎,相柳呢,我刚才提到了他,你怎么也不接茬说他,非要我明明白白的问出来,我怎么说也是个女的,粗是粗鲁了点,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海荷花又对着火月说。 “我已经派人找他了,相柳一会就来,你想怎么一个矜持法?” “你准备一个大床房,里面放一个装满热水的浴桶,满屋子里撒满玫瑰花瓣,把他给我带进来,再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和他单独在里面矜持、矜持。” 第73章 那就把他们关在这里,饿他们三天 谈笑间,火月命人重新搬来一张桌子,烫了一壶热酒。 高漫妮看到停在空中的巨鲲龙,知道海荷花来了,一颗等待的心也落了定。 她在园中折了一枝开满了的梅花,走上楼来。 海荷花第一次见到高漫妮。 她先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花香,再看到一个标致女子走上楼来。 手中拈着梅花一枝,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容华绝代,笑容可掬。 海荷花看的注目难移,意忘顾忌,站起来,伸手摸了摸了高漫妮的脸。 “假的吧,真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高漫妮连退了好几步,不知所以的立在那里。 火月对高漫妮笑笑:“荷花是个粗人,漫妮你不要介意。” 高漫妮规矩行礼说:“原来是花帅,久慕芳范,未亲眉宇,今日得见,果然不拘一格。” 海荷花伸手揽住她的胳膊:“漫妮你长的这么漂亮,说话也文绉绉的,相柳一定喜欢你。” 她又叹了口气:“想睡相柳,竞争对手真的是杀不完。” 火月笑着说:“漫妮,你别以为这个女人油腻,真要是当着相柳的面,却是一副冷艳绝尘的模样。” 高漫妮心里想,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要去打仗了,昨晚紧张的一个晚上没睡。 现在这个女人一来,却聊起了男人。 她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扫了一遍,空中海荷花带来的人马,士气高涨,自不必说。 身边穿着战甲的拾花、子墨、红蔷这些天一直绷着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这才是一场大战开始前最好的状态。 没有压力,也不恐惧,而是平静,从容。甚至,有些想笑。 她不由的有些佩服海荷花带兵的能力。 高漫妮跟着海荷花坐到了桌前,诚心的敬了她一杯酒:“我不会和你争相柳的。” 海荷花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姐妹,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可以介绍给你。” 高漫妮又说:“我的事先不用着急,不过相柳好像有女朋友了。” 海荷花“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谁,我去砍了她。” 火月噗嗤一笑,“她来了,你自己看吧。” 白光一闪,相柳拉着九姑娘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相柳笑着说:“九姑娘的护甲刚刚炼好,我们故而来的晚了。” 九姑娘又对火月和高漫妮施礼,谢她们送的数千年虺蛇皮,才炼成这身玄宝级的护甲。 她又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这是她第一次见海荷花。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高漫妮悄悄地看了一眼海荷花,她本担心她会真的一刀砍去,现在才知道刚才真是想多了。 海荷花不知在什么时候,一瞬之间,收了身上的战甲,身着一件绿如荷叶的长裙,肤白貌美,烟视媚行沈静的坐在桌前,就如一朵七月荷,只可远观般的悠远宅寂。 火月突然把拾花身上短刀拔出来,向九姑娘挥去。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九姑娘惊呼一声,躲闪不及,被一刀砍个正着。 只听“嗡”的一声闷响,刀被挡在离九姑娘身前数寸的地方,刀下有流光若隐若现出一张蛇皮的纹理。 “果然是一副好护甲。”火月叹道,又把短刀还给拾花。 “但我还是不想让九姑娘去。” “我想带她去见见我爹,虽然我们的关系不好,但他总得见见未来的儿媳妇。”相柳笑着说。 海荷花腾的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可我们是要去抄你的家啊,又不是去看你定亲。” “所以更要在家被你们毁掉之前,带她去看看。”相柳仍笑着说。 海荷花气的胸脯起伏了几下,又坐了下去,端起酒杯,又放下,手托着下巴,扭头不再看他。 “火月,哪有人大中午就请人喝酒的,还不快换壶茶。” 火月摆了摆手,让拾花去煮茶了。 要把茶换成酒的是她,要把酒换成茶的也是她。 拾花小声嘟囔着走了。 琴师上来,他已经带人将准备好的雷火符等物资装上了巨鲲龙,想请火月上去确认一下。 火月拉起海荷花,又对其他人说,“你们在这里稍坐一会,我和荷花上去安排一下。” 她们走后。 九姑娘说:“那个漂亮姐姐好凶,该不会就是海荷花吧。” 相柳说:“你猜的不错,她本在淡水河中修炼千年的荷花,却被人采去渡海, 咸水毁去了她的修为,她却又在海中苦修千年,成了妖海上的霸主, 大概是因为她的修行,一半是淡水,一半是咸水,她有二种截然相反的性格。” 琴师带着火月和海荷花先看了搬空了的库房,确认准备好的物资都搬出去了。 正要飞到巨鲲龙上,却被五个精壮的汉子挡到了前面。 那五个汉子,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火尊师,花帅,我们兄弟五人本是牛帝军中小校,现在花街乐坊谋食,今见大军集结,想加入效力。” 火月哼了一声:“乐坊的黄玉郞吧,你们好好的待在花街吧。” 黄玉郎说:“花帅,我们本是牛帝帐下熊将军的前锋校尉,熊将军投诚女帝后,我们便解甲投戈来了花街,但对花帅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随便让我们兄弟五人做什么都行。” 海荷花哼了一声,“我的兄弟也是各司其职,实在没有空位。” “如果您不答应,我们兄弟五人就跪在这儿不起来。” “那你们就跪着吧。” 海荷花说完,就拉着火月飞到了巨鲲龙上。 巨鲲龙并不是龙,背部平直,更像鲸鱼,却远比鲸鱼大的多。 这只巨鲲龙披着重甲,背上辅着一整块几里长宽的厚甲,二侧停满了鲨鱼战车,中间有三座高楼,中间最高的一座是指挥塔,前后二座稍矮一点的是兵站,高楼的每一层上都摆满了雷火炮。 所有的辎重和兵器,都被装箱运到了三座高楼里,分别摆进了不同的仓房。 火月疑惑的问:“我一直搞不明白,那个老牛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忠于老牛,女帝上位后,许多人解甲归田,许多人宁可逃去万神殿也不归附。” 她又看了一眼海荷花,“包括你,竟然为了救出老牛九次围打妖都。” 海荷花笑了笑,“你出身高贵的虎族,当然不会懂,牛帝之前,像我们这种没有出身,没背景的小妖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整个妖界都被你们这几大家族牢牢把持着。 我们这样的平凡小妖,不仅人族视我们贱如蝼蚁,而且妖族也把我们视若草芥。 我们一边和人族打仗,一边又被妖族悄悄的卖给人族当妖奴。 我们的命贱的值五百钱,贵点也就是一品灵玉。 牛帝上位后,不问出身,论功封赏,按杀敌的数目进级,刚才那个叫黄什么郎的才有机会当上校尉。 我才有机会成为妖海元帅。 牛帝有什么好的,值得我们追随? 他给了我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够强,敢拼,就可以有梦想。” 火月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女帝刚刚上位,为了坐稳,有些事不得不向那几大家族妥协让步,老牛创立的那个公平的时代过去了,所以那些跟随他的人,看不到了希望,所以离开了。” 这时,她们走到放雷火符的仓房里,这里整齐的摆满了数十个一人多高的大木箱,有几箱已经被搬出去,里面的雷火符被分发到鲨鱼战车上,还有几箱正在往外搬。 火月有些奇怪的问:“这些要搬到哪去?” 海荷花说:“你不会以为我的一万人只有一只巨鲲龙吧。” “有几只。” “这次我带了三只,花街停不下,还有二只巨鲲龙和五百艘战舰,停在外面。” 这时又有人来搬装有雷火符的大木箱,琴师带着他们避开了两个箱子,去搬其他的。 火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难道这二箱有什么不同? 琴师走过来,小声对火月说了几句。 火月一笑,也小声说:“那就把他们关在这里,饿他们三天。” 第74章 猪校尉,那个牛帝的事,还有的商量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 火月她们检查完物资后,已是傍晚时分,她们站在巨鲲龙身上的塔楼顶端。 脚下的花街,炊烟四起,华灯初上。 身侧一架架装满物资的鲨鱼战车,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起,他们提前出发了,去搜索和拦截鹤仙人的战船。 海荷花对火月说:“你好多年没打过仗了吧?” 火月点点头。 海荷花又说:“你们当年把我抓住,又放了我,是不是就想好了以后利用我干这些脏活累活? 这场仗如果胜了,就为女帝除去了万神殿这个心头大患。 这场仗如果输了,万神殿也怪不到女帝头上,毕竟你和女帝早就翻了脸,而我是个海盗。” 火月笑着说:“我们不会输的,我们有神,我带你去见她。” 她们从巨鲲龙上飞落地面,那五个扬言要长跪不起的汉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火月扫了一眼琴师。 琴师说:“他们混进装货的木箱里上去了,要我把们抓出来吗?” 海荷花说:“让他们去吧,我喜欢这几个人,不守规矩。跪着求不到的东西,敢偷敢抢。” 三个人先去了望月楼,叫上相柳,高漫妮等人,一起去了火月的府邸。 子不语和惠惠子她们还在这儿。 最近,子不语从花街的流浪艺人那里学会了一套算命的把戏。 大家都不信这个,好在还有惠惠子。 惠惠子16岁了,正是憧憬未来的年纪。 两个人天天乐此不疲的算来算去,关于未来,关于爱情,关于明天下不下雨……她们甚至算出了将来会生几个孩子。两个人面红耳赤看着彼此,“我们算这个干嘛?” 子不语说:“要不我再给你算算,你的第一孩子是男是女?” 火月拍了拍门,“语姐在吗?” 子不语正聚精会神的将九枚铜钱抛出,听到火月的声音,就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不在。” 火月就带着海荷花闯了进来。 海荷花第一次见子不语。 第一眼只觉得她清新动人,举手投足看似随意,却又觉得贵不可言,浑身上下不带一丝烟火气,一双眼睛更是清澈无瑕。 海荷花第一次见惠惠子,大吃一惊,伸手就要拨刀。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不是她。” 火月把惠惠子领过来,和海荷花打了招呼。 又趴在她耳边,小声地问:“她长的是不是很像她妈?” 海荷花说:“传闻说她不是被牛帝抢走了吗?怎么在你这里?” 火月刚要做答。 子不语拉着海荷花说:“你信命吗?” 海荷花点点头,“信。” “那我给你算一算吧。” “那就算算这次万神殿之战吧。” 子不语双手捧住九枚铜钱,摇了摇,口中说:“你闭上眼睛,心诚则灵。” 子不语将九枚铜钱轻轻抛起,屋子里正好有九个人。 八枚铜钱落到了桌子上,有一枚落到了地上。 “这次不算,再来一把……” “再来……” 海荷花轻轻地说:“不用再算了,没有哪场战争是不会死人的。” 她们终于出发了。 出了花街不久,便遇到浮在慕仙山上空的另外二只巨鲲龙和百艘战船。 站在塔楼上,向外望去。 山间天象澄明,月光大片大片洒落一地。 巨鲲龙一声地动山摇低吼,三只巨兽闪了几闪,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火月问海荷花:“想不到这些巨兽的速度这么快,你是如何收服他们的。” “说不上收服,人族常常来妖海,盗杀巨鲲龙炼丹,我保护他们,他们也会在我需要时帮助我,算是一种互助关系。” 月色满窗,她们趴在窗边看风景,聊天。 就像是一场长途旅行。 最后,她们终于想起我来。 惠惠子说:“也不知道遇仙现在怎么样了?” 子不语头都没抬说:“他好着呢,我能感应到他。” 她顺手又捏了一下我的心。 我感到心口一阵疼痛。 今天本来想死的,但眼睛已经睁开了。 小白看我醒了,扑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我中了她的幻术,很多时候,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 她刚才是真的打了我,还是我的幻觉。 小白不是一个能够安静坐着不动的女子,她一个人能发出一百个人的动静。 把她和我关在一起,对她是一种折磨,对我也是。 她每天变着花样折腾我。 大多数时候,我都闭着眼睛装死。 鹤仙人的战船一路向北,现在大概已经飞了5天了吧,天气越来越冷,透过舷窗,可以看到船身上结了厚厚白色的冰。 鹤仙人大概是为了减轻战船的重量,或是沿途设下埋伏。战船的兵少了很多,看守也从两个变为一个,有时候,一整天也没有人。 我和小白之间的冲突,大概开始于3天前。 小白说:“我带你逃出去吧。” 我说:“我不逃。” “你连我都打不过,你不逃,你能干什么?” 我没有理她,结果她把我打了一顿,并夺走了仓房内唯一的床铺,她连个床垫都没给我。 睡甲板真的很冷,尤其是晚上,我缩成一团,实在冻的受不了,就摇醒了睡在被窝中的她, “我想通了,你带我逃吧。” “那你求我。” “我求你带我逃吧。” 小白跳了起来,趴在门边听了听,那个晚上外面没有守卫。 她解开上衣的扣子,手伸进去。 我探头去看。 “你看什么看?” 我低下头。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雷火符来。 “你不问我从哪弄来的?” “你被带出去的时候,从士兵身上的偷的吧。” “那你怎么不偷?” “我觉得这个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白小心的将雷火符贴到墙上,和我一起躲到床后面,她催动灵力,轻轻说了个“破!”字。 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都轻轻震了一下,但墙却没有炸开,甚至毫发无伤。 这艘战船有鹤仙人设下的防护法阵,一张雷火符当然破不了。 小白被拖出去打了一顿。 “我早就知道这个不行。” “那你不早说。” “我说了,可你想试试。” “我生气的时候,可是会吃人的。”小白扑过来,眼中绿光一闪。 我就被她用短剑一样的爪子切成了几段。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身体却又完好无损。 我中了她的幻术,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逃避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 大多数时候,我就闭着眼睛装死。 让小白也分不清,我是不是在她的幻术中死了。 反正被关在船上,无事可做,而我也没什么话要对她说。 现在同样被关着的,还有熊可可,确切的说,是他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大木箱里。 现在这个木箱在一只巨鲲龙背上塔楼的仓房里。 那天他和牛掌柜在火月那儿制作完雷火符后,知道火月没有带他们一起去的意思。 他就想到了躲进雷火符的箱子里,混进来的办法。 熊可可撞开木箱的盖子,跳了出来,伸了伸懒腰,他已经在这个箱子里躲了三天,也饿了三天了。 他用鼻子闻了闻边上的几个箱子,这是一间存放兵器和符录的仓房。 “现在谁要能给我500串烤肉,我就跟谁走。” “呯!”的一声,后面的一个大木箱的盖子也被撞开了。 熊可可被吓的一激灵,呆站在那里没敢转身,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瞧你那点出息,要是我,至少要800串,再加5瓶烧酒。” 熊可可惊喜的转过头,果然是牛掌柜。 “你怎么也混进来了,身上有吃的吗,我饿了三天了?” 牛掌柜长叹一声,“我也饿三天了,真想念猪师傅家烤肉,回去一定要去吃个痛快。” 这时候,“呯!”的一声,又有个木箱打开,猪师傅烤肉店的老板从里面钻了出来。 熊可可和牛掌柜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猪老板说:“你们不用看我,我身上可没有烤肉。” “那你来干嘛,我们可是要去打仗,你事业有成,老婆孩子都有了。” “你说的对,我的那个小生意虽说不上事业,但红红火火,我们一家吃穿不愁,偶尔全家还能一起听听音乐。” 猪老板说着,走到了牛掌柜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但人啊,一旦饱暖就会有其他的欲望。” 牛掌柜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猪老板慌忙用手向上指了指,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精神上的追求。 我和你有过数次接触,但从未去想你的来历,直到那晚你来我店里吃饭,提到了那场战争, 虽然你的相貌和声音都和从前不同,但我还是认出了你来。 毕竟我在探子营干了几百年的暗探,我可以确定。 你就是那个人。” 熊可可看了看猪老板,又看了看牛掌柜,呆呆的问, “你……是哪个人?” 牛掌柜瞪了他一眼,“我是你老板。” 猪老板接着又说:“我少年的时候,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想当一个将军, 于是追随那个人,打了几百年的仗,战争结束了,我以为我的梦想也结束了。 直到那天我又认出了那个人……” 猪老板说着单膝跪下,“探子营校尉猪不足,愿追随牛帝前去征讨万神殿。” “我可不是什么牛帝。”牛掌柜踱了几步,“你快起来吧,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牛帝了。” 猪老板没有起来,另一只膝盖也跪了下去。 “啪!”一声,一个大大的肉饼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熊可可闻到了里面的肉香味,口水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猪老板伸手去拣肉饼,“我老婆知道我要出远门,为我烤了三张肉饼,里面全是精肉,二张被我吃了,还剩下这一张。” 牛掌柜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饼。 “全是精肉啊,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猪老板站起身来,将肉饼塞回怀里,“既然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牛帝了。” 熊可可跑到牛掌柜身边,“你赶快先答应,那么大一张肉饼,够我们三个吃一顿了。” 牛掌柜扭捏地说:“猪校尉,那个牛帝的事,还有的商量。” 第75章 作为牛掌柜曾经的敌人,他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 牛掌柜招呼猪老板和熊可可围坐在仓房一角,把大肉饼分成了均匀的三份。 熊可可伸手就要去抓,被牛掌柜狠狠敲了一下。 “我还没讲话,你就要先吃。” “那你快以妖帝的身份给猪老板画个大饼,我们好把他的大饼吃了。” “什么是画大饼,我真的是妖帝,你不信是不是?” “我当然信……咱们可以吃了吗?”熊可可一脸不信的表情。 牛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好的金色布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说着站起身把这块金色的布展开。 牛掌柜长的十分高大,拎着布的两个角,双手高举过头,仍有很大一团落在地上。 这是一面金色的旗帜,染满了红色的血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牛”字。 猪老板看到这面旗,诚惶诚恐的站立起来。 熊可可也瞪大了眼睛,“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 熊可可挠了挠头,嘴张的圆圆的,拖长着一个“哦……”字。 他脑子里只有肉饼,本以为是配合牛掌柜一下,骗猪老板的肉饼吃,结果牛掌柜却煞有介事的问他。 他还不到20岁,女帝登基都快50年了,他听说过牛帝,但没有见过,更不可能见过这面战旗。 他也不敢乱说,怕猪老板识破,只能一直“哦”着。 猪老板却“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旗前, “探子营小校猪不足,拜见帝旗,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熊可可一下子愣在那里,这个他跟随了几年的牛掌柜,这个世故,圆混,爱钱如命的小老板。 竟然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 他曾是妖界所有少年心中的偶像和英雄,也曾是人族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仓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呯!”的一声,又一个大箱子的盖子被撞开,五条汉子飞了出来,跪在猪老板的身后。 熊可可一愣,“这不是乐坊的黄玉郞吗,你曾是我哥帐下校尉,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还打过一架。” 黄玉郎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又正色转向帝旗。 “攻城将熊将军帐下校尉黄玉郞,拜见帝旗,吾等兄弟五人,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牛掌柜双手举着帝旗,人被挡在后面,一听又来了五个人,慌忙放下旗帜, “不是我不想答应,可是只有一张饼,只够我们三个,不够再分给你们五个吃了。” 黄玉郎笑着说:“我们本想追随花帅,潜上来时,带了一些酒肉,如牛帝不嫌弃我等卑微,愿呈上来给您。” “不嫌弃,快……都起来,大家坐……坐。” 牛掌柜一脸欢喜,把战旗交给熊可可叠好,“可可,我就先封你个护旗校尉吧,这个旗就先由你来保管。” 猪老板恋恋不舍的看着熊可可把战旗收到了怀里。 黄玉郎掏出一张储物符来,往地上一拍,果然,有酒有肉,应有尽有。 八个人,敞开怀,一阵猛吃。 酒至微醺。 黄玉郎借着酒,悠然说道:“牛帝,不如我们就此起事,再将帝位从蛇王那里夺回来?” 牛掌柜慢慢放下手中酒杯:“玉郎,你是不是喝醉了?” 黄玉郎慌忙起身,跪到牛掌柜身前。 “小的唐突,酒后失语,请牛帝责罚。” 牛掌柜双手把他扶起,“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我早就不是牛帝了。” 他笑了笑, “人山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世界早就日新月异了,咱们几个故人能有幸聚在此处, 酒后随口封个将位,倒是可以,但要说夺回帝位,那得喝多少酒,才能醉成那样。 万神殿本早该打的,当时我看不上,想先平定了人族再说,不想却为妖界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 这将是我老牛的最后一战,能和你们几个故人在一起,我早就心满意足了, 以后决不可再提帝位之事。” 熊可可手里拿着肉,和其他人一样,停在那里,听他讲话。 心里怕老牛感慨起来没完,等他这句话一完,就忙举起酒杯, “我敬几位老将军,老……”他举着杯子,心想总不能称呼“老牛”为“老帝”吧。 一时语塞,卡在那里。 好在牛掌柜也举起杯子,“都是老兵,来,咱们喝。” 说完,他一饮而尽。 花街的烧酒就是烈火,能燃尽人生的荒芜和遗憾。 老牛体会过英雄末路。 所谓乱世英雄,他当的够够的,一场战争打了五百年,他大多数的精力并不是耗在外部的敌人身上,而是内耗在维护稳定上。 他没想到打仗要花这么多钱,他也没想到当上妖帝也不是想印多少钱,就能印多少钱的,国库早就空了。 他想让妖界的几大家族拿出点钱来,给活着的将士发薪,抚恤阵亡的将士。 他们却哭穷,“真的没钱,能捐的都捐了,家里每天稀粥度日。” 他知道他们说谎,他真想抄了他们的家,但没有抄家的理由,即使抄了也不知道他们把钱都藏到哪了。 帝王的归途。 在战场上,他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牛帝。 在他那坚毅表情下面,他有颗柔软的心,他真的捱不下去了,真是觉得一步都走不动了。 但他谁也不能说,他拥有无上的荣光和自由,也体会着深不可测的苍凉与孤独, 战争不能停,既然开始了,就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每天都有人为了他的梦想死去,他什么也给不了他们,战场上活着的将士每天都吃不饱。 到处都是血与火,伤者的哀嚎,亡者的静默。 他被蛇王抓住后,在心底甚至还暗暗的感激她,把他从这种难捱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往事不堪回首。 “来,这一杯酒,敬余生。” 琴师正向这间仓房走来,他负责把物资搬上来,当然知道牛掌柜他们躲在里面。 他和火月说过,火月说先饿他们三天了,现在已是第三天了。 他是来叫他们去吃饭的。 没想到他们有酒有肉,这么热闹。 他笑了笑,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扭头悄悄地离开了。 作为牛掌柜曾经的敌人,他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 第76章 片刻之后,一个守卫打开门冲了进来 我想学幻术,但小白不会教我的,我只有自己想办法。 我慢慢睁开眼睛,对小白说:“你为什么要打我?” “其实,没有特别的原因,你打不过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 “那你能不能不打我?” “给我一个不打你的理由。” 我见她到现在还不动手,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就从床上跳下来。 我站在舷窗边上,眺望远方。有几座大山,悬浮在蓝天白云之中。 山间烟岚缭绕,云岫翻腾,瞬息万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清冽,船里的空气也十分的冷。 “我们都被关在这里,一起安安静静地看风景不好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 小白说着,抬手一掌向我挥来。 我不避不闪,她的手却打了个空。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说:“这几天我一直躺着,一直在想怎么破你的幻术。” “你看穿了我的幻术?虽然我的修为才4品,但我的幻术在妖界能排进前10。” “我当然看不穿,刚才是碰运气。” 她又一掌打来,这次我向后一闪,她的指尖擦着我的面颊划过。 小白又是一惊,“你果然看穿了我的幻术。” “没有,这次是运气好。” 她又扬起手。 我双手叉腰,大声说道:“你够了啊,再打我……我就用个恶心的办法对付你。” 小白放下手,疑惑地看着我, “你双手叉腰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脱裤子,别以为我是那种没见识的女孩,男人那玩意我见多了。” “你闭嘴,我叉腰是为了看起来有些气势,你再打我,我就吐口水了!” 我咳了一声,准备好了口水。 这招果然管用,终归是爱干净的女子。 小白后退了几步,但还没有放弃打我的意思,两只眼睛瞪着我。 我也盯着她的眼睛,双手叉着腰,有种谁先眨眼谁就输了的气势。 房间里安静着。 小白转头不看我,走到窗边,“算了,看风景吧,小孩子才玩瞪眼睛。” 我也转头看向窗外,小声地说:“我带你逃出去吧。”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小白一招得手,欢喜的跳到远处。 “别以为我打不到你。” “你不是说不玩了吗?” “我哪说了,你刚才说要带我逃出去?” 我点点头,“想出去吗?” “当然想,怎么出去?” “你教我幻术,我就带你逃走。” “你做梦。” 我又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小白在这里和我在这个狭小的仓房里,关了好几天了。 孤独寂寞冷,对我而言无所谓,对她而言却十分的难熬。 我常常躺着不动,也没什么话说。 她打我无非就是无聊想找点事做。 终于她开了口,“你先说怎么看破我的幻术。” “我都说了,没有看破,是碰运气,你要是想大范围的,快速的施展,眼睛会闪一下,就像是快跑会有风,但你慢慢走过来,我就感觉不到。” 小白点了点头,“聪明,你看的还挺仔细,那么你怎么带我逃出去。” 我从床上爬起来,解开上衣的扣子,手伸进去。 小白探头来看。 “你看什么看?” 小白一手扯开我的上衣,一手伸了进去。 她的手好冰。 她从我怀里掏出一张雷火符来,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也偷了一张,但上次用过了,挨了一顿打,没什么用?” 我没有理她,站到了窗口,看着外面悬浮在空中的群山。 “这里你来过,看过这些大山吗?” “我当然来过,这算什么大山,后面就是万神殿,这些山和万神殿比起来,只能算些碎石头。” “那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小白好奇的也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群山,她就是从万神殿出去的,对这些浮山并不陌生,现在看,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 我说:“大概三天前吧,我就看到了窗外出现浮山,然后船上的人就越来越少,后来船来到了这里。” “然后呢?” “然后船就一直围着这几座山慢慢的转圈啊。” 小白还是没有想明白,疑惑地问:“转圈又怎么了?” “船上的人越来越少,是因为他们要派人在山上设置法阵,这个法阵十分强大,需要有人守住阵眼,现在船上剩下的人可能至多十个左右,之所以转圈,是因为鹤仙人也不在船上。” “那又怎么样,鹤仙人不在船上,但她设的法阵,凭这个雷火符照样破不了。”小白扬了扬手里的雷火符。 突然她眼睛一转,惊喜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我们引守卫进来,把他打倒就可以逃了。” 我点点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上次,你怎么不让我打倒守卫逃出去?” “上次我不确定鹤仙人在不在船上。” “这次你确定鹤仙人不在?” 我叹了一口气,“这次,如果运气好,能逃出去。” “如果运气不好呢?” “运气不好的话,你又得挨一顿打。” 小白冷笑一声,“你还是真是聪明,可惜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就是鹤仙人。” 她一转身。 那个白发长腿的鹤仙人,就站到了我的眼前。 “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我看着她的背影,这是一个十分有诱惑力的背影。 她的白裙子稍稍有些紧身,她扭来扭去的走到了门边,弱柳扶风。 短短几步,却被她走出了春风十里的感觉。 我说:“要是想逃,就现在,剩下不多的士兵应该去吃饭了。” 小白回眸一笑,“竟然没有唬住你,很多人喜欢鹤仙人,你刚才有没有想法?” 我躲到了床后面,指了一下窗子,意思是,让小白把雷火符贴到那儿。 小白拿着雷火符,却直接贴在了门上。 我只好又躲到了床的另一头,捂住耳朵对她说:“来吧。” “你为什么不来?” “我是个凡人,没有灵力,引爆不了啊。” “你还真是屁用没有。” “对,我没用,一会被抓住了,别把我也说出来。” 上次只是为了能炸出个口子,我们能逃出去就行,小白没有注入太多灵力,而且是贴在窗边。 这次是为了弄出个大动静来,小白凝目聚神,双手一拍,大喝一声“爆!”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船晃了一晃。 片刻之后,一个守卫打开门冲了进来。 第77章 我不断的想,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小白打倒守卫后,我们便从仓房里逃了出来。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曾经人来人往的战舰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二侧一间间的仓房也关着门,里面静悄悄的。 走廊里莹石灯发着淡蓝色的光,空气比仓房内更加冰冷,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搓了几下手,口中能呵出白气来。 小白在前面小心的向外走着,警惕的四边看。 我跟在她身后,她本来就有些纤瘦,昏黄不明的走廊里,更是显得瘦瘦小小的,惹人怜爱。 我越走越慢,突然站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来。 “快点跟上来啊。” “你别玩了,这是你的幻境,走什么走。” “厉害,你怎么识破的?” 我无奈的看了看地上,“我们从莹石灯下经过时,你和我的影子是反的。” 走廊上的莹石灯每间仓房的门口都有一盏,如果不是我们二个人几乎同时经过,很难发现影子的方向不对。 小白低头看了一眼,“你说的对。” 她打了一个响指。 我们果然还在仓房里,门上还贴着那张尚未引爆的雷火符。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看到的幻境。 我跟着她走了那么久,却一直原地未动过。 小白聚集好灵力,双手用力一拍,“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两个守卫冲了进来,“你们又皮痒了?” 小白化指为剑,闪电般的冲了上去,刺中了一个,却被另一个守卫一脚踢飞到墙上,这个守卫十分高大强壮,站着不动,就把仓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没有扶受伤的同伴,而是向小白走去。 小白坐在地上,两手撑着身体,不断的向后退着。 “遇仙,快跑,不用管我。” 那高大的守卫,转头看向门边的我。 小白趁机从地上弹起,跳到他的肩上,短剑一样的手指,刺穿了他的脖子。 小白翻身从他身上跳落。 高大的守卫轰然倒地,鲜血溅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小白来到门边,对我轻轻说道,“走。” 我慢慢地走到床边,仰面倒到了床上。 小白只好又走回来,紧张地对我说:“你咋躺下了,快走啊,再不逃就逃不掉了。” 仓房外面,传来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我叹了口气,“大姐,你别玩了行不行。” 小白脸上紧张的表情,一点一点舒展开,婉儿一笑, “厉害,这次你根本没时间思考,怎么识破幻术的。” 我坐起来,“一眼就能看出来啊,你爱干净,穿了一身白,但杀了两个人,一点血都没染上。” 小白点点头,“你第一次看出来,是因为外部的细节,第二次是对我了解。” 第三次,还是小白的幻术。 这一次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她站在我的身前,而她身上那种芬芳气息却是从我身后传来的。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要是不想出去,就算了。” 小白呵呵地笑,“是你要学幻术的,说说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这时已经入夜,窗外的景色暗了下来,能看到满天的繁星。 仓房内宁静暗幽,小白站在我身前温柔地看着我,碧绿色的双目犹似一泓秋水,夜色美好,人也美丽。 窗外闪烁的星光,犹如细细燃烧着的火。 我却感到了失落。 那些守卫大概已经从餐厅里回来了,各司其职,我们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我说:“你刚才施展的幻术,并不是你制造的,而是我自己制造的。” 我转头不再看她,走到窗前,战船慢慢地在空中飞着,我看着满天的星河。 “每个人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会有几种想象,或者说每个人都有几种不同的性格,你只是把它激发了出来。 就像是从这里逃出去,我的一种性格会乐观的以为会很顺利,悲观的性格以为会遇到守卫…… 你只是诱发出了我体内的这些性格,让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景象。” 小白点点头,“聪明,如果不是你没有灵力,学不了任何功法,我不会留下那些破绽,让你能参悟这么多,其实还有好多种,但这次我就教你这么多。” 她走过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我的衣袖,扯了扯,“走,我们先吃饭去。” 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守卫还没来,我们怎么去。” 小白没有理我,慢慢走到门边,伸手推开了门。 这一次,不是幻境。 我跟着她走了出去,走过空荡荡的走廊,二侧的仓房内也空着,我们一路走到了餐厅。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 小白挑了一张桌子,又进到后厨里取来二盘肉、一壶酒。 她坐在我对面,她的脸容仍然很静,眼睛里却透出孩子般的顽皮。 “要不我们去甲板上吃,那儿有月光,这里有些黑。” 她一摆手,我们就坐在了甲板上,月华如水,星空灿烂。 “不了,还是去餐厅吧,外面太冷了。” 她又一摆手,我们仍然坐在餐厅里。 “你怎么不问我,这艘船上发生了什么?” 我低头搓了搓手,的确是这几天,我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我没有想到人全走光了。 我问:“什么时候发生的?” “已经有二天了吧,这里只剩下你和我,你一直觉得没有变化,是因为中了我的幻术。” 我心中感到一阵寒气,竟然在她的幻境中生活了两天,却毫无察觉。 明明没有人,还一日三次,跟着并不存在的守卫出来吃饭,洗漱。 刚才还为了识破了她的幻术沾沾自喜,那不过是她幻境中的幻境,她还故意留下了破绽。 如果,她真的想要困住我,我是不是真的能走出来。 这船上所有的人,除了小白和我,都在两天前离开了。 这一船满满的二千人,都分布在万神殿沿途的浮山上设置法阵,这个法阵很强,能封印神。 所有派去的人,都是死士,只要发动这个法阵,都会受到反噬。 鹤仙人就潜伏在这个法阵里,等待机会,她是个刺客。 而和我关在一起的小白,从一开始,就是真正派来看守我的人。 我之所以这么重要,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子不语唯一可以寄生的人。 小白什么都和我说了。 这大概是我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我低头看着盘子里的冷肉,被切的四四方方的,上面有层薄冰,味同嚼蜡。 小白打了个响指,“我给你热一下吧。” 盘子里的冷肉就成了一只烤的金黄色的鸭子,上面还缓缓的冒着热气,肉香四溢。 我撕下一条肥美的鸭腿,咬了一口,满嘴流油。 她双手摆弄着胸前的长发,眼睛幽幽的看着我。 在这个女人面前,我看到的、听到的,吃到的…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这不是法术,把冷肉变成了鸭子;也不是梦,可以从中惊醒过来。 这是幻术,冷肉没有变,我看到的,我吃到嘴里的却成了烤鸭。 也许,这盘子里连冷肉都没有,我也没有坐在餐厅里,而是仍被关在仓房中……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我的自信和我的世界正在一点点的崩坏。 也许幻术不能直接杀死人,但能杀死你的心。 我安慰自己,也许,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幻境,永劫回归,谁也无法超然存在。 我要学会乐在其中。 我曾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困住过,一个会读心术,一个会幻术。 在她们面前,一个需要隐藏真相,一个需要找出真相。 我笑了笑。 小白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曾被一个女孩困住过。” “你怎么看那个女孩。” “眼睛很大,很漂亮,我喜欢过她。” 小白突然把睛睛睁的有鸭蛋那么大,她娇笑着说:“你这个人真坏,这不挺会说话的吗?”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一个顾晓仙的姑娘。” “啪!”她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那个顾晓仙在哪?” “不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非要缠着她,逼她将就我。” “男人都是这么无耻,你甚至都不狡辩一下!” “我有什么好狡辩的,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不想改变她,我只能改变我自己。” 喜欢蝴蝶,可以去抓,也可以去养花。 小白打了一个响指,几片粉色的花瓣飘落在昏暗的餐厅,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餐厅变成一片开满了鲜花的田野,到处都是美丽的蝴蝶。 她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想的蝴蝶? 那句话我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我的心思被她看出来了。 或者是,在幻境中我以为我没说,实际上我说出来了。 “你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这就是幻术奥义,幻术就是懂的人性,并利用人性的弱点,只要你有所期盼,我就能趁虚而入。” 小白认真的说,那一刻,她一本正经的,成了我的幻术老师。 我问她,“你说你的幻术能排进前10,那么排在第一的是谁?” 小白一字一顿的说:“那个人,你这辈子最好别遇到,如果你中了他的幻术,这一生都只是他的棋子,永远都不可能摆脱他的束缚。” “他的名字,叫做轩辕甲,是鹤仙人的主子。” 我盯着她的眼睛,也一字一顿的说:“他也是你的主子吧。” 小白满眼震惊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在你取雷火符时,我无意中看到的,你胸上有个飞蛾的纹章,那是轩辕家的纹章,我在书上看到过。” “下流之徒,眼还挺尖。” “我以为你要掏法宝,无意的。” 子不语喜欢看书,她也曾逼我读过许多书,我对人界几大世家都有所了解。 轩辕家的纹章是火焰,那些追随他的人是飞蛾。 小白笑了一下,“算了,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怕法阵还没有布好,子不语就闯过来,留着你可以要挟她,今天法阵布置好了,留着你也没用了,按照鹤仙人的命令,我本来该杀了你的。” 她站了起来,“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走了,希望你能从这个幻境走出去,这是我要教你最后一招。” 小白一转身,不见了。 我一个人坐在一片开满鲜花的田野里,我不断的想,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第78章 如果万神殿要伏击她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万神殿之战,火月那边的人物已经说了,万神殿的人物也要介绍一下。) 小白离开之后,世界突然变得十分寂静。 她不是一个安静的美女子,她美,但她不安静,她一个人能发出一百个人的响动。 她在身边的时候,我觉得太闹,就一直躺着装死。 她安静的立在窗边,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她看云时很静,当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我却觉得像盛夏鸣蝉,嘈杂喧闹。 现在,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安静,而且漫长,时间也停止了。 我突然觉得十分失落。 静静的田野,没有风,百花盛开,蝴蝶飞舞。 蔚蓝色的天边有云朵堆聚着。 为了能从这里走出去,我用了最笨的方法,向一个方向走了很久。 我以为船上的这个餐厅再大,也不过是一个100多步的空间。 我数着步数,笔直的走了一万步,前方仍是看不到尽头的田野。 我颓废的躺在地上。 心一灰。 太阳就就被一朵厚云遮了起来。 一个念头出现,不会下雨吧。 几滴雨便开始落到了头上。 幻由心生,我不断的对自已说,这里没有田野,没有花,也没有蝴蝶。 这个世界虽然是小白创造的幻境,却是我的想象力在不断的完善它。 这个幻境,也许小白只是设定一个幻阵。 花和蝴蝶都是来自我的想象,所以我也根本不可能从中找到破绽。 我必须停止所有不好的想法,要不然,这些坏的想法可能真的会出现。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伸出手掌,闭上眼睛,想象着手掌上面出现一只金色的蝴蝶。 不久之后,觉得掌上有风,再睁开眼时,就看到手掌上有一只金色蝴蝶正拍打着翅膀。 我手一扬,让蝴蝶飞走了。 我觉得我可能找到走出这个幻境的办法。 我开始闭上眼睛想象出一扇门,我打开就能出去。 门却没有出现。 不会吧。 我闭上眼睛,想象手里出现一朵花,手里就出现了一朵花。 难道只有想这些没用的,才能实现。 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是什么幻境,更像是我真实的人生,所有担心的事情都发生了,所有期盼过的,终未实现。 我不禁有些失望,花朵在我手里破碎,凋谢,飘落了一地,我突然生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 我的生命里我第一次感到恐惧:为我所想。 我越想害怕的东西,这个世界就会越变得令人恐惧。 在更坏的念头出现之前,我赶紧闭上眼睛,想象出现一个洞,我可以钻出去。 洞也没有出现。 我不甘心的又闭上眼睛,这次要想一个不一样的东西,能带我离开这里。 我还没有开始想象,就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座黑乎乎小山向我奔来。 都是幻想,都是我的想象。 我站在那里没动,闭上眼睛,想象着它消失。 “嘭!”的一声。 我被这座小山撞得飞了出去,浑身骨头像被撞散了架。 我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才看清,原来撞到我的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我好奇的看着它,这是我想出来的? 我走上前去摸了摸它,敲了敲它的贝壳,除了大,这确实是真的乌龟。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赶紧收回了手,“对不住,大乌龟,那个……你怎么进来的。” “你是不是个傻子,难道不认识大圣?” 乌龟的嘴没动,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十分清秀的少年,穿着一件海蓝色的衣服,正端坐在龟背上。 我疑惑的问:“你……是……大圣?” 清秀的少年从龟背上跳了下来,站到乌龟的头边上,捂着乌龟的耳朵,他的声音不大,但我却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圣,这个人看上去,大概是个傻子。” 原来大圣是这只大乌龟。 乌龟当然没有说话。 少年却点了点头,嘿嘿笑了几声,“你也觉得他是个傻子吧。” 他看上去就像个小傻子一样,什么话在说之前,都先要和这个不说话的大乌龟商量一下。 少年转过头问我:“小傻子,鹤仙人呢,怎么他的船上就你一个人,我刚从万神殿里出来,看到他的船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我听他说是从万神殿来的,而且和鹤仙人这么随便,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不简单。 叫我“小傻子”我也只好认了,我不敢乱说话,就支支吾吾回答他。 “你是?……大号叫什么哥。” “我你都不认识,新来的?”这个少年说完,又趴到大乌龟的耳边小声说,“他果然是个傻子,鹤仙人才留他看船。” “是啊,怎么称呼啊,大哥。”我想既然他以为我是鹤仙人的人,不如将错就错。 “大哥?……这个小傻子,管我叫大哥?”少年呵呵傻笑,拍了拍大乌龟。 “我叫百里玄武,是万神殿四方守将的北方守将。小傻子,鹤仙人呢?” “鹤仙人带人在浮山里设置阵法,准备伏击火月她们。”我把小白和我说的,又告诉了这个少年。 百里眉头一皱,又对大乌龟说:“这个鹤仙人,就是爱出风头,想一个人挡住她们,她只知道火月,子不语,却不知道海荷花的厉害。” 他转头又对我说:“幸亏我来了,多谢小傻子你告诉我。” 说完,他跳上了大乌龟,看样子,他准备走了。 我怕他走,忍不住叫住了他。 “那个……百里……将军,”我心想他明明是个少年,一点将军的样子也没有,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这儿有个幻阵,把我困住了。” 百里哼了一声,四面看了一下,疑惑地问:“哪里有什么幻阵?” 我心里一惊,原来这个幻境只有我看的见。 “你看不到吗?就是白露设置的,想什么就有什么的阵。” “小狐狸的万象阵啊……坏了……小傻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百里从乌龟背上又跳了下来,又趴到大乌龟耳边上说,“这个小傻子挺坏啊,他不和我说,我就看不到这个阵,也能带他出去,他现在和我说了,我也被困在这里了。” 他转头向我,“你这个小傻子,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和大乌龟说的那么大声,我能听到,你也被困住了。” “小狐狸这个小破阵,最神奇的地方,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而是……”他卖了个关子。 我以为他能破除这个法阵,来了精神,“是什么?” “是没有灵力的人,也能施展。” “没有灵力也能施展,”我心中一热,这说的不就是我吗,看来小白是真的想教我一个幻术。 可她把我困住,却没有告诉我怎么破解。 难道她以为我能走出去? 我忙问百里,“这么说来,你能破除了。” 他低头小声的说:“我们百里家,以武道为强,并不擅长诡道,这个阵,小狐狸的确教过我如何破解,可是我……忘了……” 我仰面倒在草地上,“还以为能出去,结果碰到了个小傻子。” “你骂谁是小傻子,别以为你是鹤仙人的人就敢乱说,看我不弄死你。”他一掌挥来。 一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啪!”的一声巨响,我被拍的血肉横飞,深深地陷进了地里。 我一点一点从地里爬了出来,好在我的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死不了。 但这种被拍扁了所能感到的巨痛,我真的不想再挨一下了。 百里好奇的看着我,“刚才大圣一下子没撞死你,我就觉得你小子有些古怪,你不是鹤仙人的人吧。” 我连忙摆手,“别打了,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也是,你有办法?” 我点点头,慢慢地走近他。 心里想,我要是有办法,我早就出去了,我现在要靠身上的镇龙枪,让他的灵力使不出来。 拼力气,我可不一定输给这个瘦弱的少年。 等我走到这个少年身边时,我就跳到他身上,用胳膊和腿紧紧地缠在他的身上。 我用戴着镇龙枪的手,紧紧地按向他的心脏。 咦,怎么软软的。 想不到这小子看起来挺瘦,胸肌还挺大。 这个感觉,好奇妙。 他不会是女的吧? 百里大吼一声,“你这个登徒子,你完蛋了,你死定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各种狠话,双手抓着我,想要把我甩下来,结果却和我一起滚到了地上。 我死死的抱住她。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我现在松手,肯定活不了了。 百里向大乌龟大喊一声:“大圣,吃了他。” 大乌龟张大了嘴巴,向我走来。 这个时候,子不语打了个喷嚏,说:“不好!” 火月忙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子不语说:“我觉得头好晕,想回房里休息一下。” 火月展眉一笑,“我陪你进去吧。” 巨鲲龙飞入这片悬浮的群山之后,火月她们几人就来到了塔楼的外面。 她们依然谈笑风生,但她们也知道这里已经离万神殿不远了。 如果万神殿要伏击她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第79章 既然你们都认识,他们二个就留下去厨房做饭吧 远处,天空中挂着苍白的一轮弯月,夜色深蓝而黑暗,空气冰凉,没有风,没有云,悬浮的群山静静的飘在空中,世界一片寂静。 突然,浮山上跃起一片白色的大鸟,扶摇直上,汇聚到了一起,惊叫着向远处飞去。 一排战舰摆着整齐的队形无声的掠过群山,跟在后面就是称霸妖海的无敌舰队,整支舰队以三只巨鲲龙为中心,组成一个大大的“品”字形,密密的摆满了天空,像一片巨大的乌云,渐渐的罩住了群山。 大军入境,黑云压城。 整支战队寂静无声,每个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在每个人平静的表情下面,心里都翻滚着一团热火。 这划过长夜的无敌舰队,就是他们的宣言。 我来征服我所看到的一切! 火月站在塔楼顶端的平台上,凝视着远方。 她是唯一例外的人。 突然她记起了上官慕仙的脸,好像突然和命运打了一个照面。 那个她曾经想要停下来,稳定下来,和他一起过平淡普通生活的男人。 命运引领顺从者,拖曳不情愿的人。 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操纵着她。 对她而言平淡的生活才是最难,接受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让别人对她也不再有所期待,才是最难的。 她很久没有打过仗了,她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死亡和失去。 在战争中她失去了父亲和三个哥哥。 她喜欢花街的生活,每天只是吃饭,工作,睡觉,有空和朋友一起喝茶。 所谓工作也不过是和琴师他们开个会,所有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比自己做还要放心。 世界没有改变。只是她变了。其实她也没有改变。只是心情不一样。 火月看到海荷花在各艘战舰之间飞来飞去,每天,每艘战舰,每个人,从舰长到最不起眼的小兵,她都会见一遍。 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叫什么?” 他“啪!”的一声,站得笔直,仰头大声地说:“报告花帅,我是第7号舰射手鲁班。” “什么……卤蛋是吗?能不能在战场上好好表现一下,让我能记住你的名字。” “能!” 每个兵都愿意为她慷慨的前赴后继。 她是一个战争贩子,生来就是为了征服。当年,她率领成千上万的战舰铺天盖地的围住妖都。 单刀冲阵,破城而入。 女帝只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就说:“活捉她,我需要一个她这样的将军。” 如果不是那时,那些兵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早就被收买了,妖都早被她攻破无数次了。 如果那时的她,带的是现在的兵。 火月不敢想。 琴师带着牛掌柜,熊可可,猪不足和黄玉郎五兄弟走过来。 “火姐,我把他们带来了,你要不要安排一下。” 火月用十分轻蔑的眼光扫了他们一眼,这是领导者的姿态,所谓慈不带兵。 如果你想我尊重你,那你要让我看到你值得尊重的地方。 “你让荷花安排他们吧,她是总指挥。” 火月说完,摆了摆手,让琴师带他们走了,自始至终的没正眼看他们一眼。 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来这里送死。 牛掌柜他们跟着琴师去找海荷花了。 熊可可走在后面,小声的对牛掌柜说:“老帝,你不是说凭你和火姨的交情,她至少会给我们安排一艘战舰吗?” 牛掌柜转身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不是和你们说了吗,谁也不许透露我的身份,你叫我牛掌柜。” 熊可可摸着头,连说好。 牛掌柜说:“我和海荷花的交情也不浅,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巨鲲龙的背上有三个由栈桥相连的塔楼,火月她们在中间最高的塔楼上。 海荷花的指挥所在最前面的塔楼上。 他们走在去首塔的栈桥上,突然一阵风,一个巨大的黑影飞上栈桥。 一个铁塔般的巨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面白如玉,却棱角分明,带着一股难驯的野性,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 他赤裸着上体,肌肉线条分明,重甲拎在手里,身上的汗散发出酷夏海洋里风暴的气味。 熊可可的个子不低,可在他面前也是矮了一截,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低声地说:“大鲨鱼。” 大鲨鱼笑着和琴师打招呼。 琴师也笑着做答:“岚,你刚巡逻回来吗,要去见荷花?” “是。” “那一起走吧。” 岚是鲨鱼战车队的首领,也是掌旗先锋,鲨鱼战车队共有二千余人,分成四队,每天轮流在战舰编队上下前后左右的高速巡游,为了不发出声音,巡游中,他们不会驾驶战车,而是披甲化成鲨鱼形态在空中潜行,所以在这寒冷的夜晚,他会一身大汗。 他们一同来到海荷花的房间,岚先进去汇报了周围的情况。 琴师便带了牛掌柜他们进去。 海荷花先看了看黄玉郎他们兄弟五个,没说多余的话,只问:“怕死吗?” 黄玉郎“啪!”的一声站的笔直,当年从军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声音洪亮的说:“不怕!” 海荷花满意的点点头:“五品,岚,你安排两辆战车,让他们五个跟你。” 猪不足“啪!”的一声也站直了身子,“我也五品,以前探子营的,想当先锋。” 海荷花看了他一眼,“你当先锋……怎么说呢,我的先锋要长的有气势些。” 猪不足低下头,这不是第一次因为长的丑被拒绝了。 海荷花说:“要不你在后面打鼓吧,正好6个人,每3人一辆战车。” 岚带着他们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牛掌柜和熊可可。 海荷花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转过身去。 牛掌柜悄悄向熊可可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我们配有更好的安排。 海荷花说:“琴师,你去准备一艘小船。” 牛掌柜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小声的对熊可可说:“怎么样,要单独给我们配战舰。” 海荷花又说:“把他们送走,一个三品,一个二品,来捣什么乱?” 牛掌柜的脸一下子臊红到了脖梗子。 琴师捂着嘴笑了起来,“牛掌柜,要不要我暴露一下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海荷花奇怪的又打量了一下牛掌柜。 也许时光不能改变妖怪的外貌,但境遇可以。 老牛先是拖着中毒身体艰难的活了几年,后来又被高漫妮剥皮割肉刮骨洗毒,再重新拼合起来。 高漫妮经手的东西,都会变得很高漫妮,精致,好看。 老牛的气质和容貌早就和从前不同。 牛掌柜低头不语,被从前的手下瞧不上,难道真的要吃老本? 这时候,惠惠子和子不语走了进来。 自从进入这片悬浮的群山之后,子不语就时不时的觉得一阵头晕心慌。 战舰进入群山越深,这种感觉就越重,片刻无法安坐休息,但别人都没事。 惠惠子说她晕鱼,于是,天天带她到处串门。 惠惠子见到牛掌柜和熊可可,笑着打了招呼。 海荷花问:“原来你们认识。” “我老板,开客栈的。” “那他们会做饭吗?” 惠惠子撇了撇嘴,“他们哪里会……” 牛掌柜和熊可可不停的向她打眼色。 琴师抢着说:“他们会。” 海荷花说:“那好吧,既然你们都认识,他们二个就留下去厨房做饭吧。“ 第80章 这还是我牛生第一次,被吃饭打败了 厨房在尾楼,琴师带牛掌柜和熊可可过去。 在栈桥上,琴师问:“老牛,你为什么不让我表明你的身份?” 牛掌柜阴着一张脸,走到栏杆前,看着寂寥黯夜中闪烁的繁星,心中暗想,自己也曾如明星被人仰望过,现在却成了暗夜的一部分,不禁轻叹,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熊可可怕他感慨起来没完,低头拉着琴师向前走了。 琴师有些潸然,他知道这首诗的后两句是,哪晓岁月蹉跎过,依旧名利两无收。 牛掌柜慢慢跟在他们身后,心潮不定。 他觉得,海荷花虽是他封的妖海元帅,但那是她凭自己的本事打下来的。 当年,他一心只想对外降服人族,率兵深入人界,战线拉的太长,物资补给不足。 为了新增一条补给线,他听从了虎帅的建议,决定收服妖海。 虎帅,也就是火月的父亲,就把海荷花推荐给了牛帝。 “她本就是妖海之妖,也是我帐下一员战无不胜的猛将,派她去,一定能抢得妖海。” 牛帝满心欢喜。 结果却看到是个姿色艳丽的女子,虽身形健硕,目光犀利,有虎豹之气。 但心中仍有几分不屑。 便随口封了她一个妖海元帅的名号,指派了二百余人跟她去远征妖海。 临行前,看她只带着二百多人,的确是有些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便取下身上一直用的大剑送给了她,这柄大剑一人多高,宽约两掌。 这并不是什么非凡的宝物,但也跟着他征战了几百年,不知斩杀了多少仙士名将。 竟也成了一把能令人族或是妖族闻风胆战的名器。 他对此剑也十分爱惜,每日用自己的灵力潜心修炼。 海荷花感激的双膝跪地,双手接剑。 “荷花此去征服妖海,定不负牛帝重望。” “好,不要逞能,保住小命,等你到了妖海,人马安定后,我会再派些兵将给你。” 牛帝话虽这么说,但之后却再未派去一兵一卒。 海荷花走时,又转身遥问:“荷花敢问牛帝,此剑名为何?” 牛帝一时无语,他并未给此剑取过名字,张口答道:“不过是微时故剑……” 海荷花已经走了。 妖族没有爵位世代传承的世家,但有妖王,比如狼族有狼王,蚁族有蚁王一样。 当时的妖海牢牢的掌握在四大妖王手里。 妖海辽阔无限,这四大妖王世代苦心经营数万年,各自手上有精兵良将数万之众,当然不会轻易交出妖海。 海荷花带着区区二百兵,用了几年,便将四大妖王打的服服贴贴,不仅统一了妖海,开辟了海上运输。 而且组建了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大小战舰更是不计其数。 成了真正的妖海之主。 牛掌柜心里想着这些陈年旧事,心中不觉有愧,海荷花和他能有什么旧情。 一个口头封的元帅? 二百人去夺几十万人的地盘?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甩手不干了吧。 一把旧剑? 从心里讲牛掌柜对这把剑还是有些怀念,可他这次再见到海荷花,发现她用的是双刀。 并未看到那柄大剑。 这二把刀,他也认得,是仅次于神宝的玄宝,是真正的宝物,也是女帝的兵器。 牛掌柜心里酸溜溜的想,海荷花还真是个人物,二代妖王都把自己的兵器送给了她。 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帝赐她宝刀,是基于对她的器重,想要拉拢。 而他不过是觉得不好意思,又搭了一件器物。 没有来历,只是一件赠品。 琴师带他们来到厨房。 熊可可本以为这里是个松散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却是管的最严的地方,有三道门卡,琴师带他们过了第一道卡,来到第二道卡时,来了三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木盘,来接迎他们。 这三个女子身材窈窕,长相冷艳,皮肤泛着淡蓝色的光,走近仔细看竟然是半透明的。 熊可可吃惊的小声对牛掌柜说,“是水母,这一路我们遇到的,全是海鲜。” 这三个女子,分别走到他们身前,原来她们手上捧着的木盘上,是白色的衣服。 她要带他们去边上的一排小房间内,换下身上的衣物,外面的东西一律不能带里面。 琴师便站住,笑着说:“我不进去了,你们带他们二个去就行。” 熊可可跟着一个圆脸的女子向一个房间内走去,“是要在你面前,把所有的衣服全脱光吗?” 女子并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还怪不好意思的,我还没有在少女面脱光过……你多大了?” 牛掌柜站着未动,他心里惦记着带在熊可可身上的帝旗。 就对琴师说:“你不能帮我们通融一下?” “这个真心通融不了,厨房的规矩是海荷花定死的。” “女人真是麻烦,只关心吃。” “你这句话说的不对,海上做战和陆地不同,陆地是分兵起灶,按伍按班各自生火造饭,但海上这整艘船都由这一个厨房供应食物,万一有人混进来投毒,所有人逃不了,所以这里是重中之中。” 牛掌柜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但他不想让人看到那面帝旗,于是不甘心的问。 “那厨房里有没有不用进入到二门的事物,我看一门那里好像也有不少人。” 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开口说道:“如果你们不想再往里走,可以留在一门做先吃。” 另一个女子,轻声笑道:“姐姐别难为他们了,只怕他们做不了,那里的可都是鲸族 。 牛掌柜一听可以留在一门,就大声叫住熊可可,“你不用去换衣了,我们去做先吃。” 他又疑惑的问道,“什么是先吃?管什么的?” “就是每道饭菜在做好端出去前,要分一点给你们先吃。” 牛掌柜疑惑地问:“我先吃,这是多大的官……不合适吧?” 熊可可走过来,大声的说:“你还真是笨,这哪是什么大官,是让我们试试有没有毒。” “这个可以,吃我在行。”牛掌柜连忙答应了,对吃,他很有信心。 他和熊可可又回到了一门。 两个人分别选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五顿饭。 为了应对舰上三千多人不同的口味,每顿饭厨房要做二百多道菜。 虽说每样只吃一勺,但一顿二百多勺,每天五顿,也不是个小数。 牛掌柜第一天下来,肚子撑的溜圆,脸都绿了。 他艰难的咽下碗里最后一勺子菜,又有一排人端着新烧好饭菜的走了过来。 他长叹一声,“不行了,我真吃不下了,这还是我牛生第一次,被吃饭打败了。” 第81章 满天的星河被巨浪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二天,牛掌柜就去找琴师换了份送餐的活,他们现在的工作不在厨房的第一道门卡。 而是在门外了。 牛掌柜得意地说:“这年头但凡稍微有点上进心的人,都会利用好自己的人脉。” 熊可可说,“我还以为跟你能坐办公室,结果还是干外卖。“ 每天他们提着两只巨大的食盒,跟在那些水母后面为那些值班不能去餐厅的人员送餐。 这些水母并不是厨房的人,整支战队,没有闲人。 除了厨师和医务人员,其他的都是战斗团队,现在她们临时在厨房担任警戒和送餐的工作。 熊可可又遇到了那个圆脸的姑娘,她和另外二个姑娘领着他们一起去战车队送餐。 熊可可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但她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只是很冷淡的瞥了一眼。 她们从食盒里取出战车队的饭食,送了进去。 牛掌柜和熊可可在门口等她们。 能可可盯着她扭动的背影,眼神火热。 牛掌柜拍了拍他,“怎么,又想谈恋爱了,你这孩子,屡败屡战,还没吃够爱情的苦?” “不是,我总觉得以前见过她。” 牛掌柜哼了一声,“这么老气的搭讪方式,我几千年前就用过了。” “我说的是正经话,我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停止苍白无力的辩解,马上要打仗了,压力大,色心起,强烈的濒死感会激发人繁殖的欲望。” 圆脸的姑娘出来了,又带着他们去了射手营。 熊可可盯着她的背影,眉头拧成一个麻花。 中午,他们坐在厨房门口休息时,牛掌柜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早”字,笔法狂浪不羁。 熊可可不解的看着他:“你这是让我要做东风第一枝?” “不!”牛掌柜陷入沉思,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这个时代没有确定性,尤其是将来上了战场,更是瞬息万变,当年我就是犹犹豫豫,没有和鹤仙人表白,现在成了终生的遗憾,对于女人,你下手要趁早。” “我真对她没有想法。” 牛掌柜悠悠叹了口气,“惠惠子,你不用想了,那只小狐狸也只是利用你,这个姑娘我觉得倒是不错,你要是没有勇气,我可以帮你问问。” 熊可可还没来的及回答。 圆脸的姑娘又出来了,双手提着一个精美的大食盒,跟在一个年纪稍长的仪态不凡的女子后面,这个女子体态修长,个子很高,眼上缠着淡蓝色的锦帕。 一般眼睛需要遮住的人,无非二种情况。 一种是幻术极强的法师,她即便不施展法术,别人也会不自觉陷入其中。 另一种是瞎子。 很明显这个女子不是瞎子。 牛掌柜笑着迎了过去,“大法师,好。” 遮住眼睛的女子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圆脸的女子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牛掌柜。 牛掌柜又对那个圆脸的姑娘说:“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有男朋友了没?” 女法师转过脸来,“战事当前,无关的事情,请不要乱说。” 这一句话仿佛从天外传来,她的声音极美,真正的深海之妖的天籁嗓音。 牛掌柜和熊可可一下子被定住了般的呆立不动。 她们走远了,他们才缓过神来,提起食盒追了上去。 这次她们要给惠惠子送餐,惠惠子和子不语住在一起,所以送餐的规格也高了不少。 这个女法师应该是水母团队的首领。 子不语是不需要食物的,她没有真身,是纯粹的灵体。 按理说,她也不会生病。 但她确实病了,这几天她头晕的厉害,心慌乏力,神力像是一点点的被困住了,身体很重。 现在,胳膊想抬起来都要费些力气。 但其他的人,都没有这种症状。 惠惠子以为就像晕船一样,子不语晕鱼。 海荷花拿来一只空杯子放在桌上,把水倒满到只要轻微一晃,就能溢出的程度。 她说:“我的鱼飞的很稳,在飞行过程中,这杯子里的水只要晃出一滴,我就自打二十军棍。” 巨鲲龙飞的很稳。甚至感觉不到它在飞,而是云朵从窗边飘过。 琴师请来了高漫妮。 高漫妮把子不语仔细检查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给神看过病。” 火月怪她:“那你检查了那么久。” “羡慕不行吗,她那么美,一点瑕疵都没有。” 顿了一顿她又说:“我觉得她像是中了什么封印的法阵。”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浮山,“这些山有些古怪。” 海荷花有些不服气,“每座山,岚都带人去仔细搜过了,没有人,只有一些白色的大鸟,而且我们的战舰经过之前,他会提前把这些鸟都赶走,如果你还是觉得古怪,我可以让人把这些山全部炸掉。” 火月叹了口气:“那会把我们的雷火符全部用光,而且,只有神用神术或神器才能封印神。” 琴师说:“也不一定,如果他们拼了身魂俱灭,也是可以发动神术的。” 就像是发射火药,得用厚实的铁管;用竹管或木管不是不可以,但也会炸个粉碎。 而且威力也会小很多。 万神殿本来就是封印一个古神的地方,如果有些人把上面的封印抄一遍,然后豁出命在这片悬浮的山中施展出来,即便去找,这些施术的人,也早被反噬的灰都剩不下了,当然找不到痕迹。 只是琴师没有想到的是,施展这个封印术的,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 而是鹤仙人整整一船,二千人。 二千个修为品级超5品的人化成飞灰,施展的这个封神法阵。 他们的修为实在太低,神威不足封住子不语。 仅仅是让子不语头晕乏力,如果他们能知道只是这样。 会不会觉得这么做不值得。 但他们有选择吗? 好在,今天舰队就能飞出这片浮山,前面再无阻拦,就是万神殿了。 而且,子不语只是来压阵,她可以在房间里躺着,由惠惠子照看就好。 她们都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只留下了惠惠子,无时无刻的守在子不语的身边。 甚至,每日的饭食,都由水母的首领水镜亲自带人送来。 水镜带着人来送餐,一行人来到子不语的门口。 圆脸的姑娘从熊可可手中接过大食盒,跟在水镜的身后。 门前的守卫认得她们,但还是打开了食盒,检查了一下,里面是一只烤鸡,可能有些大。 但没有什么古怪。 熊可可仍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个圆脸的姑娘。 她提着食盒进门时,脚被门槛绊了一下,她身子晃了一下,很快又稳住了。 她挺直了胸脯,微微仰了一下头。 她走了进去。 熊可可突然大喝一声,“拦住她,她是小白!” 此时,圆脸的姑娘刚刚把大食盒放在房内,子不语正躺在床上,惠惠子站在窗前。 她们一脸疑惑地看到牛掌柜和熊可可顶着守卫,撞碎了门冲了进来。 水镜反应最快“啊~啊~啊”的一声吟唱。 将所有的人都定住了。 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那个即将摔倒的守卫,没有落到地上,门的碎片也被定在空中。 水镜一挥手,一条半透明的绳索飞出,把圆脸的姑娘绑了个结实。 她又一挥手,“嘭!”的一声,那个守卫倒在地上,门的碎片也“哗啦”一声,落了一地。 圆脸的姑娘向着熊可可一笑:“你果然真的爱我,我变成这样都能被你认出来。” 她又变回了小白的模样。 牛掌柜高兴的拍了拍熊可可的头,“你小子可以啊。” 熊可可嘿嘿的笑:“小白爱跳舞,刚才那个挺胸仰头的动作,是她的习惯,她无意识的暴露了出来。” 守卫站起来,走到水镜的身前。 惠惠子也走了过来。 子不语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她一点力气也没有,身体很重,头晕,觉得整个世界在不停的转圈。 大食盒摆在房间里,里面有一只烧鸡。 突然那只烧鸡睁开了眼睛。 一下子飞了出来,在空中化成一个女子,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白纸一样的白色。 手中一把血色长剑,闪电般的向子不语刺去。 水镜刚要张口,守卫突然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被水镜的吟唱震成了一片血雾。 “轰!”的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撞碎了墙壁落到外面。 子不语随手一挥,就把鹤仙人拍飞了。 “惠惠子,你的烧鸡没了。” 鹤仙人忍着剧痛在空中稳住身形,还是不住咳了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是她第二次刺杀失败,她想过和子不语的差距,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即便是死了二千人,发动了封神的法阵,也不行。 一抬头,海荷花已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慢慢抽出双刀。 “万丈波涛起,不灭长夜生。” 一阵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海荷花的身后涌起了滔天的巨浪。 满天的星河被一片汪洋的大海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82章 如果我输了,我就带你们去把遇仙救回来 鹤仙人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腥咸的鲜血,眯着一双杀人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海荷花。 海荷花身后涌起的滔天巨浪,如同百万雄兵,随时都会淹杀过来。 鹤仙人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是个战士,原来是个法师。” 海荷花回道:“我是个近战法师。” 鹤仙人缓缓地举起手中血红的长剑,慢慢地划到身侧。 “乱云薄暮,急雪舞风。” 天空中瞬间乌云翻滚,凌烈的寒风卷着落雪四处疾飞。 海荷花也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是个刺客,原来是个法师。” 鹤仙人冷冷答道:“我是个法师刺客。” 一般而言,修行者在5品之后,会按喜好或机缘主修一门功法,不再泛泛的什么都练。 像海荷花和鹤仙人这种以搏杀为业的人,更是有严格的划分。 法师因为功法的特点,攻击方式大多是远处偷袭,所以常常被人瞧不起。 子不语的房间内的几个人,子不语仍然躺在床上,刚才她那一拍,看似轻巧,实际上将身上能用的神力,用去了大半,她的头晕的也更加厉害了,惠惠子正坐在她边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水镜手里握着绑住小白的绳子,站在原地未动。 熊可可和牛掌柜却早已趴在窗边,看起了热闹。 熊可可问,“她们打架,为什么要先念一句诗?” 牛掌柜答道,“为了觉醒。” “觉醒啥?” “觉醒心中的战意。” “哦……”熊可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高手过招,气势满满,我也得想句诗,将来战斗时用。” “你还是先练好你的功法再说吧,以你现在的修为,念1234,都浪费1234。” 熊可可不服气,但又无话可说,以他的修为,如果遇到高手,估计念不到2,就倒在地上了。 “打起来了吗?”子不语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实在没有力气爬下来,她又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惠惠子。 “你快扶我过去看看。” “你还是老实躺着休息吧。” “你不想看?” 惠惠子把子不语背到了窗边。 子不语大声说:“你们两个闪开一点,给本神腾个地方。” 牛掌柜拉着熊可可闪到了一边。 惠惠子早就心痒想过来看了,但她要照顾子不语,就一直强忍着不动。 现在来到窗前,看到空中飞着的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一个手执双刀,身后是万里波涛汹涌的大海。 另一个单手执剑,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狂风急雪。 二个都定在空中岿然不动,只有长发无风自舞,一个黑发如瀑,一个白发似雪。 暗夜寂静无声,却又蕴含着滔天的气势。 在那些无人注意的地方,战舰上有无数双眼睛,都仰头静静地盯着这两个女子。 惠惠子心中暗下决心,自己将来一定也要成为这样的女子。 熊可可突然开口:“你们觉得是花姐能赢,还是烧鸡能赢?” “当然是花姐,烧鸡刚才挨了子神一掌了,现在估计是强忍着摆个花架子。” “那可不一定,鹤仙人都快要8品了,花帅才6品,修为有差距。” 熊可可转头一看,是小白。 水镜牵着绳子,两个人也来到了窗前。 毕竟这两个充满传奇的女子的大战。 没有人会去打扰,更没有人会想错过。 “闭嘴,你这只狡猾的狐狸,你是烧鸡的人,当然希望她能赢。” “我才不是鹤仙人的人,你信不信我也敢叫她烧鸡,我是就事论事,要不要赌一把?” “赌就赌,但你都被捉住了,还有什么可赌的?” 牛掌柜听这二个不停说话,不耐烦的咂了一下嘴。 “我们这是在打仗啊,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熊可可转头问:“牛掌柜,那你说是不是花姐能赢?” 子不语和惠惠子也转头看向他。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意,牛掌柜老专家一样,沉吟一下,拿捏起来, “这个……啊,那个……啊,我觉得当然是……啊,这个。” 熊可可听他这个那个的没完,又转向小白。 “你就说你赌啥吧?” “如果我赢了,你们就放我走。” “想的美,这次是被我认出来,下次你就更不好抓了,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啊,”小白噗嗤一笑,如三月雨后细风中的杏花。 熊可可的心一下子又狂跳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好了,去听她说,以身相许。 结果小白说的是:“如果我输了,我就带你们去把遇仙救回来。” 第83章 因为,你的心没那么狠,而且,鹤仙人本来就是死的 小白此话一出,大家这才想起我这个人来。 起初,引发这场大战的原因,好像是为了救我。 现在,却被她们忘得一干二净。我本该是主角的,却变得可有可无。 场面略显尴尬的安静了片刻。 自从子不语口头宣布把我收做她的神仆之后,就没人再在意过我的安危了。 毕竟有子不语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子不语说:“不用管那个人。” 由于她体内的神力被渐渐地封印,有些虚弱,苍白的脸,竟也像水母一样,微微有些透明。 “可那个人被她们抓到万神殿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惠惠子还是有些担心。 她们称我为那个人,在她们嘴里我连名字都不配有似的。 或者因为太熟,反而一时之间,没想起我叫什么名字。 “遇仙不在万神殿,他被关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小白得意的说。 “在一艘破船上,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子不语淡淡地说完,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她现在没有神力去感知我的存在,但前几天她精神较好的时候,曾感知过我的情况。 “不对,他现在是一个人,那个小姑娘就是我,我把他困在一个幻境里,然后我就来这里了。”小白又说。 子不语可不是其他人,竟然有人敢这么直白的反驳她。 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小白。 一股巨大的神力,从天而降。 小白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我说的不是你,你走之后,又去了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只大龟。” 她确实十分虚弱,停了一下,又说:“那只大龟有点意思。” 她只说那只大龟有点意思,却没细说,是怕大家问个没完。 绝地天通时,重托着天往上举,休息的时候,用一只神龟垫了一下,那只神龟托天不动站了几千年,天地分开后,神龟飞升上界,留在地上的影子。 就是那只大龟。 小白却惊叫一声,“那是百里,万神殿四方守将中品级最高的。” 子不语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没再理她。 惠惠子却有些着急,“你不担心?” “不担心。” “可遇仙什么都不会,现在和万神殿的人在一起。” “谁说他什么都不会,在我眼里,他比所有的人都强。他能想办法回来的。” 子不语声音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像是一个普通女孩对她喜欢的男孩,那种笃定,还带着骄傲的信任。 全世界只有我可以说他不行,但你们所有的人都不可以。 她又转头看向小白, “你不要想对我们用幻术,你身上绑着的带子,是那个蒙着眼的姑娘身上的体线,她能感知你的举动,而且上面有毒,你的功法还没施展出来,你就能痛死。” 小白心服口服,在神的面前,连错误的想法都不能有。 她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起来吧,小狐狸,”子不语突然邪魅一笑,“你刚才说,你也敢叫她烧鸡。” 她指了一下窗外的鹤仙人。 小白站起身,走到窗前大喊,“烧鸡,加油!一定要赢啊!” 沉寂的夜色里,这一声喊的格外清亮。 以鹤仙人和海荷花的修为,房间里这几个人的聊天,早就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字都没落下。 两个人一直在心里憋着没笑。 鹤仙人这几千年来,杀的人不少,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她被人起过各种外号。 听上去,她是个充满了危险又十分可怕的女人。 但实际上,她作为一个女人,她把一个女人能吃到的苦,全都吃遍了。 心早死了,还要放到火上烤。 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叫她什么。 鹤仙人也只是个外号,并不是她的本名。 但被叫成烧鸡,这还是头一回。 而且,是当面喊出来, 她觉得这时应该发怒,但却怒不起来。 只好板着脸,转头向小白她们远远的怒了一下。 心里却也觉得好笑,她几千年没有笑过了。 这群人,和她曾经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一点不怕,也不担心。生死搏杀,还这么嘻嘻哈哈的,不紧张。 如果,她能在人生刚开始时,先遇到的是这群人,那么,她的一生会不会有所不同。 鹤仙人和海荷花本是同僚,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们俩个本都是牛帝军中的元帅,一个是陆军元帅,一个是海军元帅。 闻名来已久,未得一相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成了敌对的双方。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个狠角色,双眼都紧紧盯着对方,并暗暗凝聚灵力,却又一动不动。 鹤仙人来的晚,她加入时已是人族和妖族大战的晚期了。 虎帅被轩辕甲刺杀后,牛帝身边再无谋士。他任用人才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力要高。 鹤仙人去投奔他,两个人打了一天一夜后,被牛帝稀里糊涂的任命成了陆军元帅。 两个人都不会带兵,更不懂的权谋,最后一地鸡毛。 毕竟都是女人,两人在心中暗自分析完对方的战力后,不自觉的又打量起了对方的长相。 海荷花心想,这鹤仙人的二条大长腿,真是让人羡慕,但她的脸太瘦长了,两只细长眼睛都快连到耳根了。 鹤仙人心想,这海荷花的胸也太大了吧,把护甲都顶起来了,皮肤真好,水嫩,平时是怎么保养的。 海荷花一抬头,看到鹤仙人的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的胸部。 “臭流氓。”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还不一样,一双眼睛盯着我的腿不停的看。” 冲天的煞气不见了。 鹤仙人收起了血色长剑,“算了,下次吧。” 海荷花也收起了双刀,口里却说:“我不同意,你来我这里闹完事,我放你走,别人还以为我怕你。” 鹤仙人不再说话,背对她转身就走。 她的意思是,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海荷花抖了抖手里的刀,最终没有下手。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了黑色的夜空里。 暗夜退去,重见星河,辉映月色。 房子里的人看到没有打起来,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也有些失落。 火月带着琴师几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没事吧?”火月看到趴在窗口看热闹的那些人,心想这句话问的真是多余。 有事的人可没心思看热闹。 惠惠子把子不语放回床上。 火月笑着说:“我还担心你们,你们却在看热闹。” 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是因为海荷花正在空中对峙,她需要坐镇战舰,万一还有别的人趁机作乱。 海荷花也从窗子里飞进来。 “你们有谁押的烧鸡赢,给我主动站出来。” 小白躲到了水镜的身后。 牛掌柜啊了一声,“我们都觉得你一定赢,鹤仙人被你吓跑了。” 海荷花没有理他,问子不语,“子神,你觉得我能赢吗?” 子不语说:“我可没力气站起来,不过你也杀不了鹤仙人。”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没那么狠,而且,烧鸡她本来就是死的。” 第84章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抓住她的手 海荷花没有听明白子不语说的话,张口要问,却看她一脸忧伤。 心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开口。 海荷花虽看上去鲁莽,却是个心细如丝的女子。 不会不动脑子张口就说。 她又和子不语闲聊了几句,便和火月她们一起出去了。 “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能飞出这片浮山了。” “鹤仙人这次前来试探,知道了浮山的封印法阵有效,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飞出这片浮山的。” 海荷花点点头,挥手把岚招来,“今夜估计会很漫长,去让各舰做好迎敌准备。” 水镜带着小白跟在后面,这时,小白突然开口说:“我求你们了,回去吧,别去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神,还有三种强大的力量,即灵力,武力和魔力。 灵力和武力都是生之力。 而那些死了却能徘徊在此界的尸魔,所拥有的却是魔力。 大多数的尸魔是没有神智被人操控的傀儡。 但鹤仙人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都和常人无异,她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 她真是可怜。 所以海荷花看到子不语一脸的忧伤。 炼制尸魔的这种邪术,一般会选修为较高的人。 因为尸魔一旦失智,就无法自行修炼,再想提高它的修行,除非是将自己的修为转换给它。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修为给别人。 更不会有人冒着被尸魔趁机吸光灵力的风险去做这种转换。 像鹤仙人这种可以自行修炼尸魔,得用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她还没有生死的意识。 但这种婴儿体内没有灵力,想要杀死之后,再让她们醒过来的机率很小。 也许要杀一百个,也许要杀一万个,或者更多。 轩辕甲出身世家,是第三子,又是庶母所生,没有承袭藩王爵位的权力。 好在他没有野心,至少,一开始没有。 和所有吃喝不愁的公子一样,他只想游手好闲的过完一生。 他聪明,他的父亲很喜欢他。 但他修行没有天分,读书也不行。 他立志行医,要为天下尽一份微薄之力,也只是他的一个幌子。 他年轻时,人界流行的活法是,逍遥无为。 越名教而任自然。 这是一种非常浪漫的出世的活法。 他和八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生活上不拘礼法,清静无为,聚众在松林喝酒,纵歌,肆意酣畅。 被称为松林九贤。 处在他这个地位的人,大家都是彬彬有礼,又道貌岸然,说的话都引经据典。 是很难看清楚什么人对他好,什么人对他坏。 不到最后时刻,他们所有说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摆到台面上,也挑不出理来的。 在他少年时,他的大哥常责备他自毁前程,劝他上进。 “我轩辕为四大世家之首,你虽不能承袭爵位,但只要你收敛一些,将来我为你谋个官职。” 他的二哥却是能懂他的人,支持他学医的志向,为他寻来了天下所有的医书。 甚至苦心为他找到了绝本和不传世的秘术。 “人生在世,终归要靠自己,你要有立足的本领,哪怕为打发时光,学点医术也好。” 这两个哥哥对他都不坏,说的也很有理。 直到他的父亲死了,大哥承袭了爵位。 大哥也真为他谋了个闲职,他的妻子又得了重病,而他却对医术一窍不通。 二哥为他寻来了天下名医。 他老婆的脸愈来愈像一个骷髅,家里到处是汤药的气味。 他十分后悔没有听二位哥哥的话。 人皇因为四大世家的权力太大,让他们各选一位至亲送至皇都勤政。 三兄弟饮酒话别,二哥喝的大醉,倒地酣睡不醒,轩辕甲驾车送他回家。 “我为他做尽了坏事,他还让我去送死。” 轩辕甲疑惑的说:“要不我代替二哥去皇都做人质。” “什么人质,不出三年,你大哥必反,去了就是送死。” “去送死也行,反正我也一无所用。” 二哥仰天狂笑。 “我走后,你去我的床下挖十尺,有封信,本是你大哥让我烧掉的,我没有烧。” 二哥走后一年,轩辕甲的家中突然失火,无处可去,便向大哥征求使用二哥一直空置的府院。 大哥说:“好,但那里久未人住,我派人帮你打理干净后,你便可搬去。” 三个月之后,大哥的人把那处府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才让轩辕甲搬了进去。 轩辕甲在那里安安稳稳的住了一年,确信他大哥对他放松了警惕之后,才在床下挖出一个木箱。 里面有一封信,是他父亲早就写好的遗诏。 里面写着要传潘王之位给他,他逐字地看完,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他觉得他的父亲看错他了。 他没有野心,根本不是当藩王的料。 箱子里还有一个本子,是二哥的笔迹 上面记着大哥和二哥如何毒死了父亲,又如何给他下毒。 他们送来一箱他爱吃的南杏。 她的妻子怕酸,本是不吃,当时有了身孕,口味变得和从前不同,他就把那箱南杏全留给了她。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几年了,不死不活的躺着,话也说不了。 他一把火,把一箱的东西全烧了。 他不能完全相信这些东西。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冷静的有些陌生。 如果,按他以往的性格,不是该喝个大醉,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去找他大哥对质吗? 他突然吓的头发一下子立了起来。 如果,这个箱子里除了那封信是父亲留给他的,其他都是他大哥和二哥做的局? 就是为了试探他,看到这些东西的反应呢? 他的两个哥哥,难道不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杀了吗? 非要做的这么复杂。 他突然想起那封遗诏,上面有他父亲的印章,好像还有人皇的印章。 也就是说,他将世袭潘王,人皇是知道并同意的。 但如果他大病未死,却只能躺在床上,连话也说不了,又没有子嗣。 他大哥当这个藩王,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但那封信上有没有人皇的印章,他却记不清了。 信已经被他烧了。 也幸亏烧了,第二天,他大哥就带人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也没找到。 他二哥在京城,过去二年多了,没有等在大哥和三弟火拼的消息。 他大义灭亲,主动去状告他大哥要谋反。 他大哥准备独自一人去面圣,自证清白。 他牵马送行,他说:“要不我去。” 他大哥阴冷一笑,“你去,不就证明我要反了吗?” 他大哥翻身上马,又回头说:“我不杀你,是要保全轩辕家,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好在他没有回来。 他成了轩辕家唯一的继承人,人皇准许他承袭了爵位,却没让他再当藩王。 他的人生才开了窍,所有的功法,一学就会,修为更是竿头直上。 原来,从前他只是懒惰,并不是没有天分。 幻术更是臻至巅峰,难有敌手,他对幻术的理解,缘自他对人性的理解。 和别人不同,他不制造幻境,而是诱发对手自己创造幻境。 他的大哥和二哥从来没有对他好过,一个是打击他,让他变得消极。 让他去结交了一堆避世无为的“贤人”。 另一个是迎合他,往一条邪路上引。 学医不是邪路,但对一个世家子弟,也不是什么正路。 他的第一个妻子终于病死了,她的离开缓慢而又漫长。 他搬去了皇都,成了人皇最忠实的狗。 歌舞之时,君臣喝的十分尽兴,人皇说:“各地藩王要是都在皇都,一起饮酒作乐,岂不快哉?” 他松开怀里的歌姬,知道这不是问题,而是旨意。 回到家里,他用冷水洗脸,清醒了一下,便开始执行他的旨意。 半年过去了,只迁来三个藩王,世家却一个也没迁来。 人皇说:“你的办法太慢,白天忙不完的事情可以晚上做。” 他成了黑暗的同谋,许多拥兵自重的藩王在深夜里不明不白死了。 他才知道宫里竟然有人养尸魔,他在那群尸魔里认出了大哥和二哥,他们早已没了神智。 他发现他的幻术对尸魔也有用,年纪小的,竟然能恢复一些神智。 那么还没有生死概念的尸魔,会不会保留着独立的神智? 他做的事变的更加黑暗。 他非常的孤独。 人皇利用他削除藩王,他也利用人皇扩大了自己的势力。 人皇不是他杀的,但人皇死了, 三大世家开始自立为王。 而他一夜之间,又变回了从前。 他不再相信人族,开始养仙客。 他独自一人,把轩辕家变成了人界四王之一。 是用他全部的人性换来的。 红叶发现了他的全部秘密后,崩溃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酒鬼。 他做的事情,连妖精都承受不了。 他也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无法完全控制的人。 那个姑娘跟在他身边,总在笑,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是他万里挑一的那个人,他格外重视。 他教她功法,她却不专心,还撒娇说腿疼,胳膊疼,这里疼那里疼,让他帮着按一下。 他按着她的肩,心里想,死人怎么会感到疼。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示范剑式。 她用袖子给他擦汗,他抓住她的手腕,细嫩白皙,触手生凉,她一脸笑嘻嘻的。 他放开了她的手,没必要,如果他想,他能完全控制她。 为了能让她专心,他带她去到深山里。 那么简单的招式,他教了几百遍,她都学不会。 他气急败坏,却又要装做面不改色,无限的耐心再做示范。 月圆之夜,他把头埋进温泉里,想平复那颗焦躁不安的野心。 她说她练了一天的剑,浑身疼,也跳进了温泉里。 温热的水溅了他一脸,他刚擦去,她又扬手泼水过来,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触手生凉。 她仰着脸,迎上来,他看到她丰厚的嘴唇和眯起来的双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抓住她的手。 第85章 你这是要干啥,快穿好衣服,把城防图拿过来 雾失楼台,月迷津度。 巨鲲龙的塔楼上,到处都是着甲持刃的兵士,三五一伙,无声的在四处游走警戒。 牛掌柜独自站在栈桥上,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神色有些恍惚,眉上、发梢沾满了雾水。 远处,夜色深沉,雾气氤氲。又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悬浮的群山如巨人般的隐在雾中,忽显忽隐,一片沉静。 刚才在房中,子不语被海荷花,火月,琴师等一堆人围着,他和熊可可身份低微,只能远远的站在后面,加上子不语实在虚弱,声音也不大。 牛掌柜没有听到子不语说的,“烧鸡本就是死的”这句话。 他和鹤仙人的重逢,隔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多年里,发生多少事情,说是沧海巨变也不为过。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可他的心中却似有梅花飘落,风吹一夜落满关山。 想念一个人可以有多重,一座落满梅花的关山。 他不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男人,这种人却最深情,一旦陷入,就天长地久。 他们的大军已经团团围住了人族的皇都。 他驻扎在皇都的正门,虎帅镇守后门,虎帅说, “我们不是要屠杀,而是要他们降服,我们围在这里不用打,三个月后,人皇就会出来投降。” “如果他不降呢?” “那就围六个月,城里早就没粮没水了,而我们耗的起,海荷花的物资至多三个月就到了。” 他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当天夜里,虎帅就被刺杀了。 虎帅不仅是他的元帅,更是他的良师益友。 他心中悲伤,每日在军帐中饮酒买醉。 按虎帅说的,按兵不动,围而不打。 守卫来报,有一白衣女子,提着刺客的头前来投军,已带至阵中。 他将酒壶扔在地上,“滚,不见。” 刺客有什么好见的,要杀那个派来刺客的人。 守卫又来报,她还带了城防图,想要投军。 他低头看到这守卫急切的面色,心中暗想,投军说了二次。应该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人。 现在是打仗啊,要女人有什么用?她们只会乱了军心。 “让她滚,我又不攻打,要什么城防图。” 守卫又仓皇地跑了进来。 “你又来做什么?” “那个白衣女子,打倒了护卫,冲进来了。” 从阵中到他的大帐至少有百步,守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他不屑一笑,不信有人能冲进来。 帐内红光一闪,大帐被一剑劈成二半。 一个女子,一袭白衣,一柄血色长剑,带着一阵刺骨的寒风,雪花一样飘落到了他的身前。 七月流火,帐外却天昏地暗,漫天飞雪。 她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他。 “有点意思。”他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去抓他的大剑,却抓了个空。 他才想起来大剑早已送给海荷花了。 他站起身来,打了个酒嗝,连着喝了几天酒,头好晕。 他微微晃了晃身子。 狂风四起,地动山摇,无数的巨石带着烈火从空中陨落。 他们斗了一天一夜,看着她白色飘逸的身影,他突然在心中生出了一种别样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带来的雪,有一片融化进了他的心里。 他把她逼的退无可退,再一拳挥去。 一阵狂风。 她闭上双眼,直面天命。 如果命该死在这里,那就死在这里吧。 他的拳却停在了她的鼻尖,还有一寸的地方。 “你输了。” 他坐回桌前,从地上捡起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的狂饮几口。 “你要投军?”他说着,把手中的半壶酒抛了过来。 她接过酒壶,呆站不动,人有些傻。 她本一直以为妖帝是一身金甲,霸气威武;如果不是,至少也是满面阴森,令人心生恐惧的存在。 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醉眼稀松,衣衫不整,酒气冲天的中年人。 怎么看都像是山中村头的村夫猎户。 他还那么傻,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想杀他吗,她的招式中有哪一招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但他真的就是将整个人族逼入绝境的妖帝,她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她刺杀的都是王侯将相,哪个不是锦衣华服,气度华贵。 落地凤凰不如鸡。 那天夜里,轩辕甲带她们刺杀了虎帅,从妖军潜逃出来。 轩辕甲停下脚步,挥手斩下一名刺客的头,交到她手里,又给了她一张皇城布防图。 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想让我刺杀他。” “你杀不了他,天底下能杀他的人,现在还没有。” “那你让我做什么?” “你要想办法让妖帝进攻。”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心中满是关切,拿起布防图。 “这张图是假的,你们早就设好了埋伏?” “图是真的,让他打过来,只有他攻城,我们才有活的机会,如果他围着不打,我们都会死。” 他抓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含意不明。 “全靠你了。” “那我怎么才能让他攻城?” “你自己想办法,那个妖帝铜墙铁壁一般,我没找到他的弱点,什么办法你都试试。” 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那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看她愣着不动,“怎么不喝酒,打了一天一夜,你不累吗?” 她手里拿着他的旧酒壶,上面有泥,有干了的血,还有许多不明的黑色污渍。 他刚喝完就丢给了她,上面可能还沾有他的口水。 她确实又渴又乏,但这酒壶里的酒,宁可渴死都不会喝的。 轩辕甲请她喝酒,从来都是用玉杯,白色的或翠绿色的。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在他身边,如入四月桃林,春风沐面。 而在他身边,就像突然一脚踩到了一堆烂泥里,想要拔脚而逃。但她又不能逃。 这个村夫怎可以跟他比呢。 她的心中若有所失,所得所失,她无法掌握。她的人生完全不属于她。 他让人新搭起大帐,换了新的桌椅卧榻,挥手让她也进去。 里面只有他们二人,他好像洗过脸了,头发也用水压了下去,贴到头上,人显的更加呆傻。 守卫布置的莹石灯竟然是红色的,红光朦胧,有些暧昧不明。 她站在卧榻上,不发一语,脱下了外衣,香肩如玉,手又去解腰上的带子。 轩辕甲让她试试所有的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会刺杀,但杀不过,又不能逃走。 她擦去眼泪,努力地笑了一下,如果这也不行,就一头撞死算了。 他吃惊的瞪大了牛眼,面色通红,喘着粗气,“你这是要干啥,这又不是澡堂,快穿好衣服,把城防图拿过来。” 她乱了他铜墙铁壁的军心。 第86章 海荷花,你还记得我吗? 战舰实施了严格的禁夜,除非是必须的灯火,全都灭了,到处一片黑暗。 熊可可在三座塔楼里来回转了二圈,终于在三层的栈桥上找到了牛掌柜。 他站在黑夜里,呆呆的看着远方,诡谲多变的黑色云雾,正如他那变幻莫测的人生。 “老帝!”熊可可不禁脱口而出。 这是他经历的第一次战争,周围的人像绷紧的弓弦,随时击发,他却有些兴奋。 他对战争没有感觉,懵懂的以为是一场紧张刺激的游戏。 他这一声喊,惊醒了寂静的夜幕。 看似无人的栈桥上。 “刷!”的一声,突然一把刀就架到了他脖子上,锋利冰冷的刀刃擦着了他的皮肤,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一刻,他才感到战争的恐怖。 战争真的就要开始了,真的会死人。 黑暗中浮现出数张脸来,是巡逻队。 熊可可忙掏出胸牌,“自己人,我喊……我老弟,他在那边。” “禁夜,不要再大叫了。”巡逻队并不关心他喊什么,仔细检查了他的胸牌。 他们向后一退,又无声地隐入夜雾,消散在了夜色里。 牛掌柜狠狠的敲着他的头,“你喊谁弟弟呢?” 熊可可痛得呲牙咧嘴,但忍着没敢再出声。 “下雨了,你怎么站在这里?” “晓看月色暮看云,我在这里怀念一下旧友,和往事告个别。” 熊可可仰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 “哪有什么月色和云,琴师让我找你一起去领甲胄和兵器。” “我需要用什么甲胄?” 牛掌柜从前自恃修为极高,功法刚强,没用过甲胄。 熊可可以为他没听懂,解释说道:“送餐是不用甲胄,但战争开始后,送餐工作就不用我们了。” “那我们干嘛?” “我们能干嘛?”熊可可反问道。 牛掌柜想了想,以自己现在这个品级,除了躲起来保命,好像什么也干不了。 四下看了看,心中一片茫然。 他跟着熊可可去了尾楼的军械库。 军械库的大门口挤了不少人,来领换盔甲和兵器。 海荷花出发时从女帝那儿抢了不少军械,给精锐战队全部换配了之后,还剩下一些。 她决定一件不留的全配发下去。 所有的好东西,她都会分给自己人。 她把一群自由不羁,烧杀掠夺的海盗;变成了一支对她唯命是从,战无不胜的军队。 军械库临时开了四个入口,人们按功法属性,排成了四条长队去领军械,一切有序无声。 一个身形高大的螃蟹,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铠甲从牛掌柜身边经过。 看的出来他很兴奋,仰着头,脚步轻盈,故意在人群里停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等人们都看到了他身上的重甲,他才又慢慢的走开了。 “帝国重甲。”牛掌柜轻轻的一声惊叹。 “怎么,很贵吗?”熊可可不解的问。 “私用重甲,够诛九族,你说贵不贵。” 跟着队伍,来到军械库的门口,看到这里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 凡斩杀一名敌方士兵者,奖一枚三品灵石。 凡斩杀一名敌方校尉者,奖二枚三品灵石,一件天宝级兵器,雷庭四术任选其一。 …… 熊可可惊的睁大眼睛:“只要杀一个小兵就发财了。” 一枚三品灵石够一个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了。 牛掌柜也愣了一下,“想不到,海盗这个生意这么赚钱。” “我们别开客栈了,当海盗算了。“ “你想抢谁?抢得了吗?” 这时候来了一个兵士,让他们从两个不同的入口进入。 他们分开前约定在一层的栈桥汇合。 熊可可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重甲,在人群里慢慢走了几圈,假装在找人,又学着螃蟹的模样抬头看天思考了一会。 确认大家都看到了他身上重甲,才去了和牛掌柜约好的地方。 牛掌柜穿了一身火甲,挎着一把长剑,站的笔直。 看到熊可可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样,笑着说, “你家的功法是移山碎石,怎么也穿的和螃蟹似的,这是雷电属性的。” “那件太土气了,不如这件好看。”熊可可在他面前晃了几圈,又把手中刚领到的玄铁长棍,呼呼舞了几下。 老牛端着一副领导的嘴脸凑了过去,“年轻人,就只想着自己,我替遇仙也领了一身盔甲。”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储物符,一抖,手里就多出一付轻甲。 熊可可收了手中的长棍,也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一抖。 “谁说我没想他,我也代他领了一付重甲,我们兄弟二人穿一样的。” “他没有灵力,你这付重甲还不把他压扁了。” 两个人正在争执,这时候惠惠子跑了过来。 “我正到处找你们呢,你们都领到盔甲了啊,我给遇仙也领一付,到时候,万一我要照顾子姐,你们帮我给他。” 她把手里的一付刺客软甲递给了牛掌柜。 我当时还一直被困在幻境里,但客栈的这几人,却没有忘了我。 也不知道,将来军械库对账时,发现一个叫遇仙的人,贪了二付盔甲,会不会灭了我们几个。 这时候,脚下的巨鲲鱼猛的一晃,忽然停住了。 三人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黑色的夜空中突然炸开了数朵红色火焰,将厚重的云层染的一片通红,接着传来了“轰!轰!轰!”的几声巨响。 有人高喊,“前方遇敌,尽快回到各自战队,准备战斗。” 空中传来“嗖!嗖!”几声,飞掠过几道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远处的夜空里。 牛掌柜和熊可可跳到空中,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惠惠子也想跟着去看看,跺了下脚,却跑回了子不语的房间里。 海荷花和火月她们几人来到阵前,盯着前面翻滚不停的黑云。 从黑云慢慢的出现了一艘漆黑的战舰,接着第二艘,第三艘……无数艘。 黑压压的一片,挡在了前面。 一个身着赤色盔甲的男人,腰佩宝剑,步履从容,气宇轩昂,慢慢地从战舰中飞了出来,面对海荷花她们,他丝毫不惧的越走越近,只见他剑眉入鬓,目若朗星,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牛掌柜和熊可可很远就停了下来,躲在浓云里,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 熊可可轻呼了一声:“哎哟!” 牛掌柜回头问道:“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觉得是个美男子。” 牛掌柜说:“那你哎哟什么,我认识,他是…… 这时,那个美男子开口说话了,“海荷花,你还记得我吗?” 第87章 升起海魂旗,敲响战鼓,跟我向前 海荷花冷冷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指着他, “你……” 美男子张口笑道:“对,对,对,是我。” “你一个大男人,还修了眉,化了妆。” 海荷花说完,捂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美男子的白皙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人也变得口吃起来, “你……你,还是一点没变。我……我……” 海荷花轻轻的哼了一声,“你要怎么样?” 美男子低下头,“我能把你怎么样,荷花,我对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 “呸!”海荷花一掌挥去, “渣男,别叫我的名字,你还是死了你的心吧。” “啪!”一声脆响,美男子站着没动,结结实实的用脸接下了海荷花的一掌。 “大哥。” 一黑一白二道身影,从美男子的阵营里飞出,一个白甲的少年和一个身着黑甲,手握金弓的女子,挡到了海荷花的身前。 熊可可刚要张嘴,牛掌柜先“哎哟!”了一声。 熊可可转头看着他,“怎么,这二个你也认识?” 牛掌柜点点头,不仅这二个人他认识,对面战舰上,每个立在舰头的将领,有一多半都曾是他的旧部。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人终归要面对自己的过去。” 熊可可说,“你就别感慨从前了,说重点,他们是谁?” 牛掌柜没有再卖关子,说道:“朱雀东风,白虎无痕,青龙秋鸿,他们应该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是玄武百里,和你一样,也是个力士,都是海荷花以前的部下,并称妖海四将。” 熊可可一听力士,来了精神,“那个百里不会是后面那个巨人吧。”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一片战舰之中,空中飞着一个和山一样高大的青色巨人。 牛掌柜哼了一下,“那是个掌旗先锋,按主将的命令摇旗指挥布置的,百里是一个小姑娘。” 熊可可一听:“那你封我个掌旗先锋,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原来是干这个的。” 牛掌柜没理他中,又向前看去。 那白甲少年和黑甲女子向着海荷花低头施了个礼,“花帅,近来可好?” “好,百里呢,她怎么没来?”海荷花没有还礼,但面貌和善了许多。 白甲少年挠了挠头,“大概迷路了吧,她一听你要来,就骑着大圣最早出来的。” “她还是老样子,小迷糊。”海荷花笑了一下。 “百里最想你了,天天念叨你。”黑衣的女子也笑着说。 “那她怎么不来妖海找我?” 黑甲女子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朱雀东风,没有说话。 熊可可对牛掌柜说:“我看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这都成了战友聚会了。” 朱雀东风这时候说话了,“你不让我叫你荷花,那好,我也称你花帅,他们几个都是我带走的,也是我不让他们去找你。” 他又转过身,指着身后的一片战舰,“这些曾跟你的兄弟也都是我带走的,我们跟你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我们不怕死,但也不想白死,为了那头疯牛不值得。” 本来围城三个月就能结束的战争,他却非要进攻,结果又打了三十年! 如果没有内鬼,你送去的物资怎么会被人半路劫走? 害的前线大军没有粮草物资,靠吃尸体过活难道只是你的错? 他怎么对你,不去查内鬼,把你绑在妖海的索龙柱上,鞭打三百天。 那只蠢牛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会让你带着二十万海军去踏平人都。 你看他干了些什么,让你永世不得踏出妖海。 他用那个鹤仙人当元帅,被迷的失去了心智,下的都是什么命令? 黑甲女子悄悄地给朱雀东风使了一个眼色。 朱雀东风没有理她:“鹤仙人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这么说,什么狗屁陆军元帅,根本不懂得用兵,却能把那头蠢牛哄的团团转,我甚至觉得她就是人族派来的,虎帅的死,我觉得都和她有关。” 火月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变的阴沉起来。 当年,她的父亲在军中被人刺杀,查了许多年,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 熊可可又转头去看牛掌柜,悔恨、羞愧、悲伤……许多种表情,全汇集在他的脸上。 牛掌柜捂住了脸,“别看我,往事不堪回首,带兵打仗这种事,要靠脑子不是蛮力,我没脑子。” 朱雀东风的还不解气,依然大声说道:“你为了救这头蠢牛,领兵攻打妖都,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你一共打了九次。” 我们不想救他,只有你想救他,女帝来找我,给我开了高官厚?我都没要。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不能杀我们的兵,抓到的兄弟,将来都要给我活着放回来。 我也可以明着告诉你,当年围打妖都,真正上阵杀敌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你打了九次,一次也没赢过。 海荷花静静的站在那里,从前的一幕一幕,又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那你为什么不把兵带回妖海?” 朱雀东风叹了一口气,“我又不傻,我能背叛你,女帝怎么可能放心我驻兵妖海。” 海荷花又冷冷一笑,“听说是来万神殿,需要杀一个至亲至爱之人,不知你是杀了谁?” 朱雀东风回道:“那是对那些来神殿躲避雷劫的修仙者的要求,我们是他们请来的,这里灵气充足,而且给了我们四颗万年宝丹,现在我们三人已是7品,百里已入8品了。” 海荷花心中不由一酸,现在只剩她还困在6品,“所以你到这里,给他们当看门狗吗?” “没有,当时神殿长老找到我,开出的条件是,只要我为他们做一件事,我们就可以在万神殿出入自由。” “这件事情就是拦住我们吗?” “不,你们要是想过去,可以让你们走,但要把一个神的灵体交给我们。” “你们以为自己能抓住子神?” “一开始我们也不信,但鹤仙人去试探过了,她在这里设的封神法阵,虽不能将她全部封住。”他扫了一眼火月她们,“但现在,她未站在这里,说明她连飞出来的力气都没了。” 海荷花盯着他的双眼,“你说了这么多,这场仗还是要非打不可了?”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肯给我这样的人机会,否则妖界永远把持在几大妖王手里,像我这样无名无姓的小妖一辈子只能为了吃饱饭而努力,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打的人族不敢再买卖妖奴,在没有牛帝的几万年里,我们有多少人的兄弟姐妹,还有我们孩子被卖到人族,成了他们享乐,炼丹的材料。”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想一统此界,永远不再有妖族和人族的战争,我愿意为之而战。” “牛帝虽然傻,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他自己,不仅是为了妖族,也为了人族,这样的人,我愿意追随。” 她说着转身要回到自己军中。 朱雀东风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有泪光闪烁,他曾无数跟在这个背影的后面,冲锋陷阵。 他一直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 当年,他和女帝谈的条件实际有二个,第一个就是不能杀海荷花;第二个才是将抓到的妖海的将士放回来。 “荷花,”他看着她不断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又说道。 “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打完这场仗后,我就回妖海,我要娶你,如果我跪着求你不答应,那我就率兵踏平妖海,逼你嫁给我。” 海荷花没有转头,“这句话说的倒是让我有几分心动,这场仗打完,你能活着再说。” 朱雀东风目送着她的背影回到了阵中。 他转身飞到空中的青色巨人头上。 “吹响号角,万神殿四方守将听令,列阵。” 巨人将背上的巨大的号角解了下来,双手紧紧握住。 “呜~!” “呜~!” “呜~!” 巨大的号角声响彻长空,四面密布的黑云,也被吹的荡然无存。 曾经叱咤妖海的几千艘战舰全都显露了出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朱雀东风拔出腰中长剑,剑指着前方。 巨人放下号角,将背上的红白二面大旗,握在左右手中。 白虎军,列阵在东,白虎无痕率兵冲杀。 青龙军,列阵在西,青龙秋鸿刺杀主将。 朱雀军 ,列阵在北,准备弓箭听我号令。 玄武军,列阵在南 ,守护后排。 海荷花回到了阵中,看着对方的一片战舰,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位,前后左右有序的摆出了四方大阵。不禁微微一笑,“我创的这四方阵,被他学的倒有几分模样。” 她又转头对火月说,“这次是我们妖海的事,你们就不用插手了。” 火月说:“对面很强,不可轻敌。” 海荷花点点头:“我今天玩命也要打服这几个小子。” 她招了一下手,岚举着黑色的海魂旗,架着三条鲨鱼拉着的战车出现在面前。 她跳上战车,在阵前慢慢的检阅着自己的无敌海魂军。 大军浩荡,旌旗蔽空。 海荷花大喝一声,“微时故剑!” 天边金光一闪,一声雷鸣,一柄金色的大剑带着烈火破空而来,被她紧紧抓在手中,仍然龙鸣不止。 远处的牛掌柜看到那把剑,眼中一热,低语道,“这是我的大剑,想不到一直在她手上。” 海荷花将手中金色大剑高高举起, “兄弟们,你们刚才也听到,对面的那些人是曾经跟随我的人,他们背叛了我。今天,他们又敢挡在我的面前,还扬言要踏平妖海。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妖海霸主。” “你们愿意跟随我吗?” 众军振臂山呼,声如怒海狂啸。 “誓死追随花帅!挥剑向前!不胜不归!” 海荷花大剑一挥,指向敌阵。 “升起战旗!敲响战鼓!跟我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 第88章 最强的幻术都是真假参半的 最强的幻术和最好的谎言一样,都是真假参半的。 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有一条路在等着你走。 而是说,真正的困境,每个人各不相同,别人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 你得自己想办法从中走出来。 这条路你得自己找。 百里的修为远高于我。 我紧紧的抱着她,在大乌龟张着大口向我咬来时。 我陷入到了百里的幻境里。 一片漆黑,我把手举到眼前都看不见手指。 十分静,我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松开了抱着百里的手。 我喊了几声,“百里,你在哪?” 但我却一点也听不到自己喊出的声音。 绝对的黑暗,一片寂静,连声音都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了。 我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停的下坠。 作为一个在妖界长大的凡人,周围都是随时可能把我吃的掉的妖怪。 我最先学会的最大的本事就是保持镇定,而且随遇而安。 惠惠子在很小不懂事的时候,好几次把我吞到了肚子里。 又被牛掌柜抠着她的嗓子眼,把我吐了出来。 牛掌柜生气的对我说:“你就不反抗一下。” 我说:“如果我反抗,万一被她把头咬断了,就是再被吐出来,我也活不了。” 我在黑暗中不停的下坠,我心中默念“要有光”。 可并没有用,这是百里的幻境,我的想象什么也改变不了。 于是,我心安理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以为这漫长的黑暗永远没有尽头的时候,我“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我忍着剧痛,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远处有一道光。 原来这是一道门,我推开门走出去,来到了一个海边的渔村里。 湿咸的海风,零星的木屋,袅袅的炊烟。 这大概是百里生活过的村庄。 青壮年都去更繁华一点的城镇打工去了,那里有更大的码头,港口和更大的运输船。 能赚的更多,有更好的生活。 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正坐在礁石上,每当有大船经过,她便跳起来,不断的挥手。 我猜她的父亲或母亲在大船上当船员。 我跑过去,试探着叫她,“百里?” 她茫然的转过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果然是儿时的百里。 “我没空和你解释,把你的大乌龟召唤出来,让它把我们从这个幻境里带出去。” 她疑惑的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只小乌龟来。 “原来你是大圣的朋友,怪不得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着她手掌上的那只小小乌龟,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几百年前。 我本以为她会召唤出那只小山一样大的乌龟,然后,我和她就跳到乌龟的背上,就能从幻境中逃出来。 我不死心,又说:“你能不能让大圣变大一点?” 她吃惊地看着我,“你是傻子吧,怎么会有人和乌龟说话。” “你才是个傻子,在我遇到你时,你每讲一句话,都要和这只乌龟商量一下。”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小乌龟,疑惑的说:“那边有个傻子,说遇到过我,我每次说话,都先和你商量一下。” 小乌龟没有回答她。 她得意的说:“你看吧,大圣不会说话,我怎么可能和她说话呢?” 我觉得我指望不上她们了? 她又说道:“你是人贩子吧?我奶奶说,最近有很多人贩子,让我小心点。” 我刚要说我不是人贩子,她就消失不见了。 我只听到她一声呼喊,“这里好黑,救救我啊,谁来救我啊!” 我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场景就变了。 晚上,室内,我正站一扇门前,我伸手想要推门,衣服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站在门边,食指比在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学着她,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起来。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再过几年,凑够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就把百里和她奶奶接过来。” 女的叹一口气, “房子那么小,和老人一起不方便,再说老人也不一定习惯城里的生活。” “可我们不早就说好了吗?” “你和我商量过吗,什么事都是你在说,你决定了再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和我商量过。” 两个人吵了起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听起来摔了不少东西。 小女孩安静的悄悄离开了,这种场面,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四周看了看,这个家庭并不富裕,这些摔了的东西,将来还得买。 这对年轻的夫妻几天没说话了。 小女孩来对男人说:“爸爸你和妈妈和好吧。” 男人笑着说,“大人的事,你不懂,每次都是我道歉,我也有尊严的。” 女人站的并不远,听的到他的话,冷哼一声,“我也有尊严。” 关于爱有没有尊严?尊严的意思是,爱自己更多一些。 那个女人后来走了,再也没回来。 那个男人又去到了城里,他是一个海员,在船上干一些杂活。 赚的并不多,但比在村子里打鱼要好点。 小女孩还是每天站在礁石上,每当有大船经过,便跳起来,高兴的挥手。 那个男人会在那条船上吗? 我看着那条船消失在了海天边际。 眼前一黑,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好像是在一条船上。 我被紧紧的绑着,装在一个麻袋里。 我听到外面有人声。 “停船,检查。” “现在妖海,海荷花说了算,我们几大妖族也不敢再往人族贩妖奴,会被她活剐的。” 又有人说,“活剐都是轻的,她会把你从脚到头一点一点剁碎了喂鲨鱼。” 我觉得袋子被人拎了起来,扔到了一堆麻袋里面。 堵着我的嘴的布团松了,从我口里掉了出来。 “几位大哥,真是山上抓的几只野狗,运到城里的狗肉馆。你们天天在海上巡逻,也辛苦,这点小钱,就当请二位哥哥喝酒了。” “这里好黑,救救我啊,谁来救我啊!”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呼喊。 有人问,“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一定听错了,都是野狗,二位哥哥刚才听到的是听到的是钱的声音。” “这不是钱的事,你怎么给这么多……。” “既然是野狗,又是要送去狗肉馆,那活的死的都一样,如果是妖奴,我们三个都得死。” “那好,我就证明给你们看,真是野狗。” 我感觉我又被拎起来,被狠狠的摔到船板上,一下,二下…… 我不停的哭喊,直到最后,没了声音。 我真想看看,这三个人长的什么样,有这么狠的心肠。 可我在百里的幻境里,她没看过的东西,我也看不到。 我在她的幻境里,什么也做不了。 当我在沙滩上醒来,边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她已经死了,现出了原形,龟壳被摔的粉碎。 一只小乌龟在她的身边。 我对那只小乌龟说:“大圣,求你救救她,我知道你能救她,我们看到的都是她幻境,百里还活着,对不对?” 我知道它不会说话,我也知道这是幻境。 可我就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了悲伤,我任由自己泪流满面。 乌龟却开口说话了, “你看到的不是她的幻境,是我的。我是绝地天通印在地上的影子,影子只能跟从本体。没有本体,我什么也做不了。” “不管怎样,我知道你能救她。” “你说的轻巧,我在天地相连的时侯就存在了,如果我救她,我继承她的本体和记忆,但我就永远消失了,她也将永远的成为我的影子。” …… 我又陷入到一片无尽的黑暗里,不停的往下坠。 我很想,很想,很想,有光。 “幻境,开!” 我听到一声大喝。 一道刺眼的光照在我脸上。 我用手捂着眼,从指缝里,看到了百里和大圣。 我们三个站在鹤仙人战船的甲板上,正是清晨,冬日暖阳。 一阵冷风袭来,浑身清凉,我终于走出了那片黑暗,真好! 百里看着我,哈哈大笑:“我终于想起来这个幻术的破解方法了。” 我吃惊的看着她,又看着她身后的大乌龟。 我慢慢地走过去,对大圣说:“我刚才在幻境里看到的,是真的吗?” 百里也转头对大圣说:“这个小傻子,竟然以为你会说话。” 她又转头对我说:“刚才陷入幻境时,我们还有一架还没打完。” “你要想打我就直说,不要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 她跳到大圣背上,“你要挨的这顿打,先存着吧,荷花姐姐来了,我急着要去见她。” 我说:“我也要去见她,正好顺路,能不能……” “你刚才欺负我了,我不带你,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站在战舰的甲板上,反复的想,到底百里是百里,还是大圣是百里呢? 最强的幻术都是真假参半的。 (ps:实际上看懂看不懂都不影响理解这个故事。) 第89章 他一连喊了二声,熊可可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他 从幻境中出来后,我觉得冷,毕竟是隆冬,天气清凉,哪怕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我不停的搓着手,捂在嘴边哈着气,十根手指仍然冻得生疼。 我在鹤仙人的战舰里鼓捣了一会,好在战舰浮在空中,灵石炉一直未灭,这可省了不少事,要不然,我没有灵力,根本催动不了它。 我不知碰对了哪根操纵杆,终于启动了它,战舰猛的一晃,便慢慢地向前驶去。 我猜它应该是自动驶回万神殿,那正是我要去的地方。于是,我便不再管它,去了餐厅里,生了火,煮了一大锅肉,人吃饱了,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我又跑回甲板上,看着战舰在云上飞快的驶过,想着将要去战场,不由的一阵心潮澎湃。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猥琐发育很久了。 然后,战舰在空中飞了很久,除了几只飞鸟,什么也没看。 不会飞错方向了吧。 我看了看快中午了,忽然想起了子不语,平时每到这时,我都会感到胸口一阵抽疼,这是她提醒我想她的方式。 但这三天却没有这种感觉,但我还是会按时想起她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怎么了? 我自嘲的想,看来真是吃的太饱了,竟然开始担心神。 不要有幻想,不要去喜欢一个人。 我不可以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在这个仙妖横行的世界上,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只会是别人的负担。 没有本事的男人,什么也得不到。 熊可可被小白抛弃的那段日子里,他对我说, 我爱她,她不爱我,我不爱她我又舍不得,爱她我又太痛苦了。 熊可可说:“她心里一定有很多人,像一座客栈,而我不过是个过客。” 他说客栈,这个我懂。 那一年,在我遇到顾晓仙之后,每天我一睁眼,就去柜台里等着她来买酒。如果客栈没人来,我会很惆怅,怀疑她们离开慕仙山了,有人进来了,我又不敢看,怕那不是她。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她不会喜欢我。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专心喂养客栈后院养的鸡,我给每只鸡都起了名字,每天追着它们挨个抓住,仔细检查一遍,每天喂三次,晚上我睡不着,还会把它们打醒再喂一次,有时候下雨,它们身上沾了泥,还会给它们洗澡,半个月后,它们一个蛋没下,身上的毛掉的一根不剩。 它们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或洗了太多的热水澡。 牛掌柜说:“你要想吃就吃,别吓唬它们。” 我不能再去折腾活物了,好在可以爱修行。 只有修行可以不顾对方死活的去爱。 虽然我没有灵力,但不妨碍我爱修行。 这几年,我偷偷学会了熊可可的许多功法。 只要有人在我面前施展功法,我都会努力记下来,反复在心中不断练习。慢慢的,我甚至有了一种能力,看一眼就能记住对方的功法。 现在,我缺的只是灵力。 我在心里暗暗的盼望着牛掌柜,把那张可以吸收灵石的灵力的古神符带来。 牛掌柜曾说我用不了那张古神符,是因为我的灵脉从未使用而堵住了。 后来相柳说,子不语在我的身体里打通了九条灵脉。 人有五条灵脉,妖有六条,而我有九条。 我可以用那张古神符将灵石的灵力全部注入体内。 我有偷学来的各种功法,还有镇龙枪这种神宝,而且我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死不了。 这一次,在这次万神殿的大战中,我一定要拿出个有冲击力的东西来。 有这个想法的,还有牛掌柜,他和熊可可趴在战场远处的云里,他悄悄地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古神符和几块灵石,嘴角扬起,笑了笑。 心里盘算着,有了这个宝物,今天他一定要拿出个冲击力的东西来。 “咚!~咚!~咚!” 突然头上传来震天的战鼓声,震的他头皮一阵麻。 抬头一看,头顶上约有几百辆拉着巨大战鼓的战车,每相隔百步一辆,整齐的排成了一排。 他不由的神色一暗,他的修为比他想的还要差很多。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这么近,他都没有发现。 熊可可说,“是猪老板他们。” 牛掌柜仔细一看,果然头上那二辆战车,是猪不足和黄玉郎兄弟五人。 猪不足和其他鼓手一样,光着膀子,只穿着胸甲,口中跟着其他鼓手喊着“哈!”双手挥着两根粗大的鼓槌,将一面巨大的鼓敲得震天响。 牛掌柜的一腔热血,禁不住也澎湃起来。 他和熊可可,悄悄地走到他身前,“想不到猪先锋还学过敲战鼓。” 猪不足一看是他们,笑了笑,但双手没停,仍跟着节奏敲着战鼓。 “没学过,但这鼓声听了几百上千遍了,再回到战场上,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 “哈!”“哈!” 牛掌柜也想敲,嘴里却说:“我也空有一腔热血,但无力上阵杀敌。” 猪不足听懂了他的话,但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专心的打着鼓。 牛掌柜只好尴尬的将失落的目光转向了战场。 突然,他疑惑的说:“我从刚才就觉的这几个人有些古怪,但一直没想清楚是哪古怪,现在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猪先锋,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探子营的主将?” 猪不足一直背对战场打鼓,听他这么说,双手紧紧的抓着鼓槌,扭头看了一眼。 “啊呀!”禁不住惊呼一声,“那个人的长相确实是探子营主将空山,可他决不可能是空山。” “你再看看对面的守将,有几个是不可能出现的人。” 猪不足放下鼓槌,转过身来,“那个是先峰营的主将深林、副将复照……” 他一连说了五、六个认识的将领名字,眼睛惊讶的越睁越大。 这些都是陆上的将领,怎么会混到了朱雀东风的水军中。 熊可可忍不住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帝失败后,他们都叛逃到万神殿被收编了呗。”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们都死了。” 熊可可想了想,疑惑的说:“那会不会是被万神殿炼成了尸魔?” 他听说过这种把尸体炼成傀儡的邪术。 猪不足却又摇了摇了头:“尸魔没有神智,他们只会冲杀,不会按阵法出击,而且,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他们的尸体都被吃掉了……” 猪不足怎么可能记错,空山是他的主将,他是第一个把战友的尸体煮着吃的,也是受重伤后第一个跳入大锅的将领。 “万神殿为什么要派人,变成这些死去妖将?” 他疑惑的看着战场上的拼斗,毕竟是打过几百年仗的战士,当然看的明白,双方虽然奋力搏杀,却各自都没下死手,从深夜战至东方泛白。 一个死伤都没有,大概只有几个动作幅度太大扭了脚的。 朱雀东风的四方大阵,不停的变幻阵形,只想将海荷花的兵困在阵里,消耗她们的灵力。 海荷花只是想打服他们,处处也都没下死手。 而那些绝不可能出现的妖将,虽然跟随大阵不同的变换方位,却也暗自用眼神交流着。 海荷花向着眼前的一排兵将,猛的一剑挥出,谁料阵形一变,又砍了个空。 她越打越气,心中一急,便纵身一跃,独自一人一剑,向着四方阵的深处青色巨人飞去。 她要去砍指挥大阵的朱雀东风。 阵法讲究后发制人,朱雀东风站在青色巨人的头上,单手执剑,指挥着阵形变换,看到海荷花向他飞来,不仅微微一笑,他早就猜透了海荷花会先沉不住气。 他心想,现在还不到和她对战的时候,得再耗一下她的灵力再说。 他将剑向下一挥,青色巨人左手红旗一举,右手白旗一摇。 意思是,朱雀军用一阵箭雨将海荷花逼退,再有一队白虎军围住她。 可箭雨却没有出现。 海荷花双手高举大剑,带着破空之声,如一道闪电向他扑了过来。 朱雀转头怒视后排的朱雀军,看他们将弓箭拉圆,却不射出。 倒是二队白虎军突然从二侧冲出,他们张开一张巨网向海荷花抛去,那张巨网纤细如丝,却闪着蓝色的幽光。 牛掌柜大喊一声:“有毒,有人想捣乱。” 他心里想现在正是危急时刻,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他跳上猪不足的战车,狂吼一声。 “掌旗先锋,扬旗!冲锋!” 他一连喊了二声,熊可可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他。 第90章 他下手越来越重,满脸是血,宝符和灵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熊可可掏出金色的帝旗,挂在手中的长棍上。 他晃晃了身子,长高了数丈,又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灵力,脸憋的青紫,使出了他家的搬山之术,大喊一声“大!”,身体又暴长数倍,和对面顶天立地的青色巨人不相上下,身上的衣物也同时变大,手中的长棍也变得粗如石柱,他手中高高举起帝旗,晃了一晃,搅散云层,呼呼生响。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牛掌柜心中大喜,“好你个小熊,气势上咱们已经赢了。” 熊可可小声的说:“老帝,我头一回变这么大,灵力用光了,没法再上场打斗了。” 牛掌柜哼了一声:“我牛帝上阵杀敌,何时用过别人帮忙,一会我施展出法术,你们都站远一些,替我助威即可。” 猪不足看着牛掌柜,仰首站在战车上,霸气威武,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恍惚又觉得是牛帝回来了。他将手中鼓槌交给一人,亲手驾驶着战车,向着海荷花被困的方向驰去。 黄玉郎在另一辆战车上,稍一犹豫,便也指挥自己的兄弟,“跟上牛帝,不离左右。” 熊可可高举着帝旗也跟在了他们后面。 两辆鲨鱼战车和一只巨熊,便从海荷花的大阵深处杀了出来。 牛掌柜站在战车上,口中大声吼叫, “牛帝在此,万神殿变我故将,使阴谋诡计者,快来送死。” 二方阵中,都有数位前朝旧将,听到这声吼叫,纷纷转头看去,虽认不出那自称牛帝的人是谁,但也觉得他气度非凡,的确和从前的牛帝有几分神似。 他们知道牛帝身中奇毒,被女帝抓住,是死是活,这百年来却再无消息。 但他们却认得那只巨熊手中举着的金色帝旗,一阵眼热,便从各自的打斗中跳出,垂手站立,看着他们几个。 火月和琴师她们几人,本在开战时一直站在阵前,看了没多久,便也看出双方的打斗只为分个胜负,不会拼个生死,便就放心的回到了远处的巨鲲龙的塔楼上,现在她们正端坐在桌前远远的看着。 她们都未参加过牛帝发起的对人族的战争,对他的故将认识的不多。听到他这么一吼,才觉得海荷花可能有危险。 火月便对身边的拾花和子墨说:“你们去荷花那儿看一眼,不可贸然出手相助。” 她知道海荷花的脾气,在她打斗时,如果帮她,很有可能被骂一顿。 毕竟,海荷花这次破阵,深海四妖的战队一个也没带。 鲨鱼岚和他的战车队一直停在阵前,水母水镜和章鱼圆子的战队也守在了阵中。 妖海之王巨鲲龙更是远远的停在阵尾。 这深海四妖暴烈,幻祸,奇毒,巨力,如果让他们上阵,海荷花都不敢保证可以没有死伤。 拾花和子墨一拧身,便向海荷花的方向飞去。 此时的海荷花,看到眼前闪出的白虎军士,向她抛来的巨网,并不惊慌,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毒了。” 不想却看到朱雀东风掠着一脸的讶异与惊怒,如乌云映月,向她大喊,“花帅小心,他们不是我的人。” 海荷花这才觉出异样,心中一狠,不再留情,“那就给我去死。” 手中大剑带着闪电狠狠劈落,将那大网斩开,也将四、五个白虎军士劈成了二半。 那张大网并不是由什么细丝编织而成,而是几万只活的纤细如丝的毒虫,头尾相咬交接而成,虽被一剑劈散,死了大半,但仍有不少落到了海荷花甲胄上。 海荷花催动灵力护住身体,但仍是慢了一步,被几只丝状小虫钻入了体内,顿觉一阵剧痛,身体更像是石化一般,无法再动。 朱雀东风见海荷花中毒,手执宝剑一路砍杀去救,突听身后传来一阵尖啸。 箭密如雨,向着他们几人射来,几名白虎军士身中数箭,倒地而死。剩下的那十余个白虎军士也都是死士,仍然不避不挡向海荷花飞扑而去。 朱雀东风见海荷花动弹不得,便再也顾不了许多,化成火鸟,火光一闪,便挡在她的身前。 用身体为她挡下了数箭,他一脸担忧的扭头去看海荷花,“花帅,你没事吧。” 海荷花虽手脚不能动,但尚能说话。“庸俗的苦肉计,你不会想用这个感动我吧?” 朱雀东风想要转身,没想到箭上也有剧毒,也被定在那儿动弹不得。 他只好笑了笑:“想不到庸俗的苦肉计,都感动不了你。” 他低头去看死了的几个白虎军士,他们都已现出真身,不由一惊, “人族!他们不是我妖族旧将。” 自从朱雀东风来到巨神殿,前前后后,又有数十名妖族旧将带兵前来投靠,全是牛帝的陆上将校,有些他曾远远见过几面,但大多只是听过名字,但他们都和他一样,都曾在牛帝手下为将,又不愿为女帝所用。他便把他们全部编入了自己的水军之中。 数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今日才知竟是人族所变。 他又笑了笑,“想那老牛和诡计多端的人族,能打五百年,也确实不容易。” 这时,老牛和熊可可他们乘着战车,已经飞驰到了这里。 一个身着白甲的将军挡到了车前。 “小将空山,参见牛帝。” 老牛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空山。” 白甲将军哈哈笑道:“我当然不是空山,他早就死了。” “你怎么会认得我?” “我不仅认得你,还认得虎帅。” 老牛拔出腰上配刀,眼睛变得通红,“难不成是你杀的虎帅?” 白甲将军见识过牛帝的厉害,看到他的脸色一变,瞬间向后退至远处。 向左右大喊一声,“深林,复照,挡住这只老牛,他现在的修为不足从前的十分之三。” 两名白甲将军冲了出来,挡在老牛的战车前面。 空山面带微笑,向着老牛躬身施了一礼,“小将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陪牛帝了。” 他转身向海荷花走去。 老牛从战车上走下来,“你们以为能挡的住我,我就是半点修为也没有,照样打趴你们。” 他转头向猪不足,黄玉郎他们几个说:“退远点,别一会我神威发作,误伤了你们。” “再退远点。” “再远点……” “稍近点吧,好,就停那吧,要不就看不清我的神威了。” 深林和复照二将,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暗自凝聚了全身的灵力,双眼紧盯着老牛的举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只见老牛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啪!”的一声贴到了脑门上。 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闪着五彩光芒的五品灵玉来,握在手中,仰天狂笑。 “今天,就是我牛帝的重生之日!” 冬日的微风,已经大成了呼啸的狂风,翻滚的乌云铺满了上空,隆隆的闷雷在乌云中四处滚动。 熊可可惊的停住了摇旗,“想不到老帝还有这个法宝。” 黄玉郎轻声说道:“那可不是法宝的威能,而是牛帝从前的功法,如果他修为尚在,乌云能盖住整片天空,而且会有燃着火焰通红的巨石陨落。而不是现在这么小的场面。” 熊可可仔细看了看,这片乌云确实小了点,只罩在了牛掌柜的头上。 其他的地方,依然晴空万里,一片蔚蓝。 牛掌柜额上贴着宝符,手里握着灵石,仰面朝天,保持着这个姿势。 等着灵石的灵力涌入体内。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 他又狂吼一声,“今天,就是我牛帝的重生之日!” 没有任何变化。 他头上的那一小片乌云,没有了灵力的维持,也散的一干二净了。 深林和复照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小心地向他靠近过来。 老牛伸手挡了一下,“二位,你们再等等,我见遇仙那小子用过,怎么到我这就不灵了呢。” 他紧握着灵石,向着额头敲去。 口中反复念着,“这么关键的时候,让我当着这么多旧人的面,怎么就不灵了呢。” 一下,二下,三下…… 他对自己下手越越来重,满脸是血,宝符和灵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91章 那是山妖客栈的伙计,他用的是我家熊族的棍法 大家渐渐对牛掌柜的施法失去了耐心。 熊可可不忍再看牛掌柜用灵石将头打的鲜血四溅,悄悄别过头去。 倒是猪不足十分冷静的说了句:“他再这样会把自己打晕的。”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深林和复照,见空山称这只牛妖为牛帝,心里本是有些畏惧,结果却像傻子一样,呆站着看他装神弄鬼的舞弄半天,现在却晕在那里,当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他。 深林啸叫一声,凌空飞起,单手结印,手一扬,向着牛掌柜打出了一个巨大火球。 熊可可惊呼一声,“人族,赤火宗。” 他这些年,没少和赤火宗打交道,认得出他们的结印手式。 牛掌柜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体内的灵力大多用在刚才发功时营造气势上,灵石中的灵力半点也未吸取到,眼见这火球落下,却又无力逃避,只好双眼一闭。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猪不足站在他的身前,硬生生的挡下了那个火球。 深林仔细打量了一下猪不足,轻蔑一笑,“区区一个5品猪妖,竟用肉身挡我烈火,怕是伤的不轻了吧。” 猪不足挡下那个火球,浑身上下被烧的漆黑,他咬着后槽牙,强忍着巨痛,勉强一笑。 黄玉郞也从战车上跳下,将牛掌柜抱回车上。 熊可可不知深浅,也在一旁叫道:“区区人族,怎敢挡我牛帝先锋将军。” 猪不足听熊可可称他为将军,顿时心中豪迈,他之所以抛下家人,再次追随牛帝,为的就是圆他曾盼了百年的将军梦想,此刻终于达成心愿,不禁也开口说道:“区区烈火,能奈我何。” 猪不足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胸中一阵翻涌,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黄玉郎跳下战车又想要去救,复照一剑斩来,虚空之中劈出一道雪亮的月牙剑气,他慌忙跳起闪避,却被他一脚踢中,整个人被踢的旋转着飞了出去。 复照立在那里看着他哈哈大笑,“区区5品鼠妖,吃了我这一脚,身上的骨头怎么也得断个七七八八。” 远处,空山看到牛帝竟如此不堪,心中恶念顿生,他一出现,就有许多从前旧将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如果他们确认他的确是从前的牛帝,不知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不如趁机了结了他,永绝后患。 他跳上青色巨人,指挥着朱雀军的弓箭手,向着这边张弓搭箭。 只听“嗡”一声,箭密如雨,向着牛掌柜等人射来。 深林和复照听到身后箭响,慌忙向上飞身逃避。 熊可可也转身要逃,但又心中不甘,一狠心,就跳到他们几人身前,连续变换了几个身形,顿住后对着飞来的箭雨,大吼一声:“聚沙成塔!” 他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身上所剩的这点灵力,不知能聚成多大的沙盾,能挡多少算多少吧。 过了一会,没有感觉到箭落到身上。他慢慢地睁开一只眼睛,又睁开了另一只。 他的身前只聚了一块巴掌大的沙盾,但一只箭也没有射过来。 再往前看,他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 还有一个由巨大的岩石堆叠而成的圆形的巨盾,护在他们几个的远处,将那些射来的箭全都挡了下来。 他仰起胸膛,得意的看向空中的那两个人,“怎么,碰到我熊先锋,你们还不快跑。” 这两个人的眼睛却跳过了他,看着他的身后,轻声说道: “这个凡人有点意思,刚才那只牛妖折腾半天,想不到那个符箓竟真是宝物。” 熊可可转头过来,一脸惊喜,“遇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被那个小傻子一脚踢过来的。”我伸手指了一下远处,一只大乌龟,背上托着三个人,海荷花和朱雀东风坐在上面,一个女孩正跳着向这边挥手,大喊, “小傻子,你果然真的是有些本事。” 我向她挥了挥手,便又低下头去,伸手从牛掌柜的怀里翻出一块五品灵石,我的手抓住灵石,数道白色的闪电在我周身上下翻滚,噼啪作响,那块灵石便消失不见了。 牛掌柜躺在战车上,一脸不甘:“省着点用,这可是五品灵石,够一家好几代人荣华富贵了。” 我还记得当年,身体因吸食了一块三品灵石所带来的肿胀的疼痛感,但现在一连吸食了二块五品灵石,身体并无觉得不适。 熊可可将身体缩回从前大小,从远处把黄玉郎抗了回来,跳上战车,掉转车头。 低声说了句:“咱们快逃,这二个人族,一个是赤火宗的,一个是神剑宗的,估计都是7品上。” “想逃,哪那么容易,把那个宝符留下。”深林和复照挡在车前,一脸阴笑。 我手一抖,便将埋在手指中的镇龙枪抖了出来,心里想着,这是我的舞台,我刚登场,怎么会逃。 我转头对熊可可小声的说,“你一会帮我敲鼓。” “我不会啊。” “你随便敲,声音要大,气势一点就行。” “你确定打的过那二个人?” “不确定,但我觉得问题不大。” 我回头对着那二个说道:“我是一把从未用过的锈刀,正好拿你们二个当做磨刀石。” 说完,我奋力一跃,本想跳至那二人身前,没想到身子这么轻。 只见一道闪电,带着破空之声,从这二人之间穿过,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那二个人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这是几品的修为? 熊可可双手握着鼓槌,本要击鼓,眼见我瞬间不见,顿时呆住:“这小子丢下我们跑了?” 牛掌柜站起身来,摸去脸上的血,从他手里抢过鼓槌,“你摇你的旗,鼓我来敲。” “老帝,你醒了。” “我就没晕。” “遇仙的事,你早知道?” “那是,咱们客栈藏龙卧虎。” “咚!咚!咚!……” 战鼓响起。 一道闪电,从天际射来。 我手提一把长枪与二个7品的人在狂风呼啸的天地间兵刃相见… 熊可可左右奋力摇旗,一边大声高呼,“大家快来看啊,那是山妖客栈的伙计,他用的是我家熊族的棍法。” 第92章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一脚踢飞出去 不久之前。 海荷花和朱雀东风身上的毒物发作,不仅动不了,话都不能说了。 几个白虎军士上前绑了海荷花,空山又指着朱雀东风,“把他也绑了,一同带回万神殿。” “事先说好的,一颗万神丹,只抓海荷花。” “如果他醒了,知道我们在他军中下了迷药,将来他会饶过我们?” 几个人又绑了朱雀东风,扛起他们二人,转身向万神殿飞去。 空山又说:“深林和复照留下,帮我挡一下他。” 他指了指前方。 牛掌柜的战车正向这边疾飞而来。 深林哼了一声:“为何总有我,樊景呢?” 这群白虎军士中,竟有四个修为7品的人,除了他们这三个,还有一个樊景。 空山没有答话,眼神扫了一下地上,一具被砍成了二段的尸体。 深林心中一寒,“我看这花妖不过6品,竟然一剑劈杀了7品的樊景。” 空山冷哼一声,“你们在宗门里闭门修成的7品,竟想和这些每天在刀尖上搏命的妖怪比。” 深林和复照心中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远处,岚站在战车上,看到海荷花向朱雀东风扑去,心中十分平静。他对东哥十分信任,他了解他的为人,当年,大家都在妖海上生活,他是妖海的海盗,他是妖海的守将。 海荷花抓住了他们,她说:“你们不如加入水军跟我。” 他毫不犹豫的说:“好!” 朱雀东风却说:“不好,他当海盗比当水军用处要大。” 当时,海荷花的水军只有二百来人。正在打仗,妖海上真正的商船并不多,大多是各大妖王的走私船,牛帝还要靠这些妖王出钱出兵,对此只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熊王为牛帝出的钱最多,他将妖界的木材走私去了人界,又买回大量的古玩字画。 虎王为牛帝出的兵最多,他将矿产茶叶卖出去,买回大量的粮食布匹。 …… 这些人,即使查到了,也得放行。 最可恨的是贩卖妖奴,这些人只要抓到了,海荷花当场都全杀了,都不给他们一个求饶的机会。却也因此一直查不到是谁在做。 朱雀东风说:“你去抢这些妖王的走私船,二八分。” “五五分。” “三七,不能再多了。” 妖国水军很快就成了妖界装备最好,最富裕的军队。 朱雀东风爱海荷花,他又没有勇气说。他常常独自去一座孤岛上钓鱼,岚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是因为他请他帮助追求海荷花,男人之间的真正的友谊,有时候就是因为某个女人。 朱雀东风说:“你不懂花帅,她可不稀罕那些浪漫的玩意,要有英雄气概。” 岚却觉得是他想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海荷花只是看上去是个野蛮霸道的女人,她也许有颗柔软细腻的心。 岚为他请来了深海四妖,那是一场庸俗的苦肉计。 朱雀东风对他们说:“我们再演练最后一遍,我强调一下,一定要真实!” 在一个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夜晚,朱雀东风架着一条小船约海荷花去海上看星星。 巨鲲龙招来了一场海上风暴,水镜抓走了海荷花,朱雀东风跳入海中去救,按照演练,整个过程大家有序不乱,一一打败深海四妖后,他终于来到海荷花的面前,这时他本该背诵一首他反复写了好几年的情诗。可他看着海荷花那双一泓秋水的眼睛,竟然忘词了。说了句“我……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那里。 岚想到这里,不禁尴尬的笑了笑,这是他许多年后再次遇到朱雀东风。他大概也听说了海荷花喜欢相柳的传闻,相柳是个事事追求精致的男人,朱雀东风这个充满了英雄主义的男人,竟然为了这次与海荷花的重逢,修了眉,画了妆。 那得是多大的勇气。 可能砍他几刀,都比这样做更让他觉得舒服些。 岚在远处看到朱雀东风为海荷花挡箭时,并不惊讶,心中想的是,估计又是庸俗的苦肉记。 当他看到朱雀东风又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时,口中小声说了句:“东哥不会又忘词了吧。” 直到看到白虎军士扛起了这两个人,他才觉得有些不对。 他从战车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化成巨大的鲨鱼形态,再落入云层时,无水的天空竟然激起了一片浪花。 云层里一条黑色的鲨鱼的影子,笔直的向着海荷花冲去。 当时,我正坐在船头上看风景,无边无际的天空,撑开了我心中的少年情怀。 我要挥霍青春的岁月,然后去做铁石心肠的船长。 一阵冷风吹过,呛得我吭吭地直咳嗽。 刚想躲回到船舱里,这时候听到边上传来一个童稚的女声。 “大圣,你慢点,这个方向才是对的,这次你可不能再走错了。” 我转头一看,百里正骑着大圣飞到了边上。 不用猜我就知道,她迷路了,后来又看到了我的船,就又追了上来。 “百里,又见面了。” “小傻子,你这是要去荷花姐那儿吗?” 我心想她不知道路,毕竟在空中,四面都是一样的风景,东南西北都很难分清。她想跟着我的船,但又怕我笑话她。 “是啊,我正要去万神殿。” 她坐在大圣背上,瞪大眼睛看着我,用力的思考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飞着去。” “我不会飞啊。” “你刚才挨了我那么多下打,都没有受伤,不是挺厉害吗,怎么不会飞?” 百里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没认出我是凡人的人。 “现在还没到我厉害的时候,一会你就知道了。” 百里突然转头看向前方,我也跑回船头。 隐约看到有几个白甲军士正扛着两个人向我们飞来。 “是荷花姐姐还有东哥,她们怎么被白虎军绑了?” “快把他们拦下来。” 百里从大圣身上站了起来,一脸正色,双手结印。 “满天碧海不尽望,万里铁军万里城。” 只“哗!”的一声巨响,整个天空化成了一片蓝色的大海,碧波之上一座座城楼鳞次栉比,上面隐约还有许多着甲持刀的军兵。 那几名白甲军士陷入海中,被四面城墙牢牢困住,自知逃脱无望。 就抬头看着百里,谄笑道:“百里将军,自己人。” 百里张口刚要问。 突然海上跃起一条巨大的鲨鱼,一张口,便将那几名白甲军士全都咬成了一团血雾。 一个无比健硕的男人,抱着海荷花和朱雀东风跳到了大圣的背上。 “和他们废什么话,敢抓花帅,就够他们死一百回的了。” “岚哥,花姐和东哥这是怎么了?” “有人混进了东哥的队伍,花帅和东哥都中毒了,我们快回去。” 我看着他们要走,忍不住大喊一声:“百里,求带飞。” 岚疑惑地转头看向我,“这里怎么有一个凡人?” “这个小傻子好像是自己人,挺厉害的,怎么都打不死。” 岚凌空一抓,我便被他抓到了大圣的背上。 回到了战场,岚急着要把海荷花和朱雀东风送到巨鲲龙的塔楼上去。 我看到牛掌柜正拿着灵石,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额头。 我问百里,“能不能把我送到那去?” 百里说:“我要先送花姐和东哥,你要是着急,要不我一脚把你踢过去?” 我说:“我不着急……”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一脚踢飞出去。 第93章 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冬日的黄昏,仿佛就在一刹那之间,太阳沉沉落下,暮色四合,一片昏暗。 其间一刻,由明转暗,一念之间,就是黄昏。 战场上,由比胜负变成了决生死。 空气被火焰炙烤的有些呛人,到处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海荷花和朱雀东风中毒消失之后,整个战场就失去了控制。 空山指挥着被迷药控制的朱雀军四处放箭,不仅许多海荷花的人,也有许多万神殿的人,中了毒箭后,纷纷从空中陨落。 许多混在白虎军中的人,突然从大阵中杀出,手起刀落,几个正在冲阵的海魂军,瞬间被砍的身首异处。 后面的人微微一愣:“你们敢杀我的兄弟?”握紧了兵器,怒吼着向前冲去。 白虎无痕本想要控制局面,“退回阵内,只守不攻。” 他身后的几个白衣小将已经被砍的血肉横飞。 战场上,一旦开始流血,想要停止就很难了。何况能停止的人也不在场上。 双方都失去了理性。 大概是因为我等的太久,这场打斗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兴奋。 我从打斗中跳了出来,将镇龙枪握在身后。 “我不想杀你们,快滚。” 我的确没有想过要杀人,但熊可可家的棍法,力道刚猛,是一套杀人的棍法。 我体内的灵力过于充沛,我控制不了,无法保证只伤不死。 熊可可卖力的喊叫,围着我的人越来越多。 但也提醒了我,除了熊家的功法外,不能再使用别人的功法。 虽然我会的功法很多,但都是我偷学来的。 偷学功法,是一件十分禁忌的事。 他们紧紧的盯着我,目光贪婪,我像是陷入到了狼群里。 空山也混在人群里,我看到他正微笑的看着我,眼神十分的阴险。 他大喊道:“谁杀了他,宝符就是谁的。” 深林狞笑一声:“宝符是我的。” 他的话音未落,双手一推,一个巨大的火球,噼啪作响的向我飞来。 我转身躲闪,复照又连挥三剑,三道雪亮的弯月形的剑气向我袭来,我挡下了二道剑气,又向后一跳,躲过最后一道剑气。 我刚站稳,脚下的云层里,突然白光一闪,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 一个身着青甲的汉子,手执二把短剑,哈哈一笑,“现在他是我的了。” 他双手一甩,两把短剑便向我打来。 我想要闪躲,在这个圆圈里,双脚却像陷入泥潭中,用力抽出一只脚,另一只就会陷的更深,双手也变得十分僵硬用不上力。 是法阵! 一个黑影突然向我飞来,把我从法阵中撞飞出去。 这些变化,十分短暂,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我感激的看向那个把我撞出法阵的身影,是牛掌柜。 他也正看着我,一脸关切,像是一个老父亲,看着他那不成器的孩子, “你不想杀他们,他们可不会放过你?” 他是把我养大的人,也是不顾生死把我从法阵中推出的人。 他明明那么弱小,为什么他要保护我。 人世的际遇从来如此,我不觉的无常,只是隐隐觉得凄凉。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带着破空的尖啸,向着牛掌柜急刺而去。 是空山,我掉转枪头,想要去帮牛掌柜。 深林又挡在了我身前,双掌向前一推,打出一个硕大的火球。 我不再闪避,将手中的镇龙枪一抖,向前迎去,一道闪电。 他睁大的眼睛,震惊的看着我,从火球中穿出来,身上被烈火灼烧的伤痕,瞬间又完好如初。我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现在灵力充沛,我的自愈力更是惊人。 我从他身侧掠过,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幻境开。” 他不就是想抢我身上的宝符吗,他的欲望越强烈,他死的就越快。 我没有小白的那双可以释放幻术的墨绿色的眼睛。 我用灵力将他心中的欲望放大了数千倍,数万倍。 他呆呆的站着,目光呆滞,身子一软,便从空中落了下去。 他死在了自己的幻境里。 他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这也是我能想到最温柔的方法。 其余的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蓄力,扫棍。 一道闪电划过,那些挡在我身前的几个人,还没来及闪避,就被镇龙枪扫成了二截。 血肉横飞。 熊可可远远的看着,口张的大大的,一脸惊恐。 也许他没想到他家的棍法这么霸道,也许他没想到战场会是这么的血腥。 我奋力向牛掌柜赶去,又被一群人挡了回去。他们也学聪明了,不敢硬挡我的镇龙枪,而是用法阵将我逼退,再用火球和剑气远程攻击。 我不怕火球和剑气的攻击,但对法阵有些忌惮,一时之间,他们还真把我给困住了。 想要宝符的人,越来越多,围住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湿热的鲜血溅了牛掌柜一脸,黄玉郎挡在了他的身前。 空山笑着把刀从黄玉郎的身上抽出来了,“这个鼠妖,不自量力,白白丢了性命。” 黄玉郎倒了下去,牛掌柜上前抱住,“好兄弟……”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黄玉郎说完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空山甩去了刀上的血,仍是满脸笑容,“牛帝,这次你非死不可,免得再有祸患。” 黄玉郎的四个兄弟从战车上飞下,挡到了他的身前。 猪不足也想挣扎着爬起来,被熊可可一棍扫晕了。 “你可不能死,我还想回花街吃你的烤肉呢。” 牛掌柜放下黄玉郎的尸体,“兄弟们,逃吧,不要再为了我白白送死。” 空山轻哼一声,“还敢追随你的人都得死,谁也别想逃。” 他将刀一横,化成一道白光,一片血雨,转瞬之间,便将那四人从空中斩落。 牛掌柜怒吼一声,挺胸迎了上去。 空山冷冷一笑,换了握刀的手势,一刀刺去,寒气逼人,天空飘落数片碎雪,刀上凝了一层白霜, 这显然不是他常用的兵刃。 熊可可不禁低语一声,“鹤仙人?” 他心想这次牛掌柜凶多吉少,转头不敢再看。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他转过头来。看到一只巨狼,身披黑甲,头上冒着黑气,呲着一口雪白的獠牙,手执一根狼牙棒挡下了空山刺向牛掌柜的刀。 “末将狼先锋,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空山咦了一声,翻身退至远处。 又有许多名身着万神殿盔甲的妖将挡到了牛掌柜的身前。 “末将马天霸,吾愿誓死追随牛帝……” “末将百足,吾愿誓死追随牛帝……” …… 当年,人族皇都被反复攻杀,打成了一片焦土,人皇派出使者,愿意投降,鹤仙人说:“人族狡诈,可约去妖都。”牛帝听了她的话,让她率兵驻守前线,自己只身带着帝旗回到了妖都,等着人皇前来投降,被女帝和火月抓了后,便没了音讯。人皇又带兵反攻,战争又打了几年,人皇和女帝议和。牛帝的故将,除了战死的,大多不愿被女帝招安,四散各处,有许多便投了万神殿。 他们刚才看到帝旗,还有些疑惑,牛帝的外貌早就和当年不同,施出的功法,虽然威能不足,但确实是牛帝的功法,狼先锋认出自己的手下黄玉郎,看他舍命去救,便确认这就是牛帝无疑。 他们跟在牛帝身边打了五百年的仗,他们把命早都交给了他。 空山看着守住牛掌柜的这一群妖将,轻轻一笑,“可惜,没能杀了你。” 白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他又回到了朱雀军中,指挥着一众弓箭手,便要向牛掌柜这群人放箭。 突见云层中立起一层层由笔墨画成的围墙。 空山慌忙向后疾飞,心想好险。但那些弓箭手,却被牢牢的困在了法阵中。 一个身着墨韵白衣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第94章 我还是抬头看着牛掌柜,等他走近后,再一枪挑飞了他 (前面有两个故事被我略过了,子墨和拾花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就比较突兀,讲吧,又占了进度) 空山盯着墨韵白衣的少年上下看了看,笑着说:“你这妖怪,倒有几分人气。” 墨韵白衣的少年也学着他,打量了一下空山,也笑着说:“你有十分的妖气,却是个人族。” 空山哦了一声,“你怎看出我是个人族?” 少年依然笑着,“因为我痛恨人族。” 这个墨韵白衣的少年便是子墨,他母亲是被卖到人界的妖奴,在南都书院洗笔,他的父亲是个人族大儒,已有家室,他母亲从未说过是谁,他长到十二、三岁时,鬼怪精灵,字写的好,画也画的好,经书更是过目不忘,书院的人上下对他都十分喜欢,牛帝攻破南都前,书院要迁往皇都,临行前一个晚上,母亲在洗笔亭准备了一桌酒菜,那是他第一次饮酒,母亲等他醉后,将他抛入了洗笔池内,他没有淹死,也没有去追寻他的母亲。 牛帝打下南都,带着妖兵进了城,要把书院一把火烧了。 他怯生生的站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牛帝看着这个半人半妖的孩子,笑着说:“人可以不杀,但书必须烧,惑乱人心。” “你不懂人心,说什么惑乱人心。” “我说不过你,但我不讲理。”牛帝推开他,他又挡在他身前。 这个孩子很倔,流了一脸眼泪,站在那里不动。 牛帝说:“我会在城里休整三天,临行前我会再来,抽问这里的书,如果你都能答对,这书院就给你留着。” “不用三天,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你来就行。” 牛帝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藏书楼,又低头看了看这个瘦小的孩子,丢下火把,转身走了。 子墨成了牛帝的文书官,每打下一座城,所有的书都会被他收集起来。 牛帝为他在妖都建了一座藏书楼。 牛帝虽然粗犷,但他有时也来,他读书是为了成就自己。 “帮我挑本让我有英雄气概的书。” “帮我挑本让我有内涵的书。”“帮我挑本让我有魅力的书。” 牛帝之外,却很少有人来找他。他半人半妖,终日与书为伴。 所有的书中,他最喜欢阵法,阵法是他一个人的千军万马。 牛帝被抓后,女帝要烧了藏书楼,火月帮他保住了它,“我不喜欢读书,但我喜欢读书人。” 那时候,火月的确不看书,她喜欢那些流行的,迎合她的东西。那是夏末秋初的一天,天气晴朗,有风微凉,她和女帝吵了一架,来藏书楼找他, “帮我挑本能提供情绪价值的书。” 子墨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先看到她雪白的肚皮,又慌忙低下头。 火月穿了露脐装,让他的眼睛无所适从。 “这里没有情绪价值,只有独立的思考能力。” 火月从此再也没去过藏书楼,她一直跟着潮流走,却从没怀疑过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 火月的男朋友失踪后,她辞职开始了占山为王式的隐居。为了让花街有些文化气息,就把子墨叫了来。 子墨是她买来却不会看的书,只是为了摆在书架上招灰落尘。 子墨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她爱上了一个人族男人,为了保住他的名声,始终没有告诉他父亲是谁,后来为了能跟他一起逃走,把他灌醉扔进了水池里。 子墨没有见过上官慕仙。只是听人说:“他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死掉,或许只是骗她,想离开她。既然结果都是离开,无论什么原因都是离开,什么原因都没有分别。 子墨觉得火月可怜,就一直留在她身边。 火月看到海荷花被白虎军抓走后,就派了他和拾花追了过去。 他们经过朱雀军阵前时,看到他们个个目光呆滞,神智不清,心觉有异。但没有停,直到岚救下了海荷花之后,拾花回去复命,子墨留下,画了个大大的法阵把朱雀军全都困住后。 就遇到了空山。 子墨举起手中的笔一挥,一座墨山向空山压去。 空山并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牛帝的出现只是一场意外,能杀掉最好,杀不了也不强求。 万神殿派朱雀东风率兵来拦海荷花时,早就想到了他会旧情难却,他们事先给朱雀军下了迷药,又让混在白虎军中的人制造事端,抓住海荷花,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制造混乱。 当所有人都在关注战场时,万神殿还有一队人,已经趁机悄悄地潜入到了巨鲲龙上的塔楼里,那里有人会带他们去抓子不语。 空山不想被子墨困住,他还要想办法把战场搞的越乱越好。 他笑了一下,不是男人那样笑,而是眼弯着十分媚,“你是个有意思的妖怪,但我没有时间陪你。” 一闪不见了。 子墨没有追他,他要等拾花带人来把这些朱雀军绑走。 子墨看了看周围,白虎军和海魂军仍在混战,他叹了口气,心想现在过去,只会更乱。 又转头看了看那个自称牛帝的人,被一群人围着,已经停止了打斗。 他在花街见过几次牛掌柜,每次都是他喝醉了,没钱付账,被火月绑起来挂到望月楼的屋檐上,等着他店里的两个小伙计来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牛帝。 这时候,牛掌柜又回到了战车上,问熊可可:“你什么时候教过遇仙?” 熊可可说,“有一天晚上,我教了功法,有一天早上,我教了棍法。” “他练了多久?” “我从来没见他练过。” “你就教了他一次?” “对。” 牛掌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想不到这个人族小子还挺会藏啊,他会的可不止你家的功法。” “怎么可能,他用的全是我家的棍法。” “他可比你聪明,知道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其他人的功法。” 熊可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别的,但还是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这小子挺阴啊,我们要去帮他吗?” “帮,当然要帮。” “那你还不快让你的兵将上去。” “不是这个帮法,”牛掌柜敲了一下他的头,从战车上跳了出去,对着我大喊,“遇仙,你看好了,我教你一套我的剑法。” 我一枪扫开围住我的人,抬头看向他,熊可可家的枪法我没学全,来来回回的就那几招,围着我的人,也知道该怎么躲了。 牛掌柜要教的剑法是他修为臻至巅峰时,在行军打仗时自创的,他一直没有起名字,现在卡在那里,“你先等等,我想个名字。” 围着我的人,又扑了上来,我假装看着牛掌柜,没有注意,等他们靠近时,一枪挑飞了几个。其余几人,又吓得跳了回去。 牛掌柜又大声喊道:“先不起名字了,你看好了。” 我转头看向他,他慢慢地抽出刀来,双臂微曲,摆在胸前,一手紧握刀柄,一手轻抚刀身,摆了一个姿势。 我学着他的样子,把枪当剑,也横在身前。 牛掌柜又不动了,他大喊道:“你再等等,我想两句觉醒战意的词。” 这种对战前,先吟诵几句,据说是从前古神时的传统,对战前会介绍一下自己手上的法宝。后来成了一种仪式,早就很少用了,但海荷花她们却一直保持着这个传统,这次万神殿之战,就又流行起来。 牛掌柜呆站了半天,皱眉沉思。 又有人,从我身后小心地摸了上来,我还是抬头看着牛掌柜,等他走近后,再一枪挑飞了他。 第95章 可黑衣人手中的刀更快,雪白的刀刃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熊可可看到有人持刀悄悄蹿到我的身侧,刚要张口提醒,见那人突然顿了一下,一软就倒了下去。 “老帝,你看到了吗,刚才遇仙那是什么功法。” “大惊小怪什么,打扰我的沉思,那是幻术,估计他从小狐狸那学的。” 小白教我的幻术不需要灵力,但需要精心的布置。 百里打开幻境时,我发现自己不在船中的餐厅里,而是在甲板上,她布置的这个幻境真真假假,后来我又在甲板上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她要教的幻术玄机,毕竟这几天,我中了那么多次幻术。久病成医。 面对这些围攻我的人,我没有时间去准备这些,好在我有镇龙枪,而且我有灵力。 在有人接触到镇龙枪的一刻,他的灵力就被停滞住了,这时我用灵力封住他特定的几处脉络,再移开镇龙枪,他的灵力和我的灵力对撞时,他的欲望就会被灵力放大千倍、万倍。 他只能看到他想的一切。 我的方法和小白比起来很笨,但很实用。 牛掌柜仍呆子一样站着不动,低头沉思着他的觉醒词。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认为对的事,马上就会去做,从来不考虑后果,也不考虑过程。 巨鲲龙上的三座塔楼,空荡荡的,火月她们几人,正站在首塔上,看着二军对战。 一团黑烟,悄悄的出现在尾塔的门口,两名哨兵,无声的倒下去后,被抛了下去。黑烟散去,是四个身空黑色软甲的蒙面人,其中二人变成哨兵模样,依然站在门边。另外二人,闪入了尾塔里。他们沿着气味来到了一层的一个铁门前,杀了守卫,打开铁门,溜了进去,一人去解绑着小白的绳子,不想手被绳子中暗藏的毒刺扎破,一阵钻心的巨痛,他忍不住张口要叫,被另一人闪电般的一刀,砍下头来。 小白笑着说:“老秋,你来了。” 黑衣人却不答话,冷冷地看着她,手里的短刀还滴着血。 “我带你去抓子不语,她在二塔中间的一处房间里,这里的房子大多一模一样,而且每层都有几十间,我不带你去,你也找不着。” 黑衣人跟着小白去了二塔,子不语的房间很好找,二层最大的那间就是。 门口没有守卫,小白停了下来,又变成圆脸的水母姑娘,对黑衣人说,“东西给我。” 黑衣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写满符文的布袋递给了她。 小白突然一脚把黑衣人踢到远处,自己又倒在地上。 “有刺客。” 惠惠子从房间里飞出来,对倒在地上的水母姑娘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抓他。” 她抽出刀来,向黑衣人飞去。 在双方刚对战后不久,高漫妮曾来过这里,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子不语,又看了看紧紧握着刀柄的惠惠子,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战斗,她很紧张,坐立难安。 高漫妮知道安慰她没有用,就一本正经地对惠惠子说:“你会不会唱歌。” 惠惠子以为能对子不语有所帮助,就低头双手搓着衣角,扭扭捏捏地小声哼哼起来。 高漫妮拍她一下,“别唱了,和蚊子哼哼有什么区别,白长这么好看,连歌都不会唱,将来怎么招男孩子喜欢。” “这不是为了给子神治病。” “是我想听,子神没病,一会出了这个法阵就没事了。”高漫妮笑着说。 惠惠子一下羞红了脸,也笑着问。 “什么时候才能冲出法阵啊?”她很想出去看看现在的情况。 “估计打不起来,海荷花和对面的人都认识,没什么热闹可看。”高漫妮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 看高漫妮这么轻松,惠惠子一颗紧张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 高漫妮走后,惠惠子搬了张椅子坐在子不语的床边,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叫喊。 她揉了一下眼睛,手按着刀飞了出去。 圆脸的水母姑娘从地上站起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子不语,手里举起那个张画满符文的袋子。 子不语突然睁开了眼睛。 圆脸的水母姑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袋子,“我就知道抓不了你。” “小狐狸,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我连说话都没力气了。”子不语的声音确实很虚弱。 圆脸水母姑娘又现出小白的模样,“我改主意了,我觉得万神殿赢不了,打算投靠你了。” 子不语一笑,轻声说:“不要,没什么用。” “要吧,我很有用的,子神,我求你了,以后我每天伺候你。” “你会唱歌吗?” “我会跳舞,很好看,你要不要看。”小白说着,露出雪白的胳膊,细长的手指在身前摆动了几下。 “我想听唱歌,能招男孩喜欢的。” 小白叹了口气,就低头扭扭捏捏地小声哼哼起来。 “别哼哼了,你唱和惠惠子一样难听。”子不语突然想起惠惠子来。“她呢?” “出去追刺客了。” “惠惠子打得过吗?” “打不过,老秋心狠手辣的,你收了我,我就去帮惠惠子。” “你威胁我?”子不语叹了口气。 “不敢。”小白吓的脸色苍白,赶紧跪了下来。 “快去帮惠惠子吧。” 小白飞出了房间。 黑衣人正和惠惠子缠斗在一起,二个人都是一袭黑衣,只见两条黑色的影子在空中飞来飞去。 黑衣人修为和经验明显远胜于她,在惠惠子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犹如闲庭信步一般。 惠惠子有几次身处险境,黑衣人却没有一刀斩下。 小白站在边上看了一会,黑衣人看到她。“抓到了吗?” 小白摇了摇手上的袋子,“在这里,我们走。” 惠惠子在空中定住身形,将全身的灵力凝聚在刀上,手一抖,身外隐约现出了一只黑色虎影,仰天狂啸一声,便向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轻哼一声,“本念在你是故人之女,留你一命,可你却学这老虎的功法。” 他一跃而起,化成一道黑烟,一条黑色蛟龙从中飞出,黑色的巨爪一挥,便将惠惠子从空中击落,“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白赶紧走到黑衣人身边,“不要多事,我们快走。” 黑衣人转头看向她,小白面上妩媚一笑,眼中绿光一闪。 可黑衣人手中的刀更快,雪白的刀刃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第96章 青龙秋鸿是最不可能为人族卖命的 海荷花苏醒过来,看到高漫妮站在身前,一身血,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正朝她走过来。 心里一慌,“你要干什么?” “帮你把身上的虫子挖出来啊。”高漫妮若无其事的说。 “哦……痛不痛?”海荷花睁着大眼睛,强装镇定。 “你害怕痛?”高漫妮说着,走到她的身边。海荷花的盔甲已经被解去了,只剩一件薄薄的单衣,高漫妮解开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胳膊来,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点,高漫妮把刀举了起来。 海荷花汗都流出来了,“慢……不能服丹药治吗?” “你怕了?” “我不怕,但你拿这么大一把刀,我还不能躲?” 高漫妮眼珠转了一下,“幸亏你中的毒是活虫,要是毒扩散了全身,整张皮都要剥下来,泡到药水里洗。” “这个毒这么厉害?”海荷花一想到朱雀东风被剥皮洗毒,心里平衡了许多。 “要不你看,都弄了我一身血。” 高漫妮说着,不再耽搁,身上又生出许多手臂来,各执一把小刀,很快在海荷花全身上下,取出五、六条银色的虫子来,这些虫子本来毫毛般的大小,可能是吸食了海荷花的血肉灵力,现在已经是手指般的粗细了。 高漫妮并不认得此虫,本想一把火把它们烧了,但又觉得它们有些灵性,便取出一张灵符,果然能把这些虫子吸到其中,便小心的收了起来。 海荷花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塔台上,正碰到朱雀东风站在那儿,前面的桌子上,子不语坐在那儿,火月陪在一边。 “你不是被剥皮洗毒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有位高仙姑给我服了一颗丹药,现在伤处微微有些麻木。” 海荷花顿时觉得浑身酸痛起来,一转头看到高漫妮出来。 “你不是说他要剥皮洗毒吗?” “我说的不是他。” “那你身上的血?” “是一只小狐狸身上的。”高漫妮狡黠一笑,她更像是只狐狸。 海荷花看着她那张憔悴精致的脸,心想她这一天不知救治了多少伤兵,不忍怪她,上前拉着她的手,走到了火月的身边。 远处的战场上,夜幕下,万里战舰挡在前面,皎洁的月光下零碎地闪着银光,一片寂静。 中了迷药的朱雀军,被子墨困住后,拾花带人去全绑了回来。 白虎军和海荷花的海魂军也各自撤了回去。 整个战场,偏远的一个角落里,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叮叮当当”的打着,不远处,还有一群人护着牛掌柜,站在边上看。 火月对子不语说:“遇仙都打一天了,要不我去帮他?” “他吸取了那么多灵力,你让他静下来,反而更受煎熬。”子不语的话说的很慢,她的灵力渐渐地被封印,脸也变的更加透明。 惠惠子忍不住问:“他是用了什么宝符啊?” “如果我猜的没错,”子不语停了一下。 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大家都想知道,直到惠惠子开口问。 “那我一定猜对了。”子不语笑了一下,她不想因为大家担心,而乱了阵脚,经过这一天,大家也都知道了,万神殿可比他们想的要狡猾的多。 挡在前面,横亘万里的战舰,一定不是摆设。如果贸然冲过去,说不定就中了他们的诡计。 但是没有人笑,子不语的笑话冷了场。 “我猜是灵兽符,古神给灵兽坐骑用的,能帮它们迅速恢复灵力,想不到遇仙这么猛,把给牲口用的符,用到自己身上,多亏他体内没有灵魄。” “如果体内有灵魄会怎样?”惠惠子有些担心牛掌柜,心想万一他刚才成功了,说不定会爆炸。 子不语淡淡的说:“有灵魄,用不了,灵兽是灵海中由灵力幻化而生的灵体。” 短短的几句话说完,子不语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累过,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火月轻转抱起她,送回了房间里,琴师和惠惠子紧紧跟着她。 火月轻轻地把子不语放回床上,转头对惠惠子说,“你守在这里,不要出这个房间。” 又对琴师说,“你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火月又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小白被救治过了,仍被牢牢地绑在床上,床的四边,各站着一名水母侍卫。 火月对一名侍卫说,“去请海荷花过来。” 海荷花和水镜一起来的,她依然蒙着双眼,走路时影子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火月给小白松了绑,扶她坐了起来。 “和我们说说万神殿吧?” “你不怕我骗你们。”小白仍是一张笑脸。 “东风已经把他知道的都和我们说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火月转头对海荷花说:“荷花,你能想到的酷刑是什么?” 海荷花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你每说错一句话,我就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好吧,我说,万神殿本是封神之山,高可接天,后来被相仙尊拔了出来……” “这些我们都知道的不用你说。” “为打开封印,有三位长老,帮着聚集了数千名7品上的修行者,众人齐聚灵力但只打开了外面的二层,还有一层却始终无力破除,后来就听说了子神,想要借她的神力破开封印。” “不是说去万神殿只要杀一名至亲就可以吗,怎么还要帮着打开封印?” “那是三长老提出的,断情绝义,以证道心。” “不是相柳他爹要求的啊。” “相仙尊每日在封印前枯坐苦思破解之法,万神殿大小事务都由三位长老决定。” 海荷花忍不住问道:“三位长老是谁,鹤仙人是其中之一吗?” “鹤仙人不是,她和我一样,是三位长老请来的神殿守将。” 海荷花把手里的刀子晃了晃。 小白忙说:“好吧,我不是守将,是鹤仙人的手下。” “那这三位长老是谁?” “三位长老,他们都在内城,我的身份进不了内城的,不过有次他们来找鹤仙人,我远远地看了一眼。” “他们长的什么样?” “没看清,他们站在黑暗的大殿里,我只看到他们的身影,就像看到了一场噩梦。” 海荷花又问:“今天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族修行者,轩辕甲会不会是三位长老之一?” 小白捂嘴哈哈大笑:“轩辕甲被人皇盯的那么紧,他一步也不可能离开皇都,不过他的女儿可能是。” “他女儿是谁?” “鹤仙人叫轩辕大雪,他女儿叫轩辕小雪,你们不要问我她长什么样啊,我这个身份跟本不可能见过她。但听过她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她的谋略不输轩辕甲。” “你这个身份还真是一问三不知啊,和你一起来抓子神的刺客是谁?” “老秋啊,就是青龙秋鸿。” 海荷花收起了短刀,“不可能。” 青龙秋鸿是最不可能为人族卖命的,蛟龙一族在妖界贵不可言。 第97章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寻寻觅觅,却永远回不了家 老秋回到了舰船上,从林立的兵士中穿过,径直走入船舱。 空山正坐在那里等他。 房间内,灯光昏暗,战舰随着夜风摇晃,灯光也微微晃动着,老秋坐到了他对面。 空山伸出手,“东西呢?” 老秋掏出一个写满符文的袋子,丢到桌子上,“没取到。” 空山轻轻的“哦”了一声,并不十分惊讶,任何事他都会预先设定二个或几个不同的方案,去应对不同的结局,他问:“白露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白露反水了。” “你杀了她?”空山微微一惊,这却是他没想到的。 “她本想用幻术抓我,被我捅了一刀,死没死不知道,我逃了。” 老秋说的不急不缓,逃跑在他眼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当时,他现出真身,一爪将惠惠子拍到地上,本以为能拍死她,却不想惠惠子身上现出了一副虺蛇骨架,竟将她牢牢的护住了。白露转头要使出幻术时,被他一刀捅穿了。 他不是一直提防白露,而是提防着所有的人。 突然,他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神压,转头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她很虚弱,也许不是对手。 但她那如水一般柔和的眼神仿佛渗透进入了他的灵魂里,让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如止水般的宁静…… 他无法再与她对视,低下头,拔出刀来,化成一团黑烟逃走了。 空山微微笑了一下,“只要白露不死,她就永远也背叛不了我。” 老秋心中一凛,空山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手段控制自己。“你对她做了什么?” 空山发觉语失,没有回答他,从地上提起一个袋子来,放到桌上,打开袋口,里面是闪闪发光的灵石。空山支付报酬时,从来不把灵石装在储物符里。 他知道,和一张薄符比起来,这满满的一袋灵石摆在面前更有诱惑力。 “三百颗三品灵石,你数一下吧。” “任务失败了,我不收。” “任务成不成,报酬我照付,你可以拿着离开,也可以留下来,每次出手,报酬只多不少。”空山站起来,转身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老秋和桌子上那一袋满满的灵石。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钱办事了,不分是非对错,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去做。 他早想过收手,但没想到这种事也能上瘾,开始了,心里总是蠢蠢欲动。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办事从来不要什么法宝、神丹或功法。 他只要钱。 他要对抗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是生活。 他生在蛟龙族,是妖界贵族,在人界也是,贵族的意思是,远而敬之。 老秋之所以被称为老秋,是因为他确实很老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妖族和人族是没有明确的边界的,很多城市里,既有人族也有妖族。 只是那个时候,并不美好。 妖族处在最底层,干最累的活,赚最少的钱,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妖怪被当成牛马一样买卖。 或者,他们本来就是牛马。 他亲眼到一个小妖怪因为饿,偷了个包子被当街打死。 那时候,牛帝还没有成为妖界共主,但他的想法早就流传出来,有妖怪在街上大喊,众生平等,世界一统。 马上就被人打倒了,生而为妖,却想什么众生平等,你还是不要想了,这永远是人吃妖怪的世界。 蛟龙族人丁不旺,几世单传,传到他爹时,表面上一片繁荣,家里早就败落不堪了。 却还要养着数千人的护院,家丁,仆人,出门要乘九匹骏马拉的车,几百人跟着。 生活很难,可还是要装下去。 长大后他才明白,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人们愿意相信的,便是真实的了。 好的生活是由别人来定义的。他们远远的站住,恭敬的行礼,看着他家九匹骏马拉的车驶过,几百个仆人前呼后拥的跟随着,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羡慕。 “修行毁一生,炼丹穷三代”。 这世间修行和炼丹都是理想,理想的意思是,永远也实现不了。 绝大多数修行的人,耗尽一生,一事无成。 而炼丹更是需要将世间罕见,价值连城的宝物送进火炉里。 他的母亲去世后,他爹却又迷上了炼丹。他的父亲活了几万年,后来却被人族抓了去炼成了丹。 他本可以挣脱,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一头冲向那把立在那里冰冷长枪。 那一刻,他终于从束缚了一生的困顿的生活中解脱了,没有一分不舍。 他早就活够了,只是一直没有理由去死。 他给秋鸿留下了一个贵族的名号,一个破败的大宅子,几千个下人要养。 还有数不清的债务要还,虎王的、鹿王的、熊王的……甚至还有人族的,越新的借条,金额越小,从数千的灵石,借到区区的五百钱,都不够付一个下人的月钱。 凡能借钱给他的,他都借过了,这让他找谁去借钱。 秋鸿来到他的丹房里,才发现,他不过是躲在这间地下几十丈深的房子里,终日守着几个烧的通红的炉子,里面什么没有,有的只是炉渣,什么也炼不出来。 他每天躲进这里,让大家觉得他很忙,在忙正事。 他哪有钱去买那些名贵的材料,而且很多材料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面子比生命更重要。 秋鸿的小女儿病了,她的妻子正在熬鸡汤,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的头发已经有白发了,用一根金簪子扎着盘在头上,那是她的嫁妆,几千年了,早就黯淡无光,她穿着一身旧衣服,洗的次数太多,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她的细长白皙的颈上有了细细的皱纹,锅里传来鸡肉和药材的香味,她掀开锅盖,腾起一团白气,她转头躲开,看到他站在身后,微微一笑,满是疲惫,她的双眼微微浮肿 ,有了眼袋。 时光不会让妖精变老,但生活会。 大概是因为满房的蒸气,他的眼睛里有些湿,他柔声地说:“你身体不好,这些事让那些下人来做就好。” 她的身体常年不好,夜里常常会咳着坐起来。 她笑着说:“我没有病,我只是不快乐。”她看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像是在躲瘟疫那样。 这些年,秋鸿也常常一个人躲在丹房里炼丹,和他的父亲那样,不分昼夜的守着那几个烧的通红的火炉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灰渣。 炙热的火焰充满了诱惑,他能体会到他父亲当时的心情,他也很想钻进炉子里,一了百了。 秋鸿带着他的大女儿去相亲,她本和虎王的儿子有了婚约,牛帝率领妖族和人族开战之后,那个天真的虎小子写信推掉了婚约,说什么此生要为了牛帝的世界一统,众生平等而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还是单纯,这个世界就算一统了,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人生来是人,妖生来是妖,哪会有什么平等。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虎小子战死了。 鼠王带着他那个瘸腿的儿子上门求亲,他的名声一直不好,但他家经营的药铺和肉店生意却很好,不仅妖界各处都有他家的店铺,在人界也不少,很多人说他私下买卖妖奴,但他做事十分谨慎,没有证据。 有人放火烧了他的家,他逃了出来,儿子却被倒塌的房梁砸断了腿,脸上留下了一大片伤疤。 他们带来的礼物都很值钱,摆满了整个大厅,亮闪闪的灵石,闪得秋鸿一阵心慌。 鼠王很开明的说:“新时代了,我们这些做父母不好替他们做决定,不如让他们私下见个面,自己决定。” 定好了相亲的酒楼和时间后,鼠王把整个酒楼都买了下来。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换成了他的人。 那个晚上,没有月亮和星星,秋鸿带着女儿走到酒楼门口,她说:“我还不想嫁人。” 他轻轻的推了她一下,“进去吧,爹站在门口等你。” 他爱他的女儿,一直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宠着,现在却要亲手把她推进火坑里。 那一夜,他听到了她女儿无助的哭喊声,他永远也忘不了。 夜空开始下雨,电闪雷鸣,他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突然一条蛟龙冲进了酒楼了,把里面的人杀的干干净净,把女儿救了出来,她一身是血。她说:“这门亲事,我不答应,你养不了,我养。” 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个柔弱的女子,一生一句硬话都没有说过,现在却这么疯狂。 她仍然一脸的平静,他没想到疯狂可以这么平静。 他从了军,并不是为了牛帝的理想,只想赚点钱。可牛帝论功行赏,不管是不是贵族。 他打了几十年的仗,才熬到个校官,顶头上司是个无名的妖怪,海荷花。她称他为老秋。 老秋的确很老了,和牛帝是同时代的人。 当兵没有钱赚,而且危险,他不想干了。那天晚上他当差,看守狼王。 狼族是妖族,但他们不站队,谁给钱,就为谁打仗。 他们收了人族的钱,却混入了牛帝的队伍。狼王把牛帝灌醉,把他绑到人族的大城里,领了赏金还没出城,醉的不省人事的牛帝却突然醒了,怒吼一声招出体外金身,一人一剑,打下了一座人族大城。 狼王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带去的三百精锐,被牛帝的大剑斩的一个不剩。 狼王被巨大的铁链锁在牢中,他说:“放我走,家里有人在等我,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没有灵魄,没有我,别人会杀了他,北境是一个靠本事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秋鸿问:“你的命值多少钱?” 这是他第一次收钱办事,不分是非对错,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去做。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办事从来不要什么法宝、神丹或功法。 他只要钱。 他要对抗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是生活。 他坐在昏暗的房子里,桌子上有满满的一袋子灵石。 他想回家了,他在外面漂泊很久了,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寻寻觅觅,却永远回不了家。 第98章 向后退,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疯子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牛掌柜还呆在那里沉思着觉醒词,他可能又走神了,回忆起从前的什么事情来。他老了,总在回忆过去。 他身边围着十几个人,身着各色盔甲,也呆呆的看着他。 他们想要追随的是那个豪情万丈,一呼百应的牛帝,帮他们重拾旧梦。 可现在没有牛帝,只有牛掌柜,可能会给他们一张客栈七折的优惠券,或讲些热爱生命的道理。 当年他奋力统一的妖界,现在各个妖王心中又暗流涌动,万神殿和北境更是公然和女帝划线而治。 所以万神殿迟早是非打不可,万神殿又偏偏要招惹子不语。 火月就趁机带着海荷花来打万神殿,没想到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人族宗门弟子。 万神殿之战就变得更像是女帝和人皇之间的一场暗中较量。 围住我的人差不多还剩二十来个,大多是5、6品的府兵或宗门弟子,正规的军中将士,早被招回了战舰。 这二十多人已经熟悉了我用的棍法,站的很远,分布在我上下左右的各个方向, 像一个球,把我困在了中心,不断地用法术攻击。我向前突进,后面的人就会偷袭我,如果我抵御后面的人,前面的人就会打过来。 他们仗着人多想一点点的消耗我。 我却也一点不急,在和牛掌柜初次相逢时,我曾用宝符吸收过一块三品灵石,结果三个月才将体内的灵力释放干净。这次虽然在不停的打斗,灵力消耗的也快的多,但这次体内有二块五品的灵石。 我觉得我至少可以连续不停的打一个月。 他们谁也耗不过我。 正好可以用他们积累一些战斗的经验。 手中的镇龙枪像是活的一样,碰到对手时能停滞他的灵力,如果对手强攻,或被斩杀时,能吸取他的灵力。 他们一开始只是想夺那张可以使人瞬间灵力大增的宝符,并不觉得这把黯淡无光的银色长枪也是件宝物。 当他们发现镇龙枪的秘密后就更加不舍得离开。 为了抢夺宝物而丢掉性命,是修仙者最常见的死法之一。 又有人沉不住气了,贸然地冲了上来。 我手里拿的是长枪,用的却是棍法,和所有的新手一样,每出一招,必尽全力。 可能是因为体内有片龙鳞,像是有雷霆入体,每次凝聚灵力出招都会划出一条闪电,“噼啪”一声,夜空中白光一闪,他来不及惨叫就横死枪下,一身的灵力,被镇龙枪吸走,枪身微微一震。 他从空中落了下去,瞬间不见。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打斗,人就显得格外的渺小。 生存的感觉,何等虚幻。 在熊可可来客栈之前,店里杀鸡杀鱼的活都是谁有空谁去做。他来到客栈之后不久,有次山上发大水,把河里的鱼全冲了上来,我们去抓了几大筐,准备全杀了洗干净晾成鱼干。 熊可可看着地上到处乱蹦的鱼说:“我不杀活物,下不了手。” 惠惠子双手沾满了血,一手拿着刀,说:“你吃的比谁都多,假仁假义的。如果你万不得已,或者有人要杀你,你不杀吗?”她总是用最极端的情况举例。 熊可可不说话,拣起地上杀好的鱼,撒上盐,去院子里四处挂好晾晒。 惠惠的话,却成了我下死手的必要条件。 万不得已,或者他要杀我。 我被围在中间,假仁假义的闪躲,只要有人冲上来,我的下手却又准又狠。 我正在猜着下一个送死的人会是哪个,突觉身侧灵力涌动,挺枪就戳,心中突觉不对,凝聚了全身的灵力,硬生生的停住了刺出的长枪。 我体内的灵力一阵剧烈的激荡,身前降下了数道闪电,“噼啪”直响,一时间,黑夜被照的通明。 镇龙枪停在了牛掌柜的鼻尖上,他被一道闪电击中,吓的鼻孔张大,面色苍白,头发直立。 “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我来帮你啊。” 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事情本来很简单,牛掌柜的功法,我早就偷学了不少。 只要他装模做样的教几下,我就可以在人前施展出来。 用新的功法打跑眼前这些人,大家就可以回到巨鲲龙上吃个晚饭,洗个热水澡。 我也会说些多亏牛掌柜教我的功法,才解了围,本都是些人情世故。 但到了他手上,没有人情,全是事故。 本来我在这群人里,还游刃有余,现在他突然闯了进来,我不得不担心他的安危。 刚才那些投诚牛掌柜的将士,一见他闯了进来,也要提刀上前。 我悄悄的挪开了一些距离,给他们留出了位置。 牛掌柜却大吼一声,抖起了威风:“你们且阵外观看战,我带这小子和他们斗上一斗。” 他话音未落,却被近前一人一脚踹飞:“区区3品牛妖,真当自己是回事。” 老牛连着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他怒吼一声,举刀向着踢他的那个人,冲了过去。 经过我身边时,却又停了下来,转头小声地对我说, “小子,我知道你偷学了我不少功法,你为什么不用。” 我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大家心知肚明, “你不教,我怎么用?” “我的暴字诀你看过吗?” “看过。”他的那些功法,都在他床下一个落满灰尘的小木箱里,他知道我没有灵力,从来不防我。 他冲我点点头,“臭小子,偷学了我的秘术,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牛掌柜双腿微屈,双手平举,一手紧握刀柄,一手轻抚刀身,将刀展于身前, “小子,学着点。” 他用身上所剩不多了灵力,又在头顶上聚起了一块不大的黑云,一阵大风吹过,黑云翻滚,隐隐有闷雷滚过,他低声吟诵道: “以雷霆击碎黑暗,举大剑斩断长夜!” 我学着他的样子,双腿微屈,心中默念暴字诀,用长枪当剑,横在身前,凝聚起浑身的灵力,双手轻轻向前一推,巨大的灵力在我体内一阵翻滚,一团巨大的球形闪电,突然出现,将我罩在其中,我一字一句的吟诵道: “以雷霆击碎黑暗,举神枪劈开长夜!” 四面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毫无动静。 我疑惑的看了看头顶,空中只有几颗不明的微弱星光,我连牛掌柜头上那一小片黑云都没有聚起来。 我有些尴尬,到底是哪里错了? 夜幕下,静静停在前面的万里长的舰队,最远处的一艘船突然像遇到巨浪般的被抛入空中,“轰!”地一声,落到了另一艘船上,顿时火光四起,烈焰滚滚。 整支舰队依次被抛入空中又落下来,开始猛烈上下的摇晃起来。 狂风像一头愤怒的猛兽,张牙舞爪地对着我们咆哮而来,黑云将整个天空都向下压低了一层,每个人都感到了头上的巨大的压力,千万条粗大的龙形闪电,“噼噼啪啪”的劈落下来,整个黑夜亮如白昼。 远处的巨鲲龙猛地一抬头,发出“嗷!”的一声震吼,惊天动地。 海荷花她们也被震地剧烈晃动了一下,火月气的说:“这小子疯了吗?没轻没重的。” 海荷花飞到巨鲲龙身前,对整个战队,大声喊道:“向后退,腾出地方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疯子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第99章 万舰齐发,向着浮山中的海魂军冲了过去 牛掌柜飞身跃起,双手将刀举到头顶,奋力向前劈出,口中大吼一声“斩!” 一道闪亮的剑气,状似弦月,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转眼便消失在远处。 我有样学样,却怕跳的太高,不敢用力,轻轻向上一跃,耳中传来呼呼风声,竟也撞穿了头上厚厚的黑云,待下落时,双手将镇龙枪高高举过头顶,想要向前劈出时,突然神枪似有万钧之重,便用尽了全力,向前猛挥。 手腕粗细的镇龙枪弯成了一张拉满的圆弓,“嗡嗡”直响,在手中震动不止。 我以为会劈出一道闪亮的剑气,带着一道噼啪直响的闪电。 长枪劈落,却见眼前飞出一道粗大的黑光,天地一震,万物无声,长夜仿佛真的被劈开成了二半。 那道黑光急速旋转着向前飞去,瞬间坍缩成了一个黑洞,身前呆住的那几个兵士一脸惊恐的被吸入其中,他们的惊叫声竟也被吸入其中,我只看到他们张大了嘴巴,声音却一点也未听到,他们在黑洞中还想拼命挣扎,眨眼被撕成一片血雾, 黑洞所过之处,闪电都被弯曲,几座浮山,“轰隆”一声巨响碎成了无数巨石,也被卷入其中,近处的近百艘战舰更是像纸做的一般,被卷成了一团,吸到了里面。 终于黑洞吸满,突然发出一团耀眼强光,天地又是一颤,听到一声巨响,被吸入其中东西,全都炸的无影无踪。 我一看这招还不错,准备换个角度,沿着那排战舰再劈一次,把那些战舰毁个七七八八。 牛掌柜却顶着狂风,拖着长刀,向我走来。 狂风吹得他面上五官都变了形,他的口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风太大,一点也听不清。 我身上的衣服也被吹的猎猎直响,但我的身体却一点没事,这是我的施法空间。 我伸手拉住他的手,他也变的正常起来。 他向我吼道,“你要毁了此界吗?胡乱释放什么无限神域。” 他的话让我一愣,我用暴字诀使出牛掌柜的功法后,再无动作,现在仍感到身体内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流出。 这片神域还在无限的向四周展开。 我果然还是小瞧了牛掌柜,他床下的秘籍里并没有写限定领域的方法。 他早就知道我偷学了他的功法。 修为高灵力多的修仙者,在对战时会展开神域,在自己的神域内,功法会得到增强,也会削弱对方的伤害。但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几乎所有的神域都是有限的。 但老牛这个神域,经过他在几百年战斗中不断完善,竟然达到了无限。 他从来没有敢施展过无限神域,毕竟无限的意思是,直到耗尽施法者体内最后一丝灵力。 无限神域可以无限的延伸和不断的自我完善。 牛掌柜也想看看无限展开会是什么样?他知道我有那张宝符,也知道我就是被吸光灵力也不会死。 他故意让我学会了无限神域,却没有教我如何控制。 现在他看到了,这个神域还远未达到完全态,我打出的功法,天颤地抖,巨大的浮山都变成了飞灰。 他害怕了,想要阻止我,可我也控制不了。 好在,我身上的灵力剩的也不多了,而且还在急速的流失。 在狂风中,熊可可拉着战车,艰难地走到了我跟前,紧紧地抱住了我,站稳后,对牛掌柜说: “我们快跑吧,这闪电打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几个手下刚才被打成了飞灰。” 我转头一看,那群人正在向着海荷花的方向疾飞,海荷花和她的海魂军已经退回到浮山阵里,还在不停后退。 牛掌柜跳上战车,“事不宜迟,熊先锋,我们快走。” 他又伸出手,指着对面,对我大喊:“你往那边飞,不要跟着我们。” 熊可可驾着战车,拉着猪不足和牛掌柜,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远处。 空山从上下剧烈起伏的战舰上跳起,飞到空中,这里早聚集了一大片从战舰中飞出的将士,巨大的闪电劈下,人群里不时的传出一声惨叫,一具具被雷电烧焦的尸体不时的从突中坠落。 一个巨大黑影飞到了他的身边,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头发花白,一脸沧桑,一把长剑背在身上,手里提着一个酒罐子,不时的举到嘴边喝上几口。 秋鸿也飞了过来,“要我去杀了那个小子吗,一千颗三品灵石。” 空山听出他的声音,可能因战事紧张,没有掩饰地轻蔑撇嘴一笑,“你,恐怕没那么大本事。” 他又觉失言,转身向秋鸿行礼,客气地说到:“秋将军,此事不劳您的大驾,我们本该按三位长老的计谋,在此困住子不语,毁掉海荷花的海魂军,却不想冒出个牛帝,乱了军心,又冒出这么一个凡人。” 空山转头看向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按白露所探的情报,他不过是个连神魄都没有的凡人,被那神灵当做了容器。后来我见他用神符获得无上灵力,却反反复复只会一套棍法,就让四五十宗门弟子将他围住,本想着耗他一耗,再去将他拿住,可谁知竟被他毁了我近千只战舰。” 秋鸿看了一眼远处正不断后撤的海荷花。 “看样子,海荷花不会率军闯过来了,我们的火攻之计也用不了了,不如我们也撤,省得白白消耗。” 空山他们的计划本是按兵不动,布好火阵,各战舰上又暗藏数门威力巨大的雷火炮。 海荷花的海魂军,所乘之物并非船舰,大多是妖海异兽,不善火斗。 等她们闯入火阵之后,一字形战舰变成一个圈,将她们围在中间,全部歼灭。 头发花白的黑衣人,大口大口的灌酒,一言不发。 空山转头看向她,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红叶姑姑,您怎么看。” 红叶冷冷一笑,“我怎么看,你爹让我听你号令,可没说让我怎么看。” 空山赧然一笑,“姑姑怎可不帮我?” 红叶又喝了几口酒,“我问你,我女儿呢,她伤的重不重。” “大雪姐姐被那神灵打了一掌,修为少不得要损耗一些,已服了万神丹,并无大碍,又派人送入内城调养, 估计用不了几日便可……” “万神丹,你竟然给她服此药,这对其他人是能提升千年修为的神丹,可她是……” 红叶扫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秋鸿,又接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对她是毒药。” 红叶没有说出口的是,鹤仙人是魔修,万神丹虽会让她修为大增,但也会让她加速成魔。 空山当然知道,但她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关心鹤仙人成不成魔。 他指着一片片聚在空中的兵士,转头向秋鸿说,“你去找到白虎无痕,把这些兵士带回战舰,升起雷火炮,既然海荷花她们不来,那我们就攻过去,把她们全都烧死在浮山阵中。” 秋鸿表情愕然:“那我们岂不也出不来了。” 空山妩媚一笑,“既选修仙路,生死由天定,和将士们说,凡参与此役者赏二块灵石,若能奋勇斩敌者赏一颗万神丹。” 秋鸿心中不信他真会拿出万神丹这种宝物,但他每月从他手中领取俸禄,自然要听他的命令。 万神丹是稀世神丹,它的炼制,有一味主药,是只产于万神殿内封神之处不大的一片地里的仙草,百年才能生出一棵,千年才能结出一粒芝麻大小的草籽,一百颗草籽才能炼出一颗丹,而且炼制的各种条件都非常苛刻,十次有九次炼不成。万神殿就是舍得给,估计也没有这么多。 秋鸿在人群中找到白虎无痕,他正一脸迷茫的看着对面,“老秋,你来了,我在想……” “你什么也不要想,这百年时光,我们无处容身,是万神殿收留了我们,万神殿供养了我们和我们数万的兵士百年,万神丹更是让我们几人的修为升了一级,怎么现在万神殿要用我们了,我们却要东想西想。” 秋鸿的一句话,让无痕哑口无言,他心里很想跟着朱雀东风和百里一起去找海荷花。 但他也觉得秋鸿的话有道理,他是个妖怪,可也是个有原则的妖怪。 这时不能背叛万神殿一走了之。 他招呼着自己的白虎军回到了各自的战舰里。 朱雀军没有主将,乱成一团,秋鸿飞到人群里,大声喊道,“从今日始,谁能统帅朱雀军,谁就是朱雀军守将,可得一颗万神丹,每月可领守将俸禄。” 乱哄哄的将士们静了下来,人们静静地看着他。 秋鸿又高声道:“能领朱雀军者,可走上前来。” 有几个人向前挪动了一下,又四下看看大家都静止不动,便又站住了。 秋鸿又高喊了几声,这次所有的人都定住了般的一动不动。 秋鸿轻轻哼了一声,“如果没人可以,那我就随意指派一个了。” 他抽刀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问道:“你能不能统领朱雀军?” “禀报青龙将军,小的只是一名普通兵士……” “你只要说能或不能就行。” “小的实在没有能力统领朱雀啊。” “那就是不能了,好了,没事了。”秋鸿又转头看向下一个。 “你呢,能?不能?” 这个人慌做一团,双手胸前猛摆,张口要说。 秋鸿一刀挥下,把前一个说不能的人头砍了下来,鲜血喷了这个人一脸,他一下子吓的哭了起来。 “我只是个伙夫啊,我……我……” “那就是不能了。”秋鸿这次不再试探,一刀把他斩成二段。 他就这样问一个斩一个,斩了五、六个人,终于后面有人走出来。 “我本是朱雀将军的先锋将,我愿统领朱雀军。” 秋鸿哈哈大笑,“你早点站出来多好,白白害死了这么多的兄弟。” 他抬起沾满血的手,把血擦到这名先锋将的脸上,“我知道你不怕死,更不是为了俸禄和神丹。你站出来是不想兄弟再被我砍死,我也不想砍死自己的兄弟,可现在打仗啊,上面有命令下来,我只能这么做。” 他把刀插回刀鞘,“我们都是当兵的,不服从命令的人,你就杀了他。我相信你一定能带好朱雀军的。” 先锋将带着朱雀军们回到了各自的战舰里。 玄武军也没有主将,秋鸿就把在朱雀军做过事,又做了一遍。 青色巨人又出现在了阵前,空山站在他的头上,他的边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手里提着一个酒罐。 空山转身向着身后的被狂风吹的起伏不定的万艘战舰喊道:“万神殿的守将听令,升起雷火炮。”青色巨人举起一盏红灯。 每一艘战舰上发出阵阵“轰隆隆”的响声,舰上的甲板向二面打开,一门门巨大的雷火炮升了上来。 空山看着战舰都准备好了,就又高喊道,“三角阵形,众将士,随我一起冲锋!” 青色巨人又举起一盏蓝灯,在空中连续划了三次三角形,然后把灯笼挂在腰上,从背上取下那只巨大的号角来。 呜~!呜~!呜~! 震天的号角声,在狂风中响了起来。万舰齐发,向着浮山中的海魂军冲了过去。 第100章 数百人便被她手中的长剑斩成了两段 空山指挥着万神殿的战舰,全速向海荷花的海魂军冲去。 此时,海魂军刚刚退入到悬浮山中,三条巨鲲龙几乎同时并排进入,加之周边几千艘各种战船,竟将几座悬浮山之间的空隙挤的满满当当的,一时无法掉头迎敌。 空山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大喊一声,“雷火炮,轰击!” 顿时万炮齐鸣,万箭齐发,贴满雷火符的炮弹和箭矢,呼啸着,如雨般的落下,悬浮山的空隙被炸成了一片火海,几座山被烧的通红。 海荷花的海魂军一时间乱成一团,许多人被烧成了火人,哀嚎之声四起。 一只巨大的螃蟹,身上的重甲着了火,仍不舍得脱下,浑身被烤的通红,一身烤肉的香味,低头慌张四处找水,被海荷花一把抓起,扔进了一个大酒缸里。 海荷花急命各舰升起防护罩,又命所有的小型战舰快速通过这片狭窄的空隙,三条巨鲲龙不动,等待时机转头迎敌。 牛掌柜所乘的战车在海魂军的队尾,刚挤入悬浮山的空隙之中,只见前面一片火海,又指挥着熊可可驾车退了出来,正好成了空山舰队的靶子。 牛掌柜听到空中一阵尖啸声,抬头一看,箭如飞蝗。慌忙指挥着熊可可驾车向一侧急速奔逃,无数贴着雷火符的箭矢在他们身侧炸出一团团的火球,牛掌柜身上着了火,耳朵也被震的嗡嗡直响。 他在战车上站得笔直,指着身后的万神殿的战舰,大声喊道:“你们给我等着,过几天我……” 他话还说完,又一阵箭雨袭来,熊可可急忙拉他坐下,小声的问:“过几天你要怎么样?” 牛掌柜叹了口气,“过几天……我就忘了。” 我在远处,看着万神殿的战舰排成几排,牢牢的把海魂军全堵在了悬浮山的空隙里,不停的火攻。 心中也暗暗着急,如果我现在再用刚才那招,打出一个黑洞,一定能毁掉空山的近百艘战舰,但难免也会波及到海荷花她们。 如果我飞过去一个一个的搏杀,这数万艘战舰,每艘上面有数千兵将,作用只是杯水车薪。 正当我犹豫不定时,我远远看到熊可可向我喊着什么,风声和雷电声扰的我什么也听不到,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停下来。 熊可可突然不顾四处射来的飞箭,在空中做了几个动作,然后双手向上一举。 我心中一喜,怎么把这招忘了。 熊可可家传的搬山功法,共有九势,熊可可曾传我两势,一个是【聚沙成塔】,用巨石筑盾;另一个是【移山填海】,这小子当时只传了我招式,并没教我心法。他的老父亲怕他在外面忘了修行,就命人把《搬山经》绣在了他的贴身内衣上,熊可可刚来客栈时,只洗澡却从来不换内衣,身上总是骚臭无比。 惠惠子远远地闻到就躲,熊可可一脸疑惑的问我,“她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我说,“你身上的骚味顶风都能臭出十里。” 他小心看了一下四周无人,小心地对我说:“兄弟,我家的秘术绣在我的内衣上,不能脱下来洗。” “你怕我学了去?” “你学可以,随便学。”他知道我没有灵力,一脸坏笑。 他把洗干净的内衣晾在我们的房间里。《搬山经》我背的滚瓜烂熟,而他只记住了二势,那件内衣就被他穿破,不知扔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体内的灵力还够不够搬来一座大山,轻轻叹了口气,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我闭上双眼,把所有灵力全部凝聚起来,手脚并用使出搬山的招势,边在心中默诵《搬山经》,随即,身心一片空明,物我两忘。 我猛然睁开双眼,双手向上一举,大吼一声“山来!” 巨大的气浪猛得四下传开,空山的舰队,上下一阵剧烈的振荡。 “嗡~~~”天空传来一声奇怪的巨响,余音悠长。 所有的人都睁大双眼抬头望向上空。 一座巨山,压穿了空中翻涌的黑云,向着空山的舰队砸了下来。 舰上的兵士,扔了手上的弓箭,纷纷飞出战舰,四下逃窜。 “轰!”“轰!”“轰!”的一片巨响,数千艘战舰被巨山砸成了碎片,和巨山一起从空中落下。 熊可可愣在远处,呆呆地看着。 牛掌柜以为他是心痛被我学了功法,安慰他道: “遇仙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别看他一天到晚闷声不响的,这几年不光学了你的,我的他也没少学。” 熊可可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他把慕仙山搬来了,我刚才看到了山上有咱们的客栈。” 牛掌柜大惊失声,“会怎么样?” “山肯定没事,但客栈肯定没了。” “这个臭小子,等回去,我得让他赔我的客栈。” 风渐渐的停了,闪电也不再劈下,遮住天空的黑云,慢慢的散去,一道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原来天已经亮了,我已经打了一天一夜。 我身上的灵力耗个精光,手中的镇龙枪微微一抖,又回到了我的指内。 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我仰面从空中向下坠去。 天空中,冬日初升,一片暖阳。我转头一看,山川河流,碧野森林。 天地仍在,让人心安。 空山聚集起来的舰队,被这一砸,还剩下一半,他慌忙招集起剩余的几千艘战舰,重新布阵,又堵在了悬浮山的空隙前面,雷火炮又在重新装填。 海荷花此时已指挥着各小型舰船驶离了空隙,三条巨鲲龙也已经掉转过身来,正对着空山的舰队。 海荷花飞出首塔,停到巨鲲龙前方,高声说道:“妖海三王,请助我一臂之力。” 三条巨鲲龙头上,碧光一闪,各出现一个背着法环的蓝色小人,这是巨鲲龙的人形本体。 海荷花又说到,“请助我将妖海搬来。” 最大的巨鲲龙上的蓝色小人点了点头,巨鲲龙张开大口“嗷”的怒吼一声,四处的浮山被震的左右摇晃,巨石纷纷滚落。 海荷花转身面向堵在前面的舰队,冷哼一声,将金色大剑横在胸前,轻声吟诵道: “万丈波涛起,不灭长夜生。” 一阵阵湿咸的海风吹过,众人耳边响起“轰隆隆”的海潮声。 海荷花的身后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刚刚展露出来的晴空朝阳,又被一片汪洋的大海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三位站在巨鲲龙头上的蓝色小人也开始同时施法。三条巨鲲龙同时张大的巨嘴,无穷无尽的海水倾泻而出。 海荷花冲天跃起,身后的巨浪活的一般,跟着她翻起了几十丈高。她紧握大剑舞动一圈,身后的巨浪也跟着快速的盘旋起来,形成了一个的旋涡。她将大剑向前一指,高呼一声“去!” 旋涡带着奔腾的巨浪铺天盖地的向着空山舰队冲去,挡在最前面的数百艘战舰,瞬间被巨浪卷起,又被摔个粉碎,空山的数万将士们纷纷跳到空中,躲闪着巨浪。 海荷花又对着身后高喊,“深海四妖听令,随我上前冲杀,一个不留。” 岚从战车上高高跃起,落入水中后,只看到一只巨大鲨鱼影子,像离弦的箭般快速的向前冲去,整个战车队的鲨鱼先锋军也纷纷跳入水中,一群巨大的鲨鱼紧紧的跟在后面。瞬间对面便传来无数的惨叫声,深蓝色的海水被染成了深红色。 水母水镜也跳入手中,她的法宝是一本金色的书,她打开手中的书,翻到“祸乱”章节,轻轻一抖,也显出真身,一只巨形水母在她的身后显现出来。 章鱼圆子,脱下脚上的鞋子,慢慢的落向水面,伸出一只白皙秀气的玉足,轻轻探入水中,此时正是深冬,海水冰冷,她又缩了回去,打了个冷战,说了句:“好冷。” “让一让,让一让。” 后面传来一个童稚的女声,一个小女孩站在一只巨大的乌龟上,一阵风一样,从圆子身侧一闪而过。 她就是百里,虽然她年纪并不大,但修为已经高达8品,体内灵海也生出灵体,但并未完全成形,只有二只巨手,护在身侧,她站在大圣的背上,伸手向前轻轻一摆,一只巨手便将挡在前面的一艘巨大的战舰拍成了二截。 空中传来一声长啸,一只火红的巨鸟,带着烈焰,向站在巨人头上的空山扑去。 站在空山身边的黑衣人,将手里的酒罐举到嘴边,将里面的酒,“咕咚”“咕咚”大口饮尽,将酒罐一扔,拔出背上的长剑,轻轻从青色巨人头上跃下。 红叶的剑又细又长,所以她无法挂在腰间,一直背在身上。 此时她将手中长剑向前一指,半醉半醒的说道, “花醉万里客,霜寒千秋雪” 寒风四起,海面瞬间凝起一层浮冰,无边的红叶从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 她是一个刺客,每一个招式都是为了刺杀,寒风能使人动作变缓,而这满天缓缓落下的红叶,都可以是她的分身,她可以在这些分身之间瞬间切换。 身着重甲的大螃蟹,有些疑惑的看着身边飘落的红叶,心想这落叶有什么用,难道只为了好看。 瞬间这片红叶就变成了一个黑衣女子,她手中长剑一挥,大螃蟹就被斩飞出去。 大螃蟹“啪”的一声落到海里,他惊恐的睁开眼睛,“我竟然没死。”他低头一看,身上这件号称防御第一的帝国重甲,已被劈成了两半。 其他的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黑衣刺客在众人身侧的红叶之间不停切换,呼吸之间,数百人便被她手中的长剑斩成了两段。 第101章 现在不能慌,我得慢慢找出这些答案来 这几天,我的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总能闻到或浓或淡的桂花香味,看东西,有时也朦胧。 我迷迷糊糊的推门走了出去,一阵冷风吹的我赶紧拉紧了身上的大氅,慢慢走到大门前,后面有个年轻女子快步跑出来大喊道:“张生,小姐让你放班回来时带些抹脸的羊脂膏。” 我转头看了一眼她,她年纪不大,形容尚小,一双明媚的眼睛,正眯着笑。 我揉了揉眼睛,好像在哪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 一阵桂花香,我大约记起,这是我妻子嫁来时带的随行丫头,叫做红豆,虽我已结婚几年,可她依然称我为张生,称我妻子为小姐。 我应了一声好,就走出门外,北风呼啸,街上没多少行人,我来到自己的铺子里,挂好大氅,生着炉火,坐上一壶热茶,房间里渐渐暖了起来。 我擦净桌子,摆好纸笔,等着有人上门求字作画。 这里是南都,我18岁前曾志于学,便考取了着名的南都书院,想学通古今,以文报国,一日夜里游园观灯时,偶遇一名窈窕女子,媚眼如丝,一见倾心,魂牵梦萦,终因此女是妖,此情无疾而终,白害了一场相思,从此无心于学,被逐出了书院。 父亲在县衙内帮我谋了份差事,月俸不过斗米,便又想去学人修仙,去皇都闯荡。 母亲怕我跟人学坏,便托了媒人,娶了郑员外家的女儿,让我安定下来。 欣儿虽说不上天生丽质,出水芙蓉,却也是小家碧玉,淑良贤惠。 为了能养家糊口,我辞了差,四处借钱在街市开了家书画铺子。 这些年,却始终生意萧条,债台高筑。 我在铺子里枯坐一日,心思缥缈,一日无事可做,壶中的水早就没了半点茶色,房中渐渐暗了下来。于是,便盖灭了火炉,锁了铺子回家。 暮色四合,寒风呼啸,偶有几片落雪,叹息一般轻轻落到脸上,湿湿凉凉,却说不出的沉重。 路过脂粉铺子时,想起要给欣儿带盒羊脂膏,便推门走了进去。 刘掌柜不冷不热的招呼我,“张生,要买些什么。” “给欣儿带盒羊脂膏。” 刘掌柜一听欣儿便热情起来,带我进了内室,指着柜子摆着的三、五个精致的檀香木盒说道: “这儿有刚从妖界带来的上等货,现在两界正在打仗,可真不好弄到,刚到了几百盒,就被抢的还剩这几盒了。” 我拿起一盒,还未打开,便觉得异香扑鼻,盒子也是镶金嵌玉,贵不可言, “多少钱?” “三万钱。” 我小心的将檀香木盒放回柜子上,出了内室, “本地产的有吗?” 刘掌柜懒洋洋的指着一桌子的脂粉,最不起眼的角落,“这些便是。” “这三种都是吗,有何不同?” 一个是松木盒,一个是竹筒,另一个只是用油纸包着。 刘掌柜笑笑,“都在一条街上做买卖,我实话告诉你,一样的东西,价格不同,500钱,300钱,100钱。” 我疑惑的说:“既是一样的货,那大家还不都选100钱的?” “那你真是不懂女人,有钱的人呢,当然会买里面那三万钱的,普通人呢,不会买最贵的,也不会买最便宜的,买的最多的是300钱的,但如果我把500钱的打个7折,马上就会被抢光。” 我选了个竹筒装的,摸遍了浑身上下,只摸出一金色的符箓,这个不是钱,我又放回怀里。 刘掌柜笑着说:“和以前一样,你来刷脸就好,我给你记到账上。” 我出了脂粉铺,刘掌柜追了出来:“你给欣儿带这种普通货色,小心她骂你。” 郑员外是个有钱人,街上一半的商铺都是他的,欣儿是他的独女。 我假装没有听到,被风吹着迤逦回到家中。 欣儿并没有骂我,笑着帮我解了大氅,又帮我暖了暖手,接过我递去的羊脂膏,说了句谢谢。 转身去关门,顺手扔了出去。 “我爹今日正好去脂粉铺收租,帮我带了两盒,已经差人送来了,就在那里。” 我扫了一眼她的梳妆台上,有两个镶金嵌玉檀木盒。 她去铺好的床,“你也累了一天,去洗漱一下,早点休息吧。” 我木讷的说了个好,转头看向她,我记得和她结婚有几年了,但我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富家小姐那样身材微微胖,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上。 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妖气。 为什么我觉得她如此陌生? 我不禁喃喃说道:“我为什么要娶你?” 她走到我身边,一边帮我解下外衣,一边笑着说:“人们都是因为一时糊涂才结的婚,如果大家都清醒,谁还会结婚呢。” 突然我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桂花香味,一阵头晕目眩,踉跄地坐到了桌前。 她问道:“你怎么了?” “一天没吃饭,大概是饿的。” “那你该在外面吃些再回来的,你早就知道了,我这几天减肥,家里晚上不让开火。” 我拍了一下桌子,“我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剩下的半句,你让我街上吃什么,没有说出口。 毕竟赚不到钱,怪不到她的头上。 “愤怒是一个男人无能的表现,你本该是个闪亮的男子,是生活让你黯淡无光。”欣儿笑着说。 我有什么可以愤怒的资本。 “愤怒”是弱者自认遭到凌辱后的狂乱与嘶吼,也是悲伤、放弃、以及对自己的不再抱有希望。 她走过来,把我扶到床边,蹲下身帮我脱了鞋子, “你爱我吗?” 我犹豫了一下,“我都娶你了。” 她站起来笑着对我说:“你要说爱我,你要说你一生一世都爱我,即使我们都不相信,但我仍要你这么说。”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我好像已经穷了很久了,家里的生活一直靠郑家接济,外面的生意一直靠借钱维持。 她吹了灯,脱衣上了床,躺到了我的边上。 可能是因为喝了一天的茶,也可能是肚中饥饿,我半点睡意也无。 得想办法把生意做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但所有的事情都模模糊糊,甚至几天前,我做了什么,我都无法想起。 她把胳膊搭到我的身上,“张生,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还在想你在书院里遇到到那个妖精?” 我轻轻地把她的胳膊拿开,叹了口气,“我在想正经事。” 她把腿又盘了上来,娇笑的说:“这么晚了,你想什么正经事。” “我在想怎么发财致富。” 她突然翻身坐到我和身上,咯咯笑着说:“只要你天天哄我开心,我去求我爹把街上最赚钱的铺子给你。” 我左右翻转身子,想把她从身上赶下来,但她的力气,比我想的要大,她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紧紧的压住。 突然我的心一阵酸痛,大滴的热汗流了出来。 我突然想起来,我叫遇仙,是山妖客栈的伙计…… 她下床点了灯,看我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捂着胸部,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她站在床前,离我不远,也没走近,口中问到:“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我笑着说:“没事,刚才和你闹,抽筋了。” 她仍然站在那里没动,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十分的冰冷。 “你真的没事,要不我让红豆给你煮碗面来?” 我笑着说:“不用了,早睡吧,我明天去街上吃。” 我知道这不是幻境,她大概给我喂过了什么迷药,给了我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生。 我在哪?她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不能慌,我得慢慢找出这些答案来。 第102章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 她的盔甲外面披着金色的流穗披风,大剑挎在腰后,莲步款款,倨傲地踏上土地,百里、子镜和圆子跟在她的两侧,后面是威武整齐的海魂军,天上彩旗招展,她睁着大眼,浩大而又野蛮,华丽而又高贵……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她是海荷花。 海荷花的海魂军杀穿了空山的万神殿守军后,把他们前后包抄了起来。 朱雀东风现出巨大的火鸟真身,振臂万里,本想抓住空山在海荷花面前立个首功。他略一振翅,便越过众人,飞到青色巨人身前,一双钢铁般利爪便向着空山抓去,可谁想却抓了个空。只是个幻象。 不入幻境,却能将幻象呈现如此之真的,也只有她了。 “朱雀大将军,不守万神殿,却帮着外人来抓我。”朱雀东风听到一阵娇笑,转头一看。 她一双明媚的眼睛,正眯着笑。 朱雀东风认出她来,说道:“九尾狐红豆,你不在南都,来这里干嘛,难道南都城主也来了?” 红豆依然笑着,“来了,但不在这里。” “在哪?” 红豆转身指了指,“小雪带他去抓那个把山搬来的凡人了。” “这上万的将士,她不要了吗?”朱雀转身看了看被海魂军围住的万神殿守军,那些可怜的人都曾是他的部下。 “不要了,小雪觉得这上万的将士,不如那个凡人。” 朱雀东风又顺着红豆指的方向望去,天空中茫茫一片,哪有半个人影。 他再一转头,红豆也消失不见了。 只剩那个青色巨人还愣在那里,他怕青色巨人也跑了,就一爪抓去,却又抓了个空,这青色巨人却像缩水般的,瞬间化成一个只有桃核般的小人,朱雀东风只好又化成人形,把桃核般的小人拿住,紧紧握在手里。 水母水镜现出真身后开始释放幻境杀阵,她将手中的书展到【祸乱】一章,轻轻诵读起来,她的口轻轻一张一合,并未听到到半点声音,她身侧的空气却像平静的湖面丢落一颗石子般的,荡起了一层层的波纹,片刻便覆盖了整个战场,海魂军的兵士顿时精神一振,灵力大增;而万神殿的将士心中却感到了无比的恐慌,眼前看到的全是一个个索命的恶鬼,手中拿着兵器,不分敌我,胡乱的劈砍起来。 红叶也受到了水镜的幻境杀阵的影响,她的心中并未恐慌,而是涌起了莫大的悲伤和无力感。 她举着长剑,呆呆的站在人群中,泪流不止,一时彷徨,不知为何而战。 她有一身的本领,却没有了丝毫的战意。满天飞扬的红叶一片一片的消散成了飞灰。 水镜的【祸乱】带来并不止是恐惧,而是你心中最怕也是最能击溃你的那种情绪。 白虎无痕跟随海荷花在妖海时,早就领教过水镜的厉害,他在看到天空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几十丈高的水镜虚影时,就提前自闭了听、嗅、味三觉,水镜的幻境杀阵不仅仅是听,而且有毒,呼吸都不可以。 这个幻境之所以被称为杀阵,最可怕之处不在于祸乱,而是最后会死于吸入毒气所引起的剧痛,很多人会因无法忍受这种剧痛会用刀把自己的肺挖出来。 无痕并未受到幻境的影响,他推开众人,向着水镜扑去,想要破掉她的杀阵。 一声震天响的虎啸,阴风四起,海上倒着翻起了巨浪,一只白色的巨虎向着水镜扑去。 巨虎还未落下,突然被倒挂在了空中,巨虎的尾巴被一只从海里伸出的巨大的章鱼触手,牢牢的缠住了。 又有两只巨大的章鱼触手从海水中伸了出来。 白虎叹了口气,又化回人形,呆呆的站在海面上,说了句,“算了,圆子我打不过你。” 在海里,老虎在巨大的深海章鱼面前,没有任何的优势。 无痕当然也认识圆子,他们交过好几次手,圆子看上去柔弱,他却一次也没赢过。 但圆子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她的一只巨大的触手牢牢的缠在他的腰上,在空中狠狠地甩了起来, “你打不过我,就想来欺负水镜是吧,这几年你在外面长本事了是吧。” 白虎无痕被她甩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苦水都吐了出来。 青龙秋鸿却并不在战场上,他一直躲在战舰的暗处,死死盯着空山的一举一动,在万神殿的战舰第二次把海魂军逼入火海时,他看到万神殿的南都城主和红豆飞到了空山的身侧,红豆化出空山的幻象后,空山显出小雪的真身,和南都城主悄悄飞离了战场。他也趁乱化成一阵黑烟,逃离了战场。 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子墨挥笔在空中甩出数千条墨痕,落下时化成了黑色的绳索,将所有失去战力的万神殿将士全部捆了,扔到了海里,平静的海面上浮着无数动弹不得的人。 子镜又恢复了他们的神智。 海荷花对着朱雀东风,冷冰冰地扔下了一句话,就回到了首塔,“降者生,拒者死。” 朱雀东风带着白虎无痕和玄武百里,飞在空中,对着水里的万神殿将士们说:“我希望你们都活着。” 万神殿将士们一看自己的主将都降了,哪里还有不降的道理。 所有的降军被带到了巨鲲龙上,几千人在三座塔楼下面站着,挤的满满当当, 海荷花收了神通,汪洋的大海不见了,又换回了一片晴空,浮云朵朵。 牛掌柜站在塔楼的平台上,看着下面的一片将士,不禁感慨万千,他转头对海荷花说, “我想讲几句。” 海荷花静静地看着牛掌柜,这个人给了她前程,也给了她梦想。 让她能够明白,理解,生命的意义;也让她有能力,去选择,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她曾把他当成此生誓死追随的牛帝。 在妖族和人族大战的五百年里,那句誓言,他们每天都会高声的诵读一遍。 每次诵读都会让他们感到充满力量,更充满了希望。 “虎帅帐下先锋海荷花,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那场本该必胜的战争,艰苦的打了五百年,最终还是败了。 由他而起,由他而止。 是敬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她一时无从判断。 她怔怔的想了很久,“到了万神殿,找个地方休整一下,你再讲吧。” 牛掌柜高兴地说:“好,那我好好准备一下,拟个有力的讲稿。” 海荷花转身走了,带着一心的失落,不禁想笑, “男人啊,都这么不靠谱,到头来,什么都得靠自己。” 万神殿不是一座山,更不是一座宫殿,而是要大的多。 就像相柳说的那样,“你们不要被名字骗了,千万不要误解了封印神的地方,那是一个小世界,也是一个小国,不仅有山川河流,光大大小小的城就有二十多座,而且多是用了人界或妖界有名的大城相同的名字。” 他并没有跟着一起来,他说:“你们若能攻破万神殿的守军,再来接我们也不晚。” 海魂军飞落到了万神殿的东都,这是一座大城。 海荷花是个张扬的女子,她做事气势冲天。 东都的空中突然传来一片尖锐的呼啸声,千驾鲨鱼战车,整齐列阵,向着都城的中心疾驰,每驾战车上面各有二名重甲武士,一名持枪矗立,手握黑旗,一名双手击鼓。 “咚……咚……咚”,战鼓声如闷雷一般响起,黑旗飘扬,?遮天蔽日。 东都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妖气冲天。 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如炸雷,地动山摇。 三座黑色的巨山般的巨鲲龙,带着上千艘大大小小的战船,缓慢地向东都飘来,渐渐将整个东都罩在一片黑影中。 海魂军停在了东都中心的上空。 一只巨鲲龙,慢慢地降了下来。 海荷花对火月说:“一起下去转转吧,在空中飘了这么久,脚很久没有沾到土地了。” 火月笑了笑,“你们先下去吧,我去看看子神。” 她知道,如果没有海荷花,根本不可能攻入万神殿,她不想去抢她的风头。 海荷花的盔甲外面披着金色的流穗披风,大剑挎在腰后,莲步款款,倨傲地踏上了土地,百里、子镜和圆子跟在她的两侧,岚、东风和无痕跟在后面,再往后是威武整齐的海魂军,天上彩旗招展,她睁着大眼,浩大而又野蛮,华丽而又高贵……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她是海荷花。 第103章 没有用,明天我又会全部忘的一干二净 东都是万神殿的几座繁华的大城之一,城墙高耸入云,城内玉楼琼阁耸立,金碧辉煌瑰丽无比。 朱雀东风本是东都城主,就带着海荷花她们住进了城主府,这是一处很大的府邸,亭台楼阁,池馆水榭,青松翠柏,傲雪寒梅,假山怪石,点缀其间。 海荷花对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这几年混的不错啊,住这么大的院子。” 她选了一间临花照水的房间后,就让朱雀东风带人去城里挨家挨户的抢东西。 “你带人去把东都所有的人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抢过来。” 朱雀东风一时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我……曾是这里的城主,让我带人去抢劫?” 火月在边上说:“我们进驻东都,人家又没拦咱们,怎么好意思下的去手。” 海荷花说:“我们是海盗,不能没有职业道德,再说万神殿的人,连至亲至爱的人都杀,不抢他们也说不过去。” 牛掌柜正好来找海荷花商量讲演的事,小声插话道:“如果不抢劫,不扰民,那女帝能放心她当强盗。” 火月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火月了。 和光同尘,她心中一想,老牛的话其实挺有道理。如果海荷花每打下一座城市,就安抚民心,顺应民意,即便她真的是没有野心,女帝也容不下她。 于是,她说:“最好别闹出人命来。” 火月出去了,琴师和惠惠陪着子不语选了一处高楼,她要过去看看。 朱雀东风也带人去抢劫了,但很快又回来了。 “不用抢了,早都被人抢过了。” 这几日,海荷花攻打万神殿,东都,早就人心惶惶。有人抢了街上的商铺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大家互相抢,整座城早被洗劫一空。盛世的良民,乱世的强盗。 东都现在只是一座空城,这里的人早就四散逃光了,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海荷花指着朱雀东风,哈哈大笑:“你带兵,你的兵反叛你,你治城,养了一城的强盗。那天你怎么好意思在阵前,说牛帝是头蠢牛,人家至少带兵打了五百年,被人认出后,又有那么多人去投诚他。” 朱雀东风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海荷花说:“你出去吧,带人随便找几处无人的院落,放几把火,没东西抢,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牛掌柜有些尴尬,小声的说:“你们先聊抢劫放火的事,我一会再来?” 海荷花转头看向他,正色道:“关于你讲演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全力配合你。” 牛掌柜高兴地说:“那就三日后,在城中的演兵场,题目我都想好了。” 他走到门前,对外面喊了一句:“可可,把东西拿进来给花帅看看。” 熊可可扛着一杆卷着的金色旗幡走了进来。 海荷花急忙走到屋子的正中,眼中盯着那杆金色的旗幡,胸中一阵火热。 牛掌柜大声说:“我讲演的题目是……” 熊可可小心的把旗幡打开,上面是牛掌柜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时间的答案”。 海荷花那颗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个透。 “我知道了,你们去准备吧,人手不够的话,你让岚安排人帮你。” “好好,那个……每个来的人收500钱,会不会有些贵,要不300钱?” “不,1000钱,一分都不能少,我们都曾是你的旧部,我让他们都去听听,时间到底给了你什么答案。”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了,他小声的说:“这次我们发了,每人1000钱,那得准备多少麻袋。” 海荷花一个人站在窗棂前,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了,冷冷清清。 院子里有几株腊梅开了,被枝上的残雪衬得血一样的红。 微风吹过,送来缕缕清香。 她本是一颗淡水荷花,却被人丢入了海水里。 她那点修为,不足以逃离这茫茫的苦海,这片苦海就是她的炼狱。 她靠用空螺壳接雨水,苦撑着过活,常常在深夜里自怨自艾。 那时候的妖海,无法无天,是人族贩卖妖奴的捷径,深夜里一船一船满满拉着的,全是女妖或小妖。 得病的,或死了的,就直接扔到海里。 她听到了人声,就会远远地躲开,毕竟她也自身难保。 有一天,她却也被抓住了,她不忍去怪那个发现她的孩子,她和其他的孩子都绑着,货物一样一层层地堆在甲板上,她向着她大喊。“姐姐……救救我!” “海里怎么会有荷花妖,看样子还挺水灵。” 一群无知,肮脏的汉子把她七手八脚的拉到了甲板上。 那个晚上,月色皎洁无瑕,海上也风平浪静,却没有人听到她无助的呼叫。 她疯狂的挣扎,被打伤了腿。一生从此,无法下跪。 她也曾以为生命终究会苦尽甘来,迎来光彩明亮的盛放。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到头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和她的以往,就在那晚,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一一断裂。 他们非常急促无味的一一做完。 “把她洗干净,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一身荷花的清香,要不是被你们几个糟蹋了,我都想买下来。” 她很想死,可她被紧紧绑了起来,扔到了甲板上。 一头疯牛,睁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背着一把大剑,划着一叶小舟,挡住了他们的船。 “是不是你们,抢走了我的师妹。” 他看到甲板上那堆小妖,怒吼着冲了上来,他气势很足,但他的能力实在有限。 他负了一身的伤,只把那艘船捅了几个洞,只救下了三五个孩子,还有她。 他跳上那叶小舟,一边拼命的划水逃命,一面大喊:“你们给我等着,过几天……我……” 那群人没有追他,忙着堵漏水的船。 死几个妖奴,是常有的事,但不能耽误了回去交差。 他们的小舟在海上漂着,他帮她包扎好腿上的伤,她问他:“过几天,你要做什么?” 她很想跟他一起去报仇,或者说几句狠话,能够安慰到她。 他说:“过几天,我就忘了,我不能活在悲伤中,我要想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并努力去实现它。” 一身伤痕的疯牛蹒跚地带着那几个孩子走了。 她没有跟他走,他问她:“你叫什么,你有家人和朋友吗?”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和朋友” “海里的荷花,那就叫海荷花吧,你没有家人和朋友,也就没人告诉你,生活是残酷的,而且无法逃避,如果你不努力抗争,你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但既然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我们就要尽全力去活出想要的样子,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所有的苦难。” 他转身走了,后来大概把她忘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能活在悲伤中。 火月在外面敲了敲门。 海荷花赶紧抬起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很久没再哭过了,也很久没有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了。 几千年前的事,恍如隔世,伤痛却又仿佛就是昨日。 火月看到了她脸上未有消逝干净的哀伤。 “怎么了,我刚才遇到老牛,他惹到你了?” “不是他,我倒是有些奇怪,我是刚认出他来,但你好像早就认出他了吧,你不是一直追杀他吗,为什么不杀他,替你的父亲和兄长报仇,而且,跟着他的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的独女吧?” 火月笑了笑,站到她身边,“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头蠢牛,是他挑起了战争,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但后来我对他越了解,就越觉得他是个好人,甚至比我们想的还要好。他带着一身伤,在慕仙山那个人吃人的地方把惠惠子养大的,如果我生的早一点,也许也会跟随他。” 海荷花哈哈大笑起来,“但他依然是个蠢牛,你知道吗,去听他的讲演还要收1000钱。” 火月也笑了起来,“他的确是头蠢牛,但谁也琢磨不透他。” 海荷花又问道:“大战时,那个神勇的小疯子呢,我一直想谢谢他,如果不他把山搬了来,我们不知要被烧死多少兄弟。” 火月平静地说:“不知道,当时我怕万神殿的人再来抓子神,就守在她门边了。” “你不担心他万一被万神殿的人抓走?” “不担心,他总是被人捉走,他总能逃出来,他可是子神选的神仆。” “他不是老牛的伙计吗?” 这几天,我的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总能闻到或浓或淡的桂花香味,看东西,有时也朦胧。 欣儿取来我的大氅,帮我披到身上,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几分担忧, “没事就早点回来,听说牛妖要打到南都了,听说那帮妖怪吃人,大家都要逃命,外面一天比一天乱。” 我说:“好。”转身要走,她从身后抱住了我,“我们也逃吧,我害怕。” 我轻轻解开了她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生活已是如此艰难,我往哪里逃。 身后有个年轻女子大喊道:“张生,小姐让你早点回来,她煲了鸡,晚上回来喝汤。” 街上十分乱,有人一家几口,拉着装的满满的牛车,正在往城外赶。 也有人在抢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冲进商铺里,平日里想买又买不起的东西,抱着就跑。 商铺的老板追了出来,边上的人趁着商铺无人,就也冲了进去。 到处都乱哄哄的。 有官兵,也在抢。 我来到自己的铺子里,挂好大氅,生着炉火,坐上一壶热茶,房间里渐渐暖了起来。 我呆呆地坐在桌前,心里空荡荡的,既不悲伤,也不快乐。 牛妖率兵攻打人界都许多年了,每天都有捷报传来,人族每天都在胜利,城池却失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南都也守不住了,大家都往皇都逃。 “呯!”的一声,店铺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有人持刀闯了进来。 我站起身来:“先生,您是要写字还是画画啊?” “滚!”他说着用刀向我比划了一下,看了看店里只有纸笔,一张桌子,一个火炉。 实在没有值得抢的东西。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穷鬼!”,悻悻的离开了。 我刚把门关上,又有人踹门进来,看了看,“已经有人抢过了啊。” 他也走了。 我索性就让门开着,在桌前喝着热茶,看着外面的人,打,砸,抢。 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人在笑。 在这样的世道里,我这样的人,即便能逃到皇都,又怎么能活的下去。 又有人走了进来,他没有走,而是径直坐到了我的面前。 “你认得我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老秋,你怎么称呼?” 我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只记得所有的人都叫我张生。 我叫什么? 又有人冲了进来,“哟,你们二个还挺有闲情雅致坐在这里喝茶,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老秋没有回头,我甚至没有看到他动。 那个人就被劈成了两半扔到了门外,满街是血,街上依然乱哄哄的,但再也没人敢闯进来。 老秋说:“你不害怕吗?” “我靠卖字画为生,早就穷的活不下去了,还会害怕什么牛妖马妖的吗?” 老秋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是牛妖,是海荷花,她的海魂军已打下了东都,马上就要来南都了。” “海荷花是谁?”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悬浮山大战你总该记得吧,你搬来了一座山,能想起什么来吗?” 他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猜他可能是疯了。 疯子并不奇怪,街上的那群人,每个都疯了。 “你说的不像是假话,我来找过你二次了,你每次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老秋站起身来,“我得走了,不能让小雪发现我,我不知道她们给你施了什么法,或是喂了你什么药,今天你遇到我的事情,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我点点头,我能和谁说,就是说了,会有人信吗? 晚上回到家,我喝了欣儿煲的鸡汤,欣儿在减肥,她什么也没吃。 她问我,“咱们什么时候逃?” “往哪逃?” “逃去皇都啊,大家都往那里逃,我爹明天就要启程了,咱们要不跟他一起走。” “你跟你爹走吧,我不想逃了。” 欣儿站了起来,离我不远不近,眼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怎么,你有办法对付那只牛妖?” “没有,我去皇都也是死,我想死在家乡。” 她又坐了下来,“别说死不死的,我们一起想想,说不定有办法呢?” 我突然捂着胸口,“嘭!”的一声,趴到了桌子上,大滴大滴的汗流了出来。 欣儿突然飞了起来。 她不是普通的小家碧玉。 “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吃的有些急,肠胃不舒服。”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也意识到,没有用,明天我又会全部忘的一干二净。 第104章 我是张生,现在是几百年前的人界南都 在海荷花她们刚刚进入万神殿的东都那一天,我也被小雪抓到了南都。 我被关入了大牢里,又被拖入到行刑室,被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 行刑室内没有窗子,只有几盏灯,昏黄不明,空气污浊,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两个行刑官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丁零当啷”的摆满了各种刑具。 小雪和她的名字一样,人长的雪一样白。 她和我从前见的那些女妖不同,长的并不惊艳,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妖气。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富家小姐那样身材微微胖,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上。 她伸出雪白的一只手,在一排铁制的刑具前拿起了一把大钳子, “这是做什么用的?” “剪手指和脚趾的。” 她一脸惊愕的把手上的钳子丢下,又指着一个血迹斑斑的锯子说, “这个呢?” “锯腿和胳膊的。” 她指着一把铁锤说,“这个就是用来敲人的吧?” 一名行刑官指着边上一根根粗长的木钉说,“不是,是把这些木钉钉到犯人身上的。” …… 小雪又问了几样刑具后,笑着对身后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说, “南都城主,你折磨人的手段还真吓人啊。” 南都城主哼了一声,“这些手段和你父亲比起来,不及他的九牛一毛。” 小雪收起笑容,走到我的面前,从身上掏出我的古神符来。 “遇仙,你只要告诉我,这个符箓怎么用,你就免受好多苦。” 我看着她,诚恳的说:“你问了我好多遍了,但我真的是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更不知道怎样用。” 小雪一脸忧伤的看着我,“你真不怕痛吗?” “我真的很怕痛,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只要拿着这个符,就能吸收灵石中的灵力。” 小雪一手拿着古神符,另一只手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灵石来。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说:“你是不是会说,要把灵石往头上敲?”她笑了起来,脸上有两颗浅浅的酒窝。 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思阴毒的人,更像是邻家女子般的温良淑贤,单纯美好。 “当时,在战场上,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们的牛帝本想用这张符,可是用不了,但到了你手上,却使你这个毫无灵力的凡人,修为高深莫测,而且……” 她说了很多,她以为。 这个古神符不仅能吸收灵力,而且能复制功法。 她没有亲自和我打斗,不知道那把镇龙枪也是宝物,因为镇龙枪在未觉醒前只吸收灵力,上面看不到灵力的波动,和普通凡人用的铁枪没有不同。 所以,她以为所有的神奇都在这张金色的符箓上。 现在,这张符箓在她的手上,她已经尝试了许多办法,却始终没有半点作用。 她觉得最有可能的是,我有一个法诀,没有教给她。 她叹了一口气,“你看上去,像是个不怕痛的男人,这些刑具可能也没有用。”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不用受苦了。 她看到眼里,诡谲一笑,又说:“但是,不妨试试,万一有用呢。” 我心中一惊,冒出一身冷汗,“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把符箓和灵石给我,我做给你们看。” 她捂着嘴吃吃的笑,“你当我傻?” 她对二名行刑官说,“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们会的,全都给他来一遍。” 一名行刑官说,“胳膊和腿都要锯吗?” “只要不死,就可以。” 两名行刑官走到我的两侧,一人拿着一个大铁钩子,放到我肩上,一用力,便扎了进去,勾住琵琶骨,挂到了墙上。 我就被他们折磨了一天,手指,胳膊和腿,都被切下来,摆在桌子上。 我流了许多血,脸色一定雪白。 我还剩一口气,我张开嘴,轻轻地说:“不知道。” 小雪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骨头这么硬的人。” 她又转头对那两名行刑官说:“辛苦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再帮我把他接起来吧。” 一名行刑官说:“我们不会接啊。” 小雪拿起了铁锤。 另一名行刑官声音颤抖地说:“你说只要不死就可以啊。” 南都城主叹了一口气,“你让我接就是了,何必杀了我这两名手下。” 小雪转过头,笑着对他说:“我一直有个问题,当年人界的南都失守时,所有人都逃去了皇都,但你为什么逃去了万神殿?” 张生也是微微一笑,“我怕你父亲,大过那些吃人的妖怪。如果可以,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你为什么怕他?” “我不能说。” “现在他又不在这里。” “但红叶在,你故意在这里折腾这么久,是在等她回来吧。” 红叶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衣,像一个巨大的影子漂在空中,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雪笑着对她说:“红叶姑姑,你怎么才回来,害的我担心你。” “我本想去杀了打伤我女儿的神,但人太多,杀不进去。” 红叶轻轻叹了一口气,“老了,不是从前的我了,张生,你要不要试试?” 南都城主笑了笑:“小生不敢,小雪让我做什么,我尽力去做就是,不用吓我。” 小雪笑着说,“传说人死之后,转生之前要喝一种汤,能让人忘记前生;还有一个传说是,这个世间就有这么一种神丹,不仅能让人忘记前生,而且还能给他灌入假的前生记忆。” 张生眉头一紧,“你的父亲连这个秘密都和你说了?” 小雪站在红叶的边上,静静地看着张生,“我听说,这传说中的神丹,城主手上有三颗,不知你舍不舍得给我一颗用用。” 张生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我的确舍不得,这个神丹最大的作用不是忘却前生,而是能起死回生。” “活了也不过是有记忆的尸魔,你给我一颗吧。” 红叶慢慢地把背上的剑,拔了出来。 张生踱了几步,看了看昏死在墙上的我,“你要给他用,不怕他连那张符箓的用法都忘了?” 小雪说:“那能不能不整颗服下,研成粉末,一次只用少许让他嗅入鼻中。” “那你不怕他偶尔醒来,想起往事?”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红豆日夜跟在我身边。”小雪咯咯笑了起来。 她早就想好了,要用南都城主的迷魂丹从我口中套取古神符的秘密,但迷魂丹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她不确定南都城主舍不舍得给,红叶又一直没有回来,她用酷刑折腾了我了一整天。 她也焦急的等了红叶一整天。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一颗宝丹。 “这是人界南都的城主令牌,这是一颗万神丹,万神丹能提升你千年的修为,我知道你很想再回人界的南都,而不是躲在万神殿这个只有南都之名,却无南都之实的虚假之地,你可以去做真正的南都城主,也可以重建南都书院。” 张生盯着那块玉牌,一眼火热。 我闻到一阵浓浓的桂花香味,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我以为我是张生,我以为现在是几百年前的人界南都。 第105章 回忆到了这里就十分的混乱 海魂军已经接管了整个东都,外城和内城都驻了军。 海荷花计划把东都作为大本营,在这儿休整九天,并等相柳和九姑娘他们到来。 海荷花每天都在子不语那儿,她和火月都很喜欢子不语,她们每天都呆在她的房间里。 这是海荷花第一次和小雪交手,虽然海魂军胜利了,但被损失也不小。为了防范小雪再带人来偷袭,海荷花让海魂军原地休整并实施了严格的禁酒令,所有的人都无事可做,饮茶聊天。 牛掌柜是唯一在忙的人。 他讲演的票卖的并不好,他每天带着熊可可外城内城的二头跑,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自愿买了票。 他想起了海荷花给他的承诺,每个人都去。 他去找海荷花,但不能直接提卖票的事,就带上了讲稿。 海荷花本想安排人去寻找我的下落,但子不语还是从前那句话,“不用管他,他有脑子会自己想办法。” 海荷花唯一一次见过我,就是在战场上看到了我的神勇表现。 她以为我平时也是那么神勇,于是,也就放下了心。 唯一还在担心我的人是惠惠子,她依然每天守在子不语的身边,不过这几天海荷花和火月她们都在子不语的房内,她就来到了外面,刚好看到牛掌柜带着熊可可来找海荷花。 她心里想让牛掌柜提一下,能让火月她们派人去找找我。 她说:“也不知道遇仙怎么样了,上次至少知道是被鹤仙人抓去了,这次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牛掌柜眉头一皱,也有些担忧, “也是,他再不回来,就赶不上我的演讲了。” 惠惠子见他只担心他的票卖的好不好,就叹了口气,放他进去。 海荷花接过牛掌柜递过来厚厚的讲稿,先递给了子不语。 子不语正在听火月说相柳的八卦,随手翻了几页,啪地一拍桌子,笑着说:“题目不错。”就又递还了海荷花。 接着又急切地问火月,“他不是追漫妮吗,后来怎么又追小九了呢?” 从悬浮山的法阵中出来之后,她的神力还未恢复,但精神好了很多。 海荷花拿着牛掌柜的讲稿,也翻了几页,附和着说道:“题目好。” 就把讲稿还给了牛掌柜。 火月捂嘴呵呵笑,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高漫妮,“这事你得让漫妮自己说。” 高漫妮说:“不如等他来了,你们直接问他好了。” 牛掌柜见海荷花没提全都要去的事,就不死心的又问恭敬地问了句,“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大家都转头看向子不语。 子不语装模做样的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写的挺真诚的,要不把题目改的更吸引人一些?” 牛掌柜收好了讲稿,沉默的退了出去,心彻底凉了。 她们只关心那些八卦,根本没心思看他的讲稿。 \/ 但海荷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如约的给每个人定了票,但票钱要从军饷里扣除。 火月说:“这么贵的票价,那些不想去的,岂不是恨死了老牛?” 海荷花悠悠地说:“就是让他们恨他,反正老牛也不想再带兵了,就不要再给那些想要追随他的人,留任何的念想。” 火月低头不语,她辞官之后,一直保持着简单的生活,很少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了。 她已经过了热情的年纪。 俗世生活,大家在各自的道路,渐行渐远。虽有挂念,但再也无法接近。 如果不想承受对方的热情,疏离就是最好的方式。 \/ 她从子不语的房间里出来,站在街头,阳光那么好,风也轻柔,温暖舒适。 她有些奇怪,老牛当了上千年的妖帝,过手的各种宝物不计其数。但凡他有点私心,私藏几件宝物,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盯着一些小钱紧紧不放,甚至讲演都要卖票赚钱。 都说老牛兵败是因为好色,但凡当年他娶妻生子,现在也是子孙满堂,现在跟着他的二个少年,就不是遇仙和惠惠子。 他为什么那么急的想要发起决战,难道只是因为鹤仙人,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火月挥了挥手,把脑子里的这些念头赶了出去,不愿再想。 \/ 第二天,牛掌柜早早的起了床,去了会场。 他在自己讲演的题目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时间的答案 我们都想给自己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 我也早早的起了床,凡事要有始有终,今天要去把铺子收拾一下,然后就关门大吉了。 \/ 牛掌柜站在会场的舞台上,又把自己的稿子,认真的读了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 \/ 我坐在铺子里,喝着热茶,回忆着往事,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欣儿之外,我好像还挂记着另外一个人。 \/ 起风了,“哗!”的一声,牛掌柜手里的讲稿被吹的漫天飞舞,他慌忙跑着去捡。 \/ “呯!”的一声,商铺的门被踹开了,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他把我绑起来。 一阵黑烟,我听到耳边风呼呼的响,我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过来,我发现我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这户人家该是早早地逃难去了,桌子椅子胡乱的堆在一角,一个黑衣人,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他冲我笑笑。 “我是老秋,我们见过,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 老秋说:“小雪不杀你,你身上一定有她想要的秘密。” 他抽出一把黑色的刀来,“我是一个粗人,不懂得什么阴谋诡计,如果你能把秘密告诉我,你可以少受很多苦。” 老秋用那把黑色的刀,不断的刺在我身上。 剧烈的疼痛仿佛打开了我心中尘封多年,不愿再想的往事。 我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 我是张生,家里本是南都首屈一指的富户,人界最有名的南都书院本来就是我家的。 但我家却无权无势,国相轩辕甲找了来,让我家帮他买小妖,用来炼制尸魔。 他把我家变成了小妖的地狱,到处都是尸体,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味,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哭声, 当时妖族和人族已经开战,妖奴的价格已是天价,很快就耗尽了我家所有的钱财,南都书院也卖了。 我去南都书院打杂,一只小狐狸钻到我的衣服里,我救了她。 轩辕甲没有炼成他想要的尸魔,他离开了南都。 \/ 我在书院的所得,不足以维持生活,为了能活下去,我想办法娶了郑员外的女儿。 回忆到了这里就十分的混乱…… 就像是要逼自己强行遗忘般的,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小孩子的脸。 \/ 许多年后,妖军已经打到了南都,欣儿想逃往皇都。 但我不想去,轩辕甲在那儿,那个男人最和善的笑脸,都能让我做噩梦。 我这悲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万神殿,书上说那里乱世中的一片净土,但那本书却没有说如何去。 整整三年,我带着欣儿千辛万苦才逃到了那里。 可我又被万神殿的守军挡在了外面。 我们实在无处可去,又在万神殿的入口,徘徊了三天。 \/ 一个蒙面的人,好像认识我,他把我和欣儿领了进来。 万神殿的确是一方净土,这里什么都美, 他把我们领到了一所大宅子里,他说:“张生,我欠你一所宅子,这处宅子送给你吧。” 欣儿对他千恩万谢,这三年,她受了不少苦,风餐露宿,卧雪眠霜。 突然有了这么大一个宅子,她有些不可置信,“这真的是我们的了吗?” 她高兴地跳着,跑了出去。 房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说:“因爱生忧,因爱生惧,对我们这些一心向道的人而言,不该有所牵挂。” 他给了我一把刀。 欣儿兴冲冲的跑进来,“张生,这个宅子又大又美,你忙完后,陪我转转吧。” 我看着欣儿那张苦尽甘来的笑脸。 平静的 疯了。 第106章 像是牛掌柜的声音,我就像那座山走了过去 我将雪白的刀刃,插入了欣儿的胸膛,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有泪,眼神却十分的温柔,临死的时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爱我吗?” 这句话她曾无数次的问过我。 那个蒙面人也冷冰冰的看着我,手里紧紧握住了挂在腰上的刀。 我们在万神殿的入口徘徊了三天,我知道想入万神殿的规矩是,斩断红尘,一心向道。 我说:“爱,你是我最爱的人。” 当时,我以为我说的是一句谎话,骗过了所有人。后来,我才知道,所有人都看到的真相,只有我还不知道。 蒙面人轻轻哼了一声,“为了能留在万神殿,你杀了你最爱的人。”他消失了。 原来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但是最后,这世间除了万神殿,再没有可以包容我的地方。 原来兜兜转转,最后才知道,我最喜欢的,中意的人就是身边陪伴着我的人。 \/ 我以为我爱的是我从轩辕甲手里救出来的小狐狸,我给她取名红豆。 我从家里出来时,才9岁,大概是因为年纪小,才敢救它。 她是一只九尾狐,妖中的极品。 我在南都书院打杂,扫地种花;她也把自己卖进书院做奴,洗衣做饭。 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我本以为可以一直生活下去。平凡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红豆生下一个孩子,三目九尾。 这是轩辕甲一直在寻找的炼制尸魔的极品妖兽。 那一天,我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这时才知道,不是我救了红豆,而是他故意让我带出来的。 轩辕甲找到我家,并不是为了我家的钱财,而是,我家有古神所遗留的血脉。 轩辕甲却没有出现,他被人皇召回了皇都,派去了别的地方。 \/ 我封印了那孩子的天目,并不敢与他相认。 与红豆也日渐疏远。 \/ 我以为我从来没有爱过欣儿,与她初相识的每一次偶遇都是我的处心积虑。 我需要钱…… 我想要学会南都书院中所有书中所记载的功法,轩辕甲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 我在南都书院打杂,一个月只有500钱,如果我要去南都书院看书,一个月需要3000钱。在南都书院还是我家的时候,我以为不着急,将来有空再看就行;可没想到,有一天会把南都书院卖了出去。 \/ 这个夜晚格外的宁静,宁静到我能听到泪落的声音。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我不知道月亮能不能照到那个世界。 大概,月光照不到的世界里,泪水却可以抵达。欣儿最后含在眼中的泪水,我听到了在彼世滴落的声音。 她在无人处流下的泪水,却成了照亮我前行的光。 \/ 老秋把刀从我身上拔了出来, 他是一个刺客,他知道刺哪里,不会死,只会痛。 他说:“你说的这个人,我大概猜出是谁,但一定不是你,我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喂到我的嘴里,“你可不能死,虽然我问不出你的秘密,但至少可以把你再卖回去。” 他离开了,我被绑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月光透过窗子,一点点的照了进来。 我早就从张生的记忆中醒了,但脑子里还残留着他的记忆。 老秋折磨了我整整一天,一次次巨大的疼痛,我身上流出的汗水和血水,早都把身上的衣服浸的湿透。 一阵冷风吹进屋来,浑身冰冷。 我猜是,南都城主在对我使用迷魂丹时,来不及挑选合适的人,只好把自己的记忆附到了我身上,他封存了大量的记忆,只留了最后逃离南都前的那一段往事。 我反反复复的活在那几天里。 大概是因为时间仓促,或者他别有用心,他封存的记忆并不牢固。 老秋反反复复用刀刺我时,无法承受的疼痛,却帮我打开了这些封存的记忆。 张生是个天才,他记住了南都书院中所有书中所记载的功法。 现在都是我的了,我想,我该谢谢老秋的。 我在张生的记忆中,寻找到一本不用灵力,而是气力的功法,从头到尾学了几遍,十分吃力的从老秋绑着我的绳子中挣脱出来,洗干净了脸,在这所大房子中,又找到一些旧衣服,换下了身上血迹斑斑的旧衣服。 一张金色的符箓掉了出来,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撕个粉碎。 这张一定是假的,真的那张一定在小雪的手里。 \/ 出了房子之后,我向最近的城门走去,跟在出逃的人群里,想要从南都逃出去。 城门开着,站着几个懒懒散散的守兵,他们盯着出逃的人,有值钱的东西,就抢一些,但不会全抢。 可能会吵嚷几声,但不至于拼命。 对于那些身上没有财物的,他们不会多看一眼。 我刚走到门边,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关上城门!严查出城人员!” “嘭!”的一声,城门关了。我只差一步,就能从这里逃出去。 那些想要出城的人,纷纷亮出了兵器。毕竟能来万神殿的,也都不是些良善之辈,抢点钱财可以忍,但是他们不会对任何人忠心,更不会为了守城而放弃出逃的机会。 守城的士兵们,也举起手中长矛,慌忙聚到一起,面色恐惧,如临大敌。 三个身着官服的人,从后面飞至,落到人群里,笑着说:“大家不要乱,我们是来找一个遇仙的人,其余的人,出入自由。” 我慢慢向后退,躲到了人群里。心中暗想,可能是老秋去找小雪,价格合适,就带她们去了那间房子,发现我逃了;又或者是,小雪发现黄昏日落,但我却没有回家。 \/ 城门又恢复了秩序,人们陆续的出了城,这三个身着官服的人,看着出城的人,有值钱的东西,就抢一些。 守兵问:“你不怕他变成了别的模样。” “不怕,他没有灵力不会变化。” 人们陆续的向城门走去,只有我慢慢地向后退着。 “你,站住。”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拨刀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 我只好站住了,都逃到这儿了,又被抓住了。 他走到我身边,在耳边轻轻地说:“你被带去刑讯室时,我见过你。” 我隐约记得,在被押入大牢时,经过一队兵将。 我十分冷静,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地说,“他们要抓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件法宝,现在你搜搜看。” 他在我身上仔细的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搜出来。 我说:“如果你把我抓回去,我身上的法宝不见了,你猜她会怎么对你?” 他的脸色吓的煞白,从我身前跳开,大声骂了一句,“穷鬼,快滚。” \/ 出了南都之后不久,我便不再跟随向内城逃离的人群,而是选了一条没人的路。 起风了,月亮被云遮挡了起来,天空划过一颗流星,不十分亮,落到了远处的山上。 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啊!”的喊了一声,像是牛掌柜的声音,我就向那座山走了过去。 第107章 我希望让我忘记所有的记忆,带着初心再战一次 东都的演兵场本是万神殿守军驻扎的地方,能容得下数万人,四面高墙环绕,像是一座小城。 牛掌柜这些天来一直在忙他的讲演,岚的战车队都被他请了来,战鼓摆在了四面墙上,并挂满了彩旗。 他一遍一遍的对熊可可说,这次只能成功,不能成仁,他每天让熊可可在演武台下扮演千军万马,他则每天边背边完善他的讲稿,连着三天,每天苦干到东方破晓,牛掌柜终于将他的讲稿背的滚瓜烂熟…… \/ 最后一场彩排,牛掌柜仍觉得少了些什么。 \/ 他想让海荷花把三条巨鲲龙请来,开场后,他从巨鲲龙的头上直接跳到舞台上。 海荷花却说:“巨鲲龙已经睡了,而且一睡就是九天,如果非要叫醒他们,可能会把整个演兵场都掀翻。” 不过她倒是建议,想要气势大些,可以把缴获的雷火炮搬几十门来,开场前可以放几炮助助兴。 80门雷火炮,被搬到了演兵场的高墙上。这些雷火炮的炮管十分粗大,炮身铸满符文,炮管的底部有个小孔,可以将少量的灵石细末倒入,用灵力敲击这些符文,可以直接用灵石当作发射药,声音巨大。 \/ 牛掌柜看着雷火炮粗大的炮管,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用手指黏起少量的灵石粉末,抹入炮内。调整好炮管的方向,瞄准了演兵场中心的演武台。 他钻进了炮管里,又探出头来,对站在边上的熊可可说:“开炮!” 熊可可一愣,“这样做会不会很危险。” 牛掌柜说:“有道理,要不你进来,我先试试。”他说着,就要往外爬。 熊可可不再犹豫,暗催灵力,一爪猛拍到炮身的符文上。 “轰!”的一声巨响,炮口飞出一道黑影。 牛掌柜落到了演武台上,他一脸的狂喜:“这个出场方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又让岚帮他找了些磷粉,抹到一件火甲上,这样,在晚上开场时,他穿着这件火甲,被雷火炮发射出来,他就像一颗流星那样,飞到演武台上。 \/ 终于,正式讲演的时刻到了。牛掌柜拉起还在吃晚饭的熊可可,早早的赶到了演兵场, 来听讲演的将士都排着整齐的队伍,陆续进场,外面的人越聚越多,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上高墙,往下一看,演兵场内外,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人。他回头对熊可可说,“你去门口,验一下票。” 熊可可说:“大多是花帅逼着买的,谁会差你一张票钱。” “仪式感,你懂不懂。” 熊可可嘟嘟囔囔地走到了入口,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一抬头,瞥见一个白衣少女,正要进去。 “白露,你的票呢?” “可可,我现在可是子神的人,你敢问我要票?” “我可不管你是谁的人,没票一律不让进。” “可可,我可告诉你,我刚才出去是帮子神取了把扇子,现在正要送进去,你拦住我,不怕子神怪你?”小白说着,举起了手里的一把扇子。 熊可可轻轻哼了一声,“现在正是冬天,谁会用到扇子,你没票就不能进。” 牛掌柜站在高墙上,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吵嚷声,他走下来,本想让熊可可放小白进去。 小白从怀里掏出一块三品灵石来,“好,可可,我记着你了。找钱吧。” 熊可可看着她手里的灵石,知道找不开,就低头摆了摆手,想让她进去。 牛掌柜却一把拿走了小白手上的灵石,揣进怀里,对熊可可说了一句,“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小白姑娘找钱。” 他转身走了。 \/ 熊可可身上只有前二天卖票时得的那一些小钱,哪里找的开。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拍了拍,掉出五、六麻袋的小钱来,“这些钱,先给你,剩下的我找老牛要。” 小白没去拿,哼了一声,“我先给子神送扇子,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她转身也走了。 \/ 牛掌柜去子不语,海荷花和火月她们的座位边上打了个哈哈。 子不语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火月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海荷花对他仍有期许,她说:“希望你在将士们面前,仍能志存高远,风华如初。” 牛掌柜微微一愣,眼中有光,闪了一下,很快又灭了。 他看到小白过来了,就哈哈笑着,走开了。 \/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来到了演武台上,这时的演武台上,四面都有布屏遮挡着。 他让熊可可变成他的模样,背对着观众。 熊可可说:“外面好多人,我有些紧张,腿都哆嗦了。” “你紧张什么,我们只能胜利,不能失败。”他又走到熊可可的身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像将军注视着士兵那样,用无比坚定目光注视着熊可可的双眼, “这就是我们的战场,哪怕只剩你一个人,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胜利,你懂吗?” 熊可可木讷的点了点。 \/ 牛掌柜走下演武台,悄悄的穿过人群,跑到了围墙上。 \/ 时间到了,欢快雄壮的鼓声响起。 演武台上的布幔屏风缓缓落下,数百盏莹石灯组成的灯墙,同时亮起,将整个演武台照的雪亮。 熊可可变成的牛掌柜穿着金甲,笔直的站在演武台上,背对着人群。 喧哗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突然,四面的高墙上响起了震耳的炮声, 人群一脸惊恐的四处查看,难道有人要攻城? 一枚枚五彩的烟火符在空中绽放。 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讲演设计,随即传来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牛掌柜站在高墙之上满面红光,对着脚下的人群挥手致意。 当然,人们并没有看到他,他们盯着的是台上的熊可可。 牛掌柜走到了事先准备好的雷火炮边上,里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小心的倒入了少量的灵石碎末。 他穿好抹了磷粉的火甲,跳入炮膛中,心里想着,“现在是我出场的时刻了。” 他又从炮口探出头来,对着边上的士兵说:“兄弟,开炮啊。” “你可以飞过去啊。” “我飞得慢啊,快开炮。” 牛掌柜又钻回炮膛,突然想起怀里那颗从小白手里抢到的三品灵石,他急忙掏了出来,大喊一声。 “别开炮……” \/ 熊可可背对着人群站在台上,强忍着哆嗦的双腿,焦急的等待着牛掌柜飞上台来。 终于,又听到一声,十分巨大的炮响。 他向后转头一看,一颗十分明亮的流星,尖啸着划过夜空,飞向了远方。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掌声。 但只有熊可可知道,那是牛掌柜,他眼前一黑,不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完了,他这是飞哪去了。” \/ 幸亏牛掌柜穿了一身火甲,这是重甲,可以防御火爆。 雷火炮在发射时,符文也引燃了他掏出来的一整块三品灵石。 一声巨响,他眼前一黑,便被发射了出去。 等他醒来时,仍在空中快速着飞着,他飞过了几座山,几条河。 他苦心准备了整整三天,结果一炮,却把自己炸飞了,他长叹一声,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我太苦了……” \/ 掌声早已经停了,人群渐渐变的躁动了起来, “都站多久了,怎么还不开始讲啊。” 熊可可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牛掌柜那无比坚定目光, “这就是我们的战场,哪怕只剩你一个人,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胜利,你懂吗?” 熊可可艰难的转过身,面对人群,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站在这里……” 人群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熊可可虽然听了无数次牛掌柜的排演,但并不用心,没有记住了几句话,只记住了他的几个动作。 他努力着回忆着讲稿,吞吞吐吐地说:“从前,我又丑又笨,但我知道我不能成为一个平凡人,我站在这里,证明了,大人物不一定伟大,小人物也不一定渺小…… 他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学着牛掌柜的样子,慢慢的举过头顶。 人们呆呆的看着他。 熊可可刚想起的几句词,又忘的一干二净,他真的很想,鞠一躬,说一句对不起,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走下台来,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惠惠子和小白。 这二个,他都深深的爱过女孩,心中便涌起了许多的话来。 爱情就好像战争一样,有开始,有结束,最后都不可能遗忘。 他把爱和别离换成了胜利和战斗,平和的讲述了起来。 “我是一个失败者,我也曾为了胜利,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一路走来,荆棘满地,筚路蓝缕,但我们依然勇往直前,我们这种不服输的韧性,还有敢于面对困境的勇气,正是我们成王的理由。 …… 其实,我也害怕战斗,我不完美,不完美才会记得,不完美才会有动力,如果能许下一个愿望,我希望让我忘记所有的记忆,带着初心再战一次……” 第108章 你跟在我身边,找到种下无因果的人再说 讲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熊可可在台上,讲完最后一句话,再一次将手握拳,颤抖着高高举起。 “向前”!“必胜”! 演武台下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有人振臂高声喊道: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人群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万人齐声高喊,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熊可可呆呆的站在演武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下齐刷刷的跪满了将士。 胸中顿时涌起了巨大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他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之王,站在群山之巅,一阵阵的强风吹过,心中无法平静。 演武场的人群久久不愿离去,潮水般的涌向演武台。 熊可可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是牛掌柜,吓得连连后退。 好在惠惠子,又帮他拉起了台上的布缦,拉他从台下的地道中逃了出去。 第二天,熊可可从住的院子里出来,发现不远地方三、五成群聚了许多官兵。 他站在门口,他们都默默的注意着他,眼神和从前不同。 多了一份敬意。 熊可可知道,他们聚在这里,并不是来看他的,而是为了牛掌柜,不为别的,只为能看上一眼。 他又回到了院子里,并关好了大门。 心里想,当他站在台上,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到了牛掌柜失败的战争,和他失败的爱情。 都曾渴望胜利,都感到了不甘心。 无论成功或失败之后,都曾有过再也不了的念头。 可往往是,又轻易地沦陷进去。 大概对男人而言,战争和爱情,都让他们充满了热情。 猪不足没有找到黄玉郞的尸体,和他的四个兄弟商量后,在东都附近选了一座风光不错的小山,决定盖一座衣冠冢,并刻了一块碑, “牛帝先锋将黄玉郎之墓”。 碑刻好后,猪不足带着这块碑来找牛掌柜,毕竟黄玉郎是为了他战死的。 却没有见到牛掌柜。 熊可可把他挡在门外,没有说原因,只说牛掌柜不能出来见他。也不能让他们进去。 说完他就进去了,并紧紧地关上了门。 熊可可不敢告诉他实情,那天晚上讲演的不是牛掌柜。 更不能放他进来,那样会有更多的人闯进来找牛掌柜,就会发现牛掌柜根本不在这里。 猪不足沉默地抱着这块石碑,在门外呆呆站了很久,直到夜幕垂落,星光满天。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熊可可的心里同样不好受,从那天开始,他便不再出门,每天从早到晚窝在床上,甚至懒得下床。 猪不足在小山上盖好衣冠冢后。 一夜之间,那座小山上盖满了新坟。是其他人效仿他,为自己的战友、兄弟修建的。 猪不足常常在黄玉郎的石碑前站着发呆。 他突然后悔参加这次万神殿之战。 他想家了,想念在花街那家小小的烤肉店,他的老婆和他的三个孩子。 惠惠子还和从前一样,跟在子不语的身边。 火月和海荷花她们常来找子不语,大多时候是来闲聊天。 惠惠子就待在外室里,修习自己的功法,她有天赋,也很努力。 但她只相信努力,哪有努力回回输。 那次与秋鸿一战,挨了他一爪,如果不是体内的千年虺蛇骨架,她可能早就死了。 为了能更快的炼化体内的虺蛇骨架,她比从前更加刻苦,虺蛇骨架内充裕的灵力,将她额上两只黑色的小角,又长长了几分。 子不语笑她,头上生角,你这是要化龙啊。 白露的伤好后,一直呆在子不语的身边,每天端茶倒水的伺候,有客来时,也跟她一起迎来送往。 她本是花街最好的舞者,长相好,气质更好,一袭白衣,每日跟在子不语的身后,一脸恭敬,静立不语。 她比我更像是子不语的神仆。 子不语却一直不承认她是自己的仆人。 有一天,子不语当着火月和海荷的面,对她说, “有一件事,你没对我说,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白露轻轻地走到她身前,跪下。 “子神,你要问的是什么事?” 子不语悠悠说道:“有人在你的神魄内种了一棵无因果。”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第一次听到无因果这个词,都等子不语说下去,只有站在火月身后的琴师,脸色变了变。 子不语便笑着对琴师说:“什么是无因果,小鸡,你来说。” 琴师说:“我少时曾听族内长者说过,上古人族为了能控制妖奴,使其忠心,有一种邪术,会将自己的灵力为种子,种到刚出生的小妖的灵魄内,这股灵力会随着小妖一起生长,并会长满全身,如果小妖长大后,不听从使唤,那人可操控这股灵力,让他生不如死,但这门邪术风险极大,大多小妖刚出生承受不了这股灵力,短暂片刻,长也不过二三年,便会夭折,所以这门邪术早就失传已久。” 子不语点点头,“大多数会这样,但小狐狸身上的无因果已经生长了17年了。” 白露跪着抬起头,小声的说:“子神,我才16岁。” 子不语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我知道……” 大家都在等着听她说有什么好的破解之法。 高漫妮更是向前走了几步,一双美目,细眉微颦,仔细的打量着白露。她现在虽然是花街望月楼的掌柜,并对外称不再行医,但听到这样的奇术偏方,仍忍不住想学。 子不语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 “子神想到了破解之法?”海荷花依然是心直口快,第一个问出大家心里的想法。 “我知道这个人是在小狐独的母亲怀孕时,就种入了无因果,用母体之力帮助承受了这股灵力,这样加起来就够17年了。” 子不语一直纠结的是,她说无因果有17年了,但白露却只有16岁。 子不语看看海荷花,“无因果破解不了,它在灵魄内生根,并随着灵力长满了全身,如果想要全部去除,就得毁了全部的修行,如果只毁了它的根,就会损坏灵魄,虽然现在的修为不变,可修行也只能到此为止。”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露抬头看向子不语,眼神坚定,淡淡地说道:“只要子神不嫌我的修为低贱,仍愿我跟随身侧,这二种我都行。” 子不语微微一笑,“我不行,下不了手。”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高漫妮。 高漫妮连忙摆手,“毁了这个孩子的前程,我也下不了手。” 子不语说:“那就先这样,你跟在我身边,找到种下无因果的人再说。” 第109章 你不说,我也不说 我向着流星落下的山快步走去,毕竟仍是凡人的身体,赶到那座山前时,花了不少的时间。 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上了山,当我爬到半山腰时,林深雾起,阴森恐怖。 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刚看有流星坠入此山,原来是这头牛妖做怪。” “兄弟们,把这头牛抓回去,夫人少不得会赏我们一条牛腿吃。” 一番打斗声后,安静了下来。 …… 我小心地躲到了一块岩石的后面,不多时,几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有个人被绑着,踉跄着走在前面。 借着月色,我悄悄地探头一看,看清那个被绑着的人,竟然真的是牛掌柜。 他满脸是血。 看样子他挣扎过了,并受了伤。 他也看到了我,“遇仙,救我!” 我慌忙又闪回到岩石后面。 有人问:“哪里有人?” 牛掌柜说:“你们眼都瞎了吗,就在那块岩石的后面。” 我叹了口气,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有几个人跳过来把我绑了,让我跟在牛掌柜的边上。 我数数了,前后有七个人,这七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除了高矮胖瘦的区别,却长着同一张脸。 牛掌柜埋怨我:“你怎么不救我?” 我反问他:“我怎么救你?” “你的符呢?” “被人抢走了。” “你不早说?” “我怎么说?” 下了山,七拐八拐,我们被押到了一片山谷里,这片山谷的石壁上,被凿出了房屋亭舍,这些人就住在这里。 我和牛掌柜被分别绑在山谷中心的两根柱子上。 绑好我们后,他们就要回到各自的房子里。 牛掌柜却想套套近乎,他努力笑了笑,鼻青眼肿的脸皱了起来,“妖怪何必为难妖怪。” 结果他怀里的卖票得来的钱和那份讲稿,却都被搜了去,他叹了一个晚上的气,一夜之间他枯萎了…… “还不如杀了我。” 第二天一早,当有人提刀来杀他时,他却改变了主意。 “我身上的肉又老又柴……”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 那提刀的人看了看我,又冷冷哼了一声:“迷魂谷,只杀牛妖和狐妖。” 我也抬头看着他,他也长着一张和其他妖怪相同的脸。 晚上时没看清,现在看清楚了,他的脸上贴了一张皮,眼鼻口是画上去的。 这张脸,我想起来了,是南都城主,是张生。 这片山谷本是万神殿的一片无主之地,后来一个功法高强的女人占了这里,她自称迷魂夫人。 这里被称为迷魂岭。 牛掌柜大声喊了起来,“我不是牛妖,你凭什么说我是牛妖……” 突然一团红色的东西飞了过来,正好堵住了他的嘴。 我转头一看,把他嘴堵上的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谁一大早,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拿刀的人,“嘭!”的一声,慌忙跪倒,声音颤抖地说:“这是昨日在山中抓到的牛妖……正要砍了……” 我抬起头,一个女人穿了一身红衣,坐在对面房子的栏杆上,一只脚上勾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悬在空中,轻轻荡着,另一只脚光着,洁白如玉。 她轻哼一声。 “啪!”的一声,我的脸火辣辣的痛,挨了她一记耳光。 我转过头来,她就站到了我的面前了。 “谁准你看我的?把他的眼睛给我挖出来。”她说着,伸手从牛掌柜口里取下绣花鞋,穿到脚上。 那个拿刀的人,慢慢站了起来。 我转头看到那个拿刀的人,从他脸上贴着的人皮缝隙里,看到他的眼框是个黑色的洞。 心中一寒,他的眼睛难道已经被挖掉了。 牛掌柜紧闭着双眼,“我没看。” “好,那不挖你的眼睛,一会把你的头完整地剁了。” 我又转头看着这个女人。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 “你是……欣儿?” 她愣了一下,眼中满是疑惑。 “唰”的一声。 那个拿刀的人,挥刀向我劈来,“夫人的名字,也是你可以乱叫的?” “啪!” 欣儿轻轻地一挥手,那个人的脑袋,就像个西瓜被摔碎了一般。 血溅了牛掌柜一脸,他小心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我, “怎么,你们认识?” “我是张生,她是我老婆。” “原来是一家人,害的我乱紧张,我的小心脏啊,刚才吓的差点跳出来。” 欣儿冷冷地看着我,“你怎么会是张生,我怎么可能忘了他的脸?” 她哈哈地笑起来,“这里每个人的脸都是张生,你仔细看看和你哪点像?” “至少,昨天我还以为我是张生。你本是南都郑员外家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张生,牛帝率领妖兵攻打南都是,你想让他带你逃去皇都,可他却带你逃到了万神殿,所以你恨牛妖。你杀狐妖是因为……” “够了,你敢提那个贱人,我现在就杀了你。”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面目狰狞地盯着我,“迷魂丹,他给你服了迷魂丹,不可能,如果你服了迷魂丹,你怎么可能记得你是谁?” “你不也记得你是欣儿吗?” “他没有抹掉我的记忆罢了,张生这个人,他为了能躲到万神殿,他杀了我。” “但他又救了你。” “把我永远关在这里,那能算救吗?”她又仰天哈哈狂笑。 一闪不见了。 牛掌柜转头疑惑地看着我,“遇仙,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多了一个老婆?” “很多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呢,怎么会落到了这里?” 牛掌柜沉吟了一会,都这个时侯了,他还想卖弄一下,文绉绉地说:“频呼小玉元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 “什么意思?” “你不说,我也不说。” 第110章 当晚,我就出发了 我和老牛被绑了一天。 一整天,那个山谷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直到晚上,那群脸上贴着画皮的人才出现,他们从山崖上凿出的房子中走了出来,有几个人,过帮我们松了绑,带我们去了对面的山崖上。 这里的房子,都是在山岸上挖出来了,外面有房子的外形,里面还是漆黑的洞穴。 我们沿着山崖上开凿出来的细长小路走着,路过一间间这样的房子,他们把我们带到一间房子前,推开门。 我和牛掌柜走了进去,屋子里没有窗子,他们在外面关上门,里面漆黑一片。 门又开了一条缝,他们扔进了一个用布紧紧包着的东西。 我捡起来,打开后,里面是块不大的莹石,有些残破,发出微弱的光。 “嘭!”的一声,门又迅速的关上了。 原来他们怕光。 怪不得,整个白天,没有看到他们半个人影。 借着莹石灯微弱的光,我们看清了屋子并不大,只有一张石桌,二张石床,都十分粗糙,床上也没有被褥,只是铺了一些干草。 我把莹石摆在石桌上,躺到了床上,被绑了一天,浑身酸痛,但这个石床也强不到哪去,虽然有层干草,却也是凹凸不平。 牛掌柜趴在门边听了听,转身对我说:“你怎么躺下了,不想想怎么逃跑。” “往哪跑,这里上下左右都住着她的人。” “也是。”牛掌柜伸了伸懒腰,向后一跳,倒到石床上,“啊!”的惨叫一声。 “这床这么硬。”牛掌柜呲牙咧嘴的坐起来,拍了拍石床上的草。 “已经不错了,这草应该是新割的,还有草香。”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人进来,看到光,又退了出去。 我跳下床,把莹石用布盖好,开了门,让月光照进来,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陶罐,另一个二只手里拿着两个木盘,摆到桌上。 牛掌柜跳下床,来到桌前,招呼我,“饿一天了,快来吃点东西。” 他拿起陶罐,“咕咚”喝了一大口,又全喷了出来。 我从他手里接过陶罐,也喝了一口,又腥又咸,还有不少的沙土。 我放下陶罐,看着桌子上二盘吃的,一个木盘里摆着二个绿色的面饼,另一个木盘里摆着是些白色圆球,就像剥了皮的鸡蛋,但要小的多。 我拿起一块绿色面饼咬了一口,又苦又涩,就又放回到木盘里。那白色的蛋,鲜嫩多汁,味道还不错,我吃了二三个, 牛掌柜却三口两口把绿面饼吃了,又抓了几把白色圆球塞进嘴里。 牛掌柜吃饱后,那两个人还没走,盯着桌子上的剩饭和水。 “我们吃好了,这些你们可以收走了。” 二哥小心的把桌子上的剩饭收走了,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我和牛掌柜又躺回到石床上,牛掌柜说,这个迷魂岭没什么灵气,也没见到河流,估计是万神殿遗度之地,那些人都是地鼠,住在地下,怕光,眼睛几乎看不见,白天不敢出来,晚上出来,在脸上贴层皮是为了挡光。刚才喝的水,应该是雨水,吃的绿色的饼 ,该是草籽做的,那白色的球,应该是什么虫子的卵。 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胃一阵剧烈抽搐。 我体内没有灵力,也感应不到环境的灵气。既然地鼠无法在白天活动,那个白天拿刀,被迷魂夫人一掌打碎脑袋的,应该是混入地鼠中的其他妖怪。 又有人在门外说:“夫人有请二位。” 牛掌柜和我走了出去,路上,他小心的对我说:“一会她说什么,你顺着她点,别惹到她。” 迷魂夫人住的地方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只是要大一些。 有一张更大的石桌。 她坐在石桌的一端,头梳过了,衣服也穿的端庄,有几分夫人的样子了。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她笑着说:“这里的条件有限,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 牛掌柜说:“没想到夫人住的这个地方条件这么苦。” 迷魂夫人面红耳赤,低下了头。她本来只想客套几句,没想到牛掌柜却实话实说。 她叹了一口气,“我被困在这个地方一百多年了。” “你为什么不出去呢,难道是被张生设了什么禁制?” “出去,我又能去到哪里,我只有5品的修为,因为吃了迷魂丹,修为不能再有寸进,而万神殿这个地方,低于7品的,都只是奴仆家丁。我宁可在这里称王,也不会出去给人做奴。”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的阴沉起来。 牛掌柜又要插话,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拉我袖子干吗?” “我让你少说话。” “夫人既然请我们来到这里,肯定是有事求我们,在我们帮她做这件事之前,她不会杀我们的。” 迷魂夫人冷冷地笑了笑,“的确是有事要问,但不杀你们却不一定。” 她站起来,慢慢向牛掌柜走去,“据我所知,张生在娶我之前,曾和狐妖育有一子,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牛掌柜的脸上流了下来,“张生……和狐妖的孩子,这个男人真是太不小心了……” 牛掌柜当然不知道子墨就是张生的孩子。 迷魂夫人越走越近,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来,那只手洁白细腻,看上去柔弱无力,却能轻而易举的将人的脑袋,拍个粉碎。 “既然你走不出这个地方,那你怕是不仅仅是想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吧?”我说。 “我想出去就能出去。” “你出不去。” 牛掌柜赶紧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地说:“遇仙,夫人说什么都对,你别顶嘴。” 迷魂夫人却一手抓住了牛掌柜的脖子,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牛掌柜双手双腿不断挣扎着,发出“咳咳”的声音。 她冷笑地看着我,“你知道什么,快说,要不然我就先杀了他,就杀你。” “先把他放下来吧,我脑子里只有很短的一些记忆,而且很模糊,你们这样打扰我,万一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呢?” 迷魂夫人把牛掌柜扔回到椅子上。 “说吧,你知道什么? ” 我双手托着头,假装沉思,“张生的迷魂丹,只是用祖上的丹炉里残渣炼成,虽能使人起死回生,但成的是魔,他把你放在迷魂谷,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灵气,你在这里才能保持着神智不乱,一旦你从这里出去,吸入大量的灵气,你就会迷失心智。” “那你也食用了迷魂丹,难道也是张生把你扔入此处。你到底是谁,看你的年纪倒像是他的儿子。” “那倒不是,估计他现在还在找我吧,我只是活着的时候,只是吸入了少量。” “既然你连这个都知道,那你一定知道张生的孩子了?” “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他,而且他也在万神殿。” 牛掌柜又来扯我的袖子,“遇仙,出卖朋友的事,可不能做。” 我笑着说:“夫人,你看,不是我不说,是他不让我说。” “那我宰了他。”迷魂夫人说着,又向牛掌柜走来。 “宰了他,我就更不会说了,他虽然是个牛妖,可也是他把我养大的,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那你想怎么样?” “不如把我们放了,我们去帮你把那个孩子抓过来。” 迷魂夫人哈哈大笑起来,“你当我傻,你们还会再回来?” 牛掌柜这时候站了起来,“我留在这里,让遇仙去把他抓来。” 我转头吃惊地看着他,他一脸的凛然大义。 这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还是我认识的牛掌柜吗? 我本来是想,我没有灵力,一是走不快,二是容易被捉,让牛掌柜出去,把火月她们带来救我。 迷魂夫人来回踱了几步,“也好,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你就出发。” 我们又被带回了刚才的那个房子里,睡到半夜,牛掌柜后悔了,他逃了出去,结果又被抓回来,迷魂夫人当着我的面,给他喂了一颗毒药,十天后,牛掌柜就会毒发身亡。 当晚,我就出发了。 第111章 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向着牛掌柜指的方向,日夜兼程,我一直走了三天,终于到了东都。 万神殿城与城之间没有村落,只有森林和沙漠,一路上,什么吃的也没寻到,走到东都城外时,又困又饿,几乎就要昏死过去,正好遇到了海荷花的一支小巡逻队,他们认出我来。 “这不是攻打万神殿时的牛帝客栈的……小妖王吗?” 他大概是想说客栈小伙计吧。在那场大战时,牛掌柜不停的喊,这是我们山妖客栈的伙计,他大概是记住了。 “果然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毕恭毕敬的走过来,小心把我扶起来,这支巡逻队中最壮的一只狼妖现出兽形,轻轻把我托在背上。 甘愿给别人当坐骑,这可是中妖界最高的礼仪。 我骑在他背上,抓着他松软温暖的绒毛,进城之后,我们走在街道的正中,几个人在我前面开道, “让开,让开,牛帝的小妖王来了!”这次他把客栈都省去了。 巡逻队的其他的人跟在后面,路边两侧的人垂首站立,充满了恭敬。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有点像酒后微醺,飘飘然,天下唯我。 这大概就是权力的感觉。 我先去见了子神,火月和海荷花她们都在她的房间里,房间很大,她们坐在四边,整个房子里充满了她们身上的香味,火月和高漫妮身上的香味浓烈些,好像有温度似的暖暖的;海荷花是淡淡的,冷冷的花香,子镜站在她身后,像春天里海风吹过开满鲜花的山谷,让人精神气爽。 子不语坐的离我较远,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如晨曦中的露珠,清澈而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白站在她的身后,头小脸尖,身材修长骨感,穿着白色长裙,神情严肃,白骨素衣,倒真有些仙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刚认识子不语时,我把她从慕仙山上的溶洞里带出来,她从不搭理其他人,有事只和我说。 现在,她对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不同,或者更冷淡一些。 我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是我独立在做,没有依靠她,大概只有我知道,她每天都关注着我。 她这样的好处是,别人不再把我看作是她的附属,也不会围着我打听她的消息。 正是冬日,她们修为高深,感觉不到冷暖,惠惠子过来扶我坐到茶炉边上,给我倒了热杯,茶香四溢,回味甘甜。高漫妮过来,翻开我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又让我把口张大,看了看。 她板着脸问:“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想起在迷魂谷吃的那些白色的虫卵,当时太饿,有几个没嚼就吞了下去,不会在肚子里孵化了吧。 我焦急的问:“吃过,怎么了?” “上火,多喝水,你还没结婚,吃那么补的东西做什么?” 我面红耳赤,“有多补?” 高漫妮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吃的应该是火蚁卵,在人界三万钱一枚,还买不到。” 我忙端起茶杯,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杯。 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也说了要去救牛掌柜的事。 但我没说子墨的身世,一个不认他的父亲,一个要杀他的母亲。 这是他的私事,也许他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 海荷花笑着说了句,“万神殿打下来不如让老牛在这里当王。” 子不语也笑了笑:“他不正筹钱回去重修客栈吗?” 火月让我直接去找子墨,“子墨和老牛有交情,你去找他吧。我和他是朋友,想做什么,不做什么,他自己定,这次来万神殿,也是我骗他说这里有许多书,在妖界和人界都失传了。” 惠惠子领我去了牛掌柜的住处,房间里门和窗都关着,火炉也没生,又黑又冷。 熊可可正窝在被子里睡觉。 他变了,自从和小白分手之后。一场冲动的爱情,让他变成了一个内向的人。 惠惠子过去踹了他一脸,“醒醒,遇仙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拉起被子蒙住头。 惠惠子对我说:“柴房有木炭,也有肉,你自己弄些吃的,火姨让我天天守在子神边上。” 我说:“好,你快回去吧。” 我去柴房拿了一袋木炭,看着房梁上挂着的几大片肉,本想割几块,结果都冻的硬邦邦的,只好取了一整片。回到屋子里,我点了火炉,把肉扔了进去。 我去牛掌柜的房间里,洗了洗,翻了几件衣服换上。 再出来,满屋子的肉香,熊可可已经坐在火炉前,啃起了肉。 我和他说了这几天的遭遇,“每次我一出风头,都会被人抓走。” 他也说了牛掌柜一炮把自己轰飞了的事,“你不知道,当时我变成老牛站在台上,想死的心都有。可当我讲完最后一句,重燃初心,从头再来,下面的将士全部跪在地上,大声的喊,永远的王!那种感觉,让我谈一百次恋爱,我都不会换。” 他一脸的陶醉,回味着男人站在巅峰的感觉中。 我疑惑地问:“子神和火姨她们也跪了吗?” “没有,她们认得出是我,听了一小会就走了。” 我问他:“你去救牛掌柜吗?” “子神她们去吗?” “她们没说去不去。” “那就咱俩?” “还有子墨。” “子墨是谁?”熊可可仔细的想了一回,“是不是那个常常站在火姨身后,从来不说话的那个少年。他去能干吗?” “迷魂谷的那个女人点名让他去。”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在万神殿这个地方都有女人。” 吃过饭,熊可可又钻回了被窝里。 我先去找了猪不足,熊可可说他是老牛的先锋将,如果其他人不去,得多找些愿意为老牛卖命的人。 猪不足的屋子里空着,人不在,房间很小,但收拾的十分整洁,桌子椅子摆的很正,上面没有一丝灰尘,被子也叠的四四方方的。当过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边上的屋子里住的是黄玉郎的兄弟,他们告诉我,“他可能去墓地了。” 东都的墓地在城外,是一座小土山,上面长满了松柏,哪怕现在是深冬,仍是一片浓绿,上面修了一片坟墓,大部分都是空着的。 有墓,有碑,却没有尸体。 攻打万神殿,死了许多人,因为是空战,战死后尸体根本找不到掉到了哪里。 黄玉郎的坟墓也是空的,前面立着一块白色的石碑,上面写着“牛帝先锋将,黄玉郎。” 我对猪不足说明来意,问他去不去迷魂谷救老牛。 猪不足呆呆的看着黄玉郎的空坟,没说去或不去,只是淡淡地说:“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第112章 临死前,他和他说了一个秘密 看着猪不足忧伤的面孔,和满山战死兵将的新坟,在心里,我十分后悔来找他。本来我想的很简单,迷魂夫人只不过才5品,而且她无法走出迷魂谷,我以为多去几个人,救出牛掌柜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她既然敢让我出来,就一定有万全的打算。 临走时,我对猪不足说:“就当我没来找过你。” 告别猪不足之后,我按他所指的方向去找子墨。 翻过这座山,向南一直走,在一片山谷里。 这是我在凛冬之季,第一次看到有春天的地方,这一刻我仿佛踏进了仙境,只见此地清幽静谧,绿树山花,薄雾轻笼,一面笔直的悬崖上,有一条瀑布飞泻而下。 一个身着墨韵白衣的少年,飞在悬崖边上,拿着一支笔,从上至下,不停地在悬崖上写着什么,像是字,但一个我都不认识。 我午时到的那里,一直等到夜阑人寂,玄月当空。 那个少年已经写满了半个崖壁,依然还在那里写个不停。 我不想打扰他,就先回去了。 回到住处后,惠惠子来过一趟,她待的时间不长,给我带了几件新衣服,和一些热的熟食。 我身上穿着的牛掌柜的衣服又肥又大,袖子和裤腿都得挽着,熊可可更不用说,他比牛掌柜都高。 我和她说了今天见到子墨的事。 惠惠子每年冬天都会去火月那儿修行,子墨自花街建起之后,一直跟随火月,她们见过许多次。 惠惠子说子墨,“火姨说他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少年,生长在人界的南都书院,看过的书过目不忘,喜欢阵法,看到书中的古阵,几天几夜推演各种建法和破法,他在用文字筑一座城,你看到的估计就是他在修筑他的城。” “我看到的是他在悬崖上写一些看上去字,又不是字的东西。” 惠惠子说:“我得走了,你明天再去直接问他就行,他修行时肯定会设一个阵法,如果他不想见你,你也走不进去。” 临走时,惠惠子又小声的说:“我曾听火姨说过,子墨是个可怕的少年,他的未来有无尽的可能。” 第二天一早,我就又去了那片山谷,因为知道这是一个阵法,这片冬天里独有的春色就不再那么惊奇。 子墨仍在崖壁上不停的写字,整面悬崖都快被他写满了。 我躺在阳光中的草地上,春风拂面,阳光不躁,一片寂静。 火月说子墨是个可怕的少年,我猜她想说的是他充满了天赋。 妖界和人界不同,人界有宗门,修行有人带,功法有人教,妖界只有族群,那些没有族群的,只有靠天赋。 子墨无疑是个极有天赋的妖,而且他还很努力。 我想我也得努力啊,即便我没有天赋。我一边想着,闭上了眼睛,搜索着记忆中,张生看过的书,功法类的倒不少,但适合我的却不多。 “你在看什么书?”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睁开了眼睛,那个墨韵少年站在我的身前,“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书?” “你的表情。” “这你都能看的出来,你是子墨吧,我是遇仙,牛掌柜客栈里的伙计。” 子墨在我身边坐下,“你好像有事要找我?” 我也坐起来,“对,我好像是要害你,这件事情非你不可,但是我现在想,可能不简单。” 我把所有的经过都说了,攻打万神殿时,我体内灵力耗尽后,被小雪和张生抓去了南都,她们想知道古神符的秘密,各种刑罚用了一遍,却没有问出来。 张生把一颗迷魂丹碾成粉,每天给我喂一点,并把自己的记忆给了我,小雪又变成欣儿,守在我的身边,想套出我的话来。 但没想到的是,我被老秋抓了去,他想把我再卖回去,去和小雪谈价钱时,我挣脱了绳子逃了出来。 逃出城后,我看到有人从空中落到山上,听起来像牛掌柜,我爬上山,果然是他,结果却被真正的欣儿抓走了。 她把牛掌柜关起来,我带你去,才能放他走。 子墨一脸疑惑,“你说的张生和欣儿我都不认识,但我会和你一起去救老牛。” 在张生的记忆里,确实没有他们父子相认的记忆,子墨的确不认识张生。 我问:“你为啥要去救老牛?” “老牛在打下南都时救过我,我却害了他。” “你怎么害的他?” “我让他多读书,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读,而且悟性很高,成了一个明事理的人。” 在妖界和人界战争的后期,老牛意识到自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他把土地分给了有功将士,得罪了几乎所有妖王,比如妖海,那曾是熊族、虎族、蛇族……几大妖族的领地,结果他却分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海荷花。 他又解放了妖奴,奴隶们拥有了自由,却没了工作,没有吃的和住的地方。他们有的从了军,更多的当了强盗和土匪。他们是贫穷不幸的人,但不要以为,贫穷不幸的人,就善良高尚,永远会记得他的好。 有很多人感激他,更多的人恨他。 自由和饭碗比起来,没有自由可以活下去,不吃饭可不行。 他想在所有这些仇恨爆发前,取得胜利。 我疑惑的说:“我听到的好像是因为老牛迷恋鹤仙人的美色,受到了她的蛊惑。” “大多数男人失败后都会怪在女人头上,但老牛从来没有怪过鹤仙人,他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人。” 记吃不记打,他记别人对他的好,却不记得挨过别人的打。 我身边的读书人不多,和子墨聊天,受益匪浅。 也觉得老牛做的许多事情,我都不懂,但我觉得必有深意。 来到东都后,我听熊可可说了老牛讲演要收钱,准备要回去重修客栈的事。 当时我还奇怪,用过去的名声来换钱,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他要做。 现在我觉得,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旧时代的船长,在这个时代里,再没有可以承载他的梦想的船了。 我对子墨说,我有个故事,关于张生和欣儿的,你听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吧。 张生生在人界南都一个巨富之家,拥有南都最富的土地和最大的庭院。 虽然人丁不旺,但家中有几代人花不完的钱财。 家中祖训,“不做官,不卖书。”书是他家的南都书院,家中世代安逸逍遥。 直到有天,国相轩辕甲来到他家,让他家出钱出地购买妖奴,并在他家炼制尸魔。 妖族和人族的战争爆发后,妖奴的价格飞涨,张生家的钱很快花光了,卖了土地,又卖了书院。 张生家的庭院里也到处都是尸体,都是炼制失败的尸魔,好多残破的尸体,有男有女,也有许多小妖。 方圆几十里就能闻到他家里传出来的臭味。 为了能吃饱饭,张生被他母亲送到南都书院做杂役,那年他九岁。 有只小狐狸钻到他的衣服里,和他一起逃了出去。 他们生活在南都书院的一间小房子里,十多年后,他们长大了。 他们想在一起生活,但张生的父亲不同意。 这些年,他变的十分瘦弱,但却很固执。 临死前,他和他说了一个秘密。 第113章 我和熊可可两个人,向着迷魂谷出发了 子墨突然打断了我:“说重点,你的故事煽情,庸俗。” 他少年时修行得道,一直保持着少年的外貌和心性,人长的十分清瘦俊秀,有少年人的神彩,却也有着一份和长相不附的阴郁冰冷气质。 我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重点是,你是张生的儿子。” 子墨并不吃惊,冷着一张脸,“我怎么不记得南都书院有张生这个大儒?”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母亲一直说他的父亲是书院中的一位已有家室的大儒,而她只是书院的妖奴,他因为身份和名声所以不能和她们母子相认。(第94章,有相关的内容。)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所以子墨从来没有猜疑过。 但是我说:“张生不是书院的大儒,他是一个杂役,平时干些除草、扫地的杂活。” 子墨脸上划过一丝失望的表情,但转瞬不见了,他不介意父亲是杂役,母亲是个妖奴,但想不到为什么不认他,虽然有许多疑问,但他仍淡淡地说:“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有印象,书院里有个杂役,人长的俊俏,但十分蠢笨,字识不了几个,却天天要去藏书楼读书。” “可能就是因为张生看上去蠢笨,南都书院的人不会防着他,让他随便看藏书楼上的书。”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读书人的恶趣味,就是鼓励那些不聪明的人去读那些高深的书;但如果你要是太聪明了,他反而会把那些高深的书藏起来。 子墨轻轻的点点头,他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道理。 “他是一个杂役,为什么要看书,去藏书楼看书的价格可不低。” “那还得说回张生家的秘密。” “秘密是什么?” “秘密就是,轩辕甲一直在取张生父亲的血来炼制尸魔,他担心死后,轩辕甲会来找上张生。” “后来呢?”子墨问道。 “张生的父亲死后,轩辕甲并没有来找他,而是回了皇都,张生后来和那狐妖在一起了,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十分奇特,有三只眼睛,九条尾巴,张生非常害怕。” “我的确是有九条尾巴,可我没有三只眼睛。”子墨转头看向我。 他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 “你的第三只眼睛,被张生挖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不清楚,我有他的记忆,只能看到经过,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知道他抛弃了狐妖母子,用一些你说的那些煽情,庸俗的套路勾搭上了南都富户郑家的欣儿,用她的钱,每日去书院藏书阁看书,把所有的书都看过一遍,有些书其中一页被他偷偷的裁下,被人发现,被赶出了书院,他在街市开了家书画馆。” 子墨点点头,“怪不得,藏书楼里许多书少了一页。” 我抬头看了远处,那片被子墨写满字的悬崖。 “那些残页上有的字,和你写在悬崖上的很像,我却一个也不认识。” “你记住了那些残页?”子墨的脸上仍然一副冰冷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迫切知道那些残页的内容。 我说:“如果你把你手上的残卷让我看一眼,我可以把我的写给你。” 子墨轻轻的哼了一声,“我的你早就看过了,就在那儿写着。” 他转头看了一眼悬崖上的字,“这些字没有读音和意思,想记住有些难,你可以多看几遍。” 我说:“那我把我的也写给你吧。” 子墨递给了我一支笔,黑色的笔杆,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我接到手里,却羽毛一般的轻。 他说了一句:“去吧。” 我被手里的笔带着飞起,到了悬崖边上,子墨在身后,轻轻的用手一挥,这片悬崖又宽出了数丈。 这里果然是他的阵法中的空间,他可以任意的创造和改变物体。 我想着记忆中的残卷,手里的笔自行飞快的写着,很快也写满了新展出来的崖壁。 当我停笔的那一刻,子墨轻轻地说了声:“回来。” 手里的笔又带着我飞回了他的身前,他仍然盯着那片我写的字,脸色依然如冰,但眼神却一片火热。 “我懂了。”子墨说完,伸手一拂,便将崖壁上的字全部收到了手里。 他转头又看向我,“笔还我吧。” 我把那支黑色的笔还到他的手上,他把笔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表情十分复杂。 “想不到你和飞羽心意相通,这本是我偶得的一片神鸟羽毛炼制而成,每次我用它来写字,重若举山,写的很慢,可在你的手中,还没等我发功助你,它却能将你心中所想,一蹴而就。我本该将它送你,可我又舍不得,算了,你出去吧。” 我还没来的及问,他到底去不去救牛掌柜,就从他的阵法中跃落了出来。 我坐在一片冰天雪地山谷里,枯树残雪,寒风料峭。 心里想着子不语曾经说过,神器需要认可,而不是炼化,子墨的飞羽虽然没有认可我,但我手里有一件神器了,可能是因此举重若轻,子墨大概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又在阵法中对他的飞羽进行了一番炼化。 好在这里离东都不远,我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暮色中的东都,街灯初亮,炊烟四起,一片安详。 熊可可依然躺在被窝里,我去柴房取了木炭和肉,生着火炉,又洗了一口大锅,把肉放在里面煮着。 我坐在火炉边上,烤着火。 屋子里渐渐飘满了肉香。 熊可可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坐到我边上。 “这都第四天了,你找了几个人一起去救老牛?” 我转头看向他,“如果你去,我现在能定下的,只有咱们二个。” 他用刀从锅里切下一大块肉来,“我快升到3品了,这几天努力一下,升到3品,就陪你一起去。” 从熊可可到客栈的那一年起,他就已经是2品的修为,这几年,惠惠子都升到了5品,他一直还是2品。 每次他都说快了快了,结果却是一年又一年。 他咬了一口肉,烫的张着大口猛吸冷气,又舍不得吐出来,就忍痛吞了下去。 突然他熊躯一震,幽光一闪,通体一阵暗香袭来。 他呆立不动,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突然跳起,高举双手,撞破了房门冲到了院子里高喊,“我3品了,终于3品了。” 看来他苦等了许多年的3品,只差这一块肉。 他又从院子里跑回来,“兄弟,我3品了,原来吃肉也是修行,那修行就不难了。” 我问他:“那你是不是定下来去救老牛了?” “那个迷魂夫人修为大概是几品啊?” “这个我看不出来,她自己说是5品了。” 熊可可一脸幽怨看向我,眼神里写着“你怎么不早说”几个字。 我把锅里的肉又切了几大块,捞到他的碗里,“你再多吃几块肉,看看能不能再升几品。” 第五天,我哪也没去,煮了许多肉,准备当成路上的干粮。 把牛掌柜房里的床也拖到火炉边上,舒舒服服的钻在被窝里睡了一天,果然,隆冬季节,冰寒天气,没有什么事比躺在火炉边上更让人舒服的事。 第六天,收拾利索,背上准备好的肉和水。 我和熊可可两个人,向着迷魂谷出发了。 第114章 我对熊可可说,你是不是没睡醒 我和熊可可刚刚走到东都城门口。 听到身后有人高喊,“遇仙,可可,你们两个停一下。” 我们站住,眼前一团黑雾,转眼消散,惠惠子倏然已到身前。 她冷冰冰地说:“就你们两个去迷魂谷救老牛,还不是白白送死?” 我也冷冷地看着她,熊可可却高兴地问:“惠惠子,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惠惠子犹豫地说:“火姨让我守在子神身边,寸步不离,这次也是偷跑出来拦下你们。” 熊可可失望地说:“那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惠惠子说:“遇仙,你和我去求求子神她们,让她们派些人和你们一起去吧。” 熊可可也附和道:“就是,那迷魂夫人自称修为5品,她敢放你出来找人,一定还有后手,我们得求子神她们派些厉害的人一起去。” 我轻轻哼了一声:“我把事情和她们都说清楚了,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会求她们的,她们想来就来,不想来,我也可以自己去。这都第6天了,我走到那里还要花3天的时间。” 熊可可吃惊地看向我,“遇仙,你这次回来后,变了许多。” “我哪变了?” “你的脸色好白,都不像是活人,眼神也比从前可怕了许多。” 我没有说话,心里想,这几天被小雪他们抓住,为了问出古神符的用法,四肢都被他们砍下来过,又被秋鸿抓去用刀刺了一天,他们没有杀死我,却把我变的比从前冷酷无情。 张生喂给我的少量迷魂丹,让我经历了张生的半生,虽不足以让我成魔,也让我变的暴戾了许多。 张生的性格一味的隐忍,退让,闪避;为了躲到万神殿,可以杀妻弃子。 而我不同,对我好的,我会加倍报答;欠了我的,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加倍奉还。 我转身向城外走去,惠惠子又挡到了身前。 我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她是一个美丽的好女孩,想对每个人都好。 我笑了笑:“我又不傻,我敢去,肯定是想到了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宝符也被小雪抢去了,你现在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就是一个凡人。” “不要瞧不起凡人。” “我就是瞧不起你,有本事你就从我面前闯过去。” “那得罪了。” 我说着,拔出一把短刀,握在手上。 熊可可有些惊慌失措,他没有拦我,却挡在惠惠子身前,“惠惠子,遇仙一肚子坏水,你别拦他了。” 惠惠子一把推开了他,“遇仙,你跟我回去,求她们安排几个人和你一起不行吗?” “我不会求她们的,每次我被抓住,也没人来救过我,我当他们是朋友,他们当我是下人。” “多说无益,那我就抓你回去。”惠惠子说着,身形一转,一片残影,伸手向我抓来,却抓了个空,不禁“咦”了一声,又变换身形,抓了几次。 接连几次都扑了个空。 她不由的愣住了。 我趁她犹疑不定之际,用戴着镇龙枪的手,抓到她的肩上。 惠惠子突然觉得身上的灵力被停滞了,想要挣脱,一把锋利的短刀,便刺向她的喉咙。 “啪!”地一声,我的手一阵辣痛,手里的短刀就被熊可可拍掉了。 他向我大喊,“遇仙,你疯了,要刺惠惠子。” 我捡起刀, “我只是做个样子,没有真刺,因为我弱小,一旦出手,就不能给对手留一点机会。” 我和熊可可出了城。 惠惠子仍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们的背影。 更远处,子不语她们在高楼上,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海荷花惊喜地说:“这个小疯子,这几日不知又学了什么功法,连惠惠子都抓不住他。” 火月一脸疑惑地说:“他又没有灵力,能用的了什么功法?” 子不语转头看向身后的小白。 小白说:“我教他的幻术,虽然可以不用灵力,但需要精心布置,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子不语笑着对海荷花说:“遇仙板着脸说不求人时,样子好帅,像不你年少时叛逆时的样子。” 海荷花也笑着说:“我少年时,每天都为了能不饿死东躲西藏的,哪有什么叛逆。” 火月仍是疑惑地说:“子神,你不让我们帮他,真的好吗?” 子不语仍笑着,“怎么不好,遇仙这个人,你不逼他,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 火月接着又问:“那他刚才到底用的是什么功法?” 子不语说:“你真的没看出来吗,他刚才用的是幻术加阵法啊。你看不到,是因为他把法阵画到了身上。” 海荷花问道:“即便是把法阵画到了身上,也得用灵力才能使用啊。” 子不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个法阵,可不是普通的法阵,而是古神族的空间法阵,用灵力可以使用,用神力当然更好,可能是我在他身上待过,留有一丝神力。” 她没有说我身上有她一片龙鳞的事,是怕万一传出去,再被人抓去,会被挖出来。 在我回来不久,火月和海荷花早就让拾花和岚去了迷魂谷,海荷花还是不放心,第二天,又让圆子过去了。 她们没告诉我,是因为子不语想让我自己先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直到那天,我和子墨写完整了那本符文书,子墨看到后说“我懂了”。 我虽然没有看懂,但我全记住了。 晚上,睡着后,我又梦到了张生,半夜惊醒后,又把所有的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 在海荷花率兵攻入万神殿时,张生和小雪来抓的我,那张生就一定看到了子墨。张生之所以给了我他全部的记忆,大概是想让我向子墨说出他的无奈和苦衷。而这半本残卷也是想通过我的口传授给他。 这些字我好像在哪里看过,我十指交叉时,摸到了镇龙枪。 突然我想起来,镇龙枪的枪身上有类似的符文。 这该是一本神界的功法,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用,但子墨那眼中火热的表情,我猜可能是阵法。 我体内没有灵力,但有一片龙鳞,如果我想使用这个神界的阵法。 就是把这个阵法写到身上。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 我趁着夜色,跑到了子墨住的地方,他连着几日的修行,睡的很沉。 我偷用他的飞羽笔,把那本书上的符文,在身上写了一遍。 又悄悄的地去了。 可能是我体内的神力太弱,当晚,并无觉得有何不同。 本想洗去,但天寒地冻,懒的烧水,就钻回被子重新睡了。 第二天,我才发现这个阵法的玄妙之处。 熊可可看到我脸上的墨渍,伸手想要帮我擦去,他的手刚碰到我的脸,我一身的符咒突然隐入体内不见。 熊可可的手却抓了个空。 熊可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刚才明明是碰到你了。” 我内视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空间,原来这是个空间的法阵,熊可可手伸进来,却无法触碰到我。 我对熊可可说:“你是不是没睡醒。” 第115章 刚才在我身边坐着一个人,你看到没有 惠惠子的眼神清澈又坚定,这个外表冷漠倔强的女孩,内心却是无比的温柔与关切。 她担心牛掌柜,也担心熊可可和我…… 我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不想去求人,在我说明了情况之后,知难不问,再求又有什么用。 我们默默地站了很久,惠惠子抬起头,她又变的冷漠起来,最后望了我一眼,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只说出两个字,“滚吧!” “那我们滚了。” 我转身走了,她又站了一小会儿,终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东都城内走去。 我们和惠惠子分别后,一路走向东南,迎着一片火红的朝霞,橙色的光照亮了眼前无尽的田野。远处的山峦也变幻了通常的模样,周围的一切都被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再回头看时,已看不到惠惠子,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后来我每想起这一天时,会觉得莫名的哀伤。我没有什么可憎恨的人和事,所有事情都可以是过眼云烟,不留痕迹。 惠惠子却是我少数在意的几个人之一。 一路上,我沉默地走着。 熊可可嫌我走的慢,他转身说,“我带你飞过去吧,这样天黑之前就到迷魂谷了。” 我笑着说:“你带的动我吗?”说着,我解下外面的衣裳,反着穿到身上。 这件衣服上,我也抄了一份符咒,反着穿时,就可以和身上的符咒相抵。 也是怕身上的字被汗水洗去,我是个小心的人,凡事都会多做准备。 “哥哥我3品了,还带不动你。”熊可可说着,大手一挥,抓住了我的衣服,我双脚离地而起,眼前一阵眩晕,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身子便离地飞了起来。 我们在空中飞了大概一个时辰,熊可可呼吸越来越粗重,大滴大滴的汗流了下来。 他越飞越低。 “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他一脸疑惑的问:“你怎么这么重?” 我说:“临走前,我去军械库拿了一些桐油。” “多少桐油?” “不知道,我搬了差不多几百桶。” 熊可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知道我的力气连一桶桐油也搬不起来。 我说:“我身上有个空间的法阵,但我并不会用,放到法阵里的东西,我感觉不到重量,但你要带我飞,估计就得承受这些重量。” 早上,我发现身体成了一个无尽的空间后,就去了东都的军械库,我本想要些雷火符,因为迷魂谷的妖怪见不了光,我就想到了火。 可雷火符是战用物资,干瘦的虾库管弓着细腰,他是个死板的人,抚着二根长须,说他做不了主,他今天可以写份请示报给蟹将,再由他一层一层的报上去,快则三天,慢则七天就能收到答复。 我可等不了这么久。 这里的库房很多,我看到一个库房里堆积如山的桐油,这本是东都冬季居民用的引火之物,可现在海荷花占了东都,东都居民早就逃的一干二净,这些桐油便没了用处。 我问库管:“这些桐油可以拿吗?” 库管看我只是一个清瘦的少年,而那桐油,每桶有半人多高,以为我拿不了多少,便干笑着说:“这些桐油,本就无用,如果你要用,最好能全部取走。” 他说完之后,又怕我让他帮抬,转身出了库房。 我小心的将一桶桐油装入身体之后,本以为身体会变得其重无比,结果却丝毫不觉变化。便将整个库房内的桐油,搬了个干净。 我离开时,干瘦的虾库管站在空荡荡的库房门口,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熊可可听完我的话,把袖子挽起来,“哥哥我3品了,带不动你飞,但扛几百桶油的力气却是有的。” 他说着,伸手把我抓起,扛到肩上,他的身子晃了晃,二条腿往下一沉,双脚陷入地上。这熊可可果然有一身巨力,他站稳之后,向前急行起来。 我们到了迷魂谷时,已是子夜。我走了三天三夜的路程,熊可可扛着我只用一天半夜。 因为迷魂谷都是夜间出来的妖怪,我们决定先去附近的南都城内休息一个晚上。 熊可可问我:“你不是说南都正在搜扑你吗?” 我说:“这都几天前的事了,估计现在他们早都逃光了。” 果然,我们来到南都时,城门开着,整个城里一片破败,到处都是倒塌了的房屋,有的上面还燃着残火。偶尔有几个四处游荡的黑影,也不过是些修为低下逃无可逃的人。 熊可可冷哼着说:“仙人独行,这些人还真是无所牵挂,祸事临头,就逃个一干二净。” 我们找了一处还算完好的房子进去,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又找了几根细长的木条,把身上带来的肉干串好,挂在火边烤热。 熊可可跑了一天,胃口大好,我准备了四、五天的肉干,被他一顿吃个精光。 他用尖爪剔着牙,仍意犹未尽的问我:“你身上除了桐油,没有吃的了吗?” 我点点头。 他又问:“你带这么多桐油,是想一把火把所有的妖怪,男女老少全烧死?” 我又点点头,“我们两个人的本事不大,下手就得狠点。” 熊可可没有反驳,哼了一声,“你心狠就心狠,不能抱怨自己没本事。” 燃烧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着。 过了一会,我才对熊可可说,可可,我必须告诉你…… 没本事令人心狠,生死相搏不能有道德负担,如果一击不中,我们就再没有别的机会。 从前,你还没来客栈的时候,慕仙山上很乱,客栈周围也很荒凉,边上野草丛生,常常有人在店里闹事,夜里还会有野兽闯进来。 我躲在牛掌柜的身后,躲在惠惠子的身后,我是他们的负担。 如果牛掌柜和惠惠子恰好不在店里,我挨了打,还要跪着求他们放过我。 如果想跑或者反抗,挨的打就会更重。 他们说,你一个凡人,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让我们吃了。 一次又一次的跪着挨打,我心里想,千万不能反抗,如果要反抗,连下跪的机会也不能留。 熊可可进到屋里,找了一张床,钻上去睡了。 我依然坐在院子里烤火,这一路上,坐在熊可可肩上,虽不用走,但被寒风冻的浑身刺痛,现在被火一烤,却又奇痒难耐。但身上写满了符咒,只好强忍着。 “吱呀~” 一声,院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门边。 “天寒地冻,不知可否能让我这个逃难的人也烤烤火。” 再一眨眼,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便坐到了我的边上。 他衣衫整洁,举止从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逃难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他的眉宇间却有些似曾相识的气息。 他从腰上解下一只葫芦,喝了一口,酒香四溢。 他把葫芦递给我,我没有接。 “萍水相逢,小心点好。” 我还没有开口,他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他朗声笑笑,自称姓顾,他劝我不要去迷魂谷,前几天,有三个人闯进谷中,却被迷魂夫人抓住了。 我心中疑惑,火月她们嘴里没说要帮我,却提前派了三个人来?还没开口问。 那顾姓老者又把三人的长相和功法描述了一番。 我猜个八九可能是拾花、岚和圆子。他们可都是修为7品,久经战场的人物,怎么可能全被抓了去,一个都未能逃出来。 我刚要开口去问。 那顾老就像能看穿我的心事一样,就又答道:“那迷魂夫人虽然只有5品修为,但她有一宝物遮天旗,使用起来能将整个迷魂谷罩住,凡闯进去的人,灵力尽失,只能任她抓去。” 我心中十分惊恐,自这顾姓老者来到这里,我一语未发,他却能看到我心中所想。 “遇仙,你还不睡?” 我转头去看,熊可可从屋里推门出来。 再转过头来,身边那个顾姓老者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可,刚才在我身边坐着一个人,你看到没有?” 第116章 他就把这些桐油桶点燃,从上面扔下来 熊可可坐到了我身边烤火,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个黑衣老人,也没听到说话声,这让我觉得刚才就像做了一场梦。 但他却闻到了酒味,他以为我带了酒却不给他喝。 他说:“好啊,你趁我不在,悄悄地喝酒。” 我对他说:“这真的是刚才那个老头喝的酒。”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你真的没有带酒?” 我说:“如果不是你闻到了酒味,我还以为是坐在火边睡着了,刚才只是我做的梦。” 接着我向他描述了刚才那个老人的长相和他说的话。 熊可可听完我的话,说道:“有没有这么吓人,你心里想的话还没开口,他就知道了,难道他会读心术?” 听到【读心术】这三个字,我愣了一下,心里马上想起一个人来。 顾晓仙。 三年前,她离开慕仙山后,我就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秋之白华,她来慕仙山时是秋天,秋雨如链,她笑靥如花,在我情窦初开那一年遇到她。 我不喜欢雨,但每个下雨天,都会想起当年的我,坐在寂静无人的客栈里,等一个人。 她出身好,喜欢高贵而且才华横溢的少年。 她离开慕仙山的时侯,我没有去送她。 我无法成为她喜欢的人,所以,我也不再想她。 但这次不同,怪不得我看到那个老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读心术】是顾晓仙家一脉独传的功法。 如果,这位老人用的是【读心术】,那么他大概就是顾晓仙的亲人。 熊可可往火堆里丢了二根木柴,拍了一下我,“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什么?” “一袭黑衣,气度不凡,而且还会这么厉害的功法,有点像白露说的那三个人之一?” 现在熊可可一直称呼小白的全名,刻意表现的冷淡,只说明他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哪三个人?” “万神殿的三个长老啊。” 我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立起来,第一次因为畏惧死亡而感到害怕。 如果他是万神殿的长老,又会读心术。 那么他想抓我或杀我,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我对他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他想抓我,可以使用水的功法洗掉我身上写的空间符咒;他想杀我,只要挖出我胸中那片龙鳞就可以了。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有抓我,却告诉了我迷魂谷的事情? 我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还是觉得冷。 我对熊可可说:“我们回去,求子神她们来吧,我觉得我把迷魂谷想简单了。” 熊可可哈哈一笑,“别怕有我,什么都没做就回去,别人都会笑话我们的。” “啪!”的一声,火堆里的一根木柴突然爆开了。 熊可可也吓了一跳,“要不,我们明天去迷魂谷看一眼,反正那些人白天也不出来,然后我们再回去求人,说打不过又不丢人。” 我说:“好,那我们就过去远远看一眼,然后就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来到了迷魂谷附近,一直等到中午,日光最浓烈的时刻,我们才小心的遛进了迷魂谷。 刚刚走到迷魂谷的入口,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血腥和焦糊的气味,越往里走,这股难闻的味道就越浓。 我们沿着狭隘细长的山道,小心地走进了谷内,这里阴湿幽暗,四面高山峭壁,阳光无法照进来,阴湿的气息,直往人的心里钻,阵阵阴风穿过山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不知是幻觉还是心里害怕,眼前总会有一闪而过的黑影,不知不觉让人汗毛就立了起来。 迷魂谷内却是一片死寂,整片山谷都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到处都是被撕碎的尸体,残破的肢体和血肉到处都是,散发着可怕的腐臭的腥味。 这里本就十分幽暗,现在就更显得十分恐怖,阴森森的压迫感。 果然,就和那个黑衣老者说的一样,几天前,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熊可可和我躲在一块岩石的后面,小心的窥视着谷内的动静,熊可可小声地说:“迷魂谷我们来过了,现在就回去吧?” 我说:“好。” 熊可可转身向后走了几步,我却站着没动。 熊可可停住了脚步,疑惑地说:“要不……我们再找找老牛?” 我说:“你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熊可可反问道:“不安全,那你为什么不走?” 高度的紧张让他有些疑神疑鬼的。 我身上的空间符咒法阵,是由我体内的那枚龙鳞上的神力激发的,熊可可即便穿了那件同样写满符咒的衣服,他也激发不了法阵。 这枚龙鳞是我不死的秘密,我对谁都不能说,所以我也没有告诉熊可可。 但熊可可却觉得是这个功法舍不得教给他。 熊可可觉得他将自己的家传秘术都教给我了,但我却对他有所隐瞒。 他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那双疑惑眼神却显现了出来。 我背过了整本符咒,却一个字也不认识,不会使用,更不知道该如何教他。 可我如果这么说,他也不会信。 于是,我什么也没说。转头盯着山谷内崖壁上凿出的一排排的房子,它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大多数都残破不堪,没有了房子的形状,只剩一些黑漆漆的洞口,有一些直接被碎石封死了。 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细小的声音。 如果迷魂谷还是从前的那样,我就会跟熊可可回去。 可现在尸横遍野,我得去确认一下牛掌柜的生死。 我对他说:“可可,你怕死吗?” 熊可可愣了一下,圆圆的眼睛闪过一丝忧伤,“我才二十岁,我不会死对吗?” 我点了点。 他又问我,“遇仙,你怕吗?” 我又点了点头,“我觉得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杀过人,我也准备好了某一天会死在别人手里,所以我怕也没有用。” 我们没有继续向谷内进发,而是沿着外侧,爬到了山谷的顶上,选了一个突出的岩石,把桐油桶摆好,熊可可守在这里。 我独自下去,在崖壁破败的房间内搜寻牛掌柜。 如果遇到危险,我就跑出来,熊可可就会在山顶把这些桐油桶点燃,从上面扔下来。 第117章 紧紧抱住了熊可可的,却是牛掌柜 我从下往上,一间一间在这些倒塌了的房子里小心的搜寻,这些房子实际上是或深或浅的洞穴,我猜地鼠妖住的本来就是洞穴,大概是迷魂夫人来了之后逼着他们在外面修出了房子的模样。 我在一个幽深的洞穴里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心地走过去,看到一个几乎是赤身裸体,骨瘦如柴的孩子,躲在洞穴的拐角处,他的脸上没有带面具,睁着二只黑黑的、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小巧的鼻翼和二只大耳朵轻轻的抖着。 他生来怕光,什么也看不见,靠嗅觉和听觉感受外物。 偏偏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我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 他张口露着雪白的尖牙,朝我不断地嘶吼。 他太小,还不会说话,或者他的话,我听不懂。 我只好从这个洞穴里退了出来。之后,我又在其他洞穴里发现了几个,他们不是老人就是孩子,都是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模样。 “他们好可怜啊!”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吓的我头发一下子立了起来。 转过头,看到是熊可可。 “你怎么下来了?” “看你半天没动静,这不是担心你吗?”他拍了拍身上,背着7、8桶桐油。 他在山顶剥了些树皮拧成了绳子,绑了几桶桐油背在身上。 其实,我和他都知道,这些桐油对修为高深的人来说用处不大,我带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制造些混乱,能趁机逃走。 原先关牛掌柜和我的那个房子在半山腰,门早就碎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张铺着干草的石床。 熊可可和我来到迷魂夫人的房子里,这间房子很大,里面到处是打斗过的痕迹,石桌石椅都碎了,后墙也被打出了一个大洞。熊可可跳了进去,里面是很深的洞穴。 我举着莹石走在前面,隔十几步,熊可可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抓着二桶桐油。 我们蹑手蹑脚的向前走着,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让熊可可先躲到角落里,我一个人先过去看看,“反正他们抓不到我。” 我沿着曲折的洞穴,小心的向前走了几十步,突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面的石洞处,一个高大粗壮的人双手向上托举着一个断裂的石门,几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抢食着他的肉。 我慢慢的挪过去,才看清,这个高大粗壮的人竟然是猪不足,他站的笔直,像个少壮派的军官,双手向上举着,用力的托着上面落下的巨大石门,双脚深深的陷入到了地里。 他已经死了,身上插着数把刀剑,一群骨瘦如柴的小妖正在抢食他身上的肉,他的一条腿上的肉都被撕光了,露出白骨,肚子也被咬破了,肠子流了一地。 我的心紧紧的抽搐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变得僵硬无比,我靠着石壁,四肢冰凉,胸口像是被堵住了。我不由的张口加速呼吸了几口气,半晌,我才清醒过来,五天前,我还见过他,我们站在盖满新坟的小山上,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黄玉郎的墓碑,对我说:“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那时,那刻,他是否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在花街,他的老婆和孩子还在等他,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我禁不住看着那站立不倒的尸体。 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这些天来,我常常想到死亡。 牛掌柜会死,熊可可会死,惠惠子会死,我也会死。 我并不害怕,只是莫名哀伤。 死亡之后,何事不烟消云散。 花街最好的烤肉店老板死了。他可能是来救牛掌柜的,在这扇石门将要关上之前,用身体死死的顶住了落下的石门,他是站着死的,身上插满了刀剑。 种落根生,春雨,秋风,桃花似海,绿叶转黄。四季交叠,万物流转。人们都说,春季和秋季是花街最美的季节。 但我最喜欢的却是花街的冬季,落雪后一片洁白,天空高远湛蓝,冬之静美,却如歌如笳,萧瑟而寂寥。 大雪后的冬日深夜,空旷的街上,我和熊可可下了晚班,被刺骨的寒风吹着跑回住处。花街深处总有一盏温暖的灯在等着我们,无论我们身上有没有钱,只要推门进去,就能吃到外焦里嫩的烤肉,喝到烫好的烧酒。老板猪不足不苟言笑,总是一脸正经,老板娘面黄肌瘦,却总是一脸喜气,如果去的早,能看到三个高瘦的孩子在店里跑前跑后的帮忙。 生命何其短暂,生命何其宝贵,在死亡之后,都是一场虚妄。 我冷静下来,在这扇石门后面,有更可怕的人。 她能杀了猪不足,也能杀掉熊可可和我。 我又慢慢地退了回去。 熊可可问我:“里面什么情况。” “有一个石门,里面很大,我们先回去吧。” “不对,你脸色这么难看,肯定看到了什么。” “我们先回去,凭我们打不过里面的人。” “我去悄悄地看一看,然后就走。” 熊可可一个人进去了,不久之后,我便听到一声震天怒吼。 “轰!轰!”几声巨响,一阵炙热的气浪袭来。 我赶紧向里面跑去。 眼前一片火海,熊可可张着大口,眼泪横流,面目狰狞,他把猪不足的尸体扛在肩上,那个断了的石门落到地上,碎了一地,那群抢食尸体的小妖,身上沾满了着火的桐油在地上不停的翻腾,发出阵阵惨叫。 有几个黑影走了出来,我赶紧躲到了角落里。 熊可可没有逃,他缓慢地放下肩上猪不足的尸体,抬起胳膊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盯着前面的人,他一身健壮的肌肉将衣服紧紧的绷在身上,整个洞穴里都能感觉到他凌冽的杀气,他一字一句的说:“是你们几个,杀了猪老板?” 迷魂夫人哈哈的笑了几声:“我不知道什么猪老板,但区区一个猪妖,敢跑到我这里来闹事,活该成了小的们的口粮。” “我和你们拼了!”熊可可怒吼一声,不管不顾踏着燃烧的地面,向前冲了上去。 迷魂夫人伸手轻轻一挥,熊可可就被打进了火里,他再站起来时,身上也沾满了火。他又扑了上去,又被打落到了火里。 他浑身上下都着了火,但仍一次次的扑上去。 迷魂夫人并不想杀他,只是一次次把他打进火堆里。 “可可,你这个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快给欣仙姑道个歉。”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高大的黑影跳到火堆里,紧紧地抱住了熊可可。 熊可可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在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猪不足死了,他想帮他报仇,可他没有本事。 他从前连杀鱼都下不了手,现在却一连烧死了许多小妖。 我悄悄的探出头来,看清楚了那几个人,张生、小雪、红豆、欣儿和那个黑衣老者。 这些人,无论是谁杀了猪不足,我决不会放过他。 紧紧抱住了熊可可的,却是牛掌柜。 第118章 想要让他们忘掉刚才听到的话,我觉得并不难 牛掌柜就要结婚了,地点就在迷魂宫,迷魂谷里最大的一座山被挖空了,里面被修成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就被称为迷魂宫。 那天,我回到南都和子神、火月和海荷花他们说了牛掌柜被迷魂夫人抓了的事后,她们虽然没说要去救,当天就把东风朱雀找来,他曾是万神殿的守将,也是东都的城主,他并不知道迷魂谷这个地方,万神殿本是封印神的地方,分为内城和外域,内城灵气最为充裕,由三位大能的长老把控,外域灵气充沛的地方都建了大城,灵气一般的地方也修有小城,修为高的一般都住在城内,而像迷魂谷这种几乎没有灵气的地方,一般只是一些土生土长的本地小妖生活在那里,所以不足为惧。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就让岚去,他办事利索,而且速度快。 火月听是岚去,就让拾花跟他一起,嘴上说:“鲨岚勇而有力,拾花谋而多变,这二个人相互配合,事情虽小,但稳妥些更好。” 实际上,火月有她的打算,拾花喜欢岚,每次她跟在火月身边,如果恰巧岚也在,她常常会偷眼相看,这个姑娘的心思,火月怎么会看不出来。 拾花和蝶舞一样来自妖界的异域花谷,但和蝶舞那火爆的性格不同,她是雪山之巅的花妖,冷艳冰洁,幽香淡雅。如果直接问她喜欢谁,她肯定不会说的。 火月让她和岚一起去,就是想给她们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高大健硕的岚带着玉洁冰清的拾花离开后。 过了好一会,海荷花才回过味来,岚是她统治妖海的其中一股绝对的力量,她怕万一被拾花迷住了,转投到火月的旗下。就让章鱼圆子也去,“圆子,你也出去走走吧,别一天到晚躲在房子里不出门。” 圆子是个松弛感很强的女孩,和其他的海妖一样,长的十分高大,面目可人,身材丰韵有致,她喜欢独处,平时能躺着就不会站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在攻入万神殿之战时,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跳入水中,她却用脚先试试水温。 圆子当然不知道海荷花心里的想法,她只是不想动,撅起嘴去追岚和拾花了。 她们到了迷魂谷之后,只几下就把一众小妖打散,救出了牛掌柜,一切都很顺利。 可能是因为太顺了,她们有些大意。 迷魂夫人取出一面黑旗,向上一抛,顿时将整座山谷遮住,四面山上现出许多金色符文,整座山就是一个巨型的法阵。 她们几人身上顿时灵力被封住,身上的功法半点也使不出来,岚用蛮力将四面的山毁的七零八落,几乎就要从这个法阵中脱出。 张生和小雪正好赶到。这事还得从我被秋鸿抓去说起,秋鸿把我折磨了一天,眼看从我口中问不出一点值钱的消息,又以500颗3品灵石的价格卖回小雪,可他们来到绑我的房子中时,发现我逃走了,秋鸿说我一身重伤,逃不了多远,他们就在南都城内反复找了几天,又把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 张生本不想来迷魂谷,迷魂夫人就是他人界的妻子,他杀死又救活的女人。 张生总是在逃避他不想面对的过去,他并不是生来懦弱,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小的时侯,轩辕甲用他的家炼制尸魔,那里堆满了各种尸体,和各种准备炼制的活人,每天充满着各种哭声哀嚎,尸体的腐臭十几里外都能闻到。他每天闭着眼睛,在这个人间炼狱中,提心吊胆的活着。 当年的他无力反抗,只好逃避。 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一味的逃避任何他不想面对的事物。 最后,在小雪的要求下他们来到了迷魂谷。 正好遇到岚他们要救牛掌柜。 这迷魂谷的法阵,本就是张生所设,虽然被岚毁的七七八八,但他一出手,便又将岚牢牢的困住。 他们几人汇合后,张生听说我已经被放回了东都,面色一暗,“那个少年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伸手就要杀牛掌柜他们几个。 “南都城主且慢!”黑衣老者,从天飞落。 张生、小雪几人赶紧施礼,这位老者就是万神殿的三位长老之一,因精通读心术,被称为真言仙人。 他是人界九幽宗的宗主顾长生,也是顾晓仙的父亲。 他的修为离人界至尊9品,只有一线之隔,想要突破这一线,可能是几百年,可能是数千年,也可能永远也突破不了,修行就是这么一回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结果。 他来万神殿是受了人皇和宗门盟主上官云的委托,作为一个宗门的宗主,人皇的话他可以不听,但违背了盟主的意愿,等同于和所有宗门为敌。 万神殿的三位长老都是大能之士,自从海荷花攻打万神殿之日起,所发生的大小之事,他们都一清二楚,他们不出手,一是想看看各人的表现,二是还不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这次看张生要杀牛掌柜,才现身将他救下,他说:“牛帝是统一妖界的第一人,在他之前,虽也有妖帝,但实权把持在各大妖王的手中;在他之后,现虽是蛇帝执掌妖界,但仍有北境、万神殿和妖海这样的独立之地,各大妖王更是心中不服。” 真言仙人说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看着牛掌柜。 牛掌柜这些天,大概吃了不少大补的火蚁卵,面色红润的像个熟透的红苹果,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这位真言仙人。 “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夸我?” 真言仙人哈哈一笑,“现在认识刚刚好,如果是以前我想站到你面前,哪有这么容易。” 牛掌柜也哈哈一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只是妖界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对你还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你想去免费住店?” 真言仙人又是微微一笑,“牛帝说笑了,如果我说,我能让你再成为一统妖界的牛帝,你是否愿意?” 说这句话时,真言仙人并未使用读心术,他盯着牛掌柜那惊异的神情,有些事直接知道答案,反而不如听他亲口说出来更有趣。 牛掌柜仰头狂笑,嘲讽道:“难道妖界也归你管了,你说让谁当妖帝就能当妖帝,如果你们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么当年为什么人界差点被我归入妖界。” 真言仙人听他嘲讽,并不恼怒,只是幽幽一笑,“我们当然没有左右妖界的本事。”他来回踱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他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当年一个惊天的秘密“但,如果我告诉你,当年蛇王能够篡位称帝,有人界的帮助呢?” 牛掌柜瞪着真言仙人的眼睛,久久不语。 拾花、岚和圆子站在边上,眼睛也惊的睁圆,她们虽然年纪轻轻,没有参加过那场长达五百年之久的,妖界和人界的大战,但她们也不敢相信,现在妖界的蛇帝曾私通人界。 真言仙人没有等牛掌柜回答,他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好好想想条件,因为我们如果帮你重登帝位,也会请你帮我们办些力所能及的事。” 小雪心领神会的给牛掌柜松了绑,却没有解开拾花等人的身上的捆仙绳,反而拔出了刀。“这件事早晚需要传出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的条件是这些少年,你们不能杀。”牛掌柜大喊,“当然,我还有别的条件,得慢慢的想。” 小雪转头看向真言仙人,真言仙人却笑着看向张生,“你不是有还未用完的迷魂丹吗,想要让他们忘掉刚才听到的话,我觉得并不难。” 第119章 我从来没在她身上闻到过桂花香 我回到东都和火月她们说明情况后,她们却一直没说让谁去救牛掌柜。 当时的我,可能是因为体内迷魂丹的药效还未能化解,也可能是因为被秋鸿他们折磨的急着回去报复,失去了理性的思考能力。 第二天,我去找子墨前,先找了猪不足,他回到了住处,收拾利索后,便独自一人出发了。 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黄玉郎已经战死了。 猪不足到迷魂谷比岚他们晚了一天,看到的景象如同我和熊可可到达时一样,整座山谷,遍布战燹。 毕竟他在探子营待了几百年,直觉告诉他,有人来救牛掌柜,但没有成功。 猪不足小心的在迷魂谷里搜索了一遍,发现了迷魂夫人的房内通往迷魂宫的通道。 不知他是如何避开了重重机关,潜入到了迷魂宫内。 迷魂宫和迷魂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 迷魂谷是一个破败贫穷,住满了低智野蛮和骨瘦如柴的妖怪。 而迷魂宫却是一个极尽奢华的地下宫殿,里面不仅有堆积如山灵石和宝物,更有无数的俊男靓女奴仆。 当年张生千辛万苦的进入万神殿后,杀了欣儿,用迷魂丹复活她后,为了不让她成魔,便将她藏在灵气稀薄的迷魂谷内,但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便将迷魂谷设成了个空间法阵,这里不仅能困住闯入之人,更是一个能通往外界的空间。那些不想杀死至亲至爱,又想进入万神殿的人,只要满足迷魂夫人开出的条件,就可以通过这里进入万神殿。 迷魂夫人一开始要灵石和宝物,后来要奴仆,她无法离开迷魂谷,而迷魂谷这个贫瘠的地方,再多的财宝也没有用。 当时,牛掌柜被关在一个单独房间内,条件很不错,酒肉应有尽用,看管的并不严,只有四名女仆,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修为3品的妖怪,做不起什么风浪。而且,真言仙人还想利用他,也并未绑住他。 猪不足很顺利的把他救出了房间,正要带他悄悄逃出去。 牛掌柜说:“还有三个来救我的少年被抓住了,如果我逃了,他们会被杀掉。” 猪不足便和他一起去救岚、拾花和圆子。 这三个人被绑在地牢里,被迷魂丹的粉末熏的神智不清。 猪不足救出了他们,但想带着这三个人,避开所有守卫,一起出去却很难。 他们被发现了。 猪不足和牛掌柜一路冲杀,他们终于逃到了迷魂宫的入口处。 一道写满符文的巨大石门突然降了下来。 猪不足拼尽全身灵力,双手猛得向上击向石门,石门被震的碎裂。 牛掌柜一个一个拉着神智不清的岚、拾花和圆子逃了出去。 猪不足被赶过来的守卫用刀剑刺死了。 牛掌柜他们并未逃出多远,又全被捉了回去。 迷魂夫人大怒,准备杀了岚、拾花和圆子。 牛掌柜高喊道:“我可以答应你们,重回妖界称王,而且想到了一个条件,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真言仙人伸手拦住了迷魂夫人,微笑的看着牛掌柜。 他并不真的想帮牛掌柜夺回妖帝的宝座,只是想把妖界搅乱,让他们自相消耗。 牛帝的威名,无论在人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传奇人物,尤其是对那些没有身份背景的妖怪有很强的号召力,再加上女帝得位不正。 只要牛掌柜同意,振臂一呼,便会聚集成一个新的妖王,人皇再悄悄出钱出力。 对于聚集民心和打仗这种事情,敌人愿意帮忙,更容易成功。 输几场战争,送几座城池,却能在妖界得到牛帝做内应,这些看似失去的东西,实际还在自己手里,而且能得到更多。 这笔生意,人皇稳赚不赔。 真言仙人笑着问道:“只是不知牛帝想要的条件是什么?” “放我们走。” 真言仙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放是要肯定放你走,但先要带你去皇都,缔结盟约之后。” 牛掌柜心里清楚,事情当然不会只是一纸盟约这么简单。 他哈哈干笑几声,“不用这么麻烦,诸位也看到了,自从我被女帝毒害之后,一身修为尽失,你们想要的不过是利用我过去的名声,如果你们想更好的利用我,不如直接在我身边安排一个人,这样我做傀儡,你们操纵起来岂不是更容易些。” 小雪疑惑地问:“我没听明白牛帝的意思,如果我们的人直接在你左右,那妖族如何能服?” “那我娶一个你们的人,每天在我身边,却又不用在人前露面不就好了。” 小雪媚眼如丝,娇笑如春风掠水,“不知牛帝可有心仪的女子?” 牛掌柜哈哈大笑:“我牛某戎马一生,本想为天下打出个太平的世道,可天不遂愿,现在虽春山迟暮,却有了赏花的心。” 真言仙人看着牛掌柜哈哈大笑,“想不到牛帝这般传奇人物,竟也有儿女柔肠,春山犹可上,远望万瓣花。” 牛掌柜指着岚等人说:“那既然如此,他们和再来此之人,都是我的亲眷,不可加害。” 真言仙人也正色道:“好,就这么一言为定,请你尽快想好要娶之人,三日之后,便是良期,我们先把喜事办了,再商大计。” 牛掌柜带着岚他们三个人,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真言仙人出了迷魂谷,去了南都。 他算准了我会来。 在攻打万神殿时,他一直都在暗处,看到了我的神勇,他对我十分好奇,这个籍籍无名的人界少年,却有着高深莫测的修为,使一把银枪,不知用的是什么功法,竟毁了千艘战舰。 他知道我是用了那张古神符之力,但他更想探知我的来历。 那夜,我和熊可可在南都一所废弃的院落中烤火时。 他现身坐到我的身侧,用读心术探知出我大多数的秘密,却始终不能探出我的来历。 这让他大为惊奇。 这个人,竟是无端的突然出现在这个世间。 所谓【读心术】并不是所有人的经历都能读出来,正如顾晓仙所说,学习【读心术】的人,要有一颗赤子之心,虽然真言仙人的赤子之心早已不再,但他毕竟早就修至8品;其次,也是有修为等级的差别,等级低的就无法读出等级高的。 真言仙人反复尝试之后,心中大惊,这个少年不可能修为高他许多。 而且明明是身上半点灵力也无。 即便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他的经历,眼睛曾看到过的事物,心中曾有的想法,却不可能完全消失。 但他却半点也读不出来。 他离开了,没有对我出手,在弄清我的来历之前。 第二天,熊可可就闯进了迷魂谷里。 现在,熊可可被牛掌柜紧紧的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猪老板死了!你怎么不救他!” 牛掌柜轻轻的拍灭他身上的火。 “我们先回去再说。” 说完,便带着他向洞内的迷魂宫走去,其他几人也转身向里走。 真言仙人却仍站在那里,开口说道:“那位躲在拐角的少年,你也一起来吧。” 我本想着等他们都走了,再悄悄的溜回去求子神她们过来救人呢。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只好走了出来。 小雪转头看到我,一脸笑嘻嘻,“夫君,这些天,你死到哪里去了,有没有想我?” 现在的她,没有再变成欣儿,而是另一副样子,一袭白色纱衣,身材纤瘦,楚楚可人。这并不一定是她的真身,但我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谁。 这个女人有一万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但我却总能一眼认出来。 后来,我曾和熊可可聊过这件事,我说:“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或淡或浓的桂花香味。” 熊可可却说:“屁,你的鼻子怎么可能有我的灵,我从来没在她身上闻到过桂花香。” 第120章 你说说她,让我先提前了解了解 小雪伸手想要抓住我的胳膊,不想她却抓了一个空。 她微微一愣,娇笑着说:“夫君,不要躲。” 她又向我走近一步,再伸出手来,这次她看的真真切切,手搭到了我身上,却又穿了过去。 真言仙人笑着说:“他钻了一天的山洞,一身是土,当然要躲你,一会你得给他好好洗洗。” 小雪何等聪明的人物,一听他这么说,马上明白了我身上有些蹊跷,“那是,一会我自然得帮他好好洗洗。”她又娇嗔地看着我说,“你总能带来让人想不到的惊喜。” 小雪带我去从头到脚洗个干净,又把我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换了,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膊,她鼻息如兰,带着淡淡的甜香,细细的眉毛轻挑着,满眼的柔情,譬如冬日初雪,一吹会化。 如果我不知道她是谁,看上去还真有些新婚妻子对丈夫那种思恋。 她就像我会跑了似的,抱着我的胳膊,送我去了牛掌柜的住处。 熊可可很痛苦地坐在客厅里,抬头看到小雪挽着我进来,一条紧身的白色砂裙把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裹得一览无余,不禁又怒从悲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是你,害死了猪老板!还有心思和这个女人搂搂抱抱的。” 他说完就扑上来。一脚把我踹倒之后,化悲愤为力量,左右开弓打了我几拳。 血顺着我的鼻孔往下淌。 小雪伸手拉开他,把我扶起来,关切地说:“你有没有受伤,怎么被打也不还手!” 我推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害死猪老板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小雪幽幽一叹,“他是死于守卫乱兵刀之下,你就是想报仇也找不到人。” 我冷冷地看着她,“猪老板可没那么容易死,他打了几百年的仗,每次都能死里逃生,怎么可能会死在那些守卫的乱刀之下,他是中了毒。”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人都静静地看向我。 “他面色黑紫,分明是中了毒,而且吃他肉的那些小妖,有几个已经口泛白沫了。” 我没说出口的是,这个中毒的样子,我见过,在我刚遇到牛掌柜时,他每次毒发,也是脸色黑紫,我怎么可能忘的了。当时他说中的是蛇毒,我却一直在心中有个疑问,如果真的是蛇毒,那蛇王怎会没有解药。 现在想来,能用此毒的人,一定就在迷魂宫的几个人中,但这也是我的猜测。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猪不足一定是看到或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要不然,他不会非死不可。凭他们的本事,即便逃出了那道石门,也逃不了多远,就会被抓住。 牛掌柜在桌前摆好酒菜,就招呼小雪,“姑娘,要不一起坐下来吃个便饭。” 她杏眼一转,笑着应道:“好呀!我正好有些好酒,请大家尝尝。” 小雪招呼一个女仆过来,让她去取酒,双手又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坐到了桌前。 岚、拾花和子墨,仍然神志不清,在另一个房间内,由女仆单独喂食。他们中的迷魂丹,仍是张生碾成粉的那颗,已经被我用去了一小半,剩下的张生本想分几次给他们服下,以洗净他们所有的记忆,结果只服了一次,便被牛掌柜救到了这里,以他们各自的修为,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如初。 那天的酒喝得很猛。 深红如血的酒装在翡翠瓶中,小雪将瓶塞打开,摇匀后气味芳香充实,喝到嘴里柔和顺滑。 一开始,熊可可还是拒绝的,他只喝坛子里的白酒,牛饮了半坛之后,实在受不了红色酒的酒香,喝下一杯后,就再也不能抗拒。 他抓着瓶子,一连又喝了四瓶,大概是两种酒一起喝,又喝的急,顿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阵酒意翻腾上来。 小雪笑着问,“怎么样,这可是万年果酒,在人界也要一块3品灵石。” “这么贵,一块3品灵石一瓶?” “一块3品灵石一杯,当年牛帝都打到了皇都时,人皇为了凑军饷才舍得拿出来卖,现在你就是有灵石,也买不到了。” 一听这酒如此宝贵,熊可可翻到嘴里的酒,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随着一瓶一瓶的酒被灌入了肚中, 熊可可一句,“这么好的酒,要是配上猪老板的烤肉,就是让我当神仙,我也不舍得换。” 大家想起猪不足来,场面顿时冷落了下来。 小雪可不只是一个漂亮女孩,更是一个洞悉人心而且游刃有余的漂亮女孩。 她说:“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跟随牛帝吗?” “为什么?” “因为无论跟随虎王、或是熊王,都是为了虎王和熊王在打仗,成败都是别人的;但牛帝不同,人们跟随他,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在打仗,成败都是自己的。” 夜已经深了,酒席早就撤了,喝茶喝到也凉了。 我一直在劝小雪离开。 她站起身来,对我说:“你为什么要找那么多的借口赶我走,我又不是不走。” 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天气凉,你和别人不同,晚上要盖多些。” 我抬起头来看到,小雪站在门边,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落寞而美丽,一扭头,纤手砂衣消失在了门外。 被她牢牢抓过的衣袖上,还有她淡淡的香味。 我和熊可可在一个房间,他半坐半躺的倚在床上,幽幽地说:“她只是动嘴说说,你可千万不要动了心,这种漂亮的女人,你可应付不了。” 牛掌柜又给我多抱了一床被子来,瞪了他一眼,“就你能应付的了,心动这二个字,没少让你受罪吧。” 熊可可没再说话,一脸憔悴,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牛掌柜把手里的被子扔到我床上,正好碰到刚才被熊可可打的地方,我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熊可可又钻出被子,对我说一句:“对不住兄弟,其实我该跟你逃的,这样火月就会来救人了。” 牛掌柜却哼了一声,“不论你是逃或者不逃,当时怎么选都是错的。” 的确是,当时如果逃了,火月她们会来。但猪不足的尸体就会被那些小妖吃光了,岚、拾火和圆子他们三个,可能就会完全失去从前的所有记忆。 我问他:“牛掌柜,三天后,你就要结婚了,想好要娶谁了吗?” 牛掌柜怔了一下,“我还没开始想。” 熊可可大声地说:“那还用想吗,肯定是鹤仙人。” 我望向他,用手指了指外面。 隔墙有耳,在这里,并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牛掌柜一屁股坐到我床上,笑嘻嘻地说:“我觉得这个小雪就不错,但她叫你一口一个夫君那么甜,你说说她,让我先提前了解了解。” 第121章 我离开了南都书院,在集市上开了一家书画的铺子 我对牛掌柜说:“我对小雪几乎一无所知,她叫我夫君,是因为当时我被植入了张生的记忆,她变成了欣儿,是张生的妻子,也就是现在迷魂夫人。” 牛掌柜叹了口气,“你要是舍不得她,那就算了。” “我没有舍不得,我永远不会忘了,这个女人为了问出那张古神符的用法,让人把我的四肢切了下来,是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切的,真的很痛。” “果然是长相越甜的女人,下手越狠,但至少她没有杀你。” “所以将来我也不杀她。” 我也不是一味承受的羔羊,只要我有机会,我也会使用暴力。 “她是一个心机很深的女人,她如果喜欢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牢牢的控制着你。” 牛掌柜活了上万年,他没有结过婚,他的感情生活也从未超出过友情的边界,可他却总能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上,客观的看待女人。 关于爱情,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有恐惧,有压力,有责任。 他想的太多,却从未行动过。 牛掌柜起身走出了房间。 熊可可已经在他的床上睡着了,鼾声震天。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妖怪,敢爱敢恨,从来不会考虑后果和得失;所以他能饿了就吃,困了就能睡着。 这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 一闭眼,就是猪不足那站的笔直的尸体,黑紫色的脸,一条腿上的肉已经被啃光了,露着雪白的骨头。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做了一夜的恶梦。 在梦里,我又成了张生。 那是八月份的一个晚上,天气十分湿热,有场雨憋了好几天,一直没有下,房间里都生了苔藓。我是南都书院的杂役,平时负责打理院中的花草,住的小房子在书院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边上的院中种着一大片凌霄花和月季,草丛中一时四刻虫鸣不止,附近有条小清河,水很清没有鱼。白天,书院的女工在河的两岸浆洗衣物,晚上,书院的杂役们常去河里游泳。 我们在游泳时说的都是女人。女妖。美丽的女子们。 他们说女妖要比女人更纤瘦一些。 我后来才知道,她们看起来很纤瘦,永远都是十六岁,但其实并不。 九岁时,我来到书院,在这里已经浑浑噩噩的生活了十几年。 红豆和我一起从家里逃出来,为了能和我一起呆在书院里,她在头上插了一根草标,自己把自己卖到书院里当妖奴。 集市上有很多这样的孩子,有妖族也有人族,头上插上一根草,就成了可以买卖的商品,和那些小猫小狗没两样。 长大后,红豆一直想嫁给我,她很美,在书院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渐渐成了书院的招牌,她为自己赎了身,但仍留在书院做杂役,当然,她不做端茶扫地那样的粗活,而只做奏琴洗笔这样的雅事。 南都想娶她做妖妾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巨富贵公子。 来南都书院读书的一半男人,都是为她来的。 我的家虽然没落了,但我的父亲是守旧的人。 人妖有别,山鸟与鱼不同路。 如果我要娶她,那一直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可能会跳起来打死我。他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一生只想循规蹈矩的按着祖训,过安宁富贵的日子。 可是,国相轩辕甲却来到我的家里,征用了我家所有的财物,买来妖奴,并在我家里炼制成尸魔。 我家变得一贫如洗,父母也病倒在了床上,几年后,就相继过世了。 父亲临终前,说轩辕甲在炼制尸魔时,一直在用他的血,我家的祖上可能是传说中魔族。国相找过来,也是我家罪有应得。 他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别人抢了他的东西,抽他的血,他却总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到原因。 几年后的一个夏季,南都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藏书阁内的书都发了霉,我在拿出去晾晒时,在一本翻开的古书中发现了一页奇怪的文字,我认识这些字,我家的族谱就是用这种文字写的,尽管上面记得都是前几代人日常的一些琐事,但我家的孩子从开始记事起,就要开始学着读写祖谱上的这些奇怪的字符。 南都书院本来就是我家的,后来被轩辕甲逼着卖了出去,藏书楼上的古书里出现这样的字并不奇怪,我又翻了几本古书,在里面又找到了同样的文字。 把这些书中的字拼起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的祖上并不是魔族。 而是神族。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神族的一个女子在绝地天通时,没有选择飞升,反而在此界嫁给了一个人族。 她天真的以为哪怕不用神的力量,也可以世世代代逍遥的活下去。 她把这段经历和她的功法用古神文记录下来,又分拆成数页,藏在几百本书里。 我想把这些书页找齐,却被人赶出了藏书楼。 我只是一个杂役,要想去藏书楼读书,每月要交3000钱,而我一年不过才赚500钱。 八月,天气闷热,我的小房间就像一个蒸笼,空气温热潮湿。 轩辕甲提纯我家的血炼制尸魔,要么是为了炼制出更强的,要么是为了救治,用神血克制住尸魔的魔性。 我无从而知,只知道我怕他,而且无力反抗,我的家人都去世了。 也许,他很快就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可能也会像我的父亲那样,躺在床上,每过几天,他就会来取血。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红豆走了进来,“这么热的天,你关门关窗的打算热死?” “有蚊子。” “我们去游泳好不好?” “这么晚了,你和我,孤男寡女的。” 红豆痴痴的笑了起来,“我说,我们是去游泳,不是去睡觉。” 红豆跳入水里,没有脱下她的贴身衣裤,但我可以看到她的肉体,原来看起来纤瘦的妖精女子,一样好丰满。 游完泳,她又在水下采了许多鲜嫩的莲藕,她帮我把这些莲藕搬到我的住处后,随手丢到院子里,就先走进了屋里。 我把这些莲藕在院子里摆好,进到房间里。 我吓了一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惊慌。 她赤裸裸的站在床边,目光火热地看着我。 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 她突然紧抱住我说,“嗯呵~” 她脱我的衣服时我没有反抗,只是轻轻抱住了她。 我说,红豆,你等我学会了功法就娶你。 轩辕甲离开了南都,他被人皇招回了皇都。我天真的想,他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直到子墨出生,他有三只眼睛,和那些残页的古神文所记载的一样,他随我家不知几世之前的先祖;还有九条尾巴,随红豆,她是九尾狐。 我突然觉得莫名的恐惧,也许,我从家里帮助红豆逃出来的那一刻,就落入了轩辕甲的圈套。 他想要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孩子。 我封印这个孩子的天目,并把红豆和这个孩子赶走了,扬言永远不会与她们母子相认。 我以为我是要保护她们母子,却从不去想,是因为我软弱。 我托媒人四处提亲,条件只有一个,家里有钱就行。 欣儿是南都郑氏的独女,他家在南都有许多商铺,有钱。 我和欣儿结婚时,欣儿十八岁,她结过一次婚,还有过一个女儿,矢折了。 前夫家说她面相不好,休了她。 其实,她是一个,懂得温柔的女子。性格温和,细致周全,不问不怨。 我用她带来的嫁妆,找全了在藏书楼中所有的残页,我带走了一半,并留了一半在那里。 我觉得有一天,生活在书院的子墨,会发现这些残卷的秘密。 他比我聪明,更比我勇敢。 我离开了南都书院,在集市上开了一家书画的铺子。 …… 我从梦中惊醒,熊可可坐在我边上,睁着一双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 “你做了个什么梦,一会在喊红豆,一会又在喊欣儿。” 我说:“我做的梦不是我的,是张生的,红豆是他的青梅竹马,欣儿是他的相濡以沫,如果是你,你选谁?” 第122章 请在黑暗之中降临 第二天,我昨晚问熊可可的话,现在成了牛掌柜的问题。 如果你是一个坦诚的人,你就会知道,人这一生可以爱上许多不同的人。 如果可以选,你选哪一个? 红豆是张生的青梅竹马,欣儿是张生的相濡以沫。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牛掌柜没有选鹤仙人。 他的决定往往出乎意料,但细想之后却是最合理的。 牛掌柜是一个理性的人,人一旦用理性做出选择,往往就会违背自己的真心。 真言仙人果然没有忍住,悄悄读取了牛掌柜的心事,他明知故问:“牛帝,不知你心中可有想娶的人?” 我们几个人都坐在迷魂宫正殿的大厅里,牛掌柜紧皱眉头。 张生轻声地说:“牛帝,这里虽是万神殿的迷魂宫,但这里有我花费百年开出的空间法阵,你想要的人,只要在人界,不出三天,便能请到这里。” 真言仙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他哈哈笑道,“牛帝心中所思之人,不劳张城主费神,就在万神殿的内城,我昨夜已经派人去请了,如无意外,今日便可来到万神宫中。” 他话音未落,突然有个青衣仆人低头匆匆走进殿来,来到迷魂夫人边上,低声耳语几句。 迷魂夫人微微一笑,“鹤仙人来了,快快有请。” 嗒~嗒~嗒~ 大殿长长的长廊里,传来了女人的脚步声,幽暗寂静的长廊尽头,出现了两个修长的女人身影。 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她们。 我偷偷瞄了一眼牛掌柜,他心慌意乱的低下了头,双手十指紧紧交叉搁在膝盖上,二只拇指交错飞快的旋转着,左腿也快速的抖了起来。 牛掌柜紧张的时候,抖腿;害怕的时候,转手指。 每个人爱的人不同,感到爱的方式也不同。 比如牛掌柜,爱一个人,让他既紧张又害怕。 红叶轻轻地扶着鹤仙人,缓步走入大殿里,她瘦了,骨感憔悴,但仍美如画中仙子,远山芙蓉。她显然是按真言仙人的要求精心打扮过了,穿着一袭红衣,银色的长发染成了黑色,衬的她脸色格外苍白,不久前,她在偷袭子不语时,挨了神之一掌,虽然服了灵药,又在内城休养了许多天,仍然是未能痊愈,红叶扶着她走了这几步路,额上竟有莹莹汗水,这种虚弱憔悴的凄美,反而更加惹人怜爱。 牛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停止了抖腿,他抬起头来,看着鹤仙人,眼中充满了关切。 “你的伤好点了吗?” 鹤仙人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未能认出牛掌柜是谁。径直走到了真言仙人座前,问候了几句后,便咳嗽不止。真言仙人忙让红叶搀扶着她进去休息了。 牛掌柜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真言仙人笑着转头看着牛掌柜。 牛掌柜也笑了笑:“多谢真言仙人,你想的还真周到。” 他转头又慢慢地扫了一眼大殿里的其余几个人,声音不高,但很清楚地说:“我要娶的人,不是她。” 真言仙人微微一怔,“可你的心里一万个愿意。” 牛掌柜哈哈大笑,“你我都是这般年纪的人,都该知道婚姻这种大事,怎么可能遵从本心,要结婚的人只能是合适的人。” 张生又轻声说道:“牛帝若有其他心仪之人,望能提前告之,我好早做准备。” 牛掌柜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这殿上不就有三位女子吗。” 他说着,就转头看向小雪。 小雪坐在我边上,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 这个小雪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早就来找我,抱住我的一条胳膊后,就再也没有松开双手。 我甩了几次没有甩掉,又不能翻脸,只好一直忍着。 现在,她看到牛掌柜看过来,忙说道:“牛帝,我年纪还小,想遵从本心,嫁给这个人。” 她说着,撒娇般的摇了摇我的胳膊。 我冷冷地转头看她,“我的心里没有你,更不可能娶你。” “你个没良心的,和我睡了那么多天,竟然说心里没有我。” 我的脸上一阵滚烫,“你不要胡说,那是你用药迷失了我,我可什么也没做。” 熊可可坐在我的另一边,听到小雪这么说,一张大脸凑过来,几乎贴到我的脸,喘出的热气,喷到了我脸上。 “哎呦,想不到还有这一段,你和我说说。” 我用力想把胳膊从小雪的双手中挣脱出来,挣扎了几次没有成功,气急败坏的对熊可可说,“你不要听她胡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本来阴沉的大殿,真言仙人本想逼着牛掌柜谈些正事,却被牛掌柜搅得乱成一团。 昨晚,我故意问牛掌柜想娶谁,就是让他早想想办法,该如何脱身。 本想让他提个人界里的某个住的远,或者不好找的人,至少请来万神殿,要花个十多天的时间,这样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子不语和火月她们看派出的岚、拾花和圆子这么多天没有回去,肯定会再派人来救。 没想到,张生一上来,就说这里有个空间法阵,无论是谁,不出三天都能请来。 牛掌柜提的要求,看似简单,却是丢给了真言仙人一个难题。 小雪既然敢直言说自己不嫁,她就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她是人界国相轩辕甲的独生女。 真言仙人逼不了她。 那么就剩下红豆和迷魂夫人。 这两个女人,虽然一个曾是张生的情人,一个曾是张生的妻子。 但在万神殿却和他毫无关系。 张生的妻子欣儿在进入万神殿时,就被他亲手杀了。 如果他承认迷魂夫人就是他的妻子,那么他就是违背了和万神殿的契约,就是要和万神殿为敌。 而红豆只是万神殿南都的一名女官。 张生私开通道,真言仙人可以不和他计较,但让他违背万神殿的意愿,他却没有这个胆量。 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有一身的本事,却从来没有勇气,只是不断的逃避。 张生二眼惶恐地看向牛掌柜,目光中乞求他能改变主意,牛掌柜却转头不看他。 张生只好默默的低下头去。他也曾想光明的活着,做一个简单的男子,可命运却如此强大,而他何其细弱。逼着他不停的逃避,他曾想过不挣扎,就这样。 可妖界攻入南都,逼着他不得不逃,千辛万苦的逃到了万神殿。他逼着自己忘记从前的一切,他聪明,勤劳,努力。很快引起了万神殿长老的注意,慢慢提拔他做了南都的城主,在万神殿这个地方,各城的城主,就是各城的皇帝,他过上了非常精致优雅的生活。万神殿几年、几十年都没有干涉过他的生活。他有时也会想能在这里过一生,其实也并不坏。 但,生活并不能一直如他所愿。 他知道求真言仙人没用,只好低头无语。 他已经逃无可逃,闭上双眼,一片黑暗。这一生,他都在黑暗中被命运拖行。 为了活着,不惜杀妻弃子,何其轻微而且渺小。 如果命运本该如此,那么,请在黑暗之中降临。 第123章 你是怎么猜到张生要杀迷魂夫人的 真言仙人是读不出张生的心事的。 张生修炼的空间功法,虽未登峰造极,却也早就炉火纯青。 他不用和我一样,呆呆的把整本符咒都写在身上。 而且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部分发生了作用。 他虽然站在身前,但真身却可能在别的某个空间里。 聚则成形,散则为气。 真言仙人虽无法对他使用读心术,但看他那痛苦的表情,也能猜出他的心事,他便对牛掌柜哈哈笑道:“这事也不急于今日,牛帝再好好想想。” 张生一听此言,睁开了双眼,心中涌起的滔天怨气,消散无影。 他十分感激的看向真言仙人。 牛掌柜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轻蔑的哼了一声。 他本心是想挑起张生和真言仙人的争端,却没想到张生竟是如此软弱,真言仙人不过是说暂缓了一两天,他就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以牛掌柜征战多年的经验来看,虽真言仙人的修为比张生略胜一筹,但言行举止间,也能感觉到他对张生还是有些忌惮。 张生所练的空间功法,乃是古神的功法,任意空间穿梭,在此界就是逆天法则,如果不是他体内有祖脉的神血,未成大道之前,即便得此功法,也是无法修炼的。 可惜他空有一身本事,却只想苟且求安。 果然是吃草的动物,体型和力量再大,也不过是瘦小的狼嘴里的肉。 真言仙人哈哈的笑着对张生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张城主可不要一瓢又一瓢。” 张生连连摆手笑说:“不敢!不敢!” 牛掌柜冷眼看着,面上却挂着笑问道:“早就听闻想来这万神殿逃躲天劫的修行之人,须斩断尘心,一心向道。真言仙人贵为神殿长老,却说什么一瓢,难道一瓢就不是尘心?” 真言仙人微微一愣,“牛帝此言有理,但神殿本是世间修行者一片净土,本该顺天而行,阐述天道;但天衍四九,也会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 牛帝却并不放过他,追问道:“原来这万神殿却是个阐、截并行之地,那又何谈净土?” 真言仙人不再看他,转头向迷魂夫人聊了起来。 既然再谈下去,今天也没有结果,大家就全都散了。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在前面,小雪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跟在后面。 真言仙人在后面叫住她:“小雪,你姐姐来了,你不去看看她。” 小雪问我:“我们一起去?” 我说:“不去,我不想见鹤仙人。” 小雪终于松开了我的胳膊。 迷魂宫里没什么娱乐。吃过饭后,我们就在四层的长廊上走来走去。 迷魂宫很大大概有7层,整座宫殿都建在一座挖空的大山里,地下有二层,地上看上去有五层,最顶之上被凿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片寂静幽蓝的月色。 我们住的这一层,在第四层,上下的通道都有守卫,不能随意通行。 熊可可和我坐在露天的台阶上看月亮。他显然对上午小雪说的睡过好几晚感兴趣,但也觉得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长叹一声, “强悍的女人,披上弱小的外衣,对你这种没有什么爱情经验的少年,无往不利。” “我是没有你那么多的爱情经验。” 熊可可干笑了一声,面色沮丧,“全是爱情失败的经验。” 我们两人都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雪,修为估计也就5品或6品的样子,可一身的功法却邪门的很……” 熊可可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人走路时,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我便闻到一阵香风飘过,不用看也知道是小雪来了。 她坐到我边上,双手抱住了我的胳膊,我挣扎了一下,想把胳膊抽出来,被她用力夺了过去,牢牢地揽在怀中。 “你们竟敢在背后悄悄地聊我,如果这要是在人界。” 熊可可一脸疑惑地问:“在背后说你几句闲话,如果在人界难道会被杀掉?” “那倒不会。”小雪轻轻一笑。 “还以为不让人说呢。”熊可可哼了一声。 “会被人把舌头拔掉。”小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威惧立生。 把熊可可吓得捂住了嘴,“凭什么,凭你爹是国相?” “凭我是人皇的太子妃。” 这句话,更是令熊可可大吃一惊,“你是太子妃,那怎么不老老实实的呆在皇都,还能出得来?” “太子妃只是人皇和我爹的决定,我还没有答应。” “他俩决定的事情,难道还要听你的意见?” 小雪摆了摆手,“人界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也是百姓安居乐业,人臣共商国事,他们虽贵为人皇、国相,但也是普通人父,如果我不同意,他们却也做不了主。” 熊可可说:“我不信。” “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小雪又转头看向我,“遇仙,你本就是个人族,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人界生活,虽然你没有灵魄,无法修行,但可以参加科举谋个官位,人界不修行的人有很多。” “人界有什么好,妖界不修行的更多,山上的野牛到处都是,牛妖倒没有几个……” 他的话还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扯住耳朵拎了起来。 “山上的野牛到处是对吧,山上的狗熊也不少。” 我转头去看,正是牛掌柜。 小雪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向牛掌柜施了一礼,牛掌柜温和笑笑摆手让她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们四个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安静地抬头看着山顶罅隙中露出的月亮,一片祥和。 小雪率先打破了宁静,“你们大概是想尽量拖延时间,等着有人来救你们吧。” “你怎么知道?” “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至少不会太快,刚才真言仙人把我留下来,和我说了,你们的人都在的东都已经被围住了。” “谁能围住她们?” “还能有谁,当然是北都的城主啊,说起来,他还是牛帝的一位故人。” 熊可可又要张嘴想问,却被牛掌柜打断了,“就你话多,我先问一句。” 小雪转头看向牛掌柜,“那位故人对牛帝十分景仰,而且有救命之恩,如果你仍在东都,说不定一句话就能解了东都之围……” “我想问的不是他。” “那是谁?” “那个……那个……鹤仙人的伤怎么样了?”牛掌柜的声音很小,蚊子哼哼一样。 小雪捂嘴哈哈笑了起来,“你们男人就是这么嘴硬,心里明明惦记。挨了子神一掌,她的伤没那么快好。你要是真的担心,可以自己去看她。” 牛掌柜站起身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小雪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说:“在认识牛帝之前,在我眼里一个人的名声不值钱,做事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可自从万神殿一战,我才知道一个的名声有多重要,有那么多兵将阵前倒戈,北都城主更是事先声明不与牛帝为敌才肯出兵。” 熊可可点着头说:“所以你们看中了老牛的名声,才想拥他再做妖王?” 小雪反问他,“不然呢,我们要出钱出力随便帮个妖怪当王?” “我只是搞不清楚,我还有什么价值,你要纠缠着我不放。”我又努力想把胳膊从小雪的手里抽出来,被她这样一直抱着,我浑身难受。 小雪转身向我,抱紧我的胳膊,并用腿紧紧地夹住了,“我喜欢你不行吗,遇仙,咱俩是一类人,修为不高,做事靠的是心机,你和别人不同,可可能活个千年万年,可你是凡人,青春更短,遇到我这么漂亮,又这么喜欢你的女孩,你要懂的珍惜。” 她的脸离我很近,几句话,吹兰吐气,全喷到了我脸上,又香又?。 熊可可撇嘴站了起来,一副非礼勿视的嫌弃。 “可可,别走,我怎么做才能让遇仙喜欢我?”小雪追问道。 “你大胆一点,不行你就硬上了他。”熊可可说着,就跑回去了。 台阶上,只剩下我和小雪,她把脸凑过来,我转过头去。 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看把你吓的,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把他们都支开,就是为了请我帮忙,但我没有灵力,找我有什么用?” 小雪抓紧了我的胳膊,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我可以把你的那个宝符借给你,但事一办完,你要还给我。” 我也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怕我拿到宝符就从这里杀出去?” 小雪噗嗤一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你都不问我要请你帮我做什么?” 我轻轻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去救迷魂夫人。” 小雪靠到我的肩上,“你果然心机很重,和我是一类人,你是怎么猜到张生要杀迷魂夫人的。” 第124章 要不你吐出来还给我 果然就小雪说的一样,我和她是一类人,彼此都能揣测出对方的想法,好听的说法是心有灵犀,不好听的说法是臭味相投。 在听到她说要将古神符借给我用时,我心中窃喜,只要我拿到那个符,我就带着牛掌柜他们杀出去。但仍面不改色地说出来试探了一下,她却转换话题,没有回答。 我只好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张生是个活的十分精致的男人,他的衣着虽然看上去普通,只能称得上干净得体,质地却十分的华贵,每次见他面目修饰的都十分齐整,无论早晚,头发一丝不乱,十只手指的指甲都打磨的十分齐整有光泽,许多女人都做不到这么精细。”说着,我看了小雪一眼。 她伸手将垂落额前的一绺乱发轻拂到耳后,又把双手交叉揣了起来。 我接着又说:“我有幸被你们抓去了南都,张生的府邸看起来也十分质朴,但我有位很有钱的朋友,曾在客栈边上建过一座别墅,我到过里面,知道这些看上去不值钱的家具摆设,实际上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你那位有钱的朋友是谁?” “可可啊,他爹是妖界的首富。” 小雪的眼睛一下子闪闪发亮,“那我们找个时间把他绑了,从他爹那儿敲点赎金。” “我劝你还是别这么想,他的哥哥是妖界统兵一方的将军,但最可怕的是他的几个姐姐,说不定她们会出十倍的赎金悬赏咱们二个,到时候,我们就永无宁日了。” “好了,好了,你还是说张生为什么要杀欣儿吧?” “这种生活特别讲究的人,往往只关心自己,他表面上对你和真言仙人唯唯诺诺,但这种人心狠手辣,当年在人界,他靠欣儿的嫁妆学到了功法,现在又靠欣儿的迷魂谷搜刮那些偷渡到万神殿的修行者,欣儿对他的好,他永远也报答不了,俗话说,升米养恩,斗米养仇。但他不舍得把欣儿嫁给牛掌柜,那他肯定会杀了她。” 小雪悠悠的叹了口气,“在人界,那些在外面没用的老实男人,往往会在家里打老婆。” 她又问道:“那他为啥不杀红豆。” “我被你抓住用迷魂丹迷失记忆之后,他让你变成了欣儿,没让你变做红豆。在他眼里,只有欣儿对他百依百顺,这种懦弱的人只会对自己人动手。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们为什么要救欣儿,不怕张生和你们翻脸?” 小雪冷冷一笑,“看不惯张生这种人欺负弱小,反正都会蒙着面,事后大家不要点破就好。” 我也冷哼一声,“你可不像是打抱不平的人,欣儿和张生都不过是你们的工具,你们难道还有恻隐之心,我可看不出你对鹤仙人有多么关切。”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以后可得装的像点,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但你早晚都会是我的人,我不喜欢鹤仙人,是因为她喜欢我爹,哪有孩子喜欢勾搭她爹的女人的。” 她的理由,我还真是无法反驳。但我还是说:“你还是死了心吧,我早晚都不会是你的人。” 小雪恶狠狠地盯着我,松开抱住我的手,突然抽出一把黑色的短剑。 短剑漆黑如墨,在她手上仿佛活物一般,有淡淡的黑气流出,氤氲不散。 我顿时脖颈生凉,心中竟然涌起一种把脖子伸过去冲动。 心想完了,还没把古神符拿到手,却先激怒了她。 没想到她却将这把短剑递到我的手里,“这个可是神品的宝物,你拿着。” 我迟疑的接到手中,轻若无物,整条手臂顿时一麻,黑色短剑化成几咎黑气,钻入体内,依附到我体内骨骼之上,浑身清凉,精神也为之一振。 小雪也有些吃惊,又笑着说:“果然我们是天生的一对,这神剑本已认我为主,竟愿意隐入你的体内。” 她脱去外衣,我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伸手解内衣时暧昧的冲我一笑,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愣着干嘛,你要是想看,将来让你看个够。” 我转过头去。 “你快脱衣服啊,我把身上这件金丝宝甲也脱给你,这件宝甲虽不是神品,但帮你挡几下7、8品修为的人,倒也不是问题。” “你快把衣服穿上吧,我不用这个宝甲。” “对了,你有龙鳞,真言仙人和我说了,那这个宝甲就先不给你了。” 我转过脸去,她还没穿好衣服,我又慌忙转回来。 “他连这个都和你说,难道他也怕你?” “他不怕我,但怕他们的盟主上官云,上官云的神剑一出,他就是能读出剑招,也躲不开。”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人界的宗门和妖界的族群不同,他们既不耕种,又不经商,上官云可能不怕轩辕甲,可宗门上下几千人的衣食住行全靠国家供养,他们表面上江湖洒脱,海到天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私下里也得听从调遣。 “这个你可得谢谢我,如果我不一时三刻的和你在一起,你体内的那片龙鳞,早就被真言老头挖走了。”小雪接着说。 我听的一身冷汗,她说的没错,我体内的这片龙鳞,既能保我不死,却又何尝不是为我招致杀身之祸的神宝。 “你可以把头转过来了。” 我扭头过去,正迎着她的脸,惶恐要躲,却被她双手捧住了我的脸,红唇凑了上来。 一阵酥麻,意乱情迷的醉意,风都是甜的。 就像是,一场狂风骤雨掠过连城。 她从嘴里吐出一颗珠子,被我咕咚一声吞到了肚里,一股暖流在我体内流淌开来。 “过分啦,你们俩确实有点过分啦。” 身后传来熊可可的声音,我脸上火烫,转头看到熊可可躲在长廊的一根石柱后面,探出头来。 此时,我俩衣衫不整,嘴对嘴的坐在一起。我心想,这下可真说不清楚了。 “我都回屋睡了一觉了,看你还没回来,就想出来看看。没事,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熊可可又转身走了。 我不敢再看小雪,低声问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万香珠啊,这个珠子能让你遍体生香。” “我要那么香干嘛?” “这可是传说中的万香珠,制法早就失传了,仅有二颗流传此界,体内有这颗珠子,不仅寒暑不侵,能解万毒,而且能保你容颜不变。” 现在虽是晚冬,天气渐暖,但迷魂宫却在深谷的山内,却仍是阴冷无比,我是凡人之躯,在台阶上坐了这么久,早就冰凉彻骨,但这颗珠子到我体内后,确实是透体舒畅,如沐春风。 看来小雪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件宝物。 而且,别说寒暑不侵,能解万毒,仅容颜不变这一项,无论人界或是妖界,都是无价的至宝。 虽然我脸皮厚,但一下子小雪给了我这些天价难求的宝物,也让我心里觉得十分不安,“你把这个给了我,你怎么办?” 小雪婉儿一笑,“你果然还是顾及我的,要不你再吐出来还给我。” 她说完撅起嘴,又往我脸上凑。 我慌忙用手捂嘴躲开。 她哈哈笑了起来,“我逗你的,我有新的。”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颗来,吞进了肚里。 我用手指着她,“你……你……我……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从小对修行兴趣不大,我爹怕我容貌随岁月苍老,费尽心机,寻遍此界,他说此界只有这么二颗,现在你一颗,我一颗。” 我原本要说的是,她为什么要把体内的万香珠给我,却不肯给我颗新的。 后来我才知道,万香珠本是上古神兽体内的神丹,凶残嗜血,直接吞入反会迷失本性,修为不够会脱形化兽。需用数种早就不存于世的仙草炼制万年,才能使此丹温良驯合,纵使这样,像我这样没有半点修为的人,吞食新珠,也会肝胆俱裂,体销神散。 小雪给了我,在她体内养了数十年的万香珠,并不是为了消遣我,而是为了我好。 其中的缘由,她没有告诉我。却像对待相知多年的好友那样,我为你做的事,不一定非要让你知道。 或者,她是想看我的囧态;或者,是想等以后我知道了,会更加感激她。 这些我都无从得知。 只知道以轩辕甲的能力,只要此界有的,他就一定能找出来,他说没有的,就一定是没有了。 小雪又扮成一脸正经,“你会不会因为我对你太好,你又无以回报,将来会不会杀了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斗米恩,升米杀。” 也不知道她是真记错了,还是故意说错了。 但她给我的,我确实是回报不了她。 无论是这天,还是将来。 从那天起,我不再怕冷怕热,身体能消解大多数的毒物,也不再变老。 我说:“我的符呢?” “给你。”小雪说着,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递给我。 我却没有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雪勾起嘴角一笑,“我们果然是心意相通,你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她把手里的符箓化成飞灰,又掏出一张来。 “记得用完之后,一定、一定要还给我。” 我还是没有接。 “这都骗不了你,你说我能不喜欢你吗?” 第125章 夫君快走,这里有埋伏 在人界,大多数的女人从小被教的是将来嫁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就是人生的目的。 但小雪的志向是,为天下多立一个英雄,她常恨自己生为女儿身。 人族和妖族的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人族看待妖族,愚昧,野蛮,暴戾。 妖族看待人族,奸诈,阴险,恶毒。 牛帝发起的解救妖奴,天下一统的战争,但在人族看来却是保家卫国,抵御强敌入侵。 轩辕甲在人界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可以彪炳史册,有勇有谋,深得民心的国相。 如果我生在人界,长在人界,别说国相轩辕甲是我眼里的大人物,就连小雪可能也早就是我心中仰慕的英雄人物。 小雪出身于“一门六鼎甲,三代四国相”的世家,知识广博,不仅勇敢,又有智慧。 她的所做所为有些离经叛道,既瞧不起功名富贵,又蔑视宗门。 她和顾晓仙不同,顾晓仙生在宗门,喜欢那些天赋异禀,前程似锦的少年。 而小雪的朋友都是皇亲国戚,又加之太子妃的身份,她调用的都是宗主级的人物,那些天赋异禀的少年,她能多看一眼,就是他们的前程。 至于她说的喜欢我,我是这么猜测的,感性的来说,我是生长在妖界的人族,譬如矮木生于乔林,虽说比牛掌柜和熊可可这样的巨人显得矮瘦些,但在人族中却是十分的高大,而且一身妖怪那种不羁的气息, 令她耳目一新; 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能在妖界之中最乱的慕仙山上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 慕仙山在人界有很多传说,一是因为传说中的神宝,引的无数修为高深的人前去寻找;二是有多少在人界名声响亮的人物,去了慕仙山再没有回来,其中不乏几大宗门精挑细拣的弟子,也有整个宗门从此销声匿迹,就连宗门盟主的儿子,人界战力榜多年位列第一的人界少年天才,上官慕仙去了之后,也再无踪迹,生死未卜。 理性来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正指挥着万神殿的守军,将海荷花的军队全部困在了悬浮山中,几乎是胜利在望,但我却凭空出现,一人一枪,将整个天空化成了无尽雷霆,毁了她千艘战舰,让海荷花反败为胜;这和人界那些在擂台上取得胜利,战力榜上排名很高的少年不同。我是在她的眼皮底下,毁了她数千精兵良将,她不怒反喜。 人族竟有这样一个她所未知的少年。 她知道是宝符为我提供了灵力,也清楚灵力只是成功的一部分,更佩服的是我能隐忍多年的心机,一眼不忘的能力。她虽不是天赋异禀,但也远超常人,身边更是不缺名师高人的指点,她清楚学习功法,并不是背过,更是要能领悟和使用,同样的几百个字,有人写不出几行完整的句子,但有人却能写出华丽的文章。 功法易得,智慧难求。 我误打误撞的竟然符合了她大多数审美的诉求。 再就是小雪的个人特点,霸道。这是与生俱来性格,不是那种有能力之后再去抢夺,而是哪怕身份低贱,却有敢叫日月换新天,大丈夫当如是也的鸿浩之志。往大里说就是视天下兴亡为己任,往小里说就是我喜欢的东西就得是我的。 这种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 惠惠子也霸道,但她和小雪那种时时刻刻要待在一起不同。 我和惠惠子一起长大,她的霸道更大气一些,小时候,她一直觉得我是她的玩具或储备的口粮;长大后,我不知道她还想不想吃我,但在她眼里我和她的小狗没什么不同,你可以出去尽情撒欢,但早晚你得回来。 从小到大,从来是小事我自己做主,大事我听她的。只有这次,我要和熊可可来救牛掌柜,她没能拦住我,她那双明亮的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失落,而是,你怎么敢背叛我。 她的这个眼神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安。 尤其是和小雪在一起的时候,虽说是身不由己,但仍有负罪感。 现在,我和小雪躲在迷魂夫人的房间里。 整个迷魂宫的第二层都是迷魂夫人的,这里可以藏人的地方很多,真言仙人待在其中一间空房间里,而小雪却非要拉我一起躲在迷魂夫人的床下,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想挣脱,她说,嘘,不要出声。在黑暗的床底下,一片沉静,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她抓着我的手,在我掌心上写字,你喜欢我吗? 有些话,我听了开心,但我永远不会相信。 我不相信小雪真的会喜欢我。 为了抵抗她的诱惑,我尽量去想一些悲伤的事情。那天猪不足的死亡,也在黑暗的石门边上。他在妖生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是牛掌柜一定要逃出去? 还是远在花街的老婆和三个孩子,从此就无依无靠。 我最后一次见猪不足。他站在一片战死的将士墓碑前,表情平淡。他说,我想家了,想老婆孩子了。他曾经打过几百年的仗,都没有想过家,这次来万神殿,还不到一个月,他却想家了。 对他而言,家是什么? 是他可以停泊的宁静港湾,还是一个需要他、依靠他来支撑的地方呢,对他而言被需要可能更胜于归属感…… 我的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思绪被打断了。 是小雪狠狠的拧了一下,我强忍着痛,转头瞪了她一眼。 她小声地问我,“你不理我,在想什么?” “一些特别悲伤的事情。” “我不打扰你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张生吧。” “你不想?” “有你,以后这些烦人的事,我就不用再想了,累。” 小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安静了,但仍轻轻的抓着我的手。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想的,小雪变成了迷魂夫人的侍女,我也一身侍卫的装扮,只要张生闯来,我们拦住他,并发出一些声音,真言仙人就会假装听到打斗,匆匆赶来。他不能让人一眼瞧出早就在这里埋伏的样子,毕竟大家第二天还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只要赶走张生,不让他杀了迷魂夫人就行。 唯一要想的是,他什么时候来,会从哪里来。 迷魂宫的最顶层,是迷魂夫人为张生留的,据说上面装修的和他南都时住过的院子一模一样,张生却从未去住过,迷魂夫人也禁止任何人上去。 迷魂夫人这个女人还真是迷恋张生。 张生也从未去过迷魂宫的外部山谷,也不知道那些丑陋的鼠妖,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画着他的脸的面具。 迷魂宫内这些面容娇好,身材曼妙的男侍女侍,估计也是张生精挑细选的,毕竟他是一个活的十分精致的人,才会这么在意生活的各种细枝末节。 而迷魂夫人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心里却只有他。 只是她不知道,她对张生的这种深深的迷恋,已经成了他想要尽力摆脱的累赘。 张生修习的是空间功法,什么也挡不住他,他可以在任何的地方出现。 我正想着,就听到床上的迷魂夫人,悠悠的说道:“我等待的那个人来了,带着浓浓的杀意。” 我支起了耳朵,身旁小雪的呼吸声顿时停止了,她也在用心听着。 黑暗中,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 小雪的手伸到我的怀里,温暖柔软,我刚要去抓出来,一张符便被她贴到了胸上,她又将二块灵石握在手中,“要等他来,再赶他走,一了百了的断了他的杀心。” 我知道她的意思,宝符吸取灵石时,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等张生来了再说。 她拉着我,从床下翻了出来。 正好看到床前,突然飘起一团黑烟。 迷魂夫人突然大喊一声:“夫君快走,这里有埋伏。” 第126章 开了个大价钱,让他去杀小雪 小雪看着眼前那团黑烟,一脸疑惑。 我心想不好,抢身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此时,一只黑色巨爪,从那黑烟中挥出,结结实实的打到我的身上。 “铛!” 一声巨响,宛如一柄巨斧劈到了钢板之上。 我身上的衣服被巨大的灵力震个粉碎,房内的巨石地板被打的碎裂,我也如同锲子般被敲进了地板里。 血从我的头上,肩上流了下来。 巨爪缩回了黑烟中。 秋鸿出现在我们面前,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他本是一条青色蛟龙,现出真身后的一击,速度不快,却是能使出远高他自身修为的杀招。 他这一爪本是击向小雪的,他知道小雪有由玄天蛛丝炼制而成金丝宝甲。 为能够一击必杀,他不惜一上来就使出了真身。 没想却被我挡住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几日不见,这么历害了吗?” 我身上冒着绺绺的黑烟,精神涣散,耳朵被震的嗡嗡之响。 多亏小雪给我的那柄神品黑剑,附在了骨头上,才挡下了秋鸿的致命一击,如果在我体内没有这柄神剑,我早就被劈成两半了。 我恍恍惚惚地看到,自己被小雪从地里抱了出来, “遇仙,遇仙,你快醒醒!” 我渐渐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我没事,快把灵石给我。” 小雪把灵石递了过来,我伸手要接。 一只巨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将她掳走。 她转头一看,是真言仙人。 真言仙人放下她,对着秋鸿厉声大喝,“秋鸿,是什么人让你擅闯迷魂宫?” 小雪心中急躁:“你和他啰嗦什么,还不快拿下他。” 真言仙人面色一愠:“我乃是万神殿的长老,自是要听清楚缘由。” 小雪闻言一愣,这真言仙人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却突然摆出一付神殿长老的架子来。 秋鸿的出现,本就出乎意料。 秋鸿自那日在南都绑了我去后,又去向张生和小雪索要赎金,却不想我已经逃了,秋鸿赎金没有得到,反被关在了南都的地牢中。 这次他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张生发他出来。 但他要杀的,很显然不是迷魂夫人,而是小雪。 秋鸿答道:“真言长老,自海荷花那伙贼人侵入迷魂谷后,我受南都城主所托,一直在迷魂宫内担任暗卫,今夜巡视至此,见雪将军受那凡人蛊惑,欲杀迷魂夫人,故而出手。” 真言仙人走到我的身前,伸手取下我破衣之内的古神符,一脸怒容:“你这小人,自被我们俘后,一直好吃好喝的待你,为何要做如此下作之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无话可说。 事以至此,很显然是,小雪以为真言仙人和她是一心,却没想到真言仙人有自己的打算。 悄悄和张生联手。 我猜他们是想借秋鸿的手,除掉小雪,摆脱人界的控制,再将她的死推到我头上。 秋鸿不相信我能以凡人之躯接下他的杀招,又从我破碎的衣服上看到了露出的古神符一角,他并不知道我没有来的及吸收灵石之力,不敢向前。 他只是个生意人,风险变得这么大,一击不中后,他当然不会再出手了。 我和小雪被绑了,带到迷魂宫的大殿里。 牛掌柜他们果然早被绑到了这里。 鹤仙人也在,她也被绑的牢牢的,脸上身上有许多流着血的新伤,看来是经过一场打斗,红豆站在她的身侧,双眼机警地盯着她。 鹤仙人上次挨了子不语一掌,当时子不语被阵法所困,神力涣散,那一掌并不重,却也将鹤仙人身上各处的灵脉震出了许多细小的裂纹。后来,她又被海荷花挡住,二人虽未打斗,但鹤仙人强行运用灵力,展开神域,结果却使得灵脉上的裂纹全被灵力撑开。 以至于,这次见到她时,走路都需要红叶搀扶。 鹤仙人的伤,如果静养三五个月,并在此期间不再运用灵力,灵脉上的伤口便可自行愈合。 这次看来又和张生、红豆有过一次打斗,伤势更重了不少。 她面如死灰,冷汗不止,一双大眼睛无神朦胧而又空洞,她体内的灵力透过破损的灵脉不断溢出,就连我这样没有修为的人,都能肉眼可见,绺绺白气从她身上冒出。 真言仙人看到她,冷冷一笑,并不理会,而是径直走到张生面前。 “红叶呢?” 张生低声说:“让她跑了,没有捉住。” 真言仙人轻轻哼了一声,又换上一付笑脸,亲手给牛掌柜松了绑。 “牛帝受惊了。” 牛掌柜既不知道小雪和我的计划,更不清楚真言仙人的阴谋,但见到真言仙人仍是这么客气。他哈哈大笑,走到我身前,“你这个傻小子,真是恨铁不成钢!人家请我们在此当贵客,你们却到处乱闯!快给真言仙人道歉。” 他说着就要去解我身上的捆仙绳,真言仙人却挡到了他的身前。 “牛帝且慢,这位小仙,我一会有事要单独问他。” 我心想,这个老东西,刚才抢走了我的古神符,估计一会要把我身上的龙鳞挖走了。 小雪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大声的说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问的。” 张生也疑惑地看向真言仙人。 从小到大,张生对轩辕甲充满了恐惧,小雪的话,他当然不敢不听。 既然迷魂夫人无法离开迷魂谷,他又不舍得她嫁给牛掌柜,他的确是打算杀了迷魂夫人,再带着红豆逃离万神殿。他回到南都,收拾好东西,夜半时分窗外黑影浮动。 真言仙人飞了进来。 他以为计划败露,准备殊死一搏,不想真言人却微微笑道,“城主且慢,你听完我的话,再做决定……” 张生听完,半晌无语。 愚蠢就是坏。 他痛恨他父亲的软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活成了他,只想逃避,只想随遇而安。 对坏人逆来顺受,对自己人却心狠手辣。 真言仙人让他将计就计,杀了小雪,再推到牛掌柜身上,如果轩辕甲来寻仇,正好引他与海荷花她们自相残杀。 张生心里一万个不愿得罪轩辕甲,但他也觉得真言仙人的话有理,而且有万神殿托底。 他答应了真言仙人。 但到最后,他还是不敢自己出手,而是把地牢里的秋鸿放出来。 开了个大价钱,让他去杀小雪。 第127章 我抱着膝盖,慢慢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真言仙人把我们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里。 鹤仙人和小雪被带去了三层,小雪在离开前,笑着扫了一遍房间里的人,张生慌忙低头躲开了她的目光,躲到了红豆的身后,秋鸿倒是双手抱胸,他本来就是收钱办事,而且还没办成。 迷魂夫人怔怔地站着,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雪看到真言仙人时,笑着说:“真言长老,你今日所做之事,其他二位长老还不知道吧。” 万神殿除了真言仙人外,还有另外两位长老,真听仙人和真看仙人。 真言听之以心,真听而所之以气,真看算之以命。 万神殿发生的大事,须由他们三位共同裁定。 真言仙人干笑几声,“刚听秋鸿所言,你是受了那凡人蛊惑,待我查明真相,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小雪收起笑容,目光冰冷,“老东西,你还有个女儿吧,如果遇仙少一根头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她转身走到我的身前,笑着说:“你等我。”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跟在鹤仙人的身后走了。 牛掌柜、熊可可和我仍被带回了四层,关在同一间房子里,青衣仆人帮我们松了绑。 不用说,这间房中四壁都写满了符文,是比捆仙绳更厉害的结界。 “遇仙,你到底干什么了?”牛掌柜一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熊可可一样,半夜里,正睡的好好的,就被绑到了大殿里,现在又被关到了这里。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熊可可一脸奸笑,挤眉弄眼的。 “快说,啥事不能和我说。”牛掌柜转头看向他。 “嘿嘿嘿,这事真不能说。”熊可可笑的特别猥琐。 “那好,你不说,等我当上妖王,第一个处死你。” “我说,我说,遇仙,哥哥对不住了你。” 熊可可以为是我和小雪干那个,被真言仙人抓到了。 我还是真佩服他的想象力,他就是这么个人,看别人拉个手,都能脑补出呼吸急促,进进出出的场面来。 牛掌柜一愣:“大半夜的,他和小雪干什么,惹到了真言仙人?” “就是干那个啊。” “不至于吧,万神殿难道不能干那个。” “他们本想让小雪嫁给你的,却没想到被遇仙给玷污了……”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猛的一拍桌子,房间里的两只嘻嘻哈哈,不正经的妖怪安静了下来。 我把这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小雪给我的那些宝物,我没有说。 小人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身上有宝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天哪!你竟然敢相信真言那个老头!一个整天看别人心事的人,他的心早就脏透了。”熊可可大声感道。 “这样的话,小雪可能真的活不成了。”牛掌柜平静地说。 以小雪的性格,她肯定不会放过张生,更不会放过背叛她的真言仙人。 所以他们一定会杀了她。 我上火了,嘴里起了几个大泡,舔破之后钻心地疼,越疼越忍不住想舔。后来想想自己也好笑,我算什么呀?我为什么要担心小雪。 真言仙人知道我身上的龙鳞,他肯定会找机会挖出来,我也活不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我心惊肉跳的一看,是几个青衣仆人搬着食盒走了进来。 他们挑亮了莹石灯,从食盒内捧出酒饭,鸡、鱼、鸭、肉,堆满桌子。 熊可可一句,“好久没吃鸡了。”跳到桌前,撕下一条肥鸡腿塞进了嘴里。 “遇仙,快来,先吃饱肚子,其他的再说。”牛掌柜招呼我一声,便也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这两个没心没肺,也没什么本事的家伙在一起。 特别心安。 我也不顾嘴里的溃疡,坐下去吃了起来。 我们吃完之后,青衣仆人又走进来,收了碗筷。 熊可可剔着牙说:“看来,只有我能保护你们两个了,我要开始练功了,你们不要打扰我。” 说着他脱鞋跳到床上,盘腿修习起来。 片刻之后,他钻进了被窝里,鼾声渐起。 “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我心想这次怕是躲不开了。 这次青衣仆人搬来了几个茶盘,云片糕、红枣,和些花生、瓜子、豆干、栗子、杂色糖……摆了一桌。又搬来一个火炉,拿一把铜壶,撮了一把绿色茶叶,倒满了水,在火上烧得滚热,便又出去了。 熊可可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们三个捧着热茶,围在火炉边上,吃着茶点。 不一会,门又开了,青衣仆人又走进来。 “先别收,我们还没吃完。”熊可可说道。 青衣仆人没有开口,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门外。 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站在那里。是秋鸿,一身的血腥味。 熊可可没有保护我,他低头吃瓜子;牛掌柜半闭着双眼,吸溜着烫嘴的热茶。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跟着秋鸿走了。 秋鸿把我带到了迷魂宫三层,角落里一间黑暗的房前。 他打开门,一股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我心里闪过一万个逃跑的念头。 却被他一脚踢到了里面,他锁上了门。 房间很小,又冷又暗,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一块荧石,嵌在墙上。 荧石灯下,有个人盘腿坐在地上,轻轻地咳着。 这是我第一次离鹤仙人这么近。 鹤仙人其实长的很高大,她坐在那里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她抬手捂着嘴,不断轻轻地咳着,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很像夏夜雨后田野中的花香。 这一晚,她可能和张生、红豆打斗过,体内未愈合的旧伤又挣开了,灵力不断的涌出,有些直接涌出体外,有些涌入到了胸肺,引得她不停地咳,她的手轻轻地抖着。 她应该非常的难受。 我选了一个离她远的角落里坐下来,双手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那个……鹤仙人,我治不了你的伤,但可以让你不再咳嗽。”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很美,但目光很冷,像她的剑一样,闪着寒光。 我慢慢地站起来,一点点的挪到她的身边,缓缓的将戴有镇龙枪的手伸了过去。 她又抬头看向我,什么也没做,眼中闪出一道寒光。 我却觉的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剑刃抵到了脖子上,浑身的寒毛瞬间炸了起来。 我站在那里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她说:“滚。” “好的,我马上滚。”我又一步一步退回到角落里,安静坐了下来。 我的体内有万香珠,虽然能感觉到房间里很冷,但身上却是暖的。 刚才又吃了一顿饱饭,有酒有肉,我抱着膝盖,慢慢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128章 她问我,你想不想学杀人 我梦见在一个极高的山上,天上的日头,不差不错,端端正正掉了下来,压在我的头上,惊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头,就像还有些热。 这个头……皮肤光滑,鼻子好挺,下巴好尖……这个头,不是我的…… 我猛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看到鹤仙人已经昏倒在地上。 这个房间很小,刚才我靠墙坐着睡了后,就沿着墙躺到了地上。鹤仙人昏倒后,正好砸到了我的身上。 这个女人又高又瘦,身上没有什么肉,却很重,我用尽全力,抓着她的衣服,把她扶坐到墙边。她没有醒,柳眉紧紧皱着,脸色雪白,又轻轻咳了几下,几滴口水溅到了我脸上。抬手一擦,手背上一片血红。 原来是血,她体内涌出的灵力伤到了内脏。 我顾不得那么多,把戴着镇龙枪的手,轻轻按到了她的背上。 她的背又湿又热,要是别的伤,我也帮不了她,但我手上的镇龙枪恰好能吸食灵力。 隐入手指中的镇龙枪,轻轻跳动了几下。 “怎么,不吸?”我心中一惊。 想要抬手去看,手刚抬起来,指头上镇龙枪却猛的拖着我的手,拍到她的背上。 片刻之后,我就觉得整只手都又热又胀。 那隐在肉中的银色的镇龙枪发出黑白二色的光,十分诡异。 我光注意自己的手了,没有发现鹤仙人早就已经不咳了。 她转头看着我,目光冰冷。 我的手还按在她的背上,就像吸住了一样,轻轻拨了几下,没有拨下来。 “你醒了,你听我解释……我是在救你。” 她背一挺,双肩一振,我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好在她没有想杀我,我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她灵脉受损后,涌出的灵力在体内四处堆积,她只觉得浑身胀痛,终日昏昏沉沉,已经搅得她十多天不能吃睡了。 这次被我的镇龙枪吸的干净 鹤仙人轻轻地将背倚靠到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舒服多了。”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警惕地看着她,鹤仙人无论在人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传说中的人物,看到她和看到死没有区别。 我说:“不用谢。” 她嘴角勾起,扬眉一笑,“我不杀你,你不用怕我。” 我点点头:“但他们把我和你关在一起,就是为了杀我,无论是谁来杀,都会怪到你头上。” 鹤仙人想了想,“怪不得小雪喜欢你,想这么多,我是一个刺客,但我不杀你这种无名小卒。” 在迷魂宫,只要我觉得真言仙人可能就在附近的时候,我就停止思想,不能让真言仙人读出我的心事。只在心里来回的背子墨的那本残卷的符文,反正这些字符,我一个也看不懂,真言仙人就是读出来,也不知道我想的是啥。久而久之,我并没有看懂这本符文,只发觉了有九个字符时常出现,但现在,我仍未能悟出什么。 只有来到这个房间里,我才敢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 秋鸿带我来到这里时,站在门前,我就觉得十分古怪,迷魂宫每一层都是左右对称的结构,这里本该是一堵墙,而且,每上一层就会更尊贵一些,这里是三层,怎么可能会有一间又小又冷的房间。所以我想,这里并不是迷魂宫,而是张生开劈出来的一块空间结界。 我在这里想的事情,真言仙人什么也读不出来。 被抓到迷魂宫后,有一个想法我一直没敢想。 青衣仆人来带我走时,他指了指我,又转身指了指门外站着的秋鸿,牛掌柜本想要起身阻拦,却看到桌子上有人用茶水写了三个字:“别动手”。 在青衣仆人转过身来时,牛掌柜赶紧伸手端茶,顺手擦去了桌子上的水字。 熊可可也有样学样的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 我老老实实的跟着秋鸿走了。 我的那个想法是,子墨来了。他一直在迷魂宫里,冷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当时,我是先找的猪不足,后来又去找的他,但是他摆谱,第一天什么也没和我聊,第二他和我拼凑起整本残卷后,天色就晚了。我去他的住处偷用他的飞羽笔写符文时,他还在睡觉。他应该比我晚一天,或是同一天来的这里。 他本就精于各种法阵,又得到整本残卷,想藏起来不被发现,对他而言真是轻而易举。 我从心里佩服他,能一直沉的住气,他在等一个时机。 子墨的父亲有一丝古神的血脉,母亲是九尾狐,近神远妖的族类。他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性格也异于常人的沉稳。几千年后,他成了我认识的最早飞升上界的几人之一。 “你在想什么?”鹤仙人主动开了口,她的声音冷淡,沙哑、低沉、磁性,平常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命令一般。 “我在想真言仙人会派谁来杀我。” 这个很好想,他就是为了挖我体内的那块龙鳞,也得杀了我,理由有很多,这些知道他们秘密的人都要除掉。 但真言仙人不会自己动手,他可能会让张生杀我,但张生自从让秋鸿杀小雪失手之后,他更不会出手杀人,所以他先把我和鹤仙人关在一起,但鹤仙人不一定会杀我,最有可能的是再花钱让秋鸿来,也有可能是红豆或者欣儿。 “你不担心小雪,不奇怪她没有和我关在一起?”鹤仙人又问。 “不担心,小雪一定被他们牢牢绑着,关在一个难找的地方,如果让她逃了,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你的意思是小雪必死?” “对。” “那你还一点也不担心她。”鹤仙人的脸色阴沉了起来。 我可不想惹她,她虽然一身伤,但杀我也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我忙说:“我当然担心她,但我也得活着才能想办法救她。”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房间里安静下来,昏暗的灯光变的更暗了。 在这个房间里,我还想清楚了二件事情,我不担心小雪,并不是我更担心自己,而是她被人从大殿中带走时,她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但看到迷魂夫人时,却只是一扫而过,但迷魂夫人却一脸的惊恐。 小雪和我躲到迷魂夫人床下时,曾和她说过张生要来,却没说只是吓走他。 秋鸿来时,迷魂夫人以为是张生,她让他快走。 这个男人不值得,但是她还是无法割舍。 按理说,张生被救之后,她应是一脸欣慰。 她为什么怕小雪,除非她一开始就轩辕甲的人,是轩辕甲让她嫁给张生,也许只是顺水推舟,毕竟张生这么帅的男人,没有女人不会动心,何况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她那夭折的女儿也可能还活着,在人界的某个地方,衣食无忧,天真烂漫。 小雪对真言仙人说的你还有个女儿,也许就是说给迷魂夫人听的。 像真言仙人这种人,为了上天梯,能飞升,早就没心没肺了。 舍我亡亲墓,乡山留不得,别我中年妇,出门天始白,舍我丱角儿,掉头离火宅,人所难毕者,行人已做毕,人所难割者,行人皆能割。 我想清楚的第二件事是,猪不足是鹤仙人杀的。虽然看上去鹤仙人刚被真言仙人从万神殿的内城,请到了迷魂宫内,但鹤仙人前几日不在内城,而是从这里去了人界,可能是迷魂夫人打开空间入口,接她返回时,正好被四处寻找牛掌柜的猪不足撞见。迷魂夫人是轩辕甲的人,鹤仙人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她给了猪不足致命一击,但猪不足当时没死,一直撑着逃到石门前。 猪不足中的不是毒,而是鹤仙人体内成了魔的灵力。 镇龙枪在吸食鹤仙人的灵力里,发出的是黑色的光,猪不足的脸也是黑紫色的。 当然,这都是我猜想的,也不敢问鹤仙人猜的对不对。 只是扭头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正迎着她那双雪亮的目光。 她问我,你想不想学杀人。 第129章 遇仙,有缘再见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憔悴瘦弱的就剩一付骨架,但其实我也知道,她之所能成为传奇的刺客,必经过千锤百炼,何弱之有。 她每一动作都来之不易,都下了几百上千年的苦功,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杀意与力量。 就像小白那种对跳舞痴迷的人,每个动作,每天练个几十几百遍,她举手投足,每个动作都在跳舞。 但鹤仙人和小白不同,小白是因为喜爱,每日沉浸其中。 而她,每天如果不是杀人,就是要警惕被人杀。 我可不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那个,我觉得吧……”我挠了挠头。 她抬起一只手来,手指洁白纤长,慢慢伸向我。 “你敢说不,我就杀了你。”她的声音沙哑低沉。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我突然觉得挺想学的……真的……发自内心的。” 她的手没有停下来,抓住我的头,从头顶到脚跟摸了一遍。 我不知她什么意思。 也许她饿了,毕竟十多天没吃东西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冷汗直流。 “你简直一无是处,不仅没有灵魄,骨骼也细脆,就是一个废物。”她叹了一口气。 原来她不是要吃我,只是查看我的骨骼筋肉适不适合学杀人。 我这一身的凡人骨肉,当然和妖怪是不能比了的。 我放下心来,“是啊,我不适合干那个。” “要不是小雪喜欢你,我也不会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你的身上有她的味道,她是不是把她的万香珠给你了。” 我说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妒火,这个世间只有二颗万香珠,轩辕甲全都给了小雪。 却没给她,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忠心的人。 “她还给你什么了?” “一把黑色的短剑。” “黑雷云!她把这个也给你了!”鹤仙人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她没有给我,只说让我用。”我小声地说,生怕激怒她。 那把黑色的短剑,原来是一朵云,怪不得那么轻。 可是这黑雷云自从到了我的手中后,就钻到体内,附到了我全身的骨头上,别说用了,我取都取不出来。 “啪!” 鹤仙人一掌拍到我的背上,这一掌快如迅雷,虽不致命,但比刚才用力了许多。 我被打的猛得向前一晃,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残影,骨头和肉像是分离了一般。 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一朵小小的黑色云朵,在她的手上翻腾不止,时不时的,还会现出一道细长的闪电。 她盯着这朵黑云,眼中一片火热。 她的另一只手又轻轻搭在这朵黑云上,双手缓缓打开,口中轻轻说道:“剑来!” 这朵黑云随着她的双手不断展开,越来越长。 最后变成一把黑色细长的剑,比小雪刚给我时,要长的多,如果立起来,都和我一样高了。 鹤仙人拿着长剑,十分不舍地把玩了一会。 “她连这个都舍得给你,这可是神器。” “她没说给我,只说借我用用。” 她哼了一声,“这种神器,她要是给你,你好意思要?” 我没敢反驳她,既然小雪给我的,都是不得了的好东西,我总得表达一下担心她。 “鹤仙人,你不担心小雪吗?” 鹤仙人看了我一眼,眼神温柔了许多,“你不用担心她,只要在迷魂宫,她就不会有事。” “是啊,迷魂夫人……”我本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想到把心里猜的,迷魂夫人也是轩辕甲的人,也说了出来。 鹤仙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慌忙接着说道:“迷魂夫人可不敢让她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鹤仙人又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张生不会让她死。” “你是说……张生喜欢小雪?”我有些不敢相信。 张生有红豆和欣儿了,红豆的长相和气质,都能称的上绝世而独立,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欣儿虽然比不了红豆,但她对张生是真的好。 被男人骗过,还会爱他的女人有很多,但被男人杀过,还能爱他的女人,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 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自我进入万神殿后,张生就一直待在小雪的身边,对她虽没有过分之举,却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百依百顺,半点城主的架子也没有,更像是个仆从。 张生是一个精致的人,他所用所喜的东西,无一不是世上罕见,贵不可言。小雪在人族中,无论她的长相还是身份,都符合了张生喜爱的条件。 鹤仙人又冷哼一声:“男人都是这样,在心里永远有一个完美的女人,他不一定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却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我十分配合的点点头,如梦初醒般的说:“噢。” 心里却想,看不出来,这个冷冰冰的女人,还知道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 接下来,鹤仙人的话,却更让我震惊。她说: “你噢什么噢,就比如说那头老牛,他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但我要嫁给他,他却不敢娶。” 听到鹤仙人这句话,我当时就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牛掌柜喜欢鹤仙人,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鹤仙人可能知道他喜欢她,却不知道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真的没有想到,鹤仙人什么都知道。 我呆呆的站着,不知是该为牛掌柜高兴还是悲伤。 他的心思,她懂。 “你以前的师傅是谁?”鹤仙人又冷冷的问道。 “我没有师傅,会的那些功法,都是偷学的。”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就省的我去杀他了,”鹤仙人看我不像是说谎,接着说道,“既然小雪喜欢你,你就不能是这么没用的男人,跪下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 我站着没动。 她一剑挥来,我的头皮一冷,盘在头上的发,被她斩去了,剩下的短发落下,仅到耳边。 鹤仙人手拿长剑指着我,“再不跪,下一剑,我会砍掉你的头。” 我知道她不说谎,膝盖软了一下,但我又站直了。 我想到了猪不足死在她的手里,我要为他报仇的。其实,我和猪不足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我去他的店里吃肉喝酒,每次也是照价付钱。他是一个好人,对我好,对其他的人也一样的好。 但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在这里。 “你不怕我学会你的功法,将来杀你?” 鹤仙人轻轻笑了笑,“当年教我剑的人是红叶,后来我要杀她,现在我要教你,自然也不怕你来杀我。” “教你的人……难道不是轩辕……国相?”我问。 鹤仙人的眼神迷离起来,她想起了往事,“轩辕公子教我的不是功法,而是如何杀人。” 她说完这句话,又冷冷的盯着我,手里的剑又慢慢抬了起来。 我心想男人要有铮铮铁骨。 但该跪就跪,没必要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鹤仙人掏出一个储物符,里面有厚厚的九本书。 “这些你先收起来,将来慢慢学,今天晚上秋鸿会来杀你,你得学一招速成的。” 我心想,这个女人,刚见面时,还说自己是个刺客,不想那么多。原来她不仅想了,而且还想到了是秋鸿。 我只想到了,真言仙人和张生可能派来的人是秋鸿、红豆或迷魂夫人中的某一个。 现在想想,的确秋鸿的可能性最大,让他杀人,不用找理由,价格合适就行。 鹤仙人又掏出九张薄薄的鱼皮纸来,“这是我耗费千年,独创的剑法。” 我小心的接到手里,展开一看,她的字真和牛掌柜的字不相上下,春蚓秋蛇,纵横杂乱。 我强忍着没笑,这么漂亮的女人,写这么一手难看的字。 她轻轻咳了一声,“这个你也先收好,千万别弄丢了,我记性不好,再写我也记不住。” 我一页一页的看了一遍,就把这九张纸还给了她。 她疑惑地看着我,“怎么,看不上?” “鹤……师傅,我已经全记住了,这剑法还是先放在你这儿吧,省得被别人夺了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真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 她将那九张鱼皮纸收好,“今天我要教你的一招,不是这上面的,站起来吧。” 她说,站好,放松,挺胸抬头,肩膀垂下,手肘扬高…… 我按她的说法站着,心里却想起子不语,她当年也是教我,如何站,如何坐。 她说,你别走神,你站的时候,不是站。那是一种饱含着力量的宁静……然后你扬起,刺!你看到我时,最先感到的是什么? 我说,杀意? 不是,是恐惧,你得学会让人从心里怕你;人们心里想象出来的恐惧,要比他们所见到的,可怕的多。比如你看我这样一个女人,没有尖角獠牙,有什么可怕的?但你心里想的却是各种死法,你在自己吓自己。 她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会我坐在门边,你坐在里面,他要进来杀你,他会用9分的精力提防我,只拿1分的精力对付你,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我问,你不帮我? 她说,我这不正教你,你只有一招,去赢他。 她站到我身后,捉着我的手腕,比划着刚才教我的剑势。 她的手,温暖却十分有力。 她弯着腰说:“你们人族都这么矮。” 我说:“我还长个呢。” 不久之后,她轻轻地说,“来了,你记住了,放松,背对着他,再慢慢转过身来。” 我握着长剑,站到了墙根。 她又坐回到门边,依靠着墙坐下,双目合上,睡着了一样,又咳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秋鸿走进来,他先看了一眼鹤仙人,低声说了句,“打扰了,鹤仙人,是真言仙人让我来的。” 鹤仙人咳着,抬起了头。 “我不是来找你,是他。” 鹤仙人又低下头去。 我还是背对着他,站在墙边,竖着耳朵听着秋鸿的脚步声,心里默念,放松!放松! “啪!”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我转过身去,看到秋鸿也愣在那儿,转头看着身后。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门边坐着的鹤仙人却不见了。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遇仙,有缘再见。” 第130章 组建起万神殿的守卫军 “轩辕甲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在心里想,鹤仙人当了我的师傅,不帮我也就算了,她逃跑却把我和秋鸿关在了一起。 我强装镇定看向秋鸿。 秋鸿大惊失色,一脸的慌张。 我不禁心中暗喜,鹤仙人刚才匆忙的教了一招,这么吓人吗? “你在那儿傻站着干吗?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秋鸿对我怒吼一声。 张生设置的这个空间只能从外面打开,秋鸿进来后,没有关门,就是怕出不去了。 结果没想到,那个坐在门边,看上去虚弱不堪的鹤仙人却趁机逃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张生和红豆救出小雪已经逃了。 真言仙人也回内城的真言宫了。 和我想的一样,果然真言仙人让张生杀我。 张生说,“那凡人牵连甚广,既是牛帝的心腹,又被小雪喜爱。我杀了他,在妖界和人界都要树敌,不如花点灵石,让秋鸿去做。” 真言仙人给了二千灵石,张生找到秋鸿,给了他一千,自己悄悄留了一千。 并对秋鸿说:“你先把他和鹤仙人关在一起,他就是死了,别人也会以为是鹤仙人干的。” 秋鸿问:“那鹤仙人呢?” 真言仙人给了他一把玉石钥匙,“这是鹤仙人被关的那个乌有之地的钥匙,只能从外面打开,如果你愿意,她会被永远困在那里。” 秋鸿先当着牛掌柜的面,把我带去关鹤仙人的地方。 夜里要去动手时,真言仙人突然找到他,让他把我的头砍掉,身体送来,好证明我已经死了。两人一聊,秋鸿才知道真言仙人给了二千,他去找张生理论,发现他已经逃了,小雪也不见了。真言仙人连忙去追,并和秋鸿约定,让他把我的尸体带到内城的真言宫,秋鸿又加了二千灵石。 这一番周折之后,秋鸿才到了这里。 他和我都被困住了,他发了疯似的用刀,把四面墙都砍了个遍,灰都没落下一片。 我说,你省省吧,这是张生用来关鹤仙人的结界,如果能轻易破开,那鹤仙人怎么要一直等到你来,才逃出去。 秋鸿听我这么一说,把刀一横,怒目圆睁。 我说,你先别杀我,既然我们都被困住了,你让我活着,总比你守着一具尸体要好的多。 秋鸿收起了刀,在墙角坐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储物符,拿起一个,从里面倒出一堆的闪闪发光的灵石,他把这些灵石按品级分开,然后又从低品级的开始,仔细数着,每五百颗装到一个袋子里,不一会就装满了十几个袋子。 数钱的时候,他的眼神并不贪婪,而是十分的祥和。 “这些是老婆的……这些是给孩子的……这些是给仆人的……这些翻修一下房子……这些买一大块地……”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些装满灵石的袋子分成了几堆。 他把这些分好的袋子,装入到不同的储物符里,把这些储物符都撑的鼓鼓囊囊的,又小心的收到了怀里。 “这些年,你攒了不少钱啊。”我没话找话。 他看了我一眼,满是笑意,“等我杀了你,还有二千3品灵石。” “我的命值这么多,都够一家好几代人活一辈子了。你赚了这么多钱,家里过的一定很不错吧?”我笑着问。 秋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我很久没回过家了,老婆的病不知道好没好,女儿大概嫁人了吧。” 他拍了拍怀里的灵石,又接着说道:“也许,她们现在活的很辛苦吧,我是被穷逼的离开家,后来才干这一行的,那时候,是真的穷,还欠了好多债……现在赚到钱了,几辈子都花不完,我却一分也没给过家里,这都是我用命换来的,我舍不得给别人。” 他这种人,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继续聊下去,他满嘴都是家人,赚到钱后,却一分也不舍得给。 我换了个话题,“你猜谁会来救我们。” 秋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干我这一行,只有仇人没有朋友,谁都不会来救我。” 他转头看向我,轻轻哼了一声,“你也不要想,你的那些朋友不是神智不清,就是被关着。” “那迷魂夫人呢?” “她倒是有可能,她是个好人,她对张生真的好,如果是她和张生被关在这个地方,饿了几天,有人给她一碗粥,她能整碗都给张生喝。”秋鸿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么好的女人,张生却瞧不上她。” “毕竟,红豆是和张生从小一起长大的。” 秋鸿又哼了一声,“你以为张生看的上红豆,他是人族,祖上不知道哪辈子染上了神的血脉,他这种人,怎么能瞧得上妖族,他当红豆不过是使唤丫头,欣儿不过是他的赚钱工具。” “你知道迷魂夫人就是欣儿?” “万神殿什么不知道,不管和不知道是二回事,你不要以为能打败朱雀的守军,攻入万神殿就万事大吉了,根本不知道三位长老的厉害。” 可能是因为闲的没事,秋鸿就和我聊了起来。 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打万神殿的人,北境狼王是第一个来的,在妖族和人族大战之际,狼王率着数十万狼族铁军想趁机夺下万神殿,拓展狼域。这狼族铁军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也是一路杀进了外城,四处烧杀抢掠,这时候的万神殿还没有三大长老,只是内城里一个其貌不扬的枯干老头站了出来。只一掌,就把狼王的数万先锋军拍成了血水。狼王败走的时候,留下一个女儿当作质子,也就是现在的北城城主。 这个枯干老头,就成了万神殿的长老,据说他本是天地初开时,一团混沌之气修行而成,早成大能,却因身之无形,无法飞升,便一直隐在万神殿里。 只要不惹到他,他也不管外部事物,一心聆听天地之音,被称为真听仙人。 第二个来攻打万神殿的是轩辕甲和人界宗门盟主上官云,那时妖族和人族刚刚停战,人界复制出了古神的天矶碑,算出一条通天密道,就在万神殿内。 轩辕甲精选了人界修为最高的数千人, 来到万神殿,他比较客气,行为友善,进入内城本相安无事,可悄悄的四处挖掘,挖坏了一处风致别院,触怒一位玲珑仙子,双方约战,只要有一人能胜她一招半式,就让出别院,让他们随意挖掘。 轩辕甲本不肯应战,但上官云却想一试。 这玲珑仙子手上有六枚玉化的桃核,用一赤金绳串着,上面雕有龙虎,楼阁和人像。她随意解下一枚,落地化为人形。上官云一看不是与她对战,便让弟子出战,前后百余人,皆被这桃核所化之人,一击而败,或死或伤。 上官云不得已亲自下场,双方斗了一昼一夜,不分胜负,也是这玲珑女子托大,让轩辕甲也下场,这轩辕甲是何等人物,他下场前先用幻术迷了这玲珑女子的心智,他猜出这桃核所化之人,是登天时陨落的大能,神魂被她困在桃核之中炼制而成,修为不灭,但早没了心智,和这女子心意相通。如今,女子心智一乱,便被上官云寻着一丝先机,一剑斩向女子,那桃核慌忙来挡,被神剑砍出一道裂缝。 那玲珑女子羞怒之下,又要扔出其余桃核。轩辕甲急忙拉住上官云,上前行礼,说自己输了,并承诺留下质子,永不再犯。 我问道:“所以轩辕甲的女儿就被留下来当成了质子?” 秋鸿正讲的眉飞色舞,突然被我打断,气得瞪了我一眼,“小雪那点修为,真看仙人可看不上,她要留的是轩辕甲。” “那轩辕甲也在万神殿?”我惊的头发都立了起来。 “他不在,留了数月后,不知怎么说通了,把九幽宗主留了下来,能读人心事,也是不得了的本事,据说能和被封此处的神沟通,后来成了三大长老之一,也就是现在的真言仙人。” 这玲珑女子,喜好占卜看人命数,就是真看长老。 而后,为杜绝再有来犯者,真言仙人与小雪广纳妖族与人族战后的残兵败将,组建起万神殿的守卫军。 听秋鸿说完万神殿,我不禁有些泄气,这万神殿果然藏龙卧虎,许多大能之士隐在这里安心修行,放火和挖洞都能惹出二位长老,海荷花她们入了内城后,不知又会惹到哪个大能。 靠墙坐着,看着幽黑四壁,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先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秋鸿冷哼一声,“我们出不去了,我们被困在张生的乌有之地,钥匙在我手里,除非他来,谁也无法破开,而他却带着小雪逃了,得罪可是万神殿,谁知道他会躲到哪里,躲个千年万年的。” 张生和子墨学的是同一本天书残卷上的功法,都是空间的法术,但两个人用法却并不相同,子墨写山生山,写水成河,可以称之为【字成山海】;而张生能无中生有,他的【乌有之地】并不是这里的空间,如果想破掉,至少要找到这块空间真正所在的地方。 秋鸿和牛掌柜一样,都是上一代的妖怪,他们的相同点是话多,小气。 都能从我身上赚到钱,秋鸿从我身上已经赚了一千灵石了,杀了我之后还能赚二千。牛掌柜让我在他的客栈里当了那么多年伙计,一分钱也没给过我。 但牛掌柜和他不同。 秋鸿悲观,容易走极端,为了钱去杀人。 牛掌柜乐观,天塌下来,他也能低头躲到高个子的后面,一个曾贵为牛帝的人,在山野里开家客栈,为了几分钱,每天对山妖野怪笑脸相迎。 一个卖命,一个卖笑,都说不上高贵。 秋鸿有许多仇人,牛掌柜有许多朋友。 我在想怎么从这里出去,秋鸿又打起我的主意。 他问我:“你身上有什么?真言仙人让我砍下你的头,却要把身体带过去。” 我身上有什么,有鹤仙人刚给我的九本功法,还有手里的这把黑色的长剑。 其他的,秋鸿什么也搜不出来。 我警惕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是把这些都交出去?还是用鹤仙人教的那一招,和他搏一搏? 可是,和他聊了这么久,他应该在心里不怕我了,得把刚才的招式重来一遍。 我按鹤仙人说的,走到了墙边,面壁而站,背对着他,心里默念着,放松,放松。 秋鸿在身后惊呼:“你要干嘛,千万别尿在这里,这么小的地方,味大受不了。” 第131章 她的故事很长,你想不想听 “拳无三声,剑无二响,是,很难,你没有灵力,那你要有很强的肌肉,要多练。”秋鸿坐在地上看我练剑,一边嘟嘟囔囔地指导着我。 他并不急着杀我,至少,在出去之前不会动手。 我也放下心来,把鹤仙人给我的九本功法,拿了出来。 这九本书都很厚,分为心法、仙法和体术三类,一看就让人头大,果然学什么都不容易,全学会不知道要花几百年。鹤仙人学了几千年,还随身带着,书里还有她划出来的重点和标注,有的很旧,有的很新。 秋鸿拿起一本,翻了几页,面露惊异,“这……功法,传说早就失传了,想不到在你手里。” 他激动的翻了几页后,挠了挠头,又丢还给我。 我问他:“你不想学。” 他哼了一声,“我是刀修,这是剑修的,跨专业了,没兴趣。” 到了他这个年纪的老男人,已经结婚生子,也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想让他再从头学点新东西,特别难,他能找到许多理由,没时间,更没精力和兴趣。 就像一个人当了半辈子诗人,你给他一本《天工开物》,他知道这是一本不可多得奇书,但你让他学里面的酿酒打铁种地,比杀了他还难受。 秋鸿从这九本书里挑出一本,“你没有灵力,先练体术吧。” 我就练了起来,秋鸿有一搭没一搭的指导一下。“你这个姿势不对,太僵硬了,要中正安舒、内外六合、神形一致、以心行气运身、以身领形、刚柔相济、势不可挡。” 秋鸿认真了起来,“我的话你听懂了没?” 他和鹤仙人不同,他不是专门培养的刺客,只是为了生活,拿起了刀。 他不杀人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 在他专业的指导下,我很快把这本书过了一遍。虽然体内有万香珠,不觉得累,但也出了一身热汗。 我正要再熟悉一遍,他又招呼我坐下休息,“你可别累死了,我可不想关在这个地方,守着一具尸体。” 我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出的去。” 他哈哈大笑,“好,如果你的朋友能救我们出去,我可以放过你一次。” 张生的这个乌有之地,有一个人,他一定能打开,而且这个人就在迷魂宫里。 子墨一直在迷魂宫,他是一个理性的人,和万事万物保持着冷静的距离,他决不会盲从别人,而是有自己的独立判断。 我和熊可可到迷魂谷后不久,他也到了这里。迷魂谷在我和熊可可眼里,只是一片荒芜的山谷,而他却看到了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巨大空间法阵,这个法阵不仅可以四通八达,也可以隔绝万物,这里并不是没有灵气,而是设这个法阵的人,隔绝了涌入的灵气。 他主修的是法阵和空间之术,在他只有半部天书残卷的时候,他大多只能靠自己的领悟,和从众多书中寻找只字片语的记载;看到完整的天书残卷后,许多困扰着他的疑问便迎刃而解。 而迷魂谷更是让他看到了许多新奇的用法,这几座山上一个个看似平常洞穴,如果用法咒推开洞壁,却能通向人界不同的城镇。 子墨用聚行散气,将自己隐在这片山谷里,一点点研究了整座山谷后,又进入到了迷魂宫内,这里不用说是个更为精致的空间法阵,更为独特的是,整座迷魂宫可以移动到设好的几个地方。 子墨不仅把迷魂宫研究了个遍,又将迷魂宫的移动地点,改成了花街。 将来如果要回去,大家可以聚到迷魂宫里,他启动法阵,就可以随着宫殿一起回到花街。 他来的时候,猪不足已经死了,牛掌柜等人也没有危险,再说真言仙人他也打不过,张生和红豆是他的父母,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和他们见面。 他一直没有现身,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能把我们都救出去。 但迷魂夫人不想等了,张生和红豆带着小雪逃走时,张生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 她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想起了当年王媒婆去她家提亲,她刚18岁,丈夫染病死了,成了寡妇,女儿被狼叼走了,公婆骂她是丧门星,把她赶走了。 当时,妖族和人族的大战还在打,但离南都很远。 她又回到了娘家,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但父亲看到她就叹气。 王婆说张生是书院的人,她想能入南都书院的都是有才华又有钱的公子,见见也好。 她们提前到了约定好的茶馆,张生还没有来,王婆支支吾吾的说张生是书院的杂役,要等到书院下课才能过来。 她气的站起就走,王婆没有拦她,人们以金钱来衡量男人,是她理亏。 欣儿嫁过一次, 知道婚姻是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她不想过为了买一棵白菜便宜几分钱,而货比三家的日子,如果能活过上好日子,谁稀罕牛衣对泣的爱情。 过桥时,突然天下起雨来,四处没有躲雨的地方,她一阵心慌,有人在身后为她撑起一把伞,她转头一看,羞红了脸,这个男人好帅。两人,一路无语。 到家后,她害起了相思病,她不住的在心里企盼,如果这个男人就是张生,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嫁他。 后来,王婆又带她见了王公子,李公子……她始终无法放下,那个雨天为她撑伞的人。 她每天都会站在桥上等,也许哪天能遇到,也许永远也遇不到了,那患得患失的心,爱过的人都会懂。 也许是她的企盼成了真,他就是张生。 现在他又要让她等,等什么,他救出小雪回到人界,就是和万神殿为敌,轩辕甲会派人把他保护起来,但他再也不能来万神殿。 迷魂夫人哭叫着把房间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呯呯嗙嗙! 张生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她什么都好,就是小脾气上来了,就歇斯底里地撒泼。 事后她又会笑着道歉,并约法三章,保证凡事讲道理、不乱发脾气、不摔东西。 但过不了多久,她又会把家摔个稀碎。 如果在这个时候和她提,上一次你不是约法三章,她就会怒吼,事情都过去了,你怎么老翻旧账。 张生就觉得很绝望。这样的话他听了几十年。 有些事你是过去了,但是我过不去,因为被迫吞下委屈的人是我,不是你。 张生走了之后很久,她才静下来,看着一地的碎片,她一边哭一边收拾一边后悔。 她可以等。 她哭闹是因为她付出了真心。 真言仙人站在门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读懂你的心……” 迷魂夫人站起来,看是他,抹干净脸上的泪,笑着说:“那也没用,我发脾气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真言仙人也离开了,临走时,让她招待好牛掌柜他们,还有用。 都走了,一片安静,外面的那些青衣仆人,走路时都没有声音,形如鬼魅。 迷魂夫人想,我为什么留着那头老牛,都是他害的,他发起的那场大战,害得她家破人亡,她的父母在逃难时死了,张生和她逃到了万神殿,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是一切劫难,不能因为还有用,就要好好招待他。 他的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她提起刀,要去杀了牛掌柜, 一个少年,无声无息的凭空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长的好像少年时的张生,只是更高更年轻一些。 迷魂夫人挥刀就砍,“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和那个贱人生的孩子。” 这个少年就是子墨,他是来阻止迷魂夫人的。 子墨向前一步,轻易的就闪开了,他走到房中的桌前,坐下来。 “我在人界长大,我知道你为什么恨老牛,但我们先坐下来聊一聊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不急不缓,和张生也很像。 迷魂夫人不禁想,如果他是她和张生的孩子,那有多好。 可惜不是。 迷魂夫人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刀扔掉,从袖中掏出一杆黑色的小旗来。 一阵阴风,黑旗瞬间将整个房间罩的严严实实。 迷魂夫人笑道:“在这个空间里,你半点灵力也使不出来,你怎么和我斗。” 子墨站了起来,抬头看着黑幕,上面隐隐闪着金色的符文, 他满脸都是惊喜,“想不到,还可以这样用。”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等我绑了你,你再慢慢想吧。” 迷魂夫人说着,瞬移到了子墨身前,一掌拍下。 子墨又向前走了一步,轻飘飘的避开了她。 “这是……那个贱人给你的空间法器吧,他会的,我都会。” 子墨不愿称张生为父亲,他一出生就被他抛弃了,也不愿叫他的名字,就顺着迷魂夫人也叫了贱人。 迷魂夫人微微一愣,“看你不过7品修为,可知你们前面来的三个都被这乾坤旗给擒住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子墨手一挥,便将黑幕化去,成了抓在手中的一面小黑旗。他又坐回桌前,把小黑旗丢到桌上。“我们先聊一聊,你要去杀老牛,也不用太着急。”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你这个贱人之子。” “放心吧,我不是和你聊那个贱人,而是聊这个。”子墨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符来,打开,取出一个锦帕,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个孩子戴的金锁,有些旧了。 迷魂夫人疑惑走过去,拿起来,正正反反的看了看,她的脸上充满了惊喜。 这个金锁的正面雕刻的是一条麒麟,背面刻的是一个名字。 迷魂夫人抓着金锁的手微微抖着,“这是我女儿的名字,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人界南都的习俗,男孩戴金锁,女孩戴银锁,但当年,迷魂夫人刚怀孕,公公婆婆就请人来算命,说必定是个男孩,就打了这把金锁,后来生的是个女孩,却也没再换。 子墨说:“你先坐下吧,她的故事很长,你想不想听?” 第132章 她的这一生并无遗憾 关于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子墨和我不同,我是一个在妖界长大的凡人,而他是一个在人界长大的妖怪。 牛帝发动的战争,对人界而言就是一场浩劫。他率领着妖兵妖将从草原山地一路杀来,打着世间大同,妖族永不为奴的口号,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很快便攻下了人界的许多大城。 战事不断告急,正在南都炼制魔兵的轩辕甲,听说了人皇想要议和的消息,便匆忙赶回皇都。 当着群臣的面质问人皇:“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人皇却让人将一头鹿牵到殿上,指着说,“如果你说它是马,这里谁敢说它是鹿。” 轩辕甲是个权臣,但不是那种为了弄权而杀光所有能臣,最后亡国的蠢货。 从那日起,轩辕甲没再回南都,而是留在了皇都,一心辅佐人皇。 妖族攻破了南都,人族又夺了回去。 子墨被他母亲推入洗墨池后,被书院的厨娘救了,子墨说,你不该救我,我不是人族。 厨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面黄肌瘦的样子,她笑着说,我知道,跟我来吧。 厨娘一直生活在书院里,和大多数人族一样,她不是修行者。她没有什么能力。 人族收复南都后开始屠杀妖怪,厨娘悄悄地收留保护了许多妖奴和他们的孩子,这些孩子生在南都,长在南都并没有做过恶。 书院被改成了临时的兵营,厨娘还是负责做饭。可以吃的东西并不多,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书院里到处都是伤兵,三五成群,坐在角落里晒太阳,他们的精神很好,有说有笑,以为大战很快就会结束。 后来,厨娘又多了一个女孩。士兵们在南都附近山上的狼窝里,救出一个人族的女孩,6、7岁大,她是被狼养大的,不会说话,脖子上戴着一把金锁,上面刻着少卿二个字,少卿就成了她的名字。 人族的军队撤退时,有个少年军官想带厨娘一起走。他说:妖族的先锋军要再次占领南都了。但厨娘说:孩子们太小,我不要走。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躲在她后面的孩子们。转身走了。 妖族的主力和正规军正在攻打西都,这次来攻打南都的先锋军,是人族的叛将,姓吴,号称平南王。他是个人,但他不干人事。 他的军队攻入南都后烧杀抢掠。 士兵踢开了书院的门。发现这里只是书院,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书。但地方很大,就也在这里住下。仍让厨娘为他们煮汤,做饭;如果有剩下的,就让她带回去,孩子们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活的下去。 南都的男人都被抓去,统一关了起来。据说是被派去修筑城墙。 几天之后几个士兵来,给了她一袋米,几块肉,叫她去。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一片乌云遮住了月色。 她回去放下东西对孩子们说,他们叫我去煮饭,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把门关好。少卿刚学会说话,看着她,对她说,你不要去,他们会做坏事,你不要去。她就去跟士兵说,孩子们还小叫我不要去。 士兵说,你不去,我们抓着这些小妖崽子的腿,在地上摔死。厨娘挨个抱了抱孩子们,笑着说,我很快就能回来,你们等我。 他们带她去了偏院一处僻静的学馆,一间空着的房间里,这里本是书院讲经的地。她又踢又叫,拼命的抓紧身上的衣服,挨了重重的一拳后。她昏倒在地上。 醒来听到一个女子在尖叫,原来是她自己。她满地打滚,哭了又哭,后来她没力气再动了。她不知道有多少个人曾经在她身上。她唯一想的是,能早点放过她,家里还有许多孩子在等她。 天亮后,他们就走了。 她流了很多眼泪。她不觉得,与性有关。只是被袭击。受到了玷污。这就是侵略。 在别的房间里,还有别的女子,同样受到了袭击。她们相互搀扶着,一起走。有一个胖女人,很肥,衣服全被撕烂了,还流着血,走了几步后,倒在地上,翻了白眼。 当然不止厨娘和胖女人,还有很多。 她们说,这群野兽会掰断你的腿。 他们将她的腿掀起压到她的肩头,好痛,痛的要断了。 到后来,她走路有些瘸,她以女性的身份,受到了战争的伤害。 每隔几天,就会有士兵来带她走。这些人有人族也有妖族。 这些士兵有小的,也有老的,仪表端正的,獐头鼠目的,衣冠齐楚的,褴褛破烂的。 有一个校尉,长的很丑,肥头大耳的,看上去像是一只猪。她把衣服叠好,放在一个干净的角落里,身上脏了可以洗洗,衣服破了,现在没钱买。她等他来袭击。 但他没有。安静的看着他,笑着说,我以为战争为了一个更美好的将来,但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控制了,每个人都成了杀人的恶鬼。他掏出几块下品的灵石,让她选,要送给她一个。她不要。 她一直在流血。所有受袭击的女子都流血流脓。她们却只是默默地用水清洗。 直到有孩子病了,浑身滚烫。厨娘去军营里找到那个猪校尉,说,我和你睡,你给我一些钱去买药。 她说,我是一个婊子。我也是这么做的。我没有修为,我太软弱……但我想保护孩子们。 有次她昏死了过去,口吐白沫。他们赶紧把她送到医生那里,包扎好,再送她回到家里,第二天,他们来看她,还送了一只鸡和半条火腿,做了些木刀木剑送孩子玩。他们走时,天开始下雨,她望着雨下在河里,烟笼远树。她说,这就是战争,可以把人变成妖怪。 后来妖军主力进入南都,牛帝来了,他开始整顿军纪,强奸妇女的会被砍头。他们叫厨娘她们去认人。整个广场上一片萧杀的气氛,牛帝端坐在将台上,一脸阴沉,边上站了一排刽子手,握着雪亮的大刀,只要被指认出来的,无论官职大小,老少,就地砍死,地上已经倒了一片无头的尸体,漫天的血腥味。 厨娘见到一个大男孩,很惊怕的样子,尿湿了裤子,不敢望她。她知道,他有份的。但她一转念:这么年轻,家里的母亲还在等他。她低下头,没有指认他。 牛帝占据南都后,带来了几十年的和平,孩子们都渐渐的长大了,大多数人离开了书院,开始修行,他们说,想学点本事,能保护更多的人。但后来,他们大多却都从了军。成了这场大战的一部分。 少卿没有走上这条路,子墨劝她一起修行,她说,我想和你一起,但我没有什么资质,修行也不会有结果,厨娘没有修为,但她保护了我们,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后来厨娘病了,病了三年,少卿一直照顾她,她是一个温柔软弱的女子。包容并静默,不问不怨,不哀伤,用自己不大的能力,去照料别人。 子墨也一直呆在书院里,牛帝要烧掉藏书楼。 他拦住了他。(前面的章节里有写。) 牛帝看他的天资异于常人,就任命他当了书记官。 子墨劝牛帝读书,人不读书,其犹夜行。 如果不读书,就会像在黑夜里行走一样茫然。 牛帝却嘲讽他,时间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那些古人的东西,落后、迂腐、愚昧,在现在还有什么用。 但后来,牛帝还是开始看书,他发起的这场战争,是为了一个美好的将来,但仗打的越久,他的疑惑就越多,就像在黑夜里行走一样茫然。 子墨后来一直跟着牛帝南征北战,少卿一直留在南都书院,她接替了厨娘的位置,洗菜淘米煮饭。 子墨再回南都时,过去了近一百年,南都又回到了人族手中,书院已经被拆了重建,变成了新式的学堂,里面种满了翠柳,到处是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 他没见到少卿,但见到了少卿的儿子,他是学堂的教师,花白胡须,头上戴一顶高帽。他说,母亲活到94岁,四世同堂,无疾而终。临别时,交给子墨一个锦布包裹,“这是她给你的,她说愿与山海共秋色,不与日月争短长。” 子墨看着迷魂夫人说:“虽然少卿自小没能呆在母亲身边,但有个女人像母亲一样把她养大,她的这一生并无遗憾。” 第133章 有许多修为高,但很穷的人,想要赚钱养家 她站起来转过身,紧紧咬着唇拼命止住了将要流出的泪水。 现在不能哭。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去救你的朋友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呆会。” 子墨站起身,她又把他叫住,把手里的金锁递给他。 “这是她给你的。” 子墨迟疑了一下,小心的接过去,用锦布包好,收了起来。 迷魂夫人问他:“少卿长的漂亮吗?” 子墨回想起,她清秀自恃,扎起发的时候或许会给人觉得有一点媚。她那张灿烂的笑脸,如阳光般耀眼,她爱笑,日子过的很辛苦,但她好像从来不懂的忧愁。 子墨点点头,“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她的生命不过百年,那么短暂,你为什么不能陪她过完一生。” 16岁的少卿,花儿一样,含苞待放,她决定做个平凡女子。而他刚开始修行,决定跟随牛帝一起离开南都,临行前夜,晚秋天气,一片萧瑟,他曾问过,愿不愿意一起走。 清晨,他跟随着牛帝的大军出了城,又独自一人折回来,在城门外等了很久。但她没有来。城门里进进出出的挑担、赶车的人群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 子墨一脸黯然,“我们不适合,俗世生活,当时我一无所有,现在依然如此,但我等过她。” 迷魂夫人轻轻笑笑:“看来你不懂女人,她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不该等,你该强势一些,硬拉着她和你一起走。” 她喜欢揉乱他的头发,她喜欢在伏在他的耳边说:“呆子,陪我出去走走,别一天到晚的看书”。她嘴里呵出的热气让他的耳朵又痒又热。她总是那么强势,不管他愿不愿意,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藏书楼里强拉了出去。 她一直对他很强势,可能是希望有一天,他能拉着她一起走。 子墨的脸一光一暗,回首往事,好奇怪,像离别,像告白,又像重逢。 如果当时知道那是生死离别,会不会鼓起勇气紧紧拉住她的手。 他仰起头,“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回人界的南都看看?” 迷魂夫人摇摇头,“想,但我无法离开迷魂谷,我是用迷魂丹复活的,在有灵气的地方呆不了太久,短不过几日,长不过数月,我就会成魔,神智尽失。” 子墨轻轻哼了一声,“看来你不懂男人,那个贱人把你困在这里,是不想让你去烦他。” 他说着,又把桌子的上小黑旗拿了起来,随手一挥,一阵阴风,“呼”的一声,黑旗便展开成一张巨大的黑布。 他轻呼一声“现”,黑布上金光闪闪,出现了许多符文。 子墨掏出飞羽笔来,在上面勾勾画画。 片刻之后,又收成一杆小旗。 “那个贱人给你的这面旗子本是用来吸收灵力,只要将上面的符文反了过来,现在你再展开它,包裹在身上,它可以为你挡住外部的灵气,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迷魂夫人吃惊的看着,“我以为他是为我好,原来是他困住了我。”声音十分凄凉。 “我可以骂他,但你不可以,他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保护你。” 迷魂夫人展开黑旗,紧紧裹在身上,推开一扇秘门,去了人界。 临走时,她告诉子墨,张生在离开南都时,本可以带走全部的天书残卷,但他给你留了一半,后来子墨能够学全,并不是因为巧合,这个世界没有巧合,全是精心的算计。 子墨先去救了牛掌柜和熊可可,又在隔壁找到了岚、拾花和圆子,经过这几日,他们的神智恢复了许多,能够认出他们了。 子墨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整个迷魂宫都走空了。 熊可可说:“我觉得好像还少一个人。” 牛掌柜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还有遇仙,不过……他有些难办,和鹤仙人关在了一起。” 熊可可说:“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如果把鹤仙人放出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子墨说:“鹤仙人已经走了,我看到她从这里去了人界。” 牛掌柜说:“那我们赶快去把遇仙救出来吧。” 子墨又说:“他和秋鸿关到了一起。” 熊可可又挠了挠头:“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估计打不过秋鸿。” 子墨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内,用笔在石壁上写了几下,口中轻说一声“现”。 光滑的石壁上金光一闪,现出许多金色符文。 “这是能通往南都的空间入口,你们都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去救了遇仙,从这里跳出去就是南都。”他停了一下,“如果半个时辰,我回不来,你们就先走。” 熊可可说:“你开个直接去东都的入口,岂不方便,从南都跑去东都,比从迷魂谷跑去东都反而要远许多。” 子墨笑笑:“我修为尚浅,开这么远的空间入口,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灵力,只能用这个已经有的。用这个入口是防秋鸿追来,我们都出去后,我就封闭这个入口。” 子墨说完,就去往了三层。 牛掌柜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个茅房。”他也走出房间。 这时候,我正在听秋鸿聊他的旧事,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秋鸿十分健谈,他活着,忍着,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说给谁听。 秋鸿说,你不知道,当年我有多穷,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几天没米下锅了,女儿还病了,我每天躲在丹房里,假装在炼丹,不见人。我的老婆被逼的没有办法,晚上蒙面,去偷仆人家里养的鸡,给女儿煮鸡汤补身子。 我说,都那么穷了,还有仆人? 秋鸿哈哈大笑,我们蛟龙一族,在妖界可是名门贵族,这些仆人世世代代都跟着我家,不忍心赶他们走,借钱也得给他们发工钱。 我说,然后,再去偷他们的鸡? 秋鸿说,也不能算是偷,我老婆拿了他们的鸡后,会留下一把椅子或几件干净衣服。反正不会让他们吃亏。我老婆可是个正直的女人,如果我把身上的钱给她,她一定会问我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你说我该怎么和她说。 秋鸿的脸色暗了下来。轻轻地叹气。 他们是骄傲的蛟龙一族,干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怎么能和老婆和女儿开的了口。 我说,要不你开个酒楼。 秋鸿说,我哪懂得怎么做生意。 我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借钱开个酒楼,饭菜都便宜一些,只要有人去吃饭就行,然后,你把你的钱一点一点交给家里,就说是酒楼赚来的。 秋鸿当时没有做声,但后来真的回家乡开了一家酒楼。 大概因为主意是我出的,名字叫做遇仙楼。 遇仙楼的酒菜特别实惠,价格又十分便宜,有时候甚至不收钱。吸引了很多修为高,但又穷的吃不上饭的人。 然而在修仙之界,遇仙楼最为声名远扬的并非其内的酒菜,而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秋鸿已不再亲自动手杀人,毕竟在这世间,存有诸多修为高深,却囊中羞涩之人,皆欲赚钱以养家糊口。 第134章 熊王在帝都四处行贿的风已经吹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更新是肯定更的,最近超忙,抱歉!) 关于秋鸿后来回家后,之所以又成立了遇仙楼杀手组织,这并非他的本意。 他本想回到家乡后,过一种安逸的生活,他赚到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并不想开酒楼,一个贵族。怎么能从商。 市井贩浆和那些贩夫走卒,有什么不同,在他眼里都是卑微而且丢脸的职业。 可他回到家乡后,一切都都变了,从前的房子已经被卖了,里面住着的是外乡人。 他在城里一间茶铺里,找到了她的家, 那个在他在心里过于正直的妻子,穿着清凉,举止风骚,腰肢扭动嘻笑着招呼客人。 一个钱一碗的茶水。两个钱一小盘瓜子、花生、蜜饯或当季的水果。 小本生意,卖的本就是笑脸,交了房租和货钱,剩不下几个钱,仅够维持她们母女二人的温饱。 他的女儿的身体一直不好,相亲时受了一场惊吓,又淋了雨,回来后大病一场。病好后,每日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不见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前面有写,不记得了可以回去看看。) 她十分敏感,目光和声音也是她身体的延伸。她不愿意接触到任何人,只想呆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房间里紧闭着门窗,饿了渴了或想要什么东西,就会写在纸上,从门缝中递出去,她躲在门后面,听到母亲来敲门,她永远也不会回应,直到外面长叹一声,我走了,东西放门边了。她在听不到脚步声后,才会打开门,把东西取进来。 他不在的这几十年,她们娘俩熬过了多少难熬的岁月。秋鸿在心中暗想。 他没有怪她,更没有走上前和她相认。 这几十年,秋鸿也变了许多,他做的事都充满了凶险,他也变得沉稳且充满了心机。他是一个刺客,他看过许多人在绝境时的种种表现,有人哀求,有人反抗,有人平静,更多的人是惊恐。 他在城里租了个住处,又悄悄地在茶铺里观察了三个月。 顾掌柜常来,他是开布店的,几乎风雨无阻,每日都会来茶铺,喝一碗粗茶,吃一盘点心,聊几句家常;李员外也常来坐坐,他有些家产,这个城里数家铺子都是租他家的房子,素素对他也格外上心,每次他来,都要将他坐的桌子再擦几下,但他点了茶水和小吃却从来不吃,只是闷声坐会,他从来不付茶钱;孙员外每次来都要说几句骚话,他有一家磨坊,卖油为生,本人也油嘴滑舌的,每次吃完自己点的,临走时,还会多抓一把花生瓜子…… 一天夜里,秋鸿悄悄地放了一把火,烧了茶铺。 素素冲入火海,把女儿抱出来,望着救不了的大火,把赖以生存的茶铺烧成了灰。 她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第二天,在郊外寻了处许久没住人的破房子,先安顿好女儿,却又没事人一样,穿戴整洁,精心打扮了一番,四处走动,张罗着借钱,打算重开茶铺。 对她而言,顺其自然从来不是两手一摊,听天由命。而是,竭尽所能之后,再不强求。 她还不甘心,有女儿要养,日子再苦也要走下去。她撩起额前乱发,拢到耳后,又仰起头。 顾掌柜听说了茶铺起火的消息,眼见她来布店,就远远地躲了,只让下人给了500钱,结了欠下的茶钱,多出来的一点,却没要回;李员外气急败坏,不仅没有借给她,还怪她用火不当烧了铺子,要她赔铺子的钱;孙员外依然一副笑脸,倒是肯借,却要同时纳她们母女二人为妾…… 这些人,秋鸿不会放过他们,但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置。 既然已经回到了老婆孩子的身边,他不想再杀人了。 而且,荒唐市侩,该死的人,他一个人也杀不干净。 晚上,素素灰头土脸的回到了郊外的那个破房子里,看到女儿蜷缩着躲在一块木板后面。 她摊开双手,一无所有,笑了笑,“这是天要我们死啊。” 她去院子里寻了些柔软的干草,铺到了地上,等她再去院子里拣拾干草时,突然看到地上有东西闪闪发光,她捡起来一看,竟是一颗三品灵石,她在院子里又四处寻了寻,又找到二块,她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屋子里。 第二天,她回到了城里,买了一处干净漂亮的大房子,把女儿接去安顿好。又找到李员外买下了茶铺的那块地,当时,城里最高的楼只有三层,她盖了一座四层的茶楼,不多不少,只高一层。 她不是贪心的女子。不求大富大贵,日子只要比别人过的好一点就心满意足了。 秋鸿本在郊外的破房子里放了几十颗灵石,她只检了其中的三颗就满意了,为了找到那个丢了灵石的人,她隔三差五的还让茶楼的伙计去那儿看看,如果有野狗就丢块肉,有穷人乞丐就赏几十个小钱。 破房子的墙上,不知谁写了几句诗,大部分都认不清了,只能辨认出遇仙二个字。 她的新茶楼,就叫遇仙楼,如果那灵石的失主能够找来,她会还他捡到的三颗灵石。 四层的茶楼,二三十个伙计,每日只靠一个钱的茶水可赚不回来。于是,茶楼改成了酒楼。 冬天来了,漫天飞雪,冰风啸啸,街市上早没了半个人影。 傍晚时分,遇仙楼正要提前打烊,一个破衣褴褛,蓬头垢面的高大男子突然拦住将要关上的门,“只求一碗剩菜饭。”伙计正要把他赶走。 柜台里,正在低头翻看账本的素素,头也没抬,“让他进来,给他做顿能饱的热饭菜。” 伙计让他去角落里的桌边坐下,那高大的男子却径直向柜台走去。 素素翻账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心灵感应般的,她抬起了头。 那高大的男子看清她的脸,却慌忙低头转身要走。 “秋鸿?……老秋……真的是你吗?” 素素从柜台里飞出来,挡到他的身前。 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你瘦了,以你那性格,出去也混不出个名堂来,以后你老实呆在家里,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她让伙计通知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又紧紧拉着他的手,去了女儿的门前,敲了敲门,“宝贝蛋儿,老秋回来了。” 秋鸿心里暖暖的,他曾经是个刺客,救过人,也被救过。 他知道获救的人心中是满是感激,而救人的人心中却充满了成就感。 这次他扮演的是被救者,而把成就感让给了素素。 熊可可说修行使人失去了感情,失去了喜爱、厌恶或同情的能力。 几百年,几千年,上万年,只为了成就自己。 如果能飞升,飞升之后,就再也与此界无关。 那些修为极高的都是没有感情,自私自利的人。 他不排斥修行,却也害怕沉迷其中。 他家是妖界的首富,不说他家有多少土地,多少矿区,多少商埠。单说整个妖国的全部税收如果分成十分,他家独占三分,另外的那七分不是出不了,而是他爹觉得总得让其他人也稍微为国家做点贡献。 熊可可的父亲是熊王,他是熊王最疼爱的小儿子,从小娇生惯养,他蛮横但有礼。 少年时,熊族没人敢当这个又懒又任性的小霸王的师傅。他的父亲只好把他送到了帝都最好的帝都学宫,学生都是非富即贵,而且天资骄人,老师都是各族的名家,甚至还有人族。只要是仙法,体术或心法有很深造诣的修行者,都会被千方百计的请来。 帝都学宫被称为帝国未来。入学考核也出了名的苛刻,当年猿族族长想凭着拥立女帝登基的赫赫战功,想让他的三儿子强行入学,而不通过考核,当时他的三儿子的修为已近四品,在一众少年学子中修为并不低,却被学官劝退,老族长气的把家里的女帝赐的帝国之剑取了来,要砍了学官,但学官却不为所惧,正色说道,我们要教的是帝国的未来,但教不了一只猴子。后来,这件事成了妖界的笑谈。 学宫看重的不是修为,而是仙缘,说人话就是他们看的不是现在,而是你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多远。 熊可可能入学不是因为他家有钱,而是天赋。但熊王却看不出这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玩和睡的白胖小子有什么天赋。他看了一眼屋子外面,满院子跑着追蝴蝶的熊可可,又看了看屋子里墙上挂着的大儿子的甲胄,他的大儿子是帝国的大将军,二儿子辞官后,四处云游,一心修行, 也颇有建树;只有这个小儿子,他想让他有出息,但又怕他吃苦。 他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整个熊族更是没人敢碰他一指头。老熊王叹了一口气,男孩的成长过程中,怎么能少的了挨打这么重要的环节。他下定决心送他去帝国学宫,眼不见,心不烦。他舍不得打,只好送到帝都让别人动手。 当年,老熊王带着他来到帝都,先在一片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处豪华的院子,请了三五十个仆人,他说,出来上学免不了要吃些苦,先在这个小地方将就住着。 他又怕熊可可通不过入学考核,就带着他探访帝都的各个权贵,几车的灵石砸出去,帝都的大小小官员都把他当成了财神,反过头来都来找他。他住的那个地方,常常被车、马、轿子堵得水泄不通,这些官员无不拍着胸脯说,如果贵子入不了学,就把帝都学宫关了。 后来,老熊王一查才发现,这个帝都学宫虽隶属女帝,竟然是由他家出钱供养的事务之一。 老熊王心里便有了十分的底气。 熊王在帝都四处行贿的风,已经吹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第135章 明目慧眼,赤子童心便是你我的仙缘 熊大将军火急火燎的来找老熊王,并让手下的府兵,赶跑了把院子围的水汇不通的车马。他推门走入院中,父子二人一见面,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你跑到帝都来撒钱,是不是家里的钱多,烧的你不轻。” “家里的钱不就是为了花在你们兄妹几个身上的吗?” 他们爷俩的关系一直不合,老熊王一直觉得。男人年轻时出去闯荡,在外面赚点名声,然后回家乡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才是正事。尤其是这个长子,是他心中继承熊王的最佳人选。 可他大儿子铁了心要跟随女帝,觉得他是个老古董,心里有的只是熊族的产业,没有眼界,没有情怀,更跟不上时代。 熊大将军跟随女帝后,一直四方征战,平定妖界,这爷俩有十多年没见面了,他们喝了一天的酒,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下人们买光了全城所有的鸡鸭鱼肉,杀鸡鸭时拨下来的羽毛,在后院堆的像小山一样高。 老熊王觉得在女帝那个妖娆美艳的女人手下当官这种事,让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去干就行。 女帝独孤美是妖界公认的第一美人,姓独孤的就没有丑人,男子帅,女子美,她们是蛇族最特殊的一种,本体就是人首蛇身,俗称美人蛇。 世间所有毒药,都不如美人更伤人,所以她们的口碑不太好,因为美人只能选一人,那些得不到的许多人都受到了伤害,所谓害人,也不过是她不选你。却被说成了玩弄感情,天天害人。 女帝端坐在朝堂上,宝像威严,一呼一吸却都充满着致命的魅惑。 每个人都知道她是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女人,陷进去只会害自己。 但只要她轻轻的勾勾小指,就会有无数人拥上去,心甘情愿的被她害。 老熊王“吱啦”一声,泯了一口烧酒,迷着醉眼,试探着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要是熊族的姑娘你都看不上,马族长的有个女儿长的很不错,他来找过我几次,要不,我安排一下你们见个面?” 熊大将军哼了一声,“马族长的脸那么长,他女儿能美到哪去?” “他的脸是稍微长了那么一点,那你觉得虎族长的小女儿怎么样?” 熊大将军微微一愣,脸色一红,端起的酒又放回桌上,“你说的……难道是……火月。” 老熊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虎帅的女儿,是新任虎王的小女儿,火月这个姑娘你就是敢娶,我也不敢要,她要是来了咱家,我和你妈都得天天小心伺候着。” “那我不要。”熊大将军摆了摆头。 “啪!” 老熊王将手里的酒碗重重的放到桌上,“这个你看不上,那个你也看不上,难道就一定要照着女帝的样子给你找一个?”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都说是女人喜欢有派头的男人,但男人何尝不是也喜欢有派头的女人。 “吱啦”一声,老熊王又泯了一口烧酒“不过女帝倒是有个女儿,可惜被牛帝抢走了,如果还活着……” 老熊王提到牛帝时,一脸的感慨,牛帝是他中最钦佩的人,没有之一。他也觉得自己是最懂牛帝的人,他们有相似的经历,少年时,都是一贫如洗的乡巴佬,只身闯荡,后来,一个成了富可敌国的熊王,一个成了雄霸天下的牛帝。 现在,牛帝早就不是牛帝,但熊王还是那个熊王。 地位和名声是别人口里的东西,留不住的,只有钱财是实实在在的,可以抓在自己手里。 熊大将军端起大酒碗,一饮而尽,“如果她女儿还活着,你要怎样?” “那也给可可留着,他俩的年纪差不多。如果女帝能答应他们的婚事,我愿把全部家财捐给妖国。” “哼,说来说去,在你心里,只有你的小儿子。” 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庭院中月华如洗,素娥无玷。 此时,熊可可早已经睡了,他在院子里玩了一天,吃完晚饭,就开始不停地揉眼睛,仆人便带他回屋睡了,他7岁。 “有话你就直说吧,我来帝都十几天了,你今天才来找我喝酒,一定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吧。” “我前几天公务繁忙,今天才抽出身来。”熊大将军辩解道。 “那你就是找我喝酒,没其他事?” “那个女人,不,女帝说……” “你果然是来代话的,她说啥了?” 最后,父子二人不欢而散,熊大将军让老熊王明天离开帝都,否则,就以行贿罪把他关入帝都的大牢里,老熊王知道,他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愣,他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去做。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熊王就带着还未睡醒的熊可可,来到帝国学宫外。 这里早经排起了看不到头的长队,打听了才知道,今天是夏末学宫入学考核的最后一天。 错过了今天,就要再等一年。 老熊王带着可可排在队尾,跟着人群缓慢向前,心急如焚。 如果早知道有这个规矩,他该早几天就来的。可现在只剩一天,队伍还这么长,排不排到熊可可,还真难说。 而且,他那个愣儿子,随时可能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抓估计不会,但哄出帝都是肯定的。 他可以亮出熊王的身份,让前面的人让让;也可以花点钱买下排在前面人的位置。 可他早就听说,学宫里的学官,常变化成不起眼的路人,点化那些有仙缘的人。 他知道,排队也许就是考核的一环,保不齐,学宫的学官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熊王焦急的踮脚眺望,“前面的人怎么不动啊。” 熊可可的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前面不远处,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也是一手牵着大人,另一只手里却拿着一个巨大的黄绿色棒棒糖,这个巨大的棒棒糖,像一把伞一样,小女孩还不时的抬头舔一下。 这个棒棒糖应该是柠檬味的,入口微酸却很抓人,咽下时清爽过瘾并暗藏着细腻的甘甜。 熊可可呆呆的看着,口水流了出来。 老熊王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后悔,没带个仆人出来。现在就可以让他去买几根棒糖过来,可现在,他正在排队,走不开。 他不带仆人,是这样想的,如果熊可可顺利入学,那倒还好;但如果入不了学,他无论是想贿赂或威胁学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熊王说:“可可,别看了,小孩子少吃糖,对牙齿不好。” 熊可可却仍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颗糖,“爹,有个人站在那颗糖上面。” 老熊王抬头,睁大眼睛看了看,那颗糖上哪有什么人。他以为熊可可是在骗他,“想吃糖,等过了入学考核我就给你买,小孩子不能说谎。” “我没说谎,真的有个人站在上面。” 老熊王暗聚灵力,凝目看去,又用鼻子仔细的嗅了嗅,他的修为在妖界虽比不了那登峰的几人,却也是上上流之列。 尤其是他的鼻子,更是厉害,千里之外有没有宝物,即使他看不到,也闻的出来。 气味骗不了人,哪怕隐了身,每个人身上有每个人的味道,如果多出一种味道,那肯定是有多出来的人。 但那棒棒糖上,只有单纯的柠檬甜香。 “可可,那糖上哪有人啊?” “那糖上的人,不在了。” “你果然是在骗我,小孩子不可说谎啊。” “我真没骗你,他过来了,就站在我们面前。” 老熊王疑惑的向前看了看,空无一人。熊可可拉起他的手,指了一下左边。 “他在这边。” 空气中发出,“咦”的一声,有人说道:“小熊,你真的能看的到我?” 平地上刮起一阵小旋风,卷起数片落叶。 一个精瘦枯干的老人便显现出来,这位老者须发雪白,面色红润,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这老者又细细看了一下熊可可的五官,轻声说道:“明目慧眼,赤子童心便是你我的仙缘。” 第136章 他再一睁眼,便又回到了家里 一听到“仙缘”二字,边上的人也不排队了,一下全聚了过来,把这个老者团团围在中间。 “仙官,你看看我家孩子有没有仙缘。” “仙官,你看看我孙子,他爹可是郡守。“ “郡守算什么,我孙子的爹可是奉长。” “……” 老熊王怕“仙缘”不够这么多人分,急忙拉着老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人在正堂坐定,仆人们端上热茶,又上了一些城里能买到的珍稀果子。 老熊王便支开所有的仆从,小心问道:“仙官可是那学宫里的仙师,要收我这不成器的孩子为徒?” 那老者面色微微一变,刚要做答。 老熊王便从怀里掏出一张装的满满的储物符来,拍了一下,掉出一箱灵石来。 那老者摆了摆手,“你这……” 老熊王又拍了一下,又掉出一箱灵石。 “我们修行之人,最怕受人拖累,我实在是没有收过徒弟……” 老熊王又连拍几下,展示了他不凡的金钱实力。 他花的这些灵石再造几座帝国学宫都够,但是否能遇到仙师愿收可可为徒,却不一定。 这老者他虽不认识,但既然他隐身之后,他无法看见,也无法嗅到,自然他的修为远超于他,不说战力,只说修为,无论妖界还是人界,修为这么高的人,区指可数。 那老者展颜一笑,“好,既然贵子的天资如此之好,那我就破例收他为徒。” 这老者自称姓陆,名七两。老熊王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却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更加笃定他就是帝国学宫内的学官,因为这学宫请来的学官,既有妖界的魁首,也有人界的宗师,他们的职业更是千奇百怪,有做官的,有山野闲散的,也有匪盗强梁。 只要在仙术、体术或心法上造诣极高,学宫便会想尽办法请他们来。 女帝是个现实的女人,她开办帝国学宫讲究的是唯才是用,本事学到了就是自己的,没必要管是跟谁学的。 她的这个观点,老熊王一直十分认可。 这些人来到学宫任职,往往会另起一个名字。 老熊王没有听说过陆七两,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唯一疑惑的是,他分明不是妖族,也不像是人族。 虽说现在大战已经平息,女帝和人皇也已和解,但不是妖族,敢在帝都的人,身上至少要有二样东西,一个是女帝和人皇共同铸制的巨大牌匾,叫做止战牌,世间只有九块。 另一个是块小小的黑木令牌,上面雕着一条黑蛇,这是女帝颁发的,这个更少,世间不过三、四块。老熊王曾为自己的女儿,喜欢过的一名人界男子求过一块,所以他见过。 陆七两身上没有这二样东西,却也敢在帝都自由走动,此人肯定来历非凡。 陆七两突然一脸正色的问熊可可,“小熊,将来你成了神仙,最想做的是什么?” 那年,熊可可才7岁,白天玩火,晚上还会尿床,他哪想过成神,心里想的全是玩。 他睁圆了眼睛,天真的说:“我成了神,是不是就可以自由自在,尽情的玩耍了。” 金七两愣了片刻,仰头大笑,“自由自在,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陆七两的这句话起的调子太高,老熊王不知如何去接,但也听的一心陶醉,就没多嘴再问陆七两的来历。 熊可可不想再安静的坐着听两个大人话话,急着要去院子里玩,从椅子上跳下,就要跑出正堂,却被陆七两一把抓住了。 “既然你要拜我为师,还不跪下磕头。” 熊可可却挣扎起来,“你又不给我礼物,我凭什么要给你磕头。” 他一双白嫩的小手乱抓,竟一下子扯断了陆七两的三根长长的胡须。 老熊王吓得一把抱住熊可可,举手假装要打,口里不停的道歉。 陆七两不恼反喜,哈哈大笑,“这小子真是天生神力,我这胡子一根就能拉动天地,竟被他一把拉下三根来。这次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合适的礼物,这三根胡子,你就留着吧。” 老熊王听他说一根胡子能拉动天地,心中一痒,手忍不住也伸过去,捏住陆七两的一根胡须,用力一扥。 陆七两痛的捂着嘴,“啊呀!”一声。 老熊王看着手里的半根断须,尴尬的愣在那里。 陆七两说,“熊王好大的力气,这半根也送给你吧。” 老熊王心想,这陆七两还真是小气,用胡子做礼物,说话也没谱,说什么拉动天地,自己刚才并未十分用力,却也扥断了半根。但他的性格却真的好,熊可可跟了他,能少受许多打骂。 他小心的把手中的半根胡须收好,鼻中闻到大儿子带着人,正向这边赶来,他怕他的大儿子当着学官的面,把他抓着赶出帝都。就匆匆交待了几句,便留下熊可可,独自一人离开了帝都。 数月之后,他心中实在想念熊可可,便又带了几车礼物,来到帝都学宫。 才知道帝都学宫内从未有过一个陆七两的学官,熊可可更未在学宫内上过一天的学。 他才知道遇到的是个骗子,慌忙四处请人寻找,这一找就是三年,寻遍了人界和妖界。 只打听到,的确曾有个枯瘦的老人,四处漂泊,行踪不定,人界和妖界都曾去过,他嗜酒却无量,每日会去酒馆喝酒,七两便倒;好赌却从没赢过,三年里,输给鹿族和鹤族几箱灵石,这二族人,虽在人界受人喜爱,但在妖界却没有领地,更是受尽凉薄,一直活的十分卑微,有了这几箱灵石,不仅买了土地,更是渐渐地强盛起来。 三年后的一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老熊王正躺在院子里的碧玉躺椅上,晒着太阳,慢慢地眯上眼睛。 这三年,他过的不好,瘦了很多,他三年没有睡着过了,每日里都昏昏欲睡,却根本无法入眠。这种折磨比痛更痛。 他的老婆更是每日寻死觅活,不是要跳井就是要喝药,一见到他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东西,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不把自己卖了……” 他恼羞成怒,又想起陆七两送他的胡须来,便掏出来,双手紧紧握住二端,想要撕断,这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无法损坏分毫。 他的其他几个子女,也完全把他孤立了起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别人是花钱买教训,你把宝贝儿子都赔了进去。” 日子难熬啊,老熊王躺在躺椅上,长叹一声。 一阵凉风袭来,夹着桃子的甜香,吹过他的面颊,突然他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这个气味他找了整整三年。 他猛得睁开眼睛,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真的是熊可可,站在他的面前,正在吃着手上的一颗桃子。三口两口,就剩下了手里的一个桃核。 他看到老熊王也是一愣,“爹,你怎么这么瘦了,咦,我怎么回家了?” 老熊王一愣,双手猛地揉了揉眼睛,确信他就是熊可可,便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大声喊道:“老婆子,你快来,宝贝儿子回来了。” 这三年,对熊可可来说,只是过了三天。 老熊王离开帝都那天,熊可可和师傅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夜里,熊可可做了一个梦,一朵黑不黑,白不白的云朵,托着他向上一直飞,他只听到耳边的风呼呼地响,飞了很长一会儿,才停下来。 熊可可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前,花香扑鼻,他的师傅推开院门,带他走了进去,院子里面种满了各种奇异的花果,还有一颗巨大的桃树,粗大的树干,几十人都无法合抱过来,上面结满了红彤彤的桃子。 “小熊,你想学什么,长生不老,飞天遁地,变化无常……” 熊可可望着院子里纷飞的蝴蝶,小声地说:“我想玩。” 陆七两笑笑,带他走到院边,指着一片开满红花的绿色长草说,“你就在这院子里玩吧,这些杀仙草三日花败,却不能结果,如果有蝴蝶落到花上,你就把它们赶开。” 熊可可看着院子里结满的瓜果,问道:“这里的果子,我能吃吗?” 陆七两低头看看这个7岁的孩子,心想他能吃几个果子,便大方的说道:“果子可以随便你吃,但不能浪费。你帮我看一下院子,我三日后便会回来。” 说完这话,他就消失不见了。 这三天,熊可可把院子里各种果子全吃了个遍,他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只要熟了的果子,全被他吃了进去,只有那棵巨大的桃树上的桃子他吃不到, 树干太粗,又太光滑,他爬不上去,桃枝上的桃子,他跳起来也够不着。 三日后,陆七两再次回到院子里,看着杀仙草的花已经败了,并没有结出一个果子。 熊可可站在桃树下面,不停的向上跳着,想要摘一颗桃枝上的桃子。 他笑了笑,“这小熊,还真是憨的可爱。” 可他再转头一看,满院的果子,被他吃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未熟的青果,他一阵心痛。 他把熊可可叫到身边,“为师本想多留你几日,但实在是养不起你了,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可你还什么也没教我呢?” “可你只想玩啊。” “那我也不能白来。”熊可可坐在地上,他还没吃到桃子,他不想就这么走了。 陆七两心中暗想,你还白来,这三天,院子里千年万年的仙果被你吃了个遍,你的身体早就脱胎换骨。 此时的熊可可还不知道,他虽然只有不入品的修为,但却有了神的身躯。 陆七两却并不敢和他明说,这个秘密,决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为了打发熊可可离开,陆七两大手一挥,天空中便现出了各种宝物。 有刀枪剑戟各种神兵,也有塔镜铃盘各种法宝。这些宝物在空中闪闪发着7彩光,每一件都是世间罕见的神宝。 “你挑一样吧。” “我不要。”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熊可可转身看了一眼树上的桃子,“我想吃这个。” 陆七两被他气笑了,“那你自己摘吧。” 熊可可又奋力向上跳了几下,气喘吁吁地说:“师傅,我够不着。” 陆七两无奈笑笑,“认识你这么多天,你为了吃,终于肯叫我一声师傅了。” 他伸手轻轻拂了一下熊可可的头,“好徒儿,你跳起来够不到,那你就长大一些啊。” 熊可可疑惑的说:“那我要怎样才能长大呢……” 当他刚说出这个大字,他的身材顿时身高数十丈,再一伸手,便摘下了一颗桃子。 陆七两微微一愣,“这……” 他心里知道这是法天象地,此术他修了几千年,才入中阶,不想收的这个弟子,却像是与生俱来般的,为了吃颗桃子,竟然使了出来。要不是他的修为太低,还不把天地戳出几个窟窿来。 陆七两对熊可可说:“这就是我教你的巨人之术,现在你带着你的桃子,快回家吧,你爹想你想的快成魔了。” 一阵凉风,卷起熊可可,他再一睁眼,便又回到了家里。 第137章 熊可可便也悄悄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熊可可说的这三日的遭遇,太过离奇,老熊王是不信的,其他人也是不信的,但也没人觉得他说了谎,他们觉得这个7岁的孩子受到了惊吓,错把想象出来的事情当成了事实。 但是,平安回来就好,其他没人计较。 久而久之,熊可可也觉得可能不是真的,那不过是一场梦,没人再提,他也不再向任何人说起。 陆七两没有骗老熊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自己是帝国学宫的学官,也没有说要带熊可可入学宫学习。 熊可可在家里待了一年,又被送去了帝国学宫,在这一年里,他除了吃就是睡。 他无时不刻的感觉到饿,吃饱之后倒头就睡,睡醒之后又接着吃,他每天要吃四、五顿饭,每天要吃二、三只肥羊,瘦肉要煮的稀烂,肥肉要蒸的晶莹剔透,还要配十几只鸡鸭和鱼。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觉得饿,是他那不入品的修为,根本供养不起新的身体。 他的母亲在边上看他吃,悄悄的流眼泪:“这孩子在外面的这三年,肯定挨了不少饿。” 熊大将军在边上忿忿地说:“他除了吃就是睡,十多岁了,什么都不会,你们再惯他,他就快成了熊族之耻了。” 他自从熊可可失踪后,回家的次数多了起,在心里,他一直暗暗自责,当时如果不是他要赶他们走,这件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老熊王说:“他想吃就吃,又不是养不起。” 熊大将军哼了一声:“你可想好了,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将来我和老二都不回来,你这个熊王的头衔,可就要让给其他族人了。” 老熊王又失眠了,他想了一夜,还是得把熊可可送到帝国学宫,哪怕学不到本事,也要镀个金,毕竟帝国学宫是妖界的最高学府,在这里上过学,至少能堵住熊族其他元老的嘴。 这次是熊大将军亲自去送的,他也担心过不了入学考核,于是挑了5000精兵,5步一岗,把学宫围的水泄不通,他亲自带着熊可可进入学宫内。 学宫内三大主事,竟然一起出来迎接,熊大将军心中暗想,一般而言学宫内的学官看中的都可入学,不需主事出面,现在却一下子全都来了。难道他们是因为我兵围学宫? 四人去了大殿坐下,才知道,学宫院长百年前闭关时,曾卜了一记天卦,留有一句谶言,今日来之人,天命不能言。 学宫这三大主事,一直想知道谁是今日的天命人。于是,当熊大将军带着熊可可进入学宫后,他们便一起出来,都想将其招至自己名下。 可当他们见到熊可可后,彼此互望了一眼,这个憨憨的小胖子,实在看不出有半点仙缘,但院长的谶言,又不可违,他们便正色对熊大将军说道,这可是帝国最严苛的学校,学官大多是参加过大战,你弟弟能受的了吗? 熊大将军说,我知道。 一位主事,又郑重的问了句,我们的意思是,这里不教华而不实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实战,来这里修行,可能会死。 熊大将军转头看了一眼熊可可,说:我知道。 三大主事便不再多说,唤来一名学官,把熊可可招入了学宫。 熊大将军刚把兵撤走后不久子,子墨便走入学宫,他刚才一直被挡在外面。 他曾是牛帝的书记官,实际是牛帝特意为他新设的官名,就是他的书童。女帝登基后,他便一直闲在帝都,没了收入。他终日与书为伴,本就不善与人交往,日子过得十分潦倒,不知他从哪里听说,学宫的学生,管吃管住,也能看看学宫内的藏书。他便想来碰碰运气,学宫内的几个杂役夯货,见他穿着寒酸,乱棍赶了出去。 熊可可在学宫浑浑噩噩的呆了五年,每日依然是吃了睡,睡了吃,学宫里的饭他吃不饱,他就爬墙去外面吃,学宫外本只有一个不大的面馆,他入学后,来开店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被他吃成了一条小吃街。 熊可可身上有院长 “天命人”的谶言加持,学官们虽都看不惯他,却也不能把他怎样。 这五年,熊可可在学宫里唯一交到的朋友,就是老熊王带他第一次来学宫时遇到的那个拿着超大的棒棒糖的女孩。 那是某个薄夏的午后,学宫内老树浓荫,草色釉青,三三两两的粉蝶梭游,熊可可穿着一身青衫,从密密的花坛中穿过,来到学宫围墙边上一个隐蔽的角落,他的身上粘满了淡黄色的花粉,他挽起袖子,正要爬上高墙,突然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正在悄悄地哭。 他慢慢的走过去,“唉!”了一声,两个人便聊了起来。 女孩来自北境狼族,她不是狼王的女儿,只是狼族中挑选出天资最佳的孩子,如果她能在帝国学宫每年考第一,她就有可能被狼王收作义女,那么她家在北境的地位也会提高许多。 她哭是因为这次夏考没有考好,在擂台上被一个刚入学的学生打了下来。 熊可可看到她眼角有颗红色的朱砂痣,据说是这样的女孩重情感,爱流泪。 熊可可挠了挠头,“学宫竟然还有考试?” “你是新来的吧,每年考二次,夏季一次,冬季一次,各个学官所带的学生相互比拼。” “我来了差不多二年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还有考试。”熊可可又叹了口气,“即便我去考,也会是最后一名,我的学官估计怕我给他丢脸,就没有告诉我。” 流光被他的样子逗的噗嗤一笑,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临别时,学宫的最后一名安慰第二名说,“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从那天开始,熊可可开始跟着学官上课,但他仍时不时的感觉到饿。 第二次相遇,是一个冬日夜晚,惨淡的月色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苍白。 她的母亲死了,她在哭泣,并且很伤心。 边上的人就奇怪。问:你哭什么?你不过是母亲死了。 在我们漫长的修行中,父母兄弟姐妹都会死。有什么好哭。 如果我们的修行不能飞升,我们也会死。 人们非常冷漠,对她的悲伤也无法感触。 第三次相遇,是夏季的擂台赛,她打死了对手。 她呆呆地看着倒在擂台上的尸体,表情冷漠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是我的师兄。我想赢,可他不肯认输。我突然好愤怒,便杀了他。” 学宫里的学生大多三、四品了,学宫各个角落里天天有人打架,学官非到必要时刻不会制止,只任由学生互相厮杀,小打从来不管,大打就会全抓起来,绑在训诫柱上,暴晒三天。或许对曾经过战争的学官们来说,学宫里的小打小斗算不了什么。妖族和人族的大战中,妖族至少死了数百万。 熊可可的学官曾是个军官。脸上身上有许多可怕的伤疤,面对他们这些弟子,最常说的话是,你信不信我杀掉你们? 有人说,我们修行又不是为了上战场。 他轻蔑地冷笑一声,“修行本身就是一场战斗,当你们从学宫里走出去,就会知道修行者无论是人是妖,都以战力衡量所有,法宝要争,仙草丹药要争,灵石也要争……你想的东西,别人也想要,你不想杀别人,但别人要杀你,杀人不目的,而是手段。” 熊可可说修行使人失去了感情,失去了喜爱、厌恶或同情的能力。 几百年,几千年,上万年,只为了成就自己。如果能飞升,飞升之后,就再也与此界无关。 那些修为极高的都是没有感情,自私自利的人。 他不排斥修行,却也害怕沉迷其中。 秋日的一个深夜,孤云瘦月,秋风萧瑟。熊可可爬上学宫的高墙,正遇着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喝酒。 熊可可走过去,她转头看是他,便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他,“唉,陪我喝点。” “我还小,家里人不让我喝酒。” 她哼了一声,“是,你还小,还没杀过人。” 她的修为已经四品了,大概和熊可可一样,都是16岁,一张小脸轮廓分明,眼神格外犀利。 熊可可说:“我要走了,离开这里,我叫可可。” 她呵呵笑了笑,“我听说过你,院长口里的天命人,要不是你的修为才一品,我真想和你打一场。” 熊可可脸色一红,转身就走。 她又在身后喊道,“唉,可可,我叫流光,我们顶峰再见。” 熊可可回到家后,老熊王为他请了许多名师,但都被他气走了。 老熊王长叹一声,“你再这样下去,会被收走天赋的。”从此后不再管他。 熊可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他不想修行,四处游荡。 吃一些好吃的东西,看一些美丽的风景。 熊可可去慕仙山不是为了寻宝,只想去看热闹,却遇到了惠惠子,便留在了那里。 最吸引他的是惠惠子。 当他知道牛掌柜就是传奇人物牛帝时,他又开始关注牛掌柜。 这头老牛活了上万年,他的修为曾臻至巅峰,但他又和所有的修行者不同。 熊可可想从牛掌柜身上找到,在心里一直困扰着他,让他无法修行的疑问的答案。 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跟在牛掌柜的身后,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迷魂宫中,子墨让他们等在这里时,牛掌柜说了句,我去个茅房。 他走出房间后,熊可可便也悄悄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第138章 万神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海 牛掌柜出了房间之后,便直奔迷魂宫的一层而去。 熊可可怕被他发现,没敢盯的太紧,等他到了一层之后,早就看不到牛掌柜的踪影了。 迷魂宫的一层是一条长而宽的走廊,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门。 他只好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去寻找牛掌柜。 有的门推开后,里面是个宽大的房间,里面摆着数张床,像是那些仆人住的地方,他们也都离开了,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些不要了的衣物胡乱的丢在床上。 有的门推开后,里面挂满了衣服和鞋帽。 有的门推开是堆的满满的灵石和珠宝,熊可可抓了一把灵石,又索然无味的丢了回去。 这些别人都喜欢的东西,他未缺少过,也未喜欢过。 他从小生活优渥,什么都不缺,吃的最大的苦是中药,最头痛的事是酒后宿醉,这却也让他能保持冷静,不从众,不会成为大众热情的牺牲者。凡事都会多问一句,为什么?如果找不到答案,他就懒得做。 在一个房间里,摆满了竹筐,装满了各种食材,房梁上挂满了松枝熏烤好的火腿,已经走油了,上面有一层烟火色,煮着吃或炒着吃一定又香又柴,想到这里熊可可的口水流了出来,他挑了一根最大的扛到肩上,出了门,折回来,又扛了一根。 终于,他推开了一扇门后,听到前面有声音。 这里是个又黑又长的通道,熊可可循着声音小心的向前走,看到前面那个倒塌的石门时,才想起来,这是通往迷魂谷的那条路。 牛掌柜正低头弯腰搬开碎石,寻找着什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过身,黑暗不明的通道里,看到一个高大的怪物,肩膀上长着三个头。 他大吃一惊,双手捧着的东西,“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熊可可说:“原来你是来这里找猪老板的尸骨,我还以为你会去搬灵石呢。” 他肩上扛着两根巨大的火腿,在黑暗中,很像肩上又长出了两个头来。 牛掌柜看清楚来人是他,又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白骨,这是猪不足的头,上面的肉都被迷魂谷的鼠妖啃光了,只剩下白森森的头骨。 “猪不足因救我而死,我要把他的尸骨带回去。他的战争本来早就结束了,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牛掌柜的眼里含着泪,熊可可眼圈也红了,弯腰帮他找四处散落的骨头,安慰他说:“像猪老板这些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即便回到了家乡,他们的战争也永远不会结束。” 熊可可想起他在帝国学宫时的学官,脸上、身上都是伤疤,他冷漠,易怒,常常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吼,信不信我杀了你们。他也许不会真的动手,但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是杀人的眼神。 熊族那些大战后回来的老兵,有的把家挖成了战壕;有的杀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一把火烧了房子,还挥舞着刀剑,疯了一样的狂喊,杀啊,兄弟们! …… 他们身上的创伤虽然好了,但心里的创伤却长久的无法愈合。 他们侥幸从战场上平安归来,却又对战场充满渴望,黄玉郎是这种人,猪不足也是。 牛掌柜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一件猪不足的上衣,把所有拣出来的骨头都包了起来,扛到肩上。 他叹了一口气,“这些老兵都是时代的泪水。” “你怎么不是时代的泪水?” 熊可可问。 牛掌柜双手一摊,悠悠说到:“我继续活着呗,我能咋办。” 熊可可看他一副贱样,一脸失望。 牛掌柜又笑了笑,“牛帝早就死在战场上了,现在的我只是牛掌柜。” 心生则种种魔生,心灭则种种魔灭,现在的牛掌柜早就没了当年的心。 他上过战场,又下来了。 熊可可看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就伸手拍了一下,“你身上的这些,不装到一起吗?” “哗”的一声,一大堆灵石从牛掌柜的怀里掉了出来。 牛掌柜老脸一红,“这些是时代的尘埃。” 熊可可不屑的哼了一声。 牛掌柜没有理他,弯身去捡地上的灵石,“你没穷过,不知道钱有多重。” 他们在通道里待的太久,发出的声响,引来了不少迷魂谷的鼠妖,“吱吱”叫着向他们扑来。 牛掌柜又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埃,喊了一声,“快跑!” 他们便向迷魂宫的那道门跑去。 此时,子墨正在迷魂宫的三层,努力想要打开关着我的空间牢房,这个牢房本是张生为了关住鹤仙人而精心打造的,十分牢固。子墨盯着眼前浮现出来的符文,试了三次,没有成功之后,便静下心来,逐字逐句的研究这些符文,寻找破解之法。 我和秋鸿被关在空间牢房里,这个空间却不在迷魂宫,也听不到外面的丝毫动静。 秋鸿突然问我,“我们被关了这么久,你饿不饿?” 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这个房间不大,吃的喝的都没有,他不会是想吃了我吧。 我抓起黑色的雷云剑,跳到墙角,按鹤仙人教的摆好了姿势,背对着他。 “你怎么老往墙角那儿站?”秋鸿在我身后问。 我老实的答到,“鹤仙人刚才教了我一招,说是能对付你。” 秋鸿哼了一声,“即使是她,一招也对付不了我,何况是你,你想不想试试?” “不想试。” “那你还不过来吃点东西?” 我转过身,看到秋鸿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符,从里面取出一只三层大食盒,一只大酒葫芦。 他将食盒逐层打开,摆在身前,那食盒内有,一碟酱牛肉,一只荷叶鸡,一只烧鹅,一尾江鱼,一包杂脍,两碟小吃。那小吃,一样是炒肉皮,一样是黄豆芽。 他笑着说:“我干这种营生,随身总会带些吃的,你也跟着我将就吃点吧。” 他掏出了一把小刀,割了一大块酱牛肉,递了过来。 我心想,带这么多吃的东西,还说是将就,那我这些年,连将就都算不上。 我收起雷云剑,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接过牛肉,坐到他对面,将就着吃喝起来。 他对我十分熟悉,万神殿派小白去花街探察子不语时,他也曾悄悄去过花街。 几大口酒下肚,我们都面红耳赤,他一口一个小老弟,叫的十分亲切。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秋鸿微醺的眼神瞬间凌厉,他手持割肉小刀,倏然飞身向门口刺去。 我的面前只剩一个残影。 秋鸿这一刀,刺了个空。 子墨站在我的身前,一伸手便把我抓了起来。 “遇仙,快走。” 他双脚一踏,脚底金色符文一闪,我们便出了牢房。 子墨伸手要将牢门锁上,把秋鸿关在面里,我却伸手拦住了他。 “让秋鸿走吧,他人还不错。” 子墨一脸诧异,轻轻“哦?”了一声。 一道黑影,便从门缝中蹿了出来。 秋鸿站在我的身前,手里的割肉小刀抵在我的颈上,一双眼睛闪着寒光。 此一时,彼一时。 我有些后悔让子墨放他出来了,毕竟他是一个刺客,杀了我就能得到二千灵石。 秋鸿嘿嘿一笑,收起了刀,“小老弟,你欠我一条命。” 我说了句,“多谢。”拉着子墨就走。 秋鸿在身后又叫住了我,“鹤仙人教你的那一招,我想看看。” 我转身,把鹤仙人最后教的那招舞了一遍。 秋鸿呆呆地看着,愣了一会,又哈哈大笑:“她骗你的。” 鹤仙人的确是骗了我,一个凡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一招斩杀秋鸿这种大妖;鹤仙人也骗了秋鸿,她知道他生性多疑,只要我敢背对着他站着,秋鸿就不敢贸然出手。 秋鸿一闪就不见了。 我和子墨来到迷魂宫的四层,现在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 但,牛掌柜、熊可可他们依然在等。 见到我们来了,牛掌柜正要往那片空间符文里跳。 子墨说:“我们不用从这里走了,直接从迷魂谷回东都。” 牛掌柜疑惑地问:“秋鸿呢?你们把他打跑了?” 我回答说,“他已经离开万神殿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出了迷魂谷。 牛掌柜背着猪不足的尸骨,熊可可背着我,子墨带着岚,拾花和圆子。 一炷香的时间,我们便飞到了东都。 但东都已经不见了,原本是东都的地方,成了一片辽阔无边的海。 我们呆呆的站在岸边,阵阵海风卷着细浪“哗哗”的响着。 远处,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手执一根细长的钓杆,专心地盯着海面。 熊可可放下我,伸手捧起一把海水,尝了尝,又苦又咸。 他一脸疑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飞错方向了,万神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海?” 第139章 她叫流光,是我在帝国学宫的师姐 面对这片突然出现的海。 子墨小心地取出了自己的飞羽笔,牛掌柜也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岚和圆子迎着扑面的海风,听着潮水的起伏声,原本是雾一样的眼神,渐渐变的通透起来。 他们本都是海中大妖,在这熟悉的环境中,神智渐渐的清醒起来。 熊可可说:“这里到底是不是东都,我们过去问问那个钓鱼的老头不就行了。” 说着,他就一纵身,向那老者站立的岩石飞去。 圆子在他身后大喊,“不好,快回来!”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一笑,“怎么又是小鱼小虾。” 手中钓竿轻轻一挥。 “轰隆隆!”,天空炸响一片惊雷,千万道金色的闪电便向众人劈去。 此时,熊可可正飞至半空,躲无可躲,双眼一闭,口中惊呼一声,“要死!” “咦,可可。”那老者一愣,像是认得他。 时空静止了一般,千万道金色的闪电竟然被他全都停在了空中。 这是何等的修为,众人都看的一愣。 子墨先反应过来,脚下金光一闪,倏然出现在熊可可身侧,再一闪,便将他带回众人身边。 圆子大喊,“快躲进海里。” 她身上现出数条巨大的章鱼触手,一下子将众人盘住,全部拖入了海里。 岚又化身成一条巨大的鲨鱼,拉着我们迅速的潜入了海底。 这里的确就是东都,整座城都被淹在海水底下了,上面有一层灵力聚成的罩子,入城之后,却没有水。 几个人穿过海面,落到地面上,熊可可的眼睛仍吓的睁的圆圆的,呆呆的站在那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真是吓死我了。金色雷霆,我要是挨上一下,灰都剩不下。” 牛掌柜用手拍了拍他的头,“没事了,可可。” 牛掌柜问圆子,“圆圆姑娘,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 “这是巨鲲龙的防御领域,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搬这么大的一片海过来。” “这么看来东都真的是出事了。” 几个人加快脚步向城中走去。 子墨问熊可可:“刚才那老者降下金色雷霆时,我好像听到他在叫可可,他认得你?” 熊可可摇了摇头,“我可不认得这种人物,火月的雷霆才是紫色的,而且使用还要先念法诀,这个老头随手一挥,满天都是。” 走着走着,熊可可却停了下来,“哎呀,我想起来了。” 众人转头看他。 “我的火腿还在岸上。” 牛掌柜又拍了他一下,“那你回去救你的火腿吧。” 琴师和惠惠子把他们带入正厅,几个坐下后,才知道,这几天东都也遭遇了一场大战。 北都城主受万神殿真言长老的命令,率兵征讨东都。她本是北境狼王之女。牛帝当年对狼王有不杀之恩,她本不想为难海荷花她们,只是将东都围住了。 因派去迷魂谷解救牛掌柜的岚、圆子和拾花一直未回,海荷花也不想和她们再起战事。 她让朱雀东风带玄武百里和白虎无痕,悄悄去迷魂谷打探情报。这三人本是万神殿的守将,对万神殿更为熟悉。 临行前,海荷花对东风说:“你们从后门绕去迷魂谷,不可节外生枝。” 他们三人本已经绕出东都,东风看北都派来围城的军兵松懈,想要立个奇功,不顾白虎和无痕的反对,放了一把妖火,烧死三百多名军兵,又借火势冲入北都阵中,想要抓拿北都城主。 不想万神殿的真听长老也在阵内,伸手便抓了无痕和百里,只有朱雀逃了回来。 海荷花和火月只好出面向北都城主讨要这二人,北都城主倒也客气,笑着说:“你们杀了我狼族三百名将士,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也交三百名将士,我们斩杀后,便会放还他们二人。” 海荷花和火月回来后,长久无言。别说选三百兵士送去斩杀,就是选一个,她们也不舍得。 东风却愤愤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当夜,他独立一人冲入北都军中,胡乱冲杀一气,彻底激怒了北都城主,第二日,便将无痕和百里推到阵前,要斩杀他们。 海荷花冲出去救,却被北都城主挡住厮杀。火月又冲出去救,却被那真听长老用金色雷霆击伤。 牛掌柜疑惑道:“我们不是有子神吗?那万神殿的长老再厉害难道可以挡神?” 琴师惨然一笑,“当时子神看到那长老时,就让火月不要出阵。” “难道……子神会怕此界的妖怪?”牛掌柜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 琴师接着说:“那长老不是此界之妖,他是再来人,子神只是神灵,却无本体,被封在此界万年之久,所剩修为大不如前。” 再来人,飞升上界之后,因有牵挂,自降修为重返此界之人。 牛掌柜的眼中迸出火来,“那这个惹事的东风呢?” “逃了,他惹出了一堆事后,逃的无影无踪了。” 海荷花正和北都城主斗在一起,阵前的狼族军士挥起大刀,要斩杀绑在阵前的百里和无痕,火月心急似火,子神一眼瞥见北都阵中站着一个枯瘦老者,身上泛出金光,心想不好。 火月冲了出去,子神大喊一声“小心。” 万道金色闪电向火月迎面劈下,她在空中不停变幻身形,勉强避开眼前几道,却躲不开这所有的闪电。 子不语飞身迎上,空中一条白色巨龙盘旋,挡下了所有的闪电,但她只有神灵,却无本体,有几道闪电贯穿了白色巨龙,打到火月身上,一时之间,鲜血四溅。 金色雷霆,神执之电。 如果不是子不语先挡了一下,神威减弱了大半,火月怕是要陨落此处。 那真听仙人看到空中白龙,也是满眼惊恐,“此界竟有真龙神。” 他不敢怠慢,凝聚起全部神力,口诵真言,双臂非常缓慢展开。身上射出万道金光,衣服也臌胀的像气球一般。 他轻声念道:“天地万物之灵力,为我而来,为我所用。” 刹那风云变色,天地万物的灵力都化成白光,从四面八方汇入他的体内。 他又从怀中取出数颗金色种子,向空中一扬,便生出万株金色数丈高的巨草。 他伸手一指,“杀仙神草,助我困神。” 这些金色巨草迅速生长,向空中的白龙缠绕而去。 牛掌柜焦急问道:“后来呢?子神怎么样子?” 琴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们所有人身上的灵力都被那老者吸去,神智不清的倒在地上,醒来时都是一日夜后的事情了。子神和那老者都没了踪影,后来,花帅的三位海王共同施法,将妖海盖在东都之上,他们三位隐在海中,如果不是你们,谁也无法轻易进入这里。” 子不语和海荷花失踪了,火月受了重伤,现在在房中由高漫妮救治。 琴师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被东都之战,震惊的久久不语。 惠惠子悄悄地走到我的身侧,小声地问:“你的头发怎么剪了?” 鹤仙人一剑削去了我的束发,现在的头发只到耳边,所有的人都没发现,只有她注意到了。 我小声的回道:“鹤仙人干的。” 惠惠子一脸惊劫,“鹤仙人……当时,你一定也很凶险吧。” 熊可可突然一拍脑袋,喃喃说道:“我想起来了。” 牛掌柜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你又想你的火腿了?” 熊可可摇了摇头,“我想起来了,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小时候做过的梦,那个干瘦的老头,可能是我的师傅,他叫陆七两;那个狼王的女儿,如果我没猜错,她叫流光,是我在帝国学宫时的师姐。” 第140章 她是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遇到陆七两的 大家在正厅里安静的坐着,惠惠子悄悄地拿了件厚衣服披到我身上。 现在仍是冬末,并不暖和,我是凡人之躯,和那些不觉冷暖的妖怪不同,平时总是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现在我的体内有了万香珠,身体也不再受冷热的侵害,一直穿着单衣。 我没有告诉惠惠子,把衣服穿到了身上。 我并不想对她隐瞒什么,但小雪把体内的万香珠吐给我,也没法对她说。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不清楚小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我开始正式修行,才知道大多数的天灵地宝对修行者的修为要求极高,如果不能压制它,会被反噬。 她把体内炼制驯化多年的万香珠给了我,如果是新的,可能会将我烧成焦炭。 九姑娘来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她和相柳来了,她们到万神殿已经三天了。 她的变化很大,变得优雅端庄。近朱者赤,和相柳在一起久了,她早不是那个慕仙山上的那个爱笑的傻姑娘,她做的菜也摆的十分精致。 吃完饭,大家都没走。九姑娘收拾干净了桌子,她又煮了茶。 眼前的情况是,万神殿的真听长老我们打不过,但好在他全听北都城主的,先得有个人去说服她放了海荷花她们。 相柳开口说:“要不我去找找那北都城主,毕竟这万神殿是我家。” 大家都不同意,你几千年没回过家了,她认识你是谁。 牛掌柜说:“这里是你家,但你说了不算,还是我去吧,她是北境狼族,至少会给牛帝个面子。” 大家也不同意,你和狼王那几百年前的交情,他女儿不一定会认。 熊可可说:“要不我去,真听长老曾是我师父,北都城主曾是我师姐。” 大家都说好。 熊可可愣了一下,“你们怎么都不拦我。” 夜深了,大家听完熊可可讲述和这二人的故事。 牛掌柜说:“我觉得你去有戏,每次你遇到流光姑娘,都是她先开口,她可能喜欢你。” 相柳也说,“对,我也觉得是。” 熊可可也觉得是,每次他离开时,流光都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 牛掌柜悄悄地请九姑娘去炒了两大盘火腿,烫了三壶酒。 熊可可喝多了,拍着胸脯说:“这事就得我来,对付女孩子要懂她的心。” 第二天,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立行走,学着相柳的模样,也十分的风流倜傥。 他出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一脸怒气,“这个蠢女人,竟然嫁给了这个老东西。” 他嘴里的蠢女人是流光,她是个一眸春水照人寒的年轻女子。 老东西是他的师傅陆七两,他是个须发皆白枯如木的老人。 熊可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憔悴了三天,又冲出去找在岸边垂钓的陆七两。 熊可可向他问起流光,他上次只和陆七两聊了几句,这次他要见流光。 陆七两笑了笑,“流光还没起床。”他的笑暧昧不明。 熊可可心中酸了一下。 他想到了流光,她的脸在记忆里看不清楚,带着欲语还休的表情,一闪而过。 他记得那个流光在学宫时,总是光着一双脚。那双脚纤细玲珑,动人心魄。太做作,引人注意。私下里学生称她为“玉足仙子”,也有人称她“小浪蹄子”。 为了彰显个性,学生们往往会在学宫允许的范围内夸大修饰,有人不隐去头上的尖角,有人将眼角描红…… 但熊可可知道流光不同,与众不同,并非她的本意。 学宫每年会给学生免费发一身衣物,如果破损需要学生独立购买,那价格贵的离谱。他们的修行和比斗,最常坏损的就是衣服。流光上台比斗时,总会小心的把鞋脱下,整齐的摆好放在边上。 她的姿态优雅,让人觉得她在故弄玄虚,熊可可知道,她不过是爱惜她的鞋子。 如果不是不能光着身子,她可能会把衣服也脱下来。 每次学宫的考核,前十名都会获得一笔不多的赏钱,所有人都会用来请吃,只有她会去买一个钱一把的糖果,慢慢吃。她爱吃甜,家里的糖不够弟弟妹妹分,常常没有她的份。 她在来学宫前,拼尽全力斗败了所有的对手,狼王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她很想临走时想给家里留下一笔钱,但她也知道这个年纪要钱不合适。 她说想要一颗糖,狼王哈哈大笑,轻轻拍着她的头,“到底是个小孩子。” 边上的人都有些惋惜,她错过了向狼王许愿的机会,只有她自己清楚,让狼王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年,她7岁。 狼王让人制作了一颗巨大的糖,看她抱不过来,又贴心的为她插上了一根木棍。 她举着这颗巨大的糖,跟着狼王选出的三名侍卫,一路高兴吃到了帝都。 来了之后,她才知道,修行有多苦。 她和其他的学生不同,她不识字,常常被学官骂,一个人躲在花坛后面的角落里哭。 北境是一个凭实力才能吃饱饭的地方,在狼族,越是弱小,越要努力。 流光家在北境最偏远的矿区,一直过得十分贫苦,父亲曾是一名矿工,挖矿时被压断了两条腿,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母亲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十分单纯,对生活总是充满了天真美好的想象,她生了五个孩子,靠在矿区捡拾碎矿为生。 她听说流光被选去帝国学宫,笑着说:“你只要在学宫考第一,狼王肯定会认你当女儿。”流光哼了一声,“你这个傻女人,天天就知道做梦。” 流光不相信美梦,但她也曾对熊可可说过,如果能次次考第一,狼王会收她当养女。 这不是狼王给她的承诺,只是她那个单纯的母亲想象出来的梦。 毕竟岁月辛苦漫长,有个遥不可及的梦可以走的更远。 熊可可在花坛深处的角落里,第一次偶遇到流光,才知道学宫还有考试。 熊可可站在人群里,看流光在擂台上比完,她把脚拍干净,小心的穿上摆在角落里的鞋子。 帝国学宫的各项支出都是由熊族来出,熊可可说学宫的衣服卖的太贵,让老熊王每年至少给学生发四次衣物。 老熊王说:“你不懂,这是生意,学宫的学生非富即贵,每年送一身是我的义务,如果他们不爱惜,我当然要赚钱。”他没告诉熊可可,学宫的衣服,在黑市上价格能翻四倍。 老熊王说如果谁觉得学宫的衣服贵,你可以买给他,他希望熊可可能多结交一些学宫的朋友。用钱也可以。 但熊可可才是十三岁的孩子,他以为好女人不会要男人给的钱。 最后老熊王同意了,学宫的学生可以拿穿破的衣物去免费换新,每年再出一笔钱奖给第一名。 熊可可想了想,说:“前十名吧,她不一定每次都是第一。” 熊可可第二次偶遇到流光,她正站在学宫的门口哭,边上有人说,刚才有个从北境来的人,给她带信说她的母亲死了。 熊可可想过去安慰她。她的身边人来人往,十分冷漠,熊可可没有勇气走过去,他也沉默着低头走开了。 学宫夏季的擂台上,流光打死了对手。人群喊声雷动。 熊可可站在台下,目瞪口呆。他十分的愤怒,这个蠢女孩,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熊可可不知道自己能从学宫里学到什么。 在一个秋天的晚上,他爬上学宫的围墙。他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流光没穿有鞋,凉凉的站在屋檐青色的砖瓦上,她的鞋子,整齐的摆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壶酒,默默地看着北方。 熊可可走过去。 流光听到动静,转头看是他,便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他,“唉,陪我喝点。” 熊可可对她说,他要离开这里了。 她想挽留他,或者借一笔钱,但,欲语还休,只好一笑,“唉,可可,我叫流光,我们顶峰再见。” 熊可可不知道的是,那一晚,流光也要离开帝国学宫,她十分舍不得,可也没有别的路可选。去年,她的母亲死了,她的父亲瘫在床上,家里还四个弟弟妹妹,没有任何收入来源,那个从北境来的人,给她带了口信,是想让她回家。 在擂台上,她想赢,她需要这笔奖金。可对手却不认输。 她很愤怒,你赢了只不过是为了名次,而她全家在等这笔钱活命。 她出手重了点,打死了他。 她却又在学宫呆了一年,她的家却再也撑不下去了,十二岁的弟弟去当矿工,受了伤,十三岁的妹妹要卖给别人做妾。 她把学宫发的衣物全都卖了,买了一壶酒,独自坐在学宫的屋檐上,看风摇秋树,月影斑驳,一直支撑着她向前走的梦,也碎的一地都是。 她回到家乡,毁了妹妹的婚约,她本想做矿工,但矿厂不收女工。 她只好背起竹蒌,带着弟弟妹妹在矿区捡拾碎矿。 她这一生明明可知了,大概和她母亲一样。嫁给一个矿工,生四、五个孩子,教他们功法,也教他们做梦。 她是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遇到陆七两的。 第141章 正因为他什么也没经历,他才觉得充满了遗憾 陆七两看了看熊可可,疑惑地说:“你怎么才3品?” 熊可可老实的回答,“可能是我太懒。” “你吃了那么多神果,我又传了你法诀,你每日早中晚诵读一次,也不至于才3品。” “你传我法诀了吗?”熊可可挠了挠头,他只记得吃了三天果子。好像也教过法诀,但他早忘了。 “难道你忘记了?你不修习法诀还能一直活着?”这是轮到陆七两疑惑了,当时他吃了那么多神果,如果不每日用他教的法诀化解,早就气血冲心而死了。 “我前几年每天都又困又饿,只好不停地吃,不停的睡。”熊可可说。 “想不到竟然可以这样。”陆七两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飞升上界,但也不是什么都懂。 他走到熊可可身边,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二下,熊可可觉得一股热火,在体内连着爆炸了二次,眼前一片眩晕,片刻后,又神清气爽,天地也仿佛比从前明亮了许多。 他十分惊异,“老陆,你对我做了什么?” 陆七两听他称他为老陆,倒也不恼,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你体内的神果并未完全炼化,我帮了你一下,只不过我现在修为不如从前,只能帮你升到5品。” 熊可可想起惠惠子直升5品时,天地风云变色,他抬头看了看天,碧空万里无云,一派平常。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我就这么平常的升成了5品。 陆七两看他左看右看的模样,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人有三魂七魄,妖有四魂八魄,每升一品,魄、魂、精、神、志,都会再升一格……” 他说了很多,熊可可一句也没记住。等他说完,就抱了抱拳,“师傅,谢了。” 陆七两听他叫师傅,脸上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来,“你想见流光,明天来家坐坐吧。” 熊可可高兴的回来了,他挺着胸脯坐在厅堂里,慢条斯理的吹着手里的热茶。 牛掌柜焦急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你这次去,打听到子神她们的消息了吗?” 熊可可又吹了吹茶杯里浮着的茶叶,溜边吸了一口,然后放到边几上,笑而不语。 惠惠子走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快说,摆什么谱。” 熊可可站了起来,“你们看看我,有什么变化?” 牛掌柜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一脸惊异,“你怎么把头发剪的和遇仙一样短了。” “这样利索些,这不是重点,你再仔细看看,看出来了吗?” 熊可可5品了,我心里有些酸,牛掌柜咬碎了后槽牙,发出了真诚的祝福。 熊可可让惠惠子陪他明天一起去见流光,他说:“惠惠子,打扮漂亮点,让她看看我也不是没人要。” 惠惠子瞪了他一眼,“我可不要你。” 此时的流光和海荷花正坐在自家院子里喝茶,她的兵已经撤回了北都,只有陆七两每日去钓鱼。婚后男人的乐趣,不在鱼,在于有个理由不回家。 流光和海菏花不打不相识,尤其是聊到了从前。能听懂彼此。 她们坐在冬日暖阳里了,大家无话,海荷花仔细看她,流光看着她说:“我听说过你,妖海花帅,在北境有很多关于你的传说,我曾经渴望有一天能成为和你一样的女人。” 流光穿着红紫宽身长裙,双臂搭在桌子上,衣袖滑落露出一段手臂长着很细疏的汗毛,她身上散发一种味道,是一种充满了野性和热情的脂粉香味,她是狼族,眼神中有不甘不驯之气,她这样年轻,她的手这样光滑冰冷,海荷花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手。 “你少捧我,我还不是被你抓到这里来。” “我哪抓得了你,是你非要追来的。” 子不语去万神殿的内城了,有人要见她,陆七两对她小声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子不语就去了。 子不语一离开,流光和陆七两就撤了军,海荷花一路追过来,流光好声好气的招待她,实在找不到动手的理由,就在这里住了几天。百里和无痕也在这里。 流光问她,“你不回去,也不怕他们着急。” “让他们急去,我倒也想知道谁会来救我。” 流光捂嘴哈哈笑,她的牙好尖。雪白。她让人取了一颗万神丹和一身金色的衣服,要送给海荷花。 “这万神丹只有万神殿才有,能增长百年或千年的修为。” 海荷花一直困在6品,现在有这样的宝物,她不客气的收下了。 流光又拿起那件衣服说:“花姐,我觉得你皮肤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好看。” 这件衣服在她手里,瑞光一闪,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海荷花接过来,一丝凉意从手上传来,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你这城主,这么阔绰,随随便便就拿这样的宝物送我。” 流光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当年……”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不为钱而发愁的日子。 流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个外乡人买下了矿厂,改了规矩,想来捡拾碎矿石的人,按人头要交一个钱。 流光身上没有钱。她带着弟弟妹妹们来到街上。 在北境,北境又不是帝都。 矿区更是十分萧条。 离开帝都,有很多失落心情,有几个人在街上搭了一个台子。 北境是一个尚武的地区,人们搭台不是唱戏,只有比武斗法。 有人在台上吐出三条火龙,盘旋而上,直冲云霄,引得一片喝彩。 流光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多么美丽的功法。” “他们不过是肚子饿。”她的妹妹秋水说。 流光再看那些台上神采奕奕的修行者,就变得十分落魄,一个个风尘仆仆,衣服又脏又旧。 他们没变,是她观看的角度变了。 他们来矿区摆擂台,赢一场不过三五个钱,输一场却要多赔一倍。 秋水对流光阻止她被卖去做妾,一直耿耿于怀,在矿区十三岁的女孩嫁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流光去帝都待了几年,回来后,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 秋水要嫁的人,是她自己选的,就是那个买下矿场的外乡人,听说是个白胡子老头。 长了眼界,并不是说就有改变的能力。知道明天会下雨,可你仍然没有伞。 秋水今年十三岁。她觉得年轻的日子,已经很遥远了。她不修行,人生已经这么难了,为什么要活那么久。她没眼界,又不美丽,她从未走出过矿区。 普通比较好。生活简单就是好。知道的越多,会觉的生活更苦。 她那一双眼睛,仍然孩子一样清澈,但却像是看穿了一切。 与她对视,流光沉默不语,心中焦躁莫名。 她们的父亲曾经也有眼界,他去从军,去过好多地方,可他跟随的不是狼王,而是牛帝。牛帝败了,他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北境,只好去矿区卖力气,在矿井里搬运矿石。矿井塌陷后,救出来一直瘫在床上,一开始还看的开,现在恨天恨地,恨不得全世界和他一起灭亡。 她的家像是摇晃在暴风雨之中的一片树叶,随时都可能落下。 别人家父亲死了哭天抢地,流光却觉得十分平静,像是放下了一付压着她的重担,她徘徊在矿区的山林,看风晴雨霁,平林烟暝。她把破房子卖了,置办了一副薄木棺椁。她的妹妹秋水跟着那些摆擂台的流浪艺人跑了,她带着其余的弟弟妹妹们住在矿厂边上废弃的矿棚里,她咬着唇,对自己说:“为了穷苦流泪,最不值得。” 一切都会好的——她越来越像她的母亲,开始做白日梦。 时光过去,曾经种种意难平,也不过是回想时口中的一声轻叹。 但无法磨灭。只有生命的终结才能抚平。 他很老了,不仅是岁月长,他本是天地初开时,残存的一丝混沌之气,而且也长的老,他凝成血肉时,花的时间也十分漫长,以至于他修炼成形的本体也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北境的矿区在没有发现灵石矿之前,本是一片极寒的之地,常年覆盖着皑皑白雪,只有鹿族和鹤族生活在这里。 所有的混沌之扡化形飞升之后,只有他却被困在地下深处。甚至没有成形。 几块灵石恰巧围成了一个结界,把他困在了中间。 直到某天,一个莽撞的矿工挖到了这里,取下了一块灵石,无意中打开了这个结界,他一下子冲了出来,整个矿井塌陷下去,所有矿工都被埋在了里面。 他出来后,几乎杀光了所有的鹿和鹤,用他们精血,凝成了自己的六魂十四魂,化形后飞升上界,之后,便被派去看管一片药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正因为他什么也没经历,他才觉得充满了遗憾。 第142章 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 陆七两偷偷地溜回了此界,他想要弥补些什么。 整个北境都见不到一只鹿和鹤,鹿族和鹤族几乎被他杀光了,剩下的也都四处逃离了。 他离开了北境,在路上遇到了去帝都的小流光,他隐身跟着她们,一路同行。 在帝国学宫的门口,熊可可却看到了他,这让他大感惊奇。 他用老熊王给的几箱灵石,帮散落在帝都和各处的鹿族和鹤族重新购置了领地,并帮他们渐渐兴盛起来。 这些新鹿和新鹤和北境的鹿和鹤毫无关系。 陆七两说,即便我是神仙,我也无法补偿我伤害过的人,我伤害的是前者,却只能补偿新人。 这大概是他的歉疚。 有些虚伪,也十分矫情,因为他是施害者,不是受害者。 曾经,他没有形体,犹火之燃烛,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 他只能不停的杀戮,生活在矿区的鹿族和鹤族遭了殃,几百只,几千只,几万只的鹿和鹤,被吸光了身上的精血。他终于汇聚成了形态。他能飞升上界,此界亦无敌手,他却又回来,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他也清楚,无论他对现在的人再好,他伤害过的人也无从感知。 几年后,他又回到了北境,买下了那片曾困住他的矿区。 想要探寻是谁把他救了出来。 这时,流光也回到了北境,她16岁,父母都去世了,她每天打几份工,养三个弟弟妹妹。她还有个妹妹叫秋水,13岁,十分叛逆,跟镇上那些搭台卖艺的流浪修行者跑了。 流光断断续续的找了几个月,报了官,也四处张贴了告示,但没有丝毫音讯。 秋水大概已经离开了镇子,或者离开了北境。 毕竟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流光不能一直找下去,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变成了祈祷,希望外面的世界能对她的妹妹好一点。 天刚亮,她用凉水洗了头,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昨晚一夜没有睡,李员外的儿子娶亲,人手不够,她去做打杂,一直忙到天亮,早上她摇摇摆摆的回到家,弟弟妹妹还没醒,她煮了一大锅粥,洗完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要准备去镇上的酒馆里打杂。 门被推开了,秋水站在门口,她瘦了好些,脸色青紫,嘴唇裂得流血,有一只眼睛肿成一条缝,像是挨了打,形状都不大清楚了;头发又脏又乱,枯黄的像一个鸟窝。 她怯生生的站在门边,衣衫褴褛,光着一双脚,背着一个拾荒的大袋子,里面装着一些她拣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流光咬了咬嘴唇,没让眼泪流出来,她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不十分用力的在她身上拍打几下,“还敢不敢往外跑了。” 秋水这样瘦,她的胳膊竟然可以一手握住,她十分地虚弱,一下子倒了下去,低低地说了句,“姐,对不起……” 流光一把把她拉起来,“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本想再骂几句,却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在外面几年,回来后长了本事,也有了见识,我也想出去看看。” 只要能离开这里,随便哪一种生活,都比这里好。 她曾经这样想过。 流光捧着她的脸,“你真傻,你什么都不会,出去能做什么?” 秋水仰着脸,微微张着唇,说:“说的是,但我不想在这里穷死。” 她的另一只睁开的眼睛里有一片雾,一片迷茫。 流光看着她的眼睛,不禁想到了自身的将来。她从帝都回来之后,不再去想将来。反正也没有将来可言。 流光轻轻拍了一下她,“想那么多只是自寻烦恼。” 每个人都会经历风雨。每个人都会成长。 她帮她洗了脸,洗了手,又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便招呼还在睡的弟弟妹妹起床,“锅里有粥,你们分着吃,我得赶去镇上的酒馆上工了。” 镇子离矿区很远,流光每天很早就得出门,回来已是半夜。 流光出了门,又折回去,把昨晚赚得的10个钱交给秋水,“你休息好,去矿区的集市买点米和菜, 晚上我回来一起吃。” 晚上,流光回到家,秋水又走了,背走了她那个拾荒的袋子,还有流光所有的10个钱。 流光疯了一样,抱起炉子上的瓷锅摔碎,又跺了几脚,冲出门去,狠狠地骂了几句。 她住在山中废矿区的棚子里,周围没有人家,她的几句怒骂,惊起数只寒鸦,空中一轮残月,鬼魂一样的看着她。 流光再次见到秋水,是一个正午。 镇上的酒馆生意一直不好,终于关了门,她一时失去了生计,每日废矿区附近的山上寻些野味回去充饥。 她追着一只野鹿,跑向一个旧矿井时。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响,流光惊恐的向上一看,一道金色闪电从烈日中贯穿而出,直直劈向那只野鹿,那野鹿被闪电击中后,在地上翻了个滚,蹿入了矿井中。 流光心想,“我几天没找到吃的了,好不容易碰到只鹿,老天也和我抢。” 她也追进了矿井里。 矿井里的岔道很多,她搜寻了几处,终于听到几声喘息时,她飞奔过去。 结果失望地看到了个白发老者,她问:“老头,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鹿?”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 “老头,你怎么会在这个废矿井里?” “这里整片地都是我的,我想在哪就在哪?” “老头,你受伤了?” “此界谁能伤得了我。”白发老者哈哈一笑。 流光看着他,不说话。白发老头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腿出不了少血,裤子都被染红了。 他又哈哈一笑,“这是……我故意的。” “唰!”的一声,流光抽出身上的刀来,目光冰冷,“老头,你就是刚才那只鹿吧?” 白发老者“哎哟”一声坐到地上,揉起腿来。 他就是陆七两,他说,他本是上界的神仙,隐藏修为来到此界,是为了了却从前的一些心愿,在此界待了几年,时间太久,被上界发现了,刚才是神鸟金乌想要追拿他。 “我不是斗不过他,只是不能和他斗,斗赢了他会引更多人来。” 流光冷笑一声,“如果你真是上界的神仙,那回去就是了,此界有什么可留恋的。” 陆七两说:“我刚买下这一片的矿厂,富贵的日子没过几天,就要上去看守药园,我当然不愿意。” 一听此人就是矿厂的新主人,流光收起了刀子,“可惜你的修为,此界已容不得你。” “办法倒是有,我只要舍弃一些修为,便可留在此界,但这些修为我不想白白浪费,本想遇到个有缘的女子,与她结为夫妻,便将这些修为转授给她……”陆七两一边说着,一双眼睛打量着流光。 “呸!你这个老光棍,你的话只能骗那些没有见识的女孩子。”流光一脸不屑。 “我有钱,即使不相信能得到我的修为,也能得到我的钱,谁嫁给我都不会吃亏。”陆七两争辩起来。 “呸!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要祸害天下的女子,谁会想信你的鬼话?”流光一怒之下,又把刀拔了出来。 “我相信。”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瘦弱的女孩从矿井的一个岔道里走了出来,是秋水,自从她又从家里逃出来后,这些天,一直躲在这个废弃的矿井里。 流光看到她,一时爱恨交加,她这个半大不小的妹妹,一身都是逆鳞,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 第143章 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打擂的事吧 海荷花没有家,但带过兵,知道那些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最能惹祸,她不禁好奇问道:“那秋水妹妹现在在哪里?” 流光面色变的凄凉,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仰面看天,轻轻说道,“她在这里。” 是夜,月色皎洁,有鸟惊飞。 流光转头看到海荷花一脸疑惑又轻声说道:“她离开了北境不知去了哪里,希望外面的世界能对她好一点。” 海荷花又不解地问:“那你为何嫁给了……陆仙尊?” 流光自嘲笑了笑,“关于爱情,你期待的是鲜花,到头来得到的往往不过是一个归宿。” 她的话答非所问,却又像是回答了所有。她摆了摆手,站起身来,送海荷花回房休息。 春天就要来了,远外的河传来“咔咔”的冰层碎裂的声音。 临别时,又笑着对海荷花说:“愿你能,所嫁即所爱。” 海荷花闻言低头一愣,这许多年,她南征北战,从未当自己是女人,更未想过会要嫁人,正犹豫该如何作答,再一抬头,流光已经踏着清凉的月色走远了。 海荷花方才感知,世间最美艳的,莫过于苍白的月色,冷月不语,临花照水。千万年引多少痴男怨女随风而逝,巴山夜雨里剪不尽的西窗烛影。 流光的话,像是在海荷花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从此生根,她静静地站在黑夜里,倚着门,像倚着一个人。 夜风轻轻地从脸颊划过带着冬日远山的融雪时松柏的淡香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情节涌上心头悠悠的某种不可触摸的伤感油然而生曾经我以为生命是一场挑战最终必将我埋藏从此我将更加冷漠我改变不了命运但命运也改变不了我也许人生中反复出现着的短暂的温暖和快乐不过是面对它本相的一种逃避只是我们老去时可以一再回味的温柔的牵挂我平静的表情下面起伏的心依然如海妖挥动着嗜血大剑破风怒啸。 晚饭过后,熊可可来找我,现在我和他都有单独的房间,我正拿着黑色的雷云剑,在房间里练习鹤仙人教我的剑术。 这把雷云剑经鹤仙人从我体内取出后,变得又细又长,握在手中十分不便。可我没有灵力,那个古神符又被真言仙人抢去了,如果再将雷云剑隐入体内,遇不到识得此剑的人,无法将其取出,就一直背在身上。 熊可可一进来,伸手就把雷云剑夺到了手里,“你一个凡人,天天拿一把神器,如果不是在花帅的军营里,你不知死多少回了。” “黑雷云是小雪的,已经认主了。” “神器就是神器,即便是认主了,也有许多人抢。” “把黑雷云还我。” “好兄弟,借我用用,我明天去流光那儿,回来就还你。” 熊可可说完转身就跑,我追出门,他早就不见了踪影。 熊可可背着雷云剑去找惠惠子,“惠惠子,你明天一定打扮漂亮点,和我一起去见流光。” 惠惠子正在房中修行,被扰的一阵心烦,没好气的回了一声,“滚,我不去。” 睁眼看到熊可可背在身上的雷云,疑惑地问:“遇仙的剑,怎么在你身上?” 熊可可笑着说:“他借给我的,明天我带着它,再带上你,去北都抖抖威风。” 惠惠子正色说:“这可是神器,如果你弄丢了,死一千次都赔不起。” “放心吧,丢不了,我5品了,这神器在我身上,比在遇仙身上保险的多。不信你来抢抢试试。” 惠惠子不语,伸手一掌,把熊可可拍的飞出去,在院墙上撞出了一个“大”字形的窟窿。 第二天,傍晚。 熊可可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身上的雷云剑也没了。 海荷花带着白里和无痕也回来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也垂头丧气的跟在他们后面。 惠惠子焦急的迎上去,“剑呢?” 海荷花叹了一口气,“被流光给扣下了。” 牛掌柜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熊可可说道:“这可是神器,她不是你师姐吗,怎么会夺你的剑?” 熊可可头低着,小声地说:“她不是我师姐,她不是流光,我不认识她是谁?” 海荷花怒视了他一眼,“你还说,人家是不是流光,陆仙尊能不认识自己的老婆吗?” 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正是陆七两。 今天,他带着熊可可去了北都,吃茶饮酒,聊些旧事,本来一切顺利,可熊可可偏要说那女子不是流光,结果惹恼了她,她扣下了雷云剑,并扬言三日后,在北都摆擂,能有人打赢她,才能取回此剑。 陆七两本想替熊可可说几句好话,圆了此事,却被她一起赶了出来。 熊可可一脸的固执,“她真不是流光,我不可能记错她的长相。” 海荷花说:“女大十八变,你少时与她相识,现在都大了,和从前有些不同也正常。” 熊可可说:“流光右眼角有颗朱砂症,她可没有。”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转头看向陆七两。 陆七两说道:“我是在一个废弃的矿井里遇到她的,她说她叫流光,至于是不是可可的师姐,我是不知道的。” 海荷花又说道:“你和她的相遇,我听她说过,当时,还有一个人,是她妹妹。” 陆七两说:“那矿洞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 听他这么说,海荷花一下子愣在那里,“不可能啊,流光的妹妹叫秋水,还有其他三个弟弟妹妹。” 陆七两摇了摇头,“她的确有三个弟弟妹妹,但在我遇到她时都饿死了,她有个姐姐,听说是杀了瘫在床上的父亲,逃到外面去了,不知所踪。”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脸色变的煞白。“你说的,和她说,不一样……她也许真的不是流光,是秋水。” 熊可可也附和地说:“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记错?” 惠惠子上前,猛的一掌,把熊可可拍的深深嵌入了地里,“她是谁有什么关系,遇仙的神器被夺了,你还在这里争这个。” 牛掌柜找来一把铲子,把熊可可从地里挖出来。 “争这个没有用,正好陆仙尊也在,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打擂的事吧。” 第144章 这些,可都是不得了的法宝 关于修行,熊可可有很多疑问,但一直找不到答案。 他说他对修行保持着理性与克制,就像是故事里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少年那样蔑视科举,瞧不起功名富贵。 他嫉世嫉俗,或许,只是因为他懒。 他嘿嘿干笑着来找我,推开门进来后,坐下去,又站起来。 我不想说话,盘腿坐着,双眼紧闭,假装在修行。 他在我身前转了几圈,实在无趣,转身向屋外走去。我心想,他终于要走了。 他却又转过身来,“黑雷云被扣在北都了,你不会怪我吧?” 刚才我真不该喘气,现在,我只好睁开眼睛,“不怪你,怪谁?” “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我说她一定不是流光,她就赶我们走, 我们离开时,她又认出了黑云剑来,她说这把剑是小雪的,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说这是小雪给的,她眼中冒出火来,谁会把神宝送人,她把剑夺了去……” 我说:“小雪没有给我,她只是借我防身,我还没来的及还她。” 熊可可叹了口气,“你一定有办法取回来的,对不对?” “我连修为都没有,怎么能取的回来?” “也是,子神也不在,你知道子神去哪了吗?” “秋鸿曾对我说过万神殿有条通往上界的密道,轩辕甲曾来找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子神去找的人和这条密道有关。” 熊可可一脸惊讶,“这你都猜的到?” “难道我猜对了?” 熊可可点了点头,“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陆七两现在住在熊可可的屋子里,熊可可问了他许多事,其中就问了子不语的去向,陆七两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罗刹鸟是万神殿的三殿长老。” 罗刹鸟又被叫做神鸟金乌,可以上下三界穿梭,可以诛杀私闯下界的。 熊可可又问:“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姑娘?” 陆七两被他问的一愣,便想起第一次见到流光,竟然有些胆寒,那天他被神鸟金乌逼到一个废弃的矿井内,在幽深的矿道深处,传来低低的呻吟声,他循声向里走,在一个角落里,倒着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女孩,边上有个小水坑,滴滴哒哒接着从岩壁上落下的水。 听到有人来,她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双目冰寒,矿井幽暗,四周很静。她枕在一个拾荒的袋子上面,像一盏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微弱烛火。 她慢慢地伸手抓住了陆七两的裤腿,十分微弱的说,“救我。” 陆七两把她带回了家,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有力气下床行走。 他带她去镇上唯一的馆子里吃饭,她的胃口不错,心情也好,她点了烤鱼、烤鸡、家乡小炒肉、炒鸭血、肉汤圆和酸汤肥牛,她小声地问,你身上带的钱够不够,陆七两点点头。 她又点了份油焖茄子,她说,这是给你点的,你看上去像是吃素的妖怪。 陆七两用筷子,她用手抓着吃,她还是那样瘦,有着少女时代独有的清纯,面色很静。 陆七两悄悄的看了看她的侧脸,鼻子挺直,粉色的面颊,红色的双唇。 她如春日的晨露,清新柔美。 流光说将来有钱了要去北境的狼都吃那里的烤全羊,镇上有人曾去那里吃过。 陆七两说真正好吃的东西要去人界,一只羊有上百种做法。 她一脸疑惑地说,你说的好像你去过人界一样。 陆七两说,当然去过,还住过几年。 她低下头,一直没再开口,她没去过人界,也没去过狼都,甚至从来没有出过矿区的小镇。 后来,他们又去镇上饭馆吃过几次,直到有次,陆七两在矿厂没有回来,她独自去,店里的伙计问她,这次你爷爷怎么没有跟来。从此后,她再也没有去过这家饭馆。 她一直不相信陆七两去过人界,没有妖怪可以在人界住好几年。 陆七两说我是神,她也不信,她以为陆七两喜欢她,所以才在她面前摆阔,而且还说大话。 后来,她开始帮陆七两打理矿厂,陆七两之所以买下矿区,并没有什么目的,只因为这曾经是他的家。 矿工却欺他是个外乡人,又是一个面善的老者,常常出工不出力,矿厂的收入一天不如一天。常常要将家里的灵石兑成钱,给矿工们结算工钱。 矿区的矿井不是富矿,开采不到天然的灵石,里面挖出来的矿石需要反复的提炼。 一天夜里,流光挑了一块灵石敲碎。选出几块,悄悄地扔进了矿井里。 几天之后,镇上便传出来,有人在矿井里挖到了天然的灵石,并偷偷带出来卖了,发了一笔小财。 但矿工们却守口如瓶,只是每天挖的更卖力了。 流光每隔几日,都会在矿井里扔一些灵石碎片,矿工们越挖越卖力。矿厂开始赚钱了,流光也不一个小气的人,她把赚到的钱和矿工们七三分,那些没有挖到“天然灵石”也变的有钱起来。矿工有钱了,整个镇子也日渐热闹起来,又新开了两家饭馆,最气派的那家饭馆里有卖烤全羊,这是流光开的店。 陆七两笑着对熊可可说:“她每天精神清爽,打扮得体,会赚钱也会花钱,在镇上开饭馆、布店和粮店……年纪不大,在人前说话却常常板着一张脸,十分的成熟稳重,无论是谁对她都敬重三分,她很聪明、很美丽也很勇敢。” 熊可可却说,“她不是流光,真正的流光你也见过,我在帝国学宫遇到你时,那个举着一颗大糖果的女孩才是流光?” 陆七两想了想,却说他也不知道,如果你对一个女人无所不知,就无法娶她了。 正因为不知道她,她永远充满了魅力。陆七两老脸一红。 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做人留一分,给对方也是为自己。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熊可可开门一看,原来是水母水镜。她仍是平时打扮,一袭月白色长裙,一束锦纱缠住双眼。她知道陆七两住在这里,是来探访一下。 海荷花回来后,就把军中的大小事务交给了水镜,更是嘱咐要招待好陆仙尊。她服下了流光送的万神丹,闭了个七日关,看看能不能突破6品。 陆七两和水镜客套了几句,被她那芳华绝世的气质所吸引,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熊可可要了些酒菜,把她送走了。 不一会,水镜便带着九姑娘一起来了。九姑娘做的一手好菜,自她来到万神殿之后,便主动接管了厨务。 她和水镜摆好酒菜,熊可可急着想听流光的故事,便请她们离开了,陆七两却一直把她们送到小院的门口,人走远了,他还站在那里盯着背影看。 “可可,你们这里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陆老头,你还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你不怕被你老婆知道。” “怕,当然怕。”陆七两呵呵笑着,坐到桌前。 熊可可陪他喝了几杯,他也只喝七两。花看半开,酒饮微醺,刚刚好。他倒头睡了。 熊可可却睡不着,就来找我。 “遇仙,你说那个陆老头是真不知道他老婆不是流光吗?” 我仔细想了想,“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不介意罢了。” 熊可可突然大笑,“你说的对啊,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舍本求末,我的去修行了。”他站起身,又转身对我说:“你的雷云剑,我会取回来的。” 人欲就是天道,修行不过是为了欲望。无论是日月同寿,或是战力滔天。 世人修行皆是为自己所求,若是无欲,何为修行。 但这些只不过是细枝末节,修行才是根本。 每个人都有他的执念。 熊可可的心里有一棵树,他一直在想树长成后,是做房梁还是当柴火。 现在熊可可不再有执念,他不想了,他就是那棵树,只想如何长大。至于能成为什么,并不重要。 他甚至想起了,小时侯,陆七两教他的九字真言。 送他走时,对他说:“穷理尽性以成天命,全命保生以合神道。” 他回到房间里,把陆七两从床上推醒,“陆老头,你有没有什么法宝,或者厉害的功法,传我一些,毕竟我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徒弟。” 陆七两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法宝我不是给过你吗,功法我也传过。” “你传的功法我早忘了,但当时我年纪小,法宝我没要,只要了一个树上的桃子。” “不是还有三根胡子吗?” “那算是什么法宝?” “这四样东西还在吗?” “在……桃子已经吃了,只剩一颗桃核。” 陆七两翻身从床上下来,坐到桌前,让熊可可先给自己倒了杯水。轻声说道:“这些,可都是不得了的法宝。” 第145章 遇仙,我今天很高兴 陆七两说的这四件东西,熊可可一直随身带着。 熊可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宝物,少年时的他总觉得昏昏沉沉的,但一闻这桃核上的细微甜香,却能缓解不少,于是用那三根银色长须编成了细绳,绑着那颗桃核,一直带在颈上。 熊可可解下来后,递到陆七两的手里。 陆七两双眼火热,看着手里的几样东西,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熊可可不解的问:“你胡子有那么多,这三根有什么好的?” 陆七两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我,和当年能比吗?” 他本就是天地初开时的一团混沌之气,这三根胡须是他飞升后不久,被熊可可扯断,既是神体,又是灵物,其中蕴含着的混沌之气精纯无比,随体成形后,一直束于胡须形态,未能显出天地神宝的异象。 陆七两用四面八方阵将整个院落都牢牢的封印了,“此番我要将此物炼制成神器,不知要搅出怎样的动静来。” 他想了想,又不放心,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葫芦来,小心的揭去封印,念了一道法诀,一阵阴风,七道金光从葫芦中飞出,化成七条金色的鳌鱼,他们一出来,便恶狠狠地向陆七两扑去,口中狞叫道:“姓陆的,拿命来。” 陆七两倒是不慌,手一扬撒出数颗金色草籽,刹那便长成数株金色杀仙草,将这七条鳌鱼紧紧地捆住了。 陆七两挥手一掌,将领头的那条鳌鱼打的皮开肉绽,“老老实实的给我去护阵。” 那条鳌鱼不怒反笑,“陆老头,你为了逗留此界,修为降了这么多,我们兄弟七人,神体虽被你炼化,但神魂仍在,只要吸足精血,重新化形就能重返上界,而你此生却是无望了。” 另几条鳌鱼也纷纷附和说:“就是,就是,自古私闯下界者,只是化身。” 陆七两不再言语,左右开弓,把这七条鳌鱼打的不敢出声,“如让外界现出任何异动,我就销了你们的神魂。” 他收了杀仙草,遣他们隐入阵中,牢牢地抱住了各处的阵脚。 陆七两带着熊可可回到屋内,关好门窗。 熊可可问陆七两,“那七条鳌鱼,不像是此界之物,上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陆七两谈谈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那年的红花已化做次年的春泥,那些往事也散成凡间的风尘。 他回到此界,没用化身,再想回去岂止千难万难,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在静谧的房中,陆七两闭目凝神,汗水如豆般从额头渗出,沿着脸颊缓缓滑落,身上蒸腾起氤氲的白气,炙热的罡风阵阵袭来,吹的衣袂呼呼直响。 熊可可静立在他的身侧,看他祭炼那三根银色长须。 上界,天河某处,几位游神突觉脚下一阵悸动,三道银光刺穿长空,一闪,便又消失不见。 “有人飞升?”“去看看。”“……” 陆七两长舒一口气,抬手擦去额头的汗,双眼盯着浮在眼前的三根银色的长须说道,“成了,可可,快过来……” 他连叫几声,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回头去看。 熊可可已经被震昏在地上,眼睛、鼻子和耳朵里都流出血来。 陆七两从怀里掏出一枚绿色丹药,塞入熊可可的嘴里。 片刻之后,熊可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站了起来。 “师傅,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只觉得浑身一震,像被一股巨力压粉了一样,便昏了过去?” 陆七两并不回答,而是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张嘴说:“去!” 三道银光射穿熊可可身体。 熊可可“哎哟!”一声,又倒到地上,“陆老头,你要干什么?” “那神器吸取了你的精血,已经认你为主了。” “如果它不认我为主呢?” “那你刚才就死了。” 熊可可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在身上摸了摸,竟然没有丝毫伤痕,转头一看,刚才贯穿了他身体的三根银须,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了红色,仍停在空中,不时闪出血色雷电,嗡鸣不止。 他一脸惊喜,“师傅,这神器叫做什么名字?“ “你的神器,我怎么知道叫什么名字。” 熊可可盯着那血红色的长须,嘴里轻声说道:“这神器如此细长,不好抓握?” 他话音未落,那血色长须顿时化成碗口粗细的长棍,他抓起眼前一根,随手一挥,一道血色雷电击出,正打在墙壁之上。 整处院落,瞬间化成飞灰。 熊可可一下子愣住了,“这……” 陆七两说道:“这不是你那神器的威能,只是我刚才炼制时,已将此处院落震成粉沫,被你这雷电一触便溃散罢了,快收起来吧,我们再寻处院子住下。” 熊可可一抖,便将三根血色长棍收入体内。 四面八方阵中,抱住各处阵脚的七条鳌鱼,也是被震的面如土色,见陆七两现身,张口说道:“陆老头,你刚才鼓捣何等神器,我们兄弟七人一身的修为,如今所剩只有从前的五、六分,竟无法挡住,有三道神光冲入了上界,你可不能怪我们。” 陆七两微微一笑,又把葫芦掏出,将他们七个收入其中,盖好后,又小心的贴了封印。 他收了法阵,带着熊可可,在边上又找了一处空着的院落。 熊可可问道:“师傅,我的那枚桃核呢?” 陆七两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那枚桃核,你送我吧。” “好,那就送给你了。” 陆七两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一脸惊喜,“这可不是什么桃核,这是那通天宝树所结之果,你看到是桃子,在别人眼中未必是桃,想要摘取更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你让我自己摘取,不知此树在你眼中是什么?” “也是桃树。” “那你看护那片药园,为何不也摘几颗桃子?” 陆七两轻叹一声,“那棵桃树在我眼中,只有桃花,没有结果。” 两人入屋坐定后,陆七两传了熊可可万雷诀,又将引雷阵传了他,“你这身躯不死不灭,可引雷电加身,如有神兵降临。” 传授完了功法,陆七两便选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布了法阵,去炼制那枚桃核去了。 熊可可在院中修习了几个时辰的万雷诀,终于在手中凝出一道白色雷电,他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又将体内三根神器唤出,将熊家的棍法舞弄了一遍。 整个院落内,电闪雷鸣。 天色将明未明,他又闯到我的房内,“嘭!”的一声撞开门。 他便跳坐在床上。满面红光,一身焦糊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被火烧过,满头满脸都是灰,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和他在花街时,坐在猪老板烤肉店里的景象,架子上的炭火正旺,上面的肉串被烤的滋滋响,他被炭火烤的满面红光。 我突然觉得特别的伤感,静静地看着他。 他笑着说:“遇仙,我今天很高兴。” 第146章 我用这颗神树种子,为你截取一线生机 熊可可把我拉到院子里,“退后,抱树站好,一会可不要被我吓坏了。”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木讷的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抱住了院中的一棵大树。 他又笑着说:“你也不用太害怕,我收着点,只使个一分、半分的神法让你看看。” 他向后一翻,跳到空中,轻啸一声:“神宝,来!” 狂风突起,血海漫天,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扑天盖地。 三根碗口粗的血色长棍,出现在熊可可的背后,上面缠绕着数道血色电光,隐隐有雷鸣之声。 此时,旭日渐升,红霞满天,熊可可飞在空中,身形高大,真就如凶煞恶神一般。 他虽早就提醒我了,我仍被吓出一身冷汗,抬手捂住口鼻,“好大的血腥味!” 熊可可定在空中,双目微闭,口中轻念:万方雷神,呼之即至,金光速现,迅电雷霆…… 请神咒。 俗话说,修为不够,请神来凑。 这是我在妖界第一次见有人用请神咒,这本是人界的大宗门常用的功法,只有宗门内有先祖,先师飞升后,才用的了此咒。 我没有灵力,只能隐隐看见,无数道金光从四面八方汇到熊可可的身上,在他身外汇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的虚影。 熊可可微微一笑,伸脚轻轻一点,“电来!” “噼啪”一声,一道闪电划过长空。 一个赤红的大阵,在他脚下缓缓展开,引出一片雷电。 他口里小声说着,“这么大差不多可以了,收点。” 他把脚向后收了收,大阵向后缩了几分,只罩在我住的院落上方。 他在空中一拧身,电光一闪,便飞到极远处,我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 片刻之后,我又听到裂空之声。 瞬间,他又回到了我的面前,带着一身的焦糊味,身上的衣服被闪电打的更加破烂,还冒着缕缕白烟。 他得意万分,笑着对我说:“遇仙,怎么样?” 刚才那一会,他向我展示了他的神器、引雷阵和万雷诀。 “遇仙,这可是神仙功法,要不要你熊哥教你?” 熊可可说着,身子一抖,飘在背后的三根血色长棍,化成了三道红光隐入体内。 我摇了摇头:“我还不想死,这是神功,我可没有你那么强悍的身体。” 神功对修行者的修为体魄要求极高,听说是8品之下,擅用神功会身魂俱亡。 假如说神功是火,那施术者的身体至少是铜铁,要不然,不仅施展不出神功的神威,反而被它烧个干净。 而熊可可不过5品,不仅施出了万雷诀,更将天雷引到身上,虽然这二门功法,他刚入门,所现威能不过皮毛,可这雷电劈在身上,却只将衣服劈烂,他的身体确实不凡。 他故作沉吟了一下,嘿嘿笑着说:“你看我,怎么忘了,你是凡人之躯,学不了神功,否则会心智尽失,灵魄皆灭。” 看着他那一脸贱样。 我冷冷地说:“我本来就没有灵魄,灭什么灭?” “要不我送你一根神器,惠惠子一根,你一根,我一根,我正好有三根。” 我心头一震,这可是神器! 人若无欲,神仙难安。在修仙界立命安身的本事,不是拿刀,就是拿碗,打的过就抢,打不过就求。 当年慕仙山上一块3品灵石,就能引的众人抢的头破血流,一片古龙鳞出世,还未铸炼成器,只能算做神宝,就死了那么多人,上官慕仙至今生死未知。真言仙人为了抢我的宝符,连整个南都都不要了。 而熊可可却肯将神器送人。 这样的人,我有幸曾遇到过三个。 一个是牛掌柜,要将古龙鳞送给惠惠子,她与此宝相辅相成;一个是小雪,她把黑雷云借我护身,虽说是借,她也没让我还。 我摇了摇头,“假惺惺的,你的神器早都认主了吧,怎么给得了别人?” 熊可可拍了拍我的肩,“这你就不懂了吧,像我等修为之人,只能使出神器的威能不过十分之一,即便神器就是认我们为主,上界之人也能将它洗去。” 我听的一愣,这个我真不知道。 在修仙界,各种神器、神宝一直都是谈资,但大多只是各种流言,大多数的修仙者一生都没见过,更不用说怎么用。 神器需要认主,还是子不语教我的,能够洗去,这是第一次听说。 熊可可看我一脸疑惑,“我师傅说的,肯定不会错,而且,他还说,神器还可以觉醒神智,能和契主一起提升。” “想什么呢,觉醒我倒是听过,那得修为9品,洗去契约,那也得有神仙才行。” “我们不是有两个现成的神仙,子神和我师傅。”他抬头看看天色已亮,便伸手拉我,“走走走,我们去找惠惠子。” 果然是,他心里第一位的是惠惠子。 他先来找我,不过是因为天还没亮,不敢闯去惠惠子那里。 到了惠惠子那儿,熊可可又在院内把刚才那些又表演了一次。 这次他表演地更卖力一些,那引雷阵虽然仍是只有院落大小,他却费力又在上面叠了一层,结果引来的天雷更加暴烈,将他上身的衣物灼烧成了灰,露出一身肌肉,铁塔一般。 我仍不想要他的神器,“你的神器好是好,但杀气太重了,你把它一展现出来,我看到一片血海,血腥味浓的睁不开眼。” 惠惠子也不要他的神器,“如你所说,这只不过是你师傅的三根长须,却是一片血海,他杀过多少人啊?”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只要不是天神,通过修行飞升上界的,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了血。 熊可可收了神器,“好吧,你们不要就算了,以后别说我有好东西不分给你们。” “什么好东西,我要。”牛掌柜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说:“昨晚打了一夜的雷,就像在耳边似的,震的耳朵嗡嗡的响,可这天怎么一片云彩也没有,还真是光打雷不下雨。” 牛掌柜晃了晃脑袋,他昨晚被雷电震的没睡好,我们几人都住在东都南侧,隔的不远。 自从相柳和九姑娘来了之后,他每天都去蹭饭,蹭的久了,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是想拉着惠惠子一起去,正好遇到我们。 熊可可一看他来了,又要跳到空中,再表演一番。 惠惠子一把拉住他,“你去一边玩去,我要开始早修了,不要在这里打扰我。” 牛掌柜见她要回房,忙说:“要不我们先一起去九姑娘那里吃个早饭,再去修行。” 熊可可一听说去九姑娘那儿吃饭,口水流了一地,也连声附和:“对对对,磨刀不误砍柴功,我们先去吃饭。” 我和惠惠子先去了。 熊可可跟牛掌柜先回去,洗脸,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一路跟着惠惠子,她像是比从前又长高了许多,大概比我高了,一身黑衣,一路袅娜,墨莲清清摇,风吹细细香。 我发觉我过于留意她的相貌、衣服、气味。 我忽然很惭愧,在她面前,我怎么能和其他男人一样重声色。 惠惠子问我,“只有三天,就要和那流光比拼了,你一点也不急吗?” 她是我见过修行最刻苦的人,当年在客栈里,忙完手上的活,就躲回屋内修行,现在更是呆在自己住处,足不出户,闭门修炼。 我答道:“我又不上场比斗,我急什么?” “那可是小雪借你之物,你真的一点不急?” “有你们,我急啥。” 惠惠子扬眉一怒,双目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一点也不上心。” 我低头不语,故意皱起眉头,“我现在……挺着急的……这可怎么办好呢。” 惠惠子抬手在我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行了,你别装了,你急有什么用。我本想安慰你几句,可你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远方,“现在火姨养伤,花帅闭关,子神又不知去哪了?” “子神的去向,你可以去问熊可可,他一直等着你问他。” “你知道子神去哪了?” 我点点头。 “你不告诉我?” “我答应熊可可谁都不能说。”我边说边往后跑。 她追着我打,“算了,不问你了。既然你们知道子神的去处,我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我也停下来,大口喘气,最近一直在修习鹤仙人教的体术,不用灵力,要用真气。跑了几步,胸肺灼痛。 惠惠子轻轻拍了拍我,“跑这么急干吗,你又跑不过我。” 她又问我:“也不知道陆老头在干嘛,将来他会站哪边?” 因为陆七两伤了火月,惠惠子一直称他为陆老头。 “流光是他老婆,熊可可不过是他徒弟,你说他帮谁?” 惠惠子点点头,“当然帮他老婆。” 此时的陆七两,在屋内布好法阵后,把熊可可给他的桃核取了出来,他并不想把它祭炼成神器,而是仍作为一颗种子。 他盘腿坐下,掐诀念咒,屋内香风四起,七彩流光。 他伸手指向那颗种子,轻念一声,“起!” 那种子便轻轻飘在空中,七彩流光便纷纷涌入其中。 他又从身上取出一张符来,上面隐约印着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形。 他将符一抖,那女子便从纸上落了出来,仍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只是一缕分神。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昔日,你用命救我,今日,我用这颗神树种子,为你截取一线生机。” 第147章 不要回头,快逃 我和惠惠子来到九姑娘的住处时,熊可可和牛掌柜已经到了。 为了不耽误吃饭,熊可可衣服还没穿好,牛掌柜就拖着他飞来了。 熊可可站在门口,双手提着裤子,上衣咬在嘴里。 九姑娘和水镜正好提着食盒出门,要给陆七两送去。 熊可可穿好衣服说:“不用去了,我师傅今天闭关铸器,住处有法阵封着,谁也进不去。” 说完,他抢过九姑娘和水镜手里的食盒,提在手上。 大家一起走了进去。 这处府院在东都一隅,位置虽偏,但高墙之内,却秀美异常,东南有山,西北有水,院内曲廊环抱,虽是冬末,但一路松柏苍脆,幽香清爽。 牛掌柜一路走,一路说:“你看人家相柳公子,选宅子的眼光。” 东都对我们来说只不过临时落脚的地方,茅草屋和深宅大院没有什么区别。大概只有相柳这样心细如尘的人,才会步步留心。 九姑娘瞥嘴一笑:“房子是我选的,你们可以直接夸我。” 此言一出,牛掌柜找到了长期饭票,他张口说道:“他选了你,这就是相柳公子不凡的眼光,所谓近朱者赤,我们没事要多来走动走动,提高一下自己的品味。” 熊可可连声附和:“对对对,我们要没事常来提高品味。” 我们心里知道他俩说的是一天来蹭三顿饭。 九姑娘却当了真,她含羞不语,面色绯红,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单纯。 早餐十分精美,也非常丰盛,牛掌柜还喝了一壶酒。 海荷花有战时不准饮酒的规定,他却说,我只能算是随军家属,陪店里两个孩子来的。 他这句话显然没有算上我。惠惠子和熊可可的修为都是5品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将来客栈要靠咱们爷俩了。” 颇有一副老父亲对家中最没出息的孩子那种神采,你哥哥妹妹在外面都有出息了,家里还有个小店你可以继承。 饭后,熊可可又跳到空中,将他的神器、神功展示了一番。 这次他不再压制修为,神器一出,只听震天一声巨响,大地都晃了几晃,一朵血色红云在空中炸开,比阳光更加刺目。 他手执一根长棍,脚踏引雷阵,在一片雷电中,将熊家棍法舞弄完后。 他在空中定住,伸手指向远处一座小山,口中长啸一声“去!” 身后的二条长棍便向那小山延展而去,并将其牢牢缠住。 他又大喝一声“来!”,硬生生的将那小山拨断,二条长棍缠着断山向他飞来。 此时,他已请神上身,汇聚了四方灵力,使出神功,一道血色雷电从他指尖劈出,将那断山劈的粉碎。 牛掌柜羡慕不已,“至柔至刚,绝世神器,给我一根。” 他伸手想拿,却被那长棍中射出一道赤色雷电劈倒在地,身上火花四溅,青烟缕缕。 相柳看的也是一愣,“赤血雷霆,降世杀神。” 熊可可疑惑地问他,“相柳公子,此话怎讲?” “北境的一个传说,我也只是听过,北境曾是鹿族、鹤族之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魔头,所过之处,血云升起,狂雷震天,不几年便将鹿族和鹤族杀了个干净。现在称霸北境的狼族,当时还十分弱小,只有少量在矿区挖矿,也正因他们在矿井中,才躲过了此劫。” “那魔头是谁?” “没人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但也有人说,那片混沌的血云便是那魔头未能凝聚成形的本体。” 北境地域宽广,是个足以和人界、妖界鼎立之地,竟有人凭一己之力,屠光了两个称霸北境的豪门大族。 听了他的话,大家脸上一片震惊,心底不由生出一丝寒意。 相柳笑了笑,“此话不能当真,世间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大多都是假的。甚至有人说,不是几年而是几日便屠光了北境,此云过处,几十年寸草不生。” 熊可可说道:“这可是二个大族,我们熊族老少不说百万,几十万总是有的,他一个人能杀了几十上百万的人,这不会是我师傅干的吧?他是个和善的老头,我们叫他陆老头,他也不恼。” 关于流光和陆七两,我们知道的并不多,他们各自的说法也不相同。 熊可可低声问我,“你觉得他们谁说了谎?” “他们谁也没说谎,我猜陆仙人只说了一部分,却没有说全,而流光说的是她的幻象,她以为是真的。” 关于幻术,我学过一些,如果沉迷,会把自己幻想的当成真的。 山妖客栈里曾有位破落的酒客,一直觉得有小虫啃咬他的手肘,我们每个人都帮他看过,没有什么虫子,他却觉得痒,手肘被他挠的皮开肉绽,久而久之,都露出了森森白骨。 我转过头来,看到了熊可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雾一样的看着远处,世界一片空旷。 关于幻象,他曾以为小白喜欢他,也曾沉迷其中。爱情只是一场幻灭,镜花水月,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心如浮云掠过连山。不再计较真假,他也可以很洒脱。 生命种种的欠缺总令人若有所失。幻象由此而生。 幻象种种,譬如暮鸟恋旧林,如游子思故乡。而生命却是一场又一场的离别。 他以为,我离开她,她不会再遇到我这么对她好的人,她会被欺骗,被伤害,会后悔……她的一生会失去光彩。 我想多了。谁没有谁都会过的一样好。 他的生命却自此豁然开朗。开始专心修行。 饭后,他独自一人离开,不一会,远处又传来阵阵清脆的响雷。 第二天,他的万雷诀虽仍不能击出万道金雷,却也从一道增到了五道。 毕竟是神功,他的修为才5品,这是他能控雷的极限。 他给每一道雷电取了名字。天雷、神雷、火雷、水雷和妖雷。 他的三把神器,叫做不可。凡事三思,有无不可。无来无得,万相寂灭。 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刚刚凑巧。命若蹭蹬,走来走去,步步踏空。 当陆七两吸取了足够多的精血,汇聚成形后,穿过雷霆,飞升上界。 浑浑噩噩,万年已过,白发银须,不过须臾,飞升上界竟是如此虚无缥缈。 金光一闪,无品神仙陆七两,麻衣草履,茫然地站在一条河边。 有人头上有二只金角,他走了过来,笑脸相迎,“ 恭喜仙友,飞升天界,请问仙友姓名,师承何宗,属于何族。” 陆七两茫然站着,他无名无姓,无有师承,更无族类。 又是金光一闪,一个锦衣华服中年人,倏然而至。 他举目四望,口中喃喃道:“这难道就是天界?” 站在陆七两身前那金角人,脸上顿生疑惑,“今日本该只有一人飞升,怎么会来了二个,难不成有人钻空躲了天劫?” 他说着,又一脸是笑的迎向那锦衣中年人。 二人客套几句,那中年人也是一脸笑,报了姓名,师承。 金角人便问他身上有何宝物,那中年人笑而作答:“都是凡间俗品,入不得仙友法眼。” 那金角人冷冷一笑,也不为难,转身带着那中年人,一前一后,向陆七两走来。 这时,那走在后面的中年人,突然跃起,大声怒道:“尔等蝼蚁妖畜,竟敢觊觎本老祖身上宝物,今日便将取了你的小命,为仙界除奸。” 七十二柄金色长剑,挟雷电便向那金角人射去。 那金角人像是背后长眼,早就看到一般,一闪便出现在那中年人的身后,脸上仍是挂着笑, “在这里,大家都是神仙,哪有什么老祖,若你乖乖交了身上所有宝物,说不定我能……”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一座黑色小山压住,这座小山,非金非石,黯淡无光,却将那金角人压的面目狰狞,无法动弹。一看也是不得了的法宝。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他那长剑本就是虚招,料到他会瞬移至此,早就布好法阵黑山, “大家都是神仙不假,但你这三流本事,怎可与本老祖相提并论。” 金角人不怒反喜,笑着说道:“都是下九天的人物,还一口一个老祖,兄弟们,还不快将他拿下,我要把他炼成人偶。” 他话音未落,七道七光便呼啸而来,将那中年人困在中间。 那中年人脸色变了几变,又换成一副笑脸:“仙友刚才要看我身上法宝,故而展示一番,望仙友莫怪。” 话音未落,他后背生翅,口喷一团血雾,刹那消失无影。 “血遁,这等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龙族面前现眼。” 那围困的七人中的一人,冷冷一笑,化成一道金光追去。 半空中,听到“哎哟!”一声惨叫。 陆七两转头一看,只见那中年人被一龙头鱼身的怪物紧紧咬住,他抬手又放出两只凶兽,一黑一金,向那龙头怪鱼杀去。 看的众人皆是一愣。 这时,有人突然拖起陆七两,“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陆七两便跟着这个人疾速飞离,只听身后有人笑道:“仙友,你别以为有人救你,被那熊怪抓去,不比落到我们兄弟8人手中强上多少。” 拉着陆七两那人小声地说:“不要回头,快逃。” 第148章 她最引以傲的是一生嫁过七个男人 陆七两跟着那人不知飞了多久,山川河流在眼前一闪而过,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黄昏,他们停在一处幽静的山中。火红的夕阳落在了天边,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一片浓密的树林中,他打开法阵,露出藏在里面的一处四进的庭院。 陆七两说:“多谢仙友,为了救我不怕冒犯龙族。” “下九天哪有什么龙族,只不过是天河里的8条鳌鱼罢了。” 他长的十分高大,本体是一只黑白二色的熊,喜食天河内的鲜虾,自称虾仁。 虾仁告诉他,天界分9重,也有人分成18重或36重,但9重更好记些。 9重天都是相通的,但从5重天开始有了守将,也有禁地,管束要多些,他说:“你如果不想受太多的管束,就呆在下九天。 晚上,虾仁烧制一桌菜肴,拿出一壶酒来。陆七两第一次喝酒,连喝了七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夜半惊醒,去院内独坐,见一厢房内宝光四射,走过去推门一看,里面有各种法宝胡乱堆的到处都是,有些上面还沾了不少的血迹。 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想那鳌鱼所说不假,这熊做的是和那些鳌鱼一样的勾当。 此时,突觉耳边传来喘息之声,转头一看。 那只大熊不知何时,早就无声无息的立在他的身后。 在天界是不需要吃喝的,但欲望仍在。 所以要去抢法宝、仙草,到3重天的黑市里卖掉,换些酒食用具。天界也要花钱的,没有什么比抢那些新飞升的人来钱更快。 熊虾仁说:“七两,以后你和我一起干吧。” 那晚他只喝了七杯就醉,虾仁便称他为七两。 从此后,他便跟着虾仁一起抢劫。 只要不是上九天的名门望族,他们都抢,老老实实的交出法宝、仙草,便放他们走,遇到嚣张的,也会有场恶战。 如果遇到肤白貌美的女子,熊虾仁也会绑她们去三重天的歌舞姬馆,当然要收一些钱。 落日,黄昏,陆七两和熊虾仁走在三重天熙熙攘攘的商街中,这里高楼林立,大街上酒楼茶馆,声音喧哗,他又见到了火红的夕阳。为什么呢。在他的生命里,总有某些时刻,似曾相识。 这哪里像是天界,如果不是有浓厚的灵气,无尽的寿命,和下界有何不同? 他和虾仁带着一个女子来到三重天的歌舞姬馆,卖了三万钱。 这么多钱够他们两人逍遥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们签了文书,收了钱,正向外走,遇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子进来,有人将他们推到一侧,高喊,“喜喜姐回来了,快点让开。” 她手执一柄红伞,身着红衣,上面绣满金色桃花,脚上的鞋子有一尺多高。 她莲步姗姗,风花拂柳,陆七两只觉一阵浓烈的香风袭来,勾魂摄魄,不禁抬头一看,那女子杏目柳眉,鼻梁高挺,二处眼角各画了一瓣桃花。 她也看到了他,便伸手一指,“你跟我来。” 陆七两便呆呆傻傻的跟着她走进了内室,熊虾仁也跟了进来。 熊虾仁说:“喜喜姐,这可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能卖到这里。” 喜喜姐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陆七两。 她身边的一个衣装端正,风度翩翩的男人笑着说道:“虾仁,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世上还有你不能卖的东西,8万钱如何?” 听到这个数字,熊虾仁也愣了一下,满脸是笑,“钱主事,这真不是钱的事。” 他说着悄悄地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推了陆七两一把,“好兄弟,难得喜喜姐看上了你,这是一件喜事,你先出去,我和她们交待几句。” 陆七两便被人带了出去,他本就是一团混沌之气,而天界的灵气又是如此的浓厚,他想听想看屋内的事,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清清楚楚。 那钱主事又说:“十万钱,不能再多了,上九天的舞姬来这里也值不了这个钱。” 熊虾仁满心欢喜,正要答应,喜喜姐先开了口,“钱主事,这难道是你说了算的地方?” 钱主事一脸惶恐,“小的怕您不想和这些散仙游神浪费口舌……” 喜喜姐冷冷说道:“你滚吧,不用再回来了。” 钱主事愣了片刻,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多谢喜喜姐。”转身走了。 喜喜姐的手段,熊虾仁是知道的,整个下九天,除了每重天的守将外,还有三大势力。喜喜姐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这第三重天,几乎全是喜喜姐的产业。 熊虾仁满头是汗,不敢再谈钱了,“喜喜姐,并非小的不肯,而是真不敢卖你,这厮飞升时血腥冲天,该是修的一门邪功,大概是他心性单纯,未坠魔道,我把他带在身边,是想等他入魔后,绑给守将,我能谋份正经差事。” 喜喜姐目光冰冷,“100万钱,或者你的命,你选吧。” 喜喜姐带陆七两去三重天的守将那里。 那守将青面獠牙,不怒自威,端坐在厅堂之上。 喜喜姐却称他为小海,小海也不恼,挥手让手下把喜喜姐带来的钱搬到内室,又端着茶杯坐在喜喜姐边上聊了一会家常。直到喜喜姐说了句:“小海,先帮姐姐把正事办了。” 他才又坐回案台上,拿起纸笔问道:“姓名,宗门,种族,做何营生。” 陆七两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只鹿,他低声答道:“鹿七两,无宗门,鹿族。” 那小海信手记录为,“陆七两,天阐宗,人族,歌舞姬馆门人。” 陆七两说:“我不是这个陆……” 小海却说:“这天界自绝地天通以来,有千千万个神仙,有名有姓的你能说出几个,我给你记这个陆和那个鹿,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能在仙界留名不成?” 自此之后,陆七两便有了仙籍,将来天界会分派他一份差事。 在天界,想要入籍,得有份差事有人做保;但如果未入籍,却又无法找到差事。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熊虾仁在天界混了万年,因为没仙籍,所以找不到差事;又因为没有差事,他始终也无法录入仙籍。 回去的路上,喜喜娘对他说,“你得谢谢小海,他帮你填写的天阐宗是天界最大的宗门,有这个仙籍在天界行走会很方便。” 几天后,陆七两成了三重天歌姬馆的主事。歌姬馆的名字叫做“夜来”,是古神语,意思是昨日,昨日终会逝去,明天必定美好。 听说是喜喜姐起的这个名字,歌舞姬馆只是这些女子踏入天界的一段经历,而不是她们最终的命运。 买来的女子,如果听话懂事,喜喜姐就会让陆七两带她们去录入仙籍,赚够了钱,可以赎身,不赎身也可以自由的离开。 玥瑾有双月光般清透的双眼,她最初被卖到这里时,哭着吼,“我宁可死,也不在这种地方。”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是神仙,如果不愿意,没人会逼你做任何事。” 喜喜姐让人给她松了绑,她飞也似的逃了。 天界无边无际,真正热闹的也就每一重天的几条商街。 神仙也不用吃喝,如果没有欲望,她可以在任何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活几百年,几千年。 几年后,她就回来了,她又干又瘦,指甲爆裂,哭着求喜喜姐收留。她的衣服又脏又破,两只鞋子都露出了脚趾来。 陆七两说,我明知道我不需要吃东西,可我还是感觉到饿。我不需要饮酒,可我忍受不了诱惑。 喜喜姐说:“想离开这里很容易,想来却不容易。” 能飞升天界的人,都十分的执着,玥瑾在院子的角落里跪了几个月,都快跪成一尊雕像了。 陆七两有些不忍,便留下了她。 收到第一个月的工钱,她就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后来又买了珠宝首饰。 如果只为活下去,她不需要这些东西,可能是她无法抵抗诱惑。 喜喜姐笑着对陆七量说:“她跪她的,关你什么事,如果一开始就收留她,她不会珍惜,现在收留她,她会恨你,明明是她的错,她却怪你为难了她。” 喜喜姐有许多生意,歌舞姬馆并不常来,这里几乎所有的事,都交由陆七两打理。 涵若刚来时常常唉声叹气,和所有的歌舞姬一样,她对天界失望透顶,没有人对她的来历有兴趣,庸俗无味,每个飞升天界的,都下足了毕生的苦功,各人有各人的不幸。 陆七两学着喜喜姐的做法,让她去外面自由的闯荡,她嫁了人,又和离,毕竟有无尽的寿命,谁又能和谁天天呆在一起而不厌倦。 最后一次遇到她,恍如隔世。 是在一重天的一家破败酒馆里,她穿着一身旧式的衣装在台上跳舞,所得不过是一壶烈酒。 而夜来歌舞姬馆,金碧辉煌,有四个舞台,每个舞台下面有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坐席。 涵若跳完舞从台子下来,抓着酒壶,大口的灌酒,脸上带着动人的光采,那种光采只有疯子的脸上才有。 她已经疯了,陆七两想带她回去,她却早已忘了他是谁。 关于喜喜姐的故事有很多,有人说她曾是上九天的舞姬,上仙也会有宴席,也有歌舞,他们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板着一张脸活着。 喜喜姐拒绝了一位大神的求欢,被贬到了下九天。 也有人说,喜喜姐本有去上九天的机会,她一直留在下九天,是为了等一个人。 一等就是几千年,他还是未能飞升到此界,如果他还活着,大概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了吧。 关于这条传言,陆七两觉得有几分可信。 有次酒后,喜喜姐难得发笑,如冰河化冻,春风扑面。 她脸上带着野性女子的光彩,甚至跳到了台上,舞动了几下,她的身体强壮优美,舞姿飘逸,一袭红衣在台上像跳动的火焰,引得台下雷鸣般的喝彩。 她走下台来,坐进幽静的角落里,眼睛一闪一闪的,她端着酒,笑着说,她最引以傲的是一生嫁过七个男人。 第149章 那魔界皇子如何了 喜喜姐喝了一大口酒,酒溢了出来,沿嘴角流下,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充满了诱惑。她向陆七两暧昧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嘴角有浅浅的笑纹。 她的一双眼睛闪烁如星尘,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可能只是她的心。 有几个人经过了他们之间。有人进来有人离开。 陆七两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对视转目,一时恍惚。天旋地转的像是喝醉了。 他不知道这种从未经历的感觉是什么,慌乱地逃离了这个角落,走入人群里。舞台上仙女齐舞,琴师双手翻飞,在琴弦上留下一片残影,看客们饮酒欢呼,歌舞升平。 看客大多是上九天的上仙,他们说在夜来馆才能真正感觉到当神仙的快乐。 陆七两又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无论他在哪里,这里发生的事情,他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这里每个寂寂无名的女子,哪个不曾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般的一路至此。 她们十分挑剔, 但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心仪的人。 在嫁人和后悔之间,她们选择了犹豫。时光悠悠漫长,却又转瞬即逝。 年少时藏在心里,开不了口说出的话,年龄大了之后更开不了口。 她们的心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活了几万岁,大多数都还没嫁过人,有的初夜还在。而喜喜姐在飞升之前,曾嫁过七次,确实是她骄傲的资本。 喜喜姐把走下舞台的几个姑娘拉了过来,抱在怀里,引得她们一脸娇羞,像十五岁少女第一次恋爱。 喜喜姐笑着说:“凡事可做,凡事亦不可做,男人的话千万不可信以为真。” 既然已经飞升天界了,女子们都渴望恋爱。她们在台上冷面扬头跳舞,一边又悄悄地用余光搜索着黑暗中看客的面孔。 玥瑾和那个每天都穿一身白衣,背着一把长剑的男子深夜外出时,喜喜姐让她去找陆七两预支了钱,以供花费。很快那白衣男子便会问她借钱和打她,然后厌倦地赶她走。这样的事情喜喜姐见多了。 玥瑾却不肯相信。女子一旦身陷入其中,便会无法自拔,被抛弃了,仍会以为男子会回心转意。也会有自杀杀人发疯痛哭大吵大闹的事情发生。爱情和修为无关,感情上的事情,仙女和凡女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事情陆七两很快也见的多了。事情见多了就会学得聪明。聪明人往往看似无情冷酷,他时常板着一张脸,严格约束她们的夜间外出。 深夜无人的巷子里,那个白衣背剑的男子正独自行走,突然前后被两个蒙面人拦住。其中一人满头银发,另一个人膀大腰圆,银发人说:“拔出你的剑。” “你们要干什么,我的宗门,你们可惹不起。” “天界有律法,你们不怕吗?” “饶命,我哪里得罪了二位?” 银发的蒙面人低吼一声,“你不该玩弄女子的感情,还用她的钱。” 他折断了他的剑,丢到他的面前,“下一次,断的就是你。” 天规难违,陆七两现在已经知道,喜喜姐之所以赶走了钱主事,并不是他多嘴多舌。 而是他把歌舞姬馆当成了自己的后宫。 本来你情我愿的事情,别人也不好多管,可女子善嫉,几个女子每日争风吃醋,搅得馆里不得安生。婉儿还有了他的孩子,他们只是下九天,又不是天生种,龙子龙孙可以有,而她,却罪同带人私闯天界。 婉儿要被钉在南天门的行刑柱上,每日挨五百道天雷,要挨五百年。孩子要被投入到下界。 钱主事却不认,他的目光闪躲,“谁知道是这谁的野种?” 婉儿人美,舞更美,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她也常被请去上九天,为神官献舞,有时候,也会留宿几日。 孩子出生的那天,守将带兵来抓人,喜喜姐早就上上下下的打点好了,又和婉儿讲清了利害,没有抢夺和尖叫,场面十分安静,甚至有些冷清。 孩子也不哭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咯咯直笑。 婉儿把孩子用锦被小心包好,亲了又亲。守将安排人去抱在怀里。 婉儿又解下缠在手腕上翠绿色的斩天剑,想要放到孩子身上,却被喜喜姐拦住了,“这种神宝,反而会为他招致祸患。”喜喜姐向锦被里塞了一袋灵石,“这种东西天界到处都是,但在下界却是宝物。” 守将也笑着说:“喜喜姐说的是,这些石头也够他一世富贵无虞,我再送他一道宝符,保他平安。”他说完话,掏出一张符箓塞入锦被,又伸手在孩子身上轻轻拍了一下,毁去了他的神魄后,挥手让人把孩子带走了。 神裔之子长大后,杀上天界救母报仇的事情有过。传说是一万五千年前,一位神裔少年手执一杆银枪,杀穿了整个上界的九重天。 当了神仙,谁还想要打打杀杀。从此后,投入下界的孩子,都会被毁掉神魄,无法修行和飞升。 孩子被抱走了,婉儿踉跄几下,倒在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胸膛,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纤细的手流了出来,“我的心好痛。” 众人无不潸然。 陆七两问:“既然舍不得,那为什么不和孩子一起去下界。” 喜喜姐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结结实实的掴了陆七两一巴掌,“你这么老,却又这么蠢。” 在夜来馆,挨喜喜姐的打是最轻的惩罚,最怕的是,她不打你,而是赶你走。 后来,陆七两才知道,私闯下界,可是重罪。 被消去仙籍后,再怎么苦修,再也不能重返上界。 “你可不要傻,孩子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这里。” 喜喜姐把婉儿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擦干了眼泪,低头拉着她跟守将一起走了。 陆七两也从此心中释然,原来,喜喜姐用他做歌舞姬馆的主事,并非他长的像她要等的人,而是因为他长的老,不讨女子喜欢。没有犯错的机会。 他闲时常去天河钓鱼,这条河是向上流的,宽广无比,有三条分流交汇,据说可通往魔界,下界和天界,又被称为三界河。 这里灵气充裕,河中波光潋滟,在河畔能闻到三种香味,花果的甜香,奶香和药香,层次分明,回味悠长,远山也是挺拨俊秀,形态各异,天边翻滚着七彩祥云,如梦如幻。 陆七两穿一身锦服,站在河边,飘逸出尘。心随境迁,此时此景,他心中早就没了初来时的惶恐不安。 一切多么美好,这里的确就是天界。 熊虾仁在河畔一个隐蔽处建了个茶楼,他现在有钱了,不用再去抢劫。但他依然没有取得仙籍,他的茶楼不合天界法度,被守将拆了几次,现在只剩一间茅屋,一片药园。 春茶初沏,清香四溢,陆七两坐在园中饮茶,在这里消磨了半日。 熊虾仁笑着问他,“陆主事,今天又要找我去打什么人?” “不打人,还不能来坐坐了。” 二人正在寒暄,突然天边金光一闪,陆七两笑着说:“虾仁兄,有人飞升,你的生意来了。” 熊虾仁却坐着不动,眼皮都不眨一下,“我早就不做这种事了。” 片刻之后,一阵香风,一紫衣女子,飘袂落入院内,她的一张俏脸,芙蓉如面柳如眉, “二位仙长,吾乃玄天宗门下弟子楚楠,今日命该渡劫,请问此界可是天界。” 熊虾仁看这女子长得清秀,故意逗她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女子本一心欢喜,却没想他答非所问,微微颦眉,再次施礼道:“多谢仙长指点。” 说罢,转身要走。 熊虾仁又说道:“仙子,若你初来天界,一时无处可去,不妨去三重天的夜来馆,那里的主事陆七两是我的兄弟。” 楚楠又转过身来,深施一礼,“多谢二位仙长。” 她又看了看院内四处,开口说道,“仙长院中有各种仙草,我身上恰好也有几棵,如果您不嫌弃,也想植于此处。” 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古朴典雅的沉香木盒,打开时,金光一闪,里面有几颗小小的金色种子,露在外面,片刻后变为黑色,种子上面有些花纹褶皱,细看好像鬼面一般。 熊虾仁面色一惊,站立起来,“杀仙草,你这姑娘怎么会有这魔界之宝?” 楚楠看他识得此物,也是一愣,微微笑道:“回仙长,这是三千年前,魔界有位皇子闯入人界,欲要寻他兄长,用了此物,老宗主拾了几颗,老宗主仙逝后,将宗主之位传给我,此物也一并传交给我。” 熊虾仁皱眉问道:“那魔界皇子如何了?” 第150章 你走吧,我不怪你 楚楠看了看熊虾仁的脸色,那几颗种子悬浮在手上,小心地说:“那魔界皇子只为寻人,本不想厮杀,但正邪不两立,人界几大宗门协力想将他除去,反而被他杀伤大半,我门老宗主也是被他所伤,不久便就此陨落。” 熊虾仁笑了笑,从她手中把种子接了过去。 楚楠走后,熊虾仁小心的将杀仙草的种子种在药园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陆七两无所疑?的轻声说道:“那个女子取这些种子本是想杀你的。” 熊虾仁转头笑着说:“的确是一身杀气。” “那你还把她推荐到夜来馆来。” “这么好的女子,你至少该付我3万钱。” “你怎么不去抢。” 两人相视而笑,熊虾仁虽已不抢了,一副笑脸,做的仍是同样的事情,赚的还是同样的钱。 陆七两回到夜来馆,楚楠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到他一脸惊异,“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这几年,很少有人飞升,女子更少,陆七两亲自带着楚楠四处转了转,夜来馆在他的精心打理下,现在被称为夜来宫更为合适,前面除了正殿外,还有四处偏殿,后面是一座山。 这里的女子是全天界精心挑选的。她们日间没事除了学歌舞乐器,还有早课、晚课的修行时间,虽说飞升之后,修行再难有寸进,但修行可以使生命平和齐整,不受幻象困扰。有时她们相互以师姐、师妹相称,以致客人都说夜来馆更像是一个宗门。 但喜喜姐却不喜欢这么做,她坐在柔软华贵的椅子上,脸色雪白如月,单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陆七两,日光透过高大的窗棂斑驳的照进来,外面是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她的语气平淡而冷,“天界虽大,却容不下新的宗门。蝼蚁尚可撼天,何况本是天骄。” 她转头又对楚楠说:“你不要一副笑脸,一颗杀心,客人来这里,不过是买心中的欢喜。” 陆七两带楚楠入了仙籍,她是个狠女人,她想要的,她会想尽办法去争取,没有人可以阻挡她。她非常自私而强悍。 她来之后,夜来馆的女人们也狠了许多,来喝酒的男人都被当成了冤大头,点的酒和给的赏钱都会被她们大声的唱出来,“张仙长,一壶千年的杏花酒,赏二千钱!”,边上的李老祖心里不痛快就得点瓶年份更久的酒,赏更多的钱。 很多人只来一次,就被她们掏的精光,有些把身上的宗主令牌都抵到了店里。 几年后,楚楠做了主事,她便让人把这些令牌挂在游廊的灯笼下面,微风吹拂,风铃一般,叮当直响。 陆七两成了夜来馆的门人,他也乐得清闲,常去熊虾仁的药园里,一呆就是几天。 天界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单调乏味,寂寞溶入血液里,呆的久了,世界一片灰色,或者只有爱情有点色彩。 那白衣剑仙自从挨了打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夜来馆,玥瑾的眼里渐渐蒙了一层灰,她常常独自坐在坐在无人的院中发呆,有时会无缘无故的笑出声来。 陆七两每次看到她呆坐院中,她的夜半孤影总让他不能安心,她是那样的清瘦,黑夜里就像是一丝漂浮的游魂,随时都能被风吹散。 陆七两不禁想,当时莽撞,那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他从柜台里抓起一壶酒,坐到了她身边。 他给她倒上一杯杏花酒,也给自己斟满,两人对坐无话。乌云遮月,有种山雨将来的闷沉。 他站起身,回头问她:“你在下界没有嫁过人吗?” 她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我……在下界资质愚钝,一心修行,不敢有半点尘心。” 说完话,她抓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又全吐了出来,“酒……好苦。” “你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这可是下九天最好的杏花酒。”为了缓解尴尬,陆七两笑了笑。 玥瑾点了点头,“宗门管的严,以前从未喝过,没想到这么苦。” “酒是一种神奇东西,你高兴的时候喝就是甜的……” “我不高兴,所以就是苦的。” 陆七两一时无语,呆呆地站着,玥瑾站起身,极有素养地说:“我得走了。” 她离开后,陆七两拿起桌上的酒杯,摇了摇,喝了一大口,又猛的吐了出来,真的是又苦又涩,他拿起酒壶仔细看了看,哪里是酒,里面是龙胆草。 此时,楚楠正在柜台上仔细的翻找着,“我泡的下火药被谁拿走了?” 夜来馆里人群喧闹了起来,原来是上九天的龙太子来了,最惹人注意的却是一名红衣男子,他名叫苏琴,是护卫之一,他生的真帅,潇洒,自信,执着,无畏,大概这就是魅力。 他吸引了许多女子的目光。 龙太子进入包房后,护卫散开,他竟主动和玥瑾搭话,一聊之下竟是师出同门,惹得她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膛。 从此后,苏琴每日都来,他虽一直在上九天浪荡,却并未能谋个长久的差事,这次的护卫不过是龙族太子一时兴起,想来三重天看歌舞,他只呆了几日便就走了,苏琴却留了下来,夜来馆的酒食歌舞价格不菲,玥瑾便悄悄地承担起了他的开销。 陆七两本想劝她几句,可玥瑾却以为他是另有所图,看他的眼睛里满是悲悯与同情。 她说:“孔雀东南飞,西北有高楼。” 陆七两心想她真傻,竟以为自己对她有了好感,并婉转的表达了拒绝。这样的女子,就是被骗去卖了也不冤。从此后,便不再多管她的闲事。 玥瑾倒是和楚楠走近了起来,楚楠偶尔也会帮她出些主意,教她如何勾住男人的魂,楚楠在下界爱过几个人,也嫁过,颇懂男女之事,不像玥瑾还是白纸一张,常说的她面红耳赤。 她笑说:“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你喜欢他,就不妨大胆一些。” 她羞的满脸火烫,紧捂着耳朵,却又不肯走。 都说是人在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一眼误终生;可女人……怎么说呢?永远有颗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心。 一日夜里,苏琴突然将玥瑾约到幽静无人的院子里,支支吾吾半天,“师姐,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玥瑾心想,当讲当讲,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 苏琴取出一支孔雀簪子来,想要请她转交给楚楠,“这虽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却是我的一片真心,请师姐帮我向楚楠多多美言几句,不求任何回报,只要她能收下这枚簪子就好。” 玥瑾握着这枚簪子,在院子里站了一夜。她想给的一切,他并不想要;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从那之后,喝到嘴里的酒都是苦的。 她日日喝的大醉,跳舞时从台上跌下几次,楚楠便不再让她上台。 她喝多了,突然拦住陆七两,“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真的对不起。” 陆七两看着她,披头散发,头上却扎着一枚闪亮的孔雀簪子,陆七两心想她真傻,明明是她爱而不得,她却好心的来安慰自己。心里突然十分烦乱,轻轻的摇摇头,“你真是疯了。” 她误会了苏琴,也误会了他。 好女人坏女人狠女人疯女人,生动迷人复杂强大的女人,夜来馆里,早就没了陆七两的位置, 他索性离开了夜来馆,用自己的仙籍把熊虾仁的药园去守将那儿作了报备,开始专心打理药园中的花花草草。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年。 夜来馆出事的那天,三重天突然开始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将挂在门阙上的牌匾劈成二半,落到地上,火光四溅,正在台上弹奏的琴弦突然全部崩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嗡的一声。舞台上正在跳舞的姑娘们,不知所措的停在那里,相互观看,台下的人群也惊劫起身向外流散。 守将带着数千天兵将整个夜来馆围的水泄不通。 楚楠是个狠女人,她挥舞着一杆黑色的龙旗,化身一条火龙,瞬间将身前的数名天兵燃烧成灰,她在烈火中狂吼:“凭什么龙子龙孙可以有,我生个孩子犯了哪门子的天规?” 苏琴手执一把金色巨锤,杀出一条血路,“楠儿,你带孩子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守将指挥天兵开始放箭,几千柄逐日弓被拉圆,千箭齐发,化做满天的火凤凰,空中爆出一片尖鸣,苏琴的确是有担当的好男儿,他挡在楚楠母女身前,被射成了刺猬。 楚楠的腿上中了一箭,她在空中跌跌撞撞,又有几只火凤凰刺入她的体内,她把孩子绑在背上,手舞龙旗又砍翻了数名天兵,孩子被吓的哇哇直哭。 喜喜姐飞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住手吧,为了孩子。” 守将率兵一拥而上,将她紧紧的绑了。 这件事情过去了几天,陆七两才听说,他离开夜来馆后,楚楠便和苏琴好在一起,两人悄悄生了一个女儿,偷偷养在夜来馆后殿的一间私密的房间里,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年,却有人向守将告发了。 喜喜姐对玥瑾说:“何必如此。” 玥瑾正独自坐在院里饮酒,两只灰色的眼望着前方,前方什么也没有。 这两年,玥瑾长的很胖,她早就不再上场跳舞了,也不修行,亦不再与任何人交谈,在夜来馆里打扫卫生,客人剩下的酒菜,都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然后,独自坐在院中无人的偏僻角落,杏花疏影里,饮酒到天明。 她肥胖的身体膨胀成了球形,头发胡乱的盘在头上,上面扎着一枚孔雀簪子,她的脸圆圆的,全是肉,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她坐在那里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倒进嘴里,细细品尝着酒的苦涩。像所有的胖子那样,发出厚重的喘息声。 她转过头,眼睛里一片灰色,轻声地说:“喜喜姐,你说酒这么苦,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喝。” 喜喜姐看着她,心中隐隐作痛,她刚来时,是个清瘦美丽的女子,什么都不懂,宗门管的严,没有爱过男子,也没有饮过酒。 她叹了一口气:“你走吧,我不怪你。” 第151章 我想要成为一个能为别人挡住灾祸的人 玥瑾扶着石桌,缓慢地站起来,十分的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朦胧烟雨中挂满露水的荷花一样,“喜喜姐,不是我。” 她像早有准备般的,从桌子上提起一个小小的包裹来。 喜喜姐看着她挪动着肥胖臃肿的躯体一步一步走近,泪水一滴滴的滑落,非常愧疚,很想上前抱住她,但她不能这么做,只低低地说了声,“什么话都不要说了。” 她知道不是她向守将告的密,但大家都觉得是她,事情搅得这么大,下面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现在喜喜姐得马上给大家一个说法,他们不需要真相,只要结果。 只有这样做,喜喜姐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喜喜姐,她说的话才会有人听。 玥瑾臃肿的背影逐渐走远了。 喜喜姐对围着的人说,“都散了吧。” 楚楠、苏琴和那个小孩子,都被守将带走了,现在玥瑾也走了,已经没有热闹可看,人群也都散去了。 喜喜姐坐在玥瑾坐过的石凳上,抓起石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好苦。” 酒果然是苦的。 到底是谁毁了谁,谁也说不清楚。 玥瑾刚开始变的不正常的时候,楚楠想要离开夜来馆,去上九天谋份天职。 喜喜姐明白楚楠的挣扎,但她也知道挣扎不过徒然。 她想挽留,但楚楠拒绝了,她说:“我想要的东西,我会想尽办法争取,没有人可以阻挡。” 多么狂妄的女子,喜喜姐在心里想,自己也曾这么狂妄过,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苏琴曾在上九天浪迹多年,就陪她一同去了上九天,他们都不是天生种,只是普通的人族,又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普通的修行得到飞升,在上九天能谋到职务不过是去神府内当个婢女、杂役。 在下界当了几千年的宗主,来天界却要伺候人,楚楠动了火:“在人界尚可通过科举考试谋个一官半职,在这里想谋个刮风下雨的活,工作辛苦又没有前途,真是鸡狗不如,却还要讲究出身。” 苏琴却笑着说:“在人界如果没有出身,没人提携,考上了也干不长。”他曾在人界的一个偏远的小县内当过很久的知县,上面没人,又被人抵了职。 楚楠把心一横,索性要去神府内当婢女,苏琴却告诉她,在上九天,如果你做过婢女,那永远就只是个婢女,还不如回下九天,无论做什么,都算是个白身,如果能遇到贵人提携,或有大事发生,却能混个一官半职。 他就是这样,在上九天苦等了许多年,什么也没等来。 他们在上九天等了差不多一年,每日呆在一间偏僻的旅舍里饮酒长叹,这里挤满了来上九天撞大运的人,喧哗破败。 楚楠对苏琴也许日久生情,也许早就暗生情愫。一日醉后风雨,她有了孕情,二个人不敢再在上九天待下去,又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夜来馆。 喜喜姐没有多问,依然让楚楠做主事。 在她心里陆七两打理夜来馆太过宽容,会让这里的女子们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平添烦恼。不如楚楠领头羊一样,每天带着她们向前跑,不再胡思乱想。 楚楠被抓走后,喜喜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主事,大小事务喜喜姐只好亲自打理,过得很累。入夜后便想去睡。天兵忽然来检查,不知是否有人指使,前前后后翻的鸡翻狗跳。 喜喜姐只好又去找三重天的守将小海,给他扔了三万钱,‘你们是什么意思。’小海苦着脸,“我要被调走了。” 新来的守将天天来检查,许多陌生的客人也常来捣乱,从前的钱主事来找喜喜姐要买下夜来馆,他说:“喜喜姐,她们都同意了,现在只差你了。” 他掏出一张契约来,大多数夜来馆的女子已经在上面签了名。 喜喜姐冷冰冰的看着他,知道他背后有金主,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不好惹。她最初开设歌舞姬馆,不过是想为初升天界的女子提供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并无深意。既然这些女子已经同意,她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喜喜姐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夜来馆曾盛极一时,现在也到了改头换面的时候。” 便将夜来馆卖给了钱主事。 夜来馆关门歇业了,听说上次守将烧毁的几处楼阁需要修复,新换的东家又被人杀了。 喜喜姐被抓了去。在五重天监神殿的牢房内又见到了楚楠,苏琴已被灵兽分尸吞食了,这里只剩她和孩子,仍在等候发落。 苏楠看到喜喜姐,以为她是来看她的,扑上去紧紧抱住她,“喜喜姐,他们怎么处置我都行,求求他们放过孩子。” 喜喜姐看着她,那个狂妄的狠女子已经死了,眼前只是一个满心焦虑的母亲。 她接过她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上还沾着血,是他父母的。她紧紧抱着孩子,无话可说,生活总是让人身心疲倦,以致无法相互安慰。 熊虾仁在药园内喝茶,水气氤氲,他的脸色也阴晴不定,钱主事是他杀的。 那天,陆七两也去了,他们直接闯到后殿里,夜来馆里没了喜喜姐,熊虾仁就很放松,态度也从容了,思维也跳跃了,举止也潇洒了。 熊虾仁把钱主事从椅子上赶下来,拍打干净,“这可是喜喜姐的椅子,岂是你能坐的地方?” 钱主事有些怕他,一直面带笑容,嘴里客气地说:“万事可非,唯礼不可。” 大家都是神仙,实力上的差距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何况他现在被熊虾仁身上施放出来的神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喜喜姐卖给我的,我有契约。” 熊虾仁知道他不敢说谎,没有看契约,冷冷的说:“100万钱,或者你的命,你自己选。” 这是喜喜姐当年说给他听的,现在被他学着说了出来。 钱主事哭着一张脸,“我买可是花了3000万钱。” 陆七两在边上说:“你不想要命了吗?” 钱主事心想,不如先答应,保住一条命,反正身后的靠山还会再抢回来。 熊虾仁翻遍了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却只找出了几百钱,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钱主事的身边,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的稀烂,又掏出一个葫芦,把神魂吸了进去。 陆七两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在天界,虽也有争斗,但没有杀人的,毕竟能飞升天界的,都不容易,大家都是能忍则忍,不能忍的,咬咬牙也都忍了。 他开口问道:“他都同意卖了,你还杀了他,还有良心吗?” 熊虾仁拍了拍身上空空的口袋,“我没有钱,也没有良心。” 钱主事死的并不冤,就是他告的密,害的楚楠一家三口家破人亡。当然,熊虾仁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想帮喜喜姐夺回夜来馆,这里没了喜喜姐,还算什么夜来馆。 喜喜姐并没有回到夜来馆,反而受到牵连,被抓走了。 熊虾仁教陆七两如何种植杀仙草,像是在安排后事,“杀仙草,每3000年开一次花,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算数不太好,你好好算一下,这株花应该就要开了。” 陆七两的算数也不太好,二个人算了半天,这杀仙草自从种下,才3年多,换算成下界历法,至多才1000年,大概是因为天界的灵力充裕,却已经生出了许多花蕾。 熊虾仁又接着说:“七两,你一定要看护好,这种仙草不授粉结出的果子,永远是金色的,能将神仙绑住动弹不得,才是真正的杀仙草。” 陆七两有些疑惑,他记得楚楠刚将这些仙草的种子取出时,确实是金色的,但片刻后便成了黑色,于是他问道:“那楚楠给的种子,并不是施术用的法宝?” 熊虾仁点头笑了笑,“的确不是从我弟弟手里抢到的,她一定去过魔界,从那儿得到的种子。” “魔界皇子是你弟弟?” “对,我是魔界的大皇子,我不喜欢魔界,就想出来看看,我去过下界,现在在天界,我觉得都差不多。” “怪不得你一直没有仙籍,你去不了神殿,身上的魔气会被识别出来。” 熊虾仁点了点头。 陆七两又问,“既然天界也不怎么样,你怎么赖在这儿,不回去当你的皇太子。” 熊虾仁笑了笑,“我喜欢喜喜姐,但她不喜欢我。” 熊虾仁交待完,就离开了药园,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不想再牵连到陆七两。他说:“你都在这么老了,不知在下界修行了几万年,刚混上仙籍,如果被消了去,只怕是再没有飞升的机会了。” 当天晚上,熊虾仁闯到了三界河中,那8条鳌鱼的洞府里。 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大厅的正中,笑着说:“我一直有个疑问,大家都在三界河上抢劫,守将们却从来不找你们的麻烦?” 鳌鱼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笑着说:“熊哥,既然是在同一条河上讨生活,我们从来也没惹过你,你从我们手中抢活,我们也都忍了。那你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熊虾仁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知道这里有条暗道通往下界,在守将们炼制出足够的补天石,把这里补上前,你们在这里看守这条暗道。” 他这句话说完,大厅里变的鸦雀无声。8条鳌鱼慢慢把他围了起来。 熊虾仁叹了口气,“只要你们说出暗道在哪,我就不杀你们。” 这8条鳌鱼的修为和功法,虽然不济,但他们都逃进了三界河里。熊虾仁也不敢施出体内的魔气,更不敢用魔功。在水中竟然被这8条鳌鱼困住了。 他心中一急,口念魔咒,想要解开封在体内的魔力。却看见眼前的一条鳌鱼突然身体膨胀成球,嘭的一声闷响,炸成了碎沫。 陆七两出现在他面前,熊虾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施展过任何功法,身上的修为更是近乎为零。熊虾仁一度以为他是在飞升时,被天雷伤了体内灵魄,被毁去了修为。 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杀了一条鳌鱼,身魂俱灭,碎成细沫。 剩下的7条鳌鱼,面面相觑,慢慢向后退着。 陆七两低声说:“你们逃不了,我本是一团混沌之气,天界的灵气这么精纯,几乎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们吸入体内的灵气,甚至体内的灵力都可以为我所用。” 7条鳌鱼惊恐地看着他,停下了脚步,现在他们体内的灵力正在不停的翻涌,身体越涨越大,陆七两说的都是真话。 “那条密道就在我们住的地方,有个法阵护在那儿。” 他们的话一说完,身体就炸的粉碎,但这次留下了神魂。 陆七两也掏出一个葫芦,把这些神魂收了进去。“想不到院子里种的葫芦,还有这种妙用。” 熊虾仁笑着说:“他们都说了,你还不放过他们,你的良心呢?” 陆七两也摸了摸胸脯,“我也没有良心。” 他知道熊虾仁是要去五重天的监神宫里救喜喜姐后,再通过这条暗道逃往下界。他不敢留下这7条鳌鱼,是怕他们说出去。 他们又去了鳌鱼的洞府,打开法阵,找到了暗道。熊虾仁给了他一本功法,“万雷咒,你不用谢我,反正我也是抢来的,你既是混沌之气,修炼这个可以天成,省得再往别人身体里钻,怪瘆人的。” 陆七两接过功法,只翻了一遍,身体上便噼啪作响,缠满了金色的雷电。 熊虾仁却一脸疑惑,“你不会真的是混沌吧,这可是天生种的无相神,你怎么用这一幅老头的长相。” 陆七两淡淡的说:“我是一团混沌之气,本没有意识,身体为了化形,杀了很多人,每次我冲到村子里,男人女人孩子都拼命的向后跑,但老人们却都向我扑来,想要挡住我。我记住了他们的样子,我想要成为一个能为别人挡住灾祸的人。” 第152章 化成一棵巨树,被封印下界万年 喜喜姐看着楚楠,她生过孩子,受了伤,又在这里关了许多天,神情憔悴,脸黄黄的已经失去她的妩媚,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嘴嚅动着,听不清说什么。 喜喜姐说:“你不是在下界结过婚吗,怎么还那么不小心,天界的规矩你不知道?” 楚楠面色一红,眼泪流了出来。 喜喜姐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来她和玥瑾一样,都还是一张白纸,明明很单纯,却装做是过来人。 喜喜姐突然觉得莫名的失望,世事不过如此。她多么希望楚楠能在上九天美丽的世界里找到新生活,她仍是那个凶狠的女子,想要什么,可以通过自己双手努力获得。但日光之下并没有令人惊喜的新事。 喜喜姐掏出一个孔雀簪子来,“这是玥瑾交给我的,本是苏琴托她给你的。” 楚楠接过那支簪子,她知道这就是玥瑾一直戴在头上的那支,也知道玥瑾对苏琴的爱恋。 但爱一个人,要两情相悦,并不是先来后到,你推我让。 现在苏琴已经死了。 楚楠把簪子插到头发上,脸上有了些许光彩,她仍然美丽,说道:“喜喜姐,苏琴曾和我说,如果天界实在待不下去,就陪我去下界。” 喜喜姐苦笑一下,“去下界,可是重罪。” 楚楠一脸不解,“天界容不下我们,为什么不让去下界。” “修行之人,如棋盘之卒,只能向上,飞升之后,更是无法回头。” 在天界的普通一人在下界都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如果能让他们随意回到下界,下界早就没了。 虽然天界有人用修为极低的分神偷偷下界,重过人间种种美好,不过是一场容易上瘾的意淫。 楚楠喃喃的说:“是啊,只能向前,可前方无路可走了……喜喜姐,你去过上九天吗?那里才是真正的神仙该在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卓而不凡,每个神仙都有自己的宫殿,那宫殿有的皎洁如月,有的赤如朱丹,更有的金壁辉煌……那宫殿上随便一块砖瓦都抵得过整座夜来馆……” 楚楠眼中有光,毫不掩饰对上九天的迷恋与向往。 喜喜姐微微一笑:“一重天一重境,你说的像是廓天的模样,再上一重就能手握日月星辰,大道规则;再上一重天,能再造宇宙……” 楚楠却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是廓天啊,我和苏琴只去了六重天,一路盘查的紧,如果不是苏琴带着我避开了重重官卡,我连五重天都出不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令牌、路引,根本无法再向上走,我们只能暂住在天边一偏僻旅社,等候征召派遣。” 喜喜姐一笑,“廓天就是六重天,也有人不这么叫,早知道你这么向往,我给你个令牌,让你把这九重天都看个遍。” 楚楠看着她,心想喜喜姐大概不知道每一重天都有不同的令牌,怎么会有一张令牌,可以走遍上九天。她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张笑脸,“喜喜姐,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不舍得给我。” 喜喜姐看她笑的假,心中不快,便将怀里孩子还回去,坐到后面歇息。 楚楠看出她的不快,“喜喜姐,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出去,我带你去六重天看看……” 这时听到守卫喊叫道,“五重天守将……雨君……驾临。” 一阵脚步声,一队天兵分立在牢房门口,这队天兵身形高大,身着黑甲,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凌厉的雷暴之气,一眼就能看出,这队天兵不是普通守将所能带的府兵。 楚楠慌忙转身,“喜喜姐,雨君来了,我在六重天时曾听人说起过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本是天将,掌管十万雷兵,听说是万年前抗敌不利,被贬成了五重天的守将。” 喜喜姐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一个十分巨大的椅子突然飞到了牢房门口。 楚楠听到了阵阵雨声,闻到一股酸湿的水气,椅子背对着牢门,看不到雨君的相貌,只能看到椅子背面,一到四重天的守将都低头站在边上。 “听说三重天有人违了天规,还伤了天兵,这种小事,直接杀了便是,为何非要请我来判?”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三重天的守将小声说道:“回禀雨君,此几人被抓后,天启圣尊曾来点醒下官,这个人杀不得。” 这个威严的声音问道:“下九天的人我杀干净都可以,怎么杀不得!” 一众天官无人敢应。 那个浮在空中巨大的椅子,慢慢地转向牢房。 楚楠看到传闻中的雨君,不禁想笑。 一只矮胖的狐狸斜坐在上面,脸四四方方的,眼睛很小,四肢也很短,头上顶着一朵小小的乌云,哗哗不停的下着雨,雨水全淋在他的身上。 雨君看了一眼楚楠,“怎么不能杀?” 当他看到坐在牢房内的喜喜姐时,不禁端坐起来,“怎么是她,放了吧。” 四重天的守将又小声地说:“回禀雨君,放不得……” “你大点声说,下九天的事,我说放还放不得吗?” “回禀雨君,龙族太子……死了。” 雨君沉吟了一会,“这事,有点难办!” 一重天的守将冒失答道:“龙族惹不起,还都是杀了吧。” 雨君转头看了他一眼,一道天雷劈到那天官身上,把他打的跪到在地上。 “龙族惹不起,她更惹不起,你们都退下吧。” 瞬间,牢房外面只剩下雨君一人。 在来之前,他听说钱主事在买下夜来馆后不久,就被杀了。也知道钱主事的背后金主是龙族的太子,刚才才听说,龙族太子也被杀了。 他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跳下来,推了推牢门,门上金光一闪,纹丝不动, “来人,开一下门。” 跑过来一个狱卒,打开了牢门。 雨君一摆手,“这次滚远点。” 狱卒一闪不见了。 雨君走入牢房内,扫了一眼楚楠。 喜喜姐仍坐着不动,“没事,让她们娘俩呆在这里吧。” 雨君走到喜喜姐面前跪下来行了个礼,楚楠站在一旁惊的目瞪口呆。 “你怎么还是狐面人身,酸雨淋身,刑期还未满吗?”喜喜姐这时的神态和平时不太一样,很威严,电一般的双眼竟透露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神色。 楚楠这才注意到,雨君头上的乌云下的雨竟然是绿色的,还带着一股刺鼻的酸味,原来竟是强酸之雨。每一滴落到他身上,都打得他皮开肉绽,只是他神力强大,又迅速长好,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他无时不刻的承受着这种酷刑。 “启秉元帅,我的刑罚还剩一千五百年。”雨君答道。 喜喜姐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们受此酷刑,有没后悔过,”然后轻叹了一声“以后不要叫我元帅了,我不过是下九天的喜喜姐。” “元帅!”雨君眼中盈着泪,“我从未后悔跟随你,小将自从被贬到五重天后,终日闭门不出,不知元帅隐在下九天,元帅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小人说一声,天界的十万雷军永远听从你的安排!” 喜喜姐轻轻说道:“你退下吧,在杀龙族太子的真凶找到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毕竟应龙太华天母对我有恩,更不会再去统领什么雷军、火军、水军。” 雨君知道这个女人,言出必行,多说无益,他站起身,低头离开了。 “喜喜姐……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尊敬?”楚楠一脸震惊地问。 但喜喜姐又换回一副笑脸,并未回答。牢房内变得静悄悄的,如果不是牢门没有关,刚才的一幕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 楚楠心想天界能被称为元帅的女神,只有九天玄女,她不仅是天生种,而且是创世神。 她听过一个传说,数万年前,魔帝欲一统二界,率十二魔祖及百万魔军攻打天界,其间死伤无数,那魔帝身负重伤,却被人放走,受此事牵连,许多神将要被斩杀,九天玄女虽战功显赫,但她为给手下脱罪,自愿化成一棵巨树,被封印在下界万年。 第153章 谁想她称帝后不久,却失踪的无影无踪 楚楠抱着孩子,看着雨君离开的背影,一丝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她看着开着的牢门,转头轻声地问,“喜喜姐,我们不逃吗?” 喜喜姐冷哼一声,“不逃!我们关在这里,他判不敢判,放又不能放。他巴不得我们逃走,他就可以向上禀报,让其他人来捉拿我们,他不过担个失职之过。” 楚楠听她这么说,疑惑地说:“刚才看他言行,对你一片赤诚,难道不过都是算计。” 喜喜姐微微笑了笑,“这也不能怪他,淋到他身上酸雨,无论他坐立卧行,每时每刻都不曾停,这数万年来,他该是没吃过一顿热饭,没睡过一次好觉。让他以本体示人,更是莫大的侮辱。” 楚楠点了点,“喜喜姐说的是,如果换成是我,顶多挨上三天就疯了。” 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雷电之声,片刻之后,又传来一阵更强的雷声,震的牢房都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去看看。”喜喜姐说着,飞出了牢门,楚楠跟着她也飞了出去。 监神殿的院子里,一个身高数丈,青面獠牙,一头似火般的赤发巨神站在半空,背上带着的雷电神环,噼啪作响。 喜喜姐不禁疑惑,“有人竟能逼出雷将雨君的神体真身?” 雨君回头向她尴尬一笑,“禀元帅,这老者不仅逼出了我的神体,还坏了雷祖的宝座。” 喜喜姐转头一看,果然在神殿一角,雨君乘坐的那个巨大的椅子被劈成了二半,裂口处一片焦黑,上面遍布尚未炸开的雷晶、雷气。雷祖宝座边上倒着数十名遍体鳞伤的雷军兵士,一脸惊恐。 她心中一惊,有人竟能用雷电之力毁掉了雷祖的宝座,原来第二声惊天动地的雷声不是雨君使出的, “自雷祖在的之战中失踪,天界有谁还能使出如此威能的神雷?” 雨君伸手向前一指,“正是此人!” 喜喜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陆七两垂手站立在天边一角,熊虾仁站在他的身旁。 熊虾仁大声地说:“喜喜姐,我们来救你了。” “是你劈出的神雷?” “不是我,是七两。” “再使一个我看看。” 陆七两随手一挥,万道金雷从天而降,整个监神殿被罩在一片闪电之中,片刻被毁成了一片碎石残瓦。 “啪!”的一声脆响,陆七两的脸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喜喜姐站在他身前,面冷如霜, “我只是让你使一个神雷让我看看,没让你把整个监神殿毁掉。” 众人被惊的目瞪口呆,不仅是陆七两所使的神雷之威,更是喜喜姐的神移,相隔万里,念起即至。 陆七两红着脸,低声道:“我刚修习【万雷诀】不久,还无法控制神雷。” 喜喜姐心中又是一惊,雷祖失踪后,他的宝座传给雷将雨君,万雷诀却被陆七两习得,而且竟有如此神威。她转念一想,当年初见陆七两时,只觉他面目苍老,修为却只是一个无品之仙,以为他修习的是长生之道飞升,这样的男子不招天界女子喜欢,便将他招入夜来馆做了主事。 后来,又给了他一本聚气诀,让他修习,这本是一门低级神功,可将灵气凝成灵晶聚在体内,这并不是一门斗战功法,却能使体内灵力深厚,如遇打斗可以护体不受伤害。 谁想陆七两是个单纯讷之人,数十年来,早晚专一修习此功,天界的灵气又十分精纯充裕,他体内灵晶早就数不胜数,神力更是深不可测。他习得万雷诀后,随手一挥,便能使出万道金雷。 她低低说了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她又转身说道:“雨君,今日之事,我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喜喜姐又向楚楠说道,“一起走吧。” 几个人正要离开,天空突然浓云翻滚,一个声音传来, “今天,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喜喜姐抬头一看,浓云之中现出三阵天兵,一阵身着金甲,一阵身着红甲,一阵身着银甲。 这三阵天兵,将几人团团围在中间。 喜喜姐冷冷一笑,“好大的阵仗,三皇,六帝,九天宗都派人来了。” “既然此事和九天女帅相关,九天之上谁敢怠慢?”话语间,一个高大红甲的将官便出现在喜喜姐的身前,背后神环如火鸟一般,盘旋不止。他的神移也不比喜喜姐弱多少。 陆七两小声的问熊虾仁,“这个背后带着一个火圈的人是谁?” “王灵官,六帝的人,专抓天界难抓之人,他背上的不是火圈,是神环,神品至圣自会出现。” “哦……六帝是谁?” 熊虾仁嘿嘿一笑,“你来天界也有十多年了,这都不知道,六帝是六位神帝,三皇是三位神皇,九天宗是天界九大宗门。” 陆七两又问道:“他们谁说了算?” 熊虾仁想了想,叹了口气,“天界不是魔界,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而是他们都说了算,不过三家同时都派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两人正在低语,三阵天兵中,又走出二位天将,从银甲军中走出那人并未着甲,一身白衣,面色苍白,却生的十分清秀俊美。 熊虾仁看到他轻轻惊声道:“我以为王灵官就是这些人的首领了,想不到张百友也来了。” 陆七两疑惑的问:“他厉害吗,背后怎么没有神环?” “他是故意隐而不显,天界宗门数以千计,能升到上九天的只有九大天宗,每一天宗弟子数以万计,势力滔天,而张百友一人一天宗,你说他厉不厉害?” 陆七两又看向从金甲天兵中走出的那名天将,这天将一副少年模样,背后神环,是九团黑色火焰。他问道:“这位小将是谁?” 熊虾仁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也来了,这次咱们跑不掉了,他可是天界传奇。” “什么传奇,说来听听。” “你有没有听过,万年前,有位少年手执一杆银枪,杀穿了九重天,那个人就是他。” “杀穿九重天,难道不是重罪,怎么成了神将?” 熊虾仁笑了笑,拍了拍陆七两的肩膀,“兄弟,你要能一人杀穿九重天,三皇六帝九天宗不仅不会给你治罪,反而都会争着给你封官,”他又摇了摇头,“听说是,他没收授任何封赏,从来不管天界之事,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楠站在边上听的出神,此时不禁插话进来说,“听说龙族太子被人杀了,可能与此有关。” 熊虾仁摇了摇头,“千年前神族之乱,几大族类为争六帝之位,死了多少人,龙族女帝至今下落不明,他都没有出现,现在怎会为个太子而来?” “看这少年年纪,或是和太子有些交情,和太子的母亲并不熟呢?” 熊虾仁瞪了楚楠一眼,“谁和你说龙族女帝就是太子的母亲,她是太子的妹妹,当年龙族太祖因太子只爱勾栏,便将帝位传给了公主。谁想她称帝后不久,和凤族的一场大战中,却失踪的无影无踪。” 第154章 穷凶极恶的奴才,才惹出的魔神之战 天界虽说是由三皇、六帝和九大天宗共同执掌,但他们素来各行其是,才给了魔神可乘之机,魔神之战时,他们才短暂的统一起来,将各自的兵将统一交给九天玄女指挥,打退魔神后,九天玄女却被治了罪,天界又变成从前的样子。 这次他们罕见的统一派兵前来,难道又会是件搅动天界的大事? 喜喜姐一言不发,冷冷看着眼前的三路天兵天将。 王灵官看到金甲小将和那白衣秀士,也是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三皇和九大天宗,派来的竟是这两位人物。 王灵官先向那金甲小将施了一礼,“九天大圣,莫不是受了三皇之托,来此惩奸罚恶。” 金甲小将冷冷哼了一声,“不是,我来看看热闹。” 王灵官受了冷遇,尴尬一笑,转头又向白衣秀士问道,“不知张天尊所来何为?” 白衣秀士微微一笑,“我也是来看看热闹。” 他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金甲小将,那小将冰着一张脸,正冷冷地看着他。 张白友淡淡地说:“玄圣,我来此的目的你知道?” 金甲小将名为九天长乐,张百友未称呼金甲小将为九天大圣,是因为大圣是三皇、六帝给九天长乐的神号,九大天宗给的神号为九天玄圣,虽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官宗之别。 九天长乐淡淡答道,“我知道。” 听着这两人如哑迷般的对话,王灵官分不清他们是敌是友,一时不敢乱动。 几个人静静的立在空中,不知过了多久。 白日西沉,风越刮越大,吹乱了喜喜姐额前的秀发,她抬起纤手将乱发勾到耳后, “好大的风。” 王灵官终于按捺不住,先开了口:“我是奉了六帝的命令,前来捉拿刺杀龙帝之子的凶犯,”他伸手指了一下喜喜姐她们几人,“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不能走。” 说完后,他一挥手,想要指挥红甲军上前。 张百友却伸手将他的胳膊按了下去。 “张天尊,你们天宗之人难道要挡我缉拿疑犯?”王灵官言语已有几分不快,一手紧紧握住了腰上的宝刀。 张百友笑着说:“灵官稍安,那刺杀龙帝之子的凶犯已经抓住了。” “真的抓到了,是谁,在哪?”王灵官一脸疑惑。 张百友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后面的白甲天兵挥了挥手。 两个白甲天兵,从阵中推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陆七两正要凝神去看,突然听到耳后,楚楠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苏琴,你还活着!” 她抱着孩子就向那男子飞去,喜喜姐一把拉住了她,顺手又将她揽到怀里,“不要过去,你不想活了。” 楚楠满脸是泪,依偎喜喜姐的怀里,手上抱着的孩子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喜喜姐扭头不忍再看。 看到苏琴,王灵官也是一脸惊愕,“他不被兽解了吗,怎么还活着?” 在天界,但凡十恶不赦被判死罪的人,身份尊贵的会被雷灭,修为高深的会被投入丹炉,炼成丹药;而普通的仙人则会被分成几块喂给神兽。 张百友轻轻说道:“他是魔神,兽解不灭,他藏在神兽体内进入了七重天,从神兽体内蹿出后,又合为一人,潜入龙帝宫内本为刺杀龙祖,慌乱中却误杀了龙太子。” 魔神二字一出,众人心中不由心中发凉。 数十万年前,魔神皇率兵来犯,天界各方各自为战,结果节节败退,一众大神几欲撤出天界,另开宇宙。后来九天玄女杀出,四处招揽各方的残兵败将,统兵一处,几年鏖战终将魔军击退,但天界神将亦是损伤过半,尤其是龙族,死伤无数,几尽凋灭。 王灵官是亲历那场魔神之战的人,知道魔神的凶残狠辣,一听苏琴是魔神,便神移到他的身侧,伸手指天,引一道黑色天雷,从苏琴头顶击下,毁掉他体内的魔魄,散尽了他一身的功法。 苏琴被天雷击的身体僵直立起,抽搐不止,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他仰天长笑, “有仇不报,何为修行,只恨我潜在天界千年,未能将那老龙刺死。” 那场之战的起因众说纷纭,天地初始,本是一脉所生,但修行理念不同,神修不死,魔修不灭。神修趋吉避凶,以求生身不朽;魔修恣意不羁,只求意念长存。 二界虽大道不同,但相安无事,甚至长久以来,双方婚嫁不避。 大战的起因,天界的说法是,魔皇意欲一统三界,而魔界的说法是,魔界一苏姓女子,嫁入龙族内一男子,却饱受欺凌,苏女之父便去找他理论,却被他们当庭打死。之后,父女二人尸体被随意抛回魔界,此事引起魔界上下一片愤怒,魔皇便遣使者前去查明真相,不料亦被龙族家将所杀,魔皇便令十二魔祖去龙族抓滋事之人,双方恶战,十二魔祖一怒之下,将龙族上下无论妇女老幼,所见之人,尽数屠戮,从此开启大战。 大战的结局更是扑朔迷离,也是天界不能细讲的避讳,只说是邪不胜正,魔将不敌天兵。魔界的说法却是,魔皇本已和九天玄女议和,退离天界时,却被龙帝率兵埋伏追击,想将魔神尽数屠灭,以绝后患,最后一战,十二魔祖陨落,魔皇也身陷重围。 当时九天玄女已被收去兵权,只身前去,许多神兵神将一见到她,阵前倒戈,她放走了魔皇,为保手下兵将不死,甘愿被封在下界万年。 王灵官听苏琴说来天界是为寻仇,知道再留无用,拔出腰间宝刀,一刀挥出,一刀红光,刀气中一片火海,其中无数魔魂面目狰狞,呼啸而出。 熊虾仁人面色阴沉,双拳紧握,低声道,“这把刀不知杀了多少魔神,染上这么多的魔魂。” “当!”的一声震响。 王灵官斩下的刀,竟被张百友手中的一枝笔挡住了,这枝笔霞光道,山河湖海萦绕其中。 王灵官疑道:“张百友,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要救这恶魔?” “你这就要将他斩杀,难道你不问问天界有无他的同谋?” “多谢张天宗,我这就搜一下他的神识。”王灵官收了刀,伸手就要拍向苏琴的脑袋,却被张百友用笔轻轻挡住了。 王灵官愣在那儿,“你杀又不让杀,问又不让问?” “我并未不让你问,此魔一身功法被你散去,但他的骨血奇毒无比,堪比无药可救的凤族之毒。”张百友说着收了手中的神笔。 王灵官冷冷一笑,“张天宗多虑了,这小魔道行不深,能有什么毒伤得了天将。” 张百友说:“你不信尽可再去试试,我这次不会拦你。不过,龙太子就是一掌打到他身上,却被他骨刺所伤,立时毙命,你难道比他的神修更高?” 王灵官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这小魔身上之毒真的能比凤族阴火之毒?” 张百友点了点头,“不仅能比,而且极为相似,都是能点燃体内灵力,先烧灭神魂,后燃尽躯体,神修越高,烧的越快。如果不是我查觉当时给他行刑的灵兽有异,我可能会猜疑龙太子之死是凤族所为。” 王灵官咬牙说道,“好阴毒的小魔,他是想要挑起六帝之间的纷争啊。” 张百友淡淡的说:“既然你已经抓到了你想要的人,就带回去慢慢审吧。” “这里的其他人,也和那小魔有关,不如将他们全部斩灭,以绝后患……”王灵官说着,凶狠地看向喜喜姐一众人等。 “啪!”的一声脆响,张百友一记耳光,将王灵官扇飞了几个跟斗。 “给你面子,你不要脸,我帮你抓了凶犯,又耐着性子和你讲了这么许久,让你走,你还敢不走。我和玄圣是和你家龙帝一样的人物,你不过是他的家奴,给我快滚。”张百忍怒斥王灵官,面色却一片平淡,没有一丝怒容。 “龙帝家中正是有你这样仗势欺人,穷凶极恶的奴才,才惹出了当年的魔神之战。” 第155章 无数紫色雷电长剑,向着王灵官打出的那片刀锋射出 王灵官捂着被张百友扇红的面颊,踉跄的站了起来。他气的双眼怒火,却低头向张百友施了一礼,“多谢张天宗不杀之恩。” 张天宗冷冷的哼了一声,对付嚣张跋扈的小人,一味的宽容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王灵官挥了一下手,红甲军里走出几名军士,押解着苏琴要走。 他虽然蛮横,但并不傻,刚才若不是张百友留了分寸,那一掌下去,他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当年天界各大宗门繁多,各宗门之间纷争不断,三皇六帝开坛斗法,将上九天各宗门并为六大天宗,宗主有三皇六帝同等神权,张百友只身一人找了过去,“当皇称帝,我手下无人,不够条件,我要开宗,你们有谁不服?” 六大天宗见他神品高深,以为会有一场恶斗,他却手执一笔,在地上划了一个只容一人站立的小圈子,“你们有谁能走入这个圈子,再走出来,我便加入他的宗门,听他调遣。” 六大天宗的人纷纷跳入圈中,那个圈子不大,转眼便涌入了百千人,却无一人再能走出,数日之后,六大天宗在圈外的人想要逼他施法,放出困在圈中之人。他却又在身侧画了一个圈,他站在圈中,外部之人共同施法,竟无法进入。 三个月后,三皇六帝同意他开宗,成为上九天的第七大天宗。 后来,九天玄女对抗魔神功高无法封赏,就立她为大天宗宗主,方便她指挥各路兵将,魔神败出天界,却将她手下兵将,另立为第九大天宗。 其中有深意,但九天玄女并未计较。 楚楠抱着孩子缓缓的跪了下去,“各位天官,我求求你们,能让这孩子再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王灵官看了一眼张百友,“张天宗,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人我交给你了,这事你定就行。” 王灵官又转头看了一眼九天长乐。 他仍站在远处,气定神闲,一言不发,就好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来看热闹的。 王灵官便向楚楠怒道:“你们这恶魔妻女,按天规本该当斩不赦,本将来此只为捉拿凶犯,无暇杀你,你却想要再见这恶魔一面。” 喜喜姐冷冷一笑,“天界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条天规,王灵官好大的官威,口出一言,便是天规。” 王灵官气的满脸涨红,却又不敢发做,“九天玄女,你早就被解去神职,而且你包庇恶魔,私藏其妻女,本就该与之同罪……”他话说到这里,看到喜喜姐眼中冰冷的目光,突然心头一寒,身体不由哆嗦了一下,九天玄女虽无神职,可她的战力在天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今天如果得罪了她,以后就得事事小心。 他又低声说道:“既然张天宗和九天大圣都在此处,你去求一下他们,只要他们答应,我便让他们一家三口见上一面。” 说完,王灵官看了一眼张百友,张百友淡淡一笑,“我是来看热闹的。” 王灵官转头看向九天长乐,九天长乐冷冷的说:“我也是。” 王灵官见他二人不管,便让手下押着苏琴就走。 神念一起,喜喜姐便挡到了王灵官的身前,“我还没有求,你怎么就要走。” 王灵官胸中怒火,再难压制,他拨刀挥出,“他们两位,一直在看我的笑话,你这下九天的女子,也敢为难我。” 这一刀风云变色,一片炙热的火海之中,数千魔魂啸叫着向喜喜姐扑去。 喜喜姐微微一笑,纤手轻轻挥出,看似柔弱无力,却有雷霆万钧之威,能破九霄混沌。 王灵官被吓的脸色苍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心中翻滚。 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见一道金色笔直的闪电,划开天空,向前刺去。 一声巨响,鲜血飞溅,王灵官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了出去,重重的落到地上。 这是九天玄女可怕的控雷之术,能将蜿蜒曲折的闪电,控制的如同剑刃一般笔直且锐利。 一剑开天,弑神屠魔。 片刻沉寂之后,王灵官又坐了起来,满脸疑惑,“我竟然没死?” 众人也皆是一愣,挨了九天玄女这一击,竟然不死。 喜喜姐也是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击,她虽未用全力,但至少会让王灵官倒地不起。 王灵官站了起来,抬上擦出嘴角的鲜血,雷电在他身上击出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 万事胆为先,王灵挨了一击,却不过受了一点轻伤,他的胆子大了起来,杀心顿起,心中暗想,今日九天玄女不知为何如此虚弱,机不可失。 他掐诀念咒,脚踏罡步,身形暴涨数丈,背后神环也飞速旋转起来,射出万道金光。 他一手将宝刀慢慢举起,另一手抓住刀刃,再慢慢将刀抽出,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手掌,鲜血将刀染的透红,他将体内的神力,用到了极致,空中一片火海,炙热无比,空间都扭曲起来。 王灵官一字一句地说:“今日你若不死,日后我没法活。” 熊虾仁大喊一声,“喜喜姐,小心。”便飞入火海,一拳击出,打在王灵官的身上,自己却被震的飞出,摔到地上。 血从他的鼻子、眼睛和耳朵里流了出来。 王灵官轻蔑一笑,“吾乃龙帝旗下天将,当年这一刀斩杀数千魔神,你这毛神不自量力,也想挡我天威。” 熊虾仁从地上爬了起来,轻松一笑,“什么狗屁天威,不过如此……” 他话还未完,一口浓血夹杂着碎肉便喷了出来,又重重的倒在地上。 王灵官凝聚刀势,浑身上下遍布神力,熊虾仁本想在他神法未成,破其功法,不惜以身涉险,但他不敢用出体内封印的魔力,实力相差悬殊。 刚才那一击,已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震的稀烂,他咬牙站起来本就十分勉强,一张口体翻腾的血肉再也压不下去,便喷了出来。 王灵官的刀挥的很慢很慢,而且站的离喜喜姐很远。 喜喜姐却觉得被一股巨大神力牢牢地钉在那里,她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眼中四处全是密不透风的锋利刀刃向她劈来,她只好不断凝聚雷电之力去挡这些刀锋,但她体内的灵力却越来越弱,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被一片刀锋牢牢的困在当中,一阵电闪雷鸣,刀剑相击之声。 几绺秀发飘落下来,一柄刀锋在她剑上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从她的面颊落下,一滴滴的滴到地上,如桃花盛开。 熊虾仁又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他的身体正在迅速的恢复,但不足以支撑他再站起来,他只好转头向陆七两大喊,“七两,快救喜喜姐啊,你还愣着干嘛?” 陆七两此刻也没闲着,他见熊虾仁倒地之后,便知道对付王灵官这样的神将,普通的功法,不仅无用,反而会身受其害。 只能一击必杀,再无退路。 他想起了【万雷诀】里最后的杀招,以身成雷。 如果祭出这招,不仅要耗光他体内所有神力,强大的反噬之力会将他变成怎样,也无从得知。而且,现在他修习较浅,无法控制神雷。 此招一出,众生平等,不仅王灵官,所有人都要被神雷劈中。 但此刻,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得大喊一声,“要打雷了,大家小心!” 陆七两向空中一跃,一片灰白之气滚滚而来,转瞬之间天地漆黑如墨。一声声的闷雷,由远及近,越来越密。 这片紫色雷电,并不是从上击下,而是如球一般,从四面八方滚落,触之即炸,神威滔天。 云端的三队天兵,虽有宝甲神光护体,仍是被炸的血肉飞溅,一片哀嚎。 黑暗中,九天长乐轻哼一声,“这人有点意思,本体竟和那陆压天尊一般无二。” 张百友也应声说道,“玄圣,再不拦他,他要把整个五重天给毁了。” 他说着,手执神笔正要上前。 雷将雨君大喊道:“打雷的,天雷不是这么用的,我来助你。” 他话音刚落,黑暗中现出一道神光,无数雷球便被吸入其中,天空再次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喜喜姐看到雨君站在空中,手里握着一块深红色的木牌,“雷祖令牌,他把此牌传你了?” 雨君低头答道:“回禀女帅,雷祖并未将此令牌传给我,只是他失踪多年,我从他房中拿的,平时带在身上,警醒自己时刻铭记他的教诲,望女帅莫要责罚。” 此时,他早就变回了四肢短小的狐狸模样,头上顶着一朵下雨的乌云,憨态可掬。 喜喜姐笑了笑,“这令牌本是我给他的,既然他不在,你用无妨。” 王灵官怒吼一声,“你们当我不存在吗,身在神职,敢违天将,都给我死!” 他这一刀挥的又急又快,漫天刀雨便向着喜喜姐和雨君劈杀过来。 雨君也大声说道,“打雷的,看好了,神雷是这么用的。” 他双手握着雷祖令牌,在上面结了个神印,“念之所至,言出法随。” 瞬间,刚才被吸入令牌的雷电,无数紫色雷电长剑,向着王灵官打出的那片刀锋射出。 第156章 花帝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眼前的这个女子竟走了二十四步 一片刀剑相击之声之后,王灵官斩出的刀锋已经被雷电之剑化去,而雷电长剑仍源源不断的射出,王灵官来不及蓄力挥刀去挡,一脸惊恐。 雨君手中雷祖令牌一翻,喊了一声“收”,又将雷电长剑收回了令牌。他并不想把事情搞大,杀上九天的神将,是十恶不赦的死罪。他收好令牌后,向王灵官深施一礼,“得罪了。” “啪嗒”一声,陆七两从空中落了下来,受以身化雷的神法反噬,此时的他神智混乱,面上七窍全无。 张百友看他这个本像,不禁一怔,“有物混成,周行不殆,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精纯的混沌之气,我门下尚无弟子,你可愿拜入我的宗门。” 他伸手一抓,便把陆七两抓到手中。 突然,他咦了一声,“飞升上界,你竟无本相。” 又将陆七两摔了出去。 这次陆七两再从地上长起来,竟然长的和张百友一模一样,神息也一般无二。 陆七两本是混沌,无相无形无智,吸食鹿鹤精血后,变化成一老者模样飞升,被化身成雷神法反噬,再次化为混沌,被张百友那一抓,不觉之间染上了他一丝神气,便有了本相。 张百友看着陆七两,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都不由一愣。 本一直站在远处的九天长乐,此刻也转过头来,笑着说:“恭喜张天宗,你不仅收了个弟子,天界也多了个和你一样清秀俊逸的男子。” 张百友开天宗多年,手下无一可使用之人,大小事务都须他亲自打理,本就十分不便,但上九天修为高深的人早就入了其他宗门,下九天鱼龙混杂,大多不堪重用,今天遇到了陆七量,他虽神品不高,但出身奇特,他自然不舍放过。 张百友再次向陆七两抓来,但怕伤了他,手下留情,一时半刻竟抓不住他。 这时,王灵官蓄力完成,他环顾四周,九天长乐自始至终站在原处没有动过,他就是来看热闹的,张百友也被一团混沌之气缠住了,而那九天玄女好似得了重病一般,神力微弱不堪,站在那里,都有些微微摇晃。 他狞笑一声,“今天我就把你们这些逆徒统统斩了。” 他一刀挥出,一片火海之中的数千魔魂,痛苦的哀嚎一声,分成几队,向众人扑去。 这些魔魂竟不是他斩杀的魔神虚影,而是他养在刀中的真正魔魂。 雨君长啸一声,再次化为身高数丈,青面獠牙的雷将,手上雷祖令牌也化成一柄巨斧,护在喜喜姐身前,但魔魂数量众多,又有王灵官的神功加持,片刻之后,已是险情百出。 袭向楚楠的魔魂并不多,但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挥舞着一杆黑色的龙旗,本就十分不便,她又想去护那一身功法尽废的苏琴,结果身中数刀,那苏琴更是被一刀斩去了头颅。 楚楠怀中孩子长啼不止,她一身是血,王灵官放出的刀中魔魂,早就没了血肉,楚楠身上的血,全是她自己流的。 她一旗挥去,三五个魔魂被斩成二段,化成飞灰,片刻之后,再次凝聚成形,而且越来越多。她杀的的双臂早就酸涩不堪,咬咬唇,不吭一声,既然与神为敌,那早该料到下场本是如此,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的丈夫这次是真的死了,就死在她面前,孩子还小, 她也身心疲惫到了极限。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整了一下仪容,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宝贝,乖,别哭了,一会娘带你去见你爹。” 此时已是日暮,天边残阳如血,将天空染的一片殷红。 九天长乐站在远处看着喜喜姐,眼神十分复杂,有悲伤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他和张百友来此,当然不是只为了看个热闹,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神做不到事情。 因为,这个事情本身,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喜喜姐身中数刀,她伸手拨下断在身上的刀刃,她体内的神力已将流逝殆尽,一头乌黑长发,变得雪白,她知道今日即便不是死在王灵官的刀下,也会因神力枯竭而亡。 她看了一眼身前的雨君,他的身上更是插满了刀剑,但魔魂仍是源源不绝的冲来。她轻轻笑了一下, “雨君,你不用再护我了,逃命去吧。” “不逃。” “今天谁都救不了我,你退下吧。” “不退。” “你给我滚。” “我脸皮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 雨君转身看了她一眼,郑重一跪:“吾愿为元帅战死,无论对方是魔是神!” 他起身站立,向上一跳,飞上天空,大呼一声:“九天雷兵听令,数万年前,元帅为保天界,率我等打退魔神,天道无情,她又为保我等不死,甘心化树,今日我雨君以雷将之名,重招旧部,以护女帅,不要命的跟我来。” 天空浓云翻滚,一片沉寂,一名身着重甲的雷军小将走出,持戈击甲,高声喊道, “雷军勇而无惧,悍不畏死!” 浓云中传来一片整齐的击甲声,天雷滚滚,数千身着重甲的天庭守军现出身来,齐声高呼, “雷军勇而无惧,悍不畏死!” 率先出阵的小将吩咐道:“留二人击鼓摇旗,号召各重天的雷军前来护主,其余人等随我赴死。” 雷军从天而降,与数千魔魂杀成一片。 王灵官一看,大势将去,心中不由焦急,他挨了张百友一掌后,无论用刀气还是魔魂都是远战,一直不敢近身上前。此刻他再也顾不了许多,把心一横,神移到喜喜姐身后,握紧长刀便向她的后背刺了过去。 “噗嗤”一声。 长刀没入熊虾仁的胸膛,他的身体上冒出绺绺黑气…… 王灵官一愣,“又是一个魔神,你为何也要救她?” 他刚要插刀后退,却被熊虾仁抓住了手臂,一口咬断。 王灵官痛的大叫一声,向后飞出几丈。 熊虾仁双眼通红,一点点拔出他身上的长刀,扔在地上,他身后聚起一个巨大的魔神,又散开,又聚起…… 他本就重伤未愈,又强行打开体内魔神封印,此刻又挨了王灵官一刀,“扑通”一声,他仰面倒在了地上。 王灵官轻蔑一笑,“好强的魔力,被你抓住竟未挣开,我要把你收入刀中,做个魔将。” 熊虾仁咬着牙,一脸凶狠,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好,你来。” 王灵官又是一愣,“伤重到魔体都不能聚形,还能站的起来?” 熊虾二双眼冒火,“你懂个屁,魔修之道,意念不灭,身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意念自会带我杀出重围。” 王灵官紧握双拳,掌心沁出汗来,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扑通”一声,熊虾仁又仰面倒在了地上。 王灵官心中恼火,我明知他魔力枯竭,竟被他的气势吓退了数步。 他伸手收回地上宝刀,便向倒在地上的熊虾仁人劈去。 喜喜姐转头看他来势迅猛,纵身一跃,挡在前面。 王灵官哈哈狂笑,“来的好,我杀的就是你。”他调转劈向熊虾仁的刀,向喜喜姐刺去。 一阵凉风袭来,众人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精神为之一振。然后,又感到了浩瀚无边的神压。 九天长乐不由疑惑,难道上九天又有大神来此? 还是…… 一位白衣少年,脚踏一柄仙剑,穿天疾至。 “休要伤了我喜喜姐。” 王灵官也是感到这股强大的神压,刀势缓了下来。 白衣少年跳下飞剑,在空中翻腾几下,虽有些浮夸,但身姿轻盈如风,潇洒飘逸。 他大喊一声,“剑来!”空中突响起一片呼啸之声,万千长剑如雨般向王灵官飞去。 倒在地上的熊虾仁,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个纠缠玥瑾,骗钱骗色的少年吗,那晚,被他和陆七两打过一顿,并不觉得有多强,难不成是他隐藏了实力。 熊虾仁正疑惑间,却看那王灵官一个神移,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后。 万千剑雨落下,打了个空。 有几柄长剑扎到了熊虾仁的腿上,疼的他“哎哟!哎哟。”惨叫几声。 王灵官冷笑一声,挥刀向那白衣少年劈去,“蝼蚁,去死。” 一阵疾风,一阵花香,满天花雨从天而降,悠扬地琴声响起。 王灵官转头看去,只见天边,百位素净乐师,抚琴奏乐,数十名绝色女子摇曳走来,站成二排,齐声道:“有请夜来第一战力,玥瑾师姐。” 喜喜姐看是她们,不由一笑,“现在哪有什么夜来馆,你们怎么来了,还把玥瑾也请了来。” 几个姑娘跳到喜喜姐身前,叽叽喳喳地说:“喜喜姐,你把她赶走,可不好请了,要我们一路琴乐跳舞,从三重天一直到跳到五重天,所以来的晚了。” “玥瑾带你们一路杀上来的吗,怪不得一直没见其他守将前来。” “我们杀上来的,玥瑾师姐没有动手,她看不上那些喽啰。” 喜喜姐抬头看向路的尽头,一个胖大的女孩正缓缓的走来。 熊虾仁双手撑地坐了起来,认出这个女子,正是夜来馆的玥瑾,本是生的秀丽,却因爱而不得,作贱自己,吃成了一个胖子。 王灵官也警惕的望去,那个姑娘倒是白净,却生的十分胖,脸胖成一个球,眼睛只剩下一条线,她走几步,就停下来,手扶着膝盖,喘几口粗气。 他不禁嘲笑道:“什么东西,只会装模做样,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吗?” 他凝聚全身神力,化成一片火海,一刀向喜喜姐刺去。 “猖狂!”一个女声厉声喝道。 “轰!”的一声巨响,王灵官刺出的翻江倒海的刀势被挡住了。 一瓣荷花,挡在刀尖前面,王灵官用尽全力,却再也无法向前一丝一毫。 他只好转头再看向那个胖大的女孩,她仍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她每走一步,身形就会瘦下几分,人也渐渐变得清秀起来。 她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莲花,异香扑鼻,使人不觉动力欲心。 …… 净世青莲!灭世之花! “我今天惹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啊!”汗水沿着王灵官的面颊流了下来,一阵凉风,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衣服早被汗水湿透了。到现在,他才明白三皇为什么请来九天长乐,九大天宗会派张百友这样上九天的大人物来到这里。 他来之前,龙太祖对他说的,”要小心,不可逞强”,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们早就知道,像九天玄女这样的人物,哪怕是她改头换面,身边也会聚满能翻天覆地的人物。 他十分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听张百友的话,那时押着功琴走了多好,现在想走,怕是难了。 他用眼睛数着玥瑾的步子,一步一品。 上九天的六帝之一,花帝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眼前的这个女子竟也走了二十四步。 第157章 一万多年不打仗了,战力高没有用 玥瑾飞升之前,妖界和人界还没有爆发大战,下界有上百个国家,大多数的国家里既有妖族也有人族。 玥瑾生在一个人族掌权小国家里,在妖海的边上,这里土地贫瘠,但船可以通往四面八方。 她所在宗门也很小,只有三个人,她的父母本是师兄妹,后来,又结成了夫妻。 玥瑾既是他们的弟子,也是他们收养的孩子,平日里以父母相称。 关于她的到来,父亲说,有一年冬天,十分寒冷,有个深夜,窗外大雪纷飞。有人敲着院门,声音十分微弱,而且犹豫不决,父亲前去开门,看到一个快被冻僵了的小女孩。 母亲的说法是,她们的师傅喜欢四处云游,常常会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分给他们当成礼物,这些东西大多是他从各国的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但他却把它们说成是花了重金买到的贵重仙草仙丹,他哪有什么重金,四处云游要靠他在船上当水手那点微薄的所得。 他拿出一根风干的白萝卜说是万年的人参,用它熬了一锅鸡汤后,大家闹了三天肚子。 他掏出一根烧焦的枣木说,这可是天上的神雷劈过的雷击木,他指着枣木焦黑的一面说,你看上面的雷晶、雷气,全是吸收的神雷的灵力。他闭关三月,想要把这根枣木炼成法器,结果什么也没炼出来,只好当成了烧火棍。 他从各地花三个小钱,五个小钱买回来的破烂,哪有什么正经东西。但大家都会很开心,穷人的快乐,大多来自想象力。 有一次,他出海,再回来,掏出一颗黑色的莲子,他喜形于声的说:“这可是不得了的东西,这是净世青莲的种子。” 他这次出海,返航时船在海中遇到了风浪,他从各地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大多都沉到了海里,只剩这枚莲子。本来有两枚,有一枚落到了海里。 他把所有能找到的各种丹药和这枚莲子都丢入丹炉里,想炼出一件法宝来,结果一直到他老死,什么也没炼出来。那个丹炉被扔在放杂物的厢房里,后来又当成废铜卖给一个收破烂的货郎,过了几天,那个货郞又找过来,说那个丹炉有个女婴。 当时人们重男轻女,国贫民弱,遗弃女婴是件平常的事情,货郎送来的这个女婴,可能是丹炉里的,也可能是他在路上捡的。 当时,玥瑾的父母已经成婚,一直没有孩子,就把这个小女孩收留了下来。 玥瑾小时候常做着重复的梦,一条漆黑的山路上,身后有人追着她,她不断的向前跑,她母亲穿的木鞋子啪啪的响。 宗门一直不景气,也没有什么真本事,招不到弟子,母亲养蚕织布,也编筐子和草鞋,穿着老气的褐色棉布衣服,老气的木鞋,日夜操劳,年纪不大,已经头发花白。 玥瑾在黑暗的长路上惊唤她,她开了灯,向她微笑,便在微弱的油灯下编柳条筐。 父亲是县衙门里的小吏,从冬而夏都穿一身旧青衫,一双黑布鞋,见着玥瑾,有时会抚摸她的头,轻叹着:“做人一辈子,快活没几天。” 他是一个清醒又克制的人,国家太小,每年要向三个邻国交岁贡,县里小吏的薪水低微,而且时常拖欠,他已经一年多没给家里交过一分钱了。母亲和他不说话,一家三口,常常静悄悄的,她的性格变得孤独沉默。 他最大的爱好是收集一些带着香味的小木块,把它们仔细打磨的发亮,贴在鼻子上闻。 过年前的一个夜晚,沉默的吃过晚饭,父亲站起来说,“衙门里有点事,我得去一趟。” 他走的时候穿着旧青衫、旧布鞋,带走了有香味的小木块,和新买的一壶酒。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母亲在灯下说,她在织布,眼睛里看不出悲伤。 “哦。” 玥瑾继续在地上画着。她在堆杂物厢房里翻出几本旧书,也许是师祖留下的,没人教她识字,她用树枝学着画书上的符。母亲还在织布,穿着一双粗笨的木鞋。 母亲突然脱下脚上的木鞋,用力的扔到她头上,“你是一个妖怪。” 母亲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可能是因为她的父亲,也可能是死气沉沉的生活。 那天晚上,她梦到母亲用木鞋要打死她,父亲在长路的尽头喝酒,一边把带着香味的木块贴到鼻子上闻。 母亲死后玥瑾成了这个宗门的宗主,只有她一个人。 她觉得人生不过是在漆黑的长路上独自奔跑,跌跌撞撞,不能停。 第一次杀人,那时玥瑾18岁,许多人围在院子外面,要把她烧死,因为她是个妖怪。 玥瑾锁紧了院门,躲在房子里,不知所措。 人们开始爬墙,玥瑾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在空中画了个符,翻墙爬到院子里的几个被冻成了冰,风一吹,倒在地上,摔成了碎块。 她的身后,有一瓣荷花盛开。 从那时起,人们改称她为仙姑,每天都有人来许愿,并祭献。 玥瑾躲在房子里,不敢出门。 他们在院外供奉香、蜡烛、水果、花、茶、食物等。祈愿智慧、丰收、纯洁、宁静和幸福。有时候,也求财,求姻缘,求子或求雨,玥瑾也收鸡鸭鱼肉和钱。 有时候,很灵;有时候,不灵。 有修行者找上门来斗法,输了要交出本门的功法秘籍。 玥瑾从来没有输过。 国家很小,很快她的名声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他请她来国都当天师。 一想到日后要在朝堂上讲话,和官员们讨论国家大事,玥瑾便惊得一身冷汗。 她是一个内向的人,和她的父母一样,不善表达,羞于见人。 黑暗的长路没有尽头。 三个邻国要瓜分了这片土地,大军压境,眼看就要亡国了,国王带着一众大臣跪在她的院子外面。 有人不相信玥瑾能打退敌军,国王命人架起了火堆,烧死了他。 玥瑾走了出来,“我虽然是妖怪,但我不吃人,你给我一个帮你杀人的理由。” 国王很年轻,面色苍白,有一双忧郁的眼睛。他看到她十分吃惊,“我以为,仙姑是位长者,没想到你如此年轻而且美丽,我不该求你去杀人。” 玥瑾还没有说她去不去,他就带着大臣们走了。 不久之后,传来他阵亡的消息。 玥瑾很后悔,她忘不了他苍白的面孔和那双忧郁的眼睛。 三位邻国的国君正在商讨如何分割土地时,玥瑾从天而降,杀光了他们和他们的军队。 那一年,玥瑾只有三瓣荷花。 等到玥瑾开出十八瓣荷花时,下界已没有敌手,她飞升到了天界。 她来天界没有一万年也有五千年了,那时的上九天选拔天职,还有斗法的擂台。每次玥瑾都是斗法的榜首,但过不了第二关的面试,她内向不善言辞,也不出自显赫的宗门和望族。 后来,被喜喜姐收到了夜来馆里。她战力第一,但夜来馆是一个唱歌跳舞的地方。 魔神之战早在万年前就结束了,想活的好,很能打没有用,你得会唱会跳,至少会说会笑。 可惜这些,玥瑾都不会,她在夜来馆里不出众,也没有什么朋友。 有人对她好,她就加倍的还回去。可惜她总是遇人不淑。 那个白衣的剑客随着人群涌向舞台时,踩到了她的脚,弯腰用手拂掉了她鞋上的土,笑着说了句,“美女,对不起。” 她以为不会再遇到他,他竟然又来找她。 他约她一起去三界河看日出,到三重天爬山,到四重天看灵兽。他是一个阳光爽朗的男子,什么时候看来都勇敢自信。 他说:“最近我手头上有点紧。”玥瑾就借给他钱,他的手头过几天又有点紧。 有一天,他再未出现。玥瑾的世界里没有了阳光。 后来又遇到了苏琴,他是龙太子的临时护卫,他机警的扫视着人群,判断每个人的战力,当他看到玥瑾时,吓了一跳,这个女人的战力和修为深不可测。 他主动和她攀谈起来,一聊之下,他竟是她师傅的师傅的师兄,按辈份,她要称他太师叔。 玥瑾没有想到,她所在的那个小小的师门竟然出过神仙。 苏琴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对她很好,常来夜来馆找她,夜来馆的女子们都说,那个苏琴对你有意思,那个眼神可不是太师叔来看小师妹。 大概是说的人多了,她会错了意。 可楚楠也这么说,楚楠是个狠女子,眼光毒辣,关键是她懂男人,不像她,在下界几千年,最开始被人嫌弃,后来又被供成仙姑,几乎没有和别人平等的打过交道。 后来,她才知道,苏琴喜欢的是楚楠,接近她不过是为了接近楚楠。 自作多情,怨不得别人。 她的心扑了个空,从此关上了门,只是常常觉得饿,怎么吃都不觉得饱,每天魂不守舍,在食间里吃个不停,喝的烂醉,她一天天的胖了起来。 楚楠看到她这个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都可以让,但心爱的人不能。 楚楠是夜来馆的主事,她没法安慰她,唯一能帮玥瑾做的,就是让食间严格控制每天的食材,每个人只能领一份。玥瑾觉得饿,只好去吃客人吃剩的酒菜。 玥瑾在下九天,战力第一,可太平盛世,战力高比不过能唱会跳。 第158章 【番外】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番外!】 本想发个作者说,写写最近买雷击木认识的道爷,但说说写不开,我又不吐不快,写个番外吧。 我一直很想把道爷编到我的这个故事里。一直没想好怎么写,就原封不动的写吧。 前段时间诸事不顺,又天天加班,夜里,总觉的黑暗处有黑影在窃窃私语。 我在网上买了一块雷击木无事牌,想去去晦气,但觉得不好看,就去直播间里挑了几块,有个人突然加我,他对雷击木好像十分在行,我以为是客服,就加了他。 他就是道爷,毕业于经贸大学,体育特长生,搞马拉松的,在北京呆过几年。 一开始,他说的话我是不信的,后来聊到他曾住在离我不远的世纪星城,我们都曾在果园地铁站边上的一家健身房里呆过,言语间听得出他对北京的不舍,这里有他的青春和眷恋。 如果把城市比做女子,北京和上海大概是最多人的意难平,在我眼中,北京是个华贵开朗的女子,喜欢她的人很多,她对所有的人都好,她可以不在乎你的出身,我有几个住上别野的朋友,出身都不高,我是个设计,接触不到it的圈子,身边的成功者,他们是old money,大多是销售,他们胆大,坚韧,脸皮厚,善于沟通,他们做的事大多十有九不成,但他们始终坚持,最终成就了自己。 我在上海也呆过,印象中黄浦江畔总是烟雨朦胧,东方明珠又湿又冷,我先后结识过二个聊得来的上海女孩,并不排外,南方女子都有些才情,周末常开车带我去美术馆和各种展,她们管左转右转称为大转和小转,她们对我挺好,但我也不会自作多情,毕竟,坊间流传的上海女孩的下限,可能是我永远达不到的上限。 我不知道是不是世间所有的聪明女子都是这样,并不刻意的吸引身边喜欢的人。但我怕一旦陷入,就会有许多麻烦,对她们的传递过来的好感,假装未知未觉。大概是我想多了,或者不够勇敢。 后来我去北京工作,和她们没了联系。 事前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我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我说这些,是给道爷加点感情戏份,毕竟,他和我说的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他说他在北京结过婚,离婚后,去当了道爷,在山西或是陕西,他发的语音,我听不清,道观是他贷款承包的,山荒四野,没什么人来,根本收不到几个香火钱,他欠了一屁股债,后来他做网络直播,给人家隔空做法,被举报封了好几个号。 他卖给我的那一堆雷击木,我猜大概是他从淘宝上买来,又加几元钱卖给我的,因为发货地各不相同。 所以,我让他给我加持一下,一开始,他说每件加持要另收100元,我几天没搭理他,他同意一起加持只收我1000元,我说只给200,你爱干不干。 他同意了。 他非要视频,我说你自己意思一下就行,没必要用手机隔空赛博做法。 可他不同意,非要有仪式感,他说,师兄,既然咱们这么投缘,我当然得给你好好做场法事。你要是过意不去,要不给个666元,马上就是新年了,护佑我们明年都顺风顺水,一顺百顺。 我说,师兄,就200,我都买了你多少东西了,按理说,你该免费给我加持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互称师兄了。 他可能对每个买他东西的人,都称师兄;但师兄这个词对我却觉得很亲切。 道爷师兄做法那天,我提早下班回了家,到家也是晚上9点多了。 他说,师兄,要不你加钱,我再做个法,收拾一下每天压榨你的资本家。 我说,你可千万别,你把我老板的公司搞黄了,我可就失业了,这年头,工作真不好找。 点开视频,他先在外面拍了一下道观的大门,“师兄,你看,这是真的道观。” 我不懂道观只看到一个古香古色的大门,周围黑灯瞎火的一片荒凉。 院子里有个大香炉,没有香火,黑乎乎的一个小塔。 他进到大殿,带我看了几尊塑像,天气很冷,有风,一路上听他不停的呵着气,说话时能看到他嘴里冒出的白雾,还有一个殿,他没带钥匙,我说我不看了,你快点把正事办了吧。 他回到自己住的屋里,一个小男孩正趴在一个木凳上写作业,像是小学生,长得很清秀,眼睛很大,脸很白,穿着很厚。看来道观里没有暖气,道爷说这是他的儿子,上小学了。 道爷让儿子帮拿手机,拍他做法,这时我才看到道爷,和我想象中的盘着长发,留着长须的道士不同,道爷是个秃头,没有胡子,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色白静,很帅,像一个我不能写出名字的明星。 他的桃木七星剑卖给我了,法台上放了一根木棍替代,他拿起来,又迅速的放下,可能是他心里觉得不合适,最后徒手念了几句经咒,走了几步。 大约有几分钟,就算是加持完了。整个过程都十分平淡,没有喷火,杀鸡什么的经典场面,只烧了几张黄纸,飘起来,落到地上,他怕烧了大殿,又赶紧踏灭了。 他赶儿子去写作业,我这边领导也催我改设计方案,我们就挂断了。 本以为,此事就会告一段落。 后来道爷又找过我,聊了很多,大概意思是,让我捐一点,他没什么可卖给我的了,该有的我都有了,有些还不止一件。 我说,捐个十块二十块的,你瞧不上,捐个几百上千的,我也拿不出来,买这堆东西,我花了不少钱,早就大大超出了我的预算。 道爷说,师兄,我卖的真不贵,你去龙虎山旗舰店看看,哪件不几百。 他卖的大多是几十块的小玩意,但是多啊,加起来也不少钱。 我们的对话就停止了。 道爷卖给我最贵的是那把桃木七星剑,看样子的确是他用过的老物件了,前几天,我拍了一张照片,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道家法器,准备发到作者说说里,结果过不了审。 我发了朋友圈,七星剑被涛哥瞧上了。 我说这可是我的一位道爷吃饭的家伙,我玩几天,打算给他还回去。 可涛哥非要买,我拗不过他,只好悄悄的加价200,卖给了他,也算是挽回了一点损失。 后来,良心难安,又转给了道爷100,就当是合伙做生意,赚到的钱平分了。 道爷很高兴,又聊了很多,道观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明年他要去五台山正式出家。 我问他你儿子怎么办。 他说要送去成都一家寺院学画唐卡。 我的脑子里马上出现那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来,眼睛很大,穿着厚厚的棉服趴在木凳上写作业。现在想想,可能是桌子被道爷布置成了法台。 我觉得十分惋惜,一个十分幼稚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将来有钱了,一定要捐个学校,孩子们不仅有书读,而且有饭吃,有衣穿的那种。 可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啊。 我问道爷,有没有想过放弃修行,去干个别的,比如快递听说也挺赚钱。 他问我,你干过快递? 我说,曾经想过。 他说,我干过。 那天晚上,失眠。 刷抖音,看到有人在唱诺言,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青蛙的衣服,大冬天的夜晚,站在路灯下,唱歌跑调。 我不知道这世界为什么,会让我感到那多伤悲…… 一句话,让我有些破防。再一看有一千多人在看,凌晨三点。 心怀善意却又无能为力。 我悄悄地删掉了道爷,我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我的故事大多是我编的身边人的身边事,如果不写我看到的或是经历的,我写不下去。 比如说写玥瑾的师父喜欢香香的木头,实际上是我,有檀香、绿檀、老山檀、沉香……我喜欢闻它们的味道,想它们还是树的时候,静静的站在风里雨里,不动不怨。 玥瑾的故事,也是我七拼八凑的,初中有个同学,人很漂亮,爱玩,但学习也很好,就是那种看上去不怎么学,但总能考第一的那种同学。有一天,突然休学,第二年返校时,胖到了二百斤,变的沉默寡言。听说是得了一场大病,吃的药里有激素,所以才这么胖;有人说,被坏小子欺骗了感情和身子,意外怀孕了;也有人说是家庭变故,父母离异。 我不喜欢八卦,因为听到了,就忘不了。 涛哥的故事我借鉴的最多,他谈过许多恋爱,饱经爱情的风雨,有个最经典的,我不知道怎么写,如果按真实的来写,可能会让人觉得不现实。 生活远比玄幻小说玄幻的多。 抛开所有的细节,简而言之,公司里的情圣涛哥,一直是我们的爱情导师,他常教导我们对女人要短平快的拿下,省得夜长梦多。 但他的情感之路却颇为坎坷,他追一个女孩差不多二年,他的说法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是要和她相守一生的,要打牢基础,才能共同面对未来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他用尽了各种爱情电影里的手段,快要成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劲敌,他是这个女孩的一个大学同学,在米国留学并创业有小成,突然回国,对这个女孩穷追不舍,可能这两人在上学时就有感情基础,出国时分开了。 面对涛哥,女孩有些犹豫了。 涛哥当机立断,决定在女孩的生日会上表白,一击必成或一击必死。 我们劝他三思,面对如此劲敌,不能自乱阵脚,要从长计议。 他说,什么劲敌,都是假象!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战斗,一是为了欲望,二是为了信念。 结果,生日会那天,女孩却带着她的男同学一起出现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看到涛哥精心布置的生日会,和放在角落里的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为了避免表白时尴尬。 她介绍涛哥时说,这是涛哥,是我的好大哥,一直对我很好。 她介绍男同学时说,这是我男朋友,刚回国。 结果就是,涛哥献花时,精心准备的那一篇说辞,他简化成了二句, “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幸福。”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的有些多。 涛哥没有失态。但他的信念崩了,消沉了很久。 女孩喝的有些多,依偎在男同学的怀里,当天晚上就回了男同学住的酒店。 几天后,女孩辞了工作,和男同学去了米国。 这个故事要是写出来,前面二十万字写涛哥和女孩邂逅,相识,相知,追求,误会,和解,花前月下的,但结局可能不需要一百字。 真正的男主出现,她嫁了他。 读者可能会觉得作者是不是抽风了,转折来的也太荒唐,太急促了吧。 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第159章 这是天界战神的决战架势 看着玥瑾身后盛开的二十四瓣荷花。 王灵官的刀从手中滑落,长长叹了一口气,面对这些比他年轻,也更强的新神,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之战后,他被提拔成了督天大灵官,统管一到七重天的守将,这是他应得的,是他在与魔神的战斗中用血和命拼来的。当时,真是干劲十足,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他都管。 他常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独自巡查每一重天,一路上只有他和他的影子,他的心中却满是豪情。 他以为,是他守护着天界的安宁与秩序。 可是后来,突然冒出了许多对天界毫无贡献的人,他们每天什么也不用干,职务和俸禄却远高于他。比如张百友,比如九天长乐,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他这个督天大灵官,说白了,不过是天界的看门狗。 今天,面对这些犯了天规天条的人,张百友和九天长乐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只有他一个人豁出命来维护天界的尊严。 他累了,不想干了。 玥瑾冷冷地看着他,“捡起你的刀。” 王灵官低着头,垂手而立,“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他就拖着老迈的步伐,转身走回阵前,对自己带来的红甲军说道,“撤吧。” 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苍老,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玥瑾瞥了一眼远处苏琴的尸体,眼中不免有些酸楚,又看到满身伤痕的楚楠,心想原来美好的事物,或许得到也没有好处。 她冷冷地对王灵官说道:“你杀了苏琴,别以为你不反抗,我就不杀你。” “他是个魔神,擅闯天界者,罪可当诛,更何况他杀了龙太子。” 玥瑾心想,怪不得在下界,有人称她是魔女,她在家中翻出的旧书,原来是魔族的功法。她的养父母都是人族,可他们的师父是个魔族,但他没有做过恶,快快乐乐的穷了一辈子。 玥瑾不善言辞,嘴张了张,“魔族又怎样……反正,我就是要杀你。” 神仙打架,一念生死。 她话音刚落,王灵官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他没有回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一直站着不动的九天长乐,动了。 玥瑾刺向王灵官的手被他抓住了。 没人看到九天长乐出手,他就像是一直站在王灵官的身后,一抬手,就抓住了玥瑾的手。 “你如果真的想杀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去做。” “你要帮他。” “天界需要他这样的人。” 王灵官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向九天长乐深深施礼,“多谢大圣谬赞。”他带着那队红甲天兵,头也不回的走了。 玥瑾说道:“你可以把我的手放开了吗。” 九天长乐这才发现一直紧紧抓着玥瑾的手,她的手洁白透明而宁静,温润如玉,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竟然脸红起来。 他少年一样万分尴尬,慌忙地松开了手。 玥瑾一掌挥来,九天长乐向后一闪,背后神环一转,时空扭曲了一下,他又站回到刚才的地方,像是从未离开过,只是满脸通红。 玥瑾追杀了过来,九天大圣抬手一挡,手臂却被一绺极细的灵丝缠长,一股巨力传来,他的身躯不由震动了一下,他向后退了一步,摆脱了细丝,“你这女子,好大的神力。” 玥瑾说,“小子你也不差,你是第一个能摆脱的人。” 远处的张百友见玥瑾竟能将九天长乐接连逼退二次,心中暗惊,哈哈一笑,“玄圣,你不说是来看热闹的吗?” 他又对玥瑾说:“姑娘小心,玄圣是掌握了时空法则的神,他能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来回横跳,你天资颇高,不如也加入我的天宗, 九天长乐看他仍在和陆七两缠斗在一起,冷冷的回道,“张天宗,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张百友笑着答道:“我是想收他为弟子,当然要测一下他的功底。” 在天界,神品的修为越高战力越高,其中极少极有天赋的,可以控制法则,九天长乐可以穿梭时空,张百友的空间法则能再造天地,念之所至,言出境成。 当年他就是一笔画出一个世界,把各大天宗的弟子困在其中出不来。外面的人看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面的人却是看到一整个世界。 玥瑾是神仙天资,却是魔功入道,她不知道自己拥有了法则的能力,能控制神的心智。 王灵官这么高级别的天官经历过魔神之战,面对强大的魔神,不知多少次经历生死,他从未屈服过。玥瑾一出场,就让王灵官完全丧失了斗志,丢刀不战,一心求死。 这是多么恐怖的天赋。 张百友心想,下九天到底埋没了多少这样的怪物,这一天,就遇到了两个。他一心想要玥瑾也加入他的天宗,便没了和陆七两缠斗的心思,背后神环一转,他轻轻说了个“定”字,便将陆七两定住不动。 他飞到九天长乐身侧,笑着说:“玄圣,你千万莫要伤了这个女子,我想将她收入宗门。” 九天长乐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给,我也想要。” 这时那被冷在一旁的白衣剑客,高声喊道:“玥瑾是我的,你们不能和我争。” 九天长乐哼了一声,背后神环一转,便把他送回到不知几百年前的时空里。 白衣剑客只觉眼前一黑,当他再次看清世界,他在三重天的一座山上,早就忘了玥瑾是谁。 玥瑾在人界和天界不知受过多少冷眼,今日却被二位上九天的大神争了起来,心中不由一暖,手上动作慢了几分。毕竟是个女子,她仔细看了这二位相貌,一位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眼神懒散却又动人;另一位少年英气逼人,眉清目秀,像一个女子,仔细看却和喜喜姐有几分相像。 九天长乐大声说道:“你发什么呆,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他手一伸,手中便多了一把银色长枪,这就是他当年杀穿九重天用的弑神枪。 张百友一看他亮出了神器,知道他想要逼出玥瑾的最大潜力,他退到了一旁,又怕玥瑾吃亏,便说道:“姑娘,看你皆修,功法甚杂,我传你【九字秘祝】,无论用何功法,都可在心中默诵,可将你所学功法融会贯通,修为再上一层。” 玥瑾还未开口做答,眼前世界一片虚无,金色九字漫天飘落。 她只觉从头顶到脚底一阵清凉,醍醐灌顶一般,浑身通畅无比。 她的身后,隐隐又多了一片花瓣,急速飞转之下,汇成一道粉色的神环。 整个五重天异香扑鼻,四处盛开了朵朵荷花。 九天长乐静静地看着,直到此时,他才冷冷地说:“准备好了吗?” 玥瑾点了点头。 白光一闪,二人消失不见,不知杀去了哪个时空。 片刻之后,天边白光一闪,玥瑾现出身形,虽未负伤,但面色苍白,背上的神环也抖的厉害。九天长乐持枪杀出,二人又消失不见。 九天长乐再次出现时,身后追着数把粉色短剑,这些短剑后面连着极细的长丝,玥瑾也杀了出来,一身花香,一脸嗔怒。 张百友不由叹说:“我眼中不过一刹,这二人却已斗了几百上千年,连神器都炼了出来。想要她入我宗门,怕是难了。” 九天长乐飞到他的身侧,玥瑾也追过来,九天长乐喊了一声,“停!” 玥瑾就停了下来,站到他身边,疑惑地看向他。 张百友轻轻地问道:“来了吗?” 九天长乐点了点头,眼睛盯着远处的喜喜姐。 喜喜姐身上的神力已经感受不到了,脸上笼罩着一层黑气。她用力将身边的女孩推开,“快走。” 玥瑾惊呼一声,“喜喜姐,你怎么了?”就要飞身过去。 九天长乐伸手拉住了她,“别过去。” 他的手温柔坚定,这一次,玥瑾没有让他放开手。 她看到九天长乐一脸凝重,张百友眼中懒散也消失了,猜测地问:“你和张天宗,难道是为了喜喜姐来的吗?” 九天长乐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救她?” 张百友说:“救过六次了,这次谁也救不了她。” 远处的喜喜姐身形扭曲,体外厚重的黑气越来越浓,外面是六道金色符箓封印,飞速的盘旋着,黑气越来越重,封印越来越弱。 突然一声惊呼,边上的两个姑娘被吸了进去。 张百友神念一动,便出现在喜喜姐身边,一伸手,将那两女子救了出来,他低声吼道:“退后,越远越好。” 他手一抖,手中现出一支笔来,上面海河山川流转不定。 他用笔在空中一画,一个金色的光圈将喜喜姐围了起来。 圈中的喜喜姐,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拉长几丈,她痛苦的哀嚎一声,头上身上便生出了数根枝条,脚下也生出根来。 她正在变成一棵巨树。 黑气越来越浓,隐约的现出几个朦胧的身影,金色的封印又被挣断了几根。 玥瑾哭了出来,“喜喜姐不是九天玄女吗,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九天长乐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不是九天玄女。” “那她是谁?” “她是我的母亲。” 九天长乐不忍再看,轻轻闭上了眼睛,无能为力。 当年,九天玄女为保手下兵将不死,自愿以身化树,封印下界万年,天界看她一身神力,怕引起下界祸端,便请雷祖引神雷将其劈成一棵枯树。 雷祖本是九天玄女旗下忠心将领,怕她在枯树内孤寂,便留了一丝游魂,谁想这丝游魂日夜修行,不知几百年后,这棵巨大枯树,再次长出了新枝,当地人奔走相告,并称之为喜喜树,千年之后,喜喜树修至化形,便化做一个女童,自称喜喜,拜入人界一个宗门修行,并与一男修结下一段姻缘,万年后,喜喜飞升天界,也该是九天玄女打开封印之时。 可那喜喜树上结出一枚金色果子,落地之后,便成一个男婴,见风便长,几个呼吸,便长成一位少年。 这位少年虽是树母所生,一身修为却是来自树中封印的九天玄女。一出世,便一身神通。他折下喜树上一段树枝,迎风一抖化为神枪。 一众本想来打开九天玄女封印的天将,敌他不过,只好抱着此树向上重天奔逃。 这少年便一路追赶,从一重天,杀到了九重天。 这一战,打了九个昼夜,惊动了三皇、六帝、九大天宗。 张百友刚开天宗,便率先出场,画出一个金圈,想要将他困住,他却从中逃出。 众神这才看出,这少年竟有时空法则,可在不同时空中来回穿梭。便一起出手,各显神通,方才将他勉强抓住。 他被封了战神,大圣和玄圣的名号。 他虽非九天玄女所生,却又是九天玄女一脉所传。 天界众神因他救母心切,便又用十二魔祖的魔魂,强行为喜喜树续了一千年的性命。 就这样,连续续了六次,每一次,喜喜姐以为是第一次,她以为在下界,有过七次姻缘。 这一次,喜喜树,十二魔魂和困在其中的九天玄女都已经是极限,喜喜姐已经有了九天玄女的记忆,身上也染上了魔气,如果再不能破茧而出。 要么共同湮灭,要么凝聚成魔。 所以九天长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百友所画的光圈之中,喜喜姐慢慢化成一棵参天巨树,十二魔祖的魔魂在其中上下翻飞,突然一声怒吼,光圈散做万道金光。 张百友大呼一声,“九天玄女出来了。” 天界的战神钟突然响起,发出一声一声震耳的钟声,响声彻天。九重天神火殿的神火依次亮起。整个天界都摇摇欲坠,难以支撑。 猛然间,空中电闪雷鸣,乌云翻腾,天界的数十万天兵天将赶至,擂起万千战鼓…… 天界从来未曾有过这样大的风暴,黑暗如幕,千百万双红彤彤的眼睛,沉默而又悲哀的四处看着。风一阵一阵的刮着,风也是黑色的,许多修为不高的神仙,身上也开始冒出黑气,双眼变得通红,千百万双红通通的眼睛汇成了一双,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巨人,玥瑾感到压倒一切的神力,四面八方的向她袭来。 九天长乐轻轻的松开了她的手,慢慢地向那风暴中心走去,每一步都坚定若石。 他抖了一抖手中的神枪,站在那双通红的眼睛面前,像山一样伫立着,威武得不同寻常。 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威严的声音,“是你把我多困了六千年,对吗?” 九天长乐脸色冰冷,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做不到,但是我要这么做的。” 他双手举起神枪,非常缓慢的摆出了一个动作。 这是天界战神的决战架势。 第160章 他靠着枯树坐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十二魔祖的魔魂率先从黑雾中蹿出,这些魔魂虽无形体,战力远不如前,但仍残存着魔神残念,被张百友挡住,他们这一战,翻山倒海,将整个五重天搅的稀碎。 云层间,神兵擂起数千面战鼓,震天的鼓声,如暴雨般的急促。 玥瑾静静地站在远处,一颗心随着鼓声噔噔狂跳,噔噔噔的,就要跳出来了。 九天长乐仍站在九天玄女的面前,一动未动。 他已凝聚起全部的战力,九天玄女却仍未现出真身。 九天长乐是天界新的战神,他面对的,那可是九天玄女,天界曾经的战神,大战时,击败过不可一世的魔皇。 玥瑾仿佛明白了,天界之所以争想拉拢九天长乐,把曾经给予九天玄女的官爵加封到九天长乐头上,为的就是这一刻。 当年,九天玄女击败了魔皇。大家心里就清楚了,天界再没有可以约束九天玄女的力量。 她放走了魔皇,如果不是她自愿受罚,没人敢要她这么做。 九天玄女始终是个令人畏惧的女人。 在九天玄女被解封时,无论是三皇、六帝还是九大天宗,都怕自己地位不保。他们一直在寻找可以制衡九天玄女的力量。 好在,九天长乐横空出世。 无论九天玄女是否认这个儿子,他都是她的一丝魂所化之树上结的果子。 九天长乐和九天玄女的这一战,如果赢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就不用再忌惮九天玄女; 如果败了,也可以将过错全推到九天长乐的头上。 这场大战,是神界的巅峰之战。 九天长乐的时空法则本就承自九天玄女,而九天玄女和十二魔祖的魔魂一起困了万年之久,又生出一条寂灭法则。 黑雾中,九天玄女的手轻轻一挥,一只巨大的黑手从天而降,无声无息。 九天长乐挺枪刺去。 一片静寂,片刻之后,迸发出万道耀眼的金光,天地先是向外扩大,然后迅速向内收缩,树木、房屋、山川、河流……俱被吸入金光之中,碾成了飞灰。 只是一击,五重天就被毁了一半。 云层间的战鼓声渐渐消失,天界变得异常的清静,就像秋末的夜晚一样,略带寒意,充满着肃杀之气。 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未来天界的安宁就掌握在下面的两个人的手中。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 九天长乐遍体鳞伤,手中的神枪也断成二截。眼见再也无法支撑,天空中又是一掌,无声无息的迎头劈下。 九天玄女的功法不急不缓,远看仿佛可以轻易躲开,但只有九天长乐才知道那是怎样巨大的神力,将他压牢牢压住,他身上仅剩的力量,只够维持着站立不倒,根本无法闪避, 玥瑾再也按捺不住,飞到那巨大黑色手掌之下,挡到了九天长乐的身前。 “你这个女子有些意思,刚才你还是长乐的敌人,现在怎么却要救他?” 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传来。 玥瑾呆呆的站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黑雾中的战意,渐渐淡了。 一只白嫩的手从黑雾中伸了出来,玥瑾惊呼一声,被拉了进去。 九天长乐咬紧牙关,倒转手中的断枪,就要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他本只想用尽全力和九天玄女争个胜负。 此刻,他却是要拼命了,冒着陨落的风险,要激发出身上的最大潜能,进入狂战状态。 浓浓的黑雾渐渐散开,喜喜姐拉着玥瑾走了出来。 喜喜姐笑着说:“你看这个傻小子,为了你,要和他娘拼命了。” 九天玄女从挣脱封印后,早就将喜喜树上的那丝游魂收了回去,喜喜姐的一切经历,她早就一清二楚了。 九天长乐愣了愣,丢到手里的断枪,看着慢慢散去的黑雾中,现显出来的那棵枯树,低声说:“你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是那棵树。” “我怎么不是你母亲,那棵树不过是我的一丝游魂所化。” 九天长乐低头不语。 九天玄女看了看远处,张百友仍在和十二魔祖的魔魂厮杀。 “现在天界的战力堪忧啊,一个大天宗的宗主,这么久连残存数万的魔魂都降服不了。” 张百友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一个神移便落到她的身侧,施礼道: “张百友见过女帅。” 九天玄女轻轻“哦”了一声。 突听一片呼啸之声,那十二魔祖的魔魂追着张百友杀了过来。 九天玄女慢慢抬起手,正要拍下去。 有人高呼一声,“喜喜姐,手下留情!” 一个肤色黝黑,剑眉星目的壮硕少年跪在九天玄女的身前。 九天玄女说:“你这个小魔,长的倒有几分像那魔皇。” 少年答道:“我就是魔皇之子,名为东皇东君,想请九天神女饶了那十二魔祖的魔魂。” 这少年就是熊虾仁,趁着九天玄女和九天长乐的对战之时,他已恢复了三分魔力。他在天界蛰伏万年,就是想救被困在天界的十二魔祖的魔魂。可惜他虽认出了喜喜姐就是九天玄女,却一直没有寻到十二魔祖的消息。今日才知道,天界为了封印九天玄女,使用了十二魔祖精纯的魔力,并把他们封印到了一起。 他自知和九天玄女并无交情,但和喜喜姐认识了几千年,所以,他称九天玄女为喜喜姐。 九天玄女当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微微笑了笑。 “我可不认识什么东皇东君,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少年听她语气变缓,心中一喜,笑着说:“喜喜姐,在你面前我永远是熊虾仁。” 九天玄女冷冷地说:“记住你说的话,希望在天界再也看不到你们。” “多谢喜喜姐。” 东皇东君站起身来,他飞到远处,身后跟着那十二魔魂,他捡起王灵官落在地上的刀,双手握住二端,轻轻“喝!”了一声,把这把神器折成二段。 困在刀中的数千魔魂又飞了出来。 他又取出一块黑色幡旗,向上一扔,顿时黑烟滚滚,空中现出一道黑色巨门。 他大喊一声,“请逝者随我回归魔界!” 数千魔魂和那十二魔祖涌入那道黑门之后,他又将黑门收起,化成一块黑色幡旗,仔细放回怀中。 他恭敬地向九天玄女施了一礼。 九天玄女轻轻哼了一声,转头对玥瑾说:“打儿子打了一天,我也累了,你跟我走吧。” 她拉着玥瑾转身就走。 九天长乐在后面说:“她不能跟你走,她是我的……” 九天玄女转头问:“她是你的什么?” 九天长乐不知如何回答。 玥瑾对他轻声地说:“傻子,你还不快跟上。” 她们三个人离开了。 张百友解开了一直定住的陆七两,笑着说:“我们也走吧。” 陆七两看了一眼远处的熊虾仁,还有楚楠,轻声的说:“张天宗,我想和他们告个别。” “好,你倒是有情有义,我给你七天时间,”他丢给他一块令牌,“七日后,你带令牌直接去凌霄宫找我,直到你开启身上的法则,不许再离开凌霄宫一步。” 陆七两一愣:“天宗,你是说我身上也有法则。” “我当然不会骗你,但你神修太浅,感觉不到。” “我需要多久才能开启法则?” “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这谁能说的清楚。”张百友笑着走了。 陆七两飞到熊虾仁身边,“我是称你虾仁呢,还是该称你为东君。” “无论你称我什么都行,我要回魔界了,但愿我们以后仍能是好兄弟。” “当然,无论你是神是魔,我们都是兄弟。” 不远处,楚楠抱着孩子,呆呆地站在苏琴的尸体边上。 熊虾仁问她,“你去过魔界,感觉如何。” 楚楠淡淡地说:“感觉和这里差不多。” “如果你想和孩子生活在一起,不如跟我去魔界。” 她没有犹豫,伸手抓起苏琴的尸体,跟着熊虾仁,静静地走了。 整个五重天一片寂静,只剩下陆七两和一棵枯树。 这棵枯树既不是喜喜姐,更不是九天玄女。就像是一个装东西的盒子,东西被取走了,盒子没有任何意义。 陆七两还是把这棵枯树扛回到一重天的药园里。 找了一个还不错的位置,把这棵枯树种进去里,浇了水。 他独自坐在树下饮茶,水气氤氲,茶香四溢。 天色渐晚,满天的星光。 他觉得这些天过的可真累,但结局还不坏。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还有六天,他就要去张百友那里修行,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 他靠着枯树坐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161章 无论你从张天宗嘴里听到了什么,你再也无法说出去了 你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吗? 如果,你为某人保守了秘密,那么,你就成了他的同谋者。 陆七两闻到一阵花香,他醒了过来,惊奇的发现这棵枯树不仅活了,还开了一树的花。 他好像做过一个梦,只断断续续记得,他梦到一个女子,向他讲述她的一生。 陆七两醒来后,却忘记了大半。 她说,那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刚下过雨,山中笼罩着一片湿雾。 一个男孩,大约7岁,提着一盏灯,在山上仔细寻找着什么。 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他的声音就像在山泉水中洗过一样,带着淡淡的甜香。 他是山下一个宗门的弟子,来山上是为了抓萤火虫,想要送给一个女孩。 只是现在时节尚早,他一只也没找到。 第二次再遇到他,已是暮夏,弦月下,山中一片虫鸣声。 他来山中采花,可山花早已落尽。 他真是笨,每次他来,不是太早,就是太晚。 他坐在她边上,所以他们成了朋友。 第二天,山上的一棵枯了几百年的树,突然长出了新枝,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每一朵花都是她的等待。 枯树开花,引来了许多人前来观赏,但那个男孩却没有来。 秋末,山中落了一地的花瓣,是她凋零的心。 她说,人就是这样,总会与想要的东西擦肩而过,所以,人生总有遗憾。 男孩长成了一位少年。 他坐在她边上,对她无话不说,有时快乐,有时一脸忧愁。 她是最好的倾听者,总是默不作声。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有个女孩喜欢我,可我还不够好。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他没有再来。 她是一棵树。 本是万丈红尘中的过客,但她决定下山,去看看那个少年怎么样了。 她开始不断的吸纳天地中的灵气。 几百年后,她修成了人形,化成一名女子,自称喜喜,下了山,拜入宗门。 那个男孩成了她的师傅,他还是笨笨人总是一本正经,十分严格。 他向她走过来了,他的声音没变,还是像是山泉水泡过一样,她的一颗心忐忑,忍不住笑。 他说,喜喜,你认真一点,不要嘻嘻哈哈的,你都来这里十年了,什么都没学会。 他笑着说,十年啊,我就是教只猪,教棵树,它们也该学会了。 她心想,我本就是一棵树啊,但她低头沉默,什么都没说。 他的语气变得缓和,像清澈的山泉流过寂静无人的树林,有不知名的鸟儿轻声鸣叫,蓝天白云,天气温和不躁。 喜喜想做个女子真是好,有你这样温柔相待。粉色衣裙里曲线起伏。 她被罚去无人的思过崖独自修行,大师兄对她说,我来教你。 大师兄叫做轩辕甲,世家出身,脸色白净,双瞳剪水,举手投足不急不缓,满是贵族气质。 他的天赋极高,是人界所称的那种天才少年。 轩辕甲说,对战重要的不是攻击,而是闪躲,我来做你的对手,你打我一下试试。 她打了他一下。 他脸色一红说,我还没准备好,我说好再开始……好。 她又打了他一下。 二次他都没有躲开,第三次,第四次…… 轩辕甲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的小师妹,远比他想的厉害的多,比他们的师傅不知强多少。 他说,停,不如你教我吧。 她说,好,但你对谁都不能说,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你长的这么秀气,女子一样,我教你幻术吧。 轩辕甲成了她的跟班,每天跟在她的身后。 师傅看到他们从身前经过,煦暖的阳光下,少年少女,满是青春的气息。不知怎的,心中一酸。几百岁的人了,还会心跳。他想起从前也有过爱,但人生离别才是常态,他低下头不看她。再抬起头来,她们走远了,又不觉有些失落。 一日,喜喜经过师傅的房前,看到轩辕甲跪在师傅面前。 轩辕甲说,我想娶喜喜为妻,请师傅恩准。 师傅说,不可,你是世家子弟,现妖界被牛帝一统,而人界四大世家却还在觊觎人皇的位置,人界和妖界终有一战。 轩辕甲说,我要娶喜喜,不想做人皇,也可以不做世家。 “不可,喜喜是妖啊。” “妖又如何,师父说过,强者身后没有退路,弱者眼前都是悬崖。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她。” 后来的事,颇为凌乱,万丈红尘起起伏伏,这三人的际遇巧合各不相同。 师傅在人妖大战中战死,陨落前笑着对喜喜说,如果我不是你师傅,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那该多好。 他的声音依然好听,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轩辕甲娶了人皇的女儿,他没有选择。 离别时,他站在雨中,浑身湿透,看着喜喜,久久无语,一双清澈的眼睛,渐渐浑浊。 …… 夜风彻骨,陆七两醒来,一阵恍惚,今夕何夕。只有一轮冷月孤零零的挂在空中。 他靠着树,睡了一天一夜。 一场大梦,过后就轻若雪,转眼成云雾,忘却了大半。 他想,也许我也该去下界看看。他在下界没有爱恨,只是觉得对不起北境的鹤族和鹿族。 当他从一团混沌有了神智时,手里还抓着鹤族的一个小女孩的尸体,这个小女孩生的很可爱,他想要救活她,可又不知道怎么做,只好将体内的一丝混沌之气,注入到她的尸体里。 后来,她活了没有,他不知道。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离他和张百友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天。 他去了熊虾仁的房子里,这里面堆满了抢来的法宝,只是大多都认主了,炼化洗去印记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他挑了一些放在身上,准备去三重天的黑市里换些下界能用灵石。 在翻找宝物时,他看到几块婴孩用的符箓,有些还标注了姓名,他突然明白了,原来下九天的那些婴儿,并没有真的被毁掉灵魄,而是被悄悄的送去了魔界。 神和魔最大的不同,只不过是信念。正如好人和坏人,相同的世界,每个人看法不同。 比如爱是独占不可分享,或是付出而不求回报。 陆七两来到三重天,一切都变了,热闹的集市已经没了,夜来馆也改成了试仙宫,成了上九天选拨人才的地方,里面的几个跳舞的台子改成了擂台,有人在上面斗法,下面挤满了人,每个人都不苟言笑,希望能够通过选拨,在上九天谋一份天职。 陆七两有些失落,他觉得以前唱歌跳舞热热闹闹的生活更好。 他来到五重天,这里已经重建了,九天玄女一击毁掉的半重天变成了一片海,被称作战神海,他在海边站了一会,扑到脸上的热风,还能感到那天的战意,有守卫向他走来,看清他,便远远的施了一礼,眼中充满了敬畏。 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和张百友长的一模一样,他们该不会把他当成了张天宗了吧。他又变成白发长须老者的样子。 他回到一重天的药园里,看到角落里的杀仙草就要开花了,这是魔界之花,是他和熊虾仁的秘密,周围飞舞着许多蝴蝶,天界怎么会有蝴蝶。 他想起熊虾仁说的,这些花不能授粉结出的种子才有用,他去下界这几天,得找个人帮着把这些蝴蝶赶开。在天界,他没有信得过的朋友。 陆七两从鳌鱼洞中的那个密道偷偷去了下界,先到了万神殿,又去了北境。 遇到流光,他本想带流光去天界帮着看三天药园,后来却选了熊可可。 或者是流光的贫穷不幸打动了他,帝国学宫可以给她一个更好的前程。 而熊可可就无所谓了。 他带熊可可飞到天界,让他帮看护药园,嘱咐他,“果子可以随便你吃,但不能浪费。你帮我看一下院子,我三日后便会回来。” 天上三日,地下三年。 三日过去,陆七两回到天界,把熊可可送回下界。 他收了杀仙草的种子,带上张百友给他的令牌,按照约定去了九重天。 一路上碰到各种关卡,一看到他手上的令牌,什么都不问,就放他通行。 凌霄宫里一片宁静,只有门外有一队守卫,就像张百友说的那样,这里虽然是上九天第九天宗,却没有一个弟子。 守卫放他走了进去,在院子里,有几个身影一闪而过,他以为是错觉。毕竟这是上九天,谁敢在这里闹事。 张百友说:“我发现了天界的一个秘密,你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吗?” 陆七两还没有回答,张百友就开始向地上倒去,陆七两伸手想要扶他,却只抓住了插在他身上的发簪。 守卫们冲了进来,只看到张百友倒在地上,毒火在他身上由内向外燃烧起来,不久之后,便化成了飞灰。 陆七两呆呆地站在边上,手里拿着一根簪子,上面还滴着血。 这个簪子是苏琴托玥瑾给楚楠的,现在就抓在陆七两的手里。 这个簪子是苏琴用身上的一根骨刺做的,剧毒,和凤族的凤凰火一样,能瞬间点燃体内的灵力,龙太子就是死于这种剧毒。 张百友死了。 守卫们冲了过来,上九天的守卫战力高的可怕,尤其是那个叫做金乌的小将,只一击,陆七两体内神力翻江倒海的一阵翻腾,他只好拼命逃。 他被逼入了一个巷子里,前面没路了。 这时,巷中一个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快躲到这里。” 他一看那个人是王灵官,便躲了进去。 “张天宗不是我杀的,我见到他时,他已经中毒了。” “张天宗和你说什么了吗?” 陆七两想起张百友对他说的话,就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和我说。” 王灵官眼睛转了一下,“天界,什么毒能杀的了张天宗?” “就是这根簪子,是苏琴的骨刺所制,上面有杀死龙太子一样的毒。” “给我看看。” 陆七两把簪子递到王灵官手中,外面的追兵开始拍门。 王灵官对他说:“你从这里逃,我去挡住他们。” 陆七两说了声,“多谢,王灵官。”转身要逃。 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浑身炙热,着了火一样。 他转过头,王灵官正冷冷地看着他,手里的簪子已经刺入他的背中。 王灵官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用谢我,无论你从张天宗嘴里听到了什么,你再也无法说出去了。” 第162章 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那就不怨不悔 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那就不怨不悔。 陆七两中毒之后,并没有死,却把王灵官烧死了。他的本体是一团混沌,是最纯粹的灵力,当毒簪子刺入后。 “轰!” 一声巨响,灵力燃烧产生的三昧真火,巨大的凌霄宫变成了一片火海。守卫们烧成了飞灰,只剩下那名叫金乌的小将,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的本体是一团火焰。 陆七两借着火势逃到了一重天的药园里,他受了很重的伤,身体被烧的残缺不全,他倒到床上,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一天一夜后,他却又活了过来,一下床,便又倒到地上,两只脚还没有长出来。 他的身体长好后,出了门,街上到处是着士兵,正挨家盘查。 听边上的人说,天界出了大事,九大天宗死了四位宗主,六帝也死了两位。 陆七两知道天界是呆不下去了,草草收拾了药园里一些有用的东西,匆忙逃去了下界。 他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修为却折损很大,一时无法恢复,变化也无法维持太久,他索性不再变化,就用了那张和张天宗一模一样的脸,反正下界也没有人认得张天宗。 为了便于疗伤和修行,他在北境狼都的药店谋了份差事,隐姓埋名的住了下来。 北境因地势多山,又十分偏远,没有受到妖族和人族的大战波及,狼都一片繁华。 陆七两所在的药店在狼都十分有名,常年招收采药和种药的药侍,他站在人群中排队时,老板娘多看了他二眼,娇笑着说:“世间还有这般清秀的少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老板要赶他走,“小白脸,你修为太低,又不是狼族,这份差事不适合你。” 陆七两从怀里取出一张储物符,打开后,里面是一株下界早就绝迹的万年仙草。 药店的老板震惊的眼睛差点瞪出来。 他又取出一张储物符,又是一株绝迹的万年仙草。 药店的老板这时反应过来,慌忙拉着他进到屋子里,关好门窗。 “开个价吧,无论多少钱,我都买。” “不卖。” “那你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仙草是活的,我来种。” 药店的老板让陆七两去照料药园。 这片药园在城外,方园数亩,分为内园和外园,内园种的都是名贵药材。 老板娘叫做桃花,所以外园的边上种着一片桃林。 陆七两将这二株仙草单独种在内园里,又寻了一处角落设下隐匿法阵,把从药园里带来的其他仙草种在那里。 老板常带些有名的炼丹师来这里观赏这二棵仙草,陆七两常常装聋作哑,在他眼中,这些炼丹师没有才华,但是知识渊博,懂得水银和硫磺的几百种炼法,吃的满面红光,一身都是毒。 老板娘有时也来,淡妆淑雅,烟视媚行,她带着两名侍女坐在院中,燃一炉沉香,煮一壶淡雅的绿茶,陆七两自顾自的打理着药圃。 大概是春天来了,老板娘抬头看向远处的青山,脸上有层淡淡的闲愁,悠悠地说, “我问青山何日老,青山问我何时闲。我见众山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陆七两并不讨厌她,他在狼都生活了一年,也知道这些妆容精致优雅上流的女人,看似淡雅脱俗,却是心机深沉。 北境的春天,雨特别多,一场接着一场。树一点点绿了。 有一天,小君在院子里喊,桃花开了。 小君也是药侍。药园除了陆七两外,还有6名药侍,三男三女都是少年,为了爱情写诗的年纪。 小君可能真的喜欢老板娘,也可能是不想努力了。她喜欢绿茶,他就在药园的空地上种龙井碧螺春六安瓜片; 她喜欢诗,他就对着一树的桃花吟诗,“我是木讷的树,你是自由的风。” 他问陆七两,“你发现没有,我和她有很多共同点。” 陆七两反问他,“她是谁?” “就是……那个她啊,你别装你不知道。” 陆七两哈哈地笑着说:“我知道没有用,你得让她知道。” 小君也笑着说:“她要是知道了,老板不得杀了我。” 北境的狼都是一座热情奔放的城市。陆七两喜欢这里,胜过天界。天界也有爱恨情仇,但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做事一板一眼,不如尘世这般率直美好。 涛涛当值那天,竟然带了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孩来药园赏花,看见陆七两的时候,他的脸红红的,他故意说话很大声,“小陆,快给本主管煮壶茶,我要和姑娘赏花吟诗。” 陆七两笑笑,很配合的去端茶。他知道每个少年在变成男人之前都会装一装。 他笑嘻嘻地说:“涛哥,刚才嫂子出城来药园找过你。” 说完,低头不看长裙女孩的一脸嗔怒。 接着的几天,药园的张三、李倩、唐果和燕子,连公认最一本正经的红钧也在桃林里冒充诗人。 桃园里出现大批量诗人的时候,春天真的来了。 那是一个下雨天,陆七两遇到了流光。 陆七两把晒好的药材送到城中的店铺里,回去的路上,瓢泼大雨就哗哗的下了起来,他赶紧跳入到路边一个亭子里。 她正在站在那儿避雨,她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一双草鞋,她来自矿区,整个北境,只有矿区的人还穿草鞋。 她把淋湿的发拂到耳后,雨水顺着发稍滴下来,她低下头,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她问,“这儿离狼都还远不远?” 陆七两看着她说:“我觉得我好像以前见过你。” “轻浮。”她说着,站的离他远了一点,转头不再看她。 “我真的见过你,大约十多年前吧。” “十多年前,我才几岁。” “我姓陆,不用紧张,我不是坏人。” “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像我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子,遇到过许多你这样的轻浮男子。” 这时候,外面的雨小了点,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亭子。 陆七两在她身后大喊,“姑娘,你跑错方向了,狼都在那里。”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陆七两一本正经的指了一个错的方向,谁让她把他当成坏人的。 她说了一声,“谢谢!” 陆七两有些后悔,她真好骗,真不该骗她。 从那天后,陆七两每次进城送药材,路过那个亭子时,都会在那里等上一会。 等什么?他不知道。心里空荡荡的,雨一直下,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春天过去了,桃花全都凋谢了。 陆七两再未见过流光。 夏至那天,涛涛在酒馆请客,药侍都没什么钱,涛涛和那个红衣女子交往,装主管,装风雅,装阔,已经借了不少钱。 大家都十分拘矜,不知该点什么酒菜。 涛涛拍着桌子,大声地说:“小二,好酒好菜给哥哥们端上来。” 酒很快上来了,他仰头喝了一大碗,大声说:“是不是兄弟,够不够江湖。” 大家以为是涛涛和那个红衣少女,好事将近。 结果喝完了酒,他不结账。 涛涛说:“为了能讨她喜欢,我装成一个更优秀的人,整个春天我都提心吊胆的,现在好了,不用装了。” 第163章 她不讨厌你,你可以单独约她了 老板娘从陆七两的房中出来时,小君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那双脚。 夏天了,她的长裙不仅露出鞋子,还露出一段雪白的脚踝,她走的并不快,每一步却像是踏在小君的身上,让他心跳加快。 小君知道她有红色的、橙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鞋子,他不知道自己迷恋她的脸多一些,还是迷恋脚更多一些。 小君来自北境另外一座大城,官宦之家,他父亲为他在狼都的军营里谋了个小官,他遇到药店的老板娘后,就辞了官差,来药园做了药侍。 他明知没有结果,只想每天都能看到她。 小君冷着一张脸,对陆七两说:“咱们的老板娘,你可惹不起,” 陆七两哦了一声。他不想惹老板娘,他谁都不想惹,他来人界是为了躲天界的抓捕。 虽然,他在天界不过百年,却也懂得了一个道理,踏雪至山巅,山外有高山。 飞升远不是终点,但能让人看到更多更恐怖的存在。 在天界他遇到的对手,一个都打不过。 那个叫金乌的小将,只一击就打得他气血翻腾,无力还手,如果不是自爆引起的大火,他根本无法逃脱。 金乌在天界找不到他,迟早会追到下界,也可能早就来了。 刚才老板娘突然来到他的屋里,问了他一些家常, “习不习惯北境?” “我是北境人,家乡在矿区。” “对药园的生活满不满意?” “我在家乡采药为生。” “有没有人欺负你?” “大家都是年轻人,性格也投缘。” …… 但却没有问他的修行,甚至没有问那两棵万年仙草的来历。 陆七两早就学的聪明了许多。无论她问什么,都说好。两个人一问一答,斗武似的左闪右避。 人心叵测,善恶同源。害你的人,往往都是身边的人。 陆七两刻意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平日在药园里默不作声,晚上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修行。他越是怕有人留意他的存在,反而越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板娘名叫四月天,人长的也如四月,春雷细雨,万树开花,风情万种,眉如柳叶,嘴唇丰满如玫瑰花瓣般柔软。 她扬起手,妩媚光采,突然走近来看他,脸对着脸,她呼出的空气,湿热如兰。他低下了头,她的目光如火在他脸上燃烧。 她喃喃地说:“你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对我说。” 他几乎心动,忙向后退了一步,笑了笑:“我对一切都很满意。” 天涯亡命,不被注意就是最好的,千万不可心动,引来无端的祸事。 这四月天可不像是个好女人,后发制人才是最后的得胜者。陆七两懂得沉默,克制,安静。 四月天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笑着走了出去。 她不知用的是什么脂粉,身上有种暴发似的香味,充满了热情。她走了很久,这种香味挥之不去。 下午,其他人都和四月天一起去城中送药,整个药园只剩陆七两一个人。 西北雨,淋湿窗外的衣服。轻阴小雨,深院慵开。 陆七两心想,因为下雨,他们大概会在城里吃过晚饭后,才会回来。 他收起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又放了回去。 如果他们提前回来,会先吵吵嚷嚷的先去收衣服,他听到声音,就能停止修行。 【万雷诀】是暴烈的功法,能引出万道天雷,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甚至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每天只要有空,都在修行。 陆七两回到自己的屋内,关好门窗。他身上的伤仍未痊愈,修为更是大不如前, 每次修行,他只用一小部分灵力来修习功法,更多的灵力用来将功法引出的天雷压制在体内。 片刻之后,他体内便传出阵阵沉闷的雷声。 陆七两紧闭双眼,咬紧牙,控制并承受着在身体上四处游走的雷电。控制难,承受也难,好像是命运与爱,越控制,要承受的就越多。 雷电锋利的刀刃一样划开他的身体…… “携雷霆万钧,破九霄混沌……” 一个悠悠的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陆七两心中大惊,睁开眼,四月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前。 慌乱中,他身上的雷电四面蹿出,眼看就要将引下万道天雷。 四月天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挥,满屋的雷电化为乌有。 “幸好我也修过控雷之术,要不然咱家的药园就要被你毁了。”四月天说的轻飘飘的,好像只是一件小事,毕竟雷电术在修行中并不少见。 但陆七两知道并不简单,她刚才说的那二句,正是【万雷诀】中的心法,【万雷诀】是神法,使出的天雷更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能够控制的了的。 陆七两在身体完好,修为不减时,都无法操控,她却能随手一挥,化雷为无。 陆七两盯着她,不说话。她到底是谁?和他一样躲在下界的神? 她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轻轻地说:“我本以为你是张天宗,但他修习的不是雷电功法。” 陆七两心中又一惊,她竟然认得张天宗,那她一定不简单,陆七两悄悄的化去了握在手中的雷电。 他在天界百年,如果不是九天玄女引出的那场大战,上九天的神,他可能一个也见不到,更别说是张天宗。 她又能随意的控制天雷,难道雷祖是个女子。 在天界,陆七两听过雷祖春雷的故事,她本是跟随魔皇攻打天界魔将,后来被九天玄女招降,打退魔皇后,天界又令她用天雷罚戒叛将,其中有九天玄女,她用万道天雷将封印九天玄女的巨树打成枯木,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月天在地上拣起一把紫色的香花梨的木梳,“刚才梳子落到你屋里了,我来取回。” 她转身向外走,脚步不急不缓,轻轻的落花一样。 走到门边,她又转过头来,“如果你想藏在此界,就要过此界的生活。” 什么才算是此界的生活?陆七两在心里想。 “下雨了,怎么不收衣服。”院子里有人喊了起来,他们都提前回来了。 陆七两也跑到院子里,和大家一起收衣服。 “小白脸,你对老板娘做了什么?”小君瞪着他,双手攥拳,他刚才看到四月天从陆七两的屋子里走出,双眼冒出火来。 “她来取上午落在我屋内的梳子。”陆七两说,看小君还不信,就又笑着说:“我喜欢的女人不是她,是铁匠铺那个烧炭的女孩。” 小君松开了拳头,拍了拍他的肩,“我就知道,那个女孩叫流光吧,每次她来药店取烫伤药,你的眼神就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对她动了心思。” 此刻,陆七两才明了什么是此界的生活,他长得一副少年模样,就该像那些少男少女一样,有爱去爱。 假戏真做,做到头,连做戏的人也分不清几分是真是假。 假如爱情可以解释,誓言可以修改,假如相遇可以重新安排,然而,这不是书中故事也不是演一出戏,我无法在合上书脱下戏装后,将你忘记。 陆七两有些紧张的脸,他木讷的点了点头。 涛涛说:“我教你的,听懂了么?” 小君说:“千万别紧张。” 陆七两说:“我不……紧张。” 涛涛说:“请她吃饭只是你的试探,流光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现在的女孩可不傻。” 陆七两点了点头。 涛涛又说:“如果你想得到她,就一定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单相思早就不流行了。” 城中一处清静雅致的饭馆内,陆七两选了二楼一处临窗的桌子,不远处的柳树上有蝉疯鸣,吵得他面红心乱。 陆七两假装不在意的提起酒壶给流光倒酒。 涛涛说过,酒是一道关,如果她肯喝,就说明她肯给你机会,如果她喝醉了,就说明你的机缘到了。 涛涛自诩是药园的情圣,乐于指导药园的少年,关于男女相悦的事情。 流光矜持地说:“我不会喝酒……” 陆七两慌忙收起酒壶,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涛涛说过,如果她拒绝喝酒,千万别勉强,也别失望,她只是不想和你发展的太快。 陆七两大声的喊:“小二,来壶雀舌茶。” 流光忙打断他:“要不……我喝一点酒,雀舌好贵,赚钱不容易,该省得省。” 陆七两给流光倒了一杯酒,心里暖暖的,她是个好女孩,还知道为他省钱。他从天界带了许多当年和熊虾仁抢来的法器,这些都是神器,虽说,现在的修为早就无法洗去法器上的认主印记,但他把这些法器砸成碎片,陆陆续续的在黑市上卖了不少钱。他现在不敢说富可敌国,买几座城不是问题。 陆七两举起酒杯,流光也笑着端起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陆七两转头看向窗外,春风十里,夜灯四起。 这是他们第三次坐在一起,也是他们单独相约的第一次,前二次,药园的三男三女都在。 涛涛曾问他,你是想要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陆七两反问他,有什么不同。 涛涛说,如果你想要她的心,那就慢慢来,流光是个神秘和高冷的女孩,想要捂热她的心,你就不能急。 在涛涛的安排下,燕子先和流光相识,又约流光到药园来玩,大家在药园边上的小饭馆吃过二次饭,每次涛涛都好酒好肉的点一大桌,每次都是陆七两付账,燕子说,你们这是要帮七两,还是找了个冤大头。 涛涛说,你什么都不懂,这两个人话都少,他们单独相处肯定冷场? 陆七两请燕子帮着,在城里买了一双漂亮的鞋子送给流光,她没有拒绝。 涛涛说,她收下了,说明她不讨厌你,你可以单独约她了。 第164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早在三天前,燕子就帮陆七两约好了流光。 为了这次见面,涛涛和小君操碎了心。 正是初夏,药园一片翠绿,一片药草的香气。三个人坐在药园深处的亭子里,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个乌金茶炉,上面的生铁壶中煮着茶,水汽氤氲,茶香四溢。 药园的这些少年多是修长生,而非战力,药园中没有斗武的场地,却有几处幽静的茶亭,平日无事,他们常在亭中煮茶闲聊。 北境狼族以武立国,战力高者数不胜数,想要在战力上谋个出路,难如登天,所以时下的年轻人多修长生,涛涛修的是符箓,小君是丹药。 这三天,他们聊的全是陆七两和流光见面的事。 涛涛挑了挑眉毛,使了一个飞眼,笑着说:“七两弟弟,你要记住喝酒只是前戏,都是为了你最后的目的。” 陆七两心中苦笑,我有什么目的,本来只是想表现的和你们一样,不引人注意,现在反而成了主角,他对流光说不上爱或不爱,只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遇到一个曾经认识的人,感到十分亲切罢了。 他本无本相,一直变作老者模样,在天界的那场大战时,以身化雷,染上了张天宗的一丝神气,本体化成了他那清秀少年般的长像。逃到下界时,又身负重伤,修为损耗极大,不敢浪费灵力在每日无时不刻的变化上,只能以这付少年人的面目示人。 他在心中暗暗立誓,一旦伤愈,就离开这里,仍变成白发老者模样,省得再惹事端。 涛涛看他发愣,又说了一句,“我说的话你要认真听,这次见面至关重要。” 陆七两认真的说:“只是吃个饭而已,我没有什么目的。” 小君在边上嘿嘿地笑,“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藏着,不瞒你们说,每次我看到老板娘,都想去舔她的脚。” 涛涛白了他一眼,“老板娘看不上你,舔脚你不配,我们还说七两吧,为了最后的目的,有一点很重要……。” 小君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城里客栈的老板熟,让他给七两留间上房。” 涛涛推了他一把,“留什么上房?你以为七两是你,我说的不是这个目的。” …… 饭馆内,陆七两喝的满面通红,他最多能喝七两酒,现在已经喝了六两半了。 而流光喝了三壶酒,两腮有淡淡的绯红,双目如一鸿秋水,话也变的多了起来。 一开始,陆七两还担心流光喝醉了,他可不想要涛涛说的那个“机缘”,但现在看来,哪怕是他喝的醉到沟里,流光也醉不了。 陆七两结完账,两个人出了饭馆。 初夏的微风,夹着路边的花香,乍暖还寒,风一吹,陆七量醉意涌了上来,他很想马上跑回药园,躺到床上睡一觉。 “七两。”流光在前面叫他。 他应了一声,踏着醉步,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一段繁华的街市,两边的店铺都开了灯,行人如织,残影在身边穿梭,仿若浮世一梦。 流光说,“你陪我一起去河边走走吧。” 陆七两两只脚都有些站不稳了,他心里急着回去,可流光一副肯定的语气,完全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如果她是问他,想不想陪她走走,陆七两或许会说,天色已晚,下次一定。反正不一定有下次,但流光这样说,他只能说,好。 流光已经走远了,笑盈盈的站在街灯下等他。 他慢慢地走过去,大概是酒,他觉得吹到脸上的春风温暖又多情,像一双柔软的手。 他想起了涛涛和他说的“最后的目的”,突然的,他想要去尝试一下。 他向她走了过去,流光站在那里不动,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神采,深蓝色的眼眸中星星点点,宛若星空。他一阵恍惚,云里雾里的涌出一个念头,我要守护这个女子。他心中一惊,这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千万不要动了真心,陷了进去,但这不是真心,什么又能称的上真心。 流光看着他站着不动,脸上变幻着喜悦与惊怯,如浮云掠过皓月。 涛涛说,当你试着走近她时,和她的距离很关键,如果她不是有意或无意的远离你,而你一抬手,就能抓住她的手,那你就假装无意轻轻握住她的手…… 陆七两嘿嘿傻笑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手有些犹豫,一犹豫,刚才鼓起的勇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粉嫩纤长,轻声地叹了口气。 流光抬起手来,轻轻扶住了他的肩,“七两,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站的歪歪斜斜的。” 两个人静静的站着,陆七两消失的勇气又恢复了几分。 流光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陆七两说:“不不不……我没事。” “那一起走吧。”流光放下手时,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了陆七两的手背。 流光在前面走着,黑色的长发左右跳动。河边有许多柳树,正是四月,柳絮飘扬如雪,随风飞舞。 陆七两巴巴的跟在后面,一路上,他在盘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适不适合去牵她的手。 这几日有烟火表演,河岸边挤满了人,流光走入人群里,转眼不见了。 陆七两仔细的搜寻着人群,心中无限失落,口中轻声呼唤着,“流光……流光……” 突然,人群里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拉住了他,是流光。 她说:“你可千万不要和我走散了。” 她的手柔软温暖却又十分有力。 陆七两如誓言般地说:“好,我再也不会和你走散了。” 流光却扭头躲开了他那炙热的目光,“烟火已经开始了,我们到前面去看。” 她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穿梭,陆七两轻轻握紧了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仿佛御风飞行。 陆七两是天生种,他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神,飞行不过是本能,此刻的他却像刚刚学会飞行的般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脸,像孩子一般兴奋…… 流光的长发被风吹的轻轻拂到陆七两的脸上,带着她身上那种女子特有的幽香。 烟花绽放……如梦如幻……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欢呼……我们如此靠近……如果闭上眼睛……也可以相信我们之间并没有悬崖…… 陆七两心想,原来红尘浮世,竟然如此美好,再回天界当什么神仙的事情,无所谓了。 昨天,在药园的亭子中。 涛涛品着茶,对他说过:当你去牵她的手时,会遇到四种情况。如果她闪躲,并且推开你的手,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好好的睡一觉,争取做个好梦;如果她有些不安,但还是让你握住了手…… 涛涛卖了个关子,陆七两紧张的看着涛涛。 涛涛接着又说:这说明,有戏,你送她回去的路上,聊些趣事,并约她下次见面;如果她也抓紧了你的手,说明她也喜欢你。 小君在边上问:涛哥,你觉得流光会是哪一种情况? 涛涛放下手中的茶杯:那得看七两现场的发挥,如果发挥的好,能把一变成二,二变在三。 陆七两认真的想了想:你不是说有四种情况吗,第四种是什么? 涛涛伸手在石桌上敲了敲,陆七两赶紧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他倒满了茶水。 涛涛笑了笑:七两弟弟,最后一种,她主动去牵你的手。但这…… 陆七两问:这会是什么? 涛涛哈哈笑:如果发生了,你就带她去小君介绍的客栈吧。但……这是不可能发生,我交往过的女孩子,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几个了,这种情况一次也没出现过,除非你是神仙。 小君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七两也跟着笑,他心想,我就是神啊。 河岸上的人群里,陆七两牵着流光肩并肩的站着,仰望着烟火在夜空中绽放之后再次绽放,像是梦境之中再生梦境,陆七两浮想起生命中的狂喜与刺痛,都在此刻,宛如烟火。 流光轻轻松开了他的手,十指交叉,并于唇前,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我要许个愿望。” 过了一会,她睁开了双眼,却没再去牵住他的手。 “七两哥哥,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陆七两温柔的看着她,他有许多话,但都无法说出口,“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165章 狼族都是血性男儿,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 【如果我流泪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伤心;在这难以安身立命的世界,我活的何其卑微。】 流光问他:“七两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七两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道,吞吞吐吐的说:“我……我……”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却十分的冷淡,并不热情;他突然明白了一眸春水照人寒的意思是,她不喜欢我,我觉得冷。 陆七两觉得像是掉入了冰窟里,一阵冰凉刺骨的寒。 流光像是察觉出他的失望,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七两哥哥,你有过什么愿望吗?” 陆七两认真想了想,治好身上的伤,恢复从前的修为,觉醒身上的法则……或是查出刺杀张天宗的真凶,重返天界……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刻他所有曾有过的心愿都比不过让流光喜欢他。 可流光不喜欢他,她的嘴没有说出来,但她的眼睛里写的清清楚楚。 他长久的沉默着。 流光又笑了笑,“那我说我的愿望吧,其实……你知道吗,我不是一个铁匠。” 陆七两心里想,你当然不是铁匠,你只是铁匠铺里烧炭的。 流光又接着说:“我曾是北境选出的天才少年,狼王在几千人中选了我一个,送到妖界的帝国学宫修行……” 陆七两点点头,这事他知道,他就是一路跟着她去了帝都,并遇到了熊可可,也许当时,他该带流光去天界,而不选熊可可的。 流光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你再不理我,我就不理你了。” 陆七两回了一句,“我这不是在听你说你的愿望吗?” 流光笑了笑,“其实不能算是我的愿望,是我母亲的愿望,她是一个十分天真的女人,一生都很辛苦,但每天都充满了美好的,不切实际的想像,她送我离开家乡时,悄悄地对我说,只要在学宫考第一,狼王肯定会认你当女儿……” 流光哈哈的笑了起来,“七两哥哥,你说我的这个愿望是不是很傻?” 陆七两也微微笑了笑,“这事得狼王同意才行啊。” 流光说:“是啊,我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愿望。” “那你让她换个愿望吧。” “她去世了,我离开家后,再没见过她。她的心愿,我根本实现不了。” 一个女人大声地说:“怎么实现不了,多大的事啊,你要当北境之王也可以。” 燕子带着涛涛和小君嘻嘻哈哈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们三个一直悄悄地跟着陆七两,从饭馆一直跟到河边。流光和陆七两的话,她们都听到了。 燕子看陆七两一脸失落,知道再不出来,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分开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于是,她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拉着涛涛和小君走了出来。 燕子本是四月天的贴身侍女,陆七两带着两株万年仙草去了药园后,便被四月天派去管理药园,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四月天让她盯紧陆七两,每天他做了什么都要向四月天报告,所以今天这种跟梢偷听,也是她份内的事。 “呦呵,你这个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竟敢说要当北境之王。” 人群中,突然闪出几个彪形大汉,把陆七两几个人围到了中间。 陆七两并不慌张,他十分沮丧,心想挨顿打可能会好受些。他向前一步,挡在为首的那个大汉面前。 那大汉见他是一个清瘦清秀的少年,扬手就要打。 却被流光挡住了,“张大哥、刘大哥、孙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些人,流光都认识,他们都是铁匠铺的铁匠。 张大哥放下了拳头,指着燕子冷笑一声:“这个长的和娘们似的小子可以不打,但那边那个丫头今天得教训一下。” 流光问:“为什么啊?” “你今天没听到吗,她去铺子里,对师傅说的那些都是人话吗,要不是当着师傅的面,我非打得她跪在地上求饶不可。” 燕子见他指着自己,也冷冷地笑了一下,“我们可是药店的人,你们惹不起,我就是要拆了杨独眼的铁匠铺,他都得跪着求我拆快点。” “放狗屁,我看你是想死。”张大哥怒吼一声,就要冲向燕子。 陆七两一抬手,挡住了他。张大哥就像是疯牛一下子撞到了一座大山上,他不由的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陆七两。 流光怕陆七两吃亏,慌忙挡在陆七两身前,伸开两手护住了他。 张大哥看着陆七两,鄙夷的撇了撇嘴,“你小子长得和个小娘们似的,想不到有把子力气,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流光可是我师傅的女人,他们早都睡过了,不信你问她……” 陆七两看向流光,她满脸都是泪水。 陆七两万念俱焚,接下来的话,他一句也没听到,发生的事,他也看不到。 他就像是聋了,瞎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帮五大三粗的铁匠,打了燕子,也打了涛涛和小君。 他们人多,又全是修战力的,燕子他们只有三个人,修的又是长生,只有挨打的份。 打斗声,引来了几个铁甲狼卫,把双方拉开了。 燕子对着铁甲狼卫怒吼,“我命令你们,把这些铁匠都给我杀了,在狼都,狼王的眼皮底下,敢打药店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铁甲狼卫还很年轻,大概从军不久,他们维护狼都的治安,并以此为荣。他们本是想把这些闹事的都绑了回去,打人的依法关个几天。 但听到燕子说命令他们,让他们当街杀人。 一个年轻的铁甲狼卫笑着走到燕子面前,“我本来还同情你,可你这个疯女人真是活该。” 燕子怒吼,“你敢骂我,我可是四月天的人,你听懂了吗?” 年轻的狼卫左右开弓,结结实实的扇了燕子两记耳光。 “我听懂了,你懂了吗,你再开口,我再打你。” 他过去给铁匠们松了绑,笑着说:“原来是杨师傅的手下,你们走吧。” 铁匠们哈哈的笑着,“对对对,一场误会,我们先走了,下次请哥哥们喝酒。” 天空几道银光闪过。 “一个都不能走。” 几个身着银甲的少年从空中落下,手起刀落,削掉了几个铁匠的脑袋。 银甲狼卫! 人群哗的一下,全都散开了,片刻走的无影无踪,整个河岸只剩下他们这些人。 银甲狼卫中,一个手执玉扇的男子走到燕子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礼,“燕子姐姐,小的护驾来迟,请多包涵。” 狼都的铁甲狼卫管外城,金甲狼卫管王宫,银甲狼卫既可以管外城,又可以管王宫。 银甲狼卫的首领,就是这个手执玉扇的玉面狼君,是个在狼都可以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铁甲狼卫一看他对燕子那毕恭毕敬的态度,知道闯了天大的祸事,汗流了下来。 燕子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怕,晚了,把打我的那个铁甲狼卫给我剁碎了,明知我是四月天的人,还敢动手打我,别人打我尚且有情可源,当兵的打我,就是叛国。” 那个年轻的铁甲狼卫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哭着说:“我……” 他只说了一个我字,边上的银甲狼卫拨刀挥了几下,他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刀入鞘,风一吹,他倒了下去,一滩肉泥。 玉面狼君没有看他,只是轻声的问燕子,“够碎吗?” 燕子抬手捂着眼睛,一阵干呕,“够了,够了,我说让你们剁碎,其实不用真剁碎,打几下,吓唬一下就可以了。” “燕子姐姐,这有点难办,已经碎了,要不要诛他九族?” “不用不用,千万别,我又不是魔头。”燕子忙说。 “那些铁匠怎么办,要不要全杀了,诛他们九族?”玉面狼君又问。 燕子指了指呆立一旁的陆七两,“你去问他吧,事情因他而起,他说怎样就怎样。” 玉面狼君走到陆七两的面前,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朗声说道:“下官是银狼护卫玉面狼,特来问你惹事的铁匠该如何处置。” 陆七两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看到流光满脸是泪,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心隐隐作痛。 空气中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想起当年化形时,四处屠杀北境的鹿族鹤族,有一天,他突然有了神智和感知,先闻到的就是浓浓的血腥味,周围全是尸体,有一个鹤族的小女孩,满脸是泪,已经死了,他的心隐隐做痛,他想要救活她,就向她的体内注入了一丝混沌之气。 他不想再杀人了,他说:“算了吧,我只是想请人吃个饭,现在吃完了,我想回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向流光告别。 玉面狼君再次毕恭毕敬的对着陆七两的背影施礼,“恭送大人回府。” 玉面狼君是银甲狼卫的首领,他的战力和修为极高,他之所以赶到这里,并不是因为远远看到了河岸边有人打架,这种小事,他才不会去管。 而是,他感觉到了,在这里,有一刹那,闪过了足以震天撼地的神压。 他凭着狼族的直觉,知道如果这个人是北境之敌,那么北境必亡。 他没有时间集结其他狼卫,只带着身边几人,飞到了这里。 陆七两扶起被打到地上的涛涛和小君,和燕子一起向药园走去。 玉面狼君对着还活着的几个铁匠说:“回去对杨顶天说,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和家里人好好道个别,三天后,让他带着铺子所有人,去当年狼王立血誓的地方,等候处决。” 几个铁匠听说过玉面狼君的威名,吓得面如土色,站立不稳倒在地下。 “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只是打了一架,我们狼族以武立国,打架难道不是每天都有吗?” 玉面狼君轻声地说:“回去问杨顶天吧,他会告诉你们原因的,我们狼族都是血性男儿,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 第166章 在外面,不能和男人喝酒 陆七两活了几万年,却有一颗少年的心;而流光虽只有十八、九岁,但她一生下来,就知道生活的深重与辛酸。 她的母亲常年重病缠身,父亲曾是矿区的矿工,矿井坍塌被砸断的脊梁,从此瘫在床上;她很小就跟着母亲在矿区拣些碎矿维持生计,她的生活真的是家徒四壁,饿二、三天才吃得上一顿饭。 也许是天可怜她,她有修行的天赋,七岁时,被狼王从数千名北境天才少年中选出,送去帝都的帝国学宫修行。可短短几年,她的母亲死了,父亲又死了,家中弟弟妹妹幼小,无人照顾,她只好中断了修行,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北境的矿区,继续带着弟弟妹妹在矿区捡碎矿为生。 后来,两个弟弟被送到远房亲戚家里,虽然过不上富足生活,但是饿不死。 北境重男轻女,妹妹是个赔钱货,没有亲戚肯要,她悄悄地跟着一队流浪艺人走了,听说是去了狼都。 流光追着她,一路上打着零工,也到了狼都。 她快二十岁了又无一技之长,有修行的天赋却只修到四品,便中断了修行之路。她修的是战力,但会的只是基础,甚至没有拿得出手的功法。在战力高手云集的狼都,到了这样的年纪她绝不可以指望遇到一个什么人改变她的命运。她的一生就明明可知的了。 她在狼都想谋份营生,一是糊口,二是为了寻找妹妹,可四处碰壁。 好在她有一身的气力,听人说,城外不远杨铁匠的铺子常年招工,只要力气大,就可以去碰碰运气。 关键是力气要大,杨铁匠信奉的是“功法机巧者不可铸器”,其实,用功法和技巧铸造也不会差,可他只用蛮力,他会是一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吧。 北境尚武,铁匠是一份受人尊敬的职业,而杨铁匠的铺子,也不是平常的铺子,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独占狼都郊外一处铁矿,矿工、炭工、铁匠数百人,分三处院子各自居住。 杨铁匠也曾是跟着老狼王四处征战悍将,被敌人一刀劈在脸上,瞎了一只眼,留下一道疤,让他的长相多了几分凶残。据说他是不喜欢新狼王那付文绉绉的做派,就辞了官,开了这家铁匠铺子。 他喜欢炽热的火焰炙烤的感觉,也喜欢听重锤敲打在通红的铁块上,金属相击的声音。 他在铁匠院中,每日里也和众多铁匠一起,打铁铸器。 流光站在铁匠铺的大门前,透过开着的大门,她看到里面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双手抡着重锤,敲击着铁毡上的铁块。 她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走进去,一定会被赶出来。她仔细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门两边巨大的石狮子上。 她一手举起门口的石狮子,另一只手又举起另一只。 她不用功法,凭的只是狼族天生的气力,每一步,都把脚下铺着厚石板踩得碎裂。 一步一步,她走到了铁匠们的中心火炉位置,其他火炉边上的铁匠都停下了手里的重锤,呆呆的看着她,只有那人没有停下来,仍然“叮叮当当”的锤击着眼前的铁块。 他是一个虬髯大汉,比其他人足足高出一个头来,脸上有道长长的伤疤,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嘴角,他赤裸着上身,袒露着一身生铁一样的健硕的肌肉。 他没有看她,眼中只有眼前透红的铁块;她也没有做声,双手举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静静地站在边上。 直到那块通红的铁块渐渐失温,又变成了黑色,边上的徒弟用铁钳子夹起铁块,丢入火炉中,那大汉才住了手,丢下手里的重锤,抓起地上的一罐烈酒,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他好像刚发现她似的,把酒罐递向她,“你把石狮子放下,喝两口。” 她把石狮子轻轻地放到一边,伸手接过酒罐,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酒是真的烈,火焰一般流入腹中,可能还沾上那汉子手上的汗水,或是口水,有些咸苦。 流光心想,他可能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为了管住这么大的铺子,几百号人,要故意做出这样的做派。 那大汉哈哈大笑,指着边上的徒弟说:“你的力气比不上这个小娘们,酒量更是不如她,你去跟老张吧,这个娘们来给我递火。” 递火的意思是,把烧红的铁块从炉子里取出来,去给他拿酒,有时候,也要用一根湿乎乎的布巾帮他擦去背上的汗水。 杨铁匠的铺子里,全是生铁一样的汉子,有生铁一样的性格,直来直去又热烈奔放。 他们毫不掩饰对流光的喜爱,“啪”地一下,一只糙手拍到了她的屁股上,“这小娘们好啊,这屁股蛋子摸上去软软的,弹弹的,比我家那娘们不知强几千倍。” 流光从小长在矿区,早就熟知这些粗鲁俗气的汉子,猥琐了些,其实不坏;她也不是那种放不开的小女人,遇事只会哭,她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给老娘滚!” 一个小丫头自称老娘,只会让这群糙汉子更加兴奋,他们哄笑起来,“怎么感觉吃亏了,要不让你摸摸我的屁股蛋子。” 流光的眼前,摆起了一圈撅着的屁股。 杨铁匠这时走过来,一脚一个,把他们全踹倒在地上,口里恶狠狠地骂道,“狗杂碎们,快滚去干活。” 汉子们从地上爬起来,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杨铁匠在打铁时,并没有话说,往往是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知道该去回炉,或是倒酒,还是帮他擦汗,有时,她也会帮他轻轻揉几下肩,他身上的肌肉和铁一样硬。 流光对男人的理解,来自于她的家庭,男人就该有豪横的样子,在外面能撑得起场面,在家里能为一家人挡住风雨。 理想的男人该是杨铁匠这个样子,长得铁塔一样,不仅是整个铁匠铺几百号人的主心骨,在外面,也处处受人尊敬。 她不喜欢陆七两这样的男人,当然也说不上讨厌,太瘦了,面容也太清秀了,如果他化个妆,再穿个裙子,可能比女人更美。 铁匠铺子里都是粗活,每天都会有人受伤,她常去药店买药,一来二去,就认识了燕子,也许是燕子刻意认识的她,反正无所谓了,燕子是个热心的大姐姐,性格直率,只是脾气也暴,说话总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和她的师傅有些像,二个人对她都好。 燕子带她逛遍了狼都,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她就带她去哪里。 听说流光要在狼都寻找妹妹,她直接带她去内城,找到银甲狼卫,她瞧不上铁甲狼卫,都是三流货色,办个事磨磨唧唧,什么都要报批请示,丢钱失火的案子都要查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查的到。 燕子对银甲狼卫说:“我给你们三天,你们给我去查狼都里有没有叫秋水的姑娘。” 三天后,银甲狼卫把狼都里叫秋水的女子,无论老幼全带到了流光面前。 她们都不是,秋水不在狼都,去了哪里,该去哪里找? 流光有些累了,不知该不该再找下去。 燕子请她去药园玩,“那里全是一些好玩的家伙,去认识一下,多交几个朋友吧。” 流光就跟他去了药园,和他们一起吃过二次饭,她对陆七两的印象并不深,只是觉得他长的美,总是呆呆的坐着不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不像其他几个,总是闹哄哄的。 他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男人。 杨铁匠见她闲时总往外跑,闷声地说了句:“别在外面玩野了,晚上不许出门。”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在外面,不能和男人喝酒。” 第167章 她去求那个人,一定有用 有天晚上,暮春天气,有些躁热,流光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屋外的虫鸣声,吵得她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哐当”一声,窗子开了,一阵热风吹了进来。 她睁开眼,想要起身去关窗,一个大汉扑到了她身上,湿热的压住了她,她想要推开,那是她熟悉的腥咸汗味,她的手摸到了他脸上的伤疤,她的身体变得柔软,她想要去推的手,轻轻地揽住了他。 他的胡子扎疼了她的脸,她的嘴唇却轻轻的迎了上去。 她的一颗心火热火热,宛若扑火之蛾。她闭上了眼睛,昙花在暗夜中宁静枯萎。 她疼的啊呀了一声。 他说:“怎么你还是黄花大闰女?” 杨铁匠一贴紧流光的身体,很快就不能动弹了。 流光为了鼓励他,狠狠亲了他一下,谁知杨铁匠已经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红月亮,窗外有鸟哀鸣,露水悄然滑落。 早上,杨铁匠从流光的屋子里走出来,几个在外面洗脸的铁匠,全都吓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杨铁匠怕她是旧式女子,要死要活的粘上他,他威风不再,如何能管铺子里的几百号人,睡过几晚之后,找了个理由,便把她赶出了铁匠的院子,让她去烧炭的院子里烧炭,烧炭的院子里大多是铁匠们的婆娘。 流光没要他的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每日静静地做着烧炭的活。 直到有天,燕子突然来铁匠铺找她,铁匠铺的大门关着,多了一个看门的人。 看门的铁匠说:“铺子里有新规定,不招漂亮的女铁匠了。” 燕子说,我来找流光。 他说,流光去烧炭了,在那边的那个院子里。 燕子去了烧炭的院子里,几个满面烟火的婆娘对她说,流光去铁匠那儿送炭了。 燕子知道被那个看门的铁匠耍了,气冲冲地又回到铁匠铺。 看门的铁匠嘻嘻笑着,这次他进去把流光叫了出来。 燕子向她说明来意,“七两想约你一起坐坐。” 流光面如死灰,低声地说:“师傅……不让我出去了。” “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姓杨。” 燕子掐着腰,对着铁匠铺的院子里高喊:“杨独眼,你给我滚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提杨铁匠脸上的疤,甚至不敢当面称他为杨铁匠,而是称他为杨师傅。但燕子却敢高声地叫他独眼。 几百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阵恶风,一个铁塔般的黑汉子,提着一柄重锤冲了出来。 他就是杨铁匠,可他一看到燕子,那张要吃人的脸马上软了下来,全是笑。 “燕子姐姐,你亲自来通知我们,那我一定会让流光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那个小子的。” 原来,他在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院子外面流光和什么人说了什么,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只是,他没有听出燕子的声音。 燕子掏出一双红色的鞋子,递给流光,笑着说:“七两送你的,我帮着去选的,我觉得你穿红色的好看。” 流光低头看着脚上的草鞋,露着脚趾,每日烧炭,搬炭,脚和鞋都是泥土一样黑色。 这双新鞋子,像是一记耳光,打到了她的自尊心上,她本想开口拒绝,她的师傅却一把接过鞋子,诚惶诚恐地说:“还不赶快谢谢燕子姐姐。” 流光木讷地说了句,“谢谢。” 燕子说:“如果见面,七两有什么不妥的要求,你不愿意就直接拒绝他,也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杨铁匠又接话说:“我们什么都答应……” 燕子白了他一眼,“独眼,打你的铁去,我是在和流光姑娘说话,不是和你。” 杨铁匠低头走了。 燕子走后,杨铁匠就给流光放了假,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配了二个贴身的丫鬟,精心伺候,第三天,流光要去赴约时,杨铁匠又过来,支开那两个丫鬟,“流光,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对不起你,这次你去,千万千万不要出乱子,关乎着咱们铺子几百号人的性命。” 流光冷冷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她起身去赴约,七两问她喝不喝酒时,她突然记起杨铁匠曾嘱咐过她,不能和男人喝酒,她一开始拒绝。 后来,她又想起临行时,他那张惶恐的脸,和那句关乎着几百号人的性命的话,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想喝酒。 她喝了三壶酒,想哭又想笑,心碎了怎么拼,都不完整。她是个倔女孩,咬了咬牙,把眼泪全咽回肚子里。 她从燕子口中听过狼都的四月节,会在河岸放烟火,她拉着陆七两去看烟火。 铁匠铺子的几个铁匠也在人群里,他们看到了她,而她的眼中只有烟火,多么美的绽放,又多么仓促的结束,短暂的让人绝望。 当燕子出现时,看门的张大哥认出这个女子就是侮辱了他们师傅的人,这些铁匠再也不能忍了,他们把她们围住,要给她一些教训。 结果,招来银甲狼卫,杀了他们几个兄弟,让他们回去报信,三天后,让铁匠铺的所有人去赴死。 他们带着流光,失魂落魄的跑回铁匠铺子里,一进门,就看到杨铁匠坐在灭了火的炉子上,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他看流光的眼神,有些忧伤。 他又转头去问别的铁匠:“我不是放假让你们去看烟火吗,怎么和丢了魂一样?” 几个人磕磕绊绊把经过说了一遍。 杨铁匠仰头喝光了罐子里的酒,把罐子摔个粉碎,哈哈大笑几声, “银甲狼卫没说要杀光我们的九族,已经是格外的恩惠了。你们这几个狗杂碎闯了天大的祸,回去该吃吃,该喝喝,三天后,跟我一起去死吧。” 张大哥说:“师傅,你不是也从过军,认得几个将军吗,我们去求求他们。” 杨铁匠哼了一声,“去求狼王都没有用。” “那我们逃呢,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狗屁,我们逃到哪,狼王会亲率百万狼兵杀到哪,无论妖界或人界,没人敢收留我们。” “为什么啊,我们不过是扇了药园的那个姑娘几巴掌,怎么要搭上铺子里几百条人命?”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知不知道四月节是北境最盛大的节日,你知不知道药园的老板娘叫四月天,你知不知道狼王身后有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四月生,你知不知道,老狼王和新狼王曾在狼都最繁华的闹市里跪了九天,立过血誓,敢惹药园的人,就是北境之敌。” 杨铁匠咆哮起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人都敢打!都是命啊!” 他满脸是泪,呜呜地大哭,完全没有一点狼族的样子。 如果你让他现在就死,他可能一脸高傲,但你让他三天后去死,他会怕的要命。 狼王血誓,几百年前。 老狼王有一独子,长相可爱,人也聪慧,但偏偏天生没有灵魄,无法修行。 数年来,老狼王举倾国之力,请来各方名医,穷尽手段,为其医治,都没有结果。 老狼王盛怒之下,下了一道命令,天下名医,治不好的杀,请不来的也杀。 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名医,后来又波及到了药店,杀了许多药店的老板,直到杀到四月天的药店。先后去了三批人,都是狼王手下的顶尖高手,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老狼王率重兵,围了四月天的药店,他亲手放了一把火。 四月天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本是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翻滚,上面悬起万万道金雷。 老狼王久经沙场,法力滔天的狠角色,他不是没有见过,甚至,亲自带300狼族精锐和牛帝交过手。 但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能能将万万道金雷定在空中不动。 让雷劈下来容易,让万道金雷劈下来会难一点,让万万道金雷劈下来,整个北境就是一片焦土,谁有这个能力,谁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王,整个妖界和人界都没有人能做到。 而这个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随手一掰就能折断,她却能将万万道金雷定在空中,不动。 这是多么恐怖的能力。 老狼王不怕死,但他马上跪到四月天的脚下:“大神,你让我死,我马上就死,但我求你放过北境。” 四月天冷冷地说:“我开的是药店,救人的地方,我让你死干吗?” 老狼王跪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四月天有些不耐烦了,“你带人来烧我的药店,就是打我的脸,这样吧,你先去最繁华的街市跪个三天,再来求我吧。” 老狼王回去后,便将王位传给了儿子,“狼族血性,宁死不跪……但我膝下再无其他子嗣,百年之后,北境无主,我不能以北境之王的身份跪她,但我可以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跪她。” 当时,妖界牛帝正与人界人皇大战,天下被他们打的山河破碎,北境也是风雨飘摇。 老狼王怕这一跪失了人心,他不能以北境之王的身份去跪一个药店的老板娘。 新狼王即位后,头戴王冠,去到闹市之中,跪到老狼王的身旁,拨刀立下血誓: “北境狼王所跪之人,天下若有敢不敬者,即为北境之敌,吾将率北境之军,屠尽全族。” 这对父子,新旧狼王,在闹市之中,一连跪了九天。 一天夜里,药店老板娘去了。 “你们跪了九天,我九天没有生意了,罢了……罢了,我给你治了吧。” 她漫不经心的,伸手向天一指,“天上雷电灵兽,听我号令。” 顿时空中浓云四起,电闪雷鸣,数千只灵兽,浑身缠满雷电,在空中探出头来。 四月天伸手一抓,一条赤色雷狼被一只巨手捏住,哀嚎一声,被她捏成一颗赤色雷珠,拍入到新狼王的体内。 新狼王顿觉通体一阵激荡,无数血色雷电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上,天地间灵力四面八方汇入体内。 新狼王又扑身跪倒在四月天脚下,“神女对我犹如父母,吾愿拜为义母,终身侍之。” “你小子真是聪明,认我当母亲,是沾了天大的福分。” 从此之后,新狼王便有了灵魄,不过数百年,修为竟达8品巅峰。而且,他所用功法,自带血色天雷,北境有他为王,更比从前固若金汤,成就了与妖界、人界三分之势。 流光听完故事,悄悄地退了出去,她看不上几个大男人抱头痛哭,准备后事。 她知道,她去求那个人,一定有用。 第168章 你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她凭什么喜欢你 狼都的春天,变幻莫测,刚才还是皓月当空,一阵凉风之后,浓云密布,空中滚过几声闷雷,哗哗的下起了大雨。 流光不闪不避,在雨里疾走。毕竟是在狼都,夜里飞行,会被狼卫盘查,或许会被拘捕。 铁匠铺在狼都的东北角,药园在西郊,从铁匠铺到药园,她要穿过整个狼都。 街上没有人,夜色宁静暗幽,只有哗哗的雨声。 雨水透过衣服缓缓的进入,她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宁静。 路上四处积水,泥泞不堪,她脱下脚上的鞋子,包好放入怀中,赤脚走在雨水里。 她小时候几乎每天光着脚,直到去了妖都的帝都学宫修行,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双鞋子,她十分爱惜,每次斗法时都会脱下来。她光脚在擂台上打斗,她的脚白皙粉嫩,他们在擂台下盯着她的脚,叫她“玉足仙子”,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惜很短暂,也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她想起了陆七两清秀的脸庞和那双女子一般的眼睛,满心期待地看着她。这种眼神她以前也在别的少年眼中看到过,她担心他们太过柔弱,扛不起生活。 她受够了贫穷,那个夜晚,当杨铁匠扑到她的床上时,她没有推开他,而是抱住了他。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一个世俗的女子。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陆七两解释。 陆七两总是把想说的话藏在心底,不动声色地说些,“我们去吃饭吧。”“月色很美。” …… 这样平淡又无足轻重的话。 她一直没有解释的机会。 也许,吃完饭后就该和陆七两分开的,可她偏偏拉起他的手去河边看烟火。在人群里遇到了燕子她们,也遇到了那几个铁匠,也许,他们都是杨铁匠派来的。 杨铁匠是不会娶她的,他有妻儿,她们不在狼都,他在睡过几晚后,就明明白白的向她说过了,他们是铸器的铁匠,十分看重名声,他眼神闪躲,掏出一袋钱让她走。 她没要,起身不声不响的收拾东西,他又让她留下来,“如果你一时没处可去,可以去烧炭的院子里,和那些婆娘住在一起。” 流光对他失望透顶,以至生恨,可她无处可去。 她没有师门,没有丹药,只会一些最基本的功法,她的修行几年前已经止步,作为一个修行者,天下之大,她能去哪里? 后来,他又来找过她几次,她有时候会拒绝。 也许是她仍心有幻想,也许她无力拒绝,或者她本就是个重声色的浪荡女子,关于爱恨,她难以解释,到头来只剩沉默。 若得其情,哀矜勿喜。 直到燕子代陆七两来约流光一起吃饭,他们才断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杨铁匠对她说:“流光,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对不起你……” 在他说这句话的这一刻,他已经做过对不起起她的事了。这注定是没有任何结局的结局。 【你是一个好姑娘】的意思是:请你离开,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流光站起身,他以为她想要和他纠缠,慌忙伸手将她推开。 流光浑身冰冷,像一盘冰水从头顶淋到脚底,她知道。他曾喜欢过,但是不爱。喜欢和爱的区别是,喜欢可以拱手让人;而爱是盲目的,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出去。 她冷冷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流光默默地流了两行泪,湿热的泪水混入脸上的雨水,流入嘴里又苦又涩。 她是想要去求燕子,求别的人没用,但燕子的话银甲狼卫一定会听,这本就不是一件大事,不该搭上铁匠铺几百条人命。 她从大街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这条路不好走,但要近的多。 此时的燕子和陆七两他们已经回到了药园里,正站在茶亭里躲雨。 一路上,陆七两面如死灰,双眼无神,行尸走肉般的呆滞。 小君拍着他的肩膀开导他,“怎么了,七两兄弟,以前从没被姑娘伤过心?哥哥我的心早被姑娘们毁的碎成渣了,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涛涛像是早就料到了结局,悠悠地说:“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我的房间里有壶好酒,你们可以去我哪儿喝个大醉。” 他见陆七两没有说话,又安慰道:“这里是狼都,女人都喜欢五大三粗的汉子,七两你长的太清秀了……燕子,你也过来劝劝他。” 燕子青着一张脸,正一肚子气,她没想到本是一句气话,银甲狼卫当着她的面,真把那个铁甲狼卫剁的稀碎。 她伸手把涛涛推开,“七两,要不明天我们陪你去铁匠铺问个清楚,如果是那个姓杨的欺负流光,我再让银甲狼卫剁碎了他。” 涛涛听出她说的是气话,吓得赶紧闭了嘴,虽然他莫名其妙的挨了那几个铁匠一顿打,可他也不想杀了他们。 陆七两这时也缓缓回过神来,“不用银甲狼卫,我可以杀他们。” 燕子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吼道:“你要是当着流光的面把那几个铁匠打倒,说不定她会对你另眼相看,可你只会傻站着,现在人都走了,你说起狠话来了。” 涛涛看她真的生气了,就过来拉她:“燕子,借一步说话。” “不借,咱们药园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软,你和小君二个,被铁匠一拳一个打倒在地,七两被流光护在身后傻站着,要不是银甲狼卫来了,我们四个说不定会那几个铁匠打死。” 涛涛吓得拉着小君缩到了角落里。 四个人沉默无语,雨哗哗的下着。 燕子走近陆七两,轻声地说:“流光那个土里土气的傻姑娘有什么好的,你喜欢她,不如试着喜欢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她比流光高一头,身材更修长,皮肤白皙,性格有些急躁,鸭蛋脸,杏眼,五官更精致。 她虽曾一直是四月天的侍女,却有一副让人觉得高攀不起的大小姐模样。 涛涛悄悄走过来,“燕子,我喜欢你。” 燕子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你。” 小君也凑了过来,刚要开口,燕子先说道:“我也不喜欢你。” 小君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想问涛涛的酒还喝不喝?” 涛涛不甘心的又问了燕子一句,“如果是七两问你呢?” “我可以试试。” 小君拉着涛涛去喝酒了。 燕子和陆七两静静地站在亭子里,大家无话,燕子突然上前一步,从身后轻轻抱住了陆七两:“我喜欢你。七两。” 陆七两微微一震,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流光对他的感觉,你什么都好,但我不喜欢你。他轻轻解开了燕子抱住他的双手,“早点回去睡吧,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我有些累了。” 燕子哭着跑走了。陆七两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他没有躺到床上,而是简单的收拾好了东西,他决定离开这里。 一抬头,看到四月天站在门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今天过的好吗?” “挺好的,你不都看到了吗?” 整整一天,陆七两都隐隐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现在想想就是四月天。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四月天说着,径直走了进来,坐到桌前。 陆七两没有拦她,把收拾好的东西收入储物符中,“我就要走了?” 四月天有些诧异,“去哪?”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四月天冷冷地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真是丢神仙的脸。” 陆七两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也做不到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让流光喜欢我。” 四月天轻轻哼了一声,“男人啊男人,你们只在意自己,杨铁匠至少给了她一个落脚的地方,你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她凭什么喜欢你?” 第169章 你快逃吧,杨顶天要来杀你 “嘭!”的一声,涛涛踢开门,抱着一大坛子酒向里走,嘴里大声喊着,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七两,小君去弄几个菜,今晚我们两兄弟陪你同销万古愁……” 他看到了坐在房中的四月天,他叫了一声“姐……你来了。” 便愣在那里。 此时已是深夜,夜阑人静,屋外传来或急或缓的雨声。 涛涛呆呆地站着,既不能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他心想,老板娘怎么会在陆七两的房间里,孤男寡女的……可偏偏让他碰上了。 小君双手提着一个大食盒,一边向房子里走,一边大声喊着:“我去厨房温了二只油鸡,还炒了一盘尖辣腊肉……今晚上我们喝个痛快,我说七两,女人这个东西,你就不能把她们太当一会事,她之所以让你伤心,不是因为她有多好,而是因为你把她放在心上,你看我喜欢老板娘,但她就伤不了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小君走进房里,嘴张着,看到老板娘正坐在那儿看着,微微笑着问了一句,“你说我为什么伤不了你?” “我……我……我……你……你……四月姐,你……”小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和涛涛一样,没有想到深夜在陆七两的房间里能遇到老板娘。 四月天站起来,慢慢走向小君,“你继续说啊,如果你不说,我今晚就伤害你。” “四月姐,你别吓我。”小君说着向后退了一步,笑着说。 四月天对外人刻薄,但对药店的伙计们都很好,平时以大姐自居,小君喜欢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整个狼都,哪个男人不喜欢她呢? 听说是,从前,来药店提亲的人,把整条街都堵的水泄不通,全城的男人排着队来买相思药,四月天一怒之下,给自己招了个夫婿,风风光光的办了场婚事,这才冷了男人们的心。 四月天一把拧住小君的耳朵,“快说,不说把你的耳朵拧下来,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伤不了你?” 小君痛的直跳,“姐,我不敢了……我说的你伤不了我,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有任何结果,每天只要能呆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还是你会说话。”四月天松开了手,小君手捂着耳朵搓了一会,他的耳朵上,还留有四月天手上的余香。 四月天又转头对陆七两说:“你听到了吗,这才是爱一个姑娘的方式。” 被他们这么一闹,笼罩在陆七两心头的抑郁轻淡了许多,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并不觉得十分悲伤,更不快乐,只是无比的失落,像是心里破了一个洞,永远也无法愈合。 一切无声无息,又不可阻挡,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万丈红尘,陆七两觉得自己像是正穿行过一片落雨的桃林,能闻到桃花的清香,也能感到雨落在身上的湿凉。 陆七两看了一眼小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君对四月天的喜爱,卑微,怯懦,不求回报。 也许,四月天想对他说的是,爱不是对等的,不可以计较。 小君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我在厨房里还炖了一尾江鱼,我去看看好了没。” 四月天微微一笑,“去吧。” 小君拉了一下还呆站在那儿的涛涛,低声地说:“涛哥,走啊。” 涛涛缓过神来,“姐,那我先出去了。” 四月天笑着对他说:“小涛,你还不如小君机灵,连我的心思都猜不到,以后怎么教七两追姑娘。” 涛涛嘿嘿笑着,正往外走,“姐,你的心思,我哪里敢乱猜。” 四月天又叫住他,“小涛,酒留下。” “对……对……对……”涛涛把酒放到桌上,和小君离开了。 生命种种的欠缺总令人若有所失。陆七两深深的吸一口,抬起头来,看到四月天幽幽的坐在桌前,静静地独酌,双眼一眨一眨,正看着他。 “你知道,我有许多话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 “所有种种。” 陆七两的经历并不复杂,世界对他而言新的一样,他很快就说完了,飞升天界,遇到熊虾仁,和他一起打劫;遇到喜喜姐,去夜来馆打杂;遇到张百友,张百友死了,他逃入下界。 过去种种,皆是因别人而起,从来身不由自己。 四月天哼了一声,“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怪到别人身上。” 她转过头,伏在窗前,目光黯淡,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风吹着树“唰唰”的响。 四月天饮尽了杯中酒,面色泛红,她又轻声念了几句,“张百友,张百友……你和他长的真像,连气息举止都像,但你和他完全不同,他工于心计,他不会死的。” 她又转头看向陆七两,“你的【万雷诀】是和谁学的?” “熊虾仁给我的,他说是别人身上抢的,他炼不了就给了我。” 四月天轻轻哼了一声,“这可是十二魔祖同创的斩功,可他们自己却也无法修炼,至刚至暴,修到三重之后,除非你我一样,并无本体,才不会被反噬,万雷焚身。” 陆七两疑惑地看着她。 四月天幽幽一笑,“我不是混沌,我是魔界魔念幻生之物。 乘万物以游心。 魔族信奉从心所欲,他们桀骜不羁,可以为达目的,用尽一切手段,这种强悍的欲望或信念就是魔念。 四月天给陆七两倒了一杯酒,“你想不想学真正的【万雷诀】,你手上那本无法突破第三重。” 陆七两摇了摇头。 四月天没想到他会拒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为功法动心的修行者。 “你一旦突破了第三重,你身上所中的毒能不攻自破,现在你每天压制着体内的毒火,一定苦不堪言吧?” 陆七两又摇了摇头,他中的毒并不深,那枚苏琴骨刺所制发簪已有万年之久,毒性不比当年,又先刺入过张天宗,毒性更是锐减,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也无法排出,只能用神力每日压制在体内,无时不刻的承受着毒火炙身之苦。 但陆七两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里,然后把流光和所有的事情全部忘掉,什么神功,什么毒伤,全都无所谓。 四月天看他没有答应,不由有些着急,瞪大眼睛,拍了一下桌子,“信不信我杀了流光。” 听到流光的名字,陆七两心中莫名刺痛了一下,他又摇了摇头,“你不会杀她的,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 四月天笑了笑,“七两,你虽逃到了此界,可天界的追兵早晚一定会找到你,如果你修到九重,他们不仅不会抓你,反而会把你请到上九天去立府封疆。” 陆七两知道她说的对,天界是一个谁强谁有理的地方,之所以追着他不放,是因为他的战力不强,还受了伤。 而四月天在此界这么多年,天界一定早就知道。 她本是九天玄女旗下第一悍将,三皇六帝或是九大天宗,想要抓她,无论谁派人来,不仅会损兵折将,更会成为天界笑柄。 陆七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天界,我早就没兴趣了。” 他慢慢走到门边,又转身施了一礼:“多谢四月姐的照顾,我走了。” 四月天没有转身,她伏坐在桌前,背影瘦瘦小小的。 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向后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陆七两慢慢走到她身后,“四月姐,你要教我【万雷诀】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吧,可我资质愚钝,修习这门功法上千年了,一直困在第三重,即便是你教我,不知要花几千年才能有所突破,估计也帮不上什么。” 四月天转过身来,满面春风,“别人修炼,哪怕天姿卓越也需要个千年、万年,但你不同,张百友曾说你有法则加身,你知道那是什么?” 陆七两不由想起在天界的那次决战,张百友说他身上有法则,要收他为徒,九天玄女闯出封印后,喜喜姐成了一棵枯树,他将那棵枯树种到了药园里,没想到竟然又活了过来。 他犹豫着说:“难道我有复活的能力。” 四月天笑了一下,“张百友没和你说,我告诉你吧,你有的是复制别人的法则” 陆七两有些失望,怪不得他用以身化雷之时,染上了张百友的一丝神息,本体就变得和他一模一样了,但这算什么法则,顶多算是变化。 “四月姐,这有什么用,难道你想我复制成你?”陆七两一脸不解。 四月天哈哈大笑,“我要二个四月天有什么用,你可以复制我的功法啊,虽然你的神品不高,但好在你一直修习的是【万神诀】,一会我将功法传你时,即便你到不了九重,至少也能到六重。” “那我要怎么做呢?” “你站着不要动。”四月天说着,走到他身前,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四月天的手温热柔软,还带着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果味甜香。 陆七两感到额头温柔一触,如丝之无声坠地。 突然一阵轰鸣,万道金雷落下,天崩地裂,片刻之后,天地只剩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又听到四月天的声音, “七两,你怎么翻白眼了,难道被我拍死了?” 他回过神来,看到了四月天的笑脸,没有金雷,也没有天地毁灭,房中景物一切如常。 四月天见他醒来,“把衣服脱了……全脱光。” 陆七两扭捏了一下,但一想是为了传他神功,就转过身,背对四月天,脱去了衣服。 四月天笑嘻嘻地说:“张百友号称天界第一美男,我也是魔界第一……也可能是第二的美女,我一直馋他的身子,几次三番的对他示好,他明明对我也有想法,可总是假正经,气的我躲到此界,本以为他会追来,结果我等了他一万年……” 陆七两听的迷糊,不觉得这和神功有什么关系,他犹豫着问:“四月姐,这和传功有关吗?”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长的和张百友一模一样,他我看不了,看看你也行,转过来……”四月天说着向他走了过来。 陆七两感到身后一阵温热,他羞的满脸通红,慌忙去穿衣服。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 四月天哼了一声,把门打开,流光倒了进来,被四月天轻轻用手扶住了。 流光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又被雨水淋的湿透,她的脸上,身上全是伤痕。 她不认识四月天,只觉她是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勾魂魔力。 陆七两衣衫不整的站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她。 流光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泪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挣扎着站好,向门外走去。 陆七两在她身后喊,“流光,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流光冷哼一声,“我什么也没想,你们做什么,我也管不着,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快逃吧,杨顶天要来杀你。” 第170章 永远也等不来那个手持狼王令牌的人 四月天不相信别人口中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别人心中的想法,人心也是瞬息万变。她只相信人们在遇到事情的一刹之间,做出的第一反应。来不及想,就做出的反应。 她关闭了陆七两的五感六识,带他进入雷庭之境,陆七两感应不到流光正向这里走来。 但四月天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流光的到来,她想知道流光对陆七两最真实的想法。 她计算好了时间,把陆七两从雷庭之境中唤醒,让陆七两脱去衣服,就是让流光进来后误会。 在那一刹之间,流光的心痛、委屈和愤怒,全被四月天看到眼里。 而陆七两却仍呆呆地愣在那里。 四月天轻轻的叹了一口,对陆七两说:“你还不快去追。” 陆七两追了出去。 四月天又哼了一声,“男人啊男人。” 流光一身是伤,四月天期待陆七两的第一反应,是去查看流光身上的伤势,他却傻站着不动,可能是他太单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女孩在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心动,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紧紧的抓住。 当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张百友救了她,她对他一眼钟情。 四月天本是魔皇军中悍将,魔皇对她也恩宠有加,她本以为可以永远跟随魔皇,可在她攻打天界时,魔皇命她困守九天玄女,却带着魔军主力悄悄撤回,她成了魔皇的弃子。 那个,她曾相信并依靠的男人抛弃了她。 三天三夜,她手上的魔兵全部战死,她身负重伤,万念俱焚,她闭上眼睛,准备死在九天玄女的剑下。 一位白衣少年飘然而至,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从九天玄女的剑下救了她。 他就是张百友。 此后,四月天降入九天玄女旗下,成了天界的神将。 但四月天觉得天界的神仙太装,明明两心相悦,可张百友却对她若即若离。 她本是生在魔界,随心所欲的性格也受不了天界的约束,一怒之下,来到了下界,她本以为张百友会来寻找她,等了万年,却从陆七两口中听来了张百友被刺的消息。 “张百友……张百友……”四月天抓起桌上的酒坛子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烈火一样,像她的性格,她不是一个温柔的女子,但不代表她不心思细腻,可以没有尊严的主动一次又一次的送上门去,被人拒绝。 她心中恨恨地想,他怎么还不来找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笑了笑,抓起酒坛子离开了陆七两的房子。 她不相信张百友死了,她喜欢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张百友是那么有心计的一个人,脸上常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动声色的一句话里,有几百个心眼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在陆七两手里,又当着那么多天界守卫的面,被烧成了灰。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 她唯一担心的是,陆七两说的,九天玄女将十二魔祖放回了魔界。 她在下界,天界不会找她的麻烦,但十二魔祖不会放过她,他们要抓她,不仅因为她背叛了魔族,而且他们还是她的师傅。 她又不想灰溜溜地躲回天界去,不想让张百友瞧不起,现在唯一能帮的上忙的只有陆七两,但他身上有伤,功法也太弱了,所以她让陆七两复制了她的【万雷诀】,以陆七两的修为,现在他的【万雷诀】大概有了六重,或者七重。 四月天的【万雷诀】已经修炼到了三十六重,她却骗陆七两【万雷诀】只有九重,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骗他天经地义。而且她是想陆七两更有自信,觉得已离大成不远。 一个神仙和一个铁匠争一个女子,还唯唯诺诺的,丢的是她四月天的脸。 至于流光冒死来说的杨顶天要杀陆七两,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杨顶天是谁。无论妖界的女帝,人界的人皇或是北境的狼王,在她眼里不过都是蝼蚁。 一个人的性格是由他所处环境决定的,铁匠杨顶天,脾气火爆、头脑简单和满口脏话的粗鲁汉子,但他在担任老狼王的亲卫时,是一个沉默寡言,粗中有细和极为残忍的角色。 杨顶天的战力不高,但深得老狼王的喜爱,因为他忠心不二。 为了救治儿子,老狼王曾闯过魔界,染上了不治之毒,寿命不足百年。 他曾数次亲眼目睹过老狼王毒发时,倒在地上打滚哀嚎,他假装从未看到过,更无对外提起。 四月天为新狼王植入灵魄,打通灵脉后,一天,老狼王带着杨顶天去到北境一个十分偏远的山洞里,那里种满了他从魔界带回来的蓝色藤蔓,上面幽幽的发着莹光。 老狼王须发皆白,已是垂暮,他问杨顶天:“你说狼族能一统北境,靠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铺垫。 杨顶天低头不语,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要是万一说出了老狼王心中的想法,那更是错中之错,做为一个亲卫,他不能揣测主子的想法,更不能比主子聪明。 老狼王哈哈大笑,“别人以为我们狼族凶残,实际上我们靠的是万事有备无患。” 他布好了五雷阵法,砍了许多蓝色藤蔓,让杨顶天缠在身上。 “据说这些藤蔓能避雷劫,魔界攻打天界时,曾用此藤炼制盾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杨顶天仰头大声地说:“属下愿意一试。” “我并不知道炼制之法,你可能会死。” “属下虽死无憾。” 五雷阵中,一片雷电劈下,杨顶天面不改色地站立不动,被劈的浑身是伤,脸被劈掉半张,一只眼也瞎了。 此后,杨顶天在山洞中潜心研究了数年,终于发现了此藤的避雷之法。 需在砍取、编制过程中,不可使用灵力,才能保留它的避雷属性。这些魔界的藤蔓虽长的细长,但坚硬无比,一般人如果不用灵力,别说折断,哪怕掰弯都难,如果不是杨顶天天生神力,也许永远不能发现这个秘密。 老狼王冷冷的盯着他,“顶天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打造避雷护甲?”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陷阱,杨顶天当然知道这是老狼王要提防四月天。 当年,他跟着老狼王去见四月天,亲眼看到她随手一挥便是万道金雷。 杨顶天如果说他不知道,那就是说谎,但他也不能说知道。 他说:“属下不愿多想。” 老狼王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兄弟,我要你去做一个铁匠,招一批力气大的人,打造五千……不,二万副避雷魔甲。” 杨顶天说:“属下遵命。” “别属下,属下的,你是一个铁匠,要有铁匠的样子。” 杨顶天脱下官服,官帽,挺胸哈哈大笑,“多谢狼王,照顾小的生意。” 从此,一副粗鲁的铁匠模样。 老狼王也哈哈大笑,眼中却透出凌厉的杀气,“我让你做这件事情,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无牵无挂的把它做好。” 杨顶天愣了一下,什么是无牵无挂?他和妻子住在狼都一所僻静的院子里,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最大的女儿十八岁,最小的孩子九岁。 老狼王掏出一块银色令牌抛给他,“兄弟,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谁拿着一样的令牌找你,你见他如见我,按他说的去做。” 杨铁匠回到家里,想了整整三天。 他在狼都之外的城市里选了一户人家,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他把这一家人全都杀了,把女人和孩子的尸体带回家。 他放了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三具尸体也烧成了面目全非的焦炭。 他带着妻儿连夜潜出狼都,把她们安置在北境一个极为偏远的村子里。然后,独自一人回到狼都,开了一家铁匠铺,只招募力气巨大的铁匠。 他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年,平安无事。 他心中窃喜,知道做的对,这才是老狼王真正想要的答案。 他自知做的这些事情,虽然隐秘,但老狼王全都一清二楚。 杨顶天不是不能杀掉自己的老婆孩子,但这样做,他就是一个真正无牵无挂的人,老狼王就没有可以约束他的手段。 他要扮演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把妻子孩子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实际上,他是交给了老狼王几个人质。 几十年过去了,杨顶天将打造好了二万副避雷魔甲,悄悄地运到了那个只有他和老狼王知道的山洞里。 在山洞里,杨顶天杀光了所有参与制作魔甲铁匠。 但老狼王没有招他回去,他仍然是个铁匠。 又过了几年,老狼王去世了,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杨顶天心灰意冷。 数年之后,杨铁匠的铁匠铺越开越大,他手执重锤,盯着炉膛中透红的火焰,心中却像是盖了一层厚重的炉灰。 也许,他这一生都只是个铁匠,永远也等不来那个手持狼王令牌的人。 第171章 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过,她也什么都没问过 陆七两。陆七两。陆七两。陆七两。 陆七两,我本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流光跑出陆七两的房间之后,再也无法忍住眼泪,混在雨水中流下来的还有从她头上的伤口中不断流下的血,温湿的血水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一直到大腿。流光满脸是血和泪水,眼前的事物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变的朦胧,她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的雨水中。 因爱生恨。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因为他的背叛而感到愤怒。流光拖着一身伤痕,踉跄着去拍陆七两的门,门一打开,她倒入了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怀里,她身上带着清凉的果味甜香,并不浓烈,却勾魂摄魄般的令人迷醉,而陆七两衣衫不整的站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她。流光感到了愤怒。陆七两,我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然后,她才想到,其实自己没有愤怒的资格。 她跑开了。 这一夜,她过的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杨顶天知道银甲狼卫要在三日后处死所有的铁匠后,就让人把所有的铁匠招到了院子,有人开始哭,他也跟着流泪,有人高喊:“都是我们连累了大哥。” 杨顶天就大呼一声,“拿酒来,大家都是兄弟,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和兄弟们一起死,有球不好。”大家一起豪言壮语的饮酒。 流光突然觉得他很虚伪,刚才杨顶天还气急败坏地怒骂那几个闯祸的人,他盯着他们,那是一双吃人的眼睛,错不了,他恨不得活活撕了他们。他不能杀他们,是因为银甲狼卫让他们三天后去死,那就意味着,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 现在却又和他们称兄道地起来,大口喝酒,大声笑说死后埋在谁的旁边,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如此豪迈汉子。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敢逃,也逃不了。 流光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不想死,更不想装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来,她要去求求燕子,只要她帮着说句话就可以。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杨顶天对这句话有深入骨髓的理解,他战力并不高,跟随老狼王南征北战,从普通的小卒到老狼王的亲卫,他收到过优厚的赏赐,也感到过自豪和荣誉,更是亲眼目睹过什么是残忍、恐惧和绝望。 上了狼王这条船,就没有了回头路,除了忠心没有第二种选择,收到狼王的命令,如果你眼神中有一丝犹豫,你就会成为下一场的战斗中,第一排的必死之卒;如果你敢逃,你的父母兄妹妻子孩子会被煮成一锅肉汤,然后逼你吃下去。 狼族并不是北境最大种族。有战功,十倍百倍的奖赏,敢叛逃,更是千倍万倍的惩罚,老狼王打造了一支狼王铁军,他们有绝对的忠诚和绝对的残忍,他成了北境之王。实际上,老狼王也没得选,如果他不这么做,怎么称霸北境,拿什么和妖帝、人皇对抗。 杨顶天抓着酒坛子,大口的喝着酒,有人在院子里支起了几口大锅,里面煮着肉,浓厚的肉香弥漫在整个铁匠铺子里,他突然觉得恐惧和恶心。 有人高喊:“流光逃了。” 杨顶天大口的呕吐起来,玉面狼说的是三日后杀光这里的铁匠,如果一个人逃了,他们所有人的家人都得死,也许会被煮成一锅浓浓的肉汤。 杨顶天哈哈大笑,“是我让这个小骚货出去办点事,我马上去把她叫回来。” 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黑暗中,一双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杨顶天。 天空开始落雨,流光是杨顶天的姘头,在铁匠铺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现在流光走了,杨顶天也要走? 杨顶天喝了一口酒,哈哈大笑,“天下谁能逃得掉狼族铁军的追杀,我现在就去把流光带回来,老孙头,你是不是一直想睡那个小骚货?” 也许是因为太多的酒,也许是时日无多,老孙头嘿嘿一脸淫笑,“那个小娘们圆滚滚的屁股蛋子看的我心痒痒……” 铁匠铺里年轻女子并不多,像流光这样健硕美丽的,没有第二个。 杨顶天也笑着说:“老孙头你还行不行,那小淫妇在床上可不是一般的骚,小心她把你玩散了架。” “她玩死我,我也愿意。” 人群里热闹起来,“我每晚一想到她,就比铁还硬……” 杨顶天哈哈大笑,“你们先把酒肉搬到大厅里,等我把她叫回来,让她陪兄弟们好好玩玩。” 人们把院子里的酒肉搬进了大厅里,杨顶天是这些人的头,他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过,他们喝着酒,期待着那个少女健硕雪白的肉体。这种事的动人之处,不是那短暂的几分钟,而是这段焦急等待的时光。 杨顶天追了出去,他走出铁匠铺时,没有锁门,更没安排人看守,但他知道他们一个人都不会逃走。让这群精力充沛的汉子期待流光,比用其它手段看住他们管用得多。 沿着流光身上的气味,杨顶天很快便追到了那条通往药园的偏僻小路上。 他记得流光身上少女的微香,忘不了。 流光来到铁匠铺后,事事一样,事事又不一样,冬天最后一场雪融化成了满树红花,远处有鸟在深林中鸣叫,杨顶天心中有鹿,蹦跳让人心痒,老狼王死后,他那颗尘封多年的心,竟然还会跳动。 丽日当空,骄阳似火,流光双手执钳,杨顶天挥锤,二人沉默契合,只有目光偶尔相接,又闪躲。炉火正旺,杨顶天心中燥热。 他突然一手撕去上衣,露出一身结实如铁的肌肉,上面有数道伤疤,有刀剑,有雷电……流光看着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眼中满是崇敬。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吧,他的肩膀那样宽厚,可以担当起所有的重担。 她听说杨顶天曾是老狼王手下的一员猛将,后来顶撞新狼王被革了官,他成了铁匠。 铸器的铁匠在以武建国的北境,是一份受人尊重的职业,他的铁匠铺是狼都最大的,狼都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意思住在狼都东边的都是地主富人,住在西边的是达官贵人。杨顶天的铁匠铺独占狼都东侧一大片土地,这里有山有河,更有一处丰厚灵铁矿。他名下不仅有数百位铁匠,还有山上的烧炭厂和开采灵铁矿厂。 他的铁匠铺也是北境最大最有名的,只要是刻着顶天二字的器具,无论是刀剑还是法器,都要比同样器物贵上几倍,但仍在整个北境也是一物难求。优秀的男人果然是无论做什么都卓越,他身上的伤痕是他战胜一切逆境的证明。 杨顶天汗水浸满全身,流光拿起一条布巾,在刚从深井中打上来的冰凉水中,泡湿拧干后,轻轻擦去他背上的汗水,流光的小手冰凉丝滑,她身上的气味像6月的酸梅子,带有淡淡的甜醋味,微微甜美的气息,让人感觉鼻腔有些收紧。他不由的抓住了她的手,流光没有挣脱只是笑,他慌忙松开,院子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犯不着。 杨顶天有妻儿,他把她们送往北境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安置好后,就再没去看过她们,许多年前,曾有人送过一封信来,他说这里没有那个人,他杀了送信人,那封信他没看,扔到炉子里烧了。 他的妻儿被送走后,就像是没存在过一样。他烧光了她们所有用过的东西,他不留任何念想,和过去一刀两断。送走了她们,他带着几乎欢喜的心情开始了新生活。 流光住的地方在铁匠铺后院的一间偏僻的屋子里,屋子后面是山,本是一个堆放木炭的库房,早就弃之不用。离其他铁匠的屋子较远,但共用一个水房。早晨醒来,流光去水房洗脸,常会遇到同来打水的铁匠,他们会嘻嘻哈哈的大声讲些与那个有关的笑话。 杨顶天把他们赶跑,夜里有时他也会转到流光住的那所屋子前,也许是为了她的安全,也许是……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白天他们一起工作,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眼睛,一湾多情的秋水;低下头,看到她细长的小腿,他的目光无所适从。 黑暗来临欲望也随之而生,杨顶天坐在黑暗的客厅里,不醒也不睡,迷迷糊糊到天明。他不知道他这样的男人,竟然还会为了一个女子失眠。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来,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流光的屋前,吹灯夜更明,如水的月色从窗中照进来,流光躺在床上,衣服整齐的叠在床边,她双腿夹着被子侧卧在那里,她真白,她的手丝滑,身上大概也有6月的酸梅子的甜香。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压到她身上,伸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她挣扎了几下,认出了他,抱住了他。 事情发生之后,杨顶天和流光都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她是个处女。床上的血像一只红色的蝴蝶,蝴蝶之所以为蝴蝶,是因为美丽而且短暂,白天在花中飞舞,晚上扑向火焰,它们盲目的追逐美丽和光明事物,但不知道美丽和光明必不长久。 他有点尴尬,觉得对不起她,但她笑着,紧紧地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他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狂野,她在他的背上留下了细细密密的爪痕。 在夜里,背上隐隐有些刺痛,他又起身去找她。 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后,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他给了她一些钱,够她离开狼都去别的城市里买一块地,或开一间铺子,如果细水长流,也够她体面的嫁给某个男人。 流光听他说早有妻儿,要赶她走,她并不觉得悲伤,而是无比的愤怒,他骗了她。 她冷冷的站起身,想要离开,但他没有骗她,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过,她也什么都没问过。 第172章 她忽然觉得凄凉,也不知为谁凄凉 流光怒气冲冲地从床上站起来,低头不语穿好了衣服,大步向门口走去,她微微仰起了头,像是要保留最后的一点自尊。 流光在从女孩变成女人以后好像开了窍,开的是心里的窍,不再那么冲动,凡事发生了都会再多想一下, 流光的步子越走越慢,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吵架,父亲就让她滚,母亲不说话也不滚,只是低着头低声抽泣。 年少的流光想母亲真是没骨气,将来如果有男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在事情竟然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天大地大,她竟然无处可去。 铁匠铺的铁匠收入很高,但当学徒的前二年,是没有一分钱的工钱的,铺子里只管吃管住,衣服和鞋子都要自己花钱去买,所以流光为了衣服能穿的久一些,少一点褶皱,每晚睡前都会脱得精光,把衣服小心的叠好摆在床边。 流光才做了一年的学徒,一个钱也没赚到,如果她现在走出去,浑身上下只有过去剩下的三个小钱,只够她买一个褐色的荠麦馒头或一碗清水面,以后怎么办? 夜色正浓,外面没有一盏灯,一片黑,小虫飞舞,蜘蛛在暗处结网。 如果她从杨顶天的铁匠铺里走出去,哪家店铺还敢用她;如果她和杨顶天的事情传出去,哪个男人还会娶她。 如果她要走,她真该收下杨顶天扔给她的那袋钱的。 流光微微侧了一下头,眼角瞥见杨顶天扔到床角的那袋钱,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他给过她机会,既然她骄傲的拒绝了,那就失去了。穷人不该有什么自尊。 这个时候,杨顶天低声温柔地说,“如果你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先去炭厂。” 流光停住了脚步,这是杨顶天给她的另一个机会,她再往前走一步,出了门,这个机会也不再有了。 杨顶天慢慢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你累了,先睡吧,明天我让炭厂的七婆过来,带你过去。” 他没有把她扔到床上,再压在身下,毁掉她心中最后一丝尊严。因为没必要,在这场角力中,杨顶天已经赢了,赢得很彻底,他懂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再进一步可能就是仇恨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是个懂得享受的男人,得之不甘,食之无味。他要流光在床上还那么主动狂野,还对他心有幻想,就要做出一点点的让步。 杨顶天走了出去,把她一个人扔在黑暗里,杨顶天走的很轻松,这个结局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如果流光拿了钱就走了,或者不拿钱走了,他说不定还会去寻找她,但她最终没敢踏出那道门。小飞虫落到网上,拼命挣扎,无谓的挣扎,蜘蛛慢慢爬过去,把它牢牢的绑住。 对她这样一个软弱女子,杨顶天就是一个掌握了她命运的,无所不能的神。 杨顶天突然明白了,老狼王为什么总是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兄弟。不是老狼王谦逊,更不是对他尊重,而是因为他是一条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卑微的狗。 杨顶天踏着轻松的步子,嘴里轻轻哼着歌,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岁月磨我少年志,时光凉我善良心。人间总有一丝情,抵我心中意难平。 七婆带流光来到炭厂,这里和铁匠铺不一样,住的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分散在山上各处,住在这里更隐秘,七婆临时收拾出了一间旧屋,抱来一床旧的铺盖,上面还有黄色的污渍,白色的被角脏到油亮,散发着难闻的腥骚臭味,又丢给她一副碗筷,那是一个普通的大白瓷碗,缺了一个角,上面还粘着米粒或者肉渣,已经很久没人用了,牢牢的粘在上面,需要用水泡一下,再用力一点点的抠去。 这些东西都是秋末冬初,用炭量大时,炭厂会临时招些庄户人,上山砍柴用过的。 她洗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觉得脏,每当她端起这付碗筷,就想到上几个用它的人,也许长相丑陋,在山上围着火堆,被冷风吹得流出长鼻涕,沿着碗边喝着里面的热肉汤,鼻涕滴入碗里;也许不是人,是看守炭厂的一条狗。 她连别人用过的碗筷都接受不了。她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守着瘫在床上的父亲不放,也许是爱,也许是因为失去之后,再难找到心中没有一丝芥蒂,完全包容她的男人。 她并不讨厌旧的东西,但如果是一副新的碗筷,新的被子,她可能会更为喜爱,更为珍惜吧。她抓起那个破碗,狠狠地摔个粉碎,在炭厂的木头堆里寻找到一截圆木,连夜为自己刻了一只粗糙的木碗。但那床被子她丢不掉,夜里山上,寒风料峭,如果她不想冻僵,她再心有不甘,也得将就着用。 第二天一早,七婆喊她去烧炭,她面无表情的跟着一群婆娘去了炭厂。 在夜里,杨顶天有时会来找她,她有时会拒绝。 她疯狂肆意地骑在杨顶天身上,闷声宣泄着自己的羞耻,这毫无指望的肮脏日子,他给她钱,她就收下,但现在他给的钱每次都不多,只够买床新被子,买个锅,买米,买油…… 既然她收钱,那就就撇清了关系,和她与爱无关,免得她误会了。她和妓女有什么不同,都是收钱办事的女人。 在白天,杨顶天偶尔会来炭厂,看到人群里流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她做这做那,偶尔心中会感到一丝歉疚。 流光买了床新被子,终于把那床骚臭的被子扔了,她觉得自己脏,她跳入河中,用河底的泥沙用力的搓细着身上每一寸肌肤,直到搓到浑身通红。她来狼都是为了寻找妹妹的,可她却把自己弄丢了,她盯着窗外的月亮,目光忧伤,而且绝望,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够拉她一把。 可能救她的人,怎么会看的上她,她是如此弱小、卑微和脏,扔到人群里,没人会多看她几眼。渐渐地流光失去了往日的光采,她仰面倒在床上,脱光打开,自始至终的一动不动。杨顶天穿好衣服后叹了一口气,食之无味。 烧炭时,七婆坐在她边上,看着窑室内透红的火焰,七婆突然悠悠地说,“唉,杨师傅其实是一个可怜的人,他的老婆和三个孩子在一场大火中烧成了焦炭……” 流光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灭了,她早就不是那个被幻想支配的少女,杨顶天死了老婆,但也没说过会娶她。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离不开女人,更不想被家束缚住。 流光也曾相信意志与爱,如蝴蝶般在花朵一样美丽的世界里盘旋飞舞。她曾是狼都中万里挑一的天才少女,她的母亲说将来狼王会收她做义女。她被杨顶天压在身下时,也曾幻想,将来她也会有几个孩子吧,如果他们的父亲是杨顶天,他们就不会为了吃穿忧愁了吧。 流光穿着草鞋走在狼都最繁华的大街上,她被七婆派出来买烫伤药的,炭厂和铁匠铺每天与火相伴,被烧到的人有很多。 流光低头看着脚上露着脚趾的草鞋,周围全是锦衣华服的人群,她不明白为什么整个狼都只有一家药店,而且建在住满达官显贵狼都西部最好的路段上,这里巡街的都不是平常的铁甲狼卫,而是银甲狼卫,既然药店在狼都这么吃香,为什么没人多开几家? 燕子对她很好,听她是从东郊一路走来的,搬出了一张椅子,拉着她的手坐下,周围的那些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排着长队,燕子却像是视而不见一样,她又对一个清瘦的少年喊道,“七两,快去倒杯热茶过来。” 那个少年长得十分清秀,脸很白,眼角很长,如果他不开口,倒像是个身材单薄的女子穿了男装。他说:“燕子,我是药园过来送药材的,哪知道茶在哪?” 他转头看了流光一眼,“呀,是你来了啊。”一闪,就钻进了药店的内房里倒茶去了。 他见过她吗?她觉得见过,但又没什么印象。 流光是带着一些世俗的目的和燕子结交的,她在狼都举目无亲,多个朋友多条路可走,而且燕子虽只是药店的一个小主管,她竟然可以走到门边,信手指着一队巡街的银甲狼卫其中一个,高声喊道,“你……过来,帮我把这个药给左将军送去,下次你让她夫人来取,我们这边不送。” 那个银甲狼卫竟然一脸恭敬,“小的得令。”他接过药,噔噔噔跑去送了。 在狼都,银甲狼卫可是将军以下,可以先斩后奏的存在,哪怕是名声响亮的杨顶天,在路上遇到他们,也只能垂首站立在路边。 如果遇到阴雨天气,或炭厂轮休,流光有意无意会转去药店,燕子带她去药园,在那里,她结识了陆七两、涛涛和小君,他们都是药园里种药的小伙计,每日里嘻嘻哈哈不求上进的少年,在尚武的北境修长生功法,简直是自毁前程。 轮到流光介绍自己时,她没说自己是炭厂的炭工,而是说:“我是狼都东边铁匠铺的铁匠,有段时间还做过杨师傅的徒弟。” 燕子愣了一下,“什么杨师傅……哦……你说的是那个杨独眼吧,我见过他几次,每次见我都一脸堆笑,眼神却有些凶残,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流光以为燕子也是在吹牛,她从来没见过,杨顶天正眼看过来买器具的客人。 陆七两除了长的好看,给流光的印象并不深,他的话不多,他常坐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她,流光转头去看他,他会慌张的别过脸去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燕子带涛涛和小君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流光和陆七两两个人,两个人默默的喝茶。 流光喝茶喝得好大声,像是喝热汤一样。她笑着说,她们铁匠都是粗犷的汉子,平时饮酒解渴,茶喝的少。 陆七两想没话找话,他开口说了句,“那个……你……我……” 流光看向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个人像是街边拐角突然打了个照面一样,陆七两吓的住了口,没有了下文。 流光心中一惊,这个清瘦的少年不会是喜欢上了她吧。在这个弱者必亡的世界上,她早就自身难保了,不敢再把这样一个胆怯弱小的男人背在身上。 夜晚,她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窗外的一轮圆月,很冷的时候抱紧了双腿,把头枕在膝盖上,认真的想,爱到底是无所不能,还是一无所用。 现在正是的四月节,听说也叫重生节,这是北境最盛大的节日,整整一个月,每日狼王都会令人在河边燃放烟花,表演歌舞,庆祝四月,庆祝重生,烟花如雨,仓促短暂,美的让人心碎,如果真能重生,再来一遍,那该多好,可人生只能一路向前。 白天时,燕子来铁匠铺找她,揭穿了她不是铁匠只是个炭工的事实,但燕子好像毫不在意,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真的敢叫杨顶天为杨独眼,而杨顶天也不是她认识的杨顶天,他真在一脸堆笑,在燕子面前点头哈腰,如果他现出狼身,他的尾巴一定像狗一样摇来摇去。 陆七两托燕子送来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又约她去喝酒,当着杨顶天的面,她不敢说去,但杨顶天却急着替她应下了,燕子让他滚,我没和你说话,他就真的滚了。 流光在心中暗自发笑,这可真是解气,可一切又那么的不真实。 燕子说,“七两刚领了薪水,你可千万别和他客气,狠狠地宰他一顿。” 陆七两低着头,带她去了狼都最贵的馆子里,一路上说着不着边的话,“天气真好,你觉得呢?” 流光心中暗暗生气,天气不好,我就不出来了,你问我这个我怎么回答你,她信口答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陆七两早就定好了位置,临窗最贵的位置,哪怕她真的是个铁匠,这个位置最低的消费,也要花掉她一个月的薪水。而陆七两不过是个药园里种药的小伙计,能赚几个钱,他为了请她吃这顿饭,该不会预支了一年的薪水了吧。 陆七两转到她的身后为她倒酒,她装了一下说,“不喝。” 陆七两马上要点一壶雀舌茶,流光没喝过,以为真的是雀鸟的舌头,就拿起菜单一看,天啊,这么贵,这一壶茶的钱,估计就是眼前这个小子一年的薪水了吧。 吃完饭,他不会没钱结账吧?到那时,他该如何收场? 她握着菜单,手微微有些抖,她忽然觉得凄凉,也不知为谁凄凉。 第172章 流光。流光。流光。流光。 流光。流光。流光。流光。 我原以为我可以呵护你一生的。 1、 “美丽善良却又灾多难,是我深爱的北境。” “我是北境之王,她却从未真正属于过我。” 深夜里,狼王端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细长的手指搭在暗红色的长桌上,轻轻地敲着。 传说当年之战,魔皇败走后,坠落北境,并在此打开魔界之门,遁回魔界。 修为高深且精血纯正的鹤族和鹿族封印了魔界之门,并镇守北境。在他们的共同治理下,北境成了一个美丽富饶之地。 万年之前,血魔降临,短短数年,竟将北境的鹤族鹿族屠杀干净;人族和妖族趁机瓜分了北境,大肆开采灵矿,北境的狼族沦为了矿工。 牛帝率兵攻打人界时,人族节节败退,轩辕甲征召北境中人族所属区域的狼族,并承诺战争结束后,助狼王成为北境之主。 轩辕甲并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北境是狼王一点一点打下来的,他打跑了瓜分北境的妖族和人族,成了北境之王。可他为了医治儿子的无灵魄之症,打了魔界的封印…… 大殿黑暗处,一个身着银甲的英姿飒爽的小将慢慢走了出来,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正是银甲狼卫玉面郎君,他的口气一点也不客气,而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事情要提前了,你现在就去集结队伍,我已通知魔皇,魔祖会亲率大军随后就到。” 狼王问:“不是三天后吗?” 玉面郎君轻哼一声,“那个小姑娘出乎了我意料……你不会还没有决定好站哪边吧?” 狼王站起身,他十分高大,玉面郎君在他面前如同孩童一般,他冷冷地说道:“那个小姑娘是谁?都说是无忧公主算无遗策,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搅乱了计划?” “她叫流光,野性难驯,我原本计划是三日后斩杀她时,陆七两会来救她,没想到……不过也好,她可以乱了他的心。” 2、 流光加快了脚步,穿过前面那条幽黑的小道,前面就是药园了。 她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流光,你等一等。” 杨顶天追上来,想拉她的手,被她一下甩开了。 流光奔跑起来,比杨顶天想象的快。雨滴撞到身上啪啪的响。 杨顶天一把抓住了着她的长发:“让你等一等,你跑什么?” 一双红色的鞋子,从流光的怀中掉落出来,杨顶天记得这是那天燕子带来送给流光的。 他嘿嘿狞笑一声,“我以为你要逃,原来你是要去找那个小白脸,我一会就去杀了他。” 流光本想对他说,她要去求燕子让银甲狼卫不要杀铁匠。可她还没有张口,杨顶天一拳就把她打倒在地上。 他一手撕住她的头发,一手不停的打到她的脸上。那终日打铁练就的拳头,雨点般的落下来。一拳一拳打她的眼、鼻,打得她牙齿脱落,骨头碎裂,如雨点清柔的声音。 他要她知道,他是她生命的主宰,他是她不可抗拒的神。 她头破血流,脸被血染的通红,如火般炙热燃起。 流光的意识渐渐模糊,心中却渐渐现出陆七两那张清秀的脸来。 她以为她对他没有感觉。其实她爱他。 在他的面前,她小心的展示出她最优秀的一面,当他知道她其实如此的不堪,他会嫌弃吗?她想起了那只被她摔的粉碎的破碗。 她是喜爱他的,只是不敢动心。就如年幼时,母亲带她走在街上,商店里有许多漂亮的鞋子,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她的母亲没钱给她买。 不敢爱,因为爱了也得不到,会再次伤了她的心。 遥不可及,残酷而理性的爱。 她自始至终在寻找的是依靠,而不是爱。她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心。她低低地说:“原来是我早就知道我不配。请原谅我。” 流光的喘息渐渐微弱,她是暗暗的火,随时可能熄灭。 杨顶天把她拖到路边,撕开她的衣服,打开双腿,他打开她却也知道再也无法打开她的心。 他要羞辱她的欲望比侵犯肉体的诱惑更大,他捧起她的脸,他狂笑着问她今夜到底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 他一次一次的,疯狂地占有她,直至精疲力竭。他只不过极度极度的不安与焦虑,他不甘心在平淡中无声的老去。他不相信,可事实如此,老狼王抛弃了他,他追随他是为了荣耀,最后却成了市井里粗鄙的铁匠。 在这个少女的身上,一片血腥之地,他找到了卑微的立足之处。 杨顶天抓着流光的头发,拖着她向回走,流光已经昏死了过去,身体在泥泞的路上拖出一道长长血痕。 路边的黑暗处,一个身着银甲的的小将慢慢走了出来,挡在了杨顶天的身前。 杨顶天看见他,吓得浑身发抖,惊恐地丢下流光,双膝跪下,“银甲狼卫……玉面狼君,你说过,三天后,才杀我的。” 玉面郎哼了一声:“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但你还有用。” 杨顶天眼睛闪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色的令牌,“对,我还有用,这是狼王令,你是老狼王派来的吧。” 玉面郎接过狼王令,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扔到地上。 杨顶天一惊,转而哈哈大笑,“你不要以为拿到了洞里的那二万副避雷魔甲,就可以把我象垃圾一样丢掉,那些魔甲是假的,真正的魔甲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玉面郎轻轻哦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背对着杨顶天,蹲下身,伸出手,手中出现了一颗红色丹药,他将丹药塞入流光的嘴里,嘴里轻声的说,“小姑娘,去找陆七两吧。” 流光睁开了眼睛,僵直的站起来,木偶一样呆滞地跑开了。 杨顶天在玉面郎的身后,轻念法咒,手上马上出现了一把巨大的灵铁巨锤,他用尽全力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 杨顶天感觉像是砸到了什么,他的双手震的发麻,虎口撕裂,手中的灵铁巨锤也砸的粉碎。 可又像什么也没砸到,玉面郎毫发未伤,他慢慢地站起来,“你是想现在就死,还是过一会再死。” “你不会杀我的,杀了我,没人知道那二万副避雷魔甲藏在哪?” 玉面郎站起身来,不屑的微微一笑,“杨顶天,你每天都在惴测老狼王的心思,如果你真能猜出他的想法,那你不就是狼王了,可惜你不是他。你从一开始,就是一颗弃子,无论你能不能造出避雷魔甲,都不重要,那不过是老狼王做给四月天看的。” 杨顶天呆住了,雨下的密了。 湿冷的雨水,让他想明白了一切。 老狼王让他造避雷魔甲,不过是一场戏,演给四月天看的。如果他什么也不做,四月天可能会对他有疑心,他造个避雷魔甲,就像是在告诉她,你看我顶多也就造个甲。 这和杨顶天杀了其他人,伪造成杀掉了家人,而把真正的家人隐藏起来是一个道理。 老狼王知道的一清二楚。 都是一种秘而不宣的示弱。 老狼王根本不需要这二万副避雷魔甲,也不需要杨顶天……他闯入魔界能把那魔藤带回来,怎么会不知道魔甲的炼制…… 杨顶天冷汗流了出来,惊恐地说:“玉面郎……你到底是谁?” 玉面郎捂嘴轻笑,宛若一个女子,“我当然是魔族。” 第173章 流光。流光。 3、 流光一路踉踉跄跄的跑到药园,看到陆七两窗子里透出的灯光,才渐渐有了意识。 她倚靠在门上,拍打了几下,四月天打开了门,她没见过四月天,只觉得她是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 流光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泪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转身又跑回黑暗,她流了太多的血,倒在了地上的泥水里。 陆七两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流光,流光……” 四月天走过来,陆七两转头看向她,用一双悲哀的眼神看着她,“四月姐,求求你,救她。” 四月天仔细扫了流光一眼,平静地说:“她没事,有人救了她。” 陆七两仍盯着四月天。 四月天微微笑了笑,“真的没事,你看她的伤正在愈合,她只是流了太多的血,可能会昏迷一会,那个救她的人,给她喂过一颗还魂丹,她死不了。” 四月天看到陆七两仍是一脸疑惑,就又补了一句,“那可是还魂丹啊,此界早就失传的神药,死人都救的活,那个救她的人,还真是大方。” 陆七两这才放心地抱着流光向房内走去。 “陆七两……快逃。”昏迷着的流光,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陆七两轻声应了一声,“好。” 流光突然双手抱住头,低声惊恐的喊着,“顶天,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闹了,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陆七两面色苍白,像是有刀正在一点点搅碎他的心。他紧紧咬了咬下唇,艰难的应了一声,“好。” 四月天哼了一声,“这你都能答应她,我要把那个人剥皮,剔骨,还要让他一直活着……” 她瞥见昏迷不醒的流光一脸苦痛,没有忍心再说下去,流光其实不过是个孩子,连自己的本心都看不清楚,却一本正经学人谈情说爱。世事艰难,被个心理扭曲的老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抬眉又看见陆七两一脸认真,他那么简单,历世不深,何尚也不是个孩子,什么都没经历过,什么都不懂。 或许是无法掌握的,除了自己的爱,还有自己的命运。 四月天轻声的说:“七两,要不你去魔界吧,魔族喜欢的东西就抢,无论她愿不愿意,你在魔界不是有个叫熊虾仁的好兄弟吗?” 陆七两在向四月天讲述他在天界的际遇时,并没有告诉她,熊虾仁是魔皇的太子,东皇东君。 陆七两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魔族,你喜欢张百友吧,你怎么不去抢?” 四月天说:“我抢了啊,可我打不过他。” 进到了屋子里,陆七两小心的把流光放到床上。 “七两,虽然我不愿意说,但我还是提醒你,你是一个呆子,又爱上了一个傻姑娘,你会活活累死的。” 四月天说完后,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死静,流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是血和泥水,如同陆七两那颗被伤的破破烂烂的心。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陆七两觉得灯光刺眼。 \"流光。流光。” 她没有醒,昏睡着。陆七两打来一盘清水,替她抹了脸,缓缓地解去衣服,脱了鞋裤,轻轻地擦干净了她的身子,她的身体冰凉而细软,他擦的十分温柔,心中未起一丝波澜。 她的呼吸变的均匀舒缓,但脸色依然苍白,美丽宁静如夏夜荷塘中皎洁明月。 他站在她身旁看她,身后渐渐隐现出金色的神环,他轻声的念叨着,“流光。流光。” 为流光包扎好伤口后,陆七两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脚。 4、 雨已经停了,四月天坐在药园的亭子里喝着闷酒。 成长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对每个人都一样。四月天想着成长的残酷,她也曾天真的想要依靠某个男人,也爱过,现在还在等,她的心隐隐做痛。 她抓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酒,轻轻叹了一声,“男人啊男人。” 此刻已是辰时,天色本该亮起,天空却越来越黑,铁幕一般。 燕子带着涛涛和小君慌张的跑了进来。 “你们几个跑什么?” 小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狼王带着兵向这边来了。” 四月天轻轻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小君,“你在锅里炖的江鱼好了没有?” “四月姐,现在真不是聊炖鱼的时候,狼王带着铁军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是上万人……” “这个不是刚才说过了吗?” “那我们怎么办?” “七两正在气头上,他们来送死,我还能怎么办?” 涛涛和小君两个跟随四月天较晚,才几年的时光,没有见过四月天施展万万道金雷,将老狼王吓得跪地不起,当年四月天只是一人打理着一间药店,手下没有伙计。 知道狼王血誓的人也不多。经历过的人也不敢流传,说王族的闲话,是诛九族的大罪。 燕子跟随四月天比他们两人稍早点,但也早不到哪去,只知道药店门外曾有几百金甲狼卫日夜不停的站队守卫,对她惟命是从,四月天和她享受的是狼王一样的待遇,或者要更高一些,每当狼王有重大决定,比如征讨人族,攻打妖界,他都会亲自来征求四月天的意见。 四月天把他赶走,没事别来烦他,并让他把金甲狼卫都撤了。 实在是影响药店的生意,几百个金甲狼卫列队在药店门口,别说店里没人来,整条街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药店的生意,四月天每天坐在院子里饮茶,从日出到日落,燕子觉得她不是在开药店,像在等什么人,可那个人一直都不来。 燕子小心的说,“可以让狼王把那个人抓来啊。” 四月天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不可一世的狼王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燕子不敢多问,但她知道了,她的老板可以不把狼王当回事,她也可以在北境横着走。 所以她叫杨顶天这样扬名北境的人物为杨独眼,也敢对银狼卫颐指气使…… 燕子本性善良,她对贩夫走卒这样的小人物,彬彬有礼;但对这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有一丝客气,就是对四月天的不尊重。 第1章 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大风。 山上的大风已经吹了五百年,人族和妖族的战争也打了五百年。 这座山是人族和妖族的边界,高耸入云,连绵万里。 山上遍地都是白骨,这里是修仙者的墓地,被叫做墓仙山。 十二年前,山上有神品灵玉出世,一时间,宝光冲天,地动山摇。 传说神玉可以使人一步成仙,引来了无数的寻宝者,墓仙山又改称为慕仙山。 他们大多数的死在了山上,但来寻宝的却仍前仆后继。 大概修仙就是这么一条路,要么孤注一掷,要么很可能永远一无所有。 山妖客栈就在慕仙山主峰的半山腰上,依山而建,朝向西方,上下三层,边上立着一根粗大的旗杆,上面挂着一串红色的灯笼,在这片墨绿色的山中十分抢眼。 黄昏时我常躺在客栈的屋檐上看落日,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这时能听到风中传来绵绵不绝的钟声。 牛掌柜说那不是钟声,是龙鸣。 他说这里也曾是古神战场,慕仙山是一条古龙陨落所化而成。延绵的山脉,的确像一条卧在地上的巨龙。 我有些惊讶,神也会死。 山上的四季并不分明,上午还是炎炎烈日,下午便飘起雪来,刹那之间,天昏地暗,狂风卷着碎雪四处翻飞。 在这里变幻莫测的不仅是天气,还有人心。 牛掌柜关上了客栈的门,把满山的风雪关在门外。 他笑着和店里的几桌酒客打了招呼,又往墙边的火盆里丢了几根柴火,让火烧的更旺些,挂在上面黄铜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咕噜咕噜地响着。他忙招呼惠惠子去给各桌添茶,自己上楼钻回了他的房间里。 他身上有旧伤,每天要花很长时间静心调养。他常和我讲些朴素的道理,“如果不能处处小心,迟早会变成别人锅里的菜。”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寒风夹杂着碎雪吹了进来,挂在屋顶的油灯被吹得摇摆不定。 七个身着白衣的人出现在门边。 我小心的迎了过去,“吃饭?住店?” 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凡人,请帮我们打扫出三间客房。” “请里面稍坐,我就去打扫。”我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他能一眼看出我是个凡人。 我退到一边,把他们让了进来。他们从身旁走过时,我闻到一绺清香,不禁抬头多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话一说完,她就笑了起来,凶甜凶甜的。 灯光摇曳的客栈里,我看到她美丽的脸。 七个人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无视四方投来的诧异目光。他们说说笑笑的挑了一张干净明亮的大桌子坐下,其中的两个姑娘,白衣飘飘,不染风尘。 山妖客栈一下子热闹了不少,平时只喝一碗酒的,今天要了三碗;平时默不作声的也拍着桌子,大声说起了数月前,一年前或几年前,山上发生的事。 这些酒客大多数是本地猥琐发育的平凡妖怪,引人注意无非是想找个当向导或搬抬东西的活,赚点酒钱。 今年上山寻宝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听说是人界又出了个天才少年,复制出了古神的天矶碑,预测出神宝会有异动。 预言的内容当然是玄之又玄,模棱两可,今年神宝出世或不出世,好像都能解释得通。 像这样的预言和天才少年,每隔几年都会出现一个,上次是六年前。 在昏黄不明的灯光下,我不禁也偷偷打量着。那两位女子中,年纪稍大的那个,气质冷艳,五官精致,冰着一张脸,掏出一块布,颦眉擦了一下桌椅,这才坐下;那个要挖我眼睛的姑娘,看上去年纪稍小点的,目光清澈,十分爱笑,她早就坐下了,正和边上一个少年,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被冷艳的姑娘拖了起来,帮她擦了一下椅子,说了她几句,才让她坐下,她嘟了嘟嘴,又笑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呢?”惠惠子用手指戳了戳我。 我转头看是她,穿了一身黑,更显得清秀,脸小小的有些苍白,厚重的黑发随意的盘在头上,用一根竹筷子扎着,她不爱笑,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 我笑了一下,问:“惠惠子,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惠惠子说:“能。”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原本就知道。” “好吧,当我没问,我上楼去给他们打扫出三间客房,你去问问他们吃什么吧。” 我转身上楼,她在后面大声喊,“房间都是干干净净的,扫什么扫。” 惠惠子一扬手,柜台里的七个茶杯便漂到身前,再伸手向墙边的火盆遥遥一抓,挂在上面的大铜壶便飞了过来。 她向那七个人走去,身后丁零当啷的跟着大铜壶和七个杯子。 杯子落到桌子,大铜壶漂在空中,给各个杯子里倒满了热水。 惠惠子一挥手,“嗖”的一声,大铜壶又飞回到墙边的火盆上。 爱笑的姑娘边上的少年抬头看着,小声地说:“我猜这个女孩……可能是个妖怪。” “妖什么妖,小心我把你煮了吃掉。” 惠惠子柳眉一扬,凶巴巴地瞪着他说,故意露出了嘴里雪白的尖牙。 年龄稍大的男子慌忙起身向惠惠子赔了不是,又指了指挂在店里的止战牌。那是一块厚重牌匾,挂在柜台的上面,一半是黑铁,一半是黄铜,黑黄二色格外鲜明。 这块牌子是人族和妖族共同铸造的,凡是有这块牌子的地方,就是天大的仇恨,也得和平相处。止战牌总共有九块,人族有七块,妖族瞧不上这块牌子,只有二块。 害怕打打杀杀,不配做妖。 这块牌子本来没有字,据说是牌子制作好后,人族和妖族为了在上面写什么产生了争执,差点再次爆发一场战争,止战牌差点成了引战牌。 空白的牌子挂在店里后,牛掌柜时不时的涌起在上面题字的冲动,买好笔墨之后,写什么又让他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常常在半夜里跳下床,取下牌子,提起笔来后又深思许久,长叹一声又挂了回去。 吹灯兴起,提笔作罢。 惠惠子说写“战则尽杀”,牛掌柜说:“霸道,血腥。” 我说写“生意兴隆”,牛掌柜说:“肤浅,庸俗。” 这块牌子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后来在杀鸡时,那只鸡已经被割断了脖子,扔到地上不能动了,又扑棱起来飞上了房顶,牛掌柜突然醍醐灌顶,冲进店里,取下牌子,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下了, “热爱生命”四个大字。 牛掌柜说,无论是人是妖,修行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 惠惠子没有再为难他们,便问,“各位要吃些什么,店里有后院养的鸡鸭,山上新摘的果子和河里的鱼。” 后厨的熊可可,也好奇地走了过来,大概他是第一次见人类少女,轻轻吸了吸鼻子。 要挖我眼睛的姑娘挽起袖子,露出雪白娇嫩的胳膊,伸手去拿杯子。 熊可可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被她狠狠地拍了一下。 “来个熊掌。” 熊可可慌忙缩回了手,一脸惊恐,不声不响地躲到了惠惠子的身后。 店里打烊后,我又悄悄地问熊可可,“可可,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我能闻出来,你有人味,不那么骚。” “我说的不是这个人,是你能看出我和那七个修仙的人不同吗?” 熊可可摇了摇头。 我推开牛掌柜的门,他正在数钱,看我进来,慌忙藏在身后。 “门都不敲,有屁就快放,别打扰我安静的享受孤独。” 我问他:“牛掌柜,你是怎么看出我是个凡人的?” 牛掌柜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说:“这个我懂,青春期嘛,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是哪家姑娘,说给我听听。” “当我没问。”我从他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第2章 这么爱笑的姑娘,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暴雪下了三天之后晴了,天气又变回了从前的九月,秋高气爽。 神剑七仙从店里搬走后,热闹了三天的山妖客栈渐渐又变得冷清起来。 他们买下了附近熊可可的院子,并搬了过去。 熊可可是熊二代,他爹是熊王,大哥修为颇高是妖国的大将军,二哥足智多谋也是重臣,二个姐姐精通商贾之术,在她们精心打理下,熊家富可敌国。 他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以为自己没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年纪轻轻就有了一颗看破红尘的心。 他来慕仙山只是一时兴起,出来转转,没想到遇到了惠惠子。 被他看破了的红尘就又完好无缺了。 惠惠子嫌他烦,让牛掌柜赶他走, “别人住店是为了上山寻宝,你却一天到晚围着我的员工转,影响我们的工作。” “我的宝就在你的店里。” “你说的这是何等的骚话,马上给我搬出去。” 熊可可掏出一大把金银摆在桌上,牛掌柜小心的收好,低头走了,又转头嘿嘿一笑, “惠惠子你惹不起,我劝你走,是对你好。” 牛掌柜又来劝惠惠子,“我看可可这个孩子本质不坏,挺有上进心的,要不咱们再考察一段时间。” 几天之后,熊可可又惹到了惠惠子,被惠惠子拿刀追着,蹿进了山里。 可他还是不走,一直赖在店里。 一年后,老熊放心不下这个不成器的宝贝儿子,亲自来劝。路很远,他本想骑马,这样快点,临行前又改坐车,这更符合他的身份。 他有些犹豫不决,他好多年没有这么犹豫过了。 上一次还是许多年前,犹豫是继续留在妖都打拼,还是回家乡发展。 路上有许多野花,开的烂漫。 在路上他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 他自学成妖后便离开家乡去妖都打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遇到了一个诡计多端的坏女人,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坏女人,这是一场分分合合最后分的十分彻底的感情。或许那个女人从来没有爱过他,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又或者是他误会了, 他突然很想去看一眼,现在的她过的好不好。 马车到了慕仙山的山脚,便不能继续前行了,他早就听说这里偏僻荒凉,可没想到这么偏,根本没有路,马都骑不了,只能步行。他也有些好奇,一个山里的姑娘凭什么不喜欢他的儿子。 爱而不得,有一种女人,无论你怎么爱护她,最终她都会离开你。或者以为年轻还有得选,或者她没有分辩的能力,或者什么理由都没有。这种女人的结局往往会和一个不爱的人,潦草的生活。 实在不行强抢,他家的条件也不是不允许。 老熊慢慢地向上走着,随行的人很多,有人背来竹轿,他没有坐,他想走走,省得总是胡思乱想。 更担心那个竹轿经不起他2000多斤的体重。 他向上走了几十步后,实在喘的厉害,他又把人招了过来,准备用体重考验一下竹轿。 去之前的几个月,他就让管家就选了山脉上一处风水不错的小山,用最好的工匠建了一座豪华雅致的小院。 他家有实力,有诚意更有品味。如果实在不愿意跟他回去,留在这里生活也可以。 老熊让家仆们抬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来到山妖客栈。 熊可可觉得他爹简直俗不可耐,尴尬的说, “爹,你来这里干嘛,给我丢人。” “是你先给我丢人,带我去见那姑娘的家长。” 牛掌柜一直是个很贪财的人,抬进来的珠宝,当然不可能让再抬出去。 “快快快!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搬到二楼的房间里……什么,装不下了,那再开一间……二楼没房间了……那往上搬,三楼还有地方……” 牛掌柜指挥着先把这些珠宝安顿好。 熊可可觉得有戏,心跳加速起来。一时春情萌动,神思荡漾。脑子里都想像出了喝交杯酒的那个夜晚。 惠惠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熊可可一直向她挤眉弄眼。 牛掌柜把她支了出去,他肉麻的说, “惠惠子,我的宝贝蛋儿,我千辛万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你下山去镇上买几瓶好酒。” “店里有酒,多少人都够。” “真是女大不中留,我说话你都不听了吗,咱店里的酒度数高。遇仙啊,你也和惠惠子一起去。” 他又把我拉到身前,小声地说, “不管怎样,你们给我待在外面,黄昏之前不能回来。听懂了吗?” “你……是不是要把惠惠子卖了?” “小孩子,你懂什么,我是那么目光短浅的牛吗?再说感情的事需要时间培养,我怎么可能马上决定……至少,要多卖几次。” 牛掌柜把熊可可的父亲单独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关紧了门窗,不知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 黄昏时,熊可可的父亲恭恭敬敬地走了出来,拉过熊可可的手, “这件事要靠你自己。” 牛掌柜把熊可可留了下来,成了山妖客栈的厨师。 渐渐地,他也和我们一样,背地里,叫牛掌柜为老牛,惠惠子和我给老牛打工,这么多年,他一分工钱也没给过。 但熊可可不同,他要交钱。 他爹在附近的山上盖的院子,他也从未去过。 神剑七仙搬到那个院子后。 我心里常有一些失落,还有一些说不出感觉……或许是期待。 失落的是他们七人从店里搬走后,我就不能每天看到那个目光清澈的姑娘了;好在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而且好像要住很长的一段日子。 但,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却想不清楚。 他们常来店里买东西,一来二去,大家都熟了。 他们说也是来慕仙山寻宝的,但和别的寻宝人不同,他们坦诚的多。 坦诚的好处是,他们想问什么,别人也会热心的告诉他。 他们是神剑宗的,他们七个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被称作“神剑七仙”。 神剑宗很有名,但神剑七仙这个名号,许多人是第一次听到,但仍会装做吃惊的说:“噢~原来就是你们啊!” 攀谈中,七仙中年纪较大的叫做连江,常常会说他们的道。 妖的修行,是为了变强,简单明了。 人的修行,却非要找出这么做的意义,一下子就变得深奥起来。 这个意义被称之为道,人界修仙,也是修道。 我们听他这么说,就称呼他“道哥”。 他连连摆手“使不得”。 因为道的不同,人界的有三十个宗门,大致分为二派,内修和外修。 内修逍遥,以万物为刍狗,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大多隐匿在世上某个角落专注自身的修行。 神剑宗是外修,创立宗门的开山祖师上官云,他说, “平不平,成大成。” 他的道才是唯一的正道,他要改变世界。 士不可以不弘毅。 他率领弟子,把世间不平的事,主要是其他的宗门当成了磨刀石。 短短几年,他统一了人界登记在册的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宗门中的三十五个,成了盟主。 唯一剩下的一个内修宗门,只有两个人,寻遍东西南北,实在查不到隐在了哪里。 但能不能找到他们,也不重要了。 叶如雾常让顾晓仙来店里打酒,最好的酒。 叶如雾就是神剑七仙中那个冷艳的女子,她看上去年龄不大,却是这七个人的头。 在修仙界,仅看外表做出的判断,大多是错的。 她虽然很少和我们打交道,但她看出了我遇到顾晓仙时,心中泛起的那一丝涟漪。 顾晓仙就是那个目光清澈的姑娘,她十分爱笑,道行不深的样子。 我问:“你们总来买酒,喝的完吗?” 她笑着摇摇头,“喝不完,买回去也是放在地窖里,山上有果子和野味,河里有鱼,我们那儿吃的喝的都不缺,但叶姐让我常来走动走动,打听一些消息。” 她本不该把这些告诉我,我觉得她傻。 这么爱笑的姑娘,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3章 那我还是叫遇仙吧 我打好酒,又去后院,从鸡窝里拣了十几个蛋,一起放进她的篮子里。 山上的确不缺野味,但鸡蛋不好找。 她看到鸡蛋,眼睛放光。 “天哪!你怎么想到的,天天吃肉,我早吃腻了,我想吃蛋炒饭好多天了,可叶姐说买鸡蛋不符合修仙者的气质,不高级……”她又捂嘴笑了起来。 “你现在要是没什么事,陪我出来走走吧,回去的路我还不太熟。” 我赶紧跑到后厨, 熊可可在洗菜,店里杀鸡,杀鱼这样的活,他下不了手,但下得了口,他什么肉都吃。 惠惠子正在杀鱼,手里握着一把刀。 我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惠惠子凶巴巴的瞪了我一眼, “你一天到晚在柜台那摸鱼,能有什么屁事,不来帮我洗鱼,是要去送那个傻丫头吧。” 熊可可哈哈的笑,捂着嘴学顾晓仙说,“天哪!” 惠惠子摆了摆手,让我走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妖精。 柜台和后厨隔了这么远,我和顾晓仙的对话,甚至动作表情,她们二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惠惠子是慕仙山上最美的女妖,她身材高挑修长,小脸苍白,目深如墨,声音低沉沙哑。总是穿一身黑衣,头发盘在头上,用一根竹筷子插着。 如果我不知道她是妖精,我想我大概会乐意陪她洗一辈子鱼。 她不爱笑,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一旦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大概这也是她的动人之处。 熊可可说,“这叫做归属感,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是她的人了。” 我沉默地跟在顾晓仙的身边,沿河慢慢地走着,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宗门,来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她总在笑,说什么她都笑, “这条小河边上只有柳树,一棵杨树也没有,却被叫做杨柳岸。” “大概是因为边上曾有过一个杨树村,寻宝人来了之后……这个村子就没了。” 我不想说这个村子是在一次寻宝人的混战中,被杀光烧光了。 此情此景此人,不适合说这个,有些残酷。 毕竟才风平浪静了几年。虽说是该来的风暴,还是会来。但我每天都在期盼,能晚点来就晚点来。 粗大的柳树,枝条轻轻垂在肩上,风也轻柔。 万年沟塘千年柳,在古老的岁月里,不知道是否也曾有两个少年低头从这里走过,到最后,他们有怎样的结局。 沉黙了很久,顾晓仙又突然开口, “十二年前,慕仙山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你问问题都这么直接吗?不都是要找话先铺垫一下,再婉转地问吗?” “我铺垫过了啊,可是想不到怎么婉转啊。” 她撒娇的跺脚,这是我第一次见女孩子在我面前撒娇。风吹皱了平静的水面。 她的这个问题,每个来慕仙山寻宝的人都会问,牛掌柜教了我一套标准的答案。 “那年我才五岁,能知道什么,只是听他们说,神宝出世,天地振动,灵力四射,只是短短几个时辰,便消失的无踪无迹,来了许多寻宝的,有人也有妖,他们爆发了数次争斗,甚至还引发了几场人界和妖界的大战,结果是宝没找到,死了不少修仙者,这山便被叫做墓仙山,后来人皇和妖帝就协商在找到神宝之前先停战……”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问也白问。对了,连江哥说你是个凡人,你怎么不修行呢?” “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凡人啊,并不是每个人都吃得了这个苦,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缘。” “现在机缘来了,我可以帮你向叶姐姐求情,让她推荐你来我们神剑宗,她可是我们神剑宗的红人,由她来推荐,保证能成。” 我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前面不远你就到了,我就送到这里吧。”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笑着说, “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可是神剑宗,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 我说:“我不去。” 她不再笑,扭头走了,这次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活的,体内都有灵魄,可偏偏我却没有。 体内没有灵魄,就无法储存灵力。 我,修不了仙。 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我记得非常清楚,但对谁也不会说。 我突然的从一个快要倒塌的山洞里醒来,到处都是光,而且不停的摇晃。我跑了出来,就到了这片山里,不知走了多久,暮色四合,天上挂起一轮弯月。 我看到了受伤的老牛,身形巨大,头上有两个角,倒在路边,血流的到处是,空气中腥臭无比,边上绑着一个小女孩。我很害怕,知道碰到妖怪了,呆呆地站着没敢动。 我从河边接了一竹筒水,喂老牛喝了几口后,他睁开眼,问我, “你是谁?”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一片空白,就像是一本书,被撕掉了前面几页,后面一片空白,还没有开始写。 我茫然的看着他。 老牛放下绑在身上的孩子,费力地坐起来,吐了几口黑血,又喝了几口水,说, “饿了!”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孩子。 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睡的正香,口水流了一地。 我解下身上的布袋,打开,举在手里,里面有许多发光的石头,我从山洞里捡来的。 老牛哼了一句, “你家里真有钱,一个孩子身上有这么多灵玉,但再多的灵玉在我眼里不过是碎石烂土一般。” 当时我并不知道灵玉是什么,在我眼里只是一些发光的石头,觉得像是好东西,给他是想让他放过那个女孩。 老牛不屑,又转头看向那个女孩。我又在怀里掏了掏,里面空空的,只掏出一张金色的符咒来,便抓在手里,递了过去。 老牛看到符箓,吃惊地看着我,以为我要施展什么法术, “你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难道你想用这个来对付我……” 话还没说完,他转头又吐了几大口黑血,脸色变的苍白,可眼睛却变的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你不要以为我受了伤,中了毒就可以对付我,我成为妖帝,靠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是我一拳一拳打上去的,现在,我一拳也能要了你的小命。”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妖帝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大概明白他想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些都给你,别吃她。” “什么……你认识这个女孩?难道你看不出她也是个妖怪?” 我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又点点头,那个女孩还小,尾巴还不能隐去,我当然知道也是妖怪。 “你不知道她妈害的我有多惨,我今天这个样子,就是被她妈害的,今天谁也拦不住我吃掉她的女儿。” 老牛的话很多,很愤怒,也很虚弱。 只有对力量不太自信的人,才会说这么多道理。他越说越激动,忽然发狂,一拳向我挥来。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老牛有些后悔,只想吓唬我一下,故意打偏了,可能因为受伤或是中毒,没能把握好力度。我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坑,他以为我被打成了飞灰。 尘土散去后,我慢慢从空中飘落到他面前,身上有五彩的光。 老牛有些吃惊。 “这不可能!” “放过那个女孩。” “不可能。” 我学着老牛刚才的招式,一拳打到老牛身后的巨石上。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那块巨石被打的粉碎。 老牛更加吃惊, “这不可能!我能看到你的体内没有灵魄,可现在你的灵力却达到了三品。” 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刚才那张纸和一块发光的石头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没有说谎,就在他向我挥出那一拳的瞬间,手上的宝符贴到了我的身上,一颗灵玉也化成灵力注入到我的身体里。 “难道是古神炼制的宝符,这可是至宝!”老牛是个有见识的妖怪,他曾有颗古神炼制的宝丹,一切不可能的事情,他都觉得是和古神有关。 “我知道你是妖怪,如果你不吃那个女孩,也不吃我,这些可以都给你。” 他再次吃惊的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那袋灵玉够几个人荣华富贵的过一生;这张宝符,足以让人争夺百年,死伤无数。” “那,这些都给你,别吃她……也别吃我。” 他沉吟良久,说:“你可能是个傻子,但我不是,你帮我看好她,我去找点吃的。”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跌倒, “你不用扶我。” “我没扶你。” “你不用扶我!!!” 我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我看着他向黑暗树林中走去。跌倒,再爬起来,向前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牛掌柜,那个女孩是独孤惠惠子,妖帝独孤美的独生女。 那一年,蛇王独孤美用计谋和毒,夺走了妖帝牛丑的帝位,并把他关入地牢里。 神宝出世的那天,地动山摇,锁他的地牢结界也破了个洞,他逃了出来,并绑走了蛇王的独生女。 此后,妖族没有了不可一世的妖帝牛丑,慕仙山上却多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牛掌柜。 这些,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能告诉顾晓仙。 为了我,也为了牛掌柜和惠惠子。 牛掌柜说:“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遇到我,是你缘分,那我就叫你遇仙吧。” “难道叫遇妖不是更合适一些。” “要不你叫遇牛,遇蛇?” “那我还是叫遇仙吧。” 第4章 这个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 一天,一天,一天,连着三天过去了。 顾晓仙没有再来店里。 第四天,寒江从这里路过,他告诉我,他们在山下发现了一座繁华的小镇,他们现在都去小镇上买东西。 第五天开始连着下了几天雨,空气又湿又冷,山里起了一层雾,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这些天,牛掌柜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外出办事去了,我被留下看店。我又不傻,知道他们是去后山的大溶洞里修炼,因为我无法修行,他们每次都是说外出办事。 我独自一人,守着一家发了霉的客栈。 我呆呆的坐在门口看雨,晶莹的雨滴落到石头上,摔的粉碎,我的期待也碎成了渣。 心里空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在这里生活,我这样的男人,最该学会的就是不要有所期待。 小的时候,我和惠惠子都住在客栈三层的阁楼里,我每天都会爬出去躺在屋檐上看落日。 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客栈,只是半山腰上一座残破的农舍,天蒙蒙亮牛掌柜就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出去找吃的,附近的野味被寻宝人打光了,这里没有吃的,但这里安全。 牛掌柜为了找到点吃的,要走很远的路,每到日落时分,我在屋檐上总能看到他蹒跚的走在回来的路上。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他从夕阳中走出来,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 有时候是一只鹿,有时候是两只鸡,抓鹿要去很远的山顶那儿有,鸡要去人族的村子里去偷。 这个时候,牛掌柜总是笑呵呵的,像是拥有了无尽的宝藏,让我们去洗手坐好,等他开饭。 惠惠子正在长身体,她的胃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是一口吞下去。 锅里的肉很快被吃光了,还没饱,她直勾勾的看着我。 老牛伸手挡住了她的目光,“他不能吃……” 他想说我救过她,可那样就得说出古神符的秘密,只好说:“他得留着,养肥了再说。” 有时候,连着几天,他回来的很晚,但二手空着,什么吃的也没有。 我们三个躺在屋檐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他就会和我们画大饼, “现在跟着我老牛的人,将来我一定让他过得比谁都好。” 我对惠惠子说,“那时候,我们就会有吃不完的肉了。”我真的很怕她有天饿急了,会吃了我。 我躺在屋檐上,看着落日,有时候也会不安,万一老牛回不来了。他身上旧伤未愈,又多了很多新伤,山上到处都是龙蛇混杂的寻宝人。我和惠惠子,二个都是累赘,除了吃什么忙都帮不了,我是他路上捡来的,惠惠子是他仇人的女儿,他完全可以丢下我们不管。 可他没有那么做,每天依然早出晚归的奔波。 有次他带回来几只活鸡,只挑了两只杀了吃,剩下的养了起来,他说, “我们得有个长远的目标,不能一顿全造了。” 后来,我们又养了猪和羊。渐渐有人来这里吃饭或投宿,也就有了我们这家客栈。 和老牛朝夕相处的这十多年,我看着他从霸气犹存的妖帝,到现在,被窘迫的生活逼成一个世故圆滑的客栈掌柜。当年他一定很风光吧,他从没向我们提过当年。 老牛喜欢给自己定目标,最开始,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拦路抢劫的。不劫财,而是劫人,他要打造一支队伍,他要当土匪头子。 他从石头后面跳出来,说:“你们给我磕几个头,以后跟着我,这座山以后就是我们的。” 但他体内的毒让他的灵力极不稳定,一成的功法都使不出来,结果是被人追着打,磕几个头,才能勉强保住牛命。 很快,他意识到是目标定的高了。 他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笑着打招呼,“各位仙友,能不能行个方便,给口吃的。”大多时候,还是被人追打。 他不敢还手,怕打不过,没法收场。却说我们:“你们在边上,怕误伤了你们。” 后来,再出去找吃的,他便不再带着我们。 有的人放不下过去,他却能永远向前看,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虽然活的并不轻松,却十分的洒脱。 现在,我和熊可可住在酒窖边上的一处房子里。但我每天还会爬上客栈的屋檐看落日。 我不知道是什么在吸引着我这么做,大概是习惯,或者,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夕阳是明与暗的边界,太阳落下,黑暗降临。 世界非黑即白。 晚上,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无事闲聊。 熊可可的人形本体是个白白净净的斯文人,但眼睛还是小而且圆,熊里熊气的。 妖有两个本体,一个是动物的,一个是人的,在妖怪堆里住久了,就会知道,妖可以比人还人。 熊可可开始聊惠惠子,今天又被骂了几句,骂的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 我说:“咱能不能别总聊她,我本以为妖怪不谈恋爱,你别破坏妖怪在我心中的冷酷形象。” “你懂什么,你这个凡人。” “你懂,你这只狗熊。” 他又开始聊吃的,昨天的腊肉,今天的酥鱼。 我说:“除了惠惠子,就只有吃,都这么大的人了,咱们聊点深刻的。” 黑夜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最近经济不景气,店里的客人戾气都很重,喝几杯酒就能吵起来,常常在山上约架,我都看到好几回了,山上的治安很是让人担忧。” 我也叹了一口气,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你不懂,你来的晚,现在慕仙山太平了,你来之前的那几年,每天都是打打杀杀,山上河里到处都是尸体,慕仙山的意思是,这里是修仙者的坟墓。” “神宝不是没有找到吗,他们打什么?” “抢别人身上的宝贝呗,或者什么都不为,这座山没人管,可以为所欲为。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以打起来。” “你说的那么凶险,那你们怎么没事?” “你别看老牛那个糟老头子,他其实很厉害,惠惠子也很厉害,老牛教了她很多本事。 “老牛那个糟老头子为什么不教你?他没办法帮你搞个灵魄吗?” 老牛不仅不教我功法,而且禁止我学,他是为我好,他说,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他怕我一旦学了功法,就会忍不住使用那张古神符。 那张古神符能复制出我看到的功法,并能直接吸收灵玉中的灵力。我只用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用第二次了。那次因为吸入体内过量的灵力,无法释放,我身上发着光,每天忍受着灼烧般的刺痛,牛掌柜怕我忍不住一头撞死,把我绑紧泡在河里,整整一个月,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用很危险,不用也很危险。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他挖了个很深的坑,把古神符埋了,这个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 第5章 小兔崽子,你这是想不过了啊 熊可可听我久久未答,突然笑着问, “你为什么不答应晓仙,跟他们一起去神剑宗?”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在河边走的时候,我正在河里抓鱼,所以听到了一些。” “是惠惠子让你跟踪我的吧?” “暗中保护懂不懂,万一她半路上想吃了你,你又半点功法不会。” “放心吧,人不吃人,至少顾晓仙不吃人。” “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去神剑宗,那可是人界最强的宗门,说不定他们能帮你搞一个灵魄,你就可以修炼功法了。” 在黑夜里,我哼了一声,顾晓仙说那句话,可能是她单纯。 神剑宗平了人界所有的宗门却不吸纳他们,只做盟主,是觉得他们不配。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神剑宗的人。 我知道,如果不是天资过人,出类拔萃,仅有灵魄和美好的愿望,是没有资格进入神剑宗的。 我不想继续聊了,就说:“你来客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练过什么功法。” “我只想快快乐乐的生活,才不会去做那么辛苦的事。” “也许惠惠子喜欢呢?” 熊可可从床上一跃而起,连续变换了几个身形,顿住后说了句“聚沙成塔”。 他的身前便现出一个砂子盾牌,他颇为得意的飞了我几个一个眼神。 “你可千万别小瞧这个法盾,无论什么功法打到上面,都会被反弹回去。 他又变换了几个身形,双手向上一举,说道:“移山填海”。 什么也没有出现。 他尴尬的又反复举了几次手,说了几句“山来,山来……唉,我说,怎么不灵了,山到底来不来。” 他的脸憋得通红,呼吸也粗重起来,只好收了功法,气喘吁吁地说, “以前是行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按理说应该能招来一座小山的。” 他用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差不多这么大……今天,大概是山睡着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觉得比划的小了,悄悄地又把双臂张开了些。 “你手张的再大那也不是山,倒像抱着块大石头。” “你别不信,这可是我家的绝学,传男不传女,我的二个姐姐都不会,我大哥用这招时能招来一座巨山,有次人妖大战时,他用这招一下子压死了数十万人……” 他的大哥被称做鬼兵十万,意思是十万的兵遇到他成了鬼。谁说到那个名字,都会胆寒。 熊可可安静地爬回床上,一阵尴尬的沉静。 突然“啪”的一声,一颗小石头从屋顶落了下来,他又一跃而起,捡起那块小石头。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失灵,小是小了点,但还是来了。” “不对,你听房顶上有声音。” 我们推开门,闯了出去,弦月之下,二团黑影正在房顶上打斗在了一起,力大拳沉,屋顶都快被他们掀翻了,那块小石头大概就是被他们震落下来的。 看身影有一个是惠惠子,另外一个,看身形也是一个女子,她戴着面字符,面字符贴在额上,能隐去真实面目。 熊可可大喊一声,“惠惠子,我来帮你!”他纵身一跃,偏了,又跃了几次,终于跳上了房顶。 我帮不上忙,就想站的远一点看热闹,转身向后走去。 “遇仙,小心身后。” 惠惠子大喊一声。 墙角的黑影里,突然又蹿出一个黑衣人,向我袭来。只听“嘭”的一声,我像沙包一样被打飞出去。 惠惠子柳眉倒竖,脸上现出一团煞气, “本只想赶走你们,可你们找死。” 那个将我击飞的黑身人身前身后突然出现三团黑雾,惠惠子便出现在黑雾里。 黑衣人一愣,脱口而出“移形换影?” 他本也没想杀我,击中我后,便立在那儿没动,也正因如此,没有中毒。 如果再往前走一步,就会陷入那团有毒的黑雾里。 惠惠子却真心是要弄死他,“蛇牙千刃”! 黑雾中现出数枚巨大雪白的尖牙,上面幽幽发着蓝光,一看便知是巨毒之物,惠惠子眯眼冷笑一下,“去!”毒牙便向那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想要回身闪开,转头一看,身后身侧的黑雾竟也射出数枚森森白牙,已将他围着,避无可避,挡又不能挡,顿时呆住。 突然又有一团黑影出现在他的头上,拎起他掷了出去,也把他从三面刺来的白牙中救了出来。 黑衣人在空中翻了个身,招呼了一下房顶上的另一个黑衣人,二人逃入黑夜之中。 惠惠子说:“还想跑?” “别追了。” 惠惠子一看,那个救了黑衣的人是牛掌柜。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要弄死了他,那挂在店里的止战牌就没用了,而且我们也会被人族和妖族追杀。” “那他们打伤遇仙了,我们还不能还手了?” “遇仙没事,他们是来这里探听什么,只是不小心被你发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毫发未损,挨的那一拳,只是普通的拳法,并无灵力。 熊可可小心的从房顶跳下来,跑到惠惠子身边, “惠惠子,你没什么事吧?” “废话,我能有什么事。” 牛掌柜看我没有受伤,若有所思的看着天上的弦月,说:“都回去睡吧,今夜不会再有事了。明天我们去拜访一下我们的新邻居。” 第二天,一早牛掌柜就把我招呼到他的房里,他看着屋子里几箱金银珠宝,从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拿起一根玉如意,又挑了几件拿在手上,相互比较着,眼里流露着难以割舍的目光,这些都是熊可可父亲送来的聘礼,已经被他挥霍一大半了,这个小器鬼,每次去火月那儿消费却大方的很。 牛掌柜艰难地把眼光从珠宝上移开,转头对我说, “遇仙,今天咱爷俩去神剑七人那儿,看的出来你小子对那个小丫头有意思,要带点拿的出手的东西,不能让她瞧不起你……” “我没有对她有意思。”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好吧,既然你无心,我们也别太浪费,你去后院的鸡窝里把那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杀了,再拣几个蛋一起带上。” 牛掌柜把手里的珠宝又放了回去,这个老奸巨猾的老财迷,明明是他舍不得。 他那么问,我也只能那么说。 我默不作声的走进鸡窝里,连杀了三只鸡,拣光了所有的蛋。 气的牛掌柜大骂,“小兔崽子,你这是想不过了啊。” 第6章 我正开会呢,熊可可能不能严肃点 廊、桥、竹、林、通幽处;舫、池、石、亭、戏锦鲤。 牛掌柜第一次来熊可可的父亲盖的这处院子,惊讶的伸出舌头后,就再没缩回嘴里, “想不到这栋白墙青瓦的院子,进来是这个样子的,真是太雅致了,可可把这个卖了,一定卖了不少钱吧。” “一块灵玉。” “几品?” “一品。” 牛掌柜难以接受地转头看着我,嘴都气的哆嗦了,小声的嘟囔着, “这个败家子,一块一品灵玉就把这儿卖了,和送有什么区别,我回去非弄死他不可。” 给我们引路的平明,回头笑着说,“可可公子,本来是要把这处院子送我们的,我们给他一袋灵玉,他不要,后来我们说如果他不收,那我们不买了,他才从那袋灵玉中挑了一块最小的,说钱他收了,这院子就卖给我们了。” “以后你们要再买什么,要和我谈,他们还小,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牛掌柜一看就是社会经验丰富,咱们邻里之间相互走动,还带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此刻,我们已经来到了前堂,叶如雾迎了出来。 我臊的马上把手里拔了毛的三只鸡,和一篮子鸡蛋藏到了身后。 这算什么贵重的东西。 我们进入屋内,分主宾坐下后。 牛掌柜先夸院子里的园林高雅别致,又夸家具华贵,我觉得不过是整块厚重的黑色纹理石头的桌椅。 顾晓仙却说了句,“好眼光,所有的家具都是万年阴沉香木做的,而且做工不凡,据我所知,整个人界都找不到这么多的万年阴沉香木了。” 牛掌柜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他本只想客套一下,没想真是价值不菲。 “你们怎么舍得把这么贵重的家具运到这里?” “不是我们运来的,是这房子自带的。” 牛掌柜缓缓地低下头,低声说了句:“熊可可这个败家子,气死我了。” 他用手揉了揉胸部,心痛的要命,这么多钱,本该是他的。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后,不敢再聊房子,开始聊鸡肉在人界和妖界不同吃法,山里养的走地鸡的营养价值。 我有些坐不住了,抬眼悄悄看了看神剑七仙。 叶如雾还是一脸冷艳的端坐着,年纪稍长的平明偶尔笑着插几句话,寒雨二眼微闭,身体却绷着,警惕着牛掌柜的一举一动,连江呆坐不动,估计已经走神了,楚山孤去后堂烧水,一直没回来。顾晓仙早就坐不住了,想要和寒雨悄悄说话,但寒雨没有理她。 我不由的想,寒雨这个少年,长的白白嫩嫩的,顾晓仙会不会喜欢他。 心里有些急躁,我小声地和牛掌柜说:“快说正事吧,回去我还要帮惠惠子洗鱼。” 牛掌柜大声地说:“哦……好好好,说正事……年轻人就是性子急,也不知道晓仙姑娘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结婚?我们店里有个年轻人,挺不错的。” “这是哪门子的正事?” 我的脸腾得一下烧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也没想到要说的是这个“正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冷艳的叶如雾也抬手捂住了嘴,楚山孤也从后堂蹿了出来,看大家都在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平明笑着说:“若是说媒,牛掌柜得去仙都拜访九幽宗,晓仙的父亲是九幽宗的宗主。”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我懂,她是大城市里有身份的姑娘,而我不过是山上农家乐的伙计。我偷偷扫了一眼顾晓仙,她笑的前俯后仰,并没有被人说中心事那种害羞的表情。 她根本没有留意过我。我也跟着傻笑起来,像是我也不在乎。 九幽宗是人界的一个内修宗门,神剑宗是一个外修宗门。 一个内修宗门宗主的女儿,却成为了一个外修宗门的弟子。 要么是这个姑娘十分叛逆,要么是那个外修宗门十分霸道。 牛掌柜站起身来,“店里的事多,我们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神剑七仙本也没想留我们吃饭,但仍客气地说,“现在已经中午了,吃个便饭再走吧。” “不用送了。”牛掌柜伸手挡了一下叶如雾,他的手看似无意的碰到了她的手,电光火石间,二人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 “留步,留步……”牛掌柜笑着说:“对了,还有个事,最近山上可能不太平,昨天晚上我家客栈来了五个人小贼,被我们赶走了,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回去的路上,我低头在前面走,牛掌柜慢慢地跟着我。 我们今天去,并没有提前打招呼,但他们七人都在,说明他们不是来寻宝的,至少,寻宝不是重点,要不然谁会天天待在家里;今天他们安排的座位,我们正好被他们六个围住,还有一个说去烧茶,却一直没有出现…… 牛掌柜问我,“你今天有什么收获?” 我突然想起顾晓仙那没心没肺的笑来,这种笑出现在被问及男女关系时,意思是,怎么可能? 她毫不掩饰。 “我能有什么收获?因为你,我被他们嘲笑,脸皮变得更厚了?” “这个是长进,不是收获,还有呢?” “我们今天不就是来说最近山上闹贼的事吗,一句话的事,你啰嗦了一个上午。” “最重要的信息,要留到最后说。” “可那天晚上只有两个啊。” “还有三个在远处,你们看不到,但我看到了。我反复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一定要处处小心,不然早晚会成为别人锅里的菜。那五个人,我猜除了你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和那个小白脸外,就是他们五个。” “牛掌柜,慕仙山已经多少年没打仗了,咱们不能把人总往坏处想。” “我在说晚上来了五个小贼时,那五个人的脸色也变了一下。” “他们来咱店里干嘛,神宝也不在那?” “应该是为了那个人……” 牛掌柜没有再说下去,我低头不语,心想老牛不愧是活了上万年,耐着性子说了一上午的废话,只为了在对方放松的时候,出其不意的一句话,打探出有用的信息。 “你摸叶如雾不会是单纯的为了摸她吧,是不是想探摸她的修为?” “我就是单纯的想摸她,好久没摸年轻女人的手了。那姑娘的手光滑细腻,温柔有力……” “当我没问。” “她的修为差不多有五品。” “你有几品。” “现在差不多恢复到了三品,努努力也能到四品。” “治不好了吗?” “一直在治。” 晚上,送走了最后几桌客人,客栈早早打了烊。和平常一样,我打扫大堂,惠惠子和熊可可打扫厨房。 牛掌柜走到柜台前,用力的拍了拍,”啪!啪!啪!“ “大家先把手里的工作放一下,我们简单开个会。” 上午的经过,惠惠子和熊可可都问过我了,我们心想牛掌柜无非就是让我们小心那七个人。 牛掌柜看着熊可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那个院子里的家具值多少钱?房子可以不要,家具可以搬到咱店里啊。” “那个院子里还有家具?” 熊可可一脸茫然,那个院子,他从来没有进去过,当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你这个败家玩意,今天真是气死我了,现在的心仍然很痛。” 牛掌柜又揉了揉胸口,又一次勉强自己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后,他转头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遇仙啊,关于你对顾晓仙的感情,如果你想继续发展下去,我支撑你;如果你勇于放弃,我也不笑话你。她毕竟是一个什么宗主的女儿,感情没有高低,但人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听懂了。”熊可可笑着用胳膊碰了碰站在身边的惠惠子。 惠惠子看了看牛掌柜,又看了看我,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她的口并不大,但我清楚她真的能一口吞掉我。 “我正开会呢,熊可可能不能严肃点。” 第7章 准备一间空房,我也要住上几天 牛掌柜泡了个澡,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了,换了身干净衣服,仰着头照了照镜子,感觉特别好。 他嘟囔了一句:“吾与城北徐公孰美。”又从箱子里抓了一大把珠宝揣到怀里。 “噔、噔、噔”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下了楼。 打开门,刚走进院子里,突然地上灵光一闪,他眼前一黑,一张大网就把他吊了起来。 听到有人触动了院子里的机关,我们迅速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 看到网里的是牛掌柜,不禁有些失望,熊可可将手里的菜刀悄悄藏到了身后。 “网仙符,谁让你们在自家院子里放的?”牛掌柜大叫。 “你不是说要我们严加防范吗?” “你得提前和我说啊。” 牛掌柜挣破网子跳了出来。 熊可可问:“打扮的这么漂亮,这是要去火姨那里吗?” 火姨就是火月,山下那座繁华的妖镇花街,医馆、酒肆、茶楼、杂货铺……样样俱全,都是她的产业。 惠惠子说:“上次的教训你忘了?她说你再去就砍掉你的腿。” 牛掌柜的酒品不好,上次喝多了发酒疯,烧了半条花街,被火月打成了烂泥,我和熊可可去拖回来的。 “最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总得去和她知会一声。” “多大的事?后院的鸡都没少一只。” “大人的事,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么,这次我是去办正事,又不喝酒。”他整了整衣服,纵身跳上墙头。 只听“哎呦!”一声,墙头灵光一闪,牛掌柜的眼前又是一黑,一张大网飞起。 他赶紧跳上房顶,又是“哎呦!”一声…… 牛掌柜腾挪跳跃,眼前一黑又一黑。 我们在院子里可以藏人的地方设置的符咒,竟然被他一眨眼的功夫踩了个遍。 牛掌柜终于走了。 惠惠子又在各个角落里重新设置符咒。 “我猜老牛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心眼呗,符咒术是火姨教我的,他总说火姨教的东西不行。” “感觉确实不太行,根本网不住他。” “是我修为不够好吗,我才二品,符咒也只有二品,当然拦不住他。” “要不我试试?” “哦,你几品?” “我……一品,但我至少比遇仙强……他都没品……” 我悄悄地转身回到房间里,没有点灯,躺到床上,躺的平平的。 火月曾是牛掌柜的死敌,她是妖帝的万妖师。 我是听火月说的,老牛曾说他是一拳一拳打成了妖帝这个不假,他的修为极高,但他不会治国,只想着四方征战,最远曾打到人界的仙都,人界对他恨之入骨。没完没了的战争打了几百年,让妖界许多家庭失去丈夫或儿子,妖界也恨他。火月的父亲和三个哥哥都战死了,她和蛇王造了反,后来蛇王成了妖帝,老牛逃走了,火月为了报仇仍满世界的追杀他。 第一次见到火月,我记得那是一个午后,牛掌柜突然仓皇的跑回来,冲我们喊:“你们快收拾东西,我们逃。” 惠惠子跳到他的背上,我跑到后院去抓鸡。当时的我,实在是饿怕了,吃的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他在后面大吼:“都什么时候了,命都要没了,你脑子里只想着那几只鸡。” 牛掌柜背着惠惠子,拉着我的手出了门,站在门口,突然长叹一声,呆住不动。 往前走是人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往后退是妖界,妖帝正在追杀他。 天下虽大,他能往哪逃。 这时我看到极远处,有个红色模糊的人影,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火焰, 接着一个红衣女子就出现在眼前,她是个清瘦高挑的女子,虽静立不动,却媚态百生,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但她的眼神却十分的冷漠,看死人一般看着牛掌柜。 移形换影是火月的秘术,能将不同空间的物体互换位置,速度快到几乎不需要时间。后来,她将这个秘术教给了惠惠子,惠惠子会先制造出三团毒雾,让人猜不准她会从哪团毒雾中出来。 牛掌柜轻轻放下背上的惠惠子,又低声对我说,“一会你跑。” 我疑惑地转头看了看惠惠子,站在她边上。 红衣女子看到惠惠子,笑了笑:“惠惠子,你长这么大了,到姨娘这里来,等我宰了这头老牛,用他的皮给你做个小鼓。” 当年惠惠子还是个小女孩,跟着牛掌柜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和鸡窝一样。 惠惠子怒视着火月,一点也不怕她,口里嘶嘶的响。 牛掌柜哈哈笑了笑,“想宰我老牛的,不知有多少人,但想用我的皮做鼓的,你倒是第一个。你确定你打得过我?” 他指了指我,“火月,如果你放过这个小子,今天我可以让你宰了我。” “如果是三年前,全天下的确没有人能打的过你,但现在你的毒早就侵入了灵魄,修为剩下的不足一成,我就是放过你,你也活不过一年,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红衣女子说完,一掌向牛掌柜掴来,牛掌柜并不躲闪,挥拳迎上。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之间,一只手抓住了火月的掌,另一只手抓住了牛掌柜的拳,三人的灵力相撞,嘭地一声巨响,一阵飓风平地而起。 我赶紧挡在惠惠子身前,飓风擦过脸颊火辣辣的疼。 一个书生模样的白衣男子,面目清秀,松开了抓住火月和牛掌柜的手,笑着说, “你们谁是客栈的老板啊,如果有空房,我想在这里住些日子。”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刚才略一交手,彼此的修为也知道了个大概。火月暗想,人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物,从来没有听过,竟能挡下她的一击,还能面不改色。她虽然自信能略胜他一筹,但怕老牛若是拼了命祭出金身,二人联手,她的胜算就不大了,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想冒险。 她不知道,当时的老牛身上的那点灵力,能接她三招都难说,根本不足以祭出金身。 老牛可没有想那么多,一看她在那儿愣住,赶紧抱起惠惠子,一手拉了我,满脸堆笑对白衣男子说,“我就是掌柜,叫我老牛就行,客官请随我来,小店虽说不上山清水秀,倒也是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白衣男子听他自称老牛,微微一愣,微笑着跟他走入店里,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我过去问他, “不知你要吃些什么,店里有后院养的鸡鸭,山上新摘的果子和河里的鱼。” 他却笑着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你是个凡人。” 惠惠子不放心我,也跟了过来,瞪大眼睛认真的对他说:“遇仙是我的,你不能吃。” 牛掌柜小跑过来,把我们拎起来,放到身后:“两个孩子不懂事,客官不要笑话。” 这时候,那个红衣女子也走了进来,径直坐到白衣男子身前。她抬手挽起额前秀发,一双美目狠狠地瞪着他。 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要管她的闲事。 “掌柜的,准备一间空房,我也要住上几天。” 第8章 他就是那个人界的天才少年 白衣男子迎着她的目光,笑着拱了拱手, “在下上官慕仙,神剑宗的弟子,不知姑娘名讳?” “妖师火月。” 牛掌柜带着我们悄悄地后退。 火月扭头看了一眼我们,“老牛,你不要想逃。” 牛掌柜连忙说:“不敢,不敢,这不要去给你们准备房间吗,要不要再炒几个菜,温壶酒?” 他发现说错话了,立在那儿不敢再动,忙改口说道,“是你们一人一间。” 红衣女子面上一红,却转头不再看他。 白衣男子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牛掌柜,笑着说:“掌柜的,那就有劳你了。” 牛掌柜忙带着我们退到了后厨。 火月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认得他们三个?” 上官慕仙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管我们的事?” “那个老者面色黑紫应该是体内积毒所致,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一个是我人族,在此山中,身上竟没有半点灵力。” “所以你动了恻隐之心?” “不是我,是你,我能感到你对那老者的恨意,却感不到你的杀心,大概是你也没有想到他会沦落到这般样子。” 牛掌柜端着二盘凉菜,一壶热酒,摆在桌上,笑着说:“二位先慢用,鸡和鱼已经做上,一会就能送来。” 火月没有看他,摆了摆手让他走了,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上官慕仙笑着问:“他知道你要杀他,你不怕他在酒里下毒?” 火月转头看向牛掌柜的背影,轻叹一声,“他虽然害的我家破人亡,但下毒这样下做的事,他才不屑去做。”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了一下,又转身走回去,端起一盘凉菜,“这盘凉菜有些不新鲜了,我去换一盘。” 牛掌柜端着菜来到后厨,这盘菜是酱鹿肉切片拼盘,惠惠子帮着切的,我没看出哪不新鲜了,平时我们也舍不得吃,觉得倒掉可惜,就伸手抓了几片。 还没送到嘴边,就被惠惠子狠狠打掉了,她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你想死。” 我转头看看牛掌柜,委屈的想哭,别人不吃的,我吃几块怎么了。 惠惠子夺过这盘菜,连盘子一起扔到了垃圾筐里。 牛掌柜轻轻拍了拍惠惠子的头,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这么毒,长大了谁敢娶你。” 他从锅里把两只熟鸡捞出来,撕下一只鸡的二支鸡腿,给了我和惠惠子一人一支,“你们两个出去玩吧,别在厨房里了。”把我们赶了出去。 菜上齐了,摆的满满一桌,牛掌柜为了这桌子菜,把压厢底的几棵千年仙草都给炝炒了。 火月又喝了几杯,脸色带了些红润,握着杯子的细细的手指仿佛是透明的,她微醺着问:“你来界山是为了寻宝?” 上官慕仙答道:“不是,我来找人,确切的说是家父的仙师挚友,我在贵界找了一年了,毫无音讯,听说界山聚了不少人,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哦,你跑到我们妖界找你爹的师友?你姓上官,又是神剑门的,不知道和神剑门的宗主上官云有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哦,早就听说,上官云是人界第一,想不到他儿子年纪轻轻,修为也能够如此之高?” “我看姑娘年纪也不大,修为更是胜我一筹。” “虚伪,如果我真的胜你一筹,刚才我就连你一起打了,还会坐在这里喝酒,我这个修为,用了差不多二百多年,在妖界确实也算是快的。对了……你多大了?” “二十四岁……” 火月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站起身来,把手里的杯子狠狠地甩个粉碎。 “我之所以能有这身修为,是因为一枚古神宝丹……” 上官还想解释一下。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你不住在这里?” “我怎么会住这种破店。” “那你不怕牛掌柜跑了?” 火月早就没了踪影,她的声音远远传来,“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围住,他能跑到哪去?” 上官慕仙缓缓踱到窗前,天已经黑了,外面阴风阵阵,黑暗中闪烁着数点莹光,她说的话果然不假,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了起来。 他又笑着坐回桌前,端酒喝了几杯,心里想她真是奇怪,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他读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但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今夜的酒格外醉人,房间里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恍惚间好像还能看到她的笑脸。 牛掌柜看他醉了,趴在桌子上,想过去扶他上楼,刚伸出手,他又坐起身来。 “坐,你也忙了一天,能否陪我一起喝几杯?” 牛掌柜坐了下来,“多谢上官公子救命之恩。” “客气,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你想打听谁?” “妖帝牛丑。” 牛掌柜深吟一下,将杯中的酒饮尽,“敢问你打听他做什么?” “百年前,家父以天下强者为砥石,四方游历,鲜遇敌手,不想在贵届遇一仙友,与他比斗,相战相惜,结为好友,家父归来后,仍常念及其修为之高,故而为我取名慕仙。后来此仙友尊为妖帝,不想三年前,被蛇王夺了帝位,他也生死未卜,因家父事务缠身,故而差遣我四处寻访。” 牛掌柜听他说完,并未立即回答,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脸色变了几变。 心中想起百年前那个跪在他身前的白衣少年来。 那白衣少年九战九败,想拜他为师。在满天风雪里跪了七天七夜,落在身上的雪化了,又结成冰,他冰雕一般跪着不动。他本想等他跪满九天就收他为徒。没想到第八天,他却偷了他的古神丹逃了。如果那枚古神丹还在,现在他身上的蛇王之毒,早就解了吧。 “你找他做什么?现在妖界女帝也在四处悬赏他。” “正是因为贵界已无他的容身之处,家父想接他去人界安住。” “他死了。”牛掌柜话一出口,觉得唐突,又满脸堆笑,恢复了客栈掌柜的模样,解释道,“听说他中了女帝无解之毒,又多年不见踪迹,想是一定死了。不过他死了倒好,他活着只会打仗,妖界和人界都恨他。” 少年给牛掌柜的杯中倒满酒,又捧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正色说道, “如果有人能一统人界和妖界,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是功盖千古的大业吗?” 这句话戳中了牛掌柜的心,他也举起手里的杯子,想起了从前,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想成就一个天下一统的世界,永远的断绝人界和妖界的征战,才不停的征战。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懂他。 那一晚,牛掌柜喝了许多酒,两个人都醉了。 第二天醒来,白衣少年已经离开了。 牛掌柜一夜之间老了,头发全白了。虽没能实现自己的夙愿,但有人懂他。 那一夜,他放下了很多事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命运。 几年后,我曾问过牛掌柜,如果你当时承认自己就是妖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 牛掌柜却摇摇头,人心难测。 当年,上官慕仙到来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整座山几乎天翻地覆。 现在神剑宗的人又来了,而且一下子来了七个。 我和熊可可拉着板车去拖牛掌柜,他又在花街喝的烂醉,被火月绑成一个棕子,倒吊在望月楼上。 去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不喝酒。 人心难测,这老牛的话更是一句都不能信。 到了望月楼,火月不在,高掌柜也不在,琴师帮我们解下了牛掌柜,放到板车上。 牛掌柜仍是醉睡如泥,鼾声震天。 琴师本是妖界的乐官更是情报官,本来归火月管,手里的琴不仅能弹奏出美妙的乐曲,琴弦上细微的震动更是能与世间各地的蜘丝相连,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火月辞官后,琴师仍追随她,他穿得总是很干净,身上有股贵族气质,温润如玉,让人感觉舒适自在。 熊可可忍不住问,“老牛这次醉成这样,又干什么了?” 我说:“他每次都一样,喝醉之后,就要把花街烧了,让大家快逃。” 琴师微笑着说:“牛仙人也是一片好心,但哪有人遇到危险,就烧掉房子逃跑的。” 我说:“何况,他要烧的都是别人的房子。” 我们三个拉着板车,说说笑笑的走出花街,突然看到了顾晓仙,她正和寒雨从杂货铺里出来,许多天没有看到她了,远远看去像是瘦了,我的心突然乱跳起来,我想起她那次笑的前俯后仰的一幕,就低头没理她。再抬头时,在人群里却看不到她了。 我们一路往外走,我不断得回头,确认再也无法辨认出顾晓仙后,只好收回了那道黯然的目光。 琴师在边上说:“他就是那个人界的天才少年。” 我忙问:“哪个?” 琴师说:“就是你不停的在看,那个叫寒雨的,今年才17岁,竟复制出了传说中的天矶碑。” 熊可可在边上笑着说:“遇仙看的不是他,是那个少女。” 琴师微微一笑:“那个少女我倒未曾留意,只知道她是寒雨的少时玩伴,二个人一起长大的,后来一同被招入了神剑宗。” 第9章 一句算了,谁也说不出口 山路特别不好走,有几个陡坡把牛掌柜从板车上颠簸的滚下来,他没有醒。 前几天下雨,小河上的桥被淹了,熊可可背他过河,浑身湿透,他也没有醒。 我们用板车把牛掌柜千辛万苦的拉回客栈,他就醒了。 还真的是,谁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牛。 还没进门,就听里面吵吵嚷嚷的,我推开门一看,银狼三兄弟来正围着惠惠子站在“热爱生命”的牌子下面,正在吵着什么,惠惠子双手叉腰,嘴里说:“你们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弄死你们。” 她说这句话时,不会有事,如果她要是什么都不说时,才会真的下毒手。 我走到墙边,拨着了火炉,烧上一壶水,准备泡茶。 熊可可停板车去了,牛掌柜在院子里做伸展运动,他在车上躺了一路,他说他累。 银狼族的领地在慕仙山的最北端的山上,他们生得又高又壮,头顶上有一道银色的头发,是慕仙山上最愣的妖怪,他们的战力也许不是最强的,但他们却是最好战的。 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他们不仅主动挑起事端,而且常常把别人也拖下水,他们不坏,但是不聪明。 银狼三兄弟,平时形影不离,是银狼族最凶悍的。 他们都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银忠、银义和银信,却被惠惠子叫做傻、呆、蠢三兄弟,他们和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熊可可一进门,看到有三个又高又壮的家伙围着惠惠子,就冲了过去,一看是他们,只好无奈的摊手笑笑,“原来三位哥哥来了。”熊可可知道他们平时最听惠惠子的话,对她百依百顺的。今天这不知这是怎么了? 银忠说:“可可,你帮我们劝劝惠惠子,把这块牌子拆了,平时挂挂也就算了,现在山上全是人族,让他们看到,还不笑话咱们?” 惠惠子说:“傻子,你快闭嘴,你不能拿你的眼光去揣测别人,你那点见识和护食的狗一样,你爱吃屎,就以为别人会和你抢屎吃。” 银义说:“惠惠姐,我没听懂你的话,但我哥不怎么爱吃屎,他爱吃肉,而且觉得我哥说的对,我们妖族挂止战牌,让别人觉的我们怕他一样,丢不丢人?” 惠惠子被他的话逗的噗嗤一笑,“呆子,你连句话都听不懂,还判断起谁对谁错来了。” 银信刚要开口,被惠惠子捏住了上下嘴唇,“你最蠢了,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银信左右摆头,挣开了惠惠子捏着他的手,他指了指我,高兴地说:“遇仙,回来了。” 银狠三兄弟便跑过来,把我举起来,在空中抛来抛去,这是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他们对人族有刻骨的仇恨。 但他们也从来没把我当成人看。 我小的时候就被他们举来举去,那时候我很快乐,呵呵地笑;可现在我都17岁了,他们还对我做这种事,我也很无奈。 他们的父母都死在人族手里,父亲在妖族和人族的战争中战死,尸骨都没找到,得到的只是一张奖牌;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在山上生活,为了养活一家人,拦路抢劫,结果被人类的修仙者反杀了。她不过是想为孩子抢口吃的,他们却要了她的命。 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憎恨人类。 世界上,有很多事就是这么既合理又荒诞。 失去父母后,牛掌柜不知在哪个洞里,把他们三个拣了回来,养在店里,几年后,北山的狼族知道了他们的事,把他们接了过去。他们也常回来看我们,一家人一样。 这时侯,牛掌柜进来了,说了句:“你们三个,再扔个二十几下,差不多就行了,今天遇仙受到了伤害,心情可能不好。” 银狼三兄弟,放下我,“小遇仙,谁伤的你?我们三个去撕了他。” 牛掌柜喝了一口茶,悠悠地说:“感情上的事,你们不懂。” 银信说:“是不是你看上的肉,被别人捞到了碗里,你想要又张不开口?” 惠惠子也走了过来,冷着一张脸,上下看了我一眼,“谁抢了你的肉?” 牛掌柜哦了一声,“不是,我说的是,今天在花街遇到那个傻丫头了,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逛街,遇仙那个脸委屈的,要哭似的。其实真没必要难过,在你看不到的时候,他们可能天天一起逛街。” 我心想,本以为他是在路上装睡,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睡过。我被他说中了心事,但嘴上不能输,“那也比某人被绑起来,倒吊在楼顶上强。” 牛掌柜被茶呛了一下,干咳起来。 银信问:“什么傻丫头和小白脸?” 熊可可说:“神剑宗的七个人,上山寻宝的,有一个特别爱笑的姑娘,就是那个傻丫头,还有一个听琴师说是人界的天才少年,就是那个小白脸。遇仙的心情我懂,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舍不得。” 惠惠子推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银义说:“你说那七个,是不是都穿着白衣服,仙气飘飘的。” 熊可可点点头,说:“是,怎么了,你们也见过他们。” 银信说:“何止见过,还打了一架,要不是他们七个人。” 原来几天前,他们在山上遇到了神剑七仙,看他们不顺眼,找了个理由就打了起来,可能没打过,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精神,银信还吹牛,几年前绑了一个神剑宗的人,一直关在客栈的地牢里。 客栈没有地牢,只有个酒窖,就在我和熊可可住的那间屋子的下面。 一切都说的通了,原来那天晚上,神剑七仙不请自来,就是来看看是否客栈里关着那个人。 牛掌柜责备的说:“以后不要瞎说,更不要随便和打架,神剑七仙他们还不错,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要了你们的命。” 晚上,我们陪银狼三兄弟喝了些酒,他们又聊到了傻丫头和天才少年。 我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么窝囊的活下去了。 我等同屋的熊可可睡熟后,悄悄的溜出屋外,听了听四周寂静无声,便跑到厨房拿了一把砍骨头的刀,来到了后院,想了想当年牛掌柜埋古神符的地方,开始挖了起来。 不知挖了多久,我听到后面有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惊得猛一回头,牛掌柜不知已经在那儿坐了多久,边上倒着两个喝空了的酒壶。 “我本来想和你再喝一壶的,但我不赞成年轻人喝太多的酒,所以我替你喝了。” “我的古神符呢,我记得埋在这里的,挖了三四个坑了,为什么找不到?” “我早换地方了。” 我颓废的扔掉手中的刀,坐在坑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怕你忍不住挖出来用啊,你没有灵魄,体内存储不了灵力,这张古神符虽然能帮你把灵玉中的灵力吸收到体内使用,但过多的灵力,你的身体又承受不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宁愿死,我都这么大了,再也不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活着了。” “多大,不就是17岁,叛逆期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是不是想风风光光的活几年,而且,也不一定会被别人夺了去。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回答,但我确实觉得既然我用过一次,就可以再用下去。 牛掌柜又接着说,“你第一次用时,虽然你没有灵魄,但身体里还有灵脉,虽然慢,但仍可以将你体内的灵力一点点的疏导出去。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体内的灵脉已经全堵死了。你要是再用,吸入体内的灵力会将你炸得粉碎。” 我坐在坑里,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想哭,但没有泪水。 大概我心里早就接受了现状,我现在挣扎一下,只是为了挣扎一下,并没有真的想要改变什么。 我问牛掌柜,“你觉得我是个天才吗?” “你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但你的确与众不同,别人生下来就有的东西,你想要得到却要玩命。” 神剑七仙要找的那个人,我猜是上官慕仙。 当年他也该是人界的天才少年。 那么年轻,24岁,敢只身一人闯入妖界,还能接住万妖师火月的一掌。 如果人界宗门的宗主和妖界的妖王战力相当,那么凌驾于所有妖王之上的万妖师拥有怎样可怕的战力? 寒雨的战力我不清楚,但能复制出古神的天矶碑,这也是了不得的才能。 连琴师那么贵气的人,说到他时,自然地流露出一种羡慕的表情。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也成为他们一样的人。 当年,上官慕仙不是被关在客栈,而是他自愿当人质呆在客栈里。当年我还小,而且没有灵力,大多数时候和惠惠子呆在店里,很多事没有参与,知道的也不多。而牛掌柜虽然看上忠厚老实,实际上城府很深。他决定要保守的秘密,到死都不会说。 我记得的是,上官慕仙第一次遇到火月的那天晚上,一起在店里喝酒,二个人第一次相遇,却有说不完的话。 上官慕仙说错了一句话,把火月气跑了。 牛掌柜又陪他接着喝,不知说了哪一句话触动了他。 那个晚上,上官慕仙抛下了牛掌柜,也抛下了人妖有别的世俗观念,勇敢的去追火月。 不知他找到火月之后,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只是后来听蝶舞说过,火月之所以辞了官,在慕仙山下建了那个小镇,是二个人曾约定过,在那么一个无人知道的小镇,一起看花开花落。 感情这种事,有的人终其一生不过是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有的人却能与君初相识,却似故人归。 上官慕仙和火月在山下浪了几天,才想起被困在客栈的我们。 火月那时大概已经原谅牛掌柜了,毕竟她的父亲和哥哥都以能在他手下为将感到光荣,为他而战,死而无憾。 她可以为他们的死亡感到悲伤,却不能因此迁怒牛掌柜。 火月和上官慕仙回到客栈时,一路上却看到尸横遍野,客栈边上更是杀声震天。 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 人界的修仙者上山寻宝,本多是各自按宗门组队,或三五个散修自行结成一队,大家分头上山,每队大多不会超过十人。可这次不同,神剑宗刚刚一统人界宗门,为了显得亲密,水镜宗、赤火宗和玄月宗相约,总共三十多个人结队同行,一路上又有不少散修加入进来。 上山时,竟然达到了将近一百人,人多事杂,而且各人的素质良莠不齐,各方宗主也不便管理,一开始只是和遇到的妖界的寻宝人发生些口角,到最后,仗着人多势众,见妖就杀,一路杀到了客栈,正好遇到火月派在这里围守牛掌柜的妖军。 当上官慕仙和火月赶到这里时,双方已经杀了几日几夜,各有死伤。 火月是这支妖军的首领,上官慕仙因其身份和战力,被选做了人族这支队伍的头。 二人虽叫停了双方的打斗,但一句“算了”,谁也说不出口。 第10章 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该问什么 上官慕仙带领人族的几大宗门和一众散修,退到了河对岸人族的杨树村里。 火月和妖军仍然驻扎在客栈边上。琴师设置了法阵,又安排6个部将,率领着60多个精兵,埋伏在四面八方,把客栈围的铁桶一样,风都透不进来。 火月却每天只关在房间里喝酒。 她在想上官慕仙。 她对他怦然心动,他年少俊朗,战力高强,眉宇间不经意间会透露出的那种君临天下的傲气。 这些都符合她的审美。 这时候,她希望他能陪在身边。 但也觉得他该去领导人族那群乌合之众,她喜欢看那些人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的样子。 他选择了后者,她却又不甘心。 双方严阵以待,焦急不安的等着对方先动手。 僵持了几天。 牛掌柜最先坐不住了,说:“太压抑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惠惠子说:“我们从后面逃。” 牛掌柜弯下腰,对她笑笑,柔声说:“惠惠子,我不逃,只是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他又转头,笑着看我,眼光有些躲闪,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问他:“你要去送死吗?” 他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吃和玩,有时候我觉得你什么都懂,你那小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他起身往外走,又回头看了看惠惠子和我,说:“你们要好好的。” 牛掌柜从客栈出来,遇到了琴师,并没有拦他,欲言又止。 牛掌柜从他身边走过后,琴师对着他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火月正在房内喝酒,蝶舞敲门进来,她和她的名字一样,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牛……牛掌柜逃了。” 蝶舞知道牛掌柜就是女帝要找的牛丑,但火月说他是牛掌柜,那他就是牛掌柜,她要追随的不是女帝,而是火月。 火月哦了一声,心想也许逃是最好的选择,她们又不是来寻宝的,何必要留在这里和那群寻宝的人族拼个死活,而且又没有吃亏,她带来的妖军总共60余人,只有少数受了点小伤,现在早好了。 而那群人族近百人的乌合之众,被杀了30多个,伤了有50个,或者更多,他们上山时虽然斩杀了不少妖族,但那又不是她的人。 现在最难受的人应该是上官慕仙,他得为被杀的30多个人讨个说法。 她能想象的到,那三个宗门肯定催着他早点杀过来。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带兵逃走,给他一个台阶下。 火月问蝶舞,“要不我们也撤了吧,我们又不是来寻宝的,现在要抓的牛掌柜也跑了,没理由还留在这。” 蝶舞说:“火姐,咱们不能逃,你这么年轻就被女帝封为万妖师,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呢?回去肯定会被他们扣上个什么罪名,女帝也没法偏袒咱们。” 火月心里烦,以前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虽说是女帝之下,万妖之师,但无论做什么都要先看一遍所有人的眼色。 如果上官慕仙被迫杀过来,她也只能迎上去。一旦打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是要到此为止了。 火月抓起酒壶,灌了几大口,想要冲掉这些烦心事,现在他们可能正在谋划着作战计划,而她却只想着如何帮他。 说不定他早就放弃她了,男人都善变,找个正当的理由还不简单。 她叹了口气,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牛掌柜径直去了杨树村,他知道那里等着他的是刀山火海油锅钉板,他将要做的这件事谁也没法做,只有他可以。 他满脸堆笑,还没进村低三下四的喊:“各位人界的仙友们,你们好,我是代表妖界前来讲和的……” 他在两边之间又走动了几次,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紧张的局势渐渐地缓和下来。 后来,二方决定人族和妖族再上山寻宝时,双方各自都会选出一个领队人,维护秩序。 并约定好谁找到的宝物就是谁的,不许争抢,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一阵子。 双方各有收获,多是些一、二品的灵玉,和一些千年的灵草。 直到有一天,爱管闲事的牛掌柜去救一个滑落山涧的人族少年。 山涧内的瘴气很重,而且是个峭壁还十分湿滑,边上长满了带刺的毒藤,如果在这里滑倒,轻则受点伤损几年的修为,重则吸入体内的瘴气可能会损害灵魄。 每个人用灵力生成护罩,谁也不敢轻易从护罩里出来伸手去救,那个少年被毒藤挂在山涧上,哭喊不止,眼看命在旦夕,牛掌柜心中不忍,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假装看不见,他跳了过去,把他托了上来,自己却掉下了山涧,又被暗河冲入了边上的溶洞里。 牛掌柜在从山涧往下掉的那一刻,有些后悔,救人把自己命搭进去到底值不值。 他们会很快把他忘的一干二净,在人的心中妖可能连狗都不如,他见过给狗立碑的,但从没看过人给妖立碑。 他在黑暗里,看到溶洞深处有东西闪闪发光。 因祸得福,牛掌柜捡到了一片古龙鳞。 这虽然不是神品灵玉,却也是比神品灵玉差不多少的神宝。 神品灵玉本身没有属性,也不受属性的限制,而这类神宝只有用在属性相同的人或物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那片龙鳞有一人多高,半人多宽,陷在溶洞的石壁里。 牛掌柜数了数九条边,心中不由狂喜。俗话说“真五神七古九”,意思是由先天灵力汇聚化成的古龙的鳞片是九边形,古龙的后代神龙的鳞片是七边形,这之后的龙族都是真龙,鳞片是五边形。 这片古龙鳞通体黑色,似铁非铁,冒着幽幽蓝光,伸手轻轻触碰,它会轻轻地震动,仿佛活的一样。 他掏出一张储物符,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一颗狂跳的心,想将灵力聚在双手上,都没有成功。 牛掌柜在救那少年时被毒藤划伤,掉入溶洞后又吸入了不少的瘴气,体内灵力迅速的流失,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灵力将古龙鳞收到储物符里,而且神宝是会移动的,如果现在看到了不取,等下次再来相同的地方,它一定就不见了。 这片古龙鳞,是顶级的神宝,可遇不可求,是值得豁出命来抢的。 牛掌柜又反复试了几次,直到把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耗尽,身体直挺挺的像根棍子一样,扑通一声倒入到溶洞的水坑中。 被刺骨的冷水一激,他才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贪恋神宝的时候,保命要紧。 现在的情况是,他受了伤,又困在溶洞里,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他回去。 他知道,他会去救别人,但一定不会有人来救他。 叫救命没有用。 只有高喊发现了神宝,才有可能。 进入溶洞要比跳到那石壁上要简单的多。 牛掌柜在溶洞里大喊着,“啊,发现神宝了。这是什么神宝呢?好神奇啊!” 溶洞外面,根本没人理他,都知道他是困在溶洞里,想要骗人下去救。 猪不足和狗无涯,一个矮胖一个高瘦,相互搭伴在山上寻了几年的宝,运气一直不好,不仅连株百年的仙草都没找到,还欠了一屁股债。他们结下同患难情谊,猪不足吃的多,狗无涯常常会将自己的那份再匀一些给他。 当牛掌柜喊他的人能给一块一品灵玉时,他们实际上就已经动心了,这足够还清这几年欠的债了;但别的人没有动,他们也不好意思动,喊到一块二品灵玉时,也没有人动,但围在溶洞边上的人多了不少,他们的心早已火热了,但仍然没动; 牛掌柜确实很抠,眼看自己的灵力马上就要耗尽,牛命难保了,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下来救我的人,一人一块三品灵玉。” 溶洞边上的人开始议论起来,牛掌柜也听到了上面的声音,有些舍不得,他又大声的喊,“至多下来二人,先到先得。” 猪不足生怕别人抢了先机,就大声喊道,“牛掌柜,我这就去救你。” 溶洞边上的瘴气虽然比山涧那儿轻了许多,但仍然很浓,瘴气不是屏住呼吸就可以抵御的,它可以透过皮肤直入体内,如果跳进去,很快就能被瘴气毒的头晕脑涨,说不定也会和牛掌柜一样,再难出来。 有几个修为高深的宗师可能没有问题,但他们和牛掌柜既没有交情,也不相信他真能拿得出二块三品的灵玉,都在边上冷眼看着。 猪不足先取水和了一堆稀泥,脱光了外面的衣服,袒胸露背,跳到里面打了几个滚,又将鼻子在里面反复拱了几次,直到全身和脸上都沾满了泥水。 这样做虽然恶心,但这是他的本事,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受瘴气的影响了。 他对狗无涯说:“傻狗,哥带你去赚一块三品灵玉。” 狗无涯眼中闪出一点光,很快又黯了下去,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可没有你这本事。” 猪不足说:“你用灵力仔细护住全身,我背你下去,如果真能得着一块三品灵玉,咱哥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山清水净的地方,舒舒服服的生活。”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狗无涯说完,就跳到了猪不足的背上,猪不足念了个诀,背着他忽忽悠悠的飞进了溶洞里,他们循着声音,很快找到了牛掌柜,他临水照花般的侧倒在溶洞不深的积水里,还剩一口气,头枕在手上,脖子挺着,让鼻子不至于没入里。瘦狗从胖猪背上跳下来,却没管他,而是撒欢的大声喊着,“哪有神宝,哪有神宝……啊,这是什么……” 胖猪慌忙捂住了他的狗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兄弟,咱们来这儿是救牛掌柜,收二块三灵玉的,其他的,咱们什么也没看到,你听懂了没?” 瘦狗不停的点头,“我懂,我懂,这有啥不懂的。” 猪不足松开手,去把牛掌柜抱出了积水,放到一块石头上。 牛掌柜感激的看着他,“猪兄弟,恩人啊,平日你来我客栈喝酒,也不爱说话,咱俩也没打过什么交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琴心剑胆的好人。” 猪不足大声地说:“牛掌柜,客气的话不用多说,我们兄弟去你店里喝酒,你从没少收我们酒钱,这次来救你,我们也是谈好了价钱的。” 狗无涯这时也来到牛掌柜的面前,比划出二根手指说:“我们兄弟二个人,可是二块三品灵玉,你可要听好了。” 牛掌柜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大声的说:“这里有神宝的事,的确是骗你们的……”他咳了几声:“但这二块三品灵玉,现在身上没有,但只要你们把我送回客栈,我马上就付给你们。” 他们后面的话,之所以说的这么大声,因为洞外面的人,虽然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都支着耳朵听着呢。 猪不足盯着牛掌柜的眼睛,点点头,“我相信你。” 二块三品灵玉,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这么多人,不分日夜在山上找了这么多天,也不过才找到几块一品,二品或残品的灵玉。一品灵玉能卖一百万钱,二品灵玉能卖三百万钱,三品灵玉花五六百万去收,都不一定能找到卖家。 猪不足又转头看向狗无涯,低低地说了句:“接下来,你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再出声。”他向牛掌柜要了一张储物符,走到那片龙鳞边上,将灵力聚在手上,一手拿着符,一手抓住龙鳞,低低说了声,“起!”。 龙鳞被拨起时,一道闪光冲出,将溶洞照的如同白昼,并发出如同巨大铜钟被撞击的声音,嗡的一声,整座山都晃了一下。说好了不出声的瘦狗,发出嗷的一声惨叫,双手抱着头趴到了地上。 站在洞外的人,只看到一道白光从洞里射出,划过天际,山晃了一下,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 猪不足没想到神宝出世会有这么大的响动,也是大吃了一惊,但手没停着,迅速将龙鳞收入到储物符里。 他有些抱歉的将储物符交到牛掌柜手上,低声说:“在里面了,你用灵力探一下。” 牛掌柜小心的将灵力小心的探入,顿感灵力四射,一直被瘴气熏得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一颗心也狂跳起来,他小心的将储物符封好,贴身放入怀里。 猪不足又走到牛掌柜边上,并挥手把狗无涯也招了过来,低声说,“我们三个起个毒誓,刚才发生的事,我们谁也不能说出去,要不然,我们三个出的了这个洞,但下不了这座山。” 牛掌柜对猪不足,从心地油然生出一种敬意,恨不得当场要结拜为兄弟。 三个人起了誓,猪不足一手背起牛掌柜,又一手将狗无涯揽在怀里,又忽忽悠悠的飞出了溶洞。 洞外的人一看这三个人上来,面面相觑,寂静无语。 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该问什么。 第11章 你把这个叫什么闲人的,送到我的房里。 猪不足背着牛掌柜一步不敢停,出了溶洞,放下了狗无涯后,低着头就往山下走。 他不敢跑,这个时候,一跑就会有拦住他们,那可就麻烦了。 狗无涯却停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周围的人。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关注过,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表面有些羞涩,内心却是喜悦。 因为他长的丑,有些傻,从来没人正眼看过他,他从小听到的最多一句话是,傻狗,滚开。 猪不足转头对他说:“狗兄,快走啊。” “好啊,猪哥,等我。”狗无涯快乐的回答着,追了上去。 “你们这是急着去哪啊,人已经救了,还不让我们关心一下吗?” 一个身形巨大的人族挡在了他们前面,他的头很像一只狼,上面全是疤痕,耳朵是尖的也残破不全。 他怎么看都像妖怪,偏偏他是个人,他皮笑肉不笑的走向猪不足,其他的人跟着他也慢慢地围了上来, 猪不足只好停下脚步,“牛掌柜伤的很重,这不急着送下去救治吗?” 牛掌柜听他这么说,马上意会,趴在他背上,马上哼哼起来,“快点送我下山,我的腿……不,我的头……我快要死了。” 那狼头壮汉却没有因此让开路,反而一步一步紧逼过来。 “红泥,他受伤了,你听不到吗,还不把路让开。”一个甜美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 狼头壮汉听到这个声音,马上停下了脚步,让出了一条路。 猪不足心中一喜,说了句,“多谢!”提步要走。 人群里的那个少女,却一闪站到了他的身前,她笑着说:“救人要紧,我对医术略懂一些,不妨让我看看。” 猪不足只好又站住了,抬头一看,这个少女皮肤白嫩,身材曼妙,那五官更是精致,轮廓清晰,如同精雕细琢过一般。他心中一惊,心里暗暗期盼,千万不要是她。 “你让别人让开,你挡在那里做什么?”人群里有人说。 这个女人不慌不忙的回头环顾了一圈,“小女子高漫妮,玄月宗的,本宗门的医术想必大家都有听闻。” 听到这句话,猪不足顿感到一股寒气从头淋下,透穿脚底。千盼万盼的别是她,可偏偏是她。 玄月宗的医术的确天下闻名,还魂术更是传的玄乎,死了都能还魂。 但这个女人的名气更大,不过不是好名声,是恶名远扬。 虽然她看上去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已经活了几百年或千年了。 关于玄月宗,关于高漫妮,每个人都听过各种各样的传说,但没人能说出真假。 玄月宗也从未出来澄清过什么,她们不在乎名声,只要关于她们的传说够邪恶,够可怕就行了。 传说是她本名淑芬,出身一户平凡的农户,少时上山拾柴被山妖虏去,她忍辱负重活了下来,偷习妖术反杀了山妖,五十多岁才修至二品,外相从此不变,那时的她本该已经是个皮肤松驰,满脸皱纹的老妪。传闻说她剥了一个少女的皮换上,从那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看到好看的眼睛,鼻子……都会抢来换上。 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精致绝伦。 她嫌名字土,改叫漫妮。 百年后,她闯出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号,又创立了宗门。 “心有漫妮,骨化飞灰”,说的是这个女人更是精通一种采补之术,她看上的英俊男子或美貌女子,无论是人是妖,都会千方百计的骗到手,玩腻之后,都会被她吸光灵力,拼接改造成不人不鬼的活傀儡。 猪不足想到这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刚才挡路的壮汉,三份像人,七份像妖,怕不是个拼接的活傀儡。 他不由的倒退了几步,双手紧紧的揽住了背上的牛掌柜。 “我要给他治伤,你逃什么?”高漫妮笑着说,一闪之后,牛掌拒就被她抢到了手里。 猪不足只好垂手站住不动,他本以为可以找个机会逃,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在这个女人面前,什么机会都没有,只好听天由命了。 高漫妮一手轻轻抓着牛掌柜,就像抓着一件衣服那么轻松,另一只手捏着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 她语气十分不逊地说,“这个牛妖只是被毒藤划伤,又吸入了大量的瘴气,没什么大不了,刚我给他喂了我宗门的百毒散,只需片刻就能痊愈……” 突然她脸色一暗,疑惑的仔细看了看牛掌柜,口里说:“不对,他几年前中了奇毒,连灵魄都染满了,虽无药可救,可也能撑个一年,但现在又被瘴气诱发,就要死了,刚才虽吃了百毒散,也许还能活十天半个月,也许只有一二个时辰,谁也救不了他。” 她手一松,牛掌柜倒在了地上,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落在她的脚边。 “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牛掌柜听说过高漫妮,也相信她说的话。 “你是不是和这三个妖怪串通好了,什么玄月宗,什么高漫妮,小爷没听过,想走也得问问我们赤火宗答不答应,不过你长的这么好看,过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会帮你说几句好话。”人群里一个很年轻的年轻人笑嘻嘻得说,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也很幽默。 毕竟大家都想知道溶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道光,那一声钟鸣,太可疑了。 他有些得意的二边看了看,以为会迎来喝彩的目光。 本来窃窃私语的人群,却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甚至站在他身边的同宗师哥师姐,都悄悄地站得离他远了一些。 人们低下头,不敢再看。 年轻人这时才知道闯祸了。 他看了一眼高漫妮,仍笑盈盈的站在那儿,心想,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至于怕成这样吗?他壮起胆子,依然笑嘻嘻的,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把我怎么地的样子。 他闻到了一绺清香,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有什么动作。 却听到他的师叔带着哭腔地说:“高漫妮,你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我家少主年少不懂事,我们都给你赔个不是就是了,你何必下此毒手。” 虽然他的少主没有看到,但他却看到了,刚才高漫妮速度极快的飞过来,在少主的额头上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又飞了回去。而那个年轻人,只闻到了高漫妮留下的香气。 惊魂一指。是高漫妮自创的功法,能将对手体内灵力倒流,暴毙身亡却又没有伤痕。 她本只想吓吓他,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毁他几年修为就算了。 没想到这个少年有二品的修为却受不了轻轻一弹,大概他的修为是用无数的灵药催起来的。 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脆弱了吗?” 年轻人觉得这两个人说的话很奇怪,他明明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然后,他觉得浑身一阵酥麻,并不痛苦,甚至还很舒服,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哄他去睡。 他慢慢地倒在地上,死了。 “我是赤火宗宋惊山,请漫妮姑娘,救我宗少主性命,无论您开什么条件,我决不还口。” 宋惊山恭敬的走出人群,他就是刚才那个少年的师叔,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对女人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不能叫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为仙姑、仙长,尊长什么的,叫姑娘虽然有些肉麻,但也只能这样叫。 高漫妮听他这么说,果然很受用,婉儿一笑。 宋惊山看她笑了,心中一喜,有希望。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来,用灵力在上面一拍,上面现出大大小小数枚灵石,有一颗甚至是三品的。 人群不禁有人轻叹一声,“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灵石,那颗五色光的是几品啊?” 宋惊山不禁有些得意,他们赤火宗在西北域,那儿虽然是一片黄土,但是有灵玉矿,他们是所有宗门中最富的。 今天他拿出全部家当救了少主,将来回到宗门得到的奖赏,必然十倍、百倍的远超这些。 他一时有些忘形,口里说:“这些权当是定金,请您老人家一定先收下,等我们回到宗门再将不足补齐。” “老人家”这三个字一出口,他的心里早已经后悔万分了,但改口也来不及了。 高漫妮却神色不变,依然笑着说:“想不到宋仙长这么阔绰,身上带着这么多灵玉,大家可都看到了,你就不怕被那些妖怪抢了去。” 宋惊山悻悻的站着,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着急,她到底救不救? 高漫妮说:“我们玄月宗有个规矩,那就是不救自己杀的人。” 宋惊山心底的火一下子蹿了起来,“只听说过玄月宗救人收的是天价,没听说还有不救的人。”他这次陪少主出来,并不是为了寻宝,而是为了让少主多结交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少主死了,还和玄月宗势同水火,如果就这么回去,自己的命肯定没了。 高漫妮不紧不慢地说:“规矩是我刚才定的,你以为我说了不算?” “你……你……欺人太甚,今天让你看看我的开天斧。”宋惊山说着,从兵器符里掏出一把大斧来,此斧巨大,不是明晃晃的,而是通体黑色,是用天铁打造,是天宝一级的兵器,斧柄二侧还镶嵌二块硕大的宝石,显得华贵无比。 宋惊山这个人爱钱,却不擅打斗,他说的没错,这斧头从来没有用过,今天是第一次拿出来让人看。 高漫妮仍然笑着看着他。 人群里那个狼头人刚要出来,却被一矫健女子按住了,“哥哥别动,让我去。” 一闪,那个矫健女子便挡在了宋惊山面前,“在下玄月门楚欲雪,也想看看你的开天斧。” 宋惊山一听这话,心里就开始泛苦水,他当然听说过楚欲雪和楚红泥这兄妹二人,虽然这二人的修为不过三品,却斩杀过不少四品的。楚欲雪一身是毒,遇到她哥哥,还有可能活下来,大不了受个重伤,但是遇到她的人,就没听过还能活着的。 宋惊山把大斧一举,挡在她面前,大喊,“好,你既然想看,今天就让你看个够,赤火宗听我号令。” 赤火宗的十几个人一下子全围了过来,那个被牛掌柜救了的少年也在其中。 宋惊山仗着自己这边人多,来了精神,“我知道你一身是毒,杀人无数,但你今天能把我们全都杀了?” 楚欲雪嘿嘿一笑,说:“能。” 说一说完,她的手就伸了过去,快若闪电,宋惊山看到了死,无处可躲。 宋惊山见过杀人,也见过死人,但死的都是别人。 这次楚欲雪一出手,他就看到自己死了,一生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过了个遍。 好在,这只手被高漫妮握住了。 楚欲雪疑惑地看着她。 高漫妮松开她的手,又指了指赤火宗的那个少年,“你是刚才落入山涧,被那牛妖救了的人?” 那个少年一脸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要问这个,现在正是敌对时刻,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宋惊山走过去,啪的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愣着干嘛,人家问你话呢,你还不快说。” 少年点点头说:“是,我是赤火门的宋人闲,就是刚才被那牛仙……牛妖救的。” “人家舍命救了你,你还叫他牛妖,你也姓宋,不知和这位宋惊山可有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高漫妮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宋惊山,“你儿子掉入山涧,你不去救,现在却要为了什么狗屁少宗主玩命?” 宋惊山老脸一红,低声的说了句:“不是亲生的。” “我不管你们这些破事,刚才被你们一闹,那个牛妖、猪妖和狗妖都跑了……我要借这个少年用用。”高漫妮本想说,宝物可能在牛妖身上,但又不想让大家都听到,就没有说。 宋惊山一听可以不用死了,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把大斧又收了起来,口里说:“用……用,随便用,怎么用都行。” 他四面看了看,猪妖和狗妖果然不见了,但牛妖还倒在刚才的地方,他有些好奇的走过去,狠狠的踢了一脚,痛的“哎呦”一声。 高漫妮一挥手,牛掌柜就变回了石头。 宋惊山说道:“妖怪果然诡计多端,竟然用块石头变成他的样子,真是可恨,被他们逃了。” 高漫妮又恢复了少女的神态,娇笑着说:“无妨,我一会下山,你把这个叫什么闲人的,送到我的房里。” 第12章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四段疯狗拳 高漫妮说完,转身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兄妹二人走了。 少年低声说道:“我不叫闲人,我叫人闲。” “叫你什么,你都应着,哪那么多废话,你还愣在这里干吗?还不赶紧滚回去准备准备,全身上下洗干净点,换身漂亮衣裳。你站在这儿不动,难道是让我把你抬回去。” 宋惊山一边说着,一边踢了宋人闲一脚。 楚欲雪又回来了,宋惊山吓的停了手,“他身上有灰,我帮着拍掉……” 楚欲雪说:“漫妮姑娘说,让你把那个少宗主也抬过去。” “死了也要吗?”宋惊山这时很想拍个她的马屁,将来如果再见时有些交情,但拿捏不准该如何表达。 “漫妮姑娘果然不同凡响,还能搞这个。” 楚欲雪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在放什么狗屁,漫妮姑娘要救他的命。” “对……对……对,我乱讲,我放狗屁,多谢漫妮姑娘救命之恩。”宋惊山看她拉着脸,吓的语无伦次起来,刚才要不是高漫妮拦住她,自己早就死了。 现在高漫妮不在,生死全看她的脸色。 他慌忙招呼着,“还不快来几个人,把少宗主抬下山?” 楚欲雪冷着脸说:“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是……让你抬,懂了吗?” “懂了,懂了,我马上就去。”宋惊山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将抬着少主的二个人,其中一个抬腿的赶开,自己抬起双腿后,抬头看了一眼楚欲雪还站在那儿没走,又忙把另一个也赶走,“你也快滚,我自己来。” 他背起死了的少宗主。 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到楚欲雪的踪影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猪不足背着牛掌柜已经快跑到客栈了。狗无涯远远的跑在前面,像一个跳跃的黑点。 狗无涯很兴奋,今天过的真是又精彩又刺激,他从前的生活,每天只重复一个主题,要想办法搞点吃的。 他以为一生就这样了,可怜且悲微。 今天不仅受到了众人的关注,而且还赚到了下半辈子花不完的钱。 当他和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少年倒在地上死了的时候,有人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说,“别出声……悄悄的……跑!”他转头看到了猪不足紧张且坚定的眼神。 他紧紧跟着猪不足,悄悄地从人群里退出来,越来越远,当听到那个“跑”字时,他发了疯一样开始跑。 慢慢地他停下了脚步,又回头跑向猪不足。 “猪哥,你说这牛掌柜会不会死了。” “死不了,现在死不了。” “我看他不动了,我觉得我们那二块三品灵玉没指望了。” “别这么悲观,凡事往好处想。” “我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再说他也不像有三品灵玉的样子。” “闭上你的嘴,你什么意思?”猪不足越跑越慢,渐渐停下了脚步。 趴在他背上的牛掌柜当然没死,这二人说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但他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只能装着昏了过去。 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抢他怀里储物符里的古龙鳞,那么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的意思是,如果牛掌柜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咱们可以少要点,他对咱们兄弟还不错,酒钱都欠了一年了,也没催过咱们,你说是不?”狗无涯说。 “狗兄,你傻是傻了点,却一点坏心思都没有。”猪不足又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便到了客栈。 今天是蝶舞带着几个妖兵守前门,她心里正烦,现在和人族也不打了,牛掌柜也回来了,为什么还呆在这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难道她们这些妖国翘楚要做这家破客栈的守卫。 她在心里狠狠地想,早晚有一天,我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个精光。 听到有人来,她头也没抬的说:“里面不能进,你们这些寻宝的,明天一早过来,去挂灯笼的旗杆那儿集合,牛掌柜会带你们一起上山,在山上你们都得听他的。” 猪不足站在那儿没动。 “还不快滚!”蝶舞抬起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让我们进去,我快不行了,让火月也来一趟。”牛掌柜趴在猪不足背上有气无力的说。 “火月是你这头牛敢叫的,你得叫师尊。别以为你快死了,就能支使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蝶舞这几天窝在心里的火一冒三丈高。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一个稚气的童音传来。 惠惠子走了过来,她一身黑衣,头发随便卷成一团,用一根筷子扎在头顶,她才7岁,脸上却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从容和威严。 “你这个小崽子,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我动他你能把我怎么样?”蝶舞怒吼道。 “我要把你……”惠惠子冷着脸,话还没说完,嘴就被琴师捂住了,他和善的笑着,柔声说:“蝶舞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呢,你可不要说狠话。” 他转头又对猪不足说:“还请二位快背他进去吧,我一会去请火姐。” 自始至终的,猪不足和狗无涯都没说过一句话,甚至呼吸都十分小心。 蝶舞、琴师,这都是妖界鼎鼎大名的大人物,火月更是远远看到就要跪在地上的存在。 现在天天和这样的人物打交道,是他们从来没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听到琴师这句话,猪不足赶紧低头背着牛掌柜走入客栈。 惠惠子也跟在后面,她又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蝶舞,“我会记着你的。” 蝶舞正要回嘴,看到琴师的眼色,就忍住了。 他们进去后。 蝶舞问琴师:“你为什么要怕那个小丫头?” “这个我还真不能说,你是去年从花仙谷来的,对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可能不清楚,但这些事,我也不能说。”琴师笑着摇摇头,“你问我也是白问,我为什么要怕她,你仔细想想她像谁?” 琴师说完就走了。 蝶舞站在那儿想,这个小丫头,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像谁呢?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汗毛都立了起来。 女帝!她难道是女帝的女儿!女帝有两个儿子,在人族和妖族的大战中战死了,只有一个独生女,听说被掳走了,下落不明。 真是要疯了,我怎么能得罪她! 蝶舞的心情更加烦躁起来,再也无心守在前门,便安排了身后几个妖兵去做好登记,她便出去逛了。 猪不足把牛掌柜小心的放到床上,牛掌柜一直闭着眼装昏,心里盘算着怎么苏醒更合理一些。 惠惠子走过去,在他身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牛掌柜哎呦一声睁开了眼。 “你怎么了?”惠惠子问。 “没事,掉到溶洞里了,吸了几口瘴气,得躺几天,遇仙呢?他怎么不第一时间过来关心我?” “他成了那个女人的专属跟班,每天都在她门口守着等着使唤。” “她为什么不使唤你,哦……对了,她不敢。”牛掌柜笑了笑。 这时侯火月带着我进来了。 猪不足和狗无涯看到她,赶紧退到屋子的角落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火月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牛掌柜边上。 “怎么,你要死了?” 牛掌柜没有理他,而是转头看向我,“遇仙,你怎么才来。你先带惠惠子出去,我们要聊些大人的事。” 这时我才看清牛掌柜的脸,已经全肿了,又黑又紫的,像个烂了的茄子,十分吓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刚想走过去,惠惠子过来拉住我,“我们先出去,一会再来。” 自从和人族那边的关系缓和后,牛掌柜负责带队妖修寻宝,白天上山,晚上回来的晚,守卫不让进客栈,只好住在酒窖边上的屋子里,也就是后来我和熊可可住的那间。 我被安排在火月边上的房间里,日常使唤,哪都不能去。以前的跟班蝶舞被派去守前门,琴师守后门。 火月每天晚上偷偷从后门出去,和上官慕仙私会。 琴师肯定知道,但他懂得装不知道。 火月藐视的扫了一眼跪在墙角的猪不足和狗无涯,“你们还不快滚?” 牛掌柜说:“这两个兄弟得留在这儿。” “可以不杀。” 因为牛掌柜调停了两边的战事,火月对他一直心存感激,虽然她一直没说。 “给我二块三品灵玉。” “就这么点小事,你让我过来。” “就这么点小事。” “这么说,你的命是他们救的,这点倒也不多。”火月说着就伸手从自己的储物符里抓了一把灵玉,丢了过去,多是四品的。“都赏你们了。” 火月出去了。 狗无涯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伸出的手却被猪不足紧紧按住,猪不足捡了二块三品的,一块给了狗无涯,一块塞进怀里。 狗无涯说:“她说都赏我们了的,再多拿一块怎么了?” 猪不足说:“我们有一块三品灵玉,可能会人抢,但只是可能,但如果我们有一块四品灵班,肯定会有人抢,而且狗命都有可能不保。” 牛掌柜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动,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的灵玉,赶紧插话说:“猪兄说的对。” 猪不足说:“多谢牛掌柜,说好的价格,我们取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拉着狗无涯走了出去。 狗无涯说:“我们不拿,那岂不是便宜牛掌柜了。” 二人刚出了房门,就看到大堂里,早就摆满了一桌酒菜。 我对他们说:“琴师说辛苦二位救了牛掌柜,让我安排这桌酒菜,不妨吃了再走。” “客气,客气,举手之劳,不打扰了。” 猪不足边说着,边往外走。 我以为他怕有毒,就说:“这是外面守卫们的厨师做的,大家都吃一样的,我只是帮着摆出来。” 狗无涯却大剌剌坐了过去,“猪兄,来啊,这几年咱兄弟哪有吃过一顿饱饭,而且,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你怕什么?” “你真不走。”猪不足。 “我吃饱了再走……你就陪我吃点嘛?” 猪不足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那你等我洗洗,换身衣裳。”他救牛掌柜时,抹了一身稀泥,现在全干在了身上,头上脸上也都是土。 他看了看我,“小伙计,哪有地方,我进去洗洗。” 我带他去了一楼角落里的一个空房间,里面有个大缸,下面是个灶台,牛掌柜有时候会用大缸熬一锅药草,在里面泡着,医治身上的伤。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大缸里有水,但灶台是空着的。 我帮他关上门,听到里面的水声,便回到了大堂里。 狗无涯还在桌前呆呆的坐着,口水快要滴到地上了,但什么也没吃,在等猪不足。 “一个大男人,随便冲两下就得了,怎么这么久?” “我帮你去催催他。” 我又来门前,没有听到水声,我拍了拍门,里面没有声音,就推门进去。 里面哪有半个人影,后窗开着,被风吹着左右摇摆。 “你的朋友已经跳窗跑了。”我对狗无涯说。 “那我也不吃了,多谢!”他跳了起来,向那个房间跑去,又折回来,抓起两个馒头塞入怀里,也从那个窗子跳了出去。 我去了牛掌柜的房间里,琴师安排人抓了许多水蛭,把他身上的毒血吸出来,已经不肿了,但脸色依然很难看,像一个干瘪的烂茄子。 房间里就惠惠子,牛掌柜和我三个。牛掌柜对惠惠子说:“他们不敢对你怎样,你跟他们回去就行。” 他转头看向我:“偶仙,你说你什么也不会,将来怎么办。”他从枕头下掏出一块四品灵玉,递到我手里,“你不如回人界,把这块灵玉卖了,买房置地,娶几个老婆过日子去吧。” 他想了想,又把我手里的四品灵玉拿了回去,从枕头下面取了块三品的,递给我。 我问他,“你这次真是要死了吗?” “死不了。” “不死,你怎么会这么大方?” “还有十来天吧。” 狗无涯沿着气味一路追着猪不足,气味渐浓,知道快要追上了,听到了前方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打斗声。 他心想不好,便蹿了过去。 果然猪不足正被三个人围着打,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狗无涯的出现,正好救了他,三个人忙跳到一旁。 狗无涯定睛一看,这三个人正是山上看到的高漫妮和楚欲雪、楚红泥兄妹。 他大声叫道:“唉,我认得你们,是什么玄月宗的人,平白无故打我兄弟干什么。” 猪不足冷哼一声,“你再仔细看看,他们可不是玄月宗的,只是变成了他们的样子。” 狗无涯用鼻子闻了闻,“没有妖气,肯定是人族啊,他们不是玄月宗,那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 猪不足狠狠地说:“还不是为了打听溶洞里的事,早知道该听你的,留在客栈里好了。” “少和他们废话,本来只有你一个,想抓活的,才和你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有两个,留一个就行。”高漫妮说道。 狗无涯说:“听这人说话,果然不是高漫妮,变成她的模样,是怕被人看到,好嫁祸到她头上吧。” 猪不足说:“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狗无涯笑了笑:“猪兄,我一直很聪明,只是你没有看出来,我去拦住他们,你找个机会逃吧。” 他仰头走了过去,“我的狗命就在这儿,你们有本事就过来拿吧。” 楚红泥被他唬的一愣,呆在原地,楚欲雪却飞过去,一拳打到脸上,狗无涯旋转地飞了出去,接连撞断了几棵树,才落到地上,血从狗嘴里流了出来。 “区区一个二品的狗妖,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们快点把这个猪妖也拿下吧。” 三个人就待要向猪不足扑去。 “刚才说过了,你们的对手是我,战力可不仅仅是修为品级,还有功法和宝器,如果只看品级,那大家都躲在山洞里修炼,出来比品级就行了,还用打什么。” 狗无涯站起来,擦掉了嘴边的血,身形一抖,顿时身高数丈,他现出真身来,二只雪白的尖牙有一人多长,浑身的黑毛一绺绺的铠甲般的披在身上,手里抓着一把地宝长刀,上面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没少杀人。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四段疯狗拳。” 第13章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不敢看火月的脸 楚红泥刚才被他唬的一愣,心中早有不甘,他身形再大也不过是一只二品疯狗。 他飞身向前,一脚踢出。 这一脚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他将一身三品的灵力全部聚在其中。 他故意没有取出法宝,是想让这只疯狗死的难看且卑微。 “一段,开天!” 只听一声如雷鸣般的大吼。 一道白光一闪,这一刀实在太快,几人都没有看清。 楚红泥摔到地上,从腰部断成了二截,上半身不停的翻滚。 “痛……痛……痛……” 一连说了十几个痛字,血和肠子流了一地,终于死了。 他现出真身来,果然不是楚红泥,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狗无涯手持长刀像小山一样伫立着,一头威武得不同寻常的狗。 猪不足迟疑的看着他,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年人族和妖族大战中,妖军中一位身高数丈的疯狗,手持大刀,一路如砍瓜切菜一般冲入敌阵…… “你是牛帝先锋军里的……疯狗必胜?”猪不足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狗无涯咧嘴一笑:“现在不打仗了,我混不下去,没人喜欢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你也当过兵?” “探子营的,打了几百年的仗,一百多个兄弟都死光了,我逃了。” 两人相视一笑,做了几年的朋友,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曾经的战友。 高漫妮和楚欲雪见自己的同伴被一刀斩了,她们也不装了,现出了真身,原来是一男一女二个人,他们先在地上布了一个十步大小的法阵,又各自取出一枚小镜子,拍碎扬入阵内各个角落,白光一闪,二人竟也消失在法阵之中。 片刻之后,不见猪妖和狗妖有丝毫动作,一个女子便又从一块镜子碎片中钻了出来。 “你们敢进来吗?” “神经病!你画了个圈,什么人会蠢到主动跳进去。”猪无涯说完,转身就走。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水镜宗的冒充我们玄月宗啊?”一个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猪不足立住,心想这次是真的走不了了。 回头一看,这次来的是真的高漫妮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 他在山上看过高漫妮出手,只轻轻一指,一个二品的人族就倒地身亡。她的修为至少已有五品。 虽说战力不仅是修为品级,还有功法,法器,战斗经验,勇气和运气。 比如一个天天在街头打架的少年,拿把刀也能打赢力气比他大的多的农夫。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徒劳。 他无奈的看了一眼边上的狗无涯,他已经变回了人形,笑着说:“不就是想抢我们刚得着的灵玉吗,反正我们兄弟早就过惯了穷日子,你们想要就给你吧。” 高漫妮妩媚地笑了笑:“狗哥,真会开玩笑,水镜宗的吴万船都来了,你以他是为了抢你身上的灵玉?” “不然呢?” “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但我只想问几句话,就放你们走。” 吴万船也从法阵中显出身形来,“高漫妮,你怕不是早就来了,想坐收渔利,现在才出来。” 高漫妮地笑了笑,“我需要占你的便宜,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不过是为了救赤火宗的少宗主花了点时间,这才来的晚了。” 吴万船也笑了笑:“我们想捉这两只妖怪,本也想送给漫妮姑娘的。” 高漫妮哈哈的笑了笑:“送我?真要是被你抓住了,怕不是要开个天价。” 吴万船气的说不出话来。 猪不足这时在心里想明白了,他们的企图。 上山之前就约定了,谁先看到的宝物就是谁的。 她们想问的,无非是宝物的样子,再让那个先掉入山涧的少年一口咬定是他先看到的。 无论他们说不说,她们今天都不会放他们走的。 猪不足看了一眼身旁的狗无涯说:“看来咱们兄弟二个跑不了了。” 狗无涯却依然一脸傻笑,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猪不足一个。 “好兄弟,刚才我拿了两个馒头,咱俩一人一个,以前咱们两个,有你的就有我的,能交到你这样兄弟,我很快乐。”他把手里的馒头塞到嘴里,吞了下去。 “你是探子,善于躲藏,所以你能从山上救下牛掌柜;我是先锋,只懂的如何破敌,好久没打仗了,今天我要打个痛快,一会我缠住他们,你跑吧。” 猪不足刚要再说些什么, 狗无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摇了摇头。他一步踏出,身形一晃,又化作数丈高的疯狗,然后双手举起长刀非常缓慢的横在身前,刀尖指向前方。 这就是妖军先锋冲敌破阵的决战架势。 此时的狗无涯浑身凝聚了全身的灵力,这时候就算前面是千军万马,碰上也会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狗无涯就像一副冰冻的雕像,冷冷的一动不动,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高漫妮的那只手,眼神中没有一丝杂念,更没有一切的顾虑。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字:杀。 因为他本就是为战而生的妖怪, 天色已晚,山里开始起风了,越来越大,狗无涯身上的破衣服被吹猎猎作响。 风吹着黑乌云,挡住了月色。 高漫妮出手了,雪白的,少女一般的娇嫩的手,划破了虚空,将狗无涯笼罩其中,一刹那寒风席卷了天地,周围的一切都结成了冰。面对这种参加了百年大战,还能活下来的妖怪,她并不敢有所轻视。 “一段,开天!” “二段,杀神!!” 狗无涯的招式大开大合,俨然是横扫千军的气势,霸气十足锐不可当。 高漫妮的招式却极端阴柔,飘忽不定无迹可寻。在狗无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有如闲庭信步一般,那只白嫩的纤手轻描淡写的化去了每个足以开天辟地的巨刃。 她的眼里,似乎也流露出了对这个长相丑陋,修为不高对手的尊敬来。 四段疯狗拳里只有进攻,没有防守,遇攻则攻,遇守还攻。 这就是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而求胜的战法。 现在的狗无涯全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眼睛也被戳瞎了一只。 这些伤痛反而使他变更加疯狂,他的进攻不仅没有丝毫犹豫,反而越来越快。 “三段,生死!!!” 每一次攻击,每一声狂吼,每一处新伤,都一步步地将狗无涯的战力推上更高的层次。 高漫妮有些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全力一击,将他杀掉,现在他却越打越疯。 狗无的胳膊掉了一支,头只剩下一半,身体更是残破,肋骨都露出来,他早就该死了,怎么还在进攻。 “这到底是什么妖术。”她叹了一口气,从身上掏出一把折扇来,这是一件玄宝,她从来没有用过,因为只要被人看到,就会有人寻找破解之法。 她用折扇轻轻一挡,狗无涯的长刀碎裂成了数片。 她又用折扇向狗无涯挥去,他依然不避不闪,只剩下的半张脸鬼魅一笑。 “疯狗拳的第四段,只有我神形俱灭才能用的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冻成冰雕,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四段,炼狱!!!” 在他尸体碎裂的地方,一只三头的巨犬浑身燃烧着赤焰,狂吼一声,向她猛扑过来。 “体外化身!不可能!”高漫妮震惊着,急忙闪避,速度之快,只留下一片残影。 她虽然躲过了狗牙,手臂还是狗爪子扫到,手已经断了,还连着一层皮,她毫不犹豫把胳膊斩了下来。 体外化身不是一种功法,而是修炼到极高品级,灵魄内聚集的海量灵力中汇化生成的灵物。这个狗东西,大概品级和灵力太低,所以只能死后释放这个灵物,只可惜没了依托,存在不了太久。 果然,几次扑咬之后,三头巨犬身上的赤焰黯淡了许多,而且也丧失了神智,成了只见谁咬谁的疯狗。 它向楚欲雪扑去,被楚红泥一挡,便一口咬住他,狂甩之下,扔飞出去之后,又扑向愣在边上的吴万船,他慌忙躲入法阵,可怜他身边的女子,被一口咬成二段。后又追入法阵中。 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听吴万船一声喊,“斩妖……屠魔……阵……”,随后又传出几声惨叫后,整个阵突然白光一闪,轰然爆炸,将整片山林炸去一半,吴万船和三头犬不见踪迹,地上只留下了一个巨坑。 自始至终的,猪不足都被楚红泥和楚欲雪兄妹二人紧紧地盯着,当然无处遁逃。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兄弟,可惜他一直到战死,也未能为你争到一丝逃命的机会。” “你以为我会逃吗?” “我想问的话,想必你也猜到了。” “你以为我会说吗?” 高漫妮婉儿一笑,又一副天真烂漫少女模样,“衣服都破了,我得回去换件新的。” 那条被她斩下的胳膊又生出了一条新的,雪白细嫩,露在外面。 她没再看猪不足,转身走了,楚欲雪跟在她的身后,楚红泥从远处也飞了回来,紧紧跟了上去。 兄妹二人小声的聊了起来。 “那个猪妖我们不抓了?” “刚才弄出那么大的响动,你听不到,有人从客栈那边过来了。” “我们难道要怕什么妖怪?” “一条疯狗都这么难缠,听说还有个什么万妖师火月。” “火月真有那么厉害?” 高漫妮转头看向这对兄妹,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火月真有那么厉害,我们所有的人,加上上官慕仙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如果她不答应,即便那洞里的宝贝真是我们找到的,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宝物我们不要了?” 高漫妮又笑了起来,“要啊,她虽然不一定答应,但宝物是牛妖的,他会给我们的。” “牛妖看上去就不像个大方的人,他为什么会给?” “回去再说。” 在她们身后的远处,琴师站在一棵高树最顶端的一片树叶上,安静地看着这三个人的背影。 他负责后院的守卫,虽然每天他看似漫不经心在客栈四处闲逛,实际上后院每天爬进几只蚂蚁他都一清二楚,猪不足从后院逃出时,他就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狗无涯的战死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他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 去拍死这几个人不难,但人族和妖族这才刚缓和了几天,火月这些天脸上也有笑容了。 万一因此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人族和妖族再对立起来,火月就又会每天关在房间里喝闷酒。 他在乎猪不足和狗无涯,但他更在乎火月,让她高兴才是他最该做的事。 狗无涯的战死对他触动很大,他没参加过人界和妖界的大战,也不关心战争,他修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但没想到一个老兵面对强他数倍的敌人,能打的这么精彩。 他的心里流淌的也是热血,有一刻也澎湃了起来。 在高漫妮走向猪不足时,他故意制造出一些响动,让她觉得有人从客栈过来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猪不足还没有离开,他在狗无涯站过的地方,堆起一个墓冢。 琴师不禁心想,“埋什么呢?那条狗连灰都没剩下。” 猪不足从怀里掏出狗无涯最后给的那个馒头来,掰开分成二半,一半放在墓冢上,一半塞到嘴里吃了起来,他坐在空墓冢边上,好像仍坐在狗无涯边上一样,边吃边聊了起来。 山风穿过树林,呜呜作响。 琴师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天刚亮,寻宝的人刚刚集结好,还没有出发。 人族就拥着上官慕仙来到客栈里,吵吵嚷嚷着。 被蝶舞拦在客栈门口,她看到惠惠子在二楼上冷着一张脸,怕再惹出什么事,就忍住了没动手。 琴师带着火月出来了,妖修们一见她出来,全跪到了地上,人族也安静下来。 只有赤火宗的宋惊山,仍然大呼小叫着,他站在上官慕仙身前,一手拉着昨日掉入山涧的少年,一边大声嚷嚷着,“我们是不是约好了,谁先看到的宝物就是谁的?那为什么明明是我儿子宋人闲先跳入山涧,看到了宝物,正不知怎么下去捡时,却被你们牛妖抢了去。” 昨天上山的人族都发毒誓,是宋人闲先掉到山涧里的。 但他们没说宝物是在山涧下面的溶洞里。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不敢看火月的脸。 第14章 既然是你们来无理取闹,那就都杀了吧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大声的说话了。 火月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又跳又闹的人,明明这么弱小,却敢如此放肆。 她微微侧头扫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琴师,琴师动了动手指。 一股巨大的灵力从天而降,将宋惊山压得跪到地上,还要说话才发现嘴也被封住了。 上官慕仙心里早就有些尴尬,本来说好是一起来讲理的,宋惊山却在不停的撒泼打诨,一副讹人的市侩模样。 现在他被封住了嘴,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火仙师,好大的官威。” 火月看他这样子,两人眉来眼去,心中猜到他的心思,也不由一笑。 琴师轻轻咳了一声。 火月赶紧板起脸来,一本正经说道,“上官仙友,你的架子也不小,带了这么多人来。这个人说是他儿子先看到的,你难道不能分辩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我能分辩不重要,但我得让大家都相信。”上官慕仙转身指了一下身后的几十个人,“水镜宗三个因故昨晚已经下山外,我把昨天上山的人都带过来了。你也可以把昨日一起上山的人都招来,当面对质一下,把道理说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 火月轻哼了一声,“你以为对别人好,他们就会对你好,可能他们觉得那是应该的。你想要讲道理,所以他们才能拿你当枪使。你以为他们是人,就会有良心,但那只是你以为。你父亲能统一人界所有的宗门,难道靠的是讲道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道理是谁强谁有理。” “可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火月柳眉一皱,心想这不是想难为我吗? 人族的寻宝人都统一住在河边的杨树村里,很容易就能召齐昨日上山的人。 但妖族的寻宝人却并不住在客栈里,这里只是集合出发的地方,山这么大,去哪找昨日上山近百只妖怪。 这里唯一参加昨天寻宝的是牛掌柜,还躺在床上,快要死了,难道要把他抬出来? 火月不想讲道理了,她想既然来的这么齐,正好把这些人都杀了。 琴师咳嗽一声,对火月说:“火姐,要不让我来问几句?” 火月点点头。 琴师说:“不妨先听听你们的道理。”他轻轻摆了一下手。 跪着的宋惊山一下子觉得压在身上的灵压消失了,他赶慌忙起来,紧挨着站到上官慕仙边上,语无伦次的说着:“好厉害的妖法……就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不要以为我怕你……” 琴师冲他笑了笑,“这位仙友,你不妨慢点说,先说一下昨日山上的事。” 宋惊山抬头时,正好对上琴师的眼睛,一瞬间,他觉得一束光那双眼睛飞出来,扎得头裂开般的痛,马上又消失了,他知道如果再乱说话,今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生那天地动山摇,所以取名惊山,少时在村里也算是天赋异禀,20岁时突破到二品,加入了赤火宗,又娶了宗主未婚先孕的女儿,30岁时突破到三品,40岁就成为了宗门里最年轻的管事。谁见到他不得恭维几句,可在今天这几个人面前,却连蝼蚁都不如。 他仔细讲了昨天上山寻宝的过程。只是将宋人闲失足跌入山涧被牛掌柜救起,被说成了宋人闲跳入山涧取宝,却被牛掌柜拉出。 琴师说:“这么说是你贵子先看了宝物了?”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 “是你看到了,还是你儿子?” “我儿子看到的。” 琴师转头看向那个少年,“你是宋人闲?” 宋人闲答到,“是。” “是你先看到了宝物。” “我……”少年低下头,小声地说:“是我先看到的。” “你也可以发誓。” “大家都可以做证。” “发的什么誓?” 宋惊山抢着说:“我发誓是宋人闲先到山涧。” 琴师轻轻一挥手,远处的宋惊山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没问你,你不要插话。” 人群里有人喊,“好好说话,凭什么打人。” 宋惊山想起琴师那双可以杀人的眼睛,慌忙说:“无妨,无妨,是我插嘴,该打,该打。” 琴师被他逗得有些想笑,这个人,好贱。 他接着问:“宋人闲,你发誓你先看到的宝物吗?” “我发誓是我先看到的宝物。” 琴师心想,都到这时候了,他怎么还敢嘴硬,于是又问, “如果说谎了呢?” “全家不得好死……” 宋惊山跳起来,一边左右开弓抽着自己耳光,一边插话说:“发个誓,你只说自己就行了,不要连累家人。我插话,我该打。” 众人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的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火月有些不耐烦了,“琴师,你快问吧,如果这小子说了谎,今天来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一句话,乱哄哄的人群变得寂静无声,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已经想逃了。 琴师又问:“那你看到是什么宝物。” “我看的是……黑色……不……白色……我没看清……大概可能是红色……反正是发着白光,还能发出巨响。” 琴师从怀里的兵器符中拿出一把黑白相间的琴来,顿时宝光四射。 “天宝,不,玄宝……灵宝!”人群中有人惊呼。 琴师轻轻拨了一下弦,一声巨响,震得众人头晕目眩,想逃的人,也不敢动了。 “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件宝物。” “是……就是这把琴。” “你知不知道这把琴跟了我多少年?” 少年吓得瘫倒了地上,手拍着地哭了起来,“我什么也没到,是他们逼我说的。” 上官慕仙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现在一脸铁黑,“是谁逼得你这么说?” “是……是我爹!” 宋惊山慌忙说:“我可没逼你,昨天咱们被高漫妮叫去,是她和你说的,让你一口咬定,宝物是你先看到的,她还说……” 宋惊山说到这里,没敢再说下去,转眼一看高漫妮就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笑,没事人一样看着他。 上官慕仙说:“说下去,她还说了什么,既然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总要把事情说清楚。” “她还说要去抓那猪妖和狗妖,问清楚那宝物的样子,结果却什么也没问到,和她们一起去的水镜宗的三个人,也不知去向了。” 上官慕仙转头看向高漫妮。 她仍带着少女一般的笑容,“宋管事说的都对,但水镜宗那三个人说起来是被他害死的,是他把这个消息卖给了他们,结果他们先跑去抓那猪妖、狗妖,结果被那条疯狗全咬死了。” 火月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没空听这些事,既然是你们来无理取闹,那就都杀了吧。” 第15章 牵个手都要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多好 火月轻描淡写的说着,一只雪白的纤手从袖子中伸了出来…… 慢慢地举到头顶。 猛然间狂风四起,天昏地暗,一阵沉闷的雷声过后,一道道血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直直的劈落下来,重重击到地面上炸开,电光四射。 一时间众人惊恐的四散奔逃,本以为这个美貌的女子只是说说吓人。 了不起是双方一场厮杀,顶多受个重伤,要死哪那么容易。 却没想到,她伸手就降下了一片雷劫。 上官慕仙上前一手将她抱住,一手抓住了施法的手。 蝶舞娇喝一声就要上前打他,却被琴师悄悄扯住。 “你拉我干什么,你看不到那个猥琐男人抱住了火姐。” 上官慕仙一阵脸红心跳,慌忙松开抱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想松开,却被她紧紧抓住。 这时风也停了,雷电也消失不见了,倒在地上的人,也被其他人扶着,走的一干二净。 高漫妮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兄妹二人,还有一个少年男子,也在原处站着没动。 琴师认出正是昨晚那三个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儿到处是雷劫法阵,离你们最近,当然最安全。” “那你现在怎么还不走。” “当然是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和上官仙长和火月仙尊说。”高漫妮说完,对琴师笑了一下,径直走到那二人面前。 她规规矩矩的对火月行了礼,“今日没见到牛掌柜,我想他的病可能更加重了,我本想和他谈一笔交易,但怕他可能不敢相信,现在上官仙长和火月仙尊也在这里,正好做个见证。” “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能救他的命,换他捡到的神宝。” 火月哦了一声,低头看了她一眼,“年纪这么大了,还保养的和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一样。” 高漫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又不敢发作,仍然笑着。 火月又扫了一眼她身后带着的三个人。 “你果然会一些邪术,那一男一女是人与妖拼成的半妖之体,而那个少年是附身重生。” “人界称此术为夺舍。” “但你知道这些邪术都救不了老牛吗?” “我当然知道他身中奇毒,连灵魄都染上了,即便再找一副身体,移入进去也活不了。” “那你还敢说能救,这话不仅老牛不信,我也不信。” 高漫妮婉儿一笑,“不妨试试,如果成了,我要他捡到的神宝,或者其他什么神宝都行,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捡到了什么。” “如果救不了呢?” “如果我救不了他,你们不妨杀了我。” 高漫妮话说完,转身走了。 火月带着琴师和蝶舞去找老牛。 蝶舞说:“想不到这座破山上真有宝贝,还被这个老牛捡到了,这么多人来要。要不我们把老牛宰了算了,反正我们本来就是来宰他的。” 火月轻轻拍了她一下,要是刚来时,不用她说,她早就这么干了。 可是现在她早就没杀他的心了,他要做的事并没有错。 她这些天和人族打了不少交道,也知道如果想永远停止人族和妖族的战争,只能用战争去消灭战争。 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这场战争的发起者和胜利者。 如果让她来选,那肯定是妖族。 牛掌柜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话都说不出来,嘴一张开就大口大口的吐黑血, 一听有人可以救他的命,眼睛就睁开了,一听说要用他捡到的神宝来换,眼睛又闭上了。 “命都没了,还死守着宝物不放。”蝶舞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晚上的时候,牛掌柜的病情有所好转,能说话了,让惠惠子来叫火月,我也跟着过去了。 灯光下,牛掌柜瘦的只剩皮包骨了,我鼻头不禁一酸,想起了从前好多事来。 牛掌柜把惠惠子叫到身边说,“我检到一件神宝,无论是做成法宝还是体内炼化,别人顶多有五成的效果,而惠惠子你,却能使出全部,甚至能和它相辅相成,远超于此……。” 牛掌柜咳嗽着吐血,倒下不动了。 我哭着跑过去。 他又睁开眼,从怀里取出一张储物符来,“猜猜是什么?” 我说:“你快说吧,别一会说不完你就死了。” 他说一句:“滚,我本还能活八天,现在被你气的顶多活三天。” 惠惠子说:“我不要,有人能救你的命。” “谁也救不了我,为了这个神宝,多少人命都可以不要,别信他们的鬼话。” 牛掌柜指了一下火月,“她真的是你姨,当年就是她和你妈把我害的好惨,所以我把你抓了来,本想杀了你,可又被那个整天气我的小子救了,和你们在一起开客栈,我真很快乐,早知道我就不折腾了,直接开客栈多好。” 牛掌柜又咳嗽着吐血,他犹豫了一下没敢把龙鳞拿出来,怕再出现白光和龙鸣异象。 “我……长话短说吧,别万一被这个小子说中了……我捡到一块上古龙鳞,九边的,和你的真身相符相成,但你现在的修为太低,现在用会被这片龙鳞压制,非死即疯,三品用的话,你们也会彼此消耗,有些浪费,最好五品后再用。” 他把火月招到身边:“如果我把这片上古龙鳞现在给了惠惠子,可能为她来杀身之祸,你和龙属性相克,要也没什么用,想请你先代她保管。” 火月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上古龙鳞已经够让她吃惊了。 世界上,如果算上慕仙山上还未找到神玉,出世的神宝不过四件,有二件被人炼化了,还有一件下落不明。 更让她吃惊的是。 老牛竟然要把这件神宝送给他仇人的女儿。 惠惠子说:“我不要神宝,我要你活着。” 火月一甩袖子,出去了,“你们定好,再来找我吧。” 她叫来琴师,让他每天守好牛掌柜的房间。 便飞去杨树村的小河边。 这时,上官慕仙正躺在河边的柳树上,呆呆的看着月亮。 他一开始以为她是狐妖,她太媚了,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心里会觉得特别甜。 但她也得确是虎妖,她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凶,几句话就要打要杀的。 他记得那晚上,去追她,本想再喝几杯酒,增进一下感情。 可没想到,她是如此奔放的女人。 他有些害怕,躲闪着解释说想先搞事业,感情可以慢慢发展。 二个人约定,比试一下,谁赢了听谁的。 他尽了全力,才知道差距太大。 第一次遇到时,她没有动手,是怕老牛的金身更多一些吧。 难不成,是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 从那以后,她常来找他。 他不敢在房间里见她,每次就约到河边。 这是他第一次的爱情,从前也不是没遇到喜欢的姑娘。 但都没有表达,就无疾而终。 他想细细的品味。 先看看月亮,聊聊天,牵个手都要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多羞涩,多美好。 第16章 他一点也不能顾及她的感受,而且还对妖怪有很深的偏见 初秋,下弦月,河面上波光粼粼,两岸虫鸣不止,吵得上官慕仙有些心烦。 今天白天这么一闹,火月不会来了吧? 自从和火月认识后,上官慕仙才知道感情的事原来有这么多的烦恼。 每次在她身边,他都十分小心。 可不经意的,还是会惹她生气,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没懂她的意思。 他怎么可能每次都猜中她的心思。 有凉风袭来,吹得柳条晃动,上官慕仙的心中不由一阵激荡,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随手折下一根柳条,轻轻一抖,柔软的柳条变的笔直,天地间一股骤然凝聚的剑气从柳条上无声无息发散开来了,整片河岸顿时寂静无声。 想想也好笑,他曾三次参加宗门间的战力榜天梯排名赛,三次拔得头筹,被称为白衣剑仙,可他却没有自己的剑,甚至连炼剑的材料都没有找到。 之所以后来不再参加天梯排名,是他的父亲让他把机会留给其他人。前三次参加,却也是因为他的要求。 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要听从他父亲的安排。 从小如此,至今依然。 他将手中的柳条做剑,挥舞起来……弦月下,他飞快的舞动着,一身白衣突突作响,身心一片空明,物我两忘。 突然一束红色的火焰,破空射来,上官慕仙用“剑”一挡,“啪”的一声,长“剑”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你怎么才来?”他问。 “你怎么还没走?”她反问。 两个人相视一笑,火月过来拉住他的手,在河边慢慢地走着。 “你说那个女人怎么那么气人,张嘴就要神宝,她也不怕真得了神宝被人追杀。”火月突然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说她老了还装嫩,如果你不说她,说不定还能谈。” “这么说你是怪我喽?”火月撒开他手,快步走到了前面,黑亮的长发,在风中如水一般波动着。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他说的明明是事实,怎么突然就惹得她生气了。 这时候说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或者,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这种话,是哄不好的。 他快步追上她,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看出她的年龄来的,一个人是人是妖,或者大概的修为品级,这些都有迹可循,但年龄怎么看得出来,你教教我。” 貌似他的这个马屁拍的还不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火月喜欢有人夸她,但又讨厌夸的太直白,“你真好” “你真厉害”之类的,说了反会被她厌恶。想拍她的马屁不仅需要激情,更需要技巧。 “这有什么难的,你看她的眼睛,什么都可以改变,但一个人的眼睛却改变不了,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生命中在心里留下了许多痛苦和创伤,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没有一千岁也有八百岁了吧。” “那你我相遇时,你怎么看不出我的年龄。” “你,一个人界仙宗盟主的儿子,什么事还都没经历过,我能看出什么来。” 上官慕仙突然想起牛掌柜眼睛来,海桑陵谷,一眼深秋。 于是他问道:“那牛掌柜同意用神宝换吗?” “当然不同意。”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比他的命更宝贵?” “不是,他想把这件宝物给……”火月的脸突然阴沉下来,“你打听他的宝物做什么?” “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觉得牛掌柜可能和我父亲让我找的人有关。” “他让你找谁。” “妖帝。” “你爹和女帝有什么瓜葛?” “不是她,是之前的牛帝。” “哦,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上官慕仙的父亲上官云,曾是一名苦修,在他的功法臻至巅峰后,人界已无对手,他便去了妖界,想要探寻仙法与妖法的最高境界。遇到当时还未称帝,仍在修行的牛丑,便在他那里切磋徘徊了几日。牛丑有一枚古神炼制的神丹,却不知该如何使用,一日夜里,却被一蛇妖盗走,上官云一路追去,终将神丹夺回,但也身负重伤,幸好被一女子所救,养伤的数年时光里,二人互生情愫,结为夫妻,这名女子就是上官慕仙的母亲。 因其只是一名凡人,上官慕仙的天赋并不优异,因其愚笨,常被父亲责打,她的母亲心疼不过,便偷了那枚神丹给他服下,从此他的修为一飞冲天,短短二十年,便修至五品,已是人界翘楚。所以让他来妖界寻找牛帝,化解误会。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早不来?” “先是伤重,不敢进入妖界;后是牛帝率兵攻打人界,二边水火不容;再后来我的父亲成了人界各仙宗的盟主,每天各种应酬,你是万妖师,你懂得,每天各种事务根本脱不了身。” 火月苦笑的点点头,又问:“那神丹已经被你吃了,你不怕那老牛吃了你?” “老实说,我当然怕,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妖界,一路小心谨慎。” “你还一路小心,我看你是一路勾三搭四,没少沾花惹草。” “我真没有,我是一个老实人。” “那你勾搭我是怎么回事?” “那……实在是,爱意随风起,半点不由己。”上官慕仙不由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她站在那里,虽静立不动,却媚态百生的样子来。 火月走到他的身前,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子,你不是说你要先搞事业吗?” “我已经想通了……这个不冲突,我的父亲也是婚后,被我妈天天骂,没钱还天天在待家里,才开始创立宗门,招收弟子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婚后再去搞事业吗?” “我哪有你们妖怪这么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首先,我得先让我的父亲同意咱们俩的婚事,毕竟他这个人老古董,如果他不同意呢?我就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小镇,天天在一起……”上官慕仙还在闭着眼睛想象着,再睁开眼,火月早气冲冲的走到前面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恨恨的想。 他一点也不能顾及她的感受,而且还对妖怪有很深的偏见。 第17章 如果我能救活牛仙,那么你要娶我 接下来的两天,我看到琴师天天坐在牛掌柜的门口,当啷当啷的弹琴。 曲调委婉动人,雨落幽潭。 牛掌柜的病情像是渐渐的有了些好转,中午竟能喝了小半碗参汤。 惠惠子心里感激,可她不知如何表达,安静的在琴师边上站了半天,等他一曲终了。 她学着像个大人般的,先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好听。” “镇魂曲。” “这不是弹给死人听的吗?你……你怎么弹这首曲子?” “我只会弹这一首曲子。”琴师淡淡笑了一下。 他说话做事不急不缓,如同俊雅翩翩的世家贵公子,举手抬眉间都十分的优雅大气。 “我救不了他,只是用我的灵力帮他维持罢了。” “那还是谢谢你。” 惠惠子径直去了火月的房间里。 火月正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呆呆看着外面的风景,看是她进来,就招手让她坐到边上。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安静的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直到掌灯时分。 上官慕仙带着高漫妮来了,他跟在她的身后。 自从那晚火月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许多生命中留下的痛苦和创伤之后,不自觉得,上官慕云对她亲切了许多。 高漫妮先看了看牛掌柜的病情,“想不到他还挺能扛,这还没死?五脏六腑都开始烂了,一般人没被毒死,也该痛死了,可他还能躺在床上哼都不哼一声。” 火月没有开口,看了一眼蝶舞。 以火月的身份,很多想说的话不能说,但蝶舞能帮她说。 蝶舞马上骂道:“你这是什么屁话,老牛这几天好了许多,中午还喝了参汤。” 高漫妮冷笑一声,“肠子都烂了,别说是参汤,他连水都不应该喝。” “你说能治,先说说你怎么治,别说是你有什么宝丹仙药。” “这世上恐怕还没有能治得了这种毒的药,但我要治的方法很简单,也不妨告诉你们。” “你既是说无药可治,又能有什么法子?” 高漫妮嘻嘻地笑着:“我要用的法子,你们真的敢听?” “这有什么不敢,卖什么关子。” “我的方法是,剥皮,抽筋,抽骨,把五脏六腑都切下来,在药水中浸泡,洗出体内之毒,把坏掉烂掉的部位切掉,再缝起来。” 她的话刚说完,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火月的脸白纸一样,这高漫妮说的话,简直比妖还妖。 这哪是什么治疗方法,分明就是酷刑中的酷刑,光是想想就让觉得心惊肉跳。 上官慕仙悄悄的站到火月的边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才慢慢缓过神来。 琴师问道:“不知漫妮仙友,可曾用这些方法救治过他人?” “只用过其中一种,或二种方法,像这种要把一个人全部拆解,并没有用过。” “那你有几成把握?” 高漫妮从牛掌柜的床边站起来,脸上仍挂着笑,“一成都没有。” 蝶舞有些急了,“你一成的把握都没有,还敢说能医?” “医也是死,不医也是死,今天要不是上官仙长请我,我还不过来呢。”说着她笑着看向上官慕仙,脸上竟然隐现两片绯红,眼里流露的那种羞涩眼神,像是多情的少女,看向心仪的少年。 上官慕仙这时不自觉得松开了火月的手。 一股醋意在火月的心中油然而生,她两眼妒火,咬牙说道:“好……好……好,如果你治不好老牛,我就用这种方法收拾你。” 高漫妮依然满脸带笑,迎向她的目光,清楚地说道:“好。” 她向门口走去,又转身说道:“如果你们想治,明天就把牛掌柜和神宝送到我那里。” 上官慕仙心中有些焦急。 真是搞不懂女人。 早就和火月说好,近日会带高漫妮过来。救牛掌柜命要紧,让她先忍一忍,先不要去惹她。 没想到这两个女人,还是又吵了起来。 前两日高漫妮并不在杨树村,不知去了哪里。 回来后,上官慕仙便说服高漫妮跟他一起过来。 一是探望一下牛掌柜的病情,火月已经告诉他了,牛掌柜就是他要找的牛帝。 牛掌柜对他有恩,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修为,全是托了牛掌柜的那颗古神丹。 而且,他能和火月的缘分不断,也有他的功劳。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见死不救。 二呢,这次过来是想再谈一下条件,既然牛掌柜舍不得神宝,那就看看能不能让高漫妮有所让步。 可现在却僵在了这里。 他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闭嘴!” “上官仙长,请讲。” 火月和高漫妮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开口,说的却是截然不同。 火月生气是因为上官慕云刚才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这个细节高漫妮看在心里,她对上官慕仙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就是要故意激怒火月。 上官慕仙看看火月,他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就是喜欢她。 然后他又高漫妮抱歉的说道:“这牛仙……所得之物,和他所养的孩子属性相符,想赠送于她,至于,你想要的,能不换一件别的东西,只要我力所能及之物,我定然帮你取得,如力所不能及,也会尽全力为你求之。” 高漫妮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我,“我看这孩子不像是修行之人,身上半点灵力都没有,要么先天灵魄缺失,要么……难道那宝物是灵池一类,能植入体内?” 上官慕仙说道:“不是那个孩子,是另一个。” 高漫妮转头看向惠惠子,正遇上她投来的冰冷眼神,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心想这女妖小小年纪,眼神竟是如此霸道。 她再转头媚笑的看回上官慕仙:“好,那我换个条件,这个条件对别人可能很难,但对上官仙长却轻而易举。” 上官慕仙心中一喜,朗声说道:“好,我先答应你,只要是上官所有之物,我定然双手奉上。” 高漫妮捂嘴笑了起来,如撒落一地碎钻,面上二片绯红更加红了。 她的长相,笑声,神态,和一个十五、六岁少女一般无二。 她娇羞说道:“我的另一个条件,对你而言真的不难,如果我能救活牛仙,那么你要娶我。” 第18章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高漫妮说完这句话,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没有人想到她提的条件会是这个。 上官慕仙的笑僵在脸上,站在那儿,木头一样。 高漫妮提的要求虽然过分,但他的确能做到,而且还先答应了。 火月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却怒火翻滚,只要他敢开口说一个字,她就先杀了那个女人,再杀了他。 高漫妮也故意没动,扮出一副乖巧企盼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对火月一开始并没有特别的仇恨,只是有些嫉妒。 凭什么一个妖怪,她,火月。 在所有的人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有人都得仰视她。 最开始说要救牛掌柜,她只是想试一下,并且因此能和火月攀些交情。 最好是能给她一个免死的承诺,让她能去妖界找一个妖怪。 这个妖怪,她一直在找他。 如果能侥幸治好了牛掌柜,所求之物也只是一些找了许多年,还没有找到万年仙草。 这两件事,以火月的身份地位,应该不难。 结果却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没开口,火月就说她老,还装嫩。 每一句话都能扎进她的心里,还要在里面搅一搅。 高漫妮感到了屈辱,可还得笑着听。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对我狠,那我对你就更狠。 第一次开口要神宝,她也没多想,只是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牛掌柜找到的是什么。 这一次,上官慕仙来求她,她才想到上官慕仙和牛妖可能有些交情。 后来看到上官慕仙握住火月的手。 她看到了上官慕仙和火月眼中对彼此的爱意。 男人和女人的那点破事,她最清楚了。她靠的就是这个才能活到现在。 很快,她就想到了报复火月的办法。 上官慕仙是人界的修行天才,多少少女的梦想。 梦想的意思是,只在心里想想,因为毕竟差距太远。 高漫妮至今为止却从来没有这个梦想,她提出让他娶她,也没想过他会答应。 她只想让火月求她,跪下来求。 她知道火月不会为了牛掌柜这么做。 但为了上官慕仙会不会? 她想试一下。 谁让她说如果治不好,就要杀她。 这牛妖中的奇毒,本来就无药可救。 她肯试一下,却没有人感激,只有质疑和威胁。 这牛妖能活到现在,曾经的修为一定极高,每天损耗体内的大量的灵力压制着毒素的扩展,一直撑到了现在。 如果换作是她,每天损耗这么多灵力,可能都活不过一天。 刚才她探看牛妖时,才发现这个房间里有人的医术也极高,此人竟能用灵力将扩散到全身的毒素全找了出来,而且封印在各处的灵脉里。如果让她全部找齐这些毒素和灵脉,至少得十天。 她也因此想到医治的办法,既然已经把毒素封印了,那就把它们全洗掉。 这时候,牛掌柜哼了一下,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才有所缓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十分微弱。 蝶舞走近想听他说什么,火月冰冷的目光也从上官慕仙的身上转到牛掌柜的脸上。 牛掌柜先是“哎呦”一声,说:“痛……好痛……哎呦。” 蝶舞又气又笑,“人家说痛,你才喊痛,你到底是前几日装着不痛,还是现在装着痛?” 琴师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多嘴。 牛掌柜又断断续续的说:“我……刚才听了那个叫高什么的……美少女提的二个条件……我……” 这不长的几个字,他说了很久才说完,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然后,长时间一直卡在那里不动了。 琴师掏出了琴,惠惠子看了他一眼,“现在可以弹镇魂曲了吗?” 高漫妮却回身走到牛掌柜的床边,取出一把折扇来,轻轻一挥,无数的细长的冰针扎满了牛掌柜的全身。 因她是上官慕仙请来医治的,大家没有阻拦。 蝶舞手里多了二把短剑,双眼死死的盯着她,只等火月一个眼神,她就会让这个女人碎成数段。 好在,牛掌柜却悠悠缓过神来,而且精神竟然比刚才好了很多。 他继续说道:“美少女……提的二个条件……” “我同意……第二个。” “你给我去死。”火月怒吼一声,抬起手来,还未落下,就被上官慕仙紧紧地抱住了。 “冷静。” 蝶舞却已经冲了出去,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了一个残影,她手握短剑早已刺向了高漫妮。 这平平无奇却无声无息的冲刺,并没有什么玄妙的功法。 高漫妮与人生死相搏,何止千次万次,看到蝶舞的出手,才知道从前遇到的那些“仙长”“仙尊”用的那些毁天灭地的功法,和这平常一剑平起来,屁都不是。 “根本躲不开。”她就闭上了双眼。 “当”的一声,高漫妮再睁开眼,看到一个清秀儒雅的男子,站在身前,手中的一把琴挡住了刺向她的短剑。这人她见过几次,只觉得他颇有智慧,却没想到修为也如此高深莫测。 琴师收起手里的琴,“我们先听牛掌柜把话说完。” 牛掌柜果然还在不停的说着,只是声音太小,被刚才的声响盖住了,现在又静下来,只听到几句,大概意思,他的意见仅供参考,让火月把那神宝拿出来看看,大家再做决定。 火月把前几日牛掌柜交她代为托管的储物符取了出来,拍开封印。 她知道是片古龙鳞,却从未打开看过,并不知道有多神奇。 一束宝光从屋内冲出,整片山谷被照得亮如白昼,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整座山也晃了几晃,便听到一声钟声似的巨响。 琴师迟疑着说:“这难道是……龙鸣。” 屋中各人看着火月手中的古龙鳞,面带惊喜,眼中却幻象叠起。 火月看到了一副闪着金光的神甲,坚不可摧,水火不透。 上官慕仙眼中看到的一把五彩宝光的神剑,锐不可挡,斩魔屠神。 惠惠子却“啊呀!”一声,缩成一团倒在了地上。 火月才从幻象中惊醒,却隐约能看到一条黑龙,向惠惠子猛扑过去。 她慌忙重新将古龙鳞收入符中,并紧紧封好。 黑龙消失不见了。 火月将储物符紧紧抓在手里,心中仍狂跳不已。 难道和牛掌柜说的那样,这个神宝,在惠惠子身上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化蛇为龙。 高漫妮却看到了死。如果她拿到这片古龙鳞,必死无疑,即便这个房间所有人都能放过她。 外面却有更多的人在等她,她活了六百年,懂得人性的好坏,只和诱惑的大小有关。 她的生命充满了坎坷,是一个悲剧。 她十几岁上山拾柴被妖怪捉去,在那个暗无天日,腥臭无比的山洞里,陪那只丑怪的蝙蝠妖活了三十多年,他身上奇脏无比,沾满了血和粪便,他不洗澡,让她舔。 洞里面还有三十多个和她一样的少女,被养在山洞里,喝她们的血。 她是唯一一个笑着侍候那只蝙蝠的女人,其她人都害怕,厌恶,仇恨。这些都没有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逃跑的被咬断了双腿,想反抗的被砍去双手,想自杀的,被砍去了双手双腿,泡在罐子里养着。 他喝血十分讲究,每个时辰取得血也不同,比如清晨只取双目深处灵脉中的血,夜间却取肝部灵脉的血。 他教她如何识别这些灵脉,再如何用一根极细的针从那里取出血来。 从那时起,她恨透了妖怪,可还是要笑着,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第19章 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我跟你没完 黑龙消失之后。 其余几人才陆续的从幻象中醒来,先是琴师,再是上官慕仙和蝶舞。 高漫妮的修为较弱,大家看着她站在那里不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大家这才意识到,刚才在幻象中,自己可能也是和她这般模样。 琴师在她肩头轻拍了几下,把她唤醒。 “烦请漫妮仙友帮我查看一下那个小姑娘,她不知怎的,突然晕倒,亦无法唤醒。” 高漫妮看了一眼惠惠子,又看了看扶着惠惠子的我,喃喃自语, “他没有灵力,看不到幻象也正常,可刚才那么大的灵压,他的凡人之躯早该被毁了……” 蝶舞插话进来:“谁问你遇仙了,琴师问的惠惠子,那个小姑娘,你听不懂吗?” 高漫妮没有理她,接着说道:“那个小姑娘没事,刚才那件神宝好像放出了什么灵物,想要霸占她的躯体,可又被它逃了。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琴师点点头,心想她所说的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又暗暗自责,在火月打开封印之前,该先设个法阵的。那灵物可能一直附在那片古龙鳞上,被牛掌柜从溶洞中带了出来,这几日火月带着它来回走动,可能醒了,刚才一打开,便蹿了出来。 可惜自己当时身陷幻象,什么也没看到。 高漫妮又去床边看了看牛掌柜,刚才她也身陷幻象,无法用灵力维护牛掌柜身上的冰针,现在已经全化了。 好在牛掌柜还游丝未灭,看上去就像睡着了,情况已经是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她不由的心生敬佩,这牛妖真是很能很能忍,不说别的,刚才为了让他体内的灵力运转,保持清醒,那扎入他体内的360根冰针,根根刺穿了他的灵脉结点,如果不用灵力维持,可比用刀刺穿肉体痛疼不止百倍。 他一直清醒的扛着,可他却哼都没哼,还装着睡着了。 她伸手拍昏了牛掌柜,起身要走。 蝶舞挡在她身前。 高漫妮说:“我是那种为了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女人,今天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那你还敢要吗?” 高漫妮心想若是能得此神宝,至少要花数百年炼化,这玩意带在身上,估计她没有命活这么久。 还是万年的仙草更合适些。 她转头看向火月,正迎上她那又冰冷高傲的目光,心中的火蹭的蹿了上来,这个女人,明明是有求于我,还摆出这么大的架子。 她马上换一副笑脸:“我的二个条件我都说清楚了,至于选哪个,你们定,如果还想救这老牛,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抬到我那儿去,现在我要回去准备一下了。” 高漫妮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你们也别闲着,准备500罐最烈的酒,用温火加热,上面用荷叶盖住,我只要凝在上面的那层水雾,全都收集起来。” 蝶舞有些迷惑的说:“难道这是要把牛掌柜灌醉吗?” “他可不能醉,整个过程,他都得保持清醒,要不然谁也救不回来。这些都是给我用的。” “你要喝这么多?” “我得洗个澡。” 高漫妮娇笑着,拧身不见了。 房间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她给的两个选择,实在不好选。 火月先开了口,“遇仙,我刚才打开那个储物符时,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拿出来一块黑色的门板,又像盾牌。” “就是这个?” “难道不是门板?” 火月把那个封好的储物符交到我手里,“小心拿好,除非是我,其他人要谁都不能给。” 她又转头对琴师说:“无时不刻的跟着遇仙,我刚才陷入了幻象,乱了神识,无法再把这物带在身上了。” 琴师点了点头,站到了我边上。他知道,越是宝贵的神宝,对修为越高的人诱惑最大。 火月让我拿着的,是因为我不识货,他们看到的神宝,在我眼中只是一块门板。 她不想再受到迷惑,更不想因此失去上官慕仙。 这是她的选择。 上官慕仙对火月说,“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如果牛掌柜能来,我希望小遇仙也能来。” 他们都住在杨树村里,少不得要把高漫妮住的地方,附近的人清一清,布些法阵。 火月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温柔的说:“那你先回去吧。” 蝶舞去到院子里,召集所有的妖兵,留下少数几个守卫,让其余的人全部出去找酒。 “最烈的酒,1000罐,天亮之前找齐。” 房间里,惠惠子还没醒,她被扶到了椅子上。 火月看着她,久久不语。然后抱起她,送回了房间里。 她要用牛掌柜送她的神宝,去救牛掌柜的命。 她在她昏睡时替她做了决定。 她长大后,会不会恨她。 高漫妮飞回自己的住处,看到门口聚着几个人,被楚欲雪和楚红泥挡在了门外。 这几日她不在此,今天刚回来,又被上官慕仙找了去,估计是这些人得知她回来的消息,才找来的。 落下来才看清是宋惊山和赤火宗的几个人,地上有张草席,下面盖着一个死人,这几天天气有些热,都有些臭了。 高漫妮捂着鼻子,怒冲冲的对楚红泥说:“什么人抬着死尸来我这儿闹事,你们还不快把他们赶走。” 宋惊山看到高漫妮回来了,马上跑到她身前,扑通跪下,无泪干嚎着说:“求漫妮姑娘救救我家少宗主。” “我不是已经救过了。” “那天去那客栈讨要神宝,不想被那火月妖女的雷电劈中,又死了。” 他说着揭开地上的草席,露出下面的尸体来,哪还有个人样,已经被雷电劈成了人形黑炭。 “救不了。” “你钱都收了,怎么能不救。”宋惊山喊叫着耍起无赖来,就差再喊一句,大家都来评评理啊。 他不提钱还好,一提钱,高漫妮心想怎么救了他,这还赖上了。 “那钱只是上次救的,而且,只收了定金,剩下的部分,你要一分不差的交过来。” 宋惊山其实心里也有数,上次救治及时,虽然伤了神魄,但找了个活人,也能勉强还魂。 这次被雷电炸成了焦炭,早就神形俱灭了。他来是做个姿态,给宗门的其他人看到,他尽力了。 如果有可能,还想挽回点损失,毕竟上次救人,是花的他自己的灵玉。 可他依然大声喊着:“高漫妮,今天你要么救人,要么还钱,难道还想抵赖。” 高漫妮今天在客栈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一记耳光,将宋惊山抽的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还在高喊:“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我跟你没完。” 第20章 这个人生啊,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高漫妮对楚欲雪说:“把门口这些人全部打跑,还敢赖在这里的,都给我杀了。” 赤火宗的人一哄而散,留在地上的少宗主的焦尸都没人捡。 楚欲雪吹了一口气,一阵狂风将它吹的无影无踪。 高漫妮转身向房内走去,楚欲雪一愣,跟在身后说:“这事就这么完了?不像你啊?” “不然呢?”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这宋惊山一看就不是什么君子,留着他也许是个祸害,你难道不想让我去把他?”楚欲雪说着用手在脖子那比划了几下。 高漫妮抓住她的手,笑了笑:“算了,不过蝼蚁,想体面些,想占便宜,蝇营狗苟,不至于死。” 楚欲雪笑着说:“你变了。” 这些天,她确实变了许多,如果是以往的她,不仅宋惊山,刚才聚在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她是一个时常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人,为了能找出每个人身上的弱点,她比其他的人要想的更多,也更深。 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情,确实改变了她。 狗妖、猪妖的生死大战,妖怪竟然会这么义气。 上官慕仙和火月的恋情,她提的那二个条件,她猜明天他们一定会带着神宝过来。 可对修仙者而言,神宝不是更重要吗? 毕竟修仙最终成就只是自己,每个人的修为都是自己的,成了仙谁也带不走,到头来还不是别离。 对她触动最大的还是牛妖,她行医数百年,什么伤痛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伤了灵魄不喊痛的。 那牛妖不是这几日才伤了灵魄,而是从中毒那一刻时起,每日都忍受着抽筋剥骨般的痛。 那个给他下这种毒的人,一定很恨他。 可牛妖却能和没事的人一样,还去寻宝。高漫妮在遇到时,才会那么惊讶,不是因为他快死了,而是他怎么会没死。难道这个牛妖是生铁打的,心中不由的也十分敬佩他。 高漫妮挥了挥手,让楚红泥过来,“在这间屋子的正下方,挖一个三十丈的深坑,用蛛丝隔出三层。” 楚红泥点头称是,转身要走,高漫妮又叫住他,“五十丈吧,安全一些。” 高漫妮带着楚欲雪飞到山中,找了一处热泉,在最深处,取了几方翻滚的沸水,带回住处,楚红泥的深坑也挖好了。 她们先到了最下一层,高漫妮先布了一个无尘阵,又取出几张符咒,手一挥“去!”贴在了上下前后左右四面,金光闪闪。放了一方热泉取来的沸水,又把宝扇取出来,心中默诵法诀,一声“起!”沸水翻腾而起,海中巨浪般的拍打四壁,她又将手中的折扇一挥,将上下四方的巨浪牢牢的冰住,这层空间成了一间寒气逼人的冰窟。 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把上面二层也打造成了密不透风的冰窟,只是第二层,多设了个保命用的守元阵,多打造了一个法台,一大一小二个冰池。 做完这一切,高漫妮对楚欲雪二人说:“你们去休息吧,养足气力,明天为我护法。” 楚欲雪有些不甘心:“为了一个区区牛妖,我们费了这么多事值得呢?何况,他们明天也不一定会来。” 高漫妮到现在还没有想过值不值,轻轻说道:“他们明天会来的。”挥挥手让他们走了,她盘腿坐到二层的法台上,闭目陷入冥想,在她的冥想里,牛妖已经摆在身前了,她想象着把他切开……明天要进行医治的过程,每个细节和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想了一遍又一遍。 所有能想到的,她都想了,可她仍一点把握都没有。 宋惊山被高漫妮一掌拍飞后,她只用了三四分力,他没受伤,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疼,也没有飞出太远,落入了杨树村后的一户农户家里。 自从杨树村成了人族修仙者临时居点后,原来的村民便全部驱赶到村后的数十间临时搭起草屋中。 上官慕仙被推举为修仙者的首领后,曾想让村民搬回,可他们不仅不肯搬回,而且跪着苦苦劝他们留下。上官慕仙知道,这些村民嘴上说什么,保一村平安,众仙不嫌村居鄙陋……实际上是心里怕受到报复。他有些无奈,人间修仙者在凡人眼中竟然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临时搭建的草屋并不结实,宋惊山落到上面,贯穿了屋顶,落入了屋内。 这户人家正在吃饭,突然看到天上落下一个活人来,一时惊的呆住不动。 宋惊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笑着说:“无妨,刚才有一群山妖,想要袭击这里,被我打跑了。” 一个老汉惊呼道:“仙人啊……多亏有你……保我村安宁。” 宋惊山心中一喜,心想这个老头也是有些见识的人,大呼小叫的,一口一个仙人的叫着,好像他真是个仙人似的。这个马屁拍的,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因此当那个年轻人不懂事的说:“如果不嫌弃,坐下来一起个便饭。”他便一口应下来。 坐下去,看到一桌子土豆,几碗稀粥,一盘咸菜,他的心里便十分不愉快,就打起了院子里的猪羊的主意。 老汉心里也怪儿子多事,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敢留他吃饭。 “我看这些妖怪,也不过是想来村子偷些猪羊,我也没下死手,只是打了他们一顿,把他们赶跑了。” 宋惊山这句话里说猪羊,也说了妖怪没被打死,下次还会再来,你们还得求我。 他相信那个老汉听得懂他说的话。 那老汉当然听出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舍不得猪,也舍不得羊,而且这个仙人他也得罪不起。 他站起身来对年轻人说:“仙长大驾光临,你还不快把杀只鸡。” 年轻人站起来,要去杀鸡。 宋惊山说道:“客气啥,杀一只鸡,不合适。” 年轻人站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去,老汉用拐棍敲了他一下,“还不快去,把鸭子也杀了。” 宁惊山又说:“客气啥,杀鸡杀鸭的,要我说啊,几杯薄酒就行。” 老汉又指使边上一个年少女子,“小翠,你去你二叔家,借一罐好酒来。” 酒搬来后,老汉让人收拾干净了桌子,把做好的鸡鸭端了上来,客套几句就带着众人去隔壁歇息了,只留下那个年轻人站在一边伺候着。 宋惊山扯下一根鸡腿,叹了一口气。 他身为最富有的赤火宗的管事,在江湖上也是个有身份的体面人,本不该是这样下做。 这次他带少宗主出来游历,他是宗主的女婿,也算是少宗主的姐夫,可少宗主从来瞧不起他,拿他当下人使唤,还到处惹事生非,他还得想办法摆平。 随行的十几个人每天都围着少宗主转,有谁把他这个管事放在眼里。 他们从西北域出来走到边疆,已经一年了,又在这片荒山上寻了半年宝,每天风里雨里和个野人似的在山上穿梭,现在少宗主也死了,宗门估计是回不去了,身上的钱财全都给了高漫妮,而且还欠了她一屁股的债,得罪了那个恶名昭着的女人,估计活不了。 他就这样喝了半罐子酒,看到身后的年轻人还在站着,就招呼他过来。 “来来来,你坐这儿,听叔给你唠唠,这个人生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21章 这个女人懂他,他心怀感激,却又无话可说 年轻人的酒量不行,喝的却挺冲。 宋惊山让他喝酒,他就一口一杯的干。 三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说村里也曾出过一个修仙者,据说还修至一品了,前几年还回过村子,能呼风唤雨了实在让人羡慕。 宋惊山笑而不答,心想这么小的一个村子,能出个一品也确实不易。 虽说修仙中一品是最低等级,但实际上一品之下还有九阶,这个九阶因各人天分不同,差别很大。 有人拼尽一生也升不到二阶,有人却可以一生下来就是九阶。所以很少有人用九阶来评价修为。 又喝了几杯之后,说到了百年的人界妖界的大战。 年轻人说这座山本来都是妖界的,女帝上位后,把这里划成界山,自从人族来了之后,这座山就没消停过。 宋惊山忍不住问:“难道,你们不是那时候来这里的?” “不是,我们这个村子一直在妖界,可能都几千年了。” “那妖怪不吃了你们?” “吃什么吃,妖界也有律法,我们是妖界登记在册的人族村落,在这里生活安逸的很。妖怪只吃那些随意闯进来阿猫阿狗,吃我们……犯法,抓住要杀头的。” “你叫什么?” “我叫阿狗。” “阿狗,那我问你,你知道神玉在哪吗?” 阿狗喝多了,他嘿嘿笑着说:“大仙,我看您是真喝多了,我要知道我还不去找……神玉虽然找不到,但这座山就是个宝地,成品的灵玉,我们每年都能捡到几颗,来这里寻宝的,大多也不算白来。” 隔壁房间里传来老汉的咳嗽声。 宋惊山点了点头,赤火宗虽说有几座灵玉矿,但开采出来的大多是碎玉或玉渣,需要经过炼制才能得到成品灵玉。 能和这座山一样,捡到成品灵玉的地方确实不多。 “你又不修仙,要灵玉做什么,这灵玉中的灵力你又炼化不了。” “卖啊,每年都会有妖怪来村子里收灵玉,着急用钱也可以去河对面的客栈找牛掌柜帮着卖掉。” 隔壁房间里老汉的咳嗽声更大了。 年轻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你是不是不信我有灵玉,我去拿出来给你看看。” 他去了隔壁的房间里。 宋惊山听到老汉的低声怒斥:“不能喝你就早点睡,咱家哪有什么灵玉?” 心想,这个老汉果然一直没睡,什么话都被他听到了。 年轻人说:“我就拿去给大仙看看,说不定卖的价格比妖怪给的更高。” “……” “你老糊涂了,大仙也是人,怎么会害我,再说他还不是帮咱们赶跑了偷牲口的妖怪。” “你见过咱村有偷牲口的妖怪?” 宋惊山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有些悲凉,我堂堂赤火宗的管事大人,今天竟然跑到一户农家讹鸡吃,又被老农像防贼一样防着。他抓起酒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酒意翻了上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天刚一亮,上官慕仙就来到高漫妮的住处,把在这附近借住的修仙者全都叫了起来。 昨天他回来的有些晚了,就没有惊动他们。今天火月要带牛掌柜来,人多口杂,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她,少不得又会死伤几个。 他笑着对众人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至此,是想麻烦大家,从这里搬走。” 人群里有人说:“让我们搬到哪去啊。” “让我们搬,总得给个理由啊” “我们千辛万苦来这里寻宝,屁都没寻着,突然就让我们搬走,我就不搬。” “一点道理都不讲,我也不搬。”“对,不搬,看他怎么办。” 一直以来,上官慕仙都是笑着和这些人商量着来,但结果却往往都是他让步。 但是今天他没法让步。 他向上一跃,飞至半空,催动灵力,轻啸一声,“剑来。”一把灵力铸成,长约数丈的白色长剑出现在他身后。 他手一挥,“轰!”的一声,长剑将一棵大树,从上到下劈成二半。 人群中渐渐安静下来。 上官慕仙说道:“我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但今天你们必须马上搬走,如若不然,就如此树。” “仙宗盟主的儿子,嘴上说讲理,怎么要做不讲理的事。” “就是……” “这就是仗势欺人” 上官慕仙看看时间,一上午过去,下午火月她们就会过来,现在场地没清,结界没设。 自己本是怕他们丢了性命,他们还在吵吵着没完没了。 看这架势是想要点好处费,可他身上也没几个钱,扔给他们,反而会被取笑。 心中怒火不由就蹿了起来。 他伸手一指,那把巨剑又飞回身前,他正待向下劈出时。 耳后有人娇笑道:“上官仙长息怒,这种脏活,让我去做就行。” 上官慕仙侧目一看,高漫妮已飞在身后,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一阵黑风一闪,她身侧跟着楚红泥已经飞入人群之中,如狼入羊群,那群人中阵阵惨叫声传了过来。 上官慕仙:“多谢漫妮仙子,帮我脱困,不知红泥仙友是否下手有些狠了。” 高漫妮冷哼一声,“这还狠,你不让他们断几条胳膊少几条腿,他们永远当你的话是放屁。” 上官慕仙觉得她说话的没有道理,但又觉得有些道理。 高漫妮突然问道:“上官仙长,看你的样子,像是没杀过人吧。总有一天,你就会发现,不是你想杀他们,是他们逼着你不得不杀。” 上官慕仙摆了摆手,二人一起落到院子里。 楚欲雪正守在那里。 高漫妮对她说:“你出去让你哥下手轻点,不要弄出人命来,上官仙长不喜欢。” 说完,高漫妮便带着上官慕仙进入房内,上官慕仙扫了一眼屋内摆放与寻常人家并无不同,于是便疑惑的问:“不知仙子,要如何医治牛仙?” 高漫妮看出他的心中疑惑,带他到室内一角,她拍了拍手,地上蓝光一闪,一阵寒冰之气冒出,便现出向下的台阶来。 两个人沿着台阶,依次看了上下三层的冰窟,上下四壁都结着厚厚的蓝冰,冰寒彻骨。 高漫妮说道:“第一层,需要有战力高深的人在此护法;第二层是我医治牛仙之处,要用活水洗毒,废水会流入第三层中。” 上官慕仙虽然听不懂,看这细致的布置,知道她是下了一番功夫,心中不由感激。 二人不觉来到了三层,这里更冷,也更静,二人呼吸声都清晰可辨,如在耳边。 上官慕仙觉得孤男寡女,在这密室之中有些不妥,转身要走,不料踩到一块凸起的厚冰之上,脚下一滑,高漫妮伸手将他扶住,二人的手就抓到了一起。 她的手温暖小巧,柔若无骨…… 高漫妮哈哈大笑,一双大眼瞪着他,“上官仙长,修为高深,竟能在此滑倒,莫不是故意的。” 上官慕仙慌忙松开她的手,面红耳赤不敢看她,“不是……不是……” “看你这个样子,却敢去招惹那母老虎,莫非你还没有得到?” “仙子休要取笑,那老虎……火月师尊……今天来时,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是否想要拜托我不要去招惹她,这个当然。至于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你,别的再好,我也不想要。” 说完,高漫妮就抢先一步,上去了。 上官慕仙看着她的背影,袅娜娉婷,渐行渐远。 这个女人懂他,他心怀感激,却又无话可说。 第22章 这个女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上官慕仙从地下冰窟中出来,高漫妮重新封好入口,二人一同出了院门,外面围着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楚欲雪兄妹二人立在门口。 高漫妮问道:“这里方圆百步之内没其他人了吗?” 楚欲雪说:“我和哥哥搜寻过三次了,百步之内没有其他人了。” “好。” “他们却都聚在百步之外,没有离开,想要看热闹。” 高漫妮怒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如果被那只母老虎撞到,小命都会没了,还看热闹。” 她又转头向上官慕仙说道,“还请仙长布个法阵,防止有人闯了进来。” 上官慕仙昨晚本是想好布个防阵,把人挡住就行;但今天看到这些人的行为,如果只是防阵,他们肯定会有人硬闯;如果布个杀阵,将进来的人全部斩杀,也不合适。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高漫妮轻声笑道:“你的万剑十方阵,我觉得就十分合适。” 上官慕仙听到这句话,先是一喜,后是一惊,喜的是这个女人说的这个阵法确实适合此处,里面三层剑阵先挡后杀,如果有人硬闯入第一层剑阵,后面二层的杀阵,一层更比一层凶险。 上官慕仙惊的是这个女人怎么连他的阵法都知道。 高漫妮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妩媚笑着说,“五年前,仙宗天梯榜大赛时,你和那神心宗的什么大师比斗时,我曾在台下看过你用此法阵。” 上官慕仙想起了那场比斗,确实凶险,他被神心宗的子不语大师幻术乱了心智,调息时曾用此阵护住周围。 他柔声对高漫妮说:“多谢仙子提醒。”一闪便飞至半空,举手间灵力催动,万剑齐出,一个巨大的法阵便在他脚下铺展开来。 高漫妮抬头看他在空中布阵行云流水,白衣翩翾,清新俊逸,不觉有些痴了,怪不得世间女子皆为他着迷。 楚欲雪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高漫妮忙低头不看,用手轻拍了她一下,“小骚货,再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高漫妮对上官慕仙的确十分了解,但这种了解却并非源自爱慕,而是情报收集。 毕竟她恶名远扬,像上官慕仙这种天才少年她不得不早做提防。 有的人因为喜欢所以会去了解;有的人因为了解所以喜欢。 高漫妮从未想过去喜欢他,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这几日的来往,觉得他性格温和,又心无城府太过老实,就是一颗战力颇高的软柿子,怕他吃亏总是不自觉得帮他。 只听一声“落!”空中万剑便如雨般落了下来,里外三层,剑气森然。 最外一层密布巨剑,每把都似城门一般宽厚,高漫妮心里不由暗叹,这几年上官慕仙的修为应是提高了不少,当年的剑阵哪有这种气势,如果是我想要硬闯,这道关就得花些功夫。 第二层的剑阵虽是寻常大小,但形态各异,有几把剑似曾相识,她猛然想到,他不会是将世间所有名剑都复制了一把。 第三层的剑阵却看不到完整的剑了,只有剑尖、剑刃似的碎片,密如雨幕,虽然都不大, 却寒光凌凌,杀气腾腾,高漫妮当然知道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这么多这么小的碎剑袭来,无论是谁都难全部躲开。 上官慕仙在空中仔细看了看剑阵已经布好,挥手将里面二层的剑全部隐去了,便又落回高漫妮身边。 高漫妮问道:“为何不将最外层的巨剑也隐去?让闯进来者防不胜防。” “留着吧,给他们提个醒。” “你就是傻……”高漫妮突觉不妥,又说:“上官仙长果然宅心仁厚。”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有了,洗毒要用的仙草丹药我都已经备好,等他们来了我再调制,省得浪费。” 上官慕仙仍站着不动,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高漫妮叹了一口气,笑道:“你放心吧,那神宝我不要,你,我也我不要了,我只要些万年的仙草,妖骨之类的,不会为难你那母老虎的。” 上官慕仙胸中一股暖流涌起,这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躬身行礼,真诚说道:“多谢仙子美意,若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我定赴汤蹈火,二肋插刀。” 高漫妮看他那呆傻样子,忍不住用纤指在他额上轻轻一点:“你这个傻子,就是承诺太早,容易吃亏的。” 上官慕仙走了,提前去河边等火月到来。 高漫妮在身后看着他,将头埋在高大矫健的楚欲雪的怀里,被她用手轻轻揽着。 “你说,我若能早点遇到一个这样的傻小子,该多好。” 火月这天起的也很早,洗脸梳头之后,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娇艳如花。可又一想,今天是去给老牛治伤,又不是和那个浪女人争香斗艳,她又换了一件,又换了一件……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房间里换衣服,觉得衣服太少,实在没有衣服可穿。 最后,又换回了从前一直穿的那件。 自从神宝被交到我手上后,琴师果然形影不离的跟着我,吃饭,睡觉,尿尿,拉屎……无时无刻被他盯着,我实在有些不自在,“你能不能用个什么法术之类的东西,让我带着,你随时知道我在哪、干嘛,你不用每刻都跟在我边上吗?” 琴师笑着说:“那种东西我当然有,但我不能这么做。” 牛掌柜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看上去是睡了,躺在那里姿势一直没有动过,他的肺部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呼吸声,像是壶里的水烧开了,但响声要轻微的多。 惠惠子仍然昏睡不醒,不知做的什么梦,从床上滚到床下,又滚到床底下,蝶舞一直坐在边上照看她,一个晚上没怎么睡。 我吃过午饭之后,火月终于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了,故意用力把楼梯踩的噔噔响。 大家都围了上去。 火月让琴师带着我和牛掌柜跟她一起过去,蝶舞留下来照看惠惠子。 蝶舞问:“火姐,要不带些兵过去,这里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火月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瞧不上河对岸的那些修仙者。 虽然我什么修为也没有,什么功法也不会,但我也瞧不上那些人。 如果是去那里打他们,不用火月出手,一个琴师就都够了。 我们刚到杨柳岸,隔着河看到上官慕仙早就等在那里,他看到火月,忙笑着飞到她的身侧。 他刚要要开口,就被火月啪地拍了一个耳光,愣在了那里。 “你身上怎么有那个浪女人的味道?” 上官慕仙才猛得想起来,在那冰窟滑倒时,抓过高漫妮的手,离开时,被高漫妮在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心中十分后悔,在河边站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洗洗手,洗洗脸。 这个女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第23章 你们二个先出去吧,我和琴师留在这里就行 上官慕仙只好把上午去高漫妮那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火月没有理他,一个人在前面,噔噔噔的走着,他小心的跟在后面,不停的小声解释着。 我们跟在后面,牛掌柜仍然躺在床上,我也坐在床上,床像小船一样漂在琴师的身侧,跟着他慢慢漂着。 每次看火月欺负上官慕仙,我都忍不住想笑;但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爱情,会让一个体面人变得如此卑微? 我抬头看了一眼琴师,他也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你将来会懂的。” 到了杨树村,我看到数把巨剑插在地上,高大的城墙一般。 上官慕仙说:“这是剑阵,稍等我打开禁制。” 火月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了进去。她一脚刚踏入法阵,便有一把巨剑向她推来,像是要将她推出阵外,她不闪不避,挥手将挡她的巨剑拍碎,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拍,很快便到了第二层剑阵这里,十数剑便向她飞来,仿佛有人舞动一般,各自有不同的招式。 火月不禁咦了一声,“来的好。”又对上官慕仙说,“不要关了禁制,好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阵法了。” 上官慕仙叹了口气,只好任她破阵。好容易她肯说话了,哪敢扫了她的兴致。 “好!好!好!”他头点得像鸡啄米 火月也不用功法,只在舞动的长剑中灵活躲闪,用手将一把把剑拍碎。 眨眼之间便到了第三层。 上官慕仙喊了声:“小心。” 只听到一阵密集的蜂鸣声,白花花一大片碎剑,风吹雪一般向火月袭来,火月一惊,纵身一跳,飞到半空,那些碎剑却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她飞去。 火月不敢逞强,催动了灵力,一手拍落,一声娇啸“一气雷霆”满天又是赤色闪电劈落下来,将整个三层剑阵毁掉了一半。 上官慕仙不由呆住,他辛苦搭起的法阵,被她毁了。 琴师轻声说道:“已经很不错了,至少逼得她使出了一气雷霆。” “一共几气。” “九气。” “……” 火月落到上官慕仙边上,随着最后一把剑碎成了飞灰,她脸上的怒气已经没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看来火月这个女人也不是不好哄,让她砸点东西就可以了。 上官慕仙说:“可是这个法阵已经被你毁了,我得重设一下。” “设个阵还一层一层的,这么麻烦,我来设吧。”话一说完,她又跳至空中,展开更大一张法阵,落下后,只听几声虎啸,飞沙走石,几只巨虎蹿入阵中,转瞬看不见了。 火月又回到上官慕仙身边,“设好了,走吧。” “这个阵……” “没事,死不了人,只会将闯入者困住。” 进到小院,高漫妮已经等在房前,上官慕仙看到她换了一身淡绿色的新衣服,人也精心打扮过,不再是从前少女般粉色装扮,人也端妆起来,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她的身材高挑,新衣服熨烫得体,将她曼妙身姿勾勒的凹凸有致,如晚夏绿荷随风轻摇,烟视媚行。 高漫妮刚要开口。 火月把我拎了过来,冷冷的说:“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就在他身上。” 高漫妮忍住没有发火,转头看向上官慕仙:“上官仙长,我这二位兄妹要在外面为我们守阵,你和他们说说有何玄机?” 火月又冷冷地说:“问他没用,阵已经换了。” 上官慕仙说道:“是得设二个守阵之人,万一有人要来,也好传递消息。” “这个简单,迷踪圣虎识得我的味道,我们出去之前,谁也不要放进来。”火月说着在楚欲雪兄妹二人身上各轻轻拍了一下,手收回时又轻轻咦了一声。 这二兄妹出去守阵了。 高漫妮又想要张口说话。 火月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高漫妮便带着大家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冰窟内,冷着脸说:“一会你们都待在这里,看我医治,我不让你们下来,不要乱动。” 上官慕仙才发现原来地板是透明的。这上下三层全是一样的冰,上午来时,除了走廊,各层没有点灯,而且就只有他们两个,他走的急没有看得仔细。 高漫妮又把他们带到第二层,这里又被布了一个法阵,四面各置了一块二品灵玉,但阵中却还空着。 琴师看到此阵,不禁开口说:“阴阳锁魂阵?” “你也会此阵?” “只是听过,第一次见到,听说在此阵内,魂可不散不灭。只是这阵中应还缺一块灵玉?” “那你还不快放上,这块灵玉需对应这老牛的修为,他的修为越高,需要能锁住他的魂魄的灵玉品级就得越高。” 琴师看向火月。 火月说:“能压住老牛修为的灵玉,我还没有见过,但我身上最高只有五品的灵玉。” 高漫妮说:“五品的灵玉也不多见,反正他的灵魄已经残了,以前的修为再高,估计五品灵玉也就够了。” 琴师掏出一块五品灵玉递给高漫妮。 高漫妮接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块稀有的灵玉,今天要毁在这里了,你舍得?” 一块一品灵玉所含灵力,可够百年炼化;一块五品灵玉能达数千年,而且世间稀少,所以高漫妮多问了一句。 琴师点点头。 高漫妮将其放入阵中,只一束光从阵中射出,沿着法阵的图案,依次将几块灵玉点亮起来,高漫妮又将法阵升至半空,整个二层被照的亮如白昼。 高漫妮走到较小的冰池边上,“酒气带来了吗?” 琴师掏出一个储物袋。 “倒入这里。” 琴师便将酒气凝成的水,倒入到池中,一股浓烈的酒味传了出来,快要满的时候。 高漫妮说道:“可以了。” 她带众人到大的冰池边上,里面已经装满了翠绿色的药水,上面倒放了个不大的葫芦,药水从葫芦中源源不断流入池中,众人在池边闻到一股清香,顿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畅通无比。 高漫妮说,“把牛仙脱光了,放入池里,我一会要在这里为他洗毒,你们上去吧。” 琴师按她说的,把牛掌柜放入到池子里。 我好像听到牛掌柜啊了一声,好像是嫌水太冷了。 我们都上去了,透过一层的冰地板,能看到高漫妮在下面的举动,身姿曼妙,步履轻盈。 她脱去了衣裳,慢慢走到小池子里,全身泡到酒气凝成的水中。 我觉得鼻子有点痒,用手一抠,鼻血就流了出来。 回头一看,上官慕仙正面朝墙壁站着。 火月怒道,“你们二个先出去吧,我和琴师留在这里就行了。” 第24章 挨家挨户的放火,搜抢灵玉,杀了起来 火月又推了上官慕仙一把,“你还不快走。” 上官慕仙和我捂着鼻子像老鼠一样逃了出去。 琴师目不转睛的看着高漫妮,情不自禁的说:“好美!” 火月心想,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真该带蝶舞过来,把这些男人都留在客栈。 她顺着琴师的目光,低头一看,高漫妮不知使得什么功法,体外生出了成百上千的细长手臂,上面拿着锋利小巧的刀剪,瞬间把老牛的皮剥了,肉也割下来,只剩一付黑色的骨架,全部浸在池子里,翠绿色池水浑浊起来,渐渐被染成了黑色,她又打开池底的盖子,让黑色的池水流出到下面一层,池子上面葫芦里的新水又源源不断的流进来。 她才想到自己是错怪他了,在修仙界,有人痴迷功法,有人痴迷丹药,也有人痴迷神器……但琴师虽然叫做琴师,但他并不痴迷音乐,他痴迷医术。 琴师第一次见到这种医治手法,这么简单直接,原来可以这样治伤,让他既紧张又兴奋。 心里对高漫妮多了几分敬佩。 池子里的水又清澈起来,高漫妮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她催动灵力,凭空写了个大大的“生”字,打入到牛掌柜的体内,阴阳锁魂阵发出的光突然暗了一下,磁的一声,上面的五块灵玉快速的旋转起来,灵玉肉眼可见的开始缩小,其中蕴含的灵力不断的涌出,发出了耀眼的白光,把整个二层笼罩了起来,又汇聚到池子里。 高漫妮体外生出的千百条手臂也变成了白色的光,猛的抓向牛掌柜,这时的牛掌柜只是一副骨架,被千百双手紧紧的抓住了。 “啊”的一声惨叫,高漫妮身上豆大的汗滴滚滚涌出,她晕倒在池子里,千百条的手臂也消失不见。 火月转头问琴师,“她怎么了,也中毒了吗?” “她借灵石之力,想把老牛的灵魄和灵脉全部拉出来,将自己的灵脉连到老牛的灵脉上时,感受到了老牛的痛疼吧。” “我们要下去帮她吗?” “我觉得先等等,人能感受到的别人的苦痛,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刹那间竟然能将她震昏过去,老牛却能忍了这么多年,还真是让人钦佩。” 火月和琴师安静的看着沉入池水中的高漫妮,整个地下三层,只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我和上官慕仙出了地下的结界之后,便再也听不到地下的任何声响,我们都去用凉水洗了脸,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现在坐到了屋顶上。 天色已晚,月亮的周围有个白环,明天要刮大风。 我看到远处村尾的房子亮起了零星的灯火,火光越来越大。 “村子里好像着火了?” “看到了,全是茅?屋,估计不好救,但愿人没事。” “这村子里住的修仙者救个火应该不难吧。” “他们……”上官慕仙的话没说完,没再说下去,他心里对这些来寻宝的修仙者彻底失望了,别说救火,这把火说不定就是他们放的。 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准确的说是宋惊山放的。 晌午的时候,他被身边玩耍的孩子惊醒,发现自己睡在晾谷场的村下。 他坐起来,想起昨晚在那农户家喝酒,醉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他猜是那户人家对他嫌弃,便趁机将他像扔死狗一样扔到了这里。 他又躺回地上,看到附近几个孩童正在抓蚂蚱。心想,修仙这条路已经没有前途了。不如做个凡人,我也是个有些手段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地主,娶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生几个顽皮的孩子,这样也不错。 他正美滋滋的做着白日梦,突然听到阿狗的声音,坐起来一看,果然是他,昨晚陪他喝酒的年轻人,正笑嘻嘻的向他走来,心里有几分不悦,昨晚一定是他把自己扔到这里的,怎么还敢过来。 阿狗笑嘻嘻地说:“仙人,睡的可还好,今天我家把猪杀了,请你过去吃。” 宋惊山翻身跳了起来,头上身上沾满了碎草,边上的孩子也跟着起起哄,“仙人”“仙人”的叫了起来。宋惊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户人家真是欺人太甚,昨天防贼一样防他,已经让他很不愉快了,把他扔到这里,现在还敢特意来羞辱他,真是活够了。 宋惊山笑着说:“今天杀猪了啊,那我可得去。” 阿狗说:“你先去,我去打酒,一会就回去。” 宋惊山心想,你这是以为我找不到你家是吗?这里总共就十几间茅草层,我就是一间一间的找,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他跟上阿狗,“今天的酒我来买,不能总去你家白吃。” “不用,不用,村酒没几个钱,你不要跟着我了。” 宋惊山跟着他,走在小路上,眼见四下无人,暗运灵力,一掌拍死了阿狗,扔到了路边。 又回到了村子里,一间一间的找了起来,终于被他听到了那个老汉的声音。 “……感谢各位乡亲帮我家修好了屋顶,昨晚一位仙人从天而降,把房顶砸了个大洞,猪肉已经炖好了,我儿子去打酒,顺便去请仙人过来,到时咱们再开席……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我去叫叫……” 老汉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宋惊山。 “仙人快请进来吧,我让儿子去请你了,他找到你了吗?” “他去打酒了,一会就回来。” “今天请人修屋顶,怕惊扰了你睡觉,所以把你抬到了晾谷场的树下,还请仙人赎罪。” “你这话说的可太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你就是把我扔沟里,我也不会怪你啊。” 二人说笑着走到酒桌前,这里已经坐满了四方邻居。 宋惊山坐稳后,和周围客套了几句。 就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喊声,“不好了,阿狗被人打死了。” 几个跑了进来,“三爷……三爷……阿狗叔死了……” 其中有个大点的孩子,突然指着宋惊山说:“就是这个人杀的,我看到了,他和阿狗……” 他话还没说完,眉心突然闪出一点火光,倒到地上死了。 老汉急忙跑过去扶起孩子,他吓得直发抖,说话也口吃得厉害,老泪丝横伸手指着宋惊山,“你……你……你……我……我……我。”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太弱小了,谁也保护不了,也没本事报仇,想说几句狠话,可是又害怕。 宋惊山用手抓起一块烧肉,慢慢吃完,擦了擦手。 站起来说:“各位,对不住了。但我得让各位死的明白,这事吧,本来只是很小的误会,可是现在我回不了头了,如果传出去,修仙界我是混不了了,想做个凡人都难。” 宋惊山使的功法叫“暗火流光”,能用灵力打出豆子般大小火焰,在空中却看不到,被称做暗火,只有打到身上,才会发光,他的功法和他的命运很像,等他看清楚该做什么时,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把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杀了,突然想起昨晚阿狗说的灵玉来,竟真的在屋中的箱子翻到了二颗一品灵玉,他又打起了其他几户人家的主意。 他变成一只妖怪模样,大喊着:“妖怪来了。”挨家挨户的放火,搜抢灵玉,杀了起来。 第25章 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落了下去 在村子里借住的修仙者,这一天除了少数几个仍然上山寻宝之外,大多数人都在聚在法阵边上。 白天听说了高漫妮家附近的几户都被赶了,后来看到了上官慕仙设置的巨剑法阵,再后来又看到他带着几个大妖进了法阵,知道那里有大事发生,但又不敢进去看热闹,就一直聚在法阵边上。 他们不怕上官慕仙,甚至不怕那几个大妖,因为还没挨过他们打。 但他们怕高漫妮,谁没听过她的恶名,得罪她那就是不想活了,更怕跟着她的兄妹二人,他们中有些人挨过打,更多的人看过那兄妹打人,把人打到缺胳膊断腿的,那是真打啊。 晚上,当他们看到身后的农户的房子着火时,有几个人动了动,但看到大家都没动,也就没去管。 后来有些村民跑来哭求他们,说有妖怪,他们就更不想管了。 求他们救火,价格合适倒也不是不能干;打妖怪,那可是要玩命的。 有个有些见识的村民说道,“有一个妖怪,抢了我们的灵玉,还烧了我们的房子。” 这才有修仙者回道:“慌什么,只有一个妖怪,我们有这么多人,你们真的有灵玉?” “当然有,在这山上住,谁家没有几块,他肯定是为了灵玉,要不为何烧我们的房子。” 大家再看,果然是一户一户的依次起火,这个妖怪肯定是在挨家挨户的寻找什么。 几个人动了心思,便向火场奔去,其他人一看,也都跟了上去。 宋惊山刚把一户人家藏的灵玉找到,还没开始放火,就听到一声大喊:“妖怪在这里。”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许多块灵玉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些村民能有这么多。 满心的都是找灵玉和放火,让他既兴奋又刺激。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这些灵玉,作为启动资金,去哪还不是一样过上美好的生活。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一句,“在哪,妖怪在哪?” 接着一群人跳入房中,把他围住了,好多人他还认识,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妖怪。 现在可不是和他们缠斗的时候,万一被抓住,那他真的就完了。 他用力纵身一跃,撞穿房顶,飞到了半空,往下一看,外面的来抓他的人更多。 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这么命苦,刚找到了活路,又被堵死了。” 他选了一个人少的方向飞去,下面的人也飞着追来。 在空中目标明显,很容易追。他又落回到地面,开始狂奔,他有些胖,自他当上宗门管事之后,生活的重心就转移到了事业上,修行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跑的不快,后面人的追杀声越来越近。 他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追,不都是为了钱吗? 如果没有钱,赶跑妖怪就算完事了,没人会追,因为追急了的妖怪会玩命。 他抓了几颗刚才抢来的灵玉,向后面扔去。 后面的人,听到风声,以为是暗器,一躲之后才看清,是发着光的灵玉,哄抢完之后,又追了上来。 就这样连续两次之后,宋惊山把身上所有灵玉都全扔完了,但后面的人仍追着他不放。 他蹿入一户还着着火的农户家里,在墙角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搜捕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谁家院子里会放一块这么大的石头,他有些后悔变石头了。 他觉得这次真是要死了。 突然感到一阵阴风吹过。 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站到了他的身前,冷笑着说:“这里好端端的为什么起火,我家主子在哪?” 宋惊山被她一眼看破,听她说“主子”觉得不过是个小妖,索性不装了,现出真身来。 “火是我放的,我哪知道你家主子是谁。”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重重拍到了地上,砸出人形一个坑来。 根本没有看清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出手的,战力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想躲都没法躲。 他的心又瓦凉瓦凉的了,很显然是有话要问,才留了他一条命,要不然,刚才就拍死他了。 这时,他听了那些搜捕他的人声,他坐起来大喊一声,“快来啊,妖怪在这里!” 人们围了过来,看到他坐在坑里,边上站着一个美少女。 “这不是赤火宗的宋仙长吗?你怎么在这?” “刚才我们追的好像不是这个妖怪。” 宋惊山忍痛从坑里站了起来,大声说:“诸位,刚才我们追的就是她,之所以看起来不像,是刚才被我打的现出了原形了。” “这是什么妖怪啊,原形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美少女冷笑一声,不知道他们在说的是什么。 “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我的主子在哪?” “谁是你主子,我们怎么会知道?” “我主子的名字,岂是能让你们这些脏耳朵听的。” 宋惊山已经退到了人群里,他大喊一道:“咱们别和她废话,她身上还有不少灵玉,上去弄她,斩妖除魔,安邦卫道。” 一群人冲了上去,蝶舞冷笑一声,来的好,迎了上去。 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见一片残影,在人群中穿梭,瞬间便没了动静。 这个美少女就是蝶舞,她本该在客栈里照看惠惠子。 下午的时候,一直昏睡着的惠惠子就突然醒了。 蝶舞就把火月把牛掌柜送去杨树村医治的事和她说了。 两个人都很焦急的等对面的消息,蝶舞更是从来没有离开火月身边这么久过。 到了晚上,看到杨树村那边起了火,她们的耳朵特别灵,能隐隐听到风里传来的“抓妖怪”的人声。 惠惠子说:“你去看看吧,我不会有事,这里有这么多兵守着呢。” 蝶舞飞到空中远远的眺望着,她没去过杨树村,不确定着了火的地方是不是火月所在的地方。 那个比妖怪还妖的高漫妮,诡计多端,那个上官慕仙战力应该不低,毕竟是火月喜欢的男人,再差能差到哪去,火月现在在他们手里,蝶舞的心里十分着急。 她从空中落下来,惠惠子又让她快去。 她说:“那我就去看看,如果没事,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要乱走。” 蝶舞就向着着了火的村庄飞了过去。 看到有个人影,跳入一户人家,变成了一块大石头,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落了下去。 第26章 他或许以为打斗是好玩的游戏,可他再也没机会玩了 宋惊山在其他人冲向蝶舞时,以一种奇怪的步伐,看似向前走,其实向后退。 就这样,他嘴上喊着向前冲杀,却慢慢退到了最后面。 他心里不禁有些高兴,没点脑子,光靠不要脸在这个修仙圈子里混,一条命真不够死的。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蝶舞已经将前面的人全部打倒了。 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宋惊山只好也赶紧躺到地上,装着已经被打过了。 心里愤愤的想,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老油条,那个小姑娘一出手,他们就知道这次碰到了个硬的,法宝都懒得拿出来,挨到一下打,就倒在地上不爬起来了。 蝶舞也没下死手,只用了三五份灵力。最近火月和上官慕仙走的这么近,万一真出了人命,也不好交待。 她随手抓起一个倒在地上人,一问才知道上官慕仙他们在村子的另一边,正准备飞身过去。 这个时候,那些每天都坚持上山寻宝的修仙者们回来了,他们大多是苦修,有几个人比较愣,看到烧着的村子,又看到了蝶舞和倒在地上的人。 二话没说,亮出法器就扑了上来。被蝶舞打倒之后,又爬起来再扑上去。 一时之间,竟然将蝶舞困住了。 宋惊山悄悄地爬起来,向山上跑去。 跑入了山林很久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一直在原地转圈。他知道这是误入法阵里了,这一天他都在村子的另一头,不知道高漫妮这边发生的事情。 火月设的法阵只是一个普通的迷踪阵,但她放了四只灵虎在阵里。她的这个迷踪阵要比上官慕仙的万剑十方阵大的多,也隐蔽的多,宋惊山从村子的那头刚跑出来没多久,就陷入到这个迷踪阵里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突然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平地而起,然后他就听到一声虎啸,起初他并不在意,老虎在他眼里和兔子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当他看到幽黑的密林中出现两盏火红的灯笼时,他才大吃一惊,这么大的老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暗运灵力,双手一挥,大喝一声“暗火流光”!成百上千颗雨滴般大小的黑色火焰,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便向着那二盏红灯打去。 “啪,啪,啪”一阵急响,一片闪光,这些黑火全打到了这只巨虎身上。 那两盏红灯消失不见了。 宋惊山嘴角翘起,嘿嘿冷笑一声,“再大的老虎也经不起这么多暗火。”他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一只巨爪从天而降,宋惊山躲闪不及,又被重重拍到了地上,砸出人形一个坑来。 他心中一惊,这是什么巨虎,修为远超于他,却没有人形。 他索性躺在坑里不动,小心开口说道:“虎兄,在下赤火宗宋惊山管事,今日误闯贵方宝地还请见谅。” 巨虎见他不动,便按火月说的,只是困住不会伤人,就没有理他,在他身边趴了下来,小山一样。 “虎兄,其实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但皮糙肉厚并不好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瞥见老虎没有防备,突然飞起,用尽全身灵力,双手一挥打出两颗巨大的暗火,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巨虎的两只眼睛,顿时火光四溅。 宋惊山看一击得中,转身向后狂奔逃走。 巨虎二只眼睛一阵酸痛,狂吼一声,伸出巨爪再次拍来。 宋惊山哪里逃的掉,从空中被虎爪拍落,接连撞断几棵大树,又翻滚几下才停住。 这时,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巨虎又扑了过来,他再也无力挣扎,大喊一声:“虎兄,饶命啊!刚才我是逗你玩的。” 巨虎一爪又拍过来,宋惊山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轰!”的一声巨响,宋惊山再次睁开眼睛,那落下的虎爪被一把巨剑挡下。 他用手摸了摸浑身上下,惊喜道:“我竟然没死?” “这不是宋管事吗,你怎么闯来这里?”一个声音传来。 宋惊山抬头一看,身前站着上官慕仙、楚欲雪和楚红泥三个。 他慌忙爬起来抱住上官慕仙:“上官仙长,刚才有妖放火屠村,被我追打,才误闯此处,快救我出去。” 上官慕仙对楚欲雪兄妹说“守好这里。”便带着宋惊山走了出去。 他在出地下冰窟时,被火月推了一下,身上沾有她的气息,又是出阵,巨虎也没有阻拦,消散在了阵里。 出了阵,宋惊山仍紧紧的拉着上官慕仙的手不放,这个晚上,他几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遇到了他,当然不敢轻易放他走,就添油加醋的说妖怪烧人放火的事。 上官慕仙早就看到了村民住的草屋着火,于是就问道:“什么妖怪?” “就是住在客栈那边,总是穿着一红裙的那个女妖,身后常跟着的小丫头。” 上官慕仙认识蝶舞,心想她今天确实没有跟在火月身边,她来这里做什么呢?莫非…… 宋惊山还在不停的说着:“把村民都杀了,房子也都烧了,他们众人挡她不住,死伤惨重,他来的时候,还在那打着呢,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上官慕仙就跟他去了。 这时,蝶舞正被困在那几个修仙者布下的法阵里,这个阵虚虚实实,她打出去的招式全落到了虚影上。除了守阵的几个人,还有一个身法十分灵活的人,时不时的偷袭她。 那是一个瘦小的少年,眼睛很大,还带着顽皮的神情,使一把比他还高的蓝色地宝生铁锤。 他每次偷袭的时机都抓的很准,出手也十分很准。 有几次蝶舞就要破阵而出了,却被他用大锤赶了回来。 蝶舞不禁有些心浮气躁,停在半空怒道,“你们再不让开,就别怪我杀了你们。” 她施放出了七分的灵力,身上的衣服飘摇,头发也无风自舞起来。 她一步一步,不急不慢的向阵外走去。 突听耳后“呼”的一声,那瘦小的少年持锤向她抡来。 她转身以手为刃刺去。 “蝶舞住手!”上官慕仙大喊一声,疾速向她飞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蝶舞的手将那地宝生铁锤击个粉碎. 那少年用力太猛,没有停住,身体撞了过去,被蝶舞的胳膊贯胸穿出。 他嘴里吐出一口浓血,睁着那双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 他或许以为打斗是好玩的游戏,可他再也没机会玩了。 第27章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上官慕仙抱着那个少年,疑惑的看着蝶舞。 “是火月让你来的吗?” “你管不着。” 蝶舞甩了一下袖子,将染上的血,甩的干干净净,转身飞走了。 有个老人从上官慕仙手里抱过少年,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自始至终,上官慕仙低着头,没敢看那个老人一眼。 他知道这个老人是个苦修,那个少年是他孙子,出来寻宝,也是修行。 宋惊山看蝶舞走远后,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上官仙长,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也“哎呦,哎呦”叫着,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上官慕仙知道他们都是装的。 都是些老演员了,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演。 宋惊山又过来拉住他的手,悲伤着说:“那个女妖把村民都杀了,把他们的灵玉也抢走了,我们要不要搞个慈善活动,你发起,我来安排,发动大家捐点款,把这些无辜的村民埋了吧。” 上官慕仙甩掉了他的手。他知道宋惊山才不想埋这些村民,他想搞钱。 至于宋惊山说的是蝶舞为了灵玉杀了村民,他可能会信,但说是为了抢灵玉,那绝对不可能。 她们根本看不上。 但死了的村民,烧了的房子,和那场打斗,是他亲眼看到的。 他知道蝶舞只听火月,无论火月让她做什么,她问都不问就会做。 他以为这是火月让她做的。 但,他想不出火月让她这么做的理由。 蝶舞没有跟随火月去高漫妮那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上官慕仙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火月,万一想通了会很危险。 他从人群里走了出去,去了常和火月私会的河边,跳上一棵粗大的柳树,躺在树枝上看月亮。 他能看出来高漫妮在见到火月时,是很想告诉她,医治牛掌柜的条件,可以只要些仙草就可以了。 但火月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在地下的冰窟里,他本来也想说,却被火月推了出去。 她对自己无礼,他可以接受;她对他的朋友也无礼,甚至,她的随从对他和他的朋友也无礼。 蝶舞当着他的面杀了那个少年。 甚至都不解释一句,就把丢在那里走了。哪怕狡辩一句,“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他多少也能心安些。 如果,火月想违背和高漫妮的约定,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按她的性格是有可能的吗?上官慕仙觉得这个想法太邪恶,太危险了,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他跳至半空,大喝一声,用灵力铸巨剑,将河水劈出数丈高的巨浪。 他决定完全相信火月,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继续一直走下去。 一个黑影从河里爬了出来,转瞬不见了。 上官慕仙没有搭理,反正这座山上到处都有妖怪。他管不着,他也不想管。 他想和火月却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小镇一起生活。她听后只是笑笑,或者让他去搞事业。 上官慕仙慢慢地往回走,反正回去也是和客栈里那个流鼻血的孩子发呆。 房子外面有法阵和楚欲雪兄妹,地下冰窟里有火月和琴师,那个琴师清秀儒雅,战力也深不可测,和他相处如沐春风,各个方面好像都比自己强。 上官慕仙慢慢地走着,有个黑影在后面跟着他。 此时,蝶舞已然闯入法阵之中,与楚欲雪兄妹二人,以及两只巨虎混战在了一起。 “让我进去,你们把火月怎么了?” “谁也不能进。” “就凭你们也想拦得住我?” “这是火月的灵虎迷踪阵,你们再挡我,我就破了这个阵。” “你破了这个阵,你也不能进去。” “是你们自己找死。” 一番打斗之后,蝶舞终于找到了阵眼,破坏了阵旗,二只巨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楚欲雪和楚红泥却依然像一堵墙一样挡在那里。 这个时候,正在地下一层护法的火月和琴师,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第28章 这个女妖,我帮你把她杀了 高漫妮从巨痛中清醒过来后,又忍着巨痛抓住了牛掌柜的灵脉,她的表情又痛的狰狞起来。 好在这次她不是一下子抓住了全部的灵脉,而是从下肢开始,这样从牛掌柜传来的痛感会少一些。 牛掌柜的灵脉一点一点被她抓住,用力扯了出来。 “金色的,帝灵!”高漫妮惊得轻呼一声。 金色的灵脉发着光,上面有些黑色的毒斑,里面灵力从灵脉上溢出,火焰一样在被她抓在手里,拉出来后,放入池中反复冲洗去掉黑斑,她的身上又生出一只手,去抓下一段灵脉。 此刻,最紧张的却是上一层的那两个人,琴师回头看了一眼火月。 她正目不转睁地看着,看的不是高漫妮,而是牛掌柜的灵脉,她的身体紧绷,眼神也格外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那金色的灵脉里会有什么可怕的怪物,突然蹦出来。 琴师本想安慰她,最终没有开口,反而把他的琴拿了出来。 弹的还是那首镇魂曲,曲调却不同。 轻柔的琴声透过地板传过来,高漫妮听到琴声时,精神一振,一股温暖的灵力随着琴声缓慢的流入体内,所感到痛疼也减轻了许多。她转头向上看了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牛掌柜骨头中的灵脉大多已经被拉出来了,只剩头部的灵根和灵魄了。 植物的根在技叶下面,而动物的灵根却都在头上,从丹田发出的力是气力,从头部发出的力是灵力。 灵根上附着灵魄并不大,里面却能储存海量的灵力,被称为灵海。 高漫妮把灵根灵魄拉来后,泡入药水中。 现在基本完成了一半了,她不禁舒了一口气。灵,骨、肉、皮分开洗净,再装回去就可以了。 一只金色的小牛,从灵魄里钻了出来,漂到空中,见风就长,转眼就变成拳头般大小。 “灵海神兽!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有体外化身。” 高漫妮吓的惊叫一声,从水池中疾速跳出,闪至半空。 “嘭!”的一声闷响,火月和琴师打破一层的地板,落了下来,挡在了她身前。 他们的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头金色的小牛。 那金色的小牛也睁着黑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它仍只有拳头般大小,圆滚滚的身上也有黑色的斑点,转头从空中跳入池水,欢快的游了起来,池水被染成黑色,它身上的黑斑也渐渐的消失了。 火月和琴师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直悬着心的,放了下来。 “看来这老牛这几年的灵力所剩无几,灵海神兽也瘦弱成了这个样子,害我白担心一场。” 灵海神兽,是修炼到极高品级,灵魄海量灵力中生出的灵物,修仙者将它施于体外就是体外化身。 高漫妮在身后咳了一声,这两个人没再理会那只小金牛,退到了法台边上。 高漫妮又回到池子里,把洗净的灵脉装入骨头,把肉装到骨头上…… “咔咔咔”几声响,灵玉放出的光闪了闪,法阵暗了下来。 火月寻声看去,那小金牛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法阵的一块灵玉边上,把灵玉咬下来,咔咔的嚼碎吃了。 “不好!”火月暗叫一声,向它飞去。 琴师已先她一步,飞至金牛身前,一只手向它抓去。 “崩!”的一声巨响,琴师的那只伸去的手被炸的血肉模糊,人也被反弹出去,把冰墙撞出一个大坑。 那小金牛仰天长叫一声,瞬间变成一个身高数丈,牛头人身的怪物。它喘着粗气,浑身放着金光,被它咬碎吞到肚子里的灵玉,不断的炸开,传出阵阵闷响,它的鼻孔里不时的喷出火来。 金牛和灵玉都是灵力汇聚生成的灵物,一个灵物直接吞食另一个灵物,这种奇观,连见多识广的琴师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从破碎的冰墙中站起来,他的断手已恢复如初,又反手把冰墙补好,他走到高漫妮身后,对惊呆了的她说:“没事的,我和火姐缠住这牛灵,你快些把老牛治好,只有他醒了,这牛灵才有神智。” 火月已经和牛灵打了起来,她虽是个女子,在这几丈高的牛灵身前显得十分娇小,但一招一式却力逾万钧,打的牛灵连连后退。琴师飞到她的身侧。 “火姐,这牛灵没有神智,你下手轻点,别打伤了,损了老牛的修为。” “少废话,老牛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 两个人将牛灵困在冰窟的一个角落里。 冰窟之上,蝶舞和楚欲雪和楚红泥也杀红了眼。 蝶舞已经破了外面的法阵,突入到院子里,楚欲雪兄妹两人想要把她赶出去。 我站在屋子外面,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打,可我也拦不住。 喊了几句“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她们却像是没有听到,我只能站在那儿看,什么也做不了。 蝶舞手里握着二把短剑,上面莹光闪闪,是玄宝级的兵器;而楚欲雪使的一把雪花七星刀,虽然每一刀都能看到落雪七星,一片炸响,但看样子只是天宝级;而楚红泥的黑色钢叉,估计只是地宝级。兵器差的这么多,即便她们比蝶舞有更多的打斗经验,但我觉得她们拦不住蝶舞。 她们围着蝶舞上下捕打,却被她灵活躲过。像田野追逐蝴蝶的两个孩子,每一次捕打都徒劳无功。 蝶舞却不想继续和她们戏耍了,她突然停了下来,二把短剑收在身后。 “我只想去看一眼火姐,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的预感一直都很灵,我不想和你们打,我求求你们了。” “谁也不能进去。” “那好,我要冲进去,你们千万不要挡,真的会死。” 蝶舞说完,向上一跃起,在空中快速旋转起来,人影已经看不清了,像一个茧。 “破茧成蝶!” 一只蝴蝶从那个茧中飞出,一振翅,只剩下一个虚影。 楚欲雪和楚红泥虽然看不清她会从哪里冲进屋内,但门只有那么大,她们挡到了门前。 然后,她们的头就掉到了地上,身体仍笔挺的站着,挡在那儿。 “谁把外面的法阵拆掉了,牛仙的病是不是治好了?”上官慕仙这时刚好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法阵去除的没有痕迹,破阵如攻城,如果真是有人强力破阵,院落外面房子树木会被毁成一片焦土。 他一进来,就看到蝶舞站在门前,前面站着楚欲雪兄妹两人的尸体。 “蝶舞,你是不是疯了,这是火月让你做的?” 上官慕仙怒吼一声,飞到半空,灵力在身前凝成一把巨剑,他双手猛得一挥,巨剑向蝶舞斩去。 一股巨大的灵压从上袭来,蝶舞本能的想要闪开,无奈双腿好似被牢牢的钉住,她只好将二把剑向上挡去。 “轰”的一声巨响,巨剑击上了短剑,二股灵力相撞,地上被炸出一个大坑,我也被一股巨风吹飞,撞穿墙壁,落到了屋后,身上的骨头断了数根,挣扎了几下,又倒在了那里。 蝶舞被巨剑压的不能动弹,身上突然亮起了数点火光,血飞溅出来,她向着房门,倒了下去。 宋惊山嘿嘿笑着,从黑影里走了出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这次行了,上官仙长,我知道你心软,下不了手,这个女妖,我帮你把她杀了。” 第29章 做妖怪,你愿意吗? 这晚,上官慕仙从着火的村舍离开后,众人也纷纷走了。宋惊山却悄悄的留在那里,又到处仔细搜了一遍,从死去的村民身上,找到了几颗灵玉。他本想悄悄的离开慕仙山,却在路上遇到了往回走的上官慕仙,他觉得有些奇怪,就一路悄悄地跟在身后,一直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直到看到上官慕仙用巨剑压制住了蝶舞,他在暗处用暗火流光打倒了她。 上官慕仙收了巨剑,落到了蝶舞的身前,呆呆的站在那里。 宋惊山跑到他边上,“上官仙长,这个女妖吃了你一剑,又中了我数十枚暗火流光,一定死的透透的了。要不,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别再有人来,我们吃亏。” “滚!” “上官仙长……你……什么个意思?” “滚!再不滚,杀了你。” 宋惊山连忙跑了。 上官慕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火月。 他想马上见到她,问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她安排的。 爱情让人缺少判断力,可以把对方想的十分完美,也容易误会。 火月现在和琴师正把牛灵困在角落,缠斗了一会,牛灵的身体缩小了几分。 当高漫昵将洗净的灵脉开始放入牛掌柜的骨架时。 牛灵的神智仿佛清醒了一下,它本能的看了一眼牛掌柜,一闪不见了。 当火月再次找到它时,它又把一块灵玉,吞进了肚子里。 “轰!”的一声闷响,灵玉在它体内炸开,把它的身体胀成了一个大球,从它的牛鼻子喷出二团火焰,它的身体又长高了几丈,胀成球的身体又缩了回去。 琴师说:“这些灵玉被法阵激活,那个牛灵直接吞食,却不能真正吸收,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火月说:“不能让他再吃灵玉了。” 话刚说完,牛灵又闪到一颗灵玉边上,刚要塞进嘴里,被火月一掌拍到,“轰”的一声炸个粉碎,牛灵又不见了,这牛灵本是灵体,想躲就消散成灵力,想抓他并不容易。 火月看向琴师,琴师点点头,这法阵共五颗灵玉,被牛灵吃了二颗,火月毁了一颗,还剩二颗。 火月守住了阵中的那颗最大的灵玉,琴师守在四边仅剩的那颗边上,等着牛灵再次现身。 洞窟里再次安静下来。 高漫妮正在快速的拼接牛掌柜的身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法阵的灵玉只剩两颗,她的速度至少要提高一倍,才能在灵玉耗光之前唤醒牛掌柜。 如果在灵玉耗尽前,不能将牛掌柜唤醒,那么就再也无法唤醒他了。 最复杂的就是灵脉,盘根错节,结团的麻绳一样,如果都理清,那时间肯定不够。 高漫妮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女人。 她只保留了灵脉最主要的部分,其余的细枝末节,全被她砍去了。 这样会损毁牛掌柜的修为,但先活下来,再慢慢练。 当她把最后的灵魄放入牛掌柜的头骨中时,牛灵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尖锐的牛角刺穿了她的身体。 火月和琴师都没料到牛灵会不继续吞食灵玉,反而去攻击高漫妮。 火月被气疯了,她抓住牛尾将这个庞然大物,狠狠地甩飞出去,牛灵又消散不见了。 火月抱起倒在池水中的高漫妮,把灵力凝在手上,捂在她的伤口上,转头对琴师冷冷地说:“找出来,杀了它。” 琴师轻轻叹了一口气,牛掌柜花了上万年才修出来了灵海神兽。 牛灵虽吞了二块灵玉,但战力仍达不到从前的万分之一,杀倒是容易。如果想再养一只出来,估计又要耗费万年的时光。 他将琴摆在身前,双手在上面轻抚,声声琴音在冰窟的四壁回荡。 但凡有灵力汇聚的地方,都被琴音切成了碎片。 高漫妮睁开眼睛,看到抱着她的火月,“放开我,时间不够了。” “你会死。” “我不会。” 她轻轻推开了火月的手。 翻身坐起继续拼装着牛掌柜的身体。 火月静静的看着她,血不断的从她的伤口中流出,池水染成了红色。 牛灵虽然消散不见了,但它的灵体,正被琴音一点点的消耗掉。 它再次汇成实体,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它没有冲向琴师,却再一次冲向高漫妮。 或者它恢复的那一点点神智,想要救下在高漫妮手中的牛掌柜吧 这次火月早有防备,狠命一掌向冲来的牛头拍去。 牛灵惨叫一声,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火月她们顶了起来,撞穿了地下冰窟,冲出了地面,消散的无影无踪。 上官慕仙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了一个大洞。 火月抱着一身是血的高漫妮飞了出来,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上,血从那里流出,随风滴落。 高漫妮对火月说:“我尽力了。” 火月温柔地说:“我知道。” 上官慕仙跑了过来,“蝶舞杀了整个村子,你把高漫妮也杀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舍不得古龙鳞,人家高漫妮也不要,她只要几株仙草,可你不让她开口……” “啪!”火月甩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 “疯了吗你?” “啪!”上官慕仙还了回去。 火月愣住了,两行眼泪流了出来,她的眼神变的冰冷。 “滚!” 琴师抱着牛掌柜从大坑中飞了出来,高兴的喊着:“牛掌柜活了。” 兴高采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从前那个做事永远不急不缓的琴师。 当他看到眼前站着的三个人时,也愣住了。 牛掌柜慢慢地醒了过来,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遇仙呢?我养的这个小白眼狼,怎么不在我身边?” 琴师先反应过来,“遇仙……古龙鳞在遇仙身上,他在哪?” 上官慕仙急忙说道:“他……他好像被我一剑震飞到屋子后面了,我去找找。” 屋子早就没了,那儿只剩一个很大的坑,上官慕仙在远处的草堆里找到了我。 我觉得一股暖流流入腹部,又缓缓的流满了整个身体,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琴师。 “古龙鳞……被一个烧焦的尸体从我身上抢走了。” 琴师站了起来。 上官慕仙低着头,小声说:“我去追吧,你留下治好他们,如果找不回来,我也不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火月,火月低着头,没有理他。 上官慕仙转身走了,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个焦尸就是赤火宗的少主,不过他真的已经死了,附在他身上的是一条鱼。 就是山上水沟里常见的那种小鱼,最大也不如一片柳叶大,有黑色和土黄色二种,头大很像蛤蟆,身子很小,天生天养,如果一直下雨,山上积水坑里不久就会出现这种鱼,都不知道从哪来的,因此被叫做蛤蟆古荡子。 附在焦尸上的这只蛤蟆古荡子,一直生活溶洞的水潭里,有一天,遇到了这片古龙鳞,它就一直舔这片古龙鳞,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沾上了灵气,又过了几千年或者几万年,它的肉身早就没了,但它还没有消散,仍然附在这片古龙鳞上,被牛掌柜带出了溶洞。 火月把古龙鳞拿出来时,它从龙鳞上掉落了下来,幻化成黑龙的样子,本想附到惠惠子身上,但那么多修为高深的人在那儿,它只好逃跑了,在太阳出来之前,跑到了河里,附身到鱼的身上,它身上的灵力是舔食古龙鳞得来的,能感应到古龙鳞,但它上不了岸。 那天,宋惊山带着被火月的雷电烧焦了的少宗主,去高漫妮家中闹事。被楚欲雪一口气,把焦尸吹到了河边,挂在了一棵柳树枝上。晚上,又被上官慕仙一剑拍起的巨浪冲进了河里。 这条鱼附到焦尸上,悄悄地上了岸,上官慕仙看到了,却没有管。 这条鱼感应着古龙鳞的位置一直走到了高漫妮的住处,法阵困住了它,蝶舞拆了法阵,它进了院子后,一直躲在暗处盯着我怀里的古龙鳞,但它一直不敢下手,直到上官慕仙一剑砍倒蝶舞,把我震飞到屋后,它找到了机会,从我的怀里抢走了古龙鳞。 琴师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遇仙,你没事,但得养一段时间。” 他又去看了看躺在我边上的高漫妮,她被放在草地上,身上盖着一件火月的外衣,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琴师对火月说:“她医治牛掌柜时,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顶多能让她多活一个时辰。” 火月说:“真没有办法了吗?” 琴师摇了摇头。 我向另一边转头,本以为牛掌柜也躺在这里,结果看到了蝶舞,她也正看着我。 牛掌柜跑了过来,满脸高兴地拍了拍我,“遇仙,你又醒了,你看我,身上的毒全好了。” 如果不是他这副贱兮兮的样子,我真没认出他就是牛掌柜。 高漫妮在拼接他的身体时,给他整了容,他变得又高又帅。 但他只是外表美,人还是那么贱。 他跑到火月面前嘚瑟,“你看看你害的人,现在不仅治好毒,而且恢复了青春和美貌。” 火月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可救你的人就要死了。” “谁说她一定要死,琴师,你让她醒过来,问问她想不想做妖?” 琴师疑惑地看看牛掌柜,“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是做妖?” “火月身上有那么多虎灵,只要她舍得,她就能救她。” 火月身上的虎灵和牛掌柜的牛灵不同,火月的虎灵是她战死的三个哥哥的亡灵,牛掌柜的是幻灵。 琴师唤醒了高漫妮。 火月对她说:“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救你的命,但你要永远呆在我身边,你能答应吗?” “我想活下去,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做妖怪,你愿意吗?” (ps:这段往事,从上官慕仙出现,直到上官慕仙失踪,原本在我的大纲里设定是2-3个章节讲完,然后开始接着银狼族开始写。可越写越长,好像里面的人物不愿意告别一样,字越码越多,今天也是减了又减,才勉强写完,有些精彩的地方,我也草?几笔一带过,是该告别的时候了,即便再不舍得,也不能让银狼族等我太久。) 第30章 我为惠惠子创作了一首歌曲,你想不想听一下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无论过去的经历是怎样精彩,活着的人,最终都会继续湮没在庸碌平淡的日子里。 火月救活了高漫妮后,两个人去人界游历了一年,她没说游历的目的,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去寻找上官慕仙。 听说还去了神剑宗,和上官慕仙他爹打了一场,二个人约在一片无人的海面上,斗了三天三夜,谁胜谁负人界和妖界都没人知道,也没人敢说这个事。 后来两个人又去妖界游历了一年,这是高漫妮要求的,她要寻找一个妖怪,至于她要找谁,谁也不知道。 只是,这二次的游历都没有结果。 回来后,火月带着高漫妮去了妖都,她又当了一年的万妖师,后来辞了官。 牛掌柜说她一定是和女帝吵翻了,这二个女人本来是好朋友,合伙干成了一票大的,现在却是上下级关系,一定斗的厉害。 我却觉得只有他才迷恋权势,店里总共就三名员工,他一天要开四次会,每天都要写日报,每周都有考核,每个月要定目标。不仅没有休息日,而且每天都要加班。 我觉得火月辞官,是她的性格喜欢自由更多一些。或者因为上官慕仙曾说过,要和她去一个无名的小镇一起生活。 她才会想在这里亲手建起一个小镇。 她等在这里,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这里找她。 那是四月的一天,山下的桃林盛开成粉色的花海,大地一片芬芳。火月在桃林里搭起了一间木屋,并把那儿叫做桃花镇。后来琴师,蝶舞,青竹,拾花,子墨这些在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来了,桃林里杂乱无章的盖起了许多房子。 我一直觉得火月很凶,很少有人能够受得了她的臭脾气,却没想到她的人缘这么好。 她们每天在桃林里赏花饮酒写诗,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 桃花谢了之后,那里再没有别的风景,带来的好酒也喝光了,我们客栈的粗酒淡饭他们也吃不惯。 这些从繁华的大城市里来的人,很快就住腻了,想走,但自尊心太强,都想等着别人先开口。 眼看这个刚建起来没几个月的小镇就要消失不见。 琴师找到熊可可的二姐薇薇帮着重新规划了一下,她带来一支施工队,短短几天,就建成一个真正的微型小镇,有商铺、酒楼、医馆、学馆、乐坊……该有的都有,而且很高级,不是那种庸俗的奢华感,而是有比格。 熊可可一家都很有比格,他爹舍得用最顶级的木材打造最平常的家具。 可可是客栈的厨师,至今一道菜都不会做,只能算是名誉厨师。 但他能把普通的生鱼片摆成一盘,看上去感觉吃不起的样子。 因为镇上只有一条宽阔的街道,两侧种着桃花,薇薇建议把桃花镇改叫花街。 蝶舞说:“这里就是建的再好,也没人来啊?” 薇薇笑了一笑,选了一棵枝叶繁茂的百年桃树,挪种到街中心的广场,在上面挂满了粉色的千千结,随风飘动。 又在边上立了一块牌子。 “我在花街等你。” 她回到妖都后,参加各种名流聚会,都会提到花街的桃花,很旺桃花运的千千结。 和那块牌子上的字,然后会有意无意说。 “真不知道火月为什么要住在那里,也不知道她要等谁?” 一夜之间,整个妖界的单身少年,蜂拥而至,差点把花街踏平。 我们客栈的生意本来就冷清,清汤寡水的,有时候一天来几个客人,有时候几天来一个客人。 一直如此,也没觉得不妥。 火月的花街火起来后,相比之下,客栈的生意几乎就是惨不忍睹了。 牛掌柜和火月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客栈和旅游小镇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可牛掌柜非说是火月卷他。 银狼三兄弟来到店里帮忙后,客栈的生意变的更差了。 他们常常会对来店的客人指手划脚的。 “咱们妖怪得有妖怪的样子,点个拍黄瓜算什么事,来十个大腰子。” 如果是人族,会被他们直接赶走。 “你们看不到吗,这是妖怪开的店,你们就是桌上的菜,怎么还敢来消费?” 他们三个,狼高马大的,兔三爷吓的马上退了拍黄瓜,换成了大腰子,一口没吃,付了钱就跑了。 花街上勉强算是和我们有点竞争关系的是望月楼,那的酒菜要比我们贵十倍不止。 可想在那儿吃饭,订座至少要提前一个月。 高漫妮是望月楼的掌柜。 这几年,她的身体渐渐接受了植入的虎灵,她慢慢的成为了一只虎妖。 她不再行医,不给妖怪看病,大概是她曾是人族最后的倔强。 琴师虽然也医术高明,但他也不开医馆,他是物业负责收房租和保洁。 蝶舞是保安队长,每天两次,带着两小队穿着红色制服的保安巡街,英姿飒爽。 她现在很少动手了,遇到事会先去和火月请示。 现在正是中秋,各家商铺都在节日酬宾打折,花街组织了游园和花灯活动,还请来了乐队。 熊可可偷偷的跑去看了几场,回来后让我求琴师教他弹琴。 “遇仙哥,你能和琴师说上话,你帮我求求他。” “惠惠子说话比我好使,你为啥不找她?” “这事我想瞒着她,你也不许说出去,等我学会了给她一个惊喜。” “你要弹给她听啊,你别找琴师了,他只会一首曲子,还是镇魂曲。” “不是吧,妖国首席乐师,只会一首曲子。” 他悄悄的在花街报个班学琴。 消失三天后,牛掌柜才发现店里少了一个人。 他再回来时,我差没认出他来。 穿了一身皮衣,原本束着的头发,全披在肩上,烫了个大波浪,一只耳朵扎着一个亮闪闪的耳钉。 “怎么样,酷不酷?” “啥是酷。”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这个山村里的土鳖。” 他被牛掌柜狠狠地收拾了一顿,鸡毛掸子抽断了三根,他的屁股也被抽肿了。 “好的不学,以后再搞这些非主流,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晚上,他疼的趴在床上哼哼。 “遇仙,睡着了没,我们组个乐队吧,名字我都想好了。” “我睡着了。” “我们的乐队叫黑熊,你觉得怎么样?” “我真睡着了。“ “我为惠惠子创作了一首歌曲,你想不想听一下?” 第31章 你是一个凡人,青春很短,要勇敢一些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和所有找不到出路的小老板一样,牛掌柜每天都在焦虑和不安中度过。 牛掌柜说:“我们要搞饥饿营销,我们要开辟新赛道,我们要弯道超车,我们要遥遥领先。” 我们要…… 他的争强好胜,让他忘了初心。 我们三个刚遇到一起时,初心是每天都能吃饱,我们已经做到了。 惠惠子和我早就躺平了,每天能吃饱,又很清闲就很快乐。牛掌柜对此嗤之以鼻,人就是无法赚到认知以外的钱。 可他不能。 大概是,每个见过大海的人,就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生活在井里。 晚上想想千万条路,早上起来走原路。 牛掌柜做过许多新的尝试,但千万条路都没走通。 客栈重新做了装修,定制了印有“牛记”的服装,让我们去花街发传单,搞过会员,疯狂星期四,第二杯半价…… 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山妖客栈和花街定位不同,花街是文化旅游景点,用户去那儿就是休闲旅行的。 火月就是那儿最美的风景。只要有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涌向那里。 而客栈用户的痛点是寻宝,客栈只是一个临时歇息的地方。 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有用。 牛掌柜说:“要不我们也曝光一下惠惠子的身份?” 话一出口,他又连连摆手说不行。要是那样做,不用第二天,估计当天,整座慕仙山就会被女帝的百万铁骑荡平。 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没有等到后天到来。 牛掌柜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连夜开始行动,他找到那个发现古龙鳞的溶洞。 花了很长的时间和力气,开出很长的台阶能直接走到溶洞里。 他把溶洞包装成了一个景点。 他请了一个画师,画了张画,画上他抱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宝贝,满脸都是喜悦。 他把画张贴溶洞的墙上。 他想贩卖这里的各种传说,但他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 有段时间,的确吸引了很多人来。 在牛掌柜幻想着每天被大把大把的金钱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 有人说,在同一个地方,不可能再找到宝贝,尤其是神宝,这种宝物有灵性,不会和其他宝物待在一起。 他的说法一点根据也没有。 但,寻宝的人都有些迷信,容易相信这些没有根据说法,溶洞再也没人来了。 这个人真是可恨,一句话,就毁了牛掌柜几个月辛苦的努力,但他没有去找出到底是谁说的。 甚至有的寻宝人不想浪费时间,会刻意避开这里绕道上山。 溶洞就变得十分安静,牛掌柜就把这里当成修行场地,客栈的淡季,他就在这里教惠惠子功法,几年后,熊可可来了,他们三个人,常来这里修行。 他不教我功法,也不让我学。 他们走后,店里只有我一个人,独自躺在房顶上看远方的风景,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日子漫长无边。 牛掌柜找到的古龙鳞,是交给火月保管后丢失的。 他却从不在火月面前提这个事。这会让她更加想念上官慕仙。 我觉得牛掌柜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我看不清他。 有时候我觉得他视钱如命,是个令人发指的市侩;有时候我觉得他十分豪迈,是个顶天立地的妖怪。 外卖送餐是牛掌柜所有创新里,唯一成功的项目,每天早上,上山寻宝的人,为了能在山上吃到热餐,会到店里定好餐,约定好送达的地点和时间,到时间我们做好,就会装入竹筒里送去。 我体力不行,也不认识路,干不了外卖,送餐一般是银狼三兄弟或熊可可去。 这一天,已经是下午了,神剑七仙中的平明突然来到店里,订了十份竹筒饭。 约好了第二天午时送到溶洞那儿,他要付定金,牛掌柜没要。 “都是老熟人了,付什么定金,我还怕你们逃单不成,我看不如这样,办个会员,可以给你们打八折。” “下次再办吧,下次一定。” 平明转身要走,又转头看向我,“遇仙,要不明天你来送,溶洞那儿不远,而且你也熟。” 我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有吱声。 上次牛掌柜带我去他们那儿,我提着三只鸡。 牛掌柜突然问顾晓仙有没有对象的事,我当时尴尬的差点钻进地里。 从那之后,我一直刻意的避开神剑七仙这几个人。 “这些天顾晓仙还聊起你来,说你挺有意思的,你也很久没见到她了吧?” 一听到顾晓仙这个名字,我的心突然多跳了一下。 我想找个理由不去。 一抬头,他已经走了。 为了让自己忘记喜欢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办法。 比如独自去旅行,和朋友喝酒,读一本书,每天运动或者专心工作,让生活忙碌又充实。 而我的方式是,不看不听不想。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那个爱笑的傻姑娘了。大概再坚持个一年两年就能完全忘记她。 可一听到她的名字,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忧伤。 大概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本事,却多愁善感的人。 都说是少女情怀总是诗,我一想到她,就想到了那首诗。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这种连幻想都不该有的绝望。 “遇仙,你在干嘛呢,拿根筷子一直戳柜台,这个柜台惹你了?”惠惠子夺过我握在手里的筷子,插进了头发里。 我低头一看,柜台被我划的一道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无意识的。 “想不去就不去呗,明天让可可送去。” 熊可可嘿嘿地笑,“我不去,我又不喜欢顾晓仙。” “那要不让那三个傻狼去?” “你不怕他们打起来,你忘了上次他们打过一回了?” “那我去吧。” “你去,那店里谁做菜?指望我还是老牛……” 熊可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牛掌柜在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反了你了,敢当着我的面叫老牛。” “我觉得还是遇仙去吧,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怕,你是一个凡人,青春很短,要勇敢一些。” 第32章 要是这洞里有什么妖怪,我可保护不了你 我和熊可可在林间穿行,空气清爽,带着森林里特有的芬芳,一束束白色的阳光,透过高大树木的缝隙笔直的照射下来,偶尔听到几声鸟鸣,林中显得格外空旷。 一大早,惠惠子给我备好了十个竹筒饭,装在一个藤条筐子里,我背上就早早的出发了。 从客栈到溶洞要翻过一座小山,对妖怪来说,的确不远。 可我又不是妖怪。身上还背着一筐竹筒饭。 当我刚走到小山脚下时,一个黑影从草丛里跳出来,咆哮一声。 “凡人,我要吃了你。” 我扔了筐子,转头就跑,听到后面狂笑。我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转身向那个黑影扔了过去。 “哎呦!遇仙你这个家伙,真打啊!”熊可可大叫一声。 “又是惠惠子让你跟来的?” “这次不是,我主动要求的,男人吗要主动一些。” “你不是不想来吗?” 我去捡地上的筐子,被他抢先提了起来,我以为他要背。 他提起后,放到了我肩上。 “你觉得我不来,惠惠子能放过我吗?我还不如主动一些。你有没有觉得惠惠子对你特别好,对我就差点意思?” “她对谁都不错,就是爱瞎操心。” “你还是小心点吧,有人说神宝在你手上?” “谁说的?” “兔三爷,他有次喝多了,说很多年前,亲眼看到你在河里捞一个宝物,浑身发光。” “他的话没人信。”我心里想,小时候体内吸取了大量的灵力,牛掌柜为了缓解我的疼痛,把我扔进河里的事,被他给看到了吧。 “怪不得他三瓣嘴,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我们别爬山了,我带你走条近路。” 熊可可带着我,扎进了这片密林里,走了很长时间后,他停下脚步。 “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迷路了?” 我们又往回走,前面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条通往溶洞的路一般很少有人,熊可可拣了块石头丢了过去,草丛里传来“啊”的一声,一个慌乱的女人穿着衣服跑了出来,一个男人从另一边跑了,非常快。 女人是免三爷家的九姑娘,她抬手挡着脸,低头从我们身旁走过,带着女子身上那种湿热的汗香。 一路上,熊可可和我说了不少八卦,这个九姑娘是花街钱庄的前台,长的还算漂亮,笑起来会露出两颗雪白的大板牙,性格也不错,总是一付小兔依人的样子,却是总是遇人不淑。几年前,跟一个寻宝人跑去了人界,还偷走了她爹辛辛苦苦找到的几块灵玉,结果半年后,就被人赶了回来,身上一分钱没有,还被打的红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又和一个寻宝人好了一阵子,有次吃晚饭时,那个男人说去买酒,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又…… 我对他的八卦没什么兴趣,打断了他的话,“这里是慕仙山,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各人有各人的不幸,在慕仙山的各个角落里,有很多失落的心情。 熊可可又张嘴:“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知道啥?” “咱们能不能不聊她。” “好吧,不聊她,你知道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不是说不聊她吗,那个男的爱是谁是谁。” “他是神剑七仙里的宋客,我有次去花街听演唱会,看到他俩手拉着手在排队买奶茶,他们一定不会有结果的,每次寻宝人开始和本地女孩谈恋爱,一般都是因为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们终于在午时赶到了溶洞,把竹筒饭放到洞口边的一张石桌上。 这里曾是牛掌柜精心修成的景点,石桌石凳都不缺,而且溶洞的入口还特意修出了能站一二十人的平台。 平明把钱给了熊可可,我们刚要走。 顾晓仙他们几个正好从溶洞里出来,看到我就扬手笑着说:“遇仙,好久不见。” 熊可可嘿嘿笑着说:“那我先回去吧,你和她聊吧。” 我说:“我也走。” 可我却站着没动,他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少年,要把持住你的心。” 熊可可一个人走了。 跟着他们一起从溶洞里走出来的,还有兔三爷和他的两个儿子。 顾晓仙边笑边跑了过来,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飘来飘去。 看到她,我心里关于她的种种不快,全都烟消云散了。 平明过来招呼她:“晓仙,去洗手,遇仙,你也一起来吃吧,今天宋客不在,多订了一份。” “不了,我马上得回去,要不晚上开会牛掌柜会说我。” “这样吧,你在这儿吃饭,下午陪我们到溶洞里转转,晚上我陪你一起去客栈。我找牛掌柜办张会员卡,业绩算你头上,你看行不行?” “月卡?年卡?” “年卡。” 我跟着平明走向石桌,他打趣的说:“你果然是牛掌柜的好员工,他的商业智慧全被你学会了。” 兔三爷是本地妖怪,长相憨厚,普通话不标准,本名兔三,因为长相苍老,被叫做兔三爷。 他和两个儿子除了寻宝,平时也会干些杂活。 今天被请神剑七仙请来,是帮着把溶洞里面的一些洞挖开。 大家一起坐在石桌上吃饭,我对神剑七仙还是有些好感的,寻宝的人请人干杂活,付了钱后,顶多再送两瓶水,坐在一起吃饭的并不常见。 但早上偶然遇见的那一慕,在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快。 来山上寻宝的,以前是争强斗狠。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随便了吗。 饭后,大家一起进了溶洞里,牛掌柜当年发现古龙鳞的地方,实际上离洞口并不远,后面有个巨大的钟乳石,所以以为到底了,现在那块钟乳石早已经被凿开了,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仅大得叫人不可思议,而且支洞很多,大家跟在叶如雾的后面,每到一个支洞,她都会安排二人进去探寻,就这样,跟着她的人越来越少。 又遇到一个支洞时,只剩我和顾晓仙跟在后面。 她说:“你俩就沿着这个主洞往前走,再有支洞也不要分开,酉时一起出来。” 说完,她一个人就走入了那个支洞中。 黑黝黝的溶洞里只剩下我和顾晓仙两个人,溶洞很大,也很静。 她举着一块萤石,在前面咔嗒,咔嗒的走着。 每遇到一条支洞,她都会用萤石做个标记。 她笑着说:“这样我们就不会迷路了。”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令人陶醉。 我心里有一点害怕。 我又安静的跟着她走了很久,她说:“我们回去吧,差不多酉时了。” 我们转身往后走,每到一个支洞,她都会先去确认一下留下的记号,又走了很久之后。 她说:“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迷路了?” 她用萤石敲了一石壁,“你看,我留下的记号都是圆形的,这个是方形的,我们这是走到别人的岔道里了。” 我并不记得她做标记是圆得还是方的。 这一路,我没有盯着她看,但眼睛里全是她,其他的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记得。 她恼怒的又用力敲了一下石壁,手里的萤石掉落到脚边的积水里,只看到一个光点往下落,越来越小,到最后看不见了。我和她都没有想到,这里的积水这么深。 溶洞里彻底暗了下来,我们安静的站了一会。 她叹了一口气:“遇仙,你小心一点,要是这洞里有什么妖怪,我可保护不了你。” 第33章 突然他停了下来,小声说:有血腥味! 黑暗中我看不见她的脸,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一定对妖怪有什么误解。 我每天都和妖怪生活在一起,不怕他们,也从未对他们有过恶意。 这个溶洞是牛掌柜带惠惠子和熊可可来修行的地方,这里如果有妖怪,他们早就知道了。 慕仙山上的妖怪我不一定都认得,可大多数慕仙山上的妖怪都一定认得我。 毕竟,我是山妖客栈里唯一的人类,他们只要去过客栈,就会记得我。 黑暗中,顾晓仙又说:“如果有妖怪,遇仙你不怕吗?” 她把“妖怪”这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我回答说:“你觉得我该怕吗?” “当然怕啊,妖怪吃人。” 我本想反驳她一句,你难道不也吃肉吗?话到了嘴边。 这时候一阵阴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浑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不会这么准吧?” 我向后一跳,想要躲开,却被一只巨大的手牢牢地抓住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被关在了一个洞窟里,有一块萤石嵌在墙上,发着幽幽的光。 我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并不大,什么都没有,顾晓仙也不在这里。 我试着推了推石门,是从外面锁着的,推不动。 我不觉得害怕,但充满了疑惑。 如果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人,大概会觉得既可怕又离奇。 但我只是觉得奇怪。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我又躺回地上,装着还没有醒。 门被打开了,顾晓仙被推了进来,脸上衣服上都是血。 她缩坐到角落里,低声的叫我。 “遇仙……” “遇仙……” “遇仙……” “你死了吗?不应该啊。” 她挪到我边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肩,我没有动。 她疑惑地又戳了戳我的肋骨,我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你怎么还装死,你这个人真讨厌。” 我翻身坐了起来,看到她一脸是血。 “他们打你了啊?” “对。” “他们为什么打你?” 顾晓仙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她犹豫了一会:“妖怪打人需要理由吗?” “我还以为是他们要抓你,你和他们英勇搏斗时,受到的伤。” “对,就是这样。” 一段尴尬的沉默,我挪到墙边,靠着墙,慢慢睡着了。 我又被她戳醒,“遇仙,你真的不怕吗?” “我怕什么?反正已经被抓住了,而且我也不会功法,我什么也做不了,怕有什么用?” “原来你不是不怕,是自暴自弃了啊,所以我才瞧不起你。” “我……我对修仙没兴趣。”我本想说我修不了仙。 “你看我们宗门寒江,他可是一个天才少年,才16岁,单凭一本古书残本,就复制出了天矶碑。” “那不是说今年会有神宝出世吗,今年都快过去了,神宝怎么还没出世。” “遇仙!这个杠你非要和我抬不可了吗?”她睁大了眼睛,怒冲冲的盯着我。 她生气也好看。 我别过脸去,没再说话。 “还有上官慕仙仙长,18岁时,就在人界战力天梯榜排名第一,叶姐才会那么喜欢他……”她突然闭了嘴,看上去她有些怕叶如雾。 她看到我在看她,又发起火来,“你说说你,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优点……怎么可能会有傻姑娘喜欢你。” “你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上官慕仙的吧?” 她点了点头,“你见过上官仙长吗?” 我点了点头。 她一直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闭上了眼睛。 “你能和我聊聊他吗?” 我想起了他和火月的那段往事,他大概还在找那具焦尸吧,几年过去了,人界和妖界都一点消息也没有。 顾晓仙又戳了戳我,“我问你话呢。” “我和他不熟。” “哦,然后呢。” “总共也没说过几次话。” 我头靠着墙,又睡着了。 这次是饿醒了,看到顾晓仙坐在另一个墙角,双手抱着腿,头埋在膝盖里,好像也睡了。 “顾晓仙……” “嗯?” “上官慕仙的事,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我饿了,你问完,就放我回去吃饭吧。” 顾晓仙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把你抓起来的?” “猜的。” “猜的好准。” “我刚才还不确定猜的对不对,但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猜对了。” “你这个人真是没意思,不过你说不说都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听过读心术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一个人可以读出别人心里的想法,那是多么可怕的禁术。 这次是顾晓仙睡着了。 我也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被她戳醒了,她已经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真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的水。 “不应该啊,把我们关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你害怕了?” “有一点。” 那天,熊可可回到店里,惠惠子问:“遇仙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一看到那个傻姑娘就挪不动腿了,非要留在那儿看她吃饭。” “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你吃饭也好看,做什么都好看。”熊可可笑嘻嘻的说。 “滚!” 晚上客栈打烊的时候,牛掌柜问:“遇仙呢?” 惠惠子说:“去看那个傻姑娘吃饭去了。” “什么饭能吃这么晚?你们还不去找找他。” 熊可可不乐意了,“我上次去学琴,连着在外面三天,你们一个人也没问过我,遇仙这才出去半天,就要去找。” “他和你不一样,他什么都不会,快带好东西,我们去找他。”惠惠子说完,就闪身向溶洞飞去。 在夜里,溶洞这个地方,阴森森的,确实是有些吓人。 牛掌柜让银狼三兄弟看店,他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来到这里,三个人走进洞里,慢慢的搜寻起来。 熊可可的鼻子很灵,但溶洞里有很多地方有流动的水,他仔细的搜寻着我的味道。 突然他停了下来,小声说:“有血腥味!” 第34章 真的努力是以生命为终点的,这样才能算是努力。 惠惠子忙问:“在哪?” 牛掌柜指了指上面,只见溶洞的穹顶上有着一排排尖锐的石笋,像怪兽嘴里尖锐的牙齿,下面挂着一个人,他被石笋扎穿了身体,就那样挂在那里,场面极其阴森恐怖。 牛掌柜飞了上去,把他取了下来,尸体非常可怕,胸部被石笋穿了一个大洞,死了很长时间了,血已近干了,熊可可分开捂住眼睛的手指,偷偷瞄了一眼,“兔三爷?我中午来送餐的时候还见过他。”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正和神剑宗的那几个人,一起从溶洞里出来,好像他的二个儿子也在。” “会不会是神剑宗那几个干的?” “神剑宗都用剑,可他身上没有剑伤。”牛掌柜检查了一下尸体,又从他怀里找出一小袋钱来,掂了掂不多,也不少。 “这估计是神剑宗雇他们来干杂活,给的工钱。” 牛掌柜把钱袋放入自己的怀里。 “死人的钱你也拿。” “这是证据,我们再分头找找。” 溶洞的这个地方距离洞口已经很深了,但空间很大,有一条可以三船并行的暗河,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水潭,更多的是奇形怪状石笋、钟乳石,有的像怪兽的头,有的像手,有的像飞鸟…… 没发现尸体之前,这些都是景色,发现了尸体之后,这里就变的十分诡异。 牛掌柜的话一说完,就飞回到发现尸体的地方搜寻起来,惠惠子跳到了暗河的对面,熊可可仍站在原地。 “哎,惠惠子,我来保护你。” 他说着纵身一跃。 “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救我……救我……” 牛掌柜一闪,就到他的跟前,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惠惠子也到了边上,冷冷的说:“怎么,你不是会游泳吗?” “这里的水好冷,而且像有什么往下拉,根本游不起来。” 牛掌柜伸手试了试,这一段的河水果然冰冷,他沉思了一会,像是案情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惠惠子和熊可可两个人紧张地看着他。 “夏天在这里开个游泳馆不错。” 惠惠子放松了下来,哼了一声,扭头要走。 熊可可又说,“你看河底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不像个人。” 牛掌柜又把他推进了河里,“反正你身上已经湿了,捞上来看看。” 尸体被捞了上来,熊可可被惊的紧紧抱住了牛掌柜,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这不是神剑七宗的宋客吗,我上午也见过他,和九姑娘在草丛里。” “你看到他和九姑娘在草丛里干嘛?” “我猜是干那个……我和遇仙送餐时,听到草丛有动静,我以为是小动物,就扔了一块石头,结果九姑娘就跑了出来,衣服还没穿好……” “好了,你闭嘴吧。”惠惠子说。 “我还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对我有启发。”牛掌柜说。 “没有了,那个男的就跑了,动作很快,没看清。” “没看清,你就说是宋客。” “我猜得,以前我看过他们俩个在一起。” 牛掌柜蹲在尸体边上,翻了翻,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没有证据。” “什么证据?” “钱呗,咱家掌柜除了钱,还关心什么?他们七个人,天天在一起,不带钱也正常啊。” “我说的是他的剑,一定是熊可可坏了他的好事,跑的匆忙,忘记拿了。” 牛掌柜又蹲下去,他扯开了宋平的衣服,看到胸口有几个小洞,皮肉都被烧焦了,他把尸体翻了个面,后背的衣服上,果然也有烧穿的小洞。 “这是从背后偷袭,一击毙命,这么小的火焰,又不被察觉,我以前好像见过。”牛掌柜又深思起来。 “要不你们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惠惠子说:“找不到遇仙,我不走。” 熊可可想走,可回头一看幽黑的山洞,一个人不敢走。 “找不到遇仙,我也不走。” 被关在石洞里的顾晓仙和我又吵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竟然会是这样。 我们就和已经相伴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彼此看一眼就吵。 大概这才是生活的真相,朝夕厮守不是爱,而是吵翻天。 一开始我还让着她,她说我,我就闭上眼睛不吱声。 但,她还不停的说,我已经忍她很久了。 我不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也许只有一个晚上,也许有二三天了。 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石洞里,只有一盏黯淡的萤石,根本分不清白天夜晚。 我根据困了就睡的次数,和饥饿的程度来猜时间。 并最大可能的保存体力,寻找机会。 而这个傻姑娘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和我吵架上。 她已经把她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夸了个遍,甚至她认识的狗都比我强。 而我就是他见过的最没用的男人,除了躺在那里,什么也干不了。 这些话,她反反复复的说。 “我真是倒了血霉了,和你这个废物关在一起。” “我又没逼你和我关在一起。” 她流下泪来,用力捶墙,摔东西,大声喊,歇斯底里的。 像所有陷入不幸的婚姻,充满了绝望和愤怒的女人。 我想哄她,但她和我都知道,我没有能力带她一起摆脱困境。 只好闭上眼睛,假装听不到,任她闹。 不知是第几天,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安静的看着我,泪痕早就干了,头发也很乱。 我见犹怜,于是我转头,不看她。 她还是那个我喜欢的女孩,不管她怎样,我喜欢她。 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喜欢的人,说的就是我吧。 她用手把我的脸转过来,我又转过去。 她轻轻的用手把我的头按到墙上。 她的手温柔而有力,她说:“你是怎么猜到是我们要把你关起来?” “平明去客栈订餐时,点名让我去,我觉得奇怪;后来他支走可可,让我陪你们进洞,再后来,溶洞里只剩下我们二个人时,直觉有些害怕,我的直觉有时候挺准,然后你喊了妖怪,妖怪就出现了。我把这些串起来,猜可能被你们抓了,但我不确定,就诈了你一下,没想到你承认了。” “那你说为什么要抓你?” 我心里猜是抓我最保险,她们并没想要害我,事后也可以全推到妖怪身上。 但是我说:“不知道,这我怎么猜得出来。” “狗屁,抓你只是因为你是个窝囊废,其他人万一跑了,牛掌柜我们不怕,但火月那帮妖怪我们惹不起,而且她和你们的关系还挺好,叶姐只想知道上官仙长的消息,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大。” “怪不得你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去花街买东西,原来是调查火月去了。” “你这个窝囊废还挺聪明。” “你能不能别叫我窝囊废。” “我就说,窝囊废,窝囊废,你能把我怎么样,想动手是不是。” 我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睛。 “我第一次见,什么功法都不会,还这么心安理得的人,我瞧不起你,你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我努力过……但那是不可能的。” “你也配说努力,所有的人都说不可能,但你不能说,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努力。” 什么是努力,付出就有回报,那不叫努力。真正的努力应该是,付出没有回报,但你仍在坚持。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希望,包括你自己都觉得没有希望了,你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你仍然没有放弃。一次次的失败,只要还活着,就不能放弃,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你才能变得强大。真正的努力是以生命为终点的,这样才能算是努力。 第35章 如果现在还没人能找到这里,我们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 牛掌柜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在溶洞中仔细的搜索着,不知走了多久。 这一路上,有的地方开阔如广场,有的地方却窄到仅能侧身穿过,路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前面的洞里偶尔还能遇到几只蝙蝠,现在的这个地方,却连一只活物都见不到了。 穿过一条狭长的洞穴后,突然听到前面隐隐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声,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浓。 熊可可说:“我觉得偶仙他们肯定不在这里,根本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牛掌柜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你看惠惠子那头倔驴。” 在前面,黑暗的洞穴里,有个光点,快速的向前跳动着。 那是惠惠子,她拿着萤石低着头快速地跳跃寻找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她都跳过去看一眼,甚至有些上面掉落的钟乳石,也被她一脚踢开,好像我被压在下面似的。 终于那个光点停下来,不动了。 牛掌柜和熊可可跑了过去。 前面没有路了,一个巨大的水潭挡在那里,对面一条巨大的瀑布,沿着岩壁飞泻而下,砸入水潭里,发出巨大的“轰、轰、轰”的水声。 惠惠子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深潭,双唇紧闭。 “你不会觉得遇仙在水里吧?” “不会说话,你就闭上你的熊嘴,遇仙不会有事的。” 他们三个人从溶洞里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 他们回到客栈,吃了顿饱饭,备好了东西,决定先睡了一觉,明天一早,再去溶洞里寻找。 天刚蒙蒙亮,三个人带好了东西,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琴师和子墨。 牛掌柜说:“你没事干了吗,天天盯着我们客栈吗?” 琴师微笑着说:“确实没什么事做,火姐让我天天盯着你们,遇仙的事我觉得子墨能帮上忙,就带他一起来了。” 子墨人很清秀,精通阵法,话不多,听到琴师提到他,上前对牛掌柜施了个礼,又安静退回站在琴师的边上。 “遇仙的事,你知道多少?” “和你们知道的差不多,你们找到免三和宋客之后,再往里走我就探查不到了。” 琴师的可怕之处在于,传说只要有蜘蛛的地方,发生的事就瞒不过他。 我一直以为他是只大蜘蛛,后来才知道,他可以用琴弦模仿并放大蛛网的振动,从而听到和看到大致情况。 牛掌柜他们一行人再次来到溶洞,往里面走了不久,在一个支洞很多的开阔地方。 子墨停下脚步,“好阵!” 牛掌柜疑惑的看着他:“我怎么没看出来这里有个什么阵。”他猛得放出灵力,一阵灵压向四面八方冲撞过去。 若是此地有阵法,必定会被触发,然而灵压却转瞬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子墨一笑:“牛……牛……”他卡在那里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叫我牛掌柜就行。” “牛掌柜,你可听过狡兔三窟?” “有话快说吧,我听没听过不重要。” “狡兔三窟是兔族的阵法,一个洞有很多出口,让追踪者不知道追踪哪个。但这个阵在这里是反着设的,你看这个地方虽然有这么多支洞,但无论从哪走,都会走到同一个洞中。” “那怎么破呢?” “破不了,这是一个死阵,设这个洞的人要把进去的人困死在里面。” “你是说,老实巴交的免三爷要在这里杀人?这绝不可能。我与他相识十余年,他就是个受气包。多少人欺负过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再者,我们昨日不也从这洞中出来了吗?” “这个阵好就好在这里,除了死路,他留了一条生路,困在这里的人,如果答应他的条件,他能把人带出来。” “现在兔三爷死了,那我们怎么去找困在里面的人呢?” 熊可可说:“那天兔三爷的两个儿子也在这里,要不把他们找来?” 琴师笑着说:“他那两个儿子,不学无术,每天在花街浪荡,找来也没什么用。” 牛掌柜说:“没错,他那两个儿子都是废物,估计那天来,不是帮忙干活,而是来要钱的。兔三爷这辈子过的真是憋屈,只有九姑娘还好,懂事听话,但就是太过善良,容易被那些坏男人骗。” 惠惠子说:“我们是来找遇仙的,他都困在这里几天了,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我和顾晓仙被关在石洞里,我们靠墙并排坐着,又冷又饿,已经没有力气再吵架了。 她十分虚弱,头靠在墙上。 “我们不会死在这吧?本来说好了,把你困住,让我来套你的话,可他们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呢?” “也许他们也被困住了呢?或者有其他的变故,他们设计这么复杂的计划肯定不是为了杀我,更不会是为了杀你。” 顾晓仙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我赶紧把她戳醒。 现在我们的体力和精力都到了极限,我不敢让她再睡着了。 我不停的和她说话,可她却只想睡一会。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话啊?刚开始你可是一句话都不说呢。我爹就喜欢你这样不爱说话的,可我就喜欢寒雨那样的,他说话可逗了,每次都能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而且他很受女孩子喜欢呢,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你说对不对?”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你爹的。” “你死的离我远点,我才不听他的呢,他个老古板,根本不知道我想什么。” “你说的读心术是怎么回事,叶如雾为啥不直接对我读心,非要搞得这么麻烦呢?” 顾晓仙转头看了看我,疲倦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还真是爱笑,在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我心中升起一种想要守护她一生的冲动。 “读心术,是我家的秘术,也不是谁都能学……”她说着,眼睛又要闭起来了。 “要什么条件才能学?” “反正你学不了,你太聪明了,虽然不爱说话,但一肚子坏水,学这个得有一颗赤子之心。” “既然你会,为什么不用呢?要不你现在用一下?” 她抓住我的手,“你闭上眼睛。” 我忐忑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尽量不想任何事情。 “哈!哈!哈!”她大笑起来,松开了我的手。 “你读出什么了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修为低,现在读心,不能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只能从头到尾把你的所有经历都读一遍。这个时间很长,需要有6个人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而且,我读出来的,其他6个人也会同时知道。你愿意把你所有的秘密让我们7个人都知道吗?” “不聊这个,不聊这个。你们神剑宗不是都用剑吗?你的剑呢?” 她掏出一张兵器符来,用灵力轻轻一拍,一把剑“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已经虚弱到握不住剑了。 “如果我把这把剑弄坏了,你不会怪我吧?” “宗门配发的,赔钱就行了。” 我拿起她的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墙上敲打起来,发出了很大的噪音。 她疑惑地看着我,“你想凿开这里,没用的,兔三爷用他专业的法器,挖起来也挺费力。” “我当然知道凿不开,我只想弄出点声音来,让外面的人听到。” “那你为什么早不敲。” “早敲外面没人,只能浪费体力。” “那现在外面就有人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要是现在还没人能找到这里,那我们可真就出不去了。” 第36章 他瞧不上兔三爷,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娶九姑娘 每个提出问题的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我每次开口之前,也会先想好要说这句话的目的。 如果想不到目的,我就闭口不说。 所以顾晓仙会觉得我话少。 我就这样拿着剑,用力在石壁上胡乱敲打着,尽量让它发出最大的声响。 “呯”的一声翠响,剑断成了二半。“铛”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这下我得赔钱了。”顾晓仙向我笑了一下,她不怪我。 石洞里又安静下来。 安静到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心跳。 顾晓仙冲我笑了笑,“你坐过来点,让我抱抱你,他们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我看了她一眼,挪了挪身体,坐得离她更远了一些,我喜欢她,但不需要她可怜我。 这个女人我还真是看不懂,这些天我看她哭过也闹过,但现在却不哭也不闹了。 她还是那么爱笑。 “你坐到我边上来嘛,我又不吃了你。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你在妖界长大,长的比常人高大帅气,而且身上有种妖的感觉,我说不清楚,但十分独特,和人界所有的男孩不一样。” “但帅没有用,这个世界掌握在强者手中,你也看到了,我的战力很弱,不仅是神剑七仙里最差的,在宗门里也是垫底,所以我要嫁的人,能保护我的家人,我的宗族。”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我家世代相传的读心术,特别招恨,谁心里没有过邪恶的想法,谁没有永远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我点点头,“这个功法能先知道对手要出的招数,这也太无敌了吧。”” “遇到的对手太强,知道了也白搭。上官仙长的父亲,也就是神剑宗的宗主,来找我父亲切磋时,我父亲能读出他每一次的出招,但是躲不开,也挡不住。二人斗了一天一夜,我父亲败的很惨,上官仙长的父亲走的时候,扔下一把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要么加入神剑宗,要么就去死,让你爹自己选?” 顾晓仙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他想了很久,读心术是我家秘术,已经传了几千年了,不能另投他门,他决意要以死卫道。我偷了那把剑,加入了神剑宗。” 我拿起地上的断剑看了看,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并无特别之处,更不是玄宝,灵宝之类的宝物。 “上官慕仙他爹就是用这把普通的铁剑打赢了你爹吗,他还真是强的可怕。” “可是现在却被你弄断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我们死不了,你出去后,不要乱说话,如果有人问,就说你和我在寻宝时,不知道被谁困到了这里。” 顾晓仙笑了笑,显然不相信还能出的去,“好,我听你的,出去就这么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终于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我们被救出去时,才知道我们被困了整整7天。 琴师先喂我们喝了点水,又给我们一人服了一粒丹药,顾晓仙至少已是二品修为,她当时就醒了。 神剑七仙的其余六人个被困在另一个洞里,那个洞里有瘴气,琴师已经给他们喂服了丹药,但她们不仅没醒,可能还会折损一些修为。 我们都被背了出去,出了溶洞,林中的清风一吹,我也醒了过来。 熊可可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我,“遇仙,几日没见,你依然这么销魂。” 惠惠子也在边上笑着看着我。 我很少见到她笑,她笑起来真好看。 大家都聚在洞外平台上,人多的都快站不下了。 这个溶洞里的支洞太多,为了更快找到我们,火月又派了二十多个人来。 我让牛掌柜过来,悄悄的对他说:“宋惊山还在里面。” 牛掌柜说:“你是不是被困的久了,出现幻觉了,我们这么多人,每个角落都仔细找过了,如果他在,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我说:“我亲眼看到了,他在水里,很奇怪,像一条鱼。” 在顾晓仙说迷路时,她手中的萤石落入到水潭里,我看着那块萤石往下一直落,我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像鱼一样,身子一摆,游走了。 琴师让人封了洞口,又带人进去寻找。 我被熊可可背回了客栈,我是凡人之躯,不能服用过多的仙药,只能静养。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当熊可可又来喂我鱼汤的时候,我从床上蹦了起来。 熊可可一惊一喜,“遇仙,你全好了。” “我早都好了,但一想到你们天天伺候我,我就躺着不动。可一天到晚的只喝鱼汤,谁受的了,老牛真是太抠了,这么多天,只让我吃了二回鸡。”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琴师怕你受到刺激,让我们啥都不告诉你。”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兔三爷的二个儿子没去为他收尸,是九姑娘去的,她大哭一场后,掏出一封信,递给青竹。 青竹是花街钱庄的掌柜,也是九姑娘的老板,他陪着一起去的。 熊可可说那封信是兔三爷留给九姑娘的遗书,写的很感人。 一个老实了一辈子的老人,为了女儿,去拼老命,这个事本来就很感人。 事情并不复杂,神剑七仙在山上寻宝,一直雇佣兔三爷帮着干些杂活,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能言会道的宋客喜欢上了九姑娘,每天九姑娘一下班,他就约她一起喝奶茶,吃饭,听音乐会…… 心思单纯的九姑娘又陷入了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里。 兔三爷却不相信宋客,但感情这个事,没有地方说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正好,神剑七仙要探寻溶洞,需要他帮着疏通一下里面的支洞,兔三爷终于等到了机会。 那天他让女儿请假,约宋客谈深刻点,无论是带她走,还是他留下,都要把婚先结了。 这里,熊可可发表了他的观点,“我觉得宋客是给了承诺的,要不然九姑娘也不会同意在草丛里和他干那事。” 兔三爷在溶洞里精心设好了法阵,看着神剑七仙和我都走了进去,就关闭了死门。 他坐在留好的生门里,等着宋客。 宋客来了之后,兔三爷又问女儿婚礼的事。 这次宋客没有说谎,他没有答应。 兔三爷就拿封到死门里的神剑七仙其他人,来威胁他。 两人因此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宋客急了,他先动的手,他根本瞧不上兔三爷,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娶九姑娘。 第37章 你任何人都不要说,那个溶洞里有宝物 宋客毕竟年轻,力大拳沉。 兔三爷被他一拳打飞,不想正好被溶洞顶上尖锐的石笋扎死了。 然而,宋客没有预料到的是,躲在暗处的宋惊山突然出手,使用暗火流光将他打死。 现在的宋惊山早已经失去了人性,已在洞中徘徊几日,饥饿难耐的四处寻找着食物。 宋惊山把他打死,和狼咬死一只羊没有区别,都是为了吃。宋惊山把尸体拖到水里,准备大吃一顿时。 不想熊可可却正好掉了进去,宋惊山在水中抓住了熊可可的脚,熊可可扑通着游不起来。 牛掌柜过去把熊可可拉了上来,并没有注意到水里的异样,宋惊山趁机逃走了。 熊可可被拉上来后觉得奇怪,在河里时感觉到有东西拉住了他,他在河水中发现了宋客的尸体。 琴师他们最后在溶洞深处大瀑布下面的水潭中,抓到了宋惊山。 他几年前被那只焦尸里的蛤蟆古荡子附了身,现在一副不人不鱼的样子。 为了查到上官慕仙的下落,顾晓仙对他用了读心术。 神剑七宗出了三个人,火月也让琴师、蝶舞和青竹去了,总共6个人为顾晓仙护法。 整个读心过程持续了三天,只能读出宋惊山人的那部分,鱼灵那部分读出来也没人听的懂。 几年前的那一天,宋惊山在暗处出手,打伤蝶舞之后,本是想讨好上官慕仙,但没想到适得其反。 上官慕仙愤怒地让他滚。 宋惊山只好带着满心的失落和无奈离开了慕仙山。 下山后,他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震惊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一具焦黑的尸体竟然从他身旁快速掠过! 宋惊山定睛一看,发现这具焦尸竟是赤火宗的少宗主。 他惊讶不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已经死去的少宗主居然还活着!此刻,他意识到只要自己能够救下少宗主,便有可能重新回到赤火宗,继续担任管事一职。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龙行千里如风,那鱼灵焦尸将那片古龙鳞,贴入体前,它们本来就灵力相通,一时之间速度极快。 宋惊山追了几天几夜,反而越落越远。 最后当他追上时,看到上官慕仙正和“少宗主”在空中打了起来,并从它身上撕下一块皮来。 他怕“少宗主”再被打死,那他刚刚找回来的前程就又全完了。 他悄悄的从后面飞了上去,死命抱住了上官慕仙,上官慕仙一看是他,一时犹豫。 正好被那焦尸抓到机会,用手骨扎穿了上官慕仙的身体。 上官慕仙挣开了宋惊山,拼尽最后的灵力,凝出一把巨剑,也将那焦尸劈成了飞灰。 他从空中跌落下去。 宋惊山在空中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他觉得身上一冷,鱼灵趁他惊魂未定,钻入了他的体内。 他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鱼灵。 被鱼灵附身的宋惊山又在上官慕仙落下的地方,找了数年之久,饿了就抓活物生剥活吞,不光是动物,也吃人。有次宋惊山惊醒,看到自己手里抓着一条人腿,身前横着一付啃了一半的人尸。 在这个恐怖的过程中,宋惊山的人性渐渐被鱼灵的疯狂侵蚀,逐渐失去了自我。 最后他变成一个不人不鱼的怪物,在鱼灵的操控下,竟又回到了慕仙山溶洞的水潭里。 顾晓仙读完这个怪物的经历后,便晕了过去,也许是累的,也许是吓的。 叶如雾看着眼前的怪物,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她想起了上官慕仙,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竟是死在它的手里。 她握紧了拳头,想要立刻冲上去杀了这个怪物,为上官慕仙报仇雪恨。 然而,就在这时,火月突然开口说道:“不,我不会让它轻易死去。我要让它永生不死,永远承受痛苦和折磨。” 说完,她毁掉了鱼灵所附着的肉身,将其从那具身体中分离出来。然后,她拿出一个特制的瓶子,在瓶内设置了一个小型的地狱雷霆阵。这个阵法能够释放出强大的雷电之力,对被困在笼中的鱼灵造成巨大的伤害。 完成这一切后,火月将瓶子放在地上,打开瓶盖。顿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鱼灵吸入瓶中。鱼灵在瓶子里不断挣扎,但却无法挣脱。每当它试图冲破瓶口时,都会被结界反弹回来,同时遭受千道雷电的劈击。鱼灵在笼子里每时每刻都被千条雷电劈得痛不欲生,发出阵阵惨嚎。但由于阵法的限制,它始终无法死亡,只能继续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熊可可接着说道:“对了……那神剑七仙,现在应该是六仙了,他们已经离开慕仙山回去了,那个顾晓仙来看过你,但当时你睡着了。” “哦,是吗?”我回应道。 就在这时,惠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进到了房里。她一把推开熊可可,快步走到我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是我没让她进去。” 熊可可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 惠惠子继续说道:“她们说和你一起去溶洞寻宝时,不知被谁给封到了洞里,后来才知道是兔三爷干的。”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像是这样,我也是刚才听熊可可说的。” 惠惠子突然提高音量,怒吼道:“狗屁,她们说的,我一句话也不信,她们是不是想抓你,你是不是想袒护顾晓仙?” 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与怀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面对她的质问,我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心中有些心虚。 “事实如此,我不想袒护谁。” 熊可可笑嘻嘻地问:“遇仙,你和她一起被关了7天,有没有发生让人呼吸急促的事情?” “我不知道和她在那里关了那么久,我们一多半的时间在吵架。” “你和她吵什么?” “她说我是个窝囊废。” 惠惠子轻轻地哼了一下,“她说的没错,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她递给我一个储物符。 “你不帮我打开,我又没有灵力,怎么拿的出来?” 熊可可说:“万一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让我们知道了多不好意思。” 惠惠子一边说:“就是。” 一边用灵力在储物符上轻轻一拍,一把断了的剑掉落下来,还附了一张纸,只有八个字。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 熊可可抢到手里,仔细看了几遍,用手托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好像有一首诗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我懂了,她的意思是,让你去找她,无论多久她都会等你。” “狗屁,她的意思是说让遇仙刻苦修行,不要畏惧山海一样的困难,要日复一日的坚持。” “是不是顾晓仙和你说过,那天你和她聊了那么久。” “对。”惠惠子走了。 听她走远后,我对熊可可说。 “你今天晚上,如果没什么事,陪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找顾晓仙吗,她们都走了好多天了,现在早追不上了。” “不是,是去溶洞里。” 熊可可叹了口气,“你去那儿干什么,你还不知道,溶洞已经进不去,洞口都被琴师给封起来了。”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去了就知道了。” “你竟然不相信我,还当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我肯定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好兄弟,那我相信你,你任何人都不要说,那个溶洞里有宝物。” 第38章 没有想到吧,我熊可可也是出卖兄弟的人 熊可可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仔仔细细地盯着我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我没疯。 “为了找你们,不知道去了多少人,把那个溶洞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如果真有什么宝物的话,早就被发现了。” 我却不慌不忙地说:“兄弟,别着急嘛,晚上你就知道了。今天晚饭你可要多吃点哦,搞不好可是个力气活。” 到了晚饭的时候,熊可可果然吃得特别多。 当他去盛第七碗饭的时候,终于成功地激起了银狼三兄弟的胜负欲。 原本只是一顿平平常常的晚饭,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四个人谁也不甘示弱,闷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饭菜,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吃光了牛掌柜一周的食材。 牛掌柜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银狼三兄弟说道:“你们来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吧?应该也有些想家了吧?” 夜幕降临,熊可可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边抚摸着自己鼓得像气球一样的肚子,一边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他实在是撑得难受极了。这顿晚饭他足足吃了十五碗米饭,最后只得了第四名。 不过,我心里清楚,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我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大家都应该睡着了,于是轻轻地拍了拍熊可可的肩膀,把他从睡梦中唤醒。接着,我从床底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和萤石,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我们两个翻墙出去了。 秋末的慕仙山格外宁静,一路上,只有偶尔掠过面颊的凉风,和熊可可沉重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不时的停下来,找个地方去便一下,我们走走停停,眼前就是溶洞了。 熊可可停了下来,说,“洞口已经封了,你不会让我打开琴师的封印吧,我可打不开。” “我们不从那儿进,我知道还有一个入口,你跟我来。” 我带着他向溶洞后面绕去,熊可可又去方便了。 他每次去方便,都向后跑很远,每次回来都能带来一个新问题。 难道拉屎是他的思考的方式? 我看他又跑回来了,果然他又问我。 “这几年,老牛带惠惠子和我修行每个月都来这里修行,都没有发现别的入口,你怎么发现的?” “善于思考。” “你想象出来的?那我还天天想象惠惠子嫁给我了呢,这大晚上的,你带我来这溜达?” 熊可可边说边往回走,我一把拉住他。 “这个溶洞里以前有很重的瘴气,后来老牛把这里改造过,大多瘴气都被他排出去了,但深处的支洞里还是会有一些,神剑七仙被困的那个洞里就有,但我和顾晓仙的洞里没有,而且,石门缝里还有微微的风。所以在关我的那个洞附近一定有别的洞口。” “遇仙弟弟,咱别闹好吗,这座山这么大,我们去哪儿找那个入口?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又要往回走。 “我已经找到了。” “你别骗我了,这一个月你都没下过床,你什么时候找的? “在你睡着之后,我就跑过来找,天快亮了,我就跑回去,大概找了十多天吧。” 熊可可再一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遇仙哥,你这个凡人,还真可怕,每天晚上你溜出来又溜回来,连着十多天都没人发现。” “因为我每天都躺在床上,你们也不会想到啊。” 我带他来到山上一片灌木杂草丛生的地方,拨开杂草带他走了进去。 熊可可说:“这个地方要不是你带我来,还真不好找。” “你是不是又要方便一下。” “嘿嘿,你怎么猜到的,我这个肚子有点疼,你等我一会。” “就在这拉,别往后跑了。” 熊可可不情愿的找了个地方中蹲了下来。 “不行,你看着我,拉不出来。” 他提上裤子又跑了出去,这次他回来的很快,而且没再问我什么。 我在草丛里指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说:“用你的时候到了,帮我把这个大石头搬开吧。” 这块巨石凹凸不平,并未完全埋在土里。 熊可可撸起袖子,双手伸入石头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一用力,就把它推到了一边。 果然下面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熊可可看着洞口,又看看我。 “你怎么知道这块石头下面有个洞?” “猜的。” “你还挺会猜。” “这附近我的都找过了,这块大石头是从山上面滚下来的,我就猜是被它挡住了。” 这是一个垂直的洞穴,四壁都十分光滑,看起来像是有人精心开凿而成的。我将带来的绳子一端紧紧地绑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把另一端扔进了洞里。接着,我们小心翼翼地抓住绳子,慢慢地爬了下去。 当我们终于到达溶洞底部时,熊可可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上方布满了一根根的钟乳石,其中有些已经断裂,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缺口。而这个洞正好隐藏在这片钟乳石之中,如果没有那根悬挂在半空中的绳子,恐怕很难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拿出萤石,将它凑近石壁,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周围的环境。突然,我注意到石壁上刻着一个方形的图案,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兴奋之情——这里便是顾晓仙所说的迷路之处! 边上有个不大的水潭,这里是顾晓仙手中萤石掉落,我看到宋惊山的地方。 这个水潭之所以看起来不大,是因为里面有几根巨大的石笋。这些石笋由于上方不断滴落的水滴逐渐形成,它们非常粗大,根部蔓延在水潭里,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如果那天不是萤石意外滚进了水潭,我根本无法发现这个秘密。 熊可可蹲在水潭边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块萤石扔了进去。 “这里竟然这么深,我怎么看不到什么宝物,只有一些大石头。” 我又拿出一根绳子,将一端递给熊可可,并告诉她要紧紧拉住。接着,我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捏着鼻子,就向水潭中跳去。 然而,我并没有落入水中,相反,我发现自己悬在了半空中。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牛掌柜站在岸边,他的一只手正紧紧抓住我的衣领。 惠惠子也走了出来。 熊可可哈哈笑着说:“遇仙,没有想到吧,我熊可可也是出卖兄弟的人。” 第39章 她站在一根石笋上,正冷冷地的看着我们 看着熊可可那副欠揍的表情,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哼!\" 然后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我早就料到了。\"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熊可可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你每次去拉屎都跑那么远,还不是为了给跟在后面的人报信。” 我眯起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熊可可顿时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算你聪明,不过我只告诉了惠惠子一个人,而且是她早就嘱咐过我,让我每天盯着你,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向她报告。\" 牛掌柜一把将熊可可拎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不能告诉我咯?年轻人,你们这种想法可是很危险的啊。\" 惠惠子这时也开口了:“遇仙,我们也是担心你,又不是要抢你的宝贝,为啥不和我们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我真的找到了,牛掌柜也不会允许我使用的。说不定他还会挖个坑把它埋掉呢。\" 牛掌柜突然用力一甩,将我扔进了水潭之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既然如此,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不管了。\"牛掌柜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惠惠子和熊可可也跟着钻到了水潭里,我们手里拿着萤石四处搜索着。 这下面不仅深,而且比我们想的也大的多。 我浮出水面换气,她们也跟着浮了出来。 熊可可说,“这下面什么也没有啊,只有几根断了的石笋。” 惠惠子也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我那在就是在这儿看到宋惊山的,他正围着个什么东西转,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样子。” 我们又潜下去搜寻了一会,一无所获。 惠惠子和熊可可上去了。 但我还在下面仔细的搜寻着,只见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巨大的石笋,它们似乎是从上方断裂掉落下来的。 这些石笋粗壮无比,一个人根本无法环抱过来,需要靠水流一点一滴地生长数千年才能如此巨大。 大多数石笋呈圆锥形,但其中一根与众不同,它圆润如柱,笔直地插入潭底。 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他石笋均为黄白二色,唯有这根是黑色的。 我好奇地向那根奇特的石笋游去,伸手想要触摸它时。 突然感觉到脚部传来一股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我心中一惊,试图挣脱, 回头一看,又是牛掌柜。 他把我拖了上来。 “你不是走了吗?” “要不是熊可可拦住我,我早就走了。” 熊可可疑惑地说:“我没拦你啊?” 牛掌柜拍了几他的头,“你没说出来,但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熊可可一边抱着头一边说:“对对对,我心中的呼喊被你听到了。” 惠惠子问我:“你是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吗?” 我点点头。 “有一根黑色的柱子,看上去像是铁的。” 我又伸手指了一下,溶洞上的那个洞,“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这根铁柱子扎穿了这座山,落到了水底。” 他们三个看了看溶洞上面的圆洞,沉默了一会。 牛掌柜的眼睛放出光来。 熊可可激动的说:“这么粗,卖铁也能卖不少钱吧。” 牛掌柜说:“闭上你的熊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会我要搭个法阵,别一会地动山摇的,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又找到宝物了。” 牛掌柜取古龙鳞出世时,宝光四射,地动山摇,结果引出了许多事端,死了不少人。 惠惠子疑惑的问:“你还会法阵,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牛掌柜不会法阵,他的法阵是指挥着熊可可,围着水潭垒砌了一圈石墙。 熊可可真是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他晃晃了身子,长高了数丈,头几乎能碰到溶洞的穹顶。不一会儿,把水潭上面的石笋全拔了,露出了整个水潭,又搬来许多巨石把水潭的四边围了起来。 现在站在潭边,就能清楚的看到那根黑色的铁柱子。 惠惠子疑惑地说:“这是什么?” 熊可可正要跳下去,把它拔出来。 牛掌柜伸手拉住了他。 “遇仙,你找到的宝物,自己去取吧。” 我站在那儿没有吱声,心想老牛还真是睚眦必报。 这根柱子,我张开双臂都抱不住,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数丈高,扎入地下的还不知有多深。 即便是熊可可把它拨了出来,我也抱不动。 惠惠子说:“遇仙,你在想什么,下去取就行,这些兵器类的法宝,都会按使用者大小变化而变化的。” 我说:“我觉得哪里不对,可我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熊可可说:“宝物就在眼前,还婆婆妈妈的在想什么,我去帮你把它拨出来。” 他潜入水里,双臂紧紧抱住黑色的柱子,用力晃了几晃,只擦掉了上面一层灰来,黑柱子却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几次,只是把黑柱子擦干净了许多。 “奇怪,我去帮他。”惠惠子也潜潜入水中。 两个人在水里,左摇右晃了好一阵子,水潭都有些浑浊了,但一点用处也没有,只好浮了出来。 牛掌柜哈哈笑着说:“看我的,你们学着点。” 他向上猛的一跃,跳上了穹顶,双脚猛的一蹬,射出去的箭一样射入了潭中,以极快的速度向那黑柱子撞去。 只听“砰”!一声闷响,水潭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四处飞溅。 “砰”!“砰”!“砰”!又是几声,水潭中的水溅出了一半,早已浑浊不堪。 牛掌柜爬了上来,头上撞出了几个大包。“不行,不行,整不了它,明天我们带些凿子过来,把它挖出来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石墙外面传来,“牛掌柜,这三更半夜的,要挖什么啊。” 一只白皙的手,推开了石墙,琴师走了进来。 “怎么又是你?”牛掌柜一脸无奈地说道。 琴师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说道:“上次遇仙在此地迷失之后,火姐担心再有他人误闯此地,便吩咐我在这溶洞之中设置了几处封印。因此,只要有人来到这里,我自然就会知晓。前些日子,遇仙独自一人在此处不知寻找何物,我并未干涉。然而今日,你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若是我还不进来查看一番,实在难以向火姐交代啊。” 牛掌柜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既然你来了,那就帮忙看看吧。遇仙找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琴师走上前去,目光专注地盯着那物,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上去像是棍或枪一类的兵器,但它扎在潭中那么深,实在难以辨识。但我可以试着帮你们取出来。” 他说完,取出宝琴,用手在上轻轻一抚,数根细丝闪着蓝光,便向那黑色柱子飞去,并紧紧的缠在上面。 琴师催动灵力,拉动琴弦,整座山晃了几晃,\"轰!轰!”几声巨响,穹顶上的几根石笋又掉落下来,掉入潭中。 但那黑色柱子,仍是牢牢的扎在水底。 “几万年了,又有人打起了镇龙枪的主意。”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 大家闻声望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站在一根石笋上,正冷冷地的看着我们。 第40章 但是,最后,我赢了 牛掌柜转头看向琴师:“你不是说有人来,你就会知道吗?” 琴师微笑的看着那个女子,她身材窈窕,姿颜姝丽,绝异于众。 那女子又灿然一笑,“果然是,黄昏考验诸神,也考验神的信徒,你们见神现在不跪了吗?” 她话一说完,一股神压突然落下,我们几人只觉双膝一软,原地跪了下去。 牛掌柜大喊道:“有这个必要吗,都是自己人,什么黄昏不黄昏的,现在是深夜,你要是对这件宝物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商量。” “咚”地的一声,他的头磕到地上,刚才撞出来的包的地方,又撞出来一个更大的包。 “你这个牛妖,谁和你是自己人。” “你不是妖族,难道是人族。” “咚”地的一声,牛掌柜的头又磕到地上,这一次撞的鲜血直流。 牛掌柜这次十分不确定的,吞吞吐吐的说:“不是妖族,也不是人族,难道你是……” “她是神族,几十万年前的古神之战后,神族淡出此界,万物也渐渐失去了对神的信仰,所以古神之战又被称作神族的黄昏。”琴师接着他的话说道。 “哦,你这小妖还知道黄昏之战。”白衣女子话一说完,手一伸,琴师双手抱着的琴就被她收到了手里。 她轻抚一下,一声琴音,我们顿觉冰寒彻骨,头痛欲裂。 “凤喙琴,可惜原来的龙筋琴弦被换成了冰鬼蛛丝了,如若不然,说不定你还真能拉动镇龙枪。”白衣女子转头又看向琴师,“小妖,琴童是你什么人,他还活着吗?” “琴童是我太祖,黄昏之战后便只剩一丝游魂,千年之前这丝游魂也消散了。” “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他了,既然琴童早已不在,还留这把残琴做什么?”白衣女子说完,手上突然升腾起一团紫色火焰,瞬间将手中抓着的琴烧成了灰烬。 琴师拼尽全力,想要飞去扑救,可惜就像全身就像被牢牢钉在地上一般,不仅没有挪动半分,跪在石地上的双膝反而向下陷落了数分。 白衣女子呵呵笑道:“怎么,小妖,是不是心有不服,那我给你个与神一战的机会。” 说罢,她解去了琴师的神压。 一声赤耳尖啸,一只巨大的火凤振翅便杀到了白衣女子身前。 刹那间,黑暗的溶洞亮如白昼。 “凤凰涅盘”! 那火凤口中吐出十个巨大的白色光球,上面缠绕着数道闪电“噼啪”作响,向着白衣女子打去。 牛掌柜大声惊呼道:“琴师兄弟,快停下来,你犯不着和她玩命。” 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禁感到震惊。他原本以为琴师会因为白衣女子毁掉了他们世代相传的宝物而愤怒不已,甚至可能与她拼命。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琴师竟然如此决然地使用了绝招。 牛掌柜虽然从未见过这凤凰涅盘的功法,但从其中所散发出的灵力可以明显感受到它的强大。更让他惊讶的是,这股灵力竟然没有丝毫妖气,反而有些类似于白衣女子施加在我们身上的那种神压。 他明白,修仙者若要施展这种远远超越自身修为品级的功法,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仅会对自己的修为造成损害,还会缩短寿命。 此刻,琴师显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前去。 白衣女子竟然毫不躲闪,任凭那些光球砸在自己身上。 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溶洞的上方被炸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洞。 月光透过洞口洒下,照亮了一片宁静。 女子仍站在原处,抬头痴痴的望向月亮。 口中喃喃说道:“几万年了,我被困在这个洞里,今天终于又能重见天日了。” 那只火凤在空中盘旋几周,啸叫一声后,再次向她振翅扑去,这次并未吐出光球,而是直接用尖嘴向她啄去。 白衣女子嘴角轻斜,冷笑一声:“看在你帮我炸开此山的份上,今天我不杀你。” 她轻轻一掌挥去,那巨大火凤顿时烧成一团火焰,随风消散。 琴师直挺挺的从空中掉满下来。啪的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白衣女子又落到他的身前。 我们其余几人仍被神压束缚着,跪在原处,也正是有这股神压护着,挡下了炸落的石头,我们毫发无伤,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牛掌柜大喝一声:“你够了啊,他都死了,你再打就过分了,至少留个尸体,让我们回去摆个席。” 白衣女子转头冲他一笑,“别急,一会到你。” “别别别,女神!你想干嘛干嘛,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白衣女子又看向琴师,呵呵一笑,“想不到琴童这只凤凰,剩一丝游魂逃入此界,竟是附在了鸡身上,所以有此后人,鸡妖,我说过不杀你,你就不能死。” 她又缓缓伸出手来,掌中飘着十个白色的光球,和琴师打出的十个光球一般无二,只是小的多。 “竟用三魂七魄来打我,也不想想琴童的一丝游魂,能有多少神力?” 说完她将九颗光球打入琴师体内,留下一颗消散在自己掌中,“这颗妖魂我留下了,你什么时候真正掌握了凤凰涅盘,再来找我。” 琴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转身慢慢走向牛掌柜。 牛掌柜转头看向我,嗔怒道:“遇仙啊,你说你大晚上的不在家安分的睡觉,偏要跑到这里寻宝,结果害的我们惊扰了女神,你赶快给女神磕几个,让女神放了我们回去。” 白衣女子听到这句话,低头看向我。 “你……一个凡人,连灵魄都没有,能识别出镇龙枪?” “不能,我能猜出的是你。” “哦,有意思,你怎么猜出我的?” “不说,除非你答应放了我们。” 牛掌柜扯着嗓子对我大喊:“遇仙,你这个熊孩子,女神问你话呢,你怎么还摆起架子来了,女神,你放了我,让我揍他,他是个凡人,可经不起你一指头。” “啪”!的一声,白衣女子抽了我一记耳光。 她并未用一丝神力,却也打得我眼冒金星。 “你说不说?” “不说。” “啪”! “你说不说?” “不说。” “啪”! …… 她一次比一次用力,大概抽了有几十个耳光。 我整张脸全被打肿了,眼睛,耳朵,鼻子和嘴里都流出血来,也痛的昏过去几次。 但是,最后,是我赢了。 第41章 她没有说话,又仰头看着月亮流眼泪 白衣女子说:“好,你说出怎么猜出我的,我可以答应放了他们,但如果你是随口胡说,我就杀了你们。” 惠惠子说:“遇仙,她的这句话,无论你说的对不对,她都不会放过你。” 我转头对她说:“放心吧,我也不会放过她。” 熊可可看着我那肿胀的脸,忍不住笑着说:“好兄弟,算你狠。” 牛掌柜叹了口气,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这时倒在地上的琴师,趁白衣女子不备,突然飞扑过来,快如闪电,一双手化成的利爪,从她头部猛抓下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白衣女子脚下站立的大石被抓个粉碎,而她却仍毫发无伤的站在那儿。 一时之间,大家都愣住了。 琴师更是呆呆的看着她,他刚才的一击,明明是抓住了她的身体,却又像扑了一个空。 白衣女子转头看向琴师,冷冷说道:“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她伸出手,琴师就被一只看不到的手紧紧攥住了一般,在空中痛苦的扭曲着,不时传出“咔咔”骨头碎裂的声音。 “住手你这条恶龙,这不是你的本体,只是你的幻像,我们当然伤不到你。” 白衣女子松开手,琴师落到地上,他浑身的骨头全被捏碎了。 她转头看向我,“小家伙,你还真是有点意思。” “让他们先走。” “我要是不呢?” “你刚才已经答应了,如果我能说出我怎么猜出你来的,你就放过他们,现在我已经说出你是谁了,你不会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其他的事情吧。” 白衣女子慢慢走近我,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面色纸一样白。 我本以为她会有满眼的怒火,但她的目光却十分平和,睫毛很长,眼睛很大,清澈,瞳孔闪着浅蓝色的光。 我决定和她做一笔交易。 她向后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牛掌柜站起来,抱起琴师。 “女神,那我们先走,有空我们就来看你。遇仙你和女神好好说话,别使性子。” 说完,他一闪就跳出了洞外。 惠惠子站着没动,熊可可也拖不动她。 我对她笑笑:“惠惠子,你也走吧,我过一会就回去。” 惠惠子迟疑了一会,最后咬牙一跺脚说:“好。” 她始终是一个理性的人,知道现在拿那条龙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甘心也没办法。 她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在他们回客栈的路上。 熊可可说:“我们就这么抛下遇仙一个人,会不会不仗义。” 牛掌柜说:“你仗义,你回去陪他。” 熊可可转头看向惠惠子,发现她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惠惠子,你哭了?” 牛掌柜柔声说:“放心吧,遇仙那小子平日总是一本正经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那条母龙碰到他,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在残破的溶洞里。 白衣女子说:“他们现在都走远了,你说吧。” 我试了试,她已经解去了我身上的神压,就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 “我只被困住了一会,就浑身难受,你被镇压在这个水潭里有几万年了,是不是更难受,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听到我问她想不想出去,她愣了一下,在她的长长睫毛底下,眼中浅蓝色的光,一闪,又暗了下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想耍花样,我就吃了你。” 我走了几步,看着落满了碎石的水潭。 “我猜你是追琴师的太祖,来到此界,你们可能有仇,毕竟他的琴弦用的是龙筋。” “对,敢用我龙族血肉做琴,我当然饶不了他。” “你打伤了他,毁了他的琴,他的一丝游魂逃走了。” 白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你那个朋友就是他的玄孙,这个还用猜。” “那就当我猜对了,另一个人却趁你不备,用这把镇龙枪,把你镇在了这里。”我低头看了看水潭,“我猜你的真身,就在这把镇龙枪的下面吧。” 白衣女子咬牙切齿的说:“如果有一天,我能从这里解脱出来,我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一会再聊怎么救你出来的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其实很简单,那个人用这把枪刺向你的时候,你身上掉落了一片鳞片,被一条小鱼舔了上万年,它身上便有了龙的灵力,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它从这里离开,但最后它又回到这里,是它能感应到你身上的灵力。” “这你可就猜错了,这把镇龙枪所在之处,别说是灵力使不出来,即便是使出来也被它吸食的干干净净。” “怪不得熊可可拨不动它,牛掌柜撞了一头的包,原来是碰到它,灵力就全没了,用的只是本身的气力。” “你还没说怎么猜出来是我的。” “我就是看到那条鱼了,或者是那条鱼附身的那个人了,他就在这个水潭里,想要靠近某物,却又不敢的样子,所以我猜这里一定有什么宝物。” “你说的只要这把镇龙枪所在之处,任何灵力都使不出来,但你却能用灵力造了一个化身。我猜是因为那把琴吧,那把琴虽然不是龙筋了,但确实振动了那把枪,你怕他毁了本体,一出来,就毁了那把琴。” “你果然聪明,如果他一直攻击我的本体,但我也不会输,仅凭我这一丝神力所成的化身,灭你们几个也绰绰有余。” “好吧,看在你灭我仍绰绰有余的份上,下面我们聊一下怎么把你从这里救出来吧。” 白衣女子惊讶的说了一句,“难道你真有什么本事救我出来?” “我没有。” “你想死。” “我想试试,但我有点信不过你。” 她大摇大摆的走到我的面前,“信不过,那好办,跪下,对神起誓吧。” “看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个世界早就不信神了,至少从那个你说的诸神的黄昏之后,人们就不会再对神起誓了,再说,是我要带你出去。咱们二个是平等的,如果要彼此相信,至少要把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放肆,你这个凡人……”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把如何猜出来的说完了,那我走吧。”说完,我转身就走。 她竟然没有拦我。 我心里默默数着步子,向前一步一步的走着,数到二十步的时候,她竟然还没叫我停下来。 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皎洁的月光之下,她的脸格外的苍白,晶莹的泪水,沿着她的面颊大滴大滴的滚落。 我从来不是一个骄傲的人,但当时,我却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个本应高高在上的神,却被一个小小的凡人要挟。 她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水潭里,几万年;她渴望离开这里,但她又无法低头。 我又悄悄地走回去,“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给你跪下,求你允许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擦去眼睛里的泪水,带着哭腔说:“不用,谁稀罕你跪,我们按你说的来吧。” 说着她一伸手,把我的心掏了出来,又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了进去。 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没用,她就做完这些。 我摸了摸胸部,连个伤疤都没有,疑惑的问她:“你把我的心换了什么?” “一片逆鳞,虽然对我而言不算是最重要的,但比你的心好的多,无论你受多重的伤,都能保你不死。” “这么说,是你吃亏了。” “少废话,把你的办法说出来。” 我也觉得自从我见到她之后,废话有些多。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些话本不必说。 我说:“我当然取不了这把镇龙枪,但我觉得你一定有办法,能趁你不备害你的人,一定也是你信的过的龙族。你可以附到我身上,去取下那把镇龙枪。” 她冷哼了一声,“你做梦。” 我也冷冷的说到:“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见过那条附身的鱼,它每附到一个人身上,灵力就会混到一起,最后变成不人不鱼的怪物,还有琴师,他的太祖本是凤凰,结果附在鸡身上,现在琴师只能是鸡妖。你不肯让自己的灵力和那些比你低的人混到一起。但我和所有的人不同,我没有灵力,甚至连灵魄都没有,你附到我身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如果你想再遇到一个我这样的人,恐怕不知要在这里等几万年。” 她没有说话,又仰头看着月亮流眼泪。 第42章 我的名字不叫喂,我叫子不语 她跳到我的身上,瞬间我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头顶沿着骨胳缓慢的流淌,流经我身体的每个部位,直至贯穿到脚底。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而且无比的舒畅。 虽然我曾用古神符直接吸入过灵石中的灵力,但那种感觉更像是有人突然将大量的灵力强行塞入,身体涨的快要炸开了。 我按她说的,揭去了镇龙枪上的封印。 “轰”的一声巨响,镇龙枪倒了下去,潭水四溅。 我(她)轻轻一挥手,整个水潭就全干了。 一团白色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 我本以为的结局是,她回到本体,然后我们分别,她会赠送我一二件宝物,表达对我救她的感谢。 并承诺将来我有难时会来救我。 这样,我不仅有了宝物,还找到了一个神做自己的靠山。 成了慕仙山一带一个没人敢惹的凡人。 没想到她的肉身早没了。 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她被压在镇龙枪下,如果安静不动应该没什么事。 可她却不断的挣扎,镇龙枪就不断吸收她的灵力,变得越来越大。 几万年后,镇龙枪从一把擀面杖那么大,长成了一根擎天的柱子,而她灵力还剩从前的万分之一。 我转头看向她。 她趴在我的背上,正也看向我,眼中竟有些羞涩,像是被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骨头架子有什么好羞涩的。 我说:“本体已经救回来了,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她说:“嗯。” “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嗯。” “你嗯来嗯去,但是不下来,是怎么一个意思。” 我抬起手,“啪啪啪”的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我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她为什么控制着我打我自己。 觉得面颊有些湿热,二行眼泪流了下来。 她又哭了。 “我求求你能不能别哭了,你哭,流眼泪的却是我。我是个凡人,凡人不能流眼泪,会被别人笑话的。” 她终于不哭了。 我也终于领悟到了,和她相处的方式。 如果想让她做什么事,就得求她。 不然呢,就会先挨她打,然后她会不声不响的流眼泪。 最后,我还得求她。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求她,省的挨了打,还要哄她。 爱打人的神我能理解。 但我没想到遇到了一个这么爱哭的神。 我轻声地说:“求求你从我的身上下来吧。” “我也想下来啊,可我的肉身没了,我还是无法离开这里,只能在此修行,直到肉身长出。” “一年二年的,还不是一眨眼的事。” “一年二年,那是凡人之躯,我的肉身至少要等我的灵力恢到五成,才能完全恢复。” “那大概是多久啊?” “快的话几百年,慢的话几千年。” “我可能活不了这么久。” “那我尽量快点,赶在你死之前恢复龙身。”她一伸手,收了龙骨。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感到无比的绝望,这辈子一眼看到头了。 我不甘心的问道:“那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了?” “做我的神仆,你是不是挺激动。我也没想到,在此界收的第一个仆人,会是一个凡人。” “是挺激动的,既然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意思意思?” 她趴在我肩上,疑惑地问:“你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扭头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好的,救了你却什么都不要?” 我心里想,我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总该拿出个什么法宝来送给我了吧。 她扭捏了下,声子像蚊子哼哼一样小,在我耳边说:“你这个人可真坏。” 我觉得面颊湿热了一下,她吻了我。 我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滚烫。 “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的……是……那个……宝物。” “可是我没有啊,那个跟我来的侍从是个龙女,亏我把她当姐妹,她却更喜欢那个琴童,趁我不备把我镇在这里,身上的宝物都被她拿走了。” 我叹了口气,她的解释很合理,我救了一个穷神,看来宝物不用想了。 “那你至少把我的心还给我。” “那可不行,以防你和那个侍从那样背叛我呢,以后,你要惹我,我就在上面扎一下。” 看来这次,我不仅什么也没得到,还丢了一颗心。 我又看着那把镇龙枪,它倒在地上,枪身直径比我还高,枪刃修长闪着冰冷的白光。是个不错的宝物。 “我能带走这把枪吗?” “那又不是我的,你想带走就去拿啊,不用问我。” “可是……我觉得有一点点大。” “那是神器,你不会还没听过神器吧,你要用你的血供奉它,如果它认可你,就会变成你想的样子。” 她说着,操纵着我的身体,迎着枪尖跑了过去。 “不用玩这么大吧,我割开手指流点血不行吗?” 我话还说完,身体就感到一冷,被扎穿了。 “你体内有我的逆鳞,你又死不了,你怕什么?” “可……是很疼啊。”我又痛又怕,嘴都哆嗦了。 “嘭”的一声,一阵刺眼的白光一闪,镇龙枪不见了,我又四处仔细找了找,它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不认可我。 一场空欢喜。 天蒙蒙有些亮了,青白色。 我一点一点爬出溶洞,两手空空的向客栈走去。 我背上的女龙这时也缩进了我的身体里,半天没吱一声。 我说:“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累了,我要睡一会。” “喂,你在我身上,我怎么用不了你的灵力。” “你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用得了灵力。” “喂,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不是镇龙枪,我怎么找不到它在哪?” 我边说,边在身上摸索起来,当我摸到心口的位置时,手被一股力量弹开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看一下你的手指。” 我伸开五指一看,左手的中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银环。 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这个漫长的夜晚,看来我并不是一无所获。 想来神剑宗的寒雨的确是个天才,他复制的天矶碑预测今年慕仙山有神宝出世,果然没有错。 “喂,你知不知道,曾有个人预测到了这个神宝。” “你烦不烦,我几万年没睡过好觉了,你能不能让我睡会,另外,我的名字不叫喂,我叫子不语。” 第43章 她以前怎么对我,现在仍怎么对我 快到客栈时,我远远的看到有一群人,正向山上走来。 我疲惫不堪,没有多管,径直回了客栈。 客栈门口旗杆上挂着的那串红灯笼还亮着,随风轻轻的摇摆,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客栈里面却没有亮灯,估计他们还没起床吧,一点声音也没有。 太阳才刚刚升起来,风有些冷。 这个清晨格外的宁静,有些冷清。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客栈门口,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落寞 我走到门边,想要拍门,又怕吵醒他们,就靠着门坐到了门槛上。 没想到门没有闩上,我一下子滚进了院子里。 心里却暖暖的,他们为我留了门,一直在等我。 我走进了客栈,迎面的一张长桌上,牛掌柜、惠惠子和熊可可正趴在上面睡着。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熊可可。 他睡眼朦胧的睁开眼,说:“遇仙,你可回来了,马上准备一下,带上个保命的家伙,一会火月她们要来,大家一起上山去救你。” 惠惠子听到声音后缓缓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十分憔悴,看到我,眼睛瞬间睁大,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熊可可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激动,马上扑过来,就要抱我。 我吓得连连后退,双手挡在身前,嘴里说着:“不要动我,千万不要动我。” “咋了,和母龙共度了一个晚上,怎么突然就矜持了,不能接受男人之间炽热的友情了吗?” 我把食指挡在嘴上,轻轻嘘了一下,“不要吵醒她。” 熊可可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又转头看了一眼还趴在桌子上的牛掌柜。 以为我说的是他。 就小声的说:“我们一晚上没睡,老牛说你一肚子坏水,那条母龙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还怕你不够坏,准备上山去救你。” 我问:“琴师呢,他的伤怎么样了?” “他自己说没事,骨头断了,养几天就好了,三只傻狼送他回花街了,顺便通知了火月。” “我下山时好像看到火月她们了。” “说好了,她们上山的时候,叫着我们一起,她们怎么自己去了。” 惠惠子跳起来说:“我们快去拦一下她们,遇仙都回来了,那条母龙那么危险,别让她们去了。”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山上已经没危险了。” 熊可可在院子里跑了几圈,让自己冷静下来,“遇仙,你不会说那条随手就能把琴师捏扁的母龙,被你给咔嚓了吧。” “没有,她睡着了。” 我话刚说完,头就被拍了一下。 牛掌柜站在我身前。 “遇仙,你怎么回来了,我正要去救你呢。” “要不,我再回去,让你去再救一遍。” “不用那么麻烦了,如果当时不是跪着,我早就动手了,当时……” 惠惠子还是担心火月,她打断了牛掌柜的话:“遇仙,那母龙睡着了,火月她们上去就没危险了吗?” “她不在那里。” “那她在哪?” 我伸手指了指胸口,“在这里。” 熊可可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说:“可以啊。遇仙,顾晓仙刚走,你心里就有别的女人了?” 牛掌柜在他头上拍了他一下,“熊可可,你先闭嘴,遇仙,你把话说清楚,爱情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你把她放在心里,我们可以理解,但心上人,并不真的能把人放进心里。” 我说:“能。” 然后,我把山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当然,不该说的,我都没说,比如,我手指上戴着的镇龙枪。 比如,那个让我面红耳赤的吻。 我说完之后,熊可可冲到客栈外面,扯着嗓子狂吼了几声,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牛掌柜还在愣着,“遇仙,你是说你把那条母龙……不对,是女神,带回咱客栈里了吗?” 惠惠子已经在后厨,煮好了面。 她招呼我们。 “大家熬了一个晚上,都饿了吧,快去洗洗,吃点东西,好好的补一觉。” 我感激的看向她,这个女孩,她的话不多,总是在默默地为我们做好了一切 我们围在一起吃面的时候,她又去山上通知火月她们了。 不久之后,那三个傻狼就先跑了回来,他们撞开客栈的大门,向我冲了过来。 我以为他们又要抱着我,往天上扔。 他们却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牛掌柜和熊可可也慌忙挡在我的身前。 他们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喜悦,兴奋和一种十分有距离感的敬畏。 火月她们没有来,倒不是她怕子不语。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怕过什么,哪怕是神。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公正的面对子不语。 自从上官慕仙失踪后,她改变了许多,不再任性。凡事都会先想一想。 如果当时能多听听他的解释该多好,很多时侯,人的改变往往是在失去之后。 一方面子不语打伤了琴师,另一方面子不语被琴师太祖的朋友镇压了几万年。 琴师是她的手下,更是她的朋友。 但如果是换做她被镇压了几万年,出来也一定会报仇。也许不仅是琴师,而是所有的人都得死。 吃完饭,我要去洗碗,熊可可死活不肯。 牛掌柜把最好的客房给我收拾了出来,被子褥子枕头全部换了新的。 我说我换地方睡不着。 牛掌柜说你不要不知好歹,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子不语女神的。 我躺在新床上果然睡不着。 心头突然传来一阵纠痛,我痛的缩成一团,刚缓过来,又是一阵纠痛。 总共痛了6次。 然后就听到了子不语的声音:“今天你们叫了我6次母龙,我就掐你6次。” 我一直以为刚才她睡了,原来她一直醒着,在听我们的对话。 “我说你讲不讲理,是他们叫的,又不是我。” “那我不管,谁叫我母龙,我就掐你。” 她在我的心里,我的心在她的手上。 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从那天开始,大家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最夸张的牛掌柜。 他每天早上都守在我门口等我起床,晚上睡前都来道声晚安。 熊可可要好的多,他有时候也会悄悄地说,“兄弟,什么时候让女神出来,咱们大家喝一个。” 这时候,牛掌柜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拎着他的耳朵,把他远远的扔出去。 只有惠惠子没有变,她以前怎么对我,现在仍怎么对我。 第44章 女人没那么容易原谅女人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这八个字。 是顾晓仙离开时送我的一张字条,我把它贴在墙上,时常看看。 她的字迹工整秀丽、笔老墨秀。 一字见心。或者说字如其人。 她能写出这样的字来,足以说明她生在一个家境优越、家教甚严的家庭里,由此可以推断出,她身边的朋友们应该也都和她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自然会对那些同样优秀的人产生兴趣。 而我呢?不过是一个来自山村小客栈的伙计罢了。 她让我努力,她是一个好人。 我也该这么做,毕竟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的本领,才能真正地属于自己。 关于努力,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时机还不成熟。 熊可可对我嗤之以鼻,“你天天和女神在一起,还惦记着顾晓仙?” 牛掌柜拎起他的耳朵,把他远远的扔了出去。 我也常常拿顾晓仙的字和牛掌柜题写的止战牌相互比较。 牛掌柜写的“热爱生命”四个字,字大如斗,春蚓秋蛇。 他生于山野草莽,写的字不好看,但透出一种狂放不羁,笔扫千军的豪气。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让人很难做出正确评价。 客栈里大活小活牛掌柜都不让我做了,我一天到晚闲得没事。 好在子不语爱看书,她也逼着我读了不少书,打发了不少时光。 每天坐在窗下,一壶清茶,几本书,她一坐一整天。 一开始,我坐不住,后来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不是喜欢读书,而是喜欢和她一起读书的这种感觉。 文艺点说法是,她倾斜45度角看书的姿势有形而上学的气息。 但我们仍看不到一起去,她喜欢诗词歌颂,我看些游侠列传。 房间里十分安静,偶尔有风带着山林的气息从窗外吹入,翻动着书本哗哗的响。 她有时候趴在我的肩上,有时候坐在我的边上, 我有时候,也盼望日子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从日出到日落。 从清晨到迟暮。 我住的那间客房,每天都被打扫的窗明几净,地板更是擦的光可鉴人。 这些事牛掌柜从不让别人动手,而是他亲自来。 每天我起床后,走出房间去洗涮,吃早饭,牛掌柜就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进来,开窗透气,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后,再用白布醮着清水把每个角落都擦的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他庄重恭敬,一丝不苟,与其说他是在打扫房间,更像是某种仪式。 熊可可说:“至于吗,怕成这样,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子不语又不凶的。” 牛掌柜“啪啪”在他头上拍了几下,“你放尊重点,我是个传统的人,我小的时候,人们爱神,敬神,拜神,尤其是龙神,逢年过节,家家都拜。” 牛掌柜小的时候,几万年前的事了。 但子不语来了之后,客栈的生意却特别好。 客栈已经不让进了,桌子椅子都摆在院子里,每天坐的满满的,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也坐满了客人。 他们点一桌子硬菜,却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口里心里不知默默的念着什么。 他们不是来吃饭,他们是来参神的。 我想带子不语下楼转转。 子不语不去,她说:“神可不是随便见的。” 神真的是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但子不语对客栈的几个人都很好,尤其喜欢惠惠子,可能她们都是爬行类动物吧。 有时候,她会从我身上下来,去惠惠子的房间里,帮惠惠子梳头,编辫子,两个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 两个人甚至还聊到了花街,子不语很想去花街转转。 子不语说:“遇仙,咱们二个谁也不说,晚上悄悄的去,转一圈就回来,好不好。” 我说:“不去。花街也没啥好玩的,东西还特别贵。” 子不语又去央求惠惠子带她去。 惠惠子找我商量,我说:“你惹出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惠惠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二边说和,她不知找了火月多少次了,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我觉得琴师不记仇,但火月不一定。 女人没那么容易原谅女人。 第45章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这一天,正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子隐隐的照进来,房间里满是秋天的味道。 我坐在桌前翻书,子不语让我坐的端正。 她说:“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保持这个姿势。” 她却赤脚盘腿在地上,半卧半坐的靠着一个软垫子,抠脚翻着书。 她用神的标准要求我。 自己却越来越像个妖怪。 妖怪是一种生活方式,它没有神的纯洁高贵,也不是仙那种持重端庄,但它却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一种自由、热情、矛盾和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 突然,她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板着脸看向门外。 “这个小妖,竟敢找到了这里。” 我趁机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保持她说的那个姿势,真是很难受。 “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我不等她答应,就跑出了房间,楼下空荡荡的没有人,桌子椅子也搬到院子里去了。 熊可可坐在门边的一张凳子上,防止有人闯进来。 银狼三兄弟正在进进出出的给外面的客人端菜。 “可可,有什么人来了吗?” “到处都是人,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我又回到了房间里。 “你说的小妖是哪个?” “就是那天被我打伤的鸡妖。” “你说的是琴师啊,他没来啊。” “他正往这里走,刚才上山,现在快到了。” 我心想这神有这么恐怖吗,琴师从山脚的花街出发,一上山她就知道。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她又盘腿靠着垫子坐下去。 “你去坐好,看书去。”子不语对我说道。 我又乖乖地坐好,心想琴师可千万别来,子不语现在已从镇龙枪下出来了,战力远胜那晚的一丝神魂。 这次再被她捏一次,估计不止浑身骨头要碎,灰都剩不下。 我正担心着,就听到牛掌柜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琴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小店真的没位置了,你还是快走吧。” 我心想老牛果然也是老江湖,叫这么大声,是让我们听到,他正在赶琴师走。 又听到琴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花街明晚有音乐会,火姐让我来给各位送几张票。” “通俗的?高雅的?” “女帝的御用乐团,你说呢?” “这么隆重,票一定不好买吧。” “早抢光了,火姐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那一定很贵吧。” “是送你们的,请你们一定要来。” 子不语扔下手里的书,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难掩的兴奋。 “音乐会,音乐会,我要去,要去。” 惠惠子敲门走了进来,被她一把搂住。 “惠惠子,咱们听音乐会去。” “我还怕你不肯去呢,这才来找你。” “我为什么不肯去?” “怕你计仇呗。” “他挨了打,还来给我送票,他不记仇,我记什么仇,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气的神吗?” 两个女子嘻嘻哈哈打闹起来,自从子不语来了之后,惠惠子变的越来越爱笑了。 子不语是一道明媚的阳光,她能扫除了我们心中最深处的阴霾。 她是我心中神该有的样子。 琴师也是个心胸宽广的妖怪,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来送票是火月的意思。 如果他随便找个借口不来,火月也不会勉强他。 但他来了。真心诚意的。 那晚他吐出三魂七魄来打子不语,也真的是要拼命的。 但子不语却没借机毁了他的三魂七魄,她还给了他三魂六魄,并沾染上了她的神气。 子不语留下了他的妖魄,让他的身体不能马上恢复。 从今之后他的修行,要付出别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得到同样的修为。 但他的“凤凰涅盘”是凤凰的功法,施展时灵力就不能有一丝妖气。 所以也很难说子不语取走他的妖魄是要害他,还是要帮他。 那把琴是他太祖传下来的,也是他的枷锁,他不喜欢弹琴,所以他只会一首曲子。 牛掌柜在门口站了很久了,他手里拿着票,恭敬的等子不语和惠惠子不再打闹了,才小声地说, “你们会不会觉得这是阴谋。”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把票高价卖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早早就关了店,客栈所有的人都精心收拾了一番,盛装出行,去了花街。 老牛果然在音乐厅门口把银狼三兄弟的票高价卖了。 音乐厅的外面挤满了买不到票的人,老牛加了二倍的价格,一群人上来疯抢。 老牛后悔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早知道加十倍了。 老牛把一张票的钱给了银狼三兄弟,让他们在花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余的钱全塞进自己怀里。 傻狼三兄弟第一次见老牛这么大方,拿到钱就高高兴兴地跑了。 子不语有单独的票,她一手挽着惠惠子,一手挽着我,见什么都好奇,一路走一路问。 嘻嘻哈哈的一点没有神的样子。 我们是贵宾票,在前排有独立的包厢,我们坐好后,蝶舞亲自带人送来了酒水,果盘。 子不语悄悄的问我:“这个漂亮的女孩,是不是火月?” “不是,她是蝶舞。” 子不语只是一个幻像,喝不了酒,也吃不了果盘,她很想钻回我的身体里,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我说:“别闹,我们这个位置别人能看的到,要坐好,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 她真的很美,端坐在那里,像是要诱惑谁。 整个音乐厅里所有男人闪炼着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这里。 老牛痴痴地看着她,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副不可救药的痴汉模样。 我觉得他说的小时候爱神、敬神、拜神的传统,只不过是他为他的单相思找的借口。 我说:“要不你还是闹吧。”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包厢说:“那个女人好美,五官那么精致,就像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她一定是火月。”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那不是火月,是高漫妮。” 我突然想起来,那群从老牛手里高价买票的人里,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叫猪不足,他好像有个形影不离的兄弟叫狗无涯,今天却没来。 他看起来不像是听音乐会的人,他来这里干嘛。 我正疑惑着,就在高漫妮上方不远的地方,又看到了他。 突然想起,他们在寻宝时好像有些过节,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琴师走进了我们的包厢,客客气气的和我们打了招呼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子不语的身后。 子不语正在抢惠惠子手里纸扇。 “这个是我挡脸用的,我才不给你呢。你刚才进门时,免费领你不拿,现在抢我的。” “你这么美,又这么年轻,不用挡脸的。” 牛掌柜咳嗽了一声,再一次向琴师说道:“琴师你来了,感谢送了我们这么好的票。” “这句话,牛掌柜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子不语头也没回的说道:“小鸡,你来了。” 整个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琴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是。” “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 “你肯神驾光临,已是不胜荣幸,岂用言谢。” “你走吧,我不想看你。” “小可斗胆,冒昧多问一句,花街之主火月想来问侯此处招待可还周全,不知可否?” “不见。”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琴师仍恭敬的站在那里,面似平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惠惠子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她。 “你明明想见,刚才还不停的问我们这个是不是火月,那个是不是火月。” 子不语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营造了一点神的威严气氛,被你这个小丫头全破坏了,你把扇子给我用,我就见。” “不给。” 气氛又一下子尴尬起来。 牛掌柜也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惠惠子。 惠惠子看到他那付嘴脸,也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受不了一点老男人还装嫩,你看我的妖的威严气氛学的怎么样。” 琴师摇头笑着出去了,一会又进来,手里拿着几把纸扇,挑了一把月白色的。 递给了子不语。 子不语十分自然的接到手里,轻轻地说了句:“多谢了。”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第46章 我的那点小机智,他们早就一览无余了 火月走了进来。 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还和我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 她一点没变,临水照花,媚可倾城。 又觉得她和从前完全不同。 从前的她性格火爆,她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女人。 可她这些年一直在等。再见到他之前的每一天,都在等。 等一个从别人眼中看到,已经死了的人。 她不相信上官慕仙死了,她会一直等。 她亲手建起的这个花街小镇,就是她的等待。 这里每天都很热闹,来来往往的许多人。 她站在最热闹的人群里,却总觉得那么像站在无人的旷野中。空空如也。 中心广场上那棵百年桃树,花开又谢,暗香浮动,隐而不言,上面挂满了粉色的千千结,随风摇曳。 边上那块牌子风吹雨打有些斑驳,但上面的字被人小心的重新描过。 这块牌子有一点旧,也有一点新。 “我在花街等你” 桃树的下面总有单身的人和流浪的风,如果桃树会说话。 那么一定要问问他。 爱上了一个人,追求难一些,还是等待更难一些。 那种漫长又看不到希望的等。 子不语把我从她身边赶开,让火月坐到她的边上。 都是活了几千年的女人,两人四目相对,一刹就看穿了彼此的心。 她们双眉飞扬地说笑,聊得却是天气,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些天一直湿热,我还担心今天会下雨。” “没想到你真的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 塑料姐妹花,美的特别假。 如果今天真要下雨,她们也有本事让老天憋回去。 直到她们开始小声的八卦起了高漫妮,才开始有了女人之间真正的友谊。 “她的鼻子真好看,那么直,那么尖。” 火月小心的趴到子不语的耳边,“我和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我听说是假的……” 子不语也趴到火月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啥。 两个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坐在那一边的惠惠子,她假装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支着两只耳朵也在听着。 舞台上乐队已经就位,萤石灯一盏一盏的灭了,灯光暗了下来,音乐厅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整个音乐厅的四壁,包括地板和天花板都装满了萤石灯。 轻柔的暖场音乐渐渐响起,地板上的萤石灯开始闪烁。 音乐又渐渐低了下去,一声清脆的笛声传来。 地板上的闪光开始跳跃起来,流星一样飞到了天花板上,在那里汇成了深蓝色的星空。 笛声如丝,婉转悠扬。星空中流星一颗颗的向四边划落,将整个音乐厅点亮成一片星海。 我们坐在了深蓝色的星空里,从脚下升腾起冰凉清香的云雾,丝丝绺绺从身前划过。 笛声、星辰、皎月和着云丝。感觉就是在御风飞翔。 一束蓝白色的冷光从天花板下打下来,照在舞台上。 灯光下,那个玉树临风的吹笛人,一袭白衣,仙气飘飘。 “是琴师!他怎么会吹笛子。”熊可可跳了起来,被惠惠子一把抓住了,牢牢的按回到座位里。 子不语也惊讶的张大了嘴,“这小鸡真心好迷,真有才华,他吹的笛子戳到我的心了。” 一曲终了,音乐厅寂静无声,片刻之后掌声和尖叫四面响起。 琴师鞠躬致谢,等喝彩声渐渐平息。 “正式演出之前,我的这首曲子送给一个神秘来宾,但她的身份极其高贵,我没有资格说出她的名字。” 琴师走下台,带着所有人的目光,径直朝我们走来,一路上收到的花,满满的抱了一怀,抱不过来。 他微笑的向他们点头致谢。 许多人喊,“琴师,我爱你!”,更大胆的年轻女孩喊,“老公,我在花街等你!” 琴师抱着花,进了包厢,火月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把花献给子不语。 琴师却像是没懂,把花递到了火月的怀里。 他对子不语说:“刚才那首曲子是送给你的,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子不语噘嘴,淡淡地说:“可是我想要花。” 火月把怀里的花抱给她,“给你给你,都给你,我只是帮他拿一下。” 舞台上的萤石组成了数字,开始了20秒的倒计时。 琴师对火月说:“一会你得上台讲几句,毕竟是女帝的乐团。” 火月转头看向子不语。 子不语说:“我这么低调的神,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 她抱着满怀的鲜花,坐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吸引了音乐厅所有的目光。 我觉得她,这个口非心是的女人,哪里低调过,她明明一直是今晚的焦点。 火月和子不语又客套几句,出去准备了。 琴师要走时,我拉住他,刚要开口。 牛掌柜说:“猪不足来了,在高漫妮附近。” 琴师说:“我知道,高漫妮也知道,她们的旧恩怨,她们能自己解决,我们不用管。” 琴师又看向我,我摇摇头,“我没事了。” 在这些人的眼里,我的那点小机智,他们早就一览无余了。 第47章 那孩子一仰头,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黑烟 高漫妮自从进了音乐厅就不停的打喷嚏。 她心里想,不知道是谁又在说她的坏话。 然后就看到有许多人悄悄地对她指指点点。 她十分骄傲的、慢慢的仰起头。 她刻意这么做,以至于让每一个正在看她的人,都以为她是对他仰头。 她是焦点。 她享受这种感觉,她就是那种争芳斗艳而且非赢不可的女人。 如果没人对她评头论足了,她反而会失落。 从暗无天日的蝙蝠洞里逃出来,她发誓以后每一天都要过的风风光光的。 一开始是行医,她想要得到人们的尊重和名气。 她一眼能穿人的骨骼、肌肉、血管和灵脉,她和所有卖草药的医生不同。 她用刀和细长的针。 头痛脑热的病她就用针扎,五脏六腑上的大病,她就直接用刀开膛破肚,取出来切掉坏的部分。 她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但她的名声却越来越坏。 以讹传讹,她用刀被说成吃人,用针被说成吸人灵力,甚至她长的好看,也有各种传说。 既然得不到尊重和名气,那么有钱也行。 但,来找她看病的都是些走投无路,又没有钱的病人。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谁会来找一个开膛破肚的医生。 说:“神医啊,谢谢你。”却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后来她就索性不再收费。 一年,二年。 来找她看病的人越来多。 大家都知道她看病不收钱。 当她的积蓄花光了,不得不去找些杂工做。 很多来找她看病的人,常常扑个空。 “人命关天,她不给我看病,却跑去给张大户采茶,没有医德。” 她的名声就越来越坏。 她不再行医。 坏名气总比没名气要好,而且传的也快。 她创立了最神秘、最邪恶、最恐怖的玄月宗。 从那时起,无论她出现在哪里,她都是焦点。 一个美丽的、神秘的、恐怖的邪恶女人,谁不想悄悄的多看几眼。 她懂男人们的想法。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天真的幻想,她对所有人都坏,却唯独对他好。 但今晚,在牛掌柜那边的包厢里。 一个美丽的,高贵的、纯洁的绝色女子,抢走了她所有风头。 高漫妮不知道她是谁,又看到她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仰头用鼻吼对着她,远远的哼了一声。 在她眼里,慕仙山上的妖怪分三派,一派是火月这边的,看上去就知道特别的精干狠辣,不管琴师笑的多么亲和谦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人是惹不起的狠角色。 第二派是上山寻宝的,他们人数众多却共用一张模糊的脸,都是些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每日在山上奔波的泥腿子; 第三派是客栈那几个,和那头蠢牛在一起的人,都天生是又傻又呆。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惠惠子,在她的心里,惠惠子一直是火月这边的人,因为现在还小,暂时住在客栈里。 但包括这个陌生女子,一直在那傻笑,她不知道琴师为什么那么恭敬的站在那里,火月还和她搂搂抱抱的。 难道是妖国里,惠惠子的某个富贵的亲戚。 高漫妮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皮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群里的猪不足。 他怎么会来这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想起和狗无涯的那场大战来。 那条疯狗是唯一一个死在了她手上,她还觉得敬佩的人。 她杀的人很多,想杀她的人更多。过去她不在意,现在她更不在意。 像猪不足这种三品小妖,给他一把刀,她现在坐着不动,他都杀不死她。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人了,她是身上有六品的虎灵的妖怪。 音乐会开始了,灯光又暗了下来。 又有个7、8岁的孩子进来送花,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放桌子上吧。” 她眼前的桌子上早就摆满了花。 孩子把花放到那堆花上,用手指着音乐厅的一个角落里。 “那位先生让我告诉你……” “出去吧,孩子。” 高漫妮冲他摆了摆手,每次出门她都能收到陌生人的花,她根本没兴趣知道是谁,要做什么? 那个孩子仍然没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果盘。 “你可以把桌子上的水果都拿走。” “谢谢姐姐。”孩子甜甜的奶音。 高漫妮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孩子嘴真甜。 那个孩子拿起最大苹果,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去拿一个小的。 大苹果没放稳,滚了下来,落到了高漫妮脚下。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慌忙弯腰去捡。 “姐姐帮你捡。”高漫妮也弯下腰。 两人靠近时,那孩子一仰头,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黑烟。 第48章 事情办完,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高漫妮轻轻一摆手,那团喷向她的黑烟,竟然全部被她吸入手里。 如果不用顾忌其他人,高漫妮可以把这团黑烟挥去,再一掌拍死这个想要暗算她的小妖。 但她顾忌这个音乐厅的其他人。 她只能将毒烟吸入手中。 那个小妖也是料到了她的顾忌,又接连几口黑烟吐来。 这次他并不吐向高漫妮,而是左左右右的向着人群吐去。 “小妖,本想不杀你。” 高漫妮身上突然长出数只手臂来,不仅抓取了全部黑烟,还把这个小妖掐在了手里。 “不好,是傀儡。”高漫妮心中暗想。 她一抓住那个小妖,就被他用四肢牢牢缠住了手臂。 “嘭”的一声闷响,小妖竟然在她手臂上炸开了。 冒出一团更大的黑烟,里面闪着点点莹光,是无数细小毒针向四面飞去。 高漫妮就是有再多手臂也一下子抓不完这些毒针。 她张开口,猛吸一口,这团黑烟和无数的毒针被她全部吸入嘴里。 在她张开口的一瞬间,她忽然就想明白,所有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铺垫,为的就是逼她张口。 这时,从孩子送进来的那捧花里,蹿出一只很小的虫子,闪电一样飞入到她张开的嘴里,又迅速的钻入到她的肚子里。 猪不足推开包厢门,平静的走了进来,他坐在卡座里,又示意高漫妮也坐下。 “你肚子里的是鬼域毒蝠,比苍蝇蚊子大不了多少。但它的毒,能把这里所有的人毒死二回都绰绰有余。” “你去过鬼域,去那里的人,都会身中奇毒,活不过三个月。” “没办法啊,凭真本事我这辈子都打不过你,我只能用这种阴招了。” “当年你兄弟是为了救你才战死的,你杀了我也救不活他,为什么不能听他的,好好活着?” “以命保我,亦以命偿,这几年,我过的很快乐,所有的愿望,我都实现了,这才来找你的。” 猪不足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转头看向高漫妮。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音乐会,你不妨陪我听完,你体内的毒蝠是我炼过的尸蝠,如果我不催发,或者我不死,它就暂时不会伤害你。” “报仇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值得吗?” 音乐会正渐渐的进入了高潮,在或悠扬或激扬的音乐中,并没有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 而且这场打斗,虽凶险跌宕,但迅如闪电,实际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 猪不足没再理她,端坐着,入迷的听着音乐。 这些年,他把狗无涯埋了之后,就离开了慕仙山。 他先回了家乡,在他去从军的那几年里,他的父母已经先后去世了。 还有两个哥哥。 他家在当地还算殷实,有个小的木材厂和几十亩田地。 现在木材厂归了他大哥,田地归了他二哥。 他们对他并不太热情,也不太冷漠。 他先在大哥家里住了几天,他的大嫂常在他面前打骂孩子。 他大哥有三个孩子,最大的12岁,正是调皮的时候。 “每天就知道吃,什么也不做,饭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孩子就哭闹,不分白天还是晚上。这个哭完那个哭,没完没了。 房子还是从前父母盖的老房子,地板和房梁都蛀了虫,天天往下面掉灰。而且隔音还不好。 猪不足还是住在他儿时的房间里,每天一睁眼,满脸都是灰,耳朵里全是孩子的哭声, 他又去了二哥家里住,二嫂对他还不错,只是近几年收成不好。 养的鸡鸭又遭了瘟疫,全死了。还欠着一屁股的债。 每天二顿,都是白米饭和咸菜。但二哥和二嫂都不瘦,大概是吸收好吧。 他每天和二哥去下田。晚上二哥的房间里会传来一些声音,两个人都想要孩子,人之常情。 直到有天晚上,着了火,他跑过去救,才看到房间里摆了一桌子菜,有酒,有肉,有鱼。 他又搬到大哥的木材厂里。 他的两个哥哥找他喝酒,三个兄弟喝了很多,聊了很多从前的事。 结了婚,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了。 猪不足说我懂。 大哥说厂子可以分他一半,二哥说田地也可以分他一半。 猪不足听后说谢谢,但没往心里去,喝醉了的男人说的话。 和屁差不多,只能臭一小会。 他走的时候,掏钱请人重修了大哥的老房子,又帮二哥还清了欠债。 结果没想到,却同时得罪了两个嫂子。 二嫂当着他的面说:“修房子要花多少钱,我们才欠了几个钱?” 临走的时候,他大哥来送他,一路无语,分开走远了之后,在他身后大喊。 “少喝酒,少熬夜,找份正经工作,早点成家。” 那天晚上,他在梦中又回到了童年,兄弟三人,才八、九岁的模样,他们正在溪水中抓小鱼,抓到了都放进他的竹筒里,大哥,二哥的音容如此清晰。 他又去探望了探子营的兄弟,300个兄弟,全都战死了。 实际上,有联系方式的,不到3个。 他买了些礼品,放下聊几句就走。留他吃饭,也留不住。 他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他。 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他凭什么再去勾起他们失去亲人的伤痛。 最后,他去了狗无涯出生的村子。 这里特别穷,特别脏,特别乱。 土地干枯,整个村子的人都靠山上不多的兔子活着。 每家每户都有七八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每天吃饭,几个孩子都要撕咬争夺。 争不到的,最后越来越瘦,越来越争不到,直到饿死。 狗无涯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 或者,有也没人记得他。 他的名字是从军时起的,本事也是那时学的。 猪不足刚到村子里的第一个晚上,他正躺在一堆干草上睡觉。 一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就来抢他的东西。 手里挥舞一把砍柴的刀,扑上来就疯狂的劈砍。 猪不足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狗无涯,他抓着他去了他家里。 他就看到这孩子面黄肌瘦的母亲,她的话不多。 一个寡妇,在这个穷透了的村子里,养七个孩子,已经饿死了四个。 你能让她怎样? 猪不足成了家,一点都也不浪漫,当了那三个孩子的爹。 他花光了那块灵玉换来的钱,请了许多人,凿穿几座山,才修出一条小河,把水引到村子里。 日子一天一天眼见着好了起来。 至少,孩子们不再为了多吃一口打架了。 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今年三岁了,又白又胖,特别招人喜爱。 他给他取名猪无涯。 在一个晚上,他亲吻了还在熟睡中的孩子,悄悄的离开了家。 他的老婆追出了门。 她的话不多,没哭,也没有挽留。 “事情办完,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第49章 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他设下的诡计才能一一得逞 猪不足来到了花街,他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高漫妮的战力远超于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需要花点时间,了解高漫妮和她身边的人,找出她的弱点。 首先要找份工作。 毕竟凡事有价,当妖怪也得吃饭,花街的饭菜都贵,他身上的带的那点钱很快就要花光了。 他去应聘花街的巡逻队,这份职业可以让他合情合理的接触到所有人。 以他的身手和资历,以为可以十拿九稳。 他以战力第一的成绩,通过了初试后。 他提前庆祝了一下,花光了身上剩下的钱,喝了几杯酒,点了个油炸花生米。 脸喝得红火火的,油光腻亮。 但没想到没有通过蝶舞的面试。 他有些着急,“我哪点不如他们,我可以改。” “你改不了。” “我可以,真的。” “做妖最重要是外表美。” 他没有别的手艺,又去了几家商铺,碰了碰运气,对方一看他的长相,就把他赶了出来。 “你这胖头大脸的汉子,挺着个大肚子,往这一站,我的生意还怎么做?” 猪不足失落的在街上饿了三天,他精心筹划了几年的大事,眼看因为没饭吃而进行不下去了。 他知道如果现在回去了,就再也没有抛下妻儿的勇气。 失意的时候总会遇到下雨天。 一朵下雨的乌云追了他一路,身后突然举过来一把伞。 他转头一看竟是琴师,慌忙行礼。 “花街的西北角缺个人打扫,你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 “需要外表美吗。” “不能太吓人。” 猪不足低下头,暗暗用力吸了口气,把凸出的肚子往里吸了进去,蹰踟和无奈小声的问。 “你觉得我够不够美?”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别人自己美不美,也是他第一次担心自己不够美。 琴师朗声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蹰踟和无奈。 “你不算太吓人。” 每天他要打扫的街道是花街的西北角,而高漫妮的望月楼却在花街的东北角。 这份工作并不能让他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高漫妮。 但这对他说来却不难,毕竟在探子营做了几百年暗探。 花街并不大,高漫妮也是个名人。 半年过去了,他也收集了不少关于高漫妮的情报。 他发现,过去关于高漫妮的种种传说,大多是错的。 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 名士少有全者,坏名声不过是她的保护色。 猪不足不再关心她的好坏,以免动摇了杀她的决心。 让他绝望的是高漫妮的修为战力,她本该是五品,现在竟然竟然是六品了。短短几年,便完成别人要耗费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一定能达到的境界。三品之前,见人见性;三品之后,对每个人都是难如登天。 这话是琴师说的,琴师没必要骗他。 修为和兵器差的太多,他准备的那件天宝级的匕首,根本伤不到她。 他一时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他烦闷,失眠,脱发。 每天他睁着眼在上躺到天明,起床洗脸,叹息着看着梳子上挂着的一绺绺头发。 他不是在担忧美貌。这些头发更像是他刺杀高漫妮的信心,正一天天的减少。 下班后,他常常一个人在地摊上喝闷酒。 他一个人在地摊上喝酒,琴师在他边上坐了下来,又加了些烤肉和酒。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喝酒了,彼此也没有太多拘束。 几杯酒后,琴师笑着说:“最近看你头发掉的厉害,是不是总熬夜,想家了吧?” 猪不足抬头看看天上的一轮皎月,心想洒在自己身上的月光,也洒了在她们母子身上。顿时心中一股思家之情油然而生。“也许她们娘俩和我一样,正抬头看着同一轮圆月。” “有没有想过把她们接过来,你们一起在这里生活?” 猪不足连连摇头,笑了笑:“如果能在这里一起生活,那当然好,但真的是想都不敢想,花街的物价这么高,我这点薪水怎么养的起一家人,估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这是怪我给你的薪水少了?”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我干的这份活拿的钱不算少,但负担不起老婆孩子。” “谁说她们会是你的负担,你老婆来了之后也许比你赚的还多呢?” 猪不足又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琴师的每一句话,都能直击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琴师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没有想过好人和坏人有什么不同?” “我哪会想这么高深的问题,我本是一个村子里的妖怪,当过兵打过几年仗,大家只是立场不同,并没有好坏之分。” 琴师看着他眼睛,微笑着说:“你说的不对,好人和坏人的区别是,一天过去,临睡前,好人会想今天有没有照顾好妻儿老小,如果没有就会为此感到不安。而坏人呢,会想今天没有杀人放火而感到不安。” 猪不足这个晚上又失眠了,从入夜到凌晨,他躺下,坐起,反反复复好几次,窗外的那轮明月已经落了下去,朝阳还没有完全升起,黎明破晓,万物苏醒,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他这次的失眠和前几天不同。 前几天,他是因为无法杀掉高漫妮而不安。 但今天,是感觉自己对不起的妻儿。 猪不足把心一横。 哪怕她们恨他一辈子,但兄弟的仇不能不报。 从此后,他便更专心寻找高漫妮的弱点。 高漫妮是这个热闹的花街里,最孤独的人。她现在不是人族,也刻意的与妖族保持着距离。 一个人独来独往,生活极有规律。 每次出门,她都一丝不苟的精心打扮,一个独立的精致的漂亮的上层女性。 望月楼在她的打点下,生意也一直红红火火。 猪不足不禁从心底佩服这个女人,她从医,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流派;她修行,创立了最神秘的宗门。 现在她开酒楼,也火到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要至少提前一个月预定排位的程度。 她和所有的女人不同,没有人能定义她。 直到有一次,一连几天,没人看到高漫妮的身影,才知道她吃坏了肚子,在家中闭门养病。 猪不足才想到了将鬼域毒蝠射入她的腹内的办法。 当夜他不辞而别,他觉得亏欠了许多人,但他只有一条命,只够偿还一个人。 鬼域是妖界最独特的地方,方圆百里,空气,水,树木,动物都有剧毒,中心是几座每时每刻都在喷放着炙热岩浆的火山。进去容易,出来也不难,但出来之后,大多活不过三个月。在火山的脚下,有这种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鬼域毒蝠,被它咬到立时毙命,无药可救。 现在。 猪不足已经将这个毒物打入了高漫妮的体内。他将近一年的调查,并不完全没用。 只有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他设下的诡计才能一一得逞。 第50章 这首曲子,正是他曾经用凤喙琴弹奏过无数次的《镇魂曲》 音乐会结束了,人渐渐走光了,音乐厅渐渐空了,静了下来。 猪不足依旧呆坐在那里,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服,但他却浑然不觉。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音乐会有如此大的魔力,可以让他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在奔腾或悠扬的音乐中,他回忆起一生中或喜或悲的片段,战场上奋勇冲锋的兄弟们,冷夜里狗无涯递过来一个馒头,月光下妻子怀里抱着孩子,大雨中琴师为他撑开的伞……他感受到了生命中的热血与苍凉。 从前的他,对生命的认识,不过是吃饱,喝足,有衣穿,有地住。 其他的,比如诗歌,音乐什么的都是无用的矫情做作。 但他现在才知道,生活,而不是活着,还有许多许多更美好的东西。 他憧憬起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事情,他想象着某一天,能够带着妻子和四个可爱的孩子,全家一起再听听音乐。 可这个心愿,再也无法实现了。 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转头看向高漫妮。 “我很后悔这么做,可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吗?”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微微的仰起头。 “望月楼的后厨,有个洗菜的活,不知你老婆能不能做?” 猪不足狂怒的站了起来,眼睛睁圆,恶鬼一般的吼道。 “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恩怨,你不要动她们。”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猪不足咬牙说道:“你不怕鬼域毒蝠吗?” “哦,你能取得出来?” “我……取不出来……我没有想过会这样,即使你不杀我,三日后它也会在你体内自行激发。” “那就是你是非杀我不可喽。”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惜你在花街呆了一年,难道没有打听到,无论什么样的蝙蝠,都杀不了我吗?” 高漫妮张口将那只小蝙蝠吐到桌子上,蝙蝠身上扎满了萤光闪闪的毒针。 猪不足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刺向高漫妮的细长白嫩的颈部。 高漫妮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铛”的一声,猪不足手里的那把天宝匕首断成了几片。 高漫妮的颈部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火月不急不缓走了进来。 猪不足一看是她,本能的要跪,火月摆了摆手。 “不用跪,我早已不是万妖师,只是和你一样在花街生活的妖怪。” “呯!”的一声,猪不足重重的跪了下去,“呯!”“呯!”“呯!”不断的磕头。 “火尊师,我求求你,放过我的老婆孩子!” 猪不足满脸血,满脸泪水。 火月没有理他,她对高漫妮笑了笑。 “音乐会都结束了,你都没和他谈妥吗?” 高漫妮低头站起来,轻轻地说:“他这样的人,不让他撞到南墙,是没法谈的。” 琴师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和三个瘦高的孩子。 猪不足哭着扑过去,抱住那个女人,“你们怎么来了,快跑!” “他爹,不是你请人去接我们来的吗?” “我……没用,是我害了你们。”猪不足无助的痛哭起来。 琴师轻轻的拍了拍他,“怎么了?” 又疑惑的看向高漫妮:“你没和他说清楚吗?” 高漫妮笑了笑:“我说了,请他老婆来望月楼帮着干些杂活,他又哭又叫的,大概是太高兴了吧。” 猪不足慢慢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你不是在威胁我?难道你是说的真的吗?” 他又转头看向琴师,他相信琴师。 琴师点点头。 猪不足又跪了下去,这次他跪的是高漫妮。 他的老婆话不多,仍是面黄肌瘦的,她站在猪不足的身边,在二个绝色美女面前。 她的背一直挺的直直的,她的头微微仰起。无论她的老公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丑陋,怎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但在她眼中都是她最值得骄傲的,顶天立地的汉子。 也许爱情是要想要寻找一个不平凡的人,但婚姻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你遇到一个平凡的我。 她看到猪不足跪下,也默默拉着三个孩子一起跪了下去。 火月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她刻意表现的冷淡,好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好让对方也不用记在心里。 在路上,猪不足的老婆低声的问,“你让我们娘四个在后台听音乐,你却和那个漂亮的女人坐在台子上听。” “音乐好听吗?” “第一次听,听不懂,孩子们挺喜欢的。” “那我们以后,全家一起再来听。” 女人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来,“这个是那个白衣服的男人让我给的,说是能治你的病。” 猪不足紧紧地抓着她手:“以后,我们全家再也不分开了。” 火月也转身走了,高漫妮默默地低着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能够骄傲地扬起下巴,但唯有在火月面前,她心甘情愿地听从她的命令。 将来,心甘情愿的低头走在这个女人身后的人,会越来越多。 琴师又来到舞台上,在空荡荡的音乐厅里,他缓缓地取出了一根翠绿色的长笛。 笛声婉转悠扬,笛音里有悲欢离合,更有许多无法诉说的故事。 这首曲子,正是他曾经用凤喙琴弹奏过无数次的《镇魂曲》。 第51章 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高漫妮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我说:“我要去北境……” 牛掌柜吃了一惊,端在手里的碗,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瓣。 今年慕仙山的冬天来的更早一些,几场暴风雪之后,整座山被冻成了恐怖的白色。雪停了之后,风却越来越大,在山间呜呜作响,恶鬼一般嘶吼。 既恐怖又充满了诱惑。 有经验的寻宝人大多都离开了慕仙山,明年春天再来。但总是有一些修仙者,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越危险越兴奋。每年冬天,山上都会冻死几个人,被称作“祭山鬼”。 离客栈不远的溶洞,经过琴师和子不语那场大战后,溶洞顶上的小山被炸没了,现在成了一条宽阔的河,也已经被牢牢的冻住了。 客栈的生意渐渐变得越来越少,牛掌柜悄悄调高了酒菜的价格。 又在店外立了块牌子。 “冬不寻山,山鬼吃人!” 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几个年轻人在店里喝饱了酒,趔趄的非要上山。 牛掌柜追出门去,指着那块牌子说。 “你们听,山上是不是有鬼的声音。” 几个人站住,屏息听了一会,只听到山风呜咽。 “明明只是风,你不要想吓我们,不会是想骗我们住店,多花钱吧。我们赤火宗可不怕冷。” 说话的那人轻轻摇了摇,整个身体从里到外就窜出熊熊烈火来,成了一个火人。他不客气的推开牛掌柜,“区区一个三品牛妖,再敢挡我,一把火把你这家黑店烧了。” 又有人嘿嘿笑说:“如果山上有鬼,但愿是女鬼,省得我们兄弟觉得长夜漫漫。” 当天晚上他们就冻死在了山上。 几天后,赤火宗又来了几个人,想去把那几个的尸体搬下来,牛掌柜劝他们明年春天再来。 他们选了一个日头高照的正午上山,结果也没有下得了山。 这两拨人之后,客栈里彻底没了生意。 整个冬天,我们的日子都会过得很轻松。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坐在茶炉边上,喝热茶翻闲书,中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晚饭后烫个脚就早早的上床睡觉。年纪轻轻就过上了老头该过的日子。 惠惠子去跟火月修行了,子不语这几天也在花街和火月她们在一起。 熊可可的生活更糜烂,不过他也更虚伪,每天醒来都要抛一枚古钱,如果正面朝上,他就找我下棋;如果背面朝上,他就接着睡;如果古钱能立起来了,他就去修行。 我说你一天到晚哪有这么多觉,他说我们熊可以睡一整个冬天。 外面狂风夹着碎雪四处扑打,房间里的茶炉里炭火正旺,我和熊可可躺在地板上,中间摆着个棋盘。 我一边翻着书,一边陪熊可可下棋,五分心思在书上,五分心思在想着我的计划。 熊可可一心想赢一局,结果下了一整天,一局也没赢。 他翻身坐起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书,“你看的是不是棋谱。” 当他看到封面是《北境之恋》就十分鄙夷的丢还给我。 “想不到相柳的书你也看,净是些莺莺燕燕,情情爱爱的。” “我是……用批判的目光在看。” 相柳出生在妖界最古老,最尊贵的家族之一,他出生后不久,人族和妖族长达五百多年的大战就开始了,男人们都去打仗了,他是跟着妈妈,奶奶,姑姑……等女眷长大的,他的书多数是写战争背景下,没落贵族家里发生的,有些乱世之中荡气回肠的情爱故事。 他的书的读者不分妖族或人族,只分男女,一般是男性不看,尚武的男性更是鄙视。女性,尤其是那些有些才情的小姐和太太们,却喜爱的不得了。 因为他的书多反战,被牛帝关进了牢里,女帝上位后才把他放了出来。 相柳年轻时曾追求火月被拒绝,又追求火月的闺蜜,当时还不是女帝的独孤美,再次受到了伤害。 传说他年纪轻轻受了这几次挫折之后,就往放浪的一条路上走,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我看这样的人,写的这样的书。 熊可可又十分不屑的说:“赶快去洗洗你批判的目光,洗晚了就不够批判了。” “我主要是看里面的北境之王的故事。” 我们正在争论,银义过来叫我们下楼吃晚饭。 熊可可跟他一起跑了下楼,一边跑一边嘱咐我,一定要记得洗眼睛。 我站起来,把书收好,又转头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那张字条。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 是时候开始我的计划了。 晚饭的时候。 银狼三兄弟说准备回北域,明年夏天人多的时候再回店里帮忙。 他们几乎每年都是这样,所以牛掌柜爽快的同意了。 我说:“我要去北境,和他们一起走。” 牛掌柜吃了一惊,端在手里的碗,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瓣。 在提出这个想法之前,我想过惠惠子可能会拦我,熊可可也可能,但是没想到牛掌柜不同意。 他睁大了牛眼,吃惊的问:“你疯了,一点灵力没有,要把自己往狼窝里送?” 熊可可说:“怪不得你看《北境之恋》,难道要去那里寻找什么恋情?” “当然不是,北境之王也是天生灵力缺失,但他靠体术,统一了整个北境,我要去那里学习体术。” 熊可可抢着说:“北境之王虽然没有灵力,但他力量大啊,力可搬山,你行吗?” 晚上,牛掌柜来找我谈话,拉我到院子里交心直到次日拂晓,顺便看了看日出。 我说:“我常因碌碌无为而感到悔恨,因虚度时光而感到羞耻……” 他说:“你要多想想怎么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成就来。” 到最后,我浑身都被冻僵了,再不进屋烤火可能就会冻死在院子里,我侧眼一看他,也强不到哪去,脸被冻成青紫色,鼻子上挂着二根长长的冰凌。心想老牛为了冻服我,还真舍得下本,竟然一点灵力没用,陪我冻了一个晚上。 我只好先应付他,这个想法只是一时年少轻狂,我会再好好想想。 牛掌柜去了一趟花街,回来后,对我和熊可可说。 “你们二个,明天开始去望月楼帮忙,省得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净胡思乱想。” 每年冬天,我们在半山上的客栈没生意,但山下的望月楼生意却总是特别好。 一是在山上寻了一年宝的人,没寻到宝物的大多都回了家乡;寻到宝物的,大多都卖了宝物,在花街住了下来。二是每年冬天相柳会来发售他的新书,也吸引了不少小姐、太太们追到了这里。 相柳最初来花街,是为了继续追求火月。 他称之为朝花夕拾,但他没有拾起来。 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火月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但他毫不气馁,他觉得只要一直等下去,总有一天“精诚所至,金石能开。” 结果那一天还没等到,他遇见了高漫妮。 那是一个冬日夜晚,雪后初晴,明月当空,天地一片洁白。 他在望月楼下等着火月出来,高漫妮跟在火月身后送她。 他把手里的花放到火月脚下,“落花送旧情,出月照新人。” 从那之后,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高漫妮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第52章 她的脚拌了一下。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牛掌柜就迫不及待把我和熊可可赶去了望月楼 和客栈不同,望月楼通常要等到午时才会正式开门营业,并持续营业至子夜时分。因此,店内的伙计们需要两班倒才能保证正常运营。 高漫妮早已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她让店里的人在马居桥附近替我和熊可可租下了一间小屋,以便我们晚上能够在此处休息并放置一些个人物品。 马居桥的房租很便宜,住满了来花街打工的人,多是些三层的小楼,其中一层通常被用作商铺,而二楼和三楼则划分成数个狭小的房间供人居住。此外,每个楼层还设有公用的水房和厕所等设施。 熊可可不知从望月楼的哪个伙计嘴里听说了,猪不足刺杀高漫妮的事。 “遇仙,你说火姨她们什么时发现的猪不足?” “我觉得,他刚来就被盯上了?” 说完我指了指马居桥每座小楼上印着的符文,这些符文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防火警盗的提示,但只要稍微了解琴师的人都知道,这是琴师独有的,只要是琴师管的地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难想象,猪不足在这里租下一间房子,刚走进去,就被琴师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里住满了人,但这里很安全,所以很多在花街上班的,年轻漂亮的姑娘也住在这里。 一个深夜,我与熊可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家里走去。走到马居桥的路口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男一女站在路边,似乎在争执些什么。好奇心作祟的我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观望着。 只见那名男子试图去拥抱女子,但却被她用力地推开。熊可可见状,急忙拉住我的手,躲进了一旁的角落里,以免被他们发现。 虽然距离较远,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男子说道:\"请给我一些时间,等到我的工作稳定下来,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我们再来谈论结婚的事情好吗?\" 然而,女子却泪流满面地回答道:\"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已经不再年轻,如果还要继续等待你拥有经济基础,那时我恐怕早已人老珠黄了。\"说完,女子再次哭泣起来。 男子想要再次上前安慰她,但又一次被那个女子双手推开了。 那个男的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扔到地上,转身走了。 “这算什么男人?”熊可可一下子跳了出去,我一把没拉住,他已经走到了那个女子面前。 我只好也跟了过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兔三爷家的九姑娘,那次我和顾晓仙被困在溶洞里时,曾见过她几次。兔三爷被宋可打死,她去为他收尸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正蹲在地上捡地上的钱。 熊可可问了一句:“需要我们把他追回来吗?” 九姑娘站起身,看是我们笑了笑:“原来是可可和遇仙,他又没什么钱,追他回来做什么?” “最见不得这种惹女人哭的男人。” “我的眼泪不值钱。” 九姑娘嘴角微微上扬,轻轻一笑。她身穿一套精致的黑色衣裤,虽然是冬季厚重,但衣服的剪裁得体,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身形,依然能够展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她的眉毛修的很细,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妆容淡雅自然,伶眉俐目,疏离冷艳。 我们三个人站在那里闲聊几句,又客套约了有空吃饭,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了房间里,熊可可还有些沉闷。 “你觉得九姑娘是不是变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没有理他,拿着脸盆毛巾去水房洗漱了。 九姑娘父母都去世了,还有两个无所事事的哥哥,每隔几天来找她要钱。 人人都说年轻好,大概是因为年轻无知,容易受骗。 但也怪不了别人,每一个火坑都是她自愿跳的。 当初觉得美好,一切一切只因世面见得少。 她才25岁,但早已觉得年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要活下去,只能改变。 就像一条崭新的白裙子,染上了几个洗不掉的污点后,要么永远穿带有污点的白裙子。 要么把这条裙子染成黑色。 我觉得我懂九姑娘的挣扎,她曾对于爱情或男人的依靠。 我何尝不是觉得时光飞逝,青春不再,按老牛的说法,我已经17岁了。 17岁的熊可可修为已是二品,16岁的惠惠子三品了。 我得挣扎一下,哪怕我知道再挣扎也是徒然。 那天晚上,虽然我们和九姑娘约了有空一起吃饭,但我们都好像是刻意躲避对方一样,再也没遇到过彼此。 直到相柳的新书发售会,这天他包下了整个望月楼,是去年就定好的。 虽然排队来买书的人很多,也很热情,但他心里始终有些失落。 他反复约定一定要到场的火月和高漫妮,始终都没出现。 直到深夜,他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最后一拨人。 他站起身,刚要离开,楼下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跑步声。 他有些期待的看向楼梯口。 一个美丽的陌生的女子跑了上来,由于跑的急,她的脚绊了一下。 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第53章 你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有看到她们了吗 终于熬到了下班,我和熊可可拖着疲倦的双腿,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最近这几天,我们一直上晚班,到家洗漱完,凌晨躺下,睡到次日中午,再来望月楼,一直忙到深夜。 几乎每个晚上,都能在马局桥的路口,遇到来找九姑娘分手的男人。一般而言是九姑娘哭,有捂着脸哭,有咬住嘴唇无声的流泪,有拉住对方哭,也有推开对方哭。 而男方大多沉默离开,或者说句“对不起”再离开。 感情这种事,一般而言谁先说这句话,谁就赢了。 但在我们这二个旁观者的眼中,赢的却只有九姑娘。 毕竟她除了他,还另有许多人,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你以为是你抛弃了她,实际上,你只不过是她人生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最后,让你赢一次,带着亏欠离开,因为你没有她想要的东西了,或者她有了更好的。 熊可可和我再遇到这种熟悉场面,早就不再避让,而是低头经过。 这一次,九姑娘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们。 “遇仙,可可,上次约好了一起吃饭,我请你们吃猪师傅烤肉去。” 熊可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派的人,不能和坏女人走的太近。他的父亲老熊曾无数次的提醒他,遇到坏女人一定要躲的远远的,她们有致命的诱惑。 但对正派人熊可可来说,猪师傅烤肉的诱惑才是无法抵抗的。 当他听到猪师傅烤肉的那刻起,口水就哗哗的流了出来。望月楼和客栈不一样,规矩多而且管得严,客人吃剩的,哪怕一筷子没有动过的菜,都要全部倒掉,我们只能吃一人一份员工餐,我吃不完,但熊可可吃不饱。 猪不足把老婆孩子接到花街后,就不再做扫街的工作了,琴师帮他开了个烤肉的铺子,他的烤肉量大,入味,好吃,当然价格也贵,我们凭牛掌柜给的工钱,半年也不够吃上一回。 四四方方肥瘦相间的肉块在火红的炭火上被烤的滋滋冒着油。 熊可可吹了吹,就一大口把半串肉吞到嘴里。 “兔九,亏我那天还同情你,你这一天一个,分了多少男朋友了。” 九姑娘呵呵笑着,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 “你们下班晚,只看了一个,今天分了三个。” 熊可可睁圆了眼睛,刚要张口,九姑娘又抓起一把刚烤好的肉串塞到他手里。 “你们可不能给我瞎说出去。其实我总共也只有十几个交往过的男人,和其他的女人比起来也并不多。” 熊可可看着手中抓着那一大把香喷喷的烤肉,叹了一口气。唉,女人,女人。 “九姐,你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这样。” 九姑娘呵呵的笑,仰脖干了手中的一杯烧酒,长长的“哈”了一声,她伸手将长发挽到耳后,一双眼睛晶莹透亮,楚楚动人,又美又飒。她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小兔依人,受了伤只会躲在老父亲面前哭的九姑娘了。 “你们认识从前的我,你们就应该原谅现在的我,女人变坏,都是男人害的。” 现在那个想要保护她的老父亲死了,她也学会了怎样应对男人。 她看上去热闹,眼神却很冷,像一件专门对付男人的兵器。 “你们还小,将来长大了,要提防女人。”她突然抬手勾住我的肩,“遇仙,陪姐姐喝一杯。” 我举起杯子和她轻轻碰了一下,轻泯了一小口。 我故意没有喝完,让她伸手来拦我,松开搂着我的手,这比轻轻扫落她的手要自然的多,而且不尴尬。 果然,她一饮而尽后,松开勾住我的手,挡住了我要放下的杯子。 “劝君尽饮杯中酒。” 我将杯中的酒灌到了肚子里。 九姑娘又笑着说:“遇仙我一直觉得你挺吸引人的,一个凡人在妖怪堆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害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我遇到的都是好妖怪。” 她拍着手笑说:“说的好,可为什么我总遇不到好人呢?” 那天酒很烈,我们三个喝得也很猛,熊可可几杯下肚后,完全变成了狗熊,他不再理会我们,双手抓着大把大把的烤肉,啊呜啊呜的埋头吃肉。 我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话有点多。 我说:“那天相柳的新书发售会,你故意去的晚,又故意摔倒在他身上的吧。”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你小子,脑子真好使。” “我是觉得,我都能猜到的事,相柳一定也猜得到,九姐,我是怕你再吃亏。” 她呵呵的笑,“遇仙,你脑子好,心也好,你要是不嫌弃姐姐……就让姐姐吃了你。” 她睁圆了双眼,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两手抓住了我的手,轻轻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熊可可喝酒,浑身变暖,他脱光了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身健硕的肌肉,热的通红。在这个空气冰凉如水的冬夜里。 但九姑娘不同,她人很热闹,抓着我的一双手却很冰。 红粉骷髅,触手生凉。 在那之后不久,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九姑娘和相柳已经是一对情侣了,他们在街上手挽着手招摇过市,只要九姑娘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就会买下来送她。 他就像那些土到掉渣的故事里有钱的男主角那样宠爱兔九。 他们也常来望月楼吃饭,相柳在望月楼永远都定有座位,他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来,我们也会把他定的酒菜上齐,然后全部倒掉。 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也常有人来闹事。 来闹事的女人,是为了相柳,她们多是有些身份,说不出多狠的话来,顶多指着兔九大骂,“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的上相柳大人。” 来闹事的男人,是为了兔九。说不上闹事的男人还是女人多些,反正他们两人平分秋色,半斤八两。 最惨的是脂粉店的羊掌柜和他的二个儿子,他们私下都和兔九有忠贞不渝的感情,都送了她传家的唯一的玉镯。都是在同一天拦住了兔九,才知道爷三爱的是同一个人。 他们三个让兔九把他家传玉镯还回来,还想要吃饭礼品和鲜花的钱。 引得半个花街的人驻足围观,兔九说他们不男人。 老羊骂的很脏,他腆着一张淫脸,你说我不男人,那晚上你怎么不停的说我很捧呢。 相柳轻轻一挥手,一阵狂风便把这三个人吹到了天边。 九姑娘泪眼婆娑的依偎在相柳的怀里,“你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吧?” 相柳微笑的说:“我不在乎。” 熊可可站在二楼的窗边,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当然不相信老羊说的这种话,但没想到相柳会这么回答。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成年人的世界,真是精彩!”他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把目光投向白云深处。 兔九已经搬离了马居桥,熊可可和我深夜下了班,走到路口,还会缓下脚步四处看看。 我们都有些担心兔九,某一天,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但都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他俩还是挺般配的,你说呢?”熊可可说。 “我觉得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觉得你就和老牛说的那样,一肚子坏水,你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你能说说怎么不一样吗?” “不能,我还没有想清楚,她们几个到底要干什么?” “她们?哪几个?” “当然是火月,子不语还有高漫妮,你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有看到她们了吗?” 第54章 我能做那种人吗?我的良心会谴责我的 子不语真不经念叨,昨天我和熊可可刚聊到她。 第二天,高漫妮就带着她和火月回来了望月楼,惠惠子没有跟来,仍然住在火月那里。 熊可可有些失落,他很想念她,眼神中跳动着的期待,一下子黯淡下来,一整天都在悄悄叹气。 火月说惠惠子正处在闭关修行的关键阶段。 她马上就要突破三品升到四品了。 老牛常说女孩子修行都慢,惠惠子你要有耐心。 惠惠子跟他十多年,一直是一品,她常恨自己是女儿身。 惠惠子跟火月修行之后,一年内突破二级,直接升到了三品。 火月说三品以下,见人见性,惠惠子你是天才,先在三品巩固一年,明年冲一下四品。 如果这个冬天,惠惠子能突破到四品,她就是我们客栈修为第一的人。 不知道老牛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在修为这件事上,老牛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让他承认别人比自己强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子不语在后厨找到我,“这些天我不在你身上,你有没有想我?” “任何人身上寄生着一个活物,都会不自在吧。”我说的都是实话。 子不语在我身上时,至少洗澡和如厕心里都会觉得不方便。 子不语可不是想听实话,她只想听我说我想她。她抓着我的心狠狠的捏了两下,痛的我捂着胸口蹲到了地上。 “以后起床第一件事,和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想我,你听懂了吗?” 我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 子不语还想继续对我厉害厉害,火月过来把她拉走了。 不远处的高漫妮用眼角冷冷看着,这两个人手挽着手去了三楼。 熊可可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挤眉弄眼的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个女人不一般?” “都下手特别狠。” “不是,我说的是高漫妮对火月好的有些过分。” 望月楼的三层的几个房间,本都是住人的,最开始员工分男女,也住在其中的两个房间里。 火月也曾在这里住过一次后,高漫妮就把整个三层封了,只有火月和她才能住在那里。 现在火月把子不语也带了过来,我的确能感觉出高漫妮对子不语的冷淡。 高漫妮在大堂和后厨转了一圈,所有人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问有什么问题没有。 都说没有、没有,望月楼就是花街的脸面,大家以在这里工作为荣,福利待遇也是最好的。 她问到熊可可这里时。 熊可可说:“吃不饱。” 高漫妮笑着说:“在望月楼怎么还能让你吃不饱?” 主厨说:“员工餐大家都用统一制式的碗,一人取一份。” 高漫妮说:“原来是碗小了,你去挑个大的吧。” 熊可可把厨房里所有的碗都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口大锅。 熊可可象征性的红了红脸,“我正在长身体。” 后厨里哄的一声笑了起来,狐家三姐妹笑的腰都弯了,一边笑,一边悄悄的看着熊可可,媚眼如丝。 她们不是望月楼的,而是乐坊的,三个女子不仅美貌风情,琵琶和舞蹈更是花街一绝。 她们喜欢熊可可,只要乐坊没事,就来望月楼帮忙。尤其是白露,非逼着熊可可叫她小白。 如果其他人这么叫她,她就假装听不见。 她常常欺负可可,不光是动口骂他笨,还常常动手动脚的,不是拧他的耳朵,就是掐他的胳膊。 少女情怀并不难懂,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熊可可这几年长开了,高大魁梧,肩宽腰细,比我几乎高出半个身子,两条胳膊都快和我腰差不多粗了,国字脸上剑眉星眸,常挂着少年人独有的灿烂笑容。 下班回到家里,熊可可和我聊的还是惠惠子,和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偶尔也会聊到小白。 “她抓我的耳朵不疼,但留在上面的香味,几天都洗不掉。” “我昨晚竟然梦到她了,唉……我可能是一个低级趣味的人。” “但我的心里只有惠惠子一个人。” “遇仙,你是不是死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吱一声。”熊可可伸手从床下抓起一只鞋子,扔到我的床上。 “可可,我觉得你心里有谁不重要,管好你的身体就行。” 黑暗的房间,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不希望惠惠子能够突破三品。感觉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熊可可一直困在二品,三次试着突破,得到了三次失败,他一次比一次更没有信心。 他有些消沉。 “我和你说话呢?你又不吱声,是不是又死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随便说些你不如我的话,比如你连灵力都没有。” “比我强能让你觉得快乐?” 熊可可笑着说,“老牛是怎么说服你不去北境的?” “他没说服我,他拉着我在院子里一起挨冻,我怕他先冻死。” “那你还想去北境,那是狼族的地盘,以前牛帝在的时候还听管,现在女帝根本管不了,你去了只有一个结果,被狼撕碎吃掉。” “那我也要去,远山正在呼唤我。”我笑着说,远山当然不会呼唤我,但狼群可能在等一份外卖。 “你没和那个顾晓仙说过你没有灵魄的事吧,她一句轻飘飘的要努力,你却要把命搭上。” “和她没关系,我就是想学体术,北境之王可以,我也想试试。” “体术我也会,我教你一套我家不外传的棍法。老牛说你天赋极高,什么功法,你看一遍就能学会?他不让我在你面前练功,你却常常让我在你面前练习,你是不是把我家不外传的功法都学会了。” “我能做那种人吗?我的良心会谴责我的。” 我并不相信我有什么天赋,但我相信一个道理,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渴望什么。我天生没有灵魄,也就没有灵力,修不了仙,但每当我看别人展示功法,哪怕一招半势,我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会马上兴奋起来,脑子里就会暗暗出现一个声音,“记住它”! 熊可可家传功法有九势,他在我眼前练过四势,我全记住了,而且不断在心里揣摸,这样的招式,灵力要如何在体内体外运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如果我有灵力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 第55章 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她,她一律不见 下了晚班,从望月楼出来,冷风卷着碎雪扑了我一头一脸。 寒冬料峭,熊可可和我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去水房洗漱完,回到房间,我飞快的脱掉外衣,钻进被窝里,紧紧的裹着柔软厚重的被子,心里觉得特别的知足。 以往熊可可比我先回屋,他那洗漱,用爪子蘸点水在脸上抹两下就算完了。 但今天他却磨磨唧唧的,回到屋里,躺到自己床上,又翻身坐起来。 “遇仙,有个事……”他犹豫着,欲言又止。 “你想惠惠子了?” “不是。” “你又梦到小白了?” “也不是。” “那快关灯睡觉吧。” 他去关了灯,躺回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坐起来,去开了灯。 在那里沉默的站了一会,又关灯躺回床上。 又坐起来,开了灯。 我说:“有话你就说吧,别折腾萤石灯了。” “不好说……” “那你继续玩萤石灯吧。”我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熊可可一屁股坐到我的床上,半天没有声音,我掀开了被子,他的脑袋低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妈呀!一声我吓得坐起来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熊可可又叹了一口气,转过脸去。 “有屁快放,别妨碍我沉思!” 我确实是被他吓了一跳,上次这么看我的是惠惠子,那是很小的时候,我们都住在阁楼上,有天晚上她饿急了,爬到我床上,想吃了我。 熊可可又转过脸来,脸上变幻着惊喜、迷茫、悲伤的表情,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少年时期的烦恼。 “小白约我明天去看她排舞,拒绝吧,我怕她伤心;去吧,我怕惠惠子知道了伤心。” “惠惠子不会伤心的,你别自作多情了。” “你啥意思?” “你想去就去。” “你说小白是不是喜欢我?” “全望月楼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你。” “可是我心里有惠惠子了。” 今天下班的时候,小白突然叫住他,让他明早来看排舞,他刚要张嘴说起不来,就被小白捂住了嘴,她的手柔软很香,她用女孩那种独有的娇嗔口气说:“敢不来我掐死你。”说着在他肋上狠狠地拧了一下,笑着跑开了。 我们决定下盘棋决定去不去,熊可可每局有三次悔棋的机会。 如果我赢了就不去,如果他赢了就去。 在进行了九局五胜制的比赛以后,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鸡叫声,天都蒙蒙响了。 本来说是一局定胜负的,结果我赢了,又改成三局二胜,我就让他赢了两次。 又改成五局三胜…… 如果不是最后我搬出了子不语吓他,估计我们到现在还在下棋。 他非要拖着我一起去。 “就这么说定了啊,咱们俩个都去,这样惠惠子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我倒头睡着了,没过多久,胸部一阵纠痛,又痛醒了。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蓝白色的光照了进来,房间里没有火炉,空气清洌。 子不语现在也醒了吧。 自从上次子不语让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和每天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想她之后。 她每天醒来和睡前都会捏一下我的心,她不知道我上的是晚班,时间和她是反着的。 或许她知道,但她就是要折腾我,因为我没说想她。 子不语大概十多岁的时候,逞一时少年意气,为抓用龙筋做琴的火凤凰,带一名龙侍就追到此界,结果被龙侍背叛,用镇龙枪把她封在那暗无天日的溶洞里,一关就是几万年。 她几万岁了,却仍是少女的心性。而且,只要是她要的东西,就会牢牢的抓在手里。 火月喜欢她,修行等级越高的人,越懂得敬畏神,差距越小,越知道那小小的差距才是无法跨越的。 火月更喜欢子不语的性格,那种直率和骄傲,她也曾有过。 看到子不语,火月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不自觉的想要呵护她。 我把衣服拖进被窝里,焐暖后又穿到身上,下了床,去水房洗漱完,回到房里,熊可可还在酣睡。 我踹了几脚他的床,把他晃醒。 “你今天还去不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困死了。” 我穿着衣服又倒回了自己的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熊可可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跳到地下,趿拉着鞋子就跑去水房洗漱了。 乐坊是一个脂粉香味很浓的地方,老牛如果在,肯定不会让我们去的。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听说那里全是春色养眼的姑娘,听说在那里听曲,斟黄藤酒的都是红酥手。 一路上,我们的表情木讷,其实我们的内心狂乱无比,紧张,兴奋,像是要去探索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到的时候乐坊的前门还没开。 我们去了后门,一个十分丰韵,略施粉黛的女人拦住我们。 “乐坊还未开门,请二位下午再来。” 我转身要走,被熊可可拉住了衣袖。 “我们是来找小白的。” “小白是谁,我们这儿可没有叫小白的姑娘。” “就是白露。” “她啊……”这个丰韵的女人拖了个长音,脸抬高了数寸,用鼻孔看了看我们,“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她,她一律不见。” 第56章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全为了你 熊可可看她这么横,怒火就蹿起来了,“不讲理可以,但瞧不起人不行,我这么一大早拖着自己兄弟过来,是为了让你笑话的吗。” “我就是瞧不起你们怎么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狗熊,另一个却是姑娘般秀气的人族,一看就是哪家店里的跑腿打杂的小厮,乐坊岂是你们这种人来的地方。” “你说我可以,你说我兄弟就不行。” “花街可是火月的花街,难道你们敢打我不成?” “我不打女人,可也不能饶了你。” 熊可可说完,拳头举了起来。 我忙想拦他,“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轰”的一声巨响,那厚实的石墙被熊可可一拳打出了一个大洞。 “竟敢有人在乐坊闹事。”只听墙内传来一声暴喝。 一黄发男子带着四条精壮的汉子,手持长棍就飞了出来。 熊可可冷笑一声,“来的好,这几天我正窝火,正好活动一下手脚。”他纵身一跃,便迎了上去。 那五个汉子本也只想吓唬一下,见他扑来,愣了一下,被熊可可夺去了一人手中的长棍,他握在手里,身子在空中一转,轻轻抖了个棍花,漫天残影护着他落到地上。 他用双手将棍抱在胸前,回头向我一笑,“遇仙,看好了,我家的棍法。” 我刚才看到熊可可动了手,早已悄悄向后溜了很远。 正假装路人一般的看着他们。 结果熊可可对着我这么一叫,一个汉子提棍便向我冲来。 “他什么都不会,你们几个都冲我来。”熊可可又大喊一声。 有个汉子听他说我什么都不会,也提着棍子向我走了过来。 “你家的棍法,我下次再看吧。”我说着,扭头向后狂奔。 我边跑边往后看,没留神在拐角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我就像撞到了一面墙,被撞的头晕眼花,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遇仙,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头一看,是九姑娘,相柳站在她边上,我刚才就撞到了他身上。 相柳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我赶紧向他道歉,他微笑着看了看我,“没撞坏你吧。”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没事,没事。” 相柳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确认没有受伤,笑着拍了一下手。 我以为他会和其他人一样,说我是个半点灵力也没有的凡人。 但他却说了句:“有趣!” 我对相柳的印象不坏,他出身高贵,多情更多金;人也风流倜傥,才华横溢。 他的名声不好,但坏男人往往都散发的独特魅力,反而更招惹女人的喜爱。 从少女到少妇,都有许多喜欢他的人,而且他也是许多少年心中偶像,谁不想成为他那样的男人呢? 真正恨他的,大概只有牛掌柜那种没有女人缘,而且特别抠搜的老男人。 追我的那两个人一看相柳,也赶紧停下,低头施礼。 我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相柳摆了摆手,让他们走了。 “正好我要去乐坊编排新舞,一起去吧。” 我们一起向乐坊走去。 九姑娘悄悄问他,“刚才你把遇仙拉起来,为什么会说他有趣?” “刚才我正专心想着新曲的事,不料他突然撞了上来,激发了我的护体灵力,哪怕是三四品的人,也该是非死即伤,但他却什么事没有。” “大概是遇仙身上没有灵力,所以反激之力没有那么大吧。” “这倒也说的通,不过这不是最有趣的地方,我拉他起身时,一碰到他的手,我的灵力就突然用不出来了。他虽然没有灵力,但他身上却有一丝精纯无比的神力,我特意看了一眼他身体,他的身体被人挖出了九条灵脉,这难道不有趣吗?” “九条灵脉会怎么样。” “那是神脉,一般而言神天生就有九条灵脉,我这种次神种有七条,妖有六条,人只有五条……” “找死!”前方传来一声暴喝,声音如同雷霆,响彻四方。声音一落,漫天火云汇聚到了乐坊的上方。 我赶紧向前跑去,想要去拦,却被相柳拉住了。 “你朋友没吃亏,我们先看看。” 看来是天底下有趣的人,都喜欢看热闹。 熊可可正被那三条汉子围打在一起,四周已是一片火海。他倒是处变不惊,一根棍子在手中舞的呼呼生风,反而将火焰卷起,击向那三人,他出手如电,如虎豹扑杀,一根普通的木棍却有浩荡如江海的气力,猛的一下扫中扑过来的一人,打得他飞出三五步外,“呯”的一声,在墙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坑。 熊可可这一招干净利落,威势凶猛。 那黄发汉子看到这招,向后一跳,落到了场外,收了火云。 “且慢,熊将军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会他的棍法?” “你说什么熊将军,打个架怎么还要提人?” “小子,不要嚣张,花街不许私斗,我们兄弟才不敢下手,要不然你早就死了几回了。” 这个黄发汉子说的不错,他和另外两个汉子修为均在熊可可之上,所用功法和招式也处处留了手。 “黄玉郞,怎么在乐坊打架?”相柳看到打不起来了,觉得有些无趣。 那黄发汉子看到他,忙和其他二人上前行礼。 那门边站着的丰韵女人也赶紧跑了过来,“相柳大人,是这二个小厮一大早就来乐坊闹事,黄校尉才来训诫他们,你看那个坏小子一拳把这个墙打穿了个大洞。” 相柳笑着问:“熊可可,这是不是你干的?”他常去望月楼,自然也认得可可。 熊可可正要张嘴,那丰韵女人抢先说道:“你就是熊可可,你怎么一开始不报上名号,白露姑娘一早就让我等在门口迎你。” 黄玉郞也抱拳笑道,“原来是熊将军的胞弟,小校曾在军中跟随将军,但身份低微,不在近前,只识得一招半式,刚才见到那招狂熊撞树,方才疑惑。” 熊可可听他们说的这么客气,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是我冲动了!” “冲动归冲动,我乐坊的墙还是赔的。”相柳朗声笑道。 这乐坊本是琴师的,他精通音律;相柳却是个全才,作曲,填词,编舞样样精通。 相柳来花街后,琴师羡慕其才华,非要将整个乐坊送给他,而他却以不愿拘于一地,四处云游推托不受。 但他每年冬天都会来花街,于是每个冬天,他都是乐坊之主。 熊可可听说要赔墙,挠头的手都挠出了残影。 “可是我和遇仙没钱?冲动还真是魔鬼。” “没让你们赔钱,是赔墙。” “哦,把这个洞堵起来是吗?” “不是,整面墙都松了。”相柳说着,轻轻在墙上一推,“轰”的一声,整面墙都倒了。 从那天开始,熊可可每天早上都毫不犹豫地拖着我去乐坊,不是去看舞,而是去彻墙。 “你打坏的,干嘛拖着我。”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全为了你。” 第57章 我的人不能跟你走,可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相柳编了一支新舞,已经排了一个多月了,正式公演之前,乐坊请了些人来看。 其中大部分是花街时尚先锋和意见领袖,赚些好评,做做宣传。 此外,还有一部分人被请来填满观众席,营造出热烈的氛围。 熊可可和我就是来填满观众席的。 舞蹈对我来说,只有翻跟斗能吸引我,其他的真是一点也看不下去。 熊可可也差不多,他在我边上呼呼大睡。 九姑娘也看不懂,而且她比我们更惨,她和相柳的那些朋友们也聊不到一起去,只好坐在后排,和我们坐在一起。 每天早上,熊可可拉着我来乐坊修墙。一个时辰后,排舞要开始了,小白就把我们喊进去。 小白先用一根白色的锦帕给他擦汗,再递去一杯温水。 温柔温馨。 他们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轻轻拍醒熊可可,“小白要出场了,别睡了。” 小白有一段压轴独舞。 她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等待着,撑着腰,胸挺得高高的,双手高高扬起,你能感受到她内在的爆发力。 她的身材高挑,穿着深红色的长裙,头发整洁的盘在脑后,十分干练而且精致。 音乐声响起,小白摆动起她的双手。 拍手,啪啪;踢脚,哒哒哒,旋转。 一开始的动作还比较拘谨,但不久之后,便热烈起来了,她轻轻捻起深红色长裙的裙角。 旋转,跳跃,伸展; 似烈火一般炫目,整个舞台都一片火红。 她的身体在起舞,她的灵魂在起舞,她的身心都融为一体了。 不仅是她,连我们也似乎处于烈火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一种炽热。 跳舞的时候,她不笑,小脸紧紧绷着,眉也皱着,微微勾起嘴角,她的眼神犀利,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她穿着一件深红色长裙,旋转,跳跃,伸展;仿佛是清晨的雾气中盛开的迷迭香,朦胧优雅神秘。 大概只有妖怪才能跳出这么妖的舞蹈。 我转头看向熊可可,他注视着舞台上的小白,他的双颊潮红神情恍惚。 他发现我看他的目光,慌忙将盯着小白的目光收了回来,尴尬的笑笑。 相柳对小白说:“你演的是一个坏女人,同时诱惑两个男人爱上你,他们为了你争斗。” “你要充满了诱惑,再多一点诱惑。” “你在这个地方要心碎的倒在地上,而不是摔倒,你要用你的舞蹈表现出来,你的心碎了。” 她在台上反复的练着,一次次的旋转然后跌倒。 我不知怎么突然很感动。 为何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第二天早上,熊可可和我正在彻墙,小白来叫我们去看排舞, 她给熊可可递去一杯温水。 又给我递来了一杯。她的小脸绷着,微微勾起嘴角,她眼神犀利的看着我,充满了诱惑。 “遇仙,你也渴了吧。” 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吓的没敢接。 “我不渴,真不渴。” 回去的路上,熊可可问我,“你觉得小白怎么样?” 我心里想到了两个字,珍惜,但是我问他:“你觉得呢?” “为什么我看她跳舞会觉得很伤感。” “如果你不懂她,听好汉歌也会觉得悲伤!” 九姑娘是这样看待相柳的,与她单独在一起时成熟稳重。 在人前是个不羁的浪子,人后却是正人君子模样。 他的心思,让她也猜不透。 她和相柳单独在一起时,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爱我吗?” 其实不是九姑娘猜不透,而是她低估了相柳爱一个人的程度。 相柳更渴望九姑娘在精神层面同他站在一个高度上,而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安全或者肉体上的满足。 相柳温柔的看着她说:“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想你懂得我。” 完全答非所问。 九姑娘从前对男人的理解,没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如果哪个女人以为自己碰到了柳下惠,那一定自身的魅力不够。 九姑娘对自身的魅力充满了自信,她躺在床上,摆了一个大胆撩人的姿势,等着相柳推门进来。 她第一次的爱情来临于十年前那个夏日的傍晚。很多年来她一直认定那就是爱情, 她后来才知道,男人不会把春风一度注入太多含义,但她却曾寄予莫大希望。 她对爱情理解全部来自玄幻言情小说,书生和女妖的爱情,她幻想着书中的每一行字,都是她的故事。 她本是慕仙山上一个平凡的小妖,做过最羞耻的事,也只是在无人的山中大声的唱过流行的情歌。 那年,慕仙山上来了许多人族的修仙者,他们衣衫整齐,风度翩翩,饮酒长歌,对月吟诗。 她对他们充满了崇拜和迷恋。 在那个郁郁葱葱的夏天。 他们遇到她,也会常常的笑她,小兔子你真可爱。小兔子你的腿真长。小兔子你跟我走吧。 他们其中的一个,却那么与众不同 ,他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话,对她总是温温尔雅。 她也喜欢单独和他在一起,两个人沉默的走在林中的小路上。 那天傍晚天气炎热,知了“吱吱”的叫着,显得树林里格外的寂静,他慢慢走在她的身边,越挨越近,他的手突然意义含糊的搭在她的肩上,她听到他的喘息声,她转头望向他……那胀痛中带着沉醉,他发誓要对她好。 他带她去了人界,他赶她走的时候,不曾送她一坛醉生梦死的酒。 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再后来,遇到的几个男人也差不多,她曾多么希望至少这个不同。 她所有的希望,一个一个,最终都湮灭在俗世的生活中了。 她慢慢知道,原来她对爱情的理解和信念,不过是那时那刻,有开始,有结束,有限制。 明白,理解,平淡而安。慢慢步入,理智之年。 她听说了高漫妮的故事,她崇拜她。 当她听说高漫妮要炼制一枚神药,需要相柳褪下的皮时。 她毫不犹豫的扑进了相柳的怀里。 追求她的男人里,有不少是有妇之夫,”她与我没有共同语言“,这句是男人在外面偷情常用经典对白。 但在她遇到相柳之后,她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与我没有共同语言。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住在这个房间,他住在那个房间里。 她在对所有男人都不抱任何幻想的时侯,最后却在一个传闻中风流成性的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光。 相柳微笑着说:“我教你弹琴吧,你的手指这么纤长,不会弹琴真是浪费。” 她没有学会,还恼怒的摔碎了琴。 相柳微笑着说:“要不你学舞吧,你的腿长,身材比例简直夸张,不跳舞真是浪费。” 她根本听不出节拍,不知道,哪一拍该抬脚,哪一拍该转身。 他又试着让她读书,画画,下棋。 到最后,九姑娘完全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好看的废物。 相柳却还没有放弃,他说:“你这次做的鱼不错,下次再做的时候少放点盐就更好了。” 她悄悄地尝了一口盘中的鱼,咸到发苦。 三天后,乐坊的墙终于彻好了。 熊可可一大早还想拉我去乐坊。 我用被子蒙住头,躺着床上继续睡,在这么寒冷的冬天里,对我而言,没有比被窝更让人不舍的人或事。 也不该有。 我说, “熊哥!我的人不能跟你走,可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第58章 她本来就坏,哪还用我教 寒冬冷夜,月色婆娑,青色光景,一轮明月,被一双手捧碎,在水波中晃动。 我洗完脸,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心想估计是熊可可又在念叨我了。 我又伸手捞了捞水池中映出的那轮冷月。 来花街一个多月了,我慢慢习惯了嘈吵,音乐,歌舞,装,酒与日夜颠倒的生活。 什么不是镜花水月。 透过水房的窗槛,一条瀑布被冻在万丈山崖上,在山崖的下面,一条深不可测的大河,却仍在滚滚向北奔流,这条河的尽头,就是北境。 熊可可今天没去望月楼,他请了假去看小白的首演。 他没有约我一起去,我心中略微觉得有一丝不快,但既便约我,我也不会去的。 我去干什么,小白是他的朋友。 认识顾晓仙后,她教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本事的男人,什么也得不到。 我从望月楼收工回来,现在已是深夜了,乐坊的演出也该结束了,熊可可还没有回来。 这些天,他每天早上去看小白的排演,睡不足,晚上在望月楼上工,常躲在角落里无精打采的,晚上躺在床上,他聊的都是小白。 他没提惠惠子,我也没提,我装睡,一会就睡着了。 他还会在床上悄悄地折腾很久。 小白首演那天,他买了一身新衣裳,订了花。 我睡到中午,起床去上工,他人还没走,穿了一身红,我笑他。 “怎么要去当新郎啊?” 他尴尬的笑了笑,张了张口。我以为他会约我一起去,心里准备好了拒绝。 但他什么也没说。 乐坊的新排的舞剧十分成功,花街的妖怪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舞蹈,排山倒海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演员在台上谢了几次幕,人们还不愿离开。 相柳牵着九姑娘走上台来,九姑娘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意,她满面红光,恨不得马上跳到相柳身上,用胳膊和腿狠狠的盘住他…… “非常感谢大家,如果喜欢,明天可以再来。” “也非常感谢九姑娘,她是这部剧的灵感来源。” 九姑娘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一颤,如果他不能从她身上找到灵感了,是不是就会离开她。 九姑娘双手紧紧抱着相柳的胳膊,跟着他一路回到家。 回到家里,九姑娘为他煮了一壶热茶,捧到桌前,又紧紧的贴着他坐下。 相柳却冷冷的说:“不要跟我谈话。请不要……不要靠近我。” 他别过脸去,久久的望向窗外那轮冷清的圆月。 “我明明编的是一部悲剧,却没有人看懂,没有人流泪,他们欢笑鼓掌,还真是嘲讽。” 九姑娘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们喜欢就可以了,成功就是被人喜爱,你不矫情一下,是不是就不能搞艺术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不懂我,你也不能不懂我。” “你出身高贵,你曾追过的女人,一个女帝,一个是火月,还有一个是宗主,我只是出身山野,钱庄上班的前台,你和我差这么多,你让我怎么懂?” 九姑娘撒起泼来,抱起桌子的茶壶,摔到地上。 “嘭”的一声,摔成了几片,茶茶水水流了一地。 “你到底爱不爱我?” 相柳长叹一声,站起来去打扫。 九姑娘哭着向门跑去。 相柳没有拦她,九姑娘跑到了门边,见相柳仍在打扫地上的碎壶,没有丝毫要拦她的意思,她狠狠的跺了几下脚。 “呯”的一声摔门出去了。 她好像听到相柳说了句,“早点回来。” 也可能他没说,只是她的想象。 被冷风一吹,眼中流出的热泪就干到了脸上。 她走着走着,愈走愈慢,忽然停下来,仰脸向着月光有点吃力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在这些无声的姿态里。 她忽然明白了相柳沉默的凝重与哀伤。 喜欢他的人很多,但懂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她最初接近相柳是为了高漫妮,现在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待在相柳的身边。 高漫妮并没有让她接近相柳,甚至不知道她的目的。 九姑娘从钱庄下班,去了望月楼,想晚上再打份工。她的两个哥哥在花街一直找不到一份长久的工作,又不想回家种地,总是常来找她借钱。 她想趁年轻多赚点,将来回到村子里,也能安逸的过完下半生。 望月楼的晚班却要干到凌晨,她早上还要去钱庄上班,这样就没有睡觉的时间了。 她有些犹豫。 高漫妮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标致的小兔子。” 她把九姑娘留了下来,每天她从钱庄下班,来打扫一下望月楼的三层就行。 整个三层,有几个空房间,只有高漫妮住在里面,十分冷清,她搞不懂高漫妮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高漫妮也从没把她当下人使唤,常常拉她一起在楼上喝茶,常帮她出主意怎么对付那些纠缠她的男人,她出的主意有些……怎么说呢,都是坏女人才有的手段。 “你这么漂亮怕他们干什么,他们看到你要怕自己的钱不够多才行。”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张口要钱?” “不给钱,他们怎么好意思说爱你?” “可如果我收了钱,他们……他们要那个怎么办?” “屁,他们给的钱再多,也只配你笑着陪他们吃顿饭,记住了,如果不娶你,手都不能让他们摸到。” 一旦知道了美貌可以成为武器,漂亮的女人都有可能成为魔鬼。 更何况有高漫妮,这个和男人打了几百年交道的绝世高手亲自指点。 有一天,九姑娘兴冲冲的来找高漫妮, “脂粉店羊掌柜的小儿子要娶我,他把他家的传家玉镯送给我了。” 高漫妮不屑的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翠绿镯子,“他想骗你,这破玩意,不值几个钱。羊家没一个好东西,他家的脂粉常常以次充好,不能轻饶了他们。” 在高漫妮的指导下,九姑娘把羊掌柜的三个儿子都迷到了手心里,也没用什么高超的手段,去买脂粉时,多笑一下,多说一句,“你对我可真好。” 让她没想到的是,羊掌柜这个老东西,竟然人老心不老,也拜倒在九姑娘的裙下。 火月来找高漫妮,从不走正门,而是从窗子里飞进来。 她刚落入三楼,就看到房间高漫妮正在教九姑娘如何诱惑男人。 高漫妞正在房间时走来走去的示范。 “如果你扭来扭去的走,只能引诱到村头小贩,你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女皇一般,才能真正吸引到王侯将相。” “可咱们这儿,只有小贩,哪有什么王侯将相。” 两个人笑着打闹。 火月咳嗽一声,走了进去,高漫妮跟她来了花街之后,常常闭门不出,一个人独来独往,只有她会来找她坐坐。现在看她又交到了一个朋友,当然心里也高兴。 但嘴上却说:“漫妮,你可别把慕仙山上最漂亮的小姑娘教坏了。” “她本来就坏,哪还用我教。” 第59章 她仅有的一点学识,只是高漫妮教的如何应付男人的学识 三个人笑着闹了一会,九姑娘下楼去给她们煮茶,端上来,刚要走。 被火月一把拉住,“我来找漫妮也没啥事,不如听你聊聊男人,我也帮你出出主意。” 高漫妮笑着说:“你的主意都是要打要杀的,如果听你的,整个花街的男人至少要死一半。” 火月故意装着惊讶的说:“想不到小姑娘倾了半条花街。” 九姑娘被她说的满脸羞红,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高漫妮,火月成为朋友。 在心里,她格外珍惜这份友情。 暗暗决定,如果有一天,她能为她们做什么,就好了。 有一天,火月把子不语带了来。 望月楼的三层,有了四个女人,反而变得冷清起来。 子不语是个高傲的女人,她不仅是对九姑娘,对火月和高漫妮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九姑娘本来也没当回事,从小她就被使唤惯了。 火月也没当回事,要不然以她的性格,即便是装着不在乎,但不会装这么久。 高漫妮不介意子不语怎么对她,她介意的是子不语对待火月的态度。 子不语有时候说火月太凶,就叫她母老虎。 如果是别人敢这么叫火月,火月能杀光他家族谱的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 但子不语就这么叫了,而且还当着九姑娘和高漫妮的面。 火月不生气,但高漫妮受不了。 九姑娘和高漫妮待了这么久,当然也看得出来。 有次三层只有她们两个,九姑娘悄悄的说:“我不,我们把她……” “不要胡说。”高漫妮吼了她一句,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火。 九姑娘委屈的眼泪流了出来。 “小浪蹄子,少拿你对付男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我。”高漫妮笑着说,又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她可是神,我们打不过她,琴师被她的一丝游魂差点捏死。而且她是火月的朋友,火月喜欢她胜过我,那也是火月的事。” “我是说,我们不能让她离火月远点吗?” “你难道看不出来,是火月天天缠着她,她只想去找那个叫遇仙的凡人。” “要不我去勾引一下那个遇仙?” “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那个凡人没有灵魄,却一心只想着修仙,别去自取其辱,有两种男人,一种是什么都有的,一种是什么都没有的,你离他们远点。” 高漫妮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站了起来。 多年前,她在为牛掌柜洗毒时,曾想向火月要些万年的仙草和妖骨,当时她要炼一枚千梦丹,想冲击六品。这是一种神丹,可以使人一睡千年,而且梦中生梦,总共千梦,在千梦中同时修行,虽不能让修行快上千倍,但数百倍是有的。 后来,火月为了救她,在她弥留之际,给她体内注入了一只六品虎灵,让她直升到了六品,她要花几千年巩固修为,就把炼制千梦丹事给忘了。 现在,经过九姑娘这么一说,她又把这事想了起来,子不语为了长出肉身,正在苦苦寻找能快速恢复灵力的办法。 这枚千梦丹,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 它不仅能够帮子不语迅速地恢复灵力,还能让她陷入沉睡长达千年之久。 这样一来,无论是火月还是子不语本人,都会对她感激涕零。 这可不是什么阴险狡诈的阴谋诡计,而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阳谋! 于是,下一次火月和子不语再来时,高漫妮就把千梦丹的事说了。 火月一听非常高兴,“漫妮,快说说需要什么材料。” 高漫妮掏出一本书来,“自己看吧。” 火月接到手里, “这个千梦丹在第几页?” “整本都是。” “这么厚一本?” 火月翻了几页,长长叹了一口气。 “全是万年的仙草,有些都是绝品了吧,就算是我,想要凑齐至少要花几百年吧。” “我的确是找了几百年,基本上都找齐了,只缺几株万年仙草,在妖界就有,还缺几块万年的妖骨……” “这个好办,交给我吧。”火月说完,走到窗前,探出头,轻轻招呼了一声, “琴师,你来一下。” 过了不多久,琴师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除了火月之外,其他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子不语问:“小鸡,你是不是天天跟着火月,她一叫你就能出现。” 琴师恭敬的说:“子神,只要在花街,你叫我,我也能随叫随到。” “你敢天天跟着我,小心我捏死你。” 琴师笑笑,没再说话。 火月把他叫过来,让高漫妮把所缺的仙草和他说了,说到妖骨时,琴师问到, “只要是万年,什么妖骨都可以吗?” “当然是最尊贵的越好。”高漫妮说,在心里她恨不得子不语能睡个几千年。 火月点点头:“这妖骨虽不是主药,却是药引,子不语是神,那是不是神骨最好。” “此界哪有神骨。”琴师回道。 “小鸡,你太祖不是凤凰吗?” “他被你追到此界时,只剩一丝游魂,哪还有骨头。” “早知道给留他几根骨头好了。” 子不语若有所思的握了握拳。 她说完这句话,屋子里其他人恨不得她马上睡个几千年。 火月突然想到常来纠缠她的相柳来,“此界神骨没有,但有次神种啊。” “对啊,相柳,他是九头蛇,次神种,要它的皮就行,反正他每隔几千年蜕一次皮,但他常纠缠我,被我骂过好几次,不好意思开口。” 高漫妮说完看了一眼火月。 “你别看我,我也没少骂他。” 九姑娘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她走后不久。琴师也去了妖国,先把所缺的仙草找齐。 火月又突然想起来,“相柳不行,他才几百岁,我们一起长大的,比我大不了多少。” 可惜九姑娘没有听到,她用高漫妮教的那些手段,开始了她的计划。 但她和相柳接触的越久,挫败感就越强。 相柳是高漫妮口中说的什么都有的男人,不仅是财富,而且还有学识。 但九姑娘,她仅有的一点学识,只是高漫妮教的如何应付男人的学识。 第60章 他胡乱拍去一身落雪,脸上带着一枚鲜红的掌印 九姑娘和相柳吵了一架后,在寒冷的夜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无处可去,她有些后悔。 她又想起了高漫妮教她那么多,其实只有二个字,勇敢。 不是勇敢的面对男人,而是要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处境。 高漫妮活的冷静,尖锐。 她一个人可以活的很好,她活的也很高傲,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她教她人生无虞则安,女人的成长是从高处去到更高处,男人只是垫脚石,千万不能当成依靠。 要自立、自爱、自安。不管在哪里,不怕争斗,也要认清世事无常,想要的不一定都能得到,直至觅得心安。 男人不是归宿,如果把自己完全交到了男人的手里,则永远无法心安。 辟如火月,非要傻等一个人,深情即是一桩悲剧。 所以火月才会羡慕子不语。 子不语能把人心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敢不听她的,她活的清新脱俗,出水芙蓉一般。 她们这三个女人,有着三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而九姑娘自己呢,看过悲剧也扮演过悲剧,却在最后一幕潜逃,人是活着,但热情已死。 一条不明不暗的路,带着她又回到了马居桥。 她站在一座楼前,大声高喊,将这个寂静的冬夜吵的震天响,引来了一片骂声。 “可可,遇仙,出来陪姐姐喝酒。” 我赶紧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跳着穿好衣服,跑下楼去。 她站月亮之下,冷清的长街上,来回的踱步吟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我快步走过去:“九姐,你喝多了吗?” “我还没喝呢。” “没喝就会背诗了。” “姐也是和相柳谈过恋爱的人,会背诗还不正常。” 楼上传来的骂声越来越多,我拉着她赶紧向外面走去。 “怎么被相柳甩了吗?”我笑着说。 我心里知道,相柳这个男人不坏,我只听过他被甩的事情,没听他甩过谁。 “是我甩了他。” 我们已经出了马居桥,我走的慢了些,心里想那天熊可可说,他们还挺般配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手。 到了猪师傅烤肉,我们挑了屋中角落里一处安静的位置。 三杯烈酒下肚,肚子里像燃起了一团火。 九姑娘又将手里一杯酒,一饮而尽,她长长的“哈”了一声,随着一口气出去,她的脸色好了很多,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人就是这样,遇到不开心的事,大吃一顿,喝上几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有可能改变。 九姑娘问:“为什么可可不来,他不是挺喜欢猪师傅烤肉的吗?” “他去乐坊看舞剧了,还没回来呢。” “你怎么不去,今天首演,整个花街都去了吧,乐坊里不仅座满了,过道里都站不下了,你们望月楼还有生意?” “是没什么生意,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冷清的望月楼,都快和老牛的客栈差不多了。” “那可是相柳大师的作品,你真应该去,这么年轻,提高一下艺术修养。” 她在相柳的后面加了大师二个字,看样子,她想听我说些相柳的坏话。 我心领神会地说。 “快算了吧,我看不懂,别人看完都兴高采烈的说好,我就看过几场排演,却差点哭出来,如果我去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捂着脸哭,还不会被你们笑死?” 我说的是实话,但我的意思是,这个相柳大师的作品会让人流泪,我本意是想迎合九姑娘。 九姑娘听到我话,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慢慢转过头来,用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我。 这是我第三次遇到这种眼神了,第一次是惠惠子想吃我,第二次是熊可可想约小白。 九姑娘的脸上流露出惊讶,羡慕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相柳说他编的舞是悲剧,说没有人看得懂,真没想到唯一懂的人是你,却没有去看首演。” “你为什么不去啊!你不知道今天晚上,相柳有多伤心,他要仰着头看月亮,才能在我面前没让眼泪流出来。” 我整个人都傻了,直到看见九姑娘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做的对,就不应该去,让他伤心,这些天他没少惹我难过。” 她又招手,让猪不足添了两瓶酒,我不敢乱说话了。 情感是一场斗争,失败放弃的人,有很多。 她是一个失意的女人,现在深夜了,万一我再说错话,她喝醉了,我可保护不了她。 她还是喝多了,她抓着我的手问我:“相柳,你爱不爱我?不要以为你有钱,所有女人在你眼里都是卖的,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你必须真的爱我。” 我说:“九姐,你喝多了,我是遇仙。” 我心里想管它呢,爱不爱,真或假又如何,能相守一世就是白头偕老,作假也可以作到比真的还真。 都说金钱不能买到爱情,如果金钱能够买到爱情,又有甚么不好? 九姑娘趴到桌上睡了。 猪不足的老婆走出来,抱着一床孩子用的薄被子,轻轻盖到她身上。 我抱歉的冲她笑了笑,她说:“这么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 她还是那样,面黄肌瘦的,也许胖了一些,白了一些。 我想解释我和九姑娘,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是没开口。 相柳推门进来了,抖落身上的落雪,我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他走过来,轻轻拍醒她,“原来你在这里,害我找了半个花街。” 九姑娘看到是他,扑进他的怀里哭。 “你找我干嘛,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而且我想要你的皮。” 相柳抱着她,“我大概就是喜欢你什么也不会吧,你要我的皮干嘛。” 相柳对我说了句谢谢。 我说:“不用谢,是九姐请我吃烤肉。”我没钱付账,怕这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相柳是个聪明的男人,去结了账。 他抱着她走了。 这个寒冷的夜晚,失意的人还有很多。 “呯”!的一声,熊可可撞开门进来了,他胡乱拍去落了一身的雪,脸上带着一枚鲜红的掌印。 第61章 你真是一开口能把人噎死,说的话我真不爱听 熊可可进来时,已是凌晨时分,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他坐在窗边,默默的看着外面的雪。 花街渐渐被大雪覆盖,一片洁白。 “猪老板,来300个肉串,3瓶烧酒。” 他摸了摸怀里干瘪的钱袋。 “要不50串……10串吧,能不能先记账,过几天我结了工钱,再来还上?” “可可,你是遇仙的好兄弟吧,他刚走,相柳大人给他预付一笔钱,要不给你记到他的账上。” 熊可可听到猪不足说到我的名字,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遇仙不是我的兄弟,” “可可,你别说笑了,整个花街,谁不知道你是遇仙的好兄弟。” 猪不足笑着说,他是懂什么是兄弟的,他想起狗无涯来,如果他还在,不仅来吃不会要钱,这家店都会分他一半。 熊可可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用的力气很大,发出了很响的“啪”的一声。 “我没这种兄弟。” “那10串烤肉,3瓶烧酒记你的账上。” 熊可可沉默了一会。 “500个肉串,5瓶烧酒,记到遇仙的账上。” “那你是不是遇仙的好兄弟?” “暂时还是,吃完这顿,我就和他翻脸。” 第二天,我醒来时,熊可可还在床上酣睡,一身的酒气。 他没来望月楼上工。 深夜,我下工回到屋里,他又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连着过了三天。 第四天夜里,我刚睡着不久,熊可可摇醒了我。 他喷着酒气,瞪着我的两只眼睛红通通的。 我问他:“怎么,相柳存在我账上的钱花光了?” 他低下头:“还没有花光,你怎么知道的,我这几天在猪师傅烤肉。” “这有什么难猜,连着三天你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你肯定是发现了相柳存在我账上的钱。能天天请你喝酒吃肉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你少臭美,要不是惠惠子让我凭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我会缺酒钱?” 这么多天了,他终于无意间提了一句惠惠子,还是让他靠自己。 大概是,遇到了好女孩,无论她喜不喜欢你,都会劝你去长点本事。 熊可可站起来,从床底下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绳子。 “咱们兄弟今天当到头了,小白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把你抓过去,今天我要对你下手了。” 他又从床下掏出一根木捧,慢慢向我走来。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 “能不能不打晕我,把我绑了送过去行不行?”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你就是个被利用的狗熊,你知道的,还没我猜到的多。” 熊可可扔掉手里的木棒,拿着绳子开始绑我。 “我就想不明白,我比你高,比你帅,家里比你有钱,可是小白不要我,你说她要你干什么,哪怕为了吃你,我身上的肉也比你的多。” 我看了他一眼,别人失恋是变瘦,但他胖了。脸变圆了。 “我一开始也没想明白,直那天晚上,相柳来烤肉店找九姑娘,我才知道咱们这界还封印着一个神……” “闭嘴,我只关心爱情,什么神不神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爱听。”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我紧紧的绑了起来。 “我很痛苦。” “我不怪你。” “我说的不是你……是小白不要我了。” 他呜呜的哭了起来,抽泣着和我讲这几天发生的事。 乐坊新剧首演结束后,他在后台找到了小白,这几天高强度的排演,大家都累了,后台很快也空了,只有小白还坐在那里,熊可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她边上。 小白抬起头,熊可可赶紧说,“小白,这几天你累坏了吧,每天看你不停的跳,我都心疼。” 小白笑了一下,“你们这几天也累坏了吧,上午来乐坊彻墙,晚上还要上工,对了,遇仙呢,他在哪?” 小白站起来走到幕前,看到外面早都走空了。 小白在前面走着,熊可可跟了上来。 “我没带他来,那个凡人最无趣了,夏天喜欢躲在树阴下,冬天满足于钻到被窝里。他哪看得懂什么歌舞。” “首演他都不来,你没拉他吗?”小白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她细长白皙的颈部弯曲成一个很美的角度,有一缕头发滑落下来。 熊可可心颤动了一下,小白美的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你……我喜欢你,你感觉我这个人怎么样?” 熊可可心里想,明明是小白先喜欢他的,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应该主动先说出来。 “你猜?”小白狡黠的笑了一下。 熊可可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他对她真的是一无所知。 她一直诱惑着他把底牌亮出来之后,她却让他猜。 小白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并示意熊可可坐到她的对面。 “你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得到。” “的确是,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其实没怎么说过话,真应该互相多了解了解。” “我爸是熊族之王,有二个哥哥,二个姐姐,大哥是将军……” “我又不图你钱的,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和我说说你的朋友吧,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你说对吗。” 熊可可开始说,从前那些有头有脸的朋友,但没有说惠惠子。 小白又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认识,你就说遇仙吧。” “他真没什么好说的,没有灵魄,没法修行,一天到晚话不多,但一开口能把人噎死,他的脑子真的很好使,我不喜欢修行,也不喜欢读书,但我喜欢下棋,能下过我的真不多,我教会遇仙下棋后,结果现在,除非他故意输给我,否则我一局也别想赢……” “他真的一点修为没有吗?我怎么听说他收了一个困在此界的神呢?” “你说的是子不语吧,遇仙能救出她来,多亏了我。” 熊可可把怎么去溶洞里寻宝,怎么救出子不语,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小白默默地听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熊可可讲得很累,嗓子很干,但他不敢停下来。 他以为找到了和小白的共同话题。 熊可可讲完了子不语。 小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熊可可心有不甘地问小白,“一会儿你准备干什么去啊?” “累了,我想回去倒一会。” “那我送你回去吧?” 熊可可鼓起勇气拉了她的手。 “嗯。” 小白没有把手抽回去。 熊可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幸福犹如寒冬中的烈酒,瞬间暖遍全身。送她回去的路上,他仿佛是走在云端里。 一路上他们的没再开口,熊可可反复地想。 再大胆一些,让关系更进一步。 当第一片雪花落下,小白抬起头来时。熊可可勇敢的抱住她,低头吻了下去。 结果却狠狠的挨了一记耳光。 黑影中,突然现出三个女人,小白的两个姐妹,还有那个守在乐坊后门的丰韵女人。 小白呵呵笑着说:“傻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上你了吧?我是勾搭不了遇仙,才勾搭了你。” 熊可可突然遭此巨变,捂脸愣在那里。 丰韵的女人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把遇仙那小子绑了,这几天琴师不在花街,没人知道。” 小白说:“琴师是不在,但谁知道子不语在不在,让这头熊去。” “你不怕他把事情说出去?” “怕啊,如果被火月知道了,我的小命就没了,所以,可可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小白走到熊可可的身边,温柔的看着他,抬手吻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又捂到熊可可的嘴上。 这种少女独有的小心机,成年人固然瞧不上,但对那些每天都憧憬着浪漫爱情的少年人来说。 比直接吻他的嘴,更能让人心醉。 熊可可讲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你说我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坏女人?” 我哼了一声。 熊可可又说:“你觉得……她是不是在考验我。”都到这个时侯了,他还放不下。 “我觉得你该听你的爹的,离坏女人远点。” 熊可可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他刚才扔掉的木棒,敲晕了我。 “你真是一开口能把人噎死,说的话我真不爱听。” 第62章 唯一绝对的,只有山间的那一轮明月 熊可可那一棒打的并不狠,他扛着我出门不久,我就醒了。 冷风夹着飞雪呛的我直咳,熊可可的飞行也不行,既不是御风也不是御器,一路上呼哧带喘的,从一处房顶,跳到另一处房顶。 他把我扛在肩上,我被颠的头晕眼花。 “你放我下来吧,我不被冻死,也会被你颠死。” “不行,我不能让小白等的太久。” 熊可可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说小白给了你三天的思考时间,你喝酒喝的算错了日子,现在都是第四天了,已经晚了一天了,不差这一会。” 我用戴着镇龙枪的的手,拍了下熊可可的肩,他“啪”的一声,从空中摔到了地上。 那把镇龙枪化成的指环,自从戴到手上后,就一直没能取下来,竟然渐渐隐入到了肉里。 这几天,我能隐隐的感觉到它在我手指上隐隐跳动。 君子如珩,藏器待时。 我能感觉到,这神器自认我为主之后,一直渴望着一场战斗。 熊可可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你刚才拍了我一下,我的灵力突然就使不出来了。” “和我没有关系,你这几天喝的酒太多,一直醉着,现在脑子醒了,但身体还没醒。” 他雾着一张脸,惨淡夜色让他看起来苍白,点了点头,“有道理。” 他就是这么好骗,我都有些不忍心再骗他。 一个人的性格注定了不少事情的发生,比如他被小白骗,不过这都是他自找的。 都说是少年男子会在第一次感情屡屡受挫后,会喜欢一个对他好的女子。不是因为女追男更容易,而是他体会过的那种失落,不想转加到另一个人的心头。 “花街的酒太烈,不适合你。” 老牛的酒,买的时候已是兑了水的,他卖的时候会再兑一次水。 他卖的不是酒,他卖的是幻觉。 那些在山上忙碌了一天或几天的寻宝人,来客栈买一瓶或一杯酒。 他们以为终日劳碌,总有一天,终会有所得。 其实,大多数寻宝人人,一年忙到头,什么也得不到。 但只要他们不放弃,老牛的客栈就会有生意。 猪师傅烤肉店里,有花街最烈的酒,遇火就着。在端上来之前,他会帮你烫好。 我很喜欢猪不足说的一句话,在你年少的时候,女孩会鼓励你勇敢的去修行;但当你娶了她之后,她会劝你的勇敢的放弃修行。 毕竟,实实在在的生活和虚无缥缈的修行只能选一样。 修行不能当饭吃,更养活不了一家人。 我一直想不清楚,坚持或放弃,哪个需要的勇气更多些。 烈酒不会说谎,大多数人酒后,说的是真话,做的是心里想做事。 大醉一场能让人想通很多道理。 大醉几场能够看清自己,酒,可以壮胆,从来不是让人逃避的。 做诗,做画,做官,做婚,做丧,好事或者坏事,从来都离不开酒。 我是喝着老牛兑了水的酒长大的,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我就是执着而且无悔的那一类人,如果修仙让我一无所所获。 我,愿意把飘零当作归宿。 我常常沉默不语,但我的生命中有刀光剑影,也有千军万马。 我从来没有修行过,但每一天都是修行。 老牛也是一样,他为了一个遥不可期的和平盛世,不断地战争,并付出了所有。 但熊可可不同,他这几天喝的烈酒太多,在兄弟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小白。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熊可可带着我,走出了花街,向着慕仙山走去。 我问他:“你不带我去乐坊?” “小白只在乐坊演了三天,早结束了,在我家的山间小院里。” “你真是一个发不了财的人。等你把我送到那里,她们会杀了你,并烧了你家这处价值连城宅院。老牛知道了,能心痛的哭死。” “她们为什么要烧掉那里,我知道了,她们是想隐藏行踪。” “她们是要暴露行踪啊,她们这一路上会不停的杀人放火,引得子不语她们追杀过来。” 山上没有下雪,皓月,细雾,冰冷,冬天的慕仙山,毫无生机,只有永不停止的风,流浪狗一样,在山间四处哀嚎。 路过客栈的时候,我看到那儿还亮着灯,银狼三兄弟早走了吧,只剩牛掌柜一个人,他深夜不睡,在做什么? “可可,如果小白能放你走,你去找一下老牛,让他带上我的东西,去找子不语。” “你以为子不语会来救你吗?”熊可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我,“子不语、火月、高漫妮她们都不在花街,听说是琴师在妖海发现了一株万年荷花,她们一起去采杀了。” 去海里采荷花,这种事,我是不会信的。 只有熊可可和子不语才会信,他们都很好骗,一个被小白骗,一个被侍卫骗。 火月应该不信荷花,但她相信琴师。但琴师放出这样的消息来,一定有他的道理。 高漫妮也去了,至少说明他们要做的事,不仅危险而且有趣。 高漫妮从来不做有胜算的事,她为牛掌柜洗毒时,一点把握也没有,却敢把自己的命押上。 她喜欢冒险。 我猜她们要做的事,和相柳说的那件事有关。 那晚,九姑娘拽着我去猪师傅烤肉店喝酒。 结果相柳找来了,他这种有才华的男人,情商都不高,说话也很噎人。 他看着九姑娘身前那堆吃光了的签子。 “你挺能吃啊,每次陪我出去却只吃几口就说饱了。” 九姑娘被他噎的瞪了瞪眼,使劲的生气了一下。 “明明可以直接打你,但我还是想找个借口。” 好在,九姑娘舍不得他,自己找了个台阶,自己走了下来了。 相柳说:“你要我的皮做什么?” 九姑娘说:“不是我要,是漫妮姐,她好像要炼个什么丹药,需要神骨,但此界没有神,就想到你这个次神种,反正你每年都蜕皮。” 相柳哈哈笑:“我们九头蛇,不是每年都蜕皮,每九千年才蜕一次皮,每蜕一次皮,我就有一分神性,九次之后,我能成神,但我才几百岁。但是,有件事你说错了。” 说到这里,相柳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 我喝的有些多,九姑娘睡着后,我一直强撑着,相柳来后,我就趴到了桌子上。 九姑娘说:“遇仙只是一个凡人,他听到了也没有事。” 相柳先卖了个关子,他问:“你知道乐坊的那几只小狐狸是来干嘛的吗?” “她们不是你去年招入乐坊的吗?” “对,是我招进来的,她们是神侍,本是来抓我的。” 九姑娘“啊”的一声惊叫起来,“神侍,来抓你。” “对,此界有神,不光是子不语,还有一个是我的祖上,数万年前的古神之战后,被封印在此界,被我的父亲找到了。”相柳又笑了笑。 “后来呢?” “后来,我的父亲就一直想打破封印,救他出来,可他的神力不够,这些狐狸就是他找的神侍,好像还有一个鹤仙人,为他寻找那些修炼出神性的人。但我不用担心,离我有一分神性,至少还有几千年的时光。而且,她们发现了子不语。” “……” 我们终于走到了熊可可的山庄别院。 熊可可转身对我说,“兄弟,我错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熊可可的父亲盖的这处院落,选的地方真不错,在一片幽静的山谷里。 这里竟然没有一丝风,天地变得异常的静寂。 这个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唯一绝对的,只有山间的那一轮明月。 第63章 鹤仙人,无需劳您动手,请让我来杀他 我笑着说:“可可,什么时候认错都不晚,你是要放我走吗?” 熊可可低下头,又抬起来,“我承认错了,但我不能放你走,小白在等我。” “你又不放我,你认什么错?”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别去了,她们会杀了你,你把我送过来,你就没用了。” 我向着山庄院落的大门走去,熊可可沉默地跟在我后面。 “你快回去吧,去找老牛,让他带着我的东西去找子不语。” “我不走,小白不会杀我的,她在等我。” 在心里,我真的很想骂他一句蠢货,但张不开口,觉得他可怜。 纵然是爱,何必如此卑微。 对方未曾真心,他却仍深陷其中,明明是满盘皆输,他偏偏又是个输不起的人,非要把命也搭进去。 当局者迷,而我只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我叫不醒他,爱莫能助。 “啪啪啪” 熊可可敲了敲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边上的小门开了,我们在乐坊后门碰到的那个丰韵女人,从那儿探出头来。 “可可,你来晚了,小白等了你一天。” “我喝多了,算错了日子。” 院子里传来的小白的声音,“狐娘,是遇仙来了吗,让他进来吧。” 狐娘向我的招了招手,“遇仙,白露姑娘叫你呢,快进来吧。” 我抬腿走了进去,熊可可跟在我的身后,低头往里走。 狐娘伸手拦了一下他,低声说:“可可,你听我一句劝,小白没叫你,你就回去吧。” 熊可可推开了拦住她的手,走了进去。 狐娘在我们身上关好了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白正和玲珑,夜久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到我来了,就笑着跳过来。 “遇仙,你为什么没去乐坊看我首演。” 她看上去,还是乐坊的小白,也是望月楼的小白。 但她不是了。 “如果我去了,会有什么不同吗?” 小白一双媚眼看着我,笑着摇摇头,“不会有什么不同,我们还是要抓你。” 我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才看清她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宝石一般。 “抓我,是为了引子不语追你们吧?” 小白点点头,说:“对,一会鹤仙人的船会过来,我们乘船走,你帮我们把子不语引到万神殿。” 自始至终的,小白没有和熊可可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 熊可可笑着插话进来。 “小白,你是不是傻,我们在山上,要等一艘船。” 小白没有理他,就好像他不存一样。 “遇仙,那天首演你没来,要不我单独跳给你看。” 说着,她跳到院子里的石台上,双手扬起,她的头扬得很高很高,她的挺得背很直很直,直到她的脚尖提了起来,她向上,她非常骄傲,她的身体是她的语言,也是刀剑。 玲珑和夜久这两只小狐狸,也站起来,用手轻轻地的打着拍子,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熊可可叫了一声,“好!小白你是最美的。”他跳到石台上,想拉小白的手。 “滚!快滚!”小白说着,一张脸冷的结了冰。 熊可可脸上的笑容也僵到了脸上,他低声地说:“小白,我想跟你走,无论你去哪里。” 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狐娘大声的喊着,“玲珑,夜久,一会鹤仙人就来了,你们还在这里傻站着,还不赶快去放火,把这里烧了。” 两个小姑娘跑开,在院子里四处放火去了。 狐娘看着熊可可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小白说:“我让他别进来,他非要进来,在鹤仙人来之前,你得杀了他,省得被鹤仙人骂。” 小白笑着走到熊可可面前,熊可可也对着她笑。 小白狠狠的一巴掌,把他抽的翻滚着,飞到三五步外。 “快给我滚啊。” 熊可可落到地上,又坐起来,捂着脸,呆呆的坐着。 小白没有理他,她在石台上,跳起舞来。 “我是一个舞者,是花街最好的,也是妖界最好的,我不是一个屠夫,我只想跳舞,不想杀人。” 一阵仙乐袭来,漫天的粉色花瓣从天而降,异香扑鼻,我忍不住抬起头来。 天空上,月色中,一艘巨大的船,正向着这里缓缓驶来。 只一眨眼,就来到院子上空,挡住了月亮。 我闻到一股女妖身上那种,独有的浓浓的香气,一个绝色的女子站到了我身前。 她穿着一身雪白,她的腿很长,人也很高,比我高出一头,眼神锐利,眼角淡红,纸白色的长发整齐的盘在头上。 “你就是遇仙。” “你就是鹤仙人。” 她一转身,就出现在狐娘边上。 “怎么房子还没烧掉。” 狐娘很怕她,低下头,眼神闪炼的说:“遇仙刚到……我们正在烧。” “废物。”鹤仙人信手一挥,“轰”!的一声,整个院落,化成飞灰。 “带遇仙上船,我们走。”她眼角扫到坐在院子里的熊可可,“杀了他。” 她抬起来手,小白连忙挡住,“鹤仙人,无需劳您动手,请让我来杀他。” 第64章 愿意追随她的人,又聚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鹤仙人轻轻点了一下脚,飞上了大船。 狐娘抓住着我的脖子,和玲珑,夜久也飞到了船上。 熊可可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小白,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 小白双目绿光一闪,五指暴长,长如短剑,她轻啸一声,便出现在熊可可的身前。 速度之快,熊可可看到她的脸时,她的五根手指已经深深的刺入他的前胸,又从后背穿出。 熊可可一脸扭曲,他不相信小白真的会杀她,更没想到真的会死。 他说:“好疼!” 她站起身时,熊可可就倒了下去。 小白甩干了手上的血,又恢复成小巧精致葱白的一只手。 自始至终,她未发一言,飞上大船时,眼中似有一滴晶莹的泪滴飘落。 这个船很大,有许多人,确切的说,是有许多身着黑色金属重甲的妖兵,月色中闪着寒光。 鹤仙人说了句:“回万神殿。” 大船一闪,便成了天际的一个小点,很快消失不见了。 那晚,相柳把喝醉了的九姑娘抱回家。 九姑娘借着酒装醉,死死的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假正经的男人这辈子没人爱。” 相柳苦笑地说,“我真不是假正经。” “你假装不在乎,我跑出去了,你又把我追回来。” “我喜欢你,但你要懂我。” 九姑娘松开了勾住他的手,“你总说让我懂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男人难道不都一样,你不想和我睡觉,留我在身边要做什么?” 相柳扶她坐到客厅的茶桌前,又搬来一个小炭炉,放上一只黑铁壶,煮上茶。 水气氤氲,茶香四溢。 九姑娘喜欢酒,相柳喜欢茶。 相柳选了一个精美的瓷杯,放到九姑娘的身前,想了想,又换成一个银杯。 “万一你生气了,这个摔不坏。” “放心,我不摔杯子了。” “男人和男人不一样,比如都是去吃鱼,结果一样,都是把鱼吃了。” 相柳又给九姑娘倒满茶水。 “但有人喜欢吃红烧鱼,浓汁入味,但我喜欢冰刺身,能品尝到鱼的鲜美,如果我喜欢的鱼,不能按我喜欢的方式吃,我不仅不想吃,也浪费了鱼。” 九姑娘喝了一口茶,口鼻生香,萦绕在头上的昏沉的酒气,醒了一半。 “那你想让我怎样,弹琴,跳舞,读书,画画,我都学不会啊。” 相柳看着她,温柔笑笑,如春风化冰。 “不是你学不会,是你没耐心,我们妖怪能活很久,几百年,几千年,我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上来就学琴的确有些难,我先教你学走路吧。” 相柳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把她从茶椅上扶下来,他的手,温暖柔软。 “来,你挺起你的胸膛,就像戴着极宝贵的宝石项链,你微微扬着脸,你很女性化的,自由的摆动,你让你的身体说话,你非常妩媚,非常吸引,充满了生命力,你是女妖,也是女神……” 九姑娘跟着他走了几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哪有人会这么羞耻的走法?” “你脱光衣服往我床上扑时,你不觉得羞耻,让你挺胸走路怎么就羞耻了?” 九姑娘攥起粉拳轻轻捶了相柳几下,又挺胸扬脖,走了几步。 “可是我没有宝石项链。” “买,明天我就给你买。”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高漫妮走了进来,笑着说:“小九,你不要听她的,将来姐姐教你怎么走。” 九姑娘脸上一片潮红,“漫妮姐,你啥时来的,快坐,我去给你斟茶。” 相柳却一脸愤愤:“高漫妮,这么晚了,你来我家做什么,坏了我的兴致。” 高漫妮没有理他,坐到了茶桌前,九姑娘给她挑了一个白净的杯子,倒满杯。 “漫妮姐,你找相柳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高漫妮伸手拉她坐到自己的边上。 “火月和我,还有子不语要去相柳家做客。” “想来就来呗,你们什么时候还提前约过。” 高漫妮又笑了笑,“不是这个家。” 相柳一愣,疑惑地问:“你们要去万神殿?” “你大概不知道万神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女帝和人皇都要绕着走的浮岛。如果你们想去那个地方,火月至少要向女帝借一支上万人最精锐的军队,但女帝不会借给她的,以前配给她的那些官员,现在都跟她来了花街,如果再给她一支军队,花街就可以建国了。” 高漫妮说:“军队的事,你不用操心,火月去找海荷花了,我就是来告知你一声,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呢,就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一起出发。如果不去,也不要怪我们毁了你家。” 相柳愣了一下:“海荷花,我可不想遇到她。你让我想想再答复你。” 这时候,窗外一束红光直插天际,三个人飞出屋外。 三人浮在空中,只见火月住的那处院落,被一束红光罩在其中,几乎照亮了整个花街,光束上方的乌云被染成红色,无风自动,绕着红色光束在空中盘旋不定。 相柳喃喃自语道:“这是有人要突破品级了,不应该啊,火月不是几年前刚升到7品,哪怕她天资再高,至少要花几百上千年才能再有突破的玄机。” 高漫妮微微一笑,“不是火月,是惠惠子。” “那个三品的小姑娘,升个四品,哪会有这种异象,刮个风就不错了。除非……” “除非她连升二品。”高漫妮接着他的话说了出来,“哈哈哈”又大笑起来。 “不可能,那小姑娘天资固然不错,但我只听过一升三的,三升五的却从未听过。” “怎么不可能,几年前,我和火月在妖界游历,偶得一幅完整的数千年虺蛇骨架,就将它炼化在惠惠子体内。” 相柳面色一变,“完整的,数千年虺蛇骨架,你们可真会偶得,明明就是被你们猎杀的。” 他又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交情不够,我也是蛇族,你们有这么好的宝贝,给那个小姑娘,却不给我。你们就不怕她控制不了那虺蛇之力。” 高漫妮也没过多掩饰,“杀那虺蛇真不能怪火月和我,是她非要杀我们不成,反被火月剥皮抽了骨,现在骨头给了惠惠子,还剩一张皮,你要不要?” “要,正好我给九姑娘炼一身贴身护甲。” 高漫妮转头看了看相柳,他正轻轻揽着九姑娘。 “想不到,你对九姑娘真是大方,用数千年虺蛇皮炼甲,是仅次于神宝的宝甲。” 相柳呵呵笑着说:“是你们对九姑娘好,毕竟那虺蛇皮是你们得来的。” 九姑娘也忙着对高漫妮笑道:“那先多谢漫妮姐姐了。” 高漫妮说:“你先别急着谢我,相柳,那万神殿你去不去。” “去,我本也没说不去啊,我是不想遇到海荷花。” 高漫妮得到了她想要的答复,笑着飞走了。 九姑娘问相柳,“你为什么不想见海荷花。” “我是她得不到的男人,当然要躲着她。” “她不美?” “很美。” “那为啥她不能得到你?” “性格不合。” 九姑娘顿时醋意大发,“性格这种小事,我们妖怪能活很久,几百年,几千年,你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性格是改变不了的。你可以从女人怎么走路慢慢教她啊。” “她不一样,我教不了。” “有啥不一样,还不都是女人。” “她是海盗。” 海荷花本是牛帝的二十万水师的统帅,独孤美反叛成为女帝后。 海荷花曾数次率军围打妖都,救牛帝,诛篡臣。 却被火月和琴师抓了7次,放了7次。 第7次,女帝以国礼见她,二人长桌对座。 女帝说:“我们修行之人,不信苦功,信命定与玄成。刻苦用功可能考个状元,但若是命中没有,再怎么刻苦也当不了神仙。” “我刚推翻旧制称帝,妖界远未平定,你率二十万精良水师,从妖海杀至妖都,一路凯歌而行,势如破竹,我守都之兵不过七八万人,且都是久战之师,伤疲过半,却能抓你七次,不是你的兵不精,谋不利,而是牛帝命该如此。” “凡事有度,火月抓了你七次,放了你七次,我能给你的条件是,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统领水军,镇守妖海。” “或者,你可以效仿北境狼族,自立为王。” 海荷花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后来,她又攻城二次,又被抓了二次,她终于信了命。 她解散了水师,回到妖海,做了海盗。 短短数年,愿意追随她的人,又聚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第65章 琴师躲开她的目光,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了看景色 我在大船上,也没有什么人难为我,两个妖兵过来,把我带到下面二层的仓房内。 仓房的空间不大,有一张小床,一扇窗。 门锁着,外面有守卫,渴了饿了, 敲敲门一说,就会有人送来。 只是外面的天黑着,仓房里也没有灯。 我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窗棂中飘来一道雾色天光,才惊觉已是清晨。 我敲了敲门,让守卫带我去洗漱,整个船舱也很大,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妖兵,当值的都穿了重甲,轮休的穿着轻便的布衣,后背上都印着一个大大的“鹤”字。 整艘船上,大概都是鹤仙人的亲兵。他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并不介意我。 洗漱完,守卫又带我顺路去吃了个早饭,一路上,他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只有三个字。 “跟我走。” 回到关我的仓房,守卫“咣当”一声锁了门。 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用胳膊挡在脸上,像是挨过打,身上白色的衣服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条。 我拍醒她:“我想躺会,昨晚我没睡。” 她抬起胳膊看着我,脸上也是又红又肿的,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哀伤的看着我。 是小白,她说:“我昨晚也没睡,还挨了打。” “是我先来的,这个床归我。” “要不咱俩挤挤。” 我转身走到门边敲了敲门,“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房间。” 过了一会,守卫说:“没房间了,我们可以把她绑在底舱的栏杆上。” 我转身对小白说:“你都听到了,你是想被绑到底舱的栏杆上,还是躺到地板上。” 小白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躺到地板上。 我躺到床上,准备睡一觉,被子和垫子小白捂的很热,上面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很香。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可不是熊可可,当然不会可怜你。如果不是打不过你,我说不定还会打你一顿。” 我坐起来,把床垫抽出来,扔到她身上。 “给你个垫子盖吧。” 小白把垫子用力的推到一边,蜷缩着,小声的抽泣起来。 我用被子蒙住头,很快就睡着了。 又被人敲了起来,我抛开被子一看,还是小白。 她坐在床上,侧着身,伏看着我。 “你要干嘛?”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关进来?” “不用问啊,你没杀熊可可,被鹤仙人发现了,被打,不是活该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杀熊可可。”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示意她也坐直身子。 我不习惯被一个女孩伏着身子,自上而下的看着我。 “首先你的眼睛是绿色的,眼有异色,必会幻术,其次,你杀可可时,眼中绿光闪了一下,我看到你杀了他,但我也觉得是你施展了幻术。我都能猜到,鹤仙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杀熊可可,是因为他本无足轻重,杀了他反而会得罪整个熊族。但打你一顿是少不了的。” “聪明,怪不得熊可可说你聪明,你说对了。” “熊可可夸的人,能聪明到哪去,现在你可以从我的床上下去了,我想睡一会。” 小白撅嘴下了床,铺好垫子,躺到了上面。 “唉,遇仙,你说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被抓到了船上?” “我故意的,我苟了这么多年,我要飞扬跋扈一次。” 我要我在少年时,有这么一天,能随手抽了把雪花单刀,去走一趟疾风追月。 小白冷笑一声:“遇仙,傻子活千年,太聪明的人,死的早,古来如此。” 我把被子蒙住头,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小白半天听我没了动静,就又从地上爬起来,抛开被子,看到我真是睡着了。 不由得说了一句,“真是看不懂这个凡人,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的,一点也不怕。” 琴师在妖海里,找到海荷花后,就带着火月去了那里。 火月和琴师被一众妖怪蒙住眼睛,七拐八拐的带到了一片礁石组成的孤岛上,推开一扇石门,穿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通道后,就到了一个高大的地下宫殿门口。 妖怪摘去了她们的眼罩,海荷花笑着拉着火月的手,进了宫殿。 海荷花穿了一条荷叶绿的长裙,火月仍然是一身红,两个人,手拉手,说说笑笑。 “几十年没见了,你还是一点没变。” “没变吗,老喽,至少胖了二十斤,那天我一照镜子,都有眼袋了。” “你说的是你,还是在说我?” 两个人虚伪的哈哈大笑。 琴师在一旁,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们聊了几壶茶的时间,终于聊到了正事。 火月说:“你看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了,这次你是不是该帮帮我?” 海荷花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说你一开口就让我挑一万精兵去帮你,我养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真过的不容易。”她说着,伸出一只手,展开五指。 火月一把抓住她伸出手,“你的手真好看,这么柔软,打了这么多年仗,握久了刀枪,一块茧子都没有。” 海荷花用力把手抽了出来,“我是说,我要这个数。” “五十块灵玉?” 海荷花没有说话,把手展开,抖了抖。 “五百?” “五千块五品灵玉。” “你还是去抢吧,我哪有这么多五品灵玉。” 海荷花笑了笑,“我是海盗啊,这些年可不是一直在抢吗?” 火月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的好姐姐,我是真没有这么多,你看着当年我抓了你九次,放了你九次的感情上,能不能……五百行不行?” 海荷花把手又一次用力抽了出来,“你说的好像当年你放我,吃亏了似的,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她停了口,挥挥手把宫殿里的侍从全赶了出去,又接着说。 “你和那蛇妖,趁牛帝在人界征战,占了他的妖都,篡了他的位,多少妖王不服,多少人也担心你们会害他们,你们抓了我九次,放了我九次,让所有的妖王看到,我这样的你们都不杀,他们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才敢拥护你们。要不然,那蛇妖能坐稳女帝的位置,说不定,现在妖界还四处战火,各族妖王各自为战呢。” 火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姐妹,你说的都对,但我真没有那么灵玉,要不我先欠着,每年还一点?” 海荷花哈哈大笑起来,“好姐妹,我觉得我们一开始就聊反了,我和你谈感情,你和我讲条件,这样会不会好点?” 火月说:“对,聊反了,我们重新聊。” 海荷花说:“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该帮你。” “你养这么多人也不容易,我也不能让你白干,我给你五百灵玉行不行。” “行!” 海荷花一个行字出口,火月愣了一下。 海荷花又说:“我听说这次你们攻打万神殿是为了炼千梦丹,能炼几枚,我卡在6品也有几百年了,一直无法突破。现在你都7品了,能不能帮帮我?” 火月心想,你在这儿等我呢,果然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至多三枚,可以给你一枚,谁和你说千梦丹的事?” “我想要二枚,我不能告诉你谁说的。” 火月用眼角扫了一下琴师。 琴师躲开她的目光,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了看景色。 第66章 他们杀伐果断,他们心狠手辣。 火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海荷花。 “你自己看看吧。” 海荷花连连摆手,“不看,我一个海盗头子,一看到书就头痛,相柳一看到我就头痛,说我没有文化,看到我就躲的远远的。” 火月捂嘴“吃吃”笑了起来, “每个第一次见你的人,都觉得你会是个抚琴弄画,沈静淑雅的美人。” 海荷花哈哈大笑:“我就是个美人,其他那些和我根本不沾边,这次我们要去把相柳的家给抄了,想想就解恨。” 海荷花还想多聊聊相柳,她许多年没见到他了,很想知道他的近况,她又问。 “哎,对了,相柳现在还纠缠你吗?” “早就不纠缠了。” “那你对他有意思吗,说老实话,你要有意思我就不和你争。” “我对他那种事事追求极致的男人没感觉,从来就对他没有过意思。” “那就好,如果这次在他家正好碰到,你帮我守着门,我用刀逼着他,先把他睡了再说。 站在一旁的琴师脸一下子臊的通红,轻轻咳了一声。 海荷花转头看到他,大眼一瞪,“小屁孩,没听到二个姐姐在聊男人吗,还不快走,去去去。” 琴师如释重负的从大殿中走了出去。 火月知道相柳和兔九在一起,就岔开了话题,重新拿起那本书来. “这不是什么别的书,是制作那个千梦丹所需的材料。” 海荷花翻了几页,不禁眉头紧皱。 “这一整本都是制这枚丹药的材料,需要这么多种的万年仙草,万神殿里都有吗?” “当然没有,那儿只有一种,好在我们只缺一种材料了。” 海荷花又把手里的书翻了翻,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收集齐这么多仙草,怎么也得花几百年吧,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耐心。”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收集的,炼丹也是她。” 火月站起来,走到海荷花的身边,柔声的说:“这么多材料只能炼三颗千梦丹,我是这么想的,一颗给你,一颗给我的一个朋友,最后一颗留给炼丹人。” 海荷花低下头,“做你的朋友可真好,一颗也不给自己留。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你卖命。” “你还不是一样,有那么多亡命徒跟随你。” 海荷花站起来,“走,我带你转转,我的人可不是什么亡命徒。” 她拉着火月的手,走到了大殿的一处后门,把门打开,就像打开了另一片天地,她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里有山川,森林,河流,村庄,田地,耕种的农人,下棋的老者,牧牛的儿童。 火月惊讶的说:“原来你的宫殿,只修了个门脸。” 海荷花说:“我要那么大宫殿做什么,那就是装装样子,给外来人看的,眼前的这些人就是你说的亡命徒。” 在我当水师统帅时,跟随我的都是将士。 在我当海盗时,我遇到的是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商贩,有渔民,有孩子,也有老人,他们不是天生的强盗,他们是跟着我一起讨生活的人。 如果我当他们是士兵,他们就尽当兵的义务; 但我当他们是兄弟,我为他们养家,他们就心甘情愿的为我赴死。 当年,她之所以屡次被火月抓住,就是因为她性子上来后,就单枪匹马的冲阵,冲的很深,她的兵跟不上。 失败不是她的命运,是老牛的命运。 她不是不会带兵,只是无法带好别人的兵。 她说,我当海盗有二个优势,一是我是个美女,二是我性格豪爽,战力高强。 他们爱我,仰慕我,以我为荣,愿意追随我。 火月看到这片祥和的村落,却有些犹豫。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万神殿,你不用现在答复我,如果同意,三天后,带一万人来花街找我。” “火月,你变了,万神殿又怎么了,一帮因为躲雷劫而聚到一起的懦夫,有什么好怕的。” 万神殿本是一座高山,里面封印着相柳的先祖,相柳的父亲为了打开封印,把整座山从地上拔了出来。 神的封印当然打不开,这座山一直浮在空中。 此界的修行者7品之后,会有九死一生的雷劫,一说是来自神的试炼,也有人说是那些修至大成者,对后来者的打压。 但无论是怎样的雷劫,都不会劈到那座封有真神的浮山上。 于是,相柳的父亲在上面修了无数的宫殿。 他说,神界很大,容的下我们所有人。 很快,就聚齐了不少7品以上的修行者,他们又带去了许多随从。 那座建满宫殿的大山,成了一座有十多万修仙者的小城。 被称作万神殿。 传说是想去万神殿的条件只有一个,杀死一个至亲至爱的人。 万神殿里住的修仙者。 他们修为很高,他们杀伐果断,他们心狠手辣。 第67章 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学习的人,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此时正是寒冬,夜里山上的空气,冰冷刺骨。 熊可可打了一个哆嗦,从地上爬坐起来,搓了搓冻僵的身体,又抖了抖脑袋,清醒了许多。 他记得自己被小白五根利爪透胸穿过,倒在地上死了。 他摸摸了前胸确实有五个不深的伤痕。他虽然笨,但也清楚小白没有杀他。 他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突然听到四周传来细小的“噼啪”声。 四周一片漆黑,本是繁华雅致的山居院落,此刻只剩几段残垣断壁。 远处还有星星点点未燃尽的火焰,如野兽的眼睛一般,飘忽不定。 “有妖怪!”熊可可吓的一下子从地上,抱头向山下跑去。 跑到半路,看到客栈旗杆上挂着的红灯笼,他又想起来。 “我就是妖怪,我跑什么跑?” “呯”!的一声,他一头撞开了客栈的大门,冲了进去。 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从二楼飞出来,照着他的头狠狠的拍了一下。 “哎呀!”熊可可疼的大叫一声。 “牛掌柜,是我。” “我知道是你。” 那个高大的黑影是牛掌柜。 “知道你还打。” “这么晚了你跑回来干嘛,还把门给撞坏了。” “这不是……想你……有些迫切了吗?” 牛掌柜看到他胸前的伤口,忙把他拉进了客栈的房间里,扶他坐下,又找出了些伤药,给他抹上。 爱上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但同时爱上两个人就一定要藏住。 牛掌柜知道熊可可喜欢惠惠子,可不知道熊可可也喜欢小白。 熊可可也不敢说被小白打伤的事,只敢说遇仙被乐坊的狐妖抓走了。 “狐妖抓遇仙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们坐一艘很大的船走了。” “你不会是疯了吧,她们把遇仙带到慕仙山上,坐船走的。”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看到那艘大船前,我也不信,好像还有个什么鹤仙人。” 听到“鹤仙人”三个字,牛掌柜惊了一下,手指着熊可可,不可置信的问。 “你说的鹤仙人是个腿很长的女人?头发是白色的。” 熊可可连连点头,“对对对,腿很长,很漂亮的女人。” 牛掌柜在他的头上又狠狠的敲了一下,“就知道看长腿漂亮的女人,遇到鹤仙人,你不可能还能活着?” “你爱信不信,我这几年的功法也不是白练的,我被她打了一掌,我胸前的伤就是她打的。” “鹤仙人当年是我……是牛帝的先锋元帅,不带一兵,一剑屠万仙,杀的人界闻风丧胆,你要是遇到她,她用眼神就能杀你,她打你一掌,你早成灰了。” “好啦好啦,我不和你争这个啦。”熊可可听牛掌柜这么一说,突然想起小时候曾听他大哥说过,他最崇拜的人就是鹤元帅,所以才去从了军。 如果鹤仙人就是他哥口中的鹤元帅,那他的确接不下她的一掌。 毕竟,他大哥的一掌就能把他拍成肉泥,更别说她了。 熊可可说:“我记得遇仙让我找你,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你这儿,让你去找子不语,可是被你打了一下,我记不起是什么东西了?” “遇仙在我这儿有什么?工钱?他对女神做了什么,这么缺钱?” “我哪知道他要做什么,你欠他多少钱。” “我把他拉扯这么大,管他吃,管他住,不向他要钱就不错了。” 熊可可站起来,低头思索着。 “我记得他没说钱,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我实在记不清什么了?” 他看到牛掌柜摆在桌子上的一本书,就好奇地走过去。 “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学习的人,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第68章 熊可可心中的春天消失了,立刻迎来了凛冽的寒冬 牛掌柜伸手想要拦他,熊可可把书已经抓在手里,折起一看封面。 《30天!仙法速成》 “哎~我说老牛,这种地摊上三个小钱的书你也信?” 牛掌柜在他头上“呯!呯!”敲了两下。 这次牛掌柜下了死手,用的力气很大。 熊可可挨了一下,抱头跳开了。 “老牛是你叫的,我看书和你不一样,我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看。” 熊可可认真的翻了几页,“那你说说这本书有什么精华。” “这本书的精华就是,没有精华。” 熊可可笑着把书放下,又把我怎么被狐妖抓走的事,简单和牛掌柜说了一遍。 两人约好明天一早去花街找火月,熊可可回自己屋去睡了。 牛掌柜打开桌子上的书,又翻了几页。 他的品级自从上次刮骨洗毒,损伤了灵脉后,修为折损到了3品,虽偶尔也能使出4品的功法,但不确定。就像一个蹩脚的书法家,写一万个字,偶尔也能写出一二个好字来。 空有一身灵力,却使不出来。 他知道惠惠子这个冬天要冲击4品的事。 他为惠惠子高兴,却也暗暗为自己着急。 他不是一个有修行天赋的人。当年取得的成就,他下了比别人多的多的苦功。 惠惠子3品升4品,只用了一年,这就是天赋。 普通人最多也就是300年左右。 而他当年却用了600年,他不仅是没有天赋,而且是最愚钝的那类修行者。 现在他的灵脉又受到了损坏,要想再升到4品,估计还要花费数百年。 对他而言,修行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什么是修行,就是日常的每一天 牛掌柜叹了口气,吹灯上了床。 第二天,他和熊可可去了火月那儿,见到火月和子不语后,十分不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有几块一二品的灵玉。 “这是客栈这几年攒下来的钱,我分成了三份,这是遇仙应得的那份。” 子不语疑惑的看了一眼,没有接。我身上有她一块逆鳞,她手里有的我心,她能感应到我,虽然不能确切的感知我的情况,但知道我过还不错。 火月不屑的扫了一眼,“你这是要和遇仙撇清关系,不打算救他了?” “是熊可可说遇仙被抓的时候,让我把他放在我那儿的东西带过来,他在我那儿有啥?” 牛掌柜委屈巴巴的说。 火月想了想,“遇仙被鹤仙人带走了,她们肯定也不是为了这点灵玉,以我对遇仙的了解,他要的肯定不是钱。”她转头看向熊可可,“可可,你再想想,遇仙说的是什么?” 熊可可挠了挠头,“当时我脑子里全是小……有些乱,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老牛急了, “遇仙身上什么不是我给的,除了这几年的工钱外,还能有什么?” 老牛就是那种又笨又执着的人,他认定的事,别人就很难再改变他。 他认定我这辈子无法修行,也认定那张古神符会害了我。 他把我第一次遇到他时,用过的那张古神符藏了起来后,忘的一干二净了。 火月说:“你把这些灵玉收好吧,遇仙如果是要这种东西,那我来出好了。” 她又对琴师说:“挑几块最好的灵玉带上,那小子总能做出些让人意外的事来。” 琴师笑着点点:“我觉得那小子精的很,如果不是主动被抓,熊可可也抓不住他。” 熊可可的脸一下子臊的通红。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怎么是你小子抓的他,你不是说是狐妖吗?” 这时,墨色的黑云突然罩住了天空,天一下子暗下来了,没有一丝风。 大地变得异常的沉寂,天地间弥漫着强烈的妖气。 后院传来“轰!”得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撞穿房顶,冲天而起,撞入浓厚的黑云之中。 只见一道道紫色的闪电,便从翻滚的黑云中劈落下来。 几个人从屋子里出来,看着空中翻滚的黑云。 火月一脸惊喜,“惠惠子冲级成功了!” 牛掌柜酸溜溜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升个4品,你们要搞的这么浮夸的仪式吗?” 火月白了他一眼,“这天像不是我们搞的仪式,惠惠子现在是5品了,她一次连升了二级。” 牛掌柜张大了嘴,呆住了。 天空极远处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微微动了一下,漫天的黑云转瞬被吸入其中。 天空又恢复了明亮。 黑光一现,一个身影便出现在火月怀里。 “火姨,我成功了,谢谢你。”惠惠子笑着说。 她的笑容闪着光。 “恭喜惠惠子,你的天赋高,谢你自己就行。”火月笑着说。 牛掌柜张开了怀抱,心里想着该说些啥,这孩子跟着他十几年一直是1品,跟火月后,短短三年,升到了5品,还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惠惠子却从他身旁走过,一下子抱住了高漫妮,“谢谢漫妮姐,没有你和火姨给的千年虺蛇骨架,我也升不了这么快。” 高漫妮仔细的看了看她,惠惠的前额左右长出两只黑色的小角,“果然被相柳说对了,你是不是不能完全驾驭体内的虺蛇之力。” “是,冲级那几天,那虺蛇之力在我体内翻腾不止,刚才冲级成功后,却又畅快无比。” 高漫妮轻轻摸了摸她额上的小角,“你这额头多生出来的小角,应是那虺蛇多余的灵力被你封到这里了。” 惠惠子又依次问候了子不语和琴师,四周扫了一眼。 “遇仙呢?” 牛掌柜跳了过去,狠狠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别以为比我老牛等级高,我就不打你。” 惠惠子紧紧抱住了他:“多谢牛掌柜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若不然,说不定会被虺蛇反噬。” 牛掌柜心里清楚,那虺蛇经火月和高漫妮的炼化,只剩精纯的灵力,最多是灵力溢出,但哪里会反噬,但惠惠子这么说,让他也觉得满心欢喜。 熊可可呆呆站在边上,被牛掌柜也一把揽入怀中。 “惠惠子升到5品了,你不高兴吗?” 熊可可小声的说:“当然高兴啊,但她这么优秀,是不会喜欢那些没用的东西的。” “我喜欢你啊。” “真的吗,我也喜欢你。”熊可可浑身一颤,心中就像一场雨后的春天,心花怒放。 “可可,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惠惠子说。 熊可可心中的春天消失了,立刻迎来了凛冽的寒冬。 第69章 我第二个爱的女人是鹤仙人 惠惠子一次升了二级,体内的灵力运行尚不稳定。 高漫妮亲手为她泡制了一大桶药水,带她去巩固修为了。 牛掌柜和熊可可被留下来制作雷火符,他们被带到一间堆满符纸的库房。 要将这些符纸裁成统一大小,并画好符文,将来由火月统一施加咒术,将其制成七级的雷火符。 子不语没有本体,施加不了咒术,要不然,可以制出威力更甚的神级雷火符。 之所以制作雷火符,海荷花她们是海盗,在海上雷火符用的少,怕她们准备不足。 这次要打的万神殿是一座空中浮岛,十分适合火攻。 琴师将花街的药店和铸器铺所有的存货一扫而空,并让人分类装箱。 火月把相关的人聚到了客厅里,关好门一起谋划如何攻打万神殿。 琴师自然时刻不离火月左右。 高漫妮前期跟随火月,后期负责救治伤兵。 擅长幻术的拾花和主修阵法的子墨一同前往。 以速度见长的红蔷负责来回传递消息。 掌管花街钱庄的青竹不去,留在花街负责后方的采买。 蝶舞这次也不去,仍负责花街的防卫,预防有人趁机作乱花街。 暂定相柳去和万神殿的谈判,如果可以不打最好。 琴师听熊可可说鹤仙人带战船来抓的我,认为不打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非打不可,海荷花和她的军队就是先锋,从正面发起攻击。 子不语对战事并不关心,她去花街闲逛去了。 但她是最强的战力,这次请她一起去,想做什么,随她的心意。 只要最后能把我救出来就好。 牛掌柜很想参加这次军事会议,在火月他们的门前徘徊了很久,又被琴师客气的带回到库房里。 他黑着一张脸和熊可可老老实实的画符。 “这二拨人明明各有所图,没一个好东西。”牛掌柜把手中的符笔用力一摔。 把熊可可吓了一跳,此时牛掌柜已经完全失控。 “别以为我不知道,万神殿把遇仙抓走是为了引子不语过去,想吸取她的神力打开相柳祖上的封印; 火月她们假装要去救遇仙,实际上想去弄一张万年九头蛇的皮用来炼丹,一个个搞的大义凛然的。 这种去别人家里抢东西的勾当,让我去我也不去。” 熊可可安慰他:“小声点,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就你说出来了。” 牛掌柜眼泪掉了下来,“我也想去尽份力。” “这些人都各司其职,你去干吗?”熊可可问。 “我想去当统帅……领导她们……” 熊可可没再理他,低头裁纸去了。 他们一直在库房里干到深夜,终于画完雷火符。 扔下手上的纸笔,两人伸了个懒腰,走出了火月府。 花街大雪覆盖,一片洁白。 牛掌柜和熊可可一路无语,走过了乐坊和望月楼,里面都黑着灯,十分的寂静。 路上有风,不大,却十分冷。 两个人各怀心事,默默走着。 牛掌柜心里想的是这个世界已经是年轻人的了。 惠惠子也远远超过了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赶上她们了。 少年的飞扬最动人心,她们超越你时留下的背影总带着欢笑与光。 在向前奔跑的时候,她们每一次回头,都是在和你道别。 远处终于看到一处暖色的灯火,是猪师傅烤肉店。 “走,我请你吃烤肉,喝烧酒。”熊可可说。 “你有钱?”牛掌柜问。 “遇仙有钱。” “那凭啥说是你请,你少打我怀里钱的主意。” “我说的不是你怀里的那点钱,是相柳给遇仙在这家店里预存的,你跟我去就行了。” 熊可可说完,拉着牛掌柜走进了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猪老板,五百个肉串,五瓶烧酒。” “咱们就二个人,你点这么多,遇仙账上的钱够吗?不够我可不付账。” “我点的是我一个人的份,你要吃自己点。” 牛掌柜疑惑的走到柜台前,小声的说:“猪老板,那个……我是遇仙的养父,他账上的钱还够不够……” “够,你去坐好,随便点就行,遇仙在花街人缘好,不少人抢着给他付账。” “那按刚才那小熊点的,给我也来一份。” 牛掌柜又坐回到位置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让你们来花街,本想让你们吃吃苦,知道我养你们不容易,可瞧瞧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天天喝酒吃肉……” 酒至半酣。 熊可可低头,吐出一句话:“牛掌柜,我想我可能爱上了一个坏女孩。” “你不爱惠惠子了?” “两个我都爱……” 牛掌柜又抬起手来,熊可可等着他来敲他。 可牛掌柜却又把手放下了,低低的说了句:“我懂。” 他拿起酒杯,又放下,直接抓起酒瓶,“顿顿顿”把整瓶酒喝个精光,长长的“哈”了一声。 “我也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师姐,她不漂亮,胖乎乎的,就是一般人,但她对我很好。 我没有修行的天赋,不是比较笨的那种人,而是非常笨的那种人,我的师兄弟常常欺负我。 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让我干,闯了祸又全推到我头上。我不仅常被他们打,师傅也常打我。 只有这个师姐对我好,她帮我敷药,也只有她愿意陪我聊天,我觉得能在她身边,挨再多的打也愿意。 我和她说,终有一天我能出人头地,那时候我就娶她。 可是,我的修行真的很慢,很慢,为了突破4品,我闭过三次关,一次200年,第三次才成功。 在我闭关的时候,我的师傅把她卖给人族,做了妖奴。 我去找师傅讲理,却被我的师弟打个半死,赶出了师门。 我去人界,想去把她抢回来,结果她早已经被折磨死了。 我并不是因此痛恨人族,只是痛恨人族和妖族的战争。 那个时候,人族和妖族是敌对关系,他们买的妖奴,漂亮的就拿去享乐,不漂亮的就做活靶,练斩妖术。 我的那个可怜的师姐,她不漂亮,被斩杀了,尸体还被剥开研究妖脉……” 牛掌柜满脸热泪,泣不成声。 熊可可默默的陪他喝了许多烧酒。 牛掌柜擦干双眼,“这是几千年前的旧事了,我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过。 咱爷俩投缘,你修行也慢,但你和我不同,你不是没有天赋,你是不用心。 如果有一天,你所爱的人需要帮助,但你却无能为力,你才能真正体会到我的悲伤。” 熊可可看他的眼泪又要涌了出来,赶紧问到。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女人很漂亮,而且有极高的修行天赋,她在十几岁的小小年纪就突破到了5品,真是让我羡慕。” 熊可可睁圆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你不是也爱上了惠惠子吧?” 牛掌柜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说什么屁话呢,我亲手养大的惠惠子,怎么会爱上她。” “我第二个爱的女人是鹤仙人。” 第70章 也比带他们去,却无法带他们回来要好。 熊可可羡慕的问:“真想不到,你竟然和鹤仙人有故事,快讲讲?” 牛掌柜颇为自得的摆了摆手,伸手抓起一把滋滋冒油的肉串,举到鼻前用力嗅了一下肉香,一脸陶醉,再送到嘴边,张开大口,含住竹签根部,手一拉便将上面所有烤好的肉块全撸进了嘴里,油一下子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随便嚼了几下,抓过酒瓶灌了几大口,又香又辣的全咽进了肚子里。 他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油渍,长长舒了一口气。 熊可可以为他要说了,忙把耳朵递了过去。 结果他又伸手抓起了一把肉串来,全撸进嘴里,又用酒拌着咽了进去。 反复几次之后。 熊可可忍不住又问到:“你和鹤仙人的爱情,你还说不说了?” 牛常柜又喝了一大口酒,清了清嗓子,一脸深沉,仿佛陷入了往事之中。 熊可可又小心的把耳朵递到他的嘴边。 牛掌柜却轻轻叹道:“唉,我和她那点事,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当时正在和人族打仗,我和她一起打了几百年的仗。” “快说,快说,酒和肉都备好了,就等你的故事下酒了。“ “当时我们已经包围人皇的仙都了,我本想打下仙都后再告诉她,可是战争突然结束了,我被关进了牢里……”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只关心爱情。” “我没来的及表达,她不知道我爱她。” 牛掌柜说完,低下头,等着熊可可笑他。 熊可可哈哈笑着,用手猛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他。 看着他那双忧郁的牛眼,熊可可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比我还可怜,惠惠子虽然拒绝了我,但我死的明明白白,你和她在一起几百年,她却不知道你爱她。” 猪老板双手捧着一碗酒,慢慢地走了过来。 “刚才无意中听到了你说起仙都之战,我也是参加过那场围城之战的老兵,想过来敬一碗酒。” 牛掌柜举杯和他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猪老板转身就走,没再多说一句话。 他从不做多余的事,也不会说多余的话。 “喂,关于那场战争,你就来喝一碗酒。” 猪老板回过身,点点头。 牛掌柜红着两只眼睛,问:“你是哪支队伍的。“ “探子营的。“ “后来呢?“ “300多个兄弟,除了我,全都战死了。” “我不是问探子营,我问的是仙都那场围城之战。” “你被抓走之后,我们又围了仙都二年,在这期间很多人逃离了军队,我也逃了,鹤帅好像也离开了,女帝登基后和人皇和解,把军队从那里撤走了。” 牛掌柜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女人,只会窝里斗,不识大局,当时只要再坚持几年,我……不是…是牛帝早就抓了人皇,统一人族了。“ 猪老板恭敬的说。 “我也看不清大局,但我觉得当时撤兵是最好的选择,仙都打下来容易,人皇抓住也不难,但统一却很难,抓了这一个人皇,反而会冒出更多的人皇,战争会越打越久,我们妖界兵没了,粮也没了,新兵全是二三品的小妖,我们吃的全是尸体,不光是人尸,也有妖尸。“ “你可能无法体会那种感觉,昨天还是并肩做战的战友,第二天就成了锅里的肉,你用筷子捞出他煮熟的胳膊,还能想起他的笑容。“ 猪老板走了。 牛掌柜又抓起一把烤肉,看着烤的焦黄流油的肉块,张了张口,却无法再将肉送到嘴里。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将烤肉放回到架子上。 “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他和熊可可醉熏熏的回了客栈。 熊可可问:“明天我们还去火月那儿吗?“ “不去了,去干吗?人家怕咱们拖后腿,对咱们那么冷淡,让我们干了个通宵,水都不请我们喝一口,我们还去干嘛。“ “也是,她们的战力都那么高,不会有事的,我们等他们的消息就好了。“ 他们各自回了房间,片刻后便传出了鼾声。 黑暗中,牛掌柜突然睁开双眼,停止打鼾,飞身下床。 他悄悄的溜到熊可可的房间门口,趴在窗边听了听,确认他还在熟睡。 他扭身化成一团黑烟,飞进了厨房里,他来的锅灶前,把上面的大铁锅掀了去,掏干净了锅底的灰,露出一块平整的地面来。 牛掌柜暗催灵力,用手在地面上一拍,只见一个小小的法阵闪出幽幽黄光,整个地面便浮了起来,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来。 他拧身跳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暗室,四面石壁,角落里放着一个不大的木箱子。 牛掌柜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面残破的金色战旗,这是妖界帝旗的颜色,上面染满了深色的血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牛”字。 他轻轻用手抚摸着,又小心的折好,塞进了怀里。 他刚要关上木箱时,突然里面的灵玉发了一下光,他从那几块灵玉中挑出二块来,这是二块五品灵玉,是他和我第一次相遇时,从我手上得来的,够一家几代人过衣食无忧富足生活。 老牛的嘴比心硬。 当时,他嘴里说不要,脸上一付看不上的模样,但却悄悄地收了起来,一直藏在锅底下面的暗室里。 他把二块灵玉在脸上贴了贴,又亲了亲,小心的放回木箱里,在灵玉的闪光下,他看到了箱子最底下的那张古神符。 他那不聪明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原来,遇仙让熊可可带话,要的东西是这个宝物。” 凌晨。 火月一脸疲倦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家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她们商讨了一晚上,力图尽可能周全的想到攻打万神殿的各处细节。 无奈,万神殿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方,能知道的消息很少。 只听到过有人去,但除了相柳,没有谁能出来过。 而相柳也有二三百年没回去过了。 火月和琴师又去检查了各处物资的准备,当她走到雷火符的库房时,看到一屋子摆放整齐的雷火符。 火月问:“牛掌柜和可可走了吗?你没安排人请他们吃喝?” 琴师说:“没有。” 火月点点头,“也好。” 她的意思是,这次去万神殿,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与其让牛掌柜和熊可可觉得冷淡,也比带他们去,却无法带他们回来要好。 第71章 你听没听过轩辕红叶这个名字,我是轩辕家豢养的仙客 深冬凌晨,天色未明,淡淡的釉青色。 今天是火月和海河花约定好的日子。 火月知道她是个急性子的女人,也许她一会就到了。 她是那种不脱鞋就冲进卧室,直接跳到你床上的狠角色。 火月决定不睡了,等她来。 琴师为了她煮了一壶茶,拿来几盘小点心。 火月辞官后,他早就不是她的侍从了,但他仍做这些侍从该做的事。 火月还是一如从前使唤他,她说:“只有相柳那种娘娘腔才喝茶,我想喝点辣的。” “酒要等到打完万神殿之后再喝。”琴师说着给她倒了一盏茶。 火月“咕咚”一口喝光了,“换个大杯子,这个杯子太小,我怕一不小心塞到牙缝里。” 琴师不吭声,给她拿来了一个汤碗。 “关于鹤仙人你怎么看?”火月问。 “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琴师回答。 “被她杀死的人不更可怜吗?”火月说。 琴师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看天空,釉色已渐渐褪去,这是个白雾弥漫的清晨。 “也许我们不该去万神殿,如果子不语不出手,我们打不过她,但我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成功固然可喜,但并不是失败者都可怜。 “即便不是为了子不语,万神殿我们也非打不可,我答应过女帝帮她平复妖界。 现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前朝大将逃到了万神殿,他们还全是7品上的修为。 如果他们躲过了雷劫之后,会重新去夺妖都,到时侯,免不了还会一战。” 琴师笑了笑。 “真是搞不懂女人,你和女帝闹得那么僵,你还想着去帮她。” “女人嘴上闹僵了不是真的僵,心里闹僵了,嘴上反而会客客气气的。” 鹤仙人是万神殿里人员情报最详实的。 因为她实在是太有名了。 没有人天生就强,都是后来才变强的。 命运并不由人,而是她所处的环境,让她成为了这样的人。 鹤仙人一出生就是死的。 她没见过母亲,她的母亲也许死了,也许跑了。 她被她的父亲从壳里取出来,随意的丢在门口的雪堆里,一头白色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身上。 轩辕甲从哪儿路过。 “可惜,这么漂亮的小鹤。” 轩辕甲用各种最名贵、最稀缺的万年仙药救活了她。 在这动荡不安的乱世,仍有日月更替,天地也未变化。 乱的只是人心。 人界四王逐鹿,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每天的日子,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她活过来了,活在最底层,一栋挡不了风也遮不了雨,破败不堪的房子里,从小靠乞讨为生。 每日惶恐不安,每时每刻都可能会死,饿死,冻死,杀死。 贫穷,败坏,暴戾。 轩辕小雪叹了一口气,对她说:“这天气真好,风又轻柔,还能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轩辕小雪是轩辕甲的女儿,当然可以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那些看似平平淡淡不起波澜的日复一日,却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在恐惧中度过了童年,为了活下去,她每天都要拼命。 命运在黑暗中奔驰。 也许是那些万年仙药,也许是她那颗始终难安的心,她的修为很快达到了四品。 她的梦想是成为轩辕红叶那样的传奇人物。 红叶纵横九万里,一剑霜寒十九洲。 轩辕家有今天的成就,至少有一半是红叶的功劳。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 对轩辕甲一直心怀感恩。 他对她一直也很好,用自己的姓为她取名轩辕大雪,她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父亲。 轩辕大雪有自己的父亲,一头凌乱的灰发,总是还没有看到他的人,先闻到他身上的酒臭味。 他手里抓着一壶酒,每时每刻都保持保持着醉醺醺的状态,即使睡着了在梦中也会举起酒壶喝几口。 他的梦都带着浓厚的酒臭味。 他的酒品极其不好,喝多了不睡,而是兴奋,喊叫闹事,反复无常。 他会呵呵的傻笑着对大雪说,“我的宝贝女儿,让我看看你。” 马上就没由来的翻脸,怒目圆瞪,狠狠地撕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撞,一边撞一边用最脏最粗俗的话骂她。 疯了一样狂吼。 “我杀了你这个小贱货!你怎么不反抗,来啊,杀了我。” 她眼里迸出怒火,狠狠得瞪着他,嘴里,鼻子里流出鲜红的血来。 她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常常被打的满脸淤青。不是说她五岁之前没挨过打,而是她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了。 鹤和鹿在人界一直是独特的存在,和那些山野里的贼眉鼠眼,气质猥琐的乡下妖怪不同。 人们喜爱他们,有钱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豢养她们,并称之为仙客。 所以轩辕甲在大雪13岁的时候,很自然的提出了豢养她的要求。 她的父亲没有说话,只是醉醺醺的伸出一根手指,又指了指酒壶。 “每天一壶酒?” 他摇摇头。 “每天一缸酒。” 从那以后,他不再无时无刻的握着一个酒壶,而是每天泡在酒缸里。 大雪一直很奇怪,轩辕甲救了她的命,名字也是他起的,平时除了住,吃和玩都在轩辕家,为什么还非要征得这个酒疯子的同意,才能把自己接到家里。 这个酒疯子从来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却好意思提这样的要求? 她有些难为情的说:“让你养我们,怎么好意思?” 轩辕甲笑笑说:“难道你怕一条万里长河养不起两只小虾。” 轩辕和司马、诸葛、欧阳是人界四王,称的上是条万里长河。 鹿哥儿是个很美的女孩,你可把她当成百看不厌的风景。她却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她声音沙哑,十分爱笑,总是发出磨刀一样的“嘶嘶”的笑声。 鹿哥儿也是轩辕家的仙客,她来的比大雪晚两年,她13岁的时候,大雪15岁了。 轩辕甲教她们功法,爆发,控制,速度。 大雪十五岁修为突破五品,她的第一个任务是刺杀诸葛家的族长,因为他有做人皇的野心。 轩辕甲单独带她进了深山里,两个人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木屋里,住了整整一年,他教了她一剑斩仙的功法。 从深山里回来,鹿哥儿曾悄悄的问她,“轩辕甲的下腹部有一颗暗红色的痣,你看过吗?” 大雪害羞的点点头,面部滚烫。 那年鹿哥儿才13岁,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大雪没多想。 她爱那个男人,虽然她是和他女儿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情。 只要是他要她做的事,她从不多想。 大雪的第二个任务是司马家的大公子,他也有成为人皇的想法,司马大公子用一把玄宝级的刀,修为也远高于她,那次刺杀中她负了很重的伤,整颗脑袋差点被砍下来。 好在司马大公子缺少生死搏杀的经验,他一刀砍落,以为她死了,就收了刀; 好在她死过一次,又每天都在想如何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是呼吸一样的本能。 要想再杀她这种人,要刺穿她的心,让她甘心去死。 她在他收刀那一刻,丝血反杀了他。 鹿哥儿被派去刺杀欧阳,但刺杀失败,深夜里一只小鹿一身伤的从欧阳家逃出,背上还插着一把长剑。 欧阳在她身后喊,“多漂亮的小鹿,我喜欢她,不要追了,让她逃吧。” 大雪躲在暗处,还以为欧阳是个好人。 鹿哥儿逃回了轩辕府,哭的梨花带雨。 “我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他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我也曾是…你眼中…美丽的风景, 我只想做你的人,我只好提前动手。 但他的修为高我太多,身边也有很多帮手。” 轩辕甲轻柔的帮她包扎好伤口,又温柔让她回去养伤。 “欧阳并不喜欢你,他放你走,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但我不会那么做的。你刺杀失败,为他找到了正式攻打我的理由。他的兵比我多,也比我强。” 自始至终,他手没硬过,口也没硬过。 但他的心狠。 鹿哥儿转身时,轩辕甲手一挥,斩下她的头来。 鹿哥儿的脸上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年后,轩辕家向欧阳家俯首称臣,欧阳成了人皇。 大雪的第三次任务是刺杀人皇,但不是马上去做。 她要先学会忍受,忍受命运,忍受心中的爱意。 一剑断红尘。 我也曾是…你眼中…美丽的风景 轩辕甲先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最粗野的马夫,那个马夫又矮又丑,怎么说呢,夫妻之间床上的事不好说。 他玩腻了她之后,把她赶到街上去卖。卖的钱,他拿去嫖。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年。 她去刺杀欧阳时,还是失败了。 她逃走时,没有先回轩辕府,在死之前,她要先杀一个人。 一个把她带到这个世上的人。 她回来自己家里,一身伤,一身血。 她拔出剑来。 “我要杀了你,你这么穷,这么烂,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都怪你。” 她的父亲从酒缸里探出头来,冷笑一声,又低头喝了几大口酒。 ”你的命还没有出生就注定了,怪不了别人。” “我为什么有你这么一个爹!这不公平!”大雪一剑刺来,千剑如电。 爆发,控制,速度,都被她用到了极致。 她的父亲,抓着酒缸,纵身一跃,看似十分笨拙,却正好躲过了那从四面八方刺向他的一千把剑。 大雪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她从不知道他会功法,而且这么强。 她的父亲和酒缸又落回了原处。 他说:“我不是你爹,因为我是女的,我也不是你母亲,轩辕甲把你交到我手上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 大雪说:“就算是陌生人,那你也该对我好点,我从小被你打。” “按照轩辕甲的计划,我是你的第一试炼。 你本该杀了我的,你没有通过你的试炼。 你真是一个心肠软的女人,你不适合做刺客。” 大雪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听轩辕甲的?” 她把头埋在酒缸里,咕嘟咕嘟的喝了一会。 “我是谁,我是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你听没听过轩辕红叶这个名字,我是轩辕家豢养的仙客。” 第72章 再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和他单独在里面矜持、矜持 花街正午,晨雾消散,快雪初晴,天空碧蓝无云,明晃晃的白日照耀下的集市热闹非凡。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弥漫着各种声音。 火月坐在望月楼的三楼窗边,心中焦急,将一口银牙皓齿咬的咔咔响。 琴师不动声色的坐在她边上,神态悠然的喝着茶。 高漫妮虽然挂着一副笑容,但一会坐下去,一会站起来,现在又去了楼下。 拾花、子墨、红蔷安静的站在窗前,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海荷花竟敢言而无信,等我再见到她,非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不可。”火月恶狠狠地说。 琴师笑如和风,“她和你约了今天,但也没说是什么时候啊,也许晨时,也许午时……” 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划破长空,三只通体发着蓝光的巨大鲨鱼,拉着一辆黑铁战车,在无水的天空中破浪前行,向花街疾飞而来,宛如一道黑色利剑劈开了天空,发出阵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战车上面立着一个英俊的玉面少年,身着一身黑色重甲,手执一根银色长枪,上面挂着一条长长的黑色海魂幡,如一条黑色的长龙,盘旋游动,猎猎作响。 熙熙攘攘的花街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驻足举头观看。 又是一阵轰鸣,震的人目眩耳鸣,空中又现出千驾鲨鱼战车,整齐列阵,向着花街疾驰,每驾战车上面各有二名重甲武士,一名持枪矗立,手握黑旗,一名双手击鼓。 “咚……咚……咚”,战鼓声如闷雷一般响起,黑旗飘扬,?遮天蔽日。 花街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妖气冲天。 人们抱头四散奔逃。 有见过世面的行商之人,惊恐喊道:“这……这是妖海海盗……海荷花这是要抢花街?” 望月楼上紧绷着一张脸的火月不怒反喜。 “我就说吧,海荷花是个守信之人,这不是来了吗?” 琴师撇了撇嘴,笑着说:“等一会见着她了,我帮你摁住她,你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火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 突然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如炸雷,又如巨浪拍岸,地动山摇,整个花街都摇摆不定,桌子上的茶具被震的噼啪碎裂。 一座黑色的巨山跟在数千战车后面,缓慢地向花街飘来,渐渐将整个花街罩在一片黑影中。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声变的密集起来。 “鲲龙!海荷花这个女人,每次出场都这么势大。”琴师的脸上又惊又喜,不禁想起当年她千艘军舰围打妖都,也是一番遮天蔽日的景象。 众人抬头细看,空中的那座黑色的巨山,果然是一条披着重甲的巨大鲲龙,海荷花穿着一身玄天宝甲,腰挎双刀,威风凛凛地仰面站在鲲龙头上,身后整齐的站满了将士,正用鼻孔看着她们。 “一会她下来,你帮我摁住她,我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火月看着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呵呵笑着对琴师说。 海荷花抬腿一步,便从鲲龙头上飞落。 火月就扑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躲的追打了一番。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早就出发了,结果遇到了女帝的军械队,就先抢了她,发了一笔横财。” “女帝的军械队,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你一出海,她就出现在你面前,都抢了啥?” “一万重甲,五千天宝兵器和各种辎重,还有五千灵玉,反正我是发了一笔。” 火月一惊,“这么多,那不得一场厮杀。” “没有厮杀,就和白送一样,他们一遇到我,丢了物资转头就跑。” 火月笑了笑,“那也许她就是要送你的,以你的性格,直接送你还不一定要,不如让你抢。” 海荷花也笑,“管她呢,反正我是不会领她情的,她不敢打万神殿,我们帮她打了,才送这点东西。” “一万重甲,不少了,这可都是玄宝级的,估计已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二人说说笑笑。 琴师又煮了香茶,端到了桌上。 海荷花伸手抓起桌子,连同上面的茶壶茶具全从三楼扔了下去。 “一看到茶,我就想起相柳,只有他才喝茶,我们的肚子都是用来装酒的。” 琴师摇头笑笑,“上次见你一身宝甲,还是你我对立,想不到这次是同船共忾了。” “谁和你们同船共忾,船都是我的,你们有船吗?”海荷花哈哈笑着说。 琴师没有理她,带人下去将物资往巨鲲龙上搬运了。 “哎,相柳呢,我刚才提到了他,你怎么也不接茬说他,非要我明明白白的问出来,我怎么说也是个女的,粗是粗鲁了点,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海荷花又对着火月说。 “我已经派人找他了,相柳一会就来,你想怎么一个矜持法?” “你准备一个大床房,里面放一个装满热水的浴桶,满屋子里撒满玫瑰花瓣,把他给我带进来,再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和他单独在里面矜持、矜持。” 第73章 那就把他们关在这里,饿他们三天 谈笑间,火月命人重新搬来一张桌子,烫了一壶热酒。 高漫妮看到停在空中的巨鲲龙,知道海荷花来了,一颗等待的心也落了定。 她在园中折了一枝开满了的梅花,走上楼来。 海荷花第一次见到高漫妮。 她先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花香,再看到一个标致女子走上楼来。 手中拈着梅花一枝,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容华绝代,笑容可掬。 海荷花看的注目难移,意忘顾忌,站起来,伸手摸了摸了高漫妮的脸。 “假的吧,真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高漫妮连退了好几步,不知所以的立在那里。 火月对高漫妮笑笑:“荷花是个粗人,漫妮你不要介意。” 高漫妮规矩行礼说:“原来是花帅,久慕芳范,未亲眉宇,今日得见,果然不拘一格。” 海荷花伸手揽住她的胳膊:“漫妮你长的这么漂亮,说话也文绉绉的,相柳一定喜欢你。” 她又叹了口气:“想睡相柳,竞争对手真的是杀不完。” 火月笑着说:“漫妮,你别以为这个女人油腻,真要是当着相柳的面,却是一副冷艳绝尘的模样。” 高漫妮心里想,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要去打仗了,昨晚紧张的一个晚上没睡。 现在这个女人一来,却聊起了男人。 她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扫了一遍,空中海荷花带来的人马,士气高涨,自不必说。 身边穿着战甲的拾花、子墨、红蔷这些天一直绷着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这才是一场大战开始前最好的状态。 没有压力,也不恐惧,而是平静,从容。甚至,有些想笑。 她不由的有些佩服海荷花带兵的能力。 高漫妮跟着海荷花坐到了桌前,诚心的敬了她一杯酒:“我不会和你争相柳的。” 海荷花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姐妹,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可以介绍给你。” 高漫妮又说:“我的事先不用着急,不过相柳好像有女朋友了。” 海荷花“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谁,我去砍了她。” 火月噗嗤一笑,“她来了,你自己看吧。” 白光一闪,相柳拉着九姑娘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相柳笑着说:“九姑娘的护甲刚刚炼好,我们故而来的晚了。” 九姑娘又对火月和高漫妮施礼,谢她们送的数千年虺蛇皮,才炼成这身玄宝级的护甲。 她又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这是她第一次见海荷花。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高漫妮悄悄地看了一眼海荷花,她本担心她会真的一刀砍去,现在才知道刚才真是想多了。 海荷花不知在什么时候,一瞬之间,收了身上的战甲,身着一件绿如荷叶的长裙,肤白貌美,烟视媚行沈静的坐在桌前,就如一朵七月荷,只可远观般的悠远宅寂。 火月突然把拾花身上短刀拔出来,向九姑娘挥去。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九姑娘惊呼一声,躲闪不及,被一刀砍个正着。 只听“嗡”的一声闷响,刀被挡在离九姑娘身前数寸的地方,刀下有流光若隐若现出一张蛇皮的纹理。 “果然是一副好护甲。”火月叹道,又把短刀还给拾花。 “但我还是不想让九姑娘去。” “我想带她去见见我爹,虽然我们的关系不好,但他总得见见未来的儿媳妇。”相柳笑着说。 海荷花腾的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可我们是要去抄你的家啊,又不是去看你定亲。” “所以更要在家被你们毁掉之前,带她去看看。”相柳仍笑着说。 海荷花气的胸脯起伏了几下,又坐了下去,端起酒杯,又放下,手托着下巴,扭头不再看他。 “火月,哪有人大中午就请人喝酒的,还不快换壶茶。” 火月摆了摆手,让拾花去煮茶了。 要把茶换成酒的是她,要把酒换成茶的也是她。 拾花小声嘟囔着走了。 琴师上来,他已经带人将准备好的雷火符等物资装上了巨鲲龙,想请火月上去确认一下。 火月拉起海荷花,又对其他人说,“你们在这里稍坐一会,我和荷花上去安排一下。” 她们走后。 九姑娘说:“那个漂亮姐姐好凶,该不会就是海荷花吧。” 相柳说:“你猜的不错,她本在淡水河中修炼千年的荷花,却被人采去渡海, 咸水毁去了她的修为,她却又在海中苦修千年,成了妖海上的霸主, 大概是因为她的修行,一半是淡水,一半是咸水,她有二种截然相反的性格。” 琴师带着火月和海荷花先看了搬空了的库房,确认准备好的物资都搬出去了。 正要飞到巨鲲龙上,却被五个精壮的汉子挡到了前面。 那五个汉子,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火尊师,花帅,我们兄弟五人本是牛帝军中小校,现在花街乐坊谋食,今见大军集结,想加入效力。” 火月哼了一声:“乐坊的黄玉郞吧,你们好好的待在花街吧。” 黄玉郎说:“花帅,我们本是牛帝帐下熊将军的前锋校尉,熊将军投诚女帝后,我们便解甲投戈来了花街,但对花帅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随便让我们兄弟五人做什么都行。” 海荷花哼了一声,“我的兄弟也是各司其职,实在没有空位。” “如果您不答应,我们兄弟五人就跪在这儿不起来。” “那你们就跪着吧。” 海荷花说完,就拉着火月飞到了巨鲲龙上。 巨鲲龙并不是龙,背部平直,更像鲸鱼,却远比鲸鱼大的多。 这只巨鲲龙披着重甲,背上辅着一整块几里长宽的厚甲,二侧停满了鲨鱼战车,中间有三座高楼,中间最高的一座是指挥塔,前后二座稍矮一点的是兵站,高楼的每一层上都摆满了雷火炮。 所有的辎重和兵器,都被装箱运到了三座高楼里,分别摆进了不同的仓房。 火月疑惑的问:“我一直搞不明白,那个老牛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忠于老牛,女帝上位后,许多人解甲归田,许多人宁可逃去万神殿也不归附。” 她又看了一眼海荷花,“包括你,竟然为了救出老牛九次围打妖都。” 海荷花笑了笑,“你出身高贵的虎族,当然不会懂,牛帝之前,像我们这种没有出身,没背景的小妖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整个妖界都被你们这几大家族牢牢把持着。 我们这样的平凡小妖,不仅人族视我们贱如蝼蚁,而且妖族也把我们视若草芥。 我们一边和人族打仗,一边又被妖族悄悄的卖给人族当妖奴。 我们的命贱的值五百钱,贵点也就是一品灵玉。 牛帝上位后,不问出身,论功封赏,按杀敌的数目进级,刚才那个叫黄什么郎的才有机会当上校尉。 我才有机会成为妖海元帅。 牛帝有什么好的,值得我们追随? 他给了我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够强,敢拼,就可以有梦想。” 火月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女帝刚刚上位,为了坐稳,有些事不得不向那几大家族妥协让步,老牛创立的那个公平的时代过去了,所以那些跟随他的人,看不到了希望,所以离开了。” 这时,她们走到放雷火符的仓房里,这里整齐的摆满了数十个一人多高的大木箱,有几箱已经被搬出去,里面的雷火符被分发到鲨鱼战车上,还有几箱正在往外搬。 火月有些奇怪的问:“这些要搬到哪去?” 海荷花说:“你不会以为我的一万人只有一只巨鲲龙吧。” “有几只。” “这次我带了三只,花街停不下,还有二只巨鲲龙和五百艘战舰,停在外面。” 这时又有人来搬装有雷火符的大木箱,琴师带着他们避开了两个箱子,去搬其他的。 火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难道这二箱有什么不同? 琴师走过来,小声对火月说了几句。 火月一笑,也小声说:“那就把他们关在这里,饿他们三天。” 第74章 猪校尉,那个牛帝的事,还有的商量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 火月她们检查完物资后,已是傍晚时分,她们站在巨鲲龙身上的塔楼顶端。 脚下的花街,炊烟四起,华灯初上。 身侧一架架装满物资的鲨鱼战车,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起,他们提前出发了,去搜索和拦截鹤仙人的战船。 海荷花对火月说:“你好多年没打过仗了吧?” 火月点点头。 海荷花又说:“你们当年把我抓住,又放了我,是不是就想好了以后利用我干这些脏活累活? 这场仗如果胜了,就为女帝除去了万神殿这个心头大患。 这场仗如果输了,万神殿也怪不到女帝头上,毕竟你和女帝早就翻了脸,而我是个海盗。” 火月笑着说:“我们不会输的,我们有神,我带你去见她。” 她们从巨鲲龙上飞落地面,那五个扬言要长跪不起的汉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火月扫了一眼琴师。 琴师说:“他们混进装货的木箱里上去了,要我把们抓出来吗?” 海荷花说:“让他们去吧,我喜欢这几个人,不守规矩。跪着求不到的东西,敢偷敢抢。” 三个人先去了望月楼,叫上相柳,高漫妮等人,一起去了火月的府邸。 子不语和惠惠子她们还在这儿。 最近,子不语从花街的流浪艺人那里学会了一套算命的把戏。 大家都不信这个,好在还有惠惠子。 惠惠子16岁了,正是憧憬未来的年纪。 两个人天天乐此不疲的算来算去,关于未来,关于爱情,关于明天下不下雨……她们甚至算出了将来会生几个孩子。两个人面红耳赤看着彼此,“我们算这个干嘛?” 子不语说:“要不我再给你算算,你的第一孩子是男是女?” 火月拍了拍门,“语姐在吗?” 子不语正聚精会神的将九枚铜钱抛出,听到火月的声音,就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不在。” 火月就带着海荷花闯了进来。 海荷花第一次见子不语。 第一眼只觉得她清新动人,举手投足看似随意,却又觉得贵不可言,浑身上下不带一丝烟火气,一双眼睛更是清澈无瑕。 海荷花第一次见惠惠子,大吃一惊,伸手就要拨刀。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不是她。” 火月把惠惠子领过来,和海荷花打了招呼。 又趴在她耳边,小声地问:“她长的是不是很像她妈?” 海荷花说:“传闻说她不是被牛帝抢走了吗?怎么在你这里?” 火月刚要做答。 子不语拉着海荷花说:“你信命吗?” 海荷花点点头,“信。” “那我给你算一算吧。” “那就算算这次万神殿之战吧。” 子不语双手捧住九枚铜钱,摇了摇,口中说:“你闭上眼睛,心诚则灵。” 子不语将九枚铜钱轻轻抛起,屋子里正好有九个人。 八枚铜钱落到了桌子上,有一枚落到了地上。 “这次不算,再来一把……” “再来……” 海荷花轻轻地说:“不用再算了,没有哪场战争是不会死人的。” 她们终于出发了。 出了花街不久,便遇到浮在慕仙山上空的另外二只巨鲲龙和百艘战船。 站在塔楼上,向外望去。 山间天象澄明,月光大片大片洒落一地。 巨鲲龙一声地动山摇低吼,三只巨兽闪了几闪,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火月问海荷花:“想不到这些巨兽的速度这么快,你是如何收服他们的。” “说不上收服,人族常常来妖海,盗杀巨鲲龙炼丹,我保护他们,他们也会在我需要时帮助我,算是一种互助关系。” 月色满窗,她们趴在窗边看风景,聊天。 就像是一场长途旅行。 最后,她们终于想起我来。 惠惠子说:“也不知道遇仙现在怎么样了?” 子不语头都没抬说:“他好着呢,我能感应到他。” 她顺手又捏了一下我的心。 我感到心口一阵疼痛。 今天本来想死的,但眼睛已经睁开了。 小白看我醒了,扑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我中了她的幻术,很多时候,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 她刚才是真的打了我,还是我的幻觉。 小白不是一个能够安静坐着不动的女子,她一个人能发出一百个人的动静。 把她和我关在一起,对她是一种折磨,对我也是。 她每天变着花样折腾我。 大多数时候,我都闭着眼睛装死。 鹤仙人的战船一路向北,现在大概已经飞了5天了吧,天气越来越冷,透过舷窗,可以看到船身上结了厚厚白色的冰。 鹤仙人大概是为了减轻战船的重量,或是沿途设下埋伏。战船的兵少了很多,看守也从两个变为一个,有时候,一整天也没有人。 我和小白之间的冲突,大概开始于3天前。 小白说:“我带你逃出去吧。” 我说:“我不逃。” “你连我都打不过,你不逃,你能干什么?” 我没有理她,结果她把我打了一顿,并夺走了仓房内唯一的床铺,她连个床垫都没给我。 睡甲板真的很冷,尤其是晚上,我缩成一团,实在冻的受不了,就摇醒了睡在被窝中的她, “我想通了,你带我逃吧。” “那你求我。” “我求你带我逃吧。” 小白跳了起来,趴在门边听了听,那个晚上外面没有守卫。 她解开上衣的扣子,手伸进去。 我探头去看。 “你看什么看?” 我低下头。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雷火符来。 “你不问我从哪弄来的?” “你被带出去的时候,从士兵身上的偷的吧。” “那你怎么不偷?” “我觉得这个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白小心的将雷火符贴到墙上,和我一起躲到床后面,她催动灵力,轻轻说了个“破!”字。 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都轻轻震了一下,但墙却没有炸开,甚至毫发无伤。 这艘战船有鹤仙人设下的防护法阵,一张雷火符当然破不了。 小白被拖出去打了一顿。 “我早就知道这个不行。” “那你不早说。” “我说了,可你想试试。” “我生气的时候,可是会吃人的。”小白扑过来,眼中绿光一闪。 我就被她用短剑一样的爪子切成了几段。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身体却又完好无损。 我中了她的幻术,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逃避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 大多数时候,我就闭着眼睛装死。 让小白也分不清,我是不是在她的幻术中死了。 反正被关在船上,无事可做,而我也没什么话要对她说。 现在同样被关着的,还有熊可可,确切的说,是他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大木箱里。 现在这个木箱在一只巨鲲龙背上塔楼的仓房里。 那天他和牛掌柜在火月那儿制作完雷火符后,知道火月没有带他们一起去的意思。 他就想到了躲进雷火符的箱子里,混进来的办法。 熊可可撞开木箱的盖子,跳了出来,伸了伸懒腰,他已经在这个箱子里躲了三天,也饿了三天了。 他用鼻子闻了闻边上的几个箱子,这是一间存放兵器和符录的仓房。 “现在谁要能给我500串烤肉,我就跟谁走。” “呯!”的一声,后面的一个大木箱的盖子也被撞开了。 熊可可被吓的一激灵,呆站在那里没敢转身,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瞧你那点出息,要是我,至少要800串,再加5瓶烧酒。” 熊可可惊喜的转过头,果然是牛掌柜。 “你怎么也混进来了,身上有吃的吗,我饿了三天了?” 牛掌柜长叹一声,“我也饿三天了,真想念猪师傅家烤肉,回去一定要去吃个痛快。” 这时候,“呯!”的一声,又有个木箱打开,猪师傅烤肉店的老板从里面钻了出来。 熊可可和牛掌柜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猪老板说:“你们不用看我,我身上可没有烤肉。” “那你来干嘛,我们可是要去打仗,你事业有成,老婆孩子都有了。” “你说的对,我的那个小生意虽说不上事业,但红红火火,我们一家吃穿不愁,偶尔全家还能一起听听音乐。” 猪老板说着,走到了牛掌柜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但人啊,一旦饱暖就会有其他的欲望。” 牛掌柜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猪老板慌忙用手向上指了指,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精神上的追求。 我和你有过数次接触,但从未去想你的来历,直到那晚你来我店里吃饭,提到了那场战争, 虽然你的相貌和声音都和从前不同,但我还是认出了你来。 毕竟我在探子营干了几百年的暗探,我可以确定。 你就是那个人。” 熊可可看了看猪老板,又看了看牛掌柜,呆呆的问, “你……是哪个人?” 牛掌柜瞪了他一眼,“我是你老板。” 猪老板接着又说:“我少年的时候,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想当一个将军, 于是追随那个人,打了几百年的仗,战争结束了,我以为我的梦想也结束了。 直到那天我又认出了那个人……” 猪老板说着单膝跪下,“探子营校尉猪不足,愿追随牛帝前去征讨万神殿。” “我可不是什么牛帝。”牛掌柜踱了几步,“你快起来吧,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牛帝了。” 猪老板没有起来,另一只膝盖也跪了下去。 “啪!”一声,一个大大的肉饼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熊可可闻到了里面的肉香味,口水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猪老板伸手去拣肉饼,“我老婆知道我要出远门,为我烤了三张肉饼,里面全是精肉,二张被我吃了,还剩下这一张。” 牛掌柜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饼。 “全是精肉啊,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猪老板站起身来,将肉饼塞回怀里,“既然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牛帝了。” 熊可可跑到牛掌柜身边,“你赶快先答应,那么大一张肉饼,够我们三个吃一顿了。” 牛掌柜扭捏地说:“猪校尉,那个牛帝的事,还有的商量。” 第75章 作为牛掌柜曾经的敌人,他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 牛掌柜招呼猪老板和熊可可围坐在仓房一角,把大肉饼分成了均匀的三份。 熊可可伸手就要去抓,被牛掌柜狠狠敲了一下。 “我还没讲话,你就要先吃。” “那你快以妖帝的身份给猪老板画个大饼,我们好把他的大饼吃了。” “什么是画大饼,我真的是妖帝,你不信是不是?” “我当然信……咱们可以吃了吗?”熊可可一脸不信的表情。 牛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好的金色布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说着站起身把这块金色的布展开。 牛掌柜长的十分高大,拎着布的两个角,双手高举过头,仍有很大一团落在地上。 这是一面金色的旗帜,染满了红色的血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牛”字。 猪老板看到这面旗,诚惶诚恐的站立起来。 熊可可也瞪大了眼睛,“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 熊可可挠了挠头,嘴张的圆圆的,拖长着一个“哦……”字。 他脑子里只有肉饼,本以为是配合牛掌柜一下,骗猪老板的肉饼吃,结果牛掌柜却煞有介事的问他。 他还不到20岁,女帝登基都快50年了,他听说过牛帝,但没有见过,更不可能见过这面战旗。 他也不敢乱说,怕猪老板识破,只能一直“哦”着。 猪老板却“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旗前, “探子营小校猪不足,拜见帝旗,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熊可可一下子愣在那里,这个他跟随了几年的牛掌柜,这个世故,圆混,爱钱如命的小老板。 竟然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 他曾是妖界所有少年心中的偶像和英雄,也曾是人族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仓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呯!”的一声,又一个大箱子的盖子被撞开,五条汉子飞了出来,跪在猪老板的身后。 熊可可一愣,“这不是乐坊的黄玉郞吗,你曾是我哥帐下校尉,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还打过一架。” 黄玉郎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又正色转向帝旗。 “攻城将熊将军帐下校尉黄玉郞,拜见帝旗,吾等兄弟五人,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牛掌柜双手举着帝旗,人被挡在后面,一听又来了五个人,慌忙放下旗帜, “不是我不想答应,可是只有一张饼,只够我们三个,不够再分给你们五个吃了。” 黄玉郎笑着说:“我们本想追随花帅,潜上来时,带了一些酒肉,如牛帝不嫌弃我等卑微,愿呈上来给您。” “不嫌弃,快……都起来,大家坐……坐。” 牛掌柜一脸欢喜,把战旗交给熊可可叠好,“可可,我就先封你个护旗校尉吧,这个旗就先由你来保管。” 猪老板恋恋不舍的看着熊可可把战旗收到了怀里。 黄玉郎掏出一张储物符来,往地上一拍,果然,有酒有肉,应有尽有。 八个人,敞开怀,一阵猛吃。 酒至微醺。 黄玉郎借着酒,悠然说道:“牛帝,不如我们就此起事,再将帝位从蛇王那里夺回来?” 牛掌柜慢慢放下手中酒杯:“玉郎,你是不是喝醉了?” 黄玉郎慌忙起身,跪到牛掌柜身前。 “小的唐突,酒后失语,请牛帝责罚。” 牛掌柜双手把他扶起,“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我早就不是牛帝了。” 他笑了笑, “人山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世界早就日新月异了,咱们几个故人能有幸聚在此处, 酒后随口封个将位,倒是可以,但要说夺回帝位,那得喝多少酒,才能醉成那样。 万神殿本早该打的,当时我看不上,想先平定了人族再说,不想却为妖界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 这将是我老牛的最后一战,能和你们几个故人在一起,我早就心满意足了, 以后决不可再提帝位之事。” 熊可可手里拿着肉,和其他人一样,停在那里,听他讲话。 心里怕老牛感慨起来没完,等他这句话一完,就忙举起酒杯, “我敬几位老将军,老……”他举着杯子,心想总不能称呼“老牛”为“老帝”吧。 一时语塞,卡在那里。 好在牛掌柜也举起杯子,“都是老兵,来,咱们喝。” 说完,他一饮而尽。 花街的烧酒就是烈火,能燃尽人生的荒芜和遗憾。 老牛体会过英雄末路。 所谓乱世英雄,他当的够够的,一场战争打了五百年,他大多数的精力并不是耗在外部的敌人身上,而是内耗在维护稳定上。 他没想到打仗要花这么多钱,他也没想到当上妖帝也不是想印多少钱,就能印多少钱的,国库早就空了。 他想让妖界的几大家族拿出点钱来,给活着的将士发薪,抚恤阵亡的将士。 他们却哭穷,“真的没钱,能捐的都捐了,家里每天稀粥度日。” 他知道他们说谎,他真想抄了他们的家,但没有抄家的理由,即使抄了也不知道他们把钱都藏到哪了。 帝王的归途。 在战场上,他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牛帝。 在他那坚毅表情下面,他有颗柔软的心,他真的捱不下去了,真是觉得一步都走不动了。 但他谁也不能说,他拥有无上的荣光和自由,也体会着深不可测的苍凉与孤独, 战争不能停,既然开始了,就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每天都有人为了他的梦想死去,他什么也给不了他们,战场上活着的将士每天都吃不饱。 到处都是血与火,伤者的哀嚎,亡者的静默。 他被蛇王抓住后,在心底甚至还暗暗的感激她,把他从这种难捱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往事不堪回首。 “来,这一杯酒,敬余生。” 琴师正向这间仓房走来,他负责把物资搬上来,当然知道牛掌柜他们躲在里面。 他和火月说过,火月说先饿他们三天了,现在已是第三天了。 他是来叫他们去吃饭的。 没想到他们有酒有肉,这么热闹。 他笑了笑,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扭头悄悄地离开了。 作为牛掌柜曾经的敌人,他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 第76章 片刻之后,一个守卫打开门冲了进来 我想学幻术,但小白不会教我的,我只有自己想办法。 我慢慢睁开眼睛,对小白说:“你为什么要打我?” “其实,没有特别的原因,你打不过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 “那你能不能不打我?” “给我一个不打你的理由。” 我见她到现在还不动手,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就从床上跳下来。 我站在舷窗边上,眺望远方。有几座大山,悬浮在蓝天白云之中。 山间烟岚缭绕,云岫翻腾,瞬息万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清冽,船里的空气也十分的冷。 “我们都被关在这里,一起安安静静地看风景不好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 小白说着,抬手一掌向我挥来。 我不避不闪,她的手却打了个空。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说:“这几天我一直躺着,一直在想怎么破你的幻术。” “你看穿了我的幻术?虽然我的修为才4品,但我的幻术在妖界能排进前10。” “我当然看不穿,刚才是碰运气。” 她又一掌打来,这次我向后一闪,她的指尖擦着我的面颊划过。 小白又是一惊,“你果然看穿了我的幻术。” “没有,这次是运气好。” 她又扬起手。 我双手叉腰,大声说道:“你够了啊,再打我……我就用个恶心的办法对付你。” 小白放下手,疑惑地看着我, “你双手叉腰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脱裤子,别以为我是那种没见识的女孩,男人那玩意我见多了。” “你闭嘴,我叉腰是为了看起来有些气势,你再打我,我就吐口水了!” 我咳了一声,准备好了口水。 这招果然管用,终归是爱干净的女子。 小白后退了几步,但还没有放弃打我的意思,两只眼睛瞪着我。 我也盯着她的眼睛,双手叉着腰,有种谁先眨眼谁就输了的气势。 房间里安静着。 小白转头不看我,走到窗边,“算了,看风景吧,小孩子才玩瞪眼睛。” 我也转头看向窗外,小声地说:“我带你逃出去吧。”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小白一招得手,欢喜的跳到远处。 “别以为我打不到你。” “你不是说不玩了吗?” “我哪说了,你刚才说要带我逃出去?” 我点点头,“想出去吗?” “当然想,怎么出去?” “你教我幻术,我就带你逃走。” “你做梦。” 我又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小白在这里和我在这个狭小的仓房里,关了好几天了。 孤独寂寞冷,对我而言无所谓,对她而言却十分的难熬。 我常常躺着不动,也没什么话说。 她打我无非就是无聊想找点事做。 终于她开了口,“你先说怎么看破我的幻术。” “我都说了,没有看破,是碰运气,你要是想大范围的,快速的施展,眼睛会闪一下,就像是快跑会有风,但你慢慢走过来,我就感觉不到。” 小白点了点头,“聪明,你看的还挺仔细,那么你怎么带我逃出去。” 我从床上爬起来,解开上衣的扣子,手伸进去。 小白探头来看。 “你看什么看?” 小白一手扯开我的上衣,一手伸了进去。 她的手好冰。 她从我怀里掏出一张雷火符来,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也偷了一张,但上次用过了,挨了一顿打,没什么用?” 我没有理她,站到了窗口,看着外面悬浮在空中的群山。 “这里你来过,看过这些大山吗?” “我当然来过,这算什么大山,后面就是万神殿,这些山和万神殿比起来,只能算些碎石头。” “那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小白好奇的也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群山,她就是从万神殿出去的,对这些浮山并不陌生,现在看,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 我说:“大概三天前吧,我就看到了窗外出现浮山,然后船上的人就越来越少,后来船来到了这里。” “然后呢?” “然后船就一直围着这几座山慢慢的转圈啊。” 小白还是没有想明白,疑惑地问:“转圈又怎么了?” “船上的人越来越少,是因为他们要派人在山上设置法阵,这个法阵十分强大,需要有人守住阵眼,现在船上剩下的人可能至多十个左右,之所以转圈,是因为鹤仙人也不在船上。” “那又怎么样,鹤仙人不在船上,但她设的法阵,凭这个雷火符照样破不了。”小白扬了扬手里的雷火符。 突然她眼睛一转,惊喜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我们引守卫进来,把他打倒就可以逃了。” 我点点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上次,你怎么不让我打倒守卫逃出去?” “上次我不确定鹤仙人在不在船上。” “这次你确定鹤仙人不在?” 我叹了一口气,“这次,如果运气好,能逃出去。” “如果运气不好呢?” “运气不好的话,你又得挨一顿打。” 小白冷笑一声,“你还是真是聪明,可惜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就是鹤仙人。” 她一转身。 那个白发长腿的鹤仙人,就站到了我的眼前。 “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我看着她的背影,这是一个十分有诱惑力的背影。 她的白裙子稍稍有些紧身,她扭来扭去的走到了门边,弱柳扶风。 短短几步,却被她走出了春风十里的感觉。 我说:“要是想逃,就现在,剩下不多的士兵应该去吃饭了。” 小白回眸一笑,“竟然没有唬住你,很多人喜欢鹤仙人,你刚才有没有想法?” 我躲到了床后面,指了一下窗子,意思是,让小白把雷火符贴到那儿。 小白拿着雷火符,却直接贴在了门上。 我只好又躲到了床的另一头,捂住耳朵对她说:“来吧。” “你为什么不来?” “我是个凡人,没有灵力,引爆不了啊。” “你还真是屁用没有。” “对,我没用,一会被抓住了,别把我也说出来。” 上次只是为了能炸出个口子,我们能逃出去就行,小白没有注入太多灵力,而且是贴在窗边。 这次是为了弄出个大动静来,小白凝目聚神,双手一拍,大喝一声“爆!”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船晃了一晃。 片刻之后,一个守卫打开门冲了进来。 第77章 我不断的想,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小白打倒守卫后,我们便从仓房里逃了出来。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曾经人来人往的战舰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二侧一间间的仓房也关着门,里面静悄悄的。 走廊里莹石灯发着淡蓝色的光,空气比仓房内更加冰冷,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搓了几下手,口中能呵出白气来。 小白在前面小心的向外走着,警惕的四边看。 我跟在她身后,她本来就有些纤瘦,昏黄不明的走廊里,更是显得瘦瘦小小的,惹人怜爱。 我越走越慢,突然站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来。 “快点跟上来啊。” “你别玩了,这是你的幻境,走什么走。” “厉害,你怎么识破的?” 我无奈的看了看地上,“我们从莹石灯下经过时,你和我的影子是反的。” 走廊上的莹石灯每间仓房的门口都有一盏,如果不是我们二个人几乎同时经过,很难发现影子的方向不对。 小白低头看了一眼,“你说的对。” 她打了一个响指。 我们果然还在仓房里,门上还贴着那张尚未引爆的雷火符。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看到的幻境。 我跟着她走了那么久,却一直原地未动过。 小白聚集好灵力,双手用力一拍,“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两个守卫冲了进来,“你们又皮痒了?” 小白化指为剑,闪电般的冲了上去,刺中了一个,却被另一个守卫一脚踢飞到墙上,这个守卫十分高大强壮,站着不动,就把仓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没有扶受伤的同伴,而是向小白走去。 小白坐在地上,两手撑着身体,不断的向后退着。 “遇仙,快跑,不用管我。” 那高大的守卫,转头看向门边的我。 小白趁机从地上弹起,跳到他的肩上,短剑一样的手指,刺穿了他的脖子。 小白翻身从他身上跳落。 高大的守卫轰然倒地,鲜血溅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小白来到门边,对我轻轻说道,“走。” 我慢慢地走到床边,仰面倒到了床上。 小白只好又走回来,紧张地对我说:“你咋躺下了,快走啊,再不逃就逃不掉了。” 仓房外面,传来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我叹了口气,“大姐,你别玩了行不行。” 小白脸上紧张的表情,一点一点舒展开,婉儿一笑, “厉害,这次你根本没时间思考,怎么识破幻术的。” 我坐起来,“一眼就能看出来啊,你爱干净,穿了一身白,但杀了两个人,一点血都没染上。” 小白点点头,“你第一次看出来,是因为外部的细节,第二次是对我了解。” 第三次,还是小白的幻术。 这一次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她站在我的身前,而她身上那种芬芳气息却是从我身后传来的。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要是不想出去,就算了。” 小白呵呵地笑,“是你要学幻术的,说说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这时已经入夜,窗外的景色暗了下来,能看到满天的繁星。 仓房内宁静暗幽,小白站在我身前温柔地看着我,碧绿色的双目犹似一泓秋水,夜色美好,人也美丽。 窗外闪烁的星光,犹如细细燃烧着的火。 我却感到了失落。 那些守卫大概已经从餐厅里回来了,各司其职,我们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我说:“你刚才施展的幻术,并不是你制造的,而是我自己制造的。” 我转头不再看她,走到窗前,战船慢慢地在空中飞着,我看着满天的星河。 “每个人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会有几种想象,或者说每个人都有几种不同的性格,你只是把它激发了出来。 就像是从这里逃出去,我的一种性格会乐观的以为会很顺利,悲观的性格以为会遇到守卫…… 你只是诱发出了我体内的这些性格,让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景象。” 小白点点头,“聪明,如果不是你没有灵力,学不了任何功法,我不会留下那些破绽,让你能参悟这么多,其实还有好多种,但这次我就教你这么多。” 她走过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我的衣袖,扯了扯,“走,我们先吃饭去。” 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守卫还没来,我们怎么去。” 小白没有理我,慢慢走到门边,伸手推开了门。 这一次,不是幻境。 我跟着她走了出去,走过空荡荡的走廊,二侧的仓房内也空着,我们一路走到了餐厅。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 小白挑了一张桌子,又进到后厨里取来二盘肉、一壶酒。 她坐在我对面,她的脸容仍然很静,眼睛里却透出孩子般的顽皮。 “要不我们去甲板上吃,那儿有月光,这里有些黑。” 她一摆手,我们就坐在了甲板上,月华如水,星空灿烂。 “不了,还是去餐厅吧,外面太冷了。” 她又一摆手,我们仍然坐在餐厅里。 “你怎么不问我,这艘船上发生了什么?” 我低头搓了搓手,的确是这几天,我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我没有想到人全走光了。 我问:“什么时候发生的?” “已经有二天了吧,这里只剩下你和我,你一直觉得没有变化,是因为中了我的幻术。” 我心中感到一阵寒气,竟然在她的幻境中生活了两天,却毫无察觉。 明明没有人,还一日三次,跟着并不存在的守卫出来吃饭,洗漱。 刚才还为了识破了她的幻术沾沾自喜,那不过是她幻境中的幻境,她还故意留下了破绽。 如果,她真的想要困住我,我是不是真的能走出来。 这船上所有的人,除了小白和我,都在两天前离开了。 这一船满满的二千人,都分布在万神殿沿途的浮山上设置法阵,这个法阵很强,能封印神。 所有派去的人,都是死士,只要发动这个法阵,都会受到反噬。 鹤仙人就潜伏在这个法阵里,等待机会,她是个刺客。 而和我关在一起的小白,从一开始,就是真正派来看守我的人。 我之所以这么重要,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子不语唯一可以寄生的人。 小白什么都和我说了。 这大概是我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我低头看着盘子里的冷肉,被切的四四方方的,上面有层薄冰,味同嚼蜡。 小白打了个响指,“我给你热一下吧。” 盘子里的冷肉就成了一只烤的金黄色的鸭子,上面还缓缓的冒着热气,肉香四溢。 我撕下一条肥美的鸭腿,咬了一口,满嘴流油。 她双手摆弄着胸前的长发,眼睛幽幽的看着我。 在这个女人面前,我看到的、听到的,吃到的…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这不是法术,把冷肉变成了鸭子;也不是梦,可以从中惊醒过来。 这是幻术,冷肉没有变,我看到的,我吃到嘴里的却成了烤鸭。 也许,这盘子里连冷肉都没有,我也没有坐在餐厅里,而是仍被关在仓房中……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我的自信和我的世界正在一点点的崩坏。 也许幻术不能直接杀死人,但能杀死你的心。 我安慰自己,也许,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幻境,永劫回归,谁也无法超然存在。 我要学会乐在其中。 我曾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困住过,一个会读心术,一个会幻术。 在她们面前,一个需要隐藏真相,一个需要找出真相。 我笑了笑。 小白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曾被一个女孩困住过。” “你怎么看那个女孩。” “眼睛很大,很漂亮,我喜欢过她。” 小白突然把睛睛睁的有鸭蛋那么大,她娇笑着说:“你这个人真坏,这不挺会说话的吗?”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一个顾晓仙的姑娘。” “啪!”她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那个顾晓仙在哪?” “不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非要缠着她,逼她将就我。” “男人都是这么无耻,你甚至都不狡辩一下!” “我有什么好狡辩的,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不想改变她,我只能改变我自己。” 喜欢蝴蝶,可以去抓,也可以去养花。 小白打了一个响指,几片粉色的花瓣飘落在昏暗的餐厅,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餐厅变成一片开满了鲜花的田野,到处都是美丽的蝴蝶。 她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想的蝴蝶? 那句话我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我的心思被她看出来了。 或者是,在幻境中我以为我没说,实际上我说出来了。 “你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这就是幻术奥义,幻术就是懂的人性,并利用人性的弱点,只要你有所期盼,我就能趁虚而入。” 小白认真的说,那一刻,她一本正经的,成了我的幻术老师。 我问她,“你说你的幻术能排进前10,那么排在第一的是谁?” 小白一字一顿的说:“那个人,你这辈子最好别遇到,如果你中了他的幻术,这一生都只是他的棋子,永远都不可能摆脱他的束缚。” “他的名字,叫做轩辕甲,是鹤仙人的主子。” 我盯着她的眼睛,也一字一顿的说:“他也是你的主子吧。” 小白满眼震惊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在你取雷火符时,我无意中看到的,你胸上有个飞蛾的纹章,那是轩辕家的纹章,我在书上看到过。” “下流之徒,眼还挺尖。” “我以为你要掏法宝,无意的。” 子不语喜欢看书,她也曾逼我读过许多书,我对人界几大世家都有所了解。 轩辕家的纹章是火焰,那些追随他的人是飞蛾。 小白笑了一下,“算了,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怕法阵还没有布好,子不语就闯过来,留着你可以要挟她,今天法阵布置好了,留着你也没用了,按照鹤仙人的命令,我本来该杀了你的。” 她站了起来,“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走了,希望你能从这个幻境走出去,这是我要教你最后一招。” 小白一转身,不见了。 我一个人坐在一片开满鲜花的田野里,我不断的想,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第78章 如果万神殿要伏击她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万神殿之战,火月那边的人物已经说了,万神殿的人物也要介绍一下。) 小白离开之后,世界突然变得十分寂静。 她不是一个安静的美女子,她美,但她不安静,她一个人能发出一百个人的响动。 她在身边的时候,我觉得太闹,就一直躺着装死。 她安静的立在窗边,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她看云时很静,当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我却觉得像盛夏鸣蝉,嘈杂喧闹。 现在,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安静,而且漫长,时间也停止了。 我突然觉得十分失落。 静静的田野,没有风,百花盛开,蝴蝶飞舞。 蔚蓝色的天边有云朵堆聚着。 为了能从这里走出去,我用了最笨的方法,向一个方向走了很久。 我以为船上的这个餐厅再大,也不过是一个100多步的空间。 我数着步数,笔直的走了一万步,前方仍是看不到尽头的田野。 我颓废的躺在地上。 心一灰。 太阳就就被一朵厚云遮了起来。 一个念头出现,不会下雨吧。 几滴雨便开始落到了头上。 幻由心生,我不断的对自已说,这里没有田野,没有花,也没有蝴蝶。 这个世界虽然是小白创造的幻境,却是我的想象力在不断的完善它。 这个幻境,也许小白只是设定一个幻阵。 花和蝴蝶都是来自我的想象,所以我也根本不可能从中找到破绽。 我必须停止所有不好的想法,要不然,这些坏的想法可能真的会出现。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伸出手掌,闭上眼睛,想象着手掌上面出现一只金色的蝴蝶。 不久之后,觉得掌上有风,再睁开眼时,就看到手掌上有一只金色蝴蝶正拍打着翅膀。 我手一扬,让蝴蝶飞走了。 我觉得我可能找到走出这个幻境的办法。 我开始闭上眼睛想象出一扇门,我打开就能出去。 门却没有出现。 不会吧。 我闭上眼睛,想象手里出现一朵花,手里就出现了一朵花。 难道只有想这些没用的,才能实现。 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是什么幻境,更像是我真实的人生,所有担心的事情都发生了,所有期盼过的,终未实现。 我不禁有些失望,花朵在我手里破碎,凋谢,飘落了一地,我突然生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 我的生命里我第一次感到恐惧:为我所想。 我越想害怕的东西,这个世界就会越变得令人恐惧。 在更坏的念头出现之前,我赶紧闭上眼睛,想象出现一个洞,我可以钻出去。 洞也没有出现。 我不甘心的又闭上眼睛,这次要想一个不一样的东西,能带我离开这里。 我还没有开始想象,就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座黑乎乎小山向我奔来。 都是幻想,都是我的想象。 我站在那里没动,闭上眼睛,想象着它消失。 “嘭!”的一声。 我被这座小山撞得飞了出去,浑身骨头像被撞散了架。 我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才看清,原来撞到我的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我好奇的看着它,这是我想出来的? 我走上前去摸了摸它,敲了敲它的贝壳,除了大,这确实是真的乌龟。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赶紧收回了手,“对不住,大乌龟,那个……你怎么进来的。” “你是不是个傻子,难道不认识大圣?” 乌龟的嘴没动,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十分清秀的少年,穿着一件海蓝色的衣服,正端坐在龟背上。 我疑惑的问:“你……是……大圣?” 清秀的少年从龟背上跳了下来,站到乌龟的头边上,捂着乌龟的耳朵,他的声音不大,但我却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圣,这个人看上去,大概是个傻子。” 原来大圣是这只大乌龟。 乌龟当然没有说话。 少年却点了点头,嘿嘿笑了几声,“你也觉得他是个傻子吧。” 他看上去就像个小傻子一样,什么话在说之前,都先要和这个不说话的大乌龟商量一下。 少年转过头问我:“小傻子,鹤仙人呢,怎么他的船上就你一个人,我刚从万神殿里出来,看到他的船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我听他说是从万神殿来的,而且和鹤仙人这么随便,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不简单。 叫我“小傻子”我也只好认了,我不敢乱说话,就支支吾吾回答他。 “你是?……大号叫什么哥。” “我你都不认识,新来的?”这个少年说完,又趴到大乌龟的耳边小声说,“他果然是个傻子,鹤仙人才留他看船。” “是啊,怎么称呼啊,大哥。”我想既然他以为我是鹤仙人的人,不如将错就错。 “大哥?……这个小傻子,管我叫大哥?”少年呵呵傻笑,拍了拍大乌龟。 “我叫百里玄武,是万神殿四方守将的北方守将。小傻子,鹤仙人呢?” “鹤仙人带人在浮山里设置阵法,准备伏击火月她们。”我把小白和我说的,又告诉了这个少年。 百里眉头一皱,又对大乌龟说:“这个鹤仙人,就是爱出风头,想一个人挡住她们,她只知道火月,子不语,却不知道海荷花的厉害。” 他转头又对我说:“幸亏我来了,多谢小傻子你告诉我。” 说完,他跳上了大乌龟,看样子,他准备走了。 我怕他走,忍不住叫住了他。 “那个……百里……将军,”我心想他明明是个少年,一点将军的样子也没有,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这儿有个幻阵,把我困住了。” 百里哼了一声,四面看了一下,疑惑地问:“哪里有什么幻阵?” 我心里一惊,原来这个幻境只有我看的见。 “你看不到吗?就是白露设置的,想什么就有什么的阵。” “小狐狸的万象阵啊……坏了……小傻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百里从乌龟背上又跳了下来,又趴到大乌龟耳边上说,“这个小傻子挺坏啊,他不和我说,我就看不到这个阵,也能带他出去,他现在和我说了,我也被困在这里了。” 他转头向我,“你这个小傻子,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和大乌龟说的那么大声,我能听到,你也被困住了。” “小狐狸这个小破阵,最神奇的地方,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而是……”他卖了个关子。 我以为他能破除这个法阵,来了精神,“是什么?” “是没有灵力的人,也能施展。” “没有灵力也能施展,”我心中一热,这说的不就是我吗,看来小白是真的想教我一个幻术。 可她把我困住,却没有告诉我怎么破解。 难道她以为我能走出去? 我忙问百里,“这么说来,你能破除了。” 他低头小声的说:“我们百里家,以武道为强,并不擅长诡道,这个阵,小狐狸的确教过我如何破解,可是我……忘了……” 我仰面倒在草地上,“还以为能出去,结果碰到了个小傻子。” “你骂谁是小傻子,别以为你是鹤仙人的人就敢乱说,看我不弄死你。”他一掌挥来。 一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啪!”的一声巨响,我被拍的血肉横飞,深深地陷进了地里。 我一点一点从地里爬了出来,好在我的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死不了。 但这种被拍扁了所能感到的巨痛,我真的不想再挨一下了。 百里好奇的看着我,“刚才大圣一下子没撞死你,我就觉得你小子有些古怪,你不是鹤仙人的人吧。” 我连忙摆手,“别打了,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也是,你有办法?” 我点点头,慢慢地走近他。 心里想,我要是有办法,我早就出去了,我现在要靠身上的镇龙枪,让他的灵力使不出来。 拼力气,我可不一定输给这个瘦弱的少年。 等我走到这个少年身边时,我就跳到他身上,用胳膊和腿紧紧地缠在他的身上。 我用戴着镇龙枪的手,紧紧地按向他的心脏。 咦,怎么软软的。 想不到这小子看起来挺瘦,胸肌还挺大。 这个感觉,好奇妙。 他不会是女的吧? 百里大吼一声,“你这个登徒子,你完蛋了,你死定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各种狠话,双手抓着我,想要把我甩下来,结果却和我一起滚到了地上。 我死死的抱住她。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我现在松手,肯定活不了了。 百里向大乌龟大喊一声:“大圣,吃了他。” 大乌龟张大了嘴巴,向我走来。 这个时候,子不语打了个喷嚏,说:“不好!” 火月忙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子不语说:“我觉得头好晕,想回房里休息一下。” 火月展眉一笑,“我陪你进去吧。” 巨鲲龙飞入这片悬浮的群山之后,火月她们几人就来到了塔楼的外面。 她们依然谈笑风生,但她们也知道这里已经离万神殿不远了。 如果万神殿要伏击她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第79章 既然你们都认识,他们二个就留下去厨房做饭吧 远处,天空中挂着苍白的一轮弯月,夜色深蓝而黑暗,空气冰凉,没有风,没有云,悬浮的群山静静的飘在空中,世界一片寂静。 突然,浮山上跃起一片白色的大鸟,扶摇直上,汇聚到了一起,惊叫着向远处飞去。 一排战舰摆着整齐的队形无声的掠过群山,跟在后面就是称霸妖海的无敌舰队,整支舰队以三只巨鲲龙为中心,组成一个大大的“品”字形,密密的摆满了天空,像一片巨大的乌云,渐渐的罩住了群山。 大军入境,黑云压城。 整支战队寂静无声,每个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在每个人平静的表情下面,心里都翻滚着一团热火。 这划过长夜的无敌舰队,就是他们的宣言。 我来征服我所看到的一切! 火月站在塔楼顶端的平台上,凝视着远方。 她是唯一例外的人。 突然她记起了上官慕仙的脸,好像突然和命运打了一个照面。 那个她曾经想要停下来,稳定下来,和他一起过平淡普通生活的男人。 命运引领顺从者,拖曳不情愿的人。 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操纵着她。 对她而言平淡的生活才是最难,接受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让别人对她也不再有所期待,才是最难的。 她很久没有打过仗了,她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死亡和失去。 在战争中她失去了父亲和三个哥哥。 她喜欢花街的生活,每天只是吃饭,工作,睡觉,有空和朋友一起喝茶。 所谓工作也不过是和琴师他们开个会,所有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比自己做还要放心。 世界没有改变。只是她变了。其实她也没有改变。只是心情不一样。 火月看到海荷花在各艘战舰之间飞来飞去,每天,每艘战舰,每个人,从舰长到最不起眼的小兵,她都会见一遍。 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叫什么?” 他“啪!”的一声,站得笔直,仰头大声地说:“报告花帅,我是第7号舰射手鲁班。” “什么……卤蛋是吗?能不能在战场上好好表现一下,让我能记住你的名字。” “能!” 每个兵都愿意为她慷慨的前赴后继。 她是一个战争贩子,生来就是为了征服。当年,她率领成千上万的战舰铺天盖地的围住妖都。 单刀冲阵,破城而入。 女帝只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就说:“活捉她,我需要一个她这样的将军。” 如果不是那时,那些兵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早就被收买了,妖都早被她攻破无数次了。 如果那时的她,带的是现在的兵。 火月不敢想。 琴师带着牛掌柜,熊可可,猪不足和黄玉郎五兄弟走过来。 “火姐,我把他们带来了,你要不要安排一下。” 火月用十分轻蔑的眼光扫了他们一眼,这是领导者的姿态,所谓慈不带兵。 如果你想我尊重你,那你要让我看到你值得尊重的地方。 “你让荷花安排他们吧,她是总指挥。” 火月说完,摆了摆手,让琴师带他们走了,自始至终的没正眼看他们一眼。 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来这里送死。 牛掌柜他们跟着琴师去找海荷花了。 熊可可走在后面,小声的对牛掌柜说:“老帝,你不是说凭你和火姨的交情,她至少会给我们安排一艘战舰吗?” 牛掌柜转身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不是和你们说了吗,谁也不许透露我的身份,你叫我牛掌柜。” 熊可可摸着头,连说好。 牛掌柜说:“我和海荷花的交情也不浅,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巨鲲龙的背上有三个由栈桥相连的塔楼,火月她们在中间最高的塔楼上。 海荷花的指挥所在最前面的塔楼上。 他们走在去首塔的栈桥上,突然一阵风,一个巨大的黑影飞上栈桥。 一个铁塔般的巨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面白如玉,却棱角分明,带着一股难驯的野性,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 他赤裸着上体,肌肉线条分明,重甲拎在手里,身上的汗散发出酷夏海洋里风暴的气味。 熊可可的个子不低,可在他面前也是矮了一截,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低声地说:“大鲨鱼。” 大鲨鱼笑着和琴师打招呼。 琴师也笑着做答:“岚,你刚巡逻回来吗,要去见荷花?” “是。” “那一起走吧。” 岚是鲨鱼战车队的首领,也是掌旗先锋,鲨鱼战车队共有二千余人,分成四队,每天轮流在战舰编队上下前后左右的高速巡游,为了不发出声音,巡游中,他们不会驾驶战车,而是披甲化成鲨鱼形态在空中潜行,所以在这寒冷的夜晚,他会一身大汗。 他们一同来到海荷花的房间,岚先进去汇报了周围的情况。 琴师便带了牛掌柜他们进去。 海荷花先看了看黄玉郎他们兄弟五个,没说多余的话,只问:“怕死吗?” 黄玉郎“啪!”的一声站的笔直,当年从军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声音洪亮的说:“不怕!” 海荷花满意的点点头:“五品,岚,你安排两辆战车,让他们五个跟你。” 猪不足“啪!”的一声也站直了身子,“我也五品,以前探子营的,想当先锋。” 海荷花看了他一眼,“你当先锋……怎么说呢,我的先锋要长的有气势些。” 猪不足低下头,这不是第一次因为长的丑被拒绝了。 海荷花说:“要不你在后面打鼓吧,正好6个人,每3人一辆战车。” 岚带着他们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牛掌柜和熊可可。 海荷花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转过身去。 牛掌柜悄悄向熊可可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我们配有更好的安排。 海荷花说:“琴师,你去准备一艘小船。” 牛掌柜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小声的对熊可可说:“怎么样,要单独给我们配战舰。” 海荷花又说:“把他们送走,一个三品,一个二品,来捣什么乱?” 牛掌柜的脸一下子臊红到了脖梗子。 琴师捂着嘴笑了起来,“牛掌柜,要不要我暴露一下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海荷花奇怪的又打量了一下牛掌柜。 也许时光不能改变妖怪的外貌,但境遇可以。 老牛先是拖着中毒身体艰难的活了几年,后来又被高漫妮剥皮割肉刮骨洗毒,再重新拼合起来。 高漫妮经手的东西,都会变得很高漫妮,精致,好看。 老牛的气质和容貌早就和从前不同。 牛掌柜低头不语,被从前的手下瞧不上,难道真的要吃老本? 这时候,惠惠子和子不语走了进来。 自从进入这片悬浮的群山之后,子不语就时不时的觉得一阵头晕心慌。 战舰进入群山越深,这种感觉就越重,片刻无法安坐休息,但别人都没事。 惠惠子说她晕鱼,于是,天天带她到处串门。 惠惠子见到牛掌柜和熊可可,笑着打了招呼。 海荷花问:“原来你们认识。” “我老板,开客栈的。” “那他们会做饭吗?” 惠惠子撇了撇嘴,“他们哪里会……” 牛掌柜和熊可可不停的向她打眼色。 琴师抢着说:“他们会。” 海荷花说:“那好吧,既然你们都认识,他们二个就留下去厨房做饭吧。“ 第80章 这还是我牛生第一次,被吃饭打败了 厨房在尾楼,琴师带牛掌柜和熊可可过去。 在栈桥上,琴师问:“老牛,你为什么不让我表明你的身份?” 牛掌柜阴着一张脸,走到栏杆前,看着寂寥黯夜中闪烁的繁星,心中暗想,自己也曾如明星被人仰望过,现在却成了暗夜的一部分,不禁轻叹,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熊可可怕他感慨起来没完,低头拉着琴师向前走了。 琴师有些潸然,他知道这首诗的后两句是,哪晓岁月蹉跎过,依旧名利两无收。 牛掌柜慢慢跟在他们身后,心潮不定。 他觉得,海荷花虽是他封的妖海元帅,但那是她凭自己的本事打下来的。 当年,他一心只想对外降服人族,率兵深入人界,战线拉的太长,物资补给不足。 为了新增一条补给线,他听从了虎帅的建议,决定收服妖海。 虎帅,也就是火月的父亲,就把海荷花推荐给了牛帝。 “她本就是妖海之妖,也是我帐下一员战无不胜的猛将,派她去,一定能抢得妖海。” 牛帝满心欢喜。 结果却看到是个姿色艳丽的女子,虽身形健硕,目光犀利,有虎豹之气。 但心中仍有几分不屑。 便随口封了她一个妖海元帅的名号,指派了二百余人跟她去远征妖海。 临行前,看她只带着二百多人,的确是有些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便取下身上一直用的大剑送给了她,这柄大剑一人多高,宽约两掌。 这并不是什么非凡的宝物,但也跟着他征战了几百年,不知斩杀了多少仙士名将。 竟也成了一把能令人族或是妖族闻风胆战的名器。 他对此剑也十分爱惜,每日用自己的灵力潜心修炼。 海荷花感激的双膝跪地,双手接剑。 “荷花此去征服妖海,定不负牛帝重望。” “好,不要逞能,保住小命,等你到了妖海,人马安定后,我会再派些兵将给你。” 牛帝话虽这么说,但之后却再未派去一兵一卒。 海荷花走时,又转身遥问:“荷花敢问牛帝,此剑名为何?” 牛帝一时无语,他并未给此剑取过名字,张口答道:“不过是微时故剑……” 海荷花已经走了。 妖族没有爵位世代传承的世家,但有妖王,比如狼族有狼王,蚁族有蚁王一样。 当时的妖海牢牢的掌握在四大妖王手里。 妖海辽阔无限,这四大妖王世代苦心经营数万年,各自手上有精兵良将数万之众,当然不会轻易交出妖海。 海荷花带着区区二百兵,用了几年,便将四大妖王打的服服贴贴,不仅统一了妖海,开辟了海上运输。 而且组建了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大小战舰更是不计其数。 成了真正的妖海之主。 牛掌柜心里想着这些陈年旧事,心中不觉有愧,海荷花和他能有什么旧情。 一个口头封的元帅? 二百人去夺几十万人的地盘?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甩手不干了吧。 一把旧剑? 从心里讲牛掌柜对这把剑还是有些怀念,可他这次再见到海荷花,发现她用的是双刀。 并未看到那柄大剑。 这二把刀,他也认得,是仅次于神宝的玄宝,是真正的宝物,也是女帝的兵器。 牛掌柜心里酸溜溜的想,海荷花还真是个人物,二代妖王都把自己的兵器送给了她。 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帝赐她宝刀,是基于对她的器重,想要拉拢。 而他不过是觉得不好意思,又搭了一件器物。 没有来历,只是一件赠品。 琴师带他们来到厨房。 熊可可本以为这里是个松散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却是管的最严的地方,有三道门卡,琴师带他们过了第一道卡,来到第二道卡时,来了三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木盘,来接迎他们。 这三个女子身材窈窕,长相冷艳,皮肤泛着淡蓝色的光,走近仔细看竟然是半透明的。 熊可可吃惊的小声对牛掌柜说,“是水母,这一路我们遇到的,全是海鲜。” 这三个女子,分别走到他们身前,原来她们手上捧着的木盘上,是白色的衣服。 她要带他们去边上的一排小房间内,换下身上的衣物,外面的东西一律不能带里面。 琴师便站住,笑着说:“我不进去了,你们带他们二个去就行。” 熊可可跟着一个圆脸的女子向一个房间内走去,“是要在你面前,把所有的衣服全脱光吗?” 女子并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还怪不好意思的,我还没有在少女面脱光过……你多大了?” 牛掌柜站着未动,他心里惦记着带在熊可可身上的帝旗。 就对琴师说:“你不能帮我们通融一下?” “这个真心通融不了,厨房的规矩是海荷花定死的。” “女人真是麻烦,只关心吃。” “你这句话说的不对,海上做战和陆地不同,陆地是分兵起灶,按伍按班各自生火造饭,但海上这整艘船都由这一个厨房供应食物,万一有人混进来投毒,所有人逃不了,所以这里是重中之中。” 牛掌柜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但他不想让人看到那面帝旗,于是不甘心的问。 “那厨房里有没有不用进入到二门的事物,我看一门那里好像也有不少人。” 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开口说道:“如果你们不想再往里走,可以留在一门做先吃。” 另一个女子,轻声笑道:“姐姐别难为他们了,只怕他们做不了,那里的可都是鲸族 。 牛掌柜一听可以留在一门,就大声叫住熊可可,“你不用去换衣了,我们去做先吃。” 他又疑惑的问道,“什么是先吃?管什么的?” “就是每道饭菜在做好端出去前,要分一点给你们先吃。” 牛掌柜疑惑地问:“我先吃,这是多大的官……不合适吧?” 熊可可走过来,大声的说:“你还真是笨,这哪是什么大官,是让我们试试有没有毒。” “这个可以,吃我在行。”牛掌柜连忙答应了,对吃,他很有信心。 他和熊可可又回到了一门。 两个人分别选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五顿饭。 为了应对舰上三千多人不同的口味,每顿饭厨房要做二百多道菜。 虽说每样只吃一勺,但一顿二百多勺,每天五顿,也不是个小数。 牛掌柜第一天下来,肚子撑的溜圆,脸都绿了。 他艰难的咽下碗里最后一勺子菜,又有一排人端着新烧好饭菜的走了过来。 他长叹一声,“不行了,我真吃不下了,这还是我牛生第一次,被吃饭打败了。” 第81章 满天的星河被巨浪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二天,牛掌柜就去找琴师换了份送餐的活,他们现在的工作不在厨房的第一道门卡。 而是在门外了。 牛掌柜得意地说:“这年头但凡稍微有点上进心的人,都会利用好自己的人脉。” 熊可可说,“我还以为跟你能坐办公室,结果还是干外卖。“ 每天他们提着两只巨大的食盒,跟在那些水母后面为那些值班不能去餐厅的人员送餐。 这些水母并不是厨房的人,整支战队,没有闲人。 除了厨师和医务人员,其他的都是战斗团队,现在她们临时在厨房担任警戒和送餐的工作。 熊可可又遇到了那个圆脸的姑娘,她和另外二个姑娘领着他们一起去战车队送餐。 熊可可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但她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只是很冷淡的瞥了一眼。 她们从食盒里取出战车队的饭食,送了进去。 牛掌柜和熊可可在门口等她们。 能可可盯着她扭动的背影,眼神火热。 牛掌柜拍了拍他,“怎么,又想谈恋爱了,你这孩子,屡败屡战,还没吃够爱情的苦?” “不是,我总觉得以前见过她。” 牛掌柜哼了一声,“这么老气的搭讪方式,我几千年前就用过了。” “我说的是正经话,我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停止苍白无力的辩解,马上要打仗了,压力大,色心起,强烈的濒死感会激发人繁殖的欲望。” 圆脸的姑娘出来了,又带着他们去了射手营。 熊可可盯着她的背影,眉头拧成一个麻花。 中午,他们坐在厨房门口休息时,牛掌柜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早”字,笔法狂浪不羁。 熊可可不解的看着他:“你这是让我要做东风第一枝?” “不!”牛掌柜陷入沉思,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这个时代没有确定性,尤其是将来上了战场,更是瞬息万变,当年我就是犹犹豫豫,没有和鹤仙人表白,现在成了终生的遗憾,对于女人,你下手要趁早。” “我真对她没有想法。” 牛掌柜悠悠叹了口气,“惠惠子,你不用想了,那只小狐狸也只是利用你,这个姑娘我觉得倒是不错,你要是没有勇气,我可以帮你问问。” 熊可可还没来的及回答。 圆脸的姑娘又出来了,双手提着一个精美的大食盒,跟在一个年纪稍长的仪态不凡的女子后面,这个女子体态修长,个子很高,眼上缠着淡蓝色的锦帕。 一般眼睛需要遮住的人,无非二种情况。 一种是幻术极强的法师,她即便不施展法术,别人也会不自觉陷入其中。 另一种是瞎子。 很明显这个女子不是瞎子。 牛掌柜笑着迎了过去,“大法师,好。” 遮住眼睛的女子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圆脸的女子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牛掌柜。 牛掌柜又对那个圆脸的姑娘说:“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有男朋友了没?” 女法师转过脸来,“战事当前,无关的事情,请不要乱说。” 这一句话仿佛从天外传来,她的声音极美,真正的深海之妖的天籁嗓音。 牛掌柜和熊可可一下子被定住了般的呆立不动。 她们走远了,他们才缓过神来,提起食盒追了上去。 这次她们要给惠惠子送餐,惠惠子和子不语住在一起,所以送餐的规格也高了不少。 这个女法师应该是水母团队的首领。 子不语是不需要食物的,她没有真身,是纯粹的灵体。 按理说,她也不会生病。 但她确实病了,这几天她头晕的厉害,心慌乏力,神力像是一点点的被困住了,身体很重。 现在,胳膊想抬起来都要费些力气。 但其他的人,都没有这种症状。 惠惠子以为就像晕船一样,子不语晕鱼。 海荷花拿来一只空杯子放在桌上,把水倒满到只要轻微一晃,就能溢出的程度。 她说:“我的鱼飞的很稳,在飞行过程中,这杯子里的水只要晃出一滴,我就自打二十军棍。” 巨鲲龙飞的很稳。甚至感觉不到它在飞,而是云朵从窗边飘过。 琴师请来了高漫妮。 高漫妮把子不语仔细检查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给神看过病。” 火月怪她:“那你检查了那么久。” “羡慕不行吗,她那么美,一点瑕疵都没有。” 顿了一顿她又说:“我觉得她像是中了什么封印的法阵。”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浮山,“这些山有些古怪。” 海荷花有些不服气,“每座山,岚都带人去仔细搜过了,没有人,只有一些白色的大鸟,而且我们的战舰经过之前,他会提前把这些鸟都赶走,如果你还是觉得古怪,我可以让人把这些山全部炸掉。” 火月叹了口气:“那会把我们的雷火符全部用光,而且,只有神用神术或神器才能封印神。” 琴师说:“也不一定,如果他们拼了身魂俱灭,也是可以发动神术的。” 就像是发射火药,得用厚实的铁管;用竹管或木管不是不可以,但也会炸个粉碎。 而且威力也会小很多。 万神殿本来就是封印一个古神的地方,如果有些人把上面的封印抄一遍,然后豁出命在这片悬浮的山中施展出来,即便去找,这些施术的人,也早被反噬的灰都剩不下了,当然找不到痕迹。 只是琴师没有想到的是,施展这个封印术的,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 而是鹤仙人整整一船,二千人。 二千个修为品级超5品的人化成飞灰,施展的这个封神法阵。 他们的修为实在太低,神威不足封住子不语。 仅仅是让子不语头晕乏力,如果他们能知道只是这样。 会不会觉得这么做不值得。 但他们有选择吗? 好在,今天舰队就能飞出这片浮山,前面再无阻拦,就是万神殿了。 而且,子不语只是来压阵,她可以在房间里躺着,由惠惠子照看就好。 她们都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只留下了惠惠子,无时无刻的守在子不语的身边。 甚至,每日的饭食,都由水母的首领水镜亲自带人送来。 水镜带着人来送餐,一行人来到子不语的门口。 圆脸的姑娘从熊可可手中接过大食盒,跟在水镜的身后。 门前的守卫认得她们,但还是打开了食盒,检查了一下,里面是一只烤鸡,可能有些大。 但没有什么古怪。 熊可可仍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个圆脸的姑娘。 她提着食盒进门时,脚被门槛绊了一下,她身子晃了一下,很快又稳住了。 她挺直了胸脯,微微仰了一下头。 她走了进去。 熊可可突然大喝一声,“拦住她,她是小白!” 此时,圆脸的姑娘刚刚把大食盒放在房内,子不语正躺在床上,惠惠子站在窗前。 她们一脸疑惑地看到牛掌柜和熊可可顶着守卫,撞碎了门冲了进来。 水镜反应最快“啊~啊~啊”的一声吟唱。 将所有的人都定住了。 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那个即将摔倒的守卫,没有落到地上,门的碎片也被定在空中。 水镜一挥手,一条半透明的绳索飞出,把圆脸的姑娘绑了个结实。 她又一挥手,“嘭!”的一声,那个守卫倒在地上,门的碎片也“哗啦”一声,落了一地。 圆脸的姑娘向着熊可可一笑:“你果然真的爱我,我变成这样都能被你认出来。” 她又变回了小白的模样。 牛掌柜高兴的拍了拍熊可可的头,“你小子可以啊。” 熊可可嘿嘿的笑:“小白爱跳舞,刚才那个挺胸仰头的动作,是她的习惯,她无意识的暴露了出来。” 守卫站起来,走到水镜的身前。 惠惠子也走了过来。 子不语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她一点力气也没有,身体很重,头晕,觉得整个世界在不停的转圈。 大食盒摆在房间里,里面有一只烧鸡。 突然那只烧鸡睁开了眼睛。 一下子飞了出来,在空中化成一个女子,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白纸一样的白色。 手中一把血色长剑,闪电般的向子不语刺去。 水镜刚要张口,守卫突然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被水镜的吟唱震成了一片血雾。 “轰!”的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撞碎了墙壁落到外面。 子不语随手一挥,就把鹤仙人拍飞了。 “惠惠子,你的烧鸡没了。” 鹤仙人忍着剧痛在空中稳住身形,还是不住咳了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是她第二次刺杀失败,她想过和子不语的差距,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即便是死了二千人,发动了封神的法阵,也不行。 一抬头,海荷花已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慢慢抽出双刀。 “万丈波涛起,不灭长夜生。” 一阵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海荷花的身后涌起了滔天的巨浪。 满天的星河被一片汪洋的大海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82章 如果我输了,我就带你们去把遇仙救回来 鹤仙人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腥咸的鲜血,眯着一双杀人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海荷花。 海荷花身后涌起的滔天巨浪,如同百万雄兵,随时都会淹杀过来。 鹤仙人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是个战士,原来是个法师。” 海荷花回道:“我是个近战法师。” 鹤仙人缓缓地举起手中血红的长剑,慢慢地划到身侧。 “乱云薄暮,急雪舞风。” 天空中瞬间乌云翻滚,凌烈的寒风卷着落雪四处疾飞。 海荷花也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是个刺客,原来是个法师。” 鹤仙人冷冷答道:“我是个法师刺客。” 一般而言,修行者在5品之后,会按喜好或机缘主修一门功法,不再泛泛的什么都练。 像海荷花和鹤仙人这种以搏杀为业的人,更是有严格的划分。 法师因为功法的特点,攻击方式大多是远处偷袭,所以常常被人瞧不起。 子不语的房间内的几个人,子不语仍然躺在床上,刚才她那一拍,看似轻巧,实际上将身上能用的神力,用去了大半,她的头晕的也更加厉害了,惠惠子正坐在她边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水镜手里握着绑住小白的绳子,站在原地未动。 熊可可和牛掌柜却早已趴在窗边,看起了热闹。 熊可可问,“她们打架,为什么要先念一句诗?” 牛掌柜答道,“为了觉醒。” “觉醒啥?” “觉醒心中的战意。” “哦……”熊可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高手过招,气势满满,我也得想句诗,将来战斗时用。” “你还是先练好你的功法再说吧,以你现在的修为,念1234,都浪费1234。” 熊可可不服气,但又无话可说,以他的修为,如果遇到高手,估计念不到2,就倒在地上了。 “打起来了吗?”子不语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实在没有力气爬下来,她又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惠惠子。 “你快扶我过去看看。” “你还是老实躺着休息吧。” “你不想看?” 惠惠子把子不语背到了窗边。 子不语大声说:“你们两个闪开一点,给本神腾个地方。” 牛掌柜拉着熊可可闪到了一边。 惠惠子早就心痒想过来看了,但她要照顾子不语,就一直强忍着不动。 现在来到窗前,看到空中飞着的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一个手执双刀,身后是万里波涛汹涌的大海。 另一个单手执剑,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狂风急雪。 二个都定在空中岿然不动,只有长发无风自舞,一个黑发如瀑,一个白发似雪。 暗夜寂静无声,却又蕴含着滔天的气势。 在那些无人注意的地方,战舰上有无数双眼睛,都仰头静静地盯着这两个女子。 惠惠子心中暗下决心,自己将来一定也要成为这样的女子。 熊可可突然开口:“你们觉得是花姐能赢,还是烧鸡能赢?” “当然是花姐,烧鸡刚才挨了子神一掌了,现在估计是强忍着摆个花架子。” “那可不一定,鹤仙人都快要8品了,花帅才6品,修为有差距。” 熊可可转头一看,是小白。 水镜牵着绳子,两个人也来到了窗前。 毕竟这两个充满传奇的女子的大战。 没有人会去打扰,更没有人会想错过。 “闭嘴,你这只狡猾的狐狸,你是烧鸡的人,当然希望她能赢。” “我才不是鹤仙人的人,你信不信我也敢叫她烧鸡,我是就事论事,要不要赌一把?” “赌就赌,但你都被捉住了,还有什么可赌的?” 牛掌柜听这二个不停说话,不耐烦的咂了一下嘴。 “我们这是在打仗啊,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熊可可转头问:“牛掌柜,那你说是不是花姐能赢?” 子不语和惠惠子也转头看向他。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意,牛掌柜老专家一样,沉吟一下,拿捏起来, “这个……啊,那个……啊,我觉得当然是……啊,这个。” 熊可可听他这个那个的没完,又转向小白。 “你就说你赌啥吧?” “如果我赢了,你们就放我走。” “想的美,这次是被我认出来,下次你就更不好抓了,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啊,”小白噗嗤一笑,如三月雨后细风中的杏花。 熊可可的心一下子又狂跳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好了,去听她说,以身相许。 结果小白说的是:“如果我输了,我就带你们去把遇仙救回来。” 第83章 因为,你的心没那么狠,而且,鹤仙人本来就是死的 小白此话一出,大家这才想起我这个人来。 起初,引发这场大战的原因,好像是为了救我。 现在,却被她们忘得一干二净。我本该是主角的,却变得可有可无。 场面略显尴尬的安静了片刻。 自从子不语口头宣布把我收做她的神仆之后,就没人再在意过我的安危了。 毕竟有子不语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子不语说:“不用管那个人。” 由于她体内的神力被渐渐地封印,有些虚弱,苍白的脸,竟也像水母一样,微微有些透明。 “可那个人被她们抓到万神殿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惠惠子还是有些担心。 她们称我为那个人,在她们嘴里我连名字都不配有似的。 或者因为太熟,反而一时之间,没想起我叫什么名字。 “遇仙不在万神殿,他被关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小白得意的说。 “在一艘破船上,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子不语淡淡地说完,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她现在没有神力去感知我的存在,但前几天她精神较好的时候,曾感知过我的情况。 “不对,他现在是一个人,那个小姑娘就是我,我把他困在一个幻境里,然后我就来这里了。”小白又说。 子不语可不是其他人,竟然有人敢这么直白的反驳她。 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小白。 一股巨大的神力,从天而降。 小白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我说的不是你,你走之后,又去了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只大龟。” 她确实十分虚弱,停了一下,又说:“那只大龟有点意思。” 她只说那只大龟有点意思,却没细说,是怕大家问个没完。 绝地天通时,重托着天往上举,休息的时候,用一只神龟垫了一下,那只神龟托天不动站了几千年,天地分开后,神龟飞升上界,留在地上的影子。 就是那只大龟。 小白却惊叫一声,“那是百里,万神殿四方守将中品级最高的。” 子不语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没再理她。 惠惠子却有些着急,“你不担心?” “不担心。” “可遇仙什么都不会,现在和万神殿的人在一起。” “谁说他什么都不会,在我眼里,他比所有的人都强。他能想办法回来的。” 子不语声音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像是一个普通女孩对她喜欢的男孩,那种笃定,还带着骄傲的信任。 全世界只有我可以说他不行,但你们所有的人都不可以。 她又转头看向小白, “你不要想对我们用幻术,你身上绑着的带子,是那个蒙着眼的姑娘身上的体线,她能感知你的举动,而且上面有毒,你的功法还没施展出来,你就能痛死。” 小白心服口服,在神的面前,连错误的想法都不能有。 她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起来吧,小狐狸,”子不语突然邪魅一笑,“你刚才说,你也敢叫她烧鸡。” 她指了一下窗外的鹤仙人。 小白站起身,走到窗前大喊,“烧鸡,加油!一定要赢啊!” 沉寂的夜色里,这一声喊的格外清亮。 以鹤仙人和海荷花的修为,房间里这几个人的聊天,早就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字都没落下。 两个人一直在心里憋着没笑。 鹤仙人这几千年来,杀的人不少,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她被人起过各种外号。 听上去,她是个充满了危险又十分可怕的女人。 但实际上,她作为一个女人,她把一个女人能吃到的苦,全都吃遍了。 心早死了,还要放到火上烤。 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叫她什么。 鹤仙人也只是个外号,并不是她的本名。 但被叫成烧鸡,这还是头一回。 而且,是当面喊出来, 她觉得这时应该发怒,但却怒不起来。 只好板着脸,转头向小白她们远远的怒了一下。 心里却也觉得好笑,她几千年没有笑过了。 这群人,和她曾经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一点不怕,也不担心。生死搏杀,还这么嘻嘻哈哈的,不紧张。 如果,她能在人生刚开始时,先遇到的是这群人,那么,她的一生会不会有所不同。 鹤仙人和海荷花本是同僚,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们俩个本都是牛帝军中的元帅,一个是陆军元帅,一个是海军元帅。 闻名来已久,未得一相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成了敌对的双方。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个狠角色,双眼都紧紧盯着对方,并暗暗凝聚灵力,却又一动不动。 鹤仙人来的晚,她加入时已是人族和妖族大战的晚期了。 虎帅被轩辕甲刺杀后,牛帝身边再无谋士。他任用人才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力要高。 鹤仙人去投奔他,两个人打了一天一夜后,被牛帝稀里糊涂的任命成了陆军元帅。 两个人都不会带兵,更不懂的权谋,最后一地鸡毛。 毕竟都是女人,两人在心中暗自分析完对方的战力后,不自觉的又打量起了对方的长相。 海荷花心想,这鹤仙人的二条大长腿,真是让人羡慕,但她的脸太瘦长了,两只细长眼睛都快连到耳根了。 鹤仙人心想,这海荷花的胸也太大了吧,把护甲都顶起来了,皮肤真好,水嫩,平时是怎么保养的。 海荷花一抬头,看到鹤仙人的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的胸部。 “臭流氓。”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还不一样,一双眼睛盯着我的腿不停的看。” 冲天的煞气不见了。 鹤仙人收起了血色长剑,“算了,下次吧。” 海荷花也收起了双刀,口里却说:“我不同意,你来我这里闹完事,我放你走,别人还以为我怕你。” 鹤仙人不再说话,背对她转身就走。 她的意思是,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海荷花抖了抖手里的刀,最终没有下手。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了黑色的夜空里。 暗夜退去,重见星河,辉映月色。 房子里的人看到没有打起来,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也有些失落。 火月带着琴师几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没事吧?”火月看到趴在窗口看热闹的那些人,心想这句话问的真是多余。 有事的人可没心思看热闹。 惠惠子把子不语放回床上。 火月笑着说:“我还担心你们,你们却在看热闹。” 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是因为海荷花正在空中对峙,她需要坐镇战舰,万一还有别的人趁机作乱。 海荷花也从窗子里飞进来。 “你们有谁押的烧鸡赢,给我主动站出来。” 小白躲到了水镜的身后。 牛掌柜啊了一声,“我们都觉得你一定赢,鹤仙人被你吓跑了。” 海荷花没有理他,问子不语,“子神,你觉得我能赢吗?” 子不语说:“我可没力气站起来,不过你也杀不了鹤仙人。”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没那么狠,而且,烧鸡她本来就是死的。” 第84章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抓住她的手 海荷花没有听明白子不语说的话,张口要问,却看她一脸忧伤。 心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开口。 海荷花虽看上去鲁莽,却是个心细如丝的女子。 不会不动脑子张口就说。 她又和子不语闲聊了几句,便和火月她们一起出去了。 “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能飞出这片浮山了。” “鹤仙人这次前来试探,知道了浮山的封印法阵有效,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飞出这片浮山的。” 海荷花点点头,挥手把岚招来,“今夜估计会很漫长,去让各舰做好迎敌准备。” 水镜带着小白跟在后面,这时,小白突然开口说:“我求你们了,回去吧,别去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神,还有三种强大的力量,即灵力,武力和魔力。 灵力和武力都是生之力。 而那些死了却能徘徊在此界的尸魔,所拥有的却是魔力。 大多数的尸魔是没有神智被人操控的傀儡。 但鹤仙人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都和常人无异,她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 她真是可怜。 所以海荷花看到子不语一脸的忧伤。 炼制尸魔的这种邪术,一般会选修为较高的人。 因为尸魔一旦失智,就无法自行修炼,再想提高它的修行,除非是将自己的修为转换给它。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修为给别人。 更不会有人冒着被尸魔趁机吸光灵力的风险去做这种转换。 像鹤仙人这种可以自行修炼尸魔,得用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她还没有生死的意识。 但这种婴儿体内没有灵力,想要杀死之后,再让她们醒过来的机率很小。 也许要杀一百个,也许要杀一万个,或者更多。 轩辕甲出身世家,是第三子,又是庶母所生,没有承袭藩王爵位的权力。 好在他没有野心,至少,一开始没有。 和所有吃喝不愁的公子一样,他只想游手好闲的过完一生。 他聪明,他的父亲很喜欢他。 但他修行没有天分,读书也不行。 他立志行医,要为天下尽一份微薄之力,也只是他的一个幌子。 他年轻时,人界流行的活法是,逍遥无为。 越名教而任自然。 这是一种非常浪漫的出世的活法。 他和八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生活上不拘礼法,清静无为,聚众在松林喝酒,纵歌,肆意酣畅。 被称为松林九贤。 处在他这个地位的人,大家都是彬彬有礼,又道貌岸然,说的话都引经据典。 是很难看清楚什么人对他好,什么人对他坏。 不到最后时刻,他们所有说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摆到台面上,也挑不出理来的。 在他少年时,他的大哥常责备他自毁前程,劝他上进。 “我轩辕为四大世家之首,你虽不能承袭爵位,但只要你收敛一些,将来我为你谋个官职。” 他的二哥却是能懂他的人,支持他学医的志向,为他寻来了天下所有的医书。 甚至苦心为他找到了绝本和不传世的秘术。 “人生在世,终归要靠自己,你要有立足的本领,哪怕为打发时光,学点医术也好。” 这两个哥哥对他都不坏,说的也很有理。 直到他的父亲死了,大哥承袭了爵位。 大哥也真为他谋了个闲职,他的妻子又得了重病,而他却对医术一窍不通。 二哥为他寻来了天下名医。 他老婆的脸愈来愈像一个骷髅,家里到处是汤药的气味。 他十分后悔没有听二位哥哥的话。 人皇因为四大世家的权力太大,让他们各选一位至亲送至皇都勤政。 三兄弟饮酒话别,二哥喝的大醉,倒地酣睡不醒,轩辕甲驾车送他回家。 “我为他做尽了坏事,他还让我去送死。” 轩辕甲疑惑的说:“要不我代替二哥去皇都做人质。” “什么人质,不出三年,你大哥必反,去了就是送死。” “去送死也行,反正我也一无所用。” 二哥仰天狂笑。 “我走后,你去我的床下挖十尺,有封信,本是你大哥让我烧掉的,我没有烧。” 二哥走后一年,轩辕甲的家中突然失火,无处可去,便向大哥征求使用二哥一直空置的府院。 大哥说:“好,但那里久未人住,我派人帮你打理干净后,你便可搬去。” 三个月之后,大哥的人把那处府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才让轩辕甲搬了进去。 轩辕甲在那里安安稳稳的住了一年,确信他大哥对他放松了警惕之后,才在床下挖出一个木箱。 里面有一封信,是他父亲早就写好的遗诏。 里面写着要传潘王之位给他,他逐字地看完,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他觉得他的父亲看错他了。 他没有野心,根本不是当藩王的料。 箱子里还有一个本子,是二哥的笔迹 上面记着大哥和二哥如何毒死了父亲,又如何给他下毒。 他们送来一箱他爱吃的南杏。 她的妻子怕酸,本是不吃,当时有了身孕,口味变得和从前不同,他就把那箱南杏全留给了她。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几年了,不死不活的躺着,话也说不了。 他一把火,把一箱的东西全烧了。 他不能完全相信这些东西。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冷静的有些陌生。 如果,按他以往的性格,不是该喝个大醉,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去找他大哥对质吗? 他突然吓的头发一下子立了起来。 如果,这个箱子里除了那封信是父亲留给他的,其他都是他大哥和二哥做的局? 就是为了试探他,看到这些东西的反应呢? 他的两个哥哥,难道不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杀了吗? 非要做的这么复杂。 他突然想起那封遗诏,上面有他父亲的印章,好像还有人皇的印章。 也就是说,他将世袭潘王,人皇是知道并同意的。 但如果他大病未死,却只能躺在床上,连话也说不了,又没有子嗣。 他大哥当这个藩王,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但那封信上有没有人皇的印章,他却记不清了。 信已经被他烧了。 也幸亏烧了,第二天,他大哥就带人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也没找到。 他二哥在京城,过去二年多了,没有等在大哥和三弟火拼的消息。 他大义灭亲,主动去状告他大哥要谋反。 他大哥准备独自一人去面圣,自证清白。 他牵马送行,他说:“要不我去。” 他大哥阴冷一笑,“你去,不就证明我要反了吗?” 他大哥翻身上马,又回头说:“我不杀你,是要保全轩辕家,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好在他没有回来。 他成了轩辕家唯一的继承人,人皇准许他承袭了爵位,却没让他再当藩王。 他的人生才开了窍,所有的功法,一学就会,修为更是竿头直上。 原来,从前他只是懒惰,并不是没有天分。 幻术更是臻至巅峰,难有敌手,他对幻术的理解,缘自他对人性的理解。 和别人不同,他不制造幻境,而是诱发对手自己创造幻境。 他的大哥和二哥从来没有对他好过,一个是打击他,让他变得消极。 让他去结交了一堆避世无为的“贤人”。 另一个是迎合他,往一条邪路上引。 学医不是邪路,但对一个世家子弟,也不是什么正路。 他的第一个妻子终于病死了,她的离开缓慢而又漫长。 他搬去了皇都,成了人皇最忠实的狗。 歌舞之时,君臣喝的十分尽兴,人皇说:“各地藩王要是都在皇都,一起饮酒作乐,岂不快哉?” 他松开怀里的歌姬,知道这不是问题,而是旨意。 回到家里,他用冷水洗脸,清醒了一下,便开始执行他的旨意。 半年过去了,只迁来三个藩王,世家却一个也没迁来。 人皇说:“你的办法太慢,白天忙不完的事情可以晚上做。” 他成了黑暗的同谋,许多拥兵自重的藩王在深夜里不明不白死了。 他才知道宫里竟然有人养尸魔,他在那群尸魔里认出了大哥和二哥,他们早已没了神智。 他发现他的幻术对尸魔也有用,年纪小的,竟然能恢复一些神智。 那么还没有生死概念的尸魔,会不会保留着独立的神智? 他做的事变的更加黑暗。 他非常的孤独。 人皇利用他削除藩王,他也利用人皇扩大了自己的势力。 人皇不是他杀的,但人皇死了, 三大世家开始自立为王。 而他一夜之间,又变回了从前。 他不再相信人族,开始养仙客。 他独自一人,把轩辕家变成了人界四王之一。 是用他全部的人性换来的。 红叶发现了他的全部秘密后,崩溃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酒鬼。 他做的事情,连妖精都承受不了。 他也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无法完全控制的人。 那个姑娘跟在他身边,总在笑,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是他万里挑一的那个人,他格外重视。 他教她功法,她却不专心,还撒娇说腿疼,胳膊疼,这里疼那里疼,让他帮着按一下。 他按着她的肩,心里想,死人怎么会感到疼。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示范剑式。 她用袖子给他擦汗,他抓住她的手腕,细嫩白皙,触手生凉,她一脸笑嘻嘻的。 他放开了她的手,没必要,如果他想,他能完全控制她。 为了能让她专心,他带她去到深山里。 那么简单的招式,他教了几百遍,她都学不会。 他气急败坏,却又要装做面不改色,无限的耐心再做示范。 月圆之夜,他把头埋进温泉里,想平复那颗焦躁不安的野心。 她说她练了一天的剑,浑身疼,也跳进了温泉里。 温热的水溅了他一脸,他刚擦去,她又扬手泼水过来,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触手生凉。 她仰着脸,迎上来,他看到她丰厚的嘴唇和眯起来的双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抓住她的手。 第85章 你这是要干啥,快穿好衣服,把城防图拿过来 雾失楼台,月迷津度。 巨鲲龙的塔楼上,到处都是着甲持刃的兵士,三五一伙,无声的在四处游走警戒。 牛掌柜独自站在栈桥上,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神色有些恍惚,眉上、发梢沾满了雾水。 远处,夜色深沉,雾气氤氲。又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悬浮的群山如巨人般的隐在雾中,忽显忽隐,一片沉静。 刚才在房中,子不语被海荷花,火月,琴师等一堆人围着,他和熊可可身份低微,只能远远的站在后面,加上子不语实在虚弱,声音也不大。 牛掌柜没有听到子不语说的,“烧鸡本就是死的”这句话。 他和鹤仙人的重逢,隔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多年里,发生多少事情,说是沧海巨变也不为过。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可他的心中却似有梅花飘落,风吹一夜落满关山。 想念一个人可以有多重,一座落满梅花的关山。 他不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男人,这种人却最深情,一旦陷入,就天长地久。 他们的大军已经团团围住了人族的皇都。 他驻扎在皇都的正门,虎帅镇守后门,虎帅说, “我们不是要屠杀,而是要他们降服,我们围在这里不用打,三个月后,人皇就会出来投降。” “如果他不降呢?” “那就围六个月,城里早就没粮没水了,而我们耗的起,海荷花的物资至多三个月就到了。” 他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当天夜里,虎帅就被刺杀了。 虎帅不仅是他的元帅,更是他的良师益友。 他心中悲伤,每日在军帐中饮酒买醉。 按虎帅说的,按兵不动,围而不打。 守卫来报,有一白衣女子,提着刺客的头前来投军,已带至阵中。 他将酒壶扔在地上,“滚,不见。” 刺客有什么好见的,要杀那个派来刺客的人。 守卫又来报,她还带了城防图,想要投军。 他低头看到这守卫急切的面色,心中暗想,投军说了二次。应该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人。 现在是打仗啊,要女人有什么用?她们只会乱了军心。 “让她滚,我又不攻打,要什么城防图。” 守卫又仓皇地跑了进来。 “你又来做什么?” “那个白衣女子,打倒了护卫,冲进来了。” 从阵中到他的大帐至少有百步,守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他不屑一笑,不信有人能冲进来。 帐内红光一闪,大帐被一剑劈成二半。 一个女子,一袭白衣,一柄血色长剑,带着一阵刺骨的寒风,雪花一样飘落到了他的身前。 七月流火,帐外却天昏地暗,漫天飞雪。 她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他。 “有点意思。”他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去抓他的大剑,却抓了个空。 他才想起来大剑早已送给海荷花了。 他站起身来,打了个酒嗝,连着喝了几天酒,头好晕。 他微微晃了晃身子。 狂风四起,地动山摇,无数的巨石带着烈火从空中陨落。 他们斗了一天一夜,看着她白色飘逸的身影,他突然在心中生出了一种别样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带来的雪,有一片融化进了他的心里。 他把她逼的退无可退,再一拳挥去。 一阵狂风。 她闭上双眼,直面天命。 如果命该死在这里,那就死在这里吧。 他的拳却停在了她的鼻尖,还有一寸的地方。 “你输了。” 他坐回桌前,从地上捡起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的狂饮几口。 “你要投军?”他说着,把手中的半壶酒抛了过来。 她接过酒壶,呆站不动,人有些傻。 她本一直以为妖帝是一身金甲,霸气威武;如果不是,至少也是满面阴森,令人心生恐惧的存在。 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醉眼稀松,衣衫不整,酒气冲天的中年人。 怎么看都像是山中村头的村夫猎户。 他还那么傻,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想杀他吗,她的招式中有哪一招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但他真的就是将整个人族逼入绝境的妖帝,她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她刺杀的都是王侯将相,哪个不是锦衣华服,气度华贵。 落地凤凰不如鸡。 那天夜里,轩辕甲带她们刺杀了虎帅,从妖军潜逃出来。 轩辕甲停下脚步,挥手斩下一名刺客的头,交到她手里,又给了她一张皇城布防图。 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想让我刺杀他。” “你杀不了他,天底下能杀他的人,现在还没有。” “那你让我做什么?” “你要想办法让妖帝进攻。”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心中满是关切,拿起布防图。 “这张图是假的,你们早就设好了埋伏?” “图是真的,让他打过来,只有他攻城,我们才有活的机会,如果他围着不打,我们都会死。” 他抓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含意不明。 “全靠你了。” “那我怎么才能让他攻城?” “你自己想办法,那个妖帝铜墙铁壁一般,我没找到他的弱点,什么办法你都试试。” 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那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看她愣着不动,“怎么不喝酒,打了一天一夜,你不累吗?” 她手里拿着他的旧酒壶,上面有泥,有干了的血,还有许多不明的黑色污渍。 他刚喝完就丢给了她,上面可能还沾有他的口水。 她确实又渴又乏,但这酒壶里的酒,宁可渴死都不会喝的。 轩辕甲请她喝酒,从来都是用玉杯,白色的或翠绿色的。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在他身边,如入四月桃林,春风沐面。 而在他身边,就像突然一脚踩到了一堆烂泥里,想要拔脚而逃。但她又不能逃。 这个村夫怎可以跟他比呢。 她的心中若有所失,所得所失,她无法掌握。她的人生完全不属于她。 他让人新搭起大帐,换了新的桌椅卧榻,挥手让她也进去。 里面只有他们二人,他好像洗过脸了,头发也用水压了下去,贴到头上,人显的更加呆傻。 守卫布置的莹石灯竟然是红色的,红光朦胧,有些暧昧不明。 她站在卧榻上,不发一语,脱下了外衣,香肩如玉,手又去解腰上的带子。 轩辕甲让她试试所有的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会刺杀,但杀不过,又不能逃走。 她擦去眼泪,努力地笑了一下,如果这也不行,就一头撞死算了。 他吃惊的瞪大了牛眼,面色通红,喘着粗气,“你这是要干啥,这又不是澡堂,快穿好衣服,把城防图拿过来。” 她乱了他铜墙铁壁的军心。 第86章 海荷花,你还记得我吗? 战舰实施了严格的禁夜,除非是必须的灯火,全都灭了,到处一片黑暗。 熊可可在三座塔楼里来回转了二圈,终于在三层的栈桥上找到了牛掌柜。 他站在黑夜里,呆呆的看着远方,诡谲多变的黑色云雾,正如他那变幻莫测的人生。 “老帝!”熊可可不禁脱口而出。 这是他经历的第一次战争,周围的人像绷紧的弓弦,随时击发,他却有些兴奋。 他对战争没有感觉,懵懂的以为是一场紧张刺激的游戏。 他这一声喊,惊醒了寂静的夜幕。 看似无人的栈桥上。 “刷!”的一声,突然一把刀就架到了他脖子上,锋利冰冷的刀刃擦着了他的皮肤,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一刻,他才感到战争的恐怖。 战争真的就要开始了,真的会死人。 黑暗中浮现出数张脸来,是巡逻队。 熊可可忙掏出胸牌,“自己人,我喊……我老弟,他在那边。” “禁夜,不要再大叫了。”巡逻队并不关心他喊什么,仔细检查了他的胸牌。 他们向后一退,又无声地隐入夜雾,消散在了夜色里。 牛掌柜狠狠的敲着他的头,“你喊谁弟弟呢?” 熊可可痛得呲牙咧嘴,但忍着没敢再出声。 “下雨了,你怎么站在这里?” “晓看月色暮看云,我在这里怀念一下旧友,和往事告个别。” 熊可可仰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 “哪有什么月色和云,琴师让我找你一起去领甲胄和兵器。” “我需要用什么甲胄?” 牛掌柜从前自恃修为极高,功法刚强,没用过甲胄。 熊可可以为他没听懂,解释说道:“送餐是不用甲胄,但战争开始后,送餐工作就不用我们了。” “那我们干嘛?” “我们能干嘛?”熊可可反问道。 牛掌柜想了想,以自己现在这个品级,除了躲起来保命,好像什么也干不了。 四下看了看,心中一片茫然。 他跟着熊可可去了尾楼的军械库。 军械库的大门口挤了不少人,来领换盔甲和兵器。 海荷花出发时从女帝那儿抢了不少军械,给精锐战队全部换配了之后,还剩下一些。 她决定一件不留的全配发下去。 所有的好东西,她都会分给自己人。 她把一群自由不羁,烧杀掠夺的海盗;变成了一支对她唯命是从,战无不胜的军队。 军械库临时开了四个入口,人们按功法属性,排成了四条长队去领军械,一切有序无声。 一个身形高大的螃蟹,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铠甲从牛掌柜身边经过。 看的出来他很兴奋,仰着头,脚步轻盈,故意在人群里停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等人们都看到了他身上的重甲,他才又慢慢的走开了。 “帝国重甲。”牛掌柜轻轻的一声惊叹。 “怎么,很贵吗?”熊可可不解的问。 “私用重甲,够诛九族,你说贵不贵。” 跟着队伍,来到军械库的门口,看到这里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 凡斩杀一名敌方士兵者,奖一枚三品灵石。 凡斩杀一名敌方校尉者,奖二枚三品灵石,一件天宝级兵器,雷庭四术任选其一。 …… 熊可可惊的睁大眼睛:“只要杀一个小兵就发财了。” 一枚三品灵石够一个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了。 牛掌柜也愣了一下,“想不到,海盗这个生意这么赚钱。” “我们别开客栈了,当海盗算了。“ “你想抢谁?抢得了吗?” 这时候来了一个兵士,让他们从两个不同的入口进入。 他们分开前约定在一层的栈桥汇合。 熊可可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重甲,在人群里慢慢走了几圈,假装在找人,又学着螃蟹的模样抬头看天思考了一会。 确认大家都看到了他身上重甲,才去了和牛掌柜约好的地方。 牛掌柜穿了一身火甲,挎着一把长剑,站的笔直。 看到熊可可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样,笑着说, “你家的功法是移山碎石,怎么也穿的和螃蟹似的,这是雷电属性的。” “那件太土气了,不如这件好看。”熊可可在他面前晃了几圈,又把手中刚领到的玄铁长棍,呼呼舞了几下。 老牛端着一副领导的嘴脸凑了过去,“年轻人,就只想着自己,我替遇仙也领了一身盔甲。”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储物符,一抖,手里就多出一付轻甲。 熊可可收了手中的长棍,也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一抖。 “谁说我没想他,我也代他领了一付重甲,我们兄弟二人穿一样的。” “他没有灵力,你这付重甲还不把他压扁了。” 两个人正在争执,这时候惠惠子跑了过来。 “我正到处找你们呢,你们都领到盔甲了啊,我给遇仙也领一付,到时候,万一我要照顾子姐,你们帮我给他。” 她把手里的一付刺客软甲递给了牛掌柜。 我当时还一直被困在幻境里,但客栈的这几人,却没有忘了我。 也不知道,将来军械库对账时,发现一个叫遇仙的人,贪了二付盔甲,会不会灭了我们几个。 这时候,脚下的巨鲲鱼猛的一晃,忽然停住了。 三人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黑色的夜空中突然炸开了数朵红色火焰,将厚重的云层染的一片通红,接着传来了“轰!轰!轰!”的几声巨响。 有人高喊,“前方遇敌,尽快回到各自战队,准备战斗。” 空中传来“嗖!嗖!”几声,飞掠过几道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远处的夜空里。 牛掌柜和熊可可跳到空中,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惠惠子也想跟着去看看,跺了下脚,却跑回了子不语的房间里。 海荷花和火月她们几人来到阵前,盯着前面翻滚不停的黑云。 从黑云慢慢的出现了一艘漆黑的战舰,接着第二艘,第三艘……无数艘。 黑压压的一片,挡在了前面。 一个身着赤色盔甲的男人,腰佩宝剑,步履从容,气宇轩昂,慢慢地从战舰中飞了出来,面对海荷花她们,他丝毫不惧的越走越近,只见他剑眉入鬓,目若朗星,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牛掌柜和熊可可很远就停了下来,躲在浓云里,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 熊可可轻呼了一声:“哎哟!” 牛掌柜回头问道:“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觉得是个美男子。” 牛掌柜说:“那你哎哟什么,我认识,他是…… 这时,那个美男子开口说话了,“海荷花,你还记得我吗?” 第87章 升起海魂旗,敲响战鼓,跟我向前 海荷花冷冷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指着他, “你……” 美男子张口笑道:“对,对,对,是我。” “你一个大男人,还修了眉,化了妆。” 海荷花说完,捂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美男子的白皙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人也变得口吃起来, “你……你,还是一点没变。我……我……” 海荷花轻轻的哼了一声,“你要怎么样?” 美男子低下头,“我能把你怎么样,荷花,我对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 “呸!”海荷花一掌挥去, “渣男,别叫我的名字,你还是死了你的心吧。” “啪!”一声脆响,美男子站着没动,结结实实的用脸接下了海荷花的一掌。 “大哥。” 一黑一白二道身影,从美男子的阵营里飞出,一个白甲的少年和一个身着黑甲,手握金弓的女子,挡到了海荷花的身前。 熊可可刚要张嘴,牛掌柜先“哎哟!”了一声。 熊可可转头看着他,“怎么,这二个你也认识?” 牛掌柜点点头,不仅这二个人他认识,对面战舰上,每个立在舰头的将领,有一多半都曾是他的旧部。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人终归要面对自己的过去。” 熊可可说,“你就别感慨从前了,说重点,他们是谁?” 牛掌柜没有再卖关子,说道:“朱雀东风,白虎无痕,青龙秋鸿,他们应该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是玄武百里,和你一样,也是个力士,都是海荷花以前的部下,并称妖海四将。” 熊可可一听力士,来了精神,“那个百里不会是后面那个巨人吧。”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一片战舰之中,空中飞着一个和山一样高大的青色巨人。 牛掌柜哼了一下,“那是个掌旗先锋,按主将的命令摇旗指挥布置的,百里是一个小姑娘。” 熊可可一听:“那你封我个掌旗先锋,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原来是干这个的。” 牛掌柜没理他中,又向前看去。 那白甲少年和黑甲女子向着海荷花低头施了个礼,“花帅,近来可好?” “好,百里呢,她怎么没来?”海荷花没有还礼,但面貌和善了许多。 白甲少年挠了挠头,“大概迷路了吧,她一听你要来,就骑着大圣最早出来的。” “她还是老样子,小迷糊。”海荷花笑了一下。 “百里最想你了,天天念叨你。”黑衣的女子也笑着说。 “那她怎么不来妖海找我?” 黑甲女子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朱雀东风,没有说话。 熊可可对牛掌柜说:“我看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这都成了战友聚会了。” 朱雀东风这时候说话了,“你不让我叫你荷花,那好,我也称你花帅,他们几个都是我带走的,也是我不让他们去找你。” 他又转过身,指着身后的一片战舰,“这些曾跟你的兄弟也都是我带走的,我们跟你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我们不怕死,但也不想白死,为了那头疯牛不值得。” 本来围城三个月就能结束的战争,他却非要进攻,结果又打了三十年! 如果没有内鬼,你送去的物资怎么会被人半路劫走? 害的前线大军没有粮草物资,靠吃尸体过活难道只是你的错? 他怎么对你,不去查内鬼,把你绑在妖海的索龙柱上,鞭打三百天。 那只蠢牛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会让你带着二十万海军去踏平人都。 你看他干了些什么,让你永世不得踏出妖海。 他用那个鹤仙人当元帅,被迷的失去了心智,下的都是什么命令? 黑甲女子悄悄地给朱雀东风使了一个眼色。 朱雀东风没有理她:“鹤仙人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这么说,什么狗屁陆军元帅,根本不懂得用兵,却能把那头蠢牛哄的团团转,我甚至觉得她就是人族派来的,虎帅的死,我觉得都和她有关。” 火月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变的阴沉起来。 当年,她的父亲在军中被人刺杀,查了许多年,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 熊可可又转头去看牛掌柜,悔恨、羞愧、悲伤……许多种表情,全汇集在他的脸上。 牛掌柜捂住了脸,“别看我,往事不堪回首,带兵打仗这种事,要靠脑子不是蛮力,我没脑子。” 朱雀东风的还不解气,依然大声说道:“你为了救这头蠢牛,领兵攻打妖都,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你一共打了九次。” 我们不想救他,只有你想救他,女帝来找我,给我开了高官厚?我都没要。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不能杀我们的兵,抓到的兄弟,将来都要给我活着放回来。 我也可以明着告诉你,当年围打妖都,真正上阵杀敌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你打了九次,一次也没赢过。 海荷花静静的站在那里,从前的一幕一幕,又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那你为什么不把兵带回妖海?” 朱雀东风叹了一口气,“我又不傻,我能背叛你,女帝怎么可能放心我驻兵妖海。” 海荷花又冷冷一笑,“听说是来万神殿,需要杀一个至亲至爱之人,不知你是杀了谁?” 朱雀东风回道:“那是对那些来神殿躲避雷劫的修仙者的要求,我们是他们请来的,这里灵气充足,而且给了我们四颗万年宝丹,现在我们三人已是7品,百里已入8品了。” 海荷花心中不由一酸,现在只剩她还困在6品,“所以你到这里,给他们当看门狗吗?” “没有,当时神殿长老找到我,开出的条件是,只要我为他们做一件事,我们就可以在万神殿出入自由。” “这件事情就是拦住我们吗?” “不,你们要是想过去,可以让你们走,但要把一个神的灵体交给我们。” “你们以为自己能抓住子神?” “一开始我们也不信,但鹤仙人去试探过了,她在这里设的封神法阵,虽不能将她全部封住。”他扫了一眼火月她们,“但现在,她未站在这里,说明她连飞出来的力气都没了。” 海荷花盯着他的双眼,“你说了这么多,这场仗还是要非打不可了?”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肯给我这样的人机会,否则妖界永远把持在几大妖王手里,像我这样无名无姓的小妖一辈子只能为了吃饱饭而努力,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打的人族不敢再买卖妖奴,在没有牛帝的几万年里,我们有多少人的兄弟姐妹,还有我们孩子被卖到人族,成了他们享乐,炼丹的材料。”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想一统此界,永远不再有妖族和人族的战争,我愿意为之而战。” “牛帝虽然傻,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他自己,不仅是为了妖族,也为了人族,这样的人,我愿意追随。” 她说着转身要回到自己军中。 朱雀东风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有泪光闪烁,他曾无数跟在这个背影的后面,冲锋陷阵。 他一直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 当年,他和女帝谈的条件实际有二个,第一个就是不能杀海荷花;第二个才是将抓到的妖海的将士放回来。 “荷花,”他看着她不断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又说道。 “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打完这场仗后,我就回妖海,我要娶你,如果我跪着求你不答应,那我就率兵踏平妖海,逼你嫁给我。” 海荷花没有转头,“这句话说的倒是让我有几分心动,这场仗打完,你能活着再说。” 朱雀东风目送着她的背影回到了阵中。 他转身飞到空中的青色巨人头上。 “吹响号角,万神殿四方守将听令,列阵。” 巨人将背上的巨大的号角解了下来,双手紧紧握住。 “呜~!” “呜~!” “呜~!” 巨大的号角声响彻长空,四面密布的黑云,也被吹的荡然无存。 曾经叱咤妖海的几千艘战舰全都显露了出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朱雀东风拔出腰中长剑,剑指着前方。 巨人放下号角,将背上的红白二面大旗,握在左右手中。 白虎军,列阵在东,白虎无痕率兵冲杀。 青龙军,列阵在西,青龙秋鸿刺杀主将。 朱雀军 ,列阵在北,准备弓箭听我号令。 玄武军,列阵在南 ,守护后排。 海荷花回到了阵中,看着对方的一片战舰,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位,前后左右有序的摆出了四方大阵。不禁微微一笑,“我创的这四方阵,被他学的倒有几分模样。” 她又转头对火月说,“这次是我们妖海的事,你们就不用插手了。” 火月说:“对面很强,不可轻敌。” 海荷花点点头:“我今天玩命也要打服这几个小子。” 她招了一下手,岚举着黑色的海魂旗,架着三条鲨鱼拉着的战车出现在面前。 她跳上战车,在阵前慢慢的检阅着自己的无敌海魂军。 大军浩荡,旌旗蔽空。 海荷花大喝一声,“微时故剑!” 天边金光一闪,一声雷鸣,一柄金色的大剑带着烈火破空而来,被她紧紧抓在手中,仍然龙鸣不止。 远处的牛掌柜看到那把剑,眼中一热,低语道,“这是我的大剑,想不到一直在她手上。” 海荷花将手中金色大剑高高举起, “兄弟们,你们刚才也听到,对面的那些人是曾经跟随我的人,他们背叛了我。今天,他们又敢挡在我的面前,还扬言要踏平妖海。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妖海霸主。” “你们愿意跟随我吗?” 众军振臂山呼,声如怒海狂啸。 “誓死追随花帅!挥剑向前!不胜不归!” 海荷花大剑一挥,指向敌阵。 “升起战旗!敲响战鼓!跟我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 第88章 最强的幻术都是真假参半的 最强的幻术和最好的谎言一样,都是真假参半的。 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有一条路在等着你走。 而是说,真正的困境,每个人各不相同,别人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 你得自己想办法从中走出来。 这条路你得自己找。 百里的修为远高于我。 我紧紧的抱着她,在大乌龟张着大口向我咬来时。 我陷入到了百里的幻境里。 一片漆黑,我把手举到眼前都看不见手指。 十分静,我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松开了抱着百里的手。 我喊了几声,“百里,你在哪?” 但我却一点也听不到自己喊出的声音。 绝对的黑暗,一片寂静,连声音都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了。 我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停的下坠。 作为一个在妖界长大的凡人,周围都是随时可能把我吃的掉的妖怪。 我最先学会的最大的本事就是保持镇定,而且随遇而安。 惠惠子在很小不懂事的时候,好几次把我吞到了肚子里。 又被牛掌柜抠着她的嗓子眼,把我吐了出来。 牛掌柜生气的对我说:“你就不反抗一下。” 我说:“如果我反抗,万一被她把头咬断了,就是再被吐出来,我也活不了。” 我在黑暗中不停的下坠,我心中默念“要有光”。 可并没有用,这是百里的幻境,我的想象什么也改变不了。 于是,我心安理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以为这漫长的黑暗永远没有尽头的时候,我“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我忍着剧痛,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远处有一道光。 原来这是一道门,我推开门走出去,来到了一个海边的渔村里。 湿咸的海风,零星的木屋,袅袅的炊烟。 这大概是百里生活过的村庄。 青壮年都去更繁华一点的城镇打工去了,那里有更大的码头,港口和更大的运输船。 能赚的更多,有更好的生活。 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正坐在礁石上,每当有大船经过,她便跳起来,不断的挥手。 我猜她的父亲或母亲在大船上当船员。 我跑过去,试探着叫她,“百里?” 她茫然的转过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果然是儿时的百里。 “我没空和你解释,把你的大乌龟召唤出来,让它把我们从这个幻境里带出去。” 她疑惑的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只小乌龟来。 “原来你是大圣的朋友,怪不得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着她手掌上的那只小小乌龟,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几百年前。 我本以为她会召唤出那只小山一样大的乌龟,然后,我和她就跳到乌龟的背上,就能从幻境中逃出来。 我不死心,又说:“你能不能让大圣变大一点?” 她吃惊地看着我,“你是傻子吧,怎么会有人和乌龟说话。” “你才是个傻子,在我遇到你时,你每讲一句话,都要和这只乌龟商量一下。”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小乌龟,疑惑的说:“那边有个傻子,说遇到过我,我每次说话,都先和你商量一下。” 小乌龟没有回答她。 她得意的说:“你看吧,大圣不会说话,我怎么可能和她说话呢?” 我觉得我指望不上她们了? 她又说道:“你是人贩子吧?我奶奶说,最近有很多人贩子,让我小心点。” 我刚要说我不是人贩子,她就消失不见了。 我只听到她一声呼喊,“这里好黑,救救我啊,谁来救我啊!” 我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场景就变了。 晚上,室内,我正站一扇门前,我伸手想要推门,衣服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站在门边,食指比在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学着她,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起来。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再过几年,凑够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就把百里和她奶奶接过来。” 女的叹一口气, “房子那么小,和老人一起不方便,再说老人也不一定习惯城里的生活。” “可我们不早就说好了吗?” “你和我商量过吗,什么事都是你在说,你决定了再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和我商量过。” 两个人吵了起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听起来摔了不少东西。 小女孩安静的悄悄离开了,这种场面,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四周看了看,这个家庭并不富裕,这些摔了的东西,将来还得买。 这对年轻的夫妻几天没说话了。 小女孩来对男人说:“爸爸你和妈妈和好吧。” 男人笑着说,“大人的事,你不懂,每次都是我道歉,我也有尊严的。” 女人站的并不远,听的到他的话,冷哼一声,“我也有尊严。” 关于爱有没有尊严?尊严的意思是,爱自己更多一些。 那个女人后来走了,再也没回来。 那个男人又去到了城里,他是一个海员,在船上干一些杂活。 赚的并不多,但比在村子里打鱼要好点。 小女孩还是每天站在礁石上,每当有大船经过,便跳起来,高兴的挥手。 那个男人会在那条船上吗? 我看着那条船消失在了海天边际。 眼前一黑,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好像是在一条船上。 我被紧紧的绑着,装在一个麻袋里。 我听到外面有人声。 “停船,检查。” “现在妖海,海荷花说了算,我们几大妖族也不敢再往人族贩妖奴,会被她活剐的。” 又有人说,“活剐都是轻的,她会把你从脚到头一点一点剁碎了喂鲨鱼。” 我觉得袋子被人拎了起来,扔到了一堆麻袋里面。 堵着我的嘴的布团松了,从我口里掉了出来。 “几位大哥,真是山上抓的几只野狗,运到城里的狗肉馆。你们天天在海上巡逻,也辛苦,这点小钱,就当请二位哥哥喝酒了。” “这里好黑,救救我啊,谁来救我啊!”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呼喊。 有人问,“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一定听错了,都是野狗,二位哥哥刚才听到的是听到的是钱的声音。” “这不是钱的事,你怎么给这么多……。” “既然是野狗,又是要送去狗肉馆,那活的死的都一样,如果是妖奴,我们三个都得死。” “那好,我就证明给你们看,真是野狗。” 我感觉我又被拎起来,被狠狠的摔到船板上,一下,二下…… 我不停的哭喊,直到最后,没了声音。 我真想看看,这三个人长的什么样,有这么狠的心肠。 可我在百里的幻境里,她没看过的东西,我也看不到。 我在她的幻境里,什么也做不了。 当我在沙滩上醒来,边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她已经死了,现出了原形,龟壳被摔的粉碎。 一只小乌龟在她的身边。 我对那只小乌龟说:“大圣,求你救救她,我知道你能救她,我们看到的都是她幻境,百里还活着,对不对?” 我知道它不会说话,我也知道这是幻境。 可我就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了悲伤,我任由自己泪流满面。 乌龟却开口说话了, “你看到的不是她的幻境,是我的。我是绝地天通印在地上的影子,影子只能跟从本体。没有本体,我什么也做不了。” “不管怎样,我知道你能救她。” “你说的轻巧,我在天地相连的时侯就存在了,如果我救她,我继承她的本体和记忆,但我就永远消失了,她也将永远的成为我的影子。” …… 我又陷入到一片无尽的黑暗里,不停的往下坠。 我很想,很想,很想,有光。 “幻境,开!” 我听到一声大喝。 一道刺眼的光照在我脸上。 我用手捂着眼,从指缝里,看到了百里和大圣。 我们三个站在鹤仙人战船的甲板上,正是清晨,冬日暖阳。 一阵冷风袭来,浑身清凉,我终于走出了那片黑暗,真好! 百里看着我,哈哈大笑:“我终于想起来这个幻术的破解方法了。” 我吃惊的看着她,又看着她身后的大乌龟。 我慢慢地走过去,对大圣说:“我刚才在幻境里看到的,是真的吗?” 百里也转头对大圣说:“这个小傻子,竟然以为你会说话。” 她又转头对我说:“刚才陷入幻境时,我们还有一架还没打完。” “你要想打我就直说,不要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 她跳到大圣背上,“你要挨的这顿打,先存着吧,荷花姐姐来了,我急着要去见她。” 我说:“我也要去见她,正好顺路,能不能……” “你刚才欺负我了,我不带你,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站在战舰的甲板上,反复的想,到底百里是百里,还是大圣是百里呢? 最强的幻术都是真假参半的。 (ps:实际上看懂看不懂都不影响理解这个故事。) 第89章 他一连喊了二声,熊可可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他 从幻境中出来后,我觉得冷,毕竟是隆冬,天气清凉,哪怕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我不停的搓着手,捂在嘴边哈着气,十根手指仍然冻得生疼。 我在鹤仙人的战舰里鼓捣了一会,好在战舰浮在空中,灵石炉一直未灭,这可省了不少事,要不然,我没有灵力,根本催动不了它。 我不知碰对了哪根操纵杆,终于启动了它,战舰猛的一晃,便慢慢地向前驶去。 我猜它应该是自动驶回万神殿,那正是我要去的地方。于是,我便不再管它,去了餐厅里,生了火,煮了一大锅肉,人吃饱了,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我又跑回甲板上,看着战舰在云上飞快的驶过,想着将要去战场,不由的一阵心潮澎湃。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猥琐发育很久了。 然后,战舰在空中飞了很久,除了几只飞鸟,什么也没看。 不会飞错方向了吧。 我看了看快中午了,忽然想起了子不语,平时每到这时,我都会感到胸口一阵抽疼,这是她提醒我想她的方式。 但这三天却没有这种感觉,但我还是会按时想起她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怎么了? 我自嘲的想,看来真是吃的太饱了,竟然开始担心神。 不要有幻想,不要去喜欢一个人。 我不可以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在这个仙妖横行的世界上,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只会是别人的负担。 没有本事的男人,什么也得不到。 熊可可被小白抛弃的那段日子里,他对我说, 我爱她,她不爱我,我不爱她我又舍不得,爱她我又太痛苦了。 熊可可说:“她心里一定有很多人,像一座客栈,而我不过是个过客。” 他说客栈,这个我懂。 那一年,在我遇到顾晓仙之后,每天我一睁眼,就去柜台里等着她来买酒。如果客栈没人来,我会很惆怅,怀疑她们离开慕仙山了,有人进来了,我又不敢看,怕那不是她。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她不会喜欢我。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专心喂养客栈后院养的鸡,我给每只鸡都起了名字,每天追着它们挨个抓住,仔细检查一遍,每天喂三次,晚上我睡不着,还会把它们打醒再喂一次,有时候下雨,它们身上沾了泥,还会给它们洗澡,半个月后,它们一个蛋没下,身上的毛掉的一根不剩。 它们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或洗了太多的热水澡。 牛掌柜说:“你要想吃就吃,别吓唬它们。” 我不能再去折腾活物了,好在可以爱修行。 只有修行可以不顾对方死活的去爱。 虽然我没有灵力,但不妨碍我爱修行。 这几年,我偷偷学会了熊可可的许多功法。 只要有人在我面前施展功法,我都会努力记下来,反复在心中不断练习。慢慢的,我甚至有了一种能力,看一眼就能记住对方的功法。 现在,我缺的只是灵力。 我在心里暗暗的盼望着牛掌柜,把那张可以吸收灵石的灵力的古神符带来。 牛掌柜曾说我用不了那张古神符,是因为我的灵脉从未使用而堵住了。 后来相柳说,子不语在我的身体里打通了九条灵脉。 人有五条灵脉,妖有六条,而我有九条。 我可以用那张古神符将灵石的灵力全部注入体内。 我有偷学来的各种功法,还有镇龙枪这种神宝,而且我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死不了。 这一次,在这次万神殿的大战中,我一定要拿出个有冲击力的东西来。 有这个想法的,还有牛掌柜,他和熊可可趴在战场远处的云里,他悄悄地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古神符和几块灵石,嘴角扬起,笑了笑。 心里盘算着,有了这个宝物,今天他一定要拿出个冲击力的东西来。 “咚!~咚!~咚!” 突然头上传来震天的战鼓声,震的他头皮一阵麻。 抬头一看,头顶上约有几百辆拉着巨大战鼓的战车,每相隔百步一辆,整齐的排成了一排。 他不由的神色一暗,他的修为比他想的还要差很多。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这么近,他都没有发现。 熊可可说,“是猪老板他们。” 牛掌柜仔细一看,果然头上那二辆战车,是猪不足和黄玉郎兄弟五人。 猪不足和其他鼓手一样,光着膀子,只穿着胸甲,口中跟着其他鼓手喊着“哈!”双手挥着两根粗大的鼓槌,将一面巨大的鼓敲得震天响。 牛掌柜的一腔热血,禁不住也澎湃起来。 他和熊可可,悄悄地走到他身前,“想不到猪先锋还学过敲战鼓。” 猪不足一看是他们,笑了笑,但双手没停,仍跟着节奏敲着战鼓。 “没学过,但这鼓声听了几百上千遍了,再回到战场上,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 “哈!”“哈!” 牛掌柜也想敲,嘴里却说:“我也空有一腔热血,但无力上阵杀敌。” 猪不足听懂了他的话,但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专心的打着鼓。 牛掌柜只好尴尬的将失落的目光转向了战场。 突然,他疑惑的说:“我从刚才就觉的这几个人有些古怪,但一直没想清楚是哪古怪,现在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猪先锋,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探子营的主将?” 猪不足一直背对战场打鼓,听他这么说,双手紧紧的抓着鼓槌,扭头看了一眼。 “啊呀!”禁不住惊呼一声,“那个人的长相确实是探子营主将空山,可他决不可能是空山。” “你再看看对面的守将,有几个是不可能出现的人。” 猪不足放下鼓槌,转过身来,“那个是先峰营的主将深林、副将复照……” 他一连说了五、六个认识的将领名字,眼睛惊讶的越睁越大。 这些都是陆上的将领,怎么会混到了朱雀东风的水军中。 熊可可忍不住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帝失败后,他们都叛逃到万神殿被收编了呗。”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们都死了。” 熊可可想了想,疑惑的说:“那会不会是被万神殿炼成了尸魔?” 他听说过这种把尸体炼成傀儡的邪术。 猪不足却又摇了摇了头:“尸魔没有神智,他们只会冲杀,不会按阵法出击,而且,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他们的尸体都被吃掉了……” 猪不足怎么可能记错,空山是他的主将,他是第一个把战友的尸体煮着吃的,也是受重伤后第一个跳入大锅的将领。 “万神殿为什么要派人,变成这些死去妖将?” 他疑惑的看着战场上的拼斗,毕竟是打过几百年仗的战士,当然看的明白,双方虽然奋力搏杀,却各自都没下死手,从深夜战至东方泛白。 一个死伤都没有,大概只有几个动作幅度太大扭了脚的。 朱雀东风的四方大阵,不停的变幻阵形,只想将海荷花的兵困在阵里,消耗她们的灵力。 海荷花只是想打服他们,处处也都没下死手。 而那些绝不可能出现的妖将,虽然跟随大阵不同的变换方位,却也暗自用眼神交流着。 海荷花向着眼前的一排兵将,猛的一剑挥出,谁料阵形一变,又砍了个空。 她越打越气,心中一急,便纵身一跃,独自一人一剑,向着四方阵的深处青色巨人飞去。 她要去砍指挥大阵的朱雀东风。 阵法讲究后发制人,朱雀东风站在青色巨人的头上,单手执剑,指挥着阵形变换,看到海荷花向他飞来,不仅微微一笑,他早就猜透了海荷花会先沉不住气。 他心想,现在还不到和她对战的时候,得再耗一下她的灵力再说。 他将剑向下一挥,青色巨人左手红旗一举,右手白旗一摇。 意思是,朱雀军用一阵箭雨将海荷花逼退,再有一队白虎军围住她。 可箭雨却没有出现。 海荷花双手高举大剑,带着破空之声,如一道闪电向他扑了过来。 朱雀转头怒视后排的朱雀军,看他们将弓箭拉圆,却不射出。 倒是二队白虎军突然从二侧冲出,他们张开一张巨网向海荷花抛去,那张巨网纤细如丝,却闪着蓝色的幽光。 牛掌柜大喊一声:“有毒,有人想捣乱。” 他心里想现在正是危急时刻,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他跳上猪不足的战车,狂吼一声。 “掌旗先锋,扬旗!冲锋!” 他一连喊了二声,熊可可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他。 第90章 他下手越来越重,满脸是血,宝符和灵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熊可可掏出金色的帝旗,挂在手中的长棍上。 他晃晃了身子,长高了数丈,又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灵力,脸憋的青紫,使出了他家的搬山之术,大喊一声“大!”,身体又暴长数倍,和对面顶天立地的青色巨人不相上下,身上的衣物也同时变大,手中的长棍也变得粗如石柱,他手中高高举起帝旗,晃了一晃,搅散云层,呼呼生响。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牛掌柜心中大喜,“好你个小熊,气势上咱们已经赢了。” 熊可可小声的说:“老帝,我头一回变这么大,灵力用光了,没法再上场打斗了。” 牛掌柜哼了一声:“我牛帝上阵杀敌,何时用过别人帮忙,一会我施展出法术,你们都站远一些,替我助威即可。” 猪不足看着牛掌柜,仰首站在战车上,霸气威武,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恍惚又觉得是牛帝回来了。他将手中鼓槌交给一人,亲手驾驶着战车,向着海荷花被困的方向驰去。 黄玉郎在另一辆战车上,稍一犹豫,便也指挥自己的兄弟,“跟上牛帝,不离左右。” 熊可可高举着帝旗也跟在了他们后面。 两辆鲨鱼战车和一只巨熊,便从海荷花的大阵深处杀了出来。 牛掌柜站在战车上,口中大声吼叫, “牛帝在此,万神殿变我故将,使阴谋诡计者,快来送死。” 二方阵中,都有数位前朝旧将,听到这声吼叫,纷纷转头看去,虽认不出那自称牛帝的人是谁,但也觉得他气度非凡,的确和从前的牛帝有几分神似。 他们知道牛帝身中奇毒,被女帝抓住,是死是活,这百年来却再无消息。 但他们却认得那只巨熊手中举着的金色帝旗,一阵眼热,便从各自的打斗中跳出,垂手站立,看着他们几个。 火月和琴师她们几人,本在开战时一直站在阵前,看了没多久,便也看出双方的打斗只为分个胜负,不会拼个生死,便就放心的回到了远处的巨鲲龙的塔楼上,现在她们正端坐在桌前远远的看着。 她们都未参加过牛帝发起的对人族的战争,对他的故将认识的不多。听到他这么一吼,才觉得海荷花可能有危险。 火月便对身边的拾花和子墨说:“你们去荷花那儿看一眼,不可贸然出手相助。” 她知道海荷花的脾气,在她打斗时,如果帮她,很有可能被骂一顿。 毕竟,海荷花这次破阵,深海四妖的战队一个也没带。 鲨鱼岚和他的战车队一直停在阵前,水母水镜和章鱼圆子的战队也守在了阵中。 妖海之王巨鲲龙更是远远的停在阵尾。 这深海四妖暴烈,幻祸,奇毒,巨力,如果让他们上阵,海荷花都不敢保证可以没有死伤。 拾花和子墨一拧身,便向海荷花的方向飞去。 此时的海荷花,看到眼前闪出的白虎军士,向她抛来的巨网,并不惊慌,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毒了。” 不想却看到朱雀东风掠着一脸的讶异与惊怒,如乌云映月,向她大喊,“花帅小心,他们不是我的人。” 海荷花这才觉出异样,心中一狠,不再留情,“那就给我去死。” 手中大剑带着闪电狠狠劈落,将那大网斩开,也将四、五个白虎军士劈成了二半。 那张大网并不是由什么细丝编织而成,而是几万只活的纤细如丝的毒虫,头尾相咬交接而成,虽被一剑劈散,死了大半,但仍有不少落到了海荷花甲胄上。 海荷花催动灵力护住身体,但仍是慢了一步,被几只丝状小虫钻入了体内,顿觉一阵剧痛,身体更像是石化一般,无法再动。 朱雀东风见海荷花中毒,手执宝剑一路砍杀去救,突听身后传来一阵尖啸。 箭密如雨,向着他们几人射来,几名白虎军士身中数箭,倒地而死。剩下的那十余个白虎军士也都是死士,仍然不避不挡向海荷花飞扑而去。 朱雀东风见海荷花动弹不得,便再也顾不了许多,化成火鸟,火光一闪,便挡在她的身前。 用身体为她挡下了数箭,他一脸担忧的扭头去看海荷花,“花帅,你没事吧。” 海荷花虽手脚不能动,但尚能说话。“庸俗的苦肉计,你不会想用这个感动我吧?” 朱雀东风想要转身,没想到箭上也有剧毒,也被定在那儿动弹不得。 他只好笑了笑:“想不到庸俗的苦肉计,都感动不了你。” 他低头去看死了的几个白虎军士,他们都已现出真身,不由一惊, “人族!他们不是我妖族旧将。” 自从朱雀东风来到巨神殿,前前后后,又有数十名妖族旧将带兵前来投靠,全是牛帝的陆上将校,有些他曾远远见过几面,但大多只是听过名字,但他们都和他一样,都曾在牛帝手下为将,又不愿为女帝所用。他便把他们全部编入了自己的水军之中。 数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今日才知竟是人族所变。 他又笑了笑,“想那老牛和诡计多端的人族,能打五百年,也确实不容易。” 这时,老牛和熊可可他们乘着战车,已经飞驰到了这里。 一个身着白甲的将军挡到了车前。 “小将空山,参见牛帝。” 老牛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空山。” 白甲将军哈哈笑道:“我当然不是空山,他早就死了。” “你怎么会认得我?” “我不仅认得你,还认得虎帅。” 老牛拔出腰上配刀,眼睛变得通红,“难不成是你杀的虎帅?” 白甲将军见识过牛帝的厉害,看到他的脸色一变,瞬间向后退至远处。 向左右大喊一声,“深林,复照,挡住这只老牛,他现在的修为不足从前的十分之三。” 两名白甲将军冲了出来,挡在老牛的战车前面。 空山面带微笑,向着老牛躬身施了一礼,“小将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陪牛帝了。” 他转身向海荷花走去。 老牛从战车上走下来,“你们以为能挡的住我,我就是半点修为也没有,照样打趴你们。” 他转头向猪不足,黄玉郎他们几个说:“退远点,别一会我神威发作,误伤了你们。” “再退远点。” “再远点……” “稍近点吧,好,就停那吧,要不就看不清我的神威了。” 深林和复照二将,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暗自凝聚了全身的灵力,双眼紧盯着老牛的举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只见老牛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啪!”的一声贴到了脑门上。 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闪着五彩光芒的五品灵玉来,握在手中,仰天狂笑。 “今天,就是我牛帝的重生之日!” 冬日的微风,已经大成了呼啸的狂风,翻滚的乌云铺满了上空,隆隆的闷雷在乌云中四处滚动。 熊可可惊的停住了摇旗,“想不到老帝还有这个法宝。” 黄玉郎轻声说道:“那可不是法宝的威能,而是牛帝从前的功法,如果他修为尚在,乌云能盖住整片天空,而且会有燃着火焰通红的巨石陨落。而不是现在这么小的场面。” 熊可可仔细看了看,这片乌云确实小了点,只罩在了牛掌柜的头上。 其他的地方,依然晴空万里,一片蔚蓝。 牛掌柜额上贴着宝符,手里握着灵石,仰面朝天,保持着这个姿势。 等着灵石的灵力涌入体内。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 他又狂吼一声,“今天,就是我牛帝的重生之日!” 没有任何变化。 他头上的那一小片乌云,没有了灵力的维持,也散的一干二净了。 深林和复照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小心地向他靠近过来。 老牛伸手挡了一下,“二位,你们再等等,我见遇仙那小子用过,怎么到我这就不灵了呢。” 他紧握着灵石,向着额头敲去。 口中反复念着,“这么关键的时候,让我当着这么多旧人的面,怎么就不灵了呢。” 一下,二下,三下…… 他对自己下手越越来重,满脸是血,宝符和灵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91章 那是山妖客栈的伙计,他用的是我家熊族的棍法 大家渐渐对牛掌柜的施法失去了耐心。 熊可可不忍再看牛掌柜用灵石将头打的鲜血四溅,悄悄别过头去。 倒是猪不足十分冷静的说了句:“他再这样会把自己打晕的。”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深林和复照,见空山称这只牛妖为牛帝,心里本是有些畏惧,结果却像傻子一样,呆站着看他装神弄鬼的舞弄半天,现在却晕在那里,当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他。 深林啸叫一声,凌空飞起,单手结印,手一扬,向着牛掌柜打出了一个巨大火球。 熊可可惊呼一声,“人族,赤火宗。” 他这些年,没少和赤火宗打交道,认得出他们的结印手式。 牛掌柜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体内的灵力大多用在刚才发功时营造气势上,灵石中的灵力半点也未吸取到,眼见这火球落下,却又无力逃避,只好双眼一闭。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猪不足站在他的身前,硬生生的挡下了那个火球。 深林仔细打量了一下猪不足,轻蔑一笑,“区区一个5品猪妖,竟用肉身挡我烈火,怕是伤的不轻了吧。” 猪不足挡下那个火球,浑身上下被烧的漆黑,他咬着后槽牙,强忍着巨痛,勉强一笑。 黄玉郞也从战车上跳下,将牛掌柜抱回车上。 熊可可不知深浅,也在一旁叫道:“区区人族,怎敢挡我牛帝先锋将军。” 猪不足听熊可可称他为将军,顿时心中豪迈,他之所以抛下家人,再次追随牛帝,为的就是圆他曾盼了百年的将军梦想,此刻终于达成心愿,不禁也开口说道:“区区烈火,能奈我何。” 猪不足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胸中一阵翻涌,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黄玉郎跳下战车又想要去救,复照一剑斩来,虚空之中劈出一道雪亮的月牙剑气,他慌忙跳起闪避,却被他一脚踢中,整个人被踢的旋转着飞了出去。 复照立在那里看着他哈哈大笑,“区区5品鼠妖,吃了我这一脚,身上的骨头怎么也得断个七七八八。” 远处,空山看到牛帝竟如此不堪,心中恶念顿生,他一出现,就有许多从前旧将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如果他们确认他的确是从前的牛帝,不知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不如趁机了结了他,永绝后患。 他跳上青色巨人,指挥着朱雀军的弓箭手,向着这边张弓搭箭。 只听“嗡”一声,箭密如雨,向着牛掌柜等人射来。 深林和复照听到身后箭响,慌忙向上飞身逃避。 熊可可也转身要逃,但又心中不甘,一狠心,就跳到他们几人身前,连续变换了几个身形,顿住后对着飞来的箭雨,大吼一声:“聚沙成塔!” 他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身上所剩的这点灵力,不知能聚成多大的沙盾,能挡多少算多少吧。 过了一会,没有感觉到箭落到身上。他慢慢地睁开一只眼睛,又睁开了另一只。 他的身前只聚了一块巴掌大的沙盾,但一只箭也没有射过来。 再往前看,他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 还有一个由巨大的岩石堆叠而成的圆形的巨盾,护在他们几个的远处,将那些射来的箭全都挡了下来。 他仰起胸膛,得意的看向空中的那两个人,“怎么,碰到我熊先锋,你们还不快跑。” 这两个人的眼睛却跳过了他,看着他的身后,轻声说道: “这个凡人有点意思,刚才那只牛妖折腾半天,想不到那个符箓竟真是宝物。” 熊可可转头过来,一脸惊喜,“遇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被那个小傻子一脚踢过来的。”我伸手指了一下远处,一只大乌龟,背上托着三个人,海荷花和朱雀东风坐在上面,一个女孩正跳着向这边挥手,大喊, “小傻子,你果然真的是有些本事。” 我向她挥了挥手,便又低下头去,伸手从牛掌柜的怀里翻出一块五品灵石,我的手抓住灵石,数道白色的闪电在我周身上下翻滚,噼啪作响,那块灵石便消失不见了。 牛掌柜躺在战车上,一脸不甘:“省着点用,这可是五品灵石,够一家好几代人荣华富贵了。” 我还记得当年,身体因吸食了一块三品灵石所带来的肿胀的疼痛感,但现在一连吸食了二块五品灵石,身体并无觉得不适。 熊可可将身体缩回从前大小,从远处把黄玉郎抗了回来,跳上战车,掉转车头。 低声说了句:“咱们快逃,这二个人族,一个是赤火宗的,一个是神剑宗的,估计都是7品上。” “想逃,哪那么容易,把那个宝符留下。”深林和复照挡在车前,一脸阴笑。 我手一抖,便将埋在手指中的镇龙枪抖了出来,心里想着,这是我的舞台,我刚登场,怎么会逃。 我转头对熊可可小声的说,“你一会帮我敲鼓。” “我不会啊。” “你随便敲,声音要大,气势一点就行。” “你确定打的过那二个人?” “不确定,但我觉得问题不大。” 我回头对着那二个说道:“我是一把从未用过的锈刀,正好拿你们二个当做磨刀石。” 说完,我奋力一跃,本想跳至那二人身前,没想到身子这么轻。 只见一道闪电,带着破空之声,从这二人之间穿过,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那二个人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这是几品的修为? 熊可可双手握着鼓槌,本要击鼓,眼见我瞬间不见,顿时呆住:“这小子丢下我们跑了?” 牛掌柜站起身来,摸去脸上的血,从他手里抢过鼓槌,“你摇你的旗,鼓我来敲。” “老帝,你醒了。” “我就没晕。” “遇仙的事,你早知道?” “那是,咱们客栈藏龙卧虎。” “咚!咚!咚!……” 战鼓响起。 一道闪电,从天际射来。 我手提一把长枪与二个7品的人在狂风呼啸的天地间兵刃相见… 熊可可左右奋力摇旗,一边大声高呼,“大家快来看啊,那是山妖客栈的伙计,他用的是我家熊族的棍法。” 第92章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一脚踢飞出去 不久之前。 海荷花和朱雀东风身上的毒物发作,不仅动不了,话都不能说了。 几个白虎军士上前绑了海荷花,空山又指着朱雀东风,“把他也绑了,一同带回万神殿。” “事先说好的,一颗万神丹,只抓海荷花。” “如果他醒了,知道我们在他军中下了迷药,将来他会饶过我们?” 几个人又绑了朱雀东风,扛起他们二人,转身向万神殿飞去。 空山又说:“深林和复照留下,帮我挡一下他。” 他指了指前方。 牛掌柜的战车正向这边疾飞而来。 深林哼了一声:“为何总有我,樊景呢?” 这群白虎军士中,竟有四个修为7品的人,除了他们这三个,还有一个樊景。 空山没有答话,眼神扫了一下地上,一具被砍成了二段的尸体。 深林心中一寒,“我看这花妖不过6品,竟然一剑劈杀了7品的樊景。” 空山冷哼一声,“你们在宗门里闭门修成的7品,竟想和这些每天在刀尖上搏命的妖怪比。” 深林和复照心中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远处,岚站在战车上,看到海荷花向朱雀东风扑去,心中十分平静。他对东哥十分信任,他了解他的为人,当年,大家都在妖海上生活,他是妖海的海盗,他是妖海的守将。 海荷花抓住了他们,她说:“你们不如加入水军跟我。” 他毫不犹豫的说:“好!” 朱雀东风却说:“不好,他当海盗比当水军用处要大。” 当时,海荷花的水军只有二百来人。正在打仗,妖海上真正的商船并不多,大多是各大妖王的走私船,牛帝还要靠这些妖王出钱出兵,对此只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熊王为牛帝出的钱最多,他将妖界的木材走私去了人界,又买回大量的古玩字画。 虎王为牛帝出的兵最多,他将矿产茶叶卖出去,买回大量的粮食布匹。 …… 这些人,即使查到了,也得放行。 最可恨的是贩卖妖奴,这些人只要抓到了,海荷花当场都全杀了,都不给他们一个求饶的机会。却也因此一直查不到是谁在做。 朱雀东风说:“你去抢这些妖王的走私船,二八分。” “五五分。” “三七,不能再多了。” 妖国水军很快就成了妖界装备最好,最富裕的军队。 朱雀东风爱海荷花,他又没有勇气说。他常常独自去一座孤岛上钓鱼,岚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是因为他请他帮助追求海荷花,男人之间的真正的友谊,有时候就是因为某个女人。 朱雀东风说:“你不懂花帅,她可不稀罕那些浪漫的玩意,要有英雄气概。” 岚却觉得是他想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海荷花只是看上去是个野蛮霸道的女人,她也许有颗柔软细腻的心。 岚为他请来了深海四妖,那是一场庸俗的苦肉计。 朱雀东风对他们说:“我们再演练最后一遍,我强调一下,一定要真实!” 在一个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夜晚,朱雀东风架着一条小船约海荷花去海上看星星。 巨鲲龙招来了一场海上风暴,水镜抓走了海荷花,朱雀东风跳入海中去救,按照演练,整个过程大家有序不乱,一一打败深海四妖后,他终于来到海荷花的面前,这时他本该背诵一首他反复写了好几年的情诗。可他看着海荷花那双一泓秋水的眼睛,竟然忘词了。说了句“我……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那里。 岚想到这里,不禁尴尬的笑了笑,这是他许多年后再次遇到朱雀东风。他大概也听说了海荷花喜欢相柳的传闻,相柳是个事事追求精致的男人,朱雀东风这个充满了英雄主义的男人,竟然为了这次与海荷花的重逢,修了眉,画了妆。 那得是多大的勇气。 可能砍他几刀,都比这样做更让他觉得舒服些。 岚在远处看到朱雀东风为海荷花挡箭时,并不惊讶,心中想的是,估计又是庸俗的苦肉记。 当他看到朱雀东风又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时,口中小声说了句:“东哥不会又忘词了吧。” 直到看到白虎军士扛起了这两个人,他才觉得有些不对。 他从战车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化成巨大的鲨鱼形态,再落入云层时,无水的天空竟然激起了一片浪花。 云层里一条黑色的鲨鱼的影子,笔直的向着海荷花冲去。 当时,我正坐在船头上看风景,无边无际的天空,撑开了我心中的少年情怀。 我要挥霍青春的岁月,然后去做铁石心肠的船长。 一阵冷风吹过,呛得我吭吭地直咳嗽。 刚想躲回到船舱里,这时候听到边上传来一个童稚的女声。 “大圣,你慢点,这个方向才是对的,这次你可不能再走错了。” 我转头一看,百里正骑着大圣飞到了边上。 不用猜我就知道,她迷路了,后来又看到了我的船,就又追了上来。 “百里,又见面了。” “小傻子,你这是要去荷花姐那儿吗?” 我心想她不知道路,毕竟在空中,四面都是一样的风景,东南西北都很难分清。她想跟着我的船,但又怕我笑话她。 “是啊,我正要去万神殿。” 她坐在大圣背上,瞪大眼睛看着我,用力的思考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飞着去。” “我不会飞啊。” “你刚才挨了我那么多下打,都没有受伤,不是挺厉害吗,怎么不会飞?” 百里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没认出我是凡人的人。 “现在还没到我厉害的时候,一会你就知道了。” 百里突然转头看向前方,我也跑回船头。 隐约看到有几个白甲军士正扛着两个人向我们飞来。 “是荷花姐姐还有东哥,她们怎么被白虎军绑了?” “快把他们拦下来。” 百里从大圣身上站了起来,一脸正色,双手结印。 “满天碧海不尽望,万里铁军万里城。” 只“哗!”的一声巨响,整个天空化成了一片蓝色的大海,碧波之上一座座城楼鳞次栉比,上面隐约还有许多着甲持刀的军兵。 那几名白甲军士陷入海中,被四面城墙牢牢困住,自知逃脱无望。 就抬头看着百里,谄笑道:“百里将军,自己人。” 百里张口刚要问。 突然海上跃起一条巨大的鲨鱼,一张口,便将那几名白甲军士全都咬成了一团血雾。 一个无比健硕的男人,抱着海荷花和朱雀东风跳到了大圣的背上。 “和他们废什么话,敢抓花帅,就够他们死一百回的了。” “岚哥,花姐和东哥这是怎么了?” “有人混进了东哥的队伍,花帅和东哥都中毒了,我们快回去。” 我看着他们要走,忍不住大喊一声:“百里,求带飞。” 岚疑惑地转头看向我,“这里怎么有一个凡人?” “这个小傻子好像是自己人,挺厉害的,怎么都打不死。” 岚凌空一抓,我便被他抓到了大圣的背上。 回到了战场,岚急着要把海荷花和朱雀东风送到巨鲲龙的塔楼上去。 我看到牛掌柜正拿着灵石,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额头。 我问百里,“能不能把我送到那去?” 百里说:“我要先送花姐和东哥,你要是着急,要不我一脚把你踢过去?” 我说:“我不着急……”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一脚踢飞出去。 第93章 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冬日的黄昏,仿佛就在一刹那之间,太阳沉沉落下,暮色四合,一片昏暗。 其间一刻,由明转暗,一念之间,就是黄昏。 战场上,由比胜负变成了决生死。 空气被火焰炙烤的有些呛人,到处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海荷花和朱雀东风中毒消失之后,整个战场就失去了控制。 空山指挥着被迷药控制的朱雀军四处放箭,不仅许多海荷花的人,也有许多万神殿的人,中了毒箭后,纷纷从空中陨落。 许多混在白虎军中的人,突然从大阵中杀出,手起刀落,几个正在冲阵的海魂军,瞬间被砍的身首异处。 后面的人微微一愣:“你们敢杀我的兄弟?”握紧了兵器,怒吼着向前冲去。 白虎无痕本想要控制局面,“退回阵内,只守不攻。” 他身后的几个白衣小将已经被砍的血肉横飞。 战场上,一旦开始流血,想要停止就很难了。何况能停止的人也不在场上。 双方都失去了理性。 大概是因为我等的太久,这场打斗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兴奋。 我从打斗中跳了出来,将镇龙枪握在身后。 “我不想杀你们,快滚。” 我的确没有想过要杀人,但熊可可家的棍法,力道刚猛,是一套杀人的棍法。 我体内的灵力过于充沛,我控制不了,无法保证只伤不死。 熊可可卖力的喊叫,围着我的人越来越多。 但也提醒了我,除了熊家的功法外,不能再使用别人的功法。 虽然我会的功法很多,但都是我偷学来的。 偷学功法,是一件十分禁忌的事。 他们紧紧的盯着我,目光贪婪,我像是陷入到了狼群里。 空山也混在人群里,我看到他正微笑的看着我,眼神十分的阴险。 他大喊道:“谁杀了他,宝符就是谁的。” 深林狞笑一声:“宝符是我的。” 他的话音未落,双手一推,一个巨大的火球,噼啪作响的向我飞来。 我转身躲闪,复照又连挥三剑,三道雪亮的弯月形的剑气向我袭来,我挡下了二道剑气,又向后一跳,躲过最后一道剑气。 我刚站稳,脚下的云层里,突然白光一闪,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 一个身着青甲的汉子,手执二把短剑,哈哈一笑,“现在他是我的了。” 他双手一甩,两把短剑便向我打来。 我想要闪躲,在这个圆圈里,双脚却像陷入泥潭中,用力抽出一只脚,另一只就会陷的更深,双手也变得十分僵硬用不上力。 是法阵! 一个黑影突然向我飞来,把我从法阵中撞飞出去。 这些变化,十分短暂,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我感激的看向那个把我撞出法阵的身影,是牛掌柜。 他也正看着我,一脸关切,像是一个老父亲,看着他那不成器的孩子, “你不想杀他们,他们可不会放过你?” 他是把我养大的人,也是不顾生死把我从法阵中推出的人。 他明明那么弱小,为什么他要保护我。 人世的际遇从来如此,我不觉的无常,只是隐隐觉得凄凉。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带着破空的尖啸,向着牛掌柜急刺而去。 是空山,我掉转枪头,想要去帮牛掌柜。 深林又挡在了我身前,双掌向前一推,打出一个硕大的火球。 我不再闪避,将手中的镇龙枪一抖,向前迎去,一道闪电。 他睁大的眼睛,震惊的看着我,从火球中穿出来,身上被烈火灼烧的伤痕,瞬间又完好如初。我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现在灵力充沛,我的自愈力更是惊人。 我从他身侧掠过,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幻境开。” 他不就是想抢我身上的宝符吗,他的欲望越强烈,他死的就越快。 我没有小白的那双可以释放幻术的墨绿色的眼睛。 我用灵力将他心中的欲望放大了数千倍,数万倍。 他呆呆的站着,目光呆滞,身子一软,便从空中落了下去。 他死在了自己的幻境里。 他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这也是我能想到最温柔的方法。 其余的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蓄力,扫棍。 一道闪电划过,那些挡在我身前的几个人,还没来及闪避,就被镇龙枪扫成了二截。 血肉横飞。 熊可可远远的看着,口张的大大的,一脸惊恐。 也许他没想到他家的棍法这么霸道,也许他没想到战场会是这么的血腥。 我奋力向牛掌柜赶去,又被一群人挡了回去。他们也学聪明了,不敢硬挡我的镇龙枪,而是用法阵将我逼退,再用火球和剑气远程攻击。 我不怕火球和剑气的攻击,但对法阵有些忌惮,一时之间,他们还真把我给困住了。 想要宝符的人,越来越多,围住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湿热的鲜血溅了牛掌柜一脸,黄玉郎挡在了他的身前。 空山笑着把刀从黄玉郎的身上抽出来了,“这个鼠妖,不自量力,白白丢了性命。” 黄玉郎倒了下去,牛掌柜上前抱住,“好兄弟……”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黄玉郎说完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空山甩去了刀上的血,仍是满脸笑容,“牛帝,这次你非死不可,免得再有祸患。” 黄玉郎的四个兄弟从战车上飞下,挡到了他的身前。 猪不足也想挣扎着爬起来,被熊可可一棍扫晕了。 “你可不能死,我还想回花街吃你的烤肉呢。” 牛掌柜放下黄玉郎的尸体,“兄弟们,逃吧,不要再为了我白白送死。” 空山轻哼一声,“还敢追随你的人都得死,谁也别想逃。” 他将刀一横,化成一道白光,一片血雨,转瞬之间,便将那四人从空中斩落。 牛掌柜怒吼一声,挺胸迎了上去。 空山冷冷一笑,换了握刀的手势,一刀刺去,寒气逼人,天空飘落数片碎雪,刀上凝了一层白霜, 这显然不是他常用的兵刃。 熊可可不禁低语一声,“鹤仙人?” 他心想这次牛掌柜凶多吉少,转头不敢再看。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他转过头来。看到一只巨狼,身披黑甲,头上冒着黑气,呲着一口雪白的獠牙,手执一根狼牙棒挡下了空山刺向牛掌柜的刀。 “末将狼先锋,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空山咦了一声,翻身退至远处。 又有许多名身着万神殿盔甲的妖将挡到了牛掌柜的身前。 “末将马天霸,吾愿誓死追随牛帝……” “末将百足,吾愿誓死追随牛帝……” …… 当年,人族皇都被反复攻杀,打成了一片焦土,人皇派出使者,愿意投降,鹤仙人说:“人族狡诈,可约去妖都。”牛帝听了她的话,让她率兵驻守前线,自己只身带着帝旗回到了妖都,等着人皇前来投降,被女帝和火月抓了后,便没了音讯。人皇又带兵反攻,战争又打了几年,人皇和女帝议和。牛帝的故将,除了战死的,大多不愿被女帝招安,四散各处,有许多便投了万神殿。 他们刚才看到帝旗,还有些疑惑,牛帝的外貌早就和当年不同,施出的功法,虽然威能不足,但确实是牛帝的功法,狼先锋认出自己的手下黄玉郎,看他舍命去救,便确认这就是牛帝无疑。 他们跟在牛帝身边打了五百年的仗,他们把命早都交给了他。 空山看着守住牛掌柜的这一群妖将,轻轻一笑,“可惜,没能杀了你。” 白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他又回到了朱雀军中,指挥着一众弓箭手,便要向牛掌柜这群人放箭。 突见云层中立起一层层由笔墨画成的围墙。 空山慌忙向后疾飞,心想好险。但那些弓箭手,却被牢牢的困在了法阵中。 一个身着墨韵白衣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第94章 我还是抬头看着牛掌柜,等他走近后,再一枪挑飞了他 (前面有两个故事被我略过了,子墨和拾花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就比较突兀,讲吧,又占了进度) 空山盯着墨韵白衣的少年上下看了看,笑着说:“你这妖怪,倒有几分人气。” 墨韵白衣的少年也学着他,打量了一下空山,也笑着说:“你有十分的妖气,却是个人族。” 空山哦了一声,“你怎看出我是个人族?” 少年依然笑着,“因为我痛恨人族。” 这个墨韵白衣的少年便是子墨,他母亲是被卖到人界的妖奴,在南都书院洗笔,他的父亲是个人族大儒,已有家室,他母亲从未说过是谁,他长到十二、三岁时,鬼怪精灵,字写的好,画也画的好,经书更是过目不忘,书院的人上下对他都十分喜欢,牛帝攻破南都前,书院要迁往皇都,临行前一个晚上,母亲在洗笔亭准备了一桌酒菜,那是他第一次饮酒,母亲等他醉后,将他抛入了洗笔池内,他没有淹死,也没有去追寻他的母亲。 牛帝打下南都,带着妖兵进了城,要把书院一把火烧了。 他怯生生的站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牛帝看着这个半人半妖的孩子,笑着说:“人可以不杀,但书必须烧,惑乱人心。” “你不懂人心,说什么惑乱人心。” “我说不过你,但我不讲理。”牛帝推开他,他又挡在他身前。 这个孩子很倔,流了一脸眼泪,站在那里不动。 牛帝说:“我会在城里休整三天,临行前我会再来,抽问这里的书,如果你都能答对,这书院就给你留着。” “不用三天,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你来就行。” 牛帝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藏书楼,又低头看了看这个瘦小的孩子,丢下火把,转身走了。 子墨成了牛帝的文书官,每打下一座城,所有的书都会被他收集起来。 牛帝为他在妖都建了一座藏书楼。 牛帝虽然粗犷,但他有时也来,他读书是为了成就自己。 “帮我挑本让我有英雄气概的书。” “帮我挑本让我有内涵的书。”“帮我挑本让我有魅力的书。” 牛帝之外,却很少有人来找他。他半人半妖,终日与书为伴。 所有的书中,他最喜欢阵法,阵法是他一个人的千军万马。 牛帝被抓后,女帝要烧了藏书楼,火月帮他保住了它,“我不喜欢读书,但我喜欢读书人。” 那时候,火月的确不看书,她喜欢那些流行的,迎合她的东西。那是夏末秋初的一天,天气晴朗,有风微凉,她和女帝吵了一架,来藏书楼找他, “帮我挑本能提供情绪价值的书。” 子墨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先看到她雪白的肚皮,又慌忙低下头。 火月穿了露脐装,让他的眼睛无所适从。 “这里没有情绪价值,只有独立的思考能力。” 火月从此再也没去过藏书楼,她一直跟着潮流走,却从没怀疑过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 火月的男朋友失踪后,她辞职开始了占山为王式的隐居。为了让花街有些文化气息,就把子墨叫了来。 子墨是她买来却不会看的书,只是为了摆在书架上招灰落尘。 子墨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她爱上了一个人族男人,为了保住他的名声,始终没有告诉他父亲是谁,后来为了能跟他一起逃走,把他灌醉扔进了水池里。 子墨没有见过上官慕仙。只是听人说:“他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死掉,或许只是骗她,想离开她。既然结果都是离开,无论什么原因都是离开,什么原因都没有分别。 子墨觉得火月可怜,就一直留在她身边。 火月看到海荷花被白虎军抓走后,就派了他和拾花追了过去。 他们经过朱雀军阵前时,看到他们个个目光呆滞,神智不清,心觉有异。但没有停,直到岚救下了海荷花之后,拾花回去复命,子墨留下,画了个大大的法阵把朱雀军全都困住后。 就遇到了空山。 子墨举起手中的笔一挥,一座墨山向空山压去。 空山并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牛帝的出现只是一场意外,能杀掉最好,杀不了也不强求。 万神殿派朱雀东风率兵来拦海荷花时,早就想到了他会旧情难却,他们事先给朱雀军下了迷药,又让混在白虎军中的人制造事端,抓住海荷花,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制造混乱。 当所有人都在关注战场时,万神殿还有一队人,已经趁机悄悄地潜入到了巨鲲龙上的塔楼里,那里有人会带他们去抓子不语。 空山不想被子墨困住,他还要想办法把战场搞的越乱越好。 他笑了一下,不是男人那样笑,而是眼弯着十分媚,“你是个有意思的妖怪,但我没有时间陪你。” 一闪不见了。 子墨没有追他,他要等拾花带人来把这些朱雀军绑走。 子墨看了看周围,白虎军和海魂军仍在混战,他叹了口气,心想现在过去,只会更乱。 又转头看了看那个自称牛帝的人,被一群人围着,已经停止了打斗。 他在花街见过几次牛掌柜,每次都是他喝醉了,没钱付账,被火月绑起来挂到望月楼的屋檐上,等着他店里的两个小伙计来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牛帝。 这时候,牛掌柜又回到了战车上,问熊可可:“你什么时候教过遇仙?” 熊可可说,“有一天晚上,我教了功法,有一天早上,我教了棍法。” “他练了多久?” “我从来没见他练过。” “你就教了他一次?” “对。” 牛掌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想不到这个人族小子还挺会藏啊,他会的可不止你家的功法。” “怎么可能,他用的全是我家的棍法。” “他可比你聪明,知道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其他人的功法。” 熊可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别的,但还是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这小子挺阴啊,我们要去帮他吗?” “帮,当然要帮。” “那你还不快让你的兵将上去。” “不是这个帮法,”牛掌柜敲了一下他的头,从战车上跳了出去,对着我大喊,“遇仙,你看好了,我教你一套我的剑法。” 我一枪扫开围住我的人,抬头看向他,熊可可家的枪法我没学全,来来回回的就那几招,围着我的人,也知道该怎么躲了。 牛掌柜要教的剑法是他修为臻至巅峰时,在行军打仗时自创的,他一直没有起名字,现在卡在那里,“你先等等,我想个名字。” 围着我的人,又扑了上来,我假装看着牛掌柜,没有注意,等他们靠近时,一枪挑飞了几个。其余几人,又吓得跳了回去。 牛掌柜又大声喊道:“先不起名字了,你看好了。” 我转头看向他,他慢慢地抽出刀来,双臂微曲,摆在胸前,一手紧握刀柄,一手轻抚刀身,摆了一个姿势。 我学着他的样子,把枪当剑,也横在身前。 牛掌柜又不动了,他大喊道:“你再等等,我想两句觉醒战意的词。” 这种对战前,先吟诵几句,据说是从前古神时的传统,对战前会介绍一下自己手上的法宝。后来成了一种仪式,早就很少用了,但海荷花她们却一直保持着这个传统,这次万神殿之战,就又流行起来。 牛掌柜呆站了半天,皱眉沉思。 又有人,从我身后小心地摸了上来,我还是抬头看着牛掌柜,等他走近后,再一枪挑飞了他。 第95章 可黑衣人手中的刀更快,雪白的刀刃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熊可可看到有人持刀悄悄蹿到我的身侧,刚要张口提醒,见那人突然顿了一下,一软就倒了下去。 “老帝,你看到了吗,刚才遇仙那是什么功法。” “大惊小怪什么,打扰我的沉思,那是幻术,估计他从小狐狸那学的。” 小白教我的幻术不需要灵力,但需要精心的布置。 百里打开幻境时,我发现自己不在船中的餐厅里,而是在甲板上,她布置的这个幻境真真假假,后来我又在甲板上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她要教的幻术玄机,毕竟这几天,我中了那么多次幻术。久病成医。 面对这些围攻我的人,我没有时间去准备这些,好在我有镇龙枪,而且我有灵力。 在有人接触到镇龙枪的一刻,他的灵力就被停滞住了,这时我用灵力封住他特定的几处脉络,再移开镇龙枪,他的灵力和我的灵力对撞时,他的欲望就会被灵力放大千倍、万倍。 他只能看到他想的一切。 我的方法和小白比起来很笨,但很实用。 牛掌柜仍呆子一样站着不动,低头沉思着他的觉醒词。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认为对的事,马上就会去做,从来不考虑后果,也不考虑过程。 巨鲲龙上的三座塔楼,空荡荡的,火月她们几人,正站在首塔上,看着二军对战。 一团黑烟,悄悄的出现在尾塔的门口,两名哨兵,无声的倒下去后,被抛了下去。黑烟散去,是四个身空黑色软甲的蒙面人,其中二人变成哨兵模样,依然站在门边。另外二人,闪入了尾塔里。他们沿着气味来到了一层的一个铁门前,杀了守卫,打开铁门,溜了进去,一人去解绑着小白的绳子,不想手被绳子中暗藏的毒刺扎破,一阵钻心的巨痛,他忍不住张口要叫,被另一人闪电般的一刀,砍下头来。 小白笑着说:“老秋,你来了。” 黑衣人却不答话,冷冷地看着她,手里的短刀还滴着血。 “我带你去抓子不语,她在二塔中间的一处房间里,这里的房子大多一模一样,而且每层都有几十间,我不带你去,你也找不着。” 黑衣人跟着小白去了二塔,子不语的房间很好找,二层最大的那间就是。 门口没有守卫,小白停了下来,又变成圆脸的水母姑娘,对黑衣人说,“东西给我。” 黑衣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写满符文的布袋递给了她。 小白突然一脚把黑衣人踢到远处,自己又倒在地上。 “有刺客。” 惠惠子从房间里飞出来,对倒在地上的水母姑娘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抓他。” 她抽出刀来,向黑衣人飞去。 在双方刚对战后不久,高漫妮曾来过这里,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子不语,又看了看紧紧握着刀柄的惠惠子,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战斗,她很紧张,坐立难安。 高漫妮知道安慰她没有用,就一本正经地对惠惠子说:“你会不会唱歌。” 惠惠子以为能对子不语有所帮助,就低头双手搓着衣角,扭扭捏捏地小声哼哼起来。 高漫妮拍她一下,“别唱了,和蚊子哼哼有什么区别,白长这么好看,连歌都不会唱,将来怎么招男孩子喜欢。” “这不是为了给子神治病。” “是我想听,子神没病,一会出了这个法阵就没事了。”高漫妮笑着说。 惠惠子一下羞红了脸,也笑着问。 “什么时候才能冲出法阵啊?”她很想出去看看现在的情况。 “估计打不起来,海荷花和对面的人都认识,没什么热闹可看。”高漫妮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 看高漫妮这么轻松,惠惠子一颗紧张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 高漫妮走后,惠惠子搬了张椅子坐在子不语的床边,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叫喊。 她揉了一下眼睛,手按着刀飞了出去。 圆脸的水母姑娘从地上站起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子不语,手里举起那个张画满符文的袋子。 子不语突然睁开了眼睛。 圆脸的水母姑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袋子,“我就知道抓不了你。” “小狐狸,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我连说话都没力气了。”子不语的声音确实很虚弱。 圆脸水母姑娘又现出小白的模样,“我改主意了,我觉得万神殿赢不了,打算投靠你了。” 子不语一笑,轻声说:“不要,没什么用。” “要吧,我很有用的,子神,我求你了,以后我每天伺候你。” “你会唱歌吗?” “我会跳舞,很好看,你要不要看。”小白说着,露出雪白的胳膊,细长的手指在身前摆动了几下。 “我想听唱歌,能招男孩喜欢的。” 小白叹了口气,就低头扭扭捏捏地小声哼哼起来。 “别哼哼了,你唱和惠惠子一样难听。”子不语突然想起惠惠子来。“她呢?” “出去追刺客了。” “惠惠子打得过吗?” “打不过,老秋心狠手辣的,你收了我,我就去帮惠惠子。” “你威胁我?”子不语叹了口气。 “不敢。”小白吓的脸色苍白,赶紧跪了下来。 “快去帮惠惠子吧。” 小白飞出了房间。 黑衣人正和惠惠子缠斗在一起,二个人都是一袭黑衣,只见两条黑色的影子在空中飞来飞去。 黑衣人修为和经验明显远胜于她,在惠惠子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犹如闲庭信步一般。 惠惠子有几次身处险境,黑衣人却没有一刀斩下。 小白站在边上看了一会,黑衣人看到她。“抓到了吗?” 小白摇了摇手上的袋子,“在这里,我们走。” 惠惠子在空中定住身形,将全身的灵力凝聚在刀上,手一抖,身外隐约现出了一只黑色虎影,仰天狂啸一声,便向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轻哼一声,“本念在你是故人之女,留你一命,可你却学这老虎的功法。” 他一跃而起,化成一道黑烟,一条黑色蛟龙从中飞出,黑色的巨爪一挥,便将惠惠子从空中击落,“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白赶紧走到黑衣人身边,“不要多事,我们快走。” 黑衣人转头看向她,小白面上妩媚一笑,眼中绿光一闪。 可黑衣人手中的刀更快,雪白的刀刃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第96章 青龙秋鸿是最不可能为人族卖命的 海荷花苏醒过来,看到高漫妮站在身前,一身血,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正朝她走过来。 心里一慌,“你要干什么?” “帮你把身上的虫子挖出来啊。”高漫妮若无其事的说。 “哦……痛不痛?”海荷花睁着大眼睛,强装镇定。 “你害怕痛?”高漫妮说着,走到她的身边。海荷花的盔甲已经被解去了,只剩一件薄薄的单衣,高漫妮解开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胳膊来,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点,高漫妮把刀举了起来。 海荷花汗都流出来了,“慢……不能服丹药治吗?” “你怕了?” “我不怕,但你拿这么大一把刀,我还不能躲?” 高漫妮眼珠转了一下,“幸亏你中的毒是活虫,要是毒扩散了全身,整张皮都要剥下来,泡到药水里洗。” “这个毒这么厉害?”海荷花一想到朱雀东风被剥皮洗毒,心里平衡了许多。 “要不你看,都弄了我一身血。” 高漫妮说着,不再耽搁,身上又生出许多手臂来,各执一把小刀,很快在海荷花全身上下,取出五、六条银色的虫子来,这些虫子本来毫毛般的大小,可能是吸食了海荷花的血肉灵力,现在已经是手指般的粗细了。 高漫妮并不认得此虫,本想一把火把它们烧了,但又觉得它们有些灵性,便取出一张灵符,果然能把这些虫子吸到其中,便小心的收了起来。 海荷花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塔台上,正碰到朱雀东风站在那儿,前面的桌子上,子不语坐在那儿,火月陪在一边。 “你不是被剥皮洗毒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有位高仙姑给我服了一颗丹药,现在伤处微微有些麻木。” 海荷花顿时觉得浑身酸痛起来,一转头看到高漫妮出来。 “你不是说他要剥皮洗毒吗?” “我说的不是他。” “那你身上的血?” “是一只小狐狸身上的。”高漫妮狡黠一笑,她更像是只狐狸。 海荷花看着她那张憔悴精致的脸,心想她这一天不知救治了多少伤兵,不忍怪她,上前拉着她的手,走到了火月的身边。 远处的战场上,夜幕下,万里战舰挡在前面,皎洁的月光下零碎地闪着银光,一片寂静。 中了迷药的朱雀军,被子墨困住后,拾花带人去全绑了回来。 白虎军和海荷花的海魂军也各自撤了回去。 整个战场,偏远的一个角落里,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叮叮当当”的打着,不远处,还有一群人护着牛掌柜,站在边上看。 火月对子不语说:“遇仙都打一天了,要不我去帮他?” “他吸取了那么多灵力,你让他静下来,反而更受煎熬。”子不语的话说的很慢,她的灵力渐渐地被封印,脸也变的更加透明。 惠惠子忍不住问:“他是用了什么宝符啊?” “如果我猜的没错,”子不语停了一下。 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大家都想知道,直到惠惠子开口问。 “那我一定猜对了。”子不语笑了一下,她不想因为大家担心,而乱了阵脚,经过这一天,大家也都知道了,万神殿可比他们想的要狡猾的多。 挡在前面,横亘万里的战舰,一定不是摆设。如果贸然冲过去,说不定就中了他们的诡计。 但是没有人笑,子不语的笑话冷了场。 “我猜是灵兽符,古神给灵兽坐骑用的,能帮它们迅速恢复灵力,想不到遇仙这么猛,把给牲口用的符,用到自己身上,多亏他体内没有灵魄。” “如果体内有灵魄会怎样?”惠惠子有些担心牛掌柜,心想万一他刚才成功了,说不定会爆炸。 子不语淡淡的说:“有灵魄,用不了,灵兽是灵海中由灵力幻化而生的灵体。” 短短的几句话说完,子不语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累过,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火月轻转抱起她,送回了房间里,琴师和惠惠子紧紧跟着她。 火月轻轻地把子不语放回床上,转头对惠惠子说,“你守在这里,不要出这个房间。” 又对琴师说,“你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火月又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小白被救治过了,仍被牢牢地绑在床上,床的四边,各站着一名水母侍卫。 火月对一名侍卫说,“去请海荷花过来。” 海荷花和水镜一起来的,她依然蒙着双眼,走路时影子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火月给小白松了绑,扶她坐了起来。 “和我们说说万神殿吧?” “你不怕我骗你们。”小白仍是一张笑脸。 “东风已经把他知道的都和我们说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火月转头对海荷花说:“荷花,你能想到的酷刑是什么?” 海荷花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你每说错一句话,我就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好吧,我说,万神殿本是封神之山,高可接天,后来被相仙尊拔了出来……” “这些我们都知道的不用你说。” “为打开封印,有三位长老,帮着聚集了数千名7品上的修行者,众人齐聚灵力但只打开了外面的二层,还有一层却始终无力破除,后来就听说了子神,想要借她的神力破开封印。” “不是说去万神殿只要杀一名至亲就可以吗,怎么还要帮着打开封印?” “那是三长老提出的,断情绝义,以证道心。” “不是相柳他爹要求的啊。” “相仙尊每日在封印前枯坐苦思破解之法,万神殿大小事务都由三位长老决定。” 海荷花忍不住问道:“三位长老是谁,鹤仙人是其中之一吗?” “鹤仙人不是,她和我一样,是三位长老请来的神殿守将。” 海荷花把手里的刀子晃了晃。 小白忙说:“好吧,我不是守将,是鹤仙人的手下。” “那这三位长老是谁?” “三位长老,他们都在内城,我的身份进不了内城的,不过有次他们来找鹤仙人,我远远地看了一眼。” “他们长的什么样?” “没看清,他们站在黑暗的大殿里,我只看到他们的身影,就像看到了一场噩梦。” 海荷花又问:“今天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族修行者,轩辕甲会不会是三位长老之一?” 小白捂嘴哈哈大笑:“轩辕甲被人皇盯的那么紧,他一步也不可能离开皇都,不过他的女儿可能是。” “他女儿是谁?” “鹤仙人叫轩辕大雪,他女儿叫轩辕小雪,你们不要问我她长什么样啊,我这个身份跟本不可能见过她。但听过她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她的谋略不输轩辕甲。” “你这个身份还真是一问三不知啊,和你一起来抓子神的刺客是谁?” “老秋啊,就是青龙秋鸿。” 海荷花收起了短刀,“不可能。” 青龙秋鸿是最不可能为人族卖命的,蛟龙一族在妖界贵不可言。 第97章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寻寻觅觅,却永远回不了家 老秋回到了舰船上,从林立的兵士中穿过,径直走入船舱。 空山正坐在那里等他。 房间内,灯光昏暗,战舰随着夜风摇晃,灯光也微微晃动着,老秋坐到了他对面。 空山伸出手,“东西呢?” 老秋掏出一个写满符文的袋子,丢到桌子上,“没取到。” 空山轻轻的“哦”了一声,并不十分惊讶,任何事他都会预先设定二个或几个不同的方案,去应对不同的结局,他问:“白露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白露反水了。” “你杀了她?”空山微微一惊,这却是他没想到的。 “她本想用幻术抓我,被我捅了一刀,死没死不知道,我逃了。” 老秋说的不急不缓,逃跑在他眼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当时,他现出真身,一爪将惠惠子拍到地上,本以为能拍死她,却不想惠惠子身上现出了一副虺蛇骨架,竟将她牢牢的护住了。白露转头要使出幻术时,被他一刀捅穿了。 他不是一直提防白露,而是提防着所有的人。 突然,他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神压,转头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她很虚弱,也许不是对手。 但她那如水一般柔和的眼神仿佛渗透进入了他的灵魂里,让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如止水般的宁静…… 他无法再与她对视,低下头,拔出刀来,化成一团黑烟逃走了。 空山微微笑了一下,“只要白露不死,她就永远也背叛不了我。” 老秋心中一凛,空山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手段控制自己。“你对她做了什么?” 空山发觉语失,没有回答他,从地上提起一个袋子来,放到桌上,打开袋口,里面是闪闪发光的灵石。空山支付报酬时,从来不把灵石装在储物符里。 他知道,和一张薄符比起来,这满满的一袋灵石摆在面前更有诱惑力。 “三百颗三品灵石,你数一下吧。” “任务失败了,我不收。” “任务成不成,报酬我照付,你可以拿着离开,也可以留下来,每次出手,报酬只多不少。”空山站起来,转身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老秋和桌子上那一袋满满的灵石。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钱办事了,不分是非对错,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去做。 他早想过收手,但没想到这种事也能上瘾,开始了,心里总是蠢蠢欲动。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办事从来不要什么法宝、神丹或功法。 他只要钱。 他要对抗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是生活。 他生在蛟龙族,是妖界贵族,在人界也是,贵族的意思是,远而敬之。 老秋之所以被称为老秋,是因为他确实很老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妖族和人族是没有明确的边界的,很多城市里,既有人族也有妖族。 只是那个时候,并不美好。 妖族处在最底层,干最累的活,赚最少的钱,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妖怪被当成牛马一样买卖。 或者,他们本来就是牛马。 他亲眼到一个小妖怪因为饿,偷了个包子被当街打死。 那时候,牛帝还没有成为妖界共主,但他的想法早就流传出来,有妖怪在街上大喊,众生平等,世界一统。 马上就被人打倒了,生而为妖,却想什么众生平等,你还是不要想了,这永远是人吃妖怪的世界。 蛟龙族人丁不旺,几世单传,传到他爹时,表面上一片繁荣,家里早就败落不堪了。 却还要养着数千人的护院,家丁,仆人,出门要乘九匹骏马拉的车,几百人跟着。 生活很难,可还是要装下去。 长大后他才明白,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人们愿意相信的,便是真实的了。 好的生活是由别人来定义的。他们远远的站住,恭敬的行礼,看着他家九匹骏马拉的车驶过,几百个仆人前呼后拥的跟随着,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羡慕。 “修行毁一生,炼丹穷三代”。 这世间修行和炼丹都是理想,理想的意思是,永远也实现不了。 绝大多数修行的人,耗尽一生,一事无成。 而炼丹更是需要将世间罕见,价值连城的宝物送进火炉里。 他的母亲去世后,他爹却又迷上了炼丹。他的父亲活了几万年,后来却被人族抓了去炼成了丹。 他本可以挣脱,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一头冲向那把立在那里冰冷长枪。 那一刻,他终于从束缚了一生的困顿的生活中解脱了,没有一分不舍。 他早就活够了,只是一直没有理由去死。 他给秋鸿留下了一个贵族的名号,一个破败的大宅子,几千个下人要养。 还有数不清的债务要还,虎王的、鹿王的、熊王的……甚至还有人族的,越新的借条,金额越小,从数千的灵石,借到区区的五百钱,都不够付一个下人的月钱。 凡能借钱给他的,他都借过了,这让他找谁去借钱。 秋鸿来到他的丹房里,才发现,他不过是躲在这间地下几十丈深的房子里,终日守着几个烧的通红的炉子,里面什么没有,有的只是炉渣,什么也炼不出来。 他每天躲进这里,让大家觉得他很忙,在忙正事。 他哪有钱去买那些名贵的材料,而且很多材料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面子比生命更重要。 秋鸿的小女儿病了,她的妻子正在熬鸡汤,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的头发已经有白发了,用一根金簪子扎着盘在头上,那是她的嫁妆,几千年了,早就黯淡无光,她穿着一身旧衣服,洗的次数太多,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她的细长白皙的颈上有了细细的皱纹,锅里传来鸡肉和药材的香味,她掀开锅盖,腾起一团白气,她转头躲开,看到他站在身后,微微一笑,满是疲惫,她的双眼微微浮肿 ,有了眼袋。 时光不会让妖精变老,但生活会。 大概是因为满房的蒸气,他的眼睛里有些湿,他柔声地说:“你身体不好,这些事让那些下人来做就好。” 她的身体常年不好,夜里常常会咳着坐起来。 她笑着说:“我没有病,我只是不快乐。”她看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像是在躲瘟疫那样。 这些年,秋鸿也常常一个人躲在丹房里炼丹,和他的父亲那样,不分昼夜的守着那几个烧的通红的火炉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灰渣。 炙热的火焰充满了诱惑,他能体会到他父亲当时的心情,他也很想钻进炉子里,一了百了。 秋鸿带着他的大女儿去相亲,她本和虎王的儿子有了婚约,牛帝率领妖族和人族开战之后,那个天真的虎小子写信推掉了婚约,说什么此生要为了牛帝的世界一统,众生平等而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还是单纯,这个世界就算一统了,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人生来是人,妖生来是妖,哪会有什么平等。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虎小子战死了。 鼠王带着他那个瘸腿的儿子上门求亲,他的名声一直不好,但他家经营的药铺和肉店生意却很好,不仅妖界各处都有他家的店铺,在人界也不少,很多人说他私下买卖妖奴,但他做事十分谨慎,没有证据。 有人放火烧了他的家,他逃了出来,儿子却被倒塌的房梁砸断了腿,脸上留下了一大片伤疤。 他们带来的礼物都很值钱,摆满了整个大厅,亮闪闪的灵石,闪得秋鸿一阵心慌。 鼠王很开明的说:“新时代了,我们这些做父母不好替他们做决定,不如让他们私下见个面,自己决定。” 定好了相亲的酒楼和时间后,鼠王把整个酒楼都买了下来。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换成了他的人。 那个晚上,没有月亮和星星,秋鸿带着女儿走到酒楼门口,她说:“我还不想嫁人。” 他轻轻的推了她一下,“进去吧,爹站在门口等你。” 他爱他的女儿,一直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宠着,现在却要亲手把她推进火坑里。 那一夜,他听到了她女儿无助的哭喊声,他永远也忘不了。 夜空开始下雨,电闪雷鸣,他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突然一条蛟龙冲进了酒楼了,把里面的人杀的干干净净,把女儿救了出来,她一身是血。她说:“这门亲事,我不答应,你养不了,我养。” 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个柔弱的女子,一生一句硬话都没有说过,现在却这么疯狂。 她仍然一脸的平静,他没想到疯狂可以这么平静。 他从了军,并不是为了牛帝的理想,只想赚点钱。可牛帝论功行赏,不管是不是贵族。 他打了几十年的仗,才熬到个校官,顶头上司是个无名的妖怪,海荷花。她称他为老秋。 老秋的确很老了,和牛帝是同时代的人。 当兵没有钱赚,而且危险,他不想干了。那天晚上他当差,看守狼王。 狼族是妖族,但他们不站队,谁给钱,就为谁打仗。 他们收了人族的钱,却混入了牛帝的队伍。狼王把牛帝灌醉,把他绑到人族的大城里,领了赏金还没出城,醉的不省人事的牛帝却突然醒了,怒吼一声招出体外金身,一人一剑,打下了一座人族大城。 狼王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带去的三百精锐,被牛帝的大剑斩的一个不剩。 狼王被巨大的铁链锁在牢中,他说:“放我走,家里有人在等我,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没有灵魄,没有我,别人会杀了他,北境是一个靠本事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秋鸿问:“你的命值多少钱?” 这是他第一次收钱办事,不分是非对错,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去做。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办事从来不要什么法宝、神丹或功法。 他只要钱。 他要对抗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是生活。 他坐在昏暗的房子里,桌子上有满满的一袋子灵石。 他想回家了,他在外面漂泊很久了,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寻寻觅觅,却永远回不了家。 第98章 向后退,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疯子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牛掌柜还呆在那里沉思着觉醒词,他可能又走神了,回忆起从前的什么事情来。他老了,总在回忆过去。 他身边围着十几个人,身着各色盔甲,也呆呆的看着他。 他们想要追随的是那个豪情万丈,一呼百应的牛帝,帮他们重拾旧梦。 可现在没有牛帝,只有牛掌柜,可能会给他们一张客栈七折的优惠券,或讲些热爱生命的道理。 当年他奋力统一的妖界,现在各个妖王心中又暗流涌动,万神殿和北境更是公然和女帝划线而治。 所以万神殿迟早是非打不可,万神殿又偏偏要招惹子不语。 火月就趁机带着海荷花来打万神殿,没想到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人族宗门弟子。 万神殿之战就变得更像是女帝和人皇之间的一场暗中较量。 围住我的人差不多还剩二十来个,大多是5、6品的府兵或宗门弟子,正规的军中将士,早被招回了战舰。 这二十多人已经熟悉了我用的棍法,站的很远,分布在我上下左右的各个方向, 像一个球,把我困在了中心,不断地用法术攻击。我向前突进,后面的人就会偷袭我,如果我抵御后面的人,前面的人就会打过来。 他们仗着人多想一点点的消耗我。 我却也一点不急,在和牛掌柜初次相逢时,我曾用宝符吸收过一块三品灵石,结果三个月才将体内的灵力释放干净。这次虽然在不停的打斗,灵力消耗的也快的多,但这次体内有二块五品的灵石。 我觉得我至少可以连续不停的打一个月。 他们谁也耗不过我。 正好可以用他们积累一些战斗的经验。 手中的镇龙枪像是活的一样,碰到对手时能停滞他的灵力,如果对手强攻,或被斩杀时,能吸取他的灵力。 他们一开始只是想夺那张可以使人瞬间灵力大增的宝符,并不觉得这把黯淡无光的银色长枪也是件宝物。 当他们发现镇龙枪的秘密后就更加不舍得离开。 为了抢夺宝物而丢掉性命,是修仙者最常见的死法之一。 又有人沉不住气了,贸然地冲了上来。 我手里拿的是长枪,用的却是棍法,和所有的新手一样,每出一招,必尽全力。 可能是因为体内有片龙鳞,像是有雷霆入体,每次凝聚灵力出招都会划出一条闪电,“噼啪”一声,夜空中白光一闪,他来不及惨叫就横死枪下,一身的灵力,被镇龙枪吸走,枪身微微一震。 他从空中落了下去,瞬间不见。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打斗,人就显得格外的渺小。 生存的感觉,何等虚幻。 在熊可可来客栈之前,店里杀鸡杀鱼的活都是谁有空谁去做。他来到客栈之后不久,有次山上发大水,把河里的鱼全冲了上来,我们去抓了几大筐,准备全杀了洗干净晾成鱼干。 熊可可看着地上到处乱蹦的鱼说:“我不杀活物,下不了手。” 惠惠子双手沾满了血,一手拿着刀,说:“你吃的比谁都多,假仁假义的。如果你万不得已,或者有人要杀你,你不杀吗?”她总是用最极端的情况举例。 熊可可不说话,拣起地上杀好的鱼,撒上盐,去院子里四处挂好晾晒。 惠惠的话,却成了我下死手的必要条件。 万不得已,或者他要杀我。 我被围在中间,假仁假义的闪躲,只要有人冲上来,我的下手却又准又狠。 我正在猜着下一个送死的人会是哪个,突觉身侧灵力涌动,挺枪就戳,心中突觉不对,凝聚了全身的灵力,硬生生的停住了刺出的长枪。 我体内的灵力一阵剧烈的激荡,身前降下了数道闪电,“噼啪”直响,一时间,黑夜被照的通明。 镇龙枪停在了牛掌柜的鼻尖上,他被一道闪电击中,吓的鼻孔张大,面色苍白,头发直立。 “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我来帮你啊。” 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事情本来很简单,牛掌柜的功法,我早就偷学了不少。 只要他装模做样的教几下,我就可以在人前施展出来。 用新的功法打跑眼前这些人,大家就可以回到巨鲲龙上吃个晚饭,洗个热水澡。 我也会说些多亏牛掌柜教我的功法,才解了围,本都是些人情世故。 但到了他手上,没有人情,全是事故。 本来我在这群人里,还游刃有余,现在他突然闯了进来,我不得不担心他的安危。 刚才那些投诚牛掌柜的将士,一见他闯了进来,也要提刀上前。 我悄悄的挪开了一些距离,给他们留出了位置。 牛掌柜却大吼一声,抖起了威风:“你们且阵外观看战,我带这小子和他们斗上一斗。” 他话音未落,却被近前一人一脚踹飞:“区区3品牛妖,真当自己是回事。” 老牛连着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他怒吼一声,举刀向着踢他的那个人,冲了过去。 经过我身边时,却又停了下来,转头小声地对我说, “小子,我知道你偷学了我不少功法,你为什么不用。” 我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大家心知肚明, “你不教,我怎么用?” “我的暴字诀你看过吗?” “看过。”他的那些功法,都在他床下一个落满灰尘的小木箱里,他知道我没有灵力,从来不防我。 他冲我点点头,“臭小子,偷学了我的秘术,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牛掌柜双腿微屈,双手平举,一手紧握刀柄,一手轻抚刀身,将刀展于身前, “小子,学着点。” 他用身上所剩不多了灵力,又在头顶上聚起了一块不大的黑云,一阵大风吹过,黑云翻滚,隐隐有闷雷滚过,他低声吟诵道: “以雷霆击碎黑暗,举大剑斩断长夜!” 我学着他的样子,双腿微屈,心中默念暴字诀,用长枪当剑,横在身前,凝聚起浑身的灵力,双手轻轻向前一推,巨大的灵力在我体内一阵翻滚,一团巨大的球形闪电,突然出现,将我罩在其中,我一字一句的吟诵道: “以雷霆击碎黑暗,举神枪劈开长夜!” 四面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毫无动静。 我疑惑的看了看头顶,空中只有几颗不明的微弱星光,我连牛掌柜头上那一小片黑云都没有聚起来。 我有些尴尬,到底是哪里错了? 夜幕下,静静停在前面的万里长的舰队,最远处的一艘船突然像遇到巨浪般的被抛入空中,“轰!”地一声,落到了另一艘船上,顿时火光四起,烈焰滚滚。 整支舰队依次被抛入空中又落下来,开始猛烈上下的摇晃起来。 狂风像一头愤怒的猛兽,张牙舞爪地对着我们咆哮而来,黑云将整个天空都向下压低了一层,每个人都感到了头上的巨大的压力,千万条粗大的龙形闪电,“噼噼啪啪”的劈落下来,整个黑夜亮如白昼。 远处的巨鲲龙猛地一抬头,发出“嗷!”的一声震吼,惊天动地。 海荷花她们也被震地剧烈晃动了一下,火月气的说:“这小子疯了吗?没轻没重的。” 海荷花飞到巨鲲龙身前,对整个战队,大声喊道:“向后退,腾出地方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疯子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第99章 万舰齐发,向着浮山中的海魂军冲了过去 牛掌柜飞身跃起,双手将刀举到头顶,奋力向前劈出,口中大吼一声“斩!” 一道闪亮的剑气,状似弦月,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转眼便消失在远处。 我有样学样,却怕跳的太高,不敢用力,轻轻向上一跃,耳中传来呼呼风声,竟也撞穿了头上厚厚的黑云,待下落时,双手将镇龙枪高高举过头顶,想要向前劈出时,突然神枪似有万钧之重,便用尽了全力,向前猛挥。 手腕粗细的镇龙枪弯成了一张拉满的圆弓,“嗡嗡”直响,在手中震动不止。 我以为会劈出一道闪亮的剑气,带着一道噼啪直响的闪电。 长枪劈落,却见眼前飞出一道粗大的黑光,天地一震,万物无声,长夜仿佛真的被劈开成了二半。 那道黑光急速旋转着向前飞去,瞬间坍缩成了一个黑洞,身前呆住的那几个兵士一脸惊恐的被吸入其中,他们的惊叫声竟也被吸入其中,我只看到他们张大了嘴巴,声音却一点也未听到,他们在黑洞中还想拼命挣扎,眨眼被撕成一片血雾, 黑洞所过之处,闪电都被弯曲,几座浮山,“轰隆”一声巨响碎成了无数巨石,也被卷入其中,近处的近百艘战舰更是像纸做的一般,被卷成了一团,吸到了里面。 终于黑洞吸满,突然发出一团耀眼强光,天地又是一颤,听到一声巨响,被吸入其中东西,全都炸的无影无踪。 我一看这招还不错,准备换个角度,沿着那排战舰再劈一次,把那些战舰毁个七七八八。 牛掌柜却顶着狂风,拖着长刀,向我走来。 狂风吹得他面上五官都变了形,他的口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风太大,一点也听不清。 我身上的衣服也被吹的猎猎直响,但我的身体却一点没事,这是我的施法空间。 我伸手拉住他的手,他也变的正常起来。 他向我吼道,“你要毁了此界吗?胡乱释放什么无限神域。” 他的话让我一愣,我用暴字诀使出牛掌柜的功法后,再无动作,现在仍感到身体内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流出。 这片神域还在无限的向四周展开。 我果然还是小瞧了牛掌柜,他床下的秘籍里并没有写限定领域的方法。 他早就知道我偷学了他的功法。 修为高灵力多的修仙者,在对战时会展开神域,在自己的神域内,功法会得到增强,也会削弱对方的伤害。但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几乎所有的神域都是有限的。 但老牛这个神域,经过他在几百年战斗中不断完善,竟然达到了无限。 他从来没有敢施展过无限神域,毕竟无限的意思是,直到耗尽施法者体内最后一丝灵力。 无限神域可以无限的延伸和不断的自我完善。 牛掌柜也想看看无限展开会是什么样?他知道我有那张宝符,也知道我就是被吸光灵力也不会死。 他故意让我学会了无限神域,却没有教我如何控制。 现在他看到了,这个神域还远未达到完全态,我打出的功法,天颤地抖,巨大的浮山都变成了飞灰。 他害怕了,想要阻止我,可我也控制不了。 好在,我身上的灵力剩的也不多了,而且还在急速的流失。 在狂风中,熊可可拉着战车,艰难地走到了我跟前,紧紧地抱住了我,站稳后,对牛掌柜说: “我们快跑吧,这闪电打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几个手下刚才被打成了飞灰。” 我转头一看,那群人正在向着海荷花的方向疾飞,海荷花和她的海魂军已经退回到浮山阵里,还在不停后退。 牛掌柜跳上战车,“事不宜迟,熊先锋,我们快走。” 他又伸出手,指着对面,对我大喊:“你往那边飞,不要跟着我们。” 熊可可驾着战车,拉着猪不足和牛掌柜,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远处。 空山从上下剧烈起伏的战舰上跳起,飞到空中,这里早聚集了一大片从战舰中飞出的将士,巨大的闪电劈下,人群里不时的传出一声惨叫,一具具被雷电烧焦的尸体不时的从突中坠落。 一个巨大黑影飞到了他的身边,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头发花白,一脸沧桑,一把长剑背在身上,手里提着一个酒罐子,不时的举到嘴边喝上几口。 秋鸿也飞了过来,“要我去杀了那个小子吗,一千颗三品灵石。” 空山听出他的声音,可能因战事紧张,没有掩饰地轻蔑撇嘴一笑,“你,恐怕没那么大本事。” 他又觉失言,转身向秋鸿行礼,客气地说到:“秋将军,此事不劳您的大驾,我们本该按三位长老的计谋,在此困住子不语,毁掉海荷花的海魂军,却不想冒出个牛帝,乱了军心,又冒出这么一个凡人。” 空山转头看向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按白露所探的情报,他不过是个连神魄都没有的凡人,被那神灵当做了容器。后来我见他用神符获得无上灵力,却反反复复只会一套棍法,就让四五十宗门弟子将他围住,本想着耗他一耗,再去将他拿住,可谁知竟被他毁了我近千只战舰。” 秋鸿看了一眼远处正不断后撤的海荷花。 “看样子,海荷花不会率军闯过来了,我们的火攻之计也用不了了,不如我们也撤,省得白白消耗。” 空山他们的计划本是按兵不动,布好火阵,各战舰上又暗藏数门威力巨大的雷火炮。 海荷花的海魂军,所乘之物并非船舰,大多是妖海异兽,不善火斗。 等她们闯入火阵之后,一字形战舰变成一个圈,将她们围在中间,全部歼灭。 头发花白的黑衣人,大口大口的灌酒,一言不发。 空山转头看向她,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红叶姑姑,您怎么看。” 红叶冷冷一笑,“我怎么看,你爹让我听你号令,可没说让我怎么看。” 空山赧然一笑,“姑姑怎可不帮我?” 红叶又喝了几口酒,“我问你,我女儿呢,她伤的重不重。” “大雪姐姐被那神灵打了一掌,修为少不得要损耗一些,已服了万神丹,并无大碍,又派人送入内城调养, 估计用不了几日便可……” “万神丹,你竟然给她服此药,这对其他人是能提升千年修为的神丹,可她是……” 红叶扫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秋鸿,又接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对她是毒药。” 红叶没有说出口的是,鹤仙人是魔修,万神丹虽会让她修为大增,但也会让她加速成魔。 空山当然知道,但她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关心鹤仙人成不成魔。 他指着一片片聚在空中的兵士,转头向秋鸿说,“你去找到白虎无痕,把这些兵士带回战舰,升起雷火炮,既然海荷花她们不来,那我们就攻过去,把她们全都烧死在浮山阵中。” 秋鸿表情愕然:“那我们岂不也出不来了。” 空山妩媚一笑,“既选修仙路,生死由天定,和将士们说,凡参与此役者赏二块灵石,若能奋勇斩敌者赏一颗万神丹。” 秋鸿心中不信他真会拿出万神丹这种宝物,但他每月从他手中领取俸禄,自然要听他的命令。 万神丹是稀世神丹,它的炼制,有一味主药,是只产于万神殿内封神之处不大的一片地里的仙草,百年才能生出一棵,千年才能结出一粒芝麻大小的草籽,一百颗草籽才能炼出一颗丹,而且炼制的各种条件都非常苛刻,十次有九次炼不成。万神殿就是舍得给,估计也没有这么多。 秋鸿在人群中找到白虎无痕,他正一脸迷茫的看着对面,“老秋,你来了,我在想……” “你什么也不要想,这百年时光,我们无处容身,是万神殿收留了我们,万神殿供养了我们和我们数万的兵士百年,万神丹更是让我们几人的修为升了一级,怎么现在万神殿要用我们了,我们却要东想西想。” 秋鸿的一句话,让无痕哑口无言,他心里很想跟着朱雀东风和百里一起去找海荷花。 但他也觉得秋鸿的话有道理,他是个妖怪,可也是个有原则的妖怪。 这时不能背叛万神殿一走了之。 他招呼着自己的白虎军回到了各自的战舰里。 朱雀军没有主将,乱成一团,秋鸿飞到人群里,大声喊道,“从今日始,谁能统帅朱雀军,谁就是朱雀军守将,可得一颗万神丹,每月可领守将俸禄。” 乱哄哄的将士们静了下来,人们静静地看着他。 秋鸿又高声道:“能领朱雀军者,可走上前来。” 有几个人向前挪动了一下,又四下看看大家都静止不动,便又站住了。 秋鸿又高喊了几声,这次所有的人都定住了般的一动不动。 秋鸿轻轻哼了一声,“如果没人可以,那我就随意指派一个了。” 他抽刀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问道:“你能不能统领朱雀军?” “禀报青龙将军,小的只是一名普通兵士……” “你只要说能或不能就行。” “小的实在没有能力统领朱雀啊。” “那就是不能了,好了,没事了。”秋鸿又转头看向下一个。 “你呢,能?不能?” 这个人慌做一团,双手胸前猛摆,张口要说。 秋鸿一刀挥下,把前一个说不能的人头砍了下来,鲜血喷了这个人一脸,他一下子吓的哭了起来。 “我只是个伙夫啊,我……我……” “那就是不能了。”秋鸿这次不再试探,一刀把他斩成二段。 他就这样问一个斩一个,斩了五、六个人,终于后面有人走出来。 “我本是朱雀将军的先锋将,我愿统领朱雀军。” 秋鸿哈哈大笑,“你早点站出来多好,白白害死了这么多的兄弟。” 他抬起沾满血的手,把血擦到这名先锋将的脸上,“我知道你不怕死,更不是为了俸禄和神丹。你站出来是不想兄弟再被我砍死,我也不想砍死自己的兄弟,可现在打仗啊,上面有命令下来,我只能这么做。” 他把刀插回刀鞘,“我们都是当兵的,不服从命令的人,你就杀了他。我相信你一定能带好朱雀军的。” 先锋将带着朱雀军们回到了各自的战舰里。 玄武军也没有主将,秋鸿就把在朱雀军做过事,又做了一遍。 青色巨人又出现在了阵前,空山站在他的头上,他的边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手里提着一个酒罐。 空山转身向着身后的被狂风吹的起伏不定的万艘战舰喊道:“万神殿的守将听令,升起雷火炮。”青色巨人举起一盏红灯。 每一艘战舰上发出阵阵“轰隆隆”的响声,舰上的甲板向二面打开,一门门巨大的雷火炮升了上来。 空山看着战舰都准备好了,就又高喊道,“三角阵形,众将士,随我一起冲锋!” 青色巨人又举起一盏蓝灯,在空中连续划了三次三角形,然后把灯笼挂在腰上,从背上取下那只巨大的号角来。 呜~!呜~!呜~! 震天的号角声,在狂风中响了起来。万舰齐发,向着浮山中的海魂军冲了过去。 第100章 数百人便被她手中的长剑斩成了两段 空山指挥着万神殿的战舰,全速向海荷花的海魂军冲去。 此时,海魂军刚刚退入到悬浮山中,三条巨鲲龙几乎同时并排进入,加之周边几千艘各种战船,竟将几座悬浮山之间的空隙挤的满满当当的,一时无法掉头迎敌。 空山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大喊一声,“雷火炮,轰击!” 顿时万炮齐鸣,万箭齐发,贴满雷火符的炮弹和箭矢,呼啸着,如雨般的落下,悬浮山的空隙被炸成了一片火海,几座山被烧的通红。 海荷花的海魂军一时间乱成一团,许多人被烧成了火人,哀嚎之声四起。 一只巨大的螃蟹,身上的重甲着了火,仍不舍得脱下,浑身被烤的通红,一身烤肉的香味,低头慌张四处找水,被海荷花一把抓起,扔进了一个大酒缸里。 海荷花急命各舰升起防护罩,又命所有的小型战舰快速通过这片狭窄的空隙,三条巨鲲龙不动,等待时机转头迎敌。 牛掌柜所乘的战车在海魂军的队尾,刚挤入悬浮山的空隙之中,只见前面一片火海,又指挥着熊可可驾车退了出来,正好成了空山舰队的靶子。 牛掌柜听到空中一阵尖啸声,抬头一看,箭如飞蝗。慌忙指挥着熊可可驾车向一侧急速奔逃,无数贴着雷火符的箭矢在他们身侧炸出一团团的火球,牛掌柜身上着了火,耳朵也被震的嗡嗡直响。 他在战车上站得笔直,指着身后的万神殿的战舰,大声喊道:“你们给我等着,过几天我……” 他话还说完,又一阵箭雨袭来,熊可可急忙拉他坐下,小声的问:“过几天你要怎么样?” 牛掌柜叹了口气,“过几天……我就忘了。” 我在远处,看着万神殿的战舰排成几排,牢牢的把海魂军全堵在了悬浮山的空隙里,不停的火攻。 心中也暗暗着急,如果我现在再用刚才那招,打出一个黑洞,一定能毁掉空山的近百艘战舰,但难免也会波及到海荷花她们。 如果我飞过去一个一个的搏杀,这数万艘战舰,每艘上面有数千兵将,作用只是杯水车薪。 正当我犹豫不定时,我远远看到熊可可向我喊着什么,风声和雷电声扰的我什么也听不到,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停下来。 熊可可突然不顾四处射来的飞箭,在空中做了几个动作,然后双手向上一举。 我心中一喜,怎么把这招忘了。 熊可可家传的搬山功法,共有九势,熊可可曾传我两势,一个是【聚沙成塔】,用巨石筑盾;另一个是【移山填海】,这小子当时只传了我招式,并没教我心法。他的老父亲怕他在外面忘了修行,就命人把《搬山经》绣在了他的贴身内衣上,熊可可刚来客栈时,只洗澡却从来不换内衣,身上总是骚臭无比。 惠惠子远远地闻到就躲,熊可可一脸疑惑的问我,“她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我说,“你身上的骚味顶风都能臭出十里。” 他小心看了一下四周无人,小心地对我说:“兄弟,我家的秘术绣在我的内衣上,不能脱下来洗。” “你怕我学了去?” “你学可以,随便学。”他知道我没有灵力,一脸坏笑。 他把洗干净的内衣晾在我们的房间里。《搬山经》我背的滚瓜烂熟,而他只记住了二势,那件内衣就被他穿破,不知扔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体内的灵力还够不够搬来一座大山,轻轻叹了口气,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我闭上双眼,把所有灵力全部凝聚起来,手脚并用使出搬山的招势,边在心中默诵《搬山经》,随即,身心一片空明,物我两忘。 我猛然睁开双眼,双手向上一举,大吼一声“山来!” 巨大的气浪猛得四下传开,空山的舰队,上下一阵剧烈的振荡。 “嗡~~~”天空传来一声奇怪的巨响,余音悠长。 所有的人都睁大双眼抬头望向上空。 一座巨山,压穿了空中翻涌的黑云,向着空山的舰队砸了下来。 舰上的兵士,扔了手上的弓箭,纷纷飞出战舰,四下逃窜。 “轰!”“轰!”“轰!”的一片巨响,数千艘战舰被巨山砸成了碎片,和巨山一起从空中落下。 熊可可愣在远处,呆呆地看着。 牛掌柜以为他是心痛被我学了功法,安慰他道: “遇仙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别看他一天到晚闷声不响的,这几年不光学了你的,我的他也没少学。” 熊可可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他把慕仙山搬来了,我刚才看到了山上有咱们的客栈。” 牛掌柜大惊失声,“会怎么样?” “山肯定没事,但客栈肯定没了。” “这个臭小子,等回去,我得让他赔我的客栈。” 风渐渐的停了,闪电也不再劈下,遮住天空的黑云,慢慢的散去,一道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原来天已经亮了,我已经打了一天一夜。 我身上的灵力耗个精光,手中的镇龙枪微微一抖,又回到了我的指内。 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我仰面从空中向下坠去。 天空中,冬日初升,一片暖阳。我转头一看,山川河流,碧野森林。 天地仍在,让人心安。 空山聚集起来的舰队,被这一砸,还剩下一半,他慌忙招集起剩余的几千艘战舰,重新布阵,又堵在了悬浮山的空隙前面,雷火炮又在重新装填。 海荷花此时已指挥着各小型舰船驶离了空隙,三条巨鲲龙也已经掉转过身来,正对着空山的舰队。 海荷花飞出首塔,停到巨鲲龙前方,高声说道:“妖海三王,请助我一臂之力。” 三条巨鲲龙头上,碧光一闪,各出现一个背着法环的蓝色小人,这是巨鲲龙的人形本体。 海荷花又说到,“请助我将妖海搬来。” 最大的巨鲲龙上的蓝色小人点了点头,巨鲲龙张开大口“嗷”的怒吼一声,四处的浮山被震的左右摇晃,巨石纷纷滚落。 海荷花转身面向堵在前面的舰队,冷哼一声,将金色大剑横在胸前,轻声吟诵道: “万丈波涛起,不灭长夜生。” 一阵阵湿咸的海风吹过,众人耳边响起“轰隆隆”的海潮声。 海荷花的身后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刚刚展露出来的晴空朝阳,又被一片汪洋的大海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三位站在巨鲲龙头上的蓝色小人也开始同时施法。三条巨鲲龙同时张大的巨嘴,无穷无尽的海水倾泻而出。 海荷花冲天跃起,身后的巨浪活的一般,跟着她翻起了几十丈高。她紧握大剑舞动一圈,身后的巨浪也跟着快速的盘旋起来,形成了一个的旋涡。她将大剑向前一指,高呼一声“去!” 旋涡带着奔腾的巨浪铺天盖地的向着空山舰队冲去,挡在最前面的数百艘战舰,瞬间被巨浪卷起,又被摔个粉碎,空山的数万将士们纷纷跳到空中,躲闪着巨浪。 海荷花又对着身后高喊,“深海四妖听令,随我上前冲杀,一个不留。” 岚从战车上高高跃起,落入水中后,只看到一只巨大鲨鱼影子,像离弦的箭般快速的向前冲去,整个战车队的鲨鱼先锋军也纷纷跳入水中,一群巨大的鲨鱼紧紧的跟在后面。瞬间对面便传来无数的惨叫声,深蓝色的海水被染成了深红色。 水母水镜也跳入手中,她的法宝是一本金色的书,她打开手中的书,翻到“祸乱”章节,轻轻一抖,也显出真身,一只巨形水母在她的身后显现出来。 章鱼圆子,脱下脚上的鞋子,慢慢的落向水面,伸出一只白皙秀气的玉足,轻轻探入水中,此时正是深冬,海水冰冷,她又缩了回去,打了个冷战,说了句:“好冷。” “让一让,让一让。” 后面传来一个童稚的女声,一个小女孩站在一只巨大的乌龟上,一阵风一样,从圆子身侧一闪而过。 她就是百里,虽然她年纪并不大,但修为已经高达8品,体内灵海也生出灵体,但并未完全成形,只有二只巨手,护在身侧,她站在大圣的背上,伸手向前轻轻一摆,一只巨手便将挡在前面的一艘巨大的战舰拍成了二截。 空中传来一声长啸,一只火红的巨鸟,带着烈焰,向站在巨人头上的空山扑去。 站在空山身边的黑衣人,将手里的酒罐举到嘴边,将里面的酒,“咕咚”“咕咚”大口饮尽,将酒罐一扔,拔出背上的长剑,轻轻从青色巨人头上跃下。 红叶的剑又细又长,所以她无法挂在腰间,一直背在身上。 此时她将手中长剑向前一指,半醉半醒的说道, “花醉万里客,霜寒千秋雪” 寒风四起,海面瞬间凝起一层浮冰,无边的红叶从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 她是一个刺客,每一个招式都是为了刺杀,寒风能使人动作变缓,而这满天缓缓落下的红叶,都可以是她的分身,她可以在这些分身之间瞬间切换。 身着重甲的大螃蟹,有些疑惑的看着身边飘落的红叶,心想这落叶有什么用,难道只为了好看。 瞬间这片红叶就变成了一个黑衣女子,她手中长剑一挥,大螃蟹就被斩飞出去。 大螃蟹“啪”的一声落到海里,他惊恐的睁开眼睛,“我竟然没死。”他低头一看,身上这件号称防御第一的帝国重甲,已被劈成了两半。 其他的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黑衣刺客在众人身侧的红叶之间不停切换,呼吸之间,数百人便被她手中的长剑斩成了两段。 第101章 现在不能慌,我得慢慢找出这些答案来 这几天,我的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总能闻到或浓或淡的桂花香味,看东西,有时也朦胧。 我迷迷糊糊的推门走了出去,一阵冷风吹的我赶紧拉紧了身上的大氅,慢慢走到大门前,后面有个年轻女子快步跑出来大喊道:“张生,小姐让你放班回来时带些抹脸的羊脂膏。” 我转头看了一眼她,她年纪不大,形容尚小,一双明媚的眼睛,正眯着笑。 我揉了揉眼睛,好像在哪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 一阵桂花香,我大约记起,这是我妻子嫁来时带的随行丫头,叫做红豆,虽我已结婚几年,可她依然称我为张生,称我妻子为小姐。 我应了一声好,就走出门外,北风呼啸,街上没多少行人,我来到自己的铺子里,挂好大氅,生着炉火,坐上一壶热茶,房间里渐渐暖了起来。 我擦净桌子,摆好纸笔,等着有人上门求字作画。 这里是南都,我18岁前曾志于学,便考取了着名的南都书院,想学通古今,以文报国,一日夜里游园观灯时,偶遇一名窈窕女子,媚眼如丝,一见倾心,魂牵梦萦,终因此女是妖,此情无疾而终,白害了一场相思,从此无心于学,被逐出了书院。 父亲在县衙内帮我谋了份差事,月俸不过斗米,便又想去学人修仙,去皇都闯荡。 母亲怕我跟人学坏,便托了媒人,娶了郑员外家的女儿,让我安定下来。 欣儿虽说不上天生丽质,出水芙蓉,却也是小家碧玉,淑良贤惠。 为了能养家糊口,我辞了差,四处借钱在街市开了家书画铺子。 这些年,却始终生意萧条,债台高筑。 我在铺子里枯坐一日,心思缥缈,一日无事可做,壶中的水早就没了半点茶色,房中渐渐暗了下来。于是,便盖灭了火炉,锁了铺子回家。 暮色四合,寒风呼啸,偶有几片落雪,叹息一般轻轻落到脸上,湿湿凉凉,却说不出的沉重。 路过脂粉铺子时,想起要给欣儿带盒羊脂膏,便推门走了进去。 刘掌柜不冷不热的招呼我,“张生,要买些什么。” “给欣儿带盒羊脂膏。” 刘掌柜一听欣儿便热情起来,带我进了内室,指着柜子摆着的三、五个精致的檀香木盒说道: “这儿有刚从妖界带来的上等货,现在两界正在打仗,可真不好弄到,刚到了几百盒,就被抢的还剩这几盒了。” 我拿起一盒,还未打开,便觉得异香扑鼻,盒子也是镶金嵌玉,贵不可言, “多少钱?” “三万钱。” 我小心的将檀香木盒放回柜子上,出了内室, “本地产的有吗?” 刘掌柜懒洋洋的指着一桌子的脂粉,最不起眼的角落,“这些便是。” “这三种都是吗,有何不同?” 一个是松木盒,一个是竹筒,另一个只是用油纸包着。 刘掌柜笑笑,“都在一条街上做买卖,我实话告诉你,一样的东西,价格不同,500钱,300钱,100钱。” 我疑惑的说:“既是一样的货,那大家还不都选100钱的?” “那你真是不懂女人,有钱的人呢,当然会买里面那三万钱的,普通人呢,不会买最贵的,也不会买最便宜的,买的最多的是300钱的,但如果我把500钱的打个7折,马上就会被抢光。” 我选了个竹筒装的,摸遍了浑身上下,只摸出一金色的符箓,这个不是钱,我又放回怀里。 刘掌柜笑着说:“和以前一样,你来刷脸就好,我给你记到账上。” 我出了脂粉铺,刘掌柜追了出来:“你给欣儿带这种普通货色,小心她骂你。” 郑员外是个有钱人,街上一半的商铺都是他的,欣儿是他的独女。 我假装没有听到,被风吹着迤逦回到家中。 欣儿并没有骂我,笑着帮我解了大氅,又帮我暖了暖手,接过我递去的羊脂膏,说了句谢谢。 转身去关门,顺手扔了出去。 “我爹今日正好去脂粉铺收租,帮我带了两盒,已经差人送来了,就在那里。” 我扫了一眼她的梳妆台上,有两个镶金嵌玉檀木盒。 她去铺好的床,“你也累了一天,去洗漱一下,早点休息吧。” 我木讷的说了个好,转头看向她,我记得和她结婚有几年了,但我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富家小姐那样身材微微胖,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上。 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妖气。 为什么我觉得她如此陌生? 我不禁喃喃说道:“我为什么要娶你?” 她走到我身边,一边帮我解下外衣,一边笑着说:“人们都是因为一时糊涂才结的婚,如果大家都清醒,谁还会结婚呢。” 突然我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桂花香味,一阵头晕目眩,踉跄地坐到了桌前。 她问道:“你怎么了?” “一天没吃饭,大概是饿的。” “那你该在外面吃些再回来的,你早就知道了,我这几天减肥,家里晚上不让开火。” 我拍了一下桌子,“我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剩下的半句,你让我街上吃什么,没有说出口。 毕竟赚不到钱,怪不到她的头上。 “愤怒是一个男人无能的表现,你本该是个闪亮的男子,是生活让你黯淡无光。”欣儿笑着说。 我有什么可以愤怒的资本。 “愤怒”是弱者自认遭到凌辱后的狂乱与嘶吼,也是悲伤、放弃、以及对自己的不再抱有希望。 她走过来,把我扶到床边,蹲下身帮我脱了鞋子, “你爱我吗?” 我犹豫了一下,“我都娶你了。” 她站起来笑着对我说:“你要说爱我,你要说你一生一世都爱我,即使我们都不相信,但我仍要你这么说。”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我好像已经穷了很久了,家里的生活一直靠郑家接济,外面的生意一直靠借钱维持。 她吹了灯,脱衣上了床,躺到了我的边上。 可能是因为喝了一天的茶,也可能是肚中饥饿,我半点睡意也无。 得想办法把生意做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但所有的事情都模模糊糊,甚至几天前,我做了什么,我都无法想起。 她把胳膊搭到我的身上,“张生,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还在想你在书院里遇到到那个妖精?” 我轻轻地把她的胳膊拿开,叹了口气,“我在想正经事。” 她把腿又盘了上来,娇笑的说:“这么晚了,你想什么正经事。” “我在想怎么发财致富。” 她突然翻身坐到我和身上,咯咯笑着说:“只要你天天哄我开心,我去求我爹把街上最赚钱的铺子给你。” 我左右翻转身子,想把她从身上赶下来,但她的力气,比我想的要大,她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紧紧的压住。 突然我的心一阵酸痛,大滴的热汗流了出来。 我突然想起来,我叫遇仙,是山妖客栈的伙计…… 她下床点了灯,看我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捂着胸部,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她站在床前,离我不远,也没走近,口中问到:“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我笑着说:“没事,刚才和你闹,抽筋了。” 她仍然站在那里没动,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十分的冰冷。 “你真的没事,要不我让红豆给你煮碗面来?” 我笑着说:“不用了,早睡吧,我明天去街上吃。” 我知道这不是幻境,她大概给我喂过了什么迷药,给了我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生。 我在哪?她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不能慌,我得慢慢找出这些答案来。 第102章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 她的盔甲外面披着金色的流穗披风,大剑挎在腰后,莲步款款,倨傲地踏上土地,百里、子镜和圆子跟在她的两侧,后面是威武整齐的海魂军,天上彩旗招展,她睁着大眼,浩大而又野蛮,华丽而又高贵……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她是海荷花。 海荷花的海魂军杀穿了空山的万神殿守军后,把他们前后包抄了起来。 朱雀东风现出巨大的火鸟真身,振臂万里,本想抓住空山在海荷花面前立个首功。他略一振翅,便越过众人,飞到青色巨人身前,一双钢铁般利爪便向着空山抓去,可谁想却抓了个空。只是个幻象。 不入幻境,却能将幻象呈现如此之真的,也只有她了。 “朱雀大将军,不守万神殿,却帮着外人来抓我。”朱雀东风听到一阵娇笑,转头一看。 她一双明媚的眼睛,正眯着笑。 朱雀东风认出她来,说道:“九尾狐红豆,你不在南都,来这里干嘛,难道南都城主也来了?” 红豆依然笑着,“来了,但不在这里。” “在哪?” 红豆转身指了指,“小雪带他去抓那个把山搬来的凡人了。” “这上万的将士,她不要了吗?”朱雀转身看了看被海魂军围住的万神殿守军,那些可怜的人都曾是他的部下。 “不要了,小雪觉得这上万的将士,不如那个凡人。” 朱雀东风又顺着红豆指的方向望去,天空中茫茫一片,哪有半个人影。 他再一转头,红豆也消失不见了。 只剩那个青色巨人还愣在那里,他怕青色巨人也跑了,就一爪抓去,却又抓了个空,这青色巨人却像缩水般的,瞬间化成一个只有桃核般的小人,朱雀东风只好又化成人形,把桃核般的小人拿住,紧紧握在手里。 水母水镜现出真身后开始释放幻境杀阵,她将手中的书展到【祸乱】一章,轻轻诵读起来,她的口轻轻一张一合,并未听到到半点声音,她身侧的空气却像平静的湖面丢落一颗石子般的,荡起了一层层的波纹,片刻便覆盖了整个战场,海魂军的兵士顿时精神一振,灵力大增;而万神殿的将士心中却感到了无比的恐慌,眼前看到的全是一个个索命的恶鬼,手中拿着兵器,不分敌我,胡乱的劈砍起来。 红叶也受到了水镜的幻境杀阵的影响,她的心中并未恐慌,而是涌起了莫大的悲伤和无力感。 她举着长剑,呆呆的站在人群中,泪流不止,一时彷徨,不知为何而战。 她有一身的本领,却没有了丝毫的战意。满天飞扬的红叶一片一片的消散成了飞灰。 水镜的【祸乱】带来并不止是恐惧,而是你心中最怕也是最能击溃你的那种情绪。 白虎无痕跟随海荷花在妖海时,早就领教过水镜的厉害,他在看到天空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几十丈高的水镜虚影时,就提前自闭了听、嗅、味三觉,水镜的幻境杀阵不仅仅是听,而且有毒,呼吸都不可以。 这个幻境之所以被称为杀阵,最可怕之处不在于祸乱,而是最后会死于吸入毒气所引起的剧痛,很多人会因无法忍受这种剧痛会用刀把自己的肺挖出来。 无痕并未受到幻境的影响,他推开众人,向着水镜扑去,想要破掉她的杀阵。 一声震天响的虎啸,阴风四起,海上倒着翻起了巨浪,一只白色的巨虎向着水镜扑去。 巨虎还未落下,突然被倒挂在了空中,巨虎的尾巴被一只从海里伸出的巨大的章鱼触手,牢牢的缠住了。 又有两只巨大的章鱼触手从海水中伸了出来。 白虎叹了口气,又化回人形,呆呆的站在海面上,说了句,“算了,圆子我打不过你。” 在海里,老虎在巨大的深海章鱼面前,没有任何的优势。 无痕当然也认识圆子,他们交过好几次手,圆子看上去柔弱,他却一次也没赢过。 但圆子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她的一只巨大的触手牢牢的缠在他的腰上,在空中狠狠地甩了起来, “你打不过我,就想来欺负水镜是吧,这几年你在外面长本事了是吧。” 白虎无痕被她甩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苦水都吐了出来。 青龙秋鸿却并不在战场上,他一直躲在战舰的暗处,死死盯着空山的一举一动,在万神殿的战舰第二次把海魂军逼入火海时,他看到万神殿的南都城主和红豆飞到了空山的身侧,红豆化出空山的幻象后,空山显出小雪的真身,和南都城主悄悄飞离了战场。他也趁乱化成一阵黑烟,逃离了战场。 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子墨挥笔在空中甩出数千条墨痕,落下时化成了黑色的绳索,将所有失去战力的万神殿将士全部捆了,扔到了海里,平静的海面上浮着无数动弹不得的人。 子镜又恢复了他们的神智。 海荷花对着朱雀东风,冷冰冰地扔下了一句话,就回到了首塔,“降者生,拒者死。” 朱雀东风带着白虎无痕和玄武百里,飞在空中,对着水里的万神殿将士们说:“我希望你们都活着。” 万神殿将士们一看自己的主将都降了,哪里还有不降的道理。 所有的降军被带到了巨鲲龙上,几千人在三座塔楼下面站着,挤的满满当当, 海荷花收了神通,汪洋的大海不见了,又换回了一片晴空,浮云朵朵。 牛掌柜站在塔楼的平台上,看着下面的一片将士,不禁感慨万千,他转头对海荷花说, “我想讲几句。” 海荷花静静地看着牛掌柜,这个人给了她前程,也给了她梦想。 让她能够明白,理解,生命的意义;也让她有能力,去选择,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她曾把他当成此生誓死追随的牛帝。 在妖族和人族大战的五百年里,那句誓言,他们每天都会高声的诵读一遍。 每次诵读都会让他们感到充满力量,更充满了希望。 “虎帅帐下先锋海荷花,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那场本该必胜的战争,艰苦的打了五百年,最终还是败了。 由他而起,由他而止。 是敬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她一时无从判断。 她怔怔的想了很久,“到了万神殿,找个地方休整一下,你再讲吧。” 牛掌柜高兴地说:“好,那我好好准备一下,拟个有力的讲稿。” 海荷花转身走了,带着一心的失落,不禁想笑, “男人啊,都这么不靠谱,到头来,什么都得靠自己。” 万神殿不是一座山,更不是一座宫殿,而是要大的多。 就像相柳说的那样,“你们不要被名字骗了,千万不要误解了封印神的地方,那是一个小世界,也是一个小国,不仅有山川河流,光大大小小的城就有二十多座,而且多是用了人界或妖界有名的大城相同的名字。” 他并没有跟着一起来,他说:“你们若能攻破万神殿的守军,再来接我们也不晚。” 海魂军飞落到了万神殿的东都,这是一座大城。 海荷花是个张扬的女子,她做事气势冲天。 东都的空中突然传来一片尖锐的呼啸声,千驾鲨鱼战车,整齐列阵,向着都城的中心疾驰,每驾战车上面各有二名重甲武士,一名持枪矗立,手握黑旗,一名双手击鼓。 “咚……咚……咚”,战鼓声如闷雷一般响起,黑旗飘扬,?遮天蔽日。 东都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妖气冲天。 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如炸雷,地动山摇。 三座黑色的巨山般的巨鲲龙,带着上千艘大大小小的战船,缓慢地向东都飘来,渐渐将整个东都罩在一片黑影中。 海魂军停在了东都中心的上空。 一只巨鲲龙,慢慢地降了下来。 海荷花对火月说:“一起下去转转吧,在空中飘了这么久,脚很久没有沾到土地了。” 火月笑了笑,“你们先下去吧,我去看看子神。” 她知道,如果没有海荷花,根本不可能攻入万神殿,她不想去抢她的风头。 海荷花的盔甲外面披着金色的流穗披风,大剑挎在腰后,莲步款款,倨傲地踏上了土地,百里、子镜和圆子跟在她的两侧,岚、东风和无痕跟在后面,再往后是威武整齐的海魂军,天上彩旗招展,她睁着大眼,浩大而又野蛮,华丽而又高贵……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她是海荷花。 第103章 没有用,明天我又会全部忘的一干二净 东都是万神殿的几座繁华的大城之一,城墙高耸入云,城内玉楼琼阁耸立,金碧辉煌瑰丽无比。 朱雀东风本是东都城主,就带着海荷花她们住进了城主府,这是一处很大的府邸,亭台楼阁,池馆水榭,青松翠柏,傲雪寒梅,假山怪石,点缀其间。 海荷花对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这几年混的不错啊,住这么大的院子。” 她选了一间临花照水的房间后,就让朱雀东风带人去城里挨家挨户的抢东西。 “你带人去把东都所有的人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抢过来。” 朱雀东风一时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我……曾是这里的城主,让我带人去抢劫?” 火月在边上说:“我们进驻东都,人家又没拦咱们,怎么好意思下的去手。” 海荷花说:“我们是海盗,不能没有职业道德,再说万神殿的人,连至亲至爱的人都杀,不抢他们也说不过去。” 牛掌柜正好来找海荷花商量讲演的事,小声插话道:“如果不抢劫,不扰民,那女帝能放心她当强盗。” 火月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火月了。 和光同尘,她心中一想,老牛的话其实挺有道理。如果海荷花每打下一座城市,就安抚民心,顺应民意,即便她真的是没有野心,女帝也容不下她。 于是,她说:“最好别闹出人命来。” 火月出去了,琴师和惠惠陪着子不语选了一处高楼,她要过去看看。 朱雀东风也带人去抢劫了,但很快又回来了。 “不用抢了,早都被人抢过了。” 这几日,海荷花攻打万神殿,东都,早就人心惶惶。有人抢了街上的商铺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大家互相抢,整座城早被洗劫一空。盛世的良民,乱世的强盗。 东都现在只是一座空城,这里的人早就四散逃光了,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海荷花指着朱雀东风,哈哈大笑:“你带兵,你的兵反叛你,你治城,养了一城的强盗。那天你怎么好意思在阵前,说牛帝是头蠢牛,人家至少带兵打了五百年,被人认出后,又有那么多人去投诚他。” 朱雀东风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海荷花说:“你出去吧,带人随便找几处无人的院落,放几把火,没东西抢,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牛掌柜有些尴尬,小声的说:“你们先聊抢劫放火的事,我一会再来?” 海荷花转头看向他,正色道:“关于你讲演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全力配合你。” 牛掌柜高兴地说:“那就三日后,在城中的演兵场,题目我都想好了。” 他走到门前,对外面喊了一句:“可可,把东西拿进来给花帅看看。” 熊可可扛着一杆卷着的金色旗幡走了进来。 海荷花急忙走到屋子的正中,眼中盯着那杆金色的旗幡,胸中一阵火热。 牛掌柜大声说:“我讲演的题目是……” 熊可可小心的把旗幡打开,上面是牛掌柜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时间的答案”。 海荷花那颗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个透。 “我知道了,你们去准备吧,人手不够的话,你让岚安排人帮你。” “好好,那个……每个来的人收500钱,会不会有些贵,要不300钱?” “不,1000钱,一分都不能少,我们都曾是你的旧部,我让他们都去听听,时间到底给了你什么答案。”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了,他小声的说:“这次我们发了,每人1000钱,那得准备多少麻袋。” 海荷花一个人站在窗棂前,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了,冷冷清清。 院子里有几株腊梅开了,被枝上的残雪衬得血一样的红。 微风吹过,送来缕缕清香。 她本是一颗淡水荷花,却被人丢入了海水里。 她那点修为,不足以逃离这茫茫的苦海,这片苦海就是她的炼狱。 她靠用空螺壳接雨水,苦撑着过活,常常在深夜里自怨自艾。 那时候的妖海,无法无天,是人族贩卖妖奴的捷径,深夜里一船一船满满拉着的,全是女妖或小妖。 得病的,或死了的,就直接扔到海里。 她听到了人声,就会远远地躲开,毕竟她也自身难保。 有一天,她却也被抓住了,她不忍去怪那个发现她的孩子,她和其他的孩子都绑着,货物一样一层层地堆在甲板上,她向着她大喊。“姐姐……救救我!” “海里怎么会有荷花妖,看样子还挺水灵。” 一群无知,肮脏的汉子把她七手八脚的拉到了甲板上。 那个晚上,月色皎洁无瑕,海上也风平浪静,却没有人听到她无助的呼叫。 她疯狂的挣扎,被打伤了腿。一生从此,无法下跪。 她也曾以为生命终究会苦尽甘来,迎来光彩明亮的盛放。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到头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和她的以往,就在那晚,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一一断裂。 他们非常急促无味的一一做完。 “把她洗干净,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一身荷花的清香,要不是被你们几个糟蹋了,我都想买下来。” 她很想死,可她被紧紧绑了起来,扔到了甲板上。 一头疯牛,睁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背着一把大剑,划着一叶小舟,挡住了他们的船。 “是不是你们,抢走了我的师妹。” 他看到甲板上那堆小妖,怒吼着冲了上来,他气势很足,但他的能力实在有限。 他负了一身的伤,只把那艘船捅了几个洞,只救下了三五个孩子,还有她。 他跳上那叶小舟,一边拼命的划水逃命,一面大喊:“你们给我等着,过几天……我……” 那群人没有追他,忙着堵漏水的船。 死几个妖奴,是常有的事,但不能耽误了回去交差。 他们的小舟在海上漂着,他帮她包扎好腿上的伤,她问他:“过几天,你要做什么?” 她很想跟他一起去报仇,或者说几句狠话,能够安慰到她。 他说:“过几天,我就忘了,我不能活在悲伤中,我要想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并努力去实现它。” 一身伤痕的疯牛蹒跚地带着那几个孩子走了。 她没有跟他走,他问她:“你叫什么,你有家人和朋友吗?”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和朋友” “海里的荷花,那就叫海荷花吧,你没有家人和朋友,也就没人告诉你,生活是残酷的,而且无法逃避,如果你不努力抗争,你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但既然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我们就要尽全力去活出想要的样子,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所有的苦难。” 他转身走了,后来大概把她忘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能活在悲伤中。 火月在外面敲了敲门。 海荷花赶紧抬起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很久没再哭过了,也很久没有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了。 几千年前的事,恍如隔世,伤痛却又仿佛就是昨日。 火月看到了她脸上未有消逝干净的哀伤。 “怎么了,我刚才遇到老牛,他惹到你了?” “不是他,我倒是有些奇怪,我是刚认出他来,但你好像早就认出他了吧,你不是一直追杀他吗,为什么不杀他,替你的父亲和兄长报仇,而且,跟着他的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的独女吧?” 火月笑了笑,站到她身边,“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头蠢牛,是他挑起了战争,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但后来我对他越了解,就越觉得他是个好人,甚至比我们想的还要好。他带着一身伤,在慕仙山那个人吃人的地方把惠惠子养大的,如果我生的早一点,也许也会跟随他。” 海荷花哈哈大笑起来,“但他依然是个蠢牛,你知道吗,去听他的讲演还要收1000钱。” 火月也笑了起来,“他的确是头蠢牛,但谁也琢磨不透他。” 海荷花又问道:“大战时,那个神勇的小疯子呢,我一直想谢谢他,如果不他把山搬了来,我们不知要被烧死多少兄弟。” 火月平静地说:“不知道,当时我怕万神殿的人再来抓子神,就守在她门边了。” “你不担心他万一被万神殿的人抓走?” “不担心,他总是被人捉走,他总能逃出来,他可是子神选的神仆。” “他不是老牛的伙计吗?” 这几天,我的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总能闻到或浓或淡的桂花香味,看东西,有时也朦胧。 欣儿取来我的大氅,帮我披到身上,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几分担忧, “没事就早点回来,听说牛妖要打到南都了,听说那帮妖怪吃人,大家都要逃命,外面一天比一天乱。” 我说:“好。”转身要走,她从身后抱住了我,“我们也逃吧,我害怕。” 我轻轻解开了她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生活已是如此艰难,我往哪里逃。 身后有个年轻女子大喊道:“张生,小姐让你早点回来,她煲了鸡,晚上回来喝汤。” 街上十分乱,有人一家几口,拉着装的满满的牛车,正在往城外赶。 也有人在抢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冲进商铺里,平日里想买又买不起的东西,抱着就跑。 商铺的老板追了出来,边上的人趁着商铺无人,就也冲了进去。 到处都乱哄哄的。 有官兵,也在抢。 我来到自己的铺子里,挂好大氅,生着炉火,坐上一壶热茶,房间里渐渐暖了起来。 我呆呆地坐在桌前,心里空荡荡的,既不悲伤,也不快乐。 牛妖率兵攻打人界都许多年了,每天都有捷报传来,人族每天都在胜利,城池却失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南都也守不住了,大家都往皇都逃。 “呯!”的一声,店铺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有人持刀闯了进来。 我站起身来:“先生,您是要写字还是画画啊?” “滚!”他说着用刀向我比划了一下,看了看店里只有纸笔,一张桌子,一个火炉。 实在没有值得抢的东西。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穷鬼!”,悻悻的离开了。 我刚把门关上,又有人踹门进来,看了看,“已经有人抢过了啊。” 他也走了。 我索性就让门开着,在桌前喝着热茶,看着外面的人,打,砸,抢。 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人在笑。 在这样的世道里,我这样的人,即便能逃到皇都,又怎么能活的下去。 又有人走了进来,他没有走,而是径直坐到了我的面前。 “你认得我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老秋,你怎么称呼?” 我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只记得所有的人都叫我张生。 我叫什么? 又有人冲了进来,“哟,你们二个还挺有闲情雅致坐在这里喝茶,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老秋没有回头,我甚至没有看到他动。 那个人就被劈成了两半扔到了门外,满街是血,街上依然乱哄哄的,但再也没人敢闯进来。 老秋说:“你不害怕吗?” “我靠卖字画为生,早就穷的活不下去了,还会害怕什么牛妖马妖的吗?” 老秋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是牛妖,是海荷花,她的海魂军已打下了东都,马上就要来南都了。” “海荷花是谁?”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悬浮山大战你总该记得吧,你搬来了一座山,能想起什么来吗?” 他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猜他可能是疯了。 疯子并不奇怪,街上的那群人,每个都疯了。 “你说的不像是假话,我来找过你二次了,你每次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老秋站起身来,“我得走了,不能让小雪发现我,我不知道她们给你施了什么法,或是喂了你什么药,今天你遇到我的事情,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我点点头,我能和谁说,就是说了,会有人信吗? 晚上回到家,我喝了欣儿煲的鸡汤,欣儿在减肥,她什么也没吃。 她问我,“咱们什么时候逃?” “往哪逃?” “逃去皇都啊,大家都往那里逃,我爹明天就要启程了,咱们要不跟他一起走。” “你跟你爹走吧,我不想逃了。” 欣儿站了起来,离我不远不近,眼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怎么,你有办法对付那只牛妖?” “没有,我去皇都也是死,我想死在家乡。” 她又坐了下来,“别说死不死的,我们一起想想,说不定有办法呢?” 我突然捂着胸口,“嘭!”的一声,趴到了桌子上,大滴大滴的汗流了出来。 欣儿突然飞了起来。 她不是普通的小家碧玉。 “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吃的有些急,肠胃不舒服。”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也意识到,没有用,明天我又会全部忘的一干二净。 第104章 我是张生,现在是几百年前的人界南都 在海荷花她们刚刚进入万神殿的东都那一天,我也被小雪抓到了南都。 我被关入了大牢里,又被拖入到行刑室,被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 行刑室内没有窗子,只有几盏灯,昏黄不明,空气污浊,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两个行刑官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丁零当啷”的摆满了各种刑具。 小雪和她的名字一样,人长的雪一样白。 她和我从前见的那些女妖不同,长的并不惊艳,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妖气。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富家小姐那样身材微微胖,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上。 她伸出雪白的一只手,在一排铁制的刑具前拿起了一把大钳子, “这是做什么用的?” “剪手指和脚趾的。” 她一脸惊愕的把手上的钳子丢下,又指着一个血迹斑斑的锯子说, “这个呢?” “锯腿和胳膊的。” 她指着一把铁锤说,“这个就是用来敲人的吧?” 一名行刑官指着边上一根根粗长的木钉说,“不是,是把这些木钉钉到犯人身上的。” …… 小雪又问了几样刑具后,笑着对身后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说, “南都城主,你折磨人的手段还真吓人啊。” 南都城主哼了一声,“这些手段和你父亲比起来,不及他的九牛一毛。” 小雪收起笑容,走到我的面前,从身上掏出我的古神符来。 “遇仙,你只要告诉我,这个符箓怎么用,你就免受好多苦。” 我看着她,诚恳的说:“你问了我好多遍了,但我真的是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更不知道怎样用。” 小雪一脸忧伤的看着我,“你真不怕痛吗?” “我真的很怕痛,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只要拿着这个符,就能吸收灵石中的灵力。” 小雪一手拿着古神符,另一只手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灵石来。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说:“你是不是会说,要把灵石往头上敲?”她笑了起来,脸上有两颗浅浅的酒窝。 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思阴毒的人,更像是邻家女子般的温良淑贤,单纯美好。 “当时,在战场上,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们的牛帝本想用这张符,可是用不了,但到了你手上,却使你这个毫无灵力的凡人,修为高深莫测,而且……” 她说了很多,她以为。 这个古神符不仅能吸收灵力,而且能复制功法。 她没有亲自和我打斗,不知道那把镇龙枪也是宝物,因为镇龙枪在未觉醒前只吸收灵力,上面看不到灵力的波动,和普通凡人用的铁枪没有不同。 所以,她以为所有的神奇都在这张金色的符箓上。 现在,这张符箓在她的手上,她已经尝试了许多办法,却始终没有半点作用。 她觉得最有可能的是,我有一个法诀,没有教给她。 她叹了一口气,“你看上去,像是个不怕痛的男人,这些刑具可能也没有用。”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不用受苦了。 她看到眼里,诡谲一笑,又说:“但是,不妨试试,万一有用呢。” 我心中一惊,冒出一身冷汗,“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把符箓和灵石给我,我做给你们看。” 她捂着嘴吃吃的笑,“你当我傻?” 她对二名行刑官说,“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们会的,全都给他来一遍。” 一名行刑官说,“胳膊和腿都要锯吗?” “只要不死,就可以。” 两名行刑官走到我的两侧,一人拿着一个大铁钩子,放到我肩上,一用力,便扎了进去,勾住琵琶骨,挂到了墙上。 我就被他们折磨了一天,手指,胳膊和腿,都被切下来,摆在桌子上。 我流了许多血,脸色一定雪白。 我还剩一口气,我张开嘴,轻轻地说:“不知道。” 小雪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骨头这么硬的人。” 她又转头对那两名行刑官说:“辛苦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再帮我把他接起来吧。” 一名行刑官说:“我们不会接啊。” 小雪拿起了铁锤。 另一名行刑官声音颤抖地说:“你说只要不死就可以啊。” 南都城主叹了一口气,“你让我接就是了,何必杀了我这两名手下。” 小雪转过头,笑着对他说:“我一直有个问题,当年人界的南都失守时,所有人都逃去了皇都,但你为什么逃去了万神殿?” 张生也是微微一笑,“我怕你父亲,大过那些吃人的妖怪。如果可以,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你为什么怕他?” “我不能说。” “现在他又不在这里。” “但红叶在,你故意在这里折腾这么久,是在等她回来吧。” 红叶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衣,像一个巨大的影子漂在空中,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雪笑着对她说:“红叶姑姑,你怎么才回来,害的我担心你。” “我本想去杀了打伤我女儿的神,但人太多,杀不进去。” 红叶轻轻叹了一口气,“老了,不是从前的我了,张生,你要不要试试?” 南都城主笑了笑:“小生不敢,小雪让我做什么,我尽力去做就是,不用吓我。” 小雪笑着说,“传说人死之后,转生之前要喝一种汤,能让人忘记前生;还有一个传说是,这个世间就有这么一种神丹,不仅能让人忘记前生,而且还能给他灌入假的前生记忆。” 张生眉头一紧,“你的父亲连这个秘密都和你说了?” 小雪站在红叶的边上,静静地看着张生,“我听说,这传说中的神丹,城主手上有三颗,不知你舍不舍得给我一颗用用。” 张生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我的确舍不得,这个神丹最大的作用不是忘却前生,而是能起死回生。” “活了也不过是有记忆的尸魔,你给我一颗吧。” 红叶慢慢地把背上的剑,拔了出来。 张生踱了几步,看了看昏死在墙上的我,“你要给他用,不怕他连那张符箓的用法都忘了?” 小雪说:“那能不能不整颗服下,研成粉末,一次只用少许让他嗅入鼻中。” “那你不怕他偶尔醒来,想起往事?”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红豆日夜跟在我身边。”小雪咯咯笑了起来。 她早就想好了,要用南都城主的迷魂丹从我口中套取古神符的秘密,但迷魂丹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她不确定南都城主舍不舍得给,红叶又一直没有回来,她用酷刑折腾了我了一整天。 她也焦急的等了红叶一整天。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一颗宝丹。 “这是人界南都的城主令牌,这是一颗万神丹,万神丹能提升你千年的修为,我知道你很想再回人界的南都,而不是躲在万神殿这个只有南都之名,却无南都之实的虚假之地,你可以去做真正的南都城主,也可以重建南都书院。” 张生盯着那块玉牌,一眼火热。 我闻到一阵浓浓的桂花香味,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我以为我是张生,我以为现在是几百年前的人界南都。 第105章 回忆到了这里就十分的混乱 海魂军已经接管了整个东都,外城和内城都驻了军。 海荷花计划把东都作为大本营,在这儿休整九天,并等相柳和九姑娘他们到来。 海荷花每天都在子不语那儿,她和火月都很喜欢子不语,她们每天都呆在她的房间里。 这是海荷花第一次和小雪交手,虽然海魂军胜利了,但被损失也不小。为了防范小雪再带人来偷袭,海荷花让海魂军原地休整并实施了严格的禁酒令,所有的人都无事可做,饮茶聊天。 牛掌柜是唯一在忙的人。 他讲演的票卖的并不好,他每天带着熊可可外城内城的二头跑,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自愿买了票。 他想起了海荷花给他的承诺,每个人都去。 他去找海荷花,但不能直接提卖票的事,就带上了讲稿。 海荷花本想安排人去寻找我的下落,但子不语还是从前那句话,“不用管他,他有脑子会自己想办法。” 海荷花唯一一次见过我,就是在战场上看到了我的神勇表现。 她以为我平时也是那么神勇,于是,也就放下了心。 唯一还在担心我的人是惠惠子,她依然每天守在子不语的身边,不过这几天海荷花和火月她们都在子不语的房内,她就来到了外面,刚好看到牛掌柜带着熊可可来找海荷花。 她心里想让牛掌柜提一下,能让火月她们派人去找找我。 她说:“也不知道遇仙怎么样了,上次至少知道是被鹤仙人抓去了,这次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牛掌柜眉头一皱,也有些担忧, “也是,他再不回来,就赶不上我的演讲了。” 惠惠子见他只担心他的票卖的好不好,就叹了口气,放他进去。 海荷花接过牛掌柜递过来厚厚的讲稿,先递给了子不语。 子不语正在听火月说相柳的八卦,随手翻了几页,啪地一拍桌子,笑着说:“题目不错。”就又递还了海荷花。 接着又急切地问火月,“他不是追漫妮吗,后来怎么又追小九了呢?” 从悬浮山的法阵中出来之后,她的神力还未恢复,但精神好了很多。 海荷花拿着牛掌柜的讲稿,也翻了几页,附和着说道:“题目好。” 就把讲稿还给了牛掌柜。 火月捂嘴呵呵笑,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高漫妮,“这事你得让漫妮自己说。” 高漫妮说:“不如等他来了,你们直接问他好了。” 牛掌柜见海荷花没提全都要去的事,就不死心的又问恭敬地问了句,“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大家都转头看向子不语。 子不语装模做样的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写的挺真诚的,要不把题目改的更吸引人一些?” 牛掌柜收好了讲稿,沉默的退了出去,心彻底凉了。 她们只关心那些八卦,根本没心思看他的讲稿。 \/ 但海荷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如约的给每个人定了票,但票钱要从军饷里扣除。 火月说:“这么贵的票价,那些不想去的,岂不是恨死了老牛?” 海荷花悠悠地说:“就是让他们恨他,反正老牛也不想再带兵了,就不要再给那些想要追随他的人,留任何的念想。” 火月低头不语,她辞官之后,一直保持着简单的生活,很少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了。 她已经过了热情的年纪。 俗世生活,大家在各自的道路,渐行渐远。虽有挂念,但再也无法接近。 如果不想承受对方的热情,疏离就是最好的方式。 \/ 她从子不语的房间里出来,站在街头,阳光那么好,风也轻柔,温暖舒适。 她有些奇怪,老牛当了上千年的妖帝,过手的各种宝物不计其数。但凡他有点私心,私藏几件宝物,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盯着一些小钱紧紧不放,甚至讲演都要卖票赚钱。 都说老牛兵败是因为好色,但凡当年他娶妻生子,现在也是子孙满堂,现在跟着他的二个少年,就不是遇仙和惠惠子。 他为什么那么急的想要发起决战,难道只是因为鹤仙人,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火月挥了挥手,把脑子里的这些念头赶了出去,不愿再想。 \/ 第二天,牛掌柜早早的起了床,去了会场。 他在自己讲演的题目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时间的答案 我们都想给自己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 我也早早的起了床,凡事要有始有终,今天要去把铺子收拾一下,然后就关门大吉了。 \/ 牛掌柜站在会场的舞台上,又把自己的稿子,认真的读了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 \/ 我坐在铺子里,喝着热茶,回忆着往事,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欣儿之外,我好像还挂记着另外一个人。 \/ 起风了,“哗!”的一声,牛掌柜手里的讲稿被吹的漫天飞舞,他慌忙跑着去捡。 \/ “呯!”的一声,商铺的门被踹开了,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他把我绑起来。 一阵黑烟,我听到耳边风呼呼的响,我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过来,我发现我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这户人家该是早早地逃难去了,桌子椅子胡乱的堆在一角,一个黑衣人,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他冲我笑笑。 “我是老秋,我们见过,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 老秋说:“小雪不杀你,你身上一定有她想要的秘密。” 他抽出一把黑色的刀来,“我是一个粗人,不懂得什么阴谋诡计,如果你能把秘密告诉我,你可以少受很多苦。” 老秋用那把黑色的刀,不断的刺在我身上。 剧烈的疼痛仿佛打开了我心中尘封多年,不愿再想的往事。 我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 我是张生,家里本是南都首屈一指的富户,人界最有名的南都书院本来就是我家的。 但我家却无权无势,国相轩辕甲找了来,让我家帮他买小妖,用来炼制尸魔。 他把我家变成了小妖的地狱,到处都是尸体,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味,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哭声, 当时妖族和人族已经开战,妖奴的价格已是天价,很快就耗尽了我家所有的钱财,南都书院也卖了。 我去南都书院打杂,一只小狐狸钻到我的衣服里,我救了她。 轩辕甲没有炼成他想要的尸魔,他离开了南都。 \/ 我在书院的所得,不足以维持生活,为了能活下去,我想办法娶了郑员外的女儿。 回忆到了这里就十分的混乱…… 就像是要逼自己强行遗忘般的,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小孩子的脸。 \/ 许多年后,妖军已经打到了南都,欣儿想逃往皇都。 但我不想去,轩辕甲在那儿,那个男人最和善的笑脸,都能让我做噩梦。 我这悲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万神殿,书上说那里乱世中的一片净土,但那本书却没有说如何去。 整整三年,我带着欣儿千辛万苦才逃到了那里。 可我又被万神殿的守军挡在了外面。 我们实在无处可去,又在万神殿的入口,徘徊了三天。 \/ 一个蒙面的人,好像认识我,他把我和欣儿领了进来。 万神殿的确是一方净土,这里什么都美, 他把我们领到了一所大宅子里,他说:“张生,我欠你一所宅子,这处宅子送给你吧。” 欣儿对他千恩万谢,这三年,她受了不少苦,风餐露宿,卧雪眠霜。 突然有了这么大一个宅子,她有些不可置信,“这真的是我们的了吗?” 她高兴地跳着,跑了出去。 房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说:“因爱生忧,因爱生惧,对我们这些一心向道的人而言,不该有所牵挂。” 他给了我一把刀。 欣儿兴冲冲的跑进来,“张生,这个宅子又大又美,你忙完后,陪我转转吧。” 我看着欣儿那张苦尽甘来的笑脸。 平静的 疯了。 第106章 像是牛掌柜的声音,我就像那座山走了过去 我将雪白的刀刃,插入了欣儿的胸膛,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有泪,眼神却十分的温柔,临死的时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爱我吗?” 这句话她曾无数次的问过我。 那个蒙面人也冷冰冰的看着我,手里紧紧握住了挂在腰上的刀。 我们在万神殿的入口徘徊了三天,我知道想入万神殿的规矩是,斩断红尘,一心向道。 我说:“爱,你是我最爱的人。” 当时,我以为我说的是一句谎话,骗过了所有人。后来,我才知道,所有人都看到的真相,只有我还不知道。 蒙面人轻轻哼了一声,“为了能留在万神殿,你杀了你最爱的人。”他消失了。 原来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但是最后,这世间除了万神殿,再没有可以包容我的地方。 原来兜兜转转,最后才知道,我最喜欢的,中意的人就是身边陪伴着我的人。 \/ 我以为我爱的是我从轩辕甲手里救出来的小狐狸,我给她取名红豆。 我从家里出来时,才9岁,大概是因为年纪小,才敢救它。 她是一只九尾狐,妖中的极品。 我在南都书院打杂,扫地种花;她也把自己卖进书院做奴,洗衣做饭。 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我本以为可以一直生活下去。平凡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红豆生下一个孩子,三目九尾。 这是轩辕甲一直在寻找的炼制尸魔的极品妖兽。 那一天,我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这时才知道,不是我救了红豆,而是他故意让我带出来的。 轩辕甲找到我家,并不是为了我家的钱财,而是,我家有古神所遗留的血脉。 轩辕甲却没有出现,他被人皇召回了皇都,派去了别的地方。 \/ 我封印了那孩子的天目,并不敢与他相认。 与红豆也日渐疏远。 \/ 我以为我从来没有爱过欣儿,与她初相识的每一次偶遇都是我的处心积虑。 我需要钱…… 我想要学会南都书院中所有书中所记载的功法,轩辕甲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 我在南都书院打杂,一个月只有500钱,如果我要去南都书院看书,一个月需要3000钱。在南都书院还是我家的时候,我以为不着急,将来有空再看就行;可没想到,有一天会把南都书院卖了出去。 \/ 这个夜晚格外的宁静,宁静到我能听到泪落的声音。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我不知道月亮能不能照到那个世界。 大概,月光照不到的世界里,泪水却可以抵达。欣儿最后含在眼中的泪水,我听到了在彼世滴落的声音。 她在无人处流下的泪水,却成了照亮我前行的光。 \/ 老秋把刀从我身上拔了出来, 他是一个刺客,他知道刺哪里,不会死,只会痛。 他说:“你说的这个人,我大概猜出是谁,但一定不是你,我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喂到我的嘴里,“你可不能死,虽然我问不出你的秘密,但至少可以把你再卖回去。” 他离开了,我被绑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月光透过窗子,一点点的照了进来。 我早就从张生的记忆中醒了,但脑子里还残留着他的记忆。 老秋折磨了我整整一天,一次次巨大的疼痛,我身上流出的汗水和血水,早都把身上的衣服浸的湿透。 一阵冷风吹进屋来,浑身冰冷。 我猜是,南都城主在对我使用迷魂丹时,来不及挑选合适的人,只好把自己的记忆附到了我身上,他封存了大量的记忆,只留了最后逃离南都前的那一段往事。 我反反复复的活在那几天里。 大概是因为时间仓促,或者他别有用心,他封存的记忆并不牢固。 老秋反反复复用刀刺我时,无法承受的疼痛,却帮我打开了这些封存的记忆。 张生是个天才,他记住了南都书院中所有书中所记载的功法。 现在都是我的了,我想,我该谢谢老秋的。 我在张生的记忆中,寻找到一本不用灵力,而是气力的功法,从头到尾学了几遍,十分吃力的从老秋绑着我的绳子中挣脱出来,洗干净了脸,在这所大房子中,又找到一些旧衣服,换下了身上血迹斑斑的旧衣服。 一张金色的符箓掉了出来,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撕个粉碎。 这张一定是假的,真的那张一定在小雪的手里。 \/ 出了房子之后,我向最近的城门走去,跟在出逃的人群里,想要从南都逃出去。 城门开着,站着几个懒懒散散的守兵,他们盯着出逃的人,有值钱的东西,就抢一些,但不会全抢。 可能会吵嚷几声,但不至于拼命。 对于那些身上没有财物的,他们不会多看一眼。 我刚走到门边,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关上城门!严查出城人员!” “嘭!”的一声,城门关了。我只差一步,就能从这里逃出去。 那些想要出城的人,纷纷亮出了兵器。毕竟能来万神殿的,也都不是些良善之辈,抢点钱财可以忍,但是他们不会对任何人忠心,更不会为了守城而放弃出逃的机会。 守城的士兵们,也举起手中长矛,慌忙聚到一起,面色恐惧,如临大敌。 三个身着官服的人,从后面飞至,落到人群里,笑着说:“大家不要乱,我们是来找一个遇仙的人,其余的人,出入自由。” 我慢慢向后退,躲到了人群里。心中暗想,可能是老秋去找小雪,价格合适,就带她们去了那间房子,发现我逃了;又或者是,小雪发现黄昏日落,但我却没有回家。 \/ 城门又恢复了秩序,人们陆续的出了城,这三个身着官服的人,看着出城的人,有值钱的东西,就抢一些。 守兵问:“你不怕他变成了别的模样。” “不怕,他没有灵力不会变化。” 人们陆续的向城门走去,只有我慢慢地向后退着。 “你,站住。”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拨刀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 我只好站住了,都逃到这儿了,又被抓住了。 他走到我身边,在耳边轻轻地说:“你被带去刑讯室时,我见过你。” 我隐约记得,在被押入大牢时,经过一队兵将。 我十分冷静,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地说,“他们要抓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件法宝,现在你搜搜看。” 他在我身上仔细的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搜出来。 我说:“如果你把我抓回去,我身上的法宝不见了,你猜她会怎么对你?” 他的脸色吓的煞白,从我身前跳开,大声骂了一句,“穷鬼,快滚。” \/ 出了南都之后不久,我便不再跟随向内城逃离的人群,而是选了一条没人的路。 起风了,月亮被云遮挡了起来,天空划过一颗流星,不十分亮,落到了远处的山上。 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啊!”的喊了一声,像是牛掌柜的声音,我就向那座山走了过去。 第107章 我希望让我忘记所有的记忆,带着初心再战一次 东都的演兵场本是万神殿守军驻扎的地方,能容得下数万人,四面高墙环绕,像是一座小城。 牛掌柜这些天来一直在忙他的讲演,岚的战车队都被他请了来,战鼓摆在了四面墙上,并挂满了彩旗。 他一遍一遍的对熊可可说,这次只能成功,不能成仁,他每天让熊可可在演武台下扮演千军万马,他则每天边背边完善他的讲稿,连着三天,每天苦干到东方破晓,牛掌柜终于将他的讲稿背的滚瓜烂熟…… \/ 最后一场彩排,牛掌柜仍觉得少了些什么。 \/ 他想让海荷花把三条巨鲲龙请来,开场后,他从巨鲲龙的头上直接跳到舞台上。 海荷花却说:“巨鲲龙已经睡了,而且一睡就是九天,如果非要叫醒他们,可能会把整个演兵场都掀翻。” 不过她倒是建议,想要气势大些,可以把缴获的雷火炮搬几十门来,开场前可以放几炮助助兴。 80门雷火炮,被搬到了演兵场的高墙上。这些雷火炮的炮管十分粗大,炮身铸满符文,炮管的底部有个小孔,可以将少量的灵石细末倒入,用灵力敲击这些符文,可以直接用灵石当作发射药,声音巨大。 \/ 牛掌柜看着雷火炮粗大的炮管,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用手指黏起少量的灵石粉末,抹入炮内。调整好炮管的方向,瞄准了演兵场中心的演武台。 他钻进了炮管里,又探出头来,对站在边上的熊可可说:“开炮!” 熊可可一愣,“这样做会不会很危险。” 牛掌柜说:“有道理,要不你进来,我先试试。”他说着,就要往外爬。 熊可可不再犹豫,暗催灵力,一爪猛拍到炮身的符文上。 “轰!”的一声巨响,炮口飞出一道黑影。 牛掌柜落到了演武台上,他一脸的狂喜:“这个出场方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又让岚帮他找了些磷粉,抹到一件火甲上,这样,在晚上开场时,他穿着这件火甲,被雷火炮发射出来,他就像一颗流星那样,飞到演武台上。 \/ 终于,正式讲演的时刻到了。牛掌柜拉起还在吃晚饭的熊可可,早早的赶到了演兵场, 来听讲演的将士都排着整齐的队伍,陆续进场,外面的人越聚越多,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上高墙,往下一看,演兵场内外,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人。他回头对熊可可说,“你去门口,验一下票。” 熊可可说:“大多是花帅逼着买的,谁会差你一张票钱。” “仪式感,你懂不懂。” 熊可可嘟嘟囔囔地走到了入口,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一抬头,瞥见一个白衣少女,正要进去。 “白露,你的票呢?” “可可,我现在可是子神的人,你敢问我要票?” “我可不管你是谁的人,没票一律不让进。” “可可,我可告诉你,我刚才出去是帮子神取了把扇子,现在正要送进去,你拦住我,不怕子神怪你?”小白说着,举起了手里的一把扇子。 熊可可轻轻哼了一声,“现在正是冬天,谁会用到扇子,你没票就不能进。” 牛掌柜站在高墙上,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吵嚷声,他走下来,本想让熊可可放小白进去。 小白从怀里掏出一块三品灵石来,“好,可可,我记着你了。找钱吧。” 熊可可看着她手里的灵石,知道找不开,就低头摆了摆手,想让她进去。 牛掌柜却一把拿走了小白手上的灵石,揣进怀里,对熊可可说了一句,“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小白姑娘找钱。” 他转身走了。 \/ 熊可可身上只有前二天卖票时得的那一些小钱,哪里找的开。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拍了拍,掉出五、六麻袋的小钱来,“这些钱,先给你,剩下的我找老牛要。” 小白没去拿,哼了一声,“我先给子神送扇子,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她转身也走了。 \/ 牛掌柜去子不语,海荷花和火月她们的座位边上打了个哈哈。 子不语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火月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海荷花对他仍有期许,她说:“希望你在将士们面前,仍能志存高远,风华如初。” 牛掌柜微微一愣,眼中有光,闪了一下,很快又灭了。 他看到小白过来了,就哈哈笑着,走开了。 \/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来到了演武台上,这时的演武台上,四面都有布屏遮挡着。 他让熊可可变成他的模样,背对着观众。 熊可可说:“外面好多人,我有些紧张,腿都哆嗦了。” “你紧张什么,我们只能胜利,不能失败。”他又走到熊可可的身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像将军注视着士兵那样,用无比坚定目光注视着熊可可的双眼, “这就是我们的战场,哪怕只剩你一个人,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胜利,你懂吗?” 熊可可木讷的点了点。 \/ 牛掌柜走下演武台,悄悄的穿过人群,跑到了围墙上。 \/ 时间到了,欢快雄壮的鼓声响起。 演武台上的布幔屏风缓缓落下,数百盏莹石灯组成的灯墙,同时亮起,将整个演武台照的雪亮。 熊可可变成的牛掌柜穿着金甲,笔直的站在演武台上,背对着人群。 喧哗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突然,四面的高墙上响起了震耳的炮声, 人群一脸惊恐的四处查看,难道有人要攻城? 一枚枚五彩的烟火符在空中绽放。 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讲演设计,随即传来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牛掌柜站在高墙之上满面红光,对着脚下的人群挥手致意。 当然,人们并没有看到他,他们盯着的是台上的熊可可。 牛掌柜走到了事先准备好的雷火炮边上,里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小心的倒入了少量的灵石碎末。 他穿好抹了磷粉的火甲,跳入炮膛中,心里想着,“现在是我出场的时刻了。” 他又从炮口探出头来,对着边上的士兵说:“兄弟,开炮啊。” “你可以飞过去啊。” “我飞得慢啊,快开炮。” 牛掌柜又钻回炮膛,突然想起怀里那颗从小白手里抢到的三品灵石,他急忙掏了出来,大喊一声。 “别开炮……” \/ 熊可可背对着人群站在台上,强忍着哆嗦的双腿,焦急的等待着牛掌柜飞上台来。 终于,又听到一声,十分巨大的炮响。 他向后转头一看,一颗十分明亮的流星,尖啸着划过夜空,飞向了远方。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掌声。 但只有熊可可知道,那是牛掌柜,他眼前一黑,不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完了,他这是飞哪去了。” \/ 幸亏牛掌柜穿了一身火甲,这是重甲,可以防御火爆。 雷火炮在发射时,符文也引燃了他掏出来的一整块三品灵石。 一声巨响,他眼前一黑,便被发射了出去。 等他醒来时,仍在空中快速着飞着,他飞过了几座山,几条河。 他苦心准备了整整三天,结果一炮,却把自己炸飞了,他长叹一声,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我太苦了……” \/ 掌声早已经停了,人群渐渐变的躁动了起来, “都站多久了,怎么还不开始讲啊。” 熊可可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牛掌柜那无比坚定目光, “这就是我们的战场,哪怕只剩你一个人,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胜利,你懂吗?” 熊可可艰难的转过身,面对人群,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站在这里……” 人群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熊可可虽然听了无数次牛掌柜的排演,但并不用心,没有记住了几句话,只记住了他的几个动作。 他努力着回忆着讲稿,吞吞吐吐地说:“从前,我又丑又笨,但我知道我不能成为一个平凡人,我站在这里,证明了,大人物不一定伟大,小人物也不一定渺小…… 他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学着牛掌柜的样子,慢慢的举过头顶。 人们呆呆的看着他。 熊可可刚想起的几句词,又忘的一干二净,他真的很想,鞠一躬,说一句对不起,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走下台来,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惠惠子和小白。 这二个,他都深深的爱过女孩,心中便涌起了许多的话来。 爱情就好像战争一样,有开始,有结束,最后都不可能遗忘。 他把爱和别离换成了胜利和战斗,平和的讲述了起来。 “我是一个失败者,我也曾为了胜利,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一路走来,荆棘满地,筚路蓝缕,但我们依然勇往直前,我们这种不服输的韧性,还有敢于面对困境的勇气,正是我们成王的理由。 …… 其实,我也害怕战斗,我不完美,不完美才会记得,不完美才会有动力,如果能许下一个愿望,我希望让我忘记所有的记忆,带着初心再战一次……” 第108章 你跟在我身边,找到种下无因果的人再说 讲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熊可可在台上,讲完最后一句话,再一次将手握拳,颤抖着高高举起。 “向前”!“必胜”! 演武台下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有人振臂高声喊道: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人群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万人齐声高喊,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熊可可呆呆的站在演武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下齐刷刷的跪满了将士。 胸中顿时涌起了巨大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他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之王,站在群山之巅,一阵阵的强风吹过,心中无法平静。 演武场的人群久久不愿离去,潮水般的涌向演武台。 熊可可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是牛掌柜,吓得连连后退。 好在惠惠子,又帮他拉起了台上的布缦,拉他从台下的地道中逃了出去。 第二天,熊可可从住的院子里出来,发现不远地方三、五成群聚了许多官兵。 他站在门口,他们都默默的注意着他,眼神和从前不同。 多了一份敬意。 熊可可知道,他们聚在这里,并不是来看他的,而是为了牛掌柜,不为别的,只为能看上一眼。 他又回到了院子里,并关好了大门。 心里想,当他站在台上,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到了牛掌柜失败的战争,和他失败的爱情。 都曾渴望胜利,都感到了不甘心。 无论成功或失败之后,都曾有过再也不了的念头。 可往往是,又轻易地沦陷进去。 大概对男人而言,战争和爱情,都让他们充满了热情。 猪不足没有找到黄玉郞的尸体,和他的四个兄弟商量后,在东都附近选了一座风光不错的小山,决定盖一座衣冠冢,并刻了一块碑, “牛帝先锋将黄玉郎之墓”。 碑刻好后,猪不足带着这块碑来找牛掌柜,毕竟黄玉郎是为了他战死的。 却没有见到牛掌柜。 熊可可把他挡在门外,没有说原因,只说牛掌柜不能出来见他。也不能让他们进去。 说完他就进去了,并紧紧地关上了门。 熊可可不敢告诉他实情,那天晚上讲演的不是牛掌柜。 更不能放他进来,那样会有更多的人闯进来找牛掌柜,就会发现牛掌柜根本不在这里。 猪不足沉默地抱着这块石碑,在门外呆呆站了很久,直到夜幕垂落,星光满天。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熊可可的心里同样不好受,从那天开始,他便不再出门,每天从早到晚窝在床上,甚至懒得下床。 猪不足在小山上盖好衣冠冢后。 一夜之间,那座小山上盖满了新坟。是其他人效仿他,为自己的战友、兄弟修建的。 猪不足常常在黄玉郎的石碑前站着发呆。 他突然后悔参加这次万神殿之战。 他想家了,想念在花街那家小小的烤肉店,他的老婆和他的三个孩子。 惠惠子还和从前一样,跟在子不语的身边。 火月和海荷花她们常来找子不语,大多时候是来闲聊天。 惠惠子就待在外室里,修习自己的功法,她有天赋,也很努力。 但她只相信努力,哪有努力回回输。 那次与秋鸿一战,挨了他一爪,如果不是体内的千年虺蛇骨架,她可能早就死了。 为了能更快的炼化体内的虺蛇骨架,她比从前更加刻苦,虺蛇骨架内充裕的灵力,将她额上两只黑色的小角,又长长了几分。 子不语笑她,头上生角,你这是要化龙啊。 白露的伤好后,一直呆在子不语的身边,每天端茶倒水的伺候,有客来时,也跟她一起迎来送往。 她本是花街最好的舞者,长相好,气质更好,一袭白衣,每日跟在子不语的身后,一脸恭敬,静立不语。 她比我更像是子不语的神仆。 子不语却一直不承认她是自己的仆人。 有一天,子不语当着火月和海荷的面,对她说, “有一件事,你没对我说,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白露轻轻地走到她身前,跪下。 “子神,你要问的是什么事?” 子不语悠悠说道:“有人在你的神魄内种了一棵无因果。”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第一次听到无因果这个词,都等子不语说下去,只有站在火月身后的琴师,脸色变了变。 子不语便笑着对琴师说:“什么是无因果,小鸡,你来说。” 琴师说:“我少时曾听族内长者说过,上古人族为了能控制妖奴,使其忠心,有一种邪术,会将自己的灵力为种子,种到刚出生的小妖的灵魄内,这股灵力会随着小妖一起生长,并会长满全身,如果小妖长大后,不听从使唤,那人可操控这股灵力,让他生不如死,但这门邪术风险极大,大多小妖刚出生承受不了这股灵力,短暂片刻,长也不过二三年,便会夭折,所以这门邪术早就失传已久。” 子不语点点头,“大多数会这样,但小狐狸身上的无因果已经生长了17年了。” 白露跪着抬起头,小声的说:“子神,我才16岁。” 子不语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我知道……” 大家都在等着听她说有什么好的破解之法。 高漫妮更是向前走了几步,一双美目,细眉微颦,仔细的打量着白露。她现在虽然是花街望月楼的掌柜,并对外称不再行医,但听到这样的奇术偏方,仍忍不住想学。 子不语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 “子神想到了破解之法?”海荷花依然是心直口快,第一个问出大家心里的想法。 “我知道这个人是在小狐独的母亲怀孕时,就种入了无因果,用母体之力帮助承受了这股灵力,这样加起来就够17年了。” 子不语一直纠结的是,她说无因果有17年了,但白露却只有16岁。 子不语看看海荷花,“无因果破解不了,它在灵魄内生根,并随着灵力长满了全身,如果想要全部去除,就得毁了全部的修行,如果只毁了它的根,就会损坏灵魄,虽然现在的修为不变,可修行也只能到此为止。”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露抬头看向子不语,眼神坚定,淡淡地说道:“只要子神不嫌我的修为低贱,仍愿我跟随身侧,这二种我都行。” 子不语微微一笑,“我不行,下不了手。”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高漫妮。 高漫妮连忙摆手,“毁了这个孩子的前程,我也下不了手。” 子不语说:“那就先这样,你跟在我身边,找到种下无因果的人再说。” 第109章 你不说,我也不说 我向着流星落下的山快步走去,毕竟仍是凡人的身体,赶到那座山前时,花了不少的时间。 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上了山,当我爬到半山腰时,林深雾起,阴森恐怖。 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刚看有流星坠入此山,原来是这头牛妖做怪。” “兄弟们,把这头牛抓回去,夫人少不得会赏我们一条牛腿吃。” 一番打斗声后,安静了下来。 …… 我小心地躲到了一块岩石的后面,不多时,几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有个人被绑着,踉跄着走在前面。 借着月色,我悄悄地探头一看,看清那个被绑着的人,竟然真的是牛掌柜。 他满脸是血。 看样子他挣扎过了,并受了伤。 他也看到了我,“遇仙,救我!” 我慌忙又闪回到岩石后面。 有人问:“哪里有人?” 牛掌柜说:“你们眼都瞎了吗,就在那块岩石的后面。” 我叹了口气,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有几个人跳过来把我绑了,让我跟在牛掌柜的边上。 我数数了,前后有七个人,这七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除了高矮胖瘦的区别,却长着同一张脸。 牛掌柜埋怨我:“你怎么不救我?” 我反问他:“我怎么救你?” “你的符呢?” “被人抢走了。” “你不早说?” “我怎么说?” 下了山,七拐八拐,我们被押到了一片山谷里,这片山谷的石壁上,被凿出了房屋亭舍,这些人就住在这里。 我和牛掌柜被分别绑在山谷中心的两根柱子上。 绑好我们后,他们就要回到各自的房子里。 牛掌柜却想套套近乎,他努力笑了笑,鼻青眼肿的脸皱了起来,“妖怪何必为难妖怪。” 结果他怀里的卖票得来的钱和那份讲稿,却都被搜了去,他叹了一个晚上的气,一夜之间他枯萎了…… “还不如杀了我。” 第二天一早,当有人提刀来杀他时,他却改变了主意。 “我身上的肉又老又柴……”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 那提刀的人看了看我,又冷冷哼了一声:“迷魂谷,只杀牛妖和狐妖。” 我也抬头看着他,他也长着一张和其他妖怪相同的脸。 晚上时没看清,现在看清楚了,他的脸上贴了一张皮,眼鼻口是画上去的。 这张脸,我想起来了,是南都城主,是张生。 这片山谷本是万神殿的一片无主之地,后来一个功法高强的女人占了这里,她自称迷魂夫人。 这里被称为迷魂岭。 牛掌柜大声喊了起来,“我不是牛妖,你凭什么说我是牛妖……” 突然一团红色的东西飞了过来,正好堵住了他的嘴。 我转头一看,把他嘴堵上的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谁一大早,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拿刀的人,“嘭!”的一声,慌忙跪倒,声音颤抖地说:“这是昨日在山中抓到的牛妖……正要砍了……” 我抬起头,一个女人穿了一身红衣,坐在对面房子的栏杆上,一只脚上勾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悬在空中,轻轻荡着,另一只脚光着,洁白如玉。 她轻哼一声。 “啪!”的一声,我的脸火辣辣的痛,挨了她一记耳光。 我转过头来,她就站到了我的面前了。 “谁准你看我的?把他的眼睛给我挖出来。”她说着,伸手从牛掌柜口里取下绣花鞋,穿到脚上。 那个拿刀的人,慢慢站了起来。 我转头看到那个拿刀的人,从他脸上贴着的人皮缝隙里,看到他的眼框是个黑色的洞。 心中一寒,他的眼睛难道已经被挖掉了。 牛掌柜紧闭着双眼,“我没看。” “好,那不挖你的眼睛,一会把你的头完整地剁了。” 我又转头看着这个女人。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 “你是……欣儿?” 她愣了一下,眼中满是疑惑。 “唰”的一声。 那个拿刀的人,挥刀向我劈来,“夫人的名字,也是你可以乱叫的?” “啪!” 欣儿轻轻地一挥手,那个人的脑袋,就像个西瓜被摔碎了一般。 血溅了牛掌柜一脸,他小心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我, “怎么,你们认识?” “我是张生,她是我老婆。” “原来是一家人,害的我乱紧张,我的小心脏啊,刚才吓的差点跳出来。” 欣儿冷冷地看着我,“你怎么会是张生,我怎么可能忘了他的脸?” 她哈哈地笑起来,“这里每个人的脸都是张生,你仔细看看和你哪点像?” “至少,昨天我还以为我是张生。你本是南都郑员外家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张生,牛帝率领妖兵攻打南都是,你想让他带你逃去皇都,可他却带你逃到了万神殿,所以你恨牛妖。你杀狐妖是因为……” “够了,你敢提那个贱人,我现在就杀了你。”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面目狰狞地盯着我,“迷魂丹,他给你服了迷魂丹,不可能,如果你服了迷魂丹,你怎么可能记得你是谁?” “你不也记得你是欣儿吗?” “他没有抹掉我的记忆罢了,张生这个人,他为了能躲到万神殿,他杀了我。” “但他又救了你。” “把我永远关在这里,那能算救吗?”她又仰天哈哈狂笑。 一闪不见了。 牛掌柜转头疑惑地看着我,“遇仙,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多了一个老婆?” “很多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呢,怎么会落到了这里?” 牛掌柜沉吟了一会,都这个时侯了,他还想卖弄一下,文绉绉地说:“频呼小玉元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 “什么意思?” “你不说,我也不说。” 第110章 当晚,我就出发了 我和老牛被绑了一天。 一整天,那个山谷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直到晚上,那群脸上贴着画皮的人才出现,他们从山崖上凿出的房子中走了出来,有几个人,过帮我们松了绑,带我们去了对面的山崖上。 这里的房子,都是在山岸上挖出来了,外面有房子的外形,里面还是漆黑的洞穴。 我们沿着山崖上开凿出来的细长小路走着,路过一间间这样的房子,他们把我们带到一间房子前,推开门。 我和牛掌柜走了进去,屋子里没有窗子,他们在外面关上门,里面漆黑一片。 门又开了一条缝,他们扔进了一个用布紧紧包着的东西。 我捡起来,打开后,里面是块不大的莹石,有些残破,发出微弱的光。 “嘭!”的一声,门又迅速的关上了。 原来他们怕光。 怪不得,整个白天,没有看到他们半个人影。 借着莹石灯微弱的光,我们看清了屋子并不大,只有一张石桌,二张石床,都十分粗糙,床上也没有被褥,只是铺了一些干草。 我把莹石摆在石桌上,躺到了床上,被绑了一天,浑身酸痛,但这个石床也强不到哪去,虽然有层干草,却也是凹凸不平。 牛掌柜趴在门边听了听,转身对我说:“你怎么躺下了,不想想怎么逃跑。” “往哪跑,这里上下左右都住着她的人。” “也是。”牛掌柜伸了伸懒腰,向后一跳,倒到石床上,“啊!”的惨叫一声。 “这床这么硬。”牛掌柜呲牙咧嘴的坐起来,拍了拍石床上的草。 “已经不错了,这草应该是新割的,还有草香。”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人进来,看到光,又退了出去。 我跳下床,把莹石用布盖好,开了门,让月光照进来,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陶罐,另一个二只手里拿着两个木盘,摆到桌上。 牛掌柜跳下床,来到桌前,招呼我,“饿一天了,快来吃点东西。” 他拿起陶罐,“咕咚”喝了一大口,又全喷了出来。 我从他手里接过陶罐,也喝了一口,又腥又咸,还有不少的沙土。 我放下陶罐,看着桌子上二盘吃的,一个木盘里摆着二个绿色的面饼,另一个木盘里摆着是些白色圆球,就像剥了皮的鸡蛋,但要小的多。 我拿起一块绿色面饼咬了一口,又苦又涩,就又放回到木盘里。那白色的蛋,鲜嫩多汁,味道还不错,我吃了二三个, 牛掌柜却三口两口把绿面饼吃了,又抓了几把白色圆球塞进嘴里。 牛掌柜吃饱后,那两个人还没走,盯着桌子上的剩饭和水。 “我们吃好了,这些你们可以收走了。” 二哥小心的把桌子上的剩饭收走了,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我和牛掌柜又躺回到石床上,牛掌柜说,这个迷魂岭没什么灵气,也没见到河流,估计是万神殿遗度之地,那些人都是地鼠,住在地下,怕光,眼睛几乎看不见,白天不敢出来,晚上出来,在脸上贴层皮是为了挡光。刚才喝的水,应该是雨水,吃的绿色的饼 ,该是草籽做的,那白色的球,应该是什么虫子的卵。 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胃一阵剧烈抽搐。 我体内没有灵力,也感应不到环境的灵气。既然地鼠无法在白天活动,那个白天拿刀,被迷魂夫人一掌打碎脑袋的,应该是混入地鼠中的其他妖怪。 又有人在门外说:“夫人有请二位。” 牛掌柜和我走了出去,路上,他小心的对我说:“一会她说什么,你顺着她点,别惹到她。” 迷魂夫人住的地方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只是要大一些。 有一张更大的石桌。 她坐在石桌的一端,头梳过了,衣服也穿的端庄,有几分夫人的样子了。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她笑着说:“这里的条件有限,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 牛掌柜说:“没想到夫人住的这个地方条件这么苦。” 迷魂夫人面红耳赤,低下了头。她本来只想客套几句,没想到牛掌柜却实话实说。 她叹了一口气,“我被困在这个地方一百多年了。” “你为什么不出去呢,难道是被张生设了什么禁制?” “出去,我又能去到哪里,我只有5品的修为,因为吃了迷魂丹,修为不能再有寸进,而万神殿这个地方,低于7品的,都只是奴仆家丁。我宁可在这里称王,也不会出去给人做奴。”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的阴沉起来。 牛掌柜又要插话,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拉我袖子干吗?” “我让你少说话。” “夫人既然请我们来到这里,肯定是有事求我们,在我们帮她做这件事之前,她不会杀我们的。” 迷魂夫人冷冷地笑了笑,“的确是有事要问,但不杀你们却不一定。” 她站起来,慢慢向牛掌柜走去,“据我所知,张生在娶我之前,曾和狐妖育有一子,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牛掌柜的脸上流了下来,“张生……和狐妖的孩子,这个男人真是太不小心了……” 牛掌柜当然不知道子墨就是张生的孩子。 迷魂夫人越走越近,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来,那只手洁白细腻,看上去柔弱无力,却能轻而易举的将人的脑袋,拍个粉碎。 “既然你走不出这个地方,那你怕是不仅仅是想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吧?”我说。 “我想出去就能出去。” “你出不去。” 牛掌柜赶紧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地说:“遇仙,夫人说什么都对,你别顶嘴。” 迷魂夫人却一手抓住了牛掌柜的脖子,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牛掌柜双手双腿不断挣扎着,发出“咳咳”的声音。 她冷笑地看着我,“你知道什么,快说,要不然我就先杀了他,就杀你。” “先把他放下来吧,我脑子里只有很短的一些记忆,而且很模糊,你们这样打扰我,万一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呢?” 迷魂夫人把牛掌柜扔回到椅子上。 “说吧,你知道什么? ” 我双手托着头,假装沉思,“张生的迷魂丹,只是用祖上的丹炉里残渣炼成,虽能使人起死回生,但成的是魔,他把你放在迷魂谷,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灵气,你在这里才能保持着神智不乱,一旦你从这里出去,吸入大量的灵气,你就会迷失心智。” “那你也食用了迷魂丹,难道也是张生把你扔入此处。你到底是谁,看你的年纪倒像是他的儿子。” “那倒不是,估计他现在还在找我吧,我只是活着的时候,只是吸入了少量。” “既然你连这个都知道,那你一定知道张生的孩子了?” “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他,而且他也在万神殿。” 牛掌柜又来扯我的袖子,“遇仙,出卖朋友的事,可不能做。” 我笑着说:“夫人,你看,不是我不说,是他不让我说。” “那我宰了他。”迷魂夫人说着,又向牛掌柜走来。 “宰了他,我就更不会说了,他虽然是个牛妖,可也是他把我养大的,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那你想怎么样?” “不如把我们放了,我们去帮你把那个孩子抓过来。” 迷魂夫人哈哈大笑起来,“你当我傻,你们还会再回来?” 牛掌柜这时候站了起来,“我留在这里,让遇仙去把他抓来。” 我转头吃惊地看着他,他一脸的凛然大义。 这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还是我认识的牛掌柜吗? 我本来是想,我没有灵力,一是走不快,二是容易被捉,让牛掌柜出去,把火月她们带来救我。 迷魂夫人来回踱了几步,“也好,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你就出发。” 我们又被带回了刚才的那个房子里,睡到半夜,牛掌柜后悔了,他逃了出去,结果又被抓回来,迷魂夫人当着我的面,给他喂了一颗毒药,十天后,牛掌柜就会毒发身亡。 当晚,我就出发了。 第111章 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向着牛掌柜指的方向,日夜兼程,我一直走了三天,终于到了东都。 万神殿城与城之间没有村落,只有森林和沙漠,一路上,什么吃的也没寻到,走到东都城外时,又困又饿,几乎就要昏死过去,正好遇到了海荷花的一支小巡逻队,他们认出我来。 “这不是攻打万神殿时的牛帝客栈的……小妖王吗?” 他大概是想说客栈小伙计吧。在那场大战时,牛掌柜不停的喊,这是我们山妖客栈的伙计,他大概是记住了。 “果然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毕恭毕敬的走过来,小心把我扶起来,这支巡逻队中最壮的一只狼妖现出兽形,轻轻把我托在背上。 甘愿给别人当坐骑,这可是中妖界最高的礼仪。 我骑在他背上,抓着他松软温暖的绒毛,进城之后,我们走在街道的正中,几个人在我前面开道, “让开,让开,牛帝的小妖王来了!”这次他把客栈都省去了。 巡逻队的其他的人跟在后面,路边两侧的人垂首站立,充满了恭敬。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有点像酒后微醺,飘飘然,天下唯我。 这大概就是权力的感觉。 我先去见了子神,火月和海荷花她们都在她的房间里,房间很大,她们坐在四边,整个房子里充满了她们身上的香味,火月和高漫妮身上的香味浓烈些,好像有温度似的暖暖的;海荷花是淡淡的,冷冷的花香,子镜站在她身后,像春天里海风吹过开满鲜花的山谷,让人精神气爽。 子不语坐的离我较远,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如晨曦中的露珠,清澈而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白站在她的身后,头小脸尖,身材修长骨感,穿着白色长裙,神情严肃,白骨素衣,倒真有些仙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刚认识子不语时,我把她从慕仙山上的溶洞里带出来,她从不搭理其他人,有事只和我说。 现在,她对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不同,或者更冷淡一些。 我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是我独立在做,没有依靠她,大概只有我知道,她每天都关注着我。 她这样的好处是,别人不再把我看作是她的附属,也不会围着我打听她的消息。 正是冬日,她们修为高深,感觉不到冷暖,惠惠子过来扶我坐到茶炉边上,给我倒了热杯,茶香四溢,回味甘甜。高漫妮过来,翻开我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又让我把口张大,看了看。 她板着脸问:“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想起在迷魂谷吃的那些白色的虫卵,当时太饿,有几个没嚼就吞了下去,不会在肚子里孵化了吧。 我焦急的问:“吃过,怎么了?” “上火,多喝水,你还没结婚,吃那么补的东西做什么?” 我面红耳赤,“有多补?” 高漫妮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吃的应该是火蚁卵,在人界三万钱一枚,还买不到。” 我忙端起茶杯,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杯。 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也说了要去救牛掌柜的事。 但我没说子墨的身世,一个不认他的父亲,一个要杀他的母亲。 这是他的私事,也许他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 海荷花笑着说了句,“万神殿打下来不如让老牛在这里当王。” 子不语也笑了笑:“他不正筹钱回去重修客栈吗?” 火月让我直接去找子墨,“子墨和老牛有交情,你去找他吧。我和他是朋友,想做什么,不做什么,他自己定,这次来万神殿,也是我骗他说这里有许多书,在妖界和人界都失传了。” 惠惠子领我去了牛掌柜的住处,房间里门和窗都关着,火炉也没生,又黑又冷。 熊可可正窝在被子里睡觉。 他变了,自从和小白分手之后。一场冲动的爱情,让他变成了一个内向的人。 惠惠子过去踹了他一脸,“醒醒,遇仙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拉起被子蒙住头。 惠惠子对我说:“柴房有木炭,也有肉,你自己弄些吃的,火姨让我天天守在子神边上。” 我说:“好,你快回去吧。” 我去柴房拿了一袋木炭,看着房梁上挂着的几大片肉,本想割几块,结果都冻的硬邦邦的,只好取了一整片。回到屋子里,我点了火炉,把肉扔了进去。 我去牛掌柜的房间里,洗了洗,翻了几件衣服换上。 再出来,满屋子的肉香,熊可可已经坐在火炉前,啃起了肉。 我和他说了这几天的遭遇,“每次我一出风头,都会被人抓走。” 他也说了牛掌柜一炮把自己轰飞了的事,“你不知道,当时我变成老牛站在台上,想死的心都有。可当我讲完最后一句,重燃初心,从头再来,下面的将士全部跪在地上,大声的喊,永远的王!那种感觉,让我谈一百次恋爱,我都不会换。” 他一脸的陶醉,回味着男人站在巅峰的感觉中。 我疑惑地问:“子神和火姨她们也跪了吗?” “没有,她们认得出是我,听了一小会就走了。” 我问他:“你去救牛掌柜吗?” “子神她们去吗?” “她们没说去不去。” “那就咱俩?” “还有子墨。” “子墨是谁?”熊可可仔细的想了一回,“是不是那个常常站在火姨身后,从来不说话的那个少年。他去能干吗?” “迷魂谷的那个女人点名让他去。”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在万神殿这个地方都有女人。” 吃过饭,熊可可又钻回了被窝里。 我先去找了猪不足,熊可可说他是老牛的先锋将,如果其他人不去,得多找些愿意为老牛卖命的人。 猪不足的屋子里空着,人不在,房间很小,但收拾的十分整洁,桌子椅子摆的很正,上面没有一丝灰尘,被子也叠的四四方方的。当过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边上的屋子里住的是黄玉郎的兄弟,他们告诉我,“他可能去墓地了。” 东都的墓地在城外,是一座小土山,上面长满了松柏,哪怕现在是深冬,仍是一片浓绿,上面修了一片坟墓,大部分都是空着的。 有墓,有碑,却没有尸体。 攻打万神殿,死了许多人,因为是空战,战死后尸体根本找不到掉到了哪里。 黄玉郎的坟墓也是空的,前面立着一块白色的石碑,上面写着“牛帝先锋将,黄玉郎。” 我对猪不足说明来意,问他去不去迷魂谷救老牛。 猪不足呆呆的看着黄玉郎的空坟,没说去或不去,只是淡淡地说:“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第112章 临死前,他和他说了一个秘密 看着猪不足忧伤的面孔,和满山战死兵将的新坟,在心里,我十分后悔来找他。本来我想的很简单,迷魂夫人只不过才5品,而且她无法走出迷魂谷,我以为多去几个人,救出牛掌柜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她既然敢让我出来,就一定有万全的打算。 临走时,我对猪不足说:“就当我没来找过你。” 告别猪不足之后,我按他所指的方向去找子墨。 翻过这座山,向南一直走,在一片山谷里。 这是我在凛冬之季,第一次看到有春天的地方,这一刻我仿佛踏进了仙境,只见此地清幽静谧,绿树山花,薄雾轻笼,一面笔直的悬崖上,有一条瀑布飞泻而下。 一个身着墨韵白衣的少年,飞在悬崖边上,拿着一支笔,从上至下,不停地在悬崖上写着什么,像是字,但一个我都不认识。 我午时到的那里,一直等到夜阑人寂,玄月当空。 那个少年已经写满了半个崖壁,依然还在那里写个不停。 我不想打扰他,就先回去了。 回到住处后,惠惠子来过一趟,她待的时间不长,给我带了几件新衣服,和一些热的熟食。 我身上穿着的牛掌柜的衣服又肥又大,袖子和裤腿都得挽着,熊可可更不用说,他比牛掌柜都高。 我和她说了今天见到子墨的事。 惠惠子每年冬天都会去火月那儿修行,子墨自花街建起之后,一直跟随火月,她们见过许多次。 惠惠子说子墨,“火姨说他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少年,生长在人界的南都书院,看过的书过目不忘,喜欢阵法,看到书中的古阵,几天几夜推演各种建法和破法,他在用文字筑一座城,你看到的估计就是他在修筑他的城。” “我看到的是他在悬崖上写一些看上去字,又不是字的东西。” 惠惠子说:“我得走了,你明天再去直接问他就行,他修行时肯定会设一个阵法,如果他不想见你,你也走不进去。” 临走时,惠惠子又小声的说:“我曾听火姨说过,子墨是个可怕的少年,他的未来有无尽的可能。” 第二天一早,我就又去了那片山谷,因为知道这是一个阵法,这片冬天里独有的春色就不再那么惊奇。 子墨仍在崖壁上不停的写字,整面悬崖都快被他写满了。 我躺在阳光中的草地上,春风拂面,阳光不躁,一片寂静。 火月说子墨是个可怕的少年,我猜她想说的是他充满了天赋。 妖界和人界不同,人界有宗门,修行有人带,功法有人教,妖界只有族群,那些没有族群的,只有靠天赋。 子墨无疑是个极有天赋的妖,而且他还很努力。 我想我也得努力啊,即便我没有天赋。我一边想着,闭上了眼睛,搜索着记忆中,张生看过的书,功法类的倒不少,但适合我的却不多。 “你在看什么书?”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睁开了眼睛,那个墨韵少年站在我的身前,“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书?” “你的表情。” “这你都能看的出来,你是子墨吧,我是遇仙,牛掌柜客栈里的伙计。” 子墨在我身边坐下,“你好像有事要找我?” 我也坐起来,“对,我好像是要害你,这件事情非你不可,但是我现在想,可能不简单。” 我把所有的经过都说了,攻打万神殿时,我体内灵力耗尽后,被小雪和张生抓去了南都,她们想知道古神符的秘密,各种刑罚用了一遍,却没有问出来。 张生把一颗迷魂丹碾成粉,每天给我喂一点,并把自己的记忆给了我,小雪又变成欣儿,守在我的身边,想套出我的话来。 但没想到的是,我被老秋抓了去,他想把我再卖回去,去和小雪谈价钱时,我挣脱了绳子逃了出来。 逃出城后,我看到有人从空中落到山上,听起来像牛掌柜,我爬上山,果然是他,结果却被真正的欣儿抓走了。 她把牛掌柜关起来,我带你去,才能放他走。 子墨一脸疑惑,“你说的张生和欣儿我都不认识,但我会和你一起去救老牛。” 在张生的记忆里,确实没有他们父子相认的记忆,子墨的确不认识张生。 我问:“你为啥要去救老牛?” “老牛在打下南都时救过我,我却害了他。” “你怎么害的他?” “我让他多读书,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读,而且悟性很高,成了一个明事理的人。” 在妖界和人界战争的后期,老牛意识到自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他把土地分给了有功将士,得罪了几乎所有妖王,比如妖海,那曾是熊族、虎族、蛇族……几大妖族的领地,结果他却分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海荷花。 他又解放了妖奴,奴隶们拥有了自由,却没了工作,没有吃的和住的地方。他们有的从了军,更多的当了强盗和土匪。他们是贫穷不幸的人,但不要以为,贫穷不幸的人,就善良高尚,永远会记得他的好。 有很多人感激他,更多的人恨他。 自由和饭碗比起来,没有自由可以活下去,不吃饭可不行。 他想在所有这些仇恨爆发前,取得胜利。 我疑惑的说:“我听到的好像是因为老牛迷恋鹤仙人的美色,受到了她的蛊惑。” “大多数男人失败后都会怪在女人头上,但老牛从来没有怪过鹤仙人,他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人。” 记吃不记打,他记别人对他的好,却不记得挨过别人的打。 我身边的读书人不多,和子墨聊天,受益匪浅。 也觉得老牛做的许多事情,我都不懂,但我觉得必有深意。 来到东都后,我听熊可可说了老牛讲演要收钱,准备要回去重修客栈的事。 当时我还奇怪,用过去的名声来换钱,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他要做。 现在我觉得,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旧时代的船长,在这个时代里,再没有可以承载他的梦想的船了。 我对子墨说,我有个故事,关于张生和欣儿的,你听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吧。 张生生在人界南都一个巨富之家,拥有南都最富的土地和最大的庭院。 虽然人丁不旺,但家中有几代人花不完的钱财。 家中祖训,“不做官,不卖书。”书是他家的南都书院,家中世代安逸逍遥。 直到有天,国相轩辕甲来到他家,让他家出钱出地购买妖奴,并在他家炼制尸魔。 妖族和人族的战争爆发后,妖奴的价格飞涨,张生家的钱很快花光了,卖了土地,又卖了书院。 张生家的庭院里也到处都是尸体,都是炼制失败的尸魔,好多残破的尸体,有男有女,也有许多小妖。 方圆几十里就能闻到他家里传出来的臭味。 为了能吃饱饭,张生被他母亲送到南都书院做杂役,那年他九岁。 有只小狐狸钻到他的衣服里,和他一起逃了出去。 他们生活在南都书院的一间小房子里,十多年后,他们长大了。 他们想在一起生活,但张生的父亲不同意。 这些年,他变的十分瘦弱,但却很固执。 临死前,他和他说了一个秘密。 第113章 我和熊可可两个人,向着迷魂谷出发了 子墨突然打断了我:“说重点,你的故事煽情,庸俗。” 他少年时修行得道,一直保持着少年的外貌和心性,人长的十分清瘦俊秀,有少年人的神彩,却也有着一份和长相不附的阴郁冰冷气质。 我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重点是,你是张生的儿子。” 子墨并不吃惊,冷着一张脸,“我怎么不记得南都书院有张生这个大儒?”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母亲一直说他的父亲是书院中的一位已有家室的大儒,而她只是书院的妖奴,他因为身份和名声所以不能和她们母子相认。(第94章,有相关的内容。)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所以子墨从来没有猜疑过。 但是我说:“张生不是书院的大儒,他是一个杂役,平时干些除草、扫地的杂活。” 子墨脸上划过一丝失望的表情,但转瞬不见了,他不介意父亲是杂役,母亲是个妖奴,但想不到为什么不认他,虽然有许多疑问,但他仍淡淡地说:“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有印象,书院里有个杂役,人长的俊俏,但十分蠢笨,字识不了几个,却天天要去藏书楼读书。” “可能就是因为张生看上去蠢笨,南都书院的人不会防着他,让他随便看藏书楼上的书。”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读书人的恶趣味,就是鼓励那些不聪明的人去读那些高深的书;但如果你要是太聪明了,他反而会把那些高深的书藏起来。 子墨轻轻的点点头,他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道理。 “他是一个杂役,为什么要看书,去藏书楼看书的价格可不低。” “那还得说回张生家的秘密。” “秘密是什么?” “秘密就是,轩辕甲一直在取张生父亲的血来炼制尸魔,他担心死后,轩辕甲会来找上张生。” “后来呢?”子墨问道。 “张生的父亲死后,轩辕甲并没有来找他,而是回了皇都,张生后来和那狐妖在一起了,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十分奇特,有三只眼睛,九条尾巴,张生非常害怕。” “我的确是有九条尾巴,可我没有三只眼睛。”子墨转头看向我。 他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 “你的第三只眼睛,被张生挖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不清楚,我有他的记忆,只能看到经过,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知道他抛弃了狐妖母子,用一些你说的那些煽情,庸俗的套路勾搭上了南都富户郑家的欣儿,用她的钱,每日去书院藏书阁看书,把所有的书都看过一遍,有些书其中一页被他偷偷的裁下,被人发现,被赶出了书院,他在街市开了家书画馆。” 子墨点点头,“怪不得,藏书楼里许多书少了一页。” 我抬头看了远处,那片被子墨写满字的悬崖。 “那些残页上有的字,和你写在悬崖上的很像,我却一个也不认识。” “你记住了那些残页?”子墨的脸上仍然一副冰冷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迫切知道那些残页的内容。 我说:“如果你把你手上的残卷让我看一眼,我可以把我的写给你。” 子墨轻轻的哼了一声,“我的你早就看过了,就在那儿写着。” 他转头看了一眼悬崖上的字,“这些字没有读音和意思,想记住有些难,你可以多看几遍。” 我说:“那我把我的也写给你吧。” 子墨递给了我一支笔,黑色的笔杆,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我接到手里,却羽毛一般的轻。 他说了一句:“去吧。” 我被手里的笔带着飞起,到了悬崖边上,子墨在身后,轻轻的用手一挥,这片悬崖又宽出了数丈。 这里果然是他的阵法中的空间,他可以任意的创造和改变物体。 我想着记忆中的残卷,手里的笔自行飞快的写着,很快也写满了新展出来的崖壁。 当我停笔的那一刻,子墨轻轻地说了声:“回来。” 手里的笔又带着我飞回了他的身前,他仍然盯着那片我写的字,脸色依然如冰,但眼神却一片火热。 “我懂了。”子墨说完,伸手一拂,便将崖壁上的字全部收到了手里。 他转头又看向我,“笔还我吧。” 我把那支黑色的笔还到他的手上,他把笔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表情十分复杂。 “想不到你和飞羽心意相通,这本是我偶得的一片神鸟羽毛炼制而成,每次我用它来写字,重若举山,写的很慢,可在你的手中,还没等我发功助你,它却能将你心中所想,一蹴而就。我本该将它送你,可我又舍不得,算了,你出去吧。” 我还没来的及问,他到底去不去救牛掌柜,就从他的阵法中跃落了出来。 我坐在一片冰天雪地山谷里,枯树残雪,寒风料峭。 心里想着子不语曾经说过,神器需要认可,而不是炼化,子墨的飞羽虽然没有认可我,但我手里有一件神器了,可能是因此举重若轻,子墨大概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又在阵法中对他的飞羽进行了一番炼化。 好在这里离东都不远,我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暮色中的东都,街灯初亮,炊烟四起,一片安详。 熊可可依然躺在被窝里,我去柴房取了木炭和肉,生着火炉,又洗了一口大锅,把肉放在里面煮着。 我坐在火炉边上,烤着火。 屋子里渐渐飘满了肉香。 熊可可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坐到我边上。 “这都第四天了,你找了几个人一起去救老牛?” 我转头看向他,“如果你去,我现在能定下的,只有咱们二个。” 他用刀从锅里切下一大块肉来,“我快升到3品了,这几天努力一下,升到3品,就陪你一起去。” 从熊可可到客栈的那一年起,他就已经是2品的修为,这几年,惠惠子都升到了5品,他一直还是2品。 每次他都说快了快了,结果却是一年又一年。 他咬了一口肉,烫的张着大口猛吸冷气,又舍不得吐出来,就忍痛吞了下去。 突然他熊躯一震,幽光一闪,通体一阵暗香袭来。 他呆立不动,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突然跳起,高举双手,撞破了房门冲到了院子里高喊,“我3品了,终于3品了。” 看来他苦等了许多年的3品,只差这一块肉。 他又从院子里跑回来,“兄弟,我3品了,原来吃肉也是修行,那修行就不难了。” 我问他:“那你是不是定下来去救老牛了?” “那个迷魂夫人修为大概是几品啊?” “这个我看不出来,她自己说是5品了。” 熊可可一脸幽怨看向我,眼神里写着“你怎么不早说”几个字。 我把锅里的肉又切了几大块,捞到他的碗里,“你再多吃几块肉,看看能不能再升几品。” 第五天,我哪也没去,煮了许多肉,准备当成路上的干粮。 把牛掌柜房里的床也拖到火炉边上,舒舒服服的钻在被窝里睡了一天,果然,隆冬季节,冰寒天气,没有什么事比躺在火炉边上更让人舒服的事。 第六天,收拾利索,背上准备好的肉和水。 我和熊可可两个人,向着迷魂谷出发了。 第114章 我对熊可可说,你是不是没睡醒 我和熊可可刚刚走到东都城门口。 听到身后有人高喊,“遇仙,可可,你们两个停一下。” 我们站住,眼前一团黑雾,转眼消散,惠惠子倏然已到身前。 她冷冰冰地说:“就你们两个去迷魂谷救老牛,还不是白白送死?” 我也冷冷地看着她,熊可可却高兴地问:“惠惠子,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惠惠子犹豫地说:“火姨让我守在子神身边,寸步不离,这次也是偷跑出来拦下你们。” 熊可可失望地说:“那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惠惠子说:“遇仙,你和我去求求子神她们,让她们派些人和你们一起去吧。” 熊可可也附和道:“就是,那迷魂夫人自称修为5品,她敢放你出来找人,一定还有后手,我们得求子神她们派些厉害的人一起去。” 我轻轻哼了一声:“我把事情和她们都说清楚了,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会求她们的,她们想来就来,不想来,我也可以自己去。这都第6天了,我走到那里还要花3天的时间。” 熊可可吃惊地看向我,“遇仙,你这次回来后,变了许多。” “我哪变了?” “你的脸色好白,都不像是活人,眼神也比从前可怕了许多。” 我没有说话,心里想,这几天被小雪他们抓住,为了问出古神符的用法,四肢都被他们砍下来过,又被秋鸿抓去用刀刺了一天,他们没有杀死我,却把我变的比从前冷酷无情。 张生喂给我的少量迷魂丹,让我经历了张生的半生,虽不足以让我成魔,也让我变的暴戾了许多。 张生的性格一味的隐忍,退让,闪避;为了躲到万神殿,可以杀妻弃子。 而我不同,对我好的,我会加倍报答;欠了我的,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加倍奉还。 我转身向城外走去,惠惠子又挡到了身前。 我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她是一个美丽的好女孩,想对每个人都好。 我笑了笑:“我又不傻,我敢去,肯定是想到了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宝符也被小雪抢去了,你现在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就是一个凡人。” “不要瞧不起凡人。” “我就是瞧不起你,有本事你就从我面前闯过去。” “那得罪了。” 我说着,拔出一把短刀,握在手上。 熊可可有些惊慌失措,他没有拦我,却挡在惠惠子身前,“惠惠子,遇仙一肚子坏水,你别拦他了。” 惠惠子一把推开了他,“遇仙,你跟我回去,求她们安排几个人和你一起不行吗?” “我不会求她们的,每次我被抓住,也没人来救过我,我当他们是朋友,他们当我是下人。” “多说无益,那我就抓你回去。”惠惠子说着,身形一转,一片残影,伸手向我抓来,却抓了个空,不禁“咦”了一声,又变换身形,抓了几次。 接连几次都扑了个空。 她不由的愣住了。 我趁她犹疑不定之际,用戴着镇龙枪的手,抓到她的肩上。 惠惠子突然觉得身上的灵力被停滞了,想要挣脱,一把锋利的短刀,便刺向她的喉咙。 “啪!”地一声,我的手一阵辣痛,手里的短刀就被熊可可拍掉了。 他向我大喊,“遇仙,你疯了,要刺惠惠子。” 我捡起刀, “我只是做个样子,没有真刺,因为我弱小,一旦出手,就不能给对手留一点机会。” 我和熊可可出了城。 惠惠子仍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们的背影。 更远处,子不语她们在高楼上,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海荷花惊喜地说:“这个小疯子,这几日不知又学了什么功法,连惠惠子都抓不住他。” 火月一脸疑惑地说:“他又没有灵力,能用的了什么功法?” 子不语转头看向身后的小白。 小白说:“我教他的幻术,虽然可以不用灵力,但需要精心布置,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子不语笑着对海荷花说:“遇仙板着脸说不求人时,样子好帅,像不你年少时叛逆时的样子。” 海荷花也笑着说:“我少年时,每天都为了能不饿死东躲西藏的,哪有什么叛逆。” 火月仍是疑惑地说:“子神,你不让我们帮他,真的好吗?” 子不语仍笑着,“怎么不好,遇仙这个人,你不逼他,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 火月接着又问:“那他刚才到底用的是什么功法?” 子不语说:“你真的没看出来吗,他刚才用的是幻术加阵法啊。你看不到,是因为他把法阵画到了身上。” 海荷花问道:“即便是把法阵画到了身上,也得用灵力才能使用啊。” 子不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个法阵,可不是普通的法阵,而是古神族的空间法阵,用灵力可以使用,用神力当然更好,可能是我在他身上待过,留有一丝神力。” 她没有说我身上有她一片龙鳞的事,是怕万一传出去,再被人抓去,会被挖出来。 在我回来不久,火月和海荷花早就让拾花和岚去了迷魂谷,海荷花还是不放心,第二天,又让圆子过去了。 她们没告诉我,是因为子不语想让我自己先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直到那天,我和子墨写完整了那本符文书,子墨看到后说“我懂了”。 我虽然没有看懂,但我全记住了。 晚上,睡着后,我又梦到了张生,半夜惊醒后,又把所有的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 在海荷花率兵攻入万神殿时,张生和小雪来抓的我,那张生就一定看到了子墨。张生之所以给了我他全部的记忆,大概是想让我向子墨说出他的无奈和苦衷。而这半本残卷也是想通过我的口传授给他。 这些字我好像在哪里看过,我十指交叉时,摸到了镇龙枪。 突然我想起来,镇龙枪的枪身上有类似的符文。 这该是一本神界的功法,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用,但子墨那眼中火热的表情,我猜可能是阵法。 我体内没有灵力,但有一片龙鳞,如果我想使用这个神界的阵法。 就是把这个阵法写到身上。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 我趁着夜色,跑到了子墨住的地方,他连着几日的修行,睡的很沉。 我偷用他的飞羽笔,把那本书上的符文,在身上写了一遍。 又悄悄的地去了。 可能是我体内的神力太弱,当晚,并无觉得有何不同。 本想洗去,但天寒地冻,懒的烧水,就钻回被子重新睡了。 第二天,我才发现这个阵法的玄妙之处。 熊可可看到我脸上的墨渍,伸手想要帮我擦去,他的手刚碰到我的脸,我一身的符咒突然隐入体内不见。 熊可可的手却抓了个空。 熊可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刚才明明是碰到你了。” 我内视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空间,原来这是个空间的法阵,熊可可手伸进来,却无法触碰到我。 我对熊可可说:“你是不是没睡醒。” 第115章 刚才在我身边坐着一个人,你看到没有 惠惠子的眼神清澈又坚定,这个外表冷漠倔强的女孩,内心却是无比的温柔与关切。 她担心牛掌柜,也担心熊可可和我…… 我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不想去求人,在我说明了情况之后,知难不问,再求又有什么用。 我们默默地站了很久,惠惠子抬起头,她又变的冷漠起来,最后望了我一眼,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只说出两个字,“滚吧!” “那我们滚了。” 我转身走了,她又站了一小会儿,终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东都城内走去。 我们和惠惠子分别后,一路走向东南,迎着一片火红的朝霞,橙色的光照亮了眼前无尽的田野。远处的山峦也变幻了通常的模样,周围的一切都被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再回头看时,已看不到惠惠子,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后来我每想起这一天时,会觉得莫名的哀伤。我没有什么可憎恨的人和事,所有事情都可以是过眼云烟,不留痕迹。 惠惠子却是我少数在意的几个人之一。 一路上,我沉默地走着。 熊可可嫌我走的慢,他转身说,“我带你飞过去吧,这样天黑之前就到迷魂谷了。” 我笑着说:“你带的动我吗?”说着,我解下外面的衣裳,反着穿到身上。 这件衣服上,我也抄了一份符咒,反着穿时,就可以和身上的符咒相抵。 也是怕身上的字被汗水洗去,我是个小心的人,凡事都会多做准备。 “哥哥我3品了,还带不动你。”熊可可说着,大手一挥,抓住了我的衣服,我双脚离地而起,眼前一阵眩晕,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身子便离地飞了起来。 我们在空中飞了大概一个时辰,熊可可呼吸越来越粗重,大滴大滴的汗流了下来。 他越飞越低。 “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他一脸疑惑的问:“你怎么这么重?” 我说:“临走前,我去军械库拿了一些桐油。” “多少桐油?” “不知道,我搬了差不多几百桶。” 熊可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知道我的力气连一桶桐油也搬不起来。 我说:“我身上有个空间的法阵,但我并不会用,放到法阵里的东西,我感觉不到重量,但你要带我飞,估计就得承受这些重量。” 早上,我发现身体成了一个无尽的空间后,就去了东都的军械库,我本想要些雷火符,因为迷魂谷的妖怪见不了光,我就想到了火。 可雷火符是战用物资,干瘦的虾库管弓着细腰,他是个死板的人,抚着二根长须,说他做不了主,他今天可以写份请示报给蟹将,再由他一层一层的报上去,快则三天,慢则七天就能收到答复。 我可等不了这么久。 这里的库房很多,我看到一个库房里堆积如山的桐油,这本是东都冬季居民用的引火之物,可现在海荷花占了东都,东都居民早就逃的一干二净,这些桐油便没了用处。 我问库管:“这些桐油可以拿吗?” 库管看我只是一个清瘦的少年,而那桐油,每桶有半人多高,以为我拿不了多少,便干笑着说:“这些桐油,本就无用,如果你要用,最好能全部取走。” 他说完之后,又怕我让他帮抬,转身出了库房。 我小心的将一桶桐油装入身体之后,本以为身体会变得其重无比,结果却丝毫不觉变化。便将整个库房内的桐油,搬了个干净。 我离开时,干瘦的虾库管站在空荡荡的库房门口,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熊可可听完我的话,把袖子挽起来,“哥哥我3品了,带不动你飞,但扛几百桶油的力气却是有的。” 他说着,伸手把我抓起,扛到肩上,他的身子晃了晃,二条腿往下一沉,双脚陷入地上。这熊可可果然有一身巨力,他站稳之后,向前急行起来。 我们到了迷魂谷时,已是子夜。我走了三天三夜的路程,熊可可扛着我只用一天半夜。 因为迷魂谷都是夜间出来的妖怪,我们决定先去附近的南都城内休息一个晚上。 熊可可问我:“你不是说南都正在搜扑你吗?” 我说:“这都几天前的事了,估计现在他们早都逃光了。” 果然,我们来到南都时,城门开着,整个城里一片破败,到处都是倒塌了的房屋,有的上面还燃着残火。偶尔有几个四处游荡的黑影,也不过是些修为低下逃无可逃的人。 熊可可冷哼着说:“仙人独行,这些人还真是无所牵挂,祸事临头,就逃个一干二净。” 我们找了一处还算完好的房子进去,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又找了几根细长的木条,把身上带来的肉干串好,挂在火边烤热。 熊可可跑了一天,胃口大好,我准备了四、五天的肉干,被他一顿吃个精光。 他用尖爪剔着牙,仍意犹未尽的问我:“你身上除了桐油,没有吃的了吗?” 我点点头。 他又问:“你带这么多桐油,是想一把火把所有的妖怪,男女老少全烧死?” 我又点点头,“我们两个人的本事不大,下手就得狠点。” 熊可可没有反驳,哼了一声,“你心狠就心狠,不能抱怨自己没本事。” 燃烧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着。 过了一会,我才对熊可可说,可可,我必须告诉你…… 没本事令人心狠,生死相搏不能有道德负担,如果一击不中,我们就再没有别的机会。 从前,你还没来客栈的时候,慕仙山上很乱,客栈周围也很荒凉,边上野草丛生,常常有人在店里闹事,夜里还会有野兽闯进来。 我躲在牛掌柜的身后,躲在惠惠子的身后,我是他们的负担。 如果牛掌柜和惠惠子恰好不在店里,我挨了打,还要跪着求他们放过我。 如果想跑或者反抗,挨的打就会更重。 他们说,你一个凡人,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让我们吃了。 一次又一次的跪着挨打,我心里想,千万不能反抗,如果要反抗,连下跪的机会也不能留。 熊可可进到屋里,找了一张床,钻上去睡了。 我依然坐在院子里烤火,这一路上,坐在熊可可肩上,虽不用走,但被寒风冻的浑身刺痛,现在被火一烤,却又奇痒难耐。但身上写满了符咒,只好强忍着。 “吱呀~” 一声,院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门边。 “天寒地冻,不知可否能让我这个逃难的人也烤烤火。” 再一眨眼,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便坐到了我的边上。 他衣衫整洁,举止从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逃难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他的眉宇间却有些似曾相识的气息。 他从腰上解下一只葫芦,喝了一口,酒香四溢。 他把葫芦递给我,我没有接。 “萍水相逢,小心点好。” 我还没有开口,他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他朗声笑笑,自称姓顾,他劝我不要去迷魂谷,前几天,有三个人闯进谷中,却被迷魂夫人抓住了。 我心中疑惑,火月她们嘴里没说要帮我,却提前派了三个人来?还没开口问。 那顾姓老者又把三人的长相和功法描述了一番。 我猜个八九可能是拾花、岚和圆子。他们可都是修为7品,久经战场的人物,怎么可能全被抓了去,一个都未能逃出来。 我刚要开口去问。 那顾老就像能看穿我的心事一样,就又答道:“那迷魂夫人虽然只有5品修为,但她有一宝物遮天旗,使用起来能将整个迷魂谷罩住,凡闯进去的人,灵力尽失,只能任她抓去。” 我心中十分惊恐,自这顾姓老者来到这里,我一语未发,他却能看到我心中所想。 “遇仙,你还不睡?” 我转头去看,熊可可从屋里推门出来。 再转过头来,身边那个顾姓老者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可,刚才在我身边坐着一个人,你看到没有?” 第116章 他就把这些桐油桶点燃,从上面扔下来 熊可可坐到了我身边烤火,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个黑衣老人,也没听到说话声,这让我觉得刚才就像做了一场梦。 但他却闻到了酒味,他以为我带了酒却不给他喝。 他说:“好啊,你趁我不在,悄悄地喝酒。” 我对他说:“这真的是刚才那个老头喝的酒。”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你真的没有带酒?” 我说:“如果不是你闻到了酒味,我还以为是坐在火边睡着了,刚才只是我做的梦。” 接着我向他描述了刚才那个老人的长相和他说的话。 熊可可听完我的话,说道:“有没有这么吓人,你心里想的话还没开口,他就知道了,难道他会读心术?” 听到【读心术】这三个字,我愣了一下,心里马上想起一个人来。 顾晓仙。 三年前,她离开慕仙山后,我就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秋之白华,她来慕仙山时是秋天,秋雨如链,她笑靥如花,在我情窦初开那一年遇到她。 我不喜欢雨,但每个下雨天,都会想起当年的我,坐在寂静无人的客栈里,等一个人。 她出身好,喜欢高贵而且才华横溢的少年。 她离开慕仙山的时侯,我没有去送她。 我无法成为她喜欢的人,所以,我也不再想她。 但这次不同,怪不得我看到那个老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读心术】是顾晓仙家一脉独传的功法。 如果,这位老人用的是【读心术】,那么他大概就是顾晓仙的亲人。 熊可可往火堆里丢了二根木柴,拍了一下我,“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什么?” “一袭黑衣,气度不凡,而且还会这么厉害的功法,有点像白露说的那三个人之一?” 现在熊可可一直称呼小白的全名,刻意表现的冷淡,只说明他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哪三个人?” “万神殿的三个长老啊。” 我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立起来,第一次因为畏惧死亡而感到害怕。 如果他是万神殿的长老,又会读心术。 那么他想抓我或杀我,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我对他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他想抓我,可以使用水的功法洗掉我身上写的空间符咒;他想杀我,只要挖出我胸中那片龙鳞就可以了。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有抓我,却告诉了我迷魂谷的事情? 我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还是觉得冷。 我对熊可可说:“我们回去,求子神她们来吧,我觉得我把迷魂谷想简单了。” 熊可可哈哈一笑,“别怕有我,什么都没做就回去,别人都会笑话我们的。” “啪!”的一声,火堆里的一根木柴突然爆开了。 熊可可也吓了一跳,“要不,我们明天去迷魂谷看一眼,反正那些人白天也不出来,然后我们再回去求人,说打不过又不丢人。” 我说:“好,那我们就过去远远看一眼,然后就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来到了迷魂谷附近,一直等到中午,日光最浓烈的时刻,我们才小心的遛进了迷魂谷。 刚刚走到迷魂谷的入口,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血腥和焦糊的气味,越往里走,这股难闻的味道就越浓。 我们沿着狭隘细长的山道,小心地走进了谷内,这里阴湿幽暗,四面高山峭壁,阳光无法照进来,阴湿的气息,直往人的心里钻,阵阵阴风穿过山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不知是幻觉还是心里害怕,眼前总会有一闪而过的黑影,不知不觉让人汗毛就立了起来。 迷魂谷内却是一片死寂,整片山谷都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到处都是被撕碎的尸体,残破的肢体和血肉到处都是,散发着可怕的腐臭的腥味。 这里本就十分幽暗,现在就更显得十分恐怖,阴森森的压迫感。 果然,就和那个黑衣老者说的一样,几天前,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熊可可和我躲在一块岩石的后面,小心的窥视着谷内的动静,熊可可小声地说:“迷魂谷我们来过了,现在就回去吧?” 我说:“好。” 熊可可转身向后走了几步,我却站着没动。 熊可可停住了脚步,疑惑地说:“要不……我们再找找老牛?” 我说:“你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熊可可反问道:“不安全,那你为什么不走?” 高度的紧张让他有些疑神疑鬼的。 我身上的空间符咒法阵,是由我体内的那枚龙鳞上的神力激发的,熊可可即便穿了那件同样写满符咒的衣服,他也激发不了法阵。 这枚龙鳞是我不死的秘密,我对谁都不能说,所以我也没有告诉熊可可。 但熊可可却觉得是这个功法舍不得教给他。 熊可可觉得他将自己的家传秘术都教给我了,但我却对他有所隐瞒。 他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那双疑惑眼神却显现了出来。 我背过了整本符咒,却一个字也不认识,不会使用,更不知道该如何教他。 可我如果这么说,他也不会信。 于是,我什么也没说。转头盯着山谷内崖壁上凿出的一排排的房子,它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大多数都残破不堪,没有了房子的形状,只剩一些黑漆漆的洞口,有一些直接被碎石封死了。 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细小的声音。 如果迷魂谷还是从前的那样,我就会跟熊可可回去。 可现在尸横遍野,我得去确认一下牛掌柜的生死。 我对他说:“可可,你怕死吗?” 熊可可愣了一下,圆圆的眼睛闪过一丝忧伤,“我才二十岁,我不会死对吗?” 我点了点。 他又问我,“遇仙,你怕吗?” 我又点了点头,“我觉得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杀过人,我也准备好了某一天会死在别人手里,所以我怕也没有用。” 我们没有继续向谷内进发,而是沿着外侧,爬到了山谷的顶上,选了一个突出的岩石,把桐油桶摆好,熊可可守在这里。 我独自下去,在崖壁破败的房间内搜寻牛掌柜。 如果遇到危险,我就跑出来,熊可可就会在山顶把这些桐油桶点燃,从上面扔下来。 第117章 紧紧抱住了熊可可的,却是牛掌柜 我从下往上,一间一间在这些倒塌了的房子里小心的搜寻,这些房子实际上是或深或浅的洞穴,我猜地鼠妖住的本来就是洞穴,大概是迷魂夫人来了之后逼着他们在外面修出了房子的模样。 我在一个幽深的洞穴里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心地走过去,看到一个几乎是赤身裸体,骨瘦如柴的孩子,躲在洞穴的拐角处,他的脸上没有带面具,睁着二只黑黑的、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小巧的鼻翼和二只大耳朵轻轻的抖着。 他生来怕光,什么也看不见,靠嗅觉和听觉感受外物。 偏偏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我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 他张口露着雪白的尖牙,朝我不断地嘶吼。 他太小,还不会说话,或者他的话,我听不懂。 我只好从这个洞穴里退了出来。之后,我又在其他洞穴里发现了几个,他们不是老人就是孩子,都是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模样。 “他们好可怜啊!”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吓的我头发一下子立了起来。 转过头,看到是熊可可。 “你怎么下来了?” “看你半天没动静,这不是担心你吗?”他拍了拍身上,背着7、8桶桐油。 他在山顶剥了些树皮拧成了绳子,绑了几桶桐油背在身上。 其实,我和他都知道,这些桐油对修为高深的人来说用处不大,我带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制造些混乱,能趁机逃走。 原先关牛掌柜和我的那个房子在半山腰,门早就碎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张铺着干草的石床。 熊可可和我来到迷魂夫人的房子里,这间房子很大,里面到处是打斗过的痕迹,石桌石椅都碎了,后墙也被打出了一个大洞。熊可可跳了进去,里面是很深的洞穴。 我举着莹石走在前面,隔十几步,熊可可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抓着二桶桐油。 我们蹑手蹑脚的向前走着,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让熊可可先躲到角落里,我一个人先过去看看,“反正他们抓不到我。” 我沿着曲折的洞穴,小心的向前走了几十步,突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面的石洞处,一个高大粗壮的人双手向上托举着一个断裂的石门,几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抢食着他的肉。 我慢慢的挪过去,才看清,这个高大粗壮的人竟然是猪不足,他站的笔直,像个少壮派的军官,双手向上举着,用力的托着上面落下的巨大石门,双脚深深的陷入到了地里。 他已经死了,身上插着数把刀剑,一群骨瘦如柴的小妖正在抢食他身上的肉,他的一条腿上的肉都被撕光了,露出白骨,肚子也被咬破了,肠子流了一地。 我的心紧紧的抽搐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变得僵硬无比,我靠着石壁,四肢冰凉,胸口像是被堵住了。我不由的张口加速呼吸了几口气,半晌,我才清醒过来,五天前,我还见过他,我们站在盖满新坟的小山上,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黄玉郎的墓碑,对我说:“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那时,那刻,他是否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在花街,他的老婆和孩子还在等他,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我禁不住看着那站立不倒的尸体。 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这些天来,我常常想到死亡。 牛掌柜会死,熊可可会死,惠惠子会死,我也会死。 我并不害怕,只是莫名哀伤。 死亡之后,何事不烟消云散。 花街最好的烤肉店老板死了。他可能是来救牛掌柜的,在这扇石门将要关上之前,用身体死死的顶住了落下的石门,他是站着死的,身上插满了刀剑。 种落根生,春雨,秋风,桃花似海,绿叶转黄。四季交叠,万物流转。人们都说,春季和秋季是花街最美的季节。 但我最喜欢的却是花街的冬季,落雪后一片洁白,天空高远湛蓝,冬之静美,却如歌如笳,萧瑟而寂寥。 大雪后的冬日深夜,空旷的街上,我和熊可可下了晚班,被刺骨的寒风吹着跑回住处。花街深处总有一盏温暖的灯在等着我们,无论我们身上有没有钱,只要推门进去,就能吃到外焦里嫩的烤肉,喝到烫好的烧酒。老板猪不足不苟言笑,总是一脸正经,老板娘面黄肌瘦,却总是一脸喜气,如果去的早,能看到三个高瘦的孩子在店里跑前跑后的帮忙。 生命何其短暂,生命何其宝贵,在死亡之后,都是一场虚妄。 我冷静下来,在这扇石门后面,有更可怕的人。 她能杀了猪不足,也能杀掉熊可可和我。 我又慢慢地退了回去。 熊可可问我:“里面什么情况。” “有一个石门,里面很大,我们先回去吧。” “不对,你脸色这么难看,肯定看到了什么。” “我们先回去,凭我们打不过里面的人。” “我去悄悄地看一看,然后就走。” 熊可可一个人进去了,不久之后,我便听到一声震天怒吼。 “轰!轰!”几声巨响,一阵炙热的气浪袭来。 我赶紧向里面跑去。 眼前一片火海,熊可可张着大口,眼泪横流,面目狰狞,他把猪不足的尸体扛在肩上,那个断了的石门落到地上,碎了一地,那群抢食尸体的小妖,身上沾满了着火的桐油在地上不停的翻腾,发出阵阵惨叫。 有几个黑影走了出来,我赶紧躲到了角落里。 熊可可没有逃,他缓慢地放下肩上猪不足的尸体,抬起胳膊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盯着前面的人,他一身健壮的肌肉将衣服紧紧的绷在身上,整个洞穴里都能感觉到他凌冽的杀气,他一字一句的说:“是你们几个,杀了猪老板?” 迷魂夫人哈哈的笑了几声:“我不知道什么猪老板,但区区一个猪妖,敢跑到我这里来闹事,活该成了小的们的口粮。” “我和你们拼了!”熊可可怒吼一声,不管不顾踏着燃烧的地面,向前冲了上去。 迷魂夫人伸手轻轻一挥,熊可可就被打进了火里,他再站起来时,身上也沾满了火。他又扑了上去,又被打落到了火里。 他浑身上下都着了火,但仍一次次的扑上去。 迷魂夫人并不想杀他,只是一次次把他打进火堆里。 “可可,你这个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快给欣仙姑道个歉。”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高大的黑影跳到火堆里,紧紧地抱住了熊可可。 熊可可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在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猪不足死了,他想帮他报仇,可他没有本事。 他从前连杀鱼都下不了手,现在却一连烧死了许多小妖。 我悄悄的探出头来,看清楚了那几个人,张生、小雪、红豆、欣儿和那个黑衣老者。 这些人,无论是谁杀了猪不足,我决不会放过他。 紧紧抱住了熊可可的,却是牛掌柜。 第118章 想要让他们忘掉刚才听到的话,我觉得并不难 牛掌柜就要结婚了,地点就在迷魂宫,迷魂谷里最大的一座山被挖空了,里面被修成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就被称为迷魂宫。 那天,我回到南都和子神、火月和海荷花他们说了牛掌柜被迷魂夫人抓了的事后,她们虽然没说要去救,当天就把东风朱雀找来,他曾是万神殿的守将,也是东都的城主,他并不知道迷魂谷这个地方,万神殿本是封印神的地方,分为内城和外域,内城灵气最为充裕,由三位大能的长老把控,外域灵气充沛的地方都建了大城,灵气一般的地方也修有小城,修为高的一般都住在城内,而像迷魂谷这种几乎没有灵气的地方,一般只是一些土生土长的本地小妖生活在那里,所以不足为惧。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就让岚去,他办事利索,而且速度快。 火月听是岚去,就让拾花跟他一起,嘴上说:“鲨岚勇而有力,拾花谋而多变,这二个人相互配合,事情虽小,但稳妥些更好。” 实际上,火月有她的打算,拾花喜欢岚,每次她跟在火月身边,如果恰巧岚也在,她常常会偷眼相看,这个姑娘的心思,火月怎么会看不出来。 拾花和蝶舞一样来自妖界的异域花谷,但和蝶舞那火爆的性格不同,她是雪山之巅的花妖,冷艳冰洁,幽香淡雅。如果直接问她喜欢谁,她肯定不会说的。 火月让她和岚一起去,就是想给她们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高大健硕的岚带着玉洁冰清的拾花离开后。 过了好一会,海荷花才回过味来,岚是她统治妖海的其中一股绝对的力量,她怕万一被拾花迷住了,转投到火月的旗下。就让章鱼圆子也去,“圆子,你也出去走走吧,别一天到晚躲在房子里不出门。” 圆子是个松弛感很强的女孩,和其他的海妖一样,长的十分高大,面目可人,身材丰韵有致,她喜欢独处,平时能躺着就不会站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在攻入万神殿之战时,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跳入水中,她却用脚先试试水温。 圆子当然不知道海荷花心里的想法,她只是不想动,撅起嘴去追岚和拾花了。 她们到了迷魂谷之后,只几下就把一众小妖打散,救出了牛掌柜,一切都很顺利。 可能是因为太顺了,她们有些大意。 迷魂夫人取出一面黑旗,向上一抛,顿时将整座山谷遮住,四面山上现出许多金色符文,整座山就是一个巨型的法阵。 她们几人身上顿时灵力被封住,身上的功法半点也使不出来,岚用蛮力将四面的山毁的七零八落,几乎就要从这个法阵中脱出。 张生和小雪正好赶到。这事还得从我被秋鸿抓去说起,秋鸿把我折磨了一天,眼看从我口中问不出一点值钱的消息,又以500颗3品灵石的价格卖回小雪,可他们来到绑我的房子中时,发现我逃走了,秋鸿说我一身重伤,逃不了多远,他们就在南都城内反复找了几天,又把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 张生本不想来迷魂谷,迷魂夫人就是他人界的妻子,他杀死又救活的女人。 张生总是在逃避他不想面对的过去,他并不是生来懦弱,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小的时侯,轩辕甲用他的家炼制尸魔,那里堆满了各种尸体,和各种准备炼制的活人,每天充满着各种哭声哀嚎,尸体的腐臭十几里外都能闻到。他每天闭着眼睛,在这个人间炼狱中,提心吊胆的活着。 当年的他无力反抗,只好逃避。 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一味的逃避任何他不想面对的事物。 最后,在小雪的要求下他们来到了迷魂谷。 正好遇到岚他们要救牛掌柜。 这迷魂谷的法阵,本就是张生所设,虽然被岚毁的七七八八,但他一出手,便又将岚牢牢的困住。 他们几人汇合后,张生听说我已经被放回了东都,面色一暗,“那个少年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伸手就要杀牛掌柜他们几个。 “南都城主且慢!”黑衣老者,从天飞落。 张生、小雪几人赶紧施礼,这位老者就是万神殿的三位长老之一,因精通读心术,被称为真言仙人。 他是人界九幽宗的宗主顾长生,也是顾晓仙的父亲。 他的修为离人界至尊9品,只有一线之隔,想要突破这一线,可能是几百年,可能是数千年,也可能永远也突破不了,修行就是这么一回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结果。 他来万神殿是受了人皇和宗门盟主上官云的委托,作为一个宗门的宗主,人皇的话他可以不听,但违背了盟主的意愿,等同于和所有宗门为敌。 万神殿的三位长老都是大能之士,自从海荷花攻打万神殿之日起,所发生的大小之事,他们都一清二楚,他们不出手,一是想看看各人的表现,二是还不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这次看张生要杀牛掌柜,才现身将他救下,他说:“牛帝是统一妖界的第一人,在他之前,虽也有妖帝,但实权把持在各大妖王的手中;在他之后,现虽是蛇帝执掌妖界,但仍有北境、万神殿和妖海这样的独立之地,各大妖王更是心中不服。” 真言仙人说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看着牛掌柜。 牛掌柜这些天,大概吃了不少大补的火蚁卵,面色红润的像个熟透的红苹果,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这位真言仙人。 “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夸我?” 真言仙人哈哈一笑,“现在认识刚刚好,如果是以前我想站到你面前,哪有这么容易。” 牛掌柜也哈哈一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只是妖界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对你还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你想去免费住店?” 真言仙人又是微微一笑,“牛帝说笑了,如果我说,我能让你再成为一统妖界的牛帝,你是否愿意?” 说这句话时,真言仙人并未使用读心术,他盯着牛掌柜那惊异的神情,有些事直接知道答案,反而不如听他亲口说出来更有趣。 牛掌柜仰头狂笑,嘲讽道:“难道妖界也归你管了,你说让谁当妖帝就能当妖帝,如果你们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么当年为什么人界差点被我归入妖界。” 真言仙人听他嘲讽,并不恼怒,只是幽幽一笑,“我们当然没有左右妖界的本事。”他来回踱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他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当年一个惊天的秘密“但,如果我告诉你,当年蛇王能够篡位称帝,有人界的帮助呢?” 牛掌柜瞪着真言仙人的眼睛,久久不语。 拾花、岚和圆子站在边上,眼睛也惊的睁圆,她们虽然年纪轻轻,没有参加过那场长达五百年之久的,妖界和人界的大战,但她们也不敢相信,现在妖界的蛇帝曾私通人界。 真言仙人没有等牛掌柜回答,他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好好想想条件,因为我们如果帮你重登帝位,也会请你帮我们办些力所能及的事。” 小雪心领神会的给牛掌柜松了绑,却没有解开拾花等人的身上的捆仙绳,反而拔出了刀。“这件事早晚需要传出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的条件是这些少年,你们不能杀。”牛掌柜大喊,“当然,我还有别的条件,得慢慢的想。” 小雪转头看向真言仙人,真言仙人却笑着看向张生,“你不是有还未用完的迷魂丹吗,想要让他们忘掉刚才听到的话,我觉得并不难。” 第119章 我从来没在她身上闻到过桂花香 我回到东都和火月她们说明情况后,她们却一直没说让谁去救牛掌柜。 当时的我,可能是因为体内迷魂丹的药效还未能化解,也可能是因为被秋鸿他们折磨的急着回去报复,失去了理性的思考能力。 第二天,我去找子墨前,先找了猪不足,他回到了住处,收拾利索后,便独自一人出发了。 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黄玉郎已经战死了。 猪不足到迷魂谷比岚他们晚了一天,看到的景象如同我和熊可可到达时一样,整座山谷,遍布战燹。 毕竟他在探子营待了几百年,直觉告诉他,有人来救牛掌柜,但没有成功。 猪不足小心的在迷魂谷里搜索了一遍,发现了迷魂夫人的房内通往迷魂宫的通道。 不知他是如何避开了重重机关,潜入到了迷魂宫内。 迷魂宫和迷魂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 迷魂谷是一个破败贫穷,住满了低智野蛮和骨瘦如柴的妖怪。 而迷魂宫却是一个极尽奢华的地下宫殿,里面不仅有堆积如山灵石和宝物,更有无数的俊男靓女奴仆。 当年张生千辛万苦的进入万神殿后,杀了欣儿,用迷魂丹复活她后,为了不让她成魔,便将她藏在灵气稀薄的迷魂谷内,但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便将迷魂谷设成了个空间法阵,这里不仅能困住闯入之人,更是一个能通往外界的空间。那些不想杀死至亲至爱,又想进入万神殿的人,只要满足迷魂夫人开出的条件,就可以通过这里进入万神殿。 迷魂夫人一开始要灵石和宝物,后来要奴仆,她无法离开迷魂谷,而迷魂谷这个贫瘠的地方,再多的财宝也没有用。 当时,牛掌柜被关在一个单独房间内,条件很不错,酒肉应有尽用,看管的并不严,只有四名女仆,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修为3品的妖怪,做不起什么风浪。而且,真言仙人还想利用他,也并未绑住他。 猪不足很顺利的把他救出了房间,正要带他悄悄逃出去。 牛掌柜说:“还有三个来救我的少年被抓住了,如果我逃了,他们会被杀掉。” 猪不足便和他一起去救岚、拾花和圆子。 这三个人被绑在地牢里,被迷魂丹的粉末熏的神智不清。 猪不足救出了他们,但想带着这三个人,避开所有守卫,一起出去却很难。 他们被发现了。 猪不足和牛掌柜一路冲杀,他们终于逃到了迷魂宫的入口处。 一道写满符文的巨大石门突然降了下来。 猪不足拼尽全身灵力,双手猛得向上击向石门,石门被震的碎裂。 牛掌柜一个一个拉着神智不清的岚、拾花和圆子逃了出去。 猪不足被赶过来的守卫用刀剑刺死了。 牛掌柜他们并未逃出多远,又全被捉了回去。 迷魂夫人大怒,准备杀了岚、拾花和圆子。 牛掌柜高喊道:“我可以答应你们,重回妖界称王,而且想到了一个条件,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真言仙人伸手拦住了迷魂夫人,微笑的看着牛掌柜。 他并不真的想帮牛掌柜夺回妖帝的宝座,只是想把妖界搅乱,让他们自相消耗。 牛帝的威名,无论在人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传奇人物,尤其是对那些没有身份背景的妖怪有很强的号召力,再加上女帝得位不正。 只要牛掌柜同意,振臂一呼,便会聚集成一个新的妖王,人皇再悄悄出钱出力。 对于聚集民心和打仗这种事情,敌人愿意帮忙,更容易成功。 输几场战争,送几座城池,却能在妖界得到牛帝做内应,这些看似失去的东西,实际还在自己手里,而且能得到更多。 这笔生意,人皇稳赚不赔。 真言仙人笑着问道:“只是不知牛帝想要的条件是什么?” “放我们走。” 真言仙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放是要肯定放你走,但先要带你去皇都,缔结盟约之后。” 牛掌柜心里清楚,事情当然不会只是一纸盟约这么简单。 他哈哈干笑几声,“不用这么麻烦,诸位也看到了,自从我被女帝毒害之后,一身修为尽失,你们想要的不过是利用我过去的名声,如果你们想更好的利用我,不如直接在我身边安排一个人,这样我做傀儡,你们操纵起来岂不是更容易些。” 小雪疑惑地问:“我没听明白牛帝的意思,如果我们的人直接在你左右,那妖族如何能服?” “那我娶一个你们的人,每天在我身边,却又不用在人前露面不就好了。” 小雪媚眼如丝,娇笑如春风掠水,“不知牛帝可有心仪的女子?” 牛掌柜哈哈大笑:“我牛某戎马一生,本想为天下打出个太平的世道,可天不遂愿,现在虽春山迟暮,却有了赏花的心。” 真言仙人看着牛掌柜哈哈大笑,“想不到牛帝这般传奇人物,竟也有儿女柔肠,春山犹可上,远望万瓣花。” 牛掌柜指着岚等人说:“那既然如此,他们和再来此之人,都是我的亲眷,不可加害。” 真言仙人也正色道:“好,就这么一言为定,请你尽快想好要娶之人,三日之后,便是良期,我们先把喜事办了,再商大计。” 牛掌柜带着岚他们三个人,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真言仙人出了迷魂谷,去了南都。 他算准了我会来。 在攻打万神殿时,他一直都在暗处,看到了我的神勇,他对我十分好奇,这个籍籍无名的人界少年,却有着高深莫测的修为,使一把银枪,不知用的是什么功法,竟毁了千艘战舰。 他知道我是用了那张古神符之力,但他更想探知我的来历。 那夜,我和熊可可在南都一所废弃的院落中烤火时。 他现身坐到我的身侧,用读心术探知出我大多数的秘密,却始终不能探出我的来历。 这让他大为惊奇。 这个人,竟是无端的突然出现在这个世间。 所谓【读心术】并不是所有人的经历都能读出来,正如顾晓仙所说,学习【读心术】的人,要有一颗赤子之心,虽然真言仙人的赤子之心早已不再,但他毕竟早就修至8品;其次,也是有修为等级的差别,等级低的就无法读出等级高的。 真言仙人反复尝试之后,心中大惊,这个少年不可能修为高他许多。 而且明明是身上半点灵力也无。 即便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他的经历,眼睛曾看到过的事物,心中曾有的想法,却不可能完全消失。 但他却半点也读不出来。 他离开了,没有对我出手,在弄清我的来历之前。 第二天,熊可可就闯进了迷魂谷里。 现在,熊可可被牛掌柜紧紧的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猪老板死了!你怎么不救他!” 牛掌柜轻轻的拍灭他身上的火。 “我们先回去再说。” 说完,便带着他向洞内的迷魂宫走去,其他几人也转身向里走。 真言仙人却仍站在那里,开口说道:“那位躲在拐角的少年,你也一起来吧。” 我本想着等他们都走了,再悄悄的溜回去求子神她们过来救人呢。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只好走了出来。 小雪转头看到我,一脸笑嘻嘻,“夫君,这些天,你死到哪里去了,有没有想我?” 现在的她,没有再变成欣儿,而是另一副样子,一袭白色纱衣,身材纤瘦,楚楚可人。这并不一定是她的真身,但我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谁。 这个女人有一万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但我却总能一眼认出来。 后来,我曾和熊可可聊过这件事,我说:“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或淡或浓的桂花香味。” 熊可可却说:“屁,你的鼻子怎么可能有我的灵,我从来没在她身上闻到过桂花香。” 第120章 你说说她,让我先提前了解了解 小雪伸手想要抓住我的胳膊,不想她却抓了一个空。 她微微一愣,娇笑着说:“夫君,不要躲。” 她又向我走近一步,再伸出手来,这次她看的真真切切,手搭到了我身上,却又穿了过去。 真言仙人笑着说:“他钻了一天的山洞,一身是土,当然要躲你,一会你得给他好好洗洗。” 小雪何等聪明的人物,一听他这么说,马上明白了我身上有些蹊跷,“那是,一会我自然得帮他好好洗洗。”她又娇嗔地看着我说,“你总能带来让人想不到的惊喜。” 小雪带我去从头到脚洗个干净,又把我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换了,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膊,她鼻息如兰,带着淡淡的甜香,细细的眉毛轻挑着,满眼的柔情,譬如冬日初雪,一吹会化。 如果我不知道她是谁,看上去还真有些新婚妻子对丈夫那种思恋。 她就像我会跑了似的,抱着我的胳膊,送我去了牛掌柜的住处。 熊可可很痛苦地坐在客厅里,抬头看到小雪挽着我进来,一条紧身的白色砂裙把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裹得一览无余,不禁又怒从悲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是你,害死了猪老板!还有心思和这个女人搂搂抱抱的。” 他说完就扑上来。一脚把我踹倒之后,化悲愤为力量,左右开弓打了我几拳。 血顺着我的鼻孔往下淌。 小雪伸手拉开他,把我扶起来,关切地说:“你有没有受伤,怎么被打也不还手!” 我推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害死猪老板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小雪幽幽一叹,“他是死于守卫乱兵刀之下,你就是想报仇也找不到人。” 我冷冷地看着她,“猪老板可没那么容易死,他打了几百年的仗,每次都能死里逃生,怎么可能会死在那些守卫的乱刀之下,他是中了毒。”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人都静静地看向我。 “他面色黑紫,分明是中了毒,而且吃他肉的那些小妖,有几个已经口泛白沫了。” 我没说出口的是,这个中毒的样子,我见过,在我刚遇到牛掌柜时,他每次毒发,也是脸色黑紫,我怎么可能忘的了。当时他说中的是蛇毒,我却一直在心中有个疑问,如果真的是蛇毒,那蛇王怎会没有解药。 现在想来,能用此毒的人,一定就在迷魂宫的几个人中,但这也是我的猜测。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猪不足一定是看到或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要不然,他不会非死不可。凭他们的本事,即便逃出了那道石门,也逃不了多远,就会被抓住。 牛掌柜在桌前摆好酒菜,就招呼小雪,“姑娘,要不一起坐下来吃个便饭。” 她杏眼一转,笑着应道:“好呀!我正好有些好酒,请大家尝尝。” 小雪招呼一个女仆过来,让她去取酒,双手又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坐到了桌前。 岚、拾花和子墨,仍然神志不清,在另一个房间内,由女仆单独喂食。他们中的迷魂丹,仍是张生碾成粉的那颗,已经被我用去了一小半,剩下的张生本想分几次给他们服下,以洗净他们所有的记忆,结果只服了一次,便被牛掌柜救到了这里,以他们各自的修为,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如初。 那天的酒喝得很猛。 深红如血的酒装在翡翠瓶中,小雪将瓶塞打开,摇匀后气味芳香充实,喝到嘴里柔和顺滑。 一开始,熊可可还是拒绝的,他只喝坛子里的白酒,牛饮了半坛之后,实在受不了红色酒的酒香,喝下一杯后,就再也不能抗拒。 他抓着瓶子,一连又喝了四瓶,大概是两种酒一起喝,又喝的急,顿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阵酒意翻腾上来。 小雪笑着问,“怎么样,这可是万年果酒,在人界也要一块3品灵石。” “这么贵,一块3品灵石一瓶?” “一块3品灵石一杯,当年牛帝都打到了皇都时,人皇为了凑军饷才舍得拿出来卖,现在你就是有灵石,也买不到了。” 一听这酒如此宝贵,熊可可翻到嘴里的酒,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随着一瓶一瓶的酒被灌入了肚中, 熊可可一句,“这么好的酒,要是配上猪老板的烤肉,就是让我当神仙,我也不舍得换。” 大家想起猪不足来,场面顿时冷落了下来。 小雪可不只是一个漂亮女孩,更是一个洞悉人心而且游刃有余的漂亮女孩。 她说:“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跟随牛帝吗?” “为什么?” “因为无论跟随虎王、或是熊王,都是为了虎王和熊王在打仗,成败都是别人的;但牛帝不同,人们跟随他,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在打仗,成败都是自己的。” 夜已经深了,酒席早就撤了,喝茶喝到也凉了。 我一直在劝小雪离开。 她站起身来,对我说:“你为什么要找那么多的借口赶我走,我又不是不走。” 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天气凉,你和别人不同,晚上要盖多些。” 我抬起头来看到,小雪站在门边,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落寞而美丽,一扭头,纤手砂衣消失在了门外。 被她牢牢抓过的衣袖上,还有她淡淡的香味。 我和熊可可在一个房间,他半坐半躺的倚在床上,幽幽地说:“她只是动嘴说说,你可千万不要动了心,这种漂亮的女人,你可应付不了。” 牛掌柜又给我多抱了一床被子来,瞪了他一眼,“就你能应付的了,心动这二个字,没少让你受罪吧。” 熊可可没再说话,一脸憔悴,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牛掌柜把手里的被子扔到我床上,正好碰到刚才被熊可可打的地方,我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熊可可又钻出被子,对我说一句:“对不住兄弟,其实我该跟你逃的,这样火月就会来救人了。” 牛掌柜却哼了一声,“不论你是逃或者不逃,当时怎么选都是错的。” 的确是,当时如果逃了,火月她们会来。但猪不足的尸体就会被那些小妖吃光了,岚、拾火和圆子他们三个,可能就会完全失去从前的所有记忆。 我问他:“牛掌柜,三天后,你就要结婚了,想好要娶谁了吗?” 牛掌柜怔了一下,“我还没开始想。” 熊可可大声地说:“那还用想吗,肯定是鹤仙人。” 我望向他,用手指了指外面。 隔墙有耳,在这里,并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牛掌柜一屁股坐到我床上,笑嘻嘻地说:“我觉得这个小雪就不错,但她叫你一口一个夫君那么甜,你说说她,让我先提前了解了解。” 第121章 我离开了南都书院,在集市上开了一家书画的铺子 我对牛掌柜说:“我对小雪几乎一无所知,她叫我夫君,是因为当时我被植入了张生的记忆,她变成了欣儿,是张生的妻子,也就是现在迷魂夫人。” 牛掌柜叹了口气,“你要是舍不得她,那就算了。” “我没有舍不得,我永远不会忘了,这个女人为了问出那张古神符的用法,让人把我的四肢切了下来,是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切的,真的很痛。” “果然是长相越甜的女人,下手越狠,但至少她没有杀你。” “所以将来我也不杀她。” 我也不是一味承受的羔羊,只要我有机会,我也会使用暴力。 “她是一个心机很深的女人,她如果喜欢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牢牢的控制着你。” 牛掌柜活了上万年,他没有结过婚,他的感情生活也从未超出过友情的边界,可他却总能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上,客观的看待女人。 关于爱情,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有恐惧,有压力,有责任。 他想的太多,却从未行动过。 牛掌柜起身走出了房间。 熊可可已经在他的床上睡着了,鼾声震天。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妖怪,敢爱敢恨,从来不会考虑后果和得失;所以他能饿了就吃,困了就能睡着。 这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 一闭眼,就是猪不足那站的笔直的尸体,黑紫色的脸,一条腿上的肉已经被啃光了,露着雪白的骨头。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做了一夜的恶梦。 在梦里,我又成了张生。 那是八月份的一个晚上,天气十分湿热,有场雨憋了好几天,一直没有下,房间里都生了苔藓。我是南都书院的杂役,平时负责打理院中的花草,住的小房子在书院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边上的院中种着一大片凌霄花和月季,草丛中一时四刻虫鸣不止,附近有条小清河,水很清没有鱼。白天,书院的女工在河的两岸浆洗衣物,晚上,书院的杂役们常去河里游泳。 我们在游泳时说的都是女人。女妖。美丽的女子们。 他们说女妖要比女人更纤瘦一些。 我后来才知道,她们看起来很纤瘦,永远都是十六岁,但其实并不。 九岁时,我来到书院,在这里已经浑浑噩噩的生活了十几年。 红豆和我一起从家里逃出来,为了能和我一起呆在书院里,她在头上插了一根草标,自己把自己卖到书院里当妖奴。 集市上有很多这样的孩子,有妖族也有人族,头上插上一根草,就成了可以买卖的商品,和那些小猫小狗没两样。 长大后,红豆一直想嫁给我,她很美,在书院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渐渐成了书院的招牌,她为自己赎了身,但仍留在书院做杂役,当然,她不做端茶扫地那样的粗活,而只做奏琴洗笔这样的雅事。 南都想娶她做妖妾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巨富贵公子。 来南都书院读书的一半男人,都是为她来的。 我的家虽然没落了,但我的父亲是守旧的人。 人妖有别,山鸟与鱼不同路。 如果我要娶她,那一直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可能会跳起来打死我。他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一生只想循规蹈矩的按着祖训,过安宁富贵的日子。 可是,国相轩辕甲却来到我的家里,征用了我家所有的财物,买来妖奴,并在我家里炼制成尸魔。 我家变得一贫如洗,父母也病倒在了床上,几年后,就相继过世了。 父亲临终前,说轩辕甲在炼制尸魔时,一直在用他的血,我家的祖上可能是传说中魔族。国相找过来,也是我家罪有应得。 他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别人抢了他的东西,抽他的血,他却总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到原因。 几年后的一个夏季,南都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藏书阁内的书都发了霉,我在拿出去晾晒时,在一本翻开的古书中发现了一页奇怪的文字,我认识这些字,我家的族谱就是用这种文字写的,尽管上面记得都是前几代人日常的一些琐事,但我家的孩子从开始记事起,就要开始学着读写祖谱上的这些奇怪的字符。 南都书院本来就是我家的,后来被轩辕甲逼着卖了出去,藏书楼上的古书里出现这样的字并不奇怪,我又翻了几本古书,在里面又找到了同样的文字。 把这些书中的字拼起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的祖上并不是魔族。 而是神族。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神族的一个女子在绝地天通时,没有选择飞升,反而在此界嫁给了一个人族。 她天真的以为哪怕不用神的力量,也可以世世代代逍遥的活下去。 她把这段经历和她的功法用古神文记录下来,又分拆成数页,藏在几百本书里。 我想把这些书页找齐,却被人赶出了藏书楼。 我只是一个杂役,要想去藏书楼读书,每月要交3000钱,而我一年不过才赚500钱。 八月,天气闷热,我的小房间就像一个蒸笼,空气温热潮湿。 轩辕甲提纯我家的血炼制尸魔,要么是为了炼制出更强的,要么是为了救治,用神血克制住尸魔的魔性。 我无从而知,只知道我怕他,而且无力反抗,我的家人都去世了。 也许,他很快就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可能也会像我的父亲那样,躺在床上,每过几天,他就会来取血。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红豆走了进来,“这么热的天,你关门关窗的打算热死?” “有蚊子。” “我们去游泳好不好?” “这么晚了,你和我,孤男寡女的。” 红豆痴痴的笑了起来,“我说,我们是去游泳,不是去睡觉。” 红豆跳入水里,没有脱下她的贴身衣裤,但我可以看到她的肉体,原来看起来纤瘦的妖精女子,一样好丰满。 游完泳,她又在水下采了许多鲜嫩的莲藕,她帮我把这些莲藕搬到我的住处后,随手丢到院子里,就先走进了屋里。 我把这些莲藕在院子里摆好,进到房间里。 我吓了一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惊慌。 她赤裸裸的站在床边,目光火热地看着我。 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 她突然紧抱住我说,“嗯呵~” 她脱我的衣服时我没有反抗,只是轻轻抱住了她。 我说,红豆,你等我学会了功法就娶你。 轩辕甲离开了南都,他被人皇招回了皇都。我天真的想,他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直到子墨出生,他有三只眼睛,和那些残页的古神文所记载的一样,他随我家不知几世之前的先祖;还有九条尾巴,随红豆,她是九尾狐。 我突然觉得莫名的恐惧,也许,我从家里帮助红豆逃出来的那一刻,就落入了轩辕甲的圈套。 他想要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孩子。 我封印这个孩子的天目,并把红豆和这个孩子赶走了,扬言永远不会与她们母子相认。 我以为我是要保护她们母子,却从不去想,是因为我软弱。 我托媒人四处提亲,条件只有一个,家里有钱就行。 欣儿是南都郑氏的独女,他家在南都有许多商铺,有钱。 我和欣儿结婚时,欣儿十八岁,她结过一次婚,还有过一个女儿,矢折了。 前夫家说她面相不好,休了她。 其实,她是一个,懂得温柔的女子。性格温和,细致周全,不问不怨。 我用她带来的嫁妆,找全了在藏书楼中所有的残页,我带走了一半,并留了一半在那里。 我觉得有一天,生活在书院的子墨,会发现这些残卷的秘密。 他比我聪明,更比我勇敢。 我离开了南都书院,在集市上开了一家书画的铺子。 …… 我从梦中惊醒,熊可可坐在我边上,睁着一双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 “你做了个什么梦,一会在喊红豆,一会又在喊欣儿。” 我说:“我做的梦不是我的,是张生的,红豆是他的青梅竹马,欣儿是他的相濡以沫,如果是你,你选谁?” 第122章 请在黑暗之中降临 第二天,我昨晚问熊可可的话,现在成了牛掌柜的问题。 如果你是一个坦诚的人,你就会知道,人这一生可以爱上许多不同的人。 如果可以选,你选哪一个? 红豆是张生的青梅竹马,欣儿是张生的相濡以沫。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牛掌柜没有选鹤仙人。 他的决定往往出乎意料,但细想之后却是最合理的。 牛掌柜是一个理性的人,人一旦用理性做出选择,往往就会违背自己的真心。 真言仙人果然没有忍住,悄悄读取了牛掌柜的心事,他明知故问:“牛帝,不知你心中可有想娶的人?” 我们几个人都坐在迷魂宫正殿的大厅里,牛掌柜紧皱眉头。 张生轻声地说:“牛帝,这里虽是万神殿的迷魂宫,但这里有我花费百年开出的空间法阵,你想要的人,只要在人界,不出三天,便能请到这里。” 真言仙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他哈哈笑道,“牛帝心中所思之人,不劳张城主费神,就在万神殿的内城,我昨夜已经派人去请了,如无意外,今日便可来到万神宫中。” 他话音未落,突然有个青衣仆人低头匆匆走进殿来,来到迷魂夫人边上,低声耳语几句。 迷魂夫人微微一笑,“鹤仙人来了,快快有请。” 嗒~嗒~嗒~ 大殿长长的长廊里,传来了女人的脚步声,幽暗寂静的长廊尽头,出现了两个修长的女人身影。 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她们。 我偷偷瞄了一眼牛掌柜,他心慌意乱的低下了头,双手十指紧紧交叉搁在膝盖上,二只拇指交错飞快的旋转着,左腿也快速的抖了起来。 牛掌柜紧张的时候,抖腿;害怕的时候,转手指。 每个人爱的人不同,感到爱的方式也不同。 比如牛掌柜,爱一个人,让他既紧张又害怕。 红叶轻轻地扶着鹤仙人,缓步走入大殿里,她瘦了,骨感憔悴,但仍美如画中仙子,远山芙蓉。她显然是按真言仙人的要求精心打扮过了,穿着一袭红衣,银色的长发染成了黑色,衬的她脸色格外苍白,不久前,她在偷袭子不语时,挨了神之一掌,虽然服了灵药,又在内城休养了许多天,仍然是未能痊愈,红叶扶着她走了这几步路,额上竟有莹莹汗水,这种虚弱憔悴的凄美,反而更加惹人怜爱。 牛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停止了抖腿,他抬起头来,看着鹤仙人,眼中充满了关切。 “你的伤好点了吗?” 鹤仙人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未能认出牛掌柜是谁。径直走到了真言仙人座前,问候了几句后,便咳嗽不止。真言仙人忙让红叶搀扶着她进去休息了。 牛掌柜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真言仙人笑着转头看着牛掌柜。 牛掌柜也笑了笑:“多谢真言仙人,你想的还真周到。” 他转头又慢慢地扫了一眼大殿里的其余几个人,声音不高,但很清楚地说:“我要娶的人,不是她。” 真言仙人微微一怔,“可你的心里一万个愿意。” 牛掌柜哈哈大笑,“你我都是这般年纪的人,都该知道婚姻这种大事,怎么可能遵从本心,要结婚的人只能是合适的人。” 张生又轻声说道:“牛帝若有其他心仪之人,望能提前告之,我好早做准备。” 牛掌柜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这殿上不就有三位女子吗。” 他说着,就转头看向小雪。 小雪坐在我边上,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 这个小雪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早就来找我,抱住我的一条胳膊后,就再也没有松开双手。 我甩了几次没有甩掉,又不能翻脸,只好一直忍着。 现在,她看到牛掌柜看过来,忙说道:“牛帝,我年纪还小,想遵从本心,嫁给这个人。” 她说着,撒娇般的摇了摇我的胳膊。 我冷冷地转头看她,“我的心里没有你,更不可能娶你。” “你个没良心的,和我睡了那么多天,竟然说心里没有我。” 我的脸上一阵滚烫,“你不要胡说,那是你用药迷失了我,我可什么也没做。” 熊可可坐在我的另一边,听到小雪这么说,一张大脸凑过来,几乎贴到我的脸,喘出的热气,喷到了我脸上。 “哎呦,想不到还有这一段,你和我说说。” 我用力想把胳膊从小雪的双手中挣脱出来,挣扎了几次没有成功,气急败坏的对熊可可说,“你不要听她胡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本来阴沉的大殿,真言仙人本想逼着牛掌柜谈些正事,却被牛掌柜搅得乱成一团。 昨晚,我故意问牛掌柜想娶谁,就是让他早想想办法,该如何脱身。 本想让他提个人界里的某个住的远,或者不好找的人,至少请来万神殿,要花个十多天的时间,这样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子不语和火月她们看派出的岚、拾花和圆子这么多天没有回去,肯定会再派人来救。 没想到,张生一上来,就说这里有个空间法阵,无论是谁,不出三天都能请来。 牛掌柜提的要求,看似简单,却是丢给了真言仙人一个难题。 小雪既然敢直言说自己不嫁,她就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她是人界国相轩辕甲的独生女。 真言仙人逼不了她。 那么就剩下红豆和迷魂夫人。 这两个女人,虽然一个曾是张生的情人,一个曾是张生的妻子。 但在万神殿却和他毫无关系。 张生的妻子欣儿在进入万神殿时,就被他亲手杀了。 如果他承认迷魂夫人就是他的妻子,那么他就是违背了和万神殿的契约,就是要和万神殿为敌。 而红豆只是万神殿南都的一名女官。 张生私开通道,真言仙人可以不和他计较,但让他违背万神殿的意愿,他却没有这个胆量。 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有一身的本事,却从来没有勇气,只是不断的逃避。 张生二眼惶恐地看向牛掌柜,目光中乞求他能改变主意,牛掌柜却转头不看他。 张生只好默默的低下头去。他也曾想光明的活着,做一个简单的男子,可命运却如此强大,而他何其细弱。逼着他不停的逃避,他曾想过不挣扎,就这样。 可妖界攻入南都,逼着他不得不逃,千辛万苦的逃到了万神殿。他逼着自己忘记从前的一切,他聪明,勤劳,努力。很快引起了万神殿长老的注意,慢慢提拔他做了南都的城主,在万神殿这个地方,各城的城主,就是各城的皇帝,他过上了非常精致优雅的生活。万神殿几年、几十年都没有干涉过他的生活。他有时也会想能在这里过一生,其实也并不坏。 但,生活并不能一直如他所愿。 他知道求真言仙人没用,只好低头无语。 他已经逃无可逃,闭上双眼,一片黑暗。这一生,他都在黑暗中被命运拖行。 为了活着,不惜杀妻弃子,何其轻微而且渺小。 如果命运本该如此,那么,请在黑暗之中降临。 第123章 你是怎么猜到张生要杀迷魂夫人的 真言仙人是读不出张生的心事的。 张生修炼的空间功法,虽未登峰造极,却也早就炉火纯青。 他不用和我一样,呆呆的把整本符咒都写在身上。 而且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部分发生了作用。 他虽然站在身前,但真身却可能在别的某个空间里。 聚则成形,散则为气。 真言仙人虽无法对他使用读心术,但看他那痛苦的表情,也能猜出他的心事,他便对牛掌柜哈哈笑道:“这事也不急于今日,牛帝再好好想想。” 张生一听此言,睁开了双眼,心中涌起的滔天怨气,消散无影。 他十分感激的看向真言仙人。 牛掌柜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轻蔑的哼了一声。 他本心是想挑起张生和真言仙人的争端,却没想到张生竟是如此软弱,真言仙人不过是说暂缓了一两天,他就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以牛掌柜征战多年的经验来看,虽真言仙人的修为比张生略胜一筹,但言行举止间,也能感觉到他对张生还是有些忌惮。 张生所练的空间功法,乃是古神的功法,任意空间穿梭,在此界就是逆天法则,如果不是他体内有祖脉的神血,未成大道之前,即便得此功法,也是无法修炼的。 可惜他空有一身本事,却只想苟且求安。 果然是吃草的动物,体型和力量再大,也不过是瘦小的狼嘴里的肉。 真言仙人哈哈的笑着对张生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张城主可不要一瓢又一瓢。” 张生连连摆手笑说:“不敢!不敢!” 牛掌柜冷眼看着,面上却挂着笑问道:“早就听闻想来这万神殿逃躲天劫的修行之人,须斩断尘心,一心向道。真言仙人贵为神殿长老,却说什么一瓢,难道一瓢就不是尘心?” 真言仙人微微一愣,“牛帝此言有理,但神殿本是世间修行者一片净土,本该顺天而行,阐述天道;但天衍四九,也会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 牛帝却并不放过他,追问道:“原来这万神殿却是个阐、截并行之地,那又何谈净土?” 真言仙人不再看他,转头向迷魂夫人聊了起来。 既然再谈下去,今天也没有结果,大家就全都散了。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在前面,小雪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跟在后面。 真言仙人在后面叫住她:“小雪,你姐姐来了,你不去看看她。” 小雪问我:“我们一起去?” 我说:“不去,我不想见鹤仙人。” 小雪终于松开了我的胳膊。 迷魂宫里没什么娱乐。吃过饭后,我们就在四层的长廊上走来走去。 迷魂宫很大大概有7层,整座宫殿都建在一座挖空的大山里,地下有二层,地上看上去有五层,最顶之上被凿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片寂静幽蓝的月色。 我们住的这一层,在第四层,上下的通道都有守卫,不能随意通行。 熊可可和我坐在露天的台阶上看月亮。他显然对上午小雪说的睡过好几晚感兴趣,但也觉得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长叹一声, “强悍的女人,披上弱小的外衣,对你这种没有什么爱情经验的少年,无往不利。” “我是没有你那么多的爱情经验。” 熊可可干笑了一声,面色沮丧,“全是爱情失败的经验。” 我们两人都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雪,修为估计也就5品或6品的样子,可一身的功法却邪门的很……” 熊可可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人走路时,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我便闻到一阵香风飘过,不用看也知道是小雪来了。 她坐到我边上,双手抱住了我的胳膊,我挣扎了一下,想把胳膊抽出来,被她用力夺了过去,牢牢地揽在怀中。 “你们竟敢在背后悄悄地聊我,如果这要是在人界。” 熊可可一脸疑惑地问:“在背后说你几句闲话,如果在人界难道会被杀掉?” “那倒不会。”小雪轻轻一笑。 “还以为不让人说呢。”熊可可哼了一声。 “会被人把舌头拔掉。”小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威惧立生。 把熊可可吓得捂住了嘴,“凭什么,凭你爹是国相?” “凭我是人皇的太子妃。” 这句话,更是令熊可可大吃一惊,“你是太子妃,那怎么不老老实实的呆在皇都,还能出得来?” “太子妃只是人皇和我爹的决定,我还没有答应。” “他俩决定的事情,难道还要听你的意见?” 小雪摆了摆手,“人界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也是百姓安居乐业,人臣共商国事,他们虽贵为人皇、国相,但也是普通人父,如果我不同意,他们却也做不了主。” 熊可可说:“我不信。” “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小雪又转头看向我,“遇仙,你本就是个人族,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人界生活,虽然你没有灵魄,无法修行,但可以参加科举谋个官位,人界不修行的人有很多。” “人界有什么好,妖界不修行的更多,山上的野牛到处都是,牛妖倒没有几个……” 他的话还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扯住耳朵拎了起来。 “山上的野牛到处是对吧,山上的狗熊也不少。” 我转头去看,正是牛掌柜。 小雪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向牛掌柜施了一礼,牛掌柜温和笑笑摆手让她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们四个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安静地抬头看着山顶罅隙中露出的月亮,一片祥和。 小雪率先打破了宁静,“你们大概是想尽量拖延时间,等着有人来救你们吧。” “你怎么知道?” “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至少不会太快,刚才真言仙人把我留下来,和我说了,你们的人都在的东都已经被围住了。” “谁能围住她们?” “还能有谁,当然是北都的城主啊,说起来,他还是牛帝的一位故人。” 熊可可又要张嘴想问,却被牛掌柜打断了,“就你话多,我先问一句。” 小雪转头看向牛掌柜,“那位故人对牛帝十分景仰,而且有救命之恩,如果你仍在东都,说不定一句话就能解了东都之围……” “我想问的不是他。” “那是谁?” “那个……那个……鹤仙人的伤怎么样了?”牛掌柜的声音很小,蚊子哼哼一样。 小雪捂嘴哈哈笑了起来,“你们男人就是这么嘴硬,心里明明惦记。挨了子神一掌,她的伤没那么快好。你要是真的担心,可以自己去看她。” 牛掌柜站起身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小雪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说:“在认识牛帝之前,在我眼里一个人的名声不值钱,做事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可自从万神殿一战,我才知道一个的名声有多重要,有那么多兵将阵前倒戈,北都城主更是事先声明不与牛帝为敌才肯出兵。” 熊可可点着头说:“所以你们看中了老牛的名声,才想拥他再做妖王?” 小雪反问他,“不然呢,我们要出钱出力随便帮个妖怪当王?” “我只是搞不清楚,我还有什么价值,你要纠缠着我不放。”我又努力想把胳膊从小雪的手里抽出来,被她这样一直抱着,我浑身难受。 小雪转身向我,抱紧我的胳膊,并用腿紧紧地夹住了,“我喜欢你不行吗,遇仙,咱俩是一类人,修为不高,做事靠的是心机,你和别人不同,可可能活个千年万年,可你是凡人,青春更短,遇到我这么漂亮,又这么喜欢你的女孩,你要懂的珍惜。” 她的脸离我很近,几句话,吹兰吐气,全喷到了我脸上,又香又?。 熊可可撇嘴站了起来,一副非礼勿视的嫌弃。 “可可,别走,我怎么做才能让遇仙喜欢我?”小雪追问道。 “你大胆一点,不行你就硬上了他。”熊可可说着,就跑回去了。 台阶上,只剩下我和小雪,她把脸凑过来,我转过头去。 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看把你吓的,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把他们都支开,就是为了请我帮忙,但我没有灵力,找我有什么用?” 小雪抓紧了我的胳膊,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我可以把你的那个宝符借给你,但事一办完,你要还给我。” 我也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怕我拿到宝符就从这里杀出去?” 小雪噗嗤一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你都不问我要请你帮我做什么?” 我轻轻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去救迷魂夫人。” 小雪靠到我的肩上,“你果然心机很重,和我是一类人,你是怎么猜到张生要杀迷魂夫人的。” 第124章 要不你吐出来还给我 果然就小雪说的一样,我和她是一类人,彼此都能揣测出对方的想法,好听的说法是心有灵犀,不好听的说法是臭味相投。 在听到她说要将古神符借给我用时,我心中窃喜,只要我拿到那个符,我就带着牛掌柜他们杀出去。但仍面不改色地说出来试探了一下,她却转换话题,没有回答。 我只好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张生是个活的十分精致的男人,他的衣着虽然看上去普通,只能称得上干净得体,质地却十分的华贵,每次见他面目修饰的都十分齐整,无论早晚,头发一丝不乱,十只手指的指甲都打磨的十分齐整有光泽,许多女人都做不到这么精细。”说着,我看了小雪一眼。 她伸手将垂落额前的一绺乱发轻拂到耳后,又把双手交叉揣了起来。 我接着又说:“我有幸被你们抓去了南都,张生的府邸看起来也十分质朴,但我有位很有钱的朋友,曾在客栈边上建过一座别墅,我到过里面,知道这些看上去不值钱的家具摆设,实际上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你那位有钱的朋友是谁?” “可可啊,他爹是妖界的首富。” 小雪的眼睛一下子闪闪发亮,“那我们找个时间把他绑了,从他爹那儿敲点赎金。” “我劝你还是别这么想,他的哥哥是妖界统兵一方的将军,但最可怕的是他的几个姐姐,说不定她们会出十倍的赎金悬赏咱们二个,到时候,我们就永无宁日了。” “好了,好了,你还是说张生为什么要杀欣儿吧?” “这种生活特别讲究的人,往往只关心自己,他表面上对你和真言仙人唯唯诺诺,但这种人心狠手辣,当年在人界,他靠欣儿的嫁妆学到了功法,现在又靠欣儿的迷魂谷搜刮那些偷渡到万神殿的修行者,欣儿对他的好,他永远也报答不了,俗话说,升米养恩,斗米养仇。但他不舍得把欣儿嫁给牛掌柜,那他肯定会杀了她。” 小雪悠悠的叹了口气,“在人界,那些在外面没用的老实男人,往往会在家里打老婆。” 她又问道:“那他为啥不杀红豆。” “我被你抓住用迷魂丹迷失记忆之后,他让你变成了欣儿,没让你变做红豆。在他眼里,只有欣儿对他百依百顺,这种懦弱的人只会对自己人动手。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们为什么要救欣儿,不怕张生和你们翻脸?” 小雪冷冷一笑,“看不惯张生这种人欺负弱小,反正都会蒙着面,事后大家不要点破就好。” 我也冷哼一声,“你可不像是打抱不平的人,欣儿和张生都不过是你们的工具,你们难道还有恻隐之心,我可看不出你对鹤仙人有多么关切。”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以后可得装的像点,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但你早晚都会是我的人,我不喜欢鹤仙人,是因为她喜欢我爹,哪有孩子喜欢勾搭她爹的女人的。” 她的理由,我还真是无法反驳。但我还是说:“你还是死了心吧,我早晚都不会是你的人。” 小雪恶狠狠地盯着我,松开抱住我的手,突然抽出一把黑色的短剑。 短剑漆黑如墨,在她手上仿佛活物一般,有淡淡的黑气流出,氤氲不散。 我顿时脖颈生凉,心中竟然涌起一种把脖子伸过去冲动。 心想完了,还没把古神符拿到手,却先激怒了她。 没想到她却将这把短剑递到我的手里,“这个可是神品的宝物,你拿着。” 我迟疑的接到手中,轻若无物,整条手臂顿时一麻,黑色短剑化成几咎黑气,钻入体内,依附到我体内骨骼之上,浑身清凉,精神也为之一振。 小雪也有些吃惊,又笑着说:“果然我们是天生的一对,这神剑本已认我为主,竟愿意隐入你的体内。” 她脱去外衣,我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伸手解内衣时暧昧的冲我一笑,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愣着干嘛,你要是想看,将来让你看个够。” 我转过头去。 “你快脱衣服啊,我把身上这件金丝宝甲也脱给你,这件宝甲虽不是神品,但帮你挡几下7、8品修为的人,倒也不是问题。” “你快把衣服穿上吧,我不用这个宝甲。” “对了,你有龙鳞,真言仙人和我说了,那这个宝甲就先不给你了。” 我转过脸去,她还没穿好衣服,我又慌忙转回来。 “他连这个都和你说,难道他也怕你?” “他不怕我,但怕他们的盟主上官云,上官云的神剑一出,他就是能读出剑招,也躲不开。”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人界的宗门和妖界的族群不同,他们既不耕种,又不经商,上官云可能不怕轩辕甲,可宗门上下几千人的衣食住行全靠国家供养,他们表面上江湖洒脱,海到天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私下里也得听从调遣。 “这个你可得谢谢我,如果我不一时三刻的和你在一起,你体内的那片龙鳞,早就被真言老头挖走了。”小雪接着说。 我听的一身冷汗,她说的没错,我体内的这片龙鳞,既能保我不死,却又何尝不是为我招致杀身之祸的神宝。 “你可以把头转过来了。” 我扭头过去,正迎着她的脸,惶恐要躲,却被她双手捧住了我的脸,红唇凑了上来。 一阵酥麻,意乱情迷的醉意,风都是甜的。 就像是,一场狂风骤雨掠过连城。 她从嘴里吐出一颗珠子,被我咕咚一声吞到了肚里,一股暖流在我体内流淌开来。 “过分啦,你们俩确实有点过分啦。” 身后传来熊可可的声音,我脸上火烫,转头看到熊可可躲在长廊的一根石柱后面,探出头来。 此时,我俩衣衫不整,嘴对嘴的坐在一起。我心想,这下可真说不清楚了。 “我都回屋睡了一觉了,看你还没回来,就想出来看看。没事,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熊可可又转身走了。 我不敢再看小雪,低声问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万香珠啊,这个珠子能让你遍体生香。” “我要那么香干嘛?” “这可是传说中的万香珠,制法早就失传了,仅有二颗流传此界,体内有这颗珠子,不仅寒暑不侵,能解万毒,而且能保你容颜不变。” 现在虽是晚冬,天气渐暖,但迷魂宫却在深谷的山内,却仍是阴冷无比,我是凡人之躯,在台阶上坐了这么久,早就冰凉彻骨,但这颗珠子到我体内后,确实是透体舒畅,如沐春风。 看来小雪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件宝物。 而且,别说寒暑不侵,能解万毒,仅容颜不变这一项,无论人界或是妖界,都是无价的至宝。 虽然我脸皮厚,但一下子小雪给了我这些天价难求的宝物,也让我心里觉得十分不安,“你把这个给了我,你怎么办?” 小雪婉儿一笑,“你果然还是顾及我的,要不你再吐出来还给我。” 她说完撅起嘴,又往我脸上凑。 我慌忙用手捂嘴躲开。 她哈哈笑了起来,“我逗你的,我有新的。”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颗来,吞进了肚里。 我用手指着她,“你……你……我……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从小对修行兴趣不大,我爹怕我容貌随岁月苍老,费尽心机,寻遍此界,他说此界只有这么二颗,现在你一颗,我一颗。” 我原本要说的是,她为什么要把体内的万香珠给我,却不肯给我颗新的。 后来我才知道,万香珠本是上古神兽体内的神丹,凶残嗜血,直接吞入反会迷失本性,修为不够会脱形化兽。需用数种早就不存于世的仙草炼制万年,才能使此丹温良驯合,纵使这样,像我这样没有半点修为的人,吞食新珠,也会肝胆俱裂,体销神散。 小雪给了我,在她体内养了数十年的万香珠,并不是为了消遣我,而是为了我好。 其中的缘由,她没有告诉我。却像对待相知多年的好友那样,我为你做的事,不一定非要让你知道。 或者,她是想看我的囧态;或者,是想等以后我知道了,会更加感激她。 这些我都无从得知。 只知道以轩辕甲的能力,只要此界有的,他就一定能找出来,他说没有的,就一定是没有了。 小雪又扮成一脸正经,“你会不会因为我对你太好,你又无以回报,将来会不会杀了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斗米恩,升米杀。” 也不知道她是真记错了,还是故意说错了。 但她给我的,我确实是回报不了她。 无论是这天,还是将来。 从那天起,我不再怕冷怕热,身体能消解大多数的毒物,也不再变老。 我说:“我的符呢?” “给你。”小雪说着,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递给我。 我却没有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雪勾起嘴角一笑,“我们果然是心意相通,你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她把手里的符箓化成飞灰,又掏出一张来。 “记得用完之后,一定、一定要还给我。” 我还是没有接。 “这都骗不了你,你说我能不喜欢你吗?” 第125章 夫君快走,这里有埋伏 在人界,大多数的女人从小被教的是将来嫁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就是人生的目的。 但小雪的志向是,为天下多立一个英雄,她常恨自己生为女儿身。 人族和妖族的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人族看待妖族,愚昧,野蛮,暴戾。 妖族看待人族,奸诈,阴险,恶毒。 牛帝发起的解救妖奴,天下一统的战争,但在人族看来却是保家卫国,抵御强敌入侵。 轩辕甲在人界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可以彪炳史册,有勇有谋,深得民心的国相。 如果我生在人界,长在人界,别说国相轩辕甲是我眼里的大人物,就连小雪可能也早就是我心中仰慕的英雄人物。 小雪出身于“一门六鼎甲,三代四国相”的世家,知识广博,不仅勇敢,又有智慧。 她的所做所为有些离经叛道,既瞧不起功名富贵,又蔑视宗门。 她和顾晓仙不同,顾晓仙生在宗门,喜欢那些天赋异禀,前程似锦的少年。 而小雪的朋友都是皇亲国戚,又加之太子妃的身份,她调用的都是宗主级的人物,那些天赋异禀的少年,她能多看一眼,就是他们的前程。 至于她说的喜欢我,我是这么猜测的,感性的来说,我是生长在妖界的人族,譬如矮木生于乔林,虽说比牛掌柜和熊可可这样的巨人显得矮瘦些,但在人族中却是十分的高大,而且一身妖怪那种不羁的气息, 令她耳目一新; 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能在妖界之中最乱的慕仙山上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 慕仙山在人界有很多传说,一是因为传说中的神宝,引的无数修为高深的人前去寻找;二是有多少在人界名声响亮的人物,去了慕仙山再没有回来,其中不乏几大宗门精挑细拣的弟子,也有整个宗门从此销声匿迹,就连宗门盟主的儿子,人界战力榜多年位列第一的人界少年天才,上官慕仙去了之后,也再无踪迹,生死未卜。 理性来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正指挥着万神殿的守军,将海荷花的军队全部困在了悬浮山中,几乎是胜利在望,但我却凭空出现,一人一枪,将整个天空化成了无尽雷霆,毁了她千艘战舰,让海荷花反败为胜;这和人界那些在擂台上取得胜利,战力榜上排名很高的少年不同。我是在她的眼皮底下,毁了她数千精兵良将,她不怒反喜。 人族竟有这样一个她所未知的少年。 她知道是宝符为我提供了灵力,也清楚灵力只是成功的一部分,更佩服的是我能隐忍多年的心机,一眼不忘的能力。她虽不是天赋异禀,但也远超常人,身边更是不缺名师高人的指点,她清楚学习功法,并不是背过,更是要能领悟和使用,同样的几百个字,有人写不出几行完整的句子,但有人却能写出华丽的文章。 功法易得,智慧难求。 我误打误撞的竟然符合了她大多数审美的诉求。 再就是小雪的个人特点,霸道。这是与生俱来性格,不是那种有能力之后再去抢夺,而是哪怕身份低贱,却有敢叫日月换新天,大丈夫当如是也的鸿浩之志。往大里说就是视天下兴亡为己任,往小里说就是我喜欢的东西就得是我的。 这种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 惠惠子也霸道,但她和小雪那种时时刻刻要待在一起不同。 我和惠惠子一起长大,她的霸道更大气一些,小时候,她一直觉得我是她的玩具或储备的口粮;长大后,我不知道她还想不想吃我,但在她眼里我和她的小狗没什么不同,你可以出去尽情撒欢,但早晚你得回来。 从小到大,从来是小事我自己做主,大事我听她的。只有这次,我要和熊可可来救牛掌柜,她没能拦住我,她那双明亮的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失落,而是,你怎么敢背叛我。 她的这个眼神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安。 尤其是和小雪在一起的时候,虽说是身不由己,但仍有负罪感。 现在,我和小雪躲在迷魂夫人的房间里。 整个迷魂宫的第二层都是迷魂夫人的,这里可以藏人的地方很多,真言仙人待在其中一间空房间里,而小雪却非要拉我一起躲在迷魂夫人的床下,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想挣脱,她说,嘘,不要出声。在黑暗的床底下,一片沉静,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她抓着我的手,在我掌心上写字,你喜欢我吗? 有些话,我听了开心,但我永远不会相信。 我不相信小雪真的会喜欢我。 为了抵抗她的诱惑,我尽量去想一些悲伤的事情。那天猪不足的死亡,也在黑暗的石门边上。他在妖生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是牛掌柜一定要逃出去? 还是远在花街的老婆和三个孩子,从此就无依无靠。 我最后一次见猪不足。他站在一片战死的将士墓碑前,表情平淡。他说,我想家了,想老婆孩子了。他曾经打过几百年的仗,都没有想过家,这次来万神殿,还不到一个月,他却想家了。 对他而言,家是什么? 是他可以停泊的宁静港湾,还是一个需要他、依靠他来支撑的地方呢,对他而言被需要可能更胜于归属感…… 我的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思绪被打断了。 是小雪狠狠的拧了一下,我强忍着痛,转头瞪了她一眼。 她小声地问我,“你不理我,在想什么?” “一些特别悲伤的事情。” “我不打扰你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张生吧。” “你不想?” “有你,以后这些烦人的事,我就不用再想了,累。” 小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安静了,但仍轻轻的抓着我的手。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想的,小雪变成了迷魂夫人的侍女,我也一身侍卫的装扮,只要张生闯来,我们拦住他,并发出一些声音,真言仙人就会假装听到打斗,匆匆赶来。他不能让人一眼瞧出早就在这里埋伏的样子,毕竟大家第二天还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只要赶走张生,不让他杀了迷魂夫人就行。 唯一要想的是,他什么时候来,会从哪里来。 迷魂宫的最顶层,是迷魂夫人为张生留的,据说上面装修的和他南都时住过的院子一模一样,张生却从未去住过,迷魂夫人也禁止任何人上去。 迷魂夫人这个女人还真是迷恋张生。 张生也从未去过迷魂宫的外部山谷,也不知道那些丑陋的鼠妖,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画着他的脸的面具。 迷魂宫内这些面容娇好,身材曼妙的男侍女侍,估计也是张生精挑细选的,毕竟他是一个活的十分精致的人,才会这么在意生活的各种细枝末节。 而迷魂夫人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心里却只有他。 只是她不知道,她对张生的这种深深的迷恋,已经成了他想要尽力摆脱的累赘。 张生修习的是空间功法,什么也挡不住他,他可以在任何的地方出现。 我正想着,就听到床上的迷魂夫人,悠悠的说道:“我等待的那个人来了,带着浓浓的杀意。” 我支起了耳朵,身旁小雪的呼吸声顿时停止了,她也在用心听着。 黑暗中,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 小雪的手伸到我的怀里,温暖柔软,我刚要去抓出来,一张符便被她贴到了胸上,她又将二块灵石握在手中,“要等他来,再赶他走,一了百了的断了他的杀心。” 我知道她的意思,宝符吸取灵石时,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等张生来了再说。 她拉着我,从床下翻了出来。 正好看到床前,突然飘起一团黑烟。 迷魂夫人突然大喊一声:“夫君快走,这里有埋伏。” 第126章 开了个大价钱,让他去杀小雪 小雪看着眼前那团黑烟,一脸疑惑。 我心想不好,抢身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此时,一只黑色巨爪,从那黑烟中挥出,结结实实的打到我的身上。 “铛!” 一声巨响,宛如一柄巨斧劈到了钢板之上。 我身上的衣服被巨大的灵力震个粉碎,房内的巨石地板被打的碎裂,我也如同锲子般被敲进了地板里。 血从我的头上,肩上流了下来。 巨爪缩回了黑烟中。 秋鸿出现在我们面前,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他本是一条青色蛟龙,现出真身后的一击,速度不快,却是能使出远高他自身修为的杀招。 他这一爪本是击向小雪的,他知道小雪有由玄天蛛丝炼制而成金丝宝甲。 为能够一击必杀,他不惜一上来就使出了真身。 没想却被我挡住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几日不见,这么历害了吗?” 我身上冒着绺绺的黑烟,精神涣散,耳朵被震的嗡嗡之响。 多亏小雪给我的那柄神品黑剑,附在了骨头上,才挡下了秋鸿的致命一击,如果在我体内没有这柄神剑,我早就被劈成两半了。 我恍恍惚惚地看到,自己被小雪从地里抱了出来, “遇仙,遇仙,你快醒醒!” 我渐渐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我没事,快把灵石给我。” 小雪把灵石递了过来,我伸手要接。 一只巨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将她掳走。 她转头一看,是真言仙人。 真言仙人放下她,对着秋鸿厉声大喝,“秋鸿,是什么人让你擅闯迷魂宫?” 小雪心中急躁:“你和他啰嗦什么,还不快拿下他。” 真言仙人面色一愠:“我乃是万神殿的长老,自是要听清楚缘由。” 小雪闻言一愣,这真言仙人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却突然摆出一付神殿长老的架子来。 秋鸿的出现,本就出乎意料。 秋鸿自那日在南都绑了我去后,又去向张生和小雪索要赎金,却不想我已经逃了,秋鸿赎金没有得到,反被关在了南都的地牢中。 这次他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张生发他出来。 但他要杀的,很显然不是迷魂夫人,而是小雪。 秋鸿答道:“真言长老,自海荷花那伙贼人侵入迷魂谷后,我受南都城主所托,一直在迷魂宫内担任暗卫,今夜巡视至此,见雪将军受那凡人蛊惑,欲杀迷魂夫人,故而出手。” 真言仙人走到我的身前,伸手取下我破衣之内的古神符,一脸怒容:“你这小人,自被我们俘后,一直好吃好喝的待你,为何要做如此下作之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无话可说。 事以至此,很显然是,小雪以为真言仙人和她是一心,却没想到真言仙人有自己的打算。 悄悄和张生联手。 我猜他们是想借秋鸿的手,除掉小雪,摆脱人界的控制,再将她的死推到我头上。 秋鸿不相信我能以凡人之躯接下他的杀招,又从我破碎的衣服上看到了露出的古神符一角,他并不知道我没有来的及吸收灵石之力,不敢向前。 他只是个生意人,风险变得这么大,一击不中后,他当然不会再出手了。 我和小雪被绑了,带到迷魂宫的大殿里。 牛掌柜他们果然早被绑到了这里。 鹤仙人也在,她也被绑的牢牢的,脸上身上有许多流着血的新伤,看来是经过一场打斗,红豆站在她的身侧,双眼机警地盯着她。 鹤仙人上次挨了子不语一掌,当时子不语被阵法所困,神力涣散,那一掌并不重,却也将鹤仙人身上各处的灵脉震出了许多细小的裂纹。后来,她又被海荷花挡住,二人虽未打斗,但鹤仙人强行运用灵力,展开神域,结果却使得灵脉上的裂纹全被灵力撑开。 以至于,这次见到她时,走路都需要红叶搀扶。 鹤仙人的伤,如果静养三五个月,并在此期间不再运用灵力,灵脉上的伤口便可自行愈合。 这次看来又和张生、红豆有过一次打斗,伤势更重了不少。 她面如死灰,冷汗不止,一双大眼睛无神朦胧而又空洞,她体内的灵力透过破损的灵脉不断溢出,就连我这样没有修为的人,都能肉眼可见,绺绺白气从她身上冒出。 真言仙人看到她,冷冷一笑,并不理会,而是径直走到张生面前。 “红叶呢?” 张生低声说:“让她跑了,没有捉住。” 真言仙人轻轻哼了一声,又换上一付笑脸,亲手给牛掌柜松了绑。 “牛帝受惊了。” 牛掌柜既不知道小雪和我的计划,更不清楚真言仙人的阴谋,但见到真言仙人仍是这么客气。他哈哈大笑,走到我身前,“你这个傻小子,真是恨铁不成钢!人家请我们在此当贵客,你们却到处乱闯!快给真言仙人道歉。” 他说着就要去解我身上的捆仙绳,真言仙人却挡到了他的身前。 “牛帝且慢,这位小仙,我一会有事要单独问他。” 我心想,这个老东西,刚才抢走了我的古神符,估计一会要把我身上的龙鳞挖走了。 小雪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大声的说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问的。” 张生也疑惑地看向真言仙人。 从小到大,张生对轩辕甲充满了恐惧,小雪的话,他当然不敢不听。 既然迷魂夫人无法离开迷魂谷,他又不舍得她嫁给牛掌柜,他的确是打算杀了迷魂夫人,再带着红豆逃离万神殿。他回到南都,收拾好东西,夜半时分窗外黑影浮动。 真言仙人飞了进来。 他以为计划败露,准备殊死一搏,不想真言人却微微笑道,“城主且慢,你听完我的话,再做决定……” 张生听完,半晌无语。 愚蠢就是坏。 他痛恨他父亲的软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活成了他,只想逃避,只想随遇而安。 对坏人逆来顺受,对自己人却心狠手辣。 真言仙人让他将计就计,杀了小雪,再推到牛掌柜身上,如果轩辕甲来寻仇,正好引他与海荷花她们自相残杀。 张生心里一万个不愿得罪轩辕甲,但他也觉得真言仙人的话有理,而且有万神殿托底。 他答应了真言仙人。 但到最后,他还是不敢自己出手,而是把地牢里的秋鸿放出来。 开了个大价钱,让他去杀小雪。 第127章 我抱着膝盖,慢慢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真言仙人把我们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里。 鹤仙人和小雪被带去了三层,小雪在离开前,笑着扫了一遍房间里的人,张生慌忙低头躲开了她的目光,躲到了红豆的身后,秋鸿倒是双手抱胸,他本来就是收钱办事,而且还没办成。 迷魂夫人怔怔地站着,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雪看到真言仙人时,笑着说:“真言长老,你今日所做之事,其他二位长老还不知道吧。” 万神殿除了真言仙人外,还有另外两位长老,真听仙人和真看仙人。 真言听之以心,真听而所之以气,真看算之以命。 万神殿发生的大事,须由他们三位共同裁定。 真言仙人干笑几声,“刚听秋鸿所言,你是受了那凡人蛊惑,待我查明真相,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小雪收起笑容,目光冰冷,“老东西,你还有个女儿吧,如果遇仙少一根头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她转身走到我的身前,笑着说:“你等我。”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跟在鹤仙人的身后走了。 牛掌柜、熊可可和我仍被带回了四层,关在同一间房子里,青衣仆人帮我们松了绑。 不用说,这间房中四壁都写满了符文,是比捆仙绳更厉害的结界。 “遇仙,你到底干什么了?”牛掌柜一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熊可可一样,半夜里,正睡的好好的,就被绑到了大殿里,现在又被关到了这里。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熊可可一脸奸笑,挤眉弄眼的。 “快说,啥事不能和我说。”牛掌柜转头看向他。 “嘿嘿嘿,这事真不能说。”熊可可笑的特别猥琐。 “那好,你不说,等我当上妖王,第一个处死你。” “我说,我说,遇仙,哥哥对不住了你。” 熊可可以为是我和小雪干那个,被真言仙人抓到了。 我还是真佩服他的想象力,他就是这么个人,看别人拉个手,都能脑补出呼吸急促,进进出出的场面来。 牛掌柜一愣:“大半夜的,他和小雪干什么,惹到了真言仙人?” “就是干那个啊。” “不至于吧,万神殿难道不能干那个。” “他们本想让小雪嫁给你的,却没想到被遇仙给玷污了……”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猛的一拍桌子,房间里的两只嘻嘻哈哈,不正经的妖怪安静了下来。 我把这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小雪给我的那些宝物,我没有说。 小人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身上有宝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天哪!你竟然敢相信真言那个老头!一个整天看别人心事的人,他的心早就脏透了。”熊可可大声感道。 “这样的话,小雪可能真的活不成了。”牛掌柜平静地说。 以小雪的性格,她肯定不会放过张生,更不会放过背叛她的真言仙人。 所以他们一定会杀了她。 我上火了,嘴里起了几个大泡,舔破之后钻心地疼,越疼越忍不住想舔。后来想想自己也好笑,我算什么呀?我为什么要担心小雪。 真言仙人知道我身上的龙鳞,他肯定会找机会挖出来,我也活不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我心惊肉跳的一看,是几个青衣仆人搬着食盒走了进来。 他们挑亮了莹石灯,从食盒内捧出酒饭,鸡、鱼、鸭、肉,堆满桌子。 熊可可一句,“好久没吃鸡了。”跳到桌前,撕下一条肥鸡腿塞进了嘴里。 “遇仙,快来,先吃饱肚子,其他的再说。”牛掌柜招呼我一声,便也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这两个没心没肺,也没什么本事的家伙在一起。 特别心安。 我也不顾嘴里的溃疡,坐下去吃了起来。 我们吃完之后,青衣仆人又走进来,收了碗筷。 熊可可剔着牙说:“看来,只有我能保护你们两个了,我要开始练功了,你们不要打扰我。” 说着他脱鞋跳到床上,盘腿修习起来。 片刻之后,他钻进了被窝里,鼾声渐起。 “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我心想这次怕是躲不开了。 这次青衣仆人搬来了几个茶盘,云片糕、红枣,和些花生、瓜子、豆干、栗子、杂色糖……摆了一桌。又搬来一个火炉,拿一把铜壶,撮了一把绿色茶叶,倒满了水,在火上烧得滚热,便又出去了。 熊可可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们三个捧着热茶,围在火炉边上,吃着茶点。 不一会,门又开了,青衣仆人又走进来。 “先别收,我们还没吃完。”熊可可说道。 青衣仆人没有开口,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门外。 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站在那里。是秋鸿,一身的血腥味。 熊可可没有保护我,他低头吃瓜子;牛掌柜半闭着双眼,吸溜着烫嘴的热茶。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跟着秋鸿走了。 秋鸿把我带到了迷魂宫三层,角落里一间黑暗的房前。 他打开门,一股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我心里闪过一万个逃跑的念头。 却被他一脚踢到了里面,他锁上了门。 房间很小,又冷又暗,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一块荧石,嵌在墙上。 荧石灯下,有个人盘腿坐在地上,轻轻地咳着。 这是我第一次离鹤仙人这么近。 鹤仙人其实长的很高大,她坐在那里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她抬手捂着嘴,不断轻轻地咳着,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很像夏夜雨后田野中的花香。 这一晚,她可能和张生、红豆打斗过,体内未愈合的旧伤又挣开了,灵力不断的涌出,有些直接涌出体外,有些涌入到了胸肺,引得她不停地咳,她的手轻轻地抖着。 她应该非常的难受。 我选了一个离她远的角落里坐下来,双手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那个……鹤仙人,我治不了你的伤,但可以让你不再咳嗽。”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很美,但目光很冷,像她的剑一样,闪着寒光。 我慢慢地站起来,一点点的挪到她的身边,缓缓的将戴有镇龙枪的手伸了过去。 她又抬头看向我,什么也没做,眼中闪出一道寒光。 我却觉的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剑刃抵到了脖子上,浑身的寒毛瞬间炸了起来。 我站在那里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她说:“滚。” “好的,我马上滚。”我又一步一步退回到角落里,安静坐了下来。 我的体内有万香珠,虽然能感觉到房间里很冷,但身上却是暖的。 刚才又吃了一顿饱饭,有酒有肉,我抱着膝盖,慢慢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128章 她问我,你想不想学杀人 我梦见在一个极高的山上,天上的日头,不差不错,端端正正掉了下来,压在我的头上,惊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头,就像还有些热。 这个头……皮肤光滑,鼻子好挺,下巴好尖……这个头,不是我的…… 我猛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看到鹤仙人已经昏倒在地上。 这个房间很小,刚才我靠墙坐着睡了后,就沿着墙躺到了地上。鹤仙人昏倒后,正好砸到了我的身上。 这个女人又高又瘦,身上没有什么肉,却很重,我用尽全力,抓着她的衣服,把她扶坐到墙边。她没有醒,柳眉紧紧皱着,脸色雪白,又轻轻咳了几下,几滴口水溅到了我脸上。抬手一擦,手背上一片血红。 原来是血,她体内涌出的灵力伤到了内脏。 我顾不得那么多,把戴着镇龙枪的手,轻轻按到了她的背上。 她的背又湿又热,要是别的伤,我也帮不了她,但我手上的镇龙枪恰好能吸食灵力。 隐入手指中的镇龙枪,轻轻跳动了几下。 “怎么,不吸?”我心中一惊。 想要抬手去看,手刚抬起来,指头上镇龙枪却猛的拖着我的手,拍到她的背上。 片刻之后,我就觉得整只手都又热又胀。 那隐在肉中的银色的镇龙枪发出黑白二色的光,十分诡异。 我光注意自己的手了,没有发现鹤仙人早就已经不咳了。 她转头看着我,目光冰冷。 我的手还按在她的背上,就像吸住了一样,轻轻拨了几下,没有拨下来。 “你醒了,你听我解释……我是在救你。” 她背一挺,双肩一振,我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好在她没有想杀我,我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她灵脉受损后,涌出的灵力在体内四处堆积,她只觉得浑身胀痛,终日昏昏沉沉,已经搅得她十多天不能吃睡了。 这次被我的镇龙枪吸的干净 鹤仙人轻轻地将背倚靠到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舒服多了。”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警惕地看着她,鹤仙人无论在人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传说中的人物,看到她和看到死没有区别。 我说:“不用谢。” 她嘴角勾起,扬眉一笑,“我不杀你,你不用怕我。” 我点点头:“但他们把我和你关在一起,就是为了杀我,无论是谁来杀,都会怪到你头上。” 鹤仙人想了想,“怪不得小雪喜欢你,想这么多,我是一个刺客,但我不杀你这种无名小卒。” 在迷魂宫,只要我觉得真言仙人可能就在附近的时候,我就停止思想,不能让真言仙人读出我的心事。只在心里来回的背子墨的那本残卷的符文,反正这些字符,我一个也看不懂,真言仙人就是读出来,也不知道我想的是啥。久而久之,我并没有看懂这本符文,只发觉了有九个字符时常出现,但现在,我仍未能悟出什么。 只有来到这个房间里,我才敢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 秋鸿带我来到这里时,站在门前,我就觉得十分古怪,迷魂宫每一层都是左右对称的结构,这里本该是一堵墙,而且,每上一层就会更尊贵一些,这里是三层,怎么可能会有一间又小又冷的房间。所以我想,这里并不是迷魂宫,而是张生开劈出来的一块空间结界。 我在这里想的事情,真言仙人什么也读不出来。 被抓到迷魂宫后,有一个想法我一直没敢想。 青衣仆人来带我走时,他指了指我,又转身指了指门外站着的秋鸿,牛掌柜本想要起身阻拦,却看到桌子上有人用茶水写了三个字:“别动手”。 在青衣仆人转过身来时,牛掌柜赶紧伸手端茶,顺手擦去了桌子上的水字。 熊可可也有样学样的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 我老老实实的跟着秋鸿走了。 我的那个想法是,子墨来了。他一直在迷魂宫里,冷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当时,我是先找的猪不足,后来又去找的他,但是他摆谱,第一天什么也没和我聊,第二他和我拼凑起整本残卷后,天色就晚了。我去他的住处偷用他的飞羽笔写符文时,他还在睡觉。他应该比我晚一天,或是同一天来的这里。 他本就精于各种法阵,又得到整本残卷,想藏起来不被发现,对他而言真是轻而易举。 我从心里佩服他,能一直沉的住气,他在等一个时机。 子墨的父亲有一丝古神的血脉,母亲是九尾狐,近神远妖的族类。他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性格也异于常人的沉稳。几千年后,他成了我认识的最早飞升上界的几人之一。 “你在想什么?”鹤仙人主动开了口,她的声音冷淡,沙哑、低沉、磁性,平常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命令一般。 “我在想真言仙人会派谁来杀我。” 这个很好想,他就是为了挖我体内的那块龙鳞,也得杀了我,理由有很多,这些知道他们秘密的人都要除掉。 但真言仙人不会自己动手,他可能会让张生杀我,但张生自从让秋鸿杀小雪失手之后,他更不会出手杀人,所以他先把我和鹤仙人关在一起,但鹤仙人不一定会杀我,最有可能的是再花钱让秋鸿来,也有可能是红豆或者欣儿。 “你不担心小雪,不奇怪她没有和我关在一起?”鹤仙人又问。 “不担心,小雪一定被他们牢牢绑着,关在一个难找的地方,如果让她逃了,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你的意思是小雪必死?” “对。” “那你还一点也不担心她。”鹤仙人的脸色阴沉了起来。 我可不想惹她,她虽然一身伤,但杀我也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我忙说:“我当然担心她,但我也得活着才能想办法救她。”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房间里安静下来,昏暗的灯光变的更暗了。 在这个房间里,我还想清楚了二件事情,我不担心小雪,并不是我更担心自己,而是她被人从大殿中带走时,她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但看到迷魂夫人时,却只是一扫而过,但迷魂夫人却一脸的惊恐。 小雪和我躲到迷魂夫人床下时,曾和她说过张生要来,却没说只是吓走他。 秋鸿来时,迷魂夫人以为是张生,她让他快走。 这个男人不值得,但是她还是无法割舍。 按理说,张生被救之后,她应是一脸欣慰。 她为什么怕小雪,除非她一开始就轩辕甲的人,是轩辕甲让她嫁给张生,也许只是顺水推舟,毕竟张生这么帅的男人,没有女人不会动心,何况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她那夭折的女儿也可能还活着,在人界的某个地方,衣食无忧,天真烂漫。 小雪对真言仙人说的你还有个女儿,也许就是说给迷魂夫人听的。 像真言仙人这种人,为了上天梯,能飞升,早就没心没肺了。 舍我亡亲墓,乡山留不得,别我中年妇,出门天始白,舍我丱角儿,掉头离火宅,人所难毕者,行人已做毕,人所难割者,行人皆能割。 我想清楚的第二件事是,猪不足是鹤仙人杀的。虽然看上去鹤仙人刚被真言仙人从万神殿的内城,请到了迷魂宫内,但鹤仙人前几日不在内城,而是从这里去了人界,可能是迷魂夫人打开空间入口,接她返回时,正好被四处寻找牛掌柜的猪不足撞见。迷魂夫人是轩辕甲的人,鹤仙人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她给了猪不足致命一击,但猪不足当时没死,一直撑着逃到石门前。 猪不足中的不是毒,而是鹤仙人体内成了魔的灵力。 镇龙枪在吸食鹤仙人的灵力里,发出的是黑色的光,猪不足的脸也是黑紫色的。 当然,这都是我猜想的,也不敢问鹤仙人猜的对不对。 只是扭头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正迎着她那双雪亮的目光。 她问我,你想不想学杀人。 第129章 遇仙,有缘再见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憔悴瘦弱的就剩一付骨架,但其实我也知道,她之所能成为传奇的刺客,必经过千锤百炼,何弱之有。 她每一动作都来之不易,都下了几百上千年的苦功,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杀意与力量。 就像小白那种对跳舞痴迷的人,每个动作,每天练个几十几百遍,她举手投足,每个动作都在跳舞。 但鹤仙人和小白不同,小白是因为喜爱,每日沉浸其中。 而她,每天如果不是杀人,就是要警惕被人杀。 我可不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那个,我觉得吧……”我挠了挠头。 她抬起一只手来,手指洁白纤长,慢慢伸向我。 “你敢说不,我就杀了你。”她的声音沙哑低沉。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我突然觉得挺想学的……真的……发自内心的。” 她的手没有停下来,抓住我的头,从头顶到脚跟摸了一遍。 我不知她什么意思。 也许她饿了,毕竟十多天没吃东西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冷汗直流。 “你简直一无是处,不仅没有灵魄,骨骼也细脆,就是一个废物。”她叹了一口气。 原来她不是要吃我,只是查看我的骨骼筋肉适不适合学杀人。 我这一身的凡人骨肉,当然和妖怪是不能比了的。 我放下心来,“是啊,我不适合干那个。” “要不是小雪喜欢你,我也不会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你的身上有她的味道,她是不是把她的万香珠给你了。” 我说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妒火,这个世间只有二颗万香珠,轩辕甲全都给了小雪。 却没给她,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忠心的人。 “她还给你什么了?” “一把黑色的短剑。” “黑雷云!她把这个也给你了!”鹤仙人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她没有给我,只说让我用。”我小声地说,生怕激怒她。 那把黑色的短剑,原来是一朵云,怪不得那么轻。 可是这黑雷云自从到了我的手中后,就钻到体内,附到了我全身的骨头上,别说用了,我取都取不出来。 “啪!” 鹤仙人一掌拍到我的背上,这一掌快如迅雷,虽不致命,但比刚才用力了许多。 我被打的猛得向前一晃,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残影,骨头和肉像是分离了一般。 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一朵小小的黑色云朵,在她的手上翻腾不止,时不时的,还会现出一道细长的闪电。 她盯着这朵黑云,眼中一片火热。 她的另一只手又轻轻搭在这朵黑云上,双手缓缓打开,口中轻轻说道:“剑来!” 这朵黑云随着她的双手不断展开,越来越长。 最后变成一把黑色细长的剑,比小雪刚给我时,要长的多,如果立起来,都和我一样高了。 鹤仙人拿着长剑,十分不舍地把玩了一会。 “她连这个都舍得给你,这可是神器。” “她没说给我,只说借我用用。” 她哼了一声,“这种神器,她要是给你,你好意思要?” 我没敢反驳她,既然小雪给我的,都是不得了的好东西,我总得表达一下担心她。 “鹤仙人,你不担心小雪吗?” 鹤仙人看了我一眼,眼神温柔了许多,“你不用担心她,只要在迷魂宫,她就不会有事。” “是啊,迷魂夫人……”我本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想到把心里猜的,迷魂夫人也是轩辕甲的人,也说了出来。 鹤仙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慌忙接着说道:“迷魂夫人可不敢让她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鹤仙人又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张生不会让她死。” “你是说……张生喜欢小雪?”我有些不敢相信。 张生有红豆和欣儿了,红豆的长相和气质,都能称的上绝世而独立,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欣儿虽然比不了红豆,但她对张生是真的好。 被男人骗过,还会爱他的女人有很多,但被男人杀过,还能爱他的女人,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 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自我进入万神殿后,张生就一直待在小雪的身边,对她虽没有过分之举,却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百依百顺,半点城主的架子也没有,更像是个仆从。 张生是一个精致的人,他所用所喜的东西,无一不是世上罕见,贵不可言。小雪在人族中,无论她的长相还是身份,都符合了张生喜爱的条件。 鹤仙人又冷哼一声:“男人都是这样,在心里永远有一个完美的女人,他不一定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却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我十分配合的点点头,如梦初醒般的说:“噢。” 心里却想,看不出来,这个冷冰冰的女人,还知道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 接下来,鹤仙人的话,却更让我震惊。她说: “你噢什么噢,就比如说那头老牛,他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但我要嫁给他,他却不敢娶。” 听到鹤仙人这句话,我当时就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牛掌柜喜欢鹤仙人,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鹤仙人可能知道他喜欢她,却不知道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真的没有想到,鹤仙人什么都知道。 我呆呆的站着,不知是该为牛掌柜高兴还是悲伤。 他的心思,她懂。 “你以前的师傅是谁?”鹤仙人又冷冷的问道。 “我没有师傅,会的那些功法,都是偷学的。”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就省的我去杀他了,”鹤仙人看我不像是说谎,接着说道,“既然小雪喜欢你,你就不能是这么没用的男人,跪下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 我站着没动。 她一剑挥来,我的头皮一冷,盘在头上的发,被她斩去了,剩下的短发落下,仅到耳边。 鹤仙人手拿长剑指着我,“再不跪,下一剑,我会砍掉你的头。” 我知道她不说谎,膝盖软了一下,但我又站直了。 我想到了猪不足死在她的手里,我要为他报仇的。其实,我和猪不足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我去他的店里吃肉喝酒,每次也是照价付钱。他是一个好人,对我好,对其他的人也一样的好。 但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在这里。 “你不怕我学会你的功法,将来杀你?” 鹤仙人轻轻笑了笑,“当年教我剑的人是红叶,后来我要杀她,现在我要教你,自然也不怕你来杀我。” “教你的人……难道不是轩辕……国相?”我问。 鹤仙人的眼神迷离起来,她想起了往事,“轩辕公子教我的不是功法,而是如何杀人。” 她说完这句话,又冷冷的盯着我,手里的剑又慢慢抬了起来。 我心想男人要有铮铮铁骨。 但该跪就跪,没必要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鹤仙人掏出一个储物符,里面有厚厚的九本书。 “这些你先收起来,将来慢慢学,今天晚上秋鸿会来杀你,你得学一招速成的。” 我心想,这个女人,刚见面时,还说自己是个刺客,不想那么多。原来她不仅想了,而且还想到了是秋鸿。 我只想到了,真言仙人和张生可能派来的人是秋鸿、红豆或迷魂夫人中的某一个。 现在想想,的确秋鸿的可能性最大,让他杀人,不用找理由,价格合适就行。 鹤仙人又掏出九张薄薄的鱼皮纸来,“这是我耗费千年,独创的剑法。” 我小心的接到手里,展开一看,她的字真和牛掌柜的字不相上下,春蚓秋蛇,纵横杂乱。 我强忍着没笑,这么漂亮的女人,写这么一手难看的字。 她轻轻咳了一声,“这个你也先收好,千万别弄丢了,我记性不好,再写我也记不住。” 我一页一页的看了一遍,就把这九张纸还给了她。 她疑惑地看着我,“怎么,看不上?” “鹤……师傅,我已经全记住了,这剑法还是先放在你这儿吧,省得被别人夺了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真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 她将那九张鱼皮纸收好,“今天我要教你的一招,不是这上面的,站起来吧。” 她说,站好,放松,挺胸抬头,肩膀垂下,手肘扬高…… 我按她的说法站着,心里却想起子不语,她当年也是教我,如何站,如何坐。 她说,你别走神,你站的时候,不是站。那是一种饱含着力量的宁静……然后你扬起,刺!你看到我时,最先感到的是什么? 我说,杀意? 不是,是恐惧,你得学会让人从心里怕你;人们心里想象出来的恐惧,要比他们所见到的,可怕的多。比如你看我这样一个女人,没有尖角獠牙,有什么可怕的?但你心里想的却是各种死法,你在自己吓自己。 她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会我坐在门边,你坐在里面,他要进来杀你,他会用9分的精力提防我,只拿1分的精力对付你,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我问,你不帮我? 她说,我这不正教你,你只有一招,去赢他。 她站到我身后,捉着我的手腕,比划着刚才教我的剑势。 她的手,温暖却十分有力。 她弯着腰说:“你们人族都这么矮。” 我说:“我还长个呢。” 不久之后,她轻轻地说,“来了,你记住了,放松,背对着他,再慢慢转过身来。” 我握着长剑,站到了墙根。 她又坐回到门边,依靠着墙坐下,双目合上,睡着了一样,又咳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秋鸿走进来,他先看了一眼鹤仙人,低声说了句,“打扰了,鹤仙人,是真言仙人让我来的。” 鹤仙人咳着,抬起了头。 “我不是来找你,是他。” 鹤仙人又低下头去。 我还是背对着他,站在墙边,竖着耳朵听着秋鸿的脚步声,心里默念,放松!放松! “啪!”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我转过身去,看到秋鸿也愣在那儿,转头看着身后。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门边坐着的鹤仙人却不见了。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遇仙,有缘再见。” 第130章 组建起万神殿的守卫军 “轩辕甲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在心里想,鹤仙人当了我的师傅,不帮我也就算了,她逃跑却把我和秋鸿关在了一起。 我强装镇定看向秋鸿。 秋鸿大惊失色,一脸的慌张。 我不禁心中暗喜,鹤仙人刚才匆忙的教了一招,这么吓人吗? “你在那儿傻站着干吗?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秋鸿对我怒吼一声。 张生设置的这个空间只能从外面打开,秋鸿进来后,没有关门,就是怕出不去了。 结果没想到,那个坐在门边,看上去虚弱不堪的鹤仙人却趁机逃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张生和红豆救出小雪已经逃了。 真言仙人也回内城的真言宫了。 和我想的一样,果然真言仙人让张生杀我。 张生说,“那凡人牵连甚广,既是牛帝的心腹,又被小雪喜爱。我杀了他,在妖界和人界都要树敌,不如花点灵石,让秋鸿去做。” 真言仙人给了二千灵石,张生找到秋鸿,给了他一千,自己悄悄留了一千。 并对秋鸿说:“你先把他和鹤仙人关在一起,他就是死了,别人也会以为是鹤仙人干的。” 秋鸿问:“那鹤仙人呢?” 真言仙人给了他一把玉石钥匙,“这是鹤仙人被关的那个乌有之地的钥匙,只能从外面打开,如果你愿意,她会被永远困在那里。” 秋鸿先当着牛掌柜的面,把我带去关鹤仙人的地方。 夜里要去动手时,真言仙人突然找到他,让他把我的头砍掉,身体送来,好证明我已经死了。两人一聊,秋鸿才知道真言仙人给了二千,他去找张生理论,发现他已经逃了,小雪也不见了。真言仙人连忙去追,并和秋鸿约定,让他把我的尸体带到内城的真言宫,秋鸿又加了二千灵石。 这一番周折之后,秋鸿才到了这里。 他和我都被困住了,他发了疯似的用刀,把四面墙都砍了个遍,灰都没落下一片。 我说,你省省吧,这是张生用来关鹤仙人的结界,如果能轻易破开,那鹤仙人怎么要一直等到你来,才逃出去。 秋鸿听我这么一说,把刀一横,怒目圆睁。 我说,你先别杀我,既然我们都被困住了,你让我活着,总比你守着一具尸体要好的多。 秋鸿收起了刀,在墙角坐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储物符,拿起一个,从里面倒出一堆的闪闪发光的灵石,他把这些灵石按品级分开,然后又从低品级的开始,仔细数着,每五百颗装到一个袋子里,不一会就装满了十几个袋子。 数钱的时候,他的眼神并不贪婪,而是十分的祥和。 “这些是老婆的……这些是给孩子的……这些是给仆人的……这些翻修一下房子……这些买一大块地……”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些装满灵石的袋子分成了几堆。 他把这些分好的袋子,装入到不同的储物符里,把这些储物符都撑的鼓鼓囊囊的,又小心的收到了怀里。 “这些年,你攒了不少钱啊。”我没话找话。 他看了我一眼,满是笑意,“等我杀了你,还有二千3品灵石。” “我的命值这么多,都够一家好几代人活一辈子了。你赚了这么多钱,家里过的一定很不错吧?”我笑着问。 秋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我很久没回过家了,老婆的病不知道好没好,女儿大概嫁人了吧。” 他拍了拍怀里的灵石,又接着说道:“也许,她们现在活的很辛苦吧,我是被穷逼的离开家,后来才干这一行的,那时候,是真的穷,还欠了好多债……现在赚到钱了,几辈子都花不完,我却一分也没给过家里,这都是我用命换来的,我舍不得给别人。” 他这种人,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继续聊下去,他满嘴都是家人,赚到钱后,却一分也不舍得给。 我换了个话题,“你猜谁会来救我们。” 秋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干我这一行,只有仇人没有朋友,谁都不会来救我。” 他转头看向我,轻轻哼了一声,“你也不要想,你的那些朋友不是神智不清,就是被关着。” “那迷魂夫人呢?” “她倒是有可能,她是个好人,她对张生真的好,如果是她和张生被关在这个地方,饿了几天,有人给她一碗粥,她能整碗都给张生喝。”秋鸿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么好的女人,张生却瞧不上她。” “毕竟,红豆是和张生从小一起长大的。” 秋鸿又哼了一声,“你以为张生看的上红豆,他是人族,祖上不知道哪辈子染上了神的血脉,他这种人,怎么能瞧得上妖族,他当红豆不过是使唤丫头,欣儿不过是他的赚钱工具。” “你知道迷魂夫人就是欣儿?” “万神殿什么不知道,不管和不知道是二回事,你不要以为能打败朱雀的守军,攻入万神殿就万事大吉了,根本不知道三位长老的厉害。” 可能是因为闲的没事,秋鸿就和我聊了起来。 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打万神殿的人,北境狼王是第一个来的,在妖族和人族大战之际,狼王率着数十万狼族铁军想趁机夺下万神殿,拓展狼域。这狼族铁军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也是一路杀进了外城,四处烧杀抢掠,这时候的万神殿还没有三大长老,只是内城里一个其貌不扬的枯干老头站了出来。只一掌,就把狼王的数万先锋军拍成了血水。狼王败走的时候,留下一个女儿当作质子,也就是现在的北城城主。 这个枯干老头,就成了万神殿的长老,据说他本是天地初开时,一团混沌之气修行而成,早成大能,却因身之无形,无法飞升,便一直隐在万神殿里。 只要不惹到他,他也不管外部事物,一心聆听天地之音,被称为真听仙人。 第二个来攻打万神殿的是轩辕甲和人界宗门盟主上官云,那时妖族和人族刚刚停战,人界复制出了古神的天矶碑,算出一条通天密道,就在万神殿内。 轩辕甲精选了人界修为最高的数千人, 来到万神殿,他比较客气,行为友善,进入内城本相安无事,可悄悄的四处挖掘,挖坏了一处风致别院,触怒一位玲珑仙子,双方约战,只要有一人能胜她一招半式,就让出别院,让他们随意挖掘。 轩辕甲本不肯应战,但上官云却想一试。 这玲珑仙子手上有六枚玉化的桃核,用一赤金绳串着,上面雕有龙虎,楼阁和人像。她随意解下一枚,落地化为人形。上官云一看不是与她对战,便让弟子出战,前后百余人,皆被这桃核所化之人,一击而败,或死或伤。 上官云不得已亲自下场,双方斗了一昼一夜,不分胜负,也是这玲珑女子托大,让轩辕甲也下场,这轩辕甲是何等人物,他下场前先用幻术迷了这玲珑女子的心智,他猜出这桃核所化之人,是登天时陨落的大能,神魂被她困在桃核之中炼制而成,修为不灭,但早没了心智,和这女子心意相通。如今,女子心智一乱,便被上官云寻着一丝先机,一剑斩向女子,那桃核慌忙来挡,被神剑砍出一道裂缝。 那玲珑女子羞怒之下,又要扔出其余桃核。轩辕甲急忙拉住上官云,上前行礼,说自己输了,并承诺留下质子,永不再犯。 我问道:“所以轩辕甲的女儿就被留下来当成了质子?” 秋鸿正讲的眉飞色舞,突然被我打断,气得瞪了我一眼,“小雪那点修为,真看仙人可看不上,她要留的是轩辕甲。” “那轩辕甲也在万神殿?”我惊的头发都立了起来。 “他不在,留了数月后,不知怎么说通了,把九幽宗主留了下来,能读人心事,也是不得了的本事,据说能和被封此处的神沟通,后来成了三大长老之一,也就是现在的真言仙人。” 这玲珑女子,喜好占卜看人命数,就是真看长老。 而后,为杜绝再有来犯者,真言仙人与小雪广纳妖族与人族战后的残兵败将,组建起万神殿的守卫军。 听秋鸿说完万神殿,我不禁有些泄气,这万神殿果然藏龙卧虎,许多大能之士隐在这里安心修行,放火和挖洞都能惹出二位长老,海荷花她们入了内城后,不知又会惹到哪个大能。 靠墙坐着,看着幽黑四壁,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先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秋鸿冷哼一声,“我们出不去了,我们被困在张生的乌有之地,钥匙在我手里,除非他来,谁也无法破开,而他却带着小雪逃了,得罪可是万神殿,谁知道他会躲到哪里,躲个千年万年的。” 张生和子墨学的是同一本天书残卷上的功法,都是空间的法术,但两个人用法却并不相同,子墨写山生山,写水成河,可以称之为【字成山海】;而张生能无中生有,他的【乌有之地】并不是这里的空间,如果想破掉,至少要找到这块空间真正所在的地方。 秋鸿和牛掌柜一样,都是上一代的妖怪,他们的相同点是话多,小气。 都能从我身上赚到钱,秋鸿从我身上已经赚了一千灵石了,杀了我之后还能赚二千。牛掌柜让我在他的客栈里当了那么多年伙计,一分钱也没给过我。 但牛掌柜和他不同。 秋鸿悲观,容易走极端,为了钱去杀人。 牛掌柜乐观,天塌下来,他也能低头躲到高个子的后面,一个曾贵为牛帝的人,在山野里开家客栈,为了几分钱,每天对山妖野怪笑脸相迎。 一个卖命,一个卖笑,都说不上高贵。 秋鸿有许多仇人,牛掌柜有许多朋友。 我在想怎么从这里出去,秋鸿又打起我的主意。 他问我:“你身上有什么?真言仙人让我砍下你的头,却要把身体带过去。” 我身上有什么,有鹤仙人刚给我的九本功法,还有手里的这把黑色的长剑。 其他的,秋鸿什么也搜不出来。 我警惕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是把这些都交出去?还是用鹤仙人教的那一招,和他搏一搏? 可是,和他聊了这么久,他应该在心里不怕我了,得把刚才的招式重来一遍。 我按鹤仙人说的,走到了墙边,面壁而站,背对着他,心里默念着,放松,放松。 秋鸿在身后惊呼:“你要干嘛,千万别尿在这里,这么小的地方,味大受不了。” 第131章 她的故事很长,你想不想听 “拳无三声,剑无二响,是,很难,你没有灵力,那你要有很强的肌肉,要多练。”秋鸿坐在地上看我练剑,一边嘟嘟囔囔地指导着我。 他并不急着杀我,至少,在出去之前不会动手。 我也放下心来,把鹤仙人给我的九本功法,拿了出来。 这九本书都很厚,分为心法、仙法和体术三类,一看就让人头大,果然学什么都不容易,全学会不知道要花几百年。鹤仙人学了几千年,还随身带着,书里还有她划出来的重点和标注,有的很旧,有的很新。 秋鸿拿起一本,翻了几页,面露惊异,“这……功法,传说早就失传了,想不到在你手里。” 他激动的翻了几页后,挠了挠头,又丢还给我。 我问他:“你不想学。” 他哼了一声,“我是刀修,这是剑修的,跨专业了,没兴趣。” 到了他这个年纪的老男人,已经结婚生子,也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想让他再从头学点新东西,特别难,他能找到许多理由,没时间,更没精力和兴趣。 就像一个人当了半辈子诗人,你给他一本《天工开物》,他知道这是一本不可多得奇书,但你让他学里面的酿酒打铁种地,比杀了他还难受。 秋鸿从这九本书里挑出一本,“你没有灵力,先练体术吧。” 我就练了起来,秋鸿有一搭没一搭的指导一下。“你这个姿势不对,太僵硬了,要中正安舒、内外六合、神形一致、以心行气运身、以身领形、刚柔相济、势不可挡。” 秋鸿认真了起来,“我的话你听懂了没?” 他和鹤仙人不同,他不是专门培养的刺客,只是为了生活,拿起了刀。 他不杀人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 在他专业的指导下,我很快把这本书过了一遍。虽然体内有万香珠,不觉得累,但也出了一身热汗。 我正要再熟悉一遍,他又招呼我坐下休息,“你可别累死了,我可不想关在这个地方,守着一具尸体。” 我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出的去。” 他哈哈大笑,“好,如果你的朋友能救我们出去,我可以放过你一次。” 张生的这个乌有之地,有一个人,他一定能打开,而且这个人就在迷魂宫里。 子墨一直在迷魂宫,他是一个理性的人,和万事万物保持着冷静的距离,他决不会盲从别人,而是有自己的独立判断。 我和熊可可到迷魂谷后不久,他也到了这里。迷魂谷在我和熊可可眼里,只是一片荒芜的山谷,而他却看到了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巨大空间法阵,这个法阵不仅可以四通八达,也可以隔绝万物,这里并不是没有灵气,而是设这个法阵的人,隔绝了涌入的灵气。 他主修的是法阵和空间之术,在他只有半部天书残卷的时候,他大多只能靠自己的领悟,和从众多书中寻找只字片语的记载;看到完整的天书残卷后,许多困扰着他的疑问便迎刃而解。 而迷魂谷更是让他看到了许多新奇的用法,这几座山上一个个看似平常洞穴,如果用法咒推开洞壁,却能通向人界不同的城镇。 子墨用聚行散气,将自己隐在这片山谷里,一点点研究了整座山谷后,又进入到了迷魂宫内,这里不用说是个更为精致的空间法阵,更为独特的是,整座迷魂宫可以移动到设好的几个地方。 子墨不仅把迷魂宫研究了个遍,又将迷魂宫的移动地点,改成了花街。 将来如果要回去,大家可以聚到迷魂宫里,他启动法阵,就可以随着宫殿一起回到花街。 他来的时候,猪不足已经死了,牛掌柜等人也没有危险,再说真言仙人他也打不过,张生和红豆是他的父母,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和他们见面。 他一直没有现身,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能把我们都救出去。 但迷魂夫人不想等了,张生和红豆带着小雪逃走时,张生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 她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想起了当年王媒婆去她家提亲,她刚18岁,丈夫染病死了,成了寡妇,女儿被狼叼走了,公婆骂她是丧门星,把她赶走了。 当时,妖族和人族的大战还在打,但离南都很远。 她又回到了娘家,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但父亲看到她就叹气。 王婆说张生是书院的人,她想能入南都书院的都是有才华又有钱的公子,见见也好。 她们提前到了约定好的茶馆,张生还没有来,王婆支支吾吾的说张生是书院的杂役,要等到书院下课才能过来。 她气的站起就走,王婆没有拦她,人们以金钱来衡量男人,是她理亏。 欣儿嫁过一次, 知道婚姻是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她不想过为了买一棵白菜便宜几分钱,而货比三家的日子,如果能活过上好日子,谁稀罕牛衣对泣的爱情。 过桥时,突然天下起雨来,四处没有躲雨的地方,她一阵心慌,有人在身后为她撑起一把伞,她转头一看,羞红了脸,这个男人好帅。两人,一路无语。 到家后,她害起了相思病,她不住的在心里企盼,如果这个男人就是张生,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嫁他。 后来,王婆又带她见了王公子,李公子……她始终无法放下,那个雨天为她撑伞的人。 她每天都会站在桥上等,也许哪天能遇到,也许永远也遇不到了,那患得患失的心,爱过的人都会懂。 也许是她的企盼成了真,他就是张生。 现在他又要让她等,等什么,他救出小雪回到人界,就是和万神殿为敌,轩辕甲会派人把他保护起来,但他再也不能来万神殿。 迷魂夫人哭叫着把房间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呯呯嗙嗙! 张生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她什么都好,就是小脾气上来了,就歇斯底里地撒泼。 事后她又会笑着道歉,并约法三章,保证凡事讲道理、不乱发脾气、不摔东西。 但过不了多久,她又会把家摔个稀碎。 如果在这个时候和她提,上一次你不是约法三章,她就会怒吼,事情都过去了,你怎么老翻旧账。 张生就觉得很绝望。这样的话他听了几十年。 有些事你是过去了,但是我过不去,因为被迫吞下委屈的人是我,不是你。 张生走了之后很久,她才静下来,看着一地的碎片,她一边哭一边收拾一边后悔。 她可以等。 她哭闹是因为她付出了真心。 真言仙人站在门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读懂你的心……” 迷魂夫人站起来,看是他,抹干净脸上的泪,笑着说:“那也没用,我发脾气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真言仙人也离开了,临走时,让她招待好牛掌柜他们,还有用。 都走了,一片安静,外面的那些青衣仆人,走路时都没有声音,形如鬼魅。 迷魂夫人想,我为什么留着那头老牛,都是他害的,他发起的那场大战,害得她家破人亡,她的父母在逃难时死了,张生和她逃到了万神殿,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是一切劫难,不能因为还有用,就要好好招待他。 他的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她提起刀,要去杀了牛掌柜, 一个少年,无声无息的凭空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长的好像少年时的张生,只是更高更年轻一些。 迷魂夫人挥刀就砍,“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和那个贱人生的孩子。” 这个少年就是子墨,他是来阻止迷魂夫人的。 子墨向前一步,轻易的就闪开了,他走到房中的桌前,坐下来。 “我在人界长大,我知道你为什么恨老牛,但我们先坐下来聊一聊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不急不缓,和张生也很像。 迷魂夫人不禁想,如果他是她和张生的孩子,那有多好。 可惜不是。 迷魂夫人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刀扔掉,从袖中掏出一杆黑色的小旗来。 一阵阴风,黑旗瞬间将整个房间罩的严严实实。 迷魂夫人笑道:“在这个空间里,你半点灵力也使不出来,你怎么和我斗。” 子墨站了起来,抬头看着黑幕,上面隐隐闪着金色的符文, 他满脸都是惊喜,“想不到,还可以这样用。”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等我绑了你,你再慢慢想吧。” 迷魂夫人说着,瞬移到了子墨身前,一掌拍下。 子墨又向前走了一步,轻飘飘的避开了她。 “这是……那个贱人给你的空间法器吧,他会的,我都会。” 子墨不愿称张生为父亲,他一出生就被他抛弃了,也不愿叫他的名字,就顺着迷魂夫人也叫了贱人。 迷魂夫人微微一愣,“看你不过7品修为,可知你们前面来的三个都被这乾坤旗给擒住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子墨手一挥,便将黑幕化去,成了抓在手中的一面小黑旗。他又坐回桌前,把小黑旗丢到桌上。“我们先聊一聊,你要去杀老牛,也不用太着急。”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你这个贱人之子。” “放心吧,我不是和你聊那个贱人,而是聊这个。”子墨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符来,打开,取出一个锦帕,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个孩子戴的金锁,有些旧了。 迷魂夫人疑惑走过去,拿起来,正正反反的看了看,她的脸上充满了惊喜。 这个金锁的正面雕刻的是一条麒麟,背面刻的是一个名字。 迷魂夫人抓着金锁的手微微抖着,“这是我女儿的名字,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人界南都的习俗,男孩戴金锁,女孩戴银锁,但当年,迷魂夫人刚怀孕,公公婆婆就请人来算命,说必定是个男孩,就打了这把金锁,后来生的是个女孩,却也没再换。 子墨说:“你先坐下吧,她的故事很长,你想不想听?” 第132章 她的这一生并无遗憾 关于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子墨和我不同,我是一个在妖界长大的凡人,而他是一个在人界长大的妖怪。 牛帝发动的战争,对人界而言就是一场浩劫。他率领着妖兵妖将从草原山地一路杀来,打着世间大同,妖族永不为奴的口号,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很快便攻下了人界的许多大城。 战事不断告急,正在南都炼制魔兵的轩辕甲,听说了人皇想要议和的消息,便匆忙赶回皇都。 当着群臣的面质问人皇:“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人皇却让人将一头鹿牵到殿上,指着说,“如果你说它是马,这里谁敢说它是鹿。” 轩辕甲是个权臣,但不是那种为了弄权而杀光所有能臣,最后亡国的蠢货。 从那日起,轩辕甲没再回南都,而是留在了皇都,一心辅佐人皇。 妖族攻破了南都,人族又夺了回去。 子墨被他母亲推入洗墨池后,被书院的厨娘救了,子墨说,你不该救我,我不是人族。 厨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面黄肌瘦的样子,她笑着说,我知道,跟我来吧。 厨娘一直生活在书院里,和大多数人族一样,她不是修行者。她没有什么能力。 人族收复南都后开始屠杀妖怪,厨娘悄悄地收留保护了许多妖奴和他们的孩子,这些孩子生在南都,长在南都并没有做过恶。 书院被改成了临时的兵营,厨娘还是负责做饭。可以吃的东西并不多,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书院里到处都是伤兵,三五成群,坐在角落里晒太阳,他们的精神很好,有说有笑,以为大战很快就会结束。 后来,厨娘又多了一个女孩。士兵们在南都附近山上的狼窝里,救出一个人族的女孩,6、7岁大,她是被狼养大的,不会说话,脖子上戴着一把金锁,上面刻着少卿二个字,少卿就成了她的名字。 人族的军队撤退时,有个少年军官想带厨娘一起走。他说:妖族的先锋军要再次占领南都了。但厨娘说:孩子们太小,我不要走。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躲在她后面的孩子们。转身走了。 妖族的主力和正规军正在攻打西都,这次来攻打南都的先锋军,是人族的叛将,姓吴,号称平南王。他是个人,但他不干人事。 他的军队攻入南都后烧杀抢掠。 士兵踢开了书院的门。发现这里只是书院,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书。但地方很大,就也在这里住下。仍让厨娘为他们煮汤,做饭;如果有剩下的,就让她带回去,孩子们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活的下去。 南都的男人都被抓去,统一关了起来。据说是被派去修筑城墙。 几天之后几个士兵来,给了她一袋米,几块肉,叫她去。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一片乌云遮住了月色。 她回去放下东西对孩子们说,他们叫我去煮饭,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把门关好。少卿刚学会说话,看着她,对她说,你不要去,他们会做坏事,你不要去。她就去跟士兵说,孩子们还小叫我不要去。 士兵说,你不去,我们抓着这些小妖崽子的腿,在地上摔死。厨娘挨个抱了抱孩子们,笑着说,我很快就能回来,你们等我。 他们带她去了偏院一处僻静的学馆,一间空着的房间里,这里本是书院讲经的地。她又踢又叫,拼命的抓紧身上的衣服,挨了重重的一拳后。她昏倒在地上。 醒来听到一个女子在尖叫,原来是她自己。她满地打滚,哭了又哭,后来她没力气再动了。她不知道有多少个人曾经在她身上。她唯一想的是,能早点放过她,家里还有许多孩子在等她。 天亮后,他们就走了。 她流了很多眼泪。她不觉得,与性有关。只是被袭击。受到了玷污。这就是侵略。 在别的房间里,还有别的女子,同样受到了袭击。她们相互搀扶着,一起走。有一个胖女人,很肥,衣服全被撕烂了,还流着血,走了几步后,倒在地上,翻了白眼。 当然不止厨娘和胖女人,还有很多。 她们说,这群野兽会掰断你的腿。 他们将她的腿掀起压到她的肩头,好痛,痛的要断了。 到后来,她走路有些瘸,她以女性的身份,受到了战争的伤害。 每隔几天,就会有士兵来带她走。这些人有人族也有妖族。 这些士兵有小的,也有老的,仪表端正的,獐头鼠目的,衣冠齐楚的,褴褛破烂的。 有一个校尉,长的很丑,肥头大耳的,看上去像是一只猪。她把衣服叠好,放在一个干净的角落里,身上脏了可以洗洗,衣服破了,现在没钱买。她等他来袭击。 但他没有。安静的看着他,笑着说,我以为战争为了一个更美好的将来,但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控制了,每个人都成了杀人的恶鬼。他掏出几块下品的灵石,让她选,要送给她一个。她不要。 她一直在流血。所有受袭击的女子都流血流脓。她们却只是默默地用水清洗。 直到有孩子病了,浑身滚烫。厨娘去军营里找到那个猪校尉,说,我和你睡,你给我一些钱去买药。 她说,我是一个婊子。我也是这么做的。我没有修为,我太软弱……但我想保护孩子们。 有次她昏死了过去,口吐白沫。他们赶紧把她送到医生那里,包扎好,再送她回到家里,第二天,他们来看她,还送了一只鸡和半条火腿,做了些木刀木剑送孩子玩。他们走时,天开始下雨,她望着雨下在河里,烟笼远树。她说,这就是战争,可以把人变成妖怪。 后来妖军主力进入南都,牛帝来了,他开始整顿军纪,强奸妇女的会被砍头。他们叫厨娘她们去认人。整个广场上一片萧杀的气氛,牛帝端坐在将台上,一脸阴沉,边上站了一排刽子手,握着雪亮的大刀,只要被指认出来的,无论官职大小,老少,就地砍死,地上已经倒了一片无头的尸体,漫天的血腥味。 厨娘见到一个大男孩,很惊怕的样子,尿湿了裤子,不敢望她。她知道,他有份的。但她一转念:这么年轻,家里的母亲还在等他。她低下头,没有指认他。 牛帝占据南都后,带来了几十年的和平,孩子们都渐渐的长大了,大多数人离开了书院,开始修行,他们说,想学点本事,能保护更多的人。但后来,他们大多却都从了军。成了这场大战的一部分。 少卿没有走上这条路,子墨劝她一起修行,她说,我想和你一起,但我没有什么资质,修行也不会有结果,厨娘没有修为,但她保护了我们,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后来厨娘病了,病了三年,少卿一直照顾她,她是一个温柔软弱的女子。包容并静默,不问不怨,不哀伤,用自己不大的能力,去照料别人。 子墨也一直呆在书院里,牛帝要烧掉藏书楼。 他拦住了他。(前面的章节里有写。) 牛帝看他的天资异于常人,就任命他当了书记官。 子墨劝牛帝读书,人不读书,其犹夜行。 如果不读书,就会像在黑夜里行走一样茫然。 牛帝却嘲讽他,时间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那些古人的东西,落后、迂腐、愚昧,在现在还有什么用。 但后来,牛帝还是开始看书,他发起的这场战争,是为了一个美好的将来,但仗打的越久,他的疑惑就越多,就像在黑夜里行走一样茫然。 子墨后来一直跟着牛帝南征北战,少卿一直留在南都书院,她接替了厨娘的位置,洗菜淘米煮饭。 子墨再回南都时,过去了近一百年,南都又回到了人族手中,书院已经被拆了重建,变成了新式的学堂,里面种满了翠柳,到处是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 他没见到少卿,但见到了少卿的儿子,他是学堂的教师,花白胡须,头上戴一顶高帽。他说,母亲活到94岁,四世同堂,无疾而终。临别时,交给子墨一个锦布包裹,“这是她给你的,她说愿与山海共秋色,不与日月争短长。” 子墨看着迷魂夫人说:“虽然少卿自小没能呆在母亲身边,但有个女人像母亲一样把她养大,她的这一生并无遗憾。” 第133章 有许多修为高,但很穷的人,想要赚钱养家 她站起来转过身,紧紧咬着唇拼命止住了将要流出的泪水。 现在不能哭。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去救你的朋友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呆会。” 子墨站起身,她又把他叫住,把手里的金锁递给他。 “这是她给你的。” 子墨迟疑了一下,小心的接过去,用锦布包好,收了起来。 迷魂夫人问他:“少卿长的漂亮吗?” 子墨回想起,她清秀自恃,扎起发的时候或许会给人觉得有一点媚。她那张灿烂的笑脸,如阳光般耀眼,她爱笑,日子过的很辛苦,但她好像从来不懂的忧愁。 子墨点点头,“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她的生命不过百年,那么短暂,你为什么不能陪她过完一生。” 16岁的少卿,花儿一样,含苞待放,她决定做个平凡女子。而他刚开始修行,决定跟随牛帝一起离开南都,临行前夜,晚秋天气,一片萧瑟,他曾问过,愿不愿意一起走。 清晨,他跟随着牛帝的大军出了城,又独自一人折回来,在城门外等了很久。但她没有来。城门里进进出出的挑担、赶车的人群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 子墨一脸黯然,“我们不适合,俗世生活,当时我一无所有,现在依然如此,但我等过她。” 迷魂夫人轻轻笑笑:“看来你不懂女人,她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不该等,你该强势一些,硬拉着她和你一起走。” 她喜欢揉乱他的头发,她喜欢在伏在他的耳边说:“呆子,陪我出去走走,别一天到晚的看书”。她嘴里呵出的热气让他的耳朵又痒又热。她总是那么强势,不管他愿不愿意,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藏书楼里强拉了出去。 她一直对他很强势,可能是希望有一天,他能拉着她一起走。 子墨的脸一光一暗,回首往事,好奇怪,像离别,像告白,又像重逢。 如果当时知道那是生死离别,会不会鼓起勇气紧紧拉住她的手。 他仰起头,“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回人界的南都看看?” 迷魂夫人摇摇头,“想,但我无法离开迷魂谷,我是用迷魂丹复活的,在有灵气的地方呆不了太久,短不过几日,长不过数月,我就会成魔,神智尽失。” 子墨轻轻哼了一声,“看来你不懂男人,那个贱人把你困在这里,是不想让你去烦他。” 他说着,又把桌子的上小黑旗拿了起来,随手一挥,一阵阴风,“呼”的一声,黑旗便展开成一张巨大的黑布。 他轻呼一声“现”,黑布上金光闪闪,出现了许多符文。 子墨掏出飞羽笔来,在上面勾勾画画。 片刻之后,又收成一杆小旗。 “那个贱人给你的这面旗子本是用来吸收灵力,只要将上面的符文反了过来,现在你再展开它,包裹在身上,它可以为你挡住外部的灵气,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迷魂夫人吃惊的看着,“我以为他是为我好,原来是他困住了我。”声音十分凄凉。 “我可以骂他,但你不可以,他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保护你。” 迷魂夫人展开黑旗,紧紧裹在身上,推开一扇秘门,去了人界。 临走时,她告诉子墨,张生在离开南都时,本可以带走全部的天书残卷,但他给你留了一半,后来子墨能够学全,并不是因为巧合,这个世界没有巧合,全是精心的算计。 子墨先去救了牛掌柜和熊可可,又在隔壁找到了岚、拾花和圆子,经过这几日,他们的神智恢复了许多,能够认出他们了。 子墨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整个迷魂宫都走空了。 熊可可说:“我觉得好像还少一个人。” 牛掌柜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还有遇仙,不过……他有些难办,和鹤仙人关在了一起。” 熊可可说:“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如果把鹤仙人放出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子墨说:“鹤仙人已经走了,我看到她从这里去了人界。” 牛掌柜说:“那我们赶快去把遇仙救出来吧。” 子墨又说:“他和秋鸿关到了一起。” 熊可可又挠了挠头:“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估计打不过秋鸿。” 子墨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内,用笔在石壁上写了几下,口中轻说一声“现”。 光滑的石壁上金光一闪,现出许多金色符文。 “这是能通往南都的空间入口,你们都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去救了遇仙,从这里跳出去就是南都。”他停了一下,“如果半个时辰,我回不来,你们就先走。” 熊可可说:“你开个直接去东都的入口,岂不方便,从南都跑去东都,比从迷魂谷跑去东都反而要远许多。” 子墨笑笑:“我修为尚浅,开这么远的空间入口,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灵力,只能用这个已经有的。用这个入口是防秋鸿追来,我们都出去后,我就封闭这个入口。” 子墨说完,就去往了三层。 牛掌柜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个茅房。”他也走出房间。 这时候,我正在听秋鸿聊他的旧事,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秋鸿十分健谈,他活着,忍着,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说给谁听。 秋鸿说,你不知道,当年我有多穷,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几天没米下锅了,女儿还病了,我每天躲在丹房里,假装在炼丹,不见人。我的老婆被逼的没有办法,晚上蒙面,去偷仆人家里养的鸡,给女儿煮鸡汤补身子。 我说,都那么穷了,还有仆人? 秋鸿哈哈大笑,我们蛟龙一族,在妖界可是名门贵族,这些仆人世世代代都跟着我家,不忍心赶他们走,借钱也得给他们发工钱。 我说,然后,再去偷他们的鸡? 秋鸿说,也不能算是偷,我老婆拿了他们的鸡后,会留下一把椅子或几件干净衣服。反正不会让他们吃亏。我老婆可是个正直的女人,如果我把身上的钱给她,她一定会问我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你说我该怎么和她说。 秋鸿的脸色暗了下来。轻轻地叹气。 他们是骄傲的蛟龙一族,干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怎么能和老婆和女儿开的了口。 我说,要不你开个酒楼。 秋鸿说,我哪懂得怎么做生意。 我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借钱开个酒楼,饭菜都便宜一些,只要有人去吃饭就行,然后,你把你的钱一点一点交给家里,就说是酒楼赚来的。 秋鸿当时没有做声,但后来真的回家乡开了一家酒楼。 大概因为主意是我出的,名字叫做遇仙楼。 遇仙楼的酒菜特别实惠,价格又十分便宜,有时候甚至不收钱。吸引了很多修为高,但又穷的吃不上饭的人。 然而在修仙之界,遇仙楼最为声名远扬的并非其内的酒菜,而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秋鸿已不再亲自动手杀人,毕竟在这世间,存有诸多修为高深,却囊中羞涩之人,皆欲赚钱以养家糊口。 第134章 熊王在帝都四处行贿的风已经吹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更新是肯定更的,最近超忙,抱歉!) 关于秋鸿后来回家后,之所以又成立了遇仙楼杀手组织,这并非他的本意。 他本想回到家乡后,过一种安逸的生活,他赚到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并不想开酒楼,一个贵族。怎么能从商。 市井贩浆和那些贩夫走卒,有什么不同,在他眼里都是卑微而且丢脸的职业。 可他回到家乡后,一切都都变了,从前的房子已经被卖了,里面住着的是外乡人。 他在城里一间茶铺里,找到了她的家, 那个在他在心里过于正直的妻子,穿着清凉,举止风骚,腰肢扭动嘻笑着招呼客人。 一个钱一碗的茶水。两个钱一小盘瓜子、花生、蜜饯或当季的水果。 小本生意,卖的本就是笑脸,交了房租和货钱,剩不下几个钱,仅够维持她们母女二人的温饱。 他的女儿的身体一直不好,相亲时受了一场惊吓,又淋了雨,回来后大病一场。病好后,每日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不见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前面有写,不记得了可以回去看看。) 她十分敏感,目光和声音也是她身体的延伸。她不愿意接触到任何人,只想呆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房间里紧闭着门窗,饿了渴了或想要什么东西,就会写在纸上,从门缝中递出去,她躲在门后面,听到母亲来敲门,她永远也不会回应,直到外面长叹一声,我走了,东西放门边了。她在听不到脚步声后,才会打开门,把东西取进来。 他不在的这几十年,她们娘俩熬过了多少难熬的岁月。秋鸿在心中暗想。 他没有怪她,更没有走上前和她相认。 这几十年,秋鸿也变了许多,他做的事都充满了凶险,他也变得沉稳且充满了心机。他是一个刺客,他看过许多人在绝境时的种种表现,有人哀求,有人反抗,有人平静,更多的人是惊恐。 他在城里租了个住处,又悄悄地在茶铺里观察了三个月。 顾掌柜常来,他是开布店的,几乎风雨无阻,每日都会来茶铺,喝一碗粗茶,吃一盘点心,聊几句家常;李员外也常来坐坐,他有些家产,这个城里数家铺子都是租他家的房子,素素对他也格外上心,每次他来,都要将他坐的桌子再擦几下,但他点了茶水和小吃却从来不吃,只是闷声坐会,他从来不付茶钱;孙员外每次来都要说几句骚话,他有一家磨坊,卖油为生,本人也油嘴滑舌的,每次吃完自己点的,临走时,还会多抓一把花生瓜子…… 一天夜里,秋鸿悄悄地放了一把火,烧了茶铺。 素素冲入火海,把女儿抱出来,望着救不了的大火,把赖以生存的茶铺烧成了灰。 她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第二天,在郊外寻了处许久没住人的破房子,先安顿好女儿,却又没事人一样,穿戴整洁,精心打扮了一番,四处走动,张罗着借钱,打算重开茶铺。 对她而言,顺其自然从来不是两手一摊,听天由命。而是,竭尽所能之后,再不强求。 她还不甘心,有女儿要养,日子再苦也要走下去。她撩起额前乱发,拢到耳后,又仰起头。 顾掌柜听说了茶铺起火的消息,眼见她来布店,就远远地躲了,只让下人给了500钱,结了欠下的茶钱,多出来的一点,却没要回;李员外气急败坏,不仅没有借给她,还怪她用火不当烧了铺子,要她赔铺子的钱;孙员外依然一副笑脸,倒是肯借,却要同时纳她们母女二人为妾…… 这些人,秋鸿不会放过他们,但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置。 既然已经回到了老婆孩子的身边,他不想再杀人了。 而且,荒唐市侩,该死的人,他一个人也杀不干净。 晚上,素素灰头土脸的回到了郊外的那个破房子里,看到女儿蜷缩着躲在一块木板后面。 她摊开双手,一无所有,笑了笑,“这是天要我们死啊。” 她去院子里寻了些柔软的干草,铺到了地上,等她再去院子里拣拾干草时,突然看到地上有东西闪闪发光,她捡起来一看,竟是一颗三品灵石,她在院子里又四处寻了寻,又找到二块,她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屋子里。 第二天,她回到了城里,买了一处干净漂亮的大房子,把女儿接去安顿好。又找到李员外买下了茶铺的那块地,当时,城里最高的楼只有三层,她盖了一座四层的茶楼,不多不少,只高一层。 她不是贪心的女子。不求大富大贵,日子只要比别人过的好一点就心满意足了。 秋鸿本在郊外的破房子里放了几十颗灵石,她只检了其中的三颗就满意了,为了找到那个丢了灵石的人,她隔三差五的还让茶楼的伙计去那儿看看,如果有野狗就丢块肉,有穷人乞丐就赏几十个小钱。 破房子的墙上,不知谁写了几句诗,大部分都认不清了,只能辨认出遇仙二个字。 她的新茶楼,就叫遇仙楼,如果那灵石的失主能够找来,她会还他捡到的三颗灵石。 四层的茶楼,二三十个伙计,每日只靠一个钱的茶水可赚不回来。于是,茶楼改成了酒楼。 冬天来了,漫天飞雪,冰风啸啸,街市上早没了半个人影。 傍晚时分,遇仙楼正要提前打烊,一个破衣褴褛,蓬头垢面的高大男子突然拦住将要关上的门,“只求一碗剩菜饭。”伙计正要把他赶走。 柜台里,正在低头翻看账本的素素,头也没抬,“让他进来,给他做顿能饱的热饭菜。” 伙计让他去角落里的桌边坐下,那高大的男子却径直向柜台走去。 素素翻账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心灵感应般的,她抬起了头。 那高大的男子看清她的脸,却慌忙低头转身要走。 “秋鸿?……老秋……真的是你吗?” 素素从柜台里飞出来,挡到他的身前。 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你瘦了,以你那性格,出去也混不出个名堂来,以后你老实呆在家里,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她让伙计通知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又紧紧拉着他的手,去了女儿的门前,敲了敲门,“宝贝蛋儿,老秋回来了。” 秋鸿心里暖暖的,他曾经是个刺客,救过人,也被救过。 他知道获救的人心中是满是感激,而救人的人心中却充满了成就感。 这次他扮演的是被救者,而把成就感让给了素素。 熊可可说修行使人失去了感情,失去了喜爱、厌恶或同情的能力。 几百年,几千年,上万年,只为了成就自己。 如果能飞升,飞升之后,就再也与此界无关。 那些修为极高的都是没有感情,自私自利的人。 他不排斥修行,却也害怕沉迷其中。 他家是妖界的首富,不说他家有多少土地,多少矿区,多少商埠。单说整个妖国的全部税收如果分成十分,他家独占三分,另外的那七分不是出不了,而是他爹觉得总得让其他人也稍微为国家做点贡献。 熊可可的父亲是熊王,他是熊王最疼爱的小儿子,从小娇生惯养,他蛮横但有礼。 少年时,熊族没人敢当这个又懒又任性的小霸王的师傅。他的父亲只好把他送到了帝都最好的帝都学宫,学生都是非富即贵,而且天资骄人,老师都是各族的名家,甚至还有人族。只要是仙法,体术或心法有很深造诣的修行者,都会被千方百计的请来。 帝都学宫被称为帝国未来。入学考核也出了名的苛刻,当年猿族族长想凭着拥立女帝登基的赫赫战功,想让他的三儿子强行入学,而不通过考核,当时他的三儿子的修为已近四品,在一众少年学子中修为并不低,却被学官劝退,老族长气的把家里的女帝赐的帝国之剑取了来,要砍了学官,但学官却不为所惧,正色说道,我们要教的是帝国的未来,但教不了一只猴子。后来,这件事成了妖界的笑谈。 学宫看重的不是修为,而是仙缘,说人话就是他们看的不是现在,而是你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多远。 熊可可能入学不是因为他家有钱,而是天赋。但熊王却看不出这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玩和睡的白胖小子有什么天赋。他看了一眼屋子外面,满院子跑着追蝴蝶的熊可可,又看了看屋子里墙上挂着的大儿子的甲胄,他的大儿子是帝国的大将军,二儿子辞官后,四处云游,一心修行, 也颇有建树;只有这个小儿子,他想让他有出息,但又怕他吃苦。 他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整个熊族更是没人敢碰他一指头。老熊王叹了一口气,男孩的成长过程中,怎么能少的了挨打这么重要的环节。他下定决心送他去帝国学宫,眼不见,心不烦。他舍不得打,只好送到帝都让别人动手。 当年,老熊王带着他来到帝都,先在一片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处豪华的院子,请了三五十个仆人,他说,出来上学免不了要吃些苦,先在这个小地方将就住着。 他又怕熊可可通不过入学考核,就带着他探访帝都的各个权贵,几车的灵石砸出去,帝都的大小小官员都把他当成了财神,反过头来都来找他。他住的那个地方,常常被车、马、轿子堵得水泄不通,这些官员无不拍着胸脯说,如果贵子入不了学,就把帝都学宫关了。 后来,老熊王一查才发现,这个帝都学宫虽隶属女帝,竟然是由他家出钱供养的事务之一。 老熊王心里便有了十分的底气。 熊王在帝都四处行贿的风,已经吹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第135章 明目慧眼,赤子童心便是你我的仙缘 熊大将军火急火燎的来找老熊王,并让手下的府兵,赶跑了把院子围的水汇不通的车马。他推门走入院中,父子二人一见面,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你跑到帝都来撒钱,是不是家里的钱多,烧的你不轻。” “家里的钱不就是为了花在你们兄妹几个身上的吗?” 他们爷俩的关系一直不合,老熊王一直觉得。男人年轻时出去闯荡,在外面赚点名声,然后回家乡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才是正事。尤其是这个长子,是他心中继承熊王的最佳人选。 可他大儿子铁了心要跟随女帝,觉得他是个老古董,心里有的只是熊族的产业,没有眼界,没有情怀,更跟不上时代。 熊大将军跟随女帝后,一直四方征战,平定妖界,这爷俩有十多年没见面了,他们喝了一天的酒,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下人们买光了全城所有的鸡鸭鱼肉,杀鸡鸭时拨下来的羽毛,在后院堆的像小山一样高。 老熊王觉得在女帝那个妖娆美艳的女人手下当官这种事,让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去干就行。 女帝独孤美是妖界公认的第一美人,姓独孤的就没有丑人,男子帅,女子美,她们是蛇族最特殊的一种,本体就是人首蛇身,俗称美人蛇。 世间所有毒药,都不如美人更伤人,所以她们的口碑不太好,因为美人只能选一人,那些得不到的许多人都受到了伤害,所谓害人,也不过是她不选你。却被说成了玩弄感情,天天害人。 女帝端坐在朝堂上,宝像威严,一呼一吸却都充满着致命的魅惑。 每个人都知道她是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女人,陷进去只会害自己。 但只要她轻轻的勾勾小指,就会有无数人拥上去,心甘情愿的被她害。 老熊王“吱啦”一声,泯了一口烧酒,迷着醉眼,试探着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要是熊族的姑娘你都看不上,马族长的有个女儿长的很不错,他来找过我几次,要不,我安排一下你们见个面?” 熊大将军哼了一声,“马族长的脸那么长,他女儿能美到哪去?” “他的脸是稍微长了那么一点,那你觉得虎族长的小女儿怎么样?” 熊大将军微微一愣,脸色一红,端起的酒又放回桌上,“你说的……难道是……火月。” 老熊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虎帅的女儿,是新任虎王的小女儿,火月这个姑娘你就是敢娶,我也不敢要,她要是来了咱家,我和你妈都得天天小心伺候着。” “那我不要。”熊大将军摆了摆头。 “啪!” 老熊王将手里的酒碗重重的放到桌上,“这个你看不上,那个你也看不上,难道就一定要照着女帝的样子给你找一个?”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都说是女人喜欢有派头的男人,但男人何尝不是也喜欢有派头的女人。 “吱啦”一声,老熊王又泯了一口烧酒“不过女帝倒是有个女儿,可惜被牛帝抢走了,如果还活着……” 老熊王提到牛帝时,一脸的感慨,牛帝是他中最钦佩的人,没有之一。他也觉得自己是最懂牛帝的人,他们有相似的经历,少年时,都是一贫如洗的乡巴佬,只身闯荡,后来,一个成了富可敌国的熊王,一个成了雄霸天下的牛帝。 现在,牛帝早就不是牛帝,但熊王还是那个熊王。 地位和名声是别人口里的东西,留不住的,只有钱财是实实在在的,可以抓在自己手里。 熊大将军端起大酒碗,一饮而尽,“如果她女儿还活着,你要怎样?” “那也给可可留着,他俩的年纪差不多。如果女帝能答应他们的婚事,我愿把全部家财捐给妖国。” “哼,说来说去,在你心里,只有你的小儿子。” 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庭院中月华如洗,素娥无玷。 此时,熊可可早已经睡了,他在院子里玩了一天,吃完晚饭,就开始不停地揉眼睛,仆人便带他回屋睡了,他7岁。 “有话你就直说吧,我来帝都十几天了,你今天才来找我喝酒,一定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吧。” “我前几天公务繁忙,今天才抽出身来。”熊大将军辩解道。 “那你就是找我喝酒,没其他事?” “那个女人,不,女帝说……” “你果然是来代话的,她说啥了?” 最后,父子二人不欢而散,熊大将军让老熊王明天离开帝都,否则,就以行贿罪把他关入帝都的大牢里,老熊王知道,他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愣,他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去做。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熊王就带着还未睡醒的熊可可,来到帝国学宫外。 这里早经排起了看不到头的长队,打听了才知道,今天是夏末学宫入学考核的最后一天。 错过了今天,就要再等一年。 老熊王带着可可排在队尾,跟着人群缓慢向前,心急如焚。 如果早知道有这个规矩,他该早几天就来的。可现在只剩一天,队伍还这么长,排不排到熊可可,还真难说。 而且,他那个愣儿子,随时可能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抓估计不会,但哄出帝都是肯定的。 他可以亮出熊王的身份,让前面的人让让;也可以花点钱买下排在前面人的位置。 可他早就听说,学宫里的学官,常变化成不起眼的路人,点化那些有仙缘的人。 他知道,排队也许就是考核的一环,保不齐,学宫的学官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熊王焦急的踮脚眺望,“前面的人怎么不动啊。” 熊可可的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前面不远处,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也是一手牵着大人,另一只手里却拿着一个巨大的黄绿色棒棒糖,这个巨大的棒棒糖,像一把伞一样,小女孩还不时的抬头舔一下。 这个棒棒糖应该是柠檬味的,入口微酸却很抓人,咽下时清爽过瘾并暗藏着细腻的甘甜。 熊可可呆呆的看着,口水流了出来。 老熊王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后悔,没带个仆人出来。现在就可以让他去买几根棒糖过来,可现在,他正在排队,走不开。 他不带仆人,是这样想的,如果熊可可顺利入学,那倒还好;但如果入不了学,他无论是想贿赂或威胁学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熊王说:“可可,别看了,小孩子少吃糖,对牙齿不好。” 熊可可却仍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颗糖,“爹,有个人站在那颗糖上面。” 老熊王抬头,睁大眼睛看了看,那颗糖上哪有什么人。他以为熊可可是在骗他,“想吃糖,等过了入学考核我就给你买,小孩子不能说谎。” “我没说谎,真的有个人站在上面。” 老熊王暗聚灵力,凝目看去,又用鼻子仔细的嗅了嗅,他的修为在妖界虽比不了那登峰的几人,却也是上上流之列。 尤其是他的鼻子,更是厉害,千里之外有没有宝物,即使他看不到,也闻的出来。 气味骗不了人,哪怕隐了身,每个人身上有每个人的味道,如果多出一种味道,那肯定是有多出来的人。 但那棒棒糖上,只有单纯的柠檬甜香。 “可可,那糖上哪有人啊?” “那糖上的人,不在了。” “你果然是在骗我,小孩子不可说谎啊。” “我真没骗你,他过来了,就站在我们面前。” 老熊王疑惑的向前看了看,空无一人。熊可可拉起他的手,指了一下左边。 “他在这边。” 空气中发出,“咦”的一声,有人说道:“小熊,你真的能看的到我?” 平地上刮起一阵小旋风,卷起数片落叶。 一个精瘦枯干的老人便显现出来,这位老者须发雪白,面色红润,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这老者又细细看了一下熊可可的五官,轻声说道:“明目慧眼,赤子童心便是你我的仙缘。” 第136章 他再一睁眼,便又回到了家里 一听到“仙缘”二字,边上的人也不排队了,一下全聚了过来,把这个老者团团围在中间。 “仙官,你看看我家孩子有没有仙缘。” “仙官,你看看我孙子,他爹可是郡守。“ “郡守算什么,我孙子的爹可是奉长。” “……” 老熊王怕“仙缘”不够这么多人分,急忙拉着老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人在正堂坐定,仆人们端上热茶,又上了一些城里能买到的珍稀果子。 老熊王便支开所有的仆从,小心问道:“仙官可是那学宫里的仙师,要收我这不成器的孩子为徒?” 那老者面色微微一变,刚要做答。 老熊王便从怀里掏出一张装的满满的储物符来,拍了一下,掉出一箱灵石来。 那老者摆了摆手,“你这……” 老熊王又拍了一下,又掉出一箱灵石。 “我们修行之人,最怕受人拖累,我实在是没有收过徒弟……” 老熊王又连拍几下,展示了他不凡的金钱实力。 他花的这些灵石再造几座帝国学宫都够,但是否能遇到仙师愿收可可为徒,却不一定。 这老者他虽不认识,但既然他隐身之后,他无法看见,也无法嗅到,自然他的修为远超于他,不说战力,只说修为,无论妖界还是人界,修为这么高的人,区指可数。 那老者展颜一笑,“好,既然贵子的天资如此之好,那我就破例收他为徒。” 这老者自称姓陆,名七两。老熊王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却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更加笃定他就是帝国学宫内的学官,因为这学宫请来的学官,既有妖界的魁首,也有人界的宗师,他们的职业更是千奇百怪,有做官的,有山野闲散的,也有匪盗强梁。 只要在仙术、体术或心法上造诣极高,学宫便会想尽办法请他们来。 女帝是个现实的女人,她开办帝国学宫讲究的是唯才是用,本事学到了就是自己的,没必要管是跟谁学的。 她的这个观点,老熊王一直十分认可。 这些人来到学宫任职,往往会另起一个名字。 老熊王没有听说过陆七两,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唯一疑惑的是,他分明不是妖族,也不像是人族。 虽说现在大战已经平息,女帝和人皇也已和解,但不是妖族,敢在帝都的人,身上至少要有二样东西,一个是女帝和人皇共同铸制的巨大牌匾,叫做止战牌,世间只有九块。 另一个是块小小的黑木令牌,上面雕着一条黑蛇,这是女帝颁发的,这个更少,世间不过三、四块。老熊王曾为自己的女儿,喜欢过的一名人界男子求过一块,所以他见过。 陆七两身上没有这二样东西,却也敢在帝都自由走动,此人肯定来历非凡。 陆七两突然一脸正色的问熊可可,“小熊,将来你成了神仙,最想做的是什么?” 那年,熊可可才7岁,白天玩火,晚上还会尿床,他哪想过成神,心里想的全是玩。 他睁圆了眼睛,天真的说:“我成了神,是不是就可以自由自在,尽情的玩耍了。” 金七两愣了片刻,仰头大笑,“自由自在,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陆七两的这句话起的调子太高,老熊王不知如何去接,但也听的一心陶醉,就没多嘴再问陆七两的来历。 熊可可不想再安静的坐着听两个大人话话,急着要去院子里玩,从椅子上跳下,就要跑出正堂,却被陆七两一把抓住了。 “既然你要拜我为师,还不跪下磕头。” 熊可可却挣扎起来,“你又不给我礼物,我凭什么要给你磕头。” 他一双白嫩的小手乱抓,竟一下子扯断了陆七两的三根长长的胡须。 老熊王吓得一把抱住熊可可,举手假装要打,口里不停的道歉。 陆七两不恼反喜,哈哈大笑,“这小子真是天生神力,我这胡子一根就能拉动天地,竟被他一把拉下三根来。这次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合适的礼物,这三根胡子,你就留着吧。” 老熊王听他说一根胡子能拉动天地,心中一痒,手忍不住也伸过去,捏住陆七两的一根胡须,用力一扥。 陆七两痛的捂着嘴,“啊呀!”一声。 老熊王看着手里的半根断须,尴尬的愣在那里。 陆七两说,“熊王好大的力气,这半根也送给你吧。” 老熊王心想,这陆七两还真是小气,用胡子做礼物,说话也没谱,说什么拉动天地,自己刚才并未十分用力,却也扥断了半根。但他的性格却真的好,熊可可跟了他,能少受许多打骂。 他小心的把手中的半根胡须收好,鼻中闻到大儿子带着人,正向这边赶来,他怕他的大儿子当着学官的面,把他抓着赶出帝都。就匆匆交待了几句,便留下熊可可,独自一人离开了帝都。 数月之后,他心中实在想念熊可可,便又带了几车礼物,来到帝都学宫。 才知道帝都学宫内从未有过一个陆七两的学官,熊可可更未在学宫内上过一天的学。 他才知道遇到的是个骗子,慌忙四处请人寻找,这一找就是三年,寻遍了人界和妖界。 只打听到,的确曾有个枯瘦的老人,四处漂泊,行踪不定,人界和妖界都曾去过,他嗜酒却无量,每日会去酒馆喝酒,七两便倒;好赌却从没赢过,三年里,输给鹿族和鹤族几箱灵石,这二族人,虽在人界受人喜爱,但在妖界却没有领地,更是受尽凉薄,一直活的十分卑微,有了这几箱灵石,不仅买了土地,更是渐渐地强盛起来。 三年后的一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老熊王正躺在院子里的碧玉躺椅上,晒着太阳,慢慢地眯上眼睛。 这三年,他过的不好,瘦了很多,他三年没有睡着过了,每日里都昏昏欲睡,却根本无法入眠。这种折磨比痛更痛。 他的老婆更是每日寻死觅活,不是要跳井就是要喝药,一见到他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东西,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不把自己卖了……” 他恼羞成怒,又想起陆七两送他的胡须来,便掏出来,双手紧紧握住二端,想要撕断,这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无法损坏分毫。 他的其他几个子女,也完全把他孤立了起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别人是花钱买教训,你把宝贝儿子都赔了进去。” 日子难熬啊,老熊王躺在躺椅上,长叹一声。 一阵凉风袭来,夹着桃子的甜香,吹过他的面颊,突然他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这个气味他找了整整三年。 他猛得睁开眼睛,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真的是熊可可,站在他的面前,正在吃着手上的一颗桃子。三口两口,就剩下了手里的一个桃核。 他看到老熊王也是一愣,“爹,你怎么这么瘦了,咦,我怎么回家了?” 老熊王一愣,双手猛地揉了揉眼睛,确信他就是熊可可,便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大声喊道:“老婆子,你快来,宝贝儿子回来了。” 这三年,对熊可可来说,只是过了三天。 老熊王离开帝都那天,熊可可和师傅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夜里,熊可可做了一个梦,一朵黑不黑,白不白的云朵,托着他向上一直飞,他只听到耳边的风呼呼地响,飞了很长一会儿,才停下来。 熊可可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前,花香扑鼻,他的师傅推开院门,带他走了进去,院子里面种满了各种奇异的花果,还有一颗巨大的桃树,粗大的树干,几十人都无法合抱过来,上面结满了红彤彤的桃子。 “小熊,你想学什么,长生不老,飞天遁地,变化无常……” 熊可可望着院子里纷飞的蝴蝶,小声地说:“我想玩。” 陆七两笑笑,带他走到院边,指着一片开满红花的绿色长草说,“你就在这院子里玩吧,这些杀仙草三日花败,却不能结果,如果有蝴蝶落到花上,你就把它们赶开。” 熊可可看着院子里结满的瓜果,问道:“这里的果子,我能吃吗?” 陆七两低头看看这个7岁的孩子,心想他能吃几个果子,便大方的说道:“果子可以随便你吃,但不能浪费。你帮我看一下院子,我三日后便会回来。” 说完这话,他就消失不见了。 这三天,熊可可把院子里各种果子全吃了个遍,他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只要熟了的果子,全被他吃了进去,只有那棵巨大的桃树上的桃子他吃不到, 树干太粗,又太光滑,他爬不上去,桃枝上的桃子,他跳起来也够不着。 三日后,陆七两再次回到院子里,看着杀仙草的花已经败了,并没有结出一个果子。 熊可可站在桃树下面,不停的向上跳着,想要摘一颗桃枝上的桃子。 他笑了笑,“这小熊,还真是憨的可爱。” 可他再转头一看,满院的果子,被他吃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未熟的青果,他一阵心痛。 他把熊可可叫到身边,“为师本想多留你几日,但实在是养不起你了,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可你还什么也没教我呢?” “可你只想玩啊。” “那我也不能白来。”熊可可坐在地上,他还没吃到桃子,他不想就这么走了。 陆七两心中暗想,你还白来,这三天,院子里千年万年的仙果被你吃了个遍,你的身体早就脱胎换骨。 此时的熊可可还不知道,他虽然只有不入品的修为,但却有了神的身躯。 陆七两却并不敢和他明说,这个秘密,决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为了打发熊可可离开,陆七两大手一挥,天空中便现出了各种宝物。 有刀枪剑戟各种神兵,也有塔镜铃盘各种法宝。这些宝物在空中闪闪发着7彩光,每一件都是世间罕见的神宝。 “你挑一样吧。” “我不要。”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熊可可转身看了一眼树上的桃子,“我想吃这个。” 陆七两被他气笑了,“那你自己摘吧。” 熊可可又奋力向上跳了几下,气喘吁吁地说:“师傅,我够不着。” 陆七两无奈笑笑,“认识你这么多天,你为了吃,终于肯叫我一声师傅了。” 他伸手轻轻拂了一下熊可可的头,“好徒儿,你跳起来够不到,那你就长大一些啊。” 熊可可疑惑的说:“那我要怎样才能长大呢……” 当他刚说出这个大字,他的身材顿时身高数十丈,再一伸手,便摘下了一颗桃子。 陆七两微微一愣,“这……” 他心里知道这是法天象地,此术他修了几千年,才入中阶,不想收的这个弟子,却像是与生俱来般的,为了吃颗桃子,竟然使了出来。要不是他的修为太低,还不把天地戳出几个窟窿来。 陆七两对熊可可说:“这就是我教你的巨人之术,现在你带着你的桃子,快回家吧,你爹想你想的快成魔了。” 一阵凉风,卷起熊可可,他再一睁眼,便又回到了家里。 第137章 熊可可便也悄悄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熊可可说的这三日的遭遇,太过离奇,老熊王是不信的,其他人也是不信的,但也没人觉得他说了谎,他们觉得这个7岁的孩子受到了惊吓,错把想象出来的事情当成了事实。 但是,平安回来就好,其他没人计较。 久而久之,熊可可也觉得可能不是真的,那不过是一场梦,没人再提,他也不再向任何人说起。 陆七两没有骗老熊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自己是帝国学宫的学官,也没有说要带熊可可入学宫学习。 熊可可在家里待了一年,又被送去了帝国学宫,在这一年里,他除了吃就是睡。 他无时不刻的感觉到饿,吃饱之后倒头就睡,睡醒之后又接着吃,他每天要吃四、五顿饭,每天要吃二、三只肥羊,瘦肉要煮的稀烂,肥肉要蒸的晶莹剔透,还要配十几只鸡鸭和鱼。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觉得饿,是他那不入品的修为,根本供养不起新的身体。 他的母亲在边上看他吃,悄悄的流眼泪:“这孩子在外面的这三年,肯定挨了不少饿。” 熊大将军在边上忿忿地说:“他除了吃就是睡,十多岁了,什么都不会,你们再惯他,他就快成了熊族之耻了。” 他自从熊可可失踪后,回家的次数多了起,在心里,他一直暗暗自责,当时如果不是他要赶他们走,这件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老熊王说:“他想吃就吃,又不是养不起。” 熊大将军哼了一声:“你可想好了,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将来我和老二都不回来,你这个熊王的头衔,可就要让给其他族人了。” 老熊王又失眠了,他想了一夜,还是得把熊可可送到帝国学宫,哪怕学不到本事,也要镀个金,毕竟帝国学宫是妖界的最高学府,在这里上过学,至少能堵住熊族其他元老的嘴。 这次是熊大将军亲自去送的,他也担心过不了入学考核,于是挑了5000精兵,5步一岗,把学宫围的水泄不通,他亲自带着熊可可进入学宫内。 学宫内三大主事,竟然一起出来迎接,熊大将军心中暗想,一般而言学宫内的学官看中的都可入学,不需主事出面,现在却一下子全都来了。难道他们是因为我兵围学宫? 四人去了大殿坐下,才知道,学宫院长百年前闭关时,曾卜了一记天卦,留有一句谶言,今日来之人,天命不能言。 学宫这三大主事,一直想知道谁是今日的天命人。于是,当熊大将军带着熊可可进入学宫后,他们便一起出来,都想将其招至自己名下。 可当他们见到熊可可后,彼此互望了一眼,这个憨憨的小胖子,实在看不出有半点仙缘,但院长的谶言,又不可违,他们便正色对熊大将军说道,这可是帝国最严苛的学校,学官大多是参加过大战,你弟弟能受的了吗? 熊大将军说,我知道。 一位主事,又郑重的问了句,我们的意思是,这里不教华而不实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实战,来这里修行,可能会死。 熊大将军转头看了一眼熊可可,说:我知道。 三大主事便不再多说,唤来一名学官,把熊可可招入了学宫。 熊大将军刚把兵撤走后不久子,子墨便走入学宫,他刚才一直被挡在外面。 他曾是牛帝的书记官,实际是牛帝特意为他新设的官名,就是他的书童。女帝登基后,他便一直闲在帝都,没了收入。他终日与书为伴,本就不善与人交往,日子过得十分潦倒,不知他从哪里听说,学宫的学生,管吃管住,也能看看学宫内的藏书。他便想来碰碰运气,学宫内的几个杂役夯货,见他穿着寒酸,乱棍赶了出去。 熊可可在学宫浑浑噩噩的呆了五年,每日依然是吃了睡,睡了吃,学宫里的饭他吃不饱,他就爬墙去外面吃,学宫外本只有一个不大的面馆,他入学后,来开店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被他吃成了一条小吃街。 熊可可身上有院长 “天命人”的谶言加持,学官们虽都看不惯他,却也不能把他怎样。 这五年,熊可可在学宫里唯一交到的朋友,就是老熊王带他第一次来学宫时遇到的那个拿着超大的棒棒糖的女孩。 那是某个薄夏的午后,学宫内老树浓荫,草色釉青,三三两两的粉蝶梭游,熊可可穿着一身青衫,从密密的花坛中穿过,来到学宫围墙边上一个隐蔽的角落,他的身上粘满了淡黄色的花粉,他挽起袖子,正要爬上高墙,突然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正在悄悄地哭。 他慢慢的走过去,“唉!”了一声,两个人便聊了起来。 女孩来自北境狼族,她不是狼王的女儿,只是狼族中挑选出天资最佳的孩子,如果她能在帝国学宫每年考第一,她就有可能被狼王收作义女,那么她家在北境的地位也会提高许多。 她哭是因为这次夏考没有考好,在擂台上被一个刚入学的学生打了下来。 熊可可看到她眼角有颗红色的朱砂痣,据说是这样的女孩重情感,爱流泪。 熊可可挠了挠头,“学宫竟然还有考试?” “你是新来的吧,每年考二次,夏季一次,冬季一次,各个学官所带的学生相互比拼。” “我来了差不多二年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还有考试。”熊可可又叹了口气,“即便我去考,也会是最后一名,我的学官估计怕我给他丢脸,就没有告诉我。” 流光被他的样子逗的噗嗤一笑,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临别时,学宫的最后一名安慰第二名说,“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从那天开始,熊可可开始跟着学官上课,但他仍时不时的感觉到饿。 第二次相遇,是一个冬日夜晚,惨淡的月色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苍白。 她的母亲死了,她在哭泣,并且很伤心。 边上的人就奇怪。问:你哭什么?你不过是母亲死了。 在我们漫长的修行中,父母兄弟姐妹都会死。有什么好哭。 如果我们的修行不能飞升,我们也会死。 人们非常冷漠,对她的悲伤也无法感触。 第三次相遇,是夏季的擂台赛,她打死了对手。 她呆呆地看着倒在擂台上的尸体,表情冷漠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是我的师兄。我想赢,可他不肯认输。我突然好愤怒,便杀了他。” 学宫里的学生大多三、四品了,学宫各个角落里天天有人打架,学官非到必要时刻不会制止,只任由学生互相厮杀,小打从来不管,大打就会全抓起来,绑在训诫柱上,暴晒三天。或许对曾经过战争的学官们来说,学宫里的小打小斗算不了什么。妖族和人族的大战中,妖族至少死了数百万。 熊可可的学官曾是个军官。脸上身上有许多可怕的伤疤,面对他们这些弟子,最常说的话是,你信不信我杀掉你们? 有人说,我们修行又不是为了上战场。 他轻蔑地冷笑一声,“修行本身就是一场战斗,当你们从学宫里走出去,就会知道修行者无论是人是妖,都以战力衡量所有,法宝要争,仙草丹药要争,灵石也要争……你想的东西,别人也想要,你不想杀别人,但别人要杀你,杀人不目的,而是手段。” 熊可可说修行使人失去了感情,失去了喜爱、厌恶或同情的能力。 几百年,几千年,上万年,只为了成就自己。如果能飞升,飞升之后,就再也与此界无关。 那些修为极高的都是没有感情,自私自利的人。 他不排斥修行,却也害怕沉迷其中。 秋日的一个深夜,孤云瘦月,秋风萧瑟。熊可可爬上学宫的高墙,正遇着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喝酒。 熊可可走过去,她转头看是他,便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他,“唉,陪我喝点。” “我还小,家里人不让我喝酒。” 她哼了一声,“是,你还小,还没杀过人。” 她的修为已经四品了,大概和熊可可一样,都是16岁,一张小脸轮廓分明,眼神格外犀利。 熊可可说:“我要走了,离开这里,我叫可可。” 她呵呵笑了笑,“我听说过你,院长口里的天命人,要不是你的修为才一品,我真想和你打一场。” 熊可可脸色一红,转身就走。 她又在身后喊道,“唉,可可,我叫流光,我们顶峰再见。” 熊可可回到家后,老熊王为他请了许多名师,但都被他气走了。 老熊王长叹一声,“你再这样下去,会被收走天赋的。”从此后不再管他。 熊可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他不想修行,四处游荡。 吃一些好吃的东西,看一些美丽的风景。 熊可可去慕仙山不是为了寻宝,只想去看热闹,却遇到了惠惠子,便留在了那里。 最吸引他的是惠惠子。 当他知道牛掌柜就是传奇人物牛帝时,他又开始关注牛掌柜。 这头老牛活了上万年,他的修为曾臻至巅峰,但他又和所有的修行者不同。 熊可可想从牛掌柜身上找到,在心里一直困扰着他,让他无法修行的疑问的答案。 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跟在牛掌柜的身后,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迷魂宫中,子墨让他们等在这里时,牛掌柜说了句,我去个茅房。 他走出房间后,熊可可便也悄悄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第138章 万神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海 牛掌柜出了房间之后,便直奔迷魂宫的一层而去。 熊可可怕被他发现,没敢盯的太紧,等他到了一层之后,早就看不到牛掌柜的踪影了。 迷魂宫的一层是一条长而宽的走廊,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门。 他只好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去寻找牛掌柜。 有的门推开后,里面是个宽大的房间,里面摆着数张床,像是那些仆人住的地方,他们也都离开了,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些不要了的衣物胡乱的丢在床上。 有的门推开后,里面挂满了衣服和鞋帽。 有的门推开是堆的满满的灵石和珠宝,熊可可抓了一把灵石,又索然无味的丢了回去。 这些别人都喜欢的东西,他未缺少过,也未喜欢过。 他从小生活优渥,什么都不缺,吃的最大的苦是中药,最头痛的事是酒后宿醉,这却也让他能保持冷静,不从众,不会成为大众热情的牺牲者。凡事都会多问一句,为什么?如果找不到答案,他就懒得做。 在一个房间里,摆满了竹筐,装满了各种食材,房梁上挂满了松枝熏烤好的火腿,已经走油了,上面有一层烟火色,煮着吃或炒着吃一定又香又柴,想到这里熊可可的口水流了出来,他挑了一根最大的扛到肩上,出了门,折回来,又扛了一根。 终于,他推开了一扇门后,听到前面有声音。 这里是个又黑又长的通道,熊可可循着声音小心的向前走,看到前面那个倒塌的石门时,才想起来,这是通往迷魂谷的那条路。 牛掌柜正低头弯腰搬开碎石,寻找着什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过身,黑暗不明的通道里,看到一个高大的怪物,肩膀上长着三个头。 他大吃一惊,双手捧着的东西,“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熊可可说:“原来你是来这里找猪老板的尸骨,我还以为你会去搬灵石呢。” 他肩上扛着两根巨大的火腿,在黑暗中,很像肩上又长出了两个头来。 牛掌柜看清楚来人是他,又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白骨,这是猪不足的头,上面的肉都被迷魂谷的鼠妖啃光了,只剩下白森森的头骨。 “猪不足因救我而死,我要把他的尸骨带回去。他的战争本来早就结束了,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牛掌柜的眼里含着泪,熊可可眼圈也红了,弯腰帮他找四处散落的骨头,安慰他说:“像猪老板这些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即便回到了家乡,他们的战争也永远不会结束。” 熊可可想起他在帝国学宫时的学官,脸上、身上都是伤疤,他冷漠,易怒,常常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吼,信不信我杀了你们。他也许不会真的动手,但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是杀人的眼神。 熊族那些大战后回来的老兵,有的把家挖成了战壕;有的杀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一把火烧了房子,还挥舞着刀剑,疯了一样的狂喊,杀啊,兄弟们! …… 他们身上的创伤虽然好了,但心里的创伤却长久的无法愈合。 他们侥幸从战场上平安归来,却又对战场充满渴望,黄玉郎是这种人,猪不足也是。 牛掌柜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一件猪不足的上衣,把所有拣出来的骨头都包了起来,扛到肩上。 他叹了一口气,“这些老兵都是时代的泪水。” “你怎么不是时代的泪水?” 熊可可问。 牛掌柜双手一摊,悠悠说到:“我继续活着呗,我能咋办。” 熊可可看他一副贱样,一脸失望。 牛掌柜又笑了笑,“牛帝早就死在战场上了,现在的我只是牛掌柜。” 心生则种种魔生,心灭则种种魔灭,现在的牛掌柜早就没了当年的心。 他上过战场,又下来了。 熊可可看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就伸手拍了一下,“你身上的这些,不装到一起吗?” “哗”的一声,一大堆灵石从牛掌柜的怀里掉了出来。 牛掌柜老脸一红,“这些是时代的尘埃。” 熊可可不屑的哼了一声。 牛掌柜没有理他,弯身去捡地上的灵石,“你没穷过,不知道钱有多重。” 他们在通道里待的太久,发出的声响,引来了不少迷魂谷的鼠妖,“吱吱”叫着向他们扑来。 牛掌柜又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埃,喊了一声,“快跑!” 他们便向迷魂宫的那道门跑去。 此时,子墨正在迷魂宫的三层,努力想要打开关着我的空间牢房,这个牢房本是张生为了关住鹤仙人而精心打造的,十分牢固。子墨盯着眼前浮现出来的符文,试了三次,没有成功之后,便静下心来,逐字逐句的研究这些符文,寻找破解之法。 我和秋鸿被关在空间牢房里,这个空间却不在迷魂宫,也听不到外面的丝毫动静。 秋鸿突然问我,“我们被关了这么久,你饿不饿?” 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这个房间不大,吃的喝的都没有,他不会是想吃了我吧。 我抓起黑色的雷云剑,跳到墙角,按鹤仙人教的摆好了姿势,背对着他。 “你怎么老往墙角那儿站?”秋鸿在我身后问。 我老实的答到,“鹤仙人刚才教了我一招,说是能对付你。” 秋鸿哼了一声,“即使是她,一招也对付不了我,何况是你,你想不想试试?” “不想试。” “那你还不过来吃点东西?” 我转过身,看到秋鸿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符,从里面取出一只三层大食盒,一只大酒葫芦。 他将食盒逐层打开,摆在身前,那食盒内有,一碟酱牛肉,一只荷叶鸡,一只烧鹅,一尾江鱼,一包杂脍,两碟小吃。那小吃,一样是炒肉皮,一样是黄豆芽。 他笑着说:“我干这种营生,随身总会带些吃的,你也跟着我将就吃点吧。” 他掏出了一把小刀,割了一大块酱牛肉,递了过来。 我心想,带这么多吃的东西,还说是将就,那我这些年,连将就都算不上。 我收起雷云剑,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接过牛肉,坐到他对面,将就着吃喝起来。 他对我十分熟悉,万神殿派小白去花街探察子不语时,他也曾悄悄去过花街。 几大口酒下肚,我们都面红耳赤,他一口一个小老弟,叫的十分亲切。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秋鸿微醺的眼神瞬间凌厉,他手持割肉小刀,倏然飞身向门口刺去。 我的面前只剩一个残影。 秋鸿这一刀,刺了个空。 子墨站在我的身前,一伸手便把我抓了起来。 “遇仙,快走。” 他双脚一踏,脚底金色符文一闪,我们便出了牢房。 子墨伸手要将牢门锁上,把秋鸿关在面里,我却伸手拦住了他。 “让秋鸿走吧,他人还不错。” 子墨一脸诧异,轻轻“哦?”了一声。 一道黑影,便从门缝中蹿了出来。 秋鸿站在我的身前,手里的割肉小刀抵在我的颈上,一双眼睛闪着寒光。 此一时,彼一时。 我有些后悔让子墨放他出来了,毕竟他是一个刺客,杀了我就能得到二千灵石。 秋鸿嘿嘿一笑,收起了刀,“小老弟,你欠我一条命。” 我说了句,“多谢。”拉着子墨就走。 秋鸿在身后又叫住了我,“鹤仙人教你的那一招,我想看看。” 我转身,把鹤仙人最后教的那招舞了一遍。 秋鸿呆呆地看着,愣了一会,又哈哈大笑:“她骗你的。” 鹤仙人的确是骗了我,一个凡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一招斩杀秋鸿这种大妖;鹤仙人也骗了秋鸿,她知道他生性多疑,只要我敢背对着他站着,秋鸿就不敢贸然出手。 秋鸿一闪就不见了。 我和子墨来到迷魂宫的四层,现在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 但,牛掌柜、熊可可他们依然在等。 见到我们来了,牛掌柜正要往那片空间符文里跳。 子墨说:“我们不用从这里走了,直接从迷魂谷回东都。” 牛掌柜疑惑地问:“秋鸿呢?你们把他打跑了?” 我回答说,“他已经离开万神殿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出了迷魂谷。 牛掌柜背着猪不足的尸骨,熊可可背着我,子墨带着岚,拾花和圆子。 一炷香的时间,我们便飞到了东都。 但东都已经不见了,原本是东都的地方,成了一片辽阔无边的海。 我们呆呆的站在岸边,阵阵海风卷着细浪“哗哗”的响着。 远处,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手执一根细长的钓杆,专心地盯着海面。 熊可可放下我,伸手捧起一把海水,尝了尝,又苦又咸。 他一脸疑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飞错方向了,万神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海?” 第139章 她叫流光,是我在帝国学宫的师姐 面对这片突然出现的海。 子墨小心地取出了自己的飞羽笔,牛掌柜也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岚和圆子迎着扑面的海风,听着潮水的起伏声,原本是雾一样的眼神,渐渐变的通透起来。 他们本都是海中大妖,在这熟悉的环境中,神智渐渐的清醒起来。 熊可可说:“这里到底是不是东都,我们过去问问那个钓鱼的老头不就行了。” 说着,他就一纵身,向那老者站立的岩石飞去。 圆子在他身后大喊,“不好,快回来!”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一笑,“怎么又是小鱼小虾。” 手中钓竿轻轻一挥。 “轰隆隆!”,天空炸响一片惊雷,千万道金色的闪电便向众人劈去。 此时,熊可可正飞至半空,躲无可躲,双眼一闭,口中惊呼一声,“要死!” “咦,可可。”那老者一愣,像是认得他。 时空静止了一般,千万道金色的闪电竟然被他全都停在了空中。 这是何等的修为,众人都看的一愣。 子墨先反应过来,脚下金光一闪,倏然出现在熊可可身侧,再一闪,便将他带回众人身边。 圆子大喊,“快躲进海里。” 她身上现出数条巨大的章鱼触手,一下子将众人盘住,全部拖入了海里。 岚又化身成一条巨大的鲨鱼,拉着我们迅速的潜入了海底。 这里的确就是东都,整座城都被淹在海水底下了,上面有一层灵力聚成的罩子,入城之后,却没有水。 几个人穿过海面,落到地面上,熊可可的眼睛仍吓的睁的圆圆的,呆呆的站在那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真是吓死我了。金色雷霆,我要是挨上一下,灰都剩不下。” 牛掌柜用手拍了拍他的头,“没事了,可可。” 牛掌柜问圆子,“圆圆姑娘,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 “这是巨鲲龙的防御领域,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搬这么大的一片海过来。” “这么看来东都真的是出事了。” 几个人加快脚步向城中走去。 子墨问熊可可:“刚才那老者降下金色雷霆时,我好像听到他在叫可可,他认得你?” 熊可可摇了摇头,“我可不认得这种人物,火月的雷霆才是紫色的,而且使用还要先念法诀,这个老头随手一挥,满天都是。” 走着走着,熊可可却停了下来,“哎呀,我想起来了。” 众人转头看他。 “我的火腿还在岸上。” 牛掌柜又拍了他一下,“那你回去救你的火腿吧。” 琴师和惠惠子把他们带入正厅,几个坐下后,才知道,这几天东都也遭遇了一场大战。 北都城主受万神殿真言长老的命令,率兵征讨东都。她本是北境狼王之女。牛帝当年对狼王有不杀之恩,她本不想为难海荷花她们,只是将东都围住了。 因派去迷魂谷解救牛掌柜的岚、圆子和拾花一直未回,海荷花也不想和她们再起战事。 她让朱雀东风带玄武百里和白虎无痕,悄悄去迷魂谷打探情报。这三人本是万神殿的守将,对万神殿更为熟悉。 临行前,海荷花对东风说:“你们从后门绕去迷魂谷,不可节外生枝。” 他们三人本已经绕出东都,东风看北都派来围城的军兵松懈,想要立个奇功,不顾白虎和无痕的反对,放了一把妖火,烧死三百多名军兵,又借火势冲入北都阵中,想要抓拿北都城主。 不想万神殿的真听长老也在阵内,伸手便抓了无痕和百里,只有朱雀逃了回来。 海荷花和火月只好出面向北都城主讨要这二人,北都城主倒也客气,笑着说:“你们杀了我狼族三百名将士,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也交三百名将士,我们斩杀后,便会放还他们二人。” 海荷花和火月回来后,长久无言。别说选三百兵士送去斩杀,就是选一个,她们也不舍得。 东风却愤愤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当夜,他独立一人冲入北都军中,胡乱冲杀一气,彻底激怒了北都城主,第二日,便将无痕和百里推到阵前,要斩杀他们。 海荷花冲出去救,却被北都城主挡住厮杀。火月又冲出去救,却被那真听长老用金色雷霆击伤。 牛掌柜疑惑道:“我们不是有子神吗?那万神殿的长老再厉害难道可以挡神?” 琴师惨然一笑,“当时子神看到那长老时,就让火月不要出阵。” “难道……子神会怕此界的妖怪?”牛掌柜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 琴师接着说:“那长老不是此界之妖,他是再来人,子神只是神灵,却无本体,被封在此界万年之久,所剩修为大不如前。” 再来人,飞升上界之后,因有牵挂,自降修为重返此界之人。 牛掌柜的眼中迸出火来,“那这个惹事的东风呢?” “逃了,他惹出了一堆事后,逃的无影无踪了。” 海荷花正和北都城主斗在一起,阵前的狼族军士挥起大刀,要斩杀绑在阵前的百里和无痕,火月心急似火,子神一眼瞥见北都阵中站着一个枯瘦老者,身上泛出金光,心想不好。 火月冲了出去,子神大喊一声“小心。” 万道金色闪电向火月迎面劈下,她在空中不停变幻身形,勉强避开眼前几道,却躲不开这所有的闪电。 子不语飞身迎上,空中一条白色巨龙盘旋,挡下了所有的闪电,但她只有神灵,却无本体,有几道闪电贯穿了白色巨龙,打到火月身上,一时之间,鲜血四溅。 金色雷霆,神执之电。 如果不是子不语先挡了一下,神威减弱了大半,火月怕是要陨落此处。 那真听仙人看到空中白龙,也是满眼惊恐,“此界竟有真龙神。” 他不敢怠慢,凝聚起全部神力,口诵真言,双臂非常缓慢展开。身上射出万道金光,衣服也臌胀的像气球一般。 他轻声念道:“天地万物之灵力,为我而来,为我所用。” 刹那风云变色,天地万物的灵力都化成白光,从四面八方汇入他的体内。 他又从怀中取出数颗金色种子,向空中一扬,便生出万株金色数丈高的巨草。 他伸手一指,“杀仙神草,助我困神。” 这些金色巨草迅速生长,向空中的白龙缠绕而去。 牛掌柜焦急问道:“后来呢?子神怎么样子?” 琴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们所有人身上的灵力都被那老者吸去,神智不清的倒在地上,醒来时都是一日夜后的事情了。子神和那老者都没了踪影,后来,花帅的三位海王共同施法,将妖海盖在东都之上,他们三位隐在海中,如果不是你们,谁也无法轻易进入这里。” 子不语和海荷花失踪了,火月受了重伤,现在在房中由高漫妮救治。 琴师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被东都之战,震惊的久久不语。 惠惠子悄悄地走到我的身侧,小声地问:“你的头发怎么剪了?” 鹤仙人一剑削去了我的束发,现在的头发只到耳边,所有的人都没发现,只有她注意到了。 我小声的回道:“鹤仙人干的。” 惠惠子一脸惊劫,“鹤仙人……当时,你一定也很凶险吧。” 熊可可突然一拍脑袋,喃喃说道:“我想起来了。” 牛掌柜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你又想你的火腿了?” 熊可可摇了摇头,“我想起来了,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小时候做过的梦,那个干瘦的老头,可能是我的师傅,他叫陆七两;那个狼王的女儿,如果我没猜错,她叫流光,是我在帝国学宫时的师姐。” 第140章 她是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遇到陆七两的 大家在正厅里安静的坐着,惠惠子悄悄地拿了件厚衣服披到我身上。 现在仍是冬末,并不暖和,我是凡人之躯,和那些不觉冷暖的妖怪不同,平时总是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现在我的体内有了万香珠,身体也不再受冷热的侵害,一直穿着单衣。 我没有告诉惠惠子,把衣服穿到了身上。 我并不想对她隐瞒什么,但小雪把体内的万香珠吐给我,也没法对她说。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不清楚小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我开始正式修行,才知道大多数的天灵地宝对修行者的修为要求极高,如果不能压制它,会被反噬。 她把体内炼制驯化多年的万香珠给了我,如果是新的,可能会将我烧成焦炭。 九姑娘来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她和相柳来了,她们到万神殿已经三天了。 她的变化很大,变得优雅端庄。近朱者赤,和相柳在一起久了,她早不是那个慕仙山上的那个爱笑的傻姑娘,她做的菜也摆的十分精致。 吃完饭,大家都没走。九姑娘收拾干净了桌子,她又煮了茶。 眼前的情况是,万神殿的真听长老我们打不过,但好在他全听北都城主的,先得有个人去说服她放了海荷花她们。 相柳开口说:“要不我去找找那北都城主,毕竟这万神殿是我家。” 大家都不同意,你几千年没回过家了,她认识你是谁。 牛掌柜说:“这里是你家,但你说了不算,还是我去吧,她是北境狼族,至少会给牛帝个面子。” 大家也不同意,你和狼王那几百年前的交情,他女儿不一定会认。 熊可可说:“要不我去,真听长老曾是我师父,北都城主曾是我师姐。” 大家都说好。 熊可可愣了一下,“你们怎么都不拦我。” 夜深了,大家听完熊可可讲述和这二人的故事。 牛掌柜说:“我觉得你去有戏,每次你遇到流光姑娘,都是她先开口,她可能喜欢你。” 相柳也说,“对,我也觉得是。” 熊可可也觉得是,每次他离开时,流光都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 牛掌柜悄悄地请九姑娘去炒了两大盘火腿,烫了三壶酒。 熊可可喝多了,拍着胸脯说:“这事就得我来,对付女孩子要懂她的心。” 第二天,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立行走,学着相柳的模样,也十分的风流倜傥。 他出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一脸怒气,“这个蠢女人,竟然嫁给了这个老东西。” 他嘴里的蠢女人是流光,她是个一眸春水照人寒的年轻女子。 老东西是他的师傅陆七两,他是个须发皆白枯如木的老人。 熊可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憔悴了三天,又冲出去找在岸边垂钓的陆七两。 熊可可向他问起流光,他上次只和陆七两聊了几句,这次他要见流光。 陆七两笑了笑,“流光还没起床。”他的笑暧昧不明。 熊可可心中酸了一下。 他想到了流光,她的脸在记忆里看不清楚,带着欲语还休的表情,一闪而过。 他记得那个流光在学宫时,总是光着一双脚。那双脚纤细玲珑,动人心魄。太做作,引人注意。私下里学生称她为“玉足仙子”,也有人称她“小浪蹄子”。 为了彰显个性,学生们往往会在学宫允许的范围内夸大修饰,有人不隐去头上的尖角,有人将眼角描红…… 但熊可可知道流光不同,与众不同,并非她的本意。 学宫每年会给学生免费发一身衣物,如果破损需要学生独立购买,那价格贵的离谱。他们的修行和比斗,最常坏损的就是衣服。流光上台比斗时,总会小心的把鞋脱下,整齐的摆好放在边上。 她的姿态优雅,让人觉得她在故弄玄虚,熊可可知道,她不过是爱惜她的鞋子。 如果不是不能光着身子,她可能会把衣服也脱下来。 每次学宫的考核,前十名都会获得一笔不多的赏钱,所有人都会用来请吃,只有她会去买一个钱一把的糖果,慢慢吃。她爱吃甜,家里的糖不够弟弟妹妹分,常常没有她的份。 她在来学宫前,拼尽全力斗败了所有的对手,狼王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她很想临走时想给家里留下一笔钱,但她也知道这个年纪要钱不合适。 她说想要一颗糖,狼王哈哈大笑,轻轻拍着她的头,“到底是个小孩子。” 边上的人都有些惋惜,她错过了向狼王许愿的机会,只有她自己清楚,让狼王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年,她7岁。 狼王让人制作了一颗巨大的糖,看她抱不过来,又贴心的为她插上了一根木棍。 她举着这颗巨大的糖,跟着狼王选出的三名侍卫,一路高兴吃到了帝都。 来了之后,她才知道,修行有多苦。 她和其他的学生不同,她不识字,常常被学官骂,一个人躲在花坛后面的角落里哭。 北境是一个凭实力才能吃饱饭的地方,在狼族,越是弱小,越要努力。 流光家在北境最偏远的矿区,一直过得十分贫苦,父亲曾是一名矿工,挖矿时被压断了两条腿,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母亲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十分单纯,对生活总是充满了天真美好的想象,她生了五个孩子,靠在矿区捡拾碎矿为生。 她听说流光被选去帝国学宫,笑着说:“你只要在学宫考第一,狼王肯定会认你当女儿。”流光哼了一声,“你这个傻女人,天天就知道做梦。” 流光不相信美梦,但她也曾对熊可可说过,如果能次次考第一,狼王会收她当养女。 这不是狼王给她的承诺,只是她那个单纯的母亲想象出来的梦。 毕竟岁月辛苦漫长,有个遥不可及的梦可以走的更远。 熊可可在花坛深处的角落里,第一次偶遇到流光,才知道学宫还有考试。 熊可可站在人群里,看流光在擂台上比完,她把脚拍干净,小心的穿上摆在角落里的鞋子。 帝国学宫的各项支出都是由熊族来出,熊可可说学宫的衣服卖的太贵,让老熊王每年至少给学生发四次衣物。 老熊王说:“你不懂,这是生意,学宫的学生非富即贵,每年送一身是我的义务,如果他们不爱惜,我当然要赚钱。”他没告诉熊可可,学宫的衣服,在黑市上价格能翻四倍。 老熊王说如果谁觉得学宫的衣服贵,你可以买给他,他希望熊可可能多结交一些学宫的朋友。用钱也可以。 但熊可可才是十三岁的孩子,他以为好女人不会要男人给的钱。 最后老熊王同意了,学宫的学生可以拿穿破的衣物去免费换新,每年再出一笔钱奖给第一名。 熊可可想了想,说:“前十名吧,她不一定每次都是第一。” 熊可可第二次偶遇到流光,她正站在学宫的门口哭,边上有人说,刚才有个从北境来的人,给她带信说她的母亲死了。 熊可可想过去安慰她。她的身边人来人往,十分冷漠,熊可可没有勇气走过去,他也沉默着低头走开了。 学宫夏季的擂台上,流光打死了对手。人群喊声雷动。 熊可可站在台下,目瞪口呆。他十分的愤怒,这个蠢女孩,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熊可可不知道自己能从学宫里学到什么。 在一个秋天的晚上,他爬上学宫的围墙。他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流光没穿有鞋,凉凉的站在屋檐青色的砖瓦上,她的鞋子,整齐的摆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壶酒,默默地看着北方。 熊可可走过去。 流光听到动静,转头看是他,便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他,“唉,陪我喝点。” 熊可可对她说,他要离开这里了。 她想挽留他,或者借一笔钱,但,欲语还休,只好一笑,“唉,可可,我叫流光,我们顶峰再见。” 熊可可不知道的是,那一晚,流光也要离开帝国学宫,她十分舍不得,可也没有别的路可选。去年,她的母亲死了,她的父亲瘫在床上,家里还四个弟弟妹妹,没有任何收入来源,那个从北境来的人,给她带了口信,是想让她回家。 在擂台上,她想赢,她需要这笔奖金。可对手却不认输。 她很愤怒,你赢了只不过是为了名次,而她全家在等这笔钱活命。 她出手重了点,打死了他。 她却又在学宫呆了一年,她的家却再也撑不下去了,十二岁的弟弟去当矿工,受了伤,十三岁的妹妹要卖给别人做妾。 她把学宫发的衣物全都卖了,买了一壶酒,独自坐在学宫的屋檐上,看风摇秋树,月影斑驳,一直支撑着她向前走的梦,也碎的一地都是。 她回到家乡,毁了妹妹的婚约,她本想做矿工,但矿厂不收女工。 她只好背起竹蒌,带着弟弟妹妹在矿区捡拾碎矿。 她这一生明明可知了,大概和她母亲一样。嫁给一个矿工,生四、五个孩子,教他们功法,也教他们做梦。 她是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遇到陆七两的。 第141章 正因为他什么也没经历,他才觉得充满了遗憾 陆七两看了看熊可可,疑惑地说:“你怎么才3品?” 熊可可老实的回答,“可能是我太懒。” “你吃了那么多神果,我又传了你法诀,你每日早中晚诵读一次,也不至于才3品。” “你传我法诀了吗?”熊可可挠了挠头,他只记得吃了三天果子。好像也教过法诀,但他早忘了。 “难道你忘记了?你不修习法诀还能一直活着?”这是轮到陆七两疑惑了,当时他吃了那么多神果,如果不每日用他教的法诀化解,早就气血冲心而死了。 “我前几年每天都又困又饿,只好不停地吃,不停的睡。”熊可可说。 “想不到竟然可以这样。”陆七两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飞升上界,但也不是什么都懂。 他走到熊可可身边,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二下,熊可可觉得一股热火,在体内连着爆炸了二次,眼前一片眩晕,片刻后,又神清气爽,天地也仿佛比从前明亮了许多。 他十分惊异,“老陆,你对我做了什么?” 陆七两听他称他为老陆,倒也不恼,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你体内的神果并未完全炼化,我帮了你一下,只不过我现在修为不如从前,只能帮你升到5品。” 熊可可想起惠惠子直升5品时,天地风云变色,他抬头看了看天,碧空万里无云,一派平常。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我就这么平常的升成了5品。 陆七两看他左看右看的模样,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人有三魂七魄,妖有四魂八魄,每升一品,魄、魂、精、神、志,都会再升一格……” 他说了很多,熊可可一句也没记住。等他说完,就抱了抱拳,“师傅,谢了。” 陆七两听他叫师傅,脸上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来,“你想见流光,明天来家坐坐吧。” 熊可可高兴的回来了,他挺着胸脯坐在厅堂里,慢条斯理的吹着手里的热茶。 牛掌柜焦急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你这次去,打听到子神她们的消息了吗?” 熊可可又吹了吹茶杯里浮着的茶叶,溜边吸了一口,然后放到边几上,笑而不语。 惠惠子走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快说,摆什么谱。” 熊可可站了起来,“你们看看我,有什么变化?” 牛掌柜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一脸惊异,“你怎么把头发剪的和遇仙一样短了。” “这样利索些,这不是重点,你再仔细看看,看出来了吗?” 熊可可5品了,我心里有些酸,牛掌柜咬碎了后槽牙,发出了真诚的祝福。 熊可可让惠惠子陪他明天一起去见流光,他说:“惠惠子,打扮漂亮点,让她看看我也不是没人要。” 惠惠子瞪了他一眼,“我可不要你。” 此时的流光和海荷花正坐在自家院子里喝茶,她的兵已经撤回了北都,只有陆七两每日去钓鱼。婚后男人的乐趣,不在鱼,在于有个理由不回家。 流光和海菏花不打不相识,尤其是聊到了从前。能听懂彼此。 她们坐在冬日暖阳里了,大家无话,海荷花仔细看她,流光看着她说:“我听说过你,妖海花帅,在北境有很多关于你的传说,我曾经渴望有一天能成为和你一样的女人。” 流光穿着红紫宽身长裙,双臂搭在桌子上,衣袖滑落露出一段手臂长着很细疏的汗毛,她身上散发一种味道,是一种充满了野性和热情的脂粉香味,她是狼族,眼神中有不甘不驯之气,她这样年轻,她的手这样光滑冰冷,海荷花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手。 “你少捧我,我还不是被你抓到这里来。” “我哪抓得了你,是你非要追来的。” 子不语去万神殿的内城了,有人要见她,陆七两对她小声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子不语就去了。 子不语一离开,流光和陆七两就撤了军,海荷花一路追过来,流光好声好气的招待她,实在找不到动手的理由,就在这里住了几天。百里和无痕也在这里。 流光问她,“你不回去,也不怕他们着急。” “让他们急去,我倒也想知道谁会来救我。” 流光捂嘴哈哈笑,她的牙好尖。雪白。她让人取了一颗万神丹和一身金色的衣服,要送给海荷花。 “这万神丹只有万神殿才有,能增长百年或千年的修为。” 海荷花一直困在6品,现在有这样的宝物,她不客气的收下了。 流光又拿起那件衣服说:“花姐,我觉得你皮肤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好看。” 这件衣服在她手里,瑞光一闪,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海荷花接过来,一丝凉意从手上传来,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你这城主,这么阔绰,随随便便就拿这样的宝物送我。” 流光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当年……”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不为钱而发愁的日子。 流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个外乡人买下了矿厂,改了规矩,想来捡拾碎矿石的人,按人头要交一个钱。 流光身上没有钱。她带着弟弟妹妹们来到街上。 在北境,北境又不是帝都。 矿区更是十分萧条。 离开帝都,有很多失落心情,有几个人在街上搭了一个台子。 北境是一个尚武的地区,人们搭台不是唱戏,只有比武斗法。 有人在台上吐出三条火龙,盘旋而上,直冲云霄,引得一片喝彩。 流光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多么美丽的功法。” “他们不过是肚子饿。”她的妹妹秋水说。 流光再看那些台上神采奕奕的修行者,就变得十分落魄,一个个风尘仆仆,衣服又脏又旧。 他们没变,是她观看的角度变了。 他们来矿区摆擂台,赢一场不过三五个钱,输一场却要多赔一倍。 秋水对流光阻止她被卖去做妾,一直耿耿于怀,在矿区十三岁的女孩嫁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流光去帝都待了几年,回来后,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 秋水要嫁的人,是她自己选的,就是那个买下矿场的外乡人,听说是个白胡子老头。 长了眼界,并不是说就有改变的能力。知道明天会下雨,可你仍然没有伞。 秋水今年十三岁。她觉得年轻的日子,已经很遥远了。她不修行,人生已经这么难了,为什么要活那么久。她没眼界,又不美丽,她从未走出过矿区。 普通比较好。生活简单就是好。知道的越多,会觉的生活更苦。 她那一双眼睛,仍然孩子一样清澈,但却像是看穿了一切。 与她对视,流光沉默不语,心中焦躁莫名。 她们的父亲曾经也有眼界,他去从军,去过好多地方,可他跟随的不是狼王,而是牛帝。牛帝败了,他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北境,只好去矿区卖力气,在矿井里搬运矿石。矿井塌陷后,救出来一直瘫在床上,一开始还看的开,现在恨天恨地,恨不得全世界和他一起灭亡。 她的家像是摇晃在暴风雨之中的一片树叶,随时都可能落下。 别人家父亲死了哭天抢地,流光却觉得十分平静,像是放下了一付压着她的重担,她徘徊在矿区的山林,看风晴雨霁,平林烟暝。她把破房子卖了,置办了一副薄木棺椁。她的妹妹秋水跟着那些摆擂台的流浪艺人跑了,她带着其余的弟弟妹妹们住在矿厂边上废弃的矿棚里,她咬着唇,对自己说:“为了穷苦流泪,最不值得。” 一切都会好的——她越来越像她的母亲,开始做白日梦。 时光过去,曾经种种意难平,也不过是回想时口中的一声轻叹。 但无法磨灭。只有生命的终结才能抚平。 他很老了,不仅是岁月长,他本是天地初开时,残存的一丝混沌之气,而且也长的老,他凝成血肉时,花的时间也十分漫长,以至于他修炼成形的本体也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北境的矿区在没有发现灵石矿之前,本是一片极寒的之地,常年覆盖着皑皑白雪,只有鹿族和鹤族生活在这里。 所有的混沌之扡化形飞升之后,只有他却被困在地下深处。甚至没有成形。 几块灵石恰巧围成了一个结界,把他困在了中间。 直到某天,一个莽撞的矿工挖到了这里,取下了一块灵石,无意中打开了这个结界,他一下子冲了出来,整个矿井塌陷下去,所有矿工都被埋在了里面。 他出来后,几乎杀光了所有的鹿和鹤,用他们精血,凝成了自己的六魂十四魂,化形后飞升上界,之后,便被派去看管一片药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正因为他什么也没经历,他才觉得充满了遗憾。 第142章 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 陆七两偷偷地溜回了此界,他想要弥补些什么。 整个北境都见不到一只鹿和鹤,鹿族和鹤族几乎被他杀光了,剩下的也都四处逃离了。 他离开了北境,在路上遇到了去帝都的小流光,他隐身跟着她们,一路同行。 在帝国学宫的门口,熊可可却看到了他,这让他大感惊奇。 他用老熊王给的几箱灵石,帮散落在帝都和各处的鹿族和鹤族重新购置了领地,并帮他们渐渐兴盛起来。 这些新鹿和新鹤和北境的鹿和鹤毫无关系。 陆七两说,即便我是神仙,我也无法补偿我伤害过的人,我伤害的是前者,却只能补偿新人。 这大概是他的歉疚。 有些虚伪,也十分矫情,因为他是施害者,不是受害者。 曾经,他没有形体,犹火之燃烛,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 他只能不停的杀戮,生活在矿区的鹿族和鹤族遭了殃,几百只,几千只,几万只的鹿和鹤,被吸光了身上的精血。他终于汇聚成了形态。他能飞升上界,此界亦无敌手,他却又回来,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他也清楚,无论他对现在的人再好,他伤害过的人也无从感知。 几年后,他又回到了北境,买下了那片曾困住他的矿区。 想要探寻是谁把他救了出来。 这时,流光也回到了北境,她16岁,父母都去世了,她每天打几份工,养三个弟弟妹妹。她还有个妹妹叫秋水,13岁,十分叛逆,跟镇上那些搭台卖艺的流浪修行者跑了。 流光断断续续的找了几个月,报了官,也四处张贴了告示,但没有丝毫音讯。 秋水大概已经离开了镇子,或者离开了北境。 毕竟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流光不能一直找下去,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变成了祈祷,希望外面的世界能对她的妹妹好一点。 天刚亮,她用凉水洗了头,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昨晚一夜没有睡,李员外的儿子娶亲,人手不够,她去做打杂,一直忙到天亮,早上她摇摇摆摆的回到家,弟弟妹妹还没醒,她煮了一大锅粥,洗完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要准备去镇上的酒馆里打杂。 门被推开了,秋水站在门口,她瘦了好些,脸色青紫,嘴唇裂得流血,有一只眼睛肿成一条缝,像是挨了打,形状都不大清楚了;头发又脏又乱,枯黄的像一个鸟窝。 她怯生生的站在门边,衣衫褴褛,光着一双脚,背着一个拾荒的大袋子,里面装着一些她拣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流光咬了咬嘴唇,没让眼泪流出来,她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不十分用力的在她身上拍打几下,“还敢不敢往外跑了。” 秋水这样瘦,她的胳膊竟然可以一手握住,她十分地虚弱,一下子倒了下去,低低地说了句,“姐,对不起……” 流光一把把她拉起来,“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本想再骂几句,却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在外面几年,回来后长了本事,也有了见识,我也想出去看看。” 只要能离开这里,随便哪一种生活,都比这里好。 她曾经这样想过。 流光捧着她的脸,“你真傻,你什么都不会,出去能做什么?” 秋水仰着脸,微微张着唇,说:“说的是,但我不想在这里穷死。” 她的另一只睁开的眼睛里有一片雾,一片迷茫。 流光看着她的眼睛,不禁想到了自身的将来。她从帝都回来之后,不再去想将来。反正也没有将来可言。 流光轻轻拍了一下她,“想那么多只是自寻烦恼。” 每个人都会经历风雨。每个人都会成长。 她帮她洗了脸,洗了手,又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便招呼还在睡的弟弟妹妹起床,“锅里有粥,你们分着吃,我得赶去镇上的酒馆上工了。” 镇子离矿区很远,流光每天很早就得出门,回来已是半夜。 流光出了门,又折回去,把昨晚赚得的10个钱交给秋水,“你休息好,去矿区的集市买点米和菜, 晚上我回来一起吃。” 晚上,流光回到家,秋水又走了,背走了她那个拾荒的袋子,还有流光所有的10个钱。 流光疯了一样,抱起炉子上的瓷锅摔碎,又跺了几脚,冲出门去,狠狠地骂了几句。 她住在山中废矿区的棚子里,周围没有人家,她的几句怒骂,惊起数只寒鸦,空中一轮残月,鬼魂一样的看着她。 流光再次见到秋水,是一个正午。 镇上的酒馆生意一直不好,终于关了门,她一时失去了生计,每日废矿区附近的山上寻些野味回去充饥。 她追着一只野鹿,跑向一个旧矿井时。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响,流光惊恐的向上一看,一道金色闪电从烈日中贯穿而出,直直劈向那只野鹿,那野鹿被闪电击中后,在地上翻了个滚,蹿入了矿井中。 流光心想,“我几天没找到吃的了,好不容易碰到只鹿,老天也和我抢。” 她也追进了矿井里。 矿井里的岔道很多,她搜寻了几处,终于听到几声喘息时,她飞奔过去。 结果失望地看到了个白发老者,她问:“老头,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鹿?”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 “老头,你怎么会在这个废矿井里?” “这里整片地都是我的,我想在哪就在哪?” “老头,你受伤了?” “此界谁能伤得了我。”白发老者哈哈一笑。 流光看着他,不说话。白发老头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腿出不了少血,裤子都被染红了。 他又哈哈一笑,“这是……我故意的。” “唰!”的一声,流光抽出身上的刀来,目光冰冷,“老头,你就是刚才那只鹿吧?” 白发老者“哎哟”一声坐到地上,揉起腿来。 他就是陆七两,他说,他本是上界的神仙,隐藏修为来到此界,是为了了却从前的一些心愿,在此界待了几年,时间太久,被上界发现了,刚才是神鸟金乌想要追拿他。 “我不是斗不过他,只是不能和他斗,斗赢了他会引更多人来。” 流光冷笑一声,“如果你真是上界的神仙,那回去就是了,此界有什么可留恋的。” 陆七两说:“我刚买下这一片的矿厂,富贵的日子没过几天,就要上去看守药园,我当然不愿意。” 一听此人就是矿厂的新主人,流光收起了刀子,“可惜你的修为,此界已容不得你。” “办法倒是有,我只要舍弃一些修为,便可留在此界,但这些修为我不想白白浪费,本想遇到个有缘的女子,与她结为夫妻,便将这些修为转授给她……”陆七两一边说着,一双眼睛打量着流光。 “呸!你这个老光棍,你的话只能骗那些没有见识的女孩子。”流光一脸不屑。 “我有钱,即使不相信能得到我的修为,也能得到我的钱,谁嫁给我都不会吃亏。”陆七两争辩起来。 “呸!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要祸害天下的女子,谁会想信你的鬼话?”流光一怒之下,又把刀拔了出来。 “我相信。”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瘦弱的女孩从矿井的一个岔道里走了出来,是秋水,自从她又从家里逃出来后,这些天,一直躲在这个废弃的矿井里。 流光看到她,一时爱恨交加,她这个半大不小的妹妹,一身都是逆鳞,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 第143章 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打擂的事吧 海荷花没有家,但带过兵,知道那些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最能惹祸,她不禁好奇问道:“那秋水妹妹现在在哪里?” 流光面色变的凄凉,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仰面看天,轻轻说道,“她在这里。” 是夜,月色皎洁,有鸟惊飞。 流光转头看到海荷花一脸疑惑又轻声说道:“她离开了北境不知去了哪里,希望外面的世界能对她好一点。” 海荷花又不解地问:“那你为何嫁给了……陆仙尊?” 流光自嘲笑了笑,“关于爱情,你期待的是鲜花,到头来得到的往往不过是一个归宿。” 她的话答非所问,却又像是回答了所有。她摆了摆手,站起身来,送海荷花回房休息。 春天就要来了,远外的河传来“咔咔”的冰层碎裂的声音。 临别时,又笑着对海荷花说:“愿你能,所嫁即所爱。” 海荷花闻言低头一愣,这许多年,她南征北战,从未当自己是女人,更未想过会要嫁人,正犹豫该如何作答,再一抬头,流光已经踏着清凉的月色走远了。 海荷花方才感知,世间最美艳的,莫过于苍白的月色,冷月不语,临花照水。千万年引多少痴男怨女随风而逝,巴山夜雨里剪不尽的西窗烛影。 流光的话,像是在海荷花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从此生根,她静静地站在黑夜里,倚着门,像倚着一个人。 夜风轻轻地从脸颊划过带着冬日远山的融雪时松柏的淡香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情节涌上心头悠悠的某种不可触摸的伤感油然而生曾经我以为生命是一场挑战最终必将我埋藏从此我将更加冷漠我改变不了命运但命运也改变不了我也许人生中反复出现着的短暂的温暖和快乐不过是面对它本相的一种逃避只是我们老去时可以一再回味的温柔的牵挂我平静的表情下面起伏的心依然如海妖挥动着嗜血大剑破风怒啸。 晚饭过后,熊可可来找我,现在我和他都有单独的房间,我正拿着黑色的雷云剑,在房间里练习鹤仙人教我的剑术。 这把雷云剑经鹤仙人从我体内取出后,变得又细又长,握在手中十分不便。可我没有灵力,那个古神符又被真言仙人抢去了,如果再将雷云剑隐入体内,遇不到识得此剑的人,无法将其取出,就一直背在身上。 熊可可一进来,伸手就把雷云剑夺到了手里,“你一个凡人,天天拿一把神器,如果不是在花帅的军营里,你不知死多少回了。” “黑雷云是小雪的,已经认主了。” “神器就是神器,即便是认主了,也有许多人抢。” “把黑雷云还我。” “好兄弟,借我用用,我明天去流光那儿,回来就还你。” 熊可可说完转身就跑,我追出门,他早就不见了踪影。 熊可可背着雷云剑去找惠惠子,“惠惠子,你明天一定打扮漂亮点,和我一起去见流光。” 惠惠子正在房中修行,被扰的一阵心烦,没好气的回了一声,“滚,我不去。” 睁眼看到熊可可背在身上的雷云,疑惑地问:“遇仙的剑,怎么在你身上?” 熊可可笑着说:“他借给我的,明天我带着它,再带上你,去北都抖抖威风。” 惠惠子正色说:“这可是神器,如果你弄丢了,死一千次都赔不起。” “放心吧,丢不了,我5品了,这神器在我身上,比在遇仙身上保险的多。不信你来抢抢试试。” 惠惠子不语,伸手一掌,把熊可可拍的飞出去,在院墙上撞出了一个“大”字形的窟窿。 第二天,傍晚。 熊可可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身上的雷云剑也没了。 海荷花带着白里和无痕也回来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也垂头丧气的跟在他们后面。 惠惠子焦急的迎上去,“剑呢?” 海荷花叹了一口气,“被流光给扣下了。” 牛掌柜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熊可可说道:“这可是神器,她不是你师姐吗,怎么会夺你的剑?” 熊可可头低着,小声地说:“她不是我师姐,她不是流光,我不认识她是谁?” 海荷花怒视了他一眼,“你还说,人家是不是流光,陆仙尊能不认识自己的老婆吗?” 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正是陆七两。 今天,他带着熊可可去了北都,吃茶饮酒,聊些旧事,本来一切顺利,可熊可可偏要说那女子不是流光,结果惹恼了她,她扣下了雷云剑,并扬言三日后,在北都摆擂,能有人打赢她,才能取回此剑。 陆七两本想替熊可可说几句好话,圆了此事,却被她一起赶了出来。 熊可可一脸的固执,“她真不是流光,我不可能记错她的长相。” 海荷花说:“女大十八变,你少时与她相识,现在都大了,和从前有些不同也正常。” 熊可可说:“流光右眼角有颗朱砂症,她可没有。”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转头看向陆七两。 陆七两说道:“我是在一个废弃的矿井里遇到她的,她说她叫流光,至于是不是可可的师姐,我是不知道的。” 海荷花又说道:“你和她的相遇,我听她说过,当时,还有一个人,是她妹妹。” 陆七两说:“那矿洞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 听他这么说,海荷花一下子愣在那里,“不可能啊,流光的妹妹叫秋水,还有其他三个弟弟妹妹。” 陆七两摇了摇头,“她的确有三个弟弟妹妹,但在我遇到她时都饿死了,她有个姐姐,听说是杀了瘫在床上的父亲,逃到外面去了,不知所踪。”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脸色变的煞白。“你说的,和她说,不一样……她也许真的不是流光,是秋水。” 熊可可也附和地说:“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记错?” 惠惠子上前,猛的一掌,把熊可可拍的深深嵌入了地里,“她是谁有什么关系,遇仙的神器被夺了,你还在这里争这个。” 牛掌柜找来一把铲子,把熊可可从地里挖出来。 “争这个没有用,正好陆仙尊也在,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打擂的事吧。” 第144章 这些,可都是不得了的法宝 关于修行,熊可可有很多疑问,但一直找不到答案。 他说他对修行保持着理性与克制,就像是故事里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少年那样蔑视科举,瞧不起功名富贵。 他嫉世嫉俗,或许,只是因为他懒。 他嘿嘿干笑着来找我,推开门进来后,坐下去,又站起来。 我不想说话,盘腿坐着,双眼紧闭,假装在修行。 他在我身前转了几圈,实在无趣,转身向屋外走去。我心想,他终于要走了。 他却又转过身来,“黑雷云被扣在北都了,你不会怪我吧?” 刚才我真不该喘气,现在,我只好睁开眼睛,“不怪你,怪谁?” “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我说她一定不是流光,她就赶我们走, 我们离开时,她又认出了黑云剑来,她说这把剑是小雪的,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说这是小雪给的,她眼中冒出火来,谁会把神宝送人,她把剑夺了去……” 我说:“小雪没有给我,她只是借我防身,我还没来的及还她。” 熊可可叹了口气,“你一定有办法取回来的,对不对?” “我连修为都没有,怎么能取的回来?” “也是,子神也不在,你知道子神去哪了吗?” “秋鸿曾对我说过万神殿有条通往上界的密道,轩辕甲曾来找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子神去找的人和这条密道有关。” 熊可可一脸惊讶,“这你都猜的到?” “难道我猜对了?” 熊可可点了点头,“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陆七两现在住在熊可可的屋子里,熊可可问了他许多事,其中就问了子不语的去向,陆七两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罗刹鸟是万神殿的三殿长老。” 罗刹鸟又被叫做神鸟金乌,可以上下三界穿梭,可以诛杀私闯下界的。 熊可可又问:“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姑娘?” 陆七两被他问的一愣,便想起第一次见到流光,竟然有些胆寒,那天他被神鸟金乌逼到一个废弃的矿井内,在幽深的矿道深处,传来低低的呻吟声,他循声向里走,在一个角落里,倒着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女孩,边上有个小水坑,滴滴哒哒接着从岩壁上落下的水。 听到有人来,她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双目冰寒,矿井幽暗,四周很静。她枕在一个拾荒的袋子上面,像一盏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微弱烛火。 她慢慢地伸手抓住了陆七两的裤腿,十分微弱的说,“救我。” 陆七两把她带回了家,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有力气下床行走。 他带她去镇上唯一的馆子里吃饭,她的胃口不错,心情也好,她点了烤鱼、烤鸡、家乡小炒肉、炒鸭血、肉汤圆和酸汤肥牛,她小声地问,你身上带的钱够不够,陆七两点点头。 她又点了份油焖茄子,她说,这是给你点的,你看上去像是吃素的妖怪。 陆七两用筷子,她用手抓着吃,她还是那样瘦,有着少女时代独有的清纯,面色很静。 陆七两悄悄的看了看她的侧脸,鼻子挺直,粉色的面颊,红色的双唇。 她如春日的晨露,清新柔美。 流光说将来有钱了要去北境的狼都吃那里的烤全羊,镇上有人曾去那里吃过。 陆七两说真正好吃的东西要去人界,一只羊有上百种做法。 她一脸疑惑地说,你说的好像你去过人界一样。 陆七两说,当然去过,还住过几年。 她低下头,一直没再开口,她没去过人界,也没去过狼都,甚至从来没有出过矿区的小镇。 后来,他们又去镇上饭馆吃过几次,直到有次,陆七两在矿厂没有回来,她独自去,店里的伙计问她,这次你爷爷怎么没有跟来。从此后,她再也没有去过这家饭馆。 她一直不相信陆七两去过人界,没有妖怪可以在人界住好几年。 陆七两说我是神,她也不信,她以为陆七两喜欢她,所以才在她面前摆阔,而且还说大话。 后来,她开始帮陆七两打理矿厂,陆七两之所以买下矿区,并没有什么目的,只因为这曾经是他的家。 矿工却欺他是个外乡人,又是一个面善的老者,常常出工不出力,矿厂的收入一天不如一天。常常要将家里的灵石兑成钱,给矿工们结算工钱。 矿区的矿井不是富矿,开采不到天然的灵石,里面挖出来的矿石需要反复的提炼。 一天夜里,流光挑了一块灵石敲碎。选出几块,悄悄地扔进了矿井里。 几天之后,镇上便传出来,有人在矿井里挖到了天然的灵石,并偷偷带出来卖了,发了一笔小财。 但矿工们却守口如瓶,只是每天挖的更卖力了。 流光每隔几日,都会在矿井里扔一些灵石碎片,矿工们越挖越卖力。矿厂开始赚钱了,流光也不一个小气的人,她把赚到的钱和矿工们七三分,那些没有挖到“天然灵石”也变的有钱起来。矿工有钱了,整个镇子也日渐热闹起来,又新开了两家饭馆,最气派的那家饭馆里有卖烤全羊,这是流光开的店。 陆七两笑着对熊可可说:“她每天精神清爽,打扮得体,会赚钱也会花钱,在镇上开饭馆、布店和粮店……年纪不大,在人前说话却常常板着一张脸,十分的成熟稳重,无论是谁对她都敬重三分,她很聪明、很美丽也很勇敢。” 熊可可却说,“她不是流光,真正的流光你也见过,我在帝国学宫遇到你时,那个举着一颗大糖果的女孩才是流光?” 陆七两想了想,却说他也不知道,如果你对一个女人无所不知,就无法娶她了。 正因为不知道她,她永远充满了魅力。陆七两老脸一红。 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做人留一分,给对方也是为自己。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熊可可开门一看,原来是水母水镜。她仍是平时打扮,一袭月白色长裙,一束锦纱缠住双眼。她知道陆七两住在这里,是来探访一下。 海荷花回来后,就把军中的大小事务交给了水镜,更是嘱咐要招待好陆仙尊。她服下了流光送的万神丹,闭了个七日关,看看能不能突破6品。 陆七两和水镜客套了几句,被她那芳华绝世的气质所吸引,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熊可可要了些酒菜,把她送走了。 不一会,水镜便带着九姑娘一起来了。九姑娘做的一手好菜,自她来到万神殿之后,便主动接管了厨务。 她和水镜摆好酒菜,熊可可急着想听流光的故事,便请她们离开了,陆七两却一直把她们送到小院的门口,人走远了,他还站在那里盯着背影看。 “可可,你们这里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陆老头,你还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你不怕被你老婆知道。” “怕,当然怕。”陆七两呵呵笑着,坐到桌前。 熊可可陪他喝了几杯,他也只喝七两。花看半开,酒饮微醺,刚刚好。他倒头睡了。 熊可可却睡不着,就来找我。 “遇仙,你说那个陆老头是真不知道他老婆不是流光吗?” 我仔细想了想,“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不介意罢了。” 熊可可突然大笑,“你说的对啊,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舍本求末,我的去修行了。”他站起身,又转身对我说:“你的雷云剑,我会取回来的。” 人欲就是天道,修行不过是为了欲望。无论是日月同寿,或是战力滔天。 世人修行皆是为自己所求,若是无欲,何为修行。 但这些只不过是细枝末节,修行才是根本。 每个人都有他的执念。 熊可可的心里有一棵树,他一直在想树长成后,是做房梁还是当柴火。 现在熊可可不再有执念,他不想了,他就是那棵树,只想如何长大。至于能成为什么,并不重要。 他甚至想起了,小时侯,陆七两教他的九字真言。 送他走时,对他说:“穷理尽性以成天命,全命保生以合神道。” 他回到房间里,把陆七两从床上推醒,“陆老头,你有没有什么法宝,或者厉害的功法,传我一些,毕竟我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徒弟。” 陆七两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法宝我不是给过你吗,功法我也传过。” “你传的功法我早忘了,但当时我年纪小,法宝我没要,只要了一个树上的桃子。” “不是还有三根胡子吗?” “那算是什么法宝?” “这四样东西还在吗?” “在……桃子已经吃了,只剩一颗桃核。” 陆七两翻身从床上下来,坐到桌前,让熊可可先给自己倒了杯水。轻声说道:“这些,可都是不得了的法宝。” 第145章 遇仙,我今天很高兴 陆七两说的这四件东西,熊可可一直随身带着。 熊可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宝物,少年时的他总觉得昏昏沉沉的,但一闻这桃核上的细微甜香,却能缓解不少,于是用那三根银色长须编成了细绳,绑着那颗桃核,一直带在颈上。 熊可可解下来后,递到陆七两的手里。 陆七两双眼火热,看着手里的几样东西,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熊可可不解的问:“你胡子有那么多,这三根有什么好的?” 陆七两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我,和当年能比吗?” 他本就是天地初开时的一团混沌之气,这三根胡须是他飞升后不久,被熊可可扯断,既是神体,又是灵物,其中蕴含着的混沌之气精纯无比,随体成形后,一直束于胡须形态,未能显出天地神宝的异象。 陆七两用四面八方阵将整个院落都牢牢的封印了,“此番我要将此物炼制成神器,不知要搅出怎样的动静来。” 他想了想,又不放心,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葫芦来,小心的揭去封印,念了一道法诀,一阵阴风,七道金光从葫芦中飞出,化成七条金色的鳌鱼,他们一出来,便恶狠狠地向陆七两扑去,口中狞叫道:“姓陆的,拿命来。” 陆七两倒是不慌,手一扬撒出数颗金色草籽,刹那便长成数株金色杀仙草,将这七条鳌鱼紧紧地捆住了。 陆七两挥手一掌,将领头的那条鳌鱼打的皮开肉绽,“老老实实的给我去护阵。” 那条鳌鱼不怒反笑,“陆老头,你为了逗留此界,修为降了这么多,我们兄弟七人,神体虽被你炼化,但神魂仍在,只要吸足精血,重新化形就能重返上界,而你此生却是无望了。” 另几条鳌鱼也纷纷附和说:“就是,就是,自古私闯下界者,只是化身。” 陆七两不再言语,左右开弓,把这七条鳌鱼打的不敢出声,“如让外界现出任何异动,我就销了你们的神魂。” 他收了杀仙草,遣他们隐入阵中,牢牢地抱住了各处的阵脚。 陆七两带着熊可可回到屋内,关好门窗。 熊可可问陆七两,“那七条鳌鱼,不像是此界之物,上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陆七两谈谈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那年的红花已化做次年的春泥,那些往事也散成凡间的风尘。 他回到此界,没用化身,再想回去岂止千难万难,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在静谧的房中,陆七两闭目凝神,汗水如豆般从额头渗出,沿着脸颊缓缓滑落,身上蒸腾起氤氲的白气,炙热的罡风阵阵袭来,吹的衣袂呼呼直响。 熊可可静立在他的身侧,看他祭炼那三根银色长须。 上界,天河某处,几位游神突觉脚下一阵悸动,三道银光刺穿长空,一闪,便又消失不见。 “有人飞升?”“去看看。”“……” 陆七两长舒一口气,抬手擦去额头的汗,双眼盯着浮在眼前的三根银色的长须说道,“成了,可可,快过来……” 他连叫几声,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回头去看。 熊可可已经被震昏在地上,眼睛、鼻子和耳朵里都流出血来。 陆七两从怀里掏出一枚绿色丹药,塞入熊可可的嘴里。 片刻之后,熊可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站了起来。 “师傅,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只觉得浑身一震,像被一股巨力压粉了一样,便昏了过去?” 陆七两并不回答,而是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张嘴说:“去!” 三道银光射穿熊可可身体。 熊可可“哎哟!”一声,又倒到地上,“陆老头,你要干什么?” “那神器吸取了你的精血,已经认你为主了。” “如果它不认我为主呢?” “那你刚才就死了。” 熊可可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在身上摸了摸,竟然没有丝毫伤痕,转头一看,刚才贯穿了他身体的三根银须,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了红色,仍停在空中,不时闪出血色雷电,嗡鸣不止。 他一脸惊喜,“师傅,这神器叫做什么名字?“ “你的神器,我怎么知道叫什么名字。” 熊可可盯着那血红色的长须,嘴里轻声说道:“这神器如此细长,不好抓握?” 他话音未落,那血色长须顿时化成碗口粗细的长棍,他抓起眼前一根,随手一挥,一道血色雷电击出,正打在墙壁之上。 整处院落,瞬间化成飞灰。 熊可可一下子愣住了,“这……” 陆七两说道:“这不是你那神器的威能,只是我刚才炼制时,已将此处院落震成粉沫,被你这雷电一触便溃散罢了,快收起来吧,我们再寻处院子住下。” 熊可可一抖,便将三根血色长棍收入体内。 四面八方阵中,抱住各处阵脚的七条鳌鱼,也是被震的面如土色,见陆七两现身,张口说道:“陆老头,你刚才鼓捣何等神器,我们兄弟七人一身的修为,如今所剩只有从前的五、六分,竟无法挡住,有三道神光冲入了上界,你可不能怪我们。” 陆七两微微一笑,又把葫芦掏出,将他们七个收入其中,盖好后,又小心的贴了封印。 他收了法阵,带着熊可可,在边上又找了一处空着的院落。 熊可可问道:“师傅,我的那枚桃核呢?” 陆七两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那枚桃核,你送我吧。” “好,那就送给你了。” 陆七两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一脸惊喜,“这可不是什么桃核,这是那通天宝树所结之果,你看到是桃子,在别人眼中未必是桃,想要摘取更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你让我自己摘取,不知此树在你眼中是什么?” “也是桃树。” “那你看护那片药园,为何不也摘几颗桃子?” 陆七两轻叹一声,“那棵桃树在我眼中,只有桃花,没有结果。” 两人入屋坐定后,陆七两传了熊可可万雷诀,又将引雷阵传了他,“你这身躯不死不灭,可引雷电加身,如有神兵降临。” 传授完了功法,陆七两便选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布了法阵,去炼制那枚桃核去了。 熊可可在院中修习了几个时辰的万雷诀,终于在手中凝出一道白色雷电,他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又将体内三根神器唤出,将熊家的棍法舞弄了一遍。 整个院落内,电闪雷鸣。 天色将明未明,他又闯到我的房内,“嘭!”的一声撞开门。 他便跳坐在床上。满面红光,一身焦糊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被火烧过,满头满脸都是灰,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和他在花街时,坐在猪老板烤肉店里的景象,架子上的炭火正旺,上面的肉串被烤的滋滋响,他被炭火烤的满面红光。 我突然觉得特别的伤感,静静地看着他。 他笑着说:“遇仙,我今天很高兴。” 第146章 我用这颗神树种子,为你截取一线生机 熊可可把我拉到院子里,“退后,抱树站好,一会可不要被我吓坏了。”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木讷的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抱住了院中的一棵大树。 他又笑着说:“你也不用太害怕,我收着点,只使个一分、半分的神法让你看看。” 他向后一翻,跳到空中,轻啸一声:“神宝,来!” 狂风突起,血海漫天,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扑天盖地。 三根碗口粗的血色长棍,出现在熊可可的背后,上面缠绕着数道血色电光,隐隐有雷鸣之声。 此时,旭日渐升,红霞满天,熊可可飞在空中,身形高大,真就如凶煞恶神一般。 他虽早就提醒我了,我仍被吓出一身冷汗,抬手捂住口鼻,“好大的血腥味!” 熊可可定在空中,双目微闭,口中轻念:万方雷神,呼之即至,金光速现,迅电雷霆…… 请神咒。 俗话说,修为不够,请神来凑。 这是我在妖界第一次见有人用请神咒,这本是人界的大宗门常用的功法,只有宗门内有先祖,先师飞升后,才用的了此咒。 我没有灵力,只能隐隐看见,无数道金光从四面八方汇到熊可可的身上,在他身外汇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的虚影。 熊可可微微一笑,伸脚轻轻一点,“电来!” “噼啪”一声,一道闪电划过长空。 一个赤红的大阵,在他脚下缓缓展开,引出一片雷电。 他口里小声说着,“这么大差不多可以了,收点。” 他把脚向后收了收,大阵向后缩了几分,只罩在我住的院落上方。 他在空中一拧身,电光一闪,便飞到极远处,我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 片刻之后,我又听到裂空之声。 瞬间,他又回到了我的面前,带着一身的焦糊味,身上的衣服被闪电打的更加破烂,还冒着缕缕白烟。 他得意万分,笑着对我说:“遇仙,怎么样?” 刚才那一会,他向我展示了他的神器、引雷阵和万雷诀。 “遇仙,这可是神仙功法,要不要你熊哥教你?” 熊可可说着,身子一抖,飘在背后的三根血色长棍,化成了三道红光隐入体内。 我摇了摇头:“我还不想死,这是神功,我可没有你那么强悍的身体。” 神功对修行者的修为体魄要求极高,听说是8品之下,擅用神功会身魂俱亡。 假如说神功是火,那施术者的身体至少是铜铁,要不然,不仅施展不出神功的神威,反而被它烧个干净。 而熊可可不过5品,不仅施出了万雷诀,更将天雷引到身上,虽然这二门功法,他刚入门,所现威能不过皮毛,可这雷电劈在身上,却只将衣服劈烂,他的身体确实不凡。 他故作沉吟了一下,嘿嘿笑着说:“你看我,怎么忘了,你是凡人之躯,学不了神功,否则会心智尽失,灵魄皆灭。” 看着他那一脸贱样。 我冷冷地说:“我本来就没有灵魄,灭什么灭?” “要不我送你一根神器,惠惠子一根,你一根,我一根,我正好有三根。” 我心头一震,这可是神器! 人若无欲,神仙难安。在修仙界立命安身的本事,不是拿刀,就是拿碗,打的过就抢,打不过就求。 当年慕仙山上一块3品灵石,就能引的众人抢的头破血流,一片古龙鳞出世,还未铸炼成器,只能算做神宝,就死了那么多人,上官慕仙至今生死未知。真言仙人为了抢我的宝符,连整个南都都不要了。 而熊可可却肯将神器送人。 这样的人,我有幸曾遇到过三个。 一个是牛掌柜,要将古龙鳞送给惠惠子,她与此宝相辅相成;一个是小雪,她把黑雷云借我护身,虽说是借,她也没让我还。 我摇了摇头,“假惺惺的,你的神器早都认主了吧,怎么给得了别人?” 熊可可拍了拍我的肩,“这你就不懂了吧,像我等修为之人,只能使出神器的威能不过十分之一,即便神器就是认我们为主,上界之人也能将它洗去。” 我听的一愣,这个我真不知道。 在修仙界,各种神器、神宝一直都是谈资,但大多只是各种流言,大多数的修仙者一生都没见过,更不用说怎么用。 神器需要认主,还是子不语教我的,能够洗去,这是第一次听说。 熊可可看我一脸疑惑,“我师傅说的,肯定不会错,而且,他还说,神器还可以觉醒神智,能和契主一起提升。” “想什么呢,觉醒我倒是听过,那得修为9品,洗去契约,那也得有神仙才行。” “我们不是有两个现成的神仙,子神和我师傅。”他抬头看看天色已亮,便伸手拉我,“走走走,我们去找惠惠子。” 果然是,他心里第一位的是惠惠子。 他先来找我,不过是因为天还没亮,不敢闯去惠惠子那里。 到了惠惠子那儿,熊可可又在院内把刚才那些又表演了一次。 这次他表演地更卖力一些,那引雷阵虽然仍是只有院落大小,他却费力又在上面叠了一层,结果引来的天雷更加暴烈,将他上身的衣物灼烧成了灰,露出一身肌肉,铁塔一般。 我仍不想要他的神器,“你的神器好是好,但杀气太重了,你把它一展现出来,我看到一片血海,血腥味浓的睁不开眼。” 惠惠子也不要他的神器,“如你所说,这只不过是你师傅的三根长须,却是一片血海,他杀过多少人啊?”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只要不是天神,通过修行飞升上界的,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了血。 熊可可收了神器,“好吧,你们不要就算了,以后别说我有好东西不分给你们。” “什么好东西,我要。”牛掌柜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说:“昨晚打了一夜的雷,就像在耳边似的,震的耳朵嗡嗡的响,可这天怎么一片云彩也没有,还真是光打雷不下雨。” 牛掌柜晃了晃脑袋,他昨晚被雷电震的没睡好,我们几人都住在东都南侧,隔的不远。 自从相柳和九姑娘来了之后,他每天都去蹭饭,蹭的久了,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是想拉着惠惠子一起去,正好遇到我们。 熊可可一看他来了,又要跳到空中,再表演一番。 惠惠子一把拉住他,“你去一边玩去,我要开始早修了,不要在这里打扰我。” 牛掌柜见她要回房,忙说:“要不我们先一起去九姑娘那里吃个早饭,再去修行。” 熊可可一听说去九姑娘那儿吃饭,口水流了一地,也连声附和:“对对对,磨刀不误砍柴功,我们先去吃饭。” 我和惠惠子先去了。 熊可可跟牛掌柜先回去,洗脸,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一路跟着惠惠子,她像是比从前又长高了许多,大概比我高了,一身黑衣,一路袅娜,墨莲清清摇,风吹细细香。 我发觉我过于留意她的相貌、衣服、气味。 我忽然很惭愧,在她面前,我怎么能和其他男人一样重声色。 惠惠子问我,“只有三天,就要和那流光比拼了,你一点也不急吗?” 她是我见过修行最刻苦的人,当年在客栈里,忙完手上的活,就躲回屋内修行,现在更是呆在自己住处,足不出户,闭门修炼。 我答道:“我又不上场比斗,我急什么?” “那可是小雪借你之物,你真的一点不急?” “有你们,我急啥。” 惠惠子扬眉一怒,双目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一点也不上心。” 我低头不语,故意皱起眉头,“我现在……挺着急的……这可怎么办好呢。” 惠惠子抬手在我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行了,你别装了,你急有什么用。我本想安慰你几句,可你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远方,“现在火姨养伤,花帅闭关,子神又不知去哪了?” “子神的去向,你可以去问熊可可,他一直等着你问他。” “你知道子神去哪了?” 我点点头。 “你不告诉我?” “我答应熊可可谁都不能说。”我边说边往后跑。 她追着我打,“算了,不问你了。既然你们知道子神的去处,我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我也停下来,大口喘气,最近一直在修习鹤仙人教的体术,不用灵力,要用真气。跑了几步,胸肺灼痛。 惠惠子轻轻拍了拍我,“跑这么急干吗,你又跑不过我。” 她又问我:“也不知道陆老头在干嘛,将来他会站哪边?” 因为陆七两伤了火月,惠惠子一直称他为陆老头。 “流光是他老婆,熊可可不过是他徒弟,你说他帮谁?” 惠惠子点点头,“当然帮他老婆。” 此时的陆七两,在屋内布好法阵后,把熊可可给他的桃核取了出来,他并不想把它祭炼成神器,而是仍作为一颗种子。 他盘腿坐下,掐诀念咒,屋内香风四起,七彩流光。 他伸手指向那颗种子,轻念一声,“起!” 那种子便轻轻飘在空中,七彩流光便纷纷涌入其中。 他又从身上取出一张符来,上面隐约印着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形。 他将符一抖,那女子便从纸上落了出来,仍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只是一缕分神。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昔日,你用命救我,今日,我用这颗神树种子,为你截取一线生机。” 第147章 不要回头,快逃 我和惠惠子来到九姑娘的住处时,熊可可和牛掌柜已经到了。 为了不耽误吃饭,熊可可衣服还没穿好,牛掌柜就拖着他飞来了。 熊可可站在门口,双手提着裤子,上衣咬在嘴里。 九姑娘和水镜正好提着食盒出门,要给陆七两送去。 熊可可穿好衣服说:“不用去了,我师傅今天闭关铸器,住处有法阵封着,谁也进不去。” 说完,他抢过九姑娘和水镜手里的食盒,提在手上。 大家一起走了进去。 这处府院在东都一隅,位置虽偏,但高墙之内,却秀美异常,东南有山,西北有水,院内曲廊环抱,虽是冬末,但一路松柏苍脆,幽香清爽。 牛掌柜一路走,一路说:“你看人家相柳公子,选宅子的眼光。” 东都对我们来说只不过临时落脚的地方,茅草屋和深宅大院没有什么区别。大概只有相柳这样心细如尘的人,才会步步留心。 九姑娘瞥嘴一笑:“房子是我选的,你们可以直接夸我。” 此言一出,牛掌柜找到了长期饭票,他张口说道:“他选了你,这就是相柳公子不凡的眼光,所谓近朱者赤,我们没事要多来走动走动,提高一下自己的品味。” 熊可可连声附和:“对对对,我们要没事常来提高品味。” 我们心里知道他俩说的是一天来蹭三顿饭。 九姑娘却当了真,她含羞不语,面色绯红,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单纯。 早餐十分精美,也非常丰盛,牛掌柜还喝了一壶酒。 海荷花有战时不准饮酒的规定,他却说,我只能算是随军家属,陪店里两个孩子来的。 他这句话显然没有算上我。惠惠子和熊可可的修为都是5品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将来客栈要靠咱们爷俩了。” 颇有一副老父亲对家中最没出息的孩子那种神采,你哥哥妹妹在外面都有出息了,家里还有个小店你可以继承。 饭后,熊可可又跳到空中,将他的神器、神功展示了一番。 这次他不再压制修为,神器一出,只听震天一声巨响,大地都晃了几晃,一朵血色红云在空中炸开,比阳光更加刺目。 他手执一根长棍,脚踏引雷阵,在一片雷电中,将熊家棍法舞弄完后。 他在空中定住,伸手指向远处一座小山,口中长啸一声“去!” 身后的二条长棍便向那小山延展而去,并将其牢牢缠住。 他又大喝一声“来!”,硬生生的将那小山拨断,二条长棍缠着断山向他飞来。 此时,他已请神上身,汇聚了四方灵力,使出神功,一道血色雷电从他指尖劈出,将那断山劈的粉碎。 牛掌柜羡慕不已,“至柔至刚,绝世神器,给我一根。” 他伸手想拿,却被那长棍中射出一道赤色雷电劈倒在地,身上火花四溅,青烟缕缕。 相柳看的也是一愣,“赤血雷霆,降世杀神。” 熊可可疑惑地问他,“相柳公子,此话怎讲?” “北境的一个传说,我也只是听过,北境曾是鹿族、鹤族之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魔头,所过之处,血云升起,狂雷震天,不几年便将鹿族和鹤族杀了个干净。现在称霸北境的狼族,当时还十分弱小,只有少量在矿区挖矿,也正因他们在矿井中,才躲过了此劫。” “那魔头是谁?” “没人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但也有人说,那片混沌的血云便是那魔头未能凝聚成形的本体。” 北境地域宽广,是个足以和人界、妖界鼎立之地,竟有人凭一己之力,屠光了两个称霸北境的豪门大族。 听了他的话,大家脸上一片震惊,心底不由生出一丝寒意。 相柳笑了笑,“此话不能当真,世间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大多都是假的。甚至有人说,不是几年而是几日便屠光了北境,此云过处,几十年寸草不生。” 熊可可说道:“这可是二个大族,我们熊族老少不说百万,几十万总是有的,他一个人能杀了几十上百万的人,这不会是我师傅干的吧?他是个和善的老头,我们叫他陆老头,他也不恼。” 关于流光和陆七两,我们知道的并不多,他们各自的说法也不相同。 熊可可低声问我,“你觉得他们谁说了谎?” “他们谁也没说谎,我猜陆仙人只说了一部分,却没有说全,而流光说的是她的幻象,她以为是真的。” 关于幻术,我学过一些,如果沉迷,会把自己幻想的当成真的。 山妖客栈里曾有位破落的酒客,一直觉得有小虫啃咬他的手肘,我们每个人都帮他看过,没有什么虫子,他却觉得痒,手肘被他挠的皮开肉绽,久而久之,都露出了森森白骨。 我转过头来,看到了熊可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雾一样的看着远处,世界一片空旷。 关于幻象,他曾以为小白喜欢他,也曾沉迷其中。爱情只是一场幻灭,镜花水月,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心如浮云掠过连山。不再计较真假,他也可以很洒脱。 生命种种的欠缺总令人若有所失。幻象由此而生。 幻象种种,譬如暮鸟恋旧林,如游子思故乡。而生命却是一场又一场的离别。 他以为,我离开她,她不会再遇到我这么对她好的人,她会被欺骗,被伤害,会后悔……她的一生会失去光彩。 我想多了。谁没有谁都会过的一样好。 他的生命却自此豁然开朗。开始专心修行。 饭后,他独自一人离开,不一会,远处又传来阵阵清脆的响雷。 第二天,他的万雷诀虽仍不能击出万道金雷,却也从一道增到了五道。 毕竟是神功,他的修为才5品,这是他能控雷的极限。 他给每一道雷电取了名字。天雷、神雷、火雷、水雷和妖雷。 他的三把神器,叫做不可。凡事三思,有无不可。无来无得,万相寂灭。 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刚刚凑巧。命若蹭蹬,走来走去,步步踏空。 当陆七两吸取了足够多的精血,汇聚成形后,穿过雷霆,飞升上界。 浑浑噩噩,万年已过,白发银须,不过须臾,飞升上界竟是如此虚无缥缈。 金光一闪,无品神仙陆七两,麻衣草履,茫然地站在一条河边。 有人头上有二只金角,他走了过来,笑脸相迎,“ 恭喜仙友,飞升天界,请问仙友姓名,师承何宗,属于何族。” 陆七两茫然站着,他无名无姓,无有师承,更无族类。 又是金光一闪,一个锦衣华服中年人,倏然而至。 他举目四望,口中喃喃道:“这难道就是天界?” 站在陆七两身前那金角人,脸上顿生疑惑,“今日本该只有一人飞升,怎么会来了二个,难不成有人钻空躲了天劫?” 他说着,又一脸是笑的迎向那锦衣中年人。 二人客套几句,那中年人也是一脸笑,报了姓名,师承。 金角人便问他身上有何宝物,那中年人笑而作答:“都是凡间俗品,入不得仙友法眼。” 那金角人冷冷一笑,也不为难,转身带着那中年人,一前一后,向陆七两走来。 这时,那走在后面的中年人,突然跃起,大声怒道:“尔等蝼蚁妖畜,竟敢觊觎本老祖身上宝物,今日便将取了你的小命,为仙界除奸。” 七十二柄金色长剑,挟雷电便向那金角人射去。 那金角人像是背后长眼,早就看到一般,一闪便出现在那中年人的身后,脸上仍是挂着笑, “在这里,大家都是神仙,哪有什么老祖,若你乖乖交了身上所有宝物,说不定我能……”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一座黑色小山压住,这座小山,非金非石,黯淡无光,却将那金角人压的面目狰狞,无法动弹。一看也是不得了的法宝。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他那长剑本就是虚招,料到他会瞬移至此,早就布好法阵黑山, “大家都是神仙不假,但你这三流本事,怎可与本老祖相提并论。” 金角人不怒反喜,笑着说道:“都是下九天的人物,还一口一个老祖,兄弟们,还不快将他拿下,我要把他炼成人偶。” 他话音未落,七道七光便呼啸而来,将那中年人困在中间。 那中年人脸色变了几变,又换成一副笑脸:“仙友刚才要看我身上法宝,故而展示一番,望仙友莫怪。” 话音未落,他后背生翅,口喷一团血雾,刹那消失无影。 “血遁,这等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龙族面前现眼。” 那围困的七人中的一人,冷冷一笑,化成一道金光追去。 半空中,听到“哎哟!”一声惨叫。 陆七两转头一看,只见那中年人被一龙头鱼身的怪物紧紧咬住,他抬手又放出两只凶兽,一黑一金,向那龙头怪鱼杀去。 看的众人皆是一愣。 这时,有人突然拖起陆七两,“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陆七两便跟着这个人疾速飞离,只听身后有人笑道:“仙友,你别以为有人救你,被那熊怪抓去,不比落到我们兄弟8人手中强上多少。” 拉着陆七两那人小声地说:“不要回头,快逃。” 第148章 她最引以傲的是一生嫁过七个男人 陆七两跟着那人不知飞了多久,山川河流在眼前一闪而过,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黄昏,他们停在一处幽静的山中。火红的夕阳落在了天边,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一片浓密的树林中,他打开法阵,露出藏在里面的一处四进的庭院。 陆七两说:“多谢仙友,为了救我不怕冒犯龙族。” “下九天哪有什么龙族,只不过是天河里的8条鳌鱼罢了。” 他长的十分高大,本体是一只黑白二色的熊,喜食天河内的鲜虾,自称虾仁。 虾仁告诉他,天界分9重,也有人分成18重或36重,但9重更好记些。 9重天都是相通的,但从5重天开始有了守将,也有禁地,管束要多些,他说:“你如果不想受太多的管束,就呆在下九天。 晚上,虾仁烧制一桌菜肴,拿出一壶酒来。陆七两第一次喝酒,连喝了七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夜半惊醒,去院内独坐,见一厢房内宝光四射,走过去推门一看,里面有各种法宝胡乱堆的到处都是,有些上面还沾了不少的血迹。 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想那鳌鱼所说不假,这熊做的是和那些鳌鱼一样的勾当。 此时,突觉耳边传来喘息之声,转头一看。 那只大熊不知何时,早就无声无息的立在他的身后。 在天界是不需要吃喝的,但欲望仍在。 所以要去抢法宝、仙草,到3重天的黑市里卖掉,换些酒食用具。天界也要花钱的,没有什么比抢那些新飞升的人来钱更快。 熊虾仁说:“七两,以后你和我一起干吧。” 那晚他只喝了七杯就醉,虾仁便称他为七两。 从此后,他便跟着虾仁一起抢劫。 只要不是上九天的名门望族,他们都抢,老老实实的交出法宝、仙草,便放他们走,遇到嚣张的,也会有场恶战。 如果遇到肤白貌美的女子,熊虾仁也会绑她们去三重天的歌舞姬馆,当然要收一些钱。 落日,黄昏,陆七两和熊虾仁走在三重天熙熙攘攘的商街中,这里高楼林立,大街上酒楼茶馆,声音喧哗,他又见到了火红的夕阳。为什么呢。在他的生命里,总有某些时刻,似曾相识。 这哪里像是天界,如果不是有浓厚的灵气,无尽的寿命,和下界有何不同? 他和虾仁带着一个女子来到三重天的歌舞姬馆,卖了三万钱。 这么多钱够他们两人逍遥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们签了文书,收了钱,正向外走,遇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子进来,有人将他们推到一侧,高喊,“喜喜姐回来了,快点让开。” 她手执一柄红伞,身着红衣,上面绣满金色桃花,脚上的鞋子有一尺多高。 她莲步姗姗,风花拂柳,陆七两只觉一阵浓烈的香风袭来,勾魂摄魄,不禁抬头一看,那女子杏目柳眉,鼻梁高挺,二处眼角各画了一瓣桃花。 她也看到了他,便伸手一指,“你跟我来。” 陆七两便呆呆傻傻的跟着她走进了内室,熊虾仁也跟了进来。 熊虾仁说:“喜喜姐,这可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能卖到这里。” 喜喜姐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陆七两。 她身边的一个衣装端正,风度翩翩的男人笑着说道:“虾仁,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世上还有你不能卖的东西,8万钱如何?” 听到这个数字,熊虾仁也愣了一下,满脸是笑,“钱主事,这真不是钱的事。” 他说着悄悄地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推了陆七两一把,“好兄弟,难得喜喜姐看上了你,这是一件喜事,你先出去,我和她们交待几句。” 陆七两便被人带了出去,他本就是一团混沌之气,而天界的灵气又是如此的浓厚,他想听想看屋内的事,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清清楚楚。 那钱主事又说:“十万钱,不能再多了,上九天的舞姬来这里也值不了这个钱。” 熊虾仁满心欢喜,正要答应,喜喜姐先开了口,“钱主事,这难道是你说了算的地方?” 钱主事一脸惶恐,“小的怕您不想和这些散仙游神浪费口舌……” 喜喜姐冷冷说道:“你滚吧,不用再回来了。” 钱主事愣了片刻,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多谢喜喜姐。”转身走了。 喜喜姐的手段,熊虾仁是知道的,整个下九天,除了每重天的守将外,还有三大势力。喜喜姐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这第三重天,几乎全是喜喜姐的产业。 熊虾仁满头是汗,不敢再谈钱了,“喜喜姐,并非小的不肯,而是真不敢卖你,这厮飞升时血腥冲天,该是修的一门邪功,大概是他心性单纯,未坠魔道,我把他带在身边,是想等他入魔后,绑给守将,我能谋份正经差事。” 喜喜姐目光冰冷,“100万钱,或者你的命,你选吧。” 喜喜姐带陆七两去三重天的守将那里。 那守将青面獠牙,不怒自威,端坐在厅堂之上。 喜喜姐却称他为小海,小海也不恼,挥手让手下把喜喜姐带来的钱搬到内室,又端着茶杯坐在喜喜姐边上聊了一会家常。直到喜喜姐说了句:“小海,先帮姐姐把正事办了。” 他才又坐回案台上,拿起纸笔问道:“姓名,宗门,种族,做何营生。” 陆七两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只鹿,他低声答道:“鹿七两,无宗门,鹿族。” 那小海信手记录为,“陆七两,天阐宗,人族,歌舞姬馆门人。” 陆七两说:“我不是这个陆……” 小海却说:“这天界自绝地天通以来,有千千万个神仙,有名有姓的你能说出几个,我给你记这个陆和那个鹿,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能在仙界留名不成?” 自此之后,陆七两便有了仙籍,将来天界会分派他一份差事。 在天界,想要入籍,得有份差事有人做保;但如果未入籍,却又无法找到差事。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熊虾仁在天界混了万年,因为没仙籍,所以找不到差事;又因为没有差事,他始终也无法录入仙籍。 回去的路上,喜喜娘对他说,“你得谢谢小海,他帮你填写的天阐宗是天界最大的宗门,有这个仙籍在天界行走会很方便。” 几天后,陆七两成了三重天歌姬馆的主事。歌姬馆的名字叫做“夜来”,是古神语,意思是昨日,昨日终会逝去,明天必定美好。 听说是喜喜姐起的这个名字,歌舞姬馆只是这些女子踏入天界的一段经历,而不是她们最终的命运。 买来的女子,如果听话懂事,喜喜姐就会让陆七两带她们去录入仙籍,赚够了钱,可以赎身,不赎身也可以自由的离开。 玥瑾有双月光般清透的双眼,她最初被卖到这里时,哭着吼,“我宁可死,也不在这种地方。”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是神仙,如果不愿意,没人会逼你做任何事。” 喜喜姐让人给她松了绑,她飞也似的逃了。 天界无边无际,真正热闹的也就每一重天的几条商街。 神仙也不用吃喝,如果没有欲望,她可以在任何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活几百年,几千年。 几年后,她就回来了,她又干又瘦,指甲爆裂,哭着求喜喜姐收留。她的衣服又脏又破,两只鞋子都露出了脚趾来。 陆七两说,我明知道我不需要吃东西,可我还是感觉到饿。我不需要饮酒,可我忍受不了诱惑。 喜喜姐说:“想离开这里很容易,想来却不容易。” 能飞升天界的人,都十分的执着,玥瑾在院子的角落里跪了几个月,都快跪成一尊雕像了。 陆七两有些不忍,便留下了她。 收到第一个月的工钱,她就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后来又买了珠宝首饰。 如果只为活下去,她不需要这些东西,可能是她无法抵抗诱惑。 喜喜姐笑着对陆七量说:“她跪她的,关你什么事,如果一开始就收留她,她不会珍惜,现在收留她,她会恨你,明明是她的错,她却怪你为难了她。” 喜喜姐有许多生意,歌舞姬馆并不常来,这里几乎所有的事,都交由陆七两打理。 涵若刚来时常常唉声叹气,和所有的歌舞姬一样,她对天界失望透顶,没有人对她的来历有兴趣,庸俗无味,每个飞升天界的,都下足了毕生的苦功,各人有各人的不幸。 陆七两学着喜喜姐的做法,让她去外面自由的闯荡,她嫁了人,又和离,毕竟有无尽的寿命,谁又能和谁天天呆在一起而不厌倦。 最后一次遇到她,恍如隔世。 是在一重天的一家破败酒馆里,她穿着一身旧式的衣装在台上跳舞,所得不过是一壶烈酒。 而夜来歌舞姬馆,金碧辉煌,有四个舞台,每个舞台下面有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坐席。 涵若跳完舞从台子下来,抓着酒壶,大口的灌酒,脸上带着动人的光采,那种光采只有疯子的脸上才有。 她已经疯了,陆七两想带她回去,她却早已忘了他是谁。 关于喜喜姐的故事有很多,有人说她曾是上九天的舞姬,上仙也会有宴席,也有歌舞,他们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板着一张脸活着。 喜喜姐拒绝了一位大神的求欢,被贬到了下九天。 也有人说,喜喜姐本有去上九天的机会,她一直留在下九天,是为了等一个人。 一等就是几千年,他还是未能飞升到此界,如果他还活着,大概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了吧。 关于这条传言,陆七两觉得有几分可信。 有次酒后,喜喜姐难得发笑,如冰河化冻,春风扑面。 她脸上带着野性女子的光彩,甚至跳到了台上,舞动了几下,她的身体强壮优美,舞姿飘逸,一袭红衣在台上像跳动的火焰,引得台下雷鸣般的喝彩。 她走下台来,坐进幽静的角落里,眼睛一闪一闪的,她端着酒,笑着说,她最引以傲的是一生嫁过七个男人。 第149章 那魔界皇子如何了 喜喜姐喝了一大口酒,酒溢了出来,沿嘴角流下,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充满了诱惑。她向陆七两暧昧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嘴角有浅浅的笑纹。 她的一双眼睛闪烁如星尘,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可能只是她的心。 有几个人经过了他们之间。有人进来有人离开。 陆七两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对视转目,一时恍惚。天旋地转的像是喝醉了。 他不知道这种从未经历的感觉是什么,慌乱地逃离了这个角落,走入人群里。舞台上仙女齐舞,琴师双手翻飞,在琴弦上留下一片残影,看客们饮酒欢呼,歌舞升平。 看客大多是上九天的上仙,他们说在夜来馆才能真正感觉到当神仙的快乐。 陆七两又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无论他在哪里,这里发生的事情,他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这里每个寂寂无名的女子,哪个不曾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般的一路至此。 她们十分挑剔, 但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心仪的人。 在嫁人和后悔之间,她们选择了犹豫。时光悠悠漫长,却又转瞬即逝。 年少时藏在心里,开不了口说出的话,年龄大了之后更开不了口。 她们的心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活了几万岁,大多数都还没嫁过人,有的初夜还在。而喜喜姐在飞升之前,曾嫁过七次,确实是她骄傲的资本。 喜喜姐把走下舞台的几个姑娘拉了过来,抱在怀里,引得她们一脸娇羞,像十五岁少女第一次恋爱。 喜喜姐笑着说:“凡事可做,凡事亦不可做,男人的话千万不可信以为真。” 既然已经飞升天界了,女子们都渴望恋爱。她们在台上冷面扬头跳舞,一边又悄悄地用余光搜索着黑暗中看客的面孔。 玥瑾和那个每天都穿一身白衣,背着一把长剑的男子深夜外出时,喜喜姐让她去找陆七两预支了钱,以供花费。很快那白衣男子便会问她借钱和打她,然后厌倦地赶她走。这样的事情喜喜姐见多了。 玥瑾却不肯相信。女子一旦身陷入其中,便会无法自拔,被抛弃了,仍会以为男子会回心转意。也会有自杀杀人发疯痛哭大吵大闹的事情发生。爱情和修为无关,感情上的事情,仙女和凡女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事情陆七两很快也见的多了。事情见多了就会学得聪明。聪明人往往看似无情冷酷,他时常板着一张脸,严格约束她们的夜间外出。 深夜无人的巷子里,那个白衣背剑的男子正独自行走,突然前后被两个蒙面人拦住。其中一人满头银发,另一个人膀大腰圆,银发人说:“拔出你的剑。” “你们要干什么,我的宗门,你们可惹不起。” “天界有律法,你们不怕吗?” “饶命,我哪里得罪了二位?” 银发的蒙面人低吼一声,“你不该玩弄女子的感情,还用她的钱。” 他折断了他的剑,丢到他的面前,“下一次,断的就是你。” 天规难违,陆七两现在已经知道,喜喜姐之所以赶走了钱主事,并不是他多嘴多舌。 而是他把歌舞姬馆当成了自己的后宫。 本来你情我愿的事情,别人也不好多管,可女子善嫉,几个女子每日争风吃醋,搅得馆里不得安生。婉儿还有了他的孩子,他们只是下九天,又不是天生种,龙子龙孙可以有,而她,却罪同带人私闯天界。 婉儿要被钉在南天门的行刑柱上,每日挨五百道天雷,要挨五百年。孩子要被投入到下界。 钱主事却不认,他的目光闪躲,“谁知道是这谁的野种?” 婉儿人美,舞更美,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她也常被请去上九天,为神官献舞,有时候,也会留宿几日。 孩子出生的那天,守将带兵来抓人,喜喜姐早就上上下下的打点好了,又和婉儿讲清了利害,没有抢夺和尖叫,场面十分安静,甚至有些冷清。 孩子也不哭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咯咯直笑。 婉儿把孩子用锦被小心包好,亲了又亲。守将安排人去抱在怀里。 婉儿又解下缠在手腕上翠绿色的斩天剑,想要放到孩子身上,却被喜喜姐拦住了,“这种神宝,反而会为他招致祸患。”喜喜姐向锦被里塞了一袋灵石,“这种东西天界到处都是,但在下界却是宝物。” 守将也笑着说:“喜喜姐说的是,这些石头也够他一世富贵无虞,我再送他一道宝符,保他平安。”他说完话,掏出一张符箓塞入锦被,又伸手在孩子身上轻轻拍了一下,毁去了他的神魄后,挥手让人把孩子带走了。 神裔之子长大后,杀上天界救母报仇的事情有过。传说是一万五千年前,一位神裔少年手执一杆银枪,杀穿了整个上界的九重天。 当了神仙,谁还想要打打杀杀。从此后,投入下界的孩子,都会被毁掉神魄,无法修行和飞升。 孩子被抱走了,婉儿踉跄几下,倒在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胸膛,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纤细的手流了出来,“我的心好痛。” 众人无不潸然。 陆七两问:“既然舍不得,那为什么不和孩子一起去下界。” 喜喜姐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结结实实的掴了陆七两一巴掌,“你这么老,却又这么蠢。” 在夜来馆,挨喜喜姐的打是最轻的惩罚,最怕的是,她不打你,而是赶你走。 后来,陆七两才知道,私闯下界,可是重罪。 被消去仙籍后,再怎么苦修,再也不能重返上界。 “你可不要傻,孩子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这里。” 喜喜姐把婉儿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擦干了眼泪,低头拉着她跟守将一起走了。 陆七两也从此心中释然,原来,喜喜姐用他做歌舞姬馆的主事,并非他长的像她要等的人,而是因为他长的老,不讨女子喜欢。没有犯错的机会。 他闲时常去天河钓鱼,这条河是向上流的,宽广无比,有三条分流交汇,据说可通往魔界,下界和天界,又被称为三界河。 这里灵气充裕,河中波光潋滟,在河畔能闻到三种香味,花果的甜香,奶香和药香,层次分明,回味悠长,远山也是挺拨俊秀,形态各异,天边翻滚着七彩祥云,如梦如幻。 陆七两穿一身锦服,站在河边,飘逸出尘。心随境迁,此时此景,他心中早就没了初来时的惶恐不安。 一切多么美好,这里的确就是天界。 熊虾仁在河畔一个隐蔽处建了个茶楼,他现在有钱了,不用再去抢劫。但他依然没有取得仙籍,他的茶楼不合天界法度,被守将拆了几次,现在只剩一间茅屋,一片药园。 春茶初沏,清香四溢,陆七两坐在园中饮茶,在这里消磨了半日。 熊虾仁笑着问他,“陆主事,今天又要找我去打什么人?” “不打人,还不能来坐坐了。” 二人正在寒暄,突然天边金光一闪,陆七两笑着说:“虾仁兄,有人飞升,你的生意来了。” 熊虾仁却坐着不动,眼皮都不眨一下,“我早就不做这种事了。” 片刻之后,一阵香风,一紫衣女子,飘袂落入院内,她的一张俏脸,芙蓉如面柳如眉, “二位仙长,吾乃玄天宗门下弟子楚楠,今日命该渡劫,请问此界可是天界。” 熊虾仁看这女子长得清秀,故意逗她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女子本一心欢喜,却没想他答非所问,微微颦眉,再次施礼道:“多谢仙长指点。” 说罢,转身要走。 熊虾仁又说道:“仙子,若你初来天界,一时无处可去,不妨去三重天的夜来馆,那里的主事陆七两是我的兄弟。” 楚楠又转过身来,深施一礼,“多谢二位仙长。” 她又看了看院内四处,开口说道,“仙长院中有各种仙草,我身上恰好也有几棵,如果您不嫌弃,也想植于此处。” 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古朴典雅的沉香木盒,打开时,金光一闪,里面有几颗小小的金色种子,露在外面,片刻后变为黑色,种子上面有些花纹褶皱,细看好像鬼面一般。 熊虾仁面色一惊,站立起来,“杀仙草,你这姑娘怎么会有这魔界之宝?” 楚楠看他识得此物,也是一愣,微微笑道:“回仙长,这是三千年前,魔界有位皇子闯入人界,欲要寻他兄长,用了此物,老宗主拾了几颗,老宗主仙逝后,将宗主之位传给我,此物也一并传交给我。” 熊虾仁皱眉问道:“那魔界皇子如何了?” 第150章 你走吧,我不怪你 楚楠看了看熊虾仁的脸色,那几颗种子悬浮在手上,小心地说:“那魔界皇子只为寻人,本不想厮杀,但正邪不两立,人界几大宗门协力想将他除去,反而被他杀伤大半,我门老宗主也是被他所伤,不久便就此陨落。” 熊虾仁笑了笑,从她手中把种子接了过去。 楚楠走后,熊虾仁小心的将杀仙草的种子种在药园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陆七两无所疑?的轻声说道:“那个女子取这些种子本是想杀你的。” 熊虾仁转头笑着说:“的确是一身杀气。” “那你还把她推荐到夜来馆来。” “这么好的女子,你至少该付我3万钱。” “你怎么不去抢。” 两人相视而笑,熊虾仁虽已不抢了,一副笑脸,做的仍是同样的事情,赚的还是同样的钱。 陆七两回到夜来馆,楚楠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到他一脸惊异,“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这几年,很少有人飞升,女子更少,陆七两亲自带着楚楠四处转了转,夜来馆在他的精心打理下,现在被称为夜来宫更为合适,前面除了正殿外,还有四处偏殿,后面是一座山。 这里的女子是全天界精心挑选的。她们日间没事除了学歌舞乐器,还有早课、晚课的修行时间,虽说飞升之后,修行再难有寸进,但修行可以使生命平和齐整,不受幻象困扰。有时她们相互以师姐、师妹相称,以致客人都说夜来馆更像是一个宗门。 但喜喜姐却不喜欢这么做,她坐在柔软华贵的椅子上,脸色雪白如月,单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陆七两,日光透过高大的窗棂斑驳的照进来,外面是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她的语气平淡而冷,“天界虽大,却容不下新的宗门。蝼蚁尚可撼天,何况本是天骄。” 她转头又对楚楠说:“你不要一副笑脸,一颗杀心,客人来这里,不过是买心中的欢喜。” 陆七两带楚楠入了仙籍,她是个狠女人,她想要的,她会想尽办法去争取,没有人可以阻挡她。她非常自私而强悍。 她来之后,夜来馆的女人们也狠了许多,来喝酒的男人都被当成了冤大头,点的酒和给的赏钱都会被她们大声的唱出来,“张仙长,一壶千年的杏花酒,赏二千钱!”,边上的李老祖心里不痛快就得点瓶年份更久的酒,赏更多的钱。 很多人只来一次,就被她们掏的精光,有些把身上的宗主令牌都抵到了店里。 几年后,楚楠做了主事,她便让人把这些令牌挂在游廊的灯笼下面,微风吹拂,风铃一般,叮当直响。 陆七两成了夜来馆的门人,他也乐得清闲,常去熊虾仁的药园里,一呆就是几天。 天界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单调乏味,寂寞溶入血液里,呆的久了,世界一片灰色,或者只有爱情有点色彩。 那白衣剑仙自从挨了打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夜来馆,玥瑾的眼里渐渐蒙了一层灰,她常常独自坐在坐在无人的院中发呆,有时会无缘无故的笑出声来。 陆七两每次看到她呆坐院中,她的夜半孤影总让他不能安心,她是那样的清瘦,黑夜里就像是一丝漂浮的游魂,随时都能被风吹散。 陆七两不禁想,当时莽撞,那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他从柜台里抓起一壶酒,坐到了她身边。 他给她倒上一杯杏花酒,也给自己斟满,两人对坐无话。乌云遮月,有种山雨将来的闷沉。 他站起身,回头问她:“你在下界没有嫁过人吗?” 她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我……在下界资质愚钝,一心修行,不敢有半点尘心。” 说完话,她抓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又全吐了出来,“酒……好苦。” “你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这可是下九天最好的杏花酒。”为了缓解尴尬,陆七两笑了笑。 玥瑾点了点头,“宗门管的严,以前从未喝过,没想到这么苦。” “酒是一种神奇东西,你高兴的时候喝就是甜的……” “我不高兴,所以就是苦的。” 陆七两一时无语,呆呆地站着,玥瑾站起身,极有素养地说:“我得走了。” 她离开后,陆七两拿起桌上的酒杯,摇了摇,喝了一大口,又猛的吐了出来,真的是又苦又涩,他拿起酒壶仔细看了看,哪里是酒,里面是龙胆草。 此时,楚楠正在柜台上仔细的翻找着,“我泡的下火药被谁拿走了?” 夜来馆里人群喧闹了起来,原来是上九天的龙太子来了,最惹人注意的却是一名红衣男子,他名叫苏琴,是护卫之一,他生的真帅,潇洒,自信,执着,无畏,大概这就是魅力。 他吸引了许多女子的目光。 龙太子进入包房后,护卫散开,他竟主动和玥瑾搭话,一聊之下竟是师出同门,惹得她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膛。 从此后,苏琴每日都来,他虽一直在上九天浪荡,却并未能谋个长久的差事,这次的护卫不过是龙族太子一时兴起,想来三重天看歌舞,他只呆了几日便就走了,苏琴却留了下来,夜来馆的酒食歌舞价格不菲,玥瑾便悄悄地承担起了他的开销。 陆七两本想劝她几句,可玥瑾却以为他是另有所图,看他的眼睛里满是悲悯与同情。 她说:“孔雀东南飞,西北有高楼。” 陆七两心想她真傻,竟以为自己对她有了好感,并婉转的表达了拒绝。这样的女子,就是被骗去卖了也不冤。从此后,便不再多管她的闲事。 玥瑾倒是和楚楠走近了起来,楚楠偶尔也会帮她出些主意,教她如何勾住男人的魂,楚楠在下界爱过几个人,也嫁过,颇懂男女之事,不像玥瑾还是白纸一张,常说的她面红耳赤。 她笑说:“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你喜欢他,就不妨大胆一些。” 她羞的满脸火烫,紧捂着耳朵,却又不肯走。 都说是人在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一眼误终生;可女人……怎么说呢?永远有颗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心。 一日夜里,苏琴突然将玥瑾约到幽静无人的院子里,支支吾吾半天,“师姐,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玥瑾心想,当讲当讲,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 苏琴取出一支孔雀簪子来,想要请她转交给楚楠,“这虽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却是我的一片真心,请师姐帮我向楚楠多多美言几句,不求任何回报,只要她能收下这枚簪子就好。” 玥瑾握着这枚簪子,在院子里站了一夜。她想给的一切,他并不想要;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从那之后,喝到嘴里的酒都是苦的。 她日日喝的大醉,跳舞时从台上跌下几次,楚楠便不再让她上台。 她喝多了,突然拦住陆七两,“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真的对不起。” 陆七两看着她,披头散发,头上却扎着一枚闪亮的孔雀簪子,陆七两心想她真傻,明明是她爱而不得,她却好心的来安慰自己。心里突然十分烦乱,轻轻的摇摇头,“你真是疯了。” 她误会了苏琴,也误会了他。 好女人坏女人狠女人疯女人,生动迷人复杂强大的女人,夜来馆里,早就没了陆七两的位置, 他索性离开了夜来馆,用自己的仙籍把熊虾仁的药园去守将那儿作了报备,开始专心打理药园中的花花草草。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年。 夜来馆出事的那天,三重天突然开始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将挂在门阙上的牌匾劈成二半,落到地上,火光四溅,正在台上弹奏的琴弦突然全部崩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嗡的一声。舞台上正在跳舞的姑娘们,不知所措的停在那里,相互观看,台下的人群也惊劫起身向外流散。 守将带着数千天兵将整个夜来馆围的水泄不通。 楚楠是个狠女人,她挥舞着一杆黑色的龙旗,化身一条火龙,瞬间将身前的数名天兵燃烧成灰,她在烈火中狂吼:“凭什么龙子龙孙可以有,我生个孩子犯了哪门子的天规?” 苏琴手执一把金色巨锤,杀出一条血路,“楠儿,你带孩子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守将指挥天兵开始放箭,几千柄逐日弓被拉圆,千箭齐发,化做满天的火凤凰,空中爆出一片尖鸣,苏琴的确是有担当的好男儿,他挡在楚楠母女身前,被射成了刺猬。 楚楠的腿上中了一箭,她在空中跌跌撞撞,又有几只火凤凰刺入她的体内,她把孩子绑在背上,手舞龙旗又砍翻了数名天兵,孩子被吓的哇哇直哭。 喜喜姐飞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住手吧,为了孩子。” 守将率兵一拥而上,将她紧紧的绑了。 这件事情过去了几天,陆七两才听说,他离开夜来馆后,楚楠便和苏琴好在一起,两人悄悄生了一个女儿,偷偷养在夜来馆后殿的一间私密的房间里,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年,却有人向守将告发了。 喜喜姐对玥瑾说:“何必如此。” 玥瑾正独自坐在院里饮酒,两只灰色的眼望着前方,前方什么也没有。 这两年,玥瑾长的很胖,她早就不再上场跳舞了,也不修行,亦不再与任何人交谈,在夜来馆里打扫卫生,客人剩下的酒菜,都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然后,独自坐在院中无人的偏僻角落,杏花疏影里,饮酒到天明。 她肥胖的身体膨胀成了球形,头发胡乱的盘在头上,上面扎着一枚孔雀簪子,她的脸圆圆的,全是肉,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她坐在那里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倒进嘴里,细细品尝着酒的苦涩。像所有的胖子那样,发出厚重的喘息声。 她转过头,眼睛里一片灰色,轻声地说:“喜喜姐,你说酒这么苦,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喝。” 喜喜姐看着她,心中隐隐作痛,她刚来时,是个清瘦美丽的女子,什么都不懂,宗门管的严,没有爱过男子,也没有饮过酒。 她叹了一口气:“你走吧,我不怪你。” 第151章 我想要成为一个能为别人挡住灾祸的人 玥瑾扶着石桌,缓慢地站起来,十分的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朦胧烟雨中挂满露水的荷花一样,“喜喜姐,不是我。” 她像早有准备般的,从桌子上提起一个小小的包裹来。 喜喜姐看着她挪动着肥胖臃肿的躯体一步一步走近,泪水一滴滴的滑落,非常愧疚,很想上前抱住她,但她不能这么做,只低低地说了声,“什么话都不要说了。” 她知道不是她向守将告的密,但大家都觉得是她,事情搅得这么大,下面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现在喜喜姐得马上给大家一个说法,他们不需要真相,只要结果。 只有这样做,喜喜姐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喜喜姐,她说的话才会有人听。 玥瑾臃肿的背影逐渐走远了。 喜喜姐对围着的人说,“都散了吧。” 楚楠、苏琴和那个小孩子,都被守将带走了,现在玥瑾也走了,已经没有热闹可看,人群也都散去了。 喜喜姐坐在玥瑾坐过的石凳上,抓起石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好苦。” 酒果然是苦的。 到底是谁毁了谁,谁也说不清楚。 玥瑾刚开始变的不正常的时候,楚楠想要离开夜来馆,去上九天谋份天职。 喜喜姐明白楚楠的挣扎,但她也知道挣扎不过徒然。 她想挽留,但楚楠拒绝了,她说:“我想要的东西,我会想尽办法争取,没有人可以阻挡。” 多么狂妄的女子,喜喜姐在心里想,自己也曾这么狂妄过,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苏琴曾在上九天浪迹多年,就陪她一同去了上九天,他们都不是天生种,只是普通的人族,又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普通的修行得到飞升,在上九天能谋到职务不过是去神府内当个婢女、杂役。 在下界当了几千年的宗主,来天界却要伺候人,楚楠动了火:“在人界尚可通过科举考试谋个一官半职,在这里想谋个刮风下雨的活,工作辛苦又没有前途,真是鸡狗不如,却还要讲究出身。” 苏琴却笑着说:“在人界如果没有出身,没人提携,考上了也干不长。”他曾在人界的一个偏远的小县内当过很久的知县,上面没人,又被人抵了职。 楚楠把心一横,索性要去神府内当婢女,苏琴却告诉她,在上九天,如果你做过婢女,那永远就只是个婢女,还不如回下九天,无论做什么,都算是个白身,如果能遇到贵人提携,或有大事发生,却能混个一官半职。 他就是这样,在上九天苦等了许多年,什么也没等来。 他们在上九天等了差不多一年,每日呆在一间偏僻的旅舍里饮酒长叹,这里挤满了来上九天撞大运的人,喧哗破败。 楚楠对苏琴也许日久生情,也许早就暗生情愫。一日醉后风雨,她有了孕情,二个人不敢再在上九天待下去,又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夜来馆。 喜喜姐没有多问,依然让楚楠做主事。 在她心里陆七两打理夜来馆太过宽容,会让这里的女子们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平添烦恼。不如楚楠领头羊一样,每天带着她们向前跑,不再胡思乱想。 楚楠被抓走后,喜喜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主事,大小事务喜喜姐只好亲自打理,过得很累。入夜后便想去睡。天兵忽然来检查,不知是否有人指使,前前后后翻的鸡翻狗跳。 喜喜姐只好又去找三重天的守将小海,给他扔了三万钱,‘你们是什么意思。’小海苦着脸,“我要被调走了。” 新来的守将天天来检查,许多陌生的客人也常来捣乱,从前的钱主事来找喜喜姐要买下夜来馆,他说:“喜喜姐,她们都同意了,现在只差你了。” 他掏出一张契约来,大多数夜来馆的女子已经在上面签了名。 喜喜姐冷冰冰的看着他,知道他背后有金主,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不好惹。她最初开设歌舞姬馆,不过是想为初升天界的女子提供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并无深意。既然这些女子已经同意,她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喜喜姐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夜来馆曾盛极一时,现在也到了改头换面的时候。” 便将夜来馆卖给了钱主事。 夜来馆关门歇业了,听说上次守将烧毁的几处楼阁需要修复,新换的东家又被人杀了。 喜喜姐被抓了去。在五重天监神殿的牢房内又见到了楚楠,苏琴已被灵兽分尸吞食了,这里只剩她和孩子,仍在等候发落。 苏楠看到喜喜姐,以为她是来看她的,扑上去紧紧抱住她,“喜喜姐,他们怎么处置我都行,求求他们放过孩子。” 喜喜姐看着她,那个狂妄的狠女子已经死了,眼前只是一个满心焦虑的母亲。 她接过她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上还沾着血,是他父母的。她紧紧抱着孩子,无话可说,生活总是让人身心疲倦,以致无法相互安慰。 熊虾仁在药园内喝茶,水气氤氲,他的脸色也阴晴不定,钱主事是他杀的。 那天,陆七两也去了,他们直接闯到后殿里,夜来馆里没了喜喜姐,熊虾仁就很放松,态度也从容了,思维也跳跃了,举止也潇洒了。 熊虾仁把钱主事从椅子上赶下来,拍打干净,“这可是喜喜姐的椅子,岂是你能坐的地方?” 钱主事有些怕他,一直面带笑容,嘴里客气地说:“万事可非,唯礼不可。” 大家都是神仙,实力上的差距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何况他现在被熊虾仁身上施放出来的神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喜喜姐卖给我的,我有契约。” 熊虾仁知道他不敢说谎,没有看契约,冷冷的说:“100万钱,或者你的命,你自己选。” 这是喜喜姐当年说给他听的,现在被他学着说了出来。 钱主事哭着一张脸,“我买可是花了3000万钱。” 陆七两在边上说:“你不想要命了吗?” 钱主事心想,不如先答应,保住一条命,反正身后的靠山还会再抢回来。 熊虾仁翻遍了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却只找出了几百钱,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钱主事的身边,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的稀烂,又掏出一个葫芦,把神魂吸了进去。 陆七两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在天界,虽也有争斗,但没有杀人的,毕竟能飞升天界的,都不容易,大家都是能忍则忍,不能忍的,咬咬牙也都忍了。 他开口问道:“他都同意卖了,你还杀了他,还有良心吗?” 熊虾仁拍了拍身上空空的口袋,“我没有钱,也没有良心。” 钱主事死的并不冤,就是他告的密,害的楚楠一家三口家破人亡。当然,熊虾仁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想帮喜喜姐夺回夜来馆,这里没了喜喜姐,还算什么夜来馆。 喜喜姐并没有回到夜来馆,反而受到牵连,被抓走了。 熊虾仁教陆七两如何种植杀仙草,像是在安排后事,“杀仙草,每3000年开一次花,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算数不太好,你好好算一下,这株花应该就要开了。” 陆七两的算数也不太好,二个人算了半天,这杀仙草自从种下,才3年多,换算成下界历法,至多才1000年,大概是因为天界的灵力充裕,却已经生出了许多花蕾。 熊虾仁又接着说:“七两,你一定要看护好,这种仙草不授粉结出的果子,永远是金色的,能将神仙绑住动弹不得,才是真正的杀仙草。” 陆七两有些疑惑,他记得楚楠刚将这些仙草的种子取出时,确实是金色的,但片刻后便成了黑色,于是他问道:“那楚楠给的种子,并不是施术用的法宝?” 熊虾仁点头笑了笑,“的确不是从我弟弟手里抢到的,她一定去过魔界,从那儿得到的种子。” “魔界皇子是你弟弟?” “对,我是魔界的大皇子,我不喜欢魔界,就想出来看看,我去过下界,现在在天界,我觉得都差不多。” “怪不得你一直没有仙籍,你去不了神殿,身上的魔气会被识别出来。” 熊虾仁点了点头。 陆七两又问,“既然天界也不怎么样,你怎么赖在这儿,不回去当你的皇太子。” 熊虾仁笑了笑,“我喜欢喜喜姐,但她不喜欢我。” 熊虾仁交待完,就离开了药园,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不想再牵连到陆七两。他说:“你都在这么老了,不知在下界修行了几万年,刚混上仙籍,如果被消了去,只怕是再没有飞升的机会了。” 当天晚上,熊虾仁闯到了三界河中,那8条鳌鱼的洞府里。 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大厅的正中,笑着说:“我一直有个疑问,大家都在三界河上抢劫,守将们却从来不找你们的麻烦?” 鳌鱼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笑着说:“熊哥,既然是在同一条河上讨生活,我们从来也没惹过你,你从我们手中抢活,我们也都忍了。那你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熊虾仁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知道这里有条暗道通往下界,在守将们炼制出足够的补天石,把这里补上前,你们在这里看守这条暗道。” 他这句话说完,大厅里变的鸦雀无声。8条鳌鱼慢慢把他围了起来。 熊虾仁叹了口气,“只要你们说出暗道在哪,我就不杀你们。” 这8条鳌鱼的修为和功法,虽然不济,但他们都逃进了三界河里。熊虾仁也不敢施出体内的魔气,更不敢用魔功。在水中竟然被这8条鳌鱼困住了。 他心中一急,口念魔咒,想要解开封在体内的魔力。却看见眼前的一条鳌鱼突然身体膨胀成球,嘭的一声闷响,炸成了碎沫。 陆七两出现在他面前,熊虾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施展过任何功法,身上的修为更是近乎为零。熊虾仁一度以为他是在飞升时,被天雷伤了体内灵魄,被毁去了修为。 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杀了一条鳌鱼,身魂俱灭,碎成细沫。 剩下的7条鳌鱼,面面相觑,慢慢向后退着。 陆七两低声说:“你们逃不了,我本是一团混沌之气,天界的灵气这么精纯,几乎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们吸入体内的灵气,甚至体内的灵力都可以为我所用。” 7条鳌鱼惊恐地看着他,停下了脚步,现在他们体内的灵力正在不停的翻涌,身体越涨越大,陆七两说的都是真话。 “那条密道就在我们住的地方,有个法阵护在那儿。” 他们的话一说完,身体就炸的粉碎,但这次留下了神魂。 陆七两也掏出一个葫芦,把这些神魂收了进去。“想不到院子里种的葫芦,还有这种妙用。” 熊虾仁笑着说:“他们都说了,你还不放过他们,你的良心呢?” 陆七两也摸了摸胸脯,“我也没有良心。” 他知道熊虾仁是要去五重天的监神宫里救喜喜姐后,再通过这条暗道逃往下界。他不敢留下这7条鳌鱼,是怕他们说出去。 他们又去了鳌鱼的洞府,打开法阵,找到了暗道。熊虾仁给了他一本功法,“万雷咒,你不用谢我,反正我也是抢来的,你既是混沌之气,修炼这个可以天成,省得再往别人身体里钻,怪瘆人的。” 陆七两接过功法,只翻了一遍,身体上便噼啪作响,缠满了金色的雷电。 熊虾仁却一脸疑惑,“你不会真的是混沌吧,这可是天生种的无相神,你怎么用这一幅老头的长相。” 陆七两淡淡的说:“我是一团混沌之气,本没有意识,身体为了化形,杀了很多人,每次我冲到村子里,男人女人孩子都拼命的向后跑,但老人们却都向我扑来,想要挡住我。我记住了他们的样子,我想要成为一个能为别人挡住灾祸的人。” 第152章 化成一棵巨树,被封印下界万年 喜喜姐看着楚楠,她生过孩子,受了伤,又在这里关了许多天,神情憔悴,脸黄黄的已经失去她的妩媚,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嘴嚅动着,听不清说什么。 喜喜姐说:“你不是在下界结过婚吗,怎么还那么不小心,天界的规矩你不知道?” 楚楠面色一红,眼泪流了出来。 喜喜姐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来她和玥瑾一样,都还是一张白纸,明明很单纯,却装做是过来人。 喜喜姐突然觉得莫名的失望,世事不过如此。她多么希望楚楠能在上九天美丽的世界里找到新生活,她仍是那个凶狠的女子,想要什么,可以通过自己双手努力获得。但日光之下并没有令人惊喜的新事。 喜喜姐掏出一个孔雀簪子来,“这是玥瑾交给我的,本是苏琴托她给你的。” 楚楠接过那支簪子,她知道这就是玥瑾一直戴在头上的那支,也知道玥瑾对苏琴的爱恋。 但爱一个人,要两情相悦,并不是先来后到,你推我让。 现在苏琴已经死了。 楚楠把簪子插到头发上,脸上有了些许光彩,她仍然美丽,说道:“喜喜姐,苏琴曾和我说,如果天界实在待不下去,就陪我去下界。” 喜喜姐苦笑一下,“去下界,可是重罪。” 楚楠一脸不解,“天界容不下我们,为什么不让去下界。” “修行之人,如棋盘之卒,只能向上,飞升之后,更是无法回头。” 在天界的普通一人在下界都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如果能让他们随意回到下界,下界早就没了。 虽然天界有人用修为极低的分神偷偷下界,重过人间种种美好,不过是一场容易上瘾的意淫。 楚楠喃喃的说:“是啊,只能向前,可前方无路可走了……喜喜姐,你去过上九天吗?那里才是真正的神仙该在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卓而不凡,每个神仙都有自己的宫殿,那宫殿有的皎洁如月,有的赤如朱丹,更有的金壁辉煌……那宫殿上随便一块砖瓦都抵得过整座夜来馆……” 楚楠眼中有光,毫不掩饰对上九天的迷恋与向往。 喜喜姐微微一笑:“一重天一重境,你说的像是廓天的模样,再上一重就能手握日月星辰,大道规则;再上一重天,能再造宇宙……” 楚楠却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是廓天啊,我和苏琴只去了六重天,一路盘查的紧,如果不是苏琴带着我避开了重重官卡,我连五重天都出不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令牌、路引,根本无法再向上走,我们只能暂住在天边一偏僻旅社,等候征召派遣。” 喜喜姐一笑,“廓天就是六重天,也有人不这么叫,早知道你这么向往,我给你个令牌,让你把这九重天都看个遍。” 楚楠看着她,心想喜喜姐大概不知道每一重天都有不同的令牌,怎么会有一张令牌,可以走遍上九天。她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张笑脸,“喜喜姐,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不舍得给我。” 喜喜姐看她笑的假,心中不快,便将怀里孩子还回去,坐到后面歇息。 楚楠看出她的不快,“喜喜姐,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出去,我带你去六重天看看……” 这时听到守卫喊叫道,“五重天守将……雨君……驾临。” 一阵脚步声,一队天兵分立在牢房门口,这队天兵身形高大,身着黑甲,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凌厉的雷暴之气,一眼就能看出,这队天兵不是普通守将所能带的府兵。 楚楠慌忙转身,“喜喜姐,雨君来了,我在六重天时曾听人说起过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本是天将,掌管十万雷兵,听说是万年前抗敌不利,被贬成了五重天的守将。” 喜喜姐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一个十分巨大的椅子突然飞到了牢房门口。 楚楠听到了阵阵雨声,闻到一股酸湿的水气,椅子背对着牢门,看不到雨君的相貌,只能看到椅子背面,一到四重天的守将都低头站在边上。 “听说三重天有人违了天规,还伤了天兵,这种小事,直接杀了便是,为何非要请我来判?”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三重天的守将小声说道:“回禀雨君,此几人被抓后,天启圣尊曾来点醒下官,这个人杀不得。” 这个威严的声音问道:“下九天的人我杀干净都可以,怎么杀不得!” 一众天官无人敢应。 那个浮在空中巨大的椅子,慢慢地转向牢房。 楚楠看到传闻中的雨君,不禁想笑。 一只矮胖的狐狸斜坐在上面,脸四四方方的,眼睛很小,四肢也很短,头上顶着一朵小小的乌云,哗哗不停的下着雨,雨水全淋在他的身上。 雨君看了一眼楚楠,“怎么不能杀?” 当他看到坐在牢房内的喜喜姐时,不禁端坐起来,“怎么是她,放了吧。” 四重天的守将又小声地说:“回禀雨君,放不得……” “你大点声说,下九天的事,我说放还放不得吗?” “回禀雨君,龙族太子……死了。” 雨君沉吟了一会,“这事,有点难办!” 一重天的守将冒失答道:“龙族惹不起,还都是杀了吧。” 雨君转头看了他一眼,一道天雷劈到那天官身上,把他打的跪到在地上。 “龙族惹不起,她更惹不起,你们都退下吧。” 瞬间,牢房外面只剩下雨君一人。 在来之前,他听说钱主事在买下夜来馆后不久,就被杀了。也知道钱主事的背后金主是龙族的太子,刚才才听说,龙族太子也被杀了。 他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跳下来,推了推牢门,门上金光一闪,纹丝不动, “来人,开一下门。” 跑过来一个狱卒,打开了牢门。 雨君一摆手,“这次滚远点。” 狱卒一闪不见了。 雨君走入牢房内,扫了一眼楚楠。 喜喜姐仍坐着不动,“没事,让她们娘俩呆在这里吧。” 雨君走到喜喜姐面前跪下来行了个礼,楚楠站在一旁惊的目瞪口呆。 “你怎么还是狐面人身,酸雨淋身,刑期还未满吗?”喜喜姐这时的神态和平时不太一样,很威严,电一般的双眼竟透露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神色。 楚楠这才注意到,雨君头上的乌云下的雨竟然是绿色的,还带着一股刺鼻的酸味,原来竟是强酸之雨。每一滴落到他身上,都打得他皮开肉绽,只是他神力强大,又迅速长好,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他无时不刻的承受着这种酷刑。 “启秉元帅,我的刑罚还剩一千五百年。”雨君答道。 喜喜姐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们受此酷刑,有没后悔过,”然后轻叹了一声“以后不要叫我元帅了,我不过是下九天的喜喜姐。” “元帅!”雨君眼中盈着泪,“我从未后悔跟随你,小将自从被贬到五重天后,终日闭门不出,不知元帅隐在下九天,元帅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小人说一声,天界的十万雷军永远听从你的安排!” 喜喜姐轻轻说道:“你退下吧,在杀龙族太子的真凶找到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毕竟应龙太华天母对我有恩,更不会再去统领什么雷军、火军、水军。” 雨君知道这个女人,言出必行,多说无益,他站起身,低头离开了。 “喜喜姐……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尊敬?”楚楠一脸震惊地问。 但喜喜姐又换回一副笑脸,并未回答。牢房内变得静悄悄的,如果不是牢门没有关,刚才的一幕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 楚楠心想天界能被称为元帅的女神,只有九天玄女,她不仅是天生种,而且是创世神。 她听过一个传说,数万年前,魔帝欲一统二界,率十二魔祖及百万魔军攻打天界,其间死伤无数,那魔帝身负重伤,却被人放走,受此事牵连,许多神将要被斩杀,九天玄女虽战功显赫,但她为给手下脱罪,自愿化成一棵巨树,被封印在下界万年。 第153章 谁想她称帝后不久,却失踪的无影无踪 楚楠抱着孩子,看着雨君离开的背影,一丝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她看着开着的牢门,转头轻声地问,“喜喜姐,我们不逃吗?” 喜喜姐冷哼一声,“不逃!我们关在这里,他判不敢判,放又不能放。他巴不得我们逃走,他就可以向上禀报,让其他人来捉拿我们,他不过担个失职之过。” 楚楠听她这么说,疑惑地说:“刚才看他言行,对你一片赤诚,难道不过都是算计。” 喜喜姐微微笑了笑,“这也不能怪他,淋到他身上酸雨,无论他坐立卧行,每时每刻都不曾停,这数万年来,他该是没吃过一顿热饭,没睡过一次好觉。让他以本体示人,更是莫大的侮辱。” 楚楠点了点,“喜喜姐说的是,如果换成是我,顶多挨上三天就疯了。” 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雷电之声,片刻之后,又传来一阵更强的雷声,震的牢房都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去看看。”喜喜姐说着,飞出了牢门,楚楠跟着她也飞了出去。 监神殿的院子里,一个身高数丈,青面獠牙,一头似火般的赤发巨神站在半空,背上带着的雷电神环,噼啪作响。 喜喜姐不禁疑惑,“有人竟能逼出雷将雨君的神体真身?” 雨君回头向她尴尬一笑,“禀元帅,这老者不仅逼出了我的神体,还坏了雷祖的宝座。” 喜喜姐转头一看,果然在神殿一角,雨君乘坐的那个巨大的椅子被劈成了二半,裂口处一片焦黑,上面遍布尚未炸开的雷晶、雷气。雷祖宝座边上倒着数十名遍体鳞伤的雷军兵士,一脸惊恐。 她心中一惊,有人竟能用雷电之力毁掉了雷祖的宝座,原来第二声惊天动地的雷声不是雨君使出的, “自雷祖在的之战中失踪,天界有谁还能使出如此威能的神雷?” 雨君伸手向前一指,“正是此人!” 喜喜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陆七两垂手站立在天边一角,熊虾仁站在他的身旁。 熊虾仁大声地说:“喜喜姐,我们来救你了。” “是你劈出的神雷?” “不是我,是七两。” “再使一个我看看。” 陆七两随手一挥,万道金雷从天而降,整个监神殿被罩在一片闪电之中,片刻被毁成了一片碎石残瓦。 “啪!”的一声脆响,陆七两的脸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喜喜姐站在他身前,面冷如霜, “我只是让你使一个神雷让我看看,没让你把整个监神殿毁掉。” 众人被惊的目瞪口呆,不仅是陆七两所使的神雷之威,更是喜喜姐的神移,相隔万里,念起即至。 陆七两红着脸,低声道:“我刚修习【万雷诀】不久,还无法控制神雷。” 喜喜姐心中又是一惊,雷祖失踪后,他的宝座传给雷将雨君,万雷诀却被陆七两习得,而且竟有如此神威。她转念一想,当年初见陆七两时,只觉他面目苍老,修为却只是一个无品之仙,以为他修习的是长生之道飞升,这样的男子不招天界女子喜欢,便将他招入夜来馆做了主事。 后来,又给了他一本聚气诀,让他修习,这本是一门低级神功,可将灵气凝成灵晶聚在体内,这并不是一门斗战功法,却能使体内灵力深厚,如遇打斗可以护体不受伤害。 谁想陆七两是个单纯讷之人,数十年来,早晚专一修习此功,天界的灵气又十分精纯充裕,他体内灵晶早就数不胜数,神力更是深不可测。他习得万雷诀后,随手一挥,便能使出万道金雷。 她低低说了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她又转身说道:“雨君,今日之事,我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喜喜姐又向楚楠说道,“一起走吧。” 几个人正要离开,天空突然浓云翻滚,一个声音传来, “今天,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喜喜姐抬头一看,浓云之中现出三阵天兵,一阵身着金甲,一阵身着红甲,一阵身着银甲。 这三阵天兵,将几人团团围在中间。 喜喜姐冷冷一笑,“好大的阵仗,三皇,六帝,九天宗都派人来了。” “既然此事和九天女帅相关,九天之上谁敢怠慢?”话语间,一个高大红甲的将官便出现在喜喜姐的身前,背后神环如火鸟一般,盘旋不止。他的神移也不比喜喜姐弱多少。 陆七两小声的问熊虾仁,“这个背后带着一个火圈的人是谁?” “王灵官,六帝的人,专抓天界难抓之人,他背上的不是火圈,是神环,神品至圣自会出现。” “哦……六帝是谁?” 熊虾仁嘿嘿一笑,“你来天界也有十多年了,这都不知道,六帝是六位神帝,三皇是三位神皇,九天宗是天界九大宗门。” 陆七两又问道:“他们谁说了算?” 熊虾仁想了想,叹了口气,“天界不是魔界,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而是他们都说了算,不过三家同时都派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两人正在低语,三阵天兵中,又走出二位天将,从银甲军中走出那人并未着甲,一身白衣,面色苍白,却生的十分清秀俊美。 熊虾仁看到他轻轻惊声道:“我以为王灵官就是这些人的首领了,想不到张百友也来了。” 陆七两疑惑的问:“他厉害吗,背后怎么没有神环?” “他是故意隐而不显,天界宗门数以千计,能升到上九天的只有九大天宗,每一天宗弟子数以万计,势力滔天,而张百友一人一天宗,你说他厉不厉害?” 陆七两又看向从金甲天兵中走出的那名天将,这天将一副少年模样,背后神环,是九团黑色火焰。他问道:“这位小将是谁?” 熊虾仁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也来了,这次咱们跑不掉了,他可是天界传奇。” “什么传奇,说来听听。” “你有没有听过,万年前,有位少年手执一杆银枪,杀穿了九重天,那个人就是他。” “杀穿九重天,难道不是重罪,怎么成了神将?” 熊虾仁笑了笑,拍了拍陆七两的肩膀,“兄弟,你要能一人杀穿九重天,三皇六帝九天宗不仅不会给你治罪,反而都会争着给你封官,”他又摇了摇头,“听说是,他没收授任何封赏,从来不管天界之事,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楠站在边上听的出神,此时不禁插话进来说,“听说龙族太子被人杀了,可能与此有关。” 熊虾仁摇了摇头,“千年前神族之乱,几大族类为争六帝之位,死了多少人,龙族女帝至今下落不明,他都没有出现,现在怎会为个太子而来?” “看这少年年纪,或是和太子有些交情,和太子的母亲并不熟呢?” 熊虾仁瞪了楚楠一眼,“谁和你说龙族女帝就是太子的母亲,她是太子的妹妹,当年龙族太祖因太子只爱勾栏,便将帝位传给了公主。谁想她称帝后不久,和凤族的一场大战中,却失踪的无影无踪。” 第154章 穷凶极恶的奴才,才惹出的魔神之战 天界虽说是由三皇、六帝和九大天宗共同执掌,但他们素来各行其是,才给了魔神可乘之机,魔神之战时,他们才短暂的统一起来,将各自的兵将统一交给九天玄女指挥,打退魔神后,九天玄女却被治了罪,天界又变成从前的样子。 这次他们罕见的统一派兵前来,难道又会是件搅动天界的大事? 喜喜姐一言不发,冷冷看着眼前的三路天兵天将。 王灵官看到金甲小将和那白衣秀士,也是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三皇和九大天宗,派来的竟是这两位人物。 王灵官先向那金甲小将施了一礼,“九天大圣,莫不是受了三皇之托,来此惩奸罚恶。” 金甲小将冷冷哼了一声,“不是,我来看看热闹。” 王灵官受了冷遇,尴尬一笑,转头又向白衣秀士问道,“不知张天尊所来何为?” 白衣秀士微微一笑,“我也是来看看热闹。” 他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金甲小将,那小将冰着一张脸,正冷冷地看着他。 张白友淡淡地说:“玄圣,我来此的目的你知道?” 金甲小将名为九天长乐,张百友未称呼金甲小将为九天大圣,是因为大圣是三皇、六帝给九天长乐的神号,九大天宗给的神号为九天玄圣,虽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官宗之别。 九天长乐淡淡答道,“我知道。” 听着这两人如哑迷般的对话,王灵官分不清他们是敌是友,一时不敢乱动。 几个人静静的立在空中,不知过了多久。 白日西沉,风越刮越大,吹乱了喜喜姐额前的秀发,她抬起纤手将乱发勾到耳后, “好大的风。” 王灵官终于按捺不住,先开了口:“我是奉了六帝的命令,前来捉拿刺杀龙帝之子的凶犯,”他伸手指了一下喜喜姐她们几人,“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不能走。” 说完后,他一挥手,想要指挥红甲军上前。 张百友却伸手将他的胳膊按了下去。 “张天尊,你们天宗之人难道要挡我缉拿疑犯?”王灵官言语已有几分不快,一手紧紧握住了腰上的宝刀。 张百友笑着说:“灵官稍安,那刺杀龙帝之子的凶犯已经抓住了。” “真的抓到了,是谁,在哪?”王灵官一脸疑惑。 张百友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后面的白甲天兵挥了挥手。 两个白甲天兵,从阵中推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陆七两正要凝神去看,突然听到耳后,楚楠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苏琴,你还活着!” 她抱着孩子就向那男子飞去,喜喜姐一把拉住了她,顺手又将她揽到怀里,“不要过去,你不想活了。” 楚楠满脸是泪,依偎喜喜姐的怀里,手上抱着的孩子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喜喜姐扭头不忍再看。 看到苏琴,王灵官也是一脸惊愕,“他不被兽解了吗,怎么还活着?” 在天界,但凡十恶不赦被判死罪的人,身份尊贵的会被雷灭,修为高深的会被投入丹炉,炼成丹药;而普通的仙人则会被分成几块喂给神兽。 张百友轻轻说道:“他是魔神,兽解不灭,他藏在神兽体内进入了七重天,从神兽体内蹿出后,又合为一人,潜入龙帝宫内本为刺杀龙祖,慌乱中却误杀了龙太子。” 魔神二字一出,众人心中不由心中发凉。 数十万年前,魔神皇率兵来犯,天界各方各自为战,结果节节败退,一众大神几欲撤出天界,另开宇宙。后来九天玄女杀出,四处招揽各方的残兵败将,统兵一处,几年鏖战终将魔军击退,但天界神将亦是损伤过半,尤其是龙族,死伤无数,几尽凋灭。 王灵官是亲历那场魔神之战的人,知道魔神的凶残狠辣,一听苏琴是魔神,便神移到他的身侧,伸手指天,引一道黑色天雷,从苏琴头顶击下,毁掉他体内的魔魄,散尽了他一身的功法。 苏琴被天雷击的身体僵直立起,抽搐不止,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他仰天长笑, “有仇不报,何为修行,只恨我潜在天界千年,未能将那老龙刺死。” 那场之战的起因众说纷纭,天地初始,本是一脉所生,但修行理念不同,神修不死,魔修不灭。神修趋吉避凶,以求生身不朽;魔修恣意不羁,只求意念长存。 二界虽大道不同,但相安无事,甚至长久以来,双方婚嫁不避。 大战的起因,天界的说法是,魔皇意欲一统三界,而魔界的说法是,魔界一苏姓女子,嫁入龙族内一男子,却饱受欺凌,苏女之父便去找他理论,却被他们当庭打死。之后,父女二人尸体被随意抛回魔界,此事引起魔界上下一片愤怒,魔皇便遣使者前去查明真相,不料亦被龙族家将所杀,魔皇便令十二魔祖去龙族抓滋事之人,双方恶战,十二魔祖一怒之下,将龙族上下无论妇女老幼,所见之人,尽数屠戮,从此开启大战。 大战的结局更是扑朔迷离,也是天界不能细讲的避讳,只说是邪不胜正,魔将不敌天兵。魔界的说法却是,魔皇本已和九天玄女议和,退离天界时,却被龙帝率兵埋伏追击,想将魔神尽数屠灭,以绝后患,最后一战,十二魔祖陨落,魔皇也身陷重围。 当时九天玄女已被收去兵权,只身前去,许多神兵神将一见到她,阵前倒戈,她放走了魔皇,为保手下兵将不死,甘愿被封在下界万年。 王灵官听苏琴说来天界是为寻仇,知道再留无用,拔出腰间宝刀,一刀挥出,一刀红光,刀气中一片火海,其中无数魔魂面目狰狞,呼啸而出。 熊虾仁人面色阴沉,双拳紧握,低声道,“这把刀不知杀了多少魔神,染上这么多的魔魂。” “当!”的一声震响。 王灵官斩下的刀,竟被张百友手中的一枝笔挡住了,这枝笔霞光道,山河湖海萦绕其中。 王灵官疑道:“张百友,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要救这恶魔?” “你这就要将他斩杀,难道你不问问天界有无他的同谋?” “多谢张天宗,我这就搜一下他的神识。”王灵官收了刀,伸手就要拍向苏琴的脑袋,却被张百友用笔轻轻挡住了。 王灵官愣在那儿,“你杀又不让杀,问又不让问?” “我并未不让你问,此魔一身功法被你散去,但他的骨血奇毒无比,堪比无药可救的凤族之毒。”张百友说着收了手中的神笔。 王灵官冷冷一笑,“张天宗多虑了,这小魔道行不深,能有什么毒伤得了天将。” 张百友说:“你不信尽可再去试试,我这次不会拦你。不过,龙太子就是一掌打到他身上,却被他骨刺所伤,立时毙命,你难道比他的神修更高?” 王灵官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这小魔身上之毒真的能比凤族阴火之毒?” 张百友点了点头,“不仅能比,而且极为相似,都是能点燃体内灵力,先烧灭神魂,后燃尽躯体,神修越高,烧的越快。如果不是我查觉当时给他行刑的灵兽有异,我可能会猜疑龙太子之死是凤族所为。” 王灵官咬牙说道,“好阴毒的小魔,他是想要挑起六帝之间的纷争啊。” 张百友淡淡的说:“既然你已经抓到了你想要的人,就带回去慢慢审吧。” “这里的其他人,也和那小魔有关,不如将他们全部斩灭,以绝后患……”王灵官说着,凶狠地看向喜喜姐一众人等。 “啪!”的一声脆响,张百友一记耳光,将王灵官扇飞了几个跟斗。 “给你面子,你不要脸,我帮你抓了凶犯,又耐着性子和你讲了这么许久,让你走,你还敢不走。我和玄圣是和你家龙帝一样的人物,你不过是他的家奴,给我快滚。”张百忍怒斥王灵官,面色却一片平淡,没有一丝怒容。 “龙帝家中正是有你这样仗势欺人,穷凶极恶的奴才,才惹出了当年的魔神之战。” 第155章 无数紫色雷电长剑,向着王灵官打出的那片刀锋射出 王灵官捂着被张百友扇红的面颊,踉跄的站了起来。他气的双眼怒火,却低头向张百友施了一礼,“多谢张天宗不杀之恩。” 张天宗冷冷的哼了一声,对付嚣张跋扈的小人,一味的宽容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王灵官挥了一下手,红甲军里走出几名军士,押解着苏琴要走。 他虽然蛮横,但并不傻,刚才若不是张百友留了分寸,那一掌下去,他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当年天界各大宗门繁多,各宗门之间纷争不断,三皇六帝开坛斗法,将上九天各宗门并为六大天宗,宗主有三皇六帝同等神权,张百友只身一人找了过去,“当皇称帝,我手下无人,不够条件,我要开宗,你们有谁不服?” 六大天宗见他神品高深,以为会有一场恶斗,他却手执一笔,在地上划了一个只容一人站立的小圈子,“你们有谁能走入这个圈子,再走出来,我便加入他的宗门,听他调遣。” 六大天宗的人纷纷跳入圈中,那个圈子不大,转眼便涌入了百千人,却无一人再能走出,数日之后,六大天宗在圈外的人想要逼他施法,放出困在圈中之人。他却又在身侧画了一个圈,他站在圈中,外部之人共同施法,竟无法进入。 三个月后,三皇六帝同意他开宗,成为上九天的第七大天宗。 后来,九天玄女对抗魔神功高无法封赏,就立她为大天宗宗主,方便她指挥各路兵将,魔神败出天界,却将她手下兵将,另立为第九大天宗。 其中有深意,但九天玄女并未计较。 楚楠抱着孩子缓缓的跪了下去,“各位天官,我求求你们,能让这孩子再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王灵官看了一眼张百友,“张天宗,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人我交给你了,这事你定就行。” 王灵官又转头看了一眼九天长乐。 他仍站在远处,气定神闲,一言不发,就好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来看热闹的。 王灵官便向楚楠怒道:“你们这恶魔妻女,按天规本该当斩不赦,本将来此只为捉拿凶犯,无暇杀你,你却想要再见这恶魔一面。” 喜喜姐冷冷一笑,“天界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条天规,王灵官好大的官威,口出一言,便是天规。” 王灵官气的满脸涨红,却又不敢发做,“九天玄女,你早就被解去神职,而且你包庇恶魔,私藏其妻女,本就该与之同罪……”他话说到这里,看到喜喜姐眼中冰冷的目光,突然心头一寒,身体不由哆嗦了一下,九天玄女虽无神职,可她的战力在天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今天如果得罪了她,以后就得事事小心。 他又低声说道:“既然张天宗和九天大圣都在此处,你去求一下他们,只要他们答应,我便让他们一家三口见上一面。” 说完,王灵官看了一眼张百友,张百友淡淡一笑,“我是来看热闹的。” 王灵官转头看向九天长乐,九天长乐冷冷的说:“我也是。” 王灵官见他二人不管,便让手下押着苏琴就走。 神念一起,喜喜姐便挡到了王灵官的身前,“我还没有求,你怎么就要走。” 王灵官胸中怒火,再难压制,他拨刀挥出,“他们两位,一直在看我的笑话,你这下九天的女子,也敢为难我。” 这一刀风云变色,一片炙热的火海之中,数千魔魂啸叫着向喜喜姐扑去。 喜喜姐微微一笑,纤手轻轻挥出,看似柔弱无力,却有雷霆万钧之威,能破九霄混沌。 王灵官被吓的脸色苍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心中翻滚。 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见一道金色笔直的闪电,划开天空,向前刺去。 一声巨响,鲜血飞溅,王灵官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了出去,重重的落到地上。 这是九天玄女可怕的控雷之术,能将蜿蜒曲折的闪电,控制的如同剑刃一般笔直且锐利。 一剑开天,弑神屠魔。 片刻沉寂之后,王灵官又坐了起来,满脸疑惑,“我竟然没死?” 众人也皆是一愣,挨了九天玄女这一击,竟然不死。 喜喜姐也是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击,她虽未用全力,但至少会让王灵官倒地不起。 王灵官站了起来,抬上擦出嘴角的鲜血,雷电在他身上击出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 万事胆为先,王灵挨了一击,却不过受了一点轻伤,他的胆子大了起来,杀心顿起,心中暗想,今日九天玄女不知为何如此虚弱,机不可失。 他掐诀念咒,脚踏罡步,身形暴涨数丈,背后神环也飞速旋转起来,射出万道金光。 他一手将宝刀慢慢举起,另一手抓住刀刃,再慢慢将刀抽出,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手掌,鲜血将刀染的透红,他将体内的神力,用到了极致,空中一片火海,炙热无比,空间都扭曲起来。 王灵官一字一句地说:“今日你若不死,日后我没法活。” 熊虾仁大喊一声,“喜喜姐,小心。”便飞入火海,一拳击出,打在王灵官的身上,自己却被震的飞出,摔到地上。 血从他的鼻子、眼睛和耳朵里流了出来。 王灵官轻蔑一笑,“吾乃龙帝旗下天将,当年这一刀斩杀数千魔神,你这毛神不自量力,也想挡我天威。” 熊虾仁从地上爬了起来,轻松一笑,“什么狗屁天威,不过如此……” 他话还未完,一口浓血夹杂着碎肉便喷了出来,又重重的倒在地上。 王灵官凝聚刀势,浑身上下遍布神力,熊虾仁本想在他神法未成,破其功法,不惜以身涉险,但他不敢用出体内封印的魔力,实力相差悬殊。 刚才那一击,已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震的稀烂,他咬牙站起来本就十分勉强,一张口体翻腾的血肉再也压不下去,便喷了出来。 王灵官的刀挥的很慢很慢,而且站的离喜喜姐很远。 喜喜姐却觉得被一股巨大神力牢牢地钉在那里,她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眼中四处全是密不透风的锋利刀刃向她劈来,她只好不断凝聚雷电之力去挡这些刀锋,但她体内的灵力却越来越弱,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被一片刀锋牢牢的困在当中,一阵电闪雷鸣,刀剑相击之声。 几绺秀发飘落下来,一柄刀锋在她剑上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从她的面颊落下,一滴滴的滴到地上,如桃花盛开。 熊虾仁又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他的身体正在迅速的恢复,但不足以支撑他再站起来,他只好转头向陆七两大喊,“七两,快救喜喜姐啊,你还愣着干嘛?” 陆七两此刻也没闲着,他见熊虾仁倒地之后,便知道对付王灵官这样的神将,普通的功法,不仅无用,反而会身受其害。 只能一击必杀,再无退路。 他想起了【万雷诀】里最后的杀招,以身成雷。 如果祭出这招,不仅要耗光他体内所有神力,强大的反噬之力会将他变成怎样,也无从得知。而且,现在他修习较浅,无法控制神雷。 此招一出,众生平等,不仅王灵官,所有人都要被神雷劈中。 但此刻,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得大喊一声,“要打雷了,大家小心!” 陆七两向空中一跃,一片灰白之气滚滚而来,转瞬之间天地漆黑如墨。一声声的闷雷,由远及近,越来越密。 这片紫色雷电,并不是从上击下,而是如球一般,从四面八方滚落,触之即炸,神威滔天。 云端的三队天兵,虽有宝甲神光护体,仍是被炸的血肉飞溅,一片哀嚎。 黑暗中,九天长乐轻哼一声,“这人有点意思,本体竟和那陆压天尊一般无二。” 张百友也应声说道,“玄圣,再不拦他,他要把整个五重天给毁了。” 他说着,手执神笔正要上前。 雷将雨君大喊道:“打雷的,天雷不是这么用的,我来助你。” 他话音刚落,黑暗中现出一道神光,无数雷球便被吸入其中,天空再次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喜喜姐看到雨君站在空中,手里握着一块深红色的木牌,“雷祖令牌,他把此牌传你了?” 雨君低头答道:“回禀女帅,雷祖并未将此令牌传给我,只是他失踪多年,我从他房中拿的,平时带在身上,警醒自己时刻铭记他的教诲,望女帅莫要责罚。” 此时,他早就变回了四肢短小的狐狸模样,头上顶着一朵下雨的乌云,憨态可掬。 喜喜姐笑了笑,“这令牌本是我给他的,既然他不在,你用无妨。” 王灵官怒吼一声,“你们当我不存在吗,身在神职,敢违天将,都给我死!” 他这一刀挥的又急又快,漫天刀雨便向着喜喜姐和雨君劈杀过来。 雨君也大声说道,“打雷的,看好了,神雷是这么用的。” 他双手握着雷祖令牌,在上面结了个神印,“念之所至,言出法随。” 瞬间,刚才被吸入令牌的雷电,无数紫色雷电长剑,向着王灵官打出的那片刀锋射出。 第156章 花帝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眼前的这个女子竟走了二十四步 一片刀剑相击之声之后,王灵官斩出的刀锋已经被雷电之剑化去,而雷电长剑仍源源不断的射出,王灵官来不及蓄力挥刀去挡,一脸惊恐。 雨君手中雷祖令牌一翻,喊了一声“收”,又将雷电长剑收回了令牌。他并不想把事情搞大,杀上九天的神将,是十恶不赦的死罪。他收好令牌后,向王灵官深施一礼,“得罪了。” “啪嗒”一声,陆七两从空中落了下来,受以身化雷的神法反噬,此时的他神智混乱,面上七窍全无。 张百友看他这个本像,不禁一怔,“有物混成,周行不殆,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精纯的混沌之气,我门下尚无弟子,你可愿拜入我的宗门。” 他伸手一抓,便把陆七两抓到手中。 突然,他咦了一声,“飞升上界,你竟无本相。” 又将陆七两摔了出去。 这次陆七两再从地上长起来,竟然长的和张百友一模一样,神息也一般无二。 陆七两本是混沌,无相无形无智,吸食鹿鹤精血后,变化成一老者模样飞升,被化身成雷神法反噬,再次化为混沌,被张百友那一抓,不觉之间染上了他一丝神气,便有了本相。 张百友看着陆七两,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都不由一愣。 本一直站在远处的九天长乐,此刻也转过头来,笑着说:“恭喜张天宗,你不仅收了个弟子,天界也多了个和你一样清秀俊逸的男子。” 张百友开天宗多年,手下无一可使用之人,大小事务都须他亲自打理,本就十分不便,但上九天修为高深的人早就入了其他宗门,下九天鱼龙混杂,大多不堪重用,今天遇到了陆七量,他虽神品不高,但出身奇特,他自然不舍放过。 张百友再次向陆七两抓来,但怕伤了他,手下留情,一时半刻竟抓不住他。 这时,王灵官蓄力完成,他环顾四周,九天长乐自始至终站在原处没有动过,他就是来看热闹的,张百友也被一团混沌之气缠住了,而那九天玄女好似得了重病一般,神力微弱不堪,站在那里,都有些微微摇晃。 他狞笑一声,“今天我就把你们这些逆徒统统斩了。” 他一刀挥出,一片火海之中的数千魔魂,痛苦的哀嚎一声,分成几队,向众人扑去。 这些魔魂竟不是他斩杀的魔神虚影,而是他养在刀中的真正魔魂。 雨君长啸一声,再次化为身高数丈,青面獠牙的雷将,手上雷祖令牌也化成一柄巨斧,护在喜喜姐身前,但魔魂数量众多,又有王灵官的神功加持,片刻之后,已是险情百出。 袭向楚楠的魔魂并不多,但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挥舞着一杆黑色的龙旗,本就十分不便,她又想去护那一身功法尽废的苏琴,结果身中数刀,那苏琴更是被一刀斩去了头颅。 楚楠怀中孩子长啼不止,她一身是血,王灵官放出的刀中魔魂,早就没了血肉,楚楠身上的血,全是她自己流的。 她一旗挥去,三五个魔魂被斩成二段,化成飞灰,片刻之后,再次凝聚成形,而且越来越多。她杀的的双臂早就酸涩不堪,咬咬唇,不吭一声,既然与神为敌,那早该料到下场本是如此,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的丈夫这次是真的死了,就死在她面前,孩子还小, 她也身心疲惫到了极限。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整了一下仪容,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宝贝,乖,别哭了,一会娘带你去见你爹。” 此时已是日暮,天边残阳如血,将天空染的一片殷红。 九天长乐站在远处看着喜喜姐,眼神十分复杂,有悲伤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他和张百友来此,当然不是只为了看个热闹,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神做不到事情。 因为,这个事情本身,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喜喜姐身中数刀,她伸手拨下断在身上的刀刃,她体内的神力已将流逝殆尽,一头乌黑长发,变得雪白,她知道今日即便不是死在王灵官的刀下,也会因神力枯竭而亡。 她看了一眼身前的雨君,他的身上更是插满了刀剑,但魔魂仍是源源不绝的冲来。她轻轻笑了一下, “雨君,你不用再护我了,逃命去吧。” “不逃。” “今天谁都救不了我,你退下吧。” “不退。” “你给我滚。” “我脸皮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 雨君转身看了她一眼,郑重一跪:“吾愿为元帅战死,无论对方是魔是神!” 他起身站立,向上一跳,飞上天空,大呼一声:“九天雷兵听令,数万年前,元帅为保天界,率我等打退魔神,天道无情,她又为保我等不死,甘心化树,今日我雨君以雷将之名,重招旧部,以护女帅,不要命的跟我来。” 天空浓云翻滚,一片沉寂,一名身着重甲的雷军小将走出,持戈击甲,高声喊道, “雷军勇而无惧,悍不畏死!” 浓云中传来一片整齐的击甲声,天雷滚滚,数千身着重甲的天庭守军现出身来,齐声高呼, “雷军勇而无惧,悍不畏死!” 率先出阵的小将吩咐道:“留二人击鼓摇旗,号召各重天的雷军前来护主,其余人等随我赴死。” 雷军从天而降,与数千魔魂杀成一片。 王灵官一看,大势将去,心中不由焦急,他挨了张百友一掌后,无论用刀气还是魔魂都是远战,一直不敢近身上前。此刻他再也顾不了许多,把心一横,神移到喜喜姐身后,握紧长刀便向她的后背刺了过去。 “噗嗤”一声。 长刀没入熊虾仁的胸膛,他的身体上冒出绺绺黑气…… 王灵官一愣,“又是一个魔神,你为何也要救她?” 他刚要插刀后退,却被熊虾仁抓住了手臂,一口咬断。 王灵官痛的大叫一声,向后飞出几丈。 熊虾仁双眼通红,一点点拔出他身上的长刀,扔在地上,他身后聚起一个巨大的魔神,又散开,又聚起…… 他本就重伤未愈,又强行打开体内魔神封印,此刻又挨了王灵官一刀,“扑通”一声,他仰面倒在了地上。 王灵官轻蔑一笑,“好强的魔力,被你抓住竟未挣开,我要把你收入刀中,做个魔将。” 熊虾仁咬着牙,一脸凶狠,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好,你来。” 王灵官又是一愣,“伤重到魔体都不能聚形,还能站的起来?” 熊虾二双眼冒火,“你懂个屁,魔修之道,意念不灭,身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意念自会带我杀出重围。” 王灵官紧握双拳,掌心沁出汗来,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扑通”一声,熊虾仁又仰面倒在了地上。 王灵官心中恼火,我明知他魔力枯竭,竟被他的气势吓退了数步。 他伸手收回地上宝刀,便向倒在地上的熊虾仁人劈去。 喜喜姐转头看他来势迅猛,纵身一跃,挡在前面。 王灵官哈哈狂笑,“来的好,我杀的就是你。”他调转劈向熊虾仁的刀,向喜喜姐刺去。 一阵凉风袭来,众人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精神为之一振。然后,又感到了浩瀚无边的神压。 九天长乐不由疑惑,难道上九天又有大神来此? 还是…… 一位白衣少年,脚踏一柄仙剑,穿天疾至。 “休要伤了我喜喜姐。” 王灵官也是感到这股强大的神压,刀势缓了下来。 白衣少年跳下飞剑,在空中翻腾几下,虽有些浮夸,但身姿轻盈如风,潇洒飘逸。 他大喊一声,“剑来!”空中突响起一片呼啸之声,万千长剑如雨般向王灵官飞去。 倒在地上的熊虾仁,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个纠缠玥瑾,骗钱骗色的少年吗,那晚,被他和陆七两打过一顿,并不觉得有多强,难不成是他隐藏了实力。 熊虾仁正疑惑间,却看那王灵官一个神移,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后。 万千剑雨落下,打了个空。 有几柄长剑扎到了熊虾仁的腿上,疼的他“哎哟!哎哟。”惨叫几声。 王灵官冷笑一声,挥刀向那白衣少年劈去,“蝼蚁,去死。” 一阵疾风,一阵花香,满天花雨从天而降,悠扬地琴声响起。 王灵官转头看去,只见天边,百位素净乐师,抚琴奏乐,数十名绝色女子摇曳走来,站成二排,齐声道:“有请夜来第一战力,玥瑾师姐。” 喜喜姐看是她们,不由一笑,“现在哪有什么夜来馆,你们怎么来了,还把玥瑾也请了来。” 几个姑娘跳到喜喜姐身前,叽叽喳喳地说:“喜喜姐,你把她赶走,可不好请了,要我们一路琴乐跳舞,从三重天一直到跳到五重天,所以来的晚了。” “玥瑾带你们一路杀上来的吗,怪不得一直没见其他守将前来。” “我们杀上来的,玥瑾师姐没有动手,她看不上那些喽啰。” 喜喜姐抬头看向路的尽头,一个胖大的女孩正缓缓的走来。 熊虾仁双手撑地坐了起来,认出这个女子,正是夜来馆的玥瑾,本是生的秀丽,却因爱而不得,作贱自己,吃成了一个胖子。 王灵官也警惕的望去,那个姑娘倒是白净,却生的十分胖,脸胖成一个球,眼睛只剩下一条线,她走几步,就停下来,手扶着膝盖,喘几口粗气。 他不禁嘲笑道:“什么东西,只会装模做样,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吗?” 他凝聚全身神力,化成一片火海,一刀向喜喜姐刺去。 “猖狂!”一个女声厉声喝道。 “轰!”的一声巨响,王灵官刺出的翻江倒海的刀势被挡住了。 一瓣荷花,挡在刀尖前面,王灵官用尽全力,却再也无法向前一丝一毫。 他只好转头再看向那个胖大的女孩,她仍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她每走一步,身形就会瘦下几分,人也渐渐变得清秀起来。 她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莲花,异香扑鼻,使人不觉动力欲心。 …… 净世青莲!灭世之花! “我今天惹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啊!”汗水沿着王灵官的面颊流了下来,一阵凉风,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衣服早被汗水湿透了。到现在,他才明白三皇为什么请来九天长乐,九大天宗会派张百友这样上九天的大人物来到这里。 他来之前,龙太祖对他说的,”要小心,不可逞强”,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们早就知道,像九天玄女这样的人物,哪怕是她改头换面,身边也会聚满能翻天覆地的人物。 他十分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听张百友的话,那时押着功琴走了多好,现在想走,怕是难了。 他用眼睛数着玥瑾的步子,一步一品。 上九天的六帝之一,花帝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眼前的这个女子竟也走了二十四步。 第157章 一万多年不打仗了,战力高没有用 玥瑾飞升之前,妖界和人界还没有爆发大战,下界有上百个国家,大多数的国家里既有妖族也有人族。 玥瑾生在一个人族掌权小国家里,在妖海的边上,这里土地贫瘠,但船可以通往四面八方。 她所在宗门也很小,只有三个人,她的父母本是师兄妹,后来,又结成了夫妻。 玥瑾既是他们的弟子,也是他们收养的孩子,平日里以父母相称。 关于她的到来,父亲说,有一年冬天,十分寒冷,有个深夜,窗外大雪纷飞。有人敲着院门,声音十分微弱,而且犹豫不决,父亲前去开门,看到一个快被冻僵了的小女孩。 母亲的说法是,她们的师傅喜欢四处云游,常常会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分给他们当成礼物,这些东西大多是他从各国的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但他却把它们说成是花了重金买到的贵重仙草仙丹,他哪有什么重金,四处云游要靠他在船上当水手那点微薄的所得。 他拿出一根风干的白萝卜说是万年的人参,用它熬了一锅鸡汤后,大家闹了三天肚子。 他掏出一根烧焦的枣木说,这可是天上的神雷劈过的雷击木,他指着枣木焦黑的一面说,你看上面的雷晶、雷气,全是吸收的神雷的灵力。他闭关三月,想要把这根枣木炼成法器,结果什么也没炼出来,只好当成了烧火棍。 他从各地花三个小钱,五个小钱买回来的破烂,哪有什么正经东西。但大家都会很开心,穷人的快乐,大多来自想象力。 有一次,他出海,再回来,掏出一颗黑色的莲子,他喜形于声的说:“这可是不得了的东西,这是净世青莲的种子。” 他这次出海,返航时船在海中遇到了风浪,他从各地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大多都沉到了海里,只剩这枚莲子。本来有两枚,有一枚落到了海里。 他把所有能找到的各种丹药和这枚莲子都丢入丹炉里,想炼出一件法宝来,结果一直到他老死,什么也没炼出来。那个丹炉被扔在放杂物的厢房里,后来又当成废铜卖给一个收破烂的货郎,过了几天,那个货郞又找过来,说那个丹炉有个女婴。 当时人们重男轻女,国贫民弱,遗弃女婴是件平常的事情,货郎送来的这个女婴,可能是丹炉里的,也可能是他在路上捡的。 当时,玥瑾的父母已经成婚,一直没有孩子,就把这个小女孩收留了下来。 玥瑾小时候常做着重复的梦,一条漆黑的山路上,身后有人追着她,她不断的向前跑,她母亲穿的木鞋子啪啪的响。 宗门一直不景气,也没有什么真本事,招不到弟子,母亲养蚕织布,也编筐子和草鞋,穿着老气的褐色棉布衣服,老气的木鞋,日夜操劳,年纪不大,已经头发花白。 玥瑾在黑暗的长路上惊唤她,她开了灯,向她微笑,便在微弱的油灯下编柳条筐。 父亲是县衙门里的小吏,从冬而夏都穿一身旧青衫,一双黑布鞋,见着玥瑾,有时会抚摸她的头,轻叹着:“做人一辈子,快活没几天。” 他是一个清醒又克制的人,国家太小,每年要向三个邻国交岁贡,县里小吏的薪水低微,而且时常拖欠,他已经一年多没给家里交过一分钱了。母亲和他不说话,一家三口,常常静悄悄的,她的性格变得孤独沉默。 他最大的爱好是收集一些带着香味的小木块,把它们仔细打磨的发亮,贴在鼻子上闻。 过年前的一个夜晚,沉默的吃过晚饭,父亲站起来说,“衙门里有点事,我得去一趟。” 他走的时候穿着旧青衫、旧布鞋,带走了有香味的小木块,和新买的一壶酒。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母亲在灯下说,她在织布,眼睛里看不出悲伤。 “哦。” 玥瑾继续在地上画着。她在堆杂物厢房里翻出几本旧书,也许是师祖留下的,没人教她识字,她用树枝学着画书上的符。母亲还在织布,穿着一双粗笨的木鞋。 母亲突然脱下脚上的木鞋,用力的扔到她头上,“你是一个妖怪。” 母亲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可能是因为她的父亲,也可能是死气沉沉的生活。 那天晚上,她梦到母亲用木鞋要打死她,父亲在长路的尽头喝酒,一边把带着香味的木块贴到鼻子上闻。 母亲死后玥瑾成了这个宗门的宗主,只有她一个人。 她觉得人生不过是在漆黑的长路上独自奔跑,跌跌撞撞,不能停。 第一次杀人,那时玥瑾18岁,许多人围在院子外面,要把她烧死,因为她是个妖怪。 玥瑾锁紧了院门,躲在房子里,不知所措。 人们开始爬墙,玥瑾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在空中画了个符,翻墙爬到院子里的几个被冻成了冰,风一吹,倒在地上,摔成了碎块。 她的身后,有一瓣荷花盛开。 从那时起,人们改称她为仙姑,每天都有人来许愿,并祭献。 玥瑾躲在房子里,不敢出门。 他们在院外供奉香、蜡烛、水果、花、茶、食物等。祈愿智慧、丰收、纯洁、宁静和幸福。有时候,也求财,求姻缘,求子或求雨,玥瑾也收鸡鸭鱼肉和钱。 有时候,很灵;有时候,不灵。 有修行者找上门来斗法,输了要交出本门的功法秘籍。 玥瑾从来没有输过。 国家很小,很快她的名声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他请她来国都当天师。 一想到日后要在朝堂上讲话,和官员们讨论国家大事,玥瑾便惊得一身冷汗。 她是一个内向的人,和她的父母一样,不善表达,羞于见人。 黑暗的长路没有尽头。 三个邻国要瓜分了这片土地,大军压境,眼看就要亡国了,国王带着一众大臣跪在她的院子外面。 有人不相信玥瑾能打退敌军,国王命人架起了火堆,烧死了他。 玥瑾走了出来,“我虽然是妖怪,但我不吃人,你给我一个帮你杀人的理由。” 国王很年轻,面色苍白,有一双忧郁的眼睛。他看到她十分吃惊,“我以为,仙姑是位长者,没想到你如此年轻而且美丽,我不该求你去杀人。” 玥瑾还没有说她去不去,他就带着大臣们走了。 不久之后,传来他阵亡的消息。 玥瑾很后悔,她忘不了他苍白的面孔和那双忧郁的眼睛。 三位邻国的国君正在商讨如何分割土地时,玥瑾从天而降,杀光了他们和他们的军队。 那一年,玥瑾只有三瓣荷花。 等到玥瑾开出十八瓣荷花时,下界已没有敌手,她飞升到了天界。 她来天界没有一万年也有五千年了,那时的上九天选拔天职,还有斗法的擂台。每次玥瑾都是斗法的榜首,但过不了第二关的面试,她内向不善言辞,也不出自显赫的宗门和望族。 后来,被喜喜姐收到了夜来馆里。她战力第一,但夜来馆是一个唱歌跳舞的地方。 魔神之战早在万年前就结束了,想活的好,很能打没有用,你得会唱会跳,至少会说会笑。 可惜这些,玥瑾都不会,她在夜来馆里不出众,也没有什么朋友。 有人对她好,她就加倍的还回去。可惜她总是遇人不淑。 那个白衣的剑客随着人群涌向舞台时,踩到了她的脚,弯腰用手拂掉了她鞋上的土,笑着说了句,“美女,对不起。” 她以为不会再遇到他,他竟然又来找她。 他约她一起去三界河看日出,到三重天爬山,到四重天看灵兽。他是一个阳光爽朗的男子,什么时候看来都勇敢自信。 他说:“最近我手头上有点紧。”玥瑾就借给他钱,他的手头过几天又有点紧。 有一天,他再未出现。玥瑾的世界里没有了阳光。 后来又遇到了苏琴,他是龙太子的临时护卫,他机警的扫视着人群,判断每个人的战力,当他看到玥瑾时,吓了一跳,这个女人的战力和修为深不可测。 他主动和她攀谈起来,一聊之下,他竟是她师傅的师傅的师兄,按辈份,她要称他太师叔。 玥瑾没有想到,她所在的那个小小的师门竟然出过神仙。 苏琴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对她很好,常来夜来馆找她,夜来馆的女子们都说,那个苏琴对你有意思,那个眼神可不是太师叔来看小师妹。 大概是说的人多了,她会错了意。 可楚楠也这么说,楚楠是个狠女子,眼光毒辣,关键是她懂男人,不像她,在下界几千年,最开始被人嫌弃,后来又被供成仙姑,几乎没有和别人平等的打过交道。 后来,她才知道,苏琴喜欢的是楚楠,接近她不过是为了接近楚楠。 自作多情,怨不得别人。 她的心扑了个空,从此关上了门,只是常常觉得饿,怎么吃都不觉得饱,每天魂不守舍,在食间里吃个不停,喝的烂醉,她一天天的胖了起来。 楚楠看到她这个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都可以让,但心爱的人不能。 楚楠是夜来馆的主事,她没法安慰她,唯一能帮玥瑾做的,就是让食间严格控制每天的食材,每个人只能领一份。玥瑾觉得饿,只好去吃客人吃剩的酒菜。 玥瑾在下九天,战力第一,可太平盛世,战力高比不过能唱会跳。 第158章 【番外】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番外!】 本想发个作者说,写写最近买雷击木认识的道爷,但说说写不开,我又不吐不快,写个番外吧。 我一直很想把道爷编到我的这个故事里。一直没想好怎么写,就原封不动的写吧。 前段时间诸事不顺,又天天加班,夜里,总觉的黑暗处有黑影在窃窃私语。 我在网上买了一块雷击木无事牌,想去去晦气,但觉得不好看,就去直播间里挑了几块,有个人突然加我,他对雷击木好像十分在行,我以为是客服,就加了他。 他就是道爷,毕业于经贸大学,体育特长生,搞马拉松的,在北京呆过几年。 一开始,他说的话我是不信的,后来聊到他曾住在离我不远的世纪星城,我们都曾在果园地铁站边上的一家健身房里呆过,言语间听得出他对北京的不舍,这里有他的青春和眷恋。 如果把城市比做女子,北京和上海大概是最多人的意难平,在我眼中,北京是个华贵开朗的女子,喜欢她的人很多,她对所有的人都好,她可以不在乎你的出身,我有几个住上别野的朋友,出身都不高,我是个设计,接触不到it的圈子,身边的成功者,他们是old money,大多是销售,他们胆大,坚韧,脸皮厚,善于沟通,他们做的事大多十有九不成,但他们始终坚持,最终成就了自己。 我在上海也呆过,印象中黄浦江畔总是烟雨朦胧,东方明珠又湿又冷,我先后结识过二个聊得来的上海女孩,并不排外,南方女子都有些才情,周末常开车带我去美术馆和各种展,她们管左转右转称为大转和小转,她们对我挺好,但我也不会自作多情,毕竟,坊间流传的上海女孩的下限,可能是我永远达不到的上限。 我不知道是不是世间所有的聪明女子都是这样,并不刻意的吸引身边喜欢的人。但我怕一旦陷入,就会有许多麻烦,对她们的传递过来的好感,假装未知未觉。大概是我想多了,或者不够勇敢。 后来我去北京工作,和她们没了联系。 事前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我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我说这些,是给道爷加点感情戏份,毕竟,他和我说的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他说他在北京结过婚,离婚后,去当了道爷,在山西或是陕西,他发的语音,我听不清,道观是他贷款承包的,山荒四野,没什么人来,根本收不到几个香火钱,他欠了一屁股债,后来他做网络直播,给人家隔空做法,被举报封了好几个号。 他卖给我的那一堆雷击木,我猜大概是他从淘宝上买来,又加几元钱卖给我的,因为发货地各不相同。 所以,我让他给我加持一下,一开始,他说每件加持要另收100元,我几天没搭理他,他同意一起加持只收我1000元,我说只给200,你爱干不干。 他同意了。 他非要视频,我说你自己意思一下就行,没必要用手机隔空赛博做法。 可他不同意,非要有仪式感,他说,师兄,既然咱们这么投缘,我当然得给你好好做场法事。你要是过意不去,要不给个666元,马上就是新年了,护佑我们明年都顺风顺水,一顺百顺。 我说,师兄,就200,我都买了你多少东西了,按理说,你该免费给我加持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互称师兄了。 他可能对每个买他东西的人,都称师兄;但师兄这个词对我却觉得很亲切。 道爷师兄做法那天,我提早下班回了家,到家也是晚上9点多了。 他说,师兄,要不你加钱,我再做个法,收拾一下每天压榨你的资本家。 我说,你可千万别,你把我老板的公司搞黄了,我可就失业了,这年头,工作真不好找。 点开视频,他先在外面拍了一下道观的大门,“师兄,你看,这是真的道观。” 我不懂道观只看到一个古香古色的大门,周围黑灯瞎火的一片荒凉。 院子里有个大香炉,没有香火,黑乎乎的一个小塔。 他进到大殿,带我看了几尊塑像,天气很冷,有风,一路上听他不停的呵着气,说话时能看到他嘴里冒出的白雾,还有一个殿,他没带钥匙,我说我不看了,你快点把正事办了吧。 他回到自己住的屋里,一个小男孩正趴在一个木凳上写作业,像是小学生,长得很清秀,眼睛很大,脸很白,穿着很厚。看来道观里没有暖气,道爷说这是他的儿子,上小学了。 道爷让儿子帮拿手机,拍他做法,这时我才看到道爷,和我想象中的盘着长发,留着长须的道士不同,道爷是个秃头,没有胡子,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色白静,很帅,像一个我不能写出名字的明星。 他的桃木七星剑卖给我了,法台上放了一根木棍替代,他拿起来,又迅速的放下,可能是他心里觉得不合适,最后徒手念了几句经咒,走了几步。 大约有几分钟,就算是加持完了。整个过程都十分平淡,没有喷火,杀鸡什么的经典场面,只烧了几张黄纸,飘起来,落到地上,他怕烧了大殿,又赶紧踏灭了。 他赶儿子去写作业,我这边领导也催我改设计方案,我们就挂断了。 本以为,此事就会告一段落。 后来道爷又找过我,聊了很多,大概意思是,让我捐一点,他没什么可卖给我的了,该有的我都有了,有些还不止一件。 我说,捐个十块二十块的,你瞧不上,捐个几百上千的,我也拿不出来,买这堆东西,我花了不少钱,早就大大超出了我的预算。 道爷说,师兄,我卖的真不贵,你去龙虎山旗舰店看看,哪件不几百。 他卖的大多是几十块的小玩意,但是多啊,加起来也不少钱。 我们的对话就停止了。 道爷卖给我最贵的是那把桃木七星剑,看样子的确是他用过的老物件了,前几天,我拍了一张照片,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道家法器,准备发到作者说说里,结果过不了审。 我发了朋友圈,七星剑被涛哥瞧上了。 我说这可是我的一位道爷吃饭的家伙,我玩几天,打算给他还回去。 可涛哥非要买,我拗不过他,只好悄悄的加价200,卖给了他,也算是挽回了一点损失。 后来,良心难安,又转给了道爷100,就当是合伙做生意,赚到的钱平分了。 道爷很高兴,又聊了很多,道观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明年他要去五台山正式出家。 我问他你儿子怎么办。 他说要送去成都一家寺院学画唐卡。 我的脑子里马上出现那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来,眼睛很大,穿着厚厚的棉服趴在木凳上写作业。现在想想,可能是桌子被道爷布置成了法台。 我觉得十分惋惜,一个十分幼稚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将来有钱了,一定要捐个学校,孩子们不仅有书读,而且有饭吃,有衣穿的那种。 可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啊。 我问道爷,有没有想过放弃修行,去干个别的,比如快递听说也挺赚钱。 他问我,你干过快递? 我说,曾经想过。 他说,我干过。 那天晚上,失眠。 刷抖音,看到有人在唱诺言,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青蛙的衣服,大冬天的夜晚,站在路灯下,唱歌跑调。 我不知道这世界为什么,会让我感到那多伤悲…… 一句话,让我有些破防。再一看有一千多人在看,凌晨三点。 心怀善意却又无能为力。 我悄悄地删掉了道爷,我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我的故事大多是我编的身边人的身边事,如果不写我看到的或是经历的,我写不下去。 比如说写玥瑾的师父喜欢香香的木头,实际上是我,有檀香、绿檀、老山檀、沉香……我喜欢闻它们的味道,想它们还是树的时候,静静的站在风里雨里,不动不怨。 玥瑾的故事,也是我七拼八凑的,初中有个同学,人很漂亮,爱玩,但学习也很好,就是那种看上去不怎么学,但总能考第一的那种同学。有一天,突然休学,第二年返校时,胖到了二百斤,变的沉默寡言。听说是得了一场大病,吃的药里有激素,所以才这么胖;有人说,被坏小子欺骗了感情和身子,意外怀孕了;也有人说是家庭变故,父母离异。 我不喜欢八卦,因为听到了,就忘不了。 涛哥的故事我借鉴的最多,他谈过许多恋爱,饱经爱情的风雨,有个最经典的,我不知道怎么写,如果按真实的来写,可能会让人觉得不现实。 生活远比玄幻小说玄幻的多。 抛开所有的细节,简而言之,公司里的情圣涛哥,一直是我们的爱情导师,他常教导我们对女人要短平快的拿下,省得夜长梦多。 但他的情感之路却颇为坎坷,他追一个女孩差不多二年,他的说法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是要和她相守一生的,要打牢基础,才能共同面对未来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他用尽了各种爱情电影里的手段,快要成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劲敌,他是这个女孩的一个大学同学,在米国留学并创业有小成,突然回国,对这个女孩穷追不舍,可能这两人在上学时就有感情基础,出国时分开了。 面对涛哥,女孩有些犹豫了。 涛哥当机立断,决定在女孩的生日会上表白,一击必成或一击必死。 我们劝他三思,面对如此劲敌,不能自乱阵脚,要从长计议。 他说,什么劲敌,都是假象!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战斗,一是为了欲望,二是为了信念。 结果,生日会那天,女孩却带着她的男同学一起出现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看到涛哥精心布置的生日会,和放在角落里的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为了避免表白时尴尬。 她介绍涛哥时说,这是涛哥,是我的好大哥,一直对我很好。 她介绍男同学时说,这是我男朋友,刚回国。 结果就是,涛哥献花时,精心准备的那一篇说辞,他简化成了二句, “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幸福。”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的有些多。 涛哥没有失态。但他的信念崩了,消沉了很久。 女孩喝的有些多,依偎在男同学的怀里,当天晚上就回了男同学住的酒店。 几天后,女孩辞了工作,和男同学去了米国。 这个故事要是写出来,前面二十万字写涛哥和女孩邂逅,相识,相知,追求,误会,和解,花前月下的,但结局可能不需要一百字。 真正的男主出现,她嫁了他。 读者可能会觉得作者是不是抽风了,转折来的也太荒唐,太急促了吧。 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第159章 这是天界战神的决战架势 看着玥瑾身后盛开的二十四瓣荷花。 王灵官的刀从手中滑落,长长叹了一口气,面对这些比他年轻,也更强的新神,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之战后,他被提拔成了督天大灵官,统管一到七重天的守将,这是他应得的,是他在与魔神的战斗中用血和命拼来的。当时,真是干劲十足,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他都管。 他常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独自巡查每一重天,一路上只有他和他的影子,他的心中却满是豪情。 他以为,是他守护着天界的安宁与秩序。 可是后来,突然冒出了许多对天界毫无贡献的人,他们每天什么也不用干,职务和俸禄却远高于他。比如张百友,比如九天长乐,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他这个督天大灵官,说白了,不过是天界的看门狗。 今天,面对这些犯了天规天条的人,张百友和九天长乐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只有他一个人豁出命来维护天界的尊严。 他累了,不想干了。 玥瑾冷冷地看着他,“捡起你的刀。” 王灵官低着头,垂手而立,“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他就拖着老迈的步伐,转身走回阵前,对自己带来的红甲军说道,“撤吧。” 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苍老,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玥瑾瞥了一眼远处苏琴的尸体,眼中不免有些酸楚,又看到满身伤痕的楚楠,心想原来美好的事物,或许得到也没有好处。 她冷冷地对王灵官说道:“你杀了苏琴,别以为你不反抗,我就不杀你。” “他是个魔神,擅闯天界者,罪可当诛,更何况他杀了龙太子。” 玥瑾心想,怪不得在下界,有人称她是魔女,她在家中翻出的旧书,原来是魔族的功法。她的养父母都是人族,可他们的师父是个魔族,但他没有做过恶,快快乐乐的穷了一辈子。 玥瑾不善言辞,嘴张了张,“魔族又怎样……反正,我就是要杀你。” 神仙打架,一念生死。 她话音刚落,王灵官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他没有回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一直站着不动的九天长乐,动了。 玥瑾刺向王灵官的手被他抓住了。 没人看到九天长乐出手,他就像是一直站在王灵官的身后,一抬手,就抓住了玥瑾的手。 “你如果真的想杀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去做。” “你要帮他。” “天界需要他这样的人。” 王灵官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向九天长乐深深施礼,“多谢大圣谬赞。”他带着那队红甲天兵,头也不回的走了。 玥瑾说道:“你可以把我的手放开了吗。” 九天长乐这才发现一直紧紧抓着玥瑾的手,她的手洁白透明而宁静,温润如玉,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竟然脸红起来。 他少年一样万分尴尬,慌忙地松开了手。 玥瑾一掌挥来,九天长乐向后一闪,背后神环一转,时空扭曲了一下,他又站回到刚才的地方,像是从未离开过,只是满脸通红。 玥瑾追杀了过来,九天大圣抬手一挡,手臂却被一绺极细的灵丝缠长,一股巨力传来,他的身躯不由震动了一下,他向后退了一步,摆脱了细丝,“你这女子,好大的神力。” 玥瑾说,“小子你也不差,你是第一个能摆脱的人。” 远处的张百友见玥瑾竟能将九天长乐接连逼退二次,心中暗惊,哈哈一笑,“玄圣,你不说是来看热闹的吗?” 他又对玥瑾说:“姑娘小心,玄圣是掌握了时空法则的神,他能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来回横跳,你天资颇高,不如也加入我的天宗, 九天长乐看他仍在和陆七两缠斗在一起,冷冷的回道,“张天宗,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张百友笑着答道:“我是想收他为弟子,当然要测一下他的功底。” 在天界,神品的修为越高战力越高,其中极少极有天赋的,可以控制法则,九天长乐可以穿梭时空,张百友的空间法则能再造天地,念之所至,言出境成。 当年他就是一笔画出一个世界,把各大天宗的弟子困在其中出不来。外面的人看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面的人却是看到一整个世界。 玥瑾是神仙天资,却是魔功入道,她不知道自己拥有了法则的能力,能控制神的心智。 王灵官这么高级别的天官经历过魔神之战,面对强大的魔神,不知多少次经历生死,他从未屈服过。玥瑾一出场,就让王灵官完全丧失了斗志,丢刀不战,一心求死。 这是多么恐怖的天赋。 张百友心想,下九天到底埋没了多少这样的怪物,这一天,就遇到了两个。他一心想要玥瑾也加入他的天宗,便没了和陆七两缠斗的心思,背后神环一转,他轻轻说了个“定”字,便将陆七两定住不动。 他飞到九天长乐身侧,笑着说:“玄圣,你千万莫要伤了这个女子,我想将她收入宗门。” 九天长乐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给,我也想要。” 这时那被冷在一旁的白衣剑客,高声喊道:“玥瑾是我的,你们不能和我争。” 九天长乐哼了一声,背后神环一转,便把他送回到不知几百年前的时空里。 白衣剑客只觉眼前一黑,当他再次看清世界,他在三重天的一座山上,早就忘了玥瑾是谁。 玥瑾在人界和天界不知受过多少冷眼,今日却被二位上九天的大神争了起来,心中不由一暖,手上动作慢了几分。毕竟是个女子,她仔细看了这二位相貌,一位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眼神懒散却又动人;另一位少年英气逼人,眉清目秀,像一个女子,仔细看却和喜喜姐有几分相像。 九天长乐大声说道:“你发什么呆,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他手一伸,手中便多了一把银色长枪,这就是他当年杀穿九重天用的弑神枪。 张百友一看他亮出了神器,知道他想要逼出玥瑾的最大潜力,他退到了一旁,又怕玥瑾吃亏,便说道:“姑娘,看你皆修,功法甚杂,我传你【九字秘祝】,无论用何功法,都可在心中默诵,可将你所学功法融会贯通,修为再上一层。” 玥瑾还未开口做答,眼前世界一片虚无,金色九字漫天飘落。 她只觉从头顶到脚底一阵清凉,醍醐灌顶一般,浑身通畅无比。 她的身后,隐隐又多了一片花瓣,急速飞转之下,汇成一道粉色的神环。 整个五重天异香扑鼻,四处盛开了朵朵荷花。 九天长乐静静地看着,直到此时,他才冷冷地说:“准备好了吗?” 玥瑾点了点头。 白光一闪,二人消失不见,不知杀去了哪个时空。 片刻之后,天边白光一闪,玥瑾现出身形,虽未负伤,但面色苍白,背上的神环也抖的厉害。九天长乐持枪杀出,二人又消失不见。 九天长乐再次出现时,身后追着数把粉色短剑,这些短剑后面连着极细的长丝,玥瑾也杀了出来,一身花香,一脸嗔怒。 张百友不由叹说:“我眼中不过一刹,这二人却已斗了几百上千年,连神器都炼了出来。想要她入我宗门,怕是难了。” 九天长乐飞到他的身侧,玥瑾也追过来,九天长乐喊了一声,“停!” 玥瑾就停了下来,站到他身边,疑惑地看向他。 张百友轻轻地问道:“来了吗?” 九天长乐点了点头,眼睛盯着远处的喜喜姐。 喜喜姐身上的神力已经感受不到了,脸上笼罩着一层黑气。她用力将身边的女孩推开,“快走。” 玥瑾惊呼一声,“喜喜姐,你怎么了?”就要飞身过去。 九天长乐伸手拉住了她,“别过去。” 他的手温柔坚定,这一次,玥瑾没有让他放开手。 她看到九天长乐一脸凝重,张百友眼中懒散也消失了,猜测地问:“你和张天宗,难道是为了喜喜姐来的吗?” 九天长乐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救她?” 张百友说:“救过六次了,这次谁也救不了她。” 远处的喜喜姐身形扭曲,体外厚重的黑气越来越浓,外面是六道金色符箓封印,飞速的盘旋着,黑气越来越重,封印越来越弱。 突然一声惊呼,边上的两个姑娘被吸了进去。 张百友神念一动,便出现在喜喜姐身边,一伸手,将那两女子救了出来,他低声吼道:“退后,越远越好。” 他手一抖,手中现出一支笔来,上面海河山川流转不定。 他用笔在空中一画,一个金色的光圈将喜喜姐围了起来。 圈中的喜喜姐,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拉长几丈,她痛苦的哀嚎一声,头上身上便生出了数根枝条,脚下也生出根来。 她正在变成一棵巨树。 黑气越来越浓,隐约的现出几个朦胧的身影,金色的封印又被挣断了几根。 玥瑾哭了出来,“喜喜姐不是九天玄女吗,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九天长乐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不是九天玄女。” “那她是谁?” “她是我的母亲。” 九天长乐不忍再看,轻轻闭上了眼睛,无能为力。 当年,九天玄女为保手下兵将不死,自愿以身化树,封印下界万年,天界看她一身神力,怕引起下界祸端,便请雷祖引神雷将其劈成一棵枯树。 雷祖本是九天玄女旗下忠心将领,怕她在枯树内孤寂,便留了一丝游魂,谁想这丝游魂日夜修行,不知几百年后,这棵巨大枯树,再次长出了新枝,当地人奔走相告,并称之为喜喜树,千年之后,喜喜树修至化形,便化做一个女童,自称喜喜,拜入人界一个宗门修行,并与一男修结下一段姻缘,万年后,喜喜飞升天界,也该是九天玄女打开封印之时。 可那喜喜树上结出一枚金色果子,落地之后,便成一个男婴,见风便长,几个呼吸,便长成一位少年。 这位少年虽是树母所生,一身修为却是来自树中封印的九天玄女。一出世,便一身神通。他折下喜树上一段树枝,迎风一抖化为神枪。 一众本想来打开九天玄女封印的天将,敌他不过,只好抱着此树向上重天奔逃。 这少年便一路追赶,从一重天,杀到了九重天。 这一战,打了九个昼夜,惊动了三皇、六帝、九大天宗。 张百友刚开天宗,便率先出场,画出一个金圈,想要将他困住,他却从中逃出。 众神这才看出,这少年竟有时空法则,可在不同时空中来回穿梭。便一起出手,各显神通,方才将他勉强抓住。 他被封了战神,大圣和玄圣的名号。 他虽非九天玄女所生,却又是九天玄女一脉所传。 天界众神因他救母心切,便又用十二魔祖的魔魂,强行为喜喜树续了一千年的性命。 就这样,连续续了六次,每一次,喜喜姐以为是第一次,她以为在下界,有过七次姻缘。 这一次,喜喜树,十二魔魂和困在其中的九天玄女都已经是极限,喜喜姐已经有了九天玄女的记忆,身上也染上了魔气,如果再不能破茧而出。 要么共同湮灭,要么凝聚成魔。 所以九天长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百友所画的光圈之中,喜喜姐慢慢化成一棵参天巨树,十二魔祖的魔魂在其中上下翻飞,突然一声怒吼,光圈散做万道金光。 张百友大呼一声,“九天玄女出来了。” 天界的战神钟突然响起,发出一声一声震耳的钟声,响声彻天。九重天神火殿的神火依次亮起。整个天界都摇摇欲坠,难以支撑。 猛然间,空中电闪雷鸣,乌云翻腾,天界的数十万天兵天将赶至,擂起万千战鼓…… 天界从来未曾有过这样大的风暴,黑暗如幕,千百万双红彤彤的眼睛,沉默而又悲哀的四处看着。风一阵一阵的刮着,风也是黑色的,许多修为不高的神仙,身上也开始冒出黑气,双眼变得通红,千百万双红通通的眼睛汇成了一双,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巨人,玥瑾感到压倒一切的神力,四面八方的向她袭来。 九天长乐轻轻的松开了她的手,慢慢地向那风暴中心走去,每一步都坚定若石。 他抖了一抖手中的神枪,站在那双通红的眼睛面前,像山一样伫立着,威武得不同寻常。 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威严的声音,“是你把我多困了六千年,对吗?” 九天长乐脸色冰冷,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做不到,但是我要这么做的。” 他双手举起神枪,非常缓慢的摆出了一个动作。 这是天界战神的决战架势。 第160章 他靠着枯树坐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十二魔祖的魔魂率先从黑雾中蹿出,这些魔魂虽无形体,战力远不如前,但仍残存着魔神残念,被张百友挡住,他们这一战,翻山倒海,将整个五重天搅的稀碎。 云层间,神兵擂起数千面战鼓,震天的鼓声,如暴雨般的急促。 玥瑾静静地站在远处,一颗心随着鼓声噔噔狂跳,噔噔噔的,就要跳出来了。 九天长乐仍站在九天玄女的面前,一动未动。 他已凝聚起全部的战力,九天玄女却仍未现出真身。 九天长乐是天界新的战神,他面对的,那可是九天玄女,天界曾经的战神,大战时,击败过不可一世的魔皇。 玥瑾仿佛明白了,天界之所以争想拉拢九天长乐,把曾经给予九天玄女的官爵加封到九天长乐头上,为的就是这一刻。 当年,九天玄女击败了魔皇。大家心里就清楚了,天界再没有可以约束九天玄女的力量。 她放走了魔皇,如果不是她自愿受罚,没人敢要她这么做。 九天玄女始终是个令人畏惧的女人。 在九天玄女被解封时,无论是三皇、六帝还是九大天宗,都怕自己地位不保。他们一直在寻找可以制衡九天玄女的力量。 好在,九天长乐横空出世。 无论九天玄女是否认这个儿子,他都是她的一丝魂所化之树上结的果子。 九天长乐和九天玄女的这一战,如果赢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就不用再忌惮九天玄女; 如果败了,也可以将过错全推到九天长乐的头上。 这场大战,是神界的巅峰之战。 九天长乐的时空法则本就承自九天玄女,而九天玄女和十二魔祖的魔魂一起困了万年之久,又生出一条寂灭法则。 黑雾中,九天玄女的手轻轻一挥,一只巨大的黑手从天而降,无声无息。 九天长乐挺枪刺去。 一片静寂,片刻之后,迸发出万道耀眼的金光,天地先是向外扩大,然后迅速向内收缩,树木、房屋、山川、河流……俱被吸入金光之中,碾成了飞灰。 只是一击,五重天就被毁了一半。 云层间的战鼓声渐渐消失,天界变得异常的清静,就像秋末的夜晚一样,略带寒意,充满着肃杀之气。 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未来天界的安宁就掌握在下面的两个人的手中。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 九天长乐遍体鳞伤,手中的神枪也断成二截。眼见再也无法支撑,天空中又是一掌,无声无息的迎头劈下。 九天玄女的功法不急不缓,远看仿佛可以轻易躲开,但只有九天长乐才知道那是怎样巨大的神力,将他压牢牢压住,他身上仅剩的力量,只够维持着站立不倒,根本无法闪避, 玥瑾再也按捺不住,飞到那巨大黑色手掌之下,挡到了九天长乐的身前。 “你这个女子有些意思,刚才你还是长乐的敌人,现在怎么却要救他?” 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传来。 玥瑾呆呆的站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黑雾中的战意,渐渐淡了。 一只白嫩的手从黑雾中伸了出来,玥瑾惊呼一声,被拉了进去。 九天长乐咬紧牙关,倒转手中的断枪,就要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他本只想用尽全力和九天玄女争个胜负。 此刻,他却是要拼命了,冒着陨落的风险,要激发出身上的最大潜能,进入狂战状态。 浓浓的黑雾渐渐散开,喜喜姐拉着玥瑾走了出来。 喜喜姐笑着说:“你看这个傻小子,为了你,要和他娘拼命了。” 九天玄女从挣脱封印后,早就将喜喜树上的那丝游魂收了回去,喜喜姐的一切经历,她早就一清二楚了。 九天长乐愣了愣,丢到手里的断枪,看着慢慢散去的黑雾中,现显出来的那棵枯树,低声说:“你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是那棵树。” “我怎么不是你母亲,那棵树不过是我的一丝游魂所化。” 九天长乐低头不语。 九天玄女看了看远处,张百友仍在和十二魔祖的魔魂厮杀。 “现在天界的战力堪忧啊,一个大天宗的宗主,这么久连残存数万的魔魂都降服不了。” 张百友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一个神移便落到她的身侧,施礼道: “张百友见过女帅。” 九天玄女轻轻“哦”了一声。 突听一片呼啸之声,那十二魔祖的魔魂追着张百友杀了过来。 九天玄女慢慢抬起手,正要拍下去。 有人高呼一声,“喜喜姐,手下留情!” 一个肤色黝黑,剑眉星目的壮硕少年跪在九天玄女的身前。 九天玄女说:“你这个小魔,长的倒有几分像那魔皇。” 少年答道:“我就是魔皇之子,名为东皇东君,想请九天神女饶了那十二魔祖的魔魂。” 这少年就是熊虾仁,趁着九天玄女和九天长乐的对战之时,他已恢复了三分魔力。他在天界蛰伏万年,就是想救被困在天界的十二魔祖的魔魂。可惜他虽认出了喜喜姐就是九天玄女,却一直没有寻到十二魔祖的消息。今日才知道,天界为了封印九天玄女,使用了十二魔祖精纯的魔力,并把他们封印到了一起。 他自知和九天玄女并无交情,但和喜喜姐认识了几千年,所以,他称九天玄女为喜喜姐。 九天玄女当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微微笑了笑。 “我可不认识什么东皇东君,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少年听她语气变缓,心中一喜,笑着说:“喜喜姐,在你面前我永远是熊虾仁。” 九天玄女冷冷地说:“记住你说的话,希望在天界再也看不到你们。” “多谢喜喜姐。” 东皇东君站起身来,他飞到远处,身后跟着那十二魔魂,他捡起王灵官落在地上的刀,双手握住二端,轻轻“喝!”了一声,把这把神器折成二段。 困在刀中的数千魔魂又飞了出来。 他又取出一块黑色幡旗,向上一扔,顿时黑烟滚滚,空中现出一道黑色巨门。 他大喊一声,“请逝者随我回归魔界!” 数千魔魂和那十二魔祖涌入那道黑门之后,他又将黑门收起,化成一块黑色幡旗,仔细放回怀中。 他恭敬地向九天玄女施了一礼。 九天玄女轻轻哼了一声,转头对玥瑾说:“打儿子打了一天,我也累了,你跟我走吧。” 她拉着玥瑾转身就走。 九天长乐在后面说:“她不能跟你走,她是我的……” 九天玄女转头问:“她是你的什么?” 九天长乐不知如何回答。 玥瑾对他轻声地说:“傻子,你还不快跟上。” 她们三个人离开了。 张百友解开了一直定住的陆七两,笑着说:“我们也走吧。” 陆七两看了一眼远处的熊虾仁,还有楚楠,轻声的说:“张天宗,我想和他们告个别。” “好,你倒是有情有义,我给你七天时间,”他丢给他一块令牌,“七日后,你带令牌直接去凌霄宫找我,直到你开启身上的法则,不许再离开凌霄宫一步。” 陆七两一愣:“天宗,你是说我身上也有法则。” “我当然不会骗你,但你神修太浅,感觉不到。” “我需要多久才能开启法则?” “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这谁能说的清楚。”张百友笑着走了。 陆七两飞到熊虾仁身边,“我是称你虾仁呢,还是该称你为东君。” “无论你称我什么都行,我要回魔界了,但愿我们以后仍能是好兄弟。” “当然,无论你是神是魔,我们都是兄弟。” 不远处,楚楠抱着孩子,呆呆地站在苏琴的尸体边上。 熊虾仁问她,“你去过魔界,感觉如何。” 楚楠淡淡地说:“感觉和这里差不多。” “如果你想和孩子生活在一起,不如跟我去魔界。” 她没有犹豫,伸手抓起苏琴的尸体,跟着熊虾仁,静静地走了。 整个五重天一片寂静,只剩下陆七两和一棵枯树。 这棵枯树既不是喜喜姐,更不是九天玄女。就像是一个装东西的盒子,东西被取走了,盒子没有任何意义。 陆七两还是把这棵枯树扛回到一重天的药园里。 找了一个还不错的位置,把这棵枯树种进去里,浇了水。 他独自坐在树下饮茶,水气氤氲,茶香四溢。 天色渐晚,满天的星光。 他觉得这些天过的可真累,但结局还不坏。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还有六天,他就要去张百友那里修行,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 他靠着枯树坐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161章 无论你从张天宗嘴里听到了什么,你再也无法说出去了 你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吗? 如果,你为某人保守了秘密,那么,你就成了他的同谋者。 陆七两闻到一阵花香,他醒了过来,惊奇的发现这棵枯树不仅活了,还开了一树的花。 他好像做过一个梦,只断断续续记得,他梦到一个女子,向他讲述她的一生。 陆七两醒来后,却忘记了大半。 她说,那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刚下过雨,山中笼罩着一片湿雾。 一个男孩,大约7岁,提着一盏灯,在山上仔细寻找着什么。 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他的声音就像在山泉水中洗过一样,带着淡淡的甜香。 他是山下一个宗门的弟子,来山上是为了抓萤火虫,想要送给一个女孩。 只是现在时节尚早,他一只也没找到。 第二次再遇到他,已是暮夏,弦月下,山中一片虫鸣声。 他来山中采花,可山花早已落尽。 他真是笨,每次他来,不是太早,就是太晚。 他坐在她边上,所以他们成了朋友。 第二天,山上的一棵枯了几百年的树,突然长出了新枝,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每一朵花都是她的等待。 枯树开花,引来了许多人前来观赏,但那个男孩却没有来。 秋末,山中落了一地的花瓣,是她凋零的心。 她说,人就是这样,总会与想要的东西擦肩而过,所以,人生总有遗憾。 男孩长成了一位少年。 他坐在她边上,对她无话不说,有时快乐,有时一脸忧愁。 她是最好的倾听者,总是默不作声。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有个女孩喜欢我,可我还不够好。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他没有再来。 她是一棵树。 本是万丈红尘中的过客,但她决定下山,去看看那个少年怎么样了。 她开始不断的吸纳天地中的灵气。 几百年后,她修成了人形,化成一名女子,自称喜喜,下了山,拜入宗门。 那个男孩成了她的师傅,他还是笨笨人总是一本正经,十分严格。 他向她走过来了,他的声音没变,还是像是山泉水泡过一样,她的一颗心忐忑,忍不住笑。 他说,喜喜,你认真一点,不要嘻嘻哈哈的,你都来这里十年了,什么都没学会。 他笑着说,十年啊,我就是教只猪,教棵树,它们也该学会了。 她心想,我本就是一棵树啊,但她低头沉默,什么都没说。 他的语气变得缓和,像清澈的山泉流过寂静无人的树林,有不知名的鸟儿轻声鸣叫,蓝天白云,天气温和不躁。 喜喜想做个女子真是好,有你这样温柔相待。粉色衣裙里曲线起伏。 她被罚去无人的思过崖独自修行,大师兄对她说,我来教你。 大师兄叫做轩辕甲,世家出身,脸色白净,双瞳剪水,举手投足不急不缓,满是贵族气质。 他的天赋极高,是人界所称的那种天才少年。 轩辕甲说,对战重要的不是攻击,而是闪躲,我来做你的对手,你打我一下试试。 她打了他一下。 他脸色一红说,我还没准备好,我说好再开始……好。 她又打了他一下。 二次他都没有躲开,第三次,第四次…… 轩辕甲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的小师妹,远比他想的厉害的多,比他们的师傅不知强多少。 他说,停,不如你教我吧。 她说,好,但你对谁都不能说,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你长的这么秀气,女子一样,我教你幻术吧。 轩辕甲成了她的跟班,每天跟在她的身后。 师傅看到他们从身前经过,煦暖的阳光下,少年少女,满是青春的气息。不知怎的,心中一酸。几百岁的人了,还会心跳。他想起从前也有过爱,但人生离别才是常态,他低下头不看她。再抬起头来,她们走远了,又不觉有些失落。 一日,喜喜经过师傅的房前,看到轩辕甲跪在师傅面前。 轩辕甲说,我想娶喜喜为妻,请师傅恩准。 师傅说,不可,你是世家子弟,现妖界被牛帝一统,而人界四大世家却还在觊觎人皇的位置,人界和妖界终有一战。 轩辕甲说,我要娶喜喜,不想做人皇,也可以不做世家。 “不可,喜喜是妖啊。” “妖又如何,师父说过,强者身后没有退路,弱者眼前都是悬崖。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她。” 后来的事,颇为凌乱,万丈红尘起起伏伏,这三人的际遇巧合各不相同。 师傅在人妖大战中战死,陨落前笑着对喜喜说,如果我不是你师傅,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那该多好。 他的声音依然好听,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轩辕甲娶了人皇的女儿,他没有选择。 离别时,他站在雨中,浑身湿透,看着喜喜,久久无语,一双清澈的眼睛,渐渐浑浊。 …… 夜风彻骨,陆七两醒来,一阵恍惚,今夕何夕。只有一轮冷月孤零零的挂在空中。 他靠着树,睡了一天一夜。 一场大梦,过后就轻若雪,转眼成云雾,忘却了大半。 他想,也许我也该去下界看看。他在下界没有爱恨,只是觉得对不起北境的鹤族和鹿族。 当他从一团混沌有了神智时,手里还抓着鹤族的一个小女孩的尸体,这个小女孩生的很可爱,他想要救活她,可又不知道怎么做,只好将体内的一丝混沌之气,注入到她的尸体里。 后来,她活了没有,他不知道。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离他和张百友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天。 他去了熊虾仁的房子里,这里面堆满了抢来的法宝,只是大多都认主了,炼化洗去印记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他挑了一些放在身上,准备去三重天的黑市里换些下界能用灵石。 在翻找宝物时,他看到几块婴孩用的符箓,有些还标注了姓名,他突然明白了,原来下九天的那些婴儿,并没有真的被毁掉灵魄,而是被悄悄的送去了魔界。 神和魔最大的不同,只不过是信念。正如好人和坏人,相同的世界,每个人看法不同。 比如爱是独占不可分享,或是付出而不求回报。 陆七两来到三重天,一切都变了,热闹的集市已经没了,夜来馆也改成了试仙宫,成了上九天选拨人才的地方,里面的几个跳舞的台子改成了擂台,有人在上面斗法,下面挤满了人,每个人都不苟言笑,希望能够通过选拨,在上九天谋一份天职。 陆七两有些失落,他觉得以前唱歌跳舞热热闹闹的生活更好。 他来到五重天,这里已经重建了,九天玄女一击毁掉的半重天变成了一片海,被称作战神海,他在海边站了一会,扑到脸上的热风,还能感到那天的战意,有守卫向他走来,看清他,便远远的施了一礼,眼中充满了敬畏。 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和张百友长的一模一样,他们该不会把他当成了张天宗了吧。他又变成白发长须老者的样子。 他回到一重天的药园里,看到角落里的杀仙草就要开花了,这是魔界之花,是他和熊虾仁的秘密,周围飞舞着许多蝴蝶,天界怎么会有蝴蝶。 他想起熊虾仁说的,这些花不能授粉结出的种子才有用,他去下界这几天,得找个人帮着把这些蝴蝶赶开。在天界,他没有信得过的朋友。 陆七两从鳌鱼洞中的那个密道偷偷去了下界,先到了万神殿,又去了北境。 遇到流光,他本想带流光去天界帮着看三天药园,后来却选了熊可可。 或者是流光的贫穷不幸打动了他,帝国学宫可以给她一个更好的前程。 而熊可可就无所谓了。 他带熊可可飞到天界,让他帮看护药园,嘱咐他,“果子可以随便你吃,但不能浪费。你帮我看一下院子,我三日后便会回来。” 天上三日,地下三年。 三日过去,陆七两回到天界,把熊可可送回下界。 他收了杀仙草的种子,带上张百友给他的令牌,按照约定去了九重天。 一路上碰到各种关卡,一看到他手上的令牌,什么都不问,就放他通行。 凌霄宫里一片宁静,只有门外有一队守卫,就像张百友说的那样,这里虽然是上九天第九天宗,却没有一个弟子。 守卫放他走了进去,在院子里,有几个身影一闪而过,他以为是错觉。毕竟这是上九天,谁敢在这里闹事。 张百友说:“我发现了天界的一个秘密,你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吗?” 陆七两还没有回答,张百友就开始向地上倒去,陆七两伸手想要扶他,却只抓住了插在他身上的发簪。 守卫们冲了进来,只看到张百友倒在地上,毒火在他身上由内向外燃烧起来,不久之后,便化成了飞灰。 陆七两呆呆地站在边上,手里拿着一根簪子,上面还滴着血。 这个簪子是苏琴托玥瑾给楚楠的,现在就抓在陆七两的手里。 这个簪子是苏琴用身上的一根骨刺做的,剧毒,和凤族的凤凰火一样,能瞬间点燃体内的灵力,龙太子就是死于这种剧毒。 张百友死了。 守卫们冲了过来,上九天的守卫战力高的可怕,尤其是那个叫做金乌的小将,只一击,陆七两体内神力翻江倒海的一阵翻腾,他只好拼命逃。 他被逼入了一个巷子里,前面没路了。 这时,巷中一个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快躲到这里。” 他一看那个人是王灵官,便躲了进去。 “张天宗不是我杀的,我见到他时,他已经中毒了。” “张天宗和你说什么了吗?” 陆七两想起张百友对他说的话,就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和我说。” 王灵官眼睛转了一下,“天界,什么毒能杀的了张天宗?” “就是这根簪子,是苏琴的骨刺所制,上面有杀死龙太子一样的毒。” “给我看看。” 陆七两把簪子递到王灵官手中,外面的追兵开始拍门。 王灵官对他说:“你从这里逃,我去挡住他们。” 陆七两说了声,“多谢,王灵官。”转身要逃。 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浑身炙热,着了火一样。 他转过头,王灵官正冷冷地看着他,手里的簪子已经刺入他的背中。 王灵官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用谢我,无论你从张天宗嘴里听到了什么,你再也无法说出去了。” 第162章 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那就不怨不悔 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那就不怨不悔。 陆七两中毒之后,并没有死,却把王灵官烧死了。他的本体是一团混沌,是最纯粹的灵力,当毒簪子刺入后。 “轰!” 一声巨响,灵力燃烧产生的三昧真火,巨大的凌霄宫变成了一片火海。守卫们烧成了飞灰,只剩下那名叫金乌的小将,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的本体是一团火焰。 陆七两借着火势逃到了一重天的药园里,他受了很重的伤,身体被烧的残缺不全,他倒到床上,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一天一夜后,他却又活了过来,一下床,便又倒到地上,两只脚还没有长出来。 他的身体长好后,出了门,街上到处是着士兵,正挨家盘查。 听边上的人说,天界出了大事,九大天宗死了四位宗主,六帝也死了两位。 陆七两知道天界是呆不下去了,草草收拾了药园里一些有用的东西,匆忙逃去了下界。 他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修为却折损很大,一时无法恢复,变化也无法维持太久,他索性不再变化,就用了那张和张天宗一模一样的脸,反正下界也没有人认得张天宗。 为了便于疗伤和修行,他在北境狼都的药店谋了份差事,隐姓埋名的住了下来。 北境因地势多山,又十分偏远,没有受到妖族和人族的大战波及,狼都一片繁华。 陆七两所在的药店在狼都十分有名,常年招收采药和种药的药侍,他站在人群中排队时,老板娘多看了他二眼,娇笑着说:“世间还有这般清秀的少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老板要赶他走,“小白脸,你修为太低,又不是狼族,这份差事不适合你。” 陆七两从怀里取出一张储物符,打开后,里面是一株下界早就绝迹的万年仙草。 药店的老板震惊的眼睛差点瞪出来。 他又取出一张储物符,又是一株绝迹的万年仙草。 药店的老板这时反应过来,慌忙拉着他进到屋子里,关好门窗。 “开个价吧,无论多少钱,我都买。” “不卖。” “那你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仙草是活的,我来种。” 药店的老板让陆七两去照料药园。 这片药园在城外,方园数亩,分为内园和外园,内园种的都是名贵药材。 老板娘叫做桃花,所以外园的边上种着一片桃林。 陆七两将这二株仙草单独种在内园里,又寻了一处角落设下隐匿法阵,把从药园里带来的其他仙草种在那里。 老板常带些有名的炼丹师来这里观赏这二棵仙草,陆七两常常装聋作哑,在他眼中,这些炼丹师没有才华,但是知识渊博,懂得水银和硫磺的几百种炼法,吃的满面红光,一身都是毒。 老板娘有时也来,淡妆淑雅,烟视媚行,她带着两名侍女坐在院中,燃一炉沉香,煮一壶淡雅的绿茶,陆七两自顾自的打理着药圃。 大概是春天来了,老板娘抬头看向远处的青山,脸上有层淡淡的闲愁,悠悠地说, “我问青山何日老,青山问我何时闲。我见众山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陆七两并不讨厌她,他在狼都生活了一年,也知道这些妆容精致优雅上流的女人,看似淡雅脱俗,却是心机深沉。 北境的春天,雨特别多,一场接着一场。树一点点绿了。 有一天,小君在院子里喊,桃花开了。 小君也是药侍。药园除了陆七两外,还有6名药侍,三男三女都是少年,为了爱情写诗的年纪。 小君可能真的喜欢老板娘,也可能是不想努力了。她喜欢绿茶,他就在药园的空地上种龙井碧螺春六安瓜片; 她喜欢诗,他就对着一树的桃花吟诗,“我是木讷的树,你是自由的风。” 他问陆七两,“你发现没有,我和她有很多共同点。” 陆七两反问他,“她是谁?” “就是……那个她啊,你别装你不知道。” 陆七两哈哈地笑着说:“我知道没有用,你得让她知道。” 小君也笑着说:“她要是知道了,老板不得杀了我。” 北境的狼都是一座热情奔放的城市。陆七两喜欢这里,胜过天界。天界也有爱恨情仇,但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做事一板一眼,不如尘世这般率直美好。 涛涛当值那天,竟然带了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孩来药园赏花,看见陆七两的时候,他的脸红红的,他故意说话很大声,“小陆,快给本主管煮壶茶,我要和姑娘赏花吟诗。” 陆七两笑笑,很配合的去端茶。他知道每个少年在变成男人之前都会装一装。 他笑嘻嘻地说:“涛哥,刚才嫂子出城来药园找过你。” 说完,低头不看长裙女孩的一脸嗔怒。 接着的几天,药园的张三、李倩、唐果和燕子,连公认最一本正经的红钧也在桃林里冒充诗人。 桃园里出现大批量诗人的时候,春天真的来了。 那是一个下雨天,陆七两遇到了流光。 陆七两把晒好的药材送到城中的店铺里,回去的路上,瓢泼大雨就哗哗的下了起来,他赶紧跳入到路边一个亭子里。 她正在站在那儿避雨,她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一双草鞋,她来自矿区,整个北境,只有矿区的人还穿草鞋。 她把淋湿的发拂到耳后,雨水顺着发稍滴下来,她低下头,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她问,“这儿离狼都还远不远?” 陆七两看着她说:“我觉得我好像以前见过你。” “轻浮。”她说着,站的离他远了一点,转头不再看她。 “我真的见过你,大约十多年前吧。” “十多年前,我才几岁。” “我姓陆,不用紧张,我不是坏人。” “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像我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子,遇到过许多你这样的轻浮男子。” 这时候,外面的雨小了点,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亭子。 陆七两在她身后大喊,“姑娘,你跑错方向了,狼都在那里。”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陆七两一本正经的指了一个错的方向,谁让她把他当成坏人的。 她说了一声,“谢谢!” 陆七两有些后悔,她真好骗,真不该骗她。 从那天后,陆七两每次进城送药材,路过那个亭子时,都会在那里等上一会。 等什么?他不知道。心里空荡荡的,雨一直下,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春天过去了,桃花全都凋谢了。 陆七两再未见过流光。 夏至那天,涛涛在酒馆请客,药侍都没什么钱,涛涛和那个红衣女子交往,装主管,装风雅,装阔,已经借了不少钱。 大家都十分拘矜,不知该点什么酒菜。 涛涛拍着桌子,大声地说:“小二,好酒好菜给哥哥们端上来。” 酒很快上来了,他仰头喝了一大碗,大声说:“是不是兄弟,够不够江湖。” 大家以为是涛涛和那个红衣少女,好事将近。 结果喝完了酒,他不结账。 涛涛说:“为了能讨她喜欢,我装成一个更优秀的人,整个春天我都提心吊胆的,现在好了,不用装了。” 第163章 她不讨厌你,你可以单独约她了 老板娘从陆七两的房中出来时,小君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那双脚。 夏天了,她的长裙不仅露出鞋子,还露出一段雪白的脚踝,她走的并不快,每一步却像是踏在小君的身上,让他心跳加快。 小君知道她有红色的、橙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鞋子,他不知道自己迷恋她的脸多一些,还是迷恋脚更多一些。 小君来自北境另外一座大城,官宦之家,他父亲为他在狼都的军营里谋了个小官,他遇到药店的老板娘后,就辞了官差,来药园做了药侍。 他明知没有结果,只想每天都能看到她。 小君冷着一张脸,对陆七两说:“咱们的老板娘,你可惹不起,” 陆七两哦了一声。他不想惹老板娘,他谁都不想惹,他来人界是为了躲天界的抓捕。 虽然,他在天界不过百年,却也懂得了一个道理,踏雪至山巅,山外有高山。 飞升远不是终点,但能让人看到更多更恐怖的存在。 在天界他遇到的对手,一个都打不过。 那个叫金乌的小将,只一击就打得他气血翻腾,无力还手,如果不是自爆引起的大火,他根本无法逃脱。 金乌在天界找不到他,迟早会追到下界,也可能早就来了。 刚才老板娘突然来到他的屋里,问了他一些家常, “习不习惯北境?” “我是北境人,家乡在矿区。” “对药园的生活满不满意?” “我在家乡采药为生。” “有没有人欺负你?” “大家都是年轻人,性格也投缘。” …… 但却没有问他的修行,甚至没有问那两棵万年仙草的来历。 陆七两早就学的聪明了许多。无论她问什么,都说好。两个人一问一答,斗武似的左闪右避。 人心叵测,善恶同源。害你的人,往往都是身边的人。 陆七两刻意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平日在药园里默不作声,晚上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修行。他越是怕有人留意他的存在,反而越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板娘名叫四月天,人长的也如四月,春雷细雨,万树开花,风情万种,眉如柳叶,嘴唇丰满如玫瑰花瓣般柔软。 她扬起手,妩媚光采,突然走近来看他,脸对着脸,她呼出的空气,湿热如兰。他低下了头,她的目光如火在他脸上燃烧。 她喃喃地说:“你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对我说。” 他几乎心动,忙向后退了一步,笑了笑:“我对一切都很满意。” 天涯亡命,不被注意就是最好的,千万不可心动,引来无端的祸事。 这四月天可不像是个好女人,后发制人才是最后的得胜者。陆七两懂得沉默,克制,安静。 四月天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笑着走了出去。 她不知用的是什么脂粉,身上有种暴发似的香味,充满了热情。她走了很久,这种香味挥之不去。 下午,其他人都和四月天一起去城中送药,整个药园只剩陆七两一个人。 西北雨,淋湿窗外的衣服。轻阴小雨,深院慵开。 陆七两心想,因为下雨,他们大概会在城里吃过晚饭后,才会回来。 他收起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又放了回去。 如果他们提前回来,会先吵吵嚷嚷的先去收衣服,他听到声音,就能停止修行。 【万雷诀】是暴烈的功法,能引出万道天雷,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甚至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每天只要有空,都在修行。 陆七两回到自己的屋内,关好门窗。他身上的伤仍未痊愈,修为更是大不如前, 每次修行,他只用一小部分灵力来修习功法,更多的灵力用来将功法引出的天雷压制在体内。 片刻之后,他体内便传出阵阵沉闷的雷声。 陆七两紧闭双眼,咬紧牙,控制并承受着在身体上四处游走的雷电。控制难,承受也难,好像是命运与爱,越控制,要承受的就越多。 雷电锋利的刀刃一样划开他的身体…… “携雷霆万钧,破九霄混沌……” 一个悠悠的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陆七两心中大惊,睁开眼,四月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前。 慌乱中,他身上的雷电四面蹿出,眼看就要将引下万道天雷。 四月天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挥,满屋的雷电化为乌有。 “幸好我也修过控雷之术,要不然咱家的药园就要被你毁了。”四月天说的轻飘飘的,好像只是一件小事,毕竟雷电术在修行中并不少见。 但陆七两知道并不简单,她刚才说的那二句,正是【万雷诀】中的心法,【万雷诀】是神法,使出的天雷更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能够控制的了的。 陆七两在身体完好,修为不减时,都无法操控,她却能随手一挥,化雷为无。 陆七两盯着她,不说话。她到底是谁?和他一样躲在下界的神? 她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轻轻地说:“我本以为你是张天宗,但他修习的不是雷电功法。” 陆七两心中又一惊,她竟然认得张天宗,那她一定不简单,陆七两悄悄的化去了握在手中的雷电。 他在天界百年,如果不是九天玄女引出的那场大战,上九天的神,他可能一个也见不到,更别说是张天宗。 她又能随意的控制天雷,难道雷祖是个女子。 在天界,陆七两听过雷祖春雷的故事,她本是跟随魔皇攻打天界魔将,后来被九天玄女招降,打退魔皇后,天界又令她用天雷罚戒叛将,其中有九天玄女,她用万道天雷将封印九天玄女的巨树打成枯木,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月天在地上拣起一把紫色的香花梨的木梳,“刚才梳子落到你屋里了,我来取回。” 她转身向外走,脚步不急不缓,轻轻的落花一样。 走到门边,她又转过头来,“如果你想藏在此界,就要过此界的生活。” 什么才算是此界的生活?陆七两在心里想。 “下雨了,怎么不收衣服。”院子里有人喊了起来,他们都提前回来了。 陆七两也跑到院子里,和大家一起收衣服。 “小白脸,你对老板娘做了什么?”小君瞪着他,双手攥拳,他刚才看到四月天从陆七两的屋子里走出,双眼冒出火来。 “她来取上午落在我屋内的梳子。”陆七两说,看小君还不信,就又笑着说:“我喜欢的女人不是她,是铁匠铺那个烧炭的女孩。” 小君松开了拳头,拍了拍他的肩,“我就知道,那个女孩叫流光吧,每次她来药店取烫伤药,你的眼神就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对她动了心思。” 此刻,陆七两才明了什么是此界的生活,他长得一副少年模样,就该像那些少男少女一样,有爱去爱。 假戏真做,做到头,连做戏的人也分不清几分是真是假。 假如爱情可以解释,誓言可以修改,假如相遇可以重新安排,然而,这不是书中故事也不是演一出戏,我无法在合上书脱下戏装后,将你忘记。 陆七两有些紧张的脸,他木讷的点了点头。 涛涛说:“我教你的,听懂了么?” 小君说:“千万别紧张。” 陆七两说:“我不……紧张。” 涛涛说:“请她吃饭只是你的试探,流光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现在的女孩可不傻。” 陆七两点了点头。 涛涛又说:“如果你想得到她,就一定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单相思早就不流行了。” 城中一处清静雅致的饭馆内,陆七两选了二楼一处临窗的桌子,不远处的柳树上有蝉疯鸣,吵得他面红心乱。 陆七两假装不在意的提起酒壶给流光倒酒。 涛涛说过,酒是一道关,如果她肯喝,就说明她肯给你机会,如果她喝醉了,就说明你的机缘到了。 涛涛自诩是药园的情圣,乐于指导药园的少年,关于男女相悦的事情。 流光矜持地说:“我不会喝酒……” 陆七两慌忙收起酒壶,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涛涛说过,如果她拒绝喝酒,千万别勉强,也别失望,她只是不想和你发展的太快。 陆七两大声的喊:“小二,来壶雀舌茶。” 流光忙打断他:“要不……我喝一点酒,雀舌好贵,赚钱不容易,该省得省。” 陆七两给流光倒了一杯酒,心里暖暖的,她是个好女孩,还知道为他省钱。他从天界带了许多当年和熊虾仁抢来的法器,这些都是神器,虽说,现在的修为早就无法洗去法器上的认主印记,但他把这些法器砸成碎片,陆陆续续的在黑市上卖了不少钱。他现在不敢说富可敌国,买几座城不是问题。 陆七两举起酒杯,流光也笑着端起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陆七两转头看向窗外,春风十里,夜灯四起。 这是他们第三次坐在一起,也是他们单独相约的第一次,前二次,药园的三男三女都在。 涛涛曾问他,你是想要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陆七两反问他,有什么不同。 涛涛说,如果你想要她的心,那就慢慢来,流光是个神秘和高冷的女孩,想要捂热她的心,你就不能急。 在涛涛的安排下,燕子先和流光相识,又约流光到药园来玩,大家在药园边上的小饭馆吃过二次饭,每次涛涛都好酒好肉的点一大桌,每次都是陆七两付账,燕子说,你们这是要帮七两,还是找了个冤大头。 涛涛说,你什么都不懂,这两个人话都少,他们单独相处肯定冷场? 陆七两请燕子帮着,在城里买了一双漂亮的鞋子送给流光,她没有拒绝。 涛涛说,她收下了,说明她不讨厌你,你可以单独约她了。 第164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早在三天前,燕子就帮陆七两约好了流光。 为了这次见面,涛涛和小君操碎了心。 正是初夏,药园一片翠绿,一片药草的香气。三个人坐在药园深处的亭子里,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个乌金茶炉,上面的生铁壶中煮着茶,水汽氤氲,茶香四溢。 药园的这些少年多是修长生,而非战力,药园中没有斗武的场地,却有几处幽静的茶亭,平日无事,他们常在亭中煮茶闲聊。 北境狼族以武立国,战力高者数不胜数,想要在战力上谋个出路,难如登天,所以时下的年轻人多修长生,涛涛修的是符箓,小君是丹药。 这三天,他们聊的全是陆七两和流光见面的事。 涛涛挑了挑眉毛,使了一个飞眼,笑着说:“七两弟弟,你要记住喝酒只是前戏,都是为了你最后的目的。” 陆七两心中苦笑,我有什么目的,本来只是想表现的和你们一样,不引人注意,现在反而成了主角,他对流光说不上爱或不爱,只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遇到一个曾经认识的人,感到十分亲切罢了。 他本无本相,一直变作老者模样,在天界的那场大战时,以身化雷,染上了张天宗的一丝神气,本体化成了他那清秀少年般的长像。逃到下界时,又身负重伤,修为损耗极大,不敢浪费灵力在每日无时不刻的变化上,只能以这付少年人的面目示人。 他在心中暗暗立誓,一旦伤愈,就离开这里,仍变成白发老者模样,省得再惹事端。 涛涛看他发愣,又说了一句,“我说的话你要认真听,这次见面至关重要。” 陆七两认真的说:“只是吃个饭而已,我没有什么目的。” 小君在边上嘿嘿地笑,“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藏着,不瞒你们说,每次我看到老板娘,都想去舔她的脚。” 涛涛白了他一眼,“老板娘看不上你,舔脚你不配,我们还说七两吧,为了最后的目的,有一点很重要……。” 小君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城里客栈的老板熟,让他给七两留间上房。” 涛涛推了他一把,“留什么上房?你以为七两是你,我说的不是这个目的。” …… 饭馆内,陆七两喝的满面通红,他最多能喝七两酒,现在已经喝了六两半了。 而流光喝了三壶酒,两腮有淡淡的绯红,双目如一鸿秋水,话也变的多了起来。 一开始,陆七两还担心流光喝醉了,他可不想要涛涛说的那个“机缘”,但现在看来,哪怕是他喝的醉到沟里,流光也醉不了。 陆七两结完账,两个人出了饭馆。 初夏的微风,夹着路边的花香,乍暖还寒,风一吹,陆七量醉意涌了上来,他很想马上跑回药园,躺到床上睡一觉。 “七两。”流光在前面叫他。 他应了一声,踏着醉步,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一段繁华的街市,两边的店铺都开了灯,行人如织,残影在身边穿梭,仿若浮世一梦。 流光说,“你陪我一起去河边走走吧。” 陆七两两只脚都有些站不稳了,他心里急着回去,可流光一副肯定的语气,完全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如果她是问他,想不想陪她走走,陆七两或许会说,天色已晚,下次一定。反正不一定有下次,但流光这样说,他只能说,好。 流光已经走远了,笑盈盈的站在街灯下等他。 他慢慢地走过去,大概是酒,他觉得吹到脸上的春风温暖又多情,像一双柔软的手。 他想起了涛涛和他说的“最后的目的”,突然的,他想要去尝试一下。 他向她走了过去,流光站在那里不动,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神采,深蓝色的眼眸中星星点点,宛若星空。他一阵恍惚,云里雾里的涌出一个念头,我要守护这个女子。他心中一惊,这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千万不要动了真心,陷了进去,但这不是真心,什么又能称的上真心。 流光看着他站着不动,脸上变幻着喜悦与惊怯,如浮云掠过皓月。 涛涛说,当你试着走近她时,和她的距离很关键,如果她不是有意或无意的远离你,而你一抬手,就能抓住她的手,那你就假装无意轻轻握住她的手…… 陆七两嘿嘿傻笑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手有些犹豫,一犹豫,刚才鼓起的勇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粉嫩纤长,轻声地叹了口气。 流光抬起手来,轻轻扶住了他的肩,“七两,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站的歪歪斜斜的。” 两个人静静的站着,陆七两消失的勇气又恢复了几分。 流光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陆七两说:“不不不……我没事。” “那一起走吧。”流光放下手时,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了陆七两的手背。 流光在前面走着,黑色的长发左右跳动。河边有许多柳树,正是四月,柳絮飘扬如雪,随风飞舞。 陆七两巴巴的跟在后面,一路上,他在盘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适不适合去牵她的手。 这几日有烟火表演,河岸边挤满了人,流光走入人群里,转眼不见了。 陆七两仔细的搜寻着人群,心中无限失落,口中轻声呼唤着,“流光……流光……” 突然,人群里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拉住了他,是流光。 她说:“你可千万不要和我走散了。” 她的手柔软温暖却又十分有力。 陆七两如誓言般地说:“好,我再也不会和你走散了。” 流光却扭头躲开了他那炙热的目光,“烟火已经开始了,我们到前面去看。” 她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穿梭,陆七两轻轻握紧了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仿佛御风飞行。 陆七两是天生种,他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神,飞行不过是本能,此刻的他却像刚刚学会飞行的般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脸,像孩子一般兴奋…… 流光的长发被风吹的轻轻拂到陆七两的脸上,带着她身上那种女子特有的幽香。 烟花绽放……如梦如幻……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欢呼……我们如此靠近……如果闭上眼睛……也可以相信我们之间并没有悬崖…… 陆七两心想,原来红尘浮世,竟然如此美好,再回天界当什么神仙的事情,无所谓了。 昨天,在药园的亭子中。 涛涛品着茶,对他说过:当你去牵她的手时,会遇到四种情况。如果她闪躲,并且推开你的手,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好好的睡一觉,争取做个好梦;如果她有些不安,但还是让你握住了手…… 涛涛卖了个关子,陆七两紧张的看着涛涛。 涛涛接着又说:这说明,有戏,你送她回去的路上,聊些趣事,并约她下次见面;如果她也抓紧了你的手,说明她也喜欢你。 小君在边上问:涛哥,你觉得流光会是哪一种情况? 涛涛放下手中的茶杯:那得看七两现场的发挥,如果发挥的好,能把一变成二,二变在三。 陆七两认真的想了想:你不是说有四种情况吗,第四种是什么? 涛涛伸手在石桌上敲了敲,陆七两赶紧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他倒满了茶水。 涛涛笑了笑:七两弟弟,最后一种,她主动去牵你的手。但这…… 陆七两问:这会是什么? 涛涛哈哈笑:如果发生了,你就带她去小君介绍的客栈吧。但……这是不可能发生,我交往过的女孩子,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几个了,这种情况一次也没出现过,除非你是神仙。 小君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七两也跟着笑,他心想,我就是神啊。 河岸上的人群里,陆七两牵着流光肩并肩的站着,仰望着烟火在夜空中绽放之后再次绽放,像是梦境之中再生梦境,陆七两浮想起生命中的狂喜与刺痛,都在此刻,宛如烟火。 流光轻轻松开了他的手,十指交叉,并于唇前,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我要许个愿望。” 过了一会,她睁开了双眼,却没再去牵住他的手。 “七两哥哥,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陆七两温柔的看着她,他有许多话,但都无法说出口,“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165章 狼族都是血性男儿,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 【如果我流泪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伤心;在这难以安身立命的世界,我活的何其卑微。】 流光问他:“七两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七两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道,吞吞吐吐的说:“我……我……”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却十分的冷淡,并不热情;他突然明白了一眸春水照人寒的意思是,她不喜欢我,我觉得冷。 陆七两觉得像是掉入了冰窟里,一阵冰凉刺骨的寒。 流光像是察觉出他的失望,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七两哥哥,你有过什么愿望吗?” 陆七两认真想了想,治好身上的伤,恢复从前的修为,觉醒身上的法则……或是查出刺杀张天宗的真凶,重返天界……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刻他所有曾有过的心愿都比不过让流光喜欢他。 可流光不喜欢他,她的嘴没有说出来,但她的眼睛里写的清清楚楚。 他长久的沉默着。 流光又笑了笑,“那我说我的愿望吧,其实……你知道吗,我不是一个铁匠。” 陆七两心里想,你当然不是铁匠,你只是铁匠铺里烧炭的。 流光又接着说:“我曾是北境选出的天才少年,狼王在几千人中选了我一个,送到妖界的帝国学宫修行……” 陆七两点点头,这事他知道,他就是一路跟着她去了帝都,并遇到了熊可可,也许当时,他该带流光去天界,而不选熊可可的。 流光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你再不理我,我就不理你了。” 陆七两回了一句,“我这不是在听你说你的愿望吗?” 流光笑了笑,“其实不能算是我的愿望,是我母亲的愿望,她是一个十分天真的女人,一生都很辛苦,但每天都充满了美好的,不切实际的想像,她送我离开家乡时,悄悄地对我说,只要在学宫考第一,狼王肯定会认你当女儿……” 流光哈哈的笑了起来,“七两哥哥,你说我的这个愿望是不是很傻?” 陆七两也微微笑了笑,“这事得狼王同意才行啊。” 流光说:“是啊,我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愿望。” “那你让她换个愿望吧。” “她去世了,我离开家后,再没见过她。她的心愿,我根本实现不了。” 一个女人大声地说:“怎么实现不了,多大的事啊,你要当北境之王也可以。” 燕子带着涛涛和小君嘻嘻哈哈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们三个一直悄悄地跟着陆七两,从饭馆一直跟到河边。流光和陆七两的话,她们都听到了。 燕子看陆七两一脸失落,知道再不出来,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分开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于是,她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拉着涛涛和小君走了出来。 燕子本是四月天的贴身侍女,陆七两带着两株万年仙草去了药园后,便被四月天派去管理药园,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四月天让她盯紧陆七两,每天他做了什么都要向四月天报告,所以今天这种跟梢偷听,也是她份内的事。 “呦呵,你这个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竟敢说要当北境之王。” 人群中,突然闪出几个彪形大汉,把陆七两几个人围到了中间。 陆七两并不慌张,他十分沮丧,心想挨顿打可能会好受些。他向前一步,挡在为首的那个大汉面前。 那大汉见他是一个清瘦清秀的少年,扬手就要打。 却被流光挡住了,“张大哥、刘大哥、孙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些人,流光都认识,他们都是铁匠铺的铁匠。 张大哥放下了拳头,指着燕子冷笑一声:“这个长的和娘们似的小子可以不打,但那边那个丫头今天得教训一下。” 流光问:“为什么啊?” “你今天没听到吗,她去铺子里,对师傅说的那些都是人话吗,要不是当着师傅的面,我非打得她跪在地上求饶不可。” 燕子见他指着自己,也冷冷地笑了一下,“我们可是药店的人,你们惹不起,我就是要拆了杨独眼的铁匠铺,他都得跪着求我拆快点。” “放狗屁,我看你是想死。”张大哥怒吼一声,就要冲向燕子。 陆七两一抬手,挡住了他。张大哥就像是疯牛一下子撞到了一座大山上,他不由的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陆七两。 流光怕陆七两吃亏,慌忙挡在陆七两身前,伸开两手护住了他。 张大哥看着陆七两,鄙夷的撇了撇嘴,“你小子长得和个小娘们似的,想不到有把子力气,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流光可是我师傅的女人,他们早都睡过了,不信你问她……” 陆七两看向流光,她满脸都是泪水。 陆七两万念俱焚,接下来的话,他一句也没听到,发生的事,他也看不到。 他就像是聋了,瞎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帮五大三粗的铁匠,打了燕子,也打了涛涛和小君。 他们人多,又全是修战力的,燕子他们只有三个人,修的又是长生,只有挨打的份。 打斗声,引来了几个铁甲狼卫,把双方拉开了。 燕子对着铁甲狼卫怒吼,“我命令你们,把这些铁匠都给我杀了,在狼都,狼王的眼皮底下,敢打药店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铁甲狼卫还很年轻,大概从军不久,他们维护狼都的治安,并以此为荣。他们本是想把这些闹事的都绑了回去,打人的依法关个几天。 但听到燕子说命令他们,让他们当街杀人。 一个年轻的铁甲狼卫笑着走到燕子面前,“我本来还同情你,可你这个疯女人真是活该。” 燕子怒吼,“你敢骂我,我可是四月天的人,你听懂了吗?” 年轻的狼卫左右开弓,结结实实的扇了燕子两记耳光。 “我听懂了,你懂了吗,你再开口,我再打你。” 他过去给铁匠们松了绑,笑着说:“原来是杨师傅的手下,你们走吧。” 铁匠们哈哈的笑着,“对对对,一场误会,我们先走了,下次请哥哥们喝酒。” 天空几道银光闪过。 “一个都不能走。” 几个身着银甲的少年从空中落下,手起刀落,削掉了几个铁匠的脑袋。 银甲狼卫! 人群哗的一下,全都散开了,片刻走的无影无踪,整个河岸只剩下他们这些人。 银甲狼卫中,一个手执玉扇的男子走到燕子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礼,“燕子姐姐,小的护驾来迟,请多包涵。” 狼都的铁甲狼卫管外城,金甲狼卫管王宫,银甲狼卫既可以管外城,又可以管王宫。 银甲狼卫的首领,就是这个手执玉扇的玉面狼君,是个在狼都可以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铁甲狼卫一看他对燕子那毕恭毕敬的态度,知道闯了天大的祸事,汗流了下来。 燕子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怕,晚了,把打我的那个铁甲狼卫给我剁碎了,明知我是四月天的人,还敢动手打我,别人打我尚且有情可源,当兵的打我,就是叛国。” 那个年轻的铁甲狼卫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哭着说:“我……” 他只说了一个我字,边上的银甲狼卫拨刀挥了几下,他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刀入鞘,风一吹,他倒了下去,一滩肉泥。 玉面狼君没有看他,只是轻声的问燕子,“够碎吗?” 燕子抬手捂着眼睛,一阵干呕,“够了,够了,我说让你们剁碎,其实不用真剁碎,打几下,吓唬一下就可以了。” “燕子姐姐,这有点难办,已经碎了,要不要诛他九族?” “不用不用,千万别,我又不是魔头。”燕子忙说。 “那些铁匠怎么办,要不要全杀了,诛他们九族?”玉面狼君又问。 燕子指了指呆立一旁的陆七两,“你去问他吧,事情因他而起,他说怎样就怎样。” 玉面狼君走到陆七两的面前,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朗声说道:“下官是银狼护卫玉面狼,特来问你惹事的铁匠该如何处置。” 陆七两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看到流光满脸是泪,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心隐隐作痛。 空气中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想起当年化形时,四处屠杀北境的鹿族鹤族,有一天,他突然有了神智和感知,先闻到的就是浓浓的血腥味,周围全是尸体,有一个鹤族的小女孩,满脸是泪,已经死了,他的心隐隐做痛,他想要救活她,就向她的体内注入了一丝混沌之气。 他不想再杀人了,他说:“算了吧,我只是想请人吃个饭,现在吃完了,我想回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向流光告别。 玉面狼君再次毕恭毕敬的对着陆七两的背影施礼,“恭送大人回府。” 玉面狼君是银甲狼卫的首领,他的战力和修为极高,他之所以赶到这里,并不是因为远远看到了河岸边有人打架,这种小事,他才不会去管。 而是,他感觉到了,在这里,有一刹那,闪过了足以震天撼地的神压。 他凭着狼族的直觉,知道如果这个人是北境之敌,那么北境必亡。 他没有时间集结其他狼卫,只带着身边几人,飞到了这里。 陆七两扶起被打到地上的涛涛和小君,和燕子一起向药园走去。 玉面狼君对着还活着的几个铁匠说:“回去对杨顶天说,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和家里人好好道个别,三天后,让他带着铺子所有人,去当年狼王立血誓的地方,等候处决。” 几个铁匠听说过玉面狼君的威名,吓得面如土色,站立不稳倒在地下。 “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只是打了一架,我们狼族以武立国,打架难道不是每天都有吗?” 玉面狼君轻声地说:“回去问杨顶天吧,他会告诉你们原因的,我们狼族都是血性男儿,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 第166章 在外面,不能和男人喝酒 陆七两活了几万年,却有一颗少年的心;而流光虽只有十八、九岁,但她一生下来,就知道生活的深重与辛酸。 她的母亲常年重病缠身,父亲曾是矿区的矿工,矿井坍塌被砸断的脊梁,从此瘫在床上;她很小就跟着母亲在矿区拣些碎矿维持生计,她的生活真的是家徒四壁,饿二、三天才吃得上一顿饭。 也许是天可怜她,她有修行的天赋,七岁时,被狼王从数千名北境天才少年中选出,送去帝都的帝国学宫修行。可短短几年,她的母亲死了,父亲又死了,家中弟弟妹妹幼小,无人照顾,她只好中断了修行,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北境的矿区,继续带着弟弟妹妹在矿区捡碎矿为生。 后来,两个弟弟被送到远房亲戚家里,虽然过不上富足生活,但是饿不死。 北境重男轻女,妹妹是个赔钱货,没有亲戚肯要,她悄悄地跟着一队流浪艺人走了,听说是去了狼都。 流光追着她,一路上打着零工,也到了狼都。 她快二十岁了又无一技之长,有修行的天赋却只修到四品,便中断了修行之路。她修的是战力,但会的只是基础,甚至没有拿得出手的功法。在战力高手云集的狼都,到了这样的年纪她绝不可以指望遇到一个什么人改变她的命运。她的一生就明明可知的了。 她在狼都想谋份营生,一是糊口,二是为了寻找妹妹,可四处碰壁。 好在她有一身的气力,听人说,城外不远杨铁匠的铺子常年招工,只要力气大,就可以去碰碰运气。 关键是力气要大,杨铁匠信奉的是“功法机巧者不可铸器”,其实,用功法和技巧铸造也不会差,可他只用蛮力,他会是一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吧。 北境尚武,铁匠是一份受人尊敬的职业,而杨铁匠的铺子,也不是平常的铺子,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独占狼都郊外一处铁矿,矿工、炭工、铁匠数百人,分三处院子各自居住。 杨铁匠也曾是跟着老狼王四处征战悍将,被敌人一刀劈在脸上,瞎了一只眼,留下一道疤,让他的长相多了几分凶残。据说他是不喜欢新狼王那付文绉绉的做派,就辞了官,开了这家铁匠铺子。 他喜欢炽热的火焰炙烤的感觉,也喜欢听重锤敲打在通红的铁块上,金属相击的声音。 他在铁匠院中,每日里也和众多铁匠一起,打铁铸器。 流光站在铁匠铺的大门前,透过开着的大门,她看到里面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双手抡着重锤,敲击着铁毡上的铁块。 她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走进去,一定会被赶出来。她仔细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门两边巨大的石狮子上。 她一手举起门口的石狮子,另一只手又举起另一只。 她不用功法,凭的只是狼族天生的气力,每一步,都把脚下铺着厚石板踩得碎裂。 一步一步,她走到了铁匠们的中心火炉位置,其他火炉边上的铁匠都停下了手里的重锤,呆呆的看着她,只有那人没有停下来,仍然“叮叮当当”的锤击着眼前的铁块。 他是一个虬髯大汉,比其他人足足高出一个头来,脸上有道长长的伤疤,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嘴角,他赤裸着上身,袒露着一身生铁一样的健硕的肌肉。 他没有看她,眼中只有眼前透红的铁块;她也没有做声,双手举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静静地站在边上。 直到那块通红的铁块渐渐失温,又变成了黑色,边上的徒弟用铁钳子夹起铁块,丢入火炉中,那大汉才住了手,丢下手里的重锤,抓起地上的一罐烈酒,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他好像刚发现她似的,把酒罐递向她,“你把石狮子放下,喝两口。” 她把石狮子轻轻地放到一边,伸手接过酒罐,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酒是真的烈,火焰一般流入腹中,可能还沾上那汉子手上的汗水,或是口水,有些咸苦。 流光心想,他可能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为了管住这么大的铺子,几百号人,要故意做出这样的做派。 那大汉哈哈大笑,指着边上的徒弟说:“你的力气比不上这个小娘们,酒量更是不如她,你去跟老张吧,这个娘们来给我递火。” 递火的意思是,把烧红的铁块从炉子里取出来,去给他拿酒,有时候,也要用一根湿乎乎的布巾帮他擦去背上的汗水。 杨铁匠的铺子里,全是生铁一样的汉子,有生铁一样的性格,直来直去又热烈奔放。 他们毫不掩饰对流光的喜爱,“啪”地一下,一只糙手拍到了她的屁股上,“这小娘们好啊,这屁股蛋子摸上去软软的,弹弹的,比我家那娘们不知强几千倍。” 流光从小长在矿区,早就熟知这些粗鲁俗气的汉子,猥琐了些,其实不坏;她也不是那种放不开的小女人,遇事只会哭,她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给老娘滚!” 一个小丫头自称老娘,只会让这群糙汉子更加兴奋,他们哄笑起来,“怎么感觉吃亏了,要不让你摸摸我的屁股蛋子。” 流光的眼前,摆起了一圈撅着的屁股。 杨铁匠这时走过来,一脚一个,把他们全踹倒在地上,口里恶狠狠地骂道,“狗杂碎们,快滚去干活。” 汉子们从地上爬起来,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杨铁匠在打铁时,并没有话说,往往是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知道该去回炉,或是倒酒,还是帮他擦汗,有时,她也会帮他轻轻揉几下肩,他身上的肌肉和铁一样硬。 流光对男人的理解,来自于她的家庭,男人就该有豪横的样子,在外面能撑得起场面,在家里能为一家人挡住风雨。 理想的男人该是杨铁匠这个样子,长得铁塔一样,不仅是整个铁匠铺几百号人的主心骨,在外面,也处处受人尊敬。 她不喜欢陆七两这样的男人,当然也说不上讨厌,太瘦了,面容也太清秀了,如果他化个妆,再穿个裙子,可能比女人更美。 铁匠铺子里都是粗活,每天都会有人受伤,她常去药店买药,一来二去,就认识了燕子,也许是燕子刻意认识的她,反正无所谓了,燕子是个热心的大姐姐,性格直率,只是脾气也暴,说话总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和她的师傅有些像,二个人对她都好。 燕子带她逛遍了狼都,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她就带她去哪里。 听说流光要在狼都寻找妹妹,她直接带她去内城,找到银甲狼卫,她瞧不上铁甲狼卫,都是三流货色,办个事磨磨唧唧,什么都要报批请示,丢钱失火的案子都要查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查的到。 燕子对银甲狼卫说:“我给你们三天,你们给我去查狼都里有没有叫秋水的姑娘。” 三天后,银甲狼卫把狼都里叫秋水的女子,无论老幼全带到了流光面前。 她们都不是,秋水不在狼都,去了哪里,该去哪里找? 流光有些累了,不知该不该再找下去。 燕子请她去药园玩,“那里全是一些好玩的家伙,去认识一下,多交几个朋友吧。” 流光就跟他去了药园,和他们一起吃过二次饭,她对陆七两的印象并不深,只是觉得他长的美,总是呆呆的坐着不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不像其他几个,总是闹哄哄的。 他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男人。 杨铁匠见她闲时总往外跑,闷声地说了句:“别在外面玩野了,晚上不许出门。”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在外面,不能和男人喝酒。” 第167章 她去求那个人,一定有用 有天晚上,暮春天气,有些躁热,流光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屋外的虫鸣声,吵得她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哐当”一声,窗子开了,一阵热风吹了进来。 她睁开眼,想要起身去关窗,一个大汉扑到了她身上,湿热的压住了她,她想要推开,那是她熟悉的腥咸汗味,她的手摸到了他脸上的伤疤,她的身体变得柔软,她想要去推的手,轻轻地揽住了他。 他的胡子扎疼了她的脸,她的嘴唇却轻轻的迎了上去。 她的一颗心火热火热,宛若扑火之蛾。她闭上了眼睛,昙花在暗夜中宁静枯萎。 她疼的啊呀了一声。 他说:“怎么你还是黄花大闰女?” 杨铁匠一贴紧流光的身体,很快就不能动弹了。 流光为了鼓励他,狠狠亲了他一下,谁知杨铁匠已经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红月亮,窗外有鸟哀鸣,露水悄然滑落。 早上,杨铁匠从流光的屋子里走出来,几个在外面洗脸的铁匠,全都吓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杨铁匠怕她是旧式女子,要死要活的粘上他,他威风不再,如何能管铺子里的几百号人,睡过几晚之后,找了个理由,便把她赶出了铁匠的院子,让她去烧炭的院子里烧炭,烧炭的院子里大多是铁匠们的婆娘。 流光没要他的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每日静静地做着烧炭的活。 直到有天,燕子突然来铁匠铺找她,铁匠铺的大门关着,多了一个看门的人。 看门的铁匠说:“铺子里有新规定,不招漂亮的女铁匠了。” 燕子说,我来找流光。 他说,流光去烧炭了,在那边的那个院子里。 燕子去了烧炭的院子里,几个满面烟火的婆娘对她说,流光去铁匠那儿送炭了。 燕子知道被那个看门的铁匠耍了,气冲冲地又回到铁匠铺。 看门的铁匠嘻嘻笑着,这次他进去把流光叫了出来。 燕子向她说明来意,“七两想约你一起坐坐。” 流光面如死灰,低声地说:“师傅……不让我出去了。” “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姓杨。” 燕子掐着腰,对着铁匠铺的院子里高喊:“杨独眼,你给我滚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提杨铁匠脸上的疤,甚至不敢当面称他为杨铁匠,而是称他为杨师傅。但燕子却敢高声地叫他独眼。 几百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阵恶风,一个铁塔般的黑汉子,提着一柄重锤冲了出来。 他就是杨铁匠,可他一看到燕子,那张要吃人的脸马上软了下来,全是笑。 “燕子姐姐,你亲自来通知我们,那我一定会让流光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那个小子的。” 原来,他在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院子外面流光和什么人说了什么,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只是,他没有听出燕子的声音。 燕子掏出一双红色的鞋子,递给流光,笑着说:“七两送你的,我帮着去选的,我觉得你穿红色的好看。” 流光低头看着脚上的草鞋,露着脚趾,每日烧炭,搬炭,脚和鞋都是泥土一样黑色。 这双新鞋子,像是一记耳光,打到了她的自尊心上,她本想开口拒绝,她的师傅却一把接过鞋子,诚惶诚恐地说:“还不赶快谢谢燕子姐姐。” 流光木讷地说了句,“谢谢。” 燕子说:“如果见面,七两有什么不妥的要求,你不愿意就直接拒绝他,也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杨铁匠又接话说:“我们什么都答应……” 燕子白了他一眼,“独眼,打你的铁去,我是在和流光姑娘说话,不是和你。” 杨铁匠低头走了。 燕子走后,杨铁匠就给流光放了假,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配了二个贴身的丫鬟,精心伺候,第三天,流光要去赴约时,杨铁匠又过来,支开那两个丫鬟,“流光,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对不起你,这次你去,千万千万不要出乱子,关乎着咱们铺子几百号人的性命。” 流光冷冷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她起身去赴约,七两问她喝不喝酒时,她突然记起杨铁匠曾嘱咐过她,不能和男人喝酒,她一开始拒绝。 后来,她又想起临行时,他那张惶恐的脸,和那句关乎着几百号人的性命的话,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想喝酒。 她喝了三壶酒,想哭又想笑,心碎了怎么拼,都不完整。她是个倔女孩,咬了咬牙,把眼泪全咽回肚子里。 她从燕子口中听过狼都的四月节,会在河岸放烟火,她拉着陆七两去看烟火。 铁匠铺子的几个铁匠也在人群里,他们看到了她,而她的眼中只有烟火,多么美的绽放,又多么仓促的结束,短暂的让人绝望。 当燕子出现时,看门的张大哥认出这个女子就是侮辱了他们师傅的人,这些铁匠再也不能忍了,他们把她们围住,要给她一些教训。 结果,招来银甲狼卫,杀了他们几个兄弟,让他们回去报信,三天后,让铁匠铺的所有人去赴死。 他们带着流光,失魂落魄的跑回铁匠铺子里,一进门,就看到杨铁匠坐在灭了火的炉子上,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他看流光的眼神,有些忧伤。 他又转头去问别的铁匠:“我不是放假让你们去看烟火吗,怎么和丢了魂一样?” 几个人磕磕绊绊把经过说了一遍。 杨铁匠仰头喝光了罐子里的酒,把罐子摔个粉碎,哈哈大笑几声, “银甲狼卫没说要杀光我们的九族,已经是格外的恩惠了。你们这几个狗杂碎闯了天大的祸,回去该吃吃,该喝喝,三天后,跟我一起去死吧。” 张大哥说:“师傅,你不是也从过军,认得几个将军吗,我们去求求他们。” 杨铁匠哼了一声,“去求狼王都没有用。” “那我们逃呢,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狗屁,我们逃到哪,狼王会亲率百万狼兵杀到哪,无论妖界或人界,没人敢收留我们。” “为什么啊,我们不过是扇了药园的那个姑娘几巴掌,怎么要搭上铺子里几百条人命?”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知不知道四月节是北境最盛大的节日,你知不知道药园的老板娘叫四月天,你知不知道狼王身后有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四月生,你知不知道,老狼王和新狼王曾在狼都最繁华的闹市里跪了九天,立过血誓,敢惹药园的人,就是北境之敌。” 杨铁匠咆哮起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人都敢打!都是命啊!” 他满脸是泪,呜呜地大哭,完全没有一点狼族的样子。 如果你让他现在就死,他可能一脸高傲,但你让他三天后去死,他会怕的要命。 狼王血誓,几百年前。 老狼王有一独子,长相可爱,人也聪慧,但偏偏天生没有灵魄,无法修行。 数年来,老狼王举倾国之力,请来各方名医,穷尽手段,为其医治,都没有结果。 老狼王盛怒之下,下了一道命令,天下名医,治不好的杀,请不来的也杀。 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名医,后来又波及到了药店,杀了许多药店的老板,直到杀到四月天的药店。先后去了三批人,都是狼王手下的顶尖高手,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老狼王率重兵,围了四月天的药店,他亲手放了一把火。 四月天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本是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翻滚,上面悬起万万道金雷。 老狼王久经沙场,法力滔天的狠角色,他不是没有见过,甚至,亲自带300狼族精锐和牛帝交过手。 但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能能将万万道金雷定在空中不动。 让雷劈下来容易,让万道金雷劈下来会难一点,让万万道金雷劈下来,整个北境就是一片焦土,谁有这个能力,谁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王,整个妖界和人界都没有人能做到。 而这个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随手一掰就能折断,她却能将万万道金雷定在空中,不动。 这是多么恐怖的能力。 老狼王不怕死,但他马上跪到四月天的脚下:“大神,你让我死,我马上就死,但我求你放过北境。” 四月天冷冷地说:“我开的是药店,救人的地方,我让你死干吗?” 老狼王跪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四月天有些不耐烦了,“你带人来烧我的药店,就是打我的脸,这样吧,你先去最繁华的街市跪个三天,再来求我吧。” 老狼王回去后,便将王位传给了儿子,“狼族血性,宁死不跪……但我膝下再无其他子嗣,百年之后,北境无主,我不能以北境之王的身份跪她,但我可以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跪她。” 当时,妖界牛帝正与人界人皇大战,天下被他们打的山河破碎,北境也是风雨飘摇。 老狼王怕这一跪失了人心,他不能以北境之王的身份去跪一个药店的老板娘。 新狼王即位后,头戴王冠,去到闹市之中,跪到老狼王的身旁,拨刀立下血誓: “北境狼王所跪之人,天下若有敢不敬者,即为北境之敌,吾将率北境之军,屠尽全族。” 这对父子,新旧狼王,在闹市之中,一连跪了九天。 一天夜里,药店老板娘去了。 “你们跪了九天,我九天没有生意了,罢了……罢了,我给你治了吧。” 她漫不经心的,伸手向天一指,“天上雷电灵兽,听我号令。” 顿时空中浓云四起,电闪雷鸣,数千只灵兽,浑身缠满雷电,在空中探出头来。 四月天伸手一抓,一条赤色雷狼被一只巨手捏住,哀嚎一声,被她捏成一颗赤色雷珠,拍入到新狼王的体内。 新狼王顿觉通体一阵激荡,无数血色雷电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上,天地间灵力四面八方汇入体内。 新狼王又扑身跪倒在四月天脚下,“神女对我犹如父母,吾愿拜为义母,终身侍之。” “你小子真是聪明,认我当母亲,是沾了天大的福分。” 从此之后,新狼王便有了灵魄,不过数百年,修为竟达8品巅峰。而且,他所用功法,自带血色天雷,北境有他为王,更比从前固若金汤,成就了与妖界、人界三分之势。 流光听完故事,悄悄地退了出去,她看不上几个大男人抱头痛哭,准备后事。 她知道,她去求那个人,一定有用。 第168章 你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她凭什么喜欢你 狼都的春天,变幻莫测,刚才还是皓月当空,一阵凉风之后,浓云密布,空中滚过几声闷雷,哗哗的下起了大雨。 流光不闪不避,在雨里疾走。毕竟是在狼都,夜里飞行,会被狼卫盘查,或许会被拘捕。 铁匠铺在狼都的东北角,药园在西郊,从铁匠铺到药园,她要穿过整个狼都。 街上没有人,夜色宁静暗幽,只有哗哗的雨声。 雨水透过衣服缓缓的进入,她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宁静。 路上四处积水,泥泞不堪,她脱下脚上的鞋子,包好放入怀中,赤脚走在雨水里。 她小时候几乎每天光着脚,直到去了妖都的帝都学宫修行,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双鞋子,她十分爱惜,每次斗法时都会脱下来。她光脚在擂台上打斗,她的脚白皙粉嫩,他们在擂台下盯着她的脚,叫她“玉足仙子”,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惜很短暂,也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她想起了陆七两清秀的脸庞和那双女子一般的眼睛,满心期待地看着她。这种眼神她以前也在别的少年眼中看到过,她担心他们太过柔弱,扛不起生活。 她受够了贫穷,那个夜晚,当杨铁匠扑到她的床上时,她没有推开他,而是抱住了他。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一个世俗的女子。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陆七两解释。 陆七两总是把想说的话藏在心底,不动声色地说些,“我们去吃饭吧。”“月色很美。” …… 这样平淡又无足轻重的话。 她一直没有解释的机会。 也许,吃完饭后就该和陆七两分开的,可她偏偏拉起他的手去河边看烟火。在人群里遇到了燕子她们,也遇到了那几个铁匠,也许,他们都是杨铁匠派来的。 杨铁匠是不会娶她的,他有妻儿,她们不在狼都,他在睡过几晚后,就明明白白的向她说过了,他们是铸器的铁匠,十分看重名声,他眼神闪躲,掏出一袋钱让她走。 她没要,起身不声不响的收拾东西,他又让她留下来,“如果你一时没处可去,可以去烧炭的院子里,和那些婆娘住在一起。” 流光对他失望透顶,以至生恨,可她无处可去。 她没有师门,没有丹药,只会一些最基本的功法,她的修行几年前已经止步,作为一个修行者,天下之大,她能去哪里? 后来,他又来找过她几次,她有时候会拒绝。 也许是她仍心有幻想,也许她无力拒绝,或者她本就是个重声色的浪荡女子,关于爱恨,她难以解释,到头来只剩沉默。 若得其情,哀矜勿喜。 直到燕子代陆七两来约流光一起吃饭,他们才断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杨铁匠对她说:“流光,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对不起你……” 在他说这句话的这一刻,他已经做过对不起起她的事了。这注定是没有任何结局的结局。 【你是一个好姑娘】的意思是:请你离开,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流光站起身,他以为她想要和他纠缠,慌忙伸手将她推开。 流光浑身冰冷,像一盘冰水从头顶淋到脚底,她知道。他曾喜欢过,但是不爱。喜欢和爱的区别是,喜欢可以拱手让人;而爱是盲目的,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出去。 她冷冷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流光默默地流了两行泪,湿热的泪水混入脸上的雨水,流入嘴里又苦又涩。 她是想要去求燕子,求别的人没用,但燕子的话银甲狼卫一定会听,这本就不是一件大事,不该搭上铁匠铺几百条人命。 她从大街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这条路不好走,但要近的多。 此时的燕子和陆七两他们已经回到了药园里,正站在茶亭里躲雨。 一路上,陆七两面如死灰,双眼无神,行尸走肉般的呆滞。 小君拍着他的肩膀开导他,“怎么了,七两兄弟,以前从没被姑娘伤过心?哥哥我的心早被姑娘们毁的碎成渣了,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涛涛像是早就料到了结局,悠悠地说:“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我的房间里有壶好酒,你们可以去我哪儿喝个大醉。” 他见陆七两没有说话,又安慰道:“这里是狼都,女人都喜欢五大三粗的汉子,七两你长的太清秀了……燕子,你也过来劝劝他。” 燕子青着一张脸,正一肚子气,她没想到本是一句气话,银甲狼卫当着她的面,真把那个铁甲狼卫剁的稀碎。 她伸手把涛涛推开,“七两,要不明天我们陪你去铁匠铺问个清楚,如果是那个姓杨的欺负流光,我再让银甲狼卫剁碎了他。” 涛涛听出她说的是气话,吓得赶紧闭了嘴,虽然他莫名其妙的挨了那几个铁匠一顿打,可他也不想杀了他们。 陆七两这时也缓缓回过神来,“不用银甲狼卫,我可以杀他们。” 燕子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吼道:“你要是当着流光的面把那几个铁匠打倒,说不定她会对你另眼相看,可你只会傻站着,现在人都走了,你说起狠话来了。” 涛涛看她真的生气了,就过来拉她:“燕子,借一步说话。” “不借,咱们药园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软,你和小君二个,被铁匠一拳一个打倒在地,七两被流光护在身后傻站着,要不是银甲狼卫来了,我们四个说不定会那几个铁匠打死。” 涛涛吓得拉着小君缩到了角落里。 四个人沉默无语,雨哗哗的下着。 燕子走近陆七两,轻声地说:“流光那个土里土气的傻姑娘有什么好的,你喜欢她,不如试着喜欢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她比流光高一头,身材更修长,皮肤白皙,性格有些急躁,鸭蛋脸,杏眼,五官更精致。 她虽曾一直是四月天的侍女,却有一副让人觉得高攀不起的大小姐模样。 涛涛悄悄走过来,“燕子,我喜欢你。” 燕子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你。” 小君也凑了过来,刚要开口,燕子先说道:“我也不喜欢你。” 小君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想问涛涛的酒还喝不喝?” 涛涛不甘心的又问了燕子一句,“如果是七两问你呢?” “我可以试试。” 小君拉着涛涛去喝酒了。 燕子和陆七两静静地站在亭子里,大家无话,燕子突然上前一步,从身后轻轻抱住了陆七两:“我喜欢你。七两。” 陆七两微微一震,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流光对他的感觉,你什么都好,但我不喜欢你。他轻轻解开了燕子抱住他的双手,“早点回去睡吧,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我有些累了。” 燕子哭着跑走了。陆七两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他没有躺到床上,而是简单的收拾好了东西,他决定离开这里。 一抬头,看到四月天站在门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今天过的好吗?” “挺好的,你不都看到了吗?” 整整一天,陆七两都隐隐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现在想想就是四月天。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四月天说着,径直走了进来,坐到桌前。 陆七两没有拦她,把收拾好的东西收入储物符中,“我就要走了?” 四月天有些诧异,“去哪?”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四月天冷冷地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真是丢神仙的脸。” 陆七两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也做不到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让流光喜欢我。” 四月天轻轻哼了一声,“男人啊男人,你们只在意自己,杨铁匠至少给了她一个落脚的地方,你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她凭什么喜欢你?” 第169章 你快逃吧,杨顶天要来杀你 “嘭!”的一声,涛涛踢开门,抱着一大坛子酒向里走,嘴里大声喊着,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七两,小君去弄几个菜,今晚我们两兄弟陪你同销万古愁……” 他看到了坐在房中的四月天,他叫了一声“姐……你来了。” 便愣在那里。 此时已是深夜,夜阑人静,屋外传来或急或缓的雨声。 涛涛呆呆地站着,既不能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他心想,老板娘怎么会在陆七两的房间里,孤男寡女的……可偏偏让他碰上了。 小君双手提着一个大食盒,一边向房子里走,一边大声喊着:“我去厨房温了二只油鸡,还炒了一盘尖辣腊肉……今晚上我们喝个痛快,我说七两,女人这个东西,你就不能把她们太当一会事,她之所以让你伤心,不是因为她有多好,而是因为你把她放在心上,你看我喜欢老板娘,但她就伤不了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小君走进房里,嘴张着,看到老板娘正坐在那儿看着,微微笑着问了一句,“你说我为什么伤不了你?” “我……我……我……你……你……四月姐,你……”小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和涛涛一样,没有想到深夜在陆七两的房间里能遇到老板娘。 四月天站起来,慢慢走向小君,“你继续说啊,如果你不说,我今晚就伤害你。” “四月姐,你别吓我。”小君说着向后退了一步,笑着说。 四月天对外人刻薄,但对药店的伙计们都很好,平时以大姐自居,小君喜欢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整个狼都,哪个男人不喜欢她呢? 听说是,从前,来药店提亲的人,把整条街都堵的水泄不通,全城的男人排着队来买相思药,四月天一怒之下,给自己招了个夫婿,风风光光的办了场婚事,这才冷了男人们的心。 四月天一把拧住小君的耳朵,“快说,不说把你的耳朵拧下来,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伤不了你?” 小君痛的直跳,“姐,我不敢了……我说的你伤不了我,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有任何结果,每天只要能呆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还是你会说话。”四月天松开了手,小君手捂着耳朵搓了一会,他的耳朵上,还留有四月天手上的余香。 四月天又转头对陆七两说:“你听到了吗,这才是爱一个姑娘的方式。” 被他们这么一闹,笼罩在陆七两心头的抑郁轻淡了许多,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并不觉得十分悲伤,更不快乐,只是无比的失落,像是心里破了一个洞,永远也无法愈合。 一切无声无息,又不可阻挡,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万丈红尘,陆七两觉得自己像是正穿行过一片落雨的桃林,能闻到桃花的清香,也能感到雨落在身上的湿凉。 陆七两看了一眼小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君对四月天的喜爱,卑微,怯懦,不求回报。 也许,四月天想对他说的是,爱不是对等的,不可以计较。 小君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我在厨房里还炖了一尾江鱼,我去看看好了没。” 四月天微微一笑,“去吧。” 小君拉了一下还呆站在那儿的涛涛,低声地说:“涛哥,走啊。” 涛涛缓过神来,“姐,那我先出去了。” 四月天笑着对他说:“小涛,你还不如小君机灵,连我的心思都猜不到,以后怎么教七两追姑娘。” 涛涛嘿嘿笑着,正往外走,“姐,你的心思,我哪里敢乱猜。” 四月天又叫住他,“小涛,酒留下。” “对……对……对……”涛涛把酒放到桌上,和小君离开了。 生命种种的欠缺总令人若有所失。陆七两深深的吸一口,抬起头来,看到四月天幽幽的坐在桌前,静静地独酌,双眼一眨一眨,正看着他。 “你知道,我有许多话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 “所有种种。” 陆七两的经历并不复杂,世界对他而言新的一样,他很快就说完了,飞升天界,遇到熊虾仁,和他一起打劫;遇到喜喜姐,去夜来馆打杂;遇到张百友,张百友死了,他逃入下界。 过去种种,皆是因别人而起,从来身不由自己。 四月天哼了一声,“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怪到别人身上。” 她转过头,伏在窗前,目光黯淡,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风吹着树“唰唰”的响。 四月天饮尽了杯中酒,面色泛红,她又轻声念了几句,“张百友,张百友……你和他长的真像,连气息举止都像,但你和他完全不同,他工于心计,他不会死的。” 她又转头看向陆七两,“你的【万雷诀】是和谁学的?” “熊虾仁给我的,他说是别人身上抢的,他炼不了就给了我。” 四月天轻轻哼了一声,“这可是十二魔祖同创的斩功,可他们自己却也无法修炼,至刚至暴,修到三重之后,除非你我一样,并无本体,才不会被反噬,万雷焚身。” 陆七两疑惑地看着她。 四月天幽幽一笑,“我不是混沌,我是魔界魔念幻生之物。 乘万物以游心。 魔族信奉从心所欲,他们桀骜不羁,可以为达目的,用尽一切手段,这种强悍的欲望或信念就是魔念。 四月天给陆七两倒了一杯酒,“你想不想学真正的【万雷诀】,你手上那本无法突破第三重。” 陆七两摇了摇头。 四月天没想到他会拒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为功法动心的修行者。 “你一旦突破了第三重,你身上所中的毒能不攻自破,现在你每天压制着体内的毒火,一定苦不堪言吧?” 陆七两又摇了摇头,他中的毒并不深,那枚苏琴骨刺所制发簪已有万年之久,毒性不比当年,又先刺入过张天宗,毒性更是锐减,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也无法排出,只能用神力每日压制在体内,无时不刻的承受着毒火炙身之苦。 但陆七两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里,然后把流光和所有的事情全部忘掉,什么神功,什么毒伤,全都无所谓。 四月天看他没有答应,不由有些着急,瞪大眼睛,拍了一下桌子,“信不信我杀了流光。” 听到流光的名字,陆七两心中莫名刺痛了一下,他又摇了摇头,“你不会杀她的,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 四月天笑了笑,“七两,你虽逃到了此界,可天界的追兵早晚一定会找到你,如果你修到九重,他们不仅不会抓你,反而会把你请到上九天去立府封疆。” 陆七两知道她说的对,天界是一个谁强谁有理的地方,之所以追着他不放,是因为他的战力不强,还受了伤。 而四月天在此界这么多年,天界一定早就知道。 她本是九天玄女旗下第一悍将,三皇六帝或是九大天宗,想要抓她,无论谁派人来,不仅会损兵折将,更会成为天界笑柄。 陆七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天界,我早就没兴趣了。” 他慢慢走到门边,又转身施了一礼:“多谢四月姐的照顾,我走了。” 四月天没有转身,她伏坐在桌前,背影瘦瘦小小的。 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向后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陆七两慢慢走到她身后,“四月姐,你要教我【万雷诀】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吧,可我资质愚钝,修习这门功法上千年了,一直困在第三重,即便是你教我,不知要花几千年才能有所突破,估计也帮不上什么。” 四月天转过身来,满面春风,“别人修炼,哪怕天姿卓越也需要个千年、万年,但你不同,张百友曾说你有法则加身,你知道那是什么?” 陆七两不由想起在天界的那次决战,张百友说他身上有法则,要收他为徒,九天玄女闯出封印后,喜喜姐成了一棵枯树,他将那棵枯树种到了药园里,没想到竟然又活了过来。 他犹豫着说:“难道我有复活的能力。” 四月天笑了一下,“张百友没和你说,我告诉你吧,你有的是复制别人的法则” 陆七两有些失望,怪不得他用以身化雷之时,染上了张百友的一丝神息,本体就变得和他一模一样了,但这算什么法则,顶多算是变化。 “四月姐,这有什么用,难道你想我复制成你?”陆七两一脸不解。 四月天哈哈大笑,“我要二个四月天有什么用,你可以复制我的功法啊,虽然你的神品不高,但好在你一直修习的是【万神诀】,一会我将功法传你时,即便你到不了九重,至少也能到六重。” “那我要怎么做呢?” “你站着不要动。”四月天说着,走到他身前,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四月天的手温热柔软,还带着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果味甜香。 陆七两感到额头温柔一触,如丝之无声坠地。 突然一阵轰鸣,万道金雷落下,天崩地裂,片刻之后,天地只剩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又听到四月天的声音, “七两,你怎么翻白眼了,难道被我拍死了?” 他回过神来,看到了四月天的笑脸,没有金雷,也没有天地毁灭,房中景物一切如常。 四月天见他醒来,“把衣服脱了……全脱光。” 陆七两扭捏了一下,但一想是为了传他神功,就转过身,背对四月天,脱去了衣服。 四月天笑嘻嘻地说:“张百友号称天界第一美男,我也是魔界第一……也可能是第二的美女,我一直馋他的身子,几次三番的对他示好,他明明对我也有想法,可总是假正经,气的我躲到此界,本以为他会追来,结果我等了他一万年……” 陆七两听的迷糊,不觉得这和神功有什么关系,他犹豫着问:“四月姐,这和传功有关吗?”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长的和张百友一模一样,他我看不了,看看你也行,转过来……”四月天说着向他走了过来。 陆七两感到身后一阵温热,他羞的满脸通红,慌忙去穿衣服。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 四月天哼了一声,把门打开,流光倒了进来,被四月天轻轻用手扶住了。 流光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又被雨水淋的湿透,她的脸上,身上全是伤痕。 她不认识四月天,只觉她是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勾魂魔力。 陆七两衣衫不整的站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她。 流光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泪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挣扎着站好,向门外走去。 陆七两在她身后喊,“流光,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流光冷哼一声,“我什么也没想,你们做什么,我也管不着,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快逃吧,杨顶天要来杀你。” 第170章 永远也等不来那个手持狼王令牌的人 四月天不相信别人口中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别人心中的想法,人心也是瞬息万变。她只相信人们在遇到事情的一刹之间,做出的第一反应。来不及想,就做出的反应。 她关闭了陆七两的五感六识,带他进入雷庭之境,陆七两感应不到流光正向这里走来。 但四月天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流光的到来,她想知道流光对陆七两最真实的想法。 她计算好了时间,把陆七两从雷庭之境中唤醒,让陆七两脱去衣服,就是让流光进来后误会。 在那一刹之间,流光的心痛、委屈和愤怒,全被四月天看到眼里。 而陆七两却仍呆呆地愣在那里。 四月天轻轻的叹了一口,对陆七两说:“你还不快去追。” 陆七两追了出去。 四月天又哼了一声,“男人啊男人。” 流光一身是伤,四月天期待陆七两的第一反应,是去查看流光身上的伤势,他却傻站着不动,可能是他太单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女孩在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心动,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紧紧的抓住。 当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张百友救了她,她对他一眼钟情。 四月天本是魔皇军中悍将,魔皇对她也恩宠有加,她本以为可以永远跟随魔皇,可在她攻打天界时,魔皇命她困守九天玄女,却带着魔军主力悄悄撤回,她成了魔皇的弃子。 那个,她曾相信并依靠的男人抛弃了她。 三天三夜,她手上的魔兵全部战死,她身负重伤,万念俱焚,她闭上眼睛,准备死在九天玄女的剑下。 一位白衣少年飘然而至,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从九天玄女的剑下救了她。 他就是张百友。 此后,四月天降入九天玄女旗下,成了天界的神将。 但四月天觉得天界的神仙太装,明明两心相悦,可张百友却对她若即若离。 她本是生在魔界,随心所欲的性格也受不了天界的约束,一怒之下,来到了下界,她本以为张百友会来寻找她,等了万年,却从陆七两口中听来了张百友被刺的消息。 “张百友……张百友……”四月天抓起桌上的酒坛子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烈火一样,像她的性格,她不是一个温柔的女子,但不代表她不心思细腻,可以没有尊严的主动一次又一次的送上门去,被人拒绝。 她心中恨恨地想,他怎么还不来找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笑了笑,抓起酒坛子离开了陆七两的房子。 她不相信张百友死了,她喜欢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张百友是那么有心计的一个人,脸上常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动声色的一句话里,有几百个心眼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在陆七两手里,又当着那么多天界守卫的面,被烧成了灰。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 她唯一担心的是,陆七两说的,九天玄女将十二魔祖放回了魔界。 她在下界,天界不会找她的麻烦,但十二魔祖不会放过她,他们要抓她,不仅因为她背叛了魔族,而且他们还是她的师傅。 她又不想灰溜溜地躲回天界去,不想让张百友瞧不起,现在唯一能帮的上忙的只有陆七两,但他身上有伤,功法也太弱了,所以她让陆七两复制了她的【万雷诀】,以陆七两的修为,现在他的【万雷诀】大概有了六重,或者七重。 四月天的【万雷诀】已经修炼到了三十六重,她却骗陆七两【万雷诀】只有九重,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骗他天经地义。而且她是想陆七两更有自信,觉得已离大成不远。 一个神仙和一个铁匠争一个女子,还唯唯诺诺的,丢的是她四月天的脸。 至于流光冒死来说的杨顶天要杀陆七两,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杨顶天是谁。无论妖界的女帝,人界的人皇或是北境的狼王,在她眼里不过都是蝼蚁。 一个人的性格是由他所处环境决定的,铁匠杨顶天,脾气火爆、头脑简单和满口脏话的粗鲁汉子,但他在担任老狼王的亲卫时,是一个沉默寡言,粗中有细和极为残忍的角色。 杨顶天的战力不高,但深得老狼王的喜爱,因为他忠心不二。 为了救治儿子,老狼王曾闯过魔界,染上了不治之毒,寿命不足百年。 他曾数次亲眼目睹过老狼王毒发时,倒在地上打滚哀嚎,他假装从未看到过,更无对外提起。 四月天为新狼王植入灵魄,打通灵脉后,一天,老狼王带着杨顶天去到北境一个十分偏远的山洞里,那里种满了他从魔界带回来的蓝色藤蔓,上面幽幽的发着莹光。 老狼王须发皆白,已是垂暮,他问杨顶天:“你说狼族能一统北境,靠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铺垫。 杨顶天低头不语,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要是万一说出了老狼王心中的想法,那更是错中之错,做为一个亲卫,他不能揣测主子的想法,更不能比主子聪明。 老狼王哈哈大笑,“别人以为我们狼族凶残,实际上我们靠的是万事有备无患。” 他布好了五雷阵法,砍了许多蓝色藤蔓,让杨顶天缠在身上。 “据说这些藤蔓能避雷劫,魔界攻打天界时,曾用此藤炼制盾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杨顶天仰头大声地说:“属下愿意一试。” “我并不知道炼制之法,你可能会死。” “属下虽死无憾。” 五雷阵中,一片雷电劈下,杨顶天面不改色地站立不动,被劈的浑身是伤,脸被劈掉半张,一只眼也瞎了。 此后,杨顶天在山洞中潜心研究了数年,终于发现了此藤的避雷之法。 需在砍取、编制过程中,不可使用灵力,才能保留它的避雷属性。这些魔界的藤蔓虽长的细长,但坚硬无比,一般人如果不用灵力,别说折断,哪怕掰弯都难,如果不是杨顶天天生神力,也许永远不能发现这个秘密。 老狼王冷冷的盯着他,“顶天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打造避雷护甲?”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陷阱,杨顶天当然知道这是老狼王要提防四月天。 当年,他跟着老狼王去见四月天,亲眼看到她随手一挥便是万道金雷。 杨顶天如果说他不知道,那就是说谎,但他也不能说知道。 他说:“属下不愿多想。” 老狼王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兄弟,我要你去做一个铁匠,招一批力气大的人,打造五千……不,二万副避雷魔甲。” 杨顶天说:“属下遵命。” “别属下,属下的,你是一个铁匠,要有铁匠的样子。” 杨顶天脱下官服,官帽,挺胸哈哈大笑,“多谢狼王,照顾小的生意。” 从此,一副粗鲁的铁匠模样。 老狼王也哈哈大笑,眼中却透出凌厉的杀气,“我让你做这件事情,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无牵无挂的把它做好。” 杨顶天愣了一下,什么是无牵无挂?他和妻子住在狼都一所僻静的院子里,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最大的女儿十八岁,最小的孩子九岁。 老狼王掏出一块银色令牌抛给他,“兄弟,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谁拿着一样的令牌找你,你见他如见我,按他说的去做。” 杨铁匠回到家里,想了整整三天。 他在狼都之外的城市里选了一户人家,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他把这一家人全都杀了,把女人和孩子的尸体带回家。 他放了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三具尸体也烧成了面目全非的焦炭。 他带着妻儿连夜潜出狼都,把她们安置在北境一个极为偏远的村子里。然后,独自一人回到狼都,开了一家铁匠铺,只招募力气巨大的铁匠。 他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年,平安无事。 他心中窃喜,知道做的对,这才是老狼王真正想要的答案。 他自知做的这些事情,虽然隐秘,但老狼王全都一清二楚。 杨顶天不是不能杀掉自己的老婆孩子,但这样做,他就是一个真正无牵无挂的人,老狼王就没有可以约束他的手段。 他要扮演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把妻子孩子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实际上,他是交给了老狼王几个人质。 几十年过去了,杨顶天将打造好了二万副避雷魔甲,悄悄地运到了那个只有他和老狼王知道的山洞里。 在山洞里,杨顶天杀光了所有参与制作魔甲铁匠。 但老狼王没有招他回去,他仍然是个铁匠。 又过了几年,老狼王去世了,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杨顶天心灰意冷。 数年之后,杨铁匠的铁匠铺越开越大,他手执重锤,盯着炉膛中透红的火焰,心中却像是盖了一层厚重的炉灰。 也许,他这一生都只是个铁匠,永远也等不来那个手持狼王令牌的人。 第171章 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过,她也什么都没问过 陆七两。陆七两。陆七两。陆七两。 陆七两,我本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流光跑出陆七两的房间之后,再也无法忍住眼泪,混在雨水中流下来的还有从她头上的伤口中不断流下的血,温湿的血水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一直到大腿。流光满脸是血和泪水,眼前的事物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变的朦胧,她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的雨水中。 因爱生恨。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因为他的背叛而感到愤怒。流光拖着一身伤痕,踉跄着去拍陆七两的门,门一打开,她倒入了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怀里,她身上带着清凉的果味甜香,并不浓烈,却勾魂摄魄般的令人迷醉,而陆七两衣衫不整的站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她。流光感到了愤怒。陆七两,我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然后,她才想到,其实自己没有愤怒的资格。 她跑开了。 这一夜,她过的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杨顶天知道银甲狼卫要在三日后处死所有的铁匠后,就让人把所有的铁匠招到了院子,有人开始哭,他也跟着流泪,有人高喊:“都是我们连累了大哥。” 杨顶天就大呼一声,“拿酒来,大家都是兄弟,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和兄弟们一起死,有球不好。”大家一起豪言壮语的饮酒。 流光突然觉得他很虚伪,刚才杨顶天还气急败坏地怒骂那几个闯祸的人,他盯着他们,那是一双吃人的眼睛,错不了,他恨不得活活撕了他们。他不能杀他们,是因为银甲狼卫让他们三天后去死,那就意味着,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 现在却又和他们称兄道地起来,大口喝酒,大声笑说死后埋在谁的旁边,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如此豪迈汉子。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敢逃,也逃不了。 流光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不想死,更不想装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来,她要去求求燕子,只要她帮着说句话就可以。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杨顶天对这句话有深入骨髓的理解,他战力并不高,跟随老狼王南征北战,从普通的小卒到老狼王的亲卫,他收到过优厚的赏赐,也感到过自豪和荣誉,更是亲眼目睹过什么是残忍、恐惧和绝望。 上了狼王这条船,就没有了回头路,除了忠心没有第二种选择,收到狼王的命令,如果你眼神中有一丝犹豫,你就会成为下一场的战斗中,第一排的必死之卒;如果你敢逃,你的父母兄妹妻子孩子会被煮成一锅肉汤,然后逼你吃下去。 狼族并不是北境最大种族。有战功,十倍百倍的奖赏,敢叛逃,更是千倍万倍的惩罚,老狼王打造了一支狼王铁军,他们有绝对的忠诚和绝对的残忍,他成了北境之王。实际上,老狼王也没得选,如果他不这么做,怎么称霸北境,拿什么和妖帝、人皇对抗。 杨顶天抓着酒坛子,大口的喝着酒,有人在院子里支起了几口大锅,里面煮着肉,浓厚的肉香弥漫在整个铁匠铺子里,他突然觉得恐惧和恶心。 有人高喊:“流光逃了。” 杨顶天大口的呕吐起来,玉面狼说的是三日后杀光这里的铁匠,如果一个人逃了,他们所有人的家人都得死,也许会被煮成一锅浓浓的肉汤。 杨顶天哈哈大笑,“是我让这个小骚货出去办点事,我马上去把她叫回来。” 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黑暗中,一双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杨顶天。 天空开始落雨,流光是杨顶天的姘头,在铁匠铺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现在流光走了,杨顶天也要走? 杨顶天喝了一口酒,哈哈大笑,“天下谁能逃得掉狼族铁军的追杀,我现在就去把流光带回来,老孙头,你是不是一直想睡那个小骚货?” 也许是因为太多的酒,也许是时日无多,老孙头嘿嘿一脸淫笑,“那个小娘们圆滚滚的屁股蛋子看的我心痒痒……” 铁匠铺里年轻女子并不多,像流光这样健硕美丽的,没有第二个。 杨顶天也笑着说:“老孙头你还行不行,那小淫妇在床上可不是一般的骚,小心她把你玩散了架。” “她玩死我,我也愿意。” 人群里热闹起来,“我每晚一想到她,就比铁还硬……” 杨顶天哈哈大笑,“你们先把酒肉搬到大厅里,等我把她叫回来,让她陪兄弟们好好玩玩。” 人们把院子里的酒肉搬进了大厅里,杨顶天是这些人的头,他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过,他们喝着酒,期待着那个少女健硕雪白的肉体。这种事的动人之处,不是那短暂的几分钟,而是这段焦急等待的时光。 杨顶天追了出去,他走出铁匠铺时,没有锁门,更没安排人看守,但他知道他们一个人都不会逃走。让这群精力充沛的汉子期待流光,比用其它手段看住他们管用得多。 沿着流光身上的气味,杨顶天很快便追到了那条通往药园的偏僻小路上。 他记得流光身上少女的微香,忘不了。 流光来到铁匠铺后,事事一样,事事又不一样,冬天最后一场雪融化成了满树红花,远处有鸟在深林中鸣叫,杨顶天心中有鹿,蹦跳让人心痒,老狼王死后,他那颗尘封多年的心,竟然还会跳动。 丽日当空,骄阳似火,流光双手执钳,杨顶天挥锤,二人沉默契合,只有目光偶尔相接,又闪躲。炉火正旺,杨顶天心中燥热。 他突然一手撕去上衣,露出一身结实如铁的肌肉,上面有数道伤疤,有刀剑,有雷电……流光看着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眼中满是崇敬。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吧,他的肩膀那样宽厚,可以担当起所有的重担。 她听说杨顶天曾是老狼王手下的一员猛将,后来顶撞新狼王被革了官,他成了铁匠。 铸器的铁匠在以武建国的北境,是一份受人尊重的职业,他的铁匠铺是狼都最大的,狼都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意思住在狼都东边的都是地主富人,住在西边的是达官贵人。杨顶天的铁匠铺独占狼都东侧一大片土地,这里有山有河,更有一处丰厚灵铁矿。他名下不仅有数百位铁匠,还有山上的烧炭厂和开采灵铁矿厂。 他的铁匠铺也是北境最大最有名的,只要是刻着顶天二字的器具,无论是刀剑还是法器,都要比同样器物贵上几倍,但仍在整个北境也是一物难求。优秀的男人果然是无论做什么都卓越,他身上的伤痕是他战胜一切逆境的证明。 杨顶天汗水浸满全身,流光拿起一条布巾,在刚从深井中打上来的冰凉水中,泡湿拧干后,轻轻擦去他背上的汗水,流光的小手冰凉丝滑,她身上的气味像6月的酸梅子,带有淡淡的甜醋味,微微甜美的气息,让人感觉鼻腔有些收紧。他不由的抓住了她的手,流光没有挣脱只是笑,他慌忙松开,院子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犯不着。 杨顶天有妻儿,他把她们送往北境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安置好后,就再没去看过她们,许多年前,曾有人送过一封信来,他说这里没有那个人,他杀了送信人,那封信他没看,扔到炉子里烧了。 他的妻儿被送走后,就像是没存在过一样。他烧光了她们所有用过的东西,他不留任何念想,和过去一刀两断。送走了她们,他带着几乎欢喜的心情开始了新生活。 流光住的地方在铁匠铺后院的一间偏僻的屋子里,屋子后面是山,本是一个堆放木炭的库房,早就弃之不用。离其他铁匠的屋子较远,但共用一个水房。早晨醒来,流光去水房洗脸,常会遇到同来打水的铁匠,他们会嘻嘻哈哈的大声讲些与那个有关的笑话。 杨顶天把他们赶跑,夜里有时他也会转到流光住的那所屋子前,也许是为了她的安全,也许是……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白天他们一起工作,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眼睛,一湾多情的秋水;低下头,看到她细长的小腿,他的目光无所适从。 黑暗来临欲望也随之而生,杨顶天坐在黑暗的客厅里,不醒也不睡,迷迷糊糊到天明。他不知道他这样的男人,竟然还会为了一个女子失眠。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来,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流光的屋前,吹灯夜更明,如水的月色从窗中照进来,流光躺在床上,衣服整齐的叠在床边,她双腿夹着被子侧卧在那里,她真白,她的手丝滑,身上大概也有6月的酸梅子的甜香。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压到她身上,伸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她挣扎了几下,认出了他,抱住了他。 事情发生之后,杨顶天和流光都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她是个处女。床上的血像一只红色的蝴蝶,蝴蝶之所以为蝴蝶,是因为美丽而且短暂,白天在花中飞舞,晚上扑向火焰,它们盲目的追逐美丽和光明事物,但不知道美丽和光明必不长久。 他有点尴尬,觉得对不起她,但她笑着,紧紧地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他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狂野,她在他的背上留下了细细密密的爪痕。 在夜里,背上隐隐有些刺痛,他又起身去找她。 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后,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他给了她一些钱,够她离开狼都去别的城市里买一块地,或开一间铺子,如果细水长流,也够她体面的嫁给某个男人。 流光听他说早有妻儿,要赶她走,她并不觉得悲伤,而是无比的愤怒,他骗了她。 她冷冷的站起身,想要离开,但他没有骗她,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过,她也什么都没问过。 第172章 她忽然觉得凄凉,也不知为谁凄凉 流光怒气冲冲地从床上站起来,低头不语穿好了衣服,大步向门口走去,她微微仰起了头,像是要保留最后的一点自尊。 流光在从女孩变成女人以后好像开了窍,开的是心里的窍,不再那么冲动,凡事发生了都会再多想一下, 流光的步子越走越慢,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吵架,父亲就让她滚,母亲不说话也不滚,只是低着头低声抽泣。 年少的流光想母亲真是没骨气,将来如果有男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在事情竟然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天大地大,她竟然无处可去。 铁匠铺的铁匠收入很高,但当学徒的前二年,是没有一分钱的工钱的,铺子里只管吃管住,衣服和鞋子都要自己花钱去买,所以流光为了衣服能穿的久一些,少一点褶皱,每晚睡前都会脱得精光,把衣服小心的叠好摆在床边。 流光才做了一年的学徒,一个钱也没赚到,如果她现在走出去,浑身上下只有过去剩下的三个小钱,只够她买一个褐色的荠麦馒头或一碗清水面,以后怎么办? 夜色正浓,外面没有一盏灯,一片黑,小虫飞舞,蜘蛛在暗处结网。 如果她从杨顶天的铁匠铺里走出去,哪家店铺还敢用她;如果她和杨顶天的事情传出去,哪个男人还会娶她。 如果她要走,她真该收下杨顶天扔给她的那袋钱的。 流光微微侧了一下头,眼角瞥见杨顶天扔到床角的那袋钱,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他给过她机会,既然她骄傲的拒绝了,那就失去了。穷人不该有什么自尊。 这个时候,杨顶天低声温柔地说,“如果你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先去炭厂。” 流光停住了脚步,这是杨顶天给她的另一个机会,她再往前走一步,出了门,这个机会也不再有了。 杨顶天慢慢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你累了,先睡吧,明天我让炭厂的七婆过来,带你过去。” 他没有把她扔到床上,再压在身下,毁掉她心中最后一丝尊严。因为没必要,在这场角力中,杨顶天已经赢了,赢得很彻底,他懂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再进一步可能就是仇恨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是个懂得享受的男人,得之不甘,食之无味。他要流光在床上还那么主动狂野,还对他心有幻想,就要做出一点点的让步。 杨顶天走了出去,把她一个人扔在黑暗里,杨顶天走的很轻松,这个结局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如果流光拿了钱就走了,或者不拿钱走了,他说不定还会去寻找她,但她最终没敢踏出那道门。小飞虫落到网上,拼命挣扎,无谓的挣扎,蜘蛛慢慢爬过去,把它牢牢的绑住。 对她这样一个软弱女子,杨顶天就是一个掌握了她命运的,无所不能的神。 杨顶天突然明白了,老狼王为什么总是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兄弟。不是老狼王谦逊,更不是对他尊重,而是因为他是一条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卑微的狗。 杨顶天踏着轻松的步子,嘴里轻轻哼着歌,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岁月磨我少年志,时光凉我善良心。人间总有一丝情,抵我心中意难平。 七婆带流光来到炭厂,这里和铁匠铺不一样,住的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分散在山上各处,住在这里更隐秘,七婆临时收拾出了一间旧屋,抱来一床旧的铺盖,上面还有黄色的污渍,白色的被角脏到油亮,散发着难闻的腥骚臭味,又丢给她一副碗筷,那是一个普通的大白瓷碗,缺了一个角,上面还粘着米粒或者肉渣,已经很久没人用了,牢牢的粘在上面,需要用水泡一下,再用力一点点的抠去。 这些东西都是秋末冬初,用炭量大时,炭厂会临时招些庄户人,上山砍柴用过的。 她洗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觉得脏,每当她端起这付碗筷,就想到上几个用它的人,也许长相丑陋,在山上围着火堆,被冷风吹得流出长鼻涕,沿着碗边喝着里面的热肉汤,鼻涕滴入碗里;也许不是人,是看守炭厂的一条狗。 她连别人用过的碗筷都接受不了。她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守着瘫在床上的父亲不放,也许是爱,也许是因为失去之后,再难找到心中没有一丝芥蒂,完全包容她的男人。 她并不讨厌旧的东西,但如果是一副新的碗筷,新的被子,她可能会更为喜爱,更为珍惜吧。她抓起那个破碗,狠狠地摔个粉碎,在炭厂的木头堆里寻找到一截圆木,连夜为自己刻了一只粗糙的木碗。但那床被子她丢不掉,夜里山上,寒风料峭,如果她不想冻僵,她再心有不甘,也得将就着用。 第二天一早,七婆喊她去烧炭,她面无表情的跟着一群婆娘去了炭厂。 在夜里,杨顶天有时会来找她,她有时会拒绝。 她疯狂肆意地骑在杨顶天身上,闷声宣泄着自己的羞耻,这毫无指望的肮脏日子,他给她钱,她就收下,但现在他给的钱每次都不多,只够买床新被子,买个锅,买米,买油…… 既然她收钱,那就就撇清了关系,和她与爱无关,免得她误会了。她和妓女有什么不同,都是收钱办事的女人。 在白天,杨顶天偶尔会来炭厂,看到人群里流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她做这做那,偶尔心中会感到一丝歉疚。 流光买了床新被子,终于把那床骚臭的被子扔了,她觉得自己脏,她跳入河中,用河底的泥沙用力的搓细着身上每一寸肌肤,直到搓到浑身通红。她来狼都是为了寻找妹妹的,可她却把自己弄丢了,她盯着窗外的月亮,目光忧伤,而且绝望,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够拉她一把。 可能救她的人,怎么会看的上她,她是如此弱小、卑微和脏,扔到人群里,没人会多看她几眼。渐渐地流光失去了往日的光采,她仰面倒在床上,脱光打开,自始至终的一动不动。杨顶天穿好衣服后叹了一口气,食之无味。 烧炭时,七婆坐在她边上,看着窑室内透红的火焰,七婆突然悠悠地说,“唉,杨师傅其实是一个可怜的人,他的老婆和三个孩子在一场大火中烧成了焦炭……” 流光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灭了,她早就不是那个被幻想支配的少女,杨顶天死了老婆,但也没说过会娶她。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离不开女人,更不想被家束缚住。 流光也曾相信意志与爱,如蝴蝶般在花朵一样美丽的世界里盘旋飞舞。她曾是狼都中万里挑一的天才少女,她的母亲说将来狼王会收她做义女。她被杨顶天压在身下时,也曾幻想,将来她也会有几个孩子吧,如果他们的父亲是杨顶天,他们就不会为了吃穿忧愁了吧。 流光穿着草鞋走在狼都最繁华的大街上,她被七婆派出来买烫伤药的,炭厂和铁匠铺每天与火相伴,被烧到的人有很多。 流光低头看着脚上露着脚趾的草鞋,周围全是锦衣华服的人群,她不明白为什么整个狼都只有一家药店,而且建在住满达官显贵狼都西部最好的路段上,这里巡街的都不是平常的铁甲狼卫,而是银甲狼卫,既然药店在狼都这么吃香,为什么没人多开几家? 燕子对她很好,听她是从东郊一路走来的,搬出了一张椅子,拉着她的手坐下,周围的那些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排着长队,燕子却像是视而不见一样,她又对一个清瘦的少年喊道,“七两,快去倒杯热茶过来。” 那个少年长得十分清秀,脸很白,眼角很长,如果他不开口,倒像是个身材单薄的女子穿了男装。他说:“燕子,我是药园过来送药材的,哪知道茶在哪?” 他转头看了流光一眼,“呀,是你来了啊。”一闪,就钻进了药店的内房里倒茶去了。 他见过她吗?她觉得见过,但又没什么印象。 流光是带着一些世俗的目的和燕子结交的,她在狼都举目无亲,多个朋友多条路可走,而且燕子虽只是药店的一个小主管,她竟然可以走到门边,信手指着一队巡街的银甲狼卫其中一个,高声喊道,“你……过来,帮我把这个药给左将军送去,下次你让她夫人来取,我们这边不送。” 那个银甲狼卫竟然一脸恭敬,“小的得令。”他接过药,噔噔噔跑去送了。 在狼都,银甲狼卫可是将军以下,可以先斩后奏的存在,哪怕是名声响亮的杨顶天,在路上遇到他们,也只能垂首站立在路边。 如果遇到阴雨天气,或炭厂轮休,流光有意无意会转去药店,燕子带她去药园,在那里,她结识了陆七两、涛涛和小君,他们都是药园里种药的小伙计,每日里嘻嘻哈哈不求上进的少年,在尚武的北境修长生功法,简直是自毁前程。 轮到流光介绍自己时,她没说自己是炭厂的炭工,而是说:“我是狼都东边铁匠铺的铁匠,有段时间还做过杨师傅的徒弟。” 燕子愣了一下,“什么杨师傅……哦……你说的是那个杨独眼吧,我见过他几次,每次见我都一脸堆笑,眼神却有些凶残,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流光以为燕子也是在吹牛,她从来没见过,杨顶天正眼看过来买器具的客人。 陆七两除了长的好看,给流光的印象并不深,他的话不多,他常坐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她,流光转头去看他,他会慌张的别过脸去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燕子带涛涛和小君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流光和陆七两两个人,两个人默默的喝茶。 流光喝茶喝得好大声,像是喝热汤一样。她笑着说,她们铁匠都是粗犷的汉子,平时饮酒解渴,茶喝的少。 陆七两想没话找话,他开口说了句,“那个……你……我……” 流光看向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个人像是街边拐角突然打了个照面一样,陆七两吓的住了口,没有了下文。 流光心中一惊,这个清瘦的少年不会是喜欢上了她吧。在这个弱者必亡的世界上,她早就自身难保了,不敢再把这样一个胆怯弱小的男人背在身上。 夜晚,她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窗外的一轮圆月,很冷的时候抱紧了双腿,把头枕在膝盖上,认真的想,爱到底是无所不能,还是一无所用。 现在正是的四月节,听说也叫重生节,这是北境最盛大的节日,整整一个月,每日狼王都会令人在河边燃放烟花,表演歌舞,庆祝四月,庆祝重生,烟花如雨,仓促短暂,美的让人心碎,如果真能重生,再来一遍,那该多好,可人生只能一路向前。 白天时,燕子来铁匠铺找她,揭穿了她不是铁匠只是个炭工的事实,但燕子好像毫不在意,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真的敢叫杨顶天为杨独眼,而杨顶天也不是她认识的杨顶天,他真在一脸堆笑,在燕子面前点头哈腰,如果他现出狼身,他的尾巴一定像狗一样摇来摇去。 陆七两托燕子送来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又约她去喝酒,当着杨顶天的面,她不敢说去,但杨顶天却急着替她应下了,燕子让他滚,我没和你说话,他就真的滚了。 流光在心中暗自发笑,这可真是解气,可一切又那么的不真实。 燕子说,“七两刚领了薪水,你可千万别和他客气,狠狠地宰他一顿。” 陆七两低着头,带她去了狼都最贵的馆子里,一路上说着不着边的话,“天气真好,你觉得呢?” 流光心中暗暗生气,天气不好,我就不出来了,你问我这个我怎么回答你,她信口答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陆七两早就定好了位置,临窗最贵的位置,哪怕她真的是个铁匠,这个位置最低的消费,也要花掉她一个月的薪水。而陆七两不过是个药园里种药的小伙计,能赚几个钱,他为了请她吃这顿饭,该不会预支了一年的薪水了吧。 陆七两转到她的身后为她倒酒,她装了一下说,“不喝。” 陆七两马上要点一壶雀舌茶,流光没喝过,以为真的是雀鸟的舌头,就拿起菜单一看,天啊,这么贵,这一壶茶的钱,估计就是眼前这个小子一年的薪水了吧。 吃完饭,他不会没钱结账吧?到那时,他该如何收场? 她握着菜单,手微微有些抖,她忽然觉得凄凉,也不知为谁凄凉。 第172章 流光。流光。流光。流光。 流光。流光。流光。流光。 我原以为我可以呵护你一生的。 1、 “美丽善良却又灾多难,是我深爱的北境。” “我是北境之王,她却从未真正属于过我。” 深夜里,狼王端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细长的手指搭在暗红色的长桌上,轻轻地敲着。 传说当年之战,魔皇败走后,坠落北境,并在此打开魔界之门,遁回魔界。 修为高深且精血纯正的鹤族和鹿族封印了魔界之门,并镇守北境。在他们的共同治理下,北境成了一个美丽富饶之地。 万年之前,血魔降临,短短数年,竟将北境的鹤族鹿族屠杀干净;人族和妖族趁机瓜分了北境,大肆开采灵矿,北境的狼族沦为了矿工。 牛帝率兵攻打人界时,人族节节败退,轩辕甲征召北境中人族所属区域的狼族,并承诺战争结束后,助狼王成为北境之主。 轩辕甲并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北境是狼王一点一点打下来的,他打跑了瓜分北境的妖族和人族,成了北境之王。可他为了医治儿子的无灵魄之症,打了魔界的封印…… 大殿黑暗处,一个身着银甲的英姿飒爽的小将慢慢走了出来,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正是银甲狼卫玉面郎君,他的口气一点也不客气,而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事情要提前了,你现在就去集结队伍,我已通知魔皇,魔祖会亲率大军随后就到。” 狼王问:“不是三天后吗?” 玉面郎君轻哼一声,“那个小姑娘出乎了我意料……你不会还没有决定好站哪边吧?” 狼王站起身,他十分高大,玉面郎君在他面前如同孩童一般,他冷冷地说道:“那个小姑娘是谁?都说是无忧公主算无遗策,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搅乱了计划?” “她叫流光,野性难驯,我原本计划是三日后斩杀她时,陆七两会来救她,没想到……不过也好,她可以乱了他的心。” 2、 流光加快了脚步,穿过前面那条幽黑的小道,前面就是药园了。 她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流光,你等一等。” 杨顶天追上来,想拉她的手,被她一下甩开了。 流光奔跑起来,比杨顶天想象的快。雨滴撞到身上啪啪的响。 杨顶天一把抓住了着她的长发:“让你等一等,你跑什么?” 一双红色的鞋子,从流光的怀中掉落出来,杨顶天记得这是那天燕子带来送给流光的。 他嘿嘿狞笑一声,“我以为你要逃,原来你是要去找那个小白脸,我一会就去杀了他。” 流光本想对他说,她要去求燕子让银甲狼卫不要杀铁匠。可她还没有张口,杨顶天一拳就把她打倒在地上。 他一手撕住她的头发,一手不停的打到她的脸上。那终日打铁练就的拳头,雨点般的落下来。一拳一拳打她的眼、鼻,打得她牙齿脱落,骨头碎裂,如雨点清柔的声音。 他要她知道,他是她生命的主宰,他是她不可抗拒的神。 她头破血流,脸被血染的通红,如火般炙热燃起。 流光的意识渐渐模糊,心中却渐渐现出陆七两那张清秀的脸来。 她以为她对他没有感觉。其实她爱他。 在他的面前,她小心的展示出她最优秀的一面,当他知道她其实如此的不堪,他会嫌弃吗?她想起了那只被她摔的粉碎的破碗。 她是喜爱他的,只是不敢动心。就如年幼时,母亲带她走在街上,商店里有许多漂亮的鞋子,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她的母亲没钱给她买。 不敢爱,因为爱了也得不到,会再次伤了她的心。 遥不可及,残酷而理性的爱。 她自始至终在寻找的是依靠,而不是爱。她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心。她低低地说:“原来是我早就知道我不配。请原谅我。” 流光的喘息渐渐微弱,她是暗暗的火,随时可能熄灭。 杨顶天把她拖到路边,撕开她的衣服,打开双腿,他打开她却也知道再也无法打开她的心。 他要羞辱她的欲望比侵犯肉体的诱惑更大,他捧起她的脸,他狂笑着问她今夜到底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 他一次一次的,疯狂地占有她,直至精疲力竭。他只不过极度极度的不安与焦虑,他不甘心在平淡中无声的老去。他不相信,可事实如此,老狼王抛弃了他,他追随他是为了荣耀,最后却成了市井里粗鄙的铁匠。 在这个少女的身上,一片血腥之地,他找到了卑微的立足之处。 杨顶天抓着流光的头发,拖着她向回走,流光已经昏死了过去,身体在泥泞的路上拖出一道长长血痕。 路边的黑暗处,一个身着银甲的的小将慢慢走了出来,挡在了杨顶天的身前。 杨顶天看见他,吓得浑身发抖,惊恐地丢下流光,双膝跪下,“银甲狼卫……玉面狼君,你说过,三天后,才杀我的。” 玉面郎哼了一声:“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但你还有用。” 杨顶天眼睛闪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色的令牌,“对,我还有用,这是狼王令,你是老狼王派来的吧。” 玉面郎接过狼王令,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扔到地上。 杨顶天一惊,转而哈哈大笑,“你不要以为拿到了洞里的那二万副避雷魔甲,就可以把我象垃圾一样丢掉,那些魔甲是假的,真正的魔甲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玉面郎轻轻哦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背对着杨顶天,蹲下身,伸出手,手中出现了一颗红色丹药,他将丹药塞入流光的嘴里,嘴里轻声的说,“小姑娘,去找陆七两吧。” 流光睁开了眼睛,僵直的站起来,木偶一样呆滞地跑开了。 杨顶天在玉面郎的身后,轻念法咒,手上马上出现了一把巨大的灵铁巨锤,他用尽全力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 杨顶天感觉像是砸到了什么,他的双手震的发麻,虎口撕裂,手中的灵铁巨锤也砸的粉碎。 可又像什么也没砸到,玉面郎毫发未伤,他慢慢地站起来,“你是想现在就死,还是过一会再死。” “你不会杀我的,杀了我,没人知道那二万副避雷魔甲藏在哪?” 玉面郎站起身来,不屑的微微一笑,“杨顶天,你每天都在惴测老狼王的心思,如果你真能猜出他的想法,那你不就是狼王了,可惜你不是他。你从一开始,就是一颗弃子,无论你能不能造出避雷魔甲,都不重要,那不过是老狼王做给四月天看的。” 杨顶天呆住了,雨下的密了。 湿冷的雨水,让他想明白了一切。 老狼王让他造避雷魔甲,不过是一场戏,演给四月天看的。如果他什么也不做,四月天可能会对他有疑心,他造个避雷魔甲,就像是在告诉她,你看我顶多也就造个甲。 这和杨顶天杀了其他人,伪造成杀掉了家人,而把真正的家人隐藏起来是一个道理。 老狼王知道的一清二楚。 都是一种秘而不宣的示弱。 老狼王根本不需要这二万副避雷魔甲,也不需要杨顶天……他闯入魔界能把那魔藤带回来,怎么会不知道魔甲的炼制…… 杨顶天冷汗流了出来,惊恐地说:“玉面郎……你到底是谁?” 玉面郎捂嘴轻笑,宛若一个女子,“我当然是魔族。” 第173章 流光。流光。 3、 流光一路踉踉跄跄的跑到药园,看到陆七两窗子里透出的灯光,才渐渐有了意识。 她倚靠在门上,拍打了几下,四月天打开了门,她没见过四月天,只觉得她是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 流光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泪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转身又跑回黑暗,她流了太多的血,倒在了地上的泥水里。 陆七两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流光,流光……” 四月天走过来,陆七两转头看向她,用一双悲哀的眼神看着她,“四月姐,求求你,救她。” 四月天仔细扫了流光一眼,平静地说:“她没事,有人救了她。” 陆七两仍盯着四月天。 四月天微微笑了笑,“真的没事,你看她的伤正在愈合,她只是流了太多的血,可能会昏迷一会,那个救她的人,给她喂过一颗还魂丹,她死不了。” 四月天看到陆七两仍是一脸疑惑,就又补了一句,“那可是还魂丹啊,此界早就失传的神药,死人都救的活,那个救她的人,还真是大方。” 陆七两这才放心地抱着流光向房内走去。 “陆七两……快逃。”昏迷着的流光,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陆七两轻声应了一声,“好。” 流光突然双手抱住头,低声惊恐的喊着,“顶天,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闹了,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陆七两面色苍白,像是有刀正在一点点搅碎他的心。他紧紧咬了咬下唇,艰难的应了一声,“好。” 四月天哼了一声,“这你都能答应她,我要把那个人剥皮,剔骨,还要让他一直活着……” 她瞥见昏迷不醒的流光一脸苦痛,没有忍心再说下去,流光其实不过是个孩子,连自己的本心都看不清楚,却一本正经学人谈情说爱。世事艰难,被个心理扭曲的老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抬眉又看见陆七两一脸认真,他那么简单,历世不深,何尚也不是个孩子,什么都没经历过,什么都不懂。 或许是无法掌握的,除了自己的爱,还有自己的命运。 四月天轻声的说:“七两,要不你去魔界吧,魔族喜欢的东西就抢,无论她愿不愿意,你在魔界不是有个叫熊虾仁的好兄弟吗?” 陆七两在向四月天讲述他在天界的际遇时,并没有告诉她,熊虾仁是魔皇的太子,东皇东君。 陆七两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魔族,你喜欢张百友吧,你怎么不去抢?” 四月天说:“我抢了啊,可我打不过他。” 进到了屋子里,陆七两小心的把流光放到床上。 “七两,虽然我不愿意说,但我还是提醒你,你是一个呆子,又爱上了一个傻姑娘,你会活活累死的。” 四月天说完后,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死静,流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是血和泥水,如同陆七两那颗被伤的破破烂烂的心。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陆七两觉得灯光刺眼。 \"流光。流光。” 她没有醒,昏睡着。陆七两打来一盘清水,替她抹了脸,缓缓地解去衣服,脱了鞋裤,轻轻地擦干净了她的身子,她的身体冰凉而细软,他擦的十分温柔,心中未起一丝波澜。 她的呼吸变的均匀舒缓,但脸色依然苍白,美丽宁静如夏夜荷塘中皎洁明月。 他站在她身旁看她,身后渐渐隐现出金色的神环,他轻声的念叨着,“流光。流光。” 为流光包扎好伤口后,陆七两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脚。 4、 雨已经停了,四月天坐在药园的亭子里喝着闷酒。 成长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对每个人都一样。四月天想着成长的残酷,她也曾天真的想要依靠某个男人,也爱过,现在还在等,她的心隐隐做痛。 她抓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酒,轻轻叹了一声,“男人啊男人。” 此刻已是辰时,天色本该亮起,天空却越来越黑,铁幕一般。 燕子带着涛涛和小君慌张的跑了进来。 “你们几个跑什么?” 小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狼王带着兵向这边来了。” 四月天轻轻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小君,“你在锅里炖的江鱼好了没有?” “四月姐,现在真不是聊炖鱼的时候,狼王带着铁军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是上万人……” “这个不是刚才说过了吗?” “那我们怎么办?” “七两正在气头上,他们来送死,我还能怎么办?” 涛涛和小君两个跟随四月天较晚,才几年的时光,没有见过四月天施展万万道金雷,将老狼王吓得跪地不起,当年四月天只是一人打理着一间药店,手下没有伙计。 知道狼王血誓的人也不多。经历过的人也不敢流传,说王族的闲话,是诛九族的大罪。 燕子跟随四月天比他们两人稍早点,但也早不到哪去,只知道药店门外曾有几百金甲狼卫日夜不停的站队守卫,对她惟命是从,四月天和她享受的是狼王一样的待遇,或者要更高一些,每当狼王有重大决定,比如征讨人族,攻打妖界,他都会亲自来征求四月天的意见。 四月天把他赶走,没事别来烦他,并让他把金甲狼卫都撤了。 实在是影响药店的生意,几百个金甲狼卫列队在药店门口,别说店里没人来,整条街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药店的生意,四月天每天坐在院子里饮茶,从日出到日落,燕子觉得她不是在开药店,像在等什么人,可那个人一直都不来。 燕子小心的说,“可以让狼王把那个人抓来啊。” 四月天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不可一世的狼王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燕子不敢多问,但她知道了,她的老板可以不把狼王当回事,她也可以在北境横着走。 所以她叫杨顶天这样扬名北境的人物为杨独眼,也敢对银狼卫颐指气使…… 燕子本性善良,她对贩夫走卒这样的小人物,彬彬有礼;但对这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有一丝客气,就是对四月天的不尊重。 第1章 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大风。 山上的大风已经吹了五百年,人族和妖族的战争也打了五百年。 这座山是人族和妖族的边界,高耸入云,连绵万里。 山上遍地都是白骨,这里是修仙者的墓地,被叫做墓仙山。 十二年前,山上有神品灵玉出世,一时间,宝光冲天,地动山摇。 传说神玉可以使人一步成仙,引来了无数的寻宝者,墓仙山又改称为慕仙山。 他们大多数的死在了山上,但来寻宝的却仍前仆后继。 大概修仙就是这么一条路,要么孤注一掷,要么很可能永远一无所有。 山妖客栈就在慕仙山主峰的半山腰上,依山而建,朝向西方,上下三层,边上立着一根粗大的旗杆,上面挂着一串红色的灯笼,在这片墨绿色的山中十分抢眼。 黄昏时我常躺在客栈的屋檐上看落日,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这时能听到风中传来绵绵不绝的钟声。 牛掌柜说那不是钟声,是龙鸣。 他说这里也曾是古神战场,慕仙山是一条古龙陨落所化而成。延绵的山脉,的确像一条卧在地上的巨龙。 我有些惊讶,神也会死。 山上的四季并不分明,上午还是炎炎烈日,下午便飘起雪来,刹那之间,天昏地暗,狂风卷着碎雪四处翻飞。 在这里变幻莫测的不仅是天气,还有人心。 牛掌柜关上了客栈的门,把满山的风雪关在门外。 他笑着和店里的几桌酒客打了招呼,又往墙边的火盆里丢了几根柴火,让火烧的更旺些,挂在上面黄铜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咕噜咕噜地响着。他忙招呼惠惠子去给各桌添茶,自己上楼钻回了他的房间里。 他身上有旧伤,每天要花很长时间静心调养。他常和我讲些朴素的道理,“如果不能处处小心,迟早会变成别人锅里的菜。”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寒风夹杂着碎雪吹了进来,挂在屋顶的油灯被吹得摇摆不定。 七个身着白衣的人出现在门边。 我小心的迎了过去,“吃饭?住店?” 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凡人,请帮我们打扫出三间客房。” “请里面稍坐,我就去打扫。”我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他能一眼看出我是个凡人。 我退到一边,把他们让了进来。他们从身旁走过时,我闻到一绺清香,不禁抬头多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话一说完,她就笑了起来,凶甜凶甜的。 灯光摇曳的客栈里,我看到她美丽的脸。 七个人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无视四方投来的诧异目光。他们说说笑笑的挑了一张干净明亮的大桌子坐下,其中的两个姑娘,白衣飘飘,不染风尘。 山妖客栈一下子热闹了不少,平时只喝一碗酒的,今天要了三碗;平时默不作声的也拍着桌子,大声说起了数月前,一年前或几年前,山上发生的事。 这些酒客大多数是本地猥琐发育的平凡妖怪,引人注意无非是想找个当向导或搬抬东西的活,赚点酒钱。 今年上山寻宝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听说是人界又出了个天才少年,复制出了古神的天矶碑,预测出神宝会有异动。 预言的内容当然是玄之又玄,模棱两可,今年神宝出世或不出世,好像都能解释得通。 像这样的预言和天才少年,每隔几年都会出现一个,上次是六年前。 在昏黄不明的灯光下,我不禁也偷偷打量着。那两位女子中,年纪稍大的那个,气质冷艳,五官精致,冰着一张脸,掏出一块布,颦眉擦了一下桌椅,这才坐下;那个要挖我眼睛的姑娘,看上去年纪稍小点的,目光清澈,十分爱笑,她早就坐下了,正和边上一个少年,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被冷艳的姑娘拖了起来,帮她擦了一下椅子,说了她几句,才让她坐下,她嘟了嘟嘴,又笑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呢?”惠惠子用手指戳了戳我。 我转头看是她,穿了一身黑,更显得清秀,脸小小的有些苍白,厚重的黑发随意的盘在头上,用一根竹筷子扎着,她不爱笑,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 我笑了一下,问:“惠惠子,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惠惠子说:“能。”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原本就知道。” “好吧,当我没问,我上楼去给他们打扫出三间客房,你去问问他们吃什么吧。” 我转身上楼,她在后面大声喊,“房间都是干干净净的,扫什么扫。” 惠惠子一扬手,柜台里的七个茶杯便漂到身前,再伸手向墙边的火盆遥遥一抓,挂在上面的大铜壶便飞了过来。 她向那七个人走去,身后丁零当啷的跟着大铜壶和七个杯子。 杯子落到桌子,大铜壶漂在空中,给各个杯子里倒满了热水。 惠惠子一挥手,“嗖”的一声,大铜壶又飞回到墙边的火盆上。 爱笑的姑娘边上的少年抬头看着,小声地说:“我猜这个女孩……可能是个妖怪。” “妖什么妖,小心我把你煮了吃掉。” 惠惠子柳眉一扬,凶巴巴地瞪着他说,故意露出了嘴里雪白的尖牙。 年龄稍大的男子慌忙起身向惠惠子赔了不是,又指了指挂在店里的止战牌。那是一块厚重牌匾,挂在柜台的上面,一半是黑铁,一半是黄铜,黑黄二色格外鲜明。 这块牌子是人族和妖族共同铸造的,凡是有这块牌子的地方,就是天大的仇恨,也得和平相处。止战牌总共有九块,人族有七块,妖族瞧不上这块牌子,只有二块。 害怕打打杀杀,不配做妖。 这块牌子本来没有字,据说是牌子制作好后,人族和妖族为了在上面写什么产生了争执,差点再次爆发一场战争,止战牌差点成了引战牌。 空白的牌子挂在店里后,牛掌柜时不时的涌起在上面题字的冲动,买好笔墨之后,写什么又让他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常常在半夜里跳下床,取下牌子,提起笔来后又深思许久,长叹一声又挂了回去。 吹灯兴起,提笔作罢。 惠惠子说写“战则尽杀”,牛掌柜说:“霸道,血腥。” 我说写“生意兴隆”,牛掌柜说:“肤浅,庸俗。” 这块牌子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后来在杀鸡时,那只鸡已经被割断了脖子,扔到地上不能动了,又扑棱起来飞上了房顶,牛掌柜突然醍醐灌顶,冲进店里,取下牌子,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下了, “热爱生命”四个大字。 牛掌柜说,无论是人是妖,修行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 惠惠子没有再为难他们,便问,“各位要吃些什么,店里有后院养的鸡鸭,山上新摘的果子和河里的鱼。” 后厨的熊可可,也好奇地走了过来,大概他是第一次见人类少女,轻轻吸了吸鼻子。 要挖我眼睛的姑娘挽起袖子,露出雪白娇嫩的胳膊,伸手去拿杯子。 熊可可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被她狠狠地拍了一下。 “来个熊掌。” 熊可可慌忙缩回了手,一脸惊恐,不声不响地躲到了惠惠子的身后。 店里打烊后,我又悄悄地问熊可可,“可可,你能看出我是个凡人吗?” “我能闻出来,你有人味,不那么骚。” “我说的不是这个人,是你能看出我和那七个修仙的人不同吗?” 熊可可摇了摇头。 我推开牛掌柜的门,他正在数钱,看我进来,慌忙藏在身后。 “门都不敲,有屁就快放,别打扰我安静的享受孤独。” 我问他:“牛掌柜,你是怎么看出我是个凡人的?” 牛掌柜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说:“这个我懂,青春期嘛,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是哪家姑娘,说给我听听。” “当我没问。”我从他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第2章 这么爱笑的姑娘,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暴雪下了三天之后晴了,天气又变回了从前的九月,秋高气爽。 神剑七仙从店里搬走后,热闹了三天的山妖客栈渐渐又变得冷清起来。 他们买下了附近熊可可的院子,并搬了过去。 熊可可是熊二代,他爹是熊王,大哥修为颇高是妖国的大将军,二哥足智多谋也是重臣,二个姐姐精通商贾之术,在她们精心打理下,熊家富可敌国。 他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以为自己没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年纪轻轻就有了一颗看破红尘的心。 他来慕仙山只是一时兴起,出来转转,没想到遇到了惠惠子。 被他看破了的红尘就又完好无缺了。 惠惠子嫌他烦,让牛掌柜赶他走, “别人住店是为了上山寻宝,你却一天到晚围着我的员工转,影响我们的工作。” “我的宝就在你的店里。” “你说的这是何等的骚话,马上给我搬出去。” 熊可可掏出一大把金银摆在桌上,牛掌柜小心的收好,低头走了,又转头嘿嘿一笑, “惠惠子你惹不起,我劝你走,是对你好。” 牛掌柜又来劝惠惠子,“我看可可这个孩子本质不坏,挺有上进心的,要不咱们再考察一段时间。” 几天之后,熊可可又惹到了惠惠子,被惠惠子拿刀追着,蹿进了山里。 可他还是不走,一直赖在店里。 一年后,老熊放心不下这个不成器的宝贝儿子,亲自来劝。路很远,他本想骑马,这样快点,临行前又改坐车,这更符合他的身份。 他有些犹豫不决,他好多年没有这么犹豫过了。 上一次还是许多年前,犹豫是继续留在妖都打拼,还是回家乡发展。 路上有许多野花,开的烂漫。 在路上他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 他自学成妖后便离开家乡去妖都打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遇到了一个诡计多端的坏女人,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坏女人,这是一场分分合合最后分的十分彻底的感情。或许那个女人从来没有爱过他,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又或者是他误会了, 他突然很想去看一眼,现在的她过的好不好。 马车到了慕仙山的山脚,便不能继续前行了,他早就听说这里偏僻荒凉,可没想到这么偏,根本没有路,马都骑不了,只能步行。他也有些好奇,一个山里的姑娘凭什么不喜欢他的儿子。 爱而不得,有一种女人,无论你怎么爱护她,最终她都会离开你。或者以为年轻还有得选,或者她没有分辩的能力,或者什么理由都没有。这种女人的结局往往会和一个不爱的人,潦草的生活。 实在不行强抢,他家的条件也不是不允许。 老熊慢慢地向上走着,随行的人很多,有人背来竹轿,他没有坐,他想走走,省得总是胡思乱想。 更担心那个竹轿经不起他2000多斤的体重。 他向上走了几十步后,实在喘的厉害,他又把人招了过来,准备用体重考验一下竹轿。 去之前的几个月,他就让管家就选了山脉上一处风水不错的小山,用最好的工匠建了一座豪华雅致的小院。 他家有实力,有诚意更有品味。如果实在不愿意跟他回去,留在这里生活也可以。 老熊让家仆们抬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来到山妖客栈。 熊可可觉得他爹简直俗不可耐,尴尬的说, “爹,你来这里干嘛,给我丢人。” “是你先给我丢人,带我去见那姑娘的家长。” 牛掌柜一直是个很贪财的人,抬进来的珠宝,当然不可能让再抬出去。 “快快快!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搬到二楼的房间里……什么,装不下了,那再开一间……二楼没房间了……那往上搬,三楼还有地方……” 牛掌柜指挥着先把这些珠宝安顿好。 熊可可觉得有戏,心跳加速起来。一时春情萌动,神思荡漾。脑子里都想像出了喝交杯酒的那个夜晚。 惠惠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熊可可一直向她挤眉弄眼。 牛掌柜把她支了出去,他肉麻的说, “惠惠子,我的宝贝蛋儿,我千辛万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你下山去镇上买几瓶好酒。” “店里有酒,多少人都够。” “真是女大不中留,我说话你都不听了吗,咱店里的酒度数高。遇仙啊,你也和惠惠子一起去。” 他又把我拉到身前,小声地说, “不管怎样,你们给我待在外面,黄昏之前不能回来。听懂了吗?” “你……是不是要把惠惠子卖了?” “小孩子,你懂什么,我是那么目光短浅的牛吗?再说感情的事需要时间培养,我怎么可能马上决定……至少,要多卖几次。” 牛掌柜把熊可可的父亲单独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关紧了门窗,不知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 黄昏时,熊可可的父亲恭恭敬敬地走了出来,拉过熊可可的手, “这件事要靠你自己。” 牛掌柜把熊可可留了下来,成了山妖客栈的厨师。 渐渐地,他也和我们一样,背地里,叫牛掌柜为老牛,惠惠子和我给老牛打工,这么多年,他一分工钱也没给过。 但熊可可不同,他要交钱。 他爹在附近的山上盖的院子,他也从未去过。 神剑七仙搬到那个院子后。 我心里常有一些失落,还有一些说不出感觉……或许是期待。 失落的是他们七人从店里搬走后,我就不能每天看到那个目光清澈的姑娘了;好在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而且好像要住很长的一段日子。 但,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却想不清楚。 他们常来店里买东西,一来二去,大家都熟了。 他们说也是来慕仙山寻宝的,但和别的寻宝人不同,他们坦诚的多。 坦诚的好处是,他们想问什么,别人也会热心的告诉他。 他们是神剑宗的,他们七个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被称作“神剑七仙”。 神剑宗很有名,但神剑七仙这个名号,许多人是第一次听到,但仍会装做吃惊的说:“噢~原来就是你们啊!” 攀谈中,七仙中年纪较大的叫做连江,常常会说他们的道。 妖的修行,是为了变强,简单明了。 人的修行,却非要找出这么做的意义,一下子就变得深奥起来。 这个意义被称之为道,人界修仙,也是修道。 我们听他这么说,就称呼他“道哥”。 他连连摆手“使不得”。 因为道的不同,人界的有三十个宗门,大致分为二派,内修和外修。 内修逍遥,以万物为刍狗,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大多隐匿在世上某个角落专注自身的修行。 神剑宗是外修,创立宗门的开山祖师上官云,他说, “平不平,成大成。” 他的道才是唯一的正道,他要改变世界。 士不可以不弘毅。 他率领弟子,把世间不平的事,主要是其他的宗门当成了磨刀石。 短短几年,他统一了人界登记在册的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宗门中的三十五个,成了盟主。 唯一剩下的一个内修宗门,只有两个人,寻遍东西南北,实在查不到隐在了哪里。 但能不能找到他们,也不重要了。 叶如雾常让顾晓仙来店里打酒,最好的酒。 叶如雾就是神剑七仙中那个冷艳的女子,她看上去年龄不大,却是这七个人的头。 在修仙界,仅看外表做出的判断,大多是错的。 她虽然很少和我们打交道,但她看出了我遇到顾晓仙时,心中泛起的那一丝涟漪。 顾晓仙就是那个目光清澈的姑娘,她十分爱笑,道行不深的样子。 我问:“你们总来买酒,喝的完吗?” 她笑着摇摇头,“喝不完,买回去也是放在地窖里,山上有果子和野味,河里有鱼,我们那儿吃的喝的都不缺,但叶姐让我常来走动走动,打听一些消息。” 她本不该把这些告诉我,我觉得她傻。 这么爱笑的姑娘,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3章 那我还是叫遇仙吧 我打好酒,又去后院,从鸡窝里拣了十几个蛋,一起放进她的篮子里。 山上的确不缺野味,但鸡蛋不好找。 她看到鸡蛋,眼睛放光。 “天哪!你怎么想到的,天天吃肉,我早吃腻了,我想吃蛋炒饭好多天了,可叶姐说买鸡蛋不符合修仙者的气质,不高级……”她又捂嘴笑了起来。 “你现在要是没什么事,陪我出来走走吧,回去的路我还不太熟。” 我赶紧跑到后厨, 熊可可在洗菜,店里杀鸡,杀鱼这样的活,他下不了手,但下得了口,他什么肉都吃。 惠惠子正在杀鱼,手里握着一把刀。 我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惠惠子凶巴巴的瞪了我一眼, “你一天到晚在柜台那摸鱼,能有什么屁事,不来帮我洗鱼,是要去送那个傻丫头吧。” 熊可可哈哈的笑,捂着嘴学顾晓仙说,“天哪!” 惠惠子摆了摆手,让我走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妖精。 柜台和后厨隔了这么远,我和顾晓仙的对话,甚至动作表情,她们二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惠惠子是慕仙山上最美的女妖,她身材高挑修长,小脸苍白,目深如墨,声音低沉沙哑。总是穿一身黑衣,头发盘在头上,用一根竹筷子插着。 如果我不知道她是妖精,我想我大概会乐意陪她洗一辈子鱼。 她不爱笑,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一旦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大概这也是她的动人之处。 熊可可说,“这叫做归属感,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是她的人了。” 我沉默地跟在顾晓仙的身边,沿河慢慢地走着,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宗门,来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她总在笑,说什么她都笑, “这条小河边上只有柳树,一棵杨树也没有,却被叫做杨柳岸。” “大概是因为边上曾有过一个杨树村,寻宝人来了之后……这个村子就没了。” 我不想说这个村子是在一次寻宝人的混战中,被杀光烧光了。 此情此景此人,不适合说这个,有些残酷。 毕竟才风平浪静了几年。虽说是该来的风暴,还是会来。但我每天都在期盼,能晚点来就晚点来。 粗大的柳树,枝条轻轻垂在肩上,风也轻柔。 万年沟塘千年柳,在古老的岁月里,不知道是否也曾有两个少年低头从这里走过,到最后,他们有怎样的结局。 沉黙了很久,顾晓仙又突然开口, “十二年前,慕仙山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你问问题都这么直接吗?不都是要找话先铺垫一下,再婉转地问吗?” “我铺垫过了啊,可是想不到怎么婉转啊。” 她撒娇的跺脚,这是我第一次见女孩子在我面前撒娇。风吹皱了平静的水面。 她的这个问题,每个来慕仙山寻宝的人都会问,牛掌柜教了我一套标准的答案。 “那年我才五岁,能知道什么,只是听他们说,神宝出世,天地振动,灵力四射,只是短短几个时辰,便消失的无踪无迹,来了许多寻宝的,有人也有妖,他们爆发了数次争斗,甚至还引发了几场人界和妖界的大战,结果是宝没找到,死了不少修仙者,这山便被叫做墓仙山,后来人皇和妖帝就协商在找到神宝之前先停战……”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问也白问。对了,连江哥说你是个凡人,你怎么不修行呢?” “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凡人啊,并不是每个人都吃得了这个苦,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缘。” “现在机缘来了,我可以帮你向叶姐姐求情,让她推荐你来我们神剑宗,她可是我们神剑宗的红人,由她来推荐,保证能成。” 我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前面不远你就到了,我就送到这里吧。”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笑着说, “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可是神剑宗,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 我说:“我不去。” 她不再笑,扭头走了,这次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活的,体内都有灵魄,可偏偏我却没有。 体内没有灵魄,就无法储存灵力。 我,修不了仙。 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我记得非常清楚,但对谁也不会说。 我突然的从一个快要倒塌的山洞里醒来,到处都是光,而且不停的摇晃。我跑了出来,就到了这片山里,不知走了多久,暮色四合,天上挂起一轮弯月。 我看到了受伤的老牛,身形巨大,头上有两个角,倒在路边,血流的到处是,空气中腥臭无比,边上绑着一个小女孩。我很害怕,知道碰到妖怪了,呆呆地站着没敢动。 我从河边接了一竹筒水,喂老牛喝了几口后,他睁开眼,问我, “你是谁?”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一片空白,就像是一本书,被撕掉了前面几页,后面一片空白,还没有开始写。 我茫然的看着他。 老牛放下绑在身上的孩子,费力地坐起来,吐了几口黑血,又喝了几口水,说, “饿了!”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孩子。 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睡的正香,口水流了一地。 我解下身上的布袋,打开,举在手里,里面有许多发光的石头,我从山洞里捡来的。 老牛哼了一句, “你家里真有钱,一个孩子身上有这么多灵玉,但再多的灵玉在我眼里不过是碎石烂土一般。” 当时我并不知道灵玉是什么,在我眼里只是一些发光的石头,觉得像是好东西,给他是想让他放过那个女孩。 老牛不屑,又转头看向那个女孩。我又在怀里掏了掏,里面空空的,只掏出一张金色的符咒来,便抓在手里,递了过去。 老牛看到符箓,吃惊地看着我,以为我要施展什么法术, “你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难道你想用这个来对付我……” 话还没说完,他转头又吐了几大口黑血,脸色变的苍白,可眼睛却变的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你不要以为我受了伤,中了毒就可以对付我,我成为妖帝,靠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是我一拳一拳打上去的,现在,我一拳也能要了你的小命。”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妖帝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大概明白他想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些都给你,别吃她。” “什么……你认识这个女孩?难道你看不出她也是个妖怪?” 我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又点点头,那个女孩还小,尾巴还不能隐去,我当然知道也是妖怪。 “你不知道她妈害的我有多惨,我今天这个样子,就是被她妈害的,今天谁也拦不住我吃掉她的女儿。” 老牛的话很多,很愤怒,也很虚弱。 只有对力量不太自信的人,才会说这么多道理。他越说越激动,忽然发狂,一拳向我挥来。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老牛有些后悔,只想吓唬我一下,故意打偏了,可能因为受伤或是中毒,没能把握好力度。我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坑,他以为我被打成了飞灰。 尘土散去后,我慢慢从空中飘落到他面前,身上有五彩的光。 老牛有些吃惊。 “这不可能!” “放过那个女孩。” “不可能。” 我学着老牛刚才的招式,一拳打到老牛身后的巨石上。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那块巨石被打的粉碎。 老牛更加吃惊, “这不可能!我能看到你的体内没有灵魄,可现在你的灵力却达到了三品。” 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刚才那张纸和一块发光的石头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没有说谎,就在他向我挥出那一拳的瞬间,手上的宝符贴到了我的身上,一颗灵玉也化成灵力注入到我的身体里。 “难道是古神炼制的宝符,这可是至宝!”老牛是个有见识的妖怪,他曾有颗古神炼制的宝丹,一切不可能的事情,他都觉得是和古神有关。 “我知道你是妖怪,如果你不吃那个女孩,也不吃我,这些可以都给你。” 他再次吃惊的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那袋灵玉够几个人荣华富贵的过一生;这张宝符,足以让人争夺百年,死伤无数。” “那,这些都给你,别吃她……也别吃我。” 他沉吟良久,说:“你可能是个傻子,但我不是,你帮我看好她,我去找点吃的。”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跌倒, “你不用扶我。” “我没扶你。” “你不用扶我!!!” 我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我看着他向黑暗树林中走去。跌倒,再爬起来,向前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牛掌柜,那个女孩是独孤惠惠子,妖帝独孤美的独生女。 那一年,蛇王独孤美用计谋和毒,夺走了妖帝牛丑的帝位,并把他关入地牢里。 神宝出世的那天,地动山摇,锁他的地牢结界也破了个洞,他逃了出来,并绑走了蛇王的独生女。 此后,妖族没有了不可一世的妖帝牛丑,慕仙山上却多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牛掌柜。 这些,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能告诉顾晓仙。 为了我,也为了牛掌柜和惠惠子。 牛掌柜说:“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遇到我,是你缘分,那我就叫你遇仙吧。” “难道叫遇妖不是更合适一些。” “要不你叫遇牛,遇蛇?” “那我还是叫遇仙吧。” 第4章 这个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 一天,一天,一天,连着三天过去了。 顾晓仙没有再来店里。 第四天,寒江从这里路过,他告诉我,他们在山下发现了一座繁华的小镇,他们现在都去小镇上买东西。 第五天开始连着下了几天雨,空气又湿又冷,山里起了一层雾,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这些天,牛掌柜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外出办事去了,我被留下看店。我又不傻,知道他们是去后山的大溶洞里修炼,因为我无法修行,他们每次都是说外出办事。 我独自一人,守着一家发了霉的客栈。 我呆呆的坐在门口看雨,晶莹的雨滴落到石头上,摔的粉碎,我的期待也碎成了渣。 心里空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在这里生活,我这样的男人,最该学会的就是不要有所期待。 小的时候,我和惠惠子都住在客栈三层的阁楼里,我每天都会爬出去躺在屋檐上看落日。 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客栈,只是半山腰上一座残破的农舍,天蒙蒙亮牛掌柜就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出去找吃的,附近的野味被寻宝人打光了,这里没有吃的,但这里安全。 牛掌柜为了找到点吃的,要走很远的路,每到日落时分,我在屋檐上总能看到他蹒跚的走在回来的路上。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他从夕阳中走出来,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 有时候是一只鹿,有时候是两只鸡,抓鹿要去很远的山顶那儿有,鸡要去人族的村子里去偷。 这个时候,牛掌柜总是笑呵呵的,像是拥有了无尽的宝藏,让我们去洗手坐好,等他开饭。 惠惠子正在长身体,她的胃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是一口吞下去。 锅里的肉很快被吃光了,还没饱,她直勾勾的看着我。 老牛伸手挡住了她的目光,“他不能吃……” 他想说我救过她,可那样就得说出古神符的秘密,只好说:“他得留着,养肥了再说。” 有时候,连着几天,他回来的很晚,但二手空着,什么吃的也没有。 我们三个躺在屋檐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他就会和我们画大饼, “现在跟着我老牛的人,将来我一定让他过得比谁都好。” 我对惠惠子说,“那时候,我们就会有吃不完的肉了。”我真的很怕她有天饿急了,会吃了我。 我躺在屋檐上,看着落日,有时候也会不安,万一老牛回不来了。他身上旧伤未愈,又多了很多新伤,山上到处都是龙蛇混杂的寻宝人。我和惠惠子,二个都是累赘,除了吃什么忙都帮不了,我是他路上捡来的,惠惠子是他仇人的女儿,他完全可以丢下我们不管。 可他没有那么做,每天依然早出晚归的奔波。 有次他带回来几只活鸡,只挑了两只杀了吃,剩下的养了起来,他说, “我们得有个长远的目标,不能一顿全造了。” 后来,我们又养了猪和羊。渐渐有人来这里吃饭或投宿,也就有了我们这家客栈。 和老牛朝夕相处的这十多年,我看着他从霸气犹存的妖帝,到现在,被窘迫的生活逼成一个世故圆滑的客栈掌柜。当年他一定很风光吧,他从没向我们提过当年。 老牛喜欢给自己定目标,最开始,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拦路抢劫的。不劫财,而是劫人,他要打造一支队伍,他要当土匪头子。 他从石头后面跳出来,说:“你们给我磕几个头,以后跟着我,这座山以后就是我们的。” 但他体内的毒让他的灵力极不稳定,一成的功法都使不出来,结果是被人追着打,磕几个头,才能勉强保住牛命。 很快,他意识到是目标定的高了。 他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笑着打招呼,“各位仙友,能不能行个方便,给口吃的。”大多时候,还是被人追打。 他不敢还手,怕打不过,没法收场。却说我们:“你们在边上,怕误伤了你们。” 后来,再出去找吃的,他便不再带着我们。 有的人放不下过去,他却能永远向前看,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虽然活的并不轻松,却十分的洒脱。 现在,我和熊可可住在酒窖边上的一处房子里。但我每天还会爬上客栈的屋檐看落日。 我不知道是什么在吸引着我这么做,大概是习惯,或者,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夕阳是明与暗的边界,太阳落下,黑暗降临。 世界非黑即白。 晚上,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无事闲聊。 熊可可的人形本体是个白白净净的斯文人,但眼睛还是小而且圆,熊里熊气的。 妖有两个本体,一个是动物的,一个是人的,在妖怪堆里住久了,就会知道,妖可以比人还人。 熊可可开始聊惠惠子,今天又被骂了几句,骂的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 我说:“咱能不能别总聊她,我本以为妖怪不谈恋爱,你别破坏妖怪在我心中的冷酷形象。” “你懂什么,你这个凡人。” “你懂,你这只狗熊。” 他又开始聊吃的,昨天的腊肉,今天的酥鱼。 我说:“除了惠惠子,就只有吃,都这么大的人了,咱们聊点深刻的。” 黑夜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最近经济不景气,店里的客人戾气都很重,喝几杯酒就能吵起来,常常在山上约架,我都看到好几回了,山上的治安很是让人担忧。” 我也叹了一口气,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你不懂,你来的晚,现在慕仙山太平了,你来之前的那几年,每天都是打打杀杀,山上河里到处都是尸体,慕仙山的意思是,这里是修仙者的坟墓。” “神宝不是没有找到吗,他们打什么?” “抢别人身上的宝贝呗,或者什么都不为,这座山没人管,可以为所欲为。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以打起来。” “你说的那么凶险,那你们怎么没事?” “你别看老牛那个糟老头子,他其实很厉害,惠惠子也很厉害,老牛教了她很多本事。 “老牛那个糟老头子为什么不教你?他没办法帮你搞个灵魄吗?” 老牛不仅不教我功法,而且禁止我学,他是为我好,他说,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他怕我一旦学了功法,就会忍不住使用那张古神符。 那张古神符能复制出我看到的功法,并能直接吸收灵玉中的灵力。我只用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用第二次了。那次因为吸入体内过量的灵力,无法释放,我身上发着光,每天忍受着灼烧般的刺痛,牛掌柜怕我忍不住一头撞死,把我绑紧泡在河里,整整一个月,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用很危险,不用也很危险。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他挖了个很深的坑,把古神符埋了,这个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 第5章 小兔崽子,你这是想不过了啊 熊可可听我久久未答,突然笑着问, “你为什么不答应晓仙,跟他们一起去神剑宗?”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在河边走的时候,我正在河里抓鱼,所以听到了一些。” “是惠惠子让你跟踪我的吧?” “暗中保护懂不懂,万一她半路上想吃了你,你又半点功法不会。” “放心吧,人不吃人,至少顾晓仙不吃人。” “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去神剑宗,那可是人界最强的宗门,说不定他们能帮你搞一个灵魄,你就可以修炼功法了。” 在黑夜里,我哼了一声,顾晓仙说那句话,可能是她单纯。 神剑宗平了人界所有的宗门却不吸纳他们,只做盟主,是觉得他们不配。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神剑宗的人。 我知道,如果不是天资过人,出类拔萃,仅有灵魄和美好的愿望,是没有资格进入神剑宗的。 我不想继续聊了,就说:“你来客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练过什么功法。” “我只想快快乐乐的生活,才不会去做那么辛苦的事。” “也许惠惠子喜欢呢?” 熊可可从床上一跃而起,连续变换了几个身形,顿住后说了句“聚沙成塔”。 他的身前便现出一个砂子盾牌,他颇为得意的飞了我几个一个眼神。 “你可千万别小瞧这个法盾,无论什么功法打到上面,都会被反弹回去。 他又变换了几个身形,双手向上一举,说道:“移山填海”。 什么也没有出现。 他尴尬的又反复举了几次手,说了几句“山来,山来……唉,我说,怎么不灵了,山到底来不来。” 他的脸憋得通红,呼吸也粗重起来,只好收了功法,气喘吁吁地说, “以前是行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按理说应该能招来一座小山的。” 他用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差不多这么大……今天,大概是山睡着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觉得比划的小了,悄悄地又把双臂张开了些。 “你手张的再大那也不是山,倒像抱着块大石头。” “你别不信,这可是我家的绝学,传男不传女,我的二个姐姐都不会,我大哥用这招时能招来一座巨山,有次人妖大战时,他用这招一下子压死了数十万人……” 他的大哥被称做鬼兵十万,意思是十万的兵遇到他成了鬼。谁说到那个名字,都会胆寒。 熊可可安静地爬回床上,一阵尴尬的沉静。 突然“啪”的一声,一颗小石头从屋顶落了下来,他又一跃而起,捡起那块小石头。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失灵,小是小了点,但还是来了。” “不对,你听房顶上有声音。” 我们推开门,闯了出去,弦月之下,二团黑影正在房顶上打斗在了一起,力大拳沉,屋顶都快被他们掀翻了,那块小石头大概就是被他们震落下来的。 看身影有一个是惠惠子,另外一个,看身形也是一个女子,她戴着面字符,面字符贴在额上,能隐去真实面目。 熊可可大喊一声,“惠惠子,我来帮你!”他纵身一跃,偏了,又跃了几次,终于跳上了房顶。 我帮不上忙,就想站的远一点看热闹,转身向后走去。 “遇仙,小心身后。” 惠惠子大喊一声。 墙角的黑影里,突然又蹿出一个黑衣人,向我袭来。只听“嘭”的一声,我像沙包一样被打飞出去。 惠惠子柳眉倒竖,脸上现出一团煞气, “本只想赶走你们,可你们找死。” 那个将我击飞的黑身人身前身后突然出现三团黑雾,惠惠子便出现在黑雾里。 黑衣人一愣,脱口而出“移形换影?” 他本也没想杀我,击中我后,便立在那儿没动,也正因如此,没有中毒。 如果再往前走一步,就会陷入那团有毒的黑雾里。 惠惠子却真心是要弄死他,“蛇牙千刃”! 黑雾中现出数枚巨大雪白的尖牙,上面幽幽发着蓝光,一看便知是巨毒之物,惠惠子眯眼冷笑一下,“去!”毒牙便向那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想要回身闪开,转头一看,身后身侧的黑雾竟也射出数枚森森白牙,已将他围着,避无可避,挡又不能挡,顿时呆住。 突然又有一团黑影出现在他的头上,拎起他掷了出去,也把他从三面刺来的白牙中救了出来。 黑衣人在空中翻了个身,招呼了一下房顶上的另一个黑衣人,二人逃入黑夜之中。 惠惠子说:“还想跑?” “别追了。” 惠惠子一看,那个救了黑衣的人是牛掌柜。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要弄死了他,那挂在店里的止战牌就没用了,而且我们也会被人族和妖族追杀。” “那他们打伤遇仙了,我们还不能还手了?” “遇仙没事,他们是来这里探听什么,只是不小心被你发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毫发未损,挨的那一拳,只是普通的拳法,并无灵力。 熊可可小心的从房顶跳下来,跑到惠惠子身边, “惠惠子,你没什么事吧?” “废话,我能有什么事。” 牛掌柜看我没有受伤,若有所思的看着天上的弦月,说:“都回去睡吧,今夜不会再有事了。明天我们去拜访一下我们的新邻居。” 第二天,一早牛掌柜就把我招呼到他的房里,他看着屋子里几箱金银珠宝,从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拿起一根玉如意,又挑了几件拿在手上,相互比较着,眼里流露着难以割舍的目光,这些都是熊可可父亲送来的聘礼,已经被他挥霍一大半了,这个小器鬼,每次去火月那儿消费却大方的很。 牛掌柜艰难地把眼光从珠宝上移开,转头对我说, “遇仙,今天咱爷俩去神剑七人那儿,看的出来你小子对那个小丫头有意思,要带点拿的出手的东西,不能让她瞧不起你……” “我没有对她有意思。”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好吧,既然你无心,我们也别太浪费,你去后院的鸡窝里把那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杀了,再拣几个蛋一起带上。” 牛掌柜把手里的珠宝又放了回去,这个老奸巨猾的老财迷,明明是他舍不得。 他那么问,我也只能那么说。 我默不作声的走进鸡窝里,连杀了三只鸡,拣光了所有的蛋。 气的牛掌柜大骂,“小兔崽子,你这是想不过了啊。” 第6章 我正开会呢,熊可可能不能严肃点 廊、桥、竹、林、通幽处;舫、池、石、亭、戏锦鲤。 牛掌柜第一次来熊可可的父亲盖的这处院子,惊讶的伸出舌头后,就再没缩回嘴里, “想不到这栋白墙青瓦的院子,进来是这个样子的,真是太雅致了,可可把这个卖了,一定卖了不少钱吧。” “一块灵玉。” “几品?” “一品。” 牛掌柜难以接受地转头看着我,嘴都气的哆嗦了,小声的嘟囔着, “这个败家子,一块一品灵玉就把这儿卖了,和送有什么区别,我回去非弄死他不可。” 给我们引路的平明,回头笑着说,“可可公子,本来是要把这处院子送我们的,我们给他一袋灵玉,他不要,后来我们说如果他不收,那我们不买了,他才从那袋灵玉中挑了一块最小的,说钱他收了,这院子就卖给我们了。” “以后你们要再买什么,要和我谈,他们还小,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牛掌柜一看就是社会经验丰富,咱们邻里之间相互走动,还带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此刻,我们已经来到了前堂,叶如雾迎了出来。 我臊的马上把手里拔了毛的三只鸡,和一篮子鸡蛋藏到了身后。 这算什么贵重的东西。 我们进入屋内,分主宾坐下后。 牛掌柜先夸院子里的园林高雅别致,又夸家具华贵,我觉得不过是整块厚重的黑色纹理石头的桌椅。 顾晓仙却说了句,“好眼光,所有的家具都是万年阴沉香木做的,而且做工不凡,据我所知,整个人界都找不到这么多的万年阴沉香木了。” 牛掌柜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他本只想客套一下,没想真是价值不菲。 “你们怎么舍得把这么贵重的家具运到这里?” “不是我们运来的,是这房子自带的。” 牛掌柜缓缓地低下头,低声说了句:“熊可可这个败家子,气死我了。” 他用手揉了揉胸部,心痛的要命,这么多钱,本该是他的。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后,不敢再聊房子,开始聊鸡肉在人界和妖界不同吃法,山里养的走地鸡的营养价值。 我有些坐不住了,抬眼悄悄看了看神剑七仙。 叶如雾还是一脸冷艳的端坐着,年纪稍长的平明偶尔笑着插几句话,寒雨二眼微闭,身体却绷着,警惕着牛掌柜的一举一动,连江呆坐不动,估计已经走神了,楚山孤去后堂烧水,一直没回来。顾晓仙早就坐不住了,想要和寒雨悄悄说话,但寒雨没有理她。 我不由的想,寒雨这个少年,长的白白嫩嫩的,顾晓仙会不会喜欢他。 心里有些急躁,我小声地和牛掌柜说:“快说正事吧,回去我还要帮惠惠子洗鱼。” 牛掌柜大声地说:“哦……好好好,说正事……年轻人就是性子急,也不知道晓仙姑娘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结婚?我们店里有个年轻人,挺不错的。” “这是哪门子的正事?” 我的脸腾得一下烧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也没想到要说的是这个“正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冷艳的叶如雾也抬手捂住了嘴,楚山孤也从后堂蹿了出来,看大家都在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平明笑着说:“若是说媒,牛掌柜得去仙都拜访九幽宗,晓仙的父亲是九幽宗的宗主。”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我懂,她是大城市里有身份的姑娘,而我不过是山上农家乐的伙计。我偷偷扫了一眼顾晓仙,她笑的前俯后仰,并没有被人说中心事那种害羞的表情。 她根本没有留意过我。我也跟着傻笑起来,像是我也不在乎。 九幽宗是人界的一个内修宗门,神剑宗是一个外修宗门。 一个内修宗门宗主的女儿,却成为了一个外修宗门的弟子。 要么是这个姑娘十分叛逆,要么是那个外修宗门十分霸道。 牛掌柜站起身来,“店里的事多,我们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神剑七仙本也没想留我们吃饭,但仍客气地说,“现在已经中午了,吃个便饭再走吧。” “不用送了。”牛掌柜伸手挡了一下叶如雾,他的手看似无意的碰到了她的手,电光火石间,二人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 “留步,留步……”牛掌柜笑着说:“对了,还有个事,最近山上可能不太平,昨天晚上我家客栈来了五个人小贼,被我们赶走了,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回去的路上,我低头在前面走,牛掌柜慢慢地跟着我。 我们今天去,并没有提前打招呼,但他们七人都在,说明他们不是来寻宝的,至少,寻宝不是重点,要不然谁会天天待在家里;今天他们安排的座位,我们正好被他们六个围住,还有一个说去烧茶,却一直没有出现…… 牛掌柜问我,“你今天有什么收获?” 我突然想起顾晓仙那没心没肺的笑来,这种笑出现在被问及男女关系时,意思是,怎么可能? 她毫不掩饰。 “我能有什么收获?因为你,我被他们嘲笑,脸皮变得更厚了?” “这个是长进,不是收获,还有呢?” “我们今天不就是来说最近山上闹贼的事吗,一句话的事,你啰嗦了一个上午。” “最重要的信息,要留到最后说。” “可那天晚上只有两个啊。” “还有三个在远处,你们看不到,但我看到了。我反复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一定要处处小心,不然早晚会成为别人锅里的菜。那五个人,我猜除了你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和那个小白脸外,就是他们五个。” “牛掌柜,慕仙山已经多少年没打仗了,咱们不能把人总往坏处想。” “我在说晚上来了五个小贼时,那五个人的脸色也变了一下。” “他们来咱店里干嘛,神宝也不在那?” “应该是为了那个人……” 牛掌柜没有再说下去,我低头不语,心想老牛不愧是活了上万年,耐着性子说了一上午的废话,只为了在对方放松的时候,出其不意的一句话,打探出有用的信息。 “你摸叶如雾不会是单纯的为了摸她吧,是不是想探摸她的修为?” “我就是单纯的想摸她,好久没摸年轻女人的手了。那姑娘的手光滑细腻,温柔有力……” “当我没问。” “她的修为差不多有五品。” “你有几品。” “现在差不多恢复到了三品,努努力也能到四品。” “治不好了吗?” “一直在治。” 晚上,送走了最后几桌客人,客栈早早打了烊。和平常一样,我打扫大堂,惠惠子和熊可可打扫厨房。 牛掌柜走到柜台前,用力的拍了拍,”啪!啪!啪!“ “大家先把手里的工作放一下,我们简单开个会。” 上午的经过,惠惠子和熊可可都问过我了,我们心想牛掌柜无非就是让我们小心那七个人。 牛掌柜看着熊可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那个院子里的家具值多少钱?房子可以不要,家具可以搬到咱店里啊。” “那个院子里还有家具?” 熊可可一脸茫然,那个院子,他从来没有进去过,当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你这个败家玩意,今天真是气死我了,现在的心仍然很痛。” 牛掌柜又揉了揉胸口,又一次勉强自己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后,他转头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遇仙啊,关于你对顾晓仙的感情,如果你想继续发展下去,我支撑你;如果你勇于放弃,我也不笑话你。她毕竟是一个什么宗主的女儿,感情没有高低,但人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听懂了。”熊可可笑着用胳膊碰了碰站在身边的惠惠子。 惠惠子看了看牛掌柜,又看了看我,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她的口并不大,但我清楚她真的能一口吞掉我。 “我正开会呢,熊可可能不能严肃点。” 第7章 准备一间空房,我也要住上几天 牛掌柜泡了个澡,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了,换了身干净衣服,仰着头照了照镜子,感觉特别好。 他嘟囔了一句:“吾与城北徐公孰美。”又从箱子里抓了一大把珠宝揣到怀里。 “噔、噔、噔”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下了楼。 打开门,刚走进院子里,突然地上灵光一闪,他眼前一黑,一张大网就把他吊了起来。 听到有人触动了院子里的机关,我们迅速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 看到网里的是牛掌柜,不禁有些失望,熊可可将手里的菜刀悄悄藏到了身后。 “网仙符,谁让你们在自家院子里放的?”牛掌柜大叫。 “你不是说要我们严加防范吗?” “你得提前和我说啊。” 牛掌柜挣破网子跳了出来。 熊可可问:“打扮的这么漂亮,这是要去火姨那里吗?” 火姨就是火月,山下那座繁华的妖镇花街,医馆、酒肆、茶楼、杂货铺……样样俱全,都是她的产业。 惠惠子说:“上次的教训你忘了?她说你再去就砍掉你的腿。” 牛掌柜的酒品不好,上次喝多了发酒疯,烧了半条花街,被火月打成了烂泥,我和熊可可去拖回来的。 “最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总得去和她知会一声。” “多大的事?后院的鸡都没少一只。” “大人的事,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么,这次我是去办正事,又不喝酒。”他整了整衣服,纵身跳上墙头。 只听“哎呦!”一声,墙头灵光一闪,牛掌柜的眼前又是一黑,一张大网飞起。 他赶紧跳上房顶,又是“哎呦!”一声…… 牛掌柜腾挪跳跃,眼前一黑又一黑。 我们在院子里可以藏人的地方设置的符咒,竟然被他一眨眼的功夫踩了个遍。 牛掌柜终于走了。 惠惠子又在各个角落里重新设置符咒。 “我猜老牛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心眼呗,符咒术是火姨教我的,他总说火姨教的东西不行。” “感觉确实不太行,根本网不住他。” “是我修为不够好吗,我才二品,符咒也只有二品,当然拦不住他。” “要不我试试?” “哦,你几品?” “我……一品,但我至少比遇仙强……他都没品……” 我悄悄地转身回到房间里,没有点灯,躺到床上,躺的平平的。 火月曾是牛掌柜的死敌,她是妖帝的万妖师。 我是听火月说的,老牛曾说他是一拳一拳打成了妖帝这个不假,他的修为极高,但他不会治国,只想着四方征战,最远曾打到人界的仙都,人界对他恨之入骨。没完没了的战争打了几百年,让妖界许多家庭失去丈夫或儿子,妖界也恨他。火月的父亲和三个哥哥都战死了,她和蛇王造了反,后来蛇王成了妖帝,老牛逃走了,火月为了报仇仍满世界的追杀他。 第一次见到火月,我记得那是一个午后,牛掌柜突然仓皇的跑回来,冲我们喊:“你们快收拾东西,我们逃。” 惠惠子跳到他的背上,我跑到后院去抓鸡。当时的我,实在是饿怕了,吃的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他在后面大吼:“都什么时候了,命都要没了,你脑子里只想着那几只鸡。” 牛掌柜背着惠惠子,拉着我的手出了门,站在门口,突然长叹一声,呆住不动。 往前走是人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往后退是妖界,妖帝正在追杀他。 天下虽大,他能往哪逃。 这时我看到极远处,有个红色模糊的人影,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火焰, 接着一个红衣女子就出现在眼前,她是个清瘦高挑的女子,虽静立不动,却媚态百生,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但她的眼神却十分的冷漠,看死人一般看着牛掌柜。 移形换影是火月的秘术,能将不同空间的物体互换位置,速度快到几乎不需要时间。后来,她将这个秘术教给了惠惠子,惠惠子会先制造出三团毒雾,让人猜不准她会从哪团毒雾中出来。 牛掌柜轻轻放下背上的惠惠子,又低声对我说,“一会你跑。” 我疑惑地转头看了看惠惠子,站在她边上。 红衣女子看到惠惠子,笑了笑:“惠惠子,你长这么大了,到姨娘这里来,等我宰了这头老牛,用他的皮给你做个小鼓。” 当年惠惠子还是个小女孩,跟着牛掌柜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和鸡窝一样。 惠惠子怒视着火月,一点也不怕她,口里嘶嘶的响。 牛掌柜哈哈笑了笑,“想宰我老牛的,不知有多少人,但想用我的皮做鼓的,你倒是第一个。你确定你打得过我?” 他指了指我,“火月,如果你放过这个小子,今天我可以让你宰了我。” “如果是三年前,全天下的确没有人能打的过你,但现在你的毒早就侵入了灵魄,修为剩下的不足一成,我就是放过你,你也活不过一年,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红衣女子说完,一掌向牛掌柜掴来,牛掌柜并不躲闪,挥拳迎上。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之间,一只手抓住了火月的掌,另一只手抓住了牛掌柜的拳,三人的灵力相撞,嘭地一声巨响,一阵飓风平地而起。 我赶紧挡在惠惠子身前,飓风擦过脸颊火辣辣的疼。 一个书生模样的白衣男子,面目清秀,松开了抓住火月和牛掌柜的手,笑着说, “你们谁是客栈的老板啊,如果有空房,我想在这里住些日子。”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刚才略一交手,彼此的修为也知道了个大概。火月暗想,人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物,从来没有听过,竟能挡下她的一击,还能面不改色。她虽然自信能略胜他一筹,但怕老牛若是拼了命祭出金身,二人联手,她的胜算就不大了,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想冒险。 她不知道,当时的老牛身上的那点灵力,能接她三招都难说,根本不足以祭出金身。 老牛可没有想那么多,一看她在那儿愣住,赶紧抱起惠惠子,一手拉了我,满脸堆笑对白衣男子说,“我就是掌柜,叫我老牛就行,客官请随我来,小店虽说不上山清水秀,倒也是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白衣男子听他自称老牛,微微一愣,微笑着跟他走入店里,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我过去问他, “不知你要吃些什么,店里有后院养的鸡鸭,山上新摘的果子和河里的鱼。” 他却笑着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你是个凡人。” 惠惠子不放心我,也跟了过来,瞪大眼睛认真的对他说:“遇仙是我的,你不能吃。” 牛掌柜小跑过来,把我们拎起来,放到身后:“两个孩子不懂事,客官不要笑话。” 这时候,那个红衣女子也走了进来,径直坐到白衣男子身前。她抬手挽起额前秀发,一双美目狠狠地瞪着他。 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要管她的闲事。 “掌柜的,准备一间空房,我也要住上几天。” 第8章 他就是那个人界的天才少年 白衣男子迎着她的目光,笑着拱了拱手, “在下上官慕仙,神剑宗的弟子,不知姑娘名讳?” “妖师火月。” 牛掌柜带着我们悄悄地后退。 火月扭头看了一眼我们,“老牛,你不要想逃。” 牛掌柜连忙说:“不敢,不敢,这不要去给你们准备房间吗,要不要再炒几个菜,温壶酒?” 他发现说错话了,立在那儿不敢再动,忙改口说道,“是你们一人一间。” 红衣女子面上一红,却转头不再看他。 白衣男子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牛掌柜,笑着说:“掌柜的,那就有劳你了。” 牛掌柜忙带着我们退到了后厨。 火月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认得他们三个?” 上官慕仙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管我们的事?” “那个老者面色黑紫应该是体内积毒所致,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一个是我人族,在此山中,身上竟没有半点灵力。” “所以你动了恻隐之心?” “不是我,是你,我能感到你对那老者的恨意,却感不到你的杀心,大概是你也没有想到他会沦落到这般样子。” 牛掌柜端着二盘凉菜,一壶热酒,摆在桌上,笑着说:“二位先慢用,鸡和鱼已经做上,一会就能送来。” 火月没有看他,摆了摆手让他走了,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上官慕仙笑着问:“他知道你要杀他,你不怕他在酒里下毒?” 火月转头看向牛掌柜的背影,轻叹一声,“他虽然害的我家破人亡,但下毒这样下做的事,他才不屑去做。”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了一下,又转身走回去,端起一盘凉菜,“这盘凉菜有些不新鲜了,我去换一盘。” 牛掌柜端着菜来到后厨,这盘菜是酱鹿肉切片拼盘,惠惠子帮着切的,我没看出哪不新鲜了,平时我们也舍不得吃,觉得倒掉可惜,就伸手抓了几片。 还没送到嘴边,就被惠惠子狠狠打掉了,她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你想死。” 我转头看看牛掌柜,委屈的想哭,别人不吃的,我吃几块怎么了。 惠惠子夺过这盘菜,连盘子一起扔到了垃圾筐里。 牛掌柜轻轻拍了拍惠惠子的头,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这么毒,长大了谁敢娶你。” 他从锅里把两只熟鸡捞出来,撕下一只鸡的二支鸡腿,给了我和惠惠子一人一支,“你们两个出去玩吧,别在厨房里了。”把我们赶了出去。 菜上齐了,摆的满满一桌,牛掌柜为了这桌子菜,把压厢底的几棵千年仙草都给炝炒了。 火月又喝了几杯,脸色带了些红润,握着杯子的细细的手指仿佛是透明的,她微醺着问:“你来界山是为了寻宝?” 上官慕仙答道:“不是,我来找人,确切的说是家父的仙师挚友,我在贵界找了一年了,毫无音讯,听说界山聚了不少人,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哦,你跑到我们妖界找你爹的师友?你姓上官,又是神剑门的,不知道和神剑门的宗主上官云有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哦,早就听说,上官云是人界第一,想不到他儿子年纪轻轻,修为也能够如此之高?” “我看姑娘年纪也不大,修为更是胜我一筹。” “虚伪,如果我真的胜你一筹,刚才我就连你一起打了,还会坐在这里喝酒,我这个修为,用了差不多二百多年,在妖界确实也算是快的。对了……你多大了?” “二十四岁……” 火月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站起身来,把手里的杯子狠狠地甩个粉碎。 “我之所以能有这身修为,是因为一枚古神宝丹……” 上官还想解释一下。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你不住在这里?” “我怎么会住这种破店。” “那你不怕牛掌柜跑了?” 火月早就没了踪影,她的声音远远传来,“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围住,他能跑到哪去?” 上官慕仙缓缓踱到窗前,天已经黑了,外面阴风阵阵,黑暗中闪烁着数点莹光,她说的话果然不假,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了起来。 他又笑着坐回桌前,端酒喝了几杯,心里想她真是奇怪,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他读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但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今夜的酒格外醉人,房间里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恍惚间好像还能看到她的笑脸。 牛掌柜看他醉了,趴在桌子上,想过去扶他上楼,刚伸出手,他又坐起身来。 “坐,你也忙了一天,能否陪我一起喝几杯?” 牛掌柜坐了下来,“多谢上官公子救命之恩。” “客气,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你想打听谁?” “妖帝牛丑。” 牛掌柜深吟一下,将杯中的酒饮尽,“敢问你打听他做什么?” “百年前,家父以天下强者为砥石,四方游历,鲜遇敌手,不想在贵届遇一仙友,与他比斗,相战相惜,结为好友,家父归来后,仍常念及其修为之高,故而为我取名慕仙。后来此仙友尊为妖帝,不想三年前,被蛇王夺了帝位,他也生死未卜,因家父事务缠身,故而差遣我四处寻访。” 牛掌柜听他说完,并未立即回答,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脸色变了几变。 心中想起百年前那个跪在他身前的白衣少年来。 那白衣少年九战九败,想拜他为师。在满天风雪里跪了七天七夜,落在身上的雪化了,又结成冰,他冰雕一般跪着不动。他本想等他跪满九天就收他为徒。没想到第八天,他却偷了他的古神丹逃了。如果那枚古神丹还在,现在他身上的蛇王之毒,早就解了吧。 “你找他做什么?现在妖界女帝也在四处悬赏他。” “正是因为贵界已无他的容身之处,家父想接他去人界安住。” “他死了。”牛掌柜话一出口,觉得唐突,又满脸堆笑,恢复了客栈掌柜的模样,解释道,“听说他中了女帝无解之毒,又多年不见踪迹,想是一定死了。不过他死了倒好,他活着只会打仗,妖界和人界都恨他。” 少年给牛掌柜的杯中倒满酒,又捧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正色说道, “如果有人能一统人界和妖界,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是功盖千古的大业吗?” 这句话戳中了牛掌柜的心,他也举起手里的杯子,想起了从前,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想成就一个天下一统的世界,永远的断绝人界和妖界的征战,才不停的征战。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懂他。 那一晚,牛掌柜喝了许多酒,两个人都醉了。 第二天醒来,白衣少年已经离开了。 牛掌柜一夜之间老了,头发全白了。虽没能实现自己的夙愿,但有人懂他。 那一夜,他放下了很多事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命运。 几年后,我曾问过牛掌柜,如果你当时承认自己就是妖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 牛掌柜却摇摇头,人心难测。 当年,上官慕仙到来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整座山几乎天翻地覆。 现在神剑宗的人又来了,而且一下子来了七个。 我和熊可可拉着板车去拖牛掌柜,他又在花街喝的烂醉,被火月绑成一个棕子,倒吊在望月楼上。 去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不喝酒。 人心难测,这老牛的话更是一句都不能信。 到了望月楼,火月不在,高掌柜也不在,琴师帮我们解下了牛掌柜,放到板车上。 牛掌柜仍是醉睡如泥,鼾声震天。 琴师本是妖界的乐官更是情报官,本来归火月管,手里的琴不仅能弹奏出美妙的乐曲,琴弦上细微的震动更是能与世间各地的蜘丝相连,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火月辞官后,琴师仍追随她,他穿得总是很干净,身上有股贵族气质,温润如玉,让人感觉舒适自在。 熊可可忍不住问,“老牛这次醉成这样,又干什么了?” 我说:“他每次都一样,喝醉之后,就要把花街烧了,让大家快逃。” 琴师微笑着说:“牛仙人也是一片好心,但哪有人遇到危险,就烧掉房子逃跑的。” 我说:“何况,他要烧的都是别人的房子。” 我们三个拉着板车,说说笑笑的走出花街,突然看到了顾晓仙,她正和寒雨从杂货铺里出来,许多天没有看到她了,远远看去像是瘦了,我的心突然乱跳起来,我想起她那次笑的前俯后仰的一幕,就低头没理她。再抬头时,在人群里却看不到她了。 我们一路往外走,我不断得回头,确认再也无法辨认出顾晓仙后,只好收回了那道黯然的目光。 琴师在边上说:“他就是那个人界的天才少年。” 我忙问:“哪个?” 琴师说:“就是你不停的在看,那个叫寒雨的,今年才17岁,竟复制出了传说中的天矶碑。” 熊可可在边上笑着说:“遇仙看的不是他,是那个少女。” 琴师微微一笑:“那个少女我倒未曾留意,只知道她是寒雨的少时玩伴,二个人一起长大的,后来一同被招入了神剑宗。” 第9章 一句算了,谁也说不出口 山路特别不好走,有几个陡坡把牛掌柜从板车上颠簸的滚下来,他没有醒。 前几天下雨,小河上的桥被淹了,熊可可背他过河,浑身湿透,他也没有醒。 我们用板车把牛掌柜千辛万苦的拉回客栈,他就醒了。 还真的是,谁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牛。 还没进门,就听里面吵吵嚷嚷的,我推开门一看,银狼三兄弟来正围着惠惠子站在“热爱生命”的牌子下面,正在吵着什么,惠惠子双手叉腰,嘴里说:“你们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弄死你们。” 她说这句话时,不会有事,如果她要是什么都不说时,才会真的下毒手。 我走到墙边,拨着了火炉,烧上一壶水,准备泡茶。 熊可可停板车去了,牛掌柜在院子里做伸展运动,他在车上躺了一路,他说他累。 银狼族的领地在慕仙山的最北端的山上,他们生得又高又壮,头顶上有一道银色的头发,是慕仙山上最愣的妖怪,他们的战力也许不是最强的,但他们却是最好战的。 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他们不仅主动挑起事端,而且常常把别人也拖下水,他们不坏,但是不聪明。 银狼三兄弟,平时形影不离,是银狼族最凶悍的。 他们都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银忠、银义和银信,却被惠惠子叫做傻、呆、蠢三兄弟,他们和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熊可可一进门,看到有三个又高又壮的家伙围着惠惠子,就冲了过去,一看是他们,只好无奈的摊手笑笑,“原来三位哥哥来了。”熊可可知道他们平时最听惠惠子的话,对她百依百顺的。今天这不知这是怎么了? 银忠说:“可可,你帮我们劝劝惠惠子,把这块牌子拆了,平时挂挂也就算了,现在山上全是人族,让他们看到,还不笑话咱们?” 惠惠子说:“傻子,你快闭嘴,你不能拿你的眼光去揣测别人,你那点见识和护食的狗一样,你爱吃屎,就以为别人会和你抢屎吃。” 银义说:“惠惠姐,我没听懂你的话,但我哥不怎么爱吃屎,他爱吃肉,而且觉得我哥说的对,我们妖族挂止战牌,让别人觉的我们怕他一样,丢不丢人?” 惠惠子被他的话逗的噗嗤一笑,“呆子,你连句话都听不懂,还判断起谁对谁错来了。” 银信刚要开口,被惠惠子捏住了上下嘴唇,“你最蠢了,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银信左右摆头,挣开了惠惠子捏着他的手,他指了指我,高兴地说:“遇仙,回来了。” 银狠三兄弟便跑过来,把我举起来,在空中抛来抛去,这是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他们对人族有刻骨的仇恨。 但他们也从来没把我当成人看。 我小的时候就被他们举来举去,那时候我很快乐,呵呵地笑;可现在我都17岁了,他们还对我做这种事,我也很无奈。 他们的父母都死在人族手里,父亲在妖族和人族的战争中战死,尸骨都没找到,得到的只是一张奖牌;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在山上生活,为了养活一家人,拦路抢劫,结果被人类的修仙者反杀了。她不过是想为孩子抢口吃的,他们却要了她的命。 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憎恨人类。 世界上,有很多事就是这么既合理又荒诞。 失去父母后,牛掌柜不知在哪个洞里,把他们三个拣了回来,养在店里,几年后,北山的狼族知道了他们的事,把他们接了过去。他们也常回来看我们,一家人一样。 这时侯,牛掌柜进来了,说了句:“你们三个,再扔个二十几下,差不多就行了,今天遇仙受到了伤害,心情可能不好。” 银狼三兄弟,放下我,“小遇仙,谁伤的你?我们三个去撕了他。” 牛掌柜喝了一口茶,悠悠地说:“感情上的事,你们不懂。” 银信说:“是不是你看上的肉,被别人捞到了碗里,你想要又张不开口?” 惠惠子也走了过来,冷着一张脸,上下看了我一眼,“谁抢了你的肉?” 牛掌柜哦了一声,“不是,我说的是,今天在花街遇到那个傻丫头了,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逛街,遇仙那个脸委屈的,要哭似的。其实真没必要难过,在你看不到的时候,他们可能天天一起逛街。” 我心想,本以为他是在路上装睡,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睡过。我被他说中了心事,但嘴上不能输,“那也比某人被绑起来,倒吊在楼顶上强。” 牛掌柜被茶呛了一下,干咳起来。 银信问:“什么傻丫头和小白脸?” 熊可可说:“神剑宗的七个人,上山寻宝的,有一个特别爱笑的姑娘,就是那个傻丫头,还有一个听琴师说是人界的天才少年,就是那个小白脸。遇仙的心情我懂,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舍不得。” 惠惠子推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银义说:“你说那七个,是不是都穿着白衣服,仙气飘飘的。” 熊可可点点头,说:“是,怎么了,你们也见过他们。” 银信说:“何止见过,还打了一架,要不是他们七个人。” 原来几天前,他们在山上遇到了神剑七仙,看他们不顺眼,找了个理由就打了起来,可能没打过,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精神,银信还吹牛,几年前绑了一个神剑宗的人,一直关在客栈的地牢里。 客栈没有地牢,只有个酒窖,就在我和熊可可住的那间屋子的下面。 一切都说的通了,原来那天晚上,神剑七仙不请自来,就是来看看是否客栈里关着那个人。 牛掌柜责备的说:“以后不要瞎说,更不要随便和打架,神剑七仙他们还不错,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要了你们的命。” 晚上,我们陪银狼三兄弟喝了些酒,他们又聊到了傻丫头和天才少年。 我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么窝囊的活下去了。 我等同屋的熊可可睡熟后,悄悄的溜出屋外,听了听四周寂静无声,便跑到厨房拿了一把砍骨头的刀,来到了后院,想了想当年牛掌柜埋古神符的地方,开始挖了起来。 不知挖了多久,我听到后面有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惊得猛一回头,牛掌柜不知已经在那儿坐了多久,边上倒着两个喝空了的酒壶。 “我本来想和你再喝一壶的,但我不赞成年轻人喝太多的酒,所以我替你喝了。” “我的古神符呢,我记得埋在这里的,挖了三四个坑了,为什么找不到?” “我早换地方了。” 我颓废的扔掉手中的刀,坐在坑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怕你忍不住挖出来用啊,你没有灵魄,体内存储不了灵力,这张古神符虽然能帮你把灵玉中的灵力吸收到体内使用,但过多的灵力,你的身体又承受不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宁愿死,我都这么大了,再也不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活着了。” “多大,不就是17岁,叛逆期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是不是想风风光光的活几年,而且,也不一定会被别人夺了去。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回答,但我确实觉得既然我用过一次,就可以再用下去。 牛掌柜又接着说,“你第一次用时,虽然你没有灵魄,但身体里还有灵脉,虽然慢,但仍可以将你体内的灵力一点点的疏导出去。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体内的灵脉已经全堵死了。你要是再用,吸入体内的灵力会将你炸得粉碎。” 我坐在坑里,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想哭,但没有泪水。 大概我心里早就接受了现状,我现在挣扎一下,只是为了挣扎一下,并没有真的想要改变什么。 我问牛掌柜,“你觉得我是个天才吗?” “你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但你的确与众不同,别人生下来就有的东西,你想要得到却要玩命。” 神剑七仙要找的那个人,我猜是上官慕仙。 当年他也该是人界的天才少年。 那么年轻,24岁,敢只身一人闯入妖界,还能接住万妖师火月的一掌。 如果人界宗门的宗主和妖界的妖王战力相当,那么凌驾于所有妖王之上的万妖师拥有怎样可怕的战力? 寒雨的战力我不清楚,但能复制出古神的天矶碑,这也是了不得的才能。 连琴师那么贵气的人,说到他时,自然地流露出一种羡慕的表情。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也成为他们一样的人。 当年,上官慕仙不是被关在客栈,而是他自愿当人质呆在客栈里。当年我还小,而且没有灵力,大多数时候和惠惠子呆在店里,很多事没有参与,知道的也不多。而牛掌柜虽然看上忠厚老实,实际上城府很深。他决定要保守的秘密,到死都不会说。 我记得的是,上官慕仙第一次遇到火月的那天晚上,一起在店里喝酒,二个人第一次相遇,却有说不完的话。 上官慕仙说错了一句话,把火月气跑了。 牛掌柜又陪他接着喝,不知说了哪一句话触动了他。 那个晚上,上官慕仙抛下了牛掌柜,也抛下了人妖有别的世俗观念,勇敢的去追火月。 不知他找到火月之后,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只是后来听蝶舞说过,火月之所以辞了官,在慕仙山下建了那个小镇,是二个人曾约定过,在那么一个无人知道的小镇,一起看花开花落。 感情这种事,有的人终其一生不过是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有的人却能与君初相识,却似故人归。 上官慕仙和火月在山下浪了几天,才想起被困在客栈的我们。 火月那时大概已经原谅牛掌柜了,毕竟她的父亲和哥哥都以能在他手下为将感到光荣,为他而战,死而无憾。 她可以为他们的死亡感到悲伤,却不能因此迁怒牛掌柜。 火月和上官慕仙回到客栈时,一路上却看到尸横遍野,客栈边上更是杀声震天。 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 人界的修仙者上山寻宝,本多是各自按宗门组队,或三五个散修自行结成一队,大家分头上山,每队大多不会超过十人。可这次不同,神剑宗刚刚一统人界宗门,为了显得亲密,水镜宗、赤火宗和玄月宗相约,总共三十多个人结队同行,一路上又有不少散修加入进来。 上山时,竟然达到了将近一百人,人多事杂,而且各人的素质良莠不齐,各方宗主也不便管理,一开始只是和遇到的妖界的寻宝人发生些口角,到最后,仗着人多势众,见妖就杀,一路杀到了客栈,正好遇到火月派在这里围守牛掌柜的妖军。 当上官慕仙和火月赶到这里时,双方已经杀了几日几夜,各有死伤。 火月是这支妖军的首领,上官慕仙因其身份和战力,被选做了人族这支队伍的头。 二人虽叫停了双方的打斗,但一句“算了”,谁也说不出口。 第10章 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该问什么 上官慕仙带领人族的几大宗门和一众散修,退到了河对岸人族的杨树村里。 火月和妖军仍然驻扎在客栈边上。琴师设置了法阵,又安排6个部将,率领着60多个精兵,埋伏在四面八方,把客栈围的铁桶一样,风都透不进来。 火月却每天只关在房间里喝酒。 她在想上官慕仙。 她对他怦然心动,他年少俊朗,战力高强,眉宇间不经意间会透露出的那种君临天下的傲气。 这些都符合她的审美。 这时候,她希望他能陪在身边。 但也觉得他该去领导人族那群乌合之众,她喜欢看那些人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的样子。 他选择了后者,她却又不甘心。 双方严阵以待,焦急不安的等着对方先动手。 僵持了几天。 牛掌柜最先坐不住了,说:“太压抑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惠惠子说:“我们从后面逃。” 牛掌柜弯下腰,对她笑笑,柔声说:“惠惠子,我不逃,只是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他又转头,笑着看我,眼光有些躲闪,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问他:“你要去送死吗?” 他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吃和玩,有时候我觉得你什么都懂,你那小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他起身往外走,又回头看了看惠惠子和我,说:“你们要好好的。” 牛掌柜从客栈出来,遇到了琴师,并没有拦他,欲言又止。 牛掌柜从他身边走过后,琴师对着他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火月正在房内喝酒,蝶舞敲门进来,她和她的名字一样,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牛……牛掌柜逃了。” 蝶舞知道牛掌柜就是女帝要找的牛丑,但火月说他是牛掌柜,那他就是牛掌柜,她要追随的不是女帝,而是火月。 火月哦了一声,心想也许逃是最好的选择,她们又不是来寻宝的,何必要留在这里和那群寻宝的人族拼个死活,而且又没有吃亏,她带来的妖军总共60余人,只有少数受了点小伤,现在早好了。 而那群人族近百人的乌合之众,被杀了30多个,伤了有50个,或者更多,他们上山时虽然斩杀了不少妖族,但那又不是她的人。 现在最难受的人应该是上官慕仙,他得为被杀的30多个人讨个说法。 她能想象的到,那三个宗门肯定催着他早点杀过来。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带兵逃走,给他一个台阶下。 火月问蝶舞,“要不我们也撤了吧,我们又不是来寻宝的,现在要抓的牛掌柜也跑了,没理由还留在这。” 蝶舞说:“火姐,咱们不能逃,你这么年轻就被女帝封为万妖师,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呢?回去肯定会被他们扣上个什么罪名,女帝也没法偏袒咱们。” 火月心里烦,以前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虽说是女帝之下,万妖之师,但无论做什么都要先看一遍所有人的眼色。 如果上官慕仙被迫杀过来,她也只能迎上去。一旦打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是要到此为止了。 火月抓起酒壶,灌了几大口,想要冲掉这些烦心事,现在他们可能正在谋划着作战计划,而她却只想着如何帮他。 说不定他早就放弃她了,男人都善变,找个正当的理由还不简单。 她叹了口气,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牛掌柜径直去了杨树村,他知道那里等着他的是刀山火海油锅钉板,他将要做的这件事谁也没法做,只有他可以。 他满脸堆笑,还没进村低三下四的喊:“各位人界的仙友们,你们好,我是代表妖界前来讲和的……” 他在两边之间又走动了几次,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紧张的局势渐渐地缓和下来。 后来,二方决定人族和妖族再上山寻宝时,双方各自都会选出一个领队人,维护秩序。 并约定好谁找到的宝物就是谁的,不许争抢,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一阵子。 双方各有收获,多是些一、二品的灵玉,和一些千年的灵草。 直到有一天,爱管闲事的牛掌柜去救一个滑落山涧的人族少年。 山涧内的瘴气很重,而且是个峭壁还十分湿滑,边上长满了带刺的毒藤,如果在这里滑倒,轻则受点伤损几年的修为,重则吸入体内的瘴气可能会损害灵魄。 每个人用灵力生成护罩,谁也不敢轻易从护罩里出来伸手去救,那个少年被毒藤挂在山涧上,哭喊不止,眼看命在旦夕,牛掌柜心中不忍,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假装看不见,他跳了过去,把他托了上来,自己却掉下了山涧,又被暗河冲入了边上的溶洞里。 牛掌柜在从山涧往下掉的那一刻,有些后悔,救人把自己命搭进去到底值不值。 他们会很快把他忘的一干二净,在人的心中妖可能连狗都不如,他见过给狗立碑的,但从没看过人给妖立碑。 他在黑暗里,看到溶洞深处有东西闪闪发光。 因祸得福,牛掌柜捡到了一片古龙鳞。 这虽然不是神品灵玉,却也是比神品灵玉差不多少的神宝。 神品灵玉本身没有属性,也不受属性的限制,而这类神宝只有用在属性相同的人或物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那片龙鳞有一人多高,半人多宽,陷在溶洞的石壁里。 牛掌柜数了数九条边,心中不由狂喜。俗话说“真五神七古九”,意思是由先天灵力汇聚化成的古龙的鳞片是九边形,古龙的后代神龙的鳞片是七边形,这之后的龙族都是真龙,鳞片是五边形。 这片古龙鳞通体黑色,似铁非铁,冒着幽幽蓝光,伸手轻轻触碰,它会轻轻地震动,仿佛活的一样。 他掏出一张储物符,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一颗狂跳的心,想将灵力聚在双手上,都没有成功。 牛掌柜在救那少年时被毒藤划伤,掉入溶洞后又吸入了不少的瘴气,体内灵力迅速的流失,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灵力将古龙鳞收到储物符里,而且神宝是会移动的,如果现在看到了不取,等下次再来相同的地方,它一定就不见了。 这片古龙鳞,是顶级的神宝,可遇不可求,是值得豁出命来抢的。 牛掌柜又反复试了几次,直到把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耗尽,身体直挺挺的像根棍子一样,扑通一声倒入到溶洞的水坑中。 被刺骨的冷水一激,他才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贪恋神宝的时候,保命要紧。 现在的情况是,他受了伤,又困在溶洞里,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他回去。 他知道,他会去救别人,但一定不会有人来救他。 叫救命没有用。 只有高喊发现了神宝,才有可能。 进入溶洞要比跳到那石壁上要简单的多。 牛掌柜在溶洞里大喊着,“啊,发现神宝了。这是什么神宝呢?好神奇啊!” 溶洞外面,根本没人理他,都知道他是困在溶洞里,想要骗人下去救。 猪不足和狗无涯,一个矮胖一个高瘦,相互搭伴在山上寻了几年的宝,运气一直不好,不仅连株百年的仙草都没找到,还欠了一屁股债。他们结下同患难情谊,猪不足吃的多,狗无涯常常会将自己的那份再匀一些给他。 当牛掌柜喊他的人能给一块一品灵玉时,他们实际上就已经动心了,这足够还清这几年欠的债了;但别的人没有动,他们也不好意思动,喊到一块二品灵玉时,也没有人动,但围在溶洞边上的人多了不少,他们的心早已火热了,但仍然没动; 牛掌柜确实很抠,眼看自己的灵力马上就要耗尽,牛命难保了,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下来救我的人,一人一块三品灵玉。” 溶洞边上的人开始议论起来,牛掌柜也听到了上面的声音,有些舍不得,他又大声的喊,“至多下来二人,先到先得。” 猪不足生怕别人抢了先机,就大声喊道,“牛掌柜,我这就去救你。” 溶洞边上的瘴气虽然比山涧那儿轻了许多,但仍然很浓,瘴气不是屏住呼吸就可以抵御的,它可以透过皮肤直入体内,如果跳进去,很快就能被瘴气毒的头晕脑涨,说不定也会和牛掌柜一样,再难出来。 有几个修为高深的宗师可能没有问题,但他们和牛掌柜既没有交情,也不相信他真能拿得出二块三品的灵玉,都在边上冷眼看着。 猪不足先取水和了一堆稀泥,脱光了外面的衣服,袒胸露背,跳到里面打了几个滚,又将鼻子在里面反复拱了几次,直到全身和脸上都沾满了泥水。 这样做虽然恶心,但这是他的本事,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受瘴气的影响了。 他对狗无涯说:“傻狗,哥带你去赚一块三品灵玉。” 狗无涯眼中闪出一点光,很快又黯了下去,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可没有你这本事。” 猪不足说:“你用灵力仔细护住全身,我背你下去,如果真能得着一块三品灵玉,咱哥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山清水净的地方,舒舒服服的生活。”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狗无涯说完,就跳到了猪不足的背上,猪不足念了个诀,背着他忽忽悠悠的飞进了溶洞里,他们循着声音,很快找到了牛掌柜,他临水照花般的侧倒在溶洞不深的积水里,还剩一口气,头枕在手上,脖子挺着,让鼻子不至于没入里。瘦狗从胖猪背上跳下来,却没管他,而是撒欢的大声喊着,“哪有神宝,哪有神宝……啊,这是什么……” 胖猪慌忙捂住了他的狗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兄弟,咱们来这儿是救牛掌柜,收二块三灵玉的,其他的,咱们什么也没看到,你听懂了没?” 瘦狗不停的点头,“我懂,我懂,这有啥不懂的。” 猪不足松开手,去把牛掌柜抱出了积水,放到一块石头上。 牛掌柜感激的看着他,“猪兄弟,恩人啊,平日你来我客栈喝酒,也不爱说话,咱俩也没打过什么交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琴心剑胆的好人。” 猪不足大声地说:“牛掌柜,客气的话不用多说,我们兄弟去你店里喝酒,你从没少收我们酒钱,这次来救你,我们也是谈好了价钱的。” 狗无涯这时也来到牛掌柜的面前,比划出二根手指说:“我们兄弟二个人,可是二块三品灵玉,你可要听好了。” 牛掌柜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大声的说:“这里有神宝的事,的确是骗你们的……”他咳了几声:“但这二块三品灵玉,现在身上没有,但只要你们把我送回客栈,我马上就付给你们。” 他们后面的话,之所以说的这么大声,因为洞外面的人,虽然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都支着耳朵听着呢。 猪不足盯着牛掌柜的眼睛,点点头,“我相信你。” 二块三品灵玉,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这么多人,不分日夜在山上找了这么多天,也不过才找到几块一品,二品或残品的灵玉。一品灵玉能卖一百万钱,二品灵玉能卖三百万钱,三品灵玉花五六百万去收,都不一定能找到卖家。 猪不足又转头看向狗无涯,低低地说了句:“接下来,你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再出声。”他向牛掌柜要了一张储物符,走到那片龙鳞边上,将灵力聚在手上,一手拿着符,一手抓住龙鳞,低低说了声,“起!”。 龙鳞被拨起时,一道闪光冲出,将溶洞照的如同白昼,并发出如同巨大铜钟被撞击的声音,嗡的一声,整座山都晃了一下。说好了不出声的瘦狗,发出嗷的一声惨叫,双手抱着头趴到了地上。 站在洞外的人,只看到一道白光从洞里射出,划过天际,山晃了一下,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 猪不足没想到神宝出世会有这么大的响动,也是大吃了一惊,但手没停着,迅速将龙鳞收入到储物符里。 他有些抱歉的将储物符交到牛掌柜手上,低声说:“在里面了,你用灵力探一下。” 牛掌柜小心的将灵力小心的探入,顿感灵力四射,一直被瘴气熏得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一颗心也狂跳起来,他小心的将储物符封好,贴身放入怀里。 猪不足又走到牛掌柜边上,并挥手把狗无涯也招了过来,低声说,“我们三个起个毒誓,刚才发生的事,我们谁也不能说出去,要不然,我们三个出的了这个洞,但下不了这座山。” 牛掌柜对猪不足,从心地油然生出一种敬意,恨不得当场要结拜为兄弟。 三个人起了誓,猪不足一手背起牛掌柜,又一手将狗无涯揽在怀里,又忽忽悠悠的飞出了溶洞。 洞外的人一看这三个人上来,面面相觑,寂静无语。 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该问什么。 第11章 你把这个叫什么闲人的,送到我的房里。 猪不足背着牛掌柜一步不敢停,出了溶洞,放下了狗无涯后,低着头就往山下走。 他不敢跑,这个时候,一跑就会有拦住他们,那可就麻烦了。 狗无涯却停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周围的人。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关注过,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表面有些羞涩,内心却是喜悦。 因为他长的丑,有些傻,从来没人正眼看过他,他从小听到的最多一句话是,傻狗,滚开。 猪不足转头对他说:“狗兄,快走啊。” “好啊,猪哥,等我。”狗无涯快乐的回答着,追了上去。 “你们这是急着去哪啊,人已经救了,还不让我们关心一下吗?” 一个身形巨大的人族挡在了他们前面,他的头很像一只狼,上面全是疤痕,耳朵是尖的也残破不全。 他怎么看都像妖怪,偏偏他是个人,他皮笑肉不笑的走向猪不足,其他的人跟着他也慢慢地围了上来, 猪不足只好停下脚步,“牛掌柜伤的很重,这不急着送下去救治吗?” 牛掌柜听他这么说,马上意会,趴在他背上,马上哼哼起来,“快点送我下山,我的腿……不,我的头……我快要死了。” 那狼头壮汉却没有因此让开路,反而一步一步紧逼过来。 “红泥,他受伤了,你听不到吗,还不把路让开。”一个甜美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 狼头壮汉听到这个声音,马上停下了脚步,让出了一条路。 猪不足心中一喜,说了句,“多谢!”提步要走。 人群里的那个少女,却一闪站到了他的身前,她笑着说:“救人要紧,我对医术略懂一些,不妨让我看看。” 猪不足只好又站住了,抬头一看,这个少女皮肤白嫩,身材曼妙,那五官更是精致,轮廓清晰,如同精雕细琢过一般。他心中一惊,心里暗暗期盼,千万不要是她。 “你让别人让开,你挡在那里做什么?”人群里有人说。 这个女人不慌不忙的回头环顾了一圈,“小女子高漫妮,玄月宗的,本宗门的医术想必大家都有听闻。” 听到这句话,猪不足顿感到一股寒气从头淋下,透穿脚底。千盼万盼的别是她,可偏偏是她。 玄月宗的医术的确天下闻名,还魂术更是传的玄乎,死了都能还魂。 但这个女人的名气更大,不过不是好名声,是恶名远扬。 虽然她看上去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已经活了几百年或千年了。 关于玄月宗,关于高漫妮,每个人都听过各种各样的传说,但没人能说出真假。 玄月宗也从未出来澄清过什么,她们不在乎名声,只要关于她们的传说够邪恶,够可怕就行了。 传说是她本名淑芬,出身一户平凡的农户,少时上山拾柴被山妖虏去,她忍辱负重活了下来,偷习妖术反杀了山妖,五十多岁才修至二品,外相从此不变,那时的她本该已经是个皮肤松驰,满脸皱纹的老妪。传闻说她剥了一个少女的皮换上,从那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看到好看的眼睛,鼻子……都会抢来换上。 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精致绝伦。 她嫌名字土,改叫漫妮。 百年后,她闯出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号,又创立了宗门。 “心有漫妮,骨化飞灰”,说的是这个女人更是精通一种采补之术,她看上的英俊男子或美貌女子,无论是人是妖,都会千方百计的骗到手,玩腻之后,都会被她吸光灵力,拼接改造成不人不鬼的活傀儡。 猪不足想到这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刚才挡路的壮汉,三份像人,七份像妖,怕不是个拼接的活傀儡。 他不由的倒退了几步,双手紧紧的揽住了背上的牛掌柜。 “我要给他治伤,你逃什么?”高漫妮笑着说,一闪之后,牛掌拒就被她抢到了手里。 猪不足只好垂手站住不动,他本以为可以找个机会逃,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在这个女人面前,什么机会都没有,只好听天由命了。 高漫妮一手轻轻抓着牛掌柜,就像抓着一件衣服那么轻松,另一只手捏着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 她语气十分不逊地说,“这个牛妖只是被毒藤划伤,又吸入了大量的瘴气,没什么大不了,刚我给他喂了我宗门的百毒散,只需片刻就能痊愈……” 突然她脸色一暗,疑惑的仔细看了看牛掌柜,口里说:“不对,他几年前中了奇毒,连灵魄都染满了,虽无药可救,可也能撑个一年,但现在又被瘴气诱发,就要死了,刚才虽吃了百毒散,也许还能活十天半个月,也许只有一二个时辰,谁也救不了他。” 她手一松,牛掌柜倒在了地上,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落在她的脚边。 “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牛掌柜听说过高漫妮,也相信她说的话。 “你是不是和这三个妖怪串通好了,什么玄月宗,什么高漫妮,小爷没听过,想走也得问问我们赤火宗答不答应,不过你长的这么好看,过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会帮你说几句好话。”人群里一个很年轻的年轻人笑嘻嘻得说,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也很幽默。 毕竟大家都想知道溶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道光,那一声钟鸣,太可疑了。 他有些得意的二边看了看,以为会迎来喝彩的目光。 本来窃窃私语的人群,却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甚至站在他身边的同宗师哥师姐,都悄悄地站得离他远了一些。 人们低下头,不敢再看。 年轻人这时才知道闯祸了。 他看了一眼高漫妮,仍笑盈盈的站在那儿,心想,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至于怕成这样吗?他壮起胆子,依然笑嘻嘻的,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把我怎么地的样子。 他闻到了一绺清香,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有什么动作。 却听到他的师叔带着哭腔地说:“高漫妮,你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我家少主年少不懂事,我们都给你赔个不是就是了,你何必下此毒手。” 虽然他的少主没有看到,但他却看到了,刚才高漫妮速度极快的飞过来,在少主的额头上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又飞了回去。而那个年轻人,只闻到了高漫妮留下的香气。 惊魂一指。是高漫妮自创的功法,能将对手体内灵力倒流,暴毙身亡却又没有伤痕。 她本只想吓吓他,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毁他几年修为就算了。 没想到这个少年有二品的修为却受不了轻轻一弹,大概他的修为是用无数的灵药催起来的。 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脆弱了吗?” 年轻人觉得这两个人说的话很奇怪,他明明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然后,他觉得浑身一阵酥麻,并不痛苦,甚至还很舒服,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哄他去睡。 他慢慢地倒在地上,死了。 “我是赤火宗宋惊山,请漫妮姑娘,救我宗少主性命,无论您开什么条件,我决不还口。” 宋惊山恭敬的走出人群,他就是刚才那个少年的师叔,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对女人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不能叫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为仙姑、仙长,尊长什么的,叫姑娘虽然有些肉麻,但也只能这样叫。 高漫妮听他这么说,果然很受用,婉儿一笑。 宋惊山看她笑了,心中一喜,有希望。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来,用灵力在上面一拍,上面现出大大小小数枚灵石,有一颗甚至是三品的。 人群不禁有人轻叹一声,“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灵石,那颗五色光的是几品啊?” 宋惊山不禁有些得意,他们赤火宗在西北域,那儿虽然是一片黄土,但是有灵玉矿,他们是所有宗门中最富的。 今天他拿出全部家当救了少主,将来回到宗门得到的奖赏,必然十倍、百倍的远超这些。 他一时有些忘形,口里说:“这些权当是定金,请您老人家一定先收下,等我们回到宗门再将不足补齐。” “老人家”这三个字一出口,他的心里早已经后悔万分了,但改口也来不及了。 高漫妮却神色不变,依然笑着说:“想不到宋仙长这么阔绰,身上带着这么多灵玉,大家可都看到了,你就不怕被那些妖怪抢了去。” 宋惊山悻悻的站着,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着急,她到底救不救? 高漫妮说:“我们玄月宗有个规矩,那就是不救自己杀的人。” 宋惊山心底的火一下子蹿了起来,“只听说过玄月宗救人收的是天价,没听说还有不救的人。”他这次陪少主出来,并不是为了寻宝,而是为了让少主多结交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少主死了,还和玄月宗势同水火,如果就这么回去,自己的命肯定没了。 高漫妮不紧不慢地说:“规矩是我刚才定的,你以为我说了不算?” “你……你……欺人太甚,今天让你看看我的开天斧。”宋惊山说着,从兵器符里掏出一把大斧来,此斧巨大,不是明晃晃的,而是通体黑色,是用天铁打造,是天宝一级的兵器,斧柄二侧还镶嵌二块硕大的宝石,显得华贵无比。 宋惊山这个人爱钱,却不擅打斗,他说的没错,这斧头从来没有用过,今天是第一次拿出来让人看。 高漫妮仍然笑着看着他。 人群里那个狼头人刚要出来,却被一矫健女子按住了,“哥哥别动,让我去。” 一闪,那个矫健女子便挡在了宋惊山面前,“在下玄月门楚欲雪,也想看看你的开天斧。” 宋惊山一听这话,心里就开始泛苦水,他当然听说过楚欲雪和楚红泥这兄妹二人,虽然这二人的修为不过三品,却斩杀过不少四品的。楚欲雪一身是毒,遇到她哥哥,还有可能活下来,大不了受个重伤,但是遇到她的人,就没听过还能活着的。 宋惊山把大斧一举,挡在她面前,大喊,“好,你既然想看,今天就让你看个够,赤火宗听我号令。” 赤火宗的十几个人一下子全围了过来,那个被牛掌柜救了的少年也在其中。 宋惊山仗着自己这边人多,来了精神,“我知道你一身是毒,杀人无数,但你今天能把我们全都杀了?” 楚欲雪嘿嘿一笑,说:“能。” 说一说完,她的手就伸了过去,快若闪电,宋惊山看到了死,无处可躲。 宋惊山见过杀人,也见过死人,但死的都是别人。 这次楚欲雪一出手,他就看到自己死了,一生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过了个遍。 好在,这只手被高漫妮握住了。 楚欲雪疑惑地看着她。 高漫妮松开她的手,又指了指赤火宗的那个少年,“你是刚才落入山涧,被那牛妖救了的人?” 那个少年一脸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要问这个,现在正是敌对时刻,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宋惊山走过去,啪的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愣着干嘛,人家问你话呢,你还不快说。” 少年点点头说:“是,我是赤火门的宋人闲,就是刚才被那牛仙……牛妖救的。” “人家舍命救了你,你还叫他牛妖,你也姓宋,不知和这位宋惊山可有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高漫妮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宋惊山,“你儿子掉入山涧,你不去救,现在却要为了什么狗屁少宗主玩命?” 宋惊山老脸一红,低声的说了句:“不是亲生的。” “我不管你们这些破事,刚才被你们一闹,那个牛妖、猪妖和狗妖都跑了……我要借这个少年用用。”高漫妮本想说,宝物可能在牛妖身上,但又不想让大家都听到,就没有说。 宋惊山一听可以不用死了,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把大斧又收了起来,口里说:“用……用,随便用,怎么用都行。” 他四面看了看,猪妖和狗妖果然不见了,但牛妖还倒在刚才的地方,他有些好奇的走过去,狠狠的踢了一脚,痛的“哎呦”一声。 高漫妮一挥手,牛掌柜就变回了石头。 宋惊山说道:“妖怪果然诡计多端,竟然用块石头变成他的样子,真是可恨,被他们逃了。” 高漫妮又恢复了少女的神态,娇笑着说:“无妨,我一会下山,你把这个叫什么闲人的,送到我的房里。” 第12章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四段疯狗拳 高漫妮说完,转身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兄妹二人走了。 少年低声说道:“我不叫闲人,我叫人闲。” “叫你什么,你都应着,哪那么多废话,你还愣在这里干吗?还不赶紧滚回去准备准备,全身上下洗干净点,换身漂亮衣裳。你站在这儿不动,难道是让我把你抬回去。” 宋惊山一边说着,一边踢了宋人闲一脚。 楚欲雪又回来了,宋惊山吓的停了手,“他身上有灰,我帮着拍掉……” 楚欲雪说:“漫妮姑娘说,让你把那个少宗主也抬过去。” “死了也要吗?”宋惊山这时很想拍个她的马屁,将来如果再见时有些交情,但拿捏不准该如何表达。 “漫妮姑娘果然不同凡响,还能搞这个。” 楚欲雪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在放什么狗屁,漫妮姑娘要救他的命。” “对……对……对,我乱讲,我放狗屁,多谢漫妮姑娘救命之恩。”宋惊山看她拉着脸,吓的语无伦次起来,刚才要不是高漫妮拦住她,自己早就死了。 现在高漫妮不在,生死全看她的脸色。 他慌忙招呼着,“还不快来几个人,把少宗主抬下山?” 楚欲雪冷着脸说:“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是……让你抬,懂了吗?” “懂了,懂了,我马上就去。”宋惊山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将抬着少主的二个人,其中一个抬腿的赶开,自己抬起双腿后,抬头看了一眼楚欲雪还站在那儿没走,又忙把另一个也赶走,“你也快滚,我自己来。” 他背起死了的少宗主。 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到楚欲雪的踪影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猪不足背着牛掌柜已经快跑到客栈了。狗无涯远远的跑在前面,像一个跳跃的黑点。 狗无涯很兴奋,今天过的真是又精彩又刺激,他从前的生活,每天只重复一个主题,要想办法搞点吃的。 他以为一生就这样了,可怜且悲微。 今天不仅受到了众人的关注,而且还赚到了下半辈子花不完的钱。 当他和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少年倒在地上死了的时候,有人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说,“别出声……悄悄的……跑!”他转头看到了猪不足紧张且坚定的眼神。 他紧紧跟着猪不足,悄悄地从人群里退出来,越来越远,当听到那个“跑”字时,他发了疯一样开始跑。 慢慢地他停下了脚步,又回头跑向猪不足。 “猪哥,你说这牛掌柜会不会死了。” “死不了,现在死不了。” “我看他不动了,我觉得我们那二块三品灵玉没指望了。” “别这么悲观,凡事往好处想。” “我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再说他也不像有三品灵玉的样子。” “闭上你的嘴,你什么意思?”猪不足越跑越慢,渐渐停下了脚步。 趴在他背上的牛掌柜当然没死,这二人说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但他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只能装着昏了过去。 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抢他怀里储物符里的古龙鳞,那么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的意思是,如果牛掌柜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咱们可以少要点,他对咱们兄弟还不错,酒钱都欠了一年了,也没催过咱们,你说是不?”狗无涯说。 “狗兄,你傻是傻了点,却一点坏心思都没有。”猪不足又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便到了客栈。 今天是蝶舞带着几个妖兵守前门,她心里正烦,现在和人族也不打了,牛掌柜也回来了,为什么还呆在这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难道她们这些妖国翘楚要做这家破客栈的守卫。 她在心里狠狠地想,早晚有一天,我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个精光。 听到有人来,她头也没抬的说:“里面不能进,你们这些寻宝的,明天一早过来,去挂灯笼的旗杆那儿集合,牛掌柜会带你们一起上山,在山上你们都得听他的。” 猪不足站在那儿没动。 “还不快滚!”蝶舞抬起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让我们进去,我快不行了,让火月也来一趟。”牛掌柜趴在猪不足背上有气无力的说。 “火月是你这头牛敢叫的,你得叫师尊。别以为你快死了,就能支使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蝶舞这几天窝在心里的火一冒三丈高。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一个稚气的童音传来。 惠惠子走了过来,她一身黑衣,头发随便卷成一团,用一根筷子扎在头顶,她才7岁,脸上却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从容和威严。 “你这个小崽子,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我动他你能把我怎么样?”蝶舞怒吼道。 “我要把你……”惠惠子冷着脸,话还没说完,嘴就被琴师捂住了,他和善的笑着,柔声说:“蝶舞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呢,你可不要说狠话。” 他转头又对猪不足说:“还请二位快背他进去吧,我一会去请火姐。” 自始至终的,猪不足和狗无涯都没说过一句话,甚至呼吸都十分小心。 蝶舞、琴师,这都是妖界鼎鼎大名的大人物,火月更是远远看到就要跪在地上的存在。 现在天天和这样的人物打交道,是他们从来没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听到琴师这句话,猪不足赶紧低头背着牛掌柜走入客栈。 惠惠子也跟在后面,她又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蝶舞,“我会记着你的。” 蝶舞正要回嘴,看到琴师的眼色,就忍住了。 他们进去后。 蝶舞问琴师:“你为什么要怕那个小丫头?” “这个我还真不能说,你是去年从花仙谷来的,对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可能不清楚,但这些事,我也不能说。”琴师笑着摇摇头,“你问我也是白问,我为什么要怕她,你仔细想想她像谁?” 琴师说完就走了。 蝶舞站在那儿想,这个小丫头,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像谁呢?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汗毛都立了起来。 女帝!她难道是女帝的女儿!女帝有两个儿子,在人族和妖族的大战中战死了,只有一个独生女,听说被掳走了,下落不明。 真是要疯了,我怎么能得罪她! 蝶舞的心情更加烦躁起来,再也无心守在前门,便安排了身后几个妖兵去做好登记,她便出去逛了。 猪不足把牛掌柜小心的放到床上,牛掌柜一直闭着眼装昏,心里盘算着怎么苏醒更合理一些。 惠惠子走过去,在他身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牛掌柜哎呦一声睁开了眼。 “你怎么了?”惠惠子问。 “没事,掉到溶洞里了,吸了几口瘴气,得躺几天,遇仙呢?他怎么不第一时间过来关心我?” “他成了那个女人的专属跟班,每天都在她门口守着等着使唤。” “她为什么不使唤你,哦……对了,她不敢。”牛掌柜笑了笑。 这时侯火月带着我进来了。 猪不足和狗无涯看到她,赶紧退到屋子的角落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火月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牛掌柜边上。 “怎么,你要死了?” 牛掌柜没有理他,而是转头看向我,“遇仙,你怎么才来。你先带惠惠子出去,我们要聊些大人的事。” 这时我才看清牛掌柜的脸,已经全肿了,又黑又紫的,像个烂了的茄子,十分吓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刚想走过去,惠惠子过来拉住我,“我们先出去,一会再来。” 自从和人族那边的关系缓和后,牛掌柜负责带队妖修寻宝,白天上山,晚上回来的晚,守卫不让进客栈,只好住在酒窖边上的屋子里,也就是后来我和熊可可住的那间。 我被安排在火月边上的房间里,日常使唤,哪都不能去。以前的跟班蝶舞被派去守前门,琴师守后门。 火月每天晚上偷偷从后门出去,和上官慕仙私会。 琴师肯定知道,但他懂得装不知道。 火月藐视的扫了一眼跪在墙角的猪不足和狗无涯,“你们还不快滚?” 牛掌柜说:“这两个兄弟得留在这儿。” “可以不杀。” 因为牛掌柜调停了两边的战事,火月对他一直心存感激,虽然她一直没说。 “给我二块三品灵玉。” “就这么点小事,你让我过来。” “就这么点小事。” “这么说,你的命是他们救的,这点倒也不多。”火月说着就伸手从自己的储物符里抓了一把灵玉,丢了过去,多是四品的。“都赏你们了。” 火月出去了。 狗无涯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伸出的手却被猪不足紧紧按住,猪不足捡了二块三品的,一块给了狗无涯,一块塞进怀里。 狗无涯说:“她说都赏我们了的,再多拿一块怎么了?” 猪不足说:“我们有一块三品灵玉,可能会人抢,但只是可能,但如果我们有一块四品灵班,肯定会有人抢,而且狗命都有可能不保。” 牛掌柜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动,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的灵玉,赶紧插话说:“猪兄说的对。” 猪不足说:“多谢牛掌柜,说好的价格,我们取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拉着狗无涯走了出去。 狗无涯说:“我们不拿,那岂不是便宜牛掌柜了。” 二人刚出了房门,就看到大堂里,早就摆满了一桌酒菜。 我对他们说:“琴师说辛苦二位救了牛掌柜,让我安排这桌酒菜,不妨吃了再走。” “客气,客气,举手之劳,不打扰了。” 猪不足边说着,边往外走。 我以为他怕有毒,就说:“这是外面守卫们的厨师做的,大家都吃一样的,我只是帮着摆出来。” 狗无涯却大剌剌坐了过去,“猪兄,来啊,这几年咱兄弟哪有吃过一顿饱饭,而且,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你怕什么?” “你真不走。”猪不足。 “我吃饱了再走……你就陪我吃点嘛?” 猪不足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那你等我洗洗,换身衣裳。”他救牛掌柜时,抹了一身稀泥,现在全干在了身上,头上脸上也都是土。 他看了看我,“小伙计,哪有地方,我进去洗洗。” 我带他去了一楼角落里的一个空房间,里面有个大缸,下面是个灶台,牛掌柜有时候会用大缸熬一锅药草,在里面泡着,医治身上的伤。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大缸里有水,但灶台是空着的。 我帮他关上门,听到里面的水声,便回到了大堂里。 狗无涯还在桌前呆呆的坐着,口水快要滴到地上了,但什么也没吃,在等猪不足。 “一个大男人,随便冲两下就得了,怎么这么久?” “我帮你去催催他。” 我又来门前,没有听到水声,我拍了拍门,里面没有声音,就推门进去。 里面哪有半个人影,后窗开着,被风吹着左右摇摆。 “你的朋友已经跳窗跑了。”我对狗无涯说。 “那我也不吃了,多谢!”他跳了起来,向那个房间跑去,又折回来,抓起两个馒头塞入怀里,也从那个窗子跳了出去。 我去了牛掌柜的房间里,琴师安排人抓了许多水蛭,把他身上的毒血吸出来,已经不肿了,但脸色依然很难看,像一个干瘪的烂茄子。 房间里就惠惠子,牛掌柜和我三个。牛掌柜对惠惠子说:“他们不敢对你怎样,你跟他们回去就行。” 他转头看向我:“偶仙,你说你什么也不会,将来怎么办。”他从枕头下掏出一块四品灵玉,递到我手里,“你不如回人界,把这块灵玉卖了,买房置地,娶几个老婆过日子去吧。” 他想了想,又把我手里的四品灵玉拿了回去,从枕头下面取了块三品的,递给我。 我问他,“你这次真是要死了吗?” “死不了。” “不死,你怎么会这么大方?” “还有十来天吧。” 狗无涯沿着气味一路追着猪不足,气味渐浓,知道快要追上了,听到了前方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打斗声。 他心想不好,便蹿了过去。 果然猪不足正被三个人围着打,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狗无涯的出现,正好救了他,三个人忙跳到一旁。 狗无涯定睛一看,这三个人正是山上看到的高漫妮和楚欲雪、楚红泥兄妹。 他大声叫道:“唉,我认得你们,是什么玄月宗的人,平白无故打我兄弟干什么。” 猪不足冷哼一声,“你再仔细看看,他们可不是玄月宗的,只是变成了他们的样子。” 狗无涯用鼻子闻了闻,“没有妖气,肯定是人族啊,他们不是玄月宗,那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 猪不足狠狠地说:“还不是为了打听溶洞里的事,早知道该听你的,留在客栈里好了。” “少和他们废话,本来只有你一个,想抓活的,才和你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有两个,留一个就行。”高漫妮说道。 狗无涯说:“听这人说话,果然不是高漫妮,变成她的模样,是怕被人看到,好嫁祸到她头上吧。” 猪不足说:“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狗无涯笑了笑:“猪兄,我一直很聪明,只是你没有看出来,我去拦住他们,你找个机会逃吧。” 他仰头走了过去,“我的狗命就在这儿,你们有本事就过来拿吧。” 楚红泥被他唬的一愣,呆在原地,楚欲雪却飞过去,一拳打到脸上,狗无涯旋转地飞了出去,接连撞断了几棵树,才落到地上,血从狗嘴里流了出来。 “区区一个二品的狗妖,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们快点把这个猪妖也拿下吧。” 三个人就待要向猪不足扑去。 “刚才说过了,你们的对手是我,战力可不仅仅是修为品级,还有功法和宝器,如果只看品级,那大家都躲在山洞里修炼,出来比品级就行了,还用打什么。” 狗无涯站起来,擦掉了嘴边的血,身形一抖,顿时身高数丈,他现出真身来,二只雪白的尖牙有一人多长,浑身的黑毛一绺绺的铠甲般的披在身上,手里抓着一把地宝长刀,上面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没少杀人。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四段疯狗拳。” 第13章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不敢看火月的脸 楚红泥刚才被他唬的一愣,心中早有不甘,他身形再大也不过是一只二品疯狗。 他飞身向前,一脚踢出。 这一脚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他将一身三品的灵力全部聚在其中。 他故意没有取出法宝,是想让这只疯狗死的难看且卑微。 “一段,开天!” 只听一声如雷鸣般的大吼。 一道白光一闪,这一刀实在太快,几人都没有看清。 楚红泥摔到地上,从腰部断成了二截,上半身不停的翻滚。 “痛……痛……痛……” 一连说了十几个痛字,血和肠子流了一地,终于死了。 他现出真身来,果然不是楚红泥,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狗无涯手持长刀像小山一样伫立着,一头威武得不同寻常的狗。 猪不足迟疑的看着他,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年人族和妖族大战中,妖军中一位身高数丈的疯狗,手持大刀,一路如砍瓜切菜一般冲入敌阵…… “你是牛帝先锋军里的……疯狗必胜?”猪不足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狗无涯咧嘴一笑:“现在不打仗了,我混不下去,没人喜欢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你也当过兵?” “探子营的,打了几百年的仗,一百多个兄弟都死光了,我逃了。” 两人相视一笑,做了几年的朋友,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曾经的战友。 高漫妮和楚欲雪见自己的同伴被一刀斩了,她们也不装了,现出了真身,原来是一男一女二个人,他们先在地上布了一个十步大小的法阵,又各自取出一枚小镜子,拍碎扬入阵内各个角落,白光一闪,二人竟也消失在法阵之中。 片刻之后,不见猪妖和狗妖有丝毫动作,一个女子便又从一块镜子碎片中钻了出来。 “你们敢进来吗?” “神经病!你画了个圈,什么人会蠢到主动跳进去。”猪无涯说完,转身就走。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水镜宗的冒充我们玄月宗啊?”一个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猪不足立住,心想这次是真的走不了了。 回头一看,这次来的是真的高漫妮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 他在山上看过高漫妮出手,只轻轻一指,一个二品的人族就倒地身亡。她的修为至少已有五品。 虽说战力不仅是修为品级,还有功法,法器,战斗经验,勇气和运气。 比如一个天天在街头打架的少年,拿把刀也能打赢力气比他大的多的农夫。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徒劳。 他无奈的看了一眼边上的狗无涯,他已经变回了人形,笑着说:“不就是想抢我们刚得着的灵玉吗,反正我们兄弟早就过惯了穷日子,你们想要就给你吧。” 高漫妮妩媚地笑了笑:“狗哥,真会开玩笑,水镜宗的吴万船都来了,你以他是为了抢你身上的灵玉?” “不然呢?” “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但我只想问几句话,就放你们走。” 吴万船也从法阵中显出身形来,“高漫妮,你怕不是早就来了,想坐收渔利,现在才出来。” 高漫妮地笑了笑,“我需要占你的便宜,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不过是为了救赤火宗的少宗主花了点时间,这才来的晚了。” 吴万船也笑了笑:“我们想捉这两只妖怪,本也想送给漫妮姑娘的。” 高漫妮哈哈的笑了笑:“送我?真要是被你抓住了,怕不是要开个天价。” 吴万船气的说不出话来。 猪不足这时在心里想明白了,他们的企图。 上山之前就约定了,谁先看到的宝物就是谁的。 她们想问的,无非是宝物的样子,再让那个先掉入山涧的少年一口咬定是他先看到的。 无论他们说不说,她们今天都不会放他们走的。 猪不足看了一眼身旁的狗无涯说:“看来咱们兄弟二个跑不了了。” 狗无涯却依然一脸傻笑,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猪不足一个。 “好兄弟,刚才我拿了两个馒头,咱俩一人一个,以前咱们两个,有你的就有我的,能交到你这样兄弟,我很快乐。”他把手里的馒头塞到嘴里,吞了下去。 “你是探子,善于躲藏,所以你能从山上救下牛掌柜;我是先锋,只懂的如何破敌,好久没打仗了,今天我要打个痛快,一会我缠住他们,你跑吧。” 猪不足刚要再说些什么, 狗无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摇了摇头。他一步踏出,身形一晃,又化作数丈高的疯狗,然后双手举起长刀非常缓慢的横在身前,刀尖指向前方。 这就是妖军先锋冲敌破阵的决战架势。 此时的狗无涯浑身凝聚了全身的灵力,这时候就算前面是千军万马,碰上也会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狗无涯就像一副冰冻的雕像,冷冷的一动不动,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高漫妮的那只手,眼神中没有一丝杂念,更没有一切的顾虑。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字:杀。 因为他本就是为战而生的妖怪, 天色已晚,山里开始起风了,越来越大,狗无涯身上的破衣服被吹猎猎作响。 风吹着黑乌云,挡住了月色。 高漫妮出手了,雪白的,少女一般的娇嫩的手,划破了虚空,将狗无涯笼罩其中,一刹那寒风席卷了天地,周围的一切都结成了冰。面对这种参加了百年大战,还能活下来的妖怪,她并不敢有所轻视。 “一段,开天!” “二段,杀神!!” 狗无涯的招式大开大合,俨然是横扫千军的气势,霸气十足锐不可当。 高漫妮的招式却极端阴柔,飘忽不定无迹可寻。在狗无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有如闲庭信步一般,那只白嫩的纤手轻描淡写的化去了每个足以开天辟地的巨刃。 她的眼里,似乎也流露出了对这个长相丑陋,修为不高对手的尊敬来。 四段疯狗拳里只有进攻,没有防守,遇攻则攻,遇守还攻。 这就是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而求胜的战法。 现在的狗无涯全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眼睛也被戳瞎了一只。 这些伤痛反而使他变更加疯狂,他的进攻不仅没有丝毫犹豫,反而越来越快。 “三段,生死!!!” 每一次攻击,每一声狂吼,每一处新伤,都一步步地将狗无涯的战力推上更高的层次。 高漫妮有些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全力一击,将他杀掉,现在他却越打越疯。 狗无的胳膊掉了一支,头只剩下一半,身体更是残破,肋骨都露出来,他早就该死了,怎么还在进攻。 “这到底是什么妖术。”她叹了一口气,从身上掏出一把折扇来,这是一件玄宝,她从来没有用过,因为只要被人看到,就会有人寻找破解之法。 她用折扇轻轻一挡,狗无涯的长刀碎裂成了数片。 她又用折扇向狗无涯挥去,他依然不避不闪,只剩下的半张脸鬼魅一笑。 “疯狗拳的第四段,只有我神形俱灭才能用的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冻成冰雕,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四段,炼狱!!!” 在他尸体碎裂的地方,一只三头的巨犬浑身燃烧着赤焰,狂吼一声,向她猛扑过来。 “体外化身!不可能!”高漫妮震惊着,急忙闪避,速度之快,只留下一片残影。 她虽然躲过了狗牙,手臂还是狗爪子扫到,手已经断了,还连着一层皮,她毫不犹豫把胳膊斩了下来。 体外化身不是一种功法,而是修炼到极高品级,灵魄内聚集的海量灵力中汇化生成的灵物。这个狗东西,大概品级和灵力太低,所以只能死后释放这个灵物,只可惜没了依托,存在不了太久。 果然,几次扑咬之后,三头巨犬身上的赤焰黯淡了许多,而且也丧失了神智,成了只见谁咬谁的疯狗。 它向楚欲雪扑去,被楚红泥一挡,便一口咬住他,狂甩之下,扔飞出去之后,又扑向愣在边上的吴万船,他慌忙躲入法阵,可怜他身边的女子,被一口咬成二段。后又追入法阵中。 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听吴万船一声喊,“斩妖……屠魔……阵……”,随后又传出几声惨叫后,整个阵突然白光一闪,轰然爆炸,将整片山林炸去一半,吴万船和三头犬不见踪迹,地上只留下了一个巨坑。 自始至终的,猪不足都被楚红泥和楚欲雪兄妹二人紧紧地盯着,当然无处遁逃。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兄弟,可惜他一直到战死,也未能为你争到一丝逃命的机会。” “你以为我会逃吗?” “我想问的话,想必你也猜到了。” “你以为我会说吗?” 高漫妮婉儿一笑,又一副天真烂漫少女模样,“衣服都破了,我得回去换件新的。” 那条被她斩下的胳膊又生出了一条新的,雪白细嫩,露在外面。 她没再看猪不足,转身走了,楚欲雪跟在她的身后,楚红泥从远处也飞了回来,紧紧跟了上去。 兄妹二人小声的聊了起来。 “那个猪妖我们不抓了?” “刚才弄出那么大的响动,你听不到,有人从客栈那边过来了。” “我们难道要怕什么妖怪?” “一条疯狗都这么难缠,听说还有个什么万妖师火月。” “火月真有那么厉害?” 高漫妮转头看向这对兄妹,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火月真有那么厉害,我们所有的人,加上上官慕仙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如果她不答应,即便那洞里的宝贝真是我们找到的,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宝物我们不要了?” 高漫妮又笑了起来,“要啊,她虽然不一定答应,但宝物是牛妖的,他会给我们的。” “牛妖看上去就不像个大方的人,他为什么会给?” “回去再说。” 在她们身后的远处,琴师站在一棵高树最顶端的一片树叶上,安静地看着这三个人的背影。 他负责后院的守卫,虽然每天他看似漫不经心在客栈四处闲逛,实际上后院每天爬进几只蚂蚁他都一清二楚,猪不足从后院逃出时,他就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狗无涯的战死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他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 去拍死这几个人不难,但人族和妖族这才刚缓和了几天,火月这些天脸上也有笑容了。 万一因此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人族和妖族再对立起来,火月就又会每天关在房间里喝闷酒。 他在乎猪不足和狗无涯,但他更在乎火月,让她高兴才是他最该做的事。 狗无涯的战死对他触动很大,他没参加过人界和妖界的大战,也不关心战争,他修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但没想到一个老兵面对强他数倍的敌人,能打的这么精彩。 他的心里流淌的也是热血,有一刻也澎湃了起来。 在高漫妮走向猪不足时,他故意制造出一些响动,让她觉得有人从客栈过来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猪不足还没有离开,他在狗无涯站过的地方,堆起一个墓冢。 琴师不禁心想,“埋什么呢?那条狗连灰都没剩下。” 猪不足从怀里掏出狗无涯最后给的那个馒头来,掰开分成二半,一半放在墓冢上,一半塞到嘴里吃了起来,他坐在空墓冢边上,好像仍坐在狗无涯边上一样,边吃边聊了起来。 山风穿过树林,呜呜作响。 琴师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天刚亮,寻宝的人刚刚集结好,还没有出发。 人族就拥着上官慕仙来到客栈里,吵吵嚷嚷着。 被蝶舞拦在客栈门口,她看到惠惠子在二楼上冷着一张脸,怕再惹出什么事,就忍住了没动手。 琴师带着火月出来了,妖修们一见她出来,全跪到了地上,人族也安静下来。 只有赤火宗的宋惊山,仍然大呼小叫着,他站在上官慕仙身前,一手拉着昨日掉入山涧的少年,一边大声嚷嚷着,“我们是不是约好了,谁先看到的宝物就是谁的?那为什么明明是我儿子宋人闲先跳入山涧,看到了宝物,正不知怎么下去捡时,却被你们牛妖抢了去。” 昨天上山的人族都发毒誓,是宋人闲先掉到山涧里的。 但他们没说宝物是在山涧下面的溶洞里。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不敢看火月的脸。 第14章 既然是你们来无理取闹,那就都杀了吧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大声的说话了。 火月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又跳又闹的人,明明这么弱小,却敢如此放肆。 她微微侧头扫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琴师,琴师动了动手指。 一股巨大的灵力从天而降,将宋惊山压得跪到地上,还要说话才发现嘴也被封住了。 上官慕仙心里早就有些尴尬,本来说好是一起来讲理的,宋惊山却在不停的撒泼打诨,一副讹人的市侩模样。 现在他被封住了嘴,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火仙师,好大的官威。” 火月看他这样子,两人眉来眼去,心中猜到他的心思,也不由一笑。 琴师轻轻咳了一声。 火月赶紧板起脸来,一本正经说道,“上官仙友,你的架子也不小,带了这么多人来。这个人说是他儿子先看到的,你难道不能分辩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我能分辩不重要,但我得让大家都相信。”上官慕仙转身指了一下身后的几十个人,“水镜宗三个因故昨晚已经下山外,我把昨天上山的人都带过来了。你也可以把昨日一起上山的人都招来,当面对质一下,把道理说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 火月轻哼了一声,“你以为对别人好,他们就会对你好,可能他们觉得那是应该的。你想要讲道理,所以他们才能拿你当枪使。你以为他们是人,就会有良心,但那只是你以为。你父亲能统一人界所有的宗门,难道靠的是讲道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道理是谁强谁有理。” “可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火月柳眉一皱,心想这不是想难为我吗? 人族的寻宝人都统一住在河边的杨树村里,很容易就能召齐昨日上山的人。 但妖族的寻宝人却并不住在客栈里,这里只是集合出发的地方,山这么大,去哪找昨日上山近百只妖怪。 这里唯一参加昨天寻宝的是牛掌柜,还躺在床上,快要死了,难道要把他抬出来? 火月不想讲道理了,她想既然来的这么齐,正好把这些人都杀了。 琴师咳嗽一声,对火月说:“火姐,要不让我来问几句?” 火月点点头。 琴师说:“不妨先听听你们的道理。”他轻轻摆了一下手。 跪着的宋惊山一下子觉得压在身上的灵压消失了,他赶慌忙起来,紧挨着站到上官慕仙边上,语无伦次的说着:“好厉害的妖法……就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不要以为我怕你……” 琴师冲他笑了笑,“这位仙友,你不妨慢点说,先说一下昨日山上的事。” 宋惊山抬头时,正好对上琴师的眼睛,一瞬间,他觉得一束光那双眼睛飞出来,扎得头裂开般的痛,马上又消失了,他知道如果再乱说话,今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生那天地动山摇,所以取名惊山,少时在村里也算是天赋异禀,20岁时突破到二品,加入了赤火宗,又娶了宗主未婚先孕的女儿,30岁时突破到三品,40岁就成为了宗门里最年轻的管事。谁见到他不得恭维几句,可在今天这几个人面前,却连蝼蚁都不如。 他仔细讲了昨天上山寻宝的过程。只是将宋人闲失足跌入山涧被牛掌柜救起,被说成了宋人闲跳入山涧取宝,却被牛掌柜拉出。 琴师说:“这么说是你贵子先看了宝物了?”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 “是你看到了,还是你儿子?” “我儿子看到的。” 琴师转头看向那个少年,“你是宋人闲?” 宋人闲答到,“是。” “是你先看到了宝物。” “我……”少年低下头,小声地说:“是我先看到的。” “你也可以发誓。” “大家都可以做证。” “发的什么誓?” 宋惊山抢着说:“我发誓是宋人闲先到山涧。” 琴师轻轻一挥手,远处的宋惊山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没问你,你不要插话。” 人群里有人喊,“好好说话,凭什么打人。” 宋惊山想起琴师那双可以杀人的眼睛,慌忙说:“无妨,无妨,是我插嘴,该打,该打。” 琴师被他逗得有些想笑,这个人,好贱。 他接着问:“宋人闲,你发誓你先看到的宝物吗?” “我发誓是我先看到的宝物。” 琴师心想,都到这时候了,他怎么还敢嘴硬,于是又问, “如果说谎了呢?” “全家不得好死……” 宋惊山跳起来,一边左右开弓抽着自己耳光,一边插话说:“发个誓,你只说自己就行了,不要连累家人。我插话,我该打。” 众人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的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火月有些不耐烦了,“琴师,你快问吧,如果这小子说了谎,今天来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一句话,乱哄哄的人群变得寂静无声,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已经想逃了。 琴师又问:“那你看到是什么宝物。” “我看的是……黑色……不……白色……我没看清……大概可能是红色……反正是发着白光,还能发出巨响。” 琴师从怀里的兵器符中拿出一把黑白相间的琴来,顿时宝光四射。 “天宝,不,玄宝……灵宝!”人群中有人惊呼。 琴师轻轻拨了一下弦,一声巨响,震得众人头晕目眩,想逃的人,也不敢动了。 “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件宝物。” “是……就是这把琴。” “你知不知道这把琴跟了我多少年?” 少年吓得瘫倒了地上,手拍着地哭了起来,“我什么也没到,是他们逼我说的。” 上官慕仙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现在一脸铁黑,“是谁逼得你这么说?” “是……是我爹!” 宋惊山慌忙说:“我可没逼你,昨天咱们被高漫妮叫去,是她和你说的,让你一口咬定,宝物是你先看到的,她还说……” 宋惊山说到这里,没敢再说下去,转眼一看高漫妮就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笑,没事人一样看着他。 上官慕仙说:“说下去,她还说了什么,既然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总要把事情说清楚。” “她还说要去抓那猪妖和狗妖,问清楚那宝物的样子,结果却什么也没问到,和她们一起去的水镜宗的三个人,也不知去向了。” 上官慕仙转头看向高漫妮。 她仍带着少女一般的笑容,“宋管事说的都对,但水镜宗那三个人说起来是被他害死的,是他把这个消息卖给了他们,结果他们先跑去抓那猪妖、狗妖,结果被那条疯狗全咬死了。” 火月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没空听这些事,既然是你们来无理取闹,那就都杀了吧。” 第15章 牵个手都要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多好 火月轻描淡写的说着,一只雪白的纤手从袖子中伸了出来…… 慢慢地举到头顶。 猛然间狂风四起,天昏地暗,一阵沉闷的雷声过后,一道道血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直直的劈落下来,重重击到地面上炸开,电光四射。 一时间众人惊恐的四散奔逃,本以为这个美貌的女子只是说说吓人。 了不起是双方一场厮杀,顶多受个重伤,要死哪那么容易。 却没想到,她伸手就降下了一片雷劫。 上官慕仙上前一手将她抱住,一手抓住了施法的手。 蝶舞娇喝一声就要上前打他,却被琴师悄悄扯住。 “你拉我干什么,你看不到那个猥琐男人抱住了火姐。” 上官慕仙一阵脸红心跳,慌忙松开抱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想松开,却被她紧紧抓住。 这时风也停了,雷电也消失不见了,倒在地上的人,也被其他人扶着,走的一干二净。 高漫妮带着楚欲雪和楚红泥兄妹二人,还有一个少年男子,也在原处站着没动。 琴师认出正是昨晚那三个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儿到处是雷劫法阵,离你们最近,当然最安全。” “那你现在怎么还不走。” “当然是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和上官仙长和火月仙尊说。”高漫妮说完,对琴师笑了一下,径直走到那二人面前。 她规规矩矩的对火月行了礼,“今日没见到牛掌柜,我想他的病可能更加重了,我本想和他谈一笔交易,但怕他可能不敢相信,现在上官仙长和火月仙尊也在这里,正好做个见证。” “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能救他的命,换他捡到的神宝。” 火月哦了一声,低头看了她一眼,“年纪这么大了,还保养的和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一样。” 高漫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又不敢发作,仍然笑着。 火月又扫了一眼她身后带着的三个人。 “你果然会一些邪术,那一男一女是人与妖拼成的半妖之体,而那个少年是附身重生。” “人界称此术为夺舍。” “但你知道这些邪术都救不了老牛吗?” “我当然知道他身中奇毒,连灵魄都染上了,即便再找一副身体,移入进去也活不了。” “那你还敢说能救,这话不仅老牛不信,我也不信。” 高漫妮婉儿一笑,“不妨试试,如果成了,我要他捡到的神宝,或者其他什么神宝都行,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捡到了什么。” “如果救不了呢?” “如果我救不了他,你们不妨杀了我。” 高漫妮话说完,转身走了。 火月带着琴师和蝶舞去找老牛。 蝶舞说:“想不到这座破山上真有宝贝,还被这个老牛捡到了,这么多人来要。要不我们把老牛宰了算了,反正我们本来就是来宰他的。” 火月轻轻拍了她一下,要是刚来时,不用她说,她早就这么干了。 可是现在她早就没杀他的心了,他要做的事并没有错。 她这些天和人族打了不少交道,也知道如果想永远停止人族和妖族的战争,只能用战争去消灭战争。 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这场战争的发起者和胜利者。 如果让她来选,那肯定是妖族。 牛掌柜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话都说不出来,嘴一张开就大口大口的吐黑血, 一听有人可以救他的命,眼睛就睁开了,一听说要用他捡到的神宝来换,眼睛又闭上了。 “命都没了,还死守着宝物不放。”蝶舞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晚上的时候,牛掌柜的病情有所好转,能说话了,让惠惠子来叫火月,我也跟着过去了。 灯光下,牛掌柜瘦的只剩皮包骨了,我鼻头不禁一酸,想起了从前好多事来。 牛掌柜把惠惠子叫到身边说,“我检到一件神宝,无论是做成法宝还是体内炼化,别人顶多有五成的效果,而惠惠子你,却能使出全部,甚至能和它相辅相成,远超于此……。” 牛掌柜咳嗽着吐血,倒下不动了。 我哭着跑过去。 他又睁开眼,从怀里取出一张储物符来,“猜猜是什么?” 我说:“你快说吧,别一会说不完你就死了。” 他说一句:“滚,我本还能活八天,现在被你气的顶多活三天。” 惠惠子说:“我不要,有人能救你的命。” “谁也救不了我,为了这个神宝,多少人命都可以不要,别信他们的鬼话。” 牛掌柜指了一下火月,“她真的是你姨,当年就是她和你妈把我害的好惨,所以我把你抓了来,本想杀了你,可又被那个整天气我的小子救了,和你们在一起开客栈,我真很快乐,早知道我就不折腾了,直接开客栈多好。” 牛掌柜又咳嗽着吐血,他犹豫了一下没敢把龙鳞拿出来,怕再出现白光和龙鸣异象。 “我……长话短说吧,别万一被这个小子说中了……我捡到一块上古龙鳞,九边的,和你的真身相符相成,但你现在的修为太低,现在用会被这片龙鳞压制,非死即疯,三品用的话,你们也会彼此消耗,有些浪费,最好五品后再用。” 他把火月招到身边:“如果我把这片上古龙鳞现在给了惠惠子,可能为她来杀身之祸,你和龙属性相克,要也没什么用,想请你先代她保管。” 火月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上古龙鳞已经够让她吃惊了。 世界上,如果算上慕仙山上还未找到神玉,出世的神宝不过四件,有二件被人炼化了,还有一件下落不明。 更让她吃惊的是。 老牛竟然要把这件神宝送给他仇人的女儿。 惠惠子说:“我不要神宝,我要你活着。” 火月一甩袖子,出去了,“你们定好,再来找我吧。” 她叫来琴师,让他每天守好牛掌柜的房间。 便飞去杨树村的小河边。 这时,上官慕仙正躺在河边的柳树上,呆呆的看着月亮。 他一开始以为她是狐妖,她太媚了,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心里会觉得特别甜。 但她也得确是虎妖,她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凶,几句话就要打要杀的。 他记得那晚上,去追她,本想再喝几杯酒,增进一下感情。 可没想到,她是如此奔放的女人。 他有些害怕,躲闪着解释说想先搞事业,感情可以慢慢发展。 二个人约定,比试一下,谁赢了听谁的。 他尽了全力,才知道差距太大。 第一次遇到时,她没有动手,是怕老牛的金身更多一些吧。 难不成,是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 从那以后,她常来找他。 他不敢在房间里见她,每次就约到河边。 这是他第一次的爱情,从前也不是没遇到喜欢的姑娘。 但都没有表达,就无疾而终。 他想细细的品味。 先看看月亮,聊聊天,牵个手都要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多羞涩,多美好。 第16章 他一点也不能顾及她的感受,而且还对妖怪有很深的偏见 初秋,下弦月,河面上波光粼粼,两岸虫鸣不止,吵得上官慕仙有些心烦。 今天白天这么一闹,火月不会来了吧? 自从和火月认识后,上官慕仙才知道感情的事原来有这么多的烦恼。 每次在她身边,他都十分小心。 可不经意的,还是会惹她生气,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没懂她的意思。 他怎么可能每次都猜中她的心思。 有凉风袭来,吹得柳条晃动,上官慕仙的心中不由一阵激荡,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随手折下一根柳条,轻轻一抖,柔软的柳条变的笔直,天地间一股骤然凝聚的剑气从柳条上无声无息发散开来了,整片河岸顿时寂静无声。 想想也好笑,他曾三次参加宗门间的战力榜天梯排名赛,三次拔得头筹,被称为白衣剑仙,可他却没有自己的剑,甚至连炼剑的材料都没有找到。 之所以后来不再参加天梯排名,是他的父亲让他把机会留给其他人。前三次参加,却也是因为他的要求。 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要听从他父亲的安排。 从小如此,至今依然。 他将手中的柳条做剑,挥舞起来……弦月下,他飞快的舞动着,一身白衣突突作响,身心一片空明,物我两忘。 突然一束红色的火焰,破空射来,上官慕仙用“剑”一挡,“啪”的一声,长“剑”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你怎么才来?”他问。 “你怎么还没走?”她反问。 两个人相视一笑,火月过来拉住他的手,在河边慢慢地走着。 “你说那个女人怎么那么气人,张嘴就要神宝,她也不怕真得了神宝被人追杀。”火月突然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说她老了还装嫩,如果你不说她,说不定还能谈。” “这么说你是怪我喽?”火月撒开他手,快步走到了前面,黑亮的长发,在风中如水一般波动着。 上官慕仙一脸无奈,他说的明明是事实,怎么突然就惹得她生气了。 这时候说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或者,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这种话,是哄不好的。 他快步追上她,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看出她的年龄来的,一个人是人是妖,或者大概的修为品级,这些都有迹可循,但年龄怎么看得出来,你教教我。” 貌似他的这个马屁拍的还不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火月喜欢有人夸她,但又讨厌夸的太直白,“你真好” “你真厉害”之类的,说了反会被她厌恶。想拍她的马屁不仅需要激情,更需要技巧。 “这有什么难的,你看她的眼睛,什么都可以改变,但一个人的眼睛却改变不了,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生命中在心里留下了许多痛苦和创伤,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没有一千岁也有八百岁了吧。” “那你我相遇时,你怎么看不出我的年龄。” “你,一个人界仙宗盟主的儿子,什么事还都没经历过,我能看出什么来。” 上官慕仙突然想起牛掌柜眼睛来,海桑陵谷,一眼深秋。 于是他问道:“那牛掌柜同意用神宝换吗?” “当然不同意。”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比他的命更宝贵?” “不是,他想把这件宝物给……”火月的脸突然阴沉下来,“你打听他的宝物做什么?” “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觉得牛掌柜可能和我父亲让我找的人有关。” “他让你找谁。” “妖帝。” “你爹和女帝有什么瓜葛?” “不是她,是之前的牛帝。” “哦,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上官慕仙的父亲上官云,曾是一名苦修,在他的功法臻至巅峰后,人界已无对手,他便去了妖界,想要探寻仙法与妖法的最高境界。遇到当时还未称帝,仍在修行的牛丑,便在他那里切磋徘徊了几日。牛丑有一枚古神炼制的神丹,却不知该如何使用,一日夜里,却被一蛇妖盗走,上官云一路追去,终将神丹夺回,但也身负重伤,幸好被一女子所救,养伤的数年时光里,二人互生情愫,结为夫妻,这名女子就是上官慕仙的母亲。 因其只是一名凡人,上官慕仙的天赋并不优异,因其愚笨,常被父亲责打,她的母亲心疼不过,便偷了那枚神丹给他服下,从此他的修为一飞冲天,短短二十年,便修至五品,已是人界翘楚。所以让他来妖界寻找牛帝,化解误会。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早不来?” “先是伤重,不敢进入妖界;后是牛帝率兵攻打人界,二边水火不容;再后来我的父亲成了人界各仙宗的盟主,每天各种应酬,你是万妖师,你懂得,每天各种事务根本脱不了身。” 火月苦笑的点点头,又问:“那神丹已经被你吃了,你不怕那老牛吃了你?” “老实说,我当然怕,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妖界,一路小心谨慎。” “你还一路小心,我看你是一路勾三搭四,没少沾花惹草。” “我真没有,我是一个老实人。” “那你勾搭我是怎么回事?” “那……实在是,爱意随风起,半点不由己。”上官慕仙不由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她站在那里,虽静立不动,却媚态百生的样子来。 火月走到他的身前,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子,你不是说你要先搞事业吗?” “我已经想通了……这个不冲突,我的父亲也是婚后,被我妈天天骂,没钱还天天在待家里,才开始创立宗门,招收弟子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婚后再去搞事业吗?” “我哪有你们妖怪这么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首先,我得先让我的父亲同意咱们俩的婚事,毕竟他这个人老古董,如果他不同意呢?我就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小镇,天天在一起……”上官慕仙还在闭着眼睛想象着,再睁开眼,火月早气冲冲的走到前面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恨恨的想。 他一点也不能顾及她的感受,而且还对妖怪有很深的偏见。 第17章 如果我能救活牛仙,那么你要娶我 接下来的两天,我看到琴师天天坐在牛掌柜的门口,当啷当啷的弹琴。 曲调委婉动人,雨落幽潭。 牛掌柜的病情像是渐渐的有了些好转,中午竟能喝了小半碗参汤。 惠惠子心里感激,可她不知如何表达,安静的在琴师边上站了半天,等他一曲终了。 她学着像个大人般的,先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好听。” “镇魂曲。” “这不是弹给死人听的吗?你……你怎么弹这首曲子?” “我只会弹这一首曲子。”琴师淡淡笑了一下。 他说话做事不急不缓,如同俊雅翩翩的世家贵公子,举手抬眉间都十分的优雅大气。 “我救不了他,只是用我的灵力帮他维持罢了。” “那还是谢谢你。” 惠惠子径直去了火月的房间里。 火月正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呆呆看着外面的风景,看是她进来,就招手让她坐到边上。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安静的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直到掌灯时分。 上官慕仙带着高漫妮来了,他跟在她的身后。 自从那晚火月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许多生命中留下的痛苦和创伤之后,不自觉得,上官慕云对她亲切了许多。 高漫妮先看了看牛掌柜的病情,“想不到他还挺能扛,这还没死?五脏六腑都开始烂了,一般人没被毒死,也该痛死了,可他还能躺在床上哼都不哼一声。” 火月没有开口,看了一眼蝶舞。 以火月的身份,很多想说的话不能说,但蝶舞能帮她说。 蝶舞马上骂道:“你这是什么屁话,老牛这几天好了许多,中午还喝了参汤。” 高漫妮冷笑一声,“肠子都烂了,别说是参汤,他连水都不应该喝。” “你说能治,先说说你怎么治,别说是你有什么宝丹仙药。” “这世上恐怕还没有能治得了这种毒的药,但我要治的方法很简单,也不妨告诉你们。” “你既是说无药可治,又能有什么法子?” 高漫妮嘻嘻地笑着:“我要用的法子,你们真的敢听?” “这有什么不敢,卖什么关子。” “我的方法是,剥皮,抽筋,抽骨,把五脏六腑都切下来,在药水中浸泡,洗出体内之毒,把坏掉烂掉的部位切掉,再缝起来。” 她的话刚说完,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火月的脸白纸一样,这高漫妮说的话,简直比妖还妖。 这哪是什么治疗方法,分明就是酷刑中的酷刑,光是想想就让觉得心惊肉跳。 上官慕仙悄悄的站到火月的边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才慢慢缓过神来。 琴师问道:“不知漫妮仙友,可曾用这些方法救治过他人?” “只用过其中一种,或二种方法,像这种要把一个人全部拆解,并没有用过。” “那你有几成把握?” 高漫妮从牛掌柜的床边站起来,脸上仍挂着笑,“一成都没有。” 蝶舞有些急了,“你一成的把握都没有,还敢说能医?” “医也是死,不医也是死,今天要不是上官仙长请我,我还不过来呢。”说着她笑着看向上官慕仙,脸上竟然隐现两片绯红,眼里流露的那种羞涩眼神,像是多情的少女,看向心仪的少年。 上官慕仙这时不自觉得松开了火月的手。 一股醋意在火月的心中油然而生,她两眼妒火,咬牙说道:“好……好……好,如果你治不好老牛,我就用这种方法收拾你。” 高漫妮依然满脸带笑,迎向她的目光,清楚地说道:“好。” 她向门口走去,又转身说道:“如果你们想治,明天就把牛掌柜和神宝送到我那里。” 上官慕仙心中有些焦急。 真是搞不懂女人。 早就和火月说好,近日会带高漫妮过来。救牛掌柜命要紧,让她先忍一忍,先不要去惹她。 没想到这两个女人,还是又吵了起来。 前两日高漫妮并不在杨树村,不知去了哪里。 回来后,上官慕仙便说服高漫妮跟他一起过来。 一是探望一下牛掌柜的病情,火月已经告诉他了,牛掌柜就是他要找的牛帝。 牛掌柜对他有恩,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修为,全是托了牛掌柜的那颗古神丹。 而且,他能和火月的缘分不断,也有他的功劳。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见死不救。 二呢,这次过来是想再谈一下条件,既然牛掌柜舍不得神宝,那就看看能不能让高漫妮有所让步。 可现在却僵在了这里。 他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闭嘴!” “上官仙长,请讲。” 火月和高漫妮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开口,说的却是截然不同。 火月生气是因为上官慕云刚才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这个细节高漫妮看在心里,她对上官慕仙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就是要故意激怒火月。 上官慕仙看看火月,他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就是喜欢她。 然后他又高漫妮抱歉的说道:“这牛仙……所得之物,和他所养的孩子属性相符,想赠送于她,至于,你想要的,能不换一件别的东西,只要我力所能及之物,我定然帮你取得,如力所不能及,也会尽全力为你求之。” 高漫妮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我,“我看这孩子不像是修行之人,身上半点灵力都没有,要么先天灵魄缺失,要么……难道那宝物是灵池一类,能植入体内?” 上官慕仙说道:“不是那个孩子,是另一个。” 高漫妮转头看向惠惠子,正遇上她投来的冰冷眼神,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心想这女妖小小年纪,眼神竟是如此霸道。 她再转头媚笑的看回上官慕仙:“好,那我换个条件,这个条件对别人可能很难,但对上官仙长却轻而易举。” 上官慕仙心中一喜,朗声说道:“好,我先答应你,只要是上官所有之物,我定然双手奉上。” 高漫妮捂嘴笑了起来,如撒落一地碎钻,面上二片绯红更加红了。 她的长相,笑声,神态,和一个十五、六岁少女一般无二。 她娇羞说道:“我的另一个条件,对你而言真的不难,如果我能救活牛仙,那么你要娶我。” 第18章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高漫妮说完这句话,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没有人想到她提的条件会是这个。 上官慕仙的笑僵在脸上,站在那儿,木头一样。 高漫妮提的要求虽然过分,但他的确能做到,而且还先答应了。 火月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却怒火翻滚,只要他敢开口说一个字,她就先杀了那个女人,再杀了他。 高漫妮也故意没动,扮出一副乖巧企盼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对火月一开始并没有特别的仇恨,只是有些嫉妒。 凭什么一个妖怪,她,火月。 在所有的人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有人都得仰视她。 最开始说要救牛掌柜,她只是想试一下,并且因此能和火月攀些交情。 最好是能给她一个免死的承诺,让她能去妖界找一个妖怪。 这个妖怪,她一直在找他。 如果能侥幸治好了牛掌柜,所求之物也只是一些找了许多年,还没有找到万年仙草。 这两件事,以火月的身份地位,应该不难。 结果却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没开口,火月就说她老,还装嫩。 每一句话都能扎进她的心里,还要在里面搅一搅。 高漫妮感到了屈辱,可还得笑着听。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对我狠,那我对你就更狠。 第一次开口要神宝,她也没多想,只是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牛掌柜找到的是什么。 这一次,上官慕仙来求她,她才想到上官慕仙和牛妖可能有些交情。 后来看到上官慕仙握住火月的手。 她看到了上官慕仙和火月眼中对彼此的爱意。 男人和女人的那点破事,她最清楚了。她靠的就是这个才能活到现在。 很快,她就想到了报复火月的办法。 上官慕仙是人界的修行天才,多少少女的梦想。 梦想的意思是,只在心里想想,因为毕竟差距太远。 高漫妮至今为止却从来没有这个梦想,她提出让他娶她,也没想过他会答应。 她只想让火月求她,跪下来求。 她知道火月不会为了牛掌柜这么做。 但为了上官慕仙会不会? 她想试一下。 谁让她说如果治不好,就要杀她。 这牛妖中的奇毒,本来就无药可救。 她肯试一下,却没有人感激,只有质疑和威胁。 这牛妖能活到现在,曾经的修为一定极高,每天损耗体内的大量的灵力压制着毒素的扩展,一直撑到了现在。 如果换作是她,每天损耗这么多灵力,可能都活不过一天。 刚才她探看牛妖时,才发现这个房间里有人的医术也极高,此人竟能用灵力将扩散到全身的毒素全找了出来,而且封印在各处的灵脉里。如果让她全部找齐这些毒素和灵脉,至少得十天。 她也因此想到医治的办法,既然已经把毒素封印了,那就把它们全洗掉。 这时候,牛掌柜哼了一下,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才有所缓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十分微弱。 蝶舞走近想听他说什么,火月冰冷的目光也从上官慕仙的身上转到牛掌柜的脸上。 牛掌柜先是“哎呦”一声,说:“痛……好痛……哎呦。” 蝶舞又气又笑,“人家说痛,你才喊痛,你到底是前几日装着不痛,还是现在装着痛?” 琴师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多嘴。 牛掌柜又断断续续的说:“我……刚才听了那个叫高什么的……美少女提的二个条件……我……” 这不长的几个字,他说了很久才说完,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然后,长时间一直卡在那里不动了。 琴师掏出了琴,惠惠子看了他一眼,“现在可以弹镇魂曲了吗?” 高漫妮却回身走到牛掌柜的床边,取出一把折扇来,轻轻一挥,无数的细长的冰针扎满了牛掌柜的全身。 因她是上官慕仙请来医治的,大家没有阻拦。 蝶舞手里多了二把短剑,双眼死死的盯着她,只等火月一个眼神,她就会让这个女人碎成数段。 好在,牛掌柜却悠悠缓过神来,而且精神竟然比刚才好了很多。 他继续说道:“美少女……提的二个条件……” “我同意……第二个。” “你给我去死。”火月怒吼一声,抬起手来,还未落下,就被上官慕仙紧紧地抱住了。 “冷静。” 蝶舞却已经冲了出去,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了一个残影,她手握短剑早已刺向了高漫妮。 这平平无奇却无声无息的冲刺,并没有什么玄妙的功法。 高漫妮与人生死相搏,何止千次万次,看到蝶舞的出手,才知道从前遇到的那些“仙长”“仙尊”用的那些毁天灭地的功法,和这平常一剑平起来,屁都不是。 “根本躲不开。”她就闭上了双眼。 “当”的一声,高漫妮再睁开眼,看到一个清秀儒雅的男子,站在身前,手中的一把琴挡住了刺向她的短剑。这人她见过几次,只觉得他颇有智慧,却没想到修为也如此高深莫测。 琴师收起手里的琴,“我们先听牛掌柜把话说完。” 牛掌柜果然还在不停的说着,只是声音太小,被刚才的声响盖住了,现在又静下来,只听到几句,大概意思,他的意见仅供参考,让火月把那神宝拿出来看看,大家再做决定。 火月把前几日牛掌柜交她代为托管的储物符取了出来,拍开封印。 她知道是片古龙鳞,却从未打开看过,并不知道有多神奇。 一束宝光从屋内冲出,整片山谷被照得亮如白昼,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整座山也晃了几晃,便听到一声钟声似的巨响。 琴师迟疑着说:“这难道是……龙鸣。” 屋中各人看着火月手中的古龙鳞,面带惊喜,眼中却幻象叠起。 火月看到了一副闪着金光的神甲,坚不可摧,水火不透。 上官慕仙眼中看到的一把五彩宝光的神剑,锐不可挡,斩魔屠神。 惠惠子却“啊呀!”一声,缩成一团倒在了地上。 火月才从幻象中惊醒,却隐约能看到一条黑龙,向惠惠子猛扑过去。 她慌忙重新将古龙鳞收入符中,并紧紧封好。 黑龙消失不见了。 火月将储物符紧紧抓在手里,心中仍狂跳不已。 难道和牛掌柜说的那样,这个神宝,在惠惠子身上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化蛇为龙。 高漫妮却看到了死。如果她拿到这片古龙鳞,必死无疑,即便这个房间所有人都能放过她。 外面却有更多的人在等她,她活了六百年,懂得人性的好坏,只和诱惑的大小有关。 她的生命充满了坎坷,是一个悲剧。 她十几岁上山拾柴被妖怪捉去,在那个暗无天日,腥臭无比的山洞里,陪那只丑怪的蝙蝠妖活了三十多年,他身上奇脏无比,沾满了血和粪便,他不洗澡,让她舔。 洞里面还有三十多个和她一样的少女,被养在山洞里,喝她们的血。 她是唯一一个笑着侍候那只蝙蝠的女人,其她人都害怕,厌恶,仇恨。这些都没有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逃跑的被咬断了双腿,想反抗的被砍去双手,想自杀的,被砍去了双手双腿,泡在罐子里养着。 他喝血十分讲究,每个时辰取得血也不同,比如清晨只取双目深处灵脉中的血,夜间却取肝部灵脉的血。 他教她如何识别这些灵脉,再如何用一根极细的针从那里取出血来。 从那时起,她恨透了妖怪,可还是要笑着,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第19章 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我跟你没完 黑龙消失之后。 其余几人才陆续的从幻象中醒来,先是琴师,再是上官慕仙和蝶舞。 高漫妮的修为较弱,大家看着她站在那里不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大家这才意识到,刚才在幻象中,自己可能也是和她这般模样。 琴师在她肩头轻拍了几下,把她唤醒。 “烦请漫妮仙友帮我查看一下那个小姑娘,她不知怎的,突然晕倒,亦无法唤醒。” 高漫妮看了一眼惠惠子,又看了看扶着惠惠子的我,喃喃自语, “他没有灵力,看不到幻象也正常,可刚才那么大的灵压,他的凡人之躯早该被毁了……” 蝶舞插话进来:“谁问你遇仙了,琴师问的惠惠子,那个小姑娘,你听不懂吗?” 高漫妮没有理她,接着说道:“那个小姑娘没事,刚才那件神宝好像放出了什么灵物,想要霸占她的躯体,可又被它逃了。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琴师点点头,心想她所说的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又暗暗自责,在火月打开封印之前,该先设个法阵的。那灵物可能一直附在那片古龙鳞上,被牛掌柜从溶洞中带了出来,这几日火月带着它来回走动,可能醒了,刚才一打开,便蹿了出来。 可惜自己当时身陷幻象,什么也没看到。 高漫妮又去床边看了看牛掌柜,刚才她也身陷幻象,无法用灵力维护牛掌柜身上的冰针,现在已经全化了。 好在牛掌柜还游丝未灭,看上去就像睡着了,情况已经是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她不由的心生敬佩,这牛妖真是很能很能忍,不说别的,刚才为了让他体内的灵力运转,保持清醒,那扎入他体内的360根冰针,根根刺穿了他的灵脉结点,如果不用灵力维持,可比用刀刺穿肉体痛疼不止百倍。 他一直清醒的扛着,可他却哼都没哼,还装着睡着了。 她伸手拍昏了牛掌柜,起身要走。 蝶舞挡在她身前。 高漫妮说:“我是那种为了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女人,今天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那你还敢要吗?” 高漫妮心想若是能得此神宝,至少要花数百年炼化,这玩意带在身上,估计她没有命活这么久。 还是万年的仙草更合适些。 她转头看向火月,正迎上她那又冰冷高傲的目光,心中的火蹭的蹿了上来,这个女人,明明是有求于我,还摆出这么大的架子。 她马上换一副笑脸:“我的二个条件我都说清楚了,至于选哪个,你们定,如果还想救这老牛,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抬到我那儿去,现在我要回去准备一下了。” 高漫妮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你们也别闲着,准备500罐最烈的酒,用温火加热,上面用荷叶盖住,我只要凝在上面的那层水雾,全都收集起来。” 蝶舞有些迷惑的说:“难道这是要把牛掌柜灌醉吗?” “他可不能醉,整个过程,他都得保持清醒,要不然谁也救不回来。这些都是给我用的。” “你要喝这么多?” “我得洗个澡。” 高漫妮娇笑着,拧身不见了。 房间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她给的两个选择,实在不好选。 火月先开了口,“遇仙,我刚才打开那个储物符时,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拿出来一块黑色的门板,又像盾牌。” “就是这个?” “难道不是门板?” 火月把那个封好的储物符交到我手里,“小心拿好,除非是我,其他人要谁都不能给。” 她又转头对琴师说:“无时不刻的跟着遇仙,我刚才陷入了幻象,乱了神识,无法再把这物带在身上了。” 琴师点了点头,站到了我边上。他知道,越是宝贵的神宝,对修为越高的人诱惑最大。 火月让我拿着的,是因为我不识货,他们看到的神宝,在我眼中只是一块门板。 她不想再受到迷惑,更不想因此失去上官慕仙。 这是她的选择。 上官慕仙对火月说,“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如果牛掌柜能来,我希望小遇仙也能来。” 他们都住在杨树村里,少不得要把高漫妮住的地方,附近的人清一清,布些法阵。 火月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温柔的说:“那你先回去吧。” 蝶舞去到院子里,召集所有的妖兵,留下少数几个守卫,让其余的人全部出去找酒。 “最烈的酒,1000罐,天亮之前找齐。” 房间里,惠惠子还没醒,她被扶到了椅子上。 火月看着她,久久不语。然后抱起她,送回了房间里。 她要用牛掌柜送她的神宝,去救牛掌柜的命。 她在她昏睡时替她做了决定。 她长大后,会不会恨她。 高漫妮飞回自己的住处,看到门口聚着几个人,被楚欲雪和楚红泥挡在了门外。 这几日她不在此,今天刚回来,又被上官慕仙找了去,估计是这些人得知她回来的消息,才找来的。 落下来才看清是宋惊山和赤火宗的几个人,地上有张草席,下面盖着一个死人,这几天天气有些热,都有些臭了。 高漫妮捂着鼻子,怒冲冲的对楚红泥说:“什么人抬着死尸来我这儿闹事,你们还不快把他们赶走。” 宋惊山看到高漫妮回来了,马上跑到她身前,扑通跪下,无泪干嚎着说:“求漫妮姑娘救救我家少宗主。” “我不是已经救过了。” “那天去那客栈讨要神宝,不想被那火月妖女的雷电劈中,又死了。” 他说着揭开地上的草席,露出下面的尸体来,哪还有个人样,已经被雷电劈成了人形黑炭。 “救不了。” “你钱都收了,怎么能不救。”宋惊山喊叫着耍起无赖来,就差再喊一句,大家都来评评理啊。 他不提钱还好,一提钱,高漫妮心想怎么救了他,这还赖上了。 “那钱只是上次救的,而且,只收了定金,剩下的部分,你要一分不差的交过来。” 宋惊山其实心里也有数,上次救治及时,虽然伤了神魄,但找了个活人,也能勉强还魂。 这次被雷电炸成了焦炭,早就神形俱灭了。他来是做个姿态,给宗门的其他人看到,他尽力了。 如果有可能,还想挽回点损失,毕竟上次救人,是花的他自己的灵玉。 可他依然大声喊着:“高漫妮,今天你要么救人,要么还钱,难道还想抵赖。” 高漫妮今天在客栈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一记耳光,将宋惊山抽的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还在高喊:“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我跟你没完。” 第20章 这个人生啊,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高漫妮对楚欲雪说:“把门口这些人全部打跑,还敢赖在这里的,都给我杀了。” 赤火宗的人一哄而散,留在地上的少宗主的焦尸都没人捡。 楚欲雪吹了一口气,一阵狂风将它吹的无影无踪。 高漫妮转身向房内走去,楚欲雪一愣,跟在身后说:“这事就这么完了?不像你啊?” “不然呢?”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这宋惊山一看就不是什么君子,留着他也许是个祸害,你难道不想让我去把他?”楚欲雪说着用手在脖子那比划了几下。 高漫妮抓住她的手,笑了笑:“算了,不过蝼蚁,想体面些,想占便宜,蝇营狗苟,不至于死。” 楚欲雪笑着说:“你变了。” 这些天,她确实变了许多,如果是以往的她,不仅宋惊山,刚才聚在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她是一个时常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人,为了能找出每个人身上的弱点,她比其他的人要想的更多,也更深。 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情,确实改变了她。 狗妖、猪妖的生死大战,妖怪竟然会这么义气。 上官慕仙和火月的恋情,她提的那二个条件,她猜明天他们一定会带着神宝过来。 可对修仙者而言,神宝不是更重要吗? 毕竟修仙最终成就只是自己,每个人的修为都是自己的,成了仙谁也带不走,到头来还不是别离。 对她触动最大的还是牛妖,她行医数百年,什么伤痛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伤了灵魄不喊痛的。 那牛妖不是这几日才伤了灵魄,而是从中毒那一刻时起,每日都忍受着抽筋剥骨般的痛。 那个给他下这种毒的人,一定很恨他。 可牛妖却能和没事的人一样,还去寻宝。高漫妮在遇到时,才会那么惊讶,不是因为他快死了,而是他怎么会没死。难道这个牛妖是生铁打的,心中不由的也十分敬佩他。 高漫妮挥了挥手,让楚红泥过来,“在这间屋子的正下方,挖一个三十丈的深坑,用蛛丝隔出三层。” 楚红泥点头称是,转身要走,高漫妮又叫住他,“五十丈吧,安全一些。” 高漫妮带着楚欲雪飞到山中,找了一处热泉,在最深处,取了几方翻滚的沸水,带回住处,楚红泥的深坑也挖好了。 她们先到了最下一层,高漫妮先布了一个无尘阵,又取出几张符咒,手一挥“去!”贴在了上下前后左右四面,金光闪闪。放了一方热泉取来的沸水,又把宝扇取出来,心中默诵法诀,一声“起!”沸水翻腾而起,海中巨浪般的拍打四壁,她又将手中的折扇一挥,将上下四方的巨浪牢牢的冰住,这层空间成了一间寒气逼人的冰窟。 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把上面二层也打造成了密不透风的冰窟,只是第二层,多设了个保命用的守元阵,多打造了一个法台,一大一小二个冰池。 做完这一切,高漫妮对楚欲雪二人说:“你们去休息吧,养足气力,明天为我护法。” 楚欲雪有些不甘心:“为了一个区区牛妖,我们费了这么多事值得呢?何况,他们明天也不一定会来。” 高漫妮到现在还没有想过值不值,轻轻说道:“他们明天会来的。”挥挥手让他们走了,她盘腿坐到二层的法台上,闭目陷入冥想,在她的冥想里,牛妖已经摆在身前了,她想象着把他切开……明天要进行医治的过程,每个细节和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想了一遍又一遍。 所有能想到的,她都想了,可她仍一点把握都没有。 宋惊山被高漫妮一掌拍飞后,她只用了三四分力,他没受伤,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疼,也没有飞出太远,落入了杨树村后的一户农户家里。 自从杨树村成了人族修仙者临时居点后,原来的村民便全部驱赶到村后的数十间临时搭起草屋中。 上官慕仙被推举为修仙者的首领后,曾想让村民搬回,可他们不仅不肯搬回,而且跪着苦苦劝他们留下。上官慕仙知道,这些村民嘴上说什么,保一村平安,众仙不嫌村居鄙陋……实际上是心里怕受到报复。他有些无奈,人间修仙者在凡人眼中竟然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临时搭建的草屋并不结实,宋惊山落到上面,贯穿了屋顶,落入了屋内。 这户人家正在吃饭,突然看到天上落下一个活人来,一时惊的呆住不动。 宋惊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笑着说:“无妨,刚才有一群山妖,想要袭击这里,被我打跑了。” 一个老汉惊呼道:“仙人啊……多亏有你……保我村安宁。” 宋惊山心中一喜,心想这个老头也是有些见识的人,大呼小叫的,一口一个仙人的叫着,好像他真是个仙人似的。这个马屁拍的,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因此当那个年轻人不懂事的说:“如果不嫌弃,坐下来一起个便饭。”他便一口应下来。 坐下去,看到一桌子土豆,几碗稀粥,一盘咸菜,他的心里便十分不愉快,就打起了院子里的猪羊的主意。 老汉心里也怪儿子多事,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敢留他吃饭。 “我看这些妖怪,也不过是想来村子偷些猪羊,我也没下死手,只是打了他们一顿,把他们赶跑了。” 宋惊山这句话里说猪羊,也说了妖怪没被打死,下次还会再来,你们还得求我。 他相信那个老汉听得懂他说的话。 那老汉当然听出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舍不得猪,也舍不得羊,而且这个仙人他也得罪不起。 他站起身来对年轻人说:“仙长大驾光临,你还不快把杀只鸡。” 年轻人站起来,要去杀鸡。 宋惊山说道:“客气啥,杀一只鸡,不合适。” 年轻人站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去,老汉用拐棍敲了他一下,“还不快去,把鸭子也杀了。” 宁惊山又说:“客气啥,杀鸡杀鸭的,要我说啊,几杯薄酒就行。” 老汉又指使边上一个年少女子,“小翠,你去你二叔家,借一罐好酒来。” 酒搬来后,老汉让人收拾干净了桌子,把做好的鸡鸭端了上来,客套几句就带着众人去隔壁歇息了,只留下那个年轻人站在一边伺候着。 宋惊山扯下一根鸡腿,叹了一口气。 他身为最富有的赤火宗的管事,在江湖上也是个有身份的体面人,本不该是这样下做。 这次他带少宗主出来游历,他是宗主的女婿,也算是少宗主的姐夫,可少宗主从来瞧不起他,拿他当下人使唤,还到处惹事生非,他还得想办法摆平。 随行的十几个人每天都围着少宗主转,有谁把他这个管事放在眼里。 他们从西北域出来走到边疆,已经一年了,又在这片荒山上寻了半年宝,每天风里雨里和个野人似的在山上穿梭,现在少宗主也死了,宗门估计是回不去了,身上的钱财全都给了高漫妮,而且还欠了她一屁股的债,得罪了那个恶名昭着的女人,估计活不了。 他就这样喝了半罐子酒,看到身后的年轻人还在站着,就招呼他过来。 “来来来,你坐这儿,听叔给你唠唠,这个人生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21章 这个女人懂他,他心怀感激,却又无话可说 年轻人的酒量不行,喝的却挺冲。 宋惊山让他喝酒,他就一口一杯的干。 三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说村里也曾出过一个修仙者,据说还修至一品了,前几年还回过村子,能呼风唤雨了实在让人羡慕。 宋惊山笑而不答,心想这么小的一个村子,能出个一品也确实不易。 虽说修仙中一品是最低等级,但实际上一品之下还有九阶,这个九阶因各人天分不同,差别很大。 有人拼尽一生也升不到二阶,有人却可以一生下来就是九阶。所以很少有人用九阶来评价修为。 又喝了几杯之后,说到了百年的人界妖界的大战。 年轻人说这座山本来都是妖界的,女帝上位后,把这里划成界山,自从人族来了之后,这座山就没消停过。 宋惊山忍不住问:“难道,你们不是那时候来这里的?” “不是,我们这个村子一直在妖界,可能都几千年了。” “那妖怪不吃了你们?” “吃什么吃,妖界也有律法,我们是妖界登记在册的人族村落,在这里生活安逸的很。妖怪只吃那些随意闯进来阿猫阿狗,吃我们……犯法,抓住要杀头的。” “你叫什么?” “我叫阿狗。” “阿狗,那我问你,你知道神玉在哪吗?” 阿狗喝多了,他嘿嘿笑着说:“大仙,我看您是真喝多了,我要知道我还不去找……神玉虽然找不到,但这座山就是个宝地,成品的灵玉,我们每年都能捡到几颗,来这里寻宝的,大多也不算白来。” 隔壁房间里传来老汉的咳嗽声。 宋惊山点了点头,赤火宗虽说有几座灵玉矿,但开采出来的大多是碎玉或玉渣,需要经过炼制才能得到成品灵玉。 能和这座山一样,捡到成品灵玉的地方确实不多。 “你又不修仙,要灵玉做什么,这灵玉中的灵力你又炼化不了。” “卖啊,每年都会有妖怪来村子里收灵玉,着急用钱也可以去河对面的客栈找牛掌柜帮着卖掉。” 隔壁房间里老汉的咳嗽声更大了。 年轻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你是不是不信我有灵玉,我去拿出来给你看看。” 他去了隔壁的房间里。 宋惊山听到老汉的低声怒斥:“不能喝你就早点睡,咱家哪有什么灵玉?” 心想,这个老汉果然一直没睡,什么话都被他听到了。 年轻人说:“我就拿去给大仙看看,说不定卖的价格比妖怪给的更高。” “……” “你老糊涂了,大仙也是人,怎么会害我,再说他还不是帮咱们赶跑了偷牲口的妖怪。” “你见过咱村有偷牲口的妖怪?” 宋惊山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有些悲凉,我堂堂赤火宗的管事大人,今天竟然跑到一户农家讹鸡吃,又被老农像防贼一样防着。他抓起酒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酒意翻了上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天刚一亮,上官慕仙就来到高漫妮的住处,把在这附近借住的修仙者全都叫了起来。 昨天他回来的有些晚了,就没有惊动他们。今天火月要带牛掌柜来,人多口杂,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她,少不得又会死伤几个。 他笑着对众人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至此,是想麻烦大家,从这里搬走。” 人群里有人说:“让我们搬到哪去啊。” “让我们搬,总得给个理由啊” “我们千辛万苦来这里寻宝,屁都没寻着,突然就让我们搬走,我就不搬。” “一点道理都不讲,我也不搬。”“对,不搬,看他怎么办。” 一直以来,上官慕仙都是笑着和这些人商量着来,但结果却往往都是他让步。 但是今天他没法让步。 他向上一跃,飞至半空,催动灵力,轻啸一声,“剑来。”一把灵力铸成,长约数丈的白色长剑出现在他身后。 他手一挥,“轰!”的一声,长剑将一棵大树,从上到下劈成二半。 人群中渐渐安静下来。 上官慕仙说道:“我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但今天你们必须马上搬走,如若不然,就如此树。” “仙宗盟主的儿子,嘴上说讲理,怎么要做不讲理的事。” “就是……” “这就是仗势欺人” 上官慕仙看看时间,一上午过去,下午火月她们就会过来,现在场地没清,结界没设。 自己本是怕他们丢了性命,他们还在吵吵着没完没了。 看这架势是想要点好处费,可他身上也没几个钱,扔给他们,反而会被取笑。 心中怒火不由就蹿了起来。 他伸手一指,那把巨剑又飞回身前,他正待向下劈出时。 耳后有人娇笑道:“上官仙长息怒,这种脏活,让我去做就行。” 上官慕仙侧目一看,高漫妮已飞在身后,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一阵黑风一闪,她身侧跟着楚红泥已经飞入人群之中,如狼入羊群,那群人中阵阵惨叫声传了过来。 上官慕仙:“多谢漫妮仙子,帮我脱困,不知红泥仙友是否下手有些狠了。” 高漫妮冷哼一声,“这还狠,你不让他们断几条胳膊少几条腿,他们永远当你的话是放屁。” 上官慕仙觉得她说话的没有道理,但又觉得有些道理。 高漫妮突然问道:“上官仙长,看你的样子,像是没杀过人吧。总有一天,你就会发现,不是你想杀他们,是他们逼着你不得不杀。” 上官慕仙摆了摆手,二人一起落到院子里。 楚欲雪正守在那里。 高漫妮对她说:“你出去让你哥下手轻点,不要弄出人命来,上官仙长不喜欢。” 说完,高漫妮便带着上官慕仙进入房内,上官慕仙扫了一眼屋内摆放与寻常人家并无不同,于是便疑惑的问:“不知仙子,要如何医治牛仙?” 高漫妮看出他的心中疑惑,带他到室内一角,她拍了拍手,地上蓝光一闪,一阵寒冰之气冒出,便现出向下的台阶来。 两个人沿着台阶,依次看了上下三层的冰窟,上下四壁都结着厚厚的蓝冰,冰寒彻骨。 高漫妮说道:“第一层,需要有战力高深的人在此护法;第二层是我医治牛仙之处,要用活水洗毒,废水会流入第三层中。” 上官慕仙虽然听不懂,看这细致的布置,知道她是下了一番功夫,心中不由感激。 二人不觉来到了三层,这里更冷,也更静,二人呼吸声都清晰可辨,如在耳边。 上官慕仙觉得孤男寡女,在这密室之中有些不妥,转身要走,不料踩到一块凸起的厚冰之上,脚下一滑,高漫妮伸手将他扶住,二人的手就抓到了一起。 她的手温暖小巧,柔若无骨…… 高漫妮哈哈大笑,一双大眼瞪着他,“上官仙长,修为高深,竟能在此滑倒,莫不是故意的。” 上官慕仙慌忙松开她的手,面红耳赤不敢看她,“不是……不是……” “看你这个样子,却敢去招惹那母老虎,莫非你还没有得到?” “仙子休要取笑,那老虎……火月师尊……今天来时,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是否想要拜托我不要去招惹她,这个当然。至于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你,别的再好,我也不想要。” 说完,高漫妮就抢先一步,上去了。 上官慕仙看着她的背影,袅娜娉婷,渐行渐远。 这个女人懂他,他心怀感激,却又无话可说。 第22章 这个女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上官慕仙从地下冰窟中出来,高漫妮重新封好入口,二人一同出了院门,外面围着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楚欲雪兄妹二人立在门口。 高漫妮问道:“这里方圆百步之内没其他人了吗?” 楚欲雪说:“我和哥哥搜寻过三次了,百步之内没有其他人了。” “好。” “他们却都聚在百步之外,没有离开,想要看热闹。” 高漫妮怒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如果被那只母老虎撞到,小命都会没了,还看热闹。” 她又转头向上官慕仙说道,“还请仙长布个法阵,防止有人闯了进来。” 上官慕仙昨晚本是想好布个防阵,把人挡住就行;但今天看到这些人的行为,如果只是防阵,他们肯定会有人硬闯;如果布个杀阵,将进来的人全部斩杀,也不合适。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高漫妮轻声笑道:“你的万剑十方阵,我觉得就十分合适。” 上官慕仙听到这句话,先是一喜,后是一惊,喜的是这个女人说的这个阵法确实适合此处,里面三层剑阵先挡后杀,如果有人硬闯入第一层剑阵,后面二层的杀阵,一层更比一层凶险。 上官慕仙惊的是这个女人怎么连他的阵法都知道。 高漫妮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妩媚笑着说,“五年前,仙宗天梯榜大赛时,你和那神心宗的什么大师比斗时,我曾在台下看过你用此法阵。” 上官慕仙想起了那场比斗,确实凶险,他被神心宗的子不语大师幻术乱了心智,调息时曾用此阵护住周围。 他柔声对高漫妮说:“多谢仙子提醒。”一闪便飞至半空,举手间灵力催动,万剑齐出,一个巨大的法阵便在他脚下铺展开来。 高漫妮抬头看他在空中布阵行云流水,白衣翩翾,清新俊逸,不觉有些痴了,怪不得世间女子皆为他着迷。 楚欲雪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高漫妮忙低头不看,用手轻拍了她一下,“小骚货,再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高漫妮对上官慕仙的确十分了解,但这种了解却并非源自爱慕,而是情报收集。 毕竟她恶名远扬,像上官慕仙这种天才少年她不得不早做提防。 有的人因为喜欢所以会去了解;有的人因为了解所以喜欢。 高漫妮从未想过去喜欢他,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这几日的来往,觉得他性格温和,又心无城府太过老实,就是一颗战力颇高的软柿子,怕他吃亏总是不自觉得帮他。 只听一声“落!”空中万剑便如雨般落了下来,里外三层,剑气森然。 最外一层密布巨剑,每把都似城门一般宽厚,高漫妮心里不由暗叹,这几年上官慕仙的修为应是提高了不少,当年的剑阵哪有这种气势,如果是我想要硬闯,这道关就得花些功夫。 第二层的剑阵虽是寻常大小,但形态各异,有几把剑似曾相识,她猛然想到,他不会是将世间所有名剑都复制了一把。 第三层的剑阵却看不到完整的剑了,只有剑尖、剑刃似的碎片,密如雨幕,虽然都不大, 却寒光凌凌,杀气腾腾,高漫妮当然知道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这么多这么小的碎剑袭来,无论是谁都难全部躲开。 上官慕仙在空中仔细看了看剑阵已经布好,挥手将里面二层的剑全部隐去了,便又落回高漫妮身边。 高漫妮问道:“为何不将最外层的巨剑也隐去?让闯进来者防不胜防。” “留着吧,给他们提个醒。” “你就是傻……”高漫妮突觉不妥,又说:“上官仙长果然宅心仁厚。”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有了,洗毒要用的仙草丹药我都已经备好,等他们来了我再调制,省得浪费。” 上官慕仙仍站着不动,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高漫妮叹了一口气,笑道:“你放心吧,那神宝我不要,你,我也我不要了,我只要些万年的仙草,妖骨之类的,不会为难你那母老虎的。” 上官慕仙胸中一股暖流涌起,这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躬身行礼,真诚说道:“多谢仙子美意,若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我定赴汤蹈火,二肋插刀。” 高漫妮看他那呆傻样子,忍不住用纤指在他额上轻轻一点:“你这个傻子,就是承诺太早,容易吃亏的。” 上官慕仙走了,提前去河边等火月到来。 高漫妮在身后看着他,将头埋在高大矫健的楚欲雪的怀里,被她用手轻轻揽着。 “你说,我若能早点遇到一个这样的傻小子,该多好。” 火月这天起的也很早,洗脸梳头之后,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娇艳如花。可又一想,今天是去给老牛治伤,又不是和那个浪女人争香斗艳,她又换了一件,又换了一件……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房间里换衣服,觉得衣服太少,实在没有衣服可穿。 最后,又换回了从前一直穿的那件。 自从神宝被交到我手上后,琴师果然形影不离的跟着我,吃饭,睡觉,尿尿,拉屎……无时无刻被他盯着,我实在有些不自在,“你能不能用个什么法术之类的东西,让我带着,你随时知道我在哪、干嘛,你不用每刻都跟在我边上吗?” 琴师笑着说:“那种东西我当然有,但我不能这么做。” 牛掌柜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看上去是睡了,躺在那里姿势一直没有动过,他的肺部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呼吸声,像是壶里的水烧开了,但响声要轻微的多。 惠惠子仍然昏睡不醒,不知做的什么梦,从床上滚到床下,又滚到床底下,蝶舞一直坐在边上照看她,一个晚上没怎么睡。 我吃过午饭之后,火月终于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了,故意用力把楼梯踩的噔噔响。 大家都围了上去。 火月让琴师带着我和牛掌柜跟她一起过去,蝶舞留下来照看惠惠子。 蝶舞问:“火姐,要不带些兵过去,这里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火月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瞧不上河对岸的那些修仙者。 虽然我什么修为也没有,什么功法也不会,但我也瞧不上那些人。 如果是去那里打他们,不用火月出手,一个琴师就都够了。 我们刚到杨柳岸,隔着河看到上官慕仙早就等在那里,他看到火月,忙笑着飞到她的身侧。 他刚要要开口,就被火月啪地拍了一个耳光,愣在了那里。 “你身上怎么有那个浪女人的味道?” 上官慕仙才猛得想起来,在那冰窟滑倒时,抓过高漫妮的手,离开时,被高漫妮在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心中十分后悔,在河边站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洗洗手,洗洗脸。 这个女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第23章 你们二个先出去吧,我和琴师留在这里就行 上官慕仙只好把上午去高漫妮那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火月没有理他,一个人在前面,噔噔噔的走着,他小心的跟在后面,不停的小声解释着。 我们跟在后面,牛掌柜仍然躺在床上,我也坐在床上,床像小船一样漂在琴师的身侧,跟着他慢慢漂着。 每次看火月欺负上官慕仙,我都忍不住想笑;但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爱情,会让一个体面人变得如此卑微? 我抬头看了一眼琴师,他也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你将来会懂的。” 到了杨树村,我看到数把巨剑插在地上,高大的城墙一般。 上官慕仙说:“这是剑阵,稍等我打开禁制。” 火月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了进去。她一脚刚踏入法阵,便有一把巨剑向她推来,像是要将她推出阵外,她不闪不避,挥手将挡她的巨剑拍碎,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拍,很快便到了第二层剑阵这里,十数剑便向她飞来,仿佛有人舞动一般,各自有不同的招式。 火月不禁咦了一声,“来的好。”又对上官慕仙说,“不要关了禁制,好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阵法了。” 上官慕仙叹了口气,只好任她破阵。好容易她肯说话了,哪敢扫了她的兴致。 “好!好!好!”他头点得像鸡啄米 火月也不用功法,只在舞动的长剑中灵活躲闪,用手将一把把剑拍碎。 眨眼之间便到了第三层。 上官慕仙喊了声:“小心。” 只听到一阵密集的蜂鸣声,白花花一大片碎剑,风吹雪一般向火月袭来,火月一惊,纵身一跳,飞到半空,那些碎剑却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她飞去。 火月不敢逞强,催动了灵力,一手拍落,一声娇啸“一气雷霆”满天又是赤色闪电劈落下来,将整个三层剑阵毁掉了一半。 上官慕仙不由呆住,他辛苦搭起的法阵,被她毁了。 琴师轻声说道:“已经很不错了,至少逼得她使出了一气雷霆。” “一共几气。” “九气。” “……” 火月落到上官慕仙边上,随着最后一把剑碎成了飞灰,她脸上的怒气已经没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看来火月这个女人也不是不好哄,让她砸点东西就可以了。 上官慕仙说:“可是这个法阵已经被你毁了,我得重设一下。” “设个阵还一层一层的,这么麻烦,我来设吧。”话一说完,她又跳至空中,展开更大一张法阵,落下后,只听几声虎啸,飞沙走石,几只巨虎蹿入阵中,转瞬看不见了。 火月又回到上官慕仙身边,“设好了,走吧。” “这个阵……” “没事,死不了人,只会将闯入者困住。” 进到小院,高漫妮已经等在房前,上官慕仙看到她换了一身淡绿色的新衣服,人也精心打扮过,不再是从前少女般粉色装扮,人也端妆起来,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她的身材高挑,新衣服熨烫得体,将她曼妙身姿勾勒的凹凸有致,如晚夏绿荷随风轻摇,烟视媚行。 高漫妮刚要开口。 火月把我拎了过来,冷冷的说:“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就在他身上。” 高漫妮忍住没有发火,转头看向上官慕仙:“上官仙长,我这二位兄妹要在外面为我们守阵,你和他们说说有何玄机?” 火月又冷冷地说:“问他没用,阵已经换了。” 上官慕仙说道:“是得设二个守阵之人,万一有人要来,也好传递消息。” “这个简单,迷踪圣虎识得我的味道,我们出去之前,谁也不要放进来。”火月说着在楚欲雪兄妹二人身上各轻轻拍了一下,手收回时又轻轻咦了一声。 这二兄妹出去守阵了。 高漫妮又想要张口说话。 火月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高漫妮便带着大家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冰窟内,冷着脸说:“一会你们都待在这里,看我医治,我不让你们下来,不要乱动。” 上官慕仙才发现原来地板是透明的。这上下三层全是一样的冰,上午来时,除了走廊,各层没有点灯,而且就只有他们两个,他走的急没有看得仔细。 高漫妮又把他们带到第二层,这里又被布了一个法阵,四面各置了一块二品灵玉,但阵中却还空着。 琴师看到此阵,不禁开口说:“阴阳锁魂阵?” “你也会此阵?” “只是听过,第一次见到,听说在此阵内,魂可不散不灭。只是这阵中应还缺一块灵玉?” “那你还不快放上,这块灵玉需对应这老牛的修为,他的修为越高,需要能锁住他的魂魄的灵玉品级就得越高。” 琴师看向火月。 火月说:“能压住老牛修为的灵玉,我还没有见过,但我身上最高只有五品的灵玉。” 高漫妮说:“五品的灵玉也不多见,反正他的灵魄已经残了,以前的修为再高,估计五品灵玉也就够了。” 琴师掏出一块五品灵玉递给高漫妮。 高漫妮接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块稀有的灵玉,今天要毁在这里了,你舍得?” 一块一品灵玉所含灵力,可够百年炼化;一块五品灵玉能达数千年,而且世间稀少,所以高漫妮多问了一句。 琴师点点头。 高漫妮将其放入阵中,只一束光从阵中射出,沿着法阵的图案,依次将几块灵玉点亮起来,高漫妮又将法阵升至半空,整个二层被照的亮如白昼。 高漫妮走到较小的冰池边上,“酒气带来了吗?” 琴师掏出一个储物袋。 “倒入这里。” 琴师便将酒气凝成的水,倒入到池中,一股浓烈的酒味传了出来,快要满的时候。 高漫妮说道:“可以了。” 她带众人到大的冰池边上,里面已经装满了翠绿色的药水,上面倒放了个不大的葫芦,药水从葫芦中源源不断流入池中,众人在池边闻到一股清香,顿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畅通无比。 高漫妮说,“把牛仙脱光了,放入池里,我一会要在这里为他洗毒,你们上去吧。” 琴师按她说的,把牛掌柜放入到池子里。 我好像听到牛掌柜啊了一声,好像是嫌水太冷了。 我们都上去了,透过一层的冰地板,能看到高漫妮在下面的举动,身姿曼妙,步履轻盈。 她脱去了衣裳,慢慢走到小池子里,全身泡到酒气凝成的水中。 我觉得鼻子有点痒,用手一抠,鼻血就流了出来。 回头一看,上官慕仙正面朝墙壁站着。 火月怒道,“你们二个先出去吧,我和琴师留在这里就行了。” 第24章 挨家挨户的放火,搜抢灵玉,杀了起来 火月又推了上官慕仙一把,“你还不快走。” 上官慕仙和我捂着鼻子像老鼠一样逃了出去。 琴师目不转睛的看着高漫妮,情不自禁的说:“好美!” 火月心想,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真该带蝶舞过来,把这些男人都留在客栈。 她顺着琴师的目光,低头一看,高漫妮不知使得什么功法,体外生出了成百上千的细长手臂,上面拿着锋利小巧的刀剪,瞬间把老牛的皮剥了,肉也割下来,只剩一付黑色的骨架,全部浸在池子里,翠绿色池水浑浊起来,渐渐被染成了黑色,她又打开池底的盖子,让黑色的池水流出到下面一层,池子上面葫芦里的新水又源源不断的流进来。 她才想到自己是错怪他了,在修仙界,有人痴迷功法,有人痴迷丹药,也有人痴迷神器……但琴师虽然叫做琴师,但他并不痴迷音乐,他痴迷医术。 琴师第一次见到这种医治手法,这么简单直接,原来可以这样治伤,让他既紧张又兴奋。 心里对高漫妮多了几分敬佩。 池子里的水又清澈起来,高漫妮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她催动灵力,凭空写了个大大的“生”字,打入到牛掌柜的体内,阴阳锁魂阵发出的光突然暗了一下,磁的一声,上面的五块灵玉快速的旋转起来,灵玉肉眼可见的开始缩小,其中蕴含的灵力不断的涌出,发出了耀眼的白光,把整个二层笼罩了起来,又汇聚到池子里。 高漫妮体外生出的千百条手臂也变成了白色的光,猛的抓向牛掌柜,这时的牛掌柜只是一副骨架,被千百双手紧紧的抓住了。 “啊”的一声惨叫,高漫妮身上豆大的汗滴滚滚涌出,她晕倒在池子里,千百条的手臂也消失不见。 火月转头问琴师,“她怎么了,也中毒了吗?” “她借灵石之力,想把老牛的灵魄和灵脉全部拉出来,将自己的灵脉连到老牛的灵脉上时,感受到了老牛的痛疼吧。” “我们要下去帮她吗?” “我觉得先等等,人能感受到的别人的苦痛,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刹那间竟然能将她震昏过去,老牛却能忍了这么多年,还真是让人钦佩。” 火月和琴师安静的看着沉入池水中的高漫妮,整个地下三层,只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我和上官慕仙出了地下的结界之后,便再也听不到地下的任何声响,我们都去用凉水洗了脸,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现在坐到了屋顶上。 天色已晚,月亮的周围有个白环,明天要刮大风。 我看到远处村尾的房子亮起了零星的灯火,火光越来越大。 “村子里好像着火了?” “看到了,全是茅?屋,估计不好救,但愿人没事。” “这村子里住的修仙者救个火应该不难吧。” “他们……”上官慕仙的话没说完,没再说下去,他心里对这些来寻宝的修仙者彻底失望了,别说救火,这把火说不定就是他们放的。 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准确的说是宋惊山放的。 晌午的时候,他被身边玩耍的孩子惊醒,发现自己睡在晾谷场的村下。 他坐起来,想起昨晚在那农户家喝酒,醉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他猜是那户人家对他嫌弃,便趁机将他像扔死狗一样扔到了这里。 他又躺回地上,看到附近几个孩童正在抓蚂蚱。心想,修仙这条路已经没有前途了。不如做个凡人,我也是个有些手段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地主,娶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生几个顽皮的孩子,这样也不错。 他正美滋滋的做着白日梦,突然听到阿狗的声音,坐起来一看,果然是他,昨晚陪他喝酒的年轻人,正笑嘻嘻的向他走来,心里有几分不悦,昨晚一定是他把自己扔到这里的,怎么还敢过来。 阿狗笑嘻嘻地说:“仙人,睡的可还好,今天我家把猪杀了,请你过去吃。” 宋惊山翻身跳了起来,头上身上沾满了碎草,边上的孩子也跟着起起哄,“仙人”“仙人”的叫了起来。宋惊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户人家真是欺人太甚,昨天防贼一样防他,已经让他很不愉快了,把他扔到这里,现在还敢特意来羞辱他,真是活够了。 宋惊山笑着说:“今天杀猪了啊,那我可得去。” 阿狗说:“你先去,我去打酒,一会就回去。” 宋惊山心想,你这是以为我找不到你家是吗?这里总共就十几间茅草层,我就是一间一间的找,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他跟上阿狗,“今天的酒我来买,不能总去你家白吃。” “不用,不用,村酒没几个钱,你不要跟着我了。” 宋惊山跟着他,走在小路上,眼见四下无人,暗运灵力,一掌拍死了阿狗,扔到了路边。 又回到了村子里,一间一间的找了起来,终于被他听到了那个老汉的声音。 “……感谢各位乡亲帮我家修好了屋顶,昨晚一位仙人从天而降,把房顶砸了个大洞,猪肉已经炖好了,我儿子去打酒,顺便去请仙人过来,到时咱们再开席……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我去叫叫……” 老汉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宋惊山。 “仙人快请进来吧,我让儿子去请你了,他找到你了吗?” “他去打酒了,一会就回来。” “今天请人修屋顶,怕惊扰了你睡觉,所以把你抬到了晾谷场的树下,还请仙人赎罪。” “你这话说的可太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你就是把我扔沟里,我也不会怪你啊。” 二人说笑着走到酒桌前,这里已经坐满了四方邻居。 宋惊山坐稳后,和周围客套了几句。 就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喊声,“不好了,阿狗被人打死了。” 几个跑了进来,“三爷……三爷……阿狗叔死了……” 其中有个大点的孩子,突然指着宋惊山说:“就是这个人杀的,我看到了,他和阿狗……” 他话还没说完,眉心突然闪出一点火光,倒到地上死了。 老汉急忙跑过去扶起孩子,他吓得直发抖,说话也口吃得厉害,老泪丝横伸手指着宋惊山,“你……你……你……我……我……我。”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太弱小了,谁也保护不了,也没本事报仇,想说几句狠话,可是又害怕。 宋惊山用手抓起一块烧肉,慢慢吃完,擦了擦手。 站起来说:“各位,对不住了。但我得让各位死的明白,这事吧,本来只是很小的误会,可是现在我回不了头了,如果传出去,修仙界我是混不了了,想做个凡人都难。” 宋惊山使的功法叫“暗火流光”,能用灵力打出豆子般大小火焰,在空中却看不到,被称做暗火,只有打到身上,才会发光,他的功法和他的命运很像,等他看清楚该做什么时,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把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杀了,突然想起昨晚阿狗说的灵玉来,竟真的在屋中的箱子翻到了二颗一品灵玉,他又打起了其他几户人家的主意。 他变成一只妖怪模样,大喊着:“妖怪来了。”挨家挨户的放火,搜抢灵玉,杀了起来。 第25章 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落了下去 在村子里借住的修仙者,这一天除了少数几个仍然上山寻宝之外,大多数人都在聚在法阵边上。 白天听说了高漫妮家附近的几户都被赶了,后来看到了上官慕仙设置的巨剑法阵,再后来又看到他带着几个大妖进了法阵,知道那里有大事发生,但又不敢进去看热闹,就一直聚在法阵边上。 他们不怕上官慕仙,甚至不怕那几个大妖,因为还没挨过他们打。 但他们怕高漫妮,谁没听过她的恶名,得罪她那就是不想活了,更怕跟着她的兄妹二人,他们中有些人挨过打,更多的人看过那兄妹打人,把人打到缺胳膊断腿的,那是真打啊。 晚上,当他们看到身后的农户的房子着火时,有几个人动了动,但看到大家都没动,也就没去管。 后来有些村民跑来哭求他们,说有妖怪,他们就更不想管了。 求他们救火,价格合适倒也不是不能干;打妖怪,那可是要玩命的。 有个有些见识的村民说道,“有一个妖怪,抢了我们的灵玉,还烧了我们的房子。” 这才有修仙者回道:“慌什么,只有一个妖怪,我们有这么多人,你们真的有灵玉?” “当然有,在这山上住,谁家没有几块,他肯定是为了灵玉,要不为何烧我们的房子。” 大家再看,果然是一户一户的依次起火,这个妖怪肯定是在挨家挨户的寻找什么。 几个人动了心思,便向火场奔去,其他人一看,也都跟了上去。 宋惊山刚把一户人家藏的灵玉找到,还没开始放火,就听到一声大喊:“妖怪在这里。”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许多块灵玉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些村民能有这么多。 满心的都是找灵玉和放火,让他既兴奋又刺激。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这些灵玉,作为启动资金,去哪还不是一样过上美好的生活。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一句,“在哪,妖怪在哪?” 接着一群人跳入房中,把他围住了,好多人他还认识,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妖怪。 现在可不是和他们缠斗的时候,万一被抓住,那他真的就完了。 他用力纵身一跃,撞穿房顶,飞到了半空,往下一看,外面的来抓他的人更多。 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这么命苦,刚找到了活路,又被堵死了。” 他选了一个人少的方向飞去,下面的人也飞着追来。 在空中目标明显,很容易追。他又落回到地面,开始狂奔,他有些胖,自他当上宗门管事之后,生活的重心就转移到了事业上,修行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跑的不快,后面人的追杀声越来越近。 他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追,不都是为了钱吗? 如果没有钱,赶跑妖怪就算完事了,没人会追,因为追急了的妖怪会玩命。 他抓了几颗刚才抢来的灵玉,向后面扔去。 后面的人,听到风声,以为是暗器,一躲之后才看清,是发着光的灵玉,哄抢完之后,又追了上来。 就这样连续两次之后,宋惊山把身上所有灵玉都全扔完了,但后面的人仍追着他不放。 他蹿入一户还着着火的农户家里,在墙角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搜捕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谁家院子里会放一块这么大的石头,他有些后悔变石头了。 他觉得这次真是要死了。 突然感到一阵阴风吹过。 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站到了他的身前,冷笑着说:“这里好端端的为什么起火,我家主子在哪?” 宋惊山被她一眼看破,听她说“主子”觉得不过是个小妖,索性不装了,现出真身来。 “火是我放的,我哪知道你家主子是谁。”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重重拍到了地上,砸出人形一个坑来。 根本没有看清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出手的,战力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想躲都没法躲。 他的心又瓦凉瓦凉的了,很显然是有话要问,才留了他一条命,要不然,刚才就拍死他了。 这时,他听了那些搜捕他的人声,他坐起来大喊一声,“快来啊,妖怪在这里!” 人们围了过来,看到他坐在坑里,边上站着一个美少女。 “这不是赤火宗的宋仙长吗?你怎么在这?” “刚才我们追的好像不是这个妖怪。” 宋惊山忍痛从坑里站了起来,大声说:“诸位,刚才我们追的就是她,之所以看起来不像,是刚才被我打的现出了原形了。” “这是什么妖怪啊,原形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美少女冷笑一声,不知道他们在说的是什么。 “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我的主子在哪?” “谁是你主子,我们怎么会知道?” “我主子的名字,岂是能让你们这些脏耳朵听的。” 宋惊山已经退到了人群里,他大喊一道:“咱们别和她废话,她身上还有不少灵玉,上去弄她,斩妖除魔,安邦卫道。” 一群人冲了上去,蝶舞冷笑一声,来的好,迎了上去。 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见一片残影,在人群中穿梭,瞬间便没了动静。 这个美少女就是蝶舞,她本该在客栈里照看惠惠子。 下午的时候,一直昏睡着的惠惠子就突然醒了。 蝶舞就把火月把牛掌柜送去杨树村医治的事和她说了。 两个人都很焦急的等对面的消息,蝶舞更是从来没有离开火月身边这么久过。 到了晚上,看到杨树村那边起了火,她们的耳朵特别灵,能隐隐听到风里传来的“抓妖怪”的人声。 惠惠子说:“你去看看吧,我不会有事,这里有这么多兵守着呢。” 蝶舞飞到空中远远的眺望着,她没去过杨树村,不确定着了火的地方是不是火月所在的地方。 那个比妖怪还妖的高漫妮,诡计多端,那个上官慕仙战力应该不低,毕竟是火月喜欢的男人,再差能差到哪去,火月现在在他们手里,蝶舞的心里十分着急。 她从空中落下来,惠惠子又让她快去。 她说:“那我就去看看,如果没事,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要乱走。” 蝶舞就向着着了火的村庄飞了过去。 看到有个人影,跳入一户人家,变成了一块大石头,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落了下去。 第26章 他或许以为打斗是好玩的游戏,可他再也没机会玩了 宋惊山在其他人冲向蝶舞时,以一种奇怪的步伐,看似向前走,其实向后退。 就这样,他嘴上喊着向前冲杀,却慢慢退到了最后面。 他心里不禁有些高兴,没点脑子,光靠不要脸在这个修仙圈子里混,一条命真不够死的。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蝶舞已经将前面的人全部打倒了。 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宋惊山只好也赶紧躺到地上,装着已经被打过了。 心里愤愤的想,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老油条,那个小姑娘一出手,他们就知道这次碰到了个硬的,法宝都懒得拿出来,挨到一下打,就倒在地上不爬起来了。 蝶舞也没下死手,只用了三五份灵力。最近火月和上官慕仙走的这么近,万一真出了人命,也不好交待。 她随手抓起一个倒在地上人,一问才知道上官慕仙他们在村子的另一边,正准备飞身过去。 这个时候,那些每天都坚持上山寻宝的修仙者们回来了,他们大多是苦修,有几个人比较愣,看到烧着的村子,又看到了蝶舞和倒在地上的人。 二话没说,亮出法器就扑了上来。被蝶舞打倒之后,又爬起来再扑上去。 一时之间,竟然将蝶舞困住了。 宋惊山悄悄地爬起来,向山上跑去。 跑入了山林很久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一直在原地转圈。他知道这是误入法阵里了,这一天他都在村子的另一头,不知道高漫妮这边发生的事情。 火月设的法阵只是一个普通的迷踪阵,但她放了四只灵虎在阵里。她的这个迷踪阵要比上官慕仙的万剑十方阵大的多,也隐蔽的多,宋惊山从村子的那头刚跑出来没多久,就陷入到这个迷踪阵里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突然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平地而起,然后他就听到一声虎啸,起初他并不在意,老虎在他眼里和兔子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当他看到幽黑的密林中出现两盏火红的灯笼时,他才大吃一惊,这么大的老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暗运灵力,双手一挥,大喝一声“暗火流光”!成百上千颗雨滴般大小的黑色火焰,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便向着那二盏红灯打去。 “啪,啪,啪”一阵急响,一片闪光,这些黑火全打到了这只巨虎身上。 那两盏红灯消失不见了。 宋惊山嘴角翘起,嘿嘿冷笑一声,“再大的老虎也经不起这么多暗火。”他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一只巨爪从天而降,宋惊山躲闪不及,又被重重拍到了地上,砸出人形一个坑来。 他心中一惊,这是什么巨虎,修为远超于他,却没有人形。 他索性躺在坑里不动,小心开口说道:“虎兄,在下赤火宗宋惊山管事,今日误闯贵方宝地还请见谅。” 巨虎见他不动,便按火月说的,只是困住不会伤人,就没有理他,在他身边趴了下来,小山一样。 “虎兄,其实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但皮糙肉厚并不好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瞥见老虎没有防备,突然飞起,用尽全身灵力,双手一挥打出两颗巨大的暗火,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巨虎的两只眼睛,顿时火光四溅。 宋惊山看一击得中,转身向后狂奔逃走。 巨虎二只眼睛一阵酸痛,狂吼一声,伸出巨爪再次拍来。 宋惊山哪里逃的掉,从空中被虎爪拍落,接连撞断几棵大树,又翻滚几下才停住。 这时,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巨虎又扑了过来,他再也无力挣扎,大喊一声:“虎兄,饶命啊!刚才我是逗你玩的。” 巨虎一爪又拍过来,宋惊山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轰!”的一声巨响,宋惊山再次睁开眼睛,那落下的虎爪被一把巨剑挡下。 他用手摸了摸浑身上下,惊喜道:“我竟然没死?” “这不是宋管事吗,你怎么闯来这里?”一个声音传来。 宋惊山抬头一看,身前站着上官慕仙、楚欲雪和楚红泥三个。 他慌忙爬起来抱住上官慕仙:“上官仙长,刚才有妖放火屠村,被我追打,才误闯此处,快救我出去。” 上官慕仙对楚欲雪兄妹说“守好这里。”便带着宋惊山走了出去。 他在出地下冰窟时,被火月推了一下,身上沾有她的气息,又是出阵,巨虎也没有阻拦,消散在了阵里。 出了阵,宋惊山仍紧紧的拉着上官慕仙的手不放,这个晚上,他几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遇到了他,当然不敢轻易放他走,就添油加醋的说妖怪烧人放火的事。 上官慕仙早就看到了村民住的草屋着火,于是就问道:“什么妖怪?” “就是住在客栈那边,总是穿着一红裙的那个女妖,身后常跟着的小丫头。” 上官慕仙认识蝶舞,心想她今天确实没有跟在火月身边,她来这里做什么呢?莫非…… 宋惊山还在不停的说着:“把村民都杀了,房子也都烧了,他们众人挡她不住,死伤惨重,他来的时候,还在那打着呢,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上官慕仙就跟他去了。 这时,蝶舞正被困在那几个修仙者布下的法阵里,这个阵虚虚实实,她打出去的招式全落到了虚影上。除了守阵的几个人,还有一个身法十分灵活的人,时不时的偷袭她。 那是一个瘦小的少年,眼睛很大,还带着顽皮的神情,使一把比他还高的蓝色地宝生铁锤。 他每次偷袭的时机都抓的很准,出手也十分很准。 有几次蝶舞就要破阵而出了,却被他用大锤赶了回来。 蝶舞不禁有些心浮气躁,停在半空怒道,“你们再不让开,就别怪我杀了你们。” 她施放出了七分的灵力,身上的衣服飘摇,头发也无风自舞起来。 她一步一步,不急不慢的向阵外走去。 突听耳后“呼”的一声,那瘦小的少年持锤向她抡来。 她转身以手为刃刺去。 “蝶舞住手!”上官慕仙大喊一声,疾速向她飞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蝶舞的手将那地宝生铁锤击个粉碎. 那少年用力太猛,没有停住,身体撞了过去,被蝶舞的胳膊贯胸穿出。 他嘴里吐出一口浓血,睁着那双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 他或许以为打斗是好玩的游戏,可他再也没机会玩了。 第27章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上官慕仙抱着那个少年,疑惑的看着蝶舞。 “是火月让你来的吗?” “你管不着。” 蝶舞甩了一下袖子,将染上的血,甩的干干净净,转身飞走了。 有个老人从上官慕仙手里抱过少年,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自始至终,上官慕仙低着头,没敢看那个老人一眼。 他知道这个老人是个苦修,那个少年是他孙子,出来寻宝,也是修行。 宋惊山看蝶舞走远后,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上官仙长,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也“哎呦,哎呦”叫着,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上官慕仙知道他们都是装的。 都是些老演员了,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演。 宋惊山又过来拉住他的手,悲伤着说:“那个女妖把村民都杀了,把他们的灵玉也抢走了,我们要不要搞个慈善活动,你发起,我来安排,发动大家捐点款,把这些无辜的村民埋了吧。” 上官慕仙甩掉了他的手。他知道宋惊山才不想埋这些村民,他想搞钱。 至于宋惊山说的是蝶舞为了灵玉杀了村民,他可能会信,但说是为了抢灵玉,那绝对不可能。 她们根本看不上。 但死了的村民,烧了的房子,和那场打斗,是他亲眼看到的。 他知道蝶舞只听火月,无论火月让她做什么,她问都不问就会做。 他以为这是火月让她做的。 但,他想不出火月让她这么做的理由。 蝶舞没有跟随火月去高漫妮那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上官慕仙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火月,万一想通了会很危险。 他从人群里走了出去,去了常和火月私会的河边,跳上一棵粗大的柳树,躺在树枝上看月亮。 他能看出来高漫妮在见到火月时,是很想告诉她,医治牛掌柜的条件,可以只要些仙草就可以了。 但火月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在地下的冰窟里,他本来也想说,却被火月推了出去。 她对自己无礼,他可以接受;她对他的朋友也无礼,甚至,她的随从对他和他的朋友也无礼。 蝶舞当着他的面杀了那个少年。 甚至都不解释一句,就把丢在那里走了。哪怕狡辩一句,“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他多少也能心安些。 如果,火月想违背和高漫妮的约定,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按她的性格是有可能的吗?上官慕仙觉得这个想法太邪恶,太危险了,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他跳至半空,大喝一声,用灵力铸巨剑,将河水劈出数丈高的巨浪。 他决定完全相信火月,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继续一直走下去。 一个黑影从河里爬了出来,转瞬不见了。 上官慕仙没有搭理,反正这座山上到处都有妖怪。他管不着,他也不想管。 他想和火月却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小镇一起生活。她听后只是笑笑,或者让他去搞事业。 上官慕仙慢慢地往回走,反正回去也是和客栈里那个流鼻血的孩子发呆。 房子外面有法阵和楚欲雪兄妹,地下冰窟里有火月和琴师,那个琴师清秀儒雅,战力也深不可测,和他相处如沐春风,各个方面好像都比自己强。 上官慕仙慢慢地走着,有个黑影在后面跟着他。 此时,蝶舞已然闯入法阵之中,与楚欲雪兄妹二人,以及两只巨虎混战在了一起。 “让我进去,你们把火月怎么了?” “谁也不能进。” “就凭你们也想拦得住我?” “这是火月的灵虎迷踪阵,你们再挡我,我就破了这个阵。” “你破了这个阵,你也不能进去。” “是你们自己找死。” 一番打斗之后,蝶舞终于找到了阵眼,破坏了阵旗,二只巨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楚欲雪和楚红泥却依然像一堵墙一样挡在那里。 这个时候,正在地下一层护法的火月和琴师,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第28章 这个女妖,我帮你把她杀了 高漫妮从巨痛中清醒过来后,又忍着巨痛抓住了牛掌柜的灵脉,她的表情又痛的狰狞起来。 好在这次她不是一下子抓住了全部的灵脉,而是从下肢开始,这样从牛掌柜传来的痛感会少一些。 牛掌柜的灵脉一点一点被她抓住,用力扯了出来。 “金色的,帝灵!”高漫妮惊得轻呼一声。 金色的灵脉发着光,上面有些黑色的毒斑,里面灵力从灵脉上溢出,火焰一样在被她抓在手里,拉出来后,放入池中反复冲洗去掉黑斑,她的身上又生出一只手,去抓下一段灵脉。 此刻,最紧张的却是上一层的那两个人,琴师回头看了一眼火月。 她正目不转睁地看着,看的不是高漫妮,而是牛掌柜的灵脉,她的身体紧绷,眼神也格外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那金色的灵脉里会有什么可怕的怪物,突然蹦出来。 琴师本想安慰她,最终没有开口,反而把他的琴拿了出来。 弹的还是那首镇魂曲,曲调却不同。 轻柔的琴声透过地板传过来,高漫妮听到琴声时,精神一振,一股温暖的灵力随着琴声缓慢的流入体内,所感到痛疼也减轻了许多。她转头向上看了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牛掌柜骨头中的灵脉大多已经被拉出来了,只剩头部的灵根和灵魄了。 植物的根在技叶下面,而动物的灵根却都在头上,从丹田发出的力是气力,从头部发出的力是灵力。 灵根上附着灵魄并不大,里面却能储存海量的灵力,被称为灵海。 高漫妮把灵根灵魄拉来后,泡入药水中。 现在基本完成了一半了,她不禁舒了一口气。灵,骨、肉、皮分开洗净,再装回去就可以了。 一只金色的小牛,从灵魄里钻了出来,漂到空中,见风就长,转眼就变成拳头般大小。 “灵海神兽!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有体外化身。” 高漫妮吓的惊叫一声,从水池中疾速跳出,闪至半空。 “嘭!”的一声闷响,火月和琴师打破一层的地板,落了下来,挡在了她身前。 他们的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头金色的小牛。 那金色的小牛也睁着黑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它仍只有拳头般大小,圆滚滚的身上也有黑色的斑点,转头从空中跳入池水,欢快的游了起来,池水被染成黑色,它身上的黑斑也渐渐的消失了。 火月和琴师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直悬着心的,放了下来。 “看来这老牛这几年的灵力所剩无几,灵海神兽也瘦弱成了这个样子,害我白担心一场。” 灵海神兽,是修炼到极高品级,灵魄海量灵力中生出的灵物,修仙者将它施于体外就是体外化身。 高漫妮在身后咳了一声,这两个人没再理会那只小金牛,退到了法台边上。 高漫妮又回到池子里,把洗净的灵脉装入骨头,把肉装到骨头上…… “咔咔咔”几声响,灵玉放出的光闪了闪,法阵暗了下来。 火月寻声看去,那小金牛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法阵的一块灵玉边上,把灵玉咬下来,咔咔的嚼碎吃了。 “不好!”火月暗叫一声,向它飞去。 琴师已先她一步,飞至金牛身前,一只手向它抓去。 “崩!”的一声巨响,琴师的那只伸去的手被炸的血肉模糊,人也被反弹出去,把冰墙撞出一个大坑。 那小金牛仰天长叫一声,瞬间变成一个身高数丈,牛头人身的怪物。它喘着粗气,浑身放着金光,被它咬碎吞到肚子里的灵玉,不断的炸开,传出阵阵闷响,它的鼻孔里不时的喷出火来。 金牛和灵玉都是灵力汇聚生成的灵物,一个灵物直接吞食另一个灵物,这种奇观,连见多识广的琴师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从破碎的冰墙中站起来,他的断手已恢复如初,又反手把冰墙补好,他走到高漫妮身后,对惊呆了的她说:“没事的,我和火姐缠住这牛灵,你快些把老牛治好,只有他醒了,这牛灵才有神智。” 火月已经和牛灵打了起来,她虽是个女子,在这几丈高的牛灵身前显得十分娇小,但一招一式却力逾万钧,打的牛灵连连后退。琴师飞到她的身侧。 “火姐,这牛灵没有神智,你下手轻点,别打伤了,损了老牛的修为。” “少废话,老牛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 两个人将牛灵困在冰窟的一个角落里。 冰窟之上,蝶舞和楚欲雪和楚红泥也杀红了眼。 蝶舞已经破了外面的法阵,突入到院子里,楚欲雪兄妹两人想要把她赶出去。 我站在屋子外面,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打,可我也拦不住。 喊了几句“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她们却像是没有听到,我只能站在那儿看,什么也做不了。 蝶舞手里握着二把短剑,上面莹光闪闪,是玄宝级的兵器;而楚欲雪使的一把雪花七星刀,虽然每一刀都能看到落雪七星,一片炸响,但看样子只是天宝级;而楚红泥的黑色钢叉,估计只是地宝级。兵器差的这么多,即便她们比蝶舞有更多的打斗经验,但我觉得她们拦不住蝶舞。 她们围着蝶舞上下捕打,却被她灵活躲过。像田野追逐蝴蝶的两个孩子,每一次捕打都徒劳无功。 蝶舞却不想继续和她们戏耍了,她突然停了下来,二把短剑收在身后。 “我只想去看一眼火姐,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的预感一直都很灵,我不想和你们打,我求求你们了。” “谁也不能进去。” “那好,我要冲进去,你们千万不要挡,真的会死。” 蝶舞说完,向上一跃起,在空中快速旋转起来,人影已经看不清了,像一个茧。 “破茧成蝶!” 一只蝴蝶从那个茧中飞出,一振翅,只剩下一个虚影。 楚欲雪和楚红泥虽然看不清她会从哪里冲进屋内,但门只有那么大,她们挡到了门前。 然后,她们的头就掉到了地上,身体仍笔挺的站着,挡在那儿。 “谁把外面的法阵拆掉了,牛仙的病是不是治好了?”上官慕仙这时刚好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法阵去除的没有痕迹,破阵如攻城,如果真是有人强力破阵,院落外面房子树木会被毁成一片焦土。 他一进来,就看到蝶舞站在门前,前面站着楚欲雪兄妹两人的尸体。 “蝶舞,你是不是疯了,这是火月让你做的?” 上官慕仙怒吼一声,飞到半空,灵力在身前凝成一把巨剑,他双手猛得一挥,巨剑向蝶舞斩去。 一股巨大的灵压从上袭来,蝶舞本能的想要闪开,无奈双腿好似被牢牢的钉住,她只好将二把剑向上挡去。 “轰”的一声巨响,巨剑击上了短剑,二股灵力相撞,地上被炸出一个大坑,我也被一股巨风吹飞,撞穿墙壁,落到了屋后,身上的骨头断了数根,挣扎了几下,又倒在了那里。 蝶舞被巨剑压的不能动弹,身上突然亮起了数点火光,血飞溅出来,她向着房门,倒了下去。 宋惊山嘿嘿笑着,从黑影里走了出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这次行了,上官仙长,我知道你心软,下不了手,这个女妖,我帮你把她杀了。” 第29章 做妖怪,你愿意吗? 这晚,上官慕仙从着火的村舍离开后,众人也纷纷走了。宋惊山却悄悄的留在那里,又到处仔细搜了一遍,从死去的村民身上,找到了几颗灵玉。他本想悄悄的离开慕仙山,却在路上遇到了往回走的上官慕仙,他觉得有些奇怪,就一路悄悄地跟在身后,一直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直到看到上官慕仙用巨剑压制住了蝶舞,他在暗处用暗火流光打倒了她。 上官慕仙收了巨剑,落到了蝶舞的身前,呆呆的站在那里。 宋惊山跑到他边上,“上官仙长,这个女妖吃了你一剑,又中了我数十枚暗火流光,一定死的透透的了。要不,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别再有人来,我们吃亏。” “滚!” “上官仙长……你……什么个意思?” “滚!再不滚,杀了你。” 宋惊山连忙跑了。 上官慕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火月。 他想马上见到她,问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她安排的。 爱情让人缺少判断力,可以把对方想的十分完美,也容易误会。 火月现在和琴师正把牛灵困在角落,缠斗了一会,牛灵的身体缩小了几分。 当高漫昵将洗净的灵脉开始放入牛掌柜的骨架时。 牛灵的神智仿佛清醒了一下,它本能的看了一眼牛掌柜,一闪不见了。 当火月再次找到它时,它又把一块灵玉,吞进了肚子里。 “轰!”的一声闷响,灵玉在它体内炸开,把它的身体胀成了一个大球,从它的牛鼻子喷出二团火焰,它的身体又长高了几丈,胀成球的身体又缩了回去。 琴师说:“这些灵玉被法阵激活,那个牛灵直接吞食,却不能真正吸收,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火月说:“不能让他再吃灵玉了。” 话刚说完,牛灵又闪到一颗灵玉边上,刚要塞进嘴里,被火月一掌拍到,“轰”的一声炸个粉碎,牛灵又不见了,这牛灵本是灵体,想躲就消散成灵力,想抓他并不容易。 火月看向琴师,琴师点点头,这法阵共五颗灵玉,被牛灵吃了二颗,火月毁了一颗,还剩二颗。 火月守住了阵中的那颗最大的灵玉,琴师守在四边仅剩的那颗边上,等着牛灵再次现身。 洞窟里再次安静下来。 高漫妮正在快速的拼接牛掌柜的身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法阵的灵玉只剩两颗,她的速度至少要提高一倍,才能在灵玉耗光之前唤醒牛掌柜。 如果在灵玉耗尽前,不能将牛掌柜唤醒,那么就再也无法唤醒他了。 最复杂的就是灵脉,盘根错节,结团的麻绳一样,如果都理清,那时间肯定不够。 高漫妮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女人。 她只保留了灵脉最主要的部分,其余的细枝末节,全被她砍去了。 这样会损毁牛掌柜的修为,但先活下来,再慢慢练。 当她把最后的灵魄放入牛掌柜的头骨中时,牛灵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尖锐的牛角刺穿了她的身体。 火月和琴师都没料到牛灵会不继续吞食灵玉,反而去攻击高漫妮。 火月被气疯了,她抓住牛尾将这个庞然大物,狠狠地甩飞出去,牛灵又消散不见了。 火月抱起倒在池水中的高漫妮,把灵力凝在手上,捂在她的伤口上,转头对琴师冷冷地说:“找出来,杀了它。” 琴师轻轻叹了一口气,牛掌柜花了上万年才修出来了灵海神兽。 牛灵虽吞了二块灵玉,但战力仍达不到从前的万分之一,杀倒是容易。如果想再养一只出来,估计又要耗费万年的时光。 他将琴摆在身前,双手在上面轻抚,声声琴音在冰窟的四壁回荡。 但凡有灵力汇聚的地方,都被琴音切成了碎片。 高漫妮睁开眼睛,看到抱着她的火月,“放开我,时间不够了。” “你会死。” “我不会。” 她轻轻推开了火月的手。 翻身坐起继续拼装着牛掌柜的身体。 火月静静的看着她,血不断的从她的伤口中流出,池水染成了红色。 牛灵虽然消散不见了,但它的灵体,正被琴音一点点的消耗掉。 它再次汇成实体,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它没有冲向琴师,却再一次冲向高漫妮。 或者它恢复的那一点点神智,想要救下在高漫妮手中的牛掌柜吧 这次火月早有防备,狠命一掌向冲来的牛头拍去。 牛灵惨叫一声,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火月她们顶了起来,撞穿了地下冰窟,冲出了地面,消散的无影无踪。 上官慕仙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了一个大洞。 火月抱着一身是血的高漫妮飞了出来,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上,血从那里流出,随风滴落。 高漫妮对火月说:“我尽力了。” 火月温柔地说:“我知道。” 上官慕仙跑了过来,“蝶舞杀了整个村子,你把高漫妮也杀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舍不得古龙鳞,人家高漫妮也不要,她只要几株仙草,可你不让她开口……” “啪!”火月甩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 “疯了吗你?” “啪!”上官慕仙还了回去。 火月愣住了,两行眼泪流了出来,她的眼神变的冰冷。 “滚!” 琴师抱着牛掌柜从大坑中飞了出来,高兴的喊着:“牛掌柜活了。” 兴高采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从前那个做事永远不急不缓的琴师。 当他看到眼前站着的三个人时,也愣住了。 牛掌柜慢慢地醒了过来,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遇仙呢?我养的这个小白眼狼,怎么不在我身边?” 琴师先反应过来,“遇仙……古龙鳞在遇仙身上,他在哪?” 上官慕仙急忙说道:“他……他好像被我一剑震飞到屋子后面了,我去找找。” 屋子早就没了,那儿只剩一个很大的坑,上官慕仙在远处的草堆里找到了我。 我觉得一股暖流流入腹部,又缓缓的流满了整个身体,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琴师。 “古龙鳞……被一个烧焦的尸体从我身上抢走了。” 琴师站了起来。 上官慕仙低着头,小声说:“我去追吧,你留下治好他们,如果找不回来,我也不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火月,火月低着头,没有理他。 上官慕仙转身走了,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个焦尸就是赤火宗的少主,不过他真的已经死了,附在他身上的是一条鱼。 就是山上水沟里常见的那种小鱼,最大也不如一片柳叶大,有黑色和土黄色二种,头大很像蛤蟆,身子很小,天生天养,如果一直下雨,山上积水坑里不久就会出现这种鱼,都不知道从哪来的,因此被叫做蛤蟆古荡子。 附在焦尸上的这只蛤蟆古荡子,一直生活溶洞的水潭里,有一天,遇到了这片古龙鳞,它就一直舔这片古龙鳞,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沾上了灵气,又过了几千年或者几万年,它的肉身早就没了,但它还没有消散,仍然附在这片古龙鳞上,被牛掌柜带出了溶洞。 火月把古龙鳞拿出来时,它从龙鳞上掉落了下来,幻化成黑龙的样子,本想附到惠惠子身上,但那么多修为高深的人在那儿,它只好逃跑了,在太阳出来之前,跑到了河里,附身到鱼的身上,它身上的灵力是舔食古龙鳞得来的,能感应到古龙鳞,但它上不了岸。 那天,宋惊山带着被火月的雷电烧焦了的少宗主,去高漫妮家中闹事。被楚欲雪一口气,把焦尸吹到了河边,挂在了一棵柳树枝上。晚上,又被上官慕仙一剑拍起的巨浪冲进了河里。 这条鱼附到焦尸上,悄悄地上了岸,上官慕仙看到了,却没有管。 这条鱼感应着古龙鳞的位置一直走到了高漫妮的住处,法阵困住了它,蝶舞拆了法阵,它进了院子后,一直躲在暗处盯着我怀里的古龙鳞,但它一直不敢下手,直到上官慕仙一剑砍倒蝶舞,把我震飞到屋后,它找到了机会,从我的怀里抢走了古龙鳞。 琴师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遇仙,你没事,但得养一段时间。” 他又去看了看躺在我边上的高漫妮,她被放在草地上,身上盖着一件火月的外衣,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琴师对火月说:“她医治牛掌柜时,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顶多能让她多活一个时辰。” 火月说:“真没有办法了吗?” 琴师摇了摇头。 我向另一边转头,本以为牛掌柜也躺在这里,结果看到了蝶舞,她也正看着我。 牛掌柜跑了过来,满脸高兴地拍了拍我,“遇仙,你又醒了,你看我,身上的毒全好了。” 如果不是他这副贱兮兮的样子,我真没认出他就是牛掌柜。 高漫妮在拼接他的身体时,给他整了容,他变得又高又帅。 但他只是外表美,人还是那么贱。 他跑到火月面前嘚瑟,“你看看你害的人,现在不仅治好毒,而且恢复了青春和美貌。” 火月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可救你的人就要死了。” “谁说她一定要死,琴师,你让她醒过来,问问她想不想做妖?” 琴师疑惑地看看牛掌柜,“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是做妖?” “火月身上有那么多虎灵,只要她舍得,她就能救她。” 火月身上的虎灵和牛掌柜的牛灵不同,火月的虎灵是她战死的三个哥哥的亡灵,牛掌柜的是幻灵。 琴师唤醒了高漫妮。 火月对她说:“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救你的命,但你要永远呆在我身边,你能答应吗?” “我想活下去,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做妖怪,你愿意吗?” (ps:这段往事,从上官慕仙出现,直到上官慕仙失踪,原本在我的大纲里设定是2-3个章节讲完,然后开始接着银狼族开始写。可越写越长,好像里面的人物不愿意告别一样,字越码越多,今天也是减了又减,才勉强写完,有些精彩的地方,我也草?几笔一带过,是该告别的时候了,即便再不舍得,也不能让银狼族等我太久。) 第30章 我为惠惠子创作了一首歌曲,你想不想听一下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无论过去的经历是怎样精彩,活着的人,最终都会继续湮没在庸碌平淡的日子里。 火月救活了高漫妮后,两个人去人界游历了一年,她没说游历的目的,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去寻找上官慕仙。 听说还去了神剑宗,和上官慕仙他爹打了一场,二个人约在一片无人的海面上,斗了三天三夜,谁胜谁负人界和妖界都没人知道,也没人敢说这个事。 后来两个人又去妖界游历了一年,这是高漫妮要求的,她要寻找一个妖怪,至于她要找谁,谁也不知道。 只是,这二次的游历都没有结果。 回来后,火月带着高漫妮去了妖都,她又当了一年的万妖师,后来辞了官。 牛掌柜说她一定是和女帝吵翻了,这二个女人本来是好朋友,合伙干成了一票大的,现在却是上下级关系,一定斗的厉害。 我却觉得只有他才迷恋权势,店里总共就三名员工,他一天要开四次会,每天都要写日报,每周都有考核,每个月要定目标。不仅没有休息日,而且每天都要加班。 我觉得火月辞官,是她的性格喜欢自由更多一些。或者因为上官慕仙曾说过,要和她去一个无名的小镇一起生活。 她才会想在这里亲手建起一个小镇。 她等在这里,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这里找她。 那是四月的一天,山下的桃林盛开成粉色的花海,大地一片芬芳。火月在桃林里搭起了一间木屋,并把那儿叫做桃花镇。后来琴师,蝶舞,青竹,拾花,子墨这些在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来了,桃林里杂乱无章的盖起了许多房子。 我一直觉得火月很凶,很少有人能够受得了她的臭脾气,却没想到她的人缘这么好。 她们每天在桃林里赏花饮酒写诗,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 桃花谢了之后,那里再没有别的风景,带来的好酒也喝光了,我们客栈的粗酒淡饭他们也吃不惯。 这些从繁华的大城市里来的人,很快就住腻了,想走,但自尊心太强,都想等着别人先开口。 眼看这个刚建起来没几个月的小镇就要消失不见。 琴师找到熊可可的二姐薇薇帮着重新规划了一下,她带来一支施工队,短短几天,就建成一个真正的微型小镇,有商铺、酒楼、医馆、学馆、乐坊……该有的都有,而且很高级,不是那种庸俗的奢华感,而是有比格。 熊可可一家都很有比格,他爹舍得用最顶级的木材打造最平常的家具。 可可是客栈的厨师,至今一道菜都不会做,只能算是名誉厨师。 但他能把普通的生鱼片摆成一盘,看上去感觉吃不起的样子。 因为镇上只有一条宽阔的街道,两侧种着桃花,薇薇建议把桃花镇改叫花街。 蝶舞说:“这里就是建的再好,也没人来啊?” 薇薇笑了一笑,选了一棵枝叶繁茂的百年桃树,挪种到街中心的广场,在上面挂满了粉色的千千结,随风飘动。 又在边上立了一块牌子。 “我在花街等你。” 她回到妖都后,参加各种名流聚会,都会提到花街的桃花,很旺桃花运的千千结。 和那块牌子上的字,然后会有意无意说。 “真不知道火月为什么要住在那里,也不知道她要等谁?” 一夜之间,整个妖界的单身少年,蜂拥而至,差点把花街踏平。 我们客栈的生意本来就冷清,清汤寡水的,有时候一天来几个客人,有时候几天来一个客人。 一直如此,也没觉得不妥。 火月的花街火起来后,相比之下,客栈的生意几乎就是惨不忍睹了。 牛掌柜和火月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客栈和旅游小镇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可牛掌柜非说是火月卷他。 银狼三兄弟来到店里帮忙后,客栈的生意变的更差了。 他们常常会对来店的客人指手划脚的。 “咱们妖怪得有妖怪的样子,点个拍黄瓜算什么事,来十个大腰子。” 如果是人族,会被他们直接赶走。 “你们看不到吗,这是妖怪开的店,你们就是桌上的菜,怎么还敢来消费?” 他们三个,狼高马大的,兔三爷吓的马上退了拍黄瓜,换成了大腰子,一口没吃,付了钱就跑了。 花街上勉强算是和我们有点竞争关系的是望月楼,那的酒菜要比我们贵十倍不止。 可想在那儿吃饭,订座至少要提前一个月。 高漫妮是望月楼的掌柜。 这几年,她的身体渐渐接受了植入的虎灵,她慢慢的成为了一只虎妖。 她不再行医,不给妖怪看病,大概是她曾是人族最后的倔强。 琴师虽然也医术高明,但他也不开医馆,他是物业负责收房租和保洁。 蝶舞是保安队长,每天两次,带着两小队穿着红色制服的保安巡街,英姿飒爽。 她现在很少动手了,遇到事会先去和火月请示。 现在正是中秋,各家商铺都在节日酬宾打折,花街组织了游园和花灯活动,还请来了乐队。 熊可可偷偷的跑去看了几场,回来后让我求琴师教他弹琴。 “遇仙哥,你能和琴师说上话,你帮我求求他。” “惠惠子说话比我好使,你为啥不找她?” “这事我想瞒着她,你也不许说出去,等我学会了给她一个惊喜。” “你要弹给她听啊,你别找琴师了,他只会一首曲子,还是镇魂曲。” “不是吧,妖国首席乐师,只会一首曲子。” 他悄悄的在花街报个班学琴。 消失三天后,牛掌柜才发现店里少了一个人。 他再回来时,我差没认出他来。 穿了一身皮衣,原本束着的头发,全披在肩上,烫了个大波浪,一只耳朵扎着一个亮闪闪的耳钉。 “怎么样,酷不酷?” “啥是酷。”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这个山村里的土鳖。” 他被牛掌柜狠狠地收拾了一顿,鸡毛掸子抽断了三根,他的屁股也被抽肿了。 “好的不学,以后再搞这些非主流,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晚上,他疼的趴在床上哼哼。 “遇仙,睡着了没,我们组个乐队吧,名字我都想好了。” “我睡着了。” “我们的乐队叫黑熊,你觉得怎么样?” “我真睡着了。“ “我为惠惠子创作了一首歌曲,你想不想听一下?” 第31章 你是一个凡人,青春很短,要勇敢一些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和所有找不到出路的小老板一样,牛掌柜每天都在焦虑和不安中度过。 牛掌柜说:“我们要搞饥饿营销,我们要开辟新赛道,我们要弯道超车,我们要遥遥领先。” 我们要…… 他的争强好胜,让他忘了初心。 我们三个刚遇到一起时,初心是每天都能吃饱,我们已经做到了。 惠惠子和我早就躺平了,每天能吃饱,又很清闲就很快乐。牛掌柜对此嗤之以鼻,人就是无法赚到认知以外的钱。 可他不能。 大概是,每个见过大海的人,就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生活在井里。 晚上想想千万条路,早上起来走原路。 牛掌柜做过许多新的尝试,但千万条路都没走通。 客栈重新做了装修,定制了印有“牛记”的服装,让我们去花街发传单,搞过会员,疯狂星期四,第二杯半价…… 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山妖客栈和花街定位不同,花街是文化旅游景点,用户去那儿就是休闲旅行的。 火月就是那儿最美的风景。只要有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涌向那里。 而客栈用户的痛点是寻宝,客栈只是一个临时歇息的地方。 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有用。 牛掌柜说:“要不我们也曝光一下惠惠子的身份?” 话一出口,他又连连摆手说不行。要是那样做,不用第二天,估计当天,整座慕仙山就会被女帝的百万铁骑荡平。 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没有等到后天到来。 牛掌柜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连夜开始行动,他找到那个发现古龙鳞的溶洞。 花了很长的时间和力气,开出很长的台阶能直接走到溶洞里。 他把溶洞包装成了一个景点。 他请了一个画师,画了张画,画上他抱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宝贝,满脸都是喜悦。 他把画张贴溶洞的墙上。 他想贩卖这里的各种传说,但他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 有段时间,的确吸引了很多人来。 在牛掌柜幻想着每天被大把大把的金钱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 有人说,在同一个地方,不可能再找到宝贝,尤其是神宝,这种宝物有灵性,不会和其他宝物待在一起。 他的说法一点根据也没有。 但,寻宝的人都有些迷信,容易相信这些没有根据说法,溶洞再也没人来了。 这个人真是可恨,一句话,就毁了牛掌柜几个月辛苦的努力,但他没有去找出到底是谁说的。 甚至有的寻宝人不想浪费时间,会刻意避开这里绕道上山。 溶洞就变得十分安静,牛掌柜就把这里当成修行场地,客栈的淡季,他就在这里教惠惠子功法,几年后,熊可可来了,他们三个人,常来这里修行。 他不教我功法,也不让我学。 他们走后,店里只有我一个人,独自躺在房顶上看远方的风景,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日子漫长无边。 牛掌柜找到的古龙鳞,是交给火月保管后丢失的。 他却从不在火月面前提这个事。这会让她更加想念上官慕仙。 我觉得牛掌柜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我看不清他。 有时候我觉得他视钱如命,是个令人发指的市侩;有时候我觉得他十分豪迈,是个顶天立地的妖怪。 外卖送餐是牛掌柜所有创新里,唯一成功的项目,每天早上,上山寻宝的人,为了能在山上吃到热餐,会到店里定好餐,约定好送达的地点和时间,到时间我们做好,就会装入竹筒里送去。 我体力不行,也不认识路,干不了外卖,送餐一般是银狼三兄弟或熊可可去。 这一天,已经是下午了,神剑七仙中的平明突然来到店里,订了十份竹筒饭。 约好了第二天午时送到溶洞那儿,他要付定金,牛掌柜没要。 “都是老熟人了,付什么定金,我还怕你们逃单不成,我看不如这样,办个会员,可以给你们打八折。” “下次再办吧,下次一定。” 平明转身要走,又转头看向我,“遇仙,要不明天你来送,溶洞那儿不远,而且你也熟。” 我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有吱声。 上次牛掌柜带我去他们那儿,我提着三只鸡。 牛掌柜突然问顾晓仙有没有对象的事,我当时尴尬的差点钻进地里。 从那之后,我一直刻意的避开神剑七仙这几个人。 “这些天顾晓仙还聊起你来,说你挺有意思的,你也很久没见到她了吧?” 一听到顾晓仙这个名字,我的心突然多跳了一下。 我想找个理由不去。 一抬头,他已经走了。 为了让自己忘记喜欢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办法。 比如独自去旅行,和朋友喝酒,读一本书,每天运动或者专心工作,让生活忙碌又充实。 而我的方式是,不看不听不想。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那个爱笑的傻姑娘了。大概再坚持个一年两年就能完全忘记她。 可一听到她的名字,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忧伤。 大概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本事,却多愁善感的人。 都说是少女情怀总是诗,我一想到她,就想到了那首诗。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这种连幻想都不该有的绝望。 “遇仙,你在干嘛呢,拿根筷子一直戳柜台,这个柜台惹你了?”惠惠子夺过我握在手里的筷子,插进了头发里。 我低头一看,柜台被我划的一道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无意识的。 “想不去就不去呗,明天让可可送去。” 熊可可嘿嘿地笑,“我不去,我又不喜欢顾晓仙。” “那要不让那三个傻狼去?” “你不怕他们打起来,你忘了上次他们打过一回了?” “那我去吧。” “你去,那店里谁做菜?指望我还是老牛……” 熊可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牛掌柜在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反了你了,敢当着我的面叫老牛。” “我觉得还是遇仙去吧,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怕,你是一个凡人,青春很短,要勇敢一些。” 第32章 要是这洞里有什么妖怪,我可保护不了你 我和熊可可在林间穿行,空气清爽,带着森林里特有的芬芳,一束束白色的阳光,透过高大树木的缝隙笔直的照射下来,偶尔听到几声鸟鸣,林中显得格外空旷。 一大早,惠惠子给我备好了十个竹筒饭,装在一个藤条筐子里,我背上就早早的出发了。 从客栈到溶洞要翻过一座小山,对妖怪来说,的确不远。 可我又不是妖怪。身上还背着一筐竹筒饭。 当我刚走到小山脚下时,一个黑影从草丛里跳出来,咆哮一声。 “凡人,我要吃了你。” 我扔了筐子,转头就跑,听到后面狂笑。我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转身向那个黑影扔了过去。 “哎呦!遇仙你这个家伙,真打啊!”熊可可大叫一声。 “又是惠惠子让你跟来的?” “这次不是,我主动要求的,男人吗要主动一些。” “你不是不想来吗?” 我去捡地上的筐子,被他抢先提了起来,我以为他要背。 他提起后,放到了我肩上。 “你觉得我不来,惠惠子能放过我吗?我还不如主动一些。你有没有觉得惠惠子对你特别好,对我就差点意思?” “她对谁都不错,就是爱瞎操心。” “你还是小心点吧,有人说神宝在你手上?” “谁说的?” “兔三爷,他有次喝多了,说很多年前,亲眼看到你在河里捞一个宝物,浑身发光。” “他的话没人信。”我心里想,小时候体内吸取了大量的灵力,牛掌柜为了缓解我的疼痛,把我扔进河里的事,被他给看到了吧。 “怪不得他三瓣嘴,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我们别爬山了,我带你走条近路。” 熊可可带着我,扎进了这片密林里,走了很长时间后,他停下脚步。 “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迷路了?” 我们又往回走,前面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条通往溶洞的路一般很少有人,熊可可拣了块石头丢了过去,草丛里传来“啊”的一声,一个慌乱的女人穿着衣服跑了出来,一个男人从另一边跑了,非常快。 女人是免三爷家的九姑娘,她抬手挡着脸,低头从我们身旁走过,带着女子身上那种湿热的汗香。 一路上,熊可可和我说了不少八卦,这个九姑娘是花街钱庄的前台,长的还算漂亮,笑起来会露出两颗雪白的大板牙,性格也不错,总是一付小兔依人的样子,却是总是遇人不淑。几年前,跟一个寻宝人跑去了人界,还偷走了她爹辛辛苦苦找到的几块灵玉,结果半年后,就被人赶了回来,身上一分钱没有,还被打的红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又和一个寻宝人好了一阵子,有次吃晚饭时,那个男人说去买酒,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又…… 我对他的八卦没什么兴趣,打断了他的话,“这里是慕仙山,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各人有各人的不幸,在慕仙山的各个角落里,有很多失落的心情。 熊可可又张嘴:“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知道啥?” “咱们能不能不聊她。” “好吧,不聊她,你知道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不是说不聊她吗,那个男的爱是谁是谁。” “他是神剑七仙里的宋客,我有次去花街听演唱会,看到他俩手拉着手在排队买奶茶,他们一定不会有结果的,每次寻宝人开始和本地女孩谈恋爱,一般都是因为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们终于在午时赶到了溶洞,把竹筒饭放到洞口边的一张石桌上。 这里曾是牛掌柜精心修成的景点,石桌石凳都不缺,而且溶洞的入口还特意修出了能站一二十人的平台。 平明把钱给了熊可可,我们刚要走。 顾晓仙他们几个正好从溶洞里出来,看到我就扬手笑着说:“遇仙,好久不见。” 熊可可嘿嘿笑着说:“那我先回去吧,你和她聊吧。” 我说:“我也走。” 可我却站着没动,他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少年,要把持住你的心。” 熊可可一个人走了。 跟着他们一起从溶洞里走出来的,还有兔三爷和他的两个儿子。 顾晓仙边笑边跑了过来,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飘来飘去。 看到她,我心里关于她的种种不快,全都烟消云散了。 平明过来招呼她:“晓仙,去洗手,遇仙,你也一起来吃吧,今天宋客不在,多订了一份。” “不了,我马上得回去,要不晚上开会牛掌柜会说我。” “这样吧,你在这儿吃饭,下午陪我们到溶洞里转转,晚上我陪你一起去客栈。我找牛掌柜办张会员卡,业绩算你头上,你看行不行?” “月卡?年卡?” “年卡。” 我跟着平明走向石桌,他打趣的说:“你果然是牛掌柜的好员工,他的商业智慧全被你学会了。” 兔三爷是本地妖怪,长相憨厚,普通话不标准,本名兔三,因为长相苍老,被叫做兔三爷。 他和两个儿子除了寻宝,平时也会干些杂活。 今天被请神剑七仙请来,是帮着把溶洞里面的一些洞挖开。 大家一起坐在石桌上吃饭,我对神剑七仙还是有些好感的,寻宝的人请人干杂活,付了钱后,顶多再送两瓶水,坐在一起吃饭的并不常见。 但早上偶然遇见的那一慕,在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快。 来山上寻宝的,以前是争强斗狠。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随便了吗。 饭后,大家一起进了溶洞里,牛掌柜当年发现古龙鳞的地方,实际上离洞口并不远,后面有个巨大的钟乳石,所以以为到底了,现在那块钟乳石早已经被凿开了,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仅大得叫人不可思议,而且支洞很多,大家跟在叶如雾的后面,每到一个支洞,她都会安排二人进去探寻,就这样,跟着她的人越来越少。 又遇到一个支洞时,只剩我和顾晓仙跟在后面。 她说:“你俩就沿着这个主洞往前走,再有支洞也不要分开,酉时一起出来。” 说完,她一个人就走入了那个支洞中。 黑黝黝的溶洞里只剩下我和顾晓仙两个人,溶洞很大,也很静。 她举着一块萤石,在前面咔嗒,咔嗒的走着。 每遇到一条支洞,她都会用萤石做个标记。 她笑着说:“这样我们就不会迷路了。”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令人陶醉。 我心里有一点害怕。 我又安静的跟着她走了很久,她说:“我们回去吧,差不多酉时了。” 我们转身往后走,每到一个支洞,她都会先去确认一下留下的记号,又走了很久之后。 她说:“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迷路了?” 她用萤石敲了一石壁,“你看,我留下的记号都是圆形的,这个是方形的,我们这是走到别人的岔道里了。” 我并不记得她做标记是圆得还是方的。 这一路,我没有盯着她看,但眼睛里全是她,其他的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记得。 她恼怒的又用力敲了一下石壁,手里的萤石掉落到脚边的积水里,只看到一个光点往下落,越来越小,到最后看不见了。我和她都没有想到,这里的积水这么深。 溶洞里彻底暗了下来,我们安静的站了一会。 她叹了一口气:“遇仙,你小心一点,要是这洞里有什么妖怪,我可保护不了你。” 第33章 突然他停了下来,小声说:有血腥味! 黑暗中我看不见她的脸,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一定对妖怪有什么误解。 我每天都和妖怪生活在一起,不怕他们,也从未对他们有过恶意。 这个溶洞是牛掌柜带惠惠子和熊可可来修行的地方,这里如果有妖怪,他们早就知道了。 慕仙山上的妖怪我不一定都认得,可大多数慕仙山上的妖怪都一定认得我。 毕竟,我是山妖客栈里唯一的人类,他们只要去过客栈,就会记得我。 黑暗中,顾晓仙又说:“如果有妖怪,遇仙你不怕吗?” 她把“妖怪”这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我回答说:“你觉得我该怕吗?” “当然怕啊,妖怪吃人。” 我本想反驳她一句,你难道不也吃肉吗?话到了嘴边。 这时候一阵阴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浑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不会这么准吧?” 我向后一跳,想要躲开,却被一只巨大的手牢牢地抓住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被关在了一个洞窟里,有一块萤石嵌在墙上,发着幽幽的光。 我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并不大,什么都没有,顾晓仙也不在这里。 我试着推了推石门,是从外面锁着的,推不动。 我不觉得害怕,但充满了疑惑。 如果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人,大概会觉得既可怕又离奇。 但我只是觉得奇怪。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我又躺回地上,装着还没有醒。 门被打开了,顾晓仙被推了进来,脸上衣服上都是血。 她缩坐到角落里,低声的叫我。 “遇仙……” “遇仙……” “遇仙……” “你死了吗?不应该啊。” 她挪到我边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肩,我没有动。 她疑惑地又戳了戳我的肋骨,我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你怎么还装死,你这个人真讨厌。” 我翻身坐了起来,看到她一脸是血。 “他们打你了啊?” “对。” “他们为什么打你?” 顾晓仙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她犹豫了一会:“妖怪打人需要理由吗?” “我还以为是他们要抓你,你和他们英勇搏斗时,受到的伤。” “对,就是这样。” 一段尴尬的沉默,我挪到墙边,靠着墙,慢慢睡着了。 我又被她戳醒,“遇仙,你真的不怕吗?” “我怕什么?反正已经被抓住了,而且我也不会功法,我什么也做不了,怕有什么用?” “原来你不是不怕,是自暴自弃了啊,所以我才瞧不起你。” “我……我对修仙没兴趣。”我本想说我修不了仙。 “你看我们宗门寒江,他可是一个天才少年,才16岁,单凭一本古书残本,就复制出了天矶碑。” “那不是说今年会有神宝出世吗,今年都快过去了,神宝怎么还没出世。” “遇仙!这个杠你非要和我抬不可了吗?”她睁大了眼睛,怒冲冲的盯着我。 她生气也好看。 我别过脸去,没再说话。 “还有上官慕仙仙长,18岁时,就在人界战力天梯榜排名第一,叶姐才会那么喜欢他……”她突然闭了嘴,看上去她有些怕叶如雾。 她看到我在看她,又发起火来,“你说说你,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优点……怎么可能会有傻姑娘喜欢你。” “你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上官慕仙的吧?” 她点了点头,“你见过上官仙长吗?” 我点了点头。 她一直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闭上了眼睛。 “你能和我聊聊他吗?” 我想起了他和火月的那段往事,他大概还在找那具焦尸吧,几年过去了,人界和妖界都一点消息也没有。 顾晓仙又戳了戳我,“我问你话呢。” “我和他不熟。” “哦,然后呢。” “总共也没说过几次话。” 我头靠着墙,又睡着了。 这次是饿醒了,看到顾晓仙坐在另一个墙角,双手抱着腿,头埋在膝盖里,好像也睡了。 “顾晓仙……” “嗯?” “上官慕仙的事,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我饿了,你问完,就放我回去吃饭吧。” 顾晓仙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把你抓起来的?” “猜的。” “猜的好准。” “我刚才还不确定猜的对不对,但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猜对了。” “你这个人真是没意思,不过你说不说都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听过读心术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一个人可以读出别人心里的想法,那是多么可怕的禁术。 这次是顾晓仙睡着了。 我也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被她戳醒了,她已经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真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的水。 “不应该啊,把我们关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你害怕了?” “有一点。” 那天,熊可可回到店里,惠惠子问:“遇仙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一看到那个傻姑娘就挪不动腿了,非要留在那儿看她吃饭。” “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你吃饭也好看,做什么都好看。”熊可可笑嘻嘻的说。 “滚!” 晚上客栈打烊的时候,牛掌柜问:“遇仙呢?” 惠惠子说:“去看那个傻姑娘吃饭去了。” “什么饭能吃这么晚?你们还不去找找他。” 熊可可不乐意了,“我上次去学琴,连着在外面三天,你们一个人也没问过我,遇仙这才出去半天,就要去找。” “他和你不一样,他什么都不会,快带好东西,我们去找他。”惠惠子说完,就闪身向溶洞飞去。 在夜里,溶洞这个地方,阴森森的,确实是有些吓人。 牛掌柜让银狼三兄弟看店,他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来到这里,三个人走进洞里,慢慢的搜寻起来。 熊可可的鼻子很灵,但溶洞里有很多地方有流动的水,他仔细的搜寻着我的味道。 突然他停了下来,小声说:“有血腥味!” 第34章 真的努力是以生命为终点的,这样才能算是努力。 惠惠子忙问:“在哪?” 牛掌柜指了指上面,只见溶洞的穹顶上有着一排排尖锐的石笋,像怪兽嘴里尖锐的牙齿,下面挂着一个人,他被石笋扎穿了身体,就那样挂在那里,场面极其阴森恐怖。 牛掌柜飞了上去,把他取了下来,尸体非常可怕,胸部被石笋穿了一个大洞,死了很长时间了,血已近干了,熊可可分开捂住眼睛的手指,偷偷瞄了一眼,“兔三爷?我中午来送餐的时候还见过他。”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正和神剑宗的那几个人,一起从溶洞里出来,好像他的二个儿子也在。” “会不会是神剑宗那几个干的?” “神剑宗都用剑,可他身上没有剑伤。”牛掌柜检查了一下尸体,又从他怀里找出一小袋钱来,掂了掂不多,也不少。 “这估计是神剑宗雇他们来干杂活,给的工钱。” 牛掌柜把钱袋放入自己的怀里。 “死人的钱你也拿。” “这是证据,我们再分头找找。” 溶洞的这个地方距离洞口已经很深了,但空间很大,有一条可以三船并行的暗河,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水潭,更多的是奇形怪状石笋、钟乳石,有的像怪兽的头,有的像手,有的像飞鸟…… 没发现尸体之前,这些都是景色,发现了尸体之后,这里就变的十分诡异。 牛掌柜的话一说完,就飞回到发现尸体的地方搜寻起来,惠惠子跳到了暗河的对面,熊可可仍站在原地。 “哎,惠惠子,我来保护你。” 他说着纵身一跃。 “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救我……救我……” 牛掌柜一闪,就到他的跟前,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惠惠子也到了边上,冷冷的说:“怎么,你不是会游泳吗?” “这里的水好冷,而且像有什么往下拉,根本游不起来。” 牛掌柜伸手试了试,这一段的河水果然冰冷,他沉思了一会,像是案情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惠惠子和熊可可两个人紧张地看着他。 “夏天在这里开个游泳馆不错。” 惠惠子放松了下来,哼了一声,扭头要走。 熊可可又说,“你看河底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不像个人。” 牛掌柜又把他推进了河里,“反正你身上已经湿了,捞上来看看。” 尸体被捞了上来,熊可可被惊的紧紧抱住了牛掌柜,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这不是神剑七宗的宋客吗,我上午也见过他,和九姑娘在草丛里。” “你看到他和九姑娘在草丛里干嘛?” “我猜是干那个……我和遇仙送餐时,听到草丛有动静,我以为是小动物,就扔了一块石头,结果九姑娘就跑了出来,衣服还没穿好……” “好了,你闭嘴吧。”惠惠子说。 “我还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对我有启发。”牛掌柜说。 “没有了,那个男的就跑了,动作很快,没看清。” “没看清,你就说是宋客。” “我猜得,以前我看过他们俩个在一起。” 牛掌柜蹲在尸体边上,翻了翻,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没有证据。” “什么证据?” “钱呗,咱家掌柜除了钱,还关心什么?他们七个人,天天在一起,不带钱也正常啊。” “我说的是他的剑,一定是熊可可坏了他的好事,跑的匆忙,忘记拿了。” 牛掌柜又蹲下去,他扯开了宋平的衣服,看到胸口有几个小洞,皮肉都被烧焦了,他把尸体翻了个面,后背的衣服上,果然也有烧穿的小洞。 “这是从背后偷袭,一击毙命,这么小的火焰,又不被察觉,我以前好像见过。”牛掌柜又深思起来。 “要不你们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惠惠子说:“找不到遇仙,我不走。” 熊可可想走,可回头一看幽黑的山洞,一个人不敢走。 “找不到遇仙,我也不走。” 被关在石洞里的顾晓仙和我又吵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竟然会是这样。 我们就和已经相伴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彼此看一眼就吵。 大概这才是生活的真相,朝夕厮守不是爱,而是吵翻天。 一开始我还让着她,她说我,我就闭上眼睛不吱声。 但,她还不停的说,我已经忍她很久了。 我不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也许只有一个晚上,也许有二三天了。 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石洞里,只有一盏黯淡的萤石,根本分不清白天夜晚。 我根据困了就睡的次数,和饥饿的程度来猜时间。 并最大可能的保存体力,寻找机会。 而这个傻姑娘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和我吵架上。 她已经把她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夸了个遍,甚至她认识的狗都比我强。 而我就是他见过的最没用的男人,除了躺在那里,什么也干不了。 这些话,她反反复复的说。 “我真是倒了血霉了,和你这个废物关在一起。” “我又没逼你和我关在一起。” 她流下泪来,用力捶墙,摔东西,大声喊,歇斯底里的。 像所有陷入不幸的婚姻,充满了绝望和愤怒的女人。 我想哄她,但她和我都知道,我没有能力带她一起摆脱困境。 只好闭上眼睛,假装听不到,任她闹。 不知是第几天,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安静的看着我,泪痕早就干了,头发也很乱。 我见犹怜,于是我转头,不看她。 她还是那个我喜欢的女孩,不管她怎样,我喜欢她。 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喜欢的人,说的就是我吧。 她用手把我的脸转过来,我又转过去。 她轻轻的用手把我的头按到墙上。 她的手温柔而有力,她说:“你是怎么猜到是我们要把你关起来?” “平明去客栈订餐时,点名让我去,我觉得奇怪;后来他支走可可,让我陪你们进洞,再后来,溶洞里只剩下我们二个人时,直觉有些害怕,我的直觉有时候挺准,然后你喊了妖怪,妖怪就出现了。我把这些串起来,猜可能被你们抓了,但我不确定,就诈了你一下,没想到你承认了。” “那你说为什么要抓你?” 我心里猜是抓我最保险,她们并没想要害我,事后也可以全推到妖怪身上。 但是我说:“不知道,这我怎么猜得出来。” “狗屁,抓你只是因为你是个窝囊废,其他人万一跑了,牛掌柜我们不怕,但火月那帮妖怪我们惹不起,而且她和你们的关系还挺好,叶姐只想知道上官仙长的消息,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大。” “怪不得你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去花街买东西,原来是调查火月去了。” “你这个窝囊废还挺聪明。” “你能不能别叫我窝囊废。” “我就说,窝囊废,窝囊废,你能把我怎么样,想动手是不是。” 我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睛。 “我第一次见,什么功法都不会,还这么心安理得的人,我瞧不起你,你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我努力过……但那是不可能的。” “你也配说努力,所有的人都说不可能,但你不能说,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努力。” 什么是努力,付出就有回报,那不叫努力。真正的努力应该是,付出没有回报,但你仍在坚持。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希望,包括你自己都觉得没有希望了,你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你仍然没有放弃。一次次的失败,只要还活着,就不能放弃,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你才能变得强大。真正的努力是以生命为终点的,这样才能算是努力。 第35章 如果现在还没人能找到这里,我们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 牛掌柜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在溶洞中仔细的搜索着,不知走了多久。 这一路上,有的地方开阔如广场,有的地方却窄到仅能侧身穿过,路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前面的洞里偶尔还能遇到几只蝙蝠,现在的这个地方,却连一只活物都见不到了。 穿过一条狭长的洞穴后,突然听到前面隐隐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声,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浓。 熊可可说:“我觉得偶仙他们肯定不在这里,根本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牛掌柜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你看惠惠子那头倔驴。” 在前面,黑暗的洞穴里,有个光点,快速的向前跳动着。 那是惠惠子,她拿着萤石低着头快速地跳跃寻找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她都跳过去看一眼,甚至有些上面掉落的钟乳石,也被她一脚踢开,好像我被压在下面似的。 终于那个光点停下来,不动了。 牛掌柜和熊可可跑了过去。 前面没有路了,一个巨大的水潭挡在那里,对面一条巨大的瀑布,沿着岩壁飞泻而下,砸入水潭里,发出巨大的“轰、轰、轰”的水声。 惠惠子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深潭,双唇紧闭。 “你不会觉得遇仙在水里吧?” “不会说话,你就闭上你的熊嘴,遇仙不会有事的。” 他们三个人从溶洞里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 他们回到客栈,吃了顿饱饭,备好了东西,决定先睡了一觉,明天一早,再去溶洞里寻找。 天刚蒙蒙亮,三个人带好了东西,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琴师和子墨。 牛掌柜说:“你没事干了吗,天天盯着我们客栈吗?” 琴师微笑着说:“确实没什么事做,火姐让我天天盯着你们,遇仙的事我觉得子墨能帮上忙,就带他一起来了。” 子墨人很清秀,精通阵法,话不多,听到琴师提到他,上前对牛掌柜施了个礼,又安静退回站在琴师的边上。 “遇仙的事,你知道多少?” “和你们知道的差不多,你们找到免三和宋客之后,再往里走我就探查不到了。” 琴师的可怕之处在于,传说只要有蜘蛛的地方,发生的事就瞒不过他。 我一直以为他是只大蜘蛛,后来才知道,他可以用琴弦模仿并放大蛛网的振动,从而听到和看到大致情况。 牛掌柜他们一行人再次来到溶洞,往里面走了不久,在一个支洞很多的开阔地方。 子墨停下脚步,“好阵!” 牛掌柜疑惑的看着他:“我怎么没看出来这里有个什么阵。”他猛得放出灵力,一阵灵压向四面八方冲撞过去。 若是此地有阵法,必定会被触发,然而灵压却转瞬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子墨一笑:“牛……牛……”他卡在那里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叫我牛掌柜就行。” “牛掌柜,你可听过狡兔三窟?” “有话快说吧,我听没听过不重要。” “狡兔三窟是兔族的阵法,一个洞有很多出口,让追踪者不知道追踪哪个。但这个阵在这里是反着设的,你看这个地方虽然有这么多支洞,但无论从哪走,都会走到同一个洞中。” “那怎么破呢?” “破不了,这是一个死阵,设这个洞的人要把进去的人困死在里面。” “你是说,老实巴交的免三爷要在这里杀人?这绝不可能。我与他相识十余年,他就是个受气包。多少人欺负过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再者,我们昨日不也从这洞中出来了吗?” “这个阵好就好在这里,除了死路,他留了一条生路,困在这里的人,如果答应他的条件,他能把人带出来。” “现在兔三爷死了,那我们怎么去找困在里面的人呢?” 熊可可说:“那天兔三爷的两个儿子也在这里,要不把他们找来?” 琴师笑着说:“他那两个儿子,不学无术,每天在花街浪荡,找来也没什么用。” 牛掌柜说:“没错,他那两个儿子都是废物,估计那天来,不是帮忙干活,而是来要钱的。兔三爷这辈子过的真是憋屈,只有九姑娘还好,懂事听话,但就是太过善良,容易被那些坏男人骗。” 惠惠子说:“我们是来找遇仙的,他都困在这里几天了,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我和顾晓仙被关在石洞里,我们靠墙并排坐着,又冷又饿,已经没有力气再吵架了。 她十分虚弱,头靠在墙上。 “我们不会死在这吧?本来说好了,把你困住,让我来套你的话,可他们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呢?” “也许他们也被困住了呢?或者有其他的变故,他们设计这么复杂的计划肯定不是为了杀我,更不会是为了杀你。” 顾晓仙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我赶紧把她戳醒。 现在我们的体力和精力都到了极限,我不敢让她再睡着了。 我不停的和她说话,可她却只想睡一会。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话啊?刚开始你可是一句话都不说呢。我爹就喜欢你这样不爱说话的,可我就喜欢寒雨那样的,他说话可逗了,每次都能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而且他很受女孩子喜欢呢,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你说对不对?”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你爹的。” “你死的离我远点,我才不听他的呢,他个老古板,根本不知道我想什么。” “你说的读心术是怎么回事,叶如雾为啥不直接对我读心,非要搞得这么麻烦呢?” 顾晓仙转头看了看我,疲倦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还真是爱笑,在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我心中升起一种想要守护她一生的冲动。 “读心术,是我家的秘术,也不是谁都能学……”她说着,眼睛又要闭起来了。 “要什么条件才能学?” “反正你学不了,你太聪明了,虽然不爱说话,但一肚子坏水,学这个得有一颗赤子之心。” “既然你会,为什么不用呢?要不你现在用一下?” 她抓住我的手,“你闭上眼睛。” 我忐忑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尽量不想任何事情。 “哈!哈!哈!”她大笑起来,松开了我的手。 “你读出什么了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修为低,现在读心,不能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只能从头到尾把你的所有经历都读一遍。这个时间很长,需要有6个人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而且,我读出来的,其他6个人也会同时知道。你愿意把你所有的秘密让我们7个人都知道吗?” “不聊这个,不聊这个。你们神剑宗不是都用剑吗?你的剑呢?” 她掏出一张兵器符来,用灵力轻轻一拍,一把剑“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已经虚弱到握不住剑了。 “如果我把这把剑弄坏了,你不会怪我吧?” “宗门配发的,赔钱就行了。” 我拿起她的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墙上敲打起来,发出了很大的噪音。 她疑惑地看着我,“你想凿开这里,没用的,兔三爷用他专业的法器,挖起来也挺费力。” “我当然知道凿不开,我只想弄出点声音来,让外面的人听到。” “那你为什么早不敲。” “早敲外面没人,只能浪费体力。” “那现在外面就有人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要是现在还没人能找到这里,那我们可真就出不去了。” 第36章 他瞧不上兔三爷,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娶九姑娘 每个提出问题的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我每次开口之前,也会先想好要说这句话的目的。 如果想不到目的,我就闭口不说。 所以顾晓仙会觉得我话少。 我就这样拿着剑,用力在石壁上胡乱敲打着,尽量让它发出最大的声响。 “呯”的一声翠响,剑断成了二半。“铛”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这下我得赔钱了。”顾晓仙向我笑了一下,她不怪我。 石洞里又安静下来。 安静到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心跳。 顾晓仙冲我笑了笑,“你坐过来点,让我抱抱你,他们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我看了她一眼,挪了挪身体,坐得离她更远了一些,我喜欢她,但不需要她可怜我。 这个女人我还真是看不懂,这些天我看她哭过也闹过,但现在却不哭也不闹了。 她还是那么爱笑。 “你坐到我边上来嘛,我又不吃了你。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你在妖界长大,长的比常人高大帅气,而且身上有种妖的感觉,我说不清楚,但十分独特,和人界所有的男孩不一样。” “但帅没有用,这个世界掌握在强者手中,你也看到了,我的战力很弱,不仅是神剑七仙里最差的,在宗门里也是垫底,所以我要嫁的人,能保护我的家人,我的宗族。”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我家世代相传的读心术,特别招恨,谁心里没有过邪恶的想法,谁没有永远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我点点头,“这个功法能先知道对手要出的招数,这也太无敌了吧。”” “遇到的对手太强,知道了也白搭。上官仙长的父亲,也就是神剑宗的宗主,来找我父亲切磋时,我父亲能读出他每一次的出招,但是躲不开,也挡不住。二人斗了一天一夜,我父亲败的很惨,上官仙长的父亲走的时候,扔下一把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要么加入神剑宗,要么就去死,让你爹自己选?” 顾晓仙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他想了很久,读心术是我家秘术,已经传了几千年了,不能另投他门,他决意要以死卫道。我偷了那把剑,加入了神剑宗。” 我拿起地上的断剑看了看,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并无特别之处,更不是玄宝,灵宝之类的宝物。 “上官慕仙他爹就是用这把普通的铁剑打赢了你爹吗,他还真是强的可怕。” “可是现在却被你弄断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我们死不了,你出去后,不要乱说话,如果有人问,就说你和我在寻宝时,不知道被谁困到了这里。” 顾晓仙笑了笑,显然不相信还能出的去,“好,我听你的,出去就这么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终于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我们被救出去时,才知道我们被困了整整7天。 琴师先喂我们喝了点水,又给我们一人服了一粒丹药,顾晓仙至少已是二品修为,她当时就醒了。 神剑七仙的其余六人个被困在另一个洞里,那个洞里有瘴气,琴师已经给他们喂服了丹药,但她们不仅没醒,可能还会折损一些修为。 我们都被背了出去,出了溶洞,林中的清风一吹,我也醒了过来。 熊可可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我,“遇仙,几日没见,你依然这么销魂。” 惠惠子也在边上笑着看着我。 我很少见到她笑,她笑起来真好看。 大家都聚在洞外平台上,人多的都快站不下了。 这个溶洞里的支洞太多,为了更快找到我们,火月又派了二十多个人来。 我让牛掌柜过来,悄悄的对他说:“宋惊山还在里面。” 牛掌柜说:“你是不是被困的久了,出现幻觉了,我们这么多人,每个角落都仔细找过了,如果他在,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我说:“我亲眼看到了,他在水里,很奇怪,像一条鱼。” 在顾晓仙说迷路时,她手中的萤石落入到水潭里,我看着那块萤石往下一直落,我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像鱼一样,身子一摆,游走了。 琴师让人封了洞口,又带人进去寻找。 我被熊可可背回了客栈,我是凡人之躯,不能服用过多的仙药,只能静养。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当熊可可又来喂我鱼汤的时候,我从床上蹦了起来。 熊可可一惊一喜,“遇仙,你全好了。” “我早都好了,但一想到你们天天伺候我,我就躺着不动。可一天到晚的只喝鱼汤,谁受的了,老牛真是太抠了,这么多天,只让我吃了二回鸡。”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琴师怕你受到刺激,让我们啥都不告诉你。”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兔三爷的二个儿子没去为他收尸,是九姑娘去的,她大哭一场后,掏出一封信,递给青竹。 青竹是花街钱庄的掌柜,也是九姑娘的老板,他陪着一起去的。 熊可可说那封信是兔三爷留给九姑娘的遗书,写的很感人。 一个老实了一辈子的老人,为了女儿,去拼老命,这个事本来就很感人。 事情并不复杂,神剑七仙在山上寻宝,一直雇佣兔三爷帮着干些杂活,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能言会道的宋客喜欢上了九姑娘,每天九姑娘一下班,他就约她一起喝奶茶,吃饭,听音乐会…… 心思单纯的九姑娘又陷入了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里。 兔三爷却不相信宋客,但感情这个事,没有地方说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正好,神剑七仙要探寻溶洞,需要他帮着疏通一下里面的支洞,兔三爷终于等到了机会。 那天他让女儿请假,约宋客谈深刻点,无论是带她走,还是他留下,都要把婚先结了。 这里,熊可可发表了他的观点,“我觉得宋客是给了承诺的,要不然九姑娘也不会同意在草丛里和他干那事。” 兔三爷在溶洞里精心设好了法阵,看着神剑七仙和我都走了进去,就关闭了死门。 他坐在留好的生门里,等着宋客。 宋客来了之后,兔三爷又问女儿婚礼的事。 这次宋客没有说谎,他没有答应。 兔三爷就拿封到死门里的神剑七仙其他人,来威胁他。 两人因此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宋客急了,他先动的手,他根本瞧不上兔三爷,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娶九姑娘。 第37章 你任何人都不要说,那个溶洞里有宝物 宋客毕竟年轻,力大拳沉。 兔三爷被他一拳打飞,不想正好被溶洞顶上尖锐的石笋扎死了。 然而,宋客没有预料到的是,躲在暗处的宋惊山突然出手,使用暗火流光将他打死。 现在的宋惊山早已经失去了人性,已在洞中徘徊几日,饥饿难耐的四处寻找着食物。 宋惊山把他打死,和狼咬死一只羊没有区别,都是为了吃。宋惊山把尸体拖到水里,准备大吃一顿时。 不想熊可可却正好掉了进去,宋惊山在水中抓住了熊可可的脚,熊可可扑通着游不起来。 牛掌柜过去把熊可可拉了上来,并没有注意到水里的异样,宋惊山趁机逃走了。 熊可可被拉上来后觉得奇怪,在河里时感觉到有东西拉住了他,他在河水中发现了宋客的尸体。 琴师他们最后在溶洞深处大瀑布下面的水潭中,抓到了宋惊山。 他几年前被那只焦尸里的蛤蟆古荡子附了身,现在一副不人不鱼的样子。 为了查到上官慕仙的下落,顾晓仙对他用了读心术。 神剑七宗出了三个人,火月也让琴师、蝶舞和青竹去了,总共6个人为顾晓仙护法。 整个读心过程持续了三天,只能读出宋惊山人的那部分,鱼灵那部分读出来也没人听的懂。 几年前的那一天,宋惊山在暗处出手,打伤蝶舞之后,本是想讨好上官慕仙,但没想到适得其反。 上官慕仙愤怒地让他滚。 宋惊山只好带着满心的失落和无奈离开了慕仙山。 下山后,他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震惊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一具焦黑的尸体竟然从他身旁快速掠过! 宋惊山定睛一看,发现这具焦尸竟是赤火宗的少宗主。 他惊讶不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已经死去的少宗主居然还活着!此刻,他意识到只要自己能够救下少宗主,便有可能重新回到赤火宗,继续担任管事一职。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龙行千里如风,那鱼灵焦尸将那片古龙鳞,贴入体前,它们本来就灵力相通,一时之间速度极快。 宋惊山追了几天几夜,反而越落越远。 最后当他追上时,看到上官慕仙正和“少宗主”在空中打了起来,并从它身上撕下一块皮来。 他怕“少宗主”再被打死,那他刚刚找回来的前程就又全完了。 他悄悄的从后面飞了上去,死命抱住了上官慕仙,上官慕仙一看是他,一时犹豫。 正好被那焦尸抓到机会,用手骨扎穿了上官慕仙的身体。 上官慕仙挣开了宋惊山,拼尽最后的灵力,凝出一把巨剑,也将那焦尸劈成了飞灰。 他从空中跌落下去。 宋惊山在空中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他觉得身上一冷,鱼灵趁他惊魂未定,钻入了他的体内。 他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鱼灵。 被鱼灵附身的宋惊山又在上官慕仙落下的地方,找了数年之久,饿了就抓活物生剥活吞,不光是动物,也吃人。有次宋惊山惊醒,看到自己手里抓着一条人腿,身前横着一付啃了一半的人尸。 在这个恐怖的过程中,宋惊山的人性渐渐被鱼灵的疯狂侵蚀,逐渐失去了自我。 最后他变成一个不人不鱼的怪物,在鱼灵的操控下,竟又回到了慕仙山溶洞的水潭里。 顾晓仙读完这个怪物的经历后,便晕了过去,也许是累的,也许是吓的。 叶如雾看着眼前的怪物,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她想起了上官慕仙,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竟是死在它的手里。 她握紧了拳头,想要立刻冲上去杀了这个怪物,为上官慕仙报仇雪恨。 然而,就在这时,火月突然开口说道:“不,我不会让它轻易死去。我要让它永生不死,永远承受痛苦和折磨。” 说完,她毁掉了鱼灵所附着的肉身,将其从那具身体中分离出来。然后,她拿出一个特制的瓶子,在瓶内设置了一个小型的地狱雷霆阵。这个阵法能够释放出强大的雷电之力,对被困在笼中的鱼灵造成巨大的伤害。 完成这一切后,火月将瓶子放在地上,打开瓶盖。顿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鱼灵吸入瓶中。鱼灵在瓶子里不断挣扎,但却无法挣脱。每当它试图冲破瓶口时,都会被结界反弹回来,同时遭受千道雷电的劈击。鱼灵在笼子里每时每刻都被千条雷电劈得痛不欲生,发出阵阵惨嚎。但由于阵法的限制,它始终无法死亡,只能继续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熊可可接着说道:“对了……那神剑七仙,现在应该是六仙了,他们已经离开慕仙山回去了,那个顾晓仙来看过你,但当时你睡着了。” “哦,是吗?”我回应道。 就在这时,惠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进到了房里。她一把推开熊可可,快步走到我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是我没让她进去。” 熊可可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 惠惠子继续说道:“她们说和你一起去溶洞寻宝时,不知被谁给封到了洞里,后来才知道是兔三爷干的。”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像是这样,我也是刚才听熊可可说的。” 惠惠子突然提高音量,怒吼道:“狗屁,她们说的,我一句话也不信,她们是不是想抓你,你是不是想袒护顾晓仙?” 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与怀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面对她的质问,我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心中有些心虚。 “事实如此,我不想袒护谁。” 熊可可笑嘻嘻地问:“遇仙,你和她一起被关了7天,有没有发生让人呼吸急促的事情?” “我不知道和她在那里关了那么久,我们一多半的时间在吵架。” “你和她吵什么?” “她说我是个窝囊废。” 惠惠子轻轻地哼了一下,“她说的没错,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她递给我一个储物符。 “你不帮我打开,我又没有灵力,怎么拿的出来?” 熊可可说:“万一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让我们知道了多不好意思。” 惠惠子一边说:“就是。” 一边用灵力在储物符上轻轻一拍,一把断了的剑掉落下来,还附了一张纸,只有八个字。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 熊可可抢到手里,仔细看了几遍,用手托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好像有一首诗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我懂了,她的意思是,让你去找她,无论多久她都会等你。” “狗屁,她的意思是说让遇仙刻苦修行,不要畏惧山海一样的困难,要日复一日的坚持。” “是不是顾晓仙和你说过,那天你和她聊了那么久。” “对。”惠惠子走了。 听她走远后,我对熊可可说。 “你今天晚上,如果没什么事,陪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找顾晓仙吗,她们都走了好多天了,现在早追不上了。” “不是,是去溶洞里。” 熊可可叹了口气,“你去那儿干什么,你还不知道,溶洞已经进不去,洞口都被琴师给封起来了。”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去了就知道了。” “你竟然不相信我,还当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我肯定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好兄弟,那我相信你,你任何人都不要说,那个溶洞里有宝物。” 第38章 没有想到吧,我熊可可也是出卖兄弟的人 熊可可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仔仔细细地盯着我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我没疯。 “为了找你们,不知道去了多少人,把那个溶洞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如果真有什么宝物的话,早就被发现了。” 我却不慌不忙地说:“兄弟,别着急嘛,晚上你就知道了。今天晚饭你可要多吃点哦,搞不好可是个力气活。” 到了晚饭的时候,熊可可果然吃得特别多。 当他去盛第七碗饭的时候,终于成功地激起了银狼三兄弟的胜负欲。 原本只是一顿平平常常的晚饭,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四个人谁也不甘示弱,闷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饭菜,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吃光了牛掌柜一周的食材。 牛掌柜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银狼三兄弟说道:“你们来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吧?应该也有些想家了吧?” 夜幕降临,熊可可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边抚摸着自己鼓得像气球一样的肚子,一边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他实在是撑得难受极了。这顿晚饭他足足吃了十五碗米饭,最后只得了第四名。 不过,我心里清楚,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我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大家都应该睡着了,于是轻轻地拍了拍熊可可的肩膀,把他从睡梦中唤醒。接着,我从床底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和萤石,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我们两个翻墙出去了。 秋末的慕仙山格外宁静,一路上,只有偶尔掠过面颊的凉风,和熊可可沉重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不时的停下来,找个地方去便一下,我们走走停停,眼前就是溶洞了。 熊可可停了下来,说,“洞口已经封了,你不会让我打开琴师的封印吧,我可打不开。” “我们不从那儿进,我知道还有一个入口,你跟我来。” 我带着他向溶洞后面绕去,熊可可又去方便了。 他每次去方便,都向后跑很远,每次回来都能带来一个新问题。 难道拉屎是他的思考的方式? 我看他又跑回来了,果然他又问我。 “这几年,老牛带惠惠子和我修行每个月都来这里修行,都没有发现别的入口,你怎么发现的?” “善于思考。” “你想象出来的?那我还天天想象惠惠子嫁给我了呢,这大晚上的,你带我来这溜达?” 熊可可边说边往回走,我一把拉住他。 “这个溶洞里以前有很重的瘴气,后来老牛把这里改造过,大多瘴气都被他排出去了,但深处的支洞里还是会有一些,神剑七仙被困的那个洞里就有,但我和顾晓仙的洞里没有,而且,石门缝里还有微微的风。所以在关我的那个洞附近一定有别的洞口。” “遇仙弟弟,咱别闹好吗,这座山这么大,我们去哪儿找那个入口?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又要往回走。 “我已经找到了。” “你别骗我了,这一个月你都没下过床,你什么时候找的? “在你睡着之后,我就跑过来找,天快亮了,我就跑回去,大概找了十多天吧。” 熊可可再一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遇仙哥,你这个凡人,还真可怕,每天晚上你溜出来又溜回来,连着十多天都没人发现。” “因为我每天都躺在床上,你们也不会想到啊。” 我带他来到山上一片灌木杂草丛生的地方,拨开杂草带他走了进去。 熊可可说:“这个地方要不是你带我来,还真不好找。” “你是不是又要方便一下。” “嘿嘿,你怎么猜到的,我这个肚子有点疼,你等我一会。” “就在这拉,别往后跑了。” 熊可可不情愿的找了个地方中蹲了下来。 “不行,你看着我,拉不出来。” 他提上裤子又跑了出去,这次他回来的很快,而且没再问我什么。 我在草丛里指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说:“用你的时候到了,帮我把这个大石头搬开吧。” 这块巨石凹凸不平,并未完全埋在土里。 熊可可撸起袖子,双手伸入石头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一用力,就把它推到了一边。 果然下面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熊可可看着洞口,又看看我。 “你怎么知道这块石头下面有个洞?” “猜的。” “你还挺会猜。” “这附近我的都找过了,这块大石头是从山上面滚下来的,我就猜是被它挡住了。” 这是一个垂直的洞穴,四壁都十分光滑,看起来像是有人精心开凿而成的。我将带来的绳子一端紧紧地绑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把另一端扔进了洞里。接着,我们小心翼翼地抓住绳子,慢慢地爬了下去。 当我们终于到达溶洞底部时,熊可可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上方布满了一根根的钟乳石,其中有些已经断裂,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缺口。而这个洞正好隐藏在这片钟乳石之中,如果没有那根悬挂在半空中的绳子,恐怕很难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拿出萤石,将它凑近石壁,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周围的环境。突然,我注意到石壁上刻着一个方形的图案,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兴奋之情——这里便是顾晓仙所说的迷路之处! 边上有个不大的水潭,这里是顾晓仙手中萤石掉落,我看到宋惊山的地方。 这个水潭之所以看起来不大,是因为里面有几根巨大的石笋。这些石笋由于上方不断滴落的水滴逐渐形成,它们非常粗大,根部蔓延在水潭里,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如果那天不是萤石意外滚进了水潭,我根本无法发现这个秘密。 熊可可蹲在水潭边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块萤石扔了进去。 “这里竟然这么深,我怎么看不到什么宝物,只有一些大石头。” 我又拿出一根绳子,将一端递给熊可可,并告诉她要紧紧拉住。接着,我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捏着鼻子,就向水潭中跳去。 然而,我并没有落入水中,相反,我发现自己悬在了半空中。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牛掌柜站在岸边,他的一只手正紧紧抓住我的衣领。 惠惠子也走了出来。 熊可可哈哈笑着说:“遇仙,没有想到吧,我熊可可也是出卖兄弟的人。” 第39章 她站在一根石笋上,正冷冷地的看着我们 看着熊可可那副欠揍的表情,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哼!\" 然后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我早就料到了。\"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熊可可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你每次去拉屎都跑那么远,还不是为了给跟在后面的人报信。” 我眯起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熊可可顿时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算你聪明,不过我只告诉了惠惠子一个人,而且是她早就嘱咐过我,让我每天盯着你,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向她报告。\" 牛掌柜一把将熊可可拎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不能告诉我咯?年轻人,你们这种想法可是很危险的啊。\" 惠惠子这时也开口了:“遇仙,我们也是担心你,又不是要抢你的宝贝,为啥不和我们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我真的找到了,牛掌柜也不会允许我使用的。说不定他还会挖个坑把它埋掉呢。\" 牛掌柜突然用力一甩,将我扔进了水潭之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既然如此,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不管了。\"牛掌柜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惠惠子和熊可可也跟着钻到了水潭里,我们手里拿着萤石四处搜索着。 这下面不仅深,而且比我们想的也大的多。 我浮出水面换气,她们也跟着浮了出来。 熊可可说,“这下面什么也没有啊,只有几根断了的石笋。” 惠惠子也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我那在就是在这儿看到宋惊山的,他正围着个什么东西转,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样子。” 我们又潜下去搜寻了一会,一无所获。 惠惠子和熊可可上去了。 但我还在下面仔细的搜寻着,只见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巨大的石笋,它们似乎是从上方断裂掉落下来的。 这些石笋粗壮无比,一个人根本无法环抱过来,需要靠水流一点一滴地生长数千年才能如此巨大。 大多数石笋呈圆锥形,但其中一根与众不同,它圆润如柱,笔直地插入潭底。 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他石笋均为黄白二色,唯有这根是黑色的。 我好奇地向那根奇特的石笋游去,伸手想要触摸它时。 突然感觉到脚部传来一股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我心中一惊,试图挣脱, 回头一看,又是牛掌柜。 他把我拖了上来。 “你不是走了吗?” “要不是熊可可拦住我,我早就走了。” 熊可可疑惑地说:“我没拦你啊?” 牛掌柜拍了几他的头,“你没说出来,但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熊可可一边抱着头一边说:“对对对,我心中的呼喊被你听到了。” 惠惠子问我:“你是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吗?” 我点点头。 “有一根黑色的柱子,看上去像是铁的。” 我又伸手指了一下,溶洞上的那个洞,“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这根铁柱子扎穿了这座山,落到了水底。” 他们三个看了看溶洞上面的圆洞,沉默了一会。 牛掌柜的眼睛放出光来。 熊可可激动的说:“这么粗,卖铁也能卖不少钱吧。” 牛掌柜说:“闭上你的熊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会我要搭个法阵,别一会地动山摇的,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又找到宝物了。” 牛掌柜取古龙鳞出世时,宝光四射,地动山摇,结果引出了许多事端,死了不少人。 惠惠子疑惑的问:“你还会法阵,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牛掌柜不会法阵,他的法阵是指挥着熊可可,围着水潭垒砌了一圈石墙。 熊可可真是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他晃晃了身子,长高了数丈,头几乎能碰到溶洞的穹顶。不一会儿,把水潭上面的石笋全拔了,露出了整个水潭,又搬来许多巨石把水潭的四边围了起来。 现在站在潭边,就能清楚的看到那根黑色的铁柱子。 惠惠子疑惑地说:“这是什么?” 熊可可正要跳下去,把它拔出来。 牛掌柜伸手拉住了他。 “遇仙,你找到的宝物,自己去取吧。” 我站在那儿没有吱声,心想老牛还真是睚眦必报。 这根柱子,我张开双臂都抱不住,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数丈高,扎入地下的还不知有多深。 即便是熊可可把它拨了出来,我也抱不动。 惠惠子说:“遇仙,你在想什么,下去取就行,这些兵器类的法宝,都会按使用者大小变化而变化的。” 我说:“我觉得哪里不对,可我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熊可可说:“宝物就在眼前,还婆婆妈妈的在想什么,我去帮你把它拨出来。” 他潜入水里,双臂紧紧抱住黑色的柱子,用力晃了几晃,只擦掉了上面一层灰来,黑柱子却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几次,只是把黑柱子擦干净了许多。 “奇怪,我去帮他。”惠惠子也潜潜入水中。 两个人在水里,左摇右晃了好一阵子,水潭都有些浑浊了,但一点用处也没有,只好浮了出来。 牛掌柜哈哈笑着说:“看我的,你们学着点。” 他向上猛的一跃,跳上了穹顶,双脚猛的一蹬,射出去的箭一样射入了潭中,以极快的速度向那黑柱子撞去。 只听“砰”!一声闷响,水潭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四处飞溅。 “砰”!“砰”!“砰”!又是几声,水潭中的水溅出了一半,早已浑浊不堪。 牛掌柜爬了上来,头上撞出了几个大包。“不行,不行,整不了它,明天我们带些凿子过来,把它挖出来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石墙外面传来,“牛掌柜,这三更半夜的,要挖什么啊。” 一只白皙的手,推开了石墙,琴师走了进来。 “怎么又是你?”牛掌柜一脸无奈地说道。 琴师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说道:“上次遇仙在此地迷失之后,火姐担心再有他人误闯此地,便吩咐我在这溶洞之中设置了几处封印。因此,只要有人来到这里,我自然就会知晓。前些日子,遇仙独自一人在此处不知寻找何物,我并未干涉。然而今日,你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若是我还不进来查看一番,实在难以向火姐交代啊。” 牛掌柜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既然你来了,那就帮忙看看吧。遇仙找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琴师走上前去,目光专注地盯着那物,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上去像是棍或枪一类的兵器,但它扎在潭中那么深,实在难以辨识。但我可以试着帮你们取出来。” 他说完,取出宝琴,用手在上轻轻一抚,数根细丝闪着蓝光,便向那黑色柱子飞去,并紧紧的缠在上面。 琴师催动灵力,拉动琴弦,整座山晃了几晃,\"轰!轰!”几声巨响,穹顶上的几根石笋又掉落下来,掉入潭中。 但那黑色柱子,仍是牢牢的扎在水底。 “几万年了,又有人打起了镇龙枪的主意。”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 大家闻声望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站在一根石笋上,正冷冷地的看着我们。 第40章 但是,最后,我赢了 牛掌柜转头看向琴师:“你不是说有人来,你就会知道吗?” 琴师微笑的看着那个女子,她身材窈窕,姿颜姝丽,绝异于众。 那女子又灿然一笑,“果然是,黄昏考验诸神,也考验神的信徒,你们见神现在不跪了吗?” 她话一说完,一股神压突然落下,我们几人只觉双膝一软,原地跪了下去。 牛掌柜大喊道:“有这个必要吗,都是自己人,什么黄昏不黄昏的,现在是深夜,你要是对这件宝物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商量。” “咚”地的一声,他的头磕到地上,刚才撞出来的包的地方,又撞出来一个更大的包。 “你这个牛妖,谁和你是自己人。” “你不是妖族,难道是人族。” “咚”地的一声,牛掌柜的头又磕到地上,这一次撞的鲜血直流。 牛掌柜这次十分不确定的,吞吞吐吐的说:“不是妖族,也不是人族,难道你是……” “她是神族,几十万年前的古神之战后,神族淡出此界,万物也渐渐失去了对神的信仰,所以古神之战又被称作神族的黄昏。”琴师接着他的话说道。 “哦,你这小妖还知道黄昏之战。”白衣女子话一说完,手一伸,琴师双手抱着的琴就被她收到了手里。 她轻抚一下,一声琴音,我们顿觉冰寒彻骨,头痛欲裂。 “凤喙琴,可惜原来的龙筋琴弦被换成了冰鬼蛛丝了,如若不然,说不定你还真能拉动镇龙枪。”白衣女子转头又看向琴师,“小妖,琴童是你什么人,他还活着吗?” “琴童是我太祖,黄昏之战后便只剩一丝游魂,千年之前这丝游魂也消散了。” “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他了,既然琴童早已不在,还留这把残琴做什么?”白衣女子说完,手上突然升腾起一团紫色火焰,瞬间将手中抓着的琴烧成了灰烬。 琴师拼尽全力,想要飞去扑救,可惜就像全身就像被牢牢钉在地上一般,不仅没有挪动半分,跪在石地上的双膝反而向下陷落了数分。 白衣女子呵呵笑道:“怎么,小妖,是不是心有不服,那我给你个与神一战的机会。” 说罢,她解去了琴师的神压。 一声赤耳尖啸,一只巨大的火凤振翅便杀到了白衣女子身前。 刹那间,黑暗的溶洞亮如白昼。 “凤凰涅盘”! 那火凤口中吐出十个巨大的白色光球,上面缠绕着数道闪电“噼啪”作响,向着白衣女子打去。 牛掌柜大声惊呼道:“琴师兄弟,快停下来,你犯不着和她玩命。” 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禁感到震惊。他原本以为琴师会因为白衣女子毁掉了他们世代相传的宝物而愤怒不已,甚至可能与她拼命。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琴师竟然如此决然地使用了绝招。 牛掌柜虽然从未见过这凤凰涅盘的功法,但从其中所散发出的灵力可以明显感受到它的强大。更让他惊讶的是,这股灵力竟然没有丝毫妖气,反而有些类似于白衣女子施加在我们身上的那种神压。 他明白,修仙者若要施展这种远远超越自身修为品级的功法,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仅会对自己的修为造成损害,还会缩短寿命。 此刻,琴师显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前去。 白衣女子竟然毫不躲闪,任凭那些光球砸在自己身上。 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溶洞的上方被炸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洞。 月光透过洞口洒下,照亮了一片宁静。 女子仍站在原处,抬头痴痴的望向月亮。 口中喃喃说道:“几万年了,我被困在这个洞里,今天终于又能重见天日了。” 那只火凤在空中盘旋几周,啸叫一声后,再次向她振翅扑去,这次并未吐出光球,而是直接用尖嘴向她啄去。 白衣女子嘴角轻斜,冷笑一声:“看在你帮我炸开此山的份上,今天我不杀你。” 她轻轻一掌挥去,那巨大火凤顿时烧成一团火焰,随风消散。 琴师直挺挺的从空中掉满下来。啪的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白衣女子又落到他的身前。 我们其余几人仍被神压束缚着,跪在原处,也正是有这股神压护着,挡下了炸落的石头,我们毫发无伤,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牛掌柜大喝一声:“你够了啊,他都死了,你再打就过分了,至少留个尸体,让我们回去摆个席。” 白衣女子转头冲他一笑,“别急,一会到你。” “别别别,女神!你想干嘛干嘛,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白衣女子又看向琴师,呵呵一笑,“想不到琴童这只凤凰,剩一丝游魂逃入此界,竟是附在了鸡身上,所以有此后人,鸡妖,我说过不杀你,你就不能死。” 她又缓缓伸出手来,掌中飘着十个白色的光球,和琴师打出的十个光球一般无二,只是小的多。 “竟用三魂七魄来打我,也不想想琴童的一丝游魂,能有多少神力?” 说完她将九颗光球打入琴师体内,留下一颗消散在自己掌中,“这颗妖魂我留下了,你什么时候真正掌握了凤凰涅盘,再来找我。” 琴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转身慢慢走向牛掌柜。 牛掌柜转头看向我,嗔怒道:“遇仙啊,你说你大晚上的不在家安分的睡觉,偏要跑到这里寻宝,结果害的我们惊扰了女神,你赶快给女神磕几个,让女神放了我们回去。” 白衣女子听到这句话,低头看向我。 “你……一个凡人,连灵魄都没有,能识别出镇龙枪?” “不能,我能猜出的是你。” “哦,有意思,你怎么猜出我的?” “不说,除非你答应放了我们。” 牛掌柜扯着嗓子对我大喊:“遇仙,你这个熊孩子,女神问你话呢,你怎么还摆起架子来了,女神,你放了我,让我揍他,他是个凡人,可经不起你一指头。” “啪”!的一声,白衣女子抽了我一记耳光。 她并未用一丝神力,却也打得我眼冒金星。 “你说不说?” “不说。” “啪”! “你说不说?” “不说。” “啪”! …… 她一次比一次用力,大概抽了有几十个耳光。 我整张脸全被打肿了,眼睛,耳朵,鼻子和嘴里都流出血来,也痛的昏过去几次。 但是,最后,是我赢了。 第41章 她没有说话,又仰头看着月亮流眼泪 白衣女子说:“好,你说出怎么猜出我的,我可以答应放了他们,但如果你是随口胡说,我就杀了你们。” 惠惠子说:“遇仙,她的这句话,无论你说的对不对,她都不会放过你。” 我转头对她说:“放心吧,我也不会放过她。” 熊可可看着我那肿胀的脸,忍不住笑着说:“好兄弟,算你狠。” 牛掌柜叹了口气,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这时倒在地上的琴师,趁白衣女子不备,突然飞扑过来,快如闪电,一双手化成的利爪,从她头部猛抓下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白衣女子脚下站立的大石被抓个粉碎,而她却仍毫发无伤的站在那儿。 一时之间,大家都愣住了。 琴师更是呆呆的看着她,他刚才的一击,明明是抓住了她的身体,却又像扑了一个空。 白衣女子转头看向琴师,冷冷说道:“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她伸出手,琴师就被一只看不到的手紧紧攥住了一般,在空中痛苦的扭曲着,不时传出“咔咔”骨头碎裂的声音。 “住手你这条恶龙,这不是你的本体,只是你的幻像,我们当然伤不到你。” 白衣女子松开手,琴师落到地上,他浑身的骨头全被捏碎了。 她转头看向我,“小家伙,你还真是有点意思。” “让他们先走。” “我要是不呢?” “你刚才已经答应了,如果我能说出我怎么猜出你来的,你就放过他们,现在我已经说出你是谁了,你不会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其他的事情吧。” 白衣女子慢慢走近我,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面色纸一样白。 我本以为她会有满眼的怒火,但她的目光却十分平和,睫毛很长,眼睛很大,清澈,瞳孔闪着浅蓝色的光。 我决定和她做一笔交易。 她向后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牛掌柜站起来,抱起琴师。 “女神,那我们先走,有空我们就来看你。遇仙你和女神好好说话,别使性子。” 说完,他一闪就跳出了洞外。 惠惠子站着没动,熊可可也拖不动她。 我对她笑笑:“惠惠子,你也走吧,我过一会就回去。” 惠惠子迟疑了一会,最后咬牙一跺脚说:“好。” 她始终是一个理性的人,知道现在拿那条龙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甘心也没办法。 她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在他们回客栈的路上。 熊可可说:“我们就这么抛下遇仙一个人,会不会不仗义。” 牛掌柜说:“你仗义,你回去陪他。” 熊可可转头看向惠惠子,发现她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惠惠子,你哭了?” 牛掌柜柔声说:“放心吧,遇仙那小子平日总是一本正经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那条母龙碰到他,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在残破的溶洞里。 白衣女子说:“他们现在都走远了,你说吧。” 我试了试,她已经解去了我身上的神压,就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 “我只被困住了一会,就浑身难受,你被镇压在这个水潭里有几万年了,是不是更难受,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听到我问她想不想出去,她愣了一下,在她的长长睫毛底下,眼中浅蓝色的光,一闪,又暗了下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想耍花样,我就吃了你。” 我走了几步,看着落满了碎石的水潭。 “我猜你是追琴师的太祖,来到此界,你们可能有仇,毕竟他的琴弦用的是龙筋。” “对,敢用我龙族血肉做琴,我当然饶不了他。” “你打伤了他,毁了他的琴,他的一丝游魂逃走了。” 白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你那个朋友就是他的玄孙,这个还用猜。” “那就当我猜对了,另一个人却趁你不备,用这把镇龙枪,把你镇在了这里。”我低头看了看水潭,“我猜你的真身,就在这把镇龙枪的下面吧。” 白衣女子咬牙切齿的说:“如果有一天,我能从这里解脱出来,我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一会再聊怎么救你出来的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其实很简单,那个人用这把枪刺向你的时候,你身上掉落了一片鳞片,被一条小鱼舔了上万年,它身上便有了龙的灵力,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它从这里离开,但最后它又回到这里,是它能感应到你身上的灵力。” “这你可就猜错了,这把镇龙枪所在之处,别说是灵力使不出来,即便是使出来也被它吸食的干干净净。” “怪不得熊可可拨不动它,牛掌柜撞了一头的包,原来是碰到它,灵力就全没了,用的只是本身的气力。” “你还没说怎么猜出来是我的。” “我就是看到那条鱼了,或者是那条鱼附身的那个人了,他就在这个水潭里,想要靠近某物,却又不敢的样子,所以我猜这里一定有什么宝物。” “你说的只要这把镇龙枪所在之处,任何灵力都使不出来,但你却能用灵力造了一个化身。我猜是因为那把琴吧,那把琴虽然不是龙筋了,但确实振动了那把枪,你怕他毁了本体,一出来,就毁了那把琴。” “你果然聪明,如果他一直攻击我的本体,但我也不会输,仅凭我这一丝神力所成的化身,灭你们几个也绰绰有余。” “好吧,看在你灭我仍绰绰有余的份上,下面我们聊一下怎么把你从这里救出来吧。” 白衣女子惊讶的说了一句,“难道你真有什么本事救我出来?” “我没有。” “你想死。” “我想试试,但我有点信不过你。” 她大摇大摆的走到我的面前,“信不过,那好办,跪下,对神起誓吧。” “看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个世界早就不信神了,至少从那个你说的诸神的黄昏之后,人们就不会再对神起誓了,再说,是我要带你出去。咱们二个是平等的,如果要彼此相信,至少要把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放肆,你这个凡人……”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把如何猜出来的说完了,那我走吧。”说完,我转身就走。 她竟然没有拦我。 我心里默默数着步子,向前一步一步的走着,数到二十步的时候,她竟然还没叫我停下来。 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皎洁的月光之下,她的脸格外的苍白,晶莹的泪水,沿着她的面颊大滴大滴的滚落。 我从来不是一个骄傲的人,但当时,我却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个本应高高在上的神,却被一个小小的凡人要挟。 她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水潭里,几万年;她渴望离开这里,但她又无法低头。 我又悄悄地走回去,“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给你跪下,求你允许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擦去眼睛里的泪水,带着哭腔说:“不用,谁稀罕你跪,我们按你说的来吧。” 说着她一伸手,把我的心掏了出来,又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了进去。 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没用,她就做完这些。 我摸了摸胸部,连个伤疤都没有,疑惑的问她:“你把我的心换了什么?” “一片逆鳞,虽然对我而言不算是最重要的,但比你的心好的多,无论你受多重的伤,都能保你不死。” “这么说,是你吃亏了。” “少废话,把你的办法说出来。” 我也觉得自从我见到她之后,废话有些多。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些话本不必说。 我说:“我当然取不了这把镇龙枪,但我觉得你一定有办法,能趁你不备害你的人,一定也是你信的过的龙族。你可以附到我身上,去取下那把镇龙枪。” 她冷哼了一声,“你做梦。” 我也冷冷的说到:“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见过那条附身的鱼,它每附到一个人身上,灵力就会混到一起,最后变成不人不鱼的怪物,还有琴师,他的太祖本是凤凰,结果附在鸡身上,现在琴师只能是鸡妖。你不肯让自己的灵力和那些比你低的人混到一起。但我和所有的人不同,我没有灵力,甚至连灵魄都没有,你附到我身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如果你想再遇到一个我这样的人,恐怕不知要在这里等几万年。” 她没有说话,又仰头看着月亮流眼泪。 第42章 我的名字不叫喂,我叫子不语 她跳到我的身上,瞬间我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头顶沿着骨胳缓慢的流淌,流经我身体的每个部位,直至贯穿到脚底。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而且无比的舒畅。 虽然我曾用古神符直接吸入过灵石中的灵力,但那种感觉更像是有人突然将大量的灵力强行塞入,身体涨的快要炸开了。 我按她说的,揭去了镇龙枪上的封印。 “轰”的一声巨响,镇龙枪倒了下去,潭水四溅。 我(她)轻轻一挥手,整个水潭就全干了。 一团白色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 我本以为的结局是,她回到本体,然后我们分别,她会赠送我一二件宝物,表达对我救她的感谢。 并承诺将来我有难时会来救我。 这样,我不仅有了宝物,还找到了一个神做自己的靠山。 成了慕仙山一带一个没人敢惹的凡人。 没想到她的肉身早没了。 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她被压在镇龙枪下,如果安静不动应该没什么事。 可她却不断的挣扎,镇龙枪就不断吸收她的灵力,变得越来越大。 几万年后,镇龙枪从一把擀面杖那么大,长成了一根擎天的柱子,而她灵力还剩从前的万分之一。 我转头看向她。 她趴在我的背上,正也看向我,眼中竟有些羞涩,像是被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骨头架子有什么好羞涩的。 我说:“本体已经救回来了,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她说:“嗯。” “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嗯。” “你嗯来嗯去,但是不下来,是怎么一个意思。” 我抬起手,“啪啪啪”的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我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她为什么控制着我打我自己。 觉得面颊有些湿热,二行眼泪流了下来。 她又哭了。 “我求求你能不能别哭了,你哭,流眼泪的却是我。我是个凡人,凡人不能流眼泪,会被别人笑话的。” 她终于不哭了。 我也终于领悟到了,和她相处的方式。 如果想让她做什么事,就得求她。 不然呢,就会先挨她打,然后她会不声不响的流眼泪。 最后,我还得求她。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求她,省的挨了打,还要哄她。 爱打人的神我能理解。 但我没想到遇到了一个这么爱哭的神。 我轻声地说:“求求你从我的身上下来吧。” “我也想下来啊,可我的肉身没了,我还是无法离开这里,只能在此修行,直到肉身长出。” “一年二年的,还不是一眨眼的事。” “一年二年,那是凡人之躯,我的肉身至少要等我的灵力恢到五成,才能完全恢复。” “那大概是多久啊?” “快的话几百年,慢的话几千年。” “我可能活不了这么久。” “那我尽量快点,赶在你死之前恢复龙身。”她一伸手,收了龙骨。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感到无比的绝望,这辈子一眼看到头了。 我不甘心的问道:“那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了?” “做我的神仆,你是不是挺激动。我也没想到,在此界收的第一个仆人,会是一个凡人。” “是挺激动的,既然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意思意思?” 她趴在我肩上,疑惑地问:“你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扭头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好的,救了你却什么都不要?” 我心里想,我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总该拿出个什么法宝来送给我了吧。 她扭捏了下,声子像蚊子哼哼一样小,在我耳边说:“你这个人可真坏。” 我觉得面颊湿热了一下,她吻了我。 我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滚烫。 “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的……是……那个……宝物。” “可是我没有啊,那个跟我来的侍从是个龙女,亏我把她当姐妹,她却更喜欢那个琴童,趁我不备把我镇在这里,身上的宝物都被她拿走了。” 我叹了口气,她的解释很合理,我救了一个穷神,看来宝物不用想了。 “那你至少把我的心还给我。” “那可不行,以防你和那个侍从那样背叛我呢,以后,你要惹我,我就在上面扎一下。” 看来这次,我不仅什么也没得到,还丢了一颗心。 我又看着那把镇龙枪,它倒在地上,枪身直径比我还高,枪刃修长闪着冰冷的白光。是个不错的宝物。 “我能带走这把枪吗?” “那又不是我的,你想带走就去拿啊,不用问我。” “可是……我觉得有一点点大。” “那是神器,你不会还没听过神器吧,你要用你的血供奉它,如果它认可你,就会变成你想的样子。” 她说着,操纵着我的身体,迎着枪尖跑了过去。 “不用玩这么大吧,我割开手指流点血不行吗?” 我话还说完,身体就感到一冷,被扎穿了。 “你体内有我的逆鳞,你又死不了,你怕什么?” “可……是很疼啊。”我又痛又怕,嘴都哆嗦了。 “嘭”的一声,一阵刺眼的白光一闪,镇龙枪不见了,我又四处仔细找了找,它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不认可我。 一场空欢喜。 天蒙蒙有些亮了,青白色。 我一点一点爬出溶洞,两手空空的向客栈走去。 我背上的女龙这时也缩进了我的身体里,半天没吱一声。 我说:“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累了,我要睡一会。” “喂,你在我身上,我怎么用不了你的灵力。” “你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用得了灵力。” “喂,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不是镇龙枪,我怎么找不到它在哪?” 我边说,边在身上摸索起来,当我摸到心口的位置时,手被一股力量弹开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看一下你的手指。” 我伸开五指一看,左手的中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银环。 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这个漫长的夜晚,看来我并不是一无所获。 想来神剑宗的寒雨的确是个天才,他复制的天矶碑预测今年慕仙山有神宝出世,果然没有错。 “喂,你知不知道,曾有个人预测到了这个神宝。” “你烦不烦,我几万年没睡过好觉了,你能不能让我睡会,另外,我的名字不叫喂,我叫子不语。” 第43章 她以前怎么对我,现在仍怎么对我 快到客栈时,我远远的看到有一群人,正向山上走来。 我疲惫不堪,没有多管,径直回了客栈。 客栈门口旗杆上挂着的那串红灯笼还亮着,随风轻轻的摇摆,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客栈里面却没有亮灯,估计他们还没起床吧,一点声音也没有。 太阳才刚刚升起来,风有些冷。 这个清晨格外的宁静,有些冷清。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客栈门口,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落寞 我走到门边,想要拍门,又怕吵醒他们,就靠着门坐到了门槛上。 没想到门没有闩上,我一下子滚进了院子里。 心里却暖暖的,他们为我留了门,一直在等我。 我走进了客栈,迎面的一张长桌上,牛掌柜、惠惠子和熊可可正趴在上面睡着。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熊可可。 他睡眼朦胧的睁开眼,说:“遇仙,你可回来了,马上准备一下,带上个保命的家伙,一会火月她们要来,大家一起上山去救你。” 惠惠子听到声音后缓缓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十分憔悴,看到我,眼睛瞬间睁大,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熊可可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激动,马上扑过来,就要抱我。 我吓得连连后退,双手挡在身前,嘴里说着:“不要动我,千万不要动我。” “咋了,和母龙共度了一个晚上,怎么突然就矜持了,不能接受男人之间炽热的友情了吗?” 我把食指挡在嘴上,轻轻嘘了一下,“不要吵醒她。” 熊可可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又转头看了一眼还趴在桌子上的牛掌柜。 以为我说的是他。 就小声的说:“我们一晚上没睡,老牛说你一肚子坏水,那条母龙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还怕你不够坏,准备上山去救你。” 我问:“琴师呢,他的伤怎么样了?” “他自己说没事,骨头断了,养几天就好了,三只傻狼送他回花街了,顺便通知了火月。” “我下山时好像看到火月她们了。” “说好了,她们上山的时候,叫着我们一起,她们怎么自己去了。” 惠惠子跳起来说:“我们快去拦一下她们,遇仙都回来了,那条母龙那么危险,别让她们去了。”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山上已经没危险了。” 熊可可在院子里跑了几圈,让自己冷静下来,“遇仙,你不会说那条随手就能把琴师捏扁的母龙,被你给咔嚓了吧。” “没有,她睡着了。” 我话刚说完,头就被拍了一下。 牛掌柜站在我身前。 “遇仙,你怎么回来了,我正要去救你呢。” “要不,我再回去,让你去再救一遍。” “不用那么麻烦了,如果当时不是跪着,我早就动手了,当时……” 惠惠子还是担心火月,她打断了牛掌柜的话:“遇仙,那母龙睡着了,火月她们上去就没危险了吗?” “她不在那里。” “那她在哪?” 我伸手指了指胸口,“在这里。” 熊可可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说:“可以啊。遇仙,顾晓仙刚走,你心里就有别的女人了?” 牛掌柜在他头上拍了他一下,“熊可可,你先闭嘴,遇仙,你把话说清楚,爱情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你把她放在心里,我们可以理解,但心上人,并不真的能把人放进心里。” 我说:“能。” 然后,我把山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当然,不该说的,我都没说,比如,我手指上戴着的镇龙枪。 比如,那个让我面红耳赤的吻。 我说完之后,熊可可冲到客栈外面,扯着嗓子狂吼了几声,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牛掌柜还在愣着,“遇仙,你是说你把那条母龙……不对,是女神,带回咱客栈里了吗?” 惠惠子已经在后厨,煮好了面。 她招呼我们。 “大家熬了一个晚上,都饿了吧,快去洗洗,吃点东西,好好的补一觉。” 我感激的看向她,这个女孩,她的话不多,总是在默默地为我们做好了一切 我们围在一起吃面的时候,她又去山上通知火月她们了。 不久之后,那三个傻狼就先跑了回来,他们撞开客栈的大门,向我冲了过来。 我以为他们又要抱着我,往天上扔。 他们却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牛掌柜和熊可可也慌忙挡在我的身前。 他们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喜悦,兴奋和一种十分有距离感的敬畏。 火月她们没有来,倒不是她怕子不语。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怕过什么,哪怕是神。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公正的面对子不语。 自从上官慕仙失踪后,她改变了许多,不再任性。凡事都会先想一想。 如果当时能多听听他的解释该多好,很多时侯,人的改变往往是在失去之后。 一方面子不语打伤了琴师,另一方面子不语被琴师太祖的朋友镇压了几万年。 琴师是她的手下,更是她的朋友。 但如果是换做她被镇压了几万年,出来也一定会报仇。也许不仅是琴师,而是所有的人都得死。 吃完饭,我要去洗碗,熊可可死活不肯。 牛掌柜把最好的客房给我收拾了出来,被子褥子枕头全部换了新的。 我说我换地方睡不着。 牛掌柜说你不要不知好歹,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子不语女神的。 我躺在新床上果然睡不着。 心头突然传来一阵纠痛,我痛的缩成一团,刚缓过来,又是一阵纠痛。 总共痛了6次。 然后就听到了子不语的声音:“今天你们叫了我6次母龙,我就掐你6次。” 我一直以为刚才她睡了,原来她一直醒着,在听我们的对话。 “我说你讲不讲理,是他们叫的,又不是我。” “那我不管,谁叫我母龙,我就掐你。” 她在我的心里,我的心在她的手上。 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从那天开始,大家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最夸张的牛掌柜。 他每天早上都守在我门口等我起床,晚上睡前都来道声晚安。 熊可可要好的多,他有时候也会悄悄地说,“兄弟,什么时候让女神出来,咱们大家喝一个。” 这时候,牛掌柜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拎着他的耳朵,把他远远的扔出去。 只有惠惠子没有变,她以前怎么对我,现在仍怎么对我。 第44章 女人没那么容易原谅女人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这八个字。 是顾晓仙离开时送我的一张字条,我把它贴在墙上,时常看看。 她的字迹工整秀丽、笔老墨秀。 一字见心。或者说字如其人。 她能写出这样的字来,足以说明她生在一个家境优越、家教甚严的家庭里,由此可以推断出,她身边的朋友们应该也都和她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自然会对那些同样优秀的人产生兴趣。 而我呢?不过是一个来自山村小客栈的伙计罢了。 她让我努力,她是一个好人。 我也该这么做,毕竟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的本领,才能真正地属于自己。 关于努力,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时机还不成熟。 熊可可对我嗤之以鼻,“你天天和女神在一起,还惦记着顾晓仙?” 牛掌柜拎起他的耳朵,把他远远的扔了出去。 我也常常拿顾晓仙的字和牛掌柜题写的止战牌相互比较。 牛掌柜写的“热爱生命”四个字,字大如斗,春蚓秋蛇。 他生于山野草莽,写的字不好看,但透出一种狂放不羁,笔扫千军的豪气。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让人很难做出正确评价。 客栈里大活小活牛掌柜都不让我做了,我一天到晚闲得没事。 好在子不语爱看书,她也逼着我读了不少书,打发了不少时光。 每天坐在窗下,一壶清茶,几本书,她一坐一整天。 一开始,我坐不住,后来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不是喜欢读书,而是喜欢和她一起读书的这种感觉。 文艺点说法是,她倾斜45度角看书的姿势有形而上学的气息。 但我们仍看不到一起去,她喜欢诗词歌颂,我看些游侠列传。 房间里十分安静,偶尔有风带着山林的气息从窗外吹入,翻动着书本哗哗的响。 她有时候趴在我的肩上,有时候坐在我的边上, 我有时候,也盼望日子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从日出到日落。 从清晨到迟暮。 我住的那间客房,每天都被打扫的窗明几净,地板更是擦的光可鉴人。 这些事牛掌柜从不让别人动手,而是他亲自来。 每天我起床后,走出房间去洗涮,吃早饭,牛掌柜就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进来,开窗透气,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后,再用白布醮着清水把每个角落都擦的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他庄重恭敬,一丝不苟,与其说他是在打扫房间,更像是某种仪式。 熊可可说:“至于吗,怕成这样,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子不语又不凶的。” 牛掌柜“啪啪”在他头上拍了几下,“你放尊重点,我是个传统的人,我小的时候,人们爱神,敬神,拜神,尤其是龙神,逢年过节,家家都拜。” 牛掌柜小的时候,几万年前的事了。 但子不语来了之后,客栈的生意却特别好。 客栈已经不让进了,桌子椅子都摆在院子里,每天坐的满满的,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也坐满了客人。 他们点一桌子硬菜,却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口里心里不知默默的念着什么。 他们不是来吃饭,他们是来参神的。 我想带子不语下楼转转。 子不语不去,她说:“神可不是随便见的。” 神真的是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但子不语对客栈的几个人都很好,尤其喜欢惠惠子,可能她们都是爬行类动物吧。 有时候,她会从我身上下来,去惠惠子的房间里,帮惠惠子梳头,编辫子,两个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 两个人甚至还聊到了花街,子不语很想去花街转转。 子不语说:“遇仙,咱们二个谁也不说,晚上悄悄的去,转一圈就回来,好不好。” 我说:“不去。花街也没啥好玩的,东西还特别贵。” 子不语又去央求惠惠子带她去。 惠惠子找我商量,我说:“你惹出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惠惠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二边说和,她不知找了火月多少次了,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我觉得琴师不记仇,但火月不一定。 女人没那么容易原谅女人。 第45章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这一天,正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子隐隐的照进来,房间里满是秋天的味道。 我坐在桌前翻书,子不语让我坐的端正。 她说:“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保持这个姿势。” 她却赤脚盘腿在地上,半卧半坐的靠着一个软垫子,抠脚翻着书。 她用神的标准要求我。 自己却越来越像个妖怪。 妖怪是一种生活方式,它没有神的纯洁高贵,也不是仙那种持重端庄,但它却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一种自由、热情、矛盾和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 突然,她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板着脸看向门外。 “这个小妖,竟敢找到了这里。” 我趁机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保持她说的那个姿势,真是很难受。 “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我不等她答应,就跑出了房间,楼下空荡荡的没有人,桌子椅子也搬到院子里去了。 熊可可坐在门边的一张凳子上,防止有人闯进来。 银狼三兄弟正在进进出出的给外面的客人端菜。 “可可,有什么人来了吗?” “到处都是人,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我又回到了房间里。 “你说的小妖是哪个?” “就是那天被我打伤的鸡妖。” “你说的是琴师啊,他没来啊。” “他正往这里走,刚才上山,现在快到了。” 我心想这神有这么恐怖吗,琴师从山脚的花街出发,一上山她就知道。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她又盘腿靠着垫子坐下去。 “你去坐好,看书去。”子不语对我说道。 我又乖乖地坐好,心想琴师可千万别来,子不语现在已从镇龙枪下出来了,战力远胜那晚的一丝神魂。 这次再被她捏一次,估计不止浑身骨头要碎,灰都剩不下。 我正担心着,就听到牛掌柜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琴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小店真的没位置了,你还是快走吧。” 我心想老牛果然也是老江湖,叫这么大声,是让我们听到,他正在赶琴师走。 又听到琴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花街明晚有音乐会,火姐让我来给各位送几张票。” “通俗的?高雅的?” “女帝的御用乐团,你说呢?” “这么隆重,票一定不好买吧。” “早抢光了,火姐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那一定很贵吧。” “是送你们的,请你们一定要来。” 子不语扔下手里的书,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难掩的兴奋。 “音乐会,音乐会,我要去,要去。” 惠惠子敲门走了进来,被她一把搂住。 “惠惠子,咱们听音乐会去。” “我还怕你不肯去呢,这才来找你。” “我为什么不肯去?” “怕你计仇呗。” “他挨了打,还来给我送票,他不记仇,我记什么仇,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气的神吗?” 两个女子嘻嘻哈哈打闹起来,自从子不语来了之后,惠惠子变的越来越爱笑了。 子不语是一道明媚的阳光,她能扫除了我们心中最深处的阴霾。 她是我心中神该有的样子。 琴师也是个心胸宽广的妖怪,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来送票是火月的意思。 如果他随便找个借口不来,火月也不会勉强他。 但他来了。真心诚意的。 那晚他吐出三魂七魄来打子不语,也真的是要拼命的。 但子不语却没借机毁了他的三魂七魄,她还给了他三魂六魄,并沾染上了她的神气。 子不语留下了他的妖魄,让他的身体不能马上恢复。 从今之后他的修行,要付出别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得到同样的修为。 但他的“凤凰涅盘”是凤凰的功法,施展时灵力就不能有一丝妖气。 所以也很难说子不语取走他的妖魄是要害他,还是要帮他。 那把琴是他太祖传下来的,也是他的枷锁,他不喜欢弹琴,所以他只会一首曲子。 牛掌柜在门口站了很久了,他手里拿着票,恭敬的等子不语和惠惠子不再打闹了,才小声地说, “你们会不会觉得这是阴谋。”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把票高价卖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早早就关了店,客栈所有的人都精心收拾了一番,盛装出行,去了花街。 老牛果然在音乐厅门口把银狼三兄弟的票高价卖了。 音乐厅的外面挤满了买不到票的人,老牛加了二倍的价格,一群人上来疯抢。 老牛后悔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早知道加十倍了。 老牛把一张票的钱给了银狼三兄弟,让他们在花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余的钱全塞进自己怀里。 傻狼三兄弟第一次见老牛这么大方,拿到钱就高高兴兴地跑了。 子不语有单独的票,她一手挽着惠惠子,一手挽着我,见什么都好奇,一路走一路问。 嘻嘻哈哈的一点没有神的样子。 我们是贵宾票,在前排有独立的包厢,我们坐好后,蝶舞亲自带人送来了酒水,果盘。 子不语悄悄的问我:“这个漂亮的女孩,是不是火月?” “不是,她是蝶舞。” 子不语只是一个幻像,喝不了酒,也吃不了果盘,她很想钻回我的身体里,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我说:“别闹,我们这个位置别人能看的到,要坐好,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 她真的很美,端坐在那里,像是要诱惑谁。 整个音乐厅里所有男人闪炼着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这里。 老牛痴痴地看着她,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副不可救药的痴汉模样。 我觉得他说的小时候爱神、敬神、拜神的传统,只不过是他为他的单相思找的借口。 我说:“要不你还是闹吧。”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包厢说:“那个女人好美,五官那么精致,就像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她一定是火月。”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那不是火月,是高漫妮。” 我突然想起来,那群从老牛手里高价买票的人里,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叫猪不足,他好像有个形影不离的兄弟叫狗无涯,今天却没来。 他看起来不像是听音乐会的人,他来这里干嘛。 我正疑惑着,就在高漫妮上方不远的地方,又看到了他。 突然想起,他们在寻宝时好像有些过节,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琴师走进了我们的包厢,客客气气的和我们打了招呼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子不语的身后。 子不语正在抢惠惠子手里纸扇。 “这个是我挡脸用的,我才不给你呢。你刚才进门时,免费领你不拿,现在抢我的。” “你这么美,又这么年轻,不用挡脸的。” 牛掌柜咳嗽了一声,再一次向琴师说道:“琴师你来了,感谢送了我们这么好的票。” “这句话,牛掌柜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子不语头也没回的说道:“小鸡,你来了。” 整个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琴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是。” “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 “你肯神驾光临,已是不胜荣幸,岂用言谢。” “你走吧,我不想看你。” “小可斗胆,冒昧多问一句,花街之主火月想来问侯此处招待可还周全,不知可否?” “不见。”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琴师仍恭敬的站在那里,面似平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惠惠子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她。 “你明明想见,刚才还不停的问我们这个是不是火月,那个是不是火月。” 子不语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营造了一点神的威严气氛,被你这个小丫头全破坏了,你把扇子给我用,我就见。” “不给。” 气氛又一下子尴尬起来。 牛掌柜也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惠惠子。 惠惠子看到他那付嘴脸,也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受不了一点老男人还装嫩,你看我的妖的威严气氛学的怎么样。” 琴师摇头笑着出去了,一会又进来,手里拿着几把纸扇,挑了一把月白色的。 递给了子不语。 子不语十分自然的接到手里,轻轻地说了句:“多谢了。”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第46章 我的那点小机智,他们早就一览无余了 火月走了进来。 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还和我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 她一点没变,临水照花,媚可倾城。 又觉得她和从前完全不同。 从前的她性格火爆,她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女人。 可她这些年一直在等。再见到他之前的每一天,都在等。 等一个从别人眼中看到,已经死了的人。 她不相信上官慕仙死了,她会一直等。 她亲手建起的这个花街小镇,就是她的等待。 这里每天都很热闹,来来往往的许多人。 她站在最热闹的人群里,却总觉得那么像站在无人的旷野中。空空如也。 中心广场上那棵百年桃树,花开又谢,暗香浮动,隐而不言,上面挂满了粉色的千千结,随风摇曳。 边上那块牌子风吹雨打有些斑驳,但上面的字被人小心的重新描过。 这块牌子有一点旧,也有一点新。 “我在花街等你” 桃树的下面总有单身的人和流浪的风,如果桃树会说话。 那么一定要问问他。 爱上了一个人,追求难一些,还是等待更难一些。 那种漫长又看不到希望的等。 子不语把我从她身边赶开,让火月坐到她的边上。 都是活了几千年的女人,两人四目相对,一刹就看穿了彼此的心。 她们双眉飞扬地说笑,聊得却是天气,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些天一直湿热,我还担心今天会下雨。” “没想到你真的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 塑料姐妹花,美的特别假。 如果今天真要下雨,她们也有本事让老天憋回去。 直到她们开始小声的八卦起了高漫妮,才开始有了女人之间真正的友谊。 “她的鼻子真好看,那么直,那么尖。” 火月小心的趴到子不语的耳边,“我和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我听说是假的……” 子不语也趴到火月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啥。 两个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坐在那一边的惠惠子,她假装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支着两只耳朵也在听着。 舞台上乐队已经就位,萤石灯一盏一盏的灭了,灯光暗了下来,音乐厅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整个音乐厅的四壁,包括地板和天花板都装满了萤石灯。 轻柔的暖场音乐渐渐响起,地板上的萤石灯开始闪烁。 音乐又渐渐低了下去,一声清脆的笛声传来。 地板上的闪光开始跳跃起来,流星一样飞到了天花板上,在那里汇成了深蓝色的星空。 笛声如丝,婉转悠扬。星空中流星一颗颗的向四边划落,将整个音乐厅点亮成一片星海。 我们坐在了深蓝色的星空里,从脚下升腾起冰凉清香的云雾,丝丝绺绺从身前划过。 笛声、星辰、皎月和着云丝。感觉就是在御风飞翔。 一束蓝白色的冷光从天花板下打下来,照在舞台上。 灯光下,那个玉树临风的吹笛人,一袭白衣,仙气飘飘。 “是琴师!他怎么会吹笛子。”熊可可跳了起来,被惠惠子一把抓住了,牢牢的按回到座位里。 子不语也惊讶的张大了嘴,“这小鸡真心好迷,真有才华,他吹的笛子戳到我的心了。” 一曲终了,音乐厅寂静无声,片刻之后掌声和尖叫四面响起。 琴师鞠躬致谢,等喝彩声渐渐平息。 “正式演出之前,我的这首曲子送给一个神秘来宾,但她的身份极其高贵,我没有资格说出她的名字。” 琴师走下台,带着所有人的目光,径直朝我们走来,一路上收到的花,满满的抱了一怀,抱不过来。 他微笑的向他们点头致谢。 许多人喊,“琴师,我爱你!”,更大胆的年轻女孩喊,“老公,我在花街等你!” 琴师抱着花,进了包厢,火月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把花献给子不语。 琴师却像是没懂,把花递到了火月的怀里。 他对子不语说:“刚才那首曲子是送给你的,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子不语噘嘴,淡淡地说:“可是我想要花。” 火月把怀里的花抱给她,“给你给你,都给你,我只是帮他拿一下。” 舞台上的萤石组成了数字,开始了20秒的倒计时。 琴师对火月说:“一会你得上台讲几句,毕竟是女帝的乐团。” 火月转头看向子不语。 子不语说:“我这么低调的神,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 她抱着满怀的鲜花,坐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吸引了音乐厅所有的目光。 我觉得她,这个口非心是的女人,哪里低调过,她明明一直是今晚的焦点。 火月和子不语又客套几句,出去准备了。 琴师要走时,我拉住他,刚要开口。 牛掌柜说:“猪不足来了,在高漫妮附近。” 琴师说:“我知道,高漫妮也知道,她们的旧恩怨,她们能自己解决,我们不用管。” 琴师又看向我,我摇摇头,“我没事了。” 在这些人的眼里,我的那点小机智,他们早就一览无余了。 第47章 那孩子一仰头,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黑烟 高漫妮自从进了音乐厅就不停的打喷嚏。 她心里想,不知道是谁又在说她的坏话。 然后就看到有许多人悄悄地对她指指点点。 她十分骄傲的、慢慢的仰起头。 她刻意这么做,以至于让每一个正在看她的人,都以为她是对他仰头。 她是焦点。 她享受这种感觉,她就是那种争芳斗艳而且非赢不可的女人。 如果没人对她评头论足了,她反而会失落。 从暗无天日的蝙蝠洞里逃出来,她发誓以后每一天都要过的风风光光的。 一开始是行医,她想要得到人们的尊重和名气。 她一眼能穿人的骨骼、肌肉、血管和灵脉,她和所有卖草药的医生不同。 她用刀和细长的针。 头痛脑热的病她就用针扎,五脏六腑上的大病,她就直接用刀开膛破肚,取出来切掉坏的部分。 她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但她的名声却越来越坏。 以讹传讹,她用刀被说成吃人,用针被说成吸人灵力,甚至她长的好看,也有各种传说。 既然得不到尊重和名气,那么有钱也行。 但,来找她看病的都是些走投无路,又没有钱的病人。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谁会来找一个开膛破肚的医生。 说:“神医啊,谢谢你。”却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后来她就索性不再收费。 一年,二年。 来找她看病的人越来多。 大家都知道她看病不收钱。 当她的积蓄花光了,不得不去找些杂工做。 很多来找她看病的人,常常扑个空。 “人命关天,她不给我看病,却跑去给张大户采茶,没有医德。” 她的名声就越来越坏。 她不再行医。 坏名气总比没名气要好,而且传的也快。 她创立了最神秘、最邪恶、最恐怖的玄月宗。 从那时起,无论她出现在哪里,她都是焦点。 一个美丽的、神秘的、恐怖的邪恶女人,谁不想悄悄的多看几眼。 她懂男人们的想法。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天真的幻想,她对所有人都坏,却唯独对他好。 但今晚,在牛掌柜那边的包厢里。 一个美丽的,高贵的、纯洁的绝色女子,抢走了她所有风头。 高漫妮不知道她是谁,又看到她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仰头用鼻吼对着她,远远的哼了一声。 在她眼里,慕仙山上的妖怪分三派,一派是火月这边的,看上去就知道特别的精干狠辣,不管琴师笑的多么亲和谦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人是惹不起的狠角色。 第二派是上山寻宝的,他们人数众多却共用一张模糊的脸,都是些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每日在山上奔波的泥腿子; 第三派是客栈那几个,和那头蠢牛在一起的人,都天生是又傻又呆。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惠惠子,在她的心里,惠惠子一直是火月这边的人,因为现在还小,暂时住在客栈里。 但包括这个陌生女子,一直在那傻笑,她不知道琴师为什么那么恭敬的站在那里,火月还和她搂搂抱抱的。 难道是妖国里,惠惠子的某个富贵的亲戚。 高漫妮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皮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群里的猪不足。 他怎么会来这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想起和狗无涯的那场大战来。 那条疯狗是唯一一个死在了她手上,她还觉得敬佩的人。 她杀的人很多,想杀她的人更多。过去她不在意,现在她更不在意。 像猪不足这种三品小妖,给他一把刀,她现在坐着不动,他都杀不死她。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人了,她是身上有六品的虎灵的妖怪。 音乐会开始了,灯光又暗了下来。 又有个7、8岁的孩子进来送花,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放桌子上吧。” 她眼前的桌子上早就摆满了花。 孩子把花放到那堆花上,用手指着音乐厅的一个角落里。 “那位先生让我告诉你……” “出去吧,孩子。” 高漫妮冲他摆了摆手,每次出门她都能收到陌生人的花,她根本没兴趣知道是谁,要做什么? 那个孩子仍然没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果盘。 “你可以把桌子上的水果都拿走。” “谢谢姐姐。”孩子甜甜的奶音。 高漫妮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孩子嘴真甜。 那个孩子拿起最大苹果,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去拿一个小的。 大苹果没放稳,滚了下来,落到了高漫妮脚下。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慌忙弯腰去捡。 “姐姐帮你捡。”高漫妮也弯下腰。 两人靠近时,那孩子一仰头,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黑烟。 第48章 事情办完,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高漫妮轻轻一摆手,那团喷向她的黑烟,竟然全部被她吸入手里。 如果不用顾忌其他人,高漫妮可以把这团黑烟挥去,再一掌拍死这个想要暗算她的小妖。 但她顾忌这个音乐厅的其他人。 她只能将毒烟吸入手中。 那个小妖也是料到了她的顾忌,又接连几口黑烟吐来。 这次他并不吐向高漫妮,而是左左右右的向着人群吐去。 “小妖,本想不杀你。” 高漫妮身上突然长出数只手臂来,不仅抓取了全部黑烟,还把这个小妖掐在了手里。 “不好,是傀儡。”高漫妮心中暗想。 她一抓住那个小妖,就被他用四肢牢牢缠住了手臂。 “嘭”的一声闷响,小妖竟然在她手臂上炸开了。 冒出一团更大的黑烟,里面闪着点点莹光,是无数细小毒针向四面飞去。 高漫妮就是有再多手臂也一下子抓不完这些毒针。 她张开口,猛吸一口,这团黑烟和无数的毒针被她全部吸入嘴里。 在她张开口的一瞬间,她忽然就想明白,所有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铺垫,为的就是逼她张口。 这时,从孩子送进来的那捧花里,蹿出一只很小的虫子,闪电一样飞入到她张开的嘴里,又迅速的钻入到她的肚子里。 猪不足推开包厢门,平静的走了进来,他坐在卡座里,又示意高漫妮也坐下。 “你肚子里的是鬼域毒蝠,比苍蝇蚊子大不了多少。但它的毒,能把这里所有的人毒死二回都绰绰有余。” “你去过鬼域,去那里的人,都会身中奇毒,活不过三个月。” “没办法啊,凭真本事我这辈子都打不过你,我只能用这种阴招了。” “当年你兄弟是为了救你才战死的,你杀了我也救不活他,为什么不能听他的,好好活着?” “以命保我,亦以命偿,这几年,我过的很快乐,所有的愿望,我都实现了,这才来找你的。” 猪不足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转头看向高漫妮。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音乐会,你不妨陪我听完,你体内的毒蝠是我炼过的尸蝠,如果我不催发,或者我不死,它就暂时不会伤害你。” “报仇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值得吗?” 音乐会正渐渐的进入了高潮,在或悠扬或激扬的音乐中,并没有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 而且这场打斗,虽凶险跌宕,但迅如闪电,实际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 猪不足没再理她,端坐着,入迷的听着音乐。 这些年,他把狗无涯埋了之后,就离开了慕仙山。 他先回了家乡,在他去从军的那几年里,他的父母已经先后去世了。 还有两个哥哥。 他家在当地还算殷实,有个小的木材厂和几十亩田地。 现在木材厂归了他大哥,田地归了他二哥。 他们对他并不太热情,也不太冷漠。 他先在大哥家里住了几天,他的大嫂常在他面前打骂孩子。 他大哥有三个孩子,最大的12岁,正是调皮的时候。 “每天就知道吃,什么也不做,饭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孩子就哭闹,不分白天还是晚上。这个哭完那个哭,没完没了。 房子还是从前父母盖的老房子,地板和房梁都蛀了虫,天天往下面掉灰。而且隔音还不好。 猪不足还是住在他儿时的房间里,每天一睁眼,满脸都是灰,耳朵里全是孩子的哭声, 他又去了二哥家里住,二嫂对他还不错,只是近几年收成不好。 养的鸡鸭又遭了瘟疫,全死了。还欠着一屁股的债。 每天二顿,都是白米饭和咸菜。但二哥和二嫂都不瘦,大概是吸收好吧。 他每天和二哥去下田。晚上二哥的房间里会传来一些声音,两个人都想要孩子,人之常情。 直到有天晚上,着了火,他跑过去救,才看到房间里摆了一桌子菜,有酒,有肉,有鱼。 他又搬到大哥的木材厂里。 他的两个哥哥找他喝酒,三个兄弟喝了很多,聊了很多从前的事。 结了婚,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了。 猪不足说我懂。 大哥说厂子可以分他一半,二哥说田地也可以分他一半。 猪不足听后说谢谢,但没往心里去,喝醉了的男人说的话。 和屁差不多,只能臭一小会。 他走的时候,掏钱请人重修了大哥的老房子,又帮二哥还清了欠债。 结果没想到,却同时得罪了两个嫂子。 二嫂当着他的面说:“修房子要花多少钱,我们才欠了几个钱?” 临走的时候,他大哥来送他,一路无语,分开走远了之后,在他身后大喊。 “少喝酒,少熬夜,找份正经工作,早点成家。” 那天晚上,他在梦中又回到了童年,兄弟三人,才八、九岁的模样,他们正在溪水中抓小鱼,抓到了都放进他的竹筒里,大哥,二哥的音容如此清晰。 他又去探望了探子营的兄弟,300个兄弟,全都战死了。 实际上,有联系方式的,不到3个。 他买了些礼品,放下聊几句就走。留他吃饭,也留不住。 他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他。 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他凭什么再去勾起他们失去亲人的伤痛。 最后,他去了狗无涯出生的村子。 这里特别穷,特别脏,特别乱。 土地干枯,整个村子的人都靠山上不多的兔子活着。 每家每户都有七八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每天吃饭,几个孩子都要撕咬争夺。 争不到的,最后越来越瘦,越来越争不到,直到饿死。 狗无涯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 或者,有也没人记得他。 他的名字是从军时起的,本事也是那时学的。 猪不足刚到村子里的第一个晚上,他正躺在一堆干草上睡觉。 一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就来抢他的东西。 手里挥舞一把砍柴的刀,扑上来就疯狂的劈砍。 猪不足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狗无涯,他抓着他去了他家里。 他就看到这孩子面黄肌瘦的母亲,她的话不多。 一个寡妇,在这个穷透了的村子里,养七个孩子,已经饿死了四个。 你能让她怎样? 猪不足成了家,一点都也不浪漫,当了那三个孩子的爹。 他花光了那块灵玉换来的钱,请了许多人,凿穿几座山,才修出一条小河,把水引到村子里。 日子一天一天眼见着好了起来。 至少,孩子们不再为了多吃一口打架了。 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今年三岁了,又白又胖,特别招人喜爱。 他给他取名猪无涯。 在一个晚上,他亲吻了还在熟睡中的孩子,悄悄的离开了家。 他的老婆追出了门。 她的话不多,没哭,也没有挽留。 “事情办完,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第49章 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他设下的诡计才能一一得逞 猪不足来到了花街,他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高漫妮的战力远超于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需要花点时间,了解高漫妮和她身边的人,找出她的弱点。 首先要找份工作。 毕竟凡事有价,当妖怪也得吃饭,花街的饭菜都贵,他身上的带的那点钱很快就要花光了。 他去应聘花街的巡逻队,这份职业可以让他合情合理的接触到所有人。 以他的身手和资历,以为可以十拿九稳。 他以战力第一的成绩,通过了初试后。 他提前庆祝了一下,花光了身上剩下的钱,喝了几杯酒,点了个油炸花生米。 脸喝得红火火的,油光腻亮。 但没想到没有通过蝶舞的面试。 他有些着急,“我哪点不如他们,我可以改。” “你改不了。” “我可以,真的。” “做妖最重要是外表美。” 他没有别的手艺,又去了几家商铺,碰了碰运气,对方一看他的长相,就把他赶了出来。 “你这胖头大脸的汉子,挺着个大肚子,往这一站,我的生意还怎么做?” 猪不足失落的在街上饿了三天,他精心筹划了几年的大事,眼看因为没饭吃而进行不下去了。 他知道如果现在回去了,就再也没有抛下妻儿的勇气。 失意的时候总会遇到下雨天。 一朵下雨的乌云追了他一路,身后突然举过来一把伞。 他转头一看竟是琴师,慌忙行礼。 “花街的西北角缺个人打扫,你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 “需要外表美吗。” “不能太吓人。” 猪不足低下头,暗暗用力吸了口气,把凸出的肚子往里吸了进去,蹰踟和无奈小声的问。 “你觉得我够不够美?”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别人自己美不美,也是他第一次担心自己不够美。 琴师朗声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蹰踟和无奈。 “你不算太吓人。” 每天他要打扫的街道是花街的西北角,而高漫妮的望月楼却在花街的东北角。 这份工作并不能让他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高漫妮。 但这对他说来却不难,毕竟在探子营做了几百年暗探。 花街并不大,高漫妮也是个名人。 半年过去了,他也收集了不少关于高漫妮的情报。 他发现,过去关于高漫妮的种种传说,大多是错的。 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 名士少有全者,坏名声不过是她的保护色。 猪不足不再关心她的好坏,以免动摇了杀她的决心。 让他绝望的是高漫妮的修为战力,她本该是五品,现在竟然竟然是六品了。短短几年,便完成别人要耗费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一定能达到的境界。三品之前,见人见性;三品之后,对每个人都是难如登天。 这话是琴师说的,琴师没必要骗他。 修为和兵器差的太多,他准备的那件天宝级的匕首,根本伤不到她。 他一时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他烦闷,失眠,脱发。 每天他睁着眼在上躺到天明,起床洗脸,叹息着看着梳子上挂着的一绺绺头发。 他不是在担忧美貌。这些头发更像是他刺杀高漫妮的信心,正一天天的减少。 下班后,他常常一个人在地摊上喝闷酒。 他一个人在地摊上喝酒,琴师在他边上坐了下来,又加了些烤肉和酒。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喝酒了,彼此也没有太多拘束。 几杯酒后,琴师笑着说:“最近看你头发掉的厉害,是不是总熬夜,想家了吧?” 猪不足抬头看看天上的一轮皎月,心想洒在自己身上的月光,也洒了在她们母子身上。顿时心中一股思家之情油然而生。“也许她们娘俩和我一样,正抬头看着同一轮圆月。” “有没有想过把她们接过来,你们一起在这里生活?” 猪不足连连摇头,笑了笑:“如果能在这里一起生活,那当然好,但真的是想都不敢想,花街的物价这么高,我这点薪水怎么养的起一家人,估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这是怪我给你的薪水少了?”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我干的这份活拿的钱不算少,但负担不起老婆孩子。” “谁说她们会是你的负担,你老婆来了之后也许比你赚的还多呢?” 猪不足又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琴师的每一句话,都能直击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琴师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没有想过好人和坏人有什么不同?” “我哪会想这么高深的问题,我本是一个村子里的妖怪,当过兵打过几年仗,大家只是立场不同,并没有好坏之分。” 琴师看着他眼睛,微笑着说:“你说的不对,好人和坏人的区别是,一天过去,临睡前,好人会想今天有没有照顾好妻儿老小,如果没有就会为此感到不安。而坏人呢,会想今天没有杀人放火而感到不安。” 猪不足这个晚上又失眠了,从入夜到凌晨,他躺下,坐起,反反复复好几次,窗外的那轮明月已经落了下去,朝阳还没有完全升起,黎明破晓,万物苏醒,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他这次的失眠和前几天不同。 前几天,他是因为无法杀掉高漫妮而不安。 但今天,是感觉自己对不起的妻儿。 猪不足把心一横。 哪怕她们恨他一辈子,但兄弟的仇不能不报。 从此后,他便更专心寻找高漫妮的弱点。 高漫妮是这个热闹的花街里,最孤独的人。她现在不是人族,也刻意的与妖族保持着距离。 一个人独来独往,生活极有规律。 每次出门,她都一丝不苟的精心打扮,一个独立的精致的漂亮的上层女性。 望月楼在她的打点下,生意也一直红红火火。 猪不足不禁从心底佩服这个女人,她从医,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流派;她修行,创立了最神秘的宗门。 现在她开酒楼,也火到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要至少提前一个月预定排位的程度。 她和所有的女人不同,没有人能定义她。 直到有一次,一连几天,没人看到高漫妮的身影,才知道她吃坏了肚子,在家中闭门养病。 猪不足才想到了将鬼域毒蝠射入她的腹内的办法。 当夜他不辞而别,他觉得亏欠了许多人,但他只有一条命,只够偿还一个人。 鬼域是妖界最独特的地方,方圆百里,空气,水,树木,动物都有剧毒,中心是几座每时每刻都在喷放着炙热岩浆的火山。进去容易,出来也不难,但出来之后,大多活不过三个月。在火山的脚下,有这种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鬼域毒蝠,被它咬到立时毙命,无药可救。 现在。 猪不足已经将这个毒物打入了高漫妮的体内。他将近一年的调查,并不完全没用。 只有高漫妮不是一个坏人,他设下的诡计才能一一得逞。 第50章 这首曲子,正是他曾经用凤喙琴弹奏过无数次的《镇魂曲》 音乐会结束了,人渐渐走光了,音乐厅渐渐空了,静了下来。 猪不足依旧呆坐在那里,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服,但他却浑然不觉。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音乐会有如此大的魔力,可以让他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在奔腾或悠扬的音乐中,他回忆起一生中或喜或悲的片段,战场上奋勇冲锋的兄弟们,冷夜里狗无涯递过来一个馒头,月光下妻子怀里抱着孩子,大雨中琴师为他撑开的伞……他感受到了生命中的热血与苍凉。 从前的他,对生命的认识,不过是吃饱,喝足,有衣穿,有地住。 其他的,比如诗歌,音乐什么的都是无用的矫情做作。 但他现在才知道,生活,而不是活着,还有许多许多更美好的东西。 他憧憬起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事情,他想象着某一天,能够带着妻子和四个可爱的孩子,全家一起再听听音乐。 可这个心愿,再也无法实现了。 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转头看向高漫妮。 “我很后悔这么做,可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吗?”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微微的仰起头。 “望月楼的后厨,有个洗菜的活,不知你老婆能不能做?” 猪不足狂怒的站了起来,眼睛睁圆,恶鬼一般的吼道。 “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恩怨,你不要动她们。” 高漫妮冷冷地看着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猪不足咬牙说道:“你不怕鬼域毒蝠吗?” “哦,你能取得出来?” “我……取不出来……我没有想过会这样,即使你不杀我,三日后它也会在你体内自行激发。” “那就是你是非杀我不可喽。”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惜你在花街呆了一年,难道没有打听到,无论什么样的蝙蝠,都杀不了我吗?” 高漫妮张口将那只小蝙蝠吐到桌子上,蝙蝠身上扎满了萤光闪闪的毒针。 猪不足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刺向高漫妮的细长白嫩的颈部。 高漫妮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铛”的一声,猪不足手里的那把天宝匕首断成了几片。 高漫妮的颈部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火月不急不缓走了进来。 猪不足一看是她,本能的要跪,火月摆了摆手。 “不用跪,我早已不是万妖师,只是和你一样在花街生活的妖怪。” “呯!”的一声,猪不足重重的跪了下去,“呯!”“呯!”“呯!”不断的磕头。 “火尊师,我求求你,放过我的老婆孩子!” 猪不足满脸血,满脸泪水。 火月没有理他,她对高漫妮笑了笑。 “音乐会都结束了,你都没和他谈妥吗?” 高漫妮低头站起来,轻轻地说:“他这样的人,不让他撞到南墙,是没法谈的。” 琴师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和三个瘦高的孩子。 猪不足哭着扑过去,抱住那个女人,“你们怎么来了,快跑!” “他爹,不是你请人去接我们来的吗?” “我……没用,是我害了你们。”猪不足无助的痛哭起来。 琴师轻轻的拍了拍他,“怎么了?” 又疑惑的看向高漫妮:“你没和他说清楚吗?” 高漫妮笑了笑:“我说了,请他老婆来望月楼帮着干些杂活,他又哭又叫的,大概是太高兴了吧。” 猪不足慢慢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你不是在威胁我?难道你是说的真的吗?” 他又转头看向琴师,他相信琴师。 琴师点点头。 猪不足又跪了下去,这次他跪的是高漫妮。 他的老婆话不多,仍是面黄肌瘦的,她站在猪不足的身边,在二个绝色美女面前。 她的背一直挺的直直的,她的头微微仰起。无论她的老公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丑陋,怎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但在她眼中都是她最值得骄傲的,顶天立地的汉子。 也许爱情是要想要寻找一个不平凡的人,但婚姻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你遇到一个平凡的我。 她看到猪不足跪下,也默默拉着三个孩子一起跪了下去。 火月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她刻意表现的冷淡,好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好让对方也不用记在心里。 在路上,猪不足的老婆低声的问,“你让我们娘四个在后台听音乐,你却和那个漂亮的女人坐在台子上听。” “音乐好听吗?” “第一次听,听不懂,孩子们挺喜欢的。” “那我们以后,全家一起再来听。” 女人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来,“这个是那个白衣服的男人让我给的,说是能治你的病。” 猪不足紧紧地抓着她手:“以后,我们全家再也不分开了。” 火月也转身走了,高漫妮默默地低着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能够骄傲地扬起下巴,但唯有在火月面前,她心甘情愿地听从她的命令。 将来,心甘情愿的低头走在这个女人身后的人,会越来越多。 琴师又来到舞台上,在空荡荡的音乐厅里,他缓缓地取出了一根翠绿色的长笛。 笛声婉转悠扬,笛音里有悲欢离合,更有许多无法诉说的故事。 这首曲子,正是他曾经用凤喙琴弹奏过无数次的《镇魂曲》。 第51章 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高漫妮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我说:“我要去北境……” 牛掌柜吃了一惊,端在手里的碗,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瓣。 今年慕仙山的冬天来的更早一些,几场暴风雪之后,整座山被冻成了恐怖的白色。雪停了之后,风却越来越大,在山间呜呜作响,恶鬼一般嘶吼。 既恐怖又充满了诱惑。 有经验的寻宝人大多都离开了慕仙山,明年春天再来。但总是有一些修仙者,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越危险越兴奋。每年冬天,山上都会冻死几个人,被称作“祭山鬼”。 离客栈不远的溶洞,经过琴师和子不语那场大战后,溶洞顶上的小山被炸没了,现在成了一条宽阔的河,也已经被牢牢的冻住了。 客栈的生意渐渐变得越来越少,牛掌柜悄悄调高了酒菜的价格。 又在店外立了块牌子。 “冬不寻山,山鬼吃人!” 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几个年轻人在店里喝饱了酒,趔趄的非要上山。 牛掌柜追出门去,指着那块牌子说。 “你们听,山上是不是有鬼的声音。” 几个人站住,屏息听了一会,只听到山风呜咽。 “明明只是风,你不要想吓我们,不会是想骗我们住店,多花钱吧。我们赤火宗可不怕冷。” 说话的那人轻轻摇了摇,整个身体从里到外就窜出熊熊烈火来,成了一个火人。他不客气的推开牛掌柜,“区区一个三品牛妖,再敢挡我,一把火把你这家黑店烧了。” 又有人嘿嘿笑说:“如果山上有鬼,但愿是女鬼,省得我们兄弟觉得长夜漫漫。” 当天晚上他们就冻死在了山上。 几天后,赤火宗又来了几个人,想去把那几个的尸体搬下来,牛掌柜劝他们明年春天再来。 他们选了一个日头高照的正午上山,结果也没有下得了山。 这两拨人之后,客栈里彻底没了生意。 整个冬天,我们的日子都会过得很轻松。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坐在茶炉边上,喝热茶翻闲书,中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晚饭后烫个脚就早早的上床睡觉。年纪轻轻就过上了老头该过的日子。 惠惠子去跟火月修行了,子不语这几天也在花街和火月她们在一起。 熊可可的生活更糜烂,不过他也更虚伪,每天醒来都要抛一枚古钱,如果正面朝上,他就找我下棋;如果背面朝上,他就接着睡;如果古钱能立起来了,他就去修行。 我说你一天到晚哪有这么多觉,他说我们熊可以睡一整个冬天。 外面狂风夹着碎雪四处扑打,房间里的茶炉里炭火正旺,我和熊可可躺在地板上,中间摆着个棋盘。 我一边翻着书,一边陪熊可可下棋,五分心思在书上,五分心思在想着我的计划。 熊可可一心想赢一局,结果下了一整天,一局也没赢。 他翻身坐起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书,“你看的是不是棋谱。” 当他看到封面是《北境之恋》就十分鄙夷的丢还给我。 “想不到相柳的书你也看,净是些莺莺燕燕,情情爱爱的。” “我是……用批判的目光在看。” 相柳出生在妖界最古老,最尊贵的家族之一,他出生后不久,人族和妖族长达五百多年的大战就开始了,男人们都去打仗了,他是跟着妈妈,奶奶,姑姑……等女眷长大的,他的书多数是写战争背景下,没落贵族家里发生的,有些乱世之中荡气回肠的情爱故事。 他的书的读者不分妖族或人族,只分男女,一般是男性不看,尚武的男性更是鄙视。女性,尤其是那些有些才情的小姐和太太们,却喜爱的不得了。 因为他的书多反战,被牛帝关进了牢里,女帝上位后才把他放了出来。 相柳年轻时曾追求火月被拒绝,又追求火月的闺蜜,当时还不是女帝的独孤美,再次受到了伤害。 传说他年纪轻轻受了这几次挫折之后,就往放浪的一条路上走,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我看这样的人,写的这样的书。 熊可可又十分不屑的说:“赶快去洗洗你批判的目光,洗晚了就不够批判了。” “我主要是看里面的北境之王的故事。” 我们正在争论,银义过来叫我们下楼吃晚饭。 熊可可跟他一起跑了下楼,一边跑一边嘱咐我,一定要记得洗眼睛。 我站起来,把书收好,又转头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那张字条。 “山海不远,日月无限”。 是时候开始我的计划了。 晚饭的时候。 银狼三兄弟说准备回北域,明年夏天人多的时候再回店里帮忙。 他们几乎每年都是这样,所以牛掌柜爽快的同意了。 我说:“我要去北境,和他们一起走。” 牛掌柜吃了一惊,端在手里的碗,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瓣。 在提出这个想法之前,我想过惠惠子可能会拦我,熊可可也可能,但是没想到牛掌柜不同意。 他睁大了牛眼,吃惊的问:“你疯了,一点灵力没有,要把自己往狼窝里送?” 熊可可说:“怪不得你看《北境之恋》,难道要去那里寻找什么恋情?” “当然不是,北境之王也是天生灵力缺失,但他靠体术,统一了整个北境,我要去那里学习体术。” 熊可可抢着说:“北境之王虽然没有灵力,但他力量大啊,力可搬山,你行吗?” 晚上,牛掌柜来找我谈话,拉我到院子里交心直到次日拂晓,顺便看了看日出。 我说:“我常因碌碌无为而感到悔恨,因虚度时光而感到羞耻……” 他说:“你要多想想怎么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成就来。” 到最后,我浑身都被冻僵了,再不进屋烤火可能就会冻死在院子里,我侧眼一看他,也强不到哪去,脸被冻成青紫色,鼻子上挂着二根长长的冰凌。心想老牛为了冻服我,还真舍得下本,竟然一点灵力没用,陪我冻了一个晚上。 我只好先应付他,这个想法只是一时年少轻狂,我会再好好想想。 牛掌柜去了一趟花街,回来后,对我和熊可可说。 “你们二个,明天开始去望月楼帮忙,省得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净胡思乱想。” 每年冬天,我们在半山上的客栈没生意,但山下的望月楼生意却总是特别好。 一是在山上寻了一年宝的人,没寻到宝物的大多都回了家乡;寻到宝物的,大多都卖了宝物,在花街住了下来。二是每年冬天相柳会来发售他的新书,也吸引了不少小姐、太太们追到了这里。 相柳最初来花街,是为了继续追求火月。 他称之为朝花夕拾,但他没有拾起来。 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火月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但他毫不气馁,他觉得只要一直等下去,总有一天“精诚所至,金石能开。” 结果那一天还没等到,他遇见了高漫妮。 那是一个冬日夜晚,雪后初晴,明月当空,天地一片洁白。 他在望月楼下等着火月出来,高漫妮跟在火月身后送她。 他把手里的花放到火月脚下,“落花送旧情,出月照新人。” 从那之后,他每年冬天都捧着花来骚扰高漫妮一次,又被拒绝一次。 第52章 她的脚拌了一下。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牛掌柜就迫不及待把我和熊可可赶去了望月楼 和客栈不同,望月楼通常要等到午时才会正式开门营业,并持续营业至子夜时分。因此,店内的伙计们需要两班倒才能保证正常运营。 高漫妮早已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她让店里的人在马居桥附近替我和熊可可租下了一间小屋,以便我们晚上能够在此处休息并放置一些个人物品。 马居桥的房租很便宜,住满了来花街打工的人,多是些三层的小楼,其中一层通常被用作商铺,而二楼和三楼则划分成数个狭小的房间供人居住。此外,每个楼层还设有公用的水房和厕所等设施。 熊可可不知从望月楼的哪个伙计嘴里听说了,猪不足刺杀高漫妮的事。 “遇仙,你说火姨她们什么时发现的猪不足?” “我觉得,他刚来就被盯上了?” 说完我指了指马居桥每座小楼上印着的符文,这些符文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防火警盗的提示,但只要稍微了解琴师的人都知道,这是琴师独有的,只要是琴师管的地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难想象,猪不足在这里租下一间房子,刚走进去,就被琴师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里住满了人,但这里很安全,所以很多在花街上班的,年轻漂亮的姑娘也住在这里。 一个深夜,我与熊可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家里走去。走到马居桥的路口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男一女站在路边,似乎在争执些什么。好奇心作祟的我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观望着。 只见那名男子试图去拥抱女子,但却被她用力地推开。熊可可见状,急忙拉住我的手,躲进了一旁的角落里,以免被他们发现。 虽然距离较远,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男子说道:\"请给我一些时间,等到我的工作稳定下来,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我们再来谈论结婚的事情好吗?\" 然而,女子却泪流满面地回答道:\"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已经不再年轻,如果还要继续等待你拥有经济基础,那时我恐怕早已人老珠黄了。\"说完,女子再次哭泣起来。 男子想要再次上前安慰她,但又一次被那个女子双手推开了。 那个男的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扔到地上,转身走了。 “这算什么男人?”熊可可一下子跳了出去,我一把没拉住,他已经走到了那个女子面前。 我只好也跟了过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兔三爷家的九姑娘,那次我和顾晓仙被困在溶洞里时,曾见过她几次。兔三爷被宋可打死,她去为他收尸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正蹲在地上捡地上的钱。 熊可可问了一句:“需要我们把他追回来吗?” 九姑娘站起身,看是我们笑了笑:“原来是可可和遇仙,他又没什么钱,追他回来做什么?” “最见不得这种惹女人哭的男人。” “我的眼泪不值钱。” 九姑娘嘴角微微上扬,轻轻一笑。她身穿一套精致的黑色衣裤,虽然是冬季厚重,但衣服的剪裁得体,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身形,依然能够展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她的眉毛修的很细,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妆容淡雅自然,伶眉俐目,疏离冷艳。 我们三个人站在那里闲聊几句,又客套约了有空吃饭,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了房间里,熊可可还有些沉闷。 “你觉得九姑娘是不是变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没有理他,拿着脸盆毛巾去水房洗漱了。 九姑娘父母都去世了,还有两个无所事事的哥哥,每隔几天来找她要钱。 人人都说年轻好,大概是因为年轻无知,容易受骗。 但也怪不了别人,每一个火坑都是她自愿跳的。 当初觉得美好,一切一切只因世面见得少。 她才25岁,但早已觉得年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要活下去,只能改变。 就像一条崭新的白裙子,染上了几个洗不掉的污点后,要么永远穿带有污点的白裙子。 要么把这条裙子染成黑色。 我觉得我懂九姑娘的挣扎,她曾对于爱情或男人的依靠。 我何尝不是觉得时光飞逝,青春不再,按老牛的说法,我已经17岁了。 17岁的熊可可修为已是二品,16岁的惠惠子三品了。 我得挣扎一下,哪怕我知道再挣扎也是徒然。 那天晚上,虽然我们和九姑娘约了有空一起吃饭,但我们都好像是刻意躲避对方一样,再也没遇到过彼此。 直到相柳的新书发售会,这天他包下了整个望月楼,是去年就定好的。 虽然排队来买书的人很多,也很热情,但他心里始终有些失落。 他反复约定一定要到场的火月和高漫妮,始终都没出现。 直到深夜,他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最后一拨人。 他站起身,刚要离开,楼下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跑步声。 他有些期待的看向楼梯口。 一个美丽的陌生的女子跑了上来,由于跑的急,她的脚绊了一下。 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第53章 你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有看到她们了吗 终于熬到了下班,我和熊可可拖着疲倦的双腿,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最近这几天,我们一直上晚班,到家洗漱完,凌晨躺下,睡到次日中午,再来望月楼,一直忙到深夜。 几乎每个晚上,都能在马局桥的路口,遇到来找九姑娘分手的男人。一般而言是九姑娘哭,有捂着脸哭,有咬住嘴唇无声的流泪,有拉住对方哭,也有推开对方哭。 而男方大多沉默离开,或者说句“对不起”再离开。 感情这种事,一般而言谁先说这句话,谁就赢了。 但在我们这二个旁观者的眼中,赢的却只有九姑娘。 毕竟她除了他,还另有许多人,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你以为是你抛弃了她,实际上,你只不过是她人生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最后,让你赢一次,带着亏欠离开,因为你没有她想要的东西了,或者她有了更好的。 熊可可和我再遇到这种熟悉场面,早就不再避让,而是低头经过。 这一次,九姑娘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们。 “遇仙,可可,上次约好了一起吃饭,我请你们吃猪师傅烤肉去。” 熊可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派的人,不能和坏女人走的太近。他的父亲老熊曾无数次的提醒他,遇到坏女人一定要躲的远远的,她们有致命的诱惑。 但对正派人熊可可来说,猪师傅烤肉的诱惑才是无法抵抗的。 当他听到猪师傅烤肉的那刻起,口水就哗哗的流了出来。望月楼和客栈不一样,规矩多而且管得严,客人吃剩的,哪怕一筷子没有动过的菜,都要全部倒掉,我们只能吃一人一份员工餐,我吃不完,但熊可可吃不饱。 猪不足把老婆孩子接到花街后,就不再做扫街的工作了,琴师帮他开了个烤肉的铺子,他的烤肉量大,入味,好吃,当然价格也贵,我们凭牛掌柜给的工钱,半年也不够吃上一回。 四四方方肥瘦相间的肉块在火红的炭火上被烤的滋滋冒着油。 熊可可吹了吹,就一大口把半串肉吞到嘴里。 “兔九,亏我那天还同情你,你这一天一个,分了多少男朋友了。” 九姑娘呵呵笑着,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 “你们下班晚,只看了一个,今天分了三个。” 熊可可睁圆了眼睛,刚要张口,九姑娘又抓起一把刚烤好的肉串塞到他手里。 “你们可不能给我瞎说出去。其实我总共也只有十几个交往过的男人,和其他的女人比起来也并不多。” 熊可可看着手中抓着那一大把香喷喷的烤肉,叹了一口气。唉,女人,女人。 “九姐,你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这样。” 九姑娘呵呵的笑,仰脖干了手中的一杯烧酒,长长的“哈”了一声,她伸手将长发挽到耳后,一双眼睛晶莹透亮,楚楚动人,又美又飒。她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小兔依人,受了伤只会躲在老父亲面前哭的九姑娘了。 “你们认识从前的我,你们就应该原谅现在的我,女人变坏,都是男人害的。” 现在那个想要保护她的老父亲死了,她也学会了怎样应对男人。 她看上去热闹,眼神却很冷,像一件专门对付男人的兵器。 “你们还小,将来长大了,要提防女人。”她突然抬手勾住我的肩,“遇仙,陪姐姐喝一杯。” 我举起杯子和她轻轻碰了一下,轻泯了一小口。 我故意没有喝完,让她伸手来拦我,松开搂着我的手,这比轻轻扫落她的手要自然的多,而且不尴尬。 果然,她一饮而尽后,松开勾住我的手,挡住了我要放下的杯子。 “劝君尽饮杯中酒。” 我将杯中的酒灌到了肚子里。 九姑娘又笑着说:“遇仙我一直觉得你挺吸引人的,一个凡人在妖怪堆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害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我遇到的都是好妖怪。” 她拍着手笑说:“说的好,可为什么我总遇不到好人呢?” 那天酒很烈,我们三个喝得也很猛,熊可可几杯下肚后,完全变成了狗熊,他不再理会我们,双手抓着大把大把的烤肉,啊呜啊呜的埋头吃肉。 我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话有点多。 我说:“那天相柳的新书发售会,你故意去的晚,又故意摔倒在他身上的吧。”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你小子,脑子真好使。” “我是觉得,我都能猜到的事,相柳一定也猜得到,九姐,我是怕你再吃亏。” 她呵呵的笑,“遇仙,你脑子好,心也好,你要是不嫌弃姐姐……就让姐姐吃了你。” 她睁圆了双眼,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两手抓住了我的手,轻轻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熊可可喝酒,浑身变暖,他脱光了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身健硕的肌肉,热的通红。在这个空气冰凉如水的冬夜里。 但九姑娘不同,她人很热闹,抓着我的一双手却很冰。 红粉骷髅,触手生凉。 在那之后不久,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九姑娘和相柳已经是一对情侣了,他们在街上手挽着手招摇过市,只要九姑娘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就会买下来送她。 他就像那些土到掉渣的故事里有钱的男主角那样宠爱兔九。 他们也常来望月楼吃饭,相柳在望月楼永远都定有座位,他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来,我们也会把他定的酒菜上齐,然后全部倒掉。 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也常有人来闹事。 来闹事的女人,是为了相柳,她们多是有些身份,说不出多狠的话来,顶多指着兔九大骂,“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的上相柳大人。” 来闹事的男人,是为了兔九。说不上闹事的男人还是女人多些,反正他们两人平分秋色,半斤八两。 最惨的是脂粉店的羊掌柜和他的二个儿子,他们私下都和兔九有忠贞不渝的感情,都送了她传家的唯一的玉镯。都是在同一天拦住了兔九,才知道爷三爱的是同一个人。 他们三个让兔九把他家传玉镯还回来,还想要吃饭礼品和鲜花的钱。 引得半个花街的人驻足围观,兔九说他们不男人。 老羊骂的很脏,他腆着一张淫脸,你说我不男人,那晚上你怎么不停的说我很捧呢。 相柳轻轻一挥手,一阵狂风便把这三个人吹到了天边。 九姑娘泪眼婆娑的依偎在相柳的怀里,“你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吧?” 相柳微笑的说:“我不在乎。” 熊可可站在二楼的窗边,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当然不相信老羊说的这种话,但没想到相柳会这么回答。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成年人的世界,真是精彩!”他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把目光投向白云深处。 兔九已经搬离了马居桥,熊可可和我深夜下了班,走到路口,还会缓下脚步四处看看。 我们都有些担心兔九,某一天,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但都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他俩还是挺般配的,你说呢?”熊可可说。 “我觉得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觉得你就和老牛说的那样,一肚子坏水,你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你能说说怎么不一样吗?” “不能,我还没有想清楚,她们几个到底要干什么?” “她们?哪几个?” “当然是火月,子不语还有高漫妮,你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有看到她们了吗?” 第54章 我能做那种人吗?我的良心会谴责我的 子不语真不经念叨,昨天我和熊可可刚聊到她。 第二天,高漫妮就带着她和火月回来了望月楼,惠惠子没有跟来,仍然住在火月那里。 熊可可有些失落,他很想念她,眼神中跳动着的期待,一下子黯淡下来,一整天都在悄悄叹气。 火月说惠惠子正处在闭关修行的关键阶段。 她马上就要突破三品升到四品了。 老牛常说女孩子修行都慢,惠惠子你要有耐心。 惠惠子跟他十多年,一直是一品,她常恨自己是女儿身。 惠惠子跟火月修行之后,一年内突破二级,直接升到了三品。 火月说三品以下,见人见性,惠惠子你是天才,先在三品巩固一年,明年冲一下四品。 如果这个冬天,惠惠子能突破到四品,她就是我们客栈修为第一的人。 不知道老牛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在修为这件事上,老牛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让他承认别人比自己强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子不语在后厨找到我,“这些天我不在你身上,你有没有想我?” “任何人身上寄生着一个活物,都会不自在吧。”我说的都是实话。 子不语在我身上时,至少洗澡和如厕心里都会觉得不方便。 子不语可不是想听实话,她只想听我说我想她。她抓着我的心狠狠的捏了两下,痛的我捂着胸口蹲到了地上。 “以后起床第一件事,和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想我,你听懂了吗?” 我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 子不语还想继续对我厉害厉害,火月过来把她拉走了。 不远处的高漫妮用眼角冷冷看着,这两个人手挽着手去了三楼。 熊可可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挤眉弄眼的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个女人不一般?” “都下手特别狠。” “不是,我说的是高漫妮对火月好的有些过分。” 望月楼的三层的几个房间,本都是住人的,最开始员工分男女,也住在其中的两个房间里。 火月也曾在这里住过一次后,高漫妮就把整个三层封了,只有火月和她才能住在那里。 现在火月把子不语也带了过来,我的确能感觉出高漫妮对子不语的冷淡。 高漫妮在大堂和后厨转了一圈,所有人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问有什么问题没有。 都说没有、没有,望月楼就是花街的脸面,大家以在这里工作为荣,福利待遇也是最好的。 她问到熊可可这里时。 熊可可说:“吃不饱。” 高漫妮笑着说:“在望月楼怎么还能让你吃不饱?” 主厨说:“员工餐大家都用统一制式的碗,一人取一份。” 高漫妮说:“原来是碗小了,你去挑个大的吧。” 熊可可把厨房里所有的碗都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口大锅。 熊可可象征性的红了红脸,“我正在长身体。” 后厨里哄的一声笑了起来,狐家三姐妹笑的腰都弯了,一边笑,一边悄悄的看着熊可可,媚眼如丝。 她们不是望月楼的,而是乐坊的,三个女子不仅美貌风情,琵琶和舞蹈更是花街一绝。 她们喜欢熊可可,只要乐坊没事,就来望月楼帮忙。尤其是白露,非逼着熊可可叫她小白。 如果其他人这么叫她,她就假装听不见。 她常常欺负可可,不光是动口骂他笨,还常常动手动脚的,不是拧他的耳朵,就是掐他的胳膊。 少女情怀并不难懂,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熊可可这几年长开了,高大魁梧,肩宽腰细,比我几乎高出半个身子,两条胳膊都快和我腰差不多粗了,国字脸上剑眉星眸,常挂着少年人独有的灿烂笑容。 下班回到家里,熊可可和我聊的还是惠惠子,和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偶尔也会聊到小白。 “她抓我的耳朵不疼,但留在上面的香味,几天都洗不掉。” “我昨晚竟然梦到她了,唉……我可能是一个低级趣味的人。” “但我的心里只有惠惠子一个人。” “遇仙,你是不是死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吱一声。”熊可可伸手从床下抓起一只鞋子,扔到我的床上。 “可可,我觉得你心里有谁不重要,管好你的身体就行。” 黑暗的房间,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不希望惠惠子能够突破三品。感觉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熊可可一直困在二品,三次试着突破,得到了三次失败,他一次比一次更没有信心。 他有些消沉。 “我和你说话呢?你又不吱声,是不是又死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随便说些你不如我的话,比如你连灵力都没有。” “比我强能让你觉得快乐?” 熊可可笑着说,“老牛是怎么说服你不去北境的?” “他没说服我,他拉着我在院子里一起挨冻,我怕他先冻死。” “那你还想去北境,那是狼族的地盘,以前牛帝在的时候还听管,现在女帝根本管不了,你去了只有一个结果,被狼撕碎吃掉。” “那我也要去,远山正在呼唤我。”我笑着说,远山当然不会呼唤我,但狼群可能在等一份外卖。 “你没和那个顾晓仙说过你没有灵魄的事吧,她一句轻飘飘的要努力,你却要把命搭上。” “和她没关系,我就是想学体术,北境之王可以,我也想试试。” “体术我也会,我教你一套我家不外传的棍法。老牛说你天赋极高,什么功法,你看一遍就能学会?他不让我在你面前练功,你却常常让我在你面前练习,你是不是把我家不外传的功法都学会了。” “我能做那种人吗?我的良心会谴责我的。” 我并不相信我有什么天赋,但我相信一个道理,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渴望什么。我天生没有灵魄,也就没有灵力,修不了仙,但每当我看别人展示功法,哪怕一招半势,我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会马上兴奋起来,脑子里就会暗暗出现一个声音,“记住它”! 熊可可家传功法有九势,他在我眼前练过四势,我全记住了,而且不断在心里揣摸,这样的招式,灵力要如何在体内体外运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如果我有灵力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 第55章 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她,她一律不见 下了晚班,从望月楼出来,冷风卷着碎雪扑了我一头一脸。 寒冬料峭,熊可可和我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去水房洗漱完,回到房间,我飞快的脱掉外衣,钻进被窝里,紧紧的裹着柔软厚重的被子,心里觉得特别的知足。 以往熊可可比我先回屋,他那洗漱,用爪子蘸点水在脸上抹两下就算完了。 但今天他却磨磨唧唧的,回到屋里,躺到自己床上,又翻身坐起来。 “遇仙,有个事……”他犹豫着,欲言又止。 “你想惠惠子了?” “不是。” “你又梦到小白了?” “也不是。” “那快关灯睡觉吧。” 他去关了灯,躺回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坐起来,去开了灯。 在那里沉默的站了一会,又关灯躺回床上。 又坐起来,开了灯。 我说:“有话你就说吧,别折腾萤石灯了。” “不好说……” “那你继续玩萤石灯吧。”我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熊可可一屁股坐到我的床上,半天没有声音,我掀开了被子,他的脑袋低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妈呀!一声我吓得坐起来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熊可可又叹了一口气,转过脸去。 “有屁快放,别妨碍我沉思!” 我确实是被他吓了一跳,上次这么看我的是惠惠子,那是很小的时候,我们都住在阁楼上,有天晚上她饿急了,爬到我床上,想吃了我。 熊可可又转过脸来,脸上变幻着惊喜、迷茫、悲伤的表情,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少年时期的烦恼。 “小白约我明天去看她排舞,拒绝吧,我怕她伤心;去吧,我怕惠惠子知道了伤心。” “惠惠子不会伤心的,你别自作多情了。” “你啥意思?” “你想去就去。” “你说小白是不是喜欢我?” “全望月楼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你。” “可是我心里有惠惠子了。” 今天下班的时候,小白突然叫住他,让他明早来看排舞,他刚要张嘴说起不来,就被小白捂住了嘴,她的手柔软很香,她用女孩那种独有的娇嗔口气说:“敢不来我掐死你。”说着在他肋上狠狠地拧了一下,笑着跑开了。 我们决定下盘棋决定去不去,熊可可每局有三次悔棋的机会。 如果我赢了就不去,如果他赢了就去。 在进行了九局五胜制的比赛以后,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鸡叫声,天都蒙蒙响了。 本来说是一局定胜负的,结果我赢了,又改成三局二胜,我就让他赢了两次。 又改成五局三胜…… 如果不是最后我搬出了子不语吓他,估计我们到现在还在下棋。 他非要拖着我一起去。 “就这么说定了啊,咱们俩个都去,这样惠惠子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我倒头睡着了,没过多久,胸部一阵纠痛,又痛醒了。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蓝白色的光照了进来,房间里没有火炉,空气清洌。 子不语现在也醒了吧。 自从上次子不语让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和每天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想她之后。 她每天醒来和睡前都会捏一下我的心,她不知道我上的是晚班,时间和她是反着的。 或许她知道,但她就是要折腾我,因为我没说想她。 子不语大概十多岁的时候,逞一时少年意气,为抓用龙筋做琴的火凤凰,带一名龙侍就追到此界,结果被龙侍背叛,用镇龙枪把她封在那暗无天日的溶洞里,一关就是几万年。 她几万岁了,却仍是少女的心性。而且,只要是她要的东西,就会牢牢的抓在手里。 火月喜欢她,修行等级越高的人,越懂得敬畏神,差距越小,越知道那小小的差距才是无法跨越的。 火月更喜欢子不语的性格,那种直率和骄傲,她也曾有过。 看到子不语,火月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不自觉的想要呵护她。 我把衣服拖进被窝里,焐暖后又穿到身上,下了床,去水房洗漱完,回到房里,熊可可还在酣睡。 我踹了几脚他的床,把他晃醒。 “你今天还去不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困死了。” 我穿着衣服又倒回了自己的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熊可可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跳到地下,趿拉着鞋子就跑去水房洗漱了。 乐坊是一个脂粉香味很浓的地方,老牛如果在,肯定不会让我们去的。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听说那里全是春色养眼的姑娘,听说在那里听曲,斟黄藤酒的都是红酥手。 一路上,我们的表情木讷,其实我们的内心狂乱无比,紧张,兴奋,像是要去探索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到的时候乐坊的前门还没开。 我们去了后门,一个十分丰韵,略施粉黛的女人拦住我们。 “乐坊还未开门,请二位下午再来。” 我转身要走,被熊可可拉住了衣袖。 “我们是来找小白的。” “小白是谁,我们这儿可没有叫小白的姑娘。” “就是白露。” “她啊……”这个丰韵的女人拖了个长音,脸抬高了数寸,用鼻孔看了看我们,“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她,她一律不见。” 第56章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全为了你 熊可可看她这么横,怒火就蹿起来了,“不讲理可以,但瞧不起人不行,我这么一大早拖着自己兄弟过来,是为了让你笑话的吗。” “我就是瞧不起你们怎么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狗熊,另一个却是姑娘般秀气的人族,一看就是哪家店里的跑腿打杂的小厮,乐坊岂是你们这种人来的地方。” “你说我可以,你说我兄弟就不行。” “花街可是火月的花街,难道你们敢打我不成?” “我不打女人,可也不能饶了你。” 熊可可说完,拳头举了起来。 我忙想拦他,“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轰”的一声巨响,那厚实的石墙被熊可可一拳打出了一个大洞。 “竟敢有人在乐坊闹事。”只听墙内传来一声暴喝。 一黄发男子带着四条精壮的汉子,手持长棍就飞了出来。 熊可可冷笑一声,“来的好,这几天我正窝火,正好活动一下手脚。”他纵身一跃,便迎了上去。 那五个汉子本也只想吓唬一下,见他扑来,愣了一下,被熊可可夺去了一人手中的长棍,他握在手里,身子在空中一转,轻轻抖了个棍花,漫天残影护着他落到地上。 他用双手将棍抱在胸前,回头向我一笑,“遇仙,看好了,我家的棍法。” 我刚才看到熊可可动了手,早已悄悄向后溜了很远。 正假装路人一般的看着他们。 结果熊可可对着我这么一叫,一个汉子提棍便向我冲来。 “他什么都不会,你们几个都冲我来。”熊可可又大喊一声。 有个汉子听他说我什么都不会,也提着棍子向我走了过来。 “你家的棍法,我下次再看吧。”我说着,扭头向后狂奔。 我边跑边往后看,没留神在拐角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我就像撞到了一面墙,被撞的头晕眼花,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遇仙,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头一看,是九姑娘,相柳站在她边上,我刚才就撞到了他身上。 相柳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我赶紧向他道歉,他微笑着看了看我,“没撞坏你吧。”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没事,没事。” 相柳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确认没有受伤,笑着拍了一下手。 我以为他会和其他人一样,说我是个半点灵力也没有的凡人。 但他却说了句:“有趣!” 我对相柳的印象不坏,他出身高贵,多情更多金;人也风流倜傥,才华横溢。 他的名声不好,但坏男人往往都散发的独特魅力,反而更招惹女人的喜爱。 从少女到少妇,都有许多喜欢他的人,而且他也是许多少年心中偶像,谁不想成为他那样的男人呢? 真正恨他的,大概只有牛掌柜那种没有女人缘,而且特别抠搜的老男人。 追我的那两个人一看相柳,也赶紧停下,低头施礼。 我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相柳摆了摆手,让他们走了。 “正好我要去乐坊编排新舞,一起去吧。” 我们一起向乐坊走去。 九姑娘悄悄问他,“刚才你把遇仙拉起来,为什么会说他有趣?” “刚才我正专心想着新曲的事,不料他突然撞了上来,激发了我的护体灵力,哪怕是三四品的人,也该是非死即伤,但他却什么事没有。” “大概是遇仙身上没有灵力,所以反激之力没有那么大吧。” “这倒也说的通,不过这不是最有趣的地方,我拉他起身时,一碰到他的手,我的灵力就突然用不出来了。他虽然没有灵力,但他身上却有一丝精纯无比的神力,我特意看了一眼他身体,他的身体被人挖出了九条灵脉,这难道不有趣吗?” “九条灵脉会怎么样。” “那是神脉,一般而言神天生就有九条灵脉,我这种次神种有七条,妖有六条,人只有五条……” “找死!”前方传来一声暴喝,声音如同雷霆,响彻四方。声音一落,漫天火云汇聚到了乐坊的上方。 我赶紧向前跑去,想要去拦,却被相柳拉住了。 “你朋友没吃亏,我们先看看。” 看来是天底下有趣的人,都喜欢看热闹。 熊可可正被那三条汉子围打在一起,四周已是一片火海。他倒是处变不惊,一根棍子在手中舞的呼呼生风,反而将火焰卷起,击向那三人,他出手如电,如虎豹扑杀,一根普通的木棍却有浩荡如江海的气力,猛的一下扫中扑过来的一人,打得他飞出三五步外,“呯”的一声,在墙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坑。 熊可可这一招干净利落,威势凶猛。 那黄发汉子看到这招,向后一跳,落到了场外,收了火云。 “且慢,熊将军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会他的棍法?” “你说什么熊将军,打个架怎么还要提人?” “小子,不要嚣张,花街不许私斗,我们兄弟才不敢下手,要不然你早就死了几回了。” 这个黄发汉子说的不错,他和另外两个汉子修为均在熊可可之上,所用功法和招式也处处留了手。 “黄玉郞,怎么在乐坊打架?”相柳看到打不起来了,觉得有些无趣。 那黄发汉子看到他,忙和其他二人上前行礼。 那门边站着的丰韵女人也赶紧跑了过来,“相柳大人,是这二个小厮一大早就来乐坊闹事,黄校尉才来训诫他们,你看那个坏小子一拳把这个墙打穿了个大洞。” 相柳笑着问:“熊可可,这是不是你干的?”他常去望月楼,自然也认得可可。 熊可可正要张嘴,那丰韵女人抢先说道:“你就是熊可可,你怎么一开始不报上名号,白露姑娘一早就让我等在门口迎你。” 黄玉郞也抱拳笑道,“原来是熊将军的胞弟,小校曾在军中跟随将军,但身份低微,不在近前,只识得一招半式,刚才见到那招狂熊撞树,方才疑惑。” 熊可可听他们说的这么客气,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是我冲动了!” “冲动归冲动,我乐坊的墙还是赔的。”相柳朗声笑道。 这乐坊本是琴师的,他精通音律;相柳却是个全才,作曲,填词,编舞样样精通。 相柳来花街后,琴师羡慕其才华,非要将整个乐坊送给他,而他却以不愿拘于一地,四处云游推托不受。 但他每年冬天都会来花街,于是每个冬天,他都是乐坊之主。 熊可可听说要赔墙,挠头的手都挠出了残影。 “可是我和遇仙没钱?冲动还真是魔鬼。” “没让你们赔钱,是赔墙。” “哦,把这个洞堵起来是吗?” “不是,整面墙都松了。”相柳说着,轻轻在墙上一推,“轰”的一声,整面墙都倒了。 从那天开始,熊可可每天早上都毫不犹豫地拖着我去乐坊,不是去看舞,而是去彻墙。 “你打坏的,干嘛拖着我。”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全为了你。” 第57章 我的人不能跟你走,可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相柳编了一支新舞,已经排了一个多月了,正式公演之前,乐坊请了些人来看。 其中大部分是花街时尚先锋和意见领袖,赚些好评,做做宣传。 此外,还有一部分人被请来填满观众席,营造出热烈的氛围。 熊可可和我就是来填满观众席的。 舞蹈对我来说,只有翻跟斗能吸引我,其他的真是一点也看不下去。 熊可可也差不多,他在我边上呼呼大睡。 九姑娘也看不懂,而且她比我们更惨,她和相柳的那些朋友们也聊不到一起去,只好坐在后排,和我们坐在一起。 每天早上,熊可可拉着我来乐坊修墙。一个时辰后,排舞要开始了,小白就把我们喊进去。 小白先用一根白色的锦帕给他擦汗,再递去一杯温水。 温柔温馨。 他们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轻轻拍醒熊可可,“小白要出场了,别睡了。” 小白有一段压轴独舞。 她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等待着,撑着腰,胸挺得高高的,双手高高扬起,你能感受到她内在的爆发力。 她的身材高挑,穿着深红色的长裙,头发整洁的盘在脑后,十分干练而且精致。 音乐声响起,小白摆动起她的双手。 拍手,啪啪;踢脚,哒哒哒,旋转。 一开始的动作还比较拘谨,但不久之后,便热烈起来了,她轻轻捻起深红色长裙的裙角。 旋转,跳跃,伸展; 似烈火一般炫目,整个舞台都一片火红。 她的身体在起舞,她的灵魂在起舞,她的身心都融为一体了。 不仅是她,连我们也似乎处于烈火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一种炽热。 跳舞的时候,她不笑,小脸紧紧绷着,眉也皱着,微微勾起嘴角,她的眼神犀利,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她穿着一件深红色长裙,旋转,跳跃,伸展;仿佛是清晨的雾气中盛开的迷迭香,朦胧优雅神秘。 大概只有妖怪才能跳出这么妖的舞蹈。 我转头看向熊可可,他注视着舞台上的小白,他的双颊潮红神情恍惚。 他发现我看他的目光,慌忙将盯着小白的目光收了回来,尴尬的笑笑。 相柳对小白说:“你演的是一个坏女人,同时诱惑两个男人爱上你,他们为了你争斗。” “你要充满了诱惑,再多一点诱惑。” “你在这个地方要心碎的倒在地上,而不是摔倒,你要用你的舞蹈表现出来,你的心碎了。” 她在台上反复的练着,一次次的旋转然后跌倒。 我不知怎么突然很感动。 为何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第二天早上,熊可可和我正在彻墙,小白来叫我们去看排舞, 她给熊可可递去一杯温水。 又给我递来了一杯。她的小脸绷着,微微勾起嘴角,她眼神犀利的看着我,充满了诱惑。 “遇仙,你也渴了吧。” 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吓的没敢接。 “我不渴,真不渴。” 回去的路上,熊可可问我,“你觉得小白怎么样?” 我心里想到了两个字,珍惜,但是我问他:“你觉得呢?” “为什么我看她跳舞会觉得很伤感。” “如果你不懂她,听好汉歌也会觉得悲伤!” 九姑娘是这样看待相柳的,与她单独在一起时成熟稳重。 在人前是个不羁的浪子,人后却是正人君子模样。 他的心思,让她也猜不透。 她和相柳单独在一起时,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爱我吗?” 其实不是九姑娘猜不透,而是她低估了相柳爱一个人的程度。 相柳更渴望九姑娘在精神层面同他站在一个高度上,而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安全或者肉体上的满足。 相柳温柔的看着她说:“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想你懂得我。” 完全答非所问。 九姑娘从前对男人的理解,没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如果哪个女人以为自己碰到了柳下惠,那一定自身的魅力不够。 九姑娘对自身的魅力充满了自信,她躺在床上,摆了一个大胆撩人的姿势,等着相柳推门进来。 她第一次的爱情来临于十年前那个夏日的傍晚。很多年来她一直认定那就是爱情, 她后来才知道,男人不会把春风一度注入太多含义,但她却曾寄予莫大希望。 她对爱情理解全部来自玄幻言情小说,书生和女妖的爱情,她幻想着书中的每一行字,都是她的故事。 她本是慕仙山上一个平凡的小妖,做过最羞耻的事,也只是在无人的山中大声的唱过流行的情歌。 那年,慕仙山上来了许多人族的修仙者,他们衣衫整齐,风度翩翩,饮酒长歌,对月吟诗。 她对他们充满了崇拜和迷恋。 在那个郁郁葱葱的夏天。 他们遇到她,也会常常的笑她,小兔子你真可爱。小兔子你的腿真长。小兔子你跟我走吧。 他们其中的一个,却那么与众不同 ,他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话,对她总是温温尔雅。 她也喜欢单独和他在一起,两个人沉默的走在林中的小路上。 那天傍晚天气炎热,知了“吱吱”的叫着,显得树林里格外的寂静,他慢慢走在她的身边,越挨越近,他的手突然意义含糊的搭在她的肩上,她听到他的喘息声,她转头望向他……那胀痛中带着沉醉,他发誓要对她好。 他带她去了人界,他赶她走的时候,不曾送她一坛醉生梦死的酒。 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再后来,遇到的几个男人也差不多,她曾多么希望至少这个不同。 她所有的希望,一个一个,最终都湮灭在俗世的生活中了。 她慢慢知道,原来她对爱情的理解和信念,不过是那时那刻,有开始,有结束,有限制。 明白,理解,平淡而安。慢慢步入,理智之年。 她听说了高漫妮的故事,她崇拜她。 当她听说高漫妮要炼制一枚神药,需要相柳褪下的皮时。 她毫不犹豫的扑进了相柳的怀里。 追求她的男人里,有不少是有妇之夫,”她与我没有共同语言“,这句是男人在外面偷情常用经典对白。 但在她遇到相柳之后,她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与我没有共同语言。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住在这个房间,他住在那个房间里。 她在对所有男人都不抱任何幻想的时侯,最后却在一个传闻中风流成性的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光。 相柳微笑着说:“我教你弹琴吧,你的手指这么纤长,不会弹琴真是浪费。” 她没有学会,还恼怒的摔碎了琴。 相柳微笑着说:“要不你学舞吧,你的腿长,身材比例简直夸张,不跳舞真是浪费。” 她根本听不出节拍,不知道,哪一拍该抬脚,哪一拍该转身。 他又试着让她读书,画画,下棋。 到最后,九姑娘完全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好看的废物。 相柳却还没有放弃,他说:“你这次做的鱼不错,下次再做的时候少放点盐就更好了。” 她悄悄地尝了一口盘中的鱼,咸到发苦。 三天后,乐坊的墙终于彻好了。 熊可可一大早还想拉我去乐坊。 我用被子蒙住头,躺着床上继续睡,在这么寒冷的冬天里,对我而言,没有比被窝更让人不舍的人或事。 也不该有。 我说, “熊哥!我的人不能跟你走,可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第58章 她本来就坏,哪还用我教 寒冬冷夜,月色婆娑,青色光景,一轮明月,被一双手捧碎,在水波中晃动。 我洗完脸,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心想估计是熊可可又在念叨我了。 我又伸手捞了捞水池中映出的那轮冷月。 来花街一个多月了,我慢慢习惯了嘈吵,音乐,歌舞,装,酒与日夜颠倒的生活。 什么不是镜花水月。 透过水房的窗槛,一条瀑布被冻在万丈山崖上,在山崖的下面,一条深不可测的大河,却仍在滚滚向北奔流,这条河的尽头,就是北境。 熊可可今天没去望月楼,他请了假去看小白的首演。 他没有约我一起去,我心中略微觉得有一丝不快,但既便约我,我也不会去的。 我去干什么,小白是他的朋友。 认识顾晓仙后,她教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本事的男人,什么也得不到。 我从望月楼收工回来,现在已是深夜了,乐坊的演出也该结束了,熊可可还没有回来。 这些天,他每天早上去看小白的排演,睡不足,晚上在望月楼上工,常躲在角落里无精打采的,晚上躺在床上,他聊的都是小白。 他没提惠惠子,我也没提,我装睡,一会就睡着了。 他还会在床上悄悄地折腾很久。 小白首演那天,他买了一身新衣裳,订了花。 我睡到中午,起床去上工,他人还没走,穿了一身红,我笑他。 “怎么要去当新郎啊?” 他尴尬的笑了笑,张了张口。我以为他会约我一起去,心里准备好了拒绝。 但他什么也没说。 乐坊的新排的舞剧十分成功,花街的妖怪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舞蹈,排山倒海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演员在台上谢了几次幕,人们还不愿离开。 相柳牵着九姑娘走上台来,九姑娘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意,她满面红光,恨不得马上跳到相柳身上,用胳膊和腿狠狠的盘住他…… “非常感谢大家,如果喜欢,明天可以再来。” “也非常感谢九姑娘,她是这部剧的灵感来源。” 九姑娘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一颤,如果他不能从她身上找到灵感了,是不是就会离开她。 九姑娘双手紧紧抱着相柳的胳膊,跟着他一路回到家。 回到家里,九姑娘为他煮了一壶热茶,捧到桌前,又紧紧的贴着他坐下。 相柳却冷冷的说:“不要跟我谈话。请不要……不要靠近我。” 他别过脸去,久久的望向窗外那轮冷清的圆月。 “我明明编的是一部悲剧,却没有人看懂,没有人流泪,他们欢笑鼓掌,还真是嘲讽。” 九姑娘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们喜欢就可以了,成功就是被人喜爱,你不矫情一下,是不是就不能搞艺术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不懂我,你也不能不懂我。” “你出身高贵,你曾追过的女人,一个女帝,一个是火月,还有一个是宗主,我只是出身山野,钱庄上班的前台,你和我差这么多,你让我怎么懂?” 九姑娘撒起泼来,抱起桌子的茶壶,摔到地上。 “嘭”的一声,摔成了几片,茶茶水水流了一地。 “你到底爱不爱我?” 相柳长叹一声,站起来去打扫。 九姑娘哭着向门跑去。 相柳没有拦她,九姑娘跑到了门边,见相柳仍在打扫地上的碎壶,没有丝毫要拦她的意思,她狠狠的跺了几下脚。 “呯”的一声摔门出去了。 她好像听到相柳说了句,“早点回来。” 也可能他没说,只是她的想象。 被冷风一吹,眼中流出的热泪就干到了脸上。 她走着走着,愈走愈慢,忽然停下来,仰脸向着月光有点吃力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在这些无声的姿态里。 她忽然明白了相柳沉默的凝重与哀伤。 喜欢他的人很多,但懂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她最初接近相柳是为了高漫妮,现在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待在相柳的身边。 高漫妮并没有让她接近相柳,甚至不知道她的目的。 九姑娘从钱庄下班,去了望月楼,想晚上再打份工。她的两个哥哥在花街一直找不到一份长久的工作,又不想回家种地,总是常来找她借钱。 她想趁年轻多赚点,将来回到村子里,也能安逸的过完下半生。 望月楼的晚班却要干到凌晨,她早上还要去钱庄上班,这样就没有睡觉的时间了。 她有些犹豫。 高漫妮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标致的小兔子。” 她把九姑娘留了下来,每天她从钱庄下班,来打扫一下望月楼的三层就行。 整个三层,有几个空房间,只有高漫妮住在里面,十分冷清,她搞不懂高漫妮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高漫妮也从没把她当下人使唤,常常拉她一起在楼上喝茶,常帮她出主意怎么对付那些纠缠她的男人,她出的主意有些……怎么说呢,都是坏女人才有的手段。 “你这么漂亮怕他们干什么,他们看到你要怕自己的钱不够多才行。”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张口要钱?” “不给钱,他们怎么好意思说爱你?” “可如果我收了钱,他们……他们要那个怎么办?” “屁,他们给的钱再多,也只配你笑着陪他们吃顿饭,记住了,如果不娶你,手都不能让他们摸到。” 一旦知道了美貌可以成为武器,漂亮的女人都有可能成为魔鬼。 更何况有高漫妮,这个和男人打了几百年交道的绝世高手亲自指点。 有一天,九姑娘兴冲冲的来找高漫妮, “脂粉店羊掌柜的小儿子要娶我,他把他家的传家玉镯送给我了。” 高漫妮不屑的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翠绿镯子,“他想骗你,这破玩意,不值几个钱。羊家没一个好东西,他家的脂粉常常以次充好,不能轻饶了他们。” 在高漫妮的指导下,九姑娘把羊掌柜的三个儿子都迷到了手心里,也没用什么高超的手段,去买脂粉时,多笑一下,多说一句,“你对我可真好。” 让她没想到的是,羊掌柜这个老东西,竟然人老心不老,也拜倒在九姑娘的裙下。 火月来找高漫妮,从不走正门,而是从窗子里飞进来。 她刚落入三楼,就看到房间高漫妮正在教九姑娘如何诱惑男人。 高漫妞正在房间时走来走去的示范。 “如果你扭来扭去的走,只能引诱到村头小贩,你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女皇一般,才能真正吸引到王侯将相。” “可咱们这儿,只有小贩,哪有什么王侯将相。” 两个人笑着打闹。 火月咳嗽一声,走了进去,高漫妮跟她来了花街之后,常常闭门不出,一个人独来独往,只有她会来找她坐坐。现在看她又交到了一个朋友,当然心里也高兴。 但嘴上却说:“漫妮,你可别把慕仙山上最漂亮的小姑娘教坏了。” “她本来就坏,哪还用我教。” 第59章 她仅有的一点学识,只是高漫妮教的如何应付男人的学识 三个人笑着闹了一会,九姑娘下楼去给她们煮茶,端上来,刚要走。 被火月一把拉住,“我来找漫妮也没啥事,不如听你聊聊男人,我也帮你出出主意。” 高漫妮笑着说:“你的主意都是要打要杀的,如果听你的,整个花街的男人至少要死一半。” 火月故意装着惊讶的说:“想不到小姑娘倾了半条花街。” 九姑娘被她说的满脸羞红,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高漫妮,火月成为朋友。 在心里,她格外珍惜这份友情。 暗暗决定,如果有一天,她能为她们做什么,就好了。 有一天,火月把子不语带了来。 望月楼的三层,有了四个女人,反而变得冷清起来。 子不语是个高傲的女人,她不仅是对九姑娘,对火月和高漫妮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九姑娘本来也没当回事,从小她就被使唤惯了。 火月也没当回事,要不然以她的性格,即便是装着不在乎,但不会装这么久。 高漫妮不介意子不语怎么对她,她介意的是子不语对待火月的态度。 子不语有时候说火月太凶,就叫她母老虎。 如果是别人敢这么叫火月,火月能杀光他家族谱的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 但子不语就这么叫了,而且还当着九姑娘和高漫妮的面。 火月不生气,但高漫妮受不了。 九姑娘和高漫妮待了这么久,当然也看得出来。 有次三层只有她们两个,九姑娘悄悄的说:“我不,我们把她……” “不要胡说。”高漫妮吼了她一句,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火。 九姑娘委屈的眼泪流了出来。 “小浪蹄子,少拿你对付男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我。”高漫妮笑着说,又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她可是神,我们打不过她,琴师被她的一丝游魂差点捏死。而且她是火月的朋友,火月喜欢她胜过我,那也是火月的事。” “我是说,我们不能让她离火月远点吗?” “你难道看不出来,是火月天天缠着她,她只想去找那个叫遇仙的凡人。” “要不我去勾引一下那个遇仙?” “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那个凡人没有灵魄,却一心只想着修仙,别去自取其辱,有两种男人,一种是什么都有的,一种是什么都没有的,你离他们远点。” 高漫妮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站了起来。 多年前,她在为牛掌柜洗毒时,曾想向火月要些万年的仙草和妖骨,当时她要炼一枚千梦丹,想冲击六品。这是一种神丹,可以使人一睡千年,而且梦中生梦,总共千梦,在千梦中同时修行,虽不能让修行快上千倍,但数百倍是有的。 后来,火月为了救她,在她弥留之际,给她体内注入了一只六品虎灵,让她直升到了六品,她要花几千年巩固修为,就把炼制千梦丹事给忘了。 现在,经过九姑娘这么一说,她又把这事想了起来,子不语为了长出肉身,正在苦苦寻找能快速恢复灵力的办法。 这枚千梦丹,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 它不仅能够帮子不语迅速地恢复灵力,还能让她陷入沉睡长达千年之久。 这样一来,无论是火月还是子不语本人,都会对她感激涕零。 这可不是什么阴险狡诈的阴谋诡计,而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阳谋! 于是,下一次火月和子不语再来时,高漫妮就把千梦丹的事说了。 火月一听非常高兴,“漫妮,快说说需要什么材料。” 高漫妮掏出一本书来,“自己看吧。” 火月接到手里, “这个千梦丹在第几页?” “整本都是。” “这么厚一本?” 火月翻了几页,长长叹了一口气。 “全是万年的仙草,有些都是绝品了吧,就算是我,想要凑齐至少要花几百年吧。” “我的确是找了几百年,基本上都找齐了,只缺几株万年仙草,在妖界就有,还缺几块万年的妖骨……” “这个好办,交给我吧。”火月说完,走到窗前,探出头,轻轻招呼了一声, “琴师,你来一下。” 过了不多久,琴师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除了火月之外,其他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子不语问:“小鸡,你是不是天天跟着火月,她一叫你就能出现。” 琴师恭敬的说:“子神,只要在花街,你叫我,我也能随叫随到。” “你敢天天跟着我,小心我捏死你。” 琴师笑笑,没再说话。 火月把他叫过来,让高漫妮把所缺的仙草和他说了,说到妖骨时,琴师问到, “只要是万年,什么妖骨都可以吗?” “当然是最尊贵的越好。”高漫妮说,在心里她恨不得子不语能睡个几千年。 火月点点头:“这妖骨虽不是主药,却是药引,子不语是神,那是不是神骨最好。” “此界哪有神骨。”琴师回道。 “小鸡,你太祖不是凤凰吗?” “他被你追到此界时,只剩一丝游魂,哪还有骨头。” “早知道给留他几根骨头好了。” 子不语若有所思的握了握拳。 她说完这句话,屋子里其他人恨不得她马上睡个几千年。 火月突然想到常来纠缠她的相柳来,“此界神骨没有,但有次神种啊。” “对啊,相柳,他是九头蛇,次神种,要它的皮就行,反正他每隔几千年蜕一次皮,但他常纠缠我,被我骂过好几次,不好意思开口。” 高漫妮说完看了一眼火月。 “你别看我,我也没少骂他。” 九姑娘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她走后不久。琴师也去了妖国,先把所缺的仙草找齐。 火月又突然想起来,“相柳不行,他才几百岁,我们一起长大的,比我大不了多少。” 可惜九姑娘没有听到,她用高漫妮教的那些手段,开始了她的计划。 但她和相柳接触的越久,挫败感就越强。 相柳是高漫妮口中说的什么都有的男人,不仅是财富,而且还有学识。 但九姑娘,她仅有的一点学识,只是高漫妮教的如何应付男人的学识。 第60章 他胡乱拍去一身落雪,脸上带着一枚鲜红的掌印 九姑娘和相柳吵了一架后,在寒冷的夜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无处可去,她有些后悔。 她又想起了高漫妮教她那么多,其实只有二个字,勇敢。 不是勇敢的面对男人,而是要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处境。 高漫妮活的冷静,尖锐。 她一个人可以活的很好,她活的也很高傲,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她教她人生无虞则安,女人的成长是从高处去到更高处,男人只是垫脚石,千万不能当成依靠。 要自立、自爱、自安。不管在哪里,不怕争斗,也要认清世事无常,想要的不一定都能得到,直至觅得心安。 男人不是归宿,如果把自己完全交到了男人的手里,则永远无法心安。 辟如火月,非要傻等一个人,深情即是一桩悲剧。 所以火月才会羡慕子不语。 子不语能把人心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敢不听她的,她活的清新脱俗,出水芙蓉一般。 她们这三个女人,有着三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而九姑娘自己呢,看过悲剧也扮演过悲剧,却在最后一幕潜逃,人是活着,但热情已死。 一条不明不暗的路,带着她又回到了马居桥。 她站在一座楼前,大声高喊,将这个寂静的冬夜吵的震天响,引来了一片骂声。 “可可,遇仙,出来陪姐姐喝酒。” 我赶紧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跳着穿好衣服,跑下楼去。 她站月亮之下,冷清的长街上,来回的踱步吟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我快步走过去:“九姐,你喝多了吗?” “我还没喝呢。” “没喝就会背诗了。” “姐也是和相柳谈过恋爱的人,会背诗还不正常。” 楼上传来的骂声越来越多,我拉着她赶紧向外面走去。 “怎么被相柳甩了吗?”我笑着说。 我心里知道,相柳这个男人不坏,我只听过他被甩的事情,没听他甩过谁。 “是我甩了他。” 我们已经出了马居桥,我走的慢了些,心里想那天熊可可说,他们还挺般配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手。 到了猪师傅烤肉,我们挑了屋中角落里一处安静的位置。 三杯烈酒下肚,肚子里像燃起了一团火。 九姑娘又将手里一杯酒,一饮而尽,她长长的“哈”了一声,随着一口气出去,她的脸色好了很多,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人就是这样,遇到不开心的事,大吃一顿,喝上几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有可能改变。 九姑娘问:“为什么可可不来,他不是挺喜欢猪师傅烤肉的吗?” “他去乐坊看舞剧了,还没回来呢。” “你怎么不去,今天首演,整个花街都去了吧,乐坊里不仅座满了,过道里都站不下了,你们望月楼还有生意?” “是没什么生意,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冷清的望月楼,都快和老牛的客栈差不多了。” “那可是相柳大师的作品,你真应该去,这么年轻,提高一下艺术修养。” 她在相柳的后面加了大师二个字,看样子,她想听我说些相柳的坏话。 我心领神会地说。 “快算了吧,我看不懂,别人看完都兴高采烈的说好,我就看过几场排演,却差点哭出来,如果我去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捂着脸哭,还不会被你们笑死?” 我说的是实话,但我的意思是,这个相柳大师的作品会让人流泪,我本意是想迎合九姑娘。 九姑娘听到我话,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慢慢转过头来,用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我。 这是我第三次遇到这种眼神了,第一次是惠惠子想吃我,第二次是熊可可想约小白。 九姑娘的脸上流露出惊讶,羡慕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相柳说他编的舞是悲剧,说没有人看得懂,真没想到唯一懂的人是你,却没有去看首演。” “你为什么不去啊!你不知道今天晚上,相柳有多伤心,他要仰着头看月亮,才能在我面前没让眼泪流出来。” 我整个人都傻了,直到看见九姑娘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做的对,就不应该去,让他伤心,这些天他没少惹我难过。” 她又招手,让猪不足添了两瓶酒,我不敢乱说话了。 情感是一场斗争,失败放弃的人,有很多。 她是一个失意的女人,现在深夜了,万一我再说错话,她喝醉了,我可保护不了她。 她还是喝多了,她抓着我的手问我:“相柳,你爱不爱我?不要以为你有钱,所有女人在你眼里都是卖的,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你必须真的爱我。” 我说:“九姐,你喝多了,我是遇仙。” 我心里想管它呢,爱不爱,真或假又如何,能相守一世就是白头偕老,作假也可以作到比真的还真。 都说金钱不能买到爱情,如果金钱能够买到爱情,又有甚么不好? 九姑娘趴到桌上睡了。 猪不足的老婆走出来,抱着一床孩子用的薄被子,轻轻盖到她身上。 我抱歉的冲她笑了笑,她说:“这么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 她还是那样,面黄肌瘦的,也许胖了一些,白了一些。 我想解释我和九姑娘,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是没开口。 相柳推门进来了,抖落身上的落雪,我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他走过来,轻轻拍醒她,“原来你在这里,害我找了半个花街。” 九姑娘看到是他,扑进他的怀里哭。 “你找我干嘛,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而且我想要你的皮。” 相柳抱着她,“我大概就是喜欢你什么也不会吧,你要我的皮干嘛。” 相柳对我说了句谢谢。 我说:“不用谢,是九姐请我吃烤肉。”我没钱付账,怕这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相柳是个聪明的男人,去结了账。 他抱着她走了。 这个寒冷的夜晚,失意的人还有很多。 “呯”!的一声,熊可可撞开门进来了,他胡乱拍去落了一身的雪,脸上带着一枚鲜红的掌印。 第61章 你真是一开口能把人噎死,说的话我真不爱听 熊可可进来时,已是凌晨时分,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他坐在窗边,默默的看着外面的雪。 花街渐渐被大雪覆盖,一片洁白。 “猪老板,来300个肉串,3瓶烧酒。” 他摸了摸怀里干瘪的钱袋。 “要不50串……10串吧,能不能先记账,过几天我结了工钱,再来还上?” “可可,你是遇仙的好兄弟吧,他刚走,相柳大人给他预付一笔钱,要不给你记到他的账上。” 熊可可听到猪不足说到我的名字,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遇仙不是我的兄弟,” “可可,你别说笑了,整个花街,谁不知道你是遇仙的好兄弟。” 猪不足笑着说,他是懂什么是兄弟的,他想起狗无涯来,如果他还在,不仅来吃不会要钱,这家店都会分他一半。 熊可可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用的力气很大,发出了很响的“啪”的一声。 “我没这种兄弟。” “那10串烤肉,3瓶烧酒记你的账上。” 熊可可沉默了一会。 “500个肉串,5瓶烧酒,记到遇仙的账上。” “那你是不是遇仙的好兄弟?” “暂时还是,吃完这顿,我就和他翻脸。” 第二天,我醒来时,熊可可还在床上酣睡,一身的酒气。 他没来望月楼上工。 深夜,我下工回到屋里,他又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连着过了三天。 第四天夜里,我刚睡着不久,熊可可摇醒了我。 他喷着酒气,瞪着我的两只眼睛红通通的。 我问他:“怎么,相柳存在我账上的钱花光了?” 他低下头:“还没有花光,你怎么知道的,我这几天在猪师傅烤肉。” “这有什么难猜,连着三天你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你肯定是发现了相柳存在我账上的钱。能天天请你喝酒吃肉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你少臭美,要不是惠惠子让我凭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我会缺酒钱?” 这么多天了,他终于无意间提了一句惠惠子,还是让他靠自己。 大概是,遇到了好女孩,无论她喜不喜欢你,都会劝你去长点本事。 熊可可站起来,从床底下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绳子。 “咱们兄弟今天当到头了,小白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把你抓过去,今天我要对你下手了。” 他又从床下掏出一根木捧,慢慢向我走来。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 “能不能不打晕我,把我绑了送过去行不行?”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你就是个被利用的狗熊,你知道的,还没我猜到的多。” 熊可可扔掉手里的木棒,拿着绳子开始绑我。 “我就想不明白,我比你高,比你帅,家里比你有钱,可是小白不要我,你说她要你干什么,哪怕为了吃你,我身上的肉也比你的多。” 我看了他一眼,别人失恋是变瘦,但他胖了。脸变圆了。 “我一开始也没想明白,直那天晚上,相柳来烤肉店找九姑娘,我才知道咱们这界还封印着一个神……” “闭嘴,我只关心爱情,什么神不神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爱听。”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我紧紧的绑了起来。 “我很痛苦。” “我不怪你。” “我说的不是你……是小白不要我了。” 他呜呜的哭了起来,抽泣着和我讲这几天发生的事。 乐坊新剧首演结束后,他在后台找到了小白,这几天高强度的排演,大家都累了,后台很快也空了,只有小白还坐在那里,熊可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她边上。 小白抬起头,熊可可赶紧说,“小白,这几天你累坏了吧,每天看你不停的跳,我都心疼。” 小白笑了一下,“你们这几天也累坏了吧,上午来乐坊彻墙,晚上还要上工,对了,遇仙呢,他在哪?” 小白站起来走到幕前,看到外面早都走空了。 小白在前面走着,熊可可跟了上来。 “我没带他来,那个凡人最无趣了,夏天喜欢躲在树阴下,冬天满足于钻到被窝里。他哪看得懂什么歌舞。” “首演他都不来,你没拉他吗?”小白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她细长白皙的颈部弯曲成一个很美的角度,有一缕头发滑落下来。 熊可可心颤动了一下,小白美的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你……我喜欢你,你感觉我这个人怎么样?” 熊可可心里想,明明是小白先喜欢他的,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应该主动先说出来。 “你猜?”小白狡黠的笑了一下。 熊可可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他对她真的是一无所知。 她一直诱惑着他把底牌亮出来之后,她却让他猜。 小白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并示意熊可可坐到她的对面。 “你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得到。” “的确是,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其实没怎么说过话,真应该互相多了解了解。” “我爸是熊族之王,有二个哥哥,二个姐姐,大哥是将军……” “我又不图你钱的,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和我说说你的朋友吧,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你说对吗。” 熊可可开始说,从前那些有头有脸的朋友,但没有说惠惠子。 小白又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认识,你就说遇仙吧。” “他真没什么好说的,没有灵魄,没法修行,一天到晚话不多,但一开口能把人噎死,他的脑子真的很好使,我不喜欢修行,也不喜欢读书,但我喜欢下棋,能下过我的真不多,我教会遇仙下棋后,结果现在,除非他故意输给我,否则我一局也别想赢……” “他真的一点修为没有吗?我怎么听说他收了一个困在此界的神呢?” “你说的是子不语吧,遇仙能救出她来,多亏了我。” 熊可可把怎么去溶洞里寻宝,怎么救出子不语,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小白默默地听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熊可可讲得很累,嗓子很干,但他不敢停下来。 他以为找到了和小白的共同话题。 熊可可讲完了子不语。 小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熊可可心有不甘地问小白,“一会儿你准备干什么去啊?” “累了,我想回去倒一会。” “那我送你回去吧?” 熊可可鼓起勇气拉了她的手。 “嗯。” 小白没有把手抽回去。 熊可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幸福犹如寒冬中的烈酒,瞬间暖遍全身。送她回去的路上,他仿佛是走在云端里。 一路上他们的没再开口,熊可可反复地想。 再大胆一些,让关系更进一步。 当第一片雪花落下,小白抬起头来时。熊可可勇敢的抱住她,低头吻了下去。 结果却狠狠的挨了一记耳光。 黑影中,突然现出三个女人,小白的两个姐妹,还有那个守在乐坊后门的丰韵女人。 小白呵呵笑着说:“傻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上你了吧?我是勾搭不了遇仙,才勾搭了你。” 熊可可突然遭此巨变,捂脸愣在那里。 丰韵的女人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把遇仙那小子绑了,这几天琴师不在花街,没人知道。” 小白说:“琴师是不在,但谁知道子不语在不在,让这头熊去。” “你不怕他把事情说出去?” “怕啊,如果被火月知道了,我的小命就没了,所以,可可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小白走到熊可可的身边,温柔的看着他,抬手吻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又捂到熊可可的嘴上。 这种少女独有的小心机,成年人固然瞧不上,但对那些每天都憧憬着浪漫爱情的少年人来说。 比直接吻他的嘴,更能让人心醉。 熊可可讲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你说我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坏女人?” 我哼了一声。 熊可可又说:“你觉得……她是不是在考验我。”都到这个时侯了,他还放不下。 “我觉得你该听你的爹的,离坏女人远点。” 熊可可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他刚才扔掉的木棒,敲晕了我。 “你真是一开口能把人噎死,说的话我真不爱听。” 第62章 唯一绝对的,只有山间的那一轮明月 熊可可那一棒打的并不狠,他扛着我出门不久,我就醒了。 冷风夹着飞雪呛的我直咳,熊可可的飞行也不行,既不是御风也不是御器,一路上呼哧带喘的,从一处房顶,跳到另一处房顶。 他把我扛在肩上,我被颠的头晕眼花。 “你放我下来吧,我不被冻死,也会被你颠死。” “不行,我不能让小白等的太久。” 熊可可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说小白给了你三天的思考时间,你喝酒喝的算错了日子,现在都是第四天了,已经晚了一天了,不差这一会。” 我用戴着镇龙枪的的手,拍了下熊可可的肩,他“啪”的一声,从空中摔到了地上。 那把镇龙枪化成的指环,自从戴到手上后,就一直没能取下来,竟然渐渐隐入到了肉里。 这几天,我能隐隐的感觉到它在我手指上隐隐跳动。 君子如珩,藏器待时。 我能感觉到,这神器自认我为主之后,一直渴望着一场战斗。 熊可可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你刚才拍了我一下,我的灵力突然就使不出来了。” “和我没有关系,你这几天喝的酒太多,一直醉着,现在脑子醒了,但身体还没醒。” 他雾着一张脸,惨淡夜色让他看起来苍白,点了点头,“有道理。” 他就是这么好骗,我都有些不忍心再骗他。 一个人的性格注定了不少事情的发生,比如他被小白骗,不过这都是他自找的。 都说是少年男子会在第一次感情屡屡受挫后,会喜欢一个对他好的女子。不是因为女追男更容易,而是他体会过的那种失落,不想转加到另一个人的心头。 “花街的酒太烈,不适合你。” 老牛的酒,买的时候已是兑了水的,他卖的时候会再兑一次水。 他卖的不是酒,他卖的是幻觉。 那些在山上忙碌了一天或几天的寻宝人,来客栈买一瓶或一杯酒。 他们以为终日劳碌,总有一天,终会有所得。 其实,大多数寻宝人人,一年忙到头,什么也得不到。 但只要他们不放弃,老牛的客栈就会有生意。 猪师傅烤肉店里,有花街最烈的酒,遇火就着。在端上来之前,他会帮你烫好。 我很喜欢猪不足说的一句话,在你年少的时候,女孩会鼓励你勇敢的去修行;但当你娶了她之后,她会劝你的勇敢的放弃修行。 毕竟,实实在在的生活和虚无缥缈的修行只能选一样。 修行不能当饭吃,更养活不了一家人。 我一直想不清楚,坚持或放弃,哪个需要的勇气更多些。 烈酒不会说谎,大多数人酒后,说的是真话,做的是心里想做事。 大醉一场能让人想通很多道理。 大醉几场能够看清自己,酒,可以壮胆,从来不是让人逃避的。 做诗,做画,做官,做婚,做丧,好事或者坏事,从来都离不开酒。 我是喝着老牛兑了水的酒长大的,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我就是执着而且无悔的那一类人,如果修仙让我一无所所获。 我,愿意把飘零当作归宿。 我常常沉默不语,但我的生命中有刀光剑影,也有千军万马。 我从来没有修行过,但每一天都是修行。 老牛也是一样,他为了一个遥不可期的和平盛世,不断地战争,并付出了所有。 但熊可可不同,他这几天喝的烈酒太多,在兄弟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小白。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熊可可带着我,走出了花街,向着慕仙山走去。 我问他:“你不带我去乐坊?” “小白只在乐坊演了三天,早结束了,在我家的山间小院里。” “你真是一个发不了财的人。等你把我送到那里,她们会杀了你,并烧了你家这处价值连城宅院。老牛知道了,能心痛的哭死。” “她们为什么要烧掉那里,我知道了,她们是想隐藏行踪。” “她们是要暴露行踪啊,她们这一路上会不停的杀人放火,引得子不语她们追杀过来。” 山上没有下雪,皓月,细雾,冰冷,冬天的慕仙山,毫无生机,只有永不停止的风,流浪狗一样,在山间四处哀嚎。 路过客栈的时候,我看到那儿还亮着灯,银狼三兄弟早走了吧,只剩牛掌柜一个人,他深夜不睡,在做什么? “可可,如果小白能放你走,你去找一下老牛,让他带上我的东西,去找子不语。” “你以为子不语会来救你吗?”熊可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我,“子不语、火月、高漫妮她们都不在花街,听说是琴师在妖海发现了一株万年荷花,她们一起去采杀了。” 去海里采荷花,这种事,我是不会信的。 只有熊可可和子不语才会信,他们都很好骗,一个被小白骗,一个被侍卫骗。 火月应该不信荷花,但她相信琴师。但琴师放出这样的消息来,一定有他的道理。 高漫妮也去了,至少说明他们要做的事,不仅危险而且有趣。 高漫妮从来不做有胜算的事,她为牛掌柜洗毒时,一点把握也没有,却敢把自己的命押上。 她喜欢冒险。 我猜她们要做的事,和相柳说的那件事有关。 那晚,九姑娘拽着我去猪师傅烤肉店喝酒。 结果相柳找来了,他这种有才华的男人,情商都不高,说话也很噎人。 他看着九姑娘身前那堆吃光了的签子。 “你挺能吃啊,每次陪我出去却只吃几口就说饱了。” 九姑娘被他噎的瞪了瞪眼,使劲的生气了一下。 “明明可以直接打你,但我还是想找个借口。” 好在,九姑娘舍不得他,自己找了个台阶,自己走了下来了。 相柳说:“你要我的皮做什么?” 九姑娘说:“不是我要,是漫妮姐,她好像要炼个什么丹药,需要神骨,但此界没有神,就想到你这个次神种,反正你每年都蜕皮。” 相柳哈哈笑:“我们九头蛇,不是每年都蜕皮,每九千年才蜕一次皮,每蜕一次皮,我就有一分神性,九次之后,我能成神,但我才几百岁。但是,有件事你说错了。” 说到这里,相柳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 我喝的有些多,九姑娘睡着后,我一直强撑着,相柳来后,我就趴到了桌子上。 九姑娘说:“遇仙只是一个凡人,他听到了也没有事。” 相柳先卖了个关子,他问:“你知道乐坊的那几只小狐狸是来干嘛的吗?” “她们不是你去年招入乐坊的吗?” “对,是我招进来的,她们是神侍,本是来抓我的。” 九姑娘“啊”的一声惊叫起来,“神侍,来抓你。” “对,此界有神,不光是子不语,还有一个是我的祖上,数万年前的古神之战后,被封印在此界,被我的父亲找到了。”相柳又笑了笑。 “后来呢?” “后来,我的父亲就一直想打破封印,救他出来,可他的神力不够,这些狐狸就是他找的神侍,好像还有一个鹤仙人,为他寻找那些修炼出神性的人。但我不用担心,离我有一分神性,至少还有几千年的时光。而且,她们发现了子不语。” “……” 我们终于走到了熊可可的山庄别院。 熊可可转身对我说,“兄弟,我错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熊可可的父亲盖的这处院落,选的地方真不错,在一片幽静的山谷里。 这里竟然没有一丝风,天地变得异常的静寂。 这个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唯一绝对的,只有山间的那一轮明月。 第63章 鹤仙人,无需劳您动手,请让我来杀他 我笑着说:“可可,什么时候认错都不晚,你是要放我走吗?” 熊可可低下头,又抬起来,“我承认错了,但我不能放你走,小白在等我。” “你又不放我,你认什么错?”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别去了,她们会杀了你,你把我送过来,你就没用了。” 我向着山庄院落的大门走去,熊可可沉默地跟在我后面。 “你快回去吧,去找老牛,让他带着我的东西去找子不语。” “我不走,小白不会杀我的,她在等我。” 在心里,我真的很想骂他一句蠢货,但张不开口,觉得他可怜。 纵然是爱,何必如此卑微。 对方未曾真心,他却仍深陷其中,明明是满盘皆输,他偏偏又是个输不起的人,非要把命也搭进去。 当局者迷,而我只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我叫不醒他,爱莫能助。 “啪啪啪” 熊可可敲了敲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边上的小门开了,我们在乐坊后门碰到的那个丰韵女人,从那儿探出头来。 “可可,你来晚了,小白等了你一天。” “我喝多了,算错了日子。” 院子里传来的小白的声音,“狐娘,是遇仙来了吗,让他进来吧。” 狐娘向我的招了招手,“遇仙,白露姑娘叫你呢,快进来吧。” 我抬腿走了进去,熊可可跟在我的身后,低头往里走。 狐娘伸手拦了一下他,低声说:“可可,你听我一句劝,小白没叫你,你就回去吧。” 熊可可推开了拦住她的手,走了进去。 狐娘在我们身上关好了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白正和玲珑,夜久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到我来了,就笑着跳过来。 “遇仙,你为什么没去乐坊看我首演。” 她看上去,还是乐坊的小白,也是望月楼的小白。 但她不是了。 “如果我去了,会有什么不同吗?” 小白一双媚眼看着我,笑着摇摇头,“不会有什么不同,我们还是要抓你。” 我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才看清她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宝石一般。 “抓我,是为了引子不语追你们吧?” 小白点点头,说:“对,一会鹤仙人的船会过来,我们乘船走,你帮我们把子不语引到万神殿。” 自始至终的,小白没有和熊可可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 熊可可笑着插话进来。 “小白,你是不是傻,我们在山上,要等一艘船。” 小白没有理他,就好像他不存一样。 “遇仙,那天首演你没来,要不我单独跳给你看。” 说着,她跳到院子里的石台上,双手扬起,她的头扬得很高很高,她的挺得背很直很直,直到她的脚尖提了起来,她向上,她非常骄傲,她的身体是她的语言,也是刀剑。 玲珑和夜久这两只小狐狸,也站起来,用手轻轻地的打着拍子,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熊可可叫了一声,“好!小白你是最美的。”他跳到石台上,想拉小白的手。 “滚!快滚!”小白说着,一张脸冷的结了冰。 熊可可脸上的笑容也僵到了脸上,他低声地说:“小白,我想跟你走,无论你去哪里。” 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狐娘大声的喊着,“玲珑,夜久,一会鹤仙人就来了,你们还在这里傻站着,还不赶快去放火,把这里烧了。” 两个小姑娘跑开,在院子里四处放火去了。 狐娘看着熊可可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小白说:“我让他别进来,他非要进来,在鹤仙人来之前,你得杀了他,省得被鹤仙人骂。” 小白笑着走到熊可可面前,熊可可也对着她笑。 小白狠狠的一巴掌,把他抽的翻滚着,飞到三五步外。 “快给我滚啊。” 熊可可落到地上,又坐起来,捂着脸,呆呆的坐着。 小白没有理他,她在石台上,跳起舞来。 “我是一个舞者,是花街最好的,也是妖界最好的,我不是一个屠夫,我只想跳舞,不想杀人。” 一阵仙乐袭来,漫天的粉色花瓣从天而降,异香扑鼻,我忍不住抬起头来。 天空上,月色中,一艘巨大的船,正向着这里缓缓驶来。 只一眨眼,就来到院子上空,挡住了月亮。 我闻到一股女妖身上那种,独有的浓浓的香气,一个绝色的女子站到了我身前。 她穿着一身雪白,她的腿很长,人也很高,比我高出一头,眼神锐利,眼角淡红,纸白色的长发整齐的盘在头上。 “你就是遇仙。” “你就是鹤仙人。” 她一转身,就出现在狐娘边上。 “怎么房子还没烧掉。” 狐娘很怕她,低下头,眼神闪炼的说:“遇仙刚到……我们正在烧。” “废物。”鹤仙人信手一挥,“轰”!的一声,整个院落,化成飞灰。 “带遇仙上船,我们走。”她眼角扫到坐在院子里的熊可可,“杀了他。” 她抬起来手,小白连忙挡住,“鹤仙人,无需劳您动手,请让我来杀他。” 第64章 愿意追随她的人,又聚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鹤仙人轻轻点了一下脚,飞上了大船。 狐娘抓住着我的脖子,和玲珑,夜久也飞到了船上。 熊可可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小白,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 小白双目绿光一闪,五指暴长,长如短剑,她轻啸一声,便出现在熊可可的身前。 速度之快,熊可可看到她的脸时,她的五根手指已经深深的刺入他的前胸,又从后背穿出。 熊可可一脸扭曲,他不相信小白真的会杀她,更没想到真的会死。 他说:“好疼!” 她站起身时,熊可可就倒了下去。 小白甩干了手上的血,又恢复成小巧精致葱白的一只手。 自始至终,她未发一言,飞上大船时,眼中似有一滴晶莹的泪滴飘落。 这个船很大,有许多人,确切的说,是有许多身着黑色金属重甲的妖兵,月色中闪着寒光。 鹤仙人说了句:“回万神殿。” 大船一闪,便成了天际的一个小点,很快消失不见了。 那晚,相柳把喝醉了的九姑娘抱回家。 九姑娘借着酒装醉,死死的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假正经的男人这辈子没人爱。” 相柳苦笑地说,“我真不是假正经。” “你假装不在乎,我跑出去了,你又把我追回来。” “我喜欢你,但你要懂我。” 九姑娘松开了勾住他的手,“你总说让我懂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男人难道不都一样,你不想和我睡觉,留我在身边要做什么?” 相柳扶她坐到客厅的茶桌前,又搬来一个小炭炉,放上一只黑铁壶,煮上茶。 水气氤氲,茶香四溢。 九姑娘喜欢酒,相柳喜欢茶。 相柳选了一个精美的瓷杯,放到九姑娘的身前,想了想,又换成一个银杯。 “万一你生气了,这个摔不坏。” “放心,我不摔杯子了。” “男人和男人不一样,比如都是去吃鱼,结果一样,都是把鱼吃了。” 相柳又给九姑娘倒满茶水。 “但有人喜欢吃红烧鱼,浓汁入味,但我喜欢冰刺身,能品尝到鱼的鲜美,如果我喜欢的鱼,不能按我喜欢的方式吃,我不仅不想吃,也浪费了鱼。” 九姑娘喝了一口茶,口鼻生香,萦绕在头上的昏沉的酒气,醒了一半。 “那你想让我怎样,弹琴,跳舞,读书,画画,我都学不会啊。” 相柳看着她,温柔笑笑,如春风化冰。 “不是你学不会,是你没耐心,我们妖怪能活很久,几百年,几千年,我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上来就学琴的确有些难,我先教你学走路吧。” 相柳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把她从茶椅上扶下来,他的手,温暖柔软。 “来,你挺起你的胸膛,就像戴着极宝贵的宝石项链,你微微扬着脸,你很女性化的,自由的摆动,你让你的身体说话,你非常妩媚,非常吸引,充满了生命力,你是女妖,也是女神……” 九姑娘跟着他走了几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哪有人会这么羞耻的走法?” “你脱光衣服往我床上扑时,你不觉得羞耻,让你挺胸走路怎么就羞耻了?” 九姑娘攥起粉拳轻轻捶了相柳几下,又挺胸扬脖,走了几步。 “可是我没有宝石项链。” “买,明天我就给你买。”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高漫妮走了进来,笑着说:“小九,你不要听她的,将来姐姐教你怎么走。” 九姑娘脸上一片潮红,“漫妮姐,你啥时来的,快坐,我去给你斟茶。” 相柳却一脸愤愤:“高漫妮,这么晚了,你来我家做什么,坏了我的兴致。” 高漫妮没有理他,坐到了茶桌前,九姑娘给她挑了一个白净的杯子,倒满杯。 “漫妮姐,你找相柳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高漫妮伸手拉她坐到自己的边上。 “火月和我,还有子不语要去相柳家做客。” “想来就来呗,你们什么时候还提前约过。” 高漫妮又笑了笑,“不是这个家。” 相柳一愣,疑惑地问:“你们要去万神殿?” “你大概不知道万神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女帝和人皇都要绕着走的浮岛。如果你们想去那个地方,火月至少要向女帝借一支上万人最精锐的军队,但女帝不会借给她的,以前配给她的那些官员,现在都跟她来了花街,如果再给她一支军队,花街就可以建国了。” 高漫妮说:“军队的事,你不用操心,火月去找海荷花了,我就是来告知你一声,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呢,就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一起出发。如果不去,也不要怪我们毁了你家。” 相柳愣了一下:“海荷花,我可不想遇到她。你让我想想再答复你。” 这时候,窗外一束红光直插天际,三个人飞出屋外。 三人浮在空中,只见火月住的那处院落,被一束红光罩在其中,几乎照亮了整个花街,光束上方的乌云被染成红色,无风自动,绕着红色光束在空中盘旋不定。 相柳喃喃自语道:“这是有人要突破品级了,不应该啊,火月不是几年前刚升到7品,哪怕她天资再高,至少要花几百上千年才能再有突破的玄机。” 高漫妮微微一笑,“不是火月,是惠惠子。” “那个三品的小姑娘,升个四品,哪会有这种异象,刮个风就不错了。除非……” “除非她连升二品。”高漫妮接着他的话说了出来,“哈哈哈”又大笑起来。 “不可能,那小姑娘天资固然不错,但我只听过一升三的,三升五的却从未听过。” “怎么不可能,几年前,我和火月在妖界游历,偶得一幅完整的数千年虺蛇骨架,就将它炼化在惠惠子体内。” 相柳面色一变,“完整的,数千年虺蛇骨架,你们可真会偶得,明明就是被你们猎杀的。” 他又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交情不够,我也是蛇族,你们有这么好的宝贝,给那个小姑娘,却不给我。你们就不怕她控制不了那虺蛇之力。” 高漫妮也没过多掩饰,“杀那虺蛇真不能怪火月和我,是她非要杀我们不成,反被火月剥皮抽了骨,现在骨头给了惠惠子,还剩一张皮,你要不要?” “要,正好我给九姑娘炼一身贴身护甲。” 高漫妮转头看了看相柳,他正轻轻揽着九姑娘。 “想不到,你对九姑娘真是大方,用数千年虺蛇皮炼甲,是仅次于神宝的宝甲。” 相柳呵呵笑着说:“是你们对九姑娘好,毕竟那虺蛇皮是你们得来的。” 九姑娘也忙着对高漫妮笑道:“那先多谢漫妮姐姐了。” 高漫妮说:“你先别急着谢我,相柳,那万神殿你去不去。” “去,我本也没说不去啊,我是不想遇到海荷花。” 高漫妮得到了她想要的答复,笑着飞走了。 九姑娘问相柳,“你为什么不想见海荷花。” “我是她得不到的男人,当然要躲着她。” “她不美?” “很美。” “那为啥她不能得到你?” “性格不合。” 九姑娘顿时醋意大发,“性格这种小事,我们妖怪能活很久,几百年,几千年,你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性格是改变不了的。你可以从女人怎么走路慢慢教她啊。” “她不一样,我教不了。” “有啥不一样,还不都是女人。” “她是海盗。” 海荷花本是牛帝的二十万水师的统帅,独孤美反叛成为女帝后。 海荷花曾数次率军围打妖都,救牛帝,诛篡臣。 却被火月和琴师抓了7次,放了7次。 第7次,女帝以国礼见她,二人长桌对座。 女帝说:“我们修行之人,不信苦功,信命定与玄成。刻苦用功可能考个状元,但若是命中没有,再怎么刻苦也当不了神仙。” “我刚推翻旧制称帝,妖界远未平定,你率二十万精良水师,从妖海杀至妖都,一路凯歌而行,势如破竹,我守都之兵不过七八万人,且都是久战之师,伤疲过半,却能抓你七次,不是你的兵不精,谋不利,而是牛帝命该如此。” “凡事有度,火月抓了你七次,放了你七次,我能给你的条件是,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统领水军,镇守妖海。” “或者,你可以效仿北境狼族,自立为王。” 海荷花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后来,她又攻城二次,又被抓了二次,她终于信了命。 她解散了水师,回到妖海,做了海盗。 短短数年,愿意追随她的人,又聚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第65章 琴师躲开她的目光,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了看景色 我在大船上,也没有什么人难为我,两个妖兵过来,把我带到下面二层的仓房内。 仓房的空间不大,有一张小床,一扇窗。 门锁着,外面有守卫,渴了饿了, 敲敲门一说,就会有人送来。 只是外面的天黑着,仓房里也没有灯。 我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窗棂中飘来一道雾色天光,才惊觉已是清晨。 我敲了敲门,让守卫带我去洗漱,整个船舱也很大,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妖兵,当值的都穿了重甲,轮休的穿着轻便的布衣,后背上都印着一个大大的“鹤”字。 整艘船上,大概都是鹤仙人的亲兵。他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并不介意我。 洗漱完,守卫又带我顺路去吃了个早饭,一路上,他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只有三个字。 “跟我走。” 回到关我的仓房,守卫“咣当”一声锁了门。 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用胳膊挡在脸上,像是挨过打,身上白色的衣服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条。 我拍醒她:“我想躺会,昨晚我没睡。” 她抬起胳膊看着我,脸上也是又红又肿的,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哀伤的看着我。 是小白,她说:“我昨晚也没睡,还挨了打。” “是我先来的,这个床归我。” “要不咱俩挤挤。” 我转身走到门边敲了敲门,“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房间。” 过了一会,守卫说:“没房间了,我们可以把她绑在底舱的栏杆上。” 我转身对小白说:“你都听到了,你是想被绑到底舱的栏杆上,还是躺到地板上。” 小白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躺到地板上。 我躺到床上,准备睡一觉,被子和垫子小白捂的很热,上面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很香。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可不是熊可可,当然不会可怜你。如果不是打不过你,我说不定还会打你一顿。” 我坐起来,把床垫抽出来,扔到她身上。 “给你个垫子盖吧。” 小白把垫子用力的推到一边,蜷缩着,小声的抽泣起来。 我用被子蒙住头,很快就睡着了。 又被人敲了起来,我抛开被子一看,还是小白。 她坐在床上,侧着身,伏看着我。 “你要干嘛?”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关进来?” “不用问啊,你没杀熊可可,被鹤仙人发现了,被打,不是活该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杀熊可可。”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示意她也坐直身子。 我不习惯被一个女孩伏着身子,自上而下的看着我。 “首先你的眼睛是绿色的,眼有异色,必会幻术,其次,你杀可可时,眼中绿光闪了一下,我看到你杀了他,但我也觉得是你施展了幻术。我都能猜到,鹤仙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杀熊可可,是因为他本无足轻重,杀了他反而会得罪整个熊族。但打你一顿是少不了的。” “聪明,怪不得熊可可说你聪明,你说对了。” “熊可可夸的人,能聪明到哪去,现在你可以从我的床上下去了,我想睡一会。” 小白撅嘴下了床,铺好垫子,躺到了上面。 “唉,遇仙,你说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被抓到了船上?” “我故意的,我苟了这么多年,我要飞扬跋扈一次。” 我要我在少年时,有这么一天,能随手抽了把雪花单刀,去走一趟疾风追月。 小白冷笑一声:“遇仙,傻子活千年,太聪明的人,死的早,古来如此。” 我把被子蒙住头,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小白半天听我没了动静,就又从地上爬起来,抛开被子,看到我真是睡着了。 不由得说了一句,“真是看不懂这个凡人,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的,一点也不怕。” 琴师在妖海里,找到海荷花后,就带着火月去了那里。 火月和琴师被一众妖怪蒙住眼睛,七拐八拐的带到了一片礁石组成的孤岛上,推开一扇石门,穿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通道后,就到了一个高大的地下宫殿门口。 妖怪摘去了她们的眼罩,海荷花笑着拉着火月的手,进了宫殿。 海荷花穿了一条荷叶绿的长裙,火月仍然是一身红,两个人,手拉手,说说笑笑。 “几十年没见了,你还是一点没变。” “没变吗,老喽,至少胖了二十斤,那天我一照镜子,都有眼袋了。” “你说的是你,还是在说我?” 两个人虚伪的哈哈大笑。 琴师在一旁,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们聊了几壶茶的时间,终于聊到了正事。 火月说:“你看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了,这次你是不是该帮帮我?” 海荷花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说你一开口就让我挑一万精兵去帮你,我养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真过的不容易。”她说着,伸出一只手,展开五指。 火月一把抓住她伸出手,“你的手真好看,这么柔软,打了这么多年仗,握久了刀枪,一块茧子都没有。” 海荷花用力把手抽了出来,“我是说,我要这个数。” “五十块灵玉?” 海荷花没有说话,把手展开,抖了抖。 “五百?” “五千块五品灵玉。” “你还是去抢吧,我哪有这么多五品灵玉。” 海荷花笑了笑,“我是海盗啊,这些年可不是一直在抢吗?” 火月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的好姐姐,我是真没有这么多,你看着当年我抓了你九次,放了你九次的感情上,能不能……五百行不行?” 海荷花把手又一次用力抽了出来,“你说的好像当年你放我,吃亏了似的,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她停了口,挥挥手把宫殿里的侍从全赶了出去,又接着说。 “你和那蛇妖,趁牛帝在人界征战,占了他的妖都,篡了他的位,多少妖王不服,多少人也担心你们会害他们,你们抓了我九次,放了我九次,让所有的妖王看到,我这样的你们都不杀,他们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才敢拥护你们。要不然,那蛇妖能坐稳女帝的位置,说不定,现在妖界还四处战火,各族妖王各自为战呢。” 火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姐妹,你说的都对,但我真没有那么灵玉,要不我先欠着,每年还一点?” 海荷花哈哈大笑起来,“好姐妹,我觉得我们一开始就聊反了,我和你谈感情,你和我讲条件,这样会不会好点?” 火月说:“对,聊反了,我们重新聊。” 海荷花说:“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该帮你。” “你养这么多人也不容易,我也不能让你白干,我给你五百灵玉行不行。” “行!” 海荷花一个行字出口,火月愣了一下。 海荷花又说:“我听说这次你们攻打万神殿是为了炼千梦丹,能炼几枚,我卡在6品也有几百年了,一直无法突破。现在你都7品了,能不能帮帮我?” 火月心想,你在这儿等我呢,果然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至多三枚,可以给你一枚,谁和你说千梦丹的事?” “我想要二枚,我不能告诉你谁说的。” 火月用眼角扫了一下琴师。 琴师躲开她的目光,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了看景色。 第66章 他们杀伐果断,他们心狠手辣。 火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海荷花。 “你自己看看吧。” 海荷花连连摆手,“不看,我一个海盗头子,一看到书就头痛,相柳一看到我就头痛,说我没有文化,看到我就躲的远远的。” 火月捂嘴“吃吃”笑了起来, “每个第一次见你的人,都觉得你会是个抚琴弄画,沈静淑雅的美人。” 海荷花哈哈大笑:“我就是个美人,其他那些和我根本不沾边,这次我们要去把相柳的家给抄了,想想就解恨。” 海荷花还想多聊聊相柳,她许多年没见到他了,很想知道他的近况,她又问。 “哎,对了,相柳现在还纠缠你吗?” “早就不纠缠了。” “那你对他有意思吗,说老实话,你要有意思我就不和你争。” “我对他那种事事追求极致的男人没感觉,从来就对他没有过意思。” “那就好,如果这次在他家正好碰到,你帮我守着门,我用刀逼着他,先把他睡了再说。 站在一旁的琴师脸一下子臊的通红,轻轻咳了一声。 海荷花转头看到他,大眼一瞪,“小屁孩,没听到二个姐姐在聊男人吗,还不快走,去去去。” 琴师如释重负的从大殿中走了出去。 火月知道相柳和兔九在一起,就岔开了话题,重新拿起那本书来. “这不是什么别的书,是制作那个千梦丹所需的材料。” 海荷花翻了几页,不禁眉头紧皱。 “这一整本都是制这枚丹药的材料,需要这么多种的万年仙草,万神殿里都有吗?” “当然没有,那儿只有一种,好在我们只缺一种材料了。” 海荷花又把手里的书翻了翻,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收集齐这么多仙草,怎么也得花几百年吧,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耐心。”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收集的,炼丹也是她。” 火月站起来,走到海荷花的身边,柔声的说:“这么多材料只能炼三颗千梦丹,我是这么想的,一颗给你,一颗给我的一个朋友,最后一颗留给炼丹人。” 海荷花低下头,“做你的朋友可真好,一颗也不给自己留。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你卖命。” “你还不是一样,有那么多亡命徒跟随你。” 海荷花站起来,“走,我带你转转,我的人可不是什么亡命徒。” 她拉着火月的手,走到了大殿的一处后门,把门打开,就像打开了另一片天地,她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里有山川,森林,河流,村庄,田地,耕种的农人,下棋的老者,牧牛的儿童。 火月惊讶的说:“原来你的宫殿,只修了个门脸。” 海荷花说:“我要那么大宫殿做什么,那就是装装样子,给外来人看的,眼前的这些人就是你说的亡命徒。” 在我当水师统帅时,跟随我的都是将士。 在我当海盗时,我遇到的是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商贩,有渔民,有孩子,也有老人,他们不是天生的强盗,他们是跟着我一起讨生活的人。 如果我当他们是士兵,他们就尽当兵的义务; 但我当他们是兄弟,我为他们养家,他们就心甘情愿的为我赴死。 当年,她之所以屡次被火月抓住,就是因为她性子上来后,就单枪匹马的冲阵,冲的很深,她的兵跟不上。 失败不是她的命运,是老牛的命运。 她不是不会带兵,只是无法带好别人的兵。 她说,我当海盗有二个优势,一是我是个美女,二是我性格豪爽,战力高强。 他们爱我,仰慕我,以我为荣,愿意追随我。 火月看到这片祥和的村落,却有些犹豫。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万神殿,你不用现在答复我,如果同意,三天后,带一万人来花街找我。” “火月,你变了,万神殿又怎么了,一帮因为躲雷劫而聚到一起的懦夫,有什么好怕的。” 万神殿本是一座高山,里面封印着相柳的先祖,相柳的父亲为了打开封印,把整座山从地上拔了出来。 神的封印当然打不开,这座山一直浮在空中。 此界的修行者7品之后,会有九死一生的雷劫,一说是来自神的试炼,也有人说是那些修至大成者,对后来者的打压。 但无论是怎样的雷劫,都不会劈到那座封有真神的浮山上。 于是,相柳的父亲在上面修了无数的宫殿。 他说,神界很大,容的下我们所有人。 很快,就聚齐了不少7品以上的修行者,他们又带去了许多随从。 那座建满宫殿的大山,成了一座有十多万修仙者的小城。 被称作万神殿。 传说是想去万神殿的条件只有一个,杀死一个至亲至爱的人。 万神殿里住的修仙者。 他们修为很高,他们杀伐果断,他们心狠手辣。 第67章 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学习的人,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此时正是寒冬,夜里山上的空气,冰冷刺骨。 熊可可打了一个哆嗦,从地上爬坐起来,搓了搓冻僵的身体,又抖了抖脑袋,清醒了许多。 他记得自己被小白五根利爪透胸穿过,倒在地上死了。 他摸摸了前胸确实有五个不深的伤痕。他虽然笨,但也清楚小白没有杀他。 他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突然听到四周传来细小的“噼啪”声。 四周一片漆黑,本是繁华雅致的山居院落,此刻只剩几段残垣断壁。 远处还有星星点点未燃尽的火焰,如野兽的眼睛一般,飘忽不定。 “有妖怪!”熊可可吓的一下子从地上,抱头向山下跑去。 跑到半路,看到客栈旗杆上挂着的红灯笼,他又想起来。 “我就是妖怪,我跑什么跑?” “呯”!的一声,他一头撞开了客栈的大门,冲了进去。 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从二楼飞出来,照着他的头狠狠的拍了一下。 “哎呀!”熊可可疼的大叫一声。 “牛掌柜,是我。” “我知道是你。” 那个高大的黑影是牛掌柜。 “知道你还打。” “这么晚了你跑回来干嘛,还把门给撞坏了。” “这不是……想你……有些迫切了吗?” 牛掌柜看到他胸前的伤口,忙把他拉进了客栈的房间里,扶他坐下,又找出了些伤药,给他抹上。 爱上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但同时爱上两个人就一定要藏住。 牛掌柜知道熊可可喜欢惠惠子,可不知道熊可可也喜欢小白。 熊可可也不敢说被小白打伤的事,只敢说遇仙被乐坊的狐妖抓走了。 “狐妖抓遇仙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们坐一艘很大的船走了。” “你不会是疯了吧,她们把遇仙带到慕仙山上,坐船走的。”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看到那艘大船前,我也不信,好像还有个什么鹤仙人。” 听到“鹤仙人”三个字,牛掌柜惊了一下,手指着熊可可,不可置信的问。 “你说的鹤仙人是个腿很长的女人?头发是白色的。” 熊可可连连点头,“对对对,腿很长,很漂亮的女人。” 牛掌柜在他的头上又狠狠的敲了一下,“就知道看长腿漂亮的女人,遇到鹤仙人,你不可能还能活着?” “你爱信不信,我这几年的功法也不是白练的,我被她打了一掌,我胸前的伤就是她打的。” “鹤仙人当年是我……是牛帝的先锋元帅,不带一兵,一剑屠万仙,杀的人界闻风丧胆,你要是遇到她,她用眼神就能杀你,她打你一掌,你早成灰了。” “好啦好啦,我不和你争这个啦。”熊可可听牛掌柜这么一说,突然想起小时候曾听他大哥说过,他最崇拜的人就是鹤元帅,所以才去从了军。 如果鹤仙人就是他哥口中的鹤元帅,那他的确接不下她的一掌。 毕竟,他大哥的一掌就能把他拍成肉泥,更别说她了。 熊可可说:“我记得遇仙让我找你,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你这儿,让你去找子不语,可是被你打了一下,我记不起是什么东西了?” “遇仙在我这儿有什么?工钱?他对女神做了什么,这么缺钱?” “我哪知道他要做什么,你欠他多少钱。” “我把他拉扯这么大,管他吃,管他住,不向他要钱就不错了。” 熊可可站起来,低头思索着。 “我记得他没说钱,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我实在记不清什么了?” 他看到牛掌柜摆在桌子上的一本书,就好奇地走过去。 “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学习的人,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第68章 熊可可心中的春天消失了,立刻迎来了凛冽的寒冬 牛掌柜伸手想要拦他,熊可可把书已经抓在手里,折起一看封面。 《30天!仙法速成》 “哎~我说老牛,这种地摊上三个小钱的书你也信?” 牛掌柜在他头上“呯!呯!”敲了两下。 这次牛掌柜下了死手,用的力气很大。 熊可可挨了一下,抱头跳开了。 “老牛是你叫的,我看书和你不一样,我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看。” 熊可可认真的翻了几页,“那你说说这本书有什么精华。” “这本书的精华就是,没有精华。” 熊可可笑着把书放下,又把我怎么被狐妖抓走的事,简单和牛掌柜说了一遍。 两人约好明天一早去花街找火月,熊可可回自己屋去睡了。 牛掌柜打开桌子上的书,又翻了几页。 他的品级自从上次刮骨洗毒,损伤了灵脉后,修为折损到了3品,虽偶尔也能使出4品的功法,但不确定。就像一个蹩脚的书法家,写一万个字,偶尔也能写出一二个好字来。 空有一身灵力,却使不出来。 他知道惠惠子这个冬天要冲击4品的事。 他为惠惠子高兴,却也暗暗为自己着急。 他不是一个有修行天赋的人。当年取得的成就,他下了比别人多的多的苦功。 惠惠子3品升4品,只用了一年,这就是天赋。 普通人最多也就是300年左右。 而他当年却用了600年,他不仅是没有天赋,而且是最愚钝的那类修行者。 现在他的灵脉又受到了损坏,要想再升到4品,估计还要花费数百年。 对他而言,修行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什么是修行,就是日常的每一天 牛掌柜叹了口气,吹灯上了床。 第二天,他和熊可可去了火月那儿,见到火月和子不语后,十分不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有几块一二品的灵玉。 “这是客栈这几年攒下来的钱,我分成了三份,这是遇仙应得的那份。” 子不语疑惑的看了一眼,没有接。我身上有她一块逆鳞,她手里有的我心,她能感应到我,虽然不能确切的感知我的情况,但知道我过还不错。 火月不屑的扫了一眼,“你这是要和遇仙撇清关系,不打算救他了?” “是熊可可说遇仙被抓的时候,让我把他放在我那儿的东西带过来,他在我那儿有啥?” 牛掌柜委屈巴巴的说。 火月想了想,“遇仙被鹤仙人带走了,她们肯定也不是为了这点灵玉,以我对遇仙的了解,他要的肯定不是钱。”她转头看向熊可可,“可可,你再想想,遇仙说的是什么?” 熊可可挠了挠头,“当时我脑子里全是小……有些乱,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老牛急了, “遇仙身上什么不是我给的,除了这几年的工钱外,还能有什么?” 老牛就是那种又笨又执着的人,他认定的事,别人就很难再改变他。 他认定我这辈子无法修行,也认定那张古神符会害了我。 他把我第一次遇到他时,用过的那张古神符藏了起来后,忘的一干二净了。 火月说:“你把这些灵玉收好吧,遇仙如果是要这种东西,那我来出好了。” 她又对琴师说:“挑几块最好的灵玉带上,那小子总能做出些让人意外的事来。” 琴师笑着点点:“我觉得那小子精的很,如果不是主动被抓,熊可可也抓不住他。” 熊可可的脸一下子臊的通红。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怎么是你小子抓的他,你不是说是狐妖吗?” 这时,墨色的黑云突然罩住了天空,天一下子暗下来了,没有一丝风。 大地变得异常的沉寂,天地间弥漫着强烈的妖气。 后院传来“轰!”得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撞穿房顶,冲天而起,撞入浓厚的黑云之中。 只见一道道紫色的闪电,便从翻滚的黑云中劈落下来。 几个人从屋子里出来,看着空中翻滚的黑云。 火月一脸惊喜,“惠惠子冲级成功了!” 牛掌柜酸溜溜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升个4品,你们要搞的这么浮夸的仪式吗?” 火月白了他一眼,“这天像不是我们搞的仪式,惠惠子现在是5品了,她一次连升了二级。” 牛掌柜张大了嘴,呆住了。 天空极远处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微微动了一下,漫天的黑云转瞬被吸入其中。 天空又恢复了明亮。 黑光一现,一个身影便出现在火月怀里。 “火姨,我成功了,谢谢你。”惠惠子笑着说。 她的笑容闪着光。 “恭喜惠惠子,你的天赋高,谢你自己就行。”火月笑着说。 牛掌柜张开了怀抱,心里想着该说些啥,这孩子跟着他十几年一直是1品,跟火月后,短短三年,升到了5品,还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惠惠子却从他身旁走过,一下子抱住了高漫妮,“谢谢漫妮姐,没有你和火姨给的千年虺蛇骨架,我也升不了这么快。” 高漫妮仔细的看了看她,惠惠的前额左右长出两只黑色的小角,“果然被相柳说对了,你是不是不能完全驾驭体内的虺蛇之力。” “是,冲级那几天,那虺蛇之力在我体内翻腾不止,刚才冲级成功后,却又畅快无比。” 高漫妮轻轻摸了摸她额上的小角,“你这额头多生出来的小角,应是那虺蛇多余的灵力被你封到这里了。” 惠惠子又依次问候了子不语和琴师,四周扫了一眼。 “遇仙呢?” 牛掌柜跳了过去,狠狠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别以为比我老牛等级高,我就不打你。” 惠惠子紧紧抱住了他:“多谢牛掌柜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若不然,说不定会被虺蛇反噬。” 牛掌柜心里清楚,那虺蛇经火月和高漫妮的炼化,只剩精纯的灵力,最多是灵力溢出,但哪里会反噬,但惠惠子这么说,让他也觉得满心欢喜。 熊可可呆呆站在边上,被牛掌柜也一把揽入怀中。 “惠惠子升到5品了,你不高兴吗?” 熊可可小声的说:“当然高兴啊,但她这么优秀,是不会喜欢那些没用的东西的。” “我喜欢你啊。” “真的吗,我也喜欢你。”熊可可浑身一颤,心中就像一场雨后的春天,心花怒放。 “可可,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惠惠子说。 熊可可心中的春天消失了,立刻迎来了凛冽的寒冬。 第69章 我第二个爱的女人是鹤仙人 惠惠子一次升了二级,体内的灵力运行尚不稳定。 高漫妮亲手为她泡制了一大桶药水,带她去巩固修为了。 牛掌柜和熊可可被留下来制作雷火符,他们被带到一间堆满符纸的库房。 要将这些符纸裁成统一大小,并画好符文,将来由火月统一施加咒术,将其制成七级的雷火符。 子不语没有本体,施加不了咒术,要不然,可以制出威力更甚的神级雷火符。 之所以制作雷火符,海荷花她们是海盗,在海上雷火符用的少,怕她们准备不足。 这次要打的万神殿是一座空中浮岛,十分适合火攻。 琴师将花街的药店和铸器铺所有的存货一扫而空,并让人分类装箱。 火月把相关的人聚到了客厅里,关好门一起谋划如何攻打万神殿。 琴师自然时刻不离火月左右。 高漫妮前期跟随火月,后期负责救治伤兵。 擅长幻术的拾花和主修阵法的子墨一同前往。 以速度见长的红蔷负责来回传递消息。 掌管花街钱庄的青竹不去,留在花街负责后方的采买。 蝶舞这次也不去,仍负责花街的防卫,预防有人趁机作乱花街。 暂定相柳去和万神殿的谈判,如果可以不打最好。 琴师听熊可可说鹤仙人带战船来抓的我,认为不打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非打不可,海荷花和她的军队就是先锋,从正面发起攻击。 子不语对战事并不关心,她去花街闲逛去了。 但她是最强的战力,这次请她一起去,想做什么,随她的心意。 只要最后能把我救出来就好。 牛掌柜很想参加这次军事会议,在火月他们的门前徘徊了很久,又被琴师客气的带回到库房里。 他黑着一张脸和熊可可老老实实的画符。 “这二拨人明明各有所图,没一个好东西。”牛掌柜把手中的符笔用力一摔。 把熊可可吓了一跳,此时牛掌柜已经完全失控。 “别以为我不知道,万神殿把遇仙抓走是为了引子不语过去,想吸取她的神力打开相柳祖上的封印; 火月她们假装要去救遇仙,实际上想去弄一张万年九头蛇的皮用来炼丹,一个个搞的大义凛然的。 这种去别人家里抢东西的勾当,让我去我也不去。” 熊可可安慰他:“小声点,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就你说出来了。” 牛掌柜眼泪掉了下来,“我也想去尽份力。” “这些人都各司其职,你去干吗?”熊可可问。 “我想去当统帅……领导她们……” 熊可可没再理他,低头裁纸去了。 他们一直在库房里干到深夜,终于画完雷火符。 扔下手上的纸笔,两人伸了个懒腰,走出了火月府。 花街大雪覆盖,一片洁白。 牛掌柜和熊可可一路无语,走过了乐坊和望月楼,里面都黑着灯,十分的寂静。 路上有风,不大,却十分冷。 两个人各怀心事,默默走着。 牛掌柜心里想的是这个世界已经是年轻人的了。 惠惠子也远远超过了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赶上她们了。 少年的飞扬最动人心,她们超越你时留下的背影总带着欢笑与光。 在向前奔跑的时候,她们每一次回头,都是在和你道别。 远处终于看到一处暖色的灯火,是猪师傅烤肉店。 “走,我请你吃烤肉,喝烧酒。”熊可可说。 “你有钱?”牛掌柜问。 “遇仙有钱。” “那凭啥说是你请,你少打我怀里钱的主意。” “我说的不是你怀里的那点钱,是相柳给遇仙在这家店里预存的,你跟我去就行了。” 熊可可说完,拉着牛掌柜走进了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猪老板,五百个肉串,五瓶烧酒。” “咱们就二个人,你点这么多,遇仙账上的钱够吗?不够我可不付账。” “我点的是我一个人的份,你要吃自己点。” 牛掌柜疑惑的走到柜台前,小声的说:“猪老板,那个……我是遇仙的养父,他账上的钱还够不够……” “够,你去坐好,随便点就行,遇仙在花街人缘好,不少人抢着给他付账。” “那按刚才那小熊点的,给我也来一份。” 牛掌柜又坐回到位置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让你们来花街,本想让你们吃吃苦,知道我养你们不容易,可瞧瞧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天天喝酒吃肉……” 酒至半酣。 熊可可低头,吐出一句话:“牛掌柜,我想我可能爱上了一个坏女孩。” “你不爱惠惠子了?” “两个我都爱……” 牛掌柜又抬起手来,熊可可等着他来敲他。 可牛掌柜却又把手放下了,低低的说了句:“我懂。” 他拿起酒杯,又放下,直接抓起酒瓶,“顿顿顿”把整瓶酒喝个精光,长长的“哈”了一声。 “我也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师姐,她不漂亮,胖乎乎的,就是一般人,但她对我很好。 我没有修行的天赋,不是比较笨的那种人,而是非常笨的那种人,我的师兄弟常常欺负我。 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让我干,闯了祸又全推到我头上。我不仅常被他们打,师傅也常打我。 只有这个师姐对我好,她帮我敷药,也只有她愿意陪我聊天,我觉得能在她身边,挨再多的打也愿意。 我和她说,终有一天我能出人头地,那时候我就娶她。 可是,我的修行真的很慢,很慢,为了突破4品,我闭过三次关,一次200年,第三次才成功。 在我闭关的时候,我的师傅把她卖给人族,做了妖奴。 我去找师傅讲理,却被我的师弟打个半死,赶出了师门。 我去人界,想去把她抢回来,结果她早已经被折磨死了。 我并不是因此痛恨人族,只是痛恨人族和妖族的战争。 那个时候,人族和妖族是敌对关系,他们买的妖奴,漂亮的就拿去享乐,不漂亮的就做活靶,练斩妖术。 我的那个可怜的师姐,她不漂亮,被斩杀了,尸体还被剥开研究妖脉……” 牛掌柜满脸热泪,泣不成声。 熊可可默默的陪他喝了许多烧酒。 牛掌柜擦干双眼,“这是几千年前的旧事了,我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过。 咱爷俩投缘,你修行也慢,但你和我不同,你不是没有天赋,你是不用心。 如果有一天,你所爱的人需要帮助,但你却无能为力,你才能真正体会到我的悲伤。” 熊可可看他的眼泪又要涌了出来,赶紧问到。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女人很漂亮,而且有极高的修行天赋,她在十几岁的小小年纪就突破到了5品,真是让我羡慕。” 熊可可睁圆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你不是也爱上了惠惠子吧?” 牛掌柜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说什么屁话呢,我亲手养大的惠惠子,怎么会爱上她。” “我第二个爱的女人是鹤仙人。” 第70章 也比带他们去,却无法带他们回来要好。 熊可可羡慕的问:“真想不到,你竟然和鹤仙人有故事,快讲讲?” 牛掌柜颇为自得的摆了摆手,伸手抓起一把滋滋冒油的肉串,举到鼻前用力嗅了一下肉香,一脸陶醉,再送到嘴边,张开大口,含住竹签根部,手一拉便将上面所有烤好的肉块全撸进了嘴里,油一下子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随便嚼了几下,抓过酒瓶灌了几大口,又香又辣的全咽进了肚子里。 他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油渍,长长舒了一口气。 熊可可以为他要说了,忙把耳朵递了过去。 结果他又伸手抓起了一把肉串来,全撸进嘴里,又用酒拌着咽了进去。 反复几次之后。 熊可可忍不住又问到:“你和鹤仙人的爱情,你还说不说了?” 牛常柜又喝了一大口酒,清了清嗓子,一脸深沉,仿佛陷入了往事之中。 熊可可又小心的把耳朵递到他的嘴边。 牛掌柜却轻轻叹道:“唉,我和她那点事,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当时正在和人族打仗,我和她一起打了几百年的仗。” “快说,快说,酒和肉都备好了,就等你的故事下酒了。“ “当时我们已经包围人皇的仙都了,我本想打下仙都后再告诉她,可是战争突然结束了,我被关进了牢里……”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只关心爱情。” “我没来的及表达,她不知道我爱她。” 牛掌柜说完,低下头,等着熊可可笑他。 熊可可哈哈笑着,用手猛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他。 看着他那双忧郁的牛眼,熊可可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比我还可怜,惠惠子虽然拒绝了我,但我死的明明白白,你和她在一起几百年,她却不知道你爱她。” 猪老板双手捧着一碗酒,慢慢地走了过来。 “刚才无意中听到了你说起仙都之战,我也是参加过那场围城之战的老兵,想过来敬一碗酒。” 牛掌柜举杯和他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猪老板转身就走,没再多说一句话。 他从不做多余的事,也不会说多余的话。 “喂,关于那场战争,你就来喝一碗酒。” 猪老板回过身,点点头。 牛掌柜红着两只眼睛,问:“你是哪支队伍的。“ “探子营的。“ “后来呢?“ “300多个兄弟,除了我,全都战死了。” “我不是问探子营,我问的是仙都那场围城之战。” “你被抓走之后,我们又围了仙都二年,在这期间很多人逃离了军队,我也逃了,鹤帅好像也离开了,女帝登基后和人皇和解,把军队从那里撤走了。” 牛掌柜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女人,只会窝里斗,不识大局,当时只要再坚持几年,我……不是…是牛帝早就抓了人皇,统一人族了。“ 猪老板恭敬的说。 “我也看不清大局,但我觉得当时撤兵是最好的选择,仙都打下来容易,人皇抓住也不难,但统一却很难,抓了这一个人皇,反而会冒出更多的人皇,战争会越打越久,我们妖界兵没了,粮也没了,新兵全是二三品的小妖,我们吃的全是尸体,不光是人尸,也有妖尸。“ “你可能无法体会那种感觉,昨天还是并肩做战的战友,第二天就成了锅里的肉,你用筷子捞出他煮熟的胳膊,还能想起他的笑容。“ 猪老板走了。 牛掌柜又抓起一把烤肉,看着烤的焦黄流油的肉块,张了张口,却无法再将肉送到嘴里。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将烤肉放回到架子上。 “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他和熊可可醉熏熏的回了客栈。 熊可可问:“明天我们还去火月那儿吗?“ “不去了,去干吗?人家怕咱们拖后腿,对咱们那么冷淡,让我们干了个通宵,水都不请我们喝一口,我们还去干嘛。“ “也是,她们的战力都那么高,不会有事的,我们等他们的消息就好了。“ 他们各自回了房间,片刻后便传出了鼾声。 黑暗中,牛掌柜突然睁开双眼,停止打鼾,飞身下床。 他悄悄的溜到熊可可的房间门口,趴在窗边听了听,确认他还在熟睡。 他扭身化成一团黑烟,飞进了厨房里,他来的锅灶前,把上面的大铁锅掀了去,掏干净了锅底的灰,露出一块平整的地面来。 牛掌柜暗催灵力,用手在地面上一拍,只见一个小小的法阵闪出幽幽黄光,整个地面便浮了起来,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来。 他拧身跳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暗室,四面石壁,角落里放着一个不大的木箱子。 牛掌柜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面残破的金色战旗,这是妖界帝旗的颜色,上面染满了深色的血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牛”字。 他轻轻用手抚摸着,又小心的折好,塞进了怀里。 他刚要关上木箱时,突然里面的灵玉发了一下光,他从那几块灵玉中挑出二块来,这是二块五品灵玉,是他和我第一次相遇时,从我手上得来的,够一家几代人过衣食无忧富足生活。 老牛的嘴比心硬。 当时,他嘴里说不要,脸上一付看不上的模样,但却悄悄地收了起来,一直藏在锅底下面的暗室里。 他把二块灵玉在脸上贴了贴,又亲了亲,小心的放回木箱里,在灵玉的闪光下,他看到了箱子最底下的那张古神符。 他那不聪明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原来,遇仙让熊可可带话,要的东西是这个宝物。” 凌晨。 火月一脸疲倦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家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她们商讨了一晚上,力图尽可能周全的想到攻打万神殿的各处细节。 无奈,万神殿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方,能知道的消息很少。 只听到过有人去,但除了相柳,没有谁能出来过。 而相柳也有二三百年没回去过了。 火月和琴师又去检查了各处物资的准备,当她走到雷火符的库房时,看到一屋子摆放整齐的雷火符。 火月问:“牛掌柜和可可走了吗?你没安排人请他们吃喝?” 琴师说:“没有。” 火月点点头,“也好。” 她的意思是,这次去万神殿,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与其让牛掌柜和熊可可觉得冷淡,也比带他们去,却无法带他们回来要好。 第71章 你听没听过轩辕红叶这个名字,我是轩辕家豢养的仙客 深冬凌晨,天色未明,淡淡的釉青色。 今天是火月和海河花约定好的日子。 火月知道她是个急性子的女人,也许她一会就到了。 她是那种不脱鞋就冲进卧室,直接跳到你床上的狠角色。 火月决定不睡了,等她来。 琴师为了她煮了一壶茶,拿来几盘小点心。 火月辞官后,他早就不是她的侍从了,但他仍做这些侍从该做的事。 火月还是一如从前使唤他,她说:“只有相柳那种娘娘腔才喝茶,我想喝点辣的。” “酒要等到打完万神殿之后再喝。”琴师说着给她倒了一盏茶。 火月“咕咚”一口喝光了,“换个大杯子,这个杯子太小,我怕一不小心塞到牙缝里。” 琴师不吭声,给她拿来了一个汤碗。 “关于鹤仙人你怎么看?”火月问。 “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琴师回答。 “被她杀死的人不更可怜吗?”火月说。 琴师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看天空,釉色已渐渐褪去,这是个白雾弥漫的清晨。 “也许我们不该去万神殿,如果子不语不出手,我们打不过她,但我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成功固然可喜,但并不是失败者都可怜。 “即便不是为了子不语,万神殿我们也非打不可,我答应过女帝帮她平复妖界。 现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前朝大将逃到了万神殿,他们还全是7品上的修为。 如果他们躲过了雷劫之后,会重新去夺妖都,到时侯,免不了还会一战。” 琴师笑了笑。 “真是搞不懂女人,你和女帝闹得那么僵,你还想着去帮她。” “女人嘴上闹僵了不是真的僵,心里闹僵了,嘴上反而会客客气气的。” 鹤仙人是万神殿里人员情报最详实的。 因为她实在是太有名了。 没有人天生就强,都是后来才变强的。 命运并不由人,而是她所处的环境,让她成为了这样的人。 鹤仙人一出生就是死的。 她没见过母亲,她的母亲也许死了,也许跑了。 她被她的父亲从壳里取出来,随意的丢在门口的雪堆里,一头白色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身上。 轩辕甲从哪儿路过。 “可惜,这么漂亮的小鹤。” 轩辕甲用各种最名贵、最稀缺的万年仙药救活了她。 在这动荡不安的乱世,仍有日月更替,天地也未变化。 乱的只是人心。 人界四王逐鹿,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每天的日子,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她活过来了,活在最底层,一栋挡不了风也遮不了雨,破败不堪的房子里,从小靠乞讨为生。 每日惶恐不安,每时每刻都可能会死,饿死,冻死,杀死。 贫穷,败坏,暴戾。 轩辕小雪叹了一口气,对她说:“这天气真好,风又轻柔,还能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轩辕小雪是轩辕甲的女儿,当然可以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那些看似平平淡淡不起波澜的日复一日,却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在恐惧中度过了童年,为了活下去,她每天都要拼命。 命运在黑暗中奔驰。 也许是那些万年仙药,也许是她那颗始终难安的心,她的修为很快达到了四品。 她的梦想是成为轩辕红叶那样的传奇人物。 红叶纵横九万里,一剑霜寒十九洲。 轩辕家有今天的成就,至少有一半是红叶的功劳。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 对轩辕甲一直心怀感恩。 他对她一直也很好,用自己的姓为她取名轩辕大雪,她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父亲。 轩辕大雪有自己的父亲,一头凌乱的灰发,总是还没有看到他的人,先闻到他身上的酒臭味。 他手里抓着一壶酒,每时每刻都保持保持着醉醺醺的状态,即使睡着了在梦中也会举起酒壶喝几口。 他的梦都带着浓厚的酒臭味。 他的酒品极其不好,喝多了不睡,而是兴奋,喊叫闹事,反复无常。 他会呵呵的傻笑着对大雪说,“我的宝贝女儿,让我看看你。” 马上就没由来的翻脸,怒目圆瞪,狠狠地撕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撞,一边撞一边用最脏最粗俗的话骂她。 疯了一样狂吼。 “我杀了你这个小贱货!你怎么不反抗,来啊,杀了我。” 她眼里迸出怒火,狠狠得瞪着他,嘴里,鼻子里流出鲜红的血来。 她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常常被打的满脸淤青。不是说她五岁之前没挨过打,而是她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了。 鹤和鹿在人界一直是独特的存在,和那些山野里的贼眉鼠眼,气质猥琐的乡下妖怪不同。 人们喜爱他们,有钱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豢养她们,并称之为仙客。 所以轩辕甲在大雪13岁的时候,很自然的提出了豢养她的要求。 她的父亲没有说话,只是醉醺醺的伸出一根手指,又指了指酒壶。 “每天一壶酒?” 他摇摇头。 “每天一缸酒。” 从那以后,他不再无时无刻的握着一个酒壶,而是每天泡在酒缸里。 大雪一直很奇怪,轩辕甲救了她的命,名字也是他起的,平时除了住,吃和玩都在轩辕家,为什么还非要征得这个酒疯子的同意,才能把自己接到家里。 这个酒疯子从来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却好意思提这样的要求? 她有些难为情的说:“让你养我们,怎么好意思?” 轩辕甲笑笑说:“难道你怕一条万里长河养不起两只小虾。” 轩辕和司马、诸葛、欧阳是人界四王,称的上是条万里长河。 鹿哥儿是个很美的女孩,你可把她当成百看不厌的风景。她却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她声音沙哑,十分爱笑,总是发出磨刀一样的“嘶嘶”的笑声。 鹿哥儿也是轩辕家的仙客,她来的比大雪晚两年,她13岁的时候,大雪15岁了。 轩辕甲教她们功法,爆发,控制,速度。 大雪十五岁修为突破五品,她的第一个任务是刺杀诸葛家的族长,因为他有做人皇的野心。 轩辕甲单独带她进了深山里,两个人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木屋里,住了整整一年,他教了她一剑斩仙的功法。 从深山里回来,鹿哥儿曾悄悄的问她,“轩辕甲的下腹部有一颗暗红色的痣,你看过吗?” 大雪害羞的点点头,面部滚烫。 那年鹿哥儿才13岁,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大雪没多想。 她爱那个男人,虽然她是和他女儿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情。 只要是他要她做的事,她从不多想。 大雪的第二个任务是司马家的大公子,他也有成为人皇的想法,司马大公子用一把玄宝级的刀,修为也远高于她,那次刺杀中她负了很重的伤,整颗脑袋差点被砍下来。 好在司马大公子缺少生死搏杀的经验,他一刀砍落,以为她死了,就收了刀; 好在她死过一次,又每天都在想如何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是呼吸一样的本能。 要想再杀她这种人,要刺穿她的心,让她甘心去死。 她在他收刀那一刻,丝血反杀了他。 鹿哥儿被派去刺杀欧阳,但刺杀失败,深夜里一只小鹿一身伤的从欧阳家逃出,背上还插着一把长剑。 欧阳在她身后喊,“多漂亮的小鹿,我喜欢她,不要追了,让她逃吧。” 大雪躲在暗处,还以为欧阳是个好人。 鹿哥儿逃回了轩辕府,哭的梨花带雨。 “我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他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我也曾是…你眼中…美丽的风景, 我只想做你的人,我只好提前动手。 但他的修为高我太多,身边也有很多帮手。” 轩辕甲轻柔的帮她包扎好伤口,又温柔让她回去养伤。 “欧阳并不喜欢你,他放你走,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但我不会那么做的。你刺杀失败,为他找到了正式攻打我的理由。他的兵比我多,也比我强。” 自始至终,他手没硬过,口也没硬过。 但他的心狠。 鹿哥儿转身时,轩辕甲手一挥,斩下她的头来。 鹿哥儿的脸上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年后,轩辕家向欧阳家俯首称臣,欧阳成了人皇。 大雪的第三次任务是刺杀人皇,但不是马上去做。 她要先学会忍受,忍受命运,忍受心中的爱意。 一剑断红尘。 我也曾是…你眼中…美丽的风景 轩辕甲先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最粗野的马夫,那个马夫又矮又丑,怎么说呢,夫妻之间床上的事不好说。 他玩腻了她之后,把她赶到街上去卖。卖的钱,他拿去嫖。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年。 她去刺杀欧阳时,还是失败了。 她逃走时,没有先回轩辕府,在死之前,她要先杀一个人。 一个把她带到这个世上的人。 她回来自己家里,一身伤,一身血。 她拔出剑来。 “我要杀了你,你这么穷,这么烂,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都怪你。” 她的父亲从酒缸里探出头来,冷笑一声,又低头喝了几大口酒。 ”你的命还没有出生就注定了,怪不了别人。” “我为什么有你这么一个爹!这不公平!”大雪一剑刺来,千剑如电。 爆发,控制,速度,都被她用到了极致。 她的父亲,抓着酒缸,纵身一跃,看似十分笨拙,却正好躲过了那从四面八方刺向他的一千把剑。 大雪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她从不知道他会功法,而且这么强。 她的父亲和酒缸又落回了原处。 他说:“我不是你爹,因为我是女的,我也不是你母亲,轩辕甲把你交到我手上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 大雪说:“就算是陌生人,那你也该对我好点,我从小被你打。” “按照轩辕甲的计划,我是你的第一试炼。 你本该杀了我的,你没有通过你的试炼。 你真是一个心肠软的女人,你不适合做刺客。” 大雪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听轩辕甲的?” 她把头埋在酒缸里,咕嘟咕嘟的喝了一会。 “我是谁,我是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你听没听过轩辕红叶这个名字,我是轩辕家豢养的仙客。” 第72章 再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和他单独在里面矜持、矜持 花街正午,晨雾消散,快雪初晴,天空碧蓝无云,明晃晃的白日照耀下的集市热闹非凡。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弥漫着各种声音。 火月坐在望月楼的三楼窗边,心中焦急,将一口银牙皓齿咬的咔咔响。 琴师不动声色的坐在她边上,神态悠然的喝着茶。 高漫妮虽然挂着一副笑容,但一会坐下去,一会站起来,现在又去了楼下。 拾花、子墨、红蔷安静的站在窗前,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海荷花竟敢言而无信,等我再见到她,非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不可。”火月恶狠狠地说。 琴师笑如和风,“她和你约了今天,但也没说是什么时候啊,也许晨时,也许午时……” 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划破长空,三只通体发着蓝光的巨大鲨鱼,拉着一辆黑铁战车,在无水的天空中破浪前行,向花街疾飞而来,宛如一道黑色利剑劈开了天空,发出阵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战车上面立着一个英俊的玉面少年,身着一身黑色重甲,手执一根银色长枪,上面挂着一条长长的黑色海魂幡,如一条黑色的长龙,盘旋游动,猎猎作响。 熙熙攘攘的花街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驻足举头观看。 又是一阵轰鸣,震的人目眩耳鸣,空中又现出千驾鲨鱼战车,整齐列阵,向着花街疾驰,每驾战车上面各有二名重甲武士,一名持枪矗立,手握黑旗,一名双手击鼓。 “咚……咚……咚”,战鼓声如闷雷一般响起,黑旗飘扬,?遮天蔽日。 花街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妖气冲天。 人们抱头四散奔逃。 有见过世面的行商之人,惊恐喊道:“这……这是妖海海盗……海荷花这是要抢花街?” 望月楼上紧绷着一张脸的火月不怒反喜。 “我就说吧,海荷花是个守信之人,这不是来了吗?” 琴师撇了撇嘴,笑着说:“等一会见着她了,我帮你摁住她,你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火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 突然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如炸雷,又如巨浪拍岸,地动山摇,整个花街都摇摆不定,桌子上的茶具被震的噼啪碎裂。 一座黑色的巨山跟在数千战车后面,缓慢地向花街飘来,渐渐将整个花街罩在一片黑影中。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声变的密集起来。 “鲲龙!海荷花这个女人,每次出场都这么势大。”琴师的脸上又惊又喜,不禁想起当年她千艘军舰围打妖都,也是一番遮天蔽日的景象。 众人抬头细看,空中的那座黑色的巨山,果然是一条披着重甲的巨大鲲龙,海荷花穿着一身玄天宝甲,腰挎双刀,威风凛凛地仰面站在鲲龙头上,身后整齐的站满了将士,正用鼻孔看着她们。 “一会她下来,你帮我摁住她,我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火月看着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呵呵笑着对琴师说。 海荷花抬腿一步,便从鲲龙头上飞落。 火月就扑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躲的追打了一番。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早就出发了,结果遇到了女帝的军械队,就先抢了她,发了一笔横财。” “女帝的军械队,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你一出海,她就出现在你面前,都抢了啥?” “一万重甲,五千天宝兵器和各种辎重,还有五千灵玉,反正我是发了一笔。” 火月一惊,“这么多,那不得一场厮杀。” “没有厮杀,就和白送一样,他们一遇到我,丢了物资转头就跑。” 火月笑了笑,“那也许她就是要送你的,以你的性格,直接送你还不一定要,不如让你抢。” 海荷花也笑,“管她呢,反正我是不会领她情的,她不敢打万神殿,我们帮她打了,才送这点东西。” “一万重甲,不少了,这可都是玄宝级的,估计已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二人说说笑笑。 琴师又煮了香茶,端到了桌上。 海荷花伸手抓起桌子,连同上面的茶壶茶具全从三楼扔了下去。 “一看到茶,我就想起相柳,只有他才喝茶,我们的肚子都是用来装酒的。” 琴师摇头笑笑,“上次见你一身宝甲,还是你我对立,想不到这次是同船共忾了。” “谁和你们同船共忾,船都是我的,你们有船吗?”海荷花哈哈笑着说。 琴师没有理她,带人下去将物资往巨鲲龙上搬运了。 “哎,相柳呢,我刚才提到了他,你怎么也不接茬说他,非要我明明白白的问出来,我怎么说也是个女的,粗是粗鲁了点,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海荷花又对着火月说。 “我已经派人找他了,相柳一会就来,你想怎么一个矜持法?” “你准备一个大床房,里面放一个装满热水的浴桶,满屋子里撒满玫瑰花瓣,把他给我带进来,再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和他单独在里面矜持、矜持。” 第73章 那就把他们关在这里,饿他们三天 谈笑间,火月命人重新搬来一张桌子,烫了一壶热酒。 高漫妮看到停在空中的巨鲲龙,知道海荷花来了,一颗等待的心也落了定。 她在园中折了一枝开满了的梅花,走上楼来。 海荷花第一次见到高漫妮。 她先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花香,再看到一个标致女子走上楼来。 手中拈着梅花一枝,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容华绝代,笑容可掬。 海荷花看的注目难移,意忘顾忌,站起来,伸手摸了摸了高漫妮的脸。 “假的吧,真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高漫妮连退了好几步,不知所以的立在那里。 火月对高漫妮笑笑:“荷花是个粗人,漫妮你不要介意。” 高漫妮规矩行礼说:“原来是花帅,久慕芳范,未亲眉宇,今日得见,果然不拘一格。” 海荷花伸手揽住她的胳膊:“漫妮你长的这么漂亮,说话也文绉绉的,相柳一定喜欢你。” 她又叹了口气:“想睡相柳,竞争对手真的是杀不完。” 火月笑着说:“漫妮,你别以为这个女人油腻,真要是当着相柳的面,却是一副冷艳绝尘的模样。” 高漫妮心里想,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要去打仗了,昨晚紧张的一个晚上没睡。 现在这个女人一来,却聊起了男人。 她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扫了一遍,空中海荷花带来的人马,士气高涨,自不必说。 身边穿着战甲的拾花、子墨、红蔷这些天一直绷着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这才是一场大战开始前最好的状态。 没有压力,也不恐惧,而是平静,从容。甚至,有些想笑。 她不由的有些佩服海荷花带兵的能力。 高漫妮跟着海荷花坐到了桌前,诚心的敬了她一杯酒:“我不会和你争相柳的。” 海荷花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姐妹,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可以介绍给你。” 高漫妮又说:“我的事先不用着急,不过相柳好像有女朋友了。” 海荷花“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谁,我去砍了她。” 火月噗嗤一笑,“她来了,你自己看吧。” 白光一闪,相柳拉着九姑娘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相柳笑着说:“九姑娘的护甲刚刚炼好,我们故而来的晚了。” 九姑娘又对火月和高漫妮施礼,谢她们送的数千年虺蛇皮,才炼成这身玄宝级的护甲。 她又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这是她第一次见海荷花。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高漫妮悄悄地看了一眼海荷花,她本担心她会真的一刀砍去,现在才知道刚才真是想多了。 海荷花不知在什么时候,一瞬之间,收了身上的战甲,身着一件绿如荷叶的长裙,肤白貌美,烟视媚行沈静的坐在桌前,就如一朵七月荷,只可远观般的悠远宅寂。 火月突然把拾花身上短刀拔出来,向九姑娘挥去。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九姑娘惊呼一声,躲闪不及,被一刀砍个正着。 只听“嗡”的一声闷响,刀被挡在离九姑娘身前数寸的地方,刀下有流光若隐若现出一张蛇皮的纹理。 “果然是一副好护甲。”火月叹道,又把短刀还给拾花。 “但我还是不想让九姑娘去。” “我想带她去见见我爹,虽然我们的关系不好,但他总得见见未来的儿媳妇。”相柳笑着说。 海荷花腾的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可我们是要去抄你的家啊,又不是去看你定亲。” “所以更要在家被你们毁掉之前,带她去看看。”相柳仍笑着说。 海荷花气的胸脯起伏了几下,又坐了下去,端起酒杯,又放下,手托着下巴,扭头不再看他。 “火月,哪有人大中午就请人喝酒的,还不快换壶茶。” 火月摆了摆手,让拾花去煮茶了。 要把茶换成酒的是她,要把酒换成茶的也是她。 拾花小声嘟囔着走了。 琴师上来,他已经带人将准备好的雷火符等物资装上了巨鲲龙,想请火月上去确认一下。 火月拉起海荷花,又对其他人说,“你们在这里稍坐一会,我和荷花上去安排一下。” 她们走后。 九姑娘说:“那个漂亮姐姐好凶,该不会就是海荷花吧。” 相柳说:“你猜的不错,她本在淡水河中修炼千年的荷花,却被人采去渡海, 咸水毁去了她的修为,她却又在海中苦修千年,成了妖海上的霸主, 大概是因为她的修行,一半是淡水,一半是咸水,她有二种截然相反的性格。” 琴师带着火月和海荷花先看了搬空了的库房,确认准备好的物资都搬出去了。 正要飞到巨鲲龙上,却被五个精壮的汉子挡到了前面。 那五个汉子,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火尊师,花帅,我们兄弟五人本是牛帝军中小校,现在花街乐坊谋食,今见大军集结,想加入效力。” 火月哼了一声:“乐坊的黄玉郞吧,你们好好的待在花街吧。” 黄玉郎说:“花帅,我们本是牛帝帐下熊将军的前锋校尉,熊将军投诚女帝后,我们便解甲投戈来了花街,但对花帅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随便让我们兄弟五人做什么都行。” 海荷花哼了一声,“我的兄弟也是各司其职,实在没有空位。” “如果您不答应,我们兄弟五人就跪在这儿不起来。” “那你们就跪着吧。” 海荷花说完,就拉着火月飞到了巨鲲龙上。 巨鲲龙并不是龙,背部平直,更像鲸鱼,却远比鲸鱼大的多。 这只巨鲲龙披着重甲,背上辅着一整块几里长宽的厚甲,二侧停满了鲨鱼战车,中间有三座高楼,中间最高的一座是指挥塔,前后二座稍矮一点的是兵站,高楼的每一层上都摆满了雷火炮。 所有的辎重和兵器,都被装箱运到了三座高楼里,分别摆进了不同的仓房。 火月疑惑的问:“我一直搞不明白,那个老牛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忠于老牛,女帝上位后,许多人解甲归田,许多人宁可逃去万神殿也不归附。” 她又看了一眼海荷花,“包括你,竟然为了救出老牛九次围打妖都。” 海荷花笑了笑,“你出身高贵的虎族,当然不会懂,牛帝之前,像我们这种没有出身,没背景的小妖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整个妖界都被你们这几大家族牢牢把持着。 我们这样的平凡小妖,不仅人族视我们贱如蝼蚁,而且妖族也把我们视若草芥。 我们一边和人族打仗,一边又被妖族悄悄的卖给人族当妖奴。 我们的命贱的值五百钱,贵点也就是一品灵玉。 牛帝上位后,不问出身,论功封赏,按杀敌的数目进级,刚才那个叫黄什么郎的才有机会当上校尉。 我才有机会成为妖海元帅。 牛帝有什么好的,值得我们追随? 他给了我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够强,敢拼,就可以有梦想。” 火月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女帝刚刚上位,为了坐稳,有些事不得不向那几大家族妥协让步,老牛创立的那个公平的时代过去了,所以那些跟随他的人,看不到了希望,所以离开了。” 这时,她们走到放雷火符的仓房里,这里整齐的摆满了数十个一人多高的大木箱,有几箱已经被搬出去,里面的雷火符被分发到鲨鱼战车上,还有几箱正在往外搬。 火月有些奇怪的问:“这些要搬到哪去?” 海荷花说:“你不会以为我的一万人只有一只巨鲲龙吧。” “有几只。” “这次我带了三只,花街停不下,还有二只巨鲲龙和五百艘战舰,停在外面。” 这时又有人来搬装有雷火符的大木箱,琴师带着他们避开了两个箱子,去搬其他的。 火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难道这二箱有什么不同? 琴师走过来,小声对火月说了几句。 火月一笑,也小声说:“那就把他们关在这里,饿他们三天。” 第74章 猪校尉,那个牛帝的事,还有的商量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 火月她们检查完物资后,已是傍晚时分,她们站在巨鲲龙身上的塔楼顶端。 脚下的花街,炊烟四起,华灯初上。 身侧一架架装满物资的鲨鱼战车,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起,他们提前出发了,去搜索和拦截鹤仙人的战船。 海荷花对火月说:“你好多年没打过仗了吧?” 火月点点头。 海荷花又说:“你们当年把我抓住,又放了我,是不是就想好了以后利用我干这些脏活累活? 这场仗如果胜了,就为女帝除去了万神殿这个心头大患。 这场仗如果输了,万神殿也怪不到女帝头上,毕竟你和女帝早就翻了脸,而我是个海盗。” 火月笑着说:“我们不会输的,我们有神,我带你去见她。” 她们从巨鲲龙上飞落地面,那五个扬言要长跪不起的汉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火月扫了一眼琴师。 琴师说:“他们混进装货的木箱里上去了,要我把们抓出来吗?” 海荷花说:“让他们去吧,我喜欢这几个人,不守规矩。跪着求不到的东西,敢偷敢抢。” 三个人先去了望月楼,叫上相柳,高漫妮等人,一起去了火月的府邸。 子不语和惠惠子她们还在这儿。 最近,子不语从花街的流浪艺人那里学会了一套算命的把戏。 大家都不信这个,好在还有惠惠子。 惠惠子16岁了,正是憧憬未来的年纪。 两个人天天乐此不疲的算来算去,关于未来,关于爱情,关于明天下不下雨……她们甚至算出了将来会生几个孩子。两个人面红耳赤看着彼此,“我们算这个干嘛?” 子不语说:“要不我再给你算算,你的第一孩子是男是女?” 火月拍了拍门,“语姐在吗?” 子不语正聚精会神的将九枚铜钱抛出,听到火月的声音,就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不在。” 火月就带着海荷花闯了进来。 海荷花第一次见子不语。 第一眼只觉得她清新动人,举手投足看似随意,却又觉得贵不可言,浑身上下不带一丝烟火气,一双眼睛更是清澈无瑕。 海荷花第一次见惠惠子,大吃一惊,伸手就要拨刀。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不是她。” 火月把惠惠子领过来,和海荷花打了招呼。 又趴在她耳边,小声地问:“她长的是不是很像她妈?” 海荷花说:“传闻说她不是被牛帝抢走了吗?怎么在你这里?” 火月刚要做答。 子不语拉着海荷花说:“你信命吗?” 海荷花点点头,“信。” “那我给你算一算吧。” “那就算算这次万神殿之战吧。” 子不语双手捧住九枚铜钱,摇了摇,口中说:“你闭上眼睛,心诚则灵。” 子不语将九枚铜钱轻轻抛起,屋子里正好有九个人。 八枚铜钱落到了桌子上,有一枚落到了地上。 “这次不算,再来一把……” “再来……” 海荷花轻轻地说:“不用再算了,没有哪场战争是不会死人的。” 她们终于出发了。 出了花街不久,便遇到浮在慕仙山上空的另外二只巨鲲龙和百艘战船。 站在塔楼上,向外望去。 山间天象澄明,月光大片大片洒落一地。 巨鲲龙一声地动山摇低吼,三只巨兽闪了几闪,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火月问海荷花:“想不到这些巨兽的速度这么快,你是如何收服他们的。” “说不上收服,人族常常来妖海,盗杀巨鲲龙炼丹,我保护他们,他们也会在我需要时帮助我,算是一种互助关系。” 月色满窗,她们趴在窗边看风景,聊天。 就像是一场长途旅行。 最后,她们终于想起我来。 惠惠子说:“也不知道遇仙现在怎么样了?” 子不语头都没抬说:“他好着呢,我能感应到他。” 她顺手又捏了一下我的心。 我感到心口一阵疼痛。 今天本来想死的,但眼睛已经睁开了。 小白看我醒了,扑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我中了她的幻术,很多时候,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 她刚才是真的打了我,还是我的幻觉。 小白不是一个能够安静坐着不动的女子,她一个人能发出一百个人的动静。 把她和我关在一起,对她是一种折磨,对我也是。 她每天变着花样折腾我。 大多数时候,我都闭着眼睛装死。 鹤仙人的战船一路向北,现在大概已经飞了5天了吧,天气越来越冷,透过舷窗,可以看到船身上结了厚厚白色的冰。 鹤仙人大概是为了减轻战船的重量,或是沿途设下埋伏。战船的兵少了很多,看守也从两个变为一个,有时候,一整天也没有人。 我和小白之间的冲突,大概开始于3天前。 小白说:“我带你逃出去吧。” 我说:“我不逃。” “你连我都打不过,你不逃,你能干什么?” 我没有理她,结果她把我打了一顿,并夺走了仓房内唯一的床铺,她连个床垫都没给我。 睡甲板真的很冷,尤其是晚上,我缩成一团,实在冻的受不了,就摇醒了睡在被窝中的她, “我想通了,你带我逃吧。” “那你求我。” “我求你带我逃吧。” 小白跳了起来,趴在门边听了听,那个晚上外面没有守卫。 她解开上衣的扣子,手伸进去。 我探头去看。 “你看什么看?” 我低下头。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雷火符来。 “你不问我从哪弄来的?” “你被带出去的时候,从士兵身上的偷的吧。” “那你怎么不偷?” “我觉得这个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白小心的将雷火符贴到墙上,和我一起躲到床后面,她催动灵力,轻轻说了个“破!”字。 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都轻轻震了一下,但墙却没有炸开,甚至毫发无伤。 这艘战船有鹤仙人设下的防护法阵,一张雷火符当然破不了。 小白被拖出去打了一顿。 “我早就知道这个不行。” “那你不早说。” “我说了,可你想试试。” “我生气的时候,可是会吃人的。”小白扑过来,眼中绿光一闪。 我就被她用短剑一样的爪子切成了几段。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身体却又完好无损。 我中了她的幻术,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逃避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 大多数时候,我就闭着眼睛装死。 让小白也分不清,我是不是在她的幻术中死了。 反正被关在船上,无事可做,而我也没什么话要对她说。 现在同样被关着的,还有熊可可,确切的说,是他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大木箱里。 现在这个木箱在一只巨鲲龙背上塔楼的仓房里。 那天他和牛掌柜在火月那儿制作完雷火符后,知道火月没有带他们一起去的意思。 他就想到了躲进雷火符的箱子里,混进来的办法。 熊可可撞开木箱的盖子,跳了出来,伸了伸懒腰,他已经在这个箱子里躲了三天,也饿了三天了。 他用鼻子闻了闻边上的几个箱子,这是一间存放兵器和符录的仓房。 “现在谁要能给我500串烤肉,我就跟谁走。” “呯!”的一声,后面的一个大木箱的盖子也被撞开了。 熊可可被吓的一激灵,呆站在那里没敢转身,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瞧你那点出息,要是我,至少要800串,再加5瓶烧酒。” 熊可可惊喜的转过头,果然是牛掌柜。 “你怎么也混进来了,身上有吃的吗,我饿了三天了?” 牛掌柜长叹一声,“我也饿三天了,真想念猪师傅家烤肉,回去一定要去吃个痛快。” 这时候,“呯!”的一声,又有个木箱打开,猪师傅烤肉店的老板从里面钻了出来。 熊可可和牛掌柜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猪老板说:“你们不用看我,我身上可没有烤肉。” “那你来干嘛,我们可是要去打仗,你事业有成,老婆孩子都有了。” “你说的对,我的那个小生意虽说不上事业,但红红火火,我们一家吃穿不愁,偶尔全家还能一起听听音乐。” 猪老板说着,走到了牛掌柜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但人啊,一旦饱暖就会有其他的欲望。” 牛掌柜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猪老板慌忙用手向上指了指,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精神上的追求。 我和你有过数次接触,但从未去想你的来历,直到那晚你来我店里吃饭,提到了那场战争, 虽然你的相貌和声音都和从前不同,但我还是认出了你来。 毕竟我在探子营干了几百年的暗探,我可以确定。 你就是那个人。” 熊可可看了看猪老板,又看了看牛掌柜,呆呆的问, “你……是哪个人?” 牛掌柜瞪了他一眼,“我是你老板。” 猪老板接着又说:“我少年的时候,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想当一个将军, 于是追随那个人,打了几百年的仗,战争结束了,我以为我的梦想也结束了。 直到那天我又认出了那个人……” 猪老板说着单膝跪下,“探子营校尉猪不足,愿追随牛帝前去征讨万神殿。” “我可不是什么牛帝。”牛掌柜踱了几步,“你快起来吧,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牛帝了。” 猪老板没有起来,另一只膝盖也跪了下去。 “啪!”一声,一个大大的肉饼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熊可可闻到了里面的肉香味,口水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猪老板伸手去拣肉饼,“我老婆知道我要出远门,为我烤了三张肉饼,里面全是精肉,二张被我吃了,还剩下这一张。” 牛掌柜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饼。 “全是精肉啊,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猪老板站起身来,将肉饼塞回怀里,“既然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牛帝了。” 熊可可跑到牛掌柜身边,“你赶快先答应,那么大一张肉饼,够我们三个吃一顿了。” 牛掌柜扭捏地说:“猪校尉,那个牛帝的事,还有的商量。” 第75章 作为牛掌柜曾经的敌人,他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 牛掌柜招呼猪老板和熊可可围坐在仓房一角,把大肉饼分成了均匀的三份。 熊可可伸手就要去抓,被牛掌柜狠狠敲了一下。 “我还没讲话,你就要先吃。” “那你快以妖帝的身份给猪老板画个大饼,我们好把他的大饼吃了。” “什么是画大饼,我真的是妖帝,你不信是不是?” “我当然信……咱们可以吃了吗?”熊可可一脸不信的表情。 牛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好的金色布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说着站起身把这块金色的布展开。 牛掌柜长的十分高大,拎着布的两个角,双手高举过头,仍有很大一团落在地上。 这是一面金色的旗帜,染满了红色的血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牛”字。 猪老板看到这面旗,诚惶诚恐的站立起来。 熊可可也瞪大了眼睛,“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 熊可可挠了挠头,嘴张的圆圆的,拖长着一个“哦……”字。 他脑子里只有肉饼,本以为是配合牛掌柜一下,骗猪老板的肉饼吃,结果牛掌柜却煞有介事的问他。 他还不到20岁,女帝登基都快50年了,他听说过牛帝,但没有见过,更不可能见过这面战旗。 他也不敢乱说,怕猪老板识破,只能一直“哦”着。 猪老板却“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旗前, “探子营小校猪不足,拜见帝旗,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熊可可一下子愣在那里,这个他跟随了几年的牛掌柜,这个世故,圆混,爱钱如命的小老板。 竟然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 他曾是妖界所有少年心中的偶像和英雄,也曾是人族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仓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呯!”的一声,又一个大箱子的盖子被撞开,五条汉子飞了出来,跪在猪老板的身后。 熊可可一愣,“这不是乐坊的黄玉郞吗,你曾是我哥帐下校尉,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还打过一架。” 黄玉郎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又正色转向帝旗。 “攻城将熊将军帐下校尉黄玉郞,拜见帝旗,吾等兄弟五人,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牛掌柜双手举着帝旗,人被挡在后面,一听又来了五个人,慌忙放下旗帜, “不是我不想答应,可是只有一张饼,只够我们三个,不够再分给你们五个吃了。” 黄玉郎笑着说:“我们本想追随花帅,潜上来时,带了一些酒肉,如牛帝不嫌弃我等卑微,愿呈上来给您。” “不嫌弃,快……都起来,大家坐……坐。” 牛掌柜一脸欢喜,把战旗交给熊可可叠好,“可可,我就先封你个护旗校尉吧,这个旗就先由你来保管。” 猪老板恋恋不舍的看着熊可可把战旗收到了怀里。 黄玉郎掏出一张储物符来,往地上一拍,果然,有酒有肉,应有尽有。 八个人,敞开怀,一阵猛吃。 酒至微醺。 黄玉郎借着酒,悠然说道:“牛帝,不如我们就此起事,再将帝位从蛇王那里夺回来?” 牛掌柜慢慢放下手中酒杯:“玉郎,你是不是喝醉了?” 黄玉郎慌忙起身,跪到牛掌柜身前。 “小的唐突,酒后失语,请牛帝责罚。” 牛掌柜双手把他扶起,“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我早就不是牛帝了。” 他笑了笑, “人山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世界早就日新月异了,咱们几个故人能有幸聚在此处, 酒后随口封个将位,倒是可以,但要说夺回帝位,那得喝多少酒,才能醉成那样。 万神殿本早该打的,当时我看不上,想先平定了人族再说,不想却为妖界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 这将是我老牛的最后一战,能和你们几个故人在一起,我早就心满意足了, 以后决不可再提帝位之事。” 熊可可手里拿着肉,和其他人一样,停在那里,听他讲话。 心里怕老牛感慨起来没完,等他这句话一完,就忙举起酒杯, “我敬几位老将军,老……”他举着杯子,心想总不能称呼“老牛”为“老帝”吧。 一时语塞,卡在那里。 好在牛掌柜也举起杯子,“都是老兵,来,咱们喝。” 说完,他一饮而尽。 花街的烧酒就是烈火,能燃尽人生的荒芜和遗憾。 老牛体会过英雄末路。 所谓乱世英雄,他当的够够的,一场战争打了五百年,他大多数的精力并不是耗在外部的敌人身上,而是内耗在维护稳定上。 他没想到打仗要花这么多钱,他也没想到当上妖帝也不是想印多少钱,就能印多少钱的,国库早就空了。 他想让妖界的几大家族拿出点钱来,给活着的将士发薪,抚恤阵亡的将士。 他们却哭穷,“真的没钱,能捐的都捐了,家里每天稀粥度日。” 他知道他们说谎,他真想抄了他们的家,但没有抄家的理由,即使抄了也不知道他们把钱都藏到哪了。 帝王的归途。 在战场上,他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牛帝。 在他那坚毅表情下面,他有颗柔软的心,他真的捱不下去了,真是觉得一步都走不动了。 但他谁也不能说,他拥有无上的荣光和自由,也体会着深不可测的苍凉与孤独, 战争不能停,既然开始了,就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每天都有人为了他的梦想死去,他什么也给不了他们,战场上活着的将士每天都吃不饱。 到处都是血与火,伤者的哀嚎,亡者的静默。 他被蛇王抓住后,在心底甚至还暗暗的感激她,把他从这种难捱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往事不堪回首。 “来,这一杯酒,敬余生。” 琴师正向这间仓房走来,他负责把物资搬上来,当然知道牛掌柜他们躲在里面。 他和火月说过,火月说先饿他们三天了,现在已是第三天了。 他是来叫他们去吃饭的。 没想到他们有酒有肉,这么热闹。 他笑了笑,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扭头悄悄地离开了。 作为牛掌柜曾经的敌人,他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 第76章 片刻之后,一个守卫打开门冲了进来 我想学幻术,但小白不会教我的,我只有自己想办法。 我慢慢睁开眼睛,对小白说:“你为什么要打我?” “其实,没有特别的原因,你打不过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 “那你能不能不打我?” “给我一个不打你的理由。” 我见她到现在还不动手,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就从床上跳下来。 我站在舷窗边上,眺望远方。有几座大山,悬浮在蓝天白云之中。 山间烟岚缭绕,云岫翻腾,瞬息万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清冽,船里的空气也十分的冷。 “我们都被关在这里,一起安安静静地看风景不好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 小白说着,抬手一掌向我挥来。 我不避不闪,她的手却打了个空。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说:“这几天我一直躺着,一直在想怎么破你的幻术。” “你看穿了我的幻术?虽然我的修为才4品,但我的幻术在妖界能排进前10。” “我当然看不穿,刚才是碰运气。” 她又一掌打来,这次我向后一闪,她的指尖擦着我的面颊划过。 小白又是一惊,“你果然看穿了我的幻术。” “没有,这次是运气好。” 她又扬起手。 我双手叉腰,大声说道:“你够了啊,再打我……我就用个恶心的办法对付你。” 小白放下手,疑惑地看着我, “你双手叉腰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脱裤子,别以为我是那种没见识的女孩,男人那玩意我见多了。” “你闭嘴,我叉腰是为了看起来有些气势,你再打我,我就吐口水了!” 我咳了一声,准备好了口水。 这招果然管用,终归是爱干净的女子。 小白后退了几步,但还没有放弃打我的意思,两只眼睛瞪着我。 我也盯着她的眼睛,双手叉着腰,有种谁先眨眼谁就输了的气势。 房间里安静着。 小白转头不看我,走到窗边,“算了,看风景吧,小孩子才玩瞪眼睛。” 我也转头看向窗外,小声地说:“我带你逃出去吧。”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小白一招得手,欢喜的跳到远处。 “别以为我打不到你。” “你不是说不玩了吗?” “我哪说了,你刚才说要带我逃出去?” 我点点头,“想出去吗?” “当然想,怎么出去?” “你教我幻术,我就带你逃走。” “你做梦。” 我又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小白在这里和我在这个狭小的仓房里,关了好几天了。 孤独寂寞冷,对我而言无所谓,对她而言却十分的难熬。 我常常躺着不动,也没什么话说。 她打我无非就是无聊想找点事做。 终于她开了口,“你先说怎么看破我的幻术。” “我都说了,没有看破,是碰运气,你要是想大范围的,快速的施展,眼睛会闪一下,就像是快跑会有风,但你慢慢走过来,我就感觉不到。” 小白点了点头,“聪明,你看的还挺仔细,那么你怎么带我逃出去。” 我从床上爬起来,解开上衣的扣子,手伸进去。 小白探头来看。 “你看什么看?” 小白一手扯开我的上衣,一手伸了进去。 她的手好冰。 她从我怀里掏出一张雷火符来,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也偷了一张,但上次用过了,挨了一顿打,没什么用?” 我没有理她,站到了窗口,看着外面悬浮在空中的群山。 “这里你来过,看过这些大山吗?” “我当然来过,这算什么大山,后面就是万神殿,这些山和万神殿比起来,只能算些碎石头。” “那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小白好奇的也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群山,她就是从万神殿出去的,对这些浮山并不陌生,现在看,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 我说:“大概三天前吧,我就看到了窗外出现浮山,然后船上的人就越来越少,后来船来到了这里。” “然后呢?” “然后船就一直围着这几座山慢慢的转圈啊。” 小白还是没有想明白,疑惑地问:“转圈又怎么了?” “船上的人越来越少,是因为他们要派人在山上设置法阵,这个法阵十分强大,需要有人守住阵眼,现在船上剩下的人可能至多十个左右,之所以转圈,是因为鹤仙人也不在船上。” “那又怎么样,鹤仙人不在船上,但她设的法阵,凭这个雷火符照样破不了。”小白扬了扬手里的雷火符。 突然她眼睛一转,惊喜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我们引守卫进来,把他打倒就可以逃了。” 我点点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上次,你怎么不让我打倒守卫逃出去?” “上次我不确定鹤仙人在不在船上。” “这次你确定鹤仙人不在?” 我叹了一口气,“这次,如果运气好,能逃出去。” “如果运气不好呢?” “运气不好的话,你又得挨一顿打。” 小白冷笑一声,“你还是真是聪明,可惜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就是鹤仙人。” 她一转身。 那个白发长腿的鹤仙人,就站到了我的眼前。 “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我看着她的背影,这是一个十分有诱惑力的背影。 她的白裙子稍稍有些紧身,她扭来扭去的走到了门边,弱柳扶风。 短短几步,却被她走出了春风十里的感觉。 我说:“要是想逃,就现在,剩下不多的士兵应该去吃饭了。” 小白回眸一笑,“竟然没有唬住你,很多人喜欢鹤仙人,你刚才有没有想法?” 我躲到了床后面,指了一下窗子,意思是,让小白把雷火符贴到那儿。 小白拿着雷火符,却直接贴在了门上。 我只好又躲到了床的另一头,捂住耳朵对她说:“来吧。” “你为什么不来?” “我是个凡人,没有灵力,引爆不了啊。” “你还真是屁用没有。” “对,我没用,一会被抓住了,别把我也说出来。” 上次只是为了能炸出个口子,我们能逃出去就行,小白没有注入太多灵力,而且是贴在窗边。 这次是为了弄出个大动静来,小白凝目聚神,双手一拍,大喝一声“爆!”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船晃了一晃。 片刻之后,一个守卫打开门冲了进来。 第77章 我不断的想,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小白打倒守卫后,我们便从仓房里逃了出来。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曾经人来人往的战舰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二侧一间间的仓房也关着门,里面静悄悄的。 走廊里莹石灯发着淡蓝色的光,空气比仓房内更加冰冷,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搓了几下手,口中能呵出白气来。 小白在前面小心的向外走着,警惕的四边看。 我跟在她身后,她本来就有些纤瘦,昏黄不明的走廊里,更是显得瘦瘦小小的,惹人怜爱。 我越走越慢,突然站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来。 “快点跟上来啊。” “你别玩了,这是你的幻境,走什么走。” “厉害,你怎么识破的?” 我无奈的看了看地上,“我们从莹石灯下经过时,你和我的影子是反的。” 走廊上的莹石灯每间仓房的门口都有一盏,如果不是我们二个人几乎同时经过,很难发现影子的方向不对。 小白低头看了一眼,“你说的对。” 她打了一个响指。 我们果然还在仓房里,门上还贴着那张尚未引爆的雷火符。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看到的幻境。 我跟着她走了那么久,却一直原地未动过。 小白聚集好灵力,双手用力一拍,“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两个守卫冲了进来,“你们又皮痒了?” 小白化指为剑,闪电般的冲了上去,刺中了一个,却被另一个守卫一脚踢飞到墙上,这个守卫十分高大强壮,站着不动,就把仓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没有扶受伤的同伴,而是向小白走去。 小白坐在地上,两手撑着身体,不断的向后退着。 “遇仙,快跑,不用管我。” 那高大的守卫,转头看向门边的我。 小白趁机从地上弹起,跳到他的肩上,短剑一样的手指,刺穿了他的脖子。 小白翻身从他身上跳落。 高大的守卫轰然倒地,鲜血溅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小白来到门边,对我轻轻说道,“走。” 我慢慢地走到床边,仰面倒到了床上。 小白只好又走回来,紧张地对我说:“你咋躺下了,快走啊,再不逃就逃不掉了。” 仓房外面,传来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我叹了口气,“大姐,你别玩了行不行。” 小白脸上紧张的表情,一点一点舒展开,婉儿一笑, “厉害,这次你根本没时间思考,怎么识破幻术的。” 我坐起来,“一眼就能看出来啊,你爱干净,穿了一身白,但杀了两个人,一点血都没染上。” 小白点点头,“你第一次看出来,是因为外部的细节,第二次是对我了解。” 第三次,还是小白的幻术。 这一次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她站在我的身前,而她身上那种芬芳气息却是从我身后传来的。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要是不想出去,就算了。” 小白呵呵地笑,“是你要学幻术的,说说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这时已经入夜,窗外的景色暗了下来,能看到满天的繁星。 仓房内宁静暗幽,小白站在我身前温柔地看着我,碧绿色的双目犹似一泓秋水,夜色美好,人也美丽。 窗外闪烁的星光,犹如细细燃烧着的火。 我却感到了失落。 那些守卫大概已经从餐厅里回来了,各司其职,我们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我说:“你刚才施展的幻术,并不是你制造的,而是我自己制造的。” 我转头不再看她,走到窗前,战船慢慢地在空中飞着,我看着满天的星河。 “每个人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会有几种想象,或者说每个人都有几种不同的性格,你只是把它激发了出来。 就像是从这里逃出去,我的一种性格会乐观的以为会很顺利,悲观的性格以为会遇到守卫…… 你只是诱发出了我体内的这些性格,让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景象。” 小白点点头,“聪明,如果不是你没有灵力,学不了任何功法,我不会留下那些破绽,让你能参悟这么多,其实还有好多种,但这次我就教你这么多。” 她走过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我的衣袖,扯了扯,“走,我们先吃饭去。” 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守卫还没来,我们怎么去。” 小白没有理我,慢慢走到门边,伸手推开了门。 这一次,不是幻境。 我跟着她走了出去,走过空荡荡的走廊,二侧的仓房内也空着,我们一路走到了餐厅。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 小白挑了一张桌子,又进到后厨里取来二盘肉、一壶酒。 她坐在我对面,她的脸容仍然很静,眼睛里却透出孩子般的顽皮。 “要不我们去甲板上吃,那儿有月光,这里有些黑。” 她一摆手,我们就坐在了甲板上,月华如水,星空灿烂。 “不了,还是去餐厅吧,外面太冷了。” 她又一摆手,我们仍然坐在餐厅里。 “你怎么不问我,这艘船上发生了什么?” 我低头搓了搓手,的确是这几天,我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我没有想到人全走光了。 我问:“什么时候发生的?” “已经有二天了吧,这里只剩下你和我,你一直觉得没有变化,是因为中了我的幻术。” 我心中感到一阵寒气,竟然在她的幻境中生活了两天,却毫无察觉。 明明没有人,还一日三次,跟着并不存在的守卫出来吃饭,洗漱。 刚才还为了识破了她的幻术沾沾自喜,那不过是她幻境中的幻境,她还故意留下了破绽。 如果,她真的想要困住我,我是不是真的能走出来。 这船上所有的人,除了小白和我,都在两天前离开了。 这一船满满的二千人,都分布在万神殿沿途的浮山上设置法阵,这个法阵很强,能封印神。 所有派去的人,都是死士,只要发动这个法阵,都会受到反噬。 鹤仙人就潜伏在这个法阵里,等待机会,她是个刺客。 而和我关在一起的小白,从一开始,就是真正派来看守我的人。 我之所以这么重要,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子不语唯一可以寄生的人。 小白什么都和我说了。 这大概是我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我低头看着盘子里的冷肉,被切的四四方方的,上面有层薄冰,味同嚼蜡。 小白打了个响指,“我给你热一下吧。” 盘子里的冷肉就成了一只烤的金黄色的鸭子,上面还缓缓的冒着热气,肉香四溢。 我撕下一条肥美的鸭腿,咬了一口,满嘴流油。 她双手摆弄着胸前的长发,眼睛幽幽的看着我。 在这个女人面前,我看到的、听到的,吃到的…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这不是法术,把冷肉变成了鸭子;也不是梦,可以从中惊醒过来。 这是幻术,冷肉没有变,我看到的,我吃到嘴里的却成了烤鸭。 也许,这盘子里连冷肉都没有,我也没有坐在餐厅里,而是仍被关在仓房中……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我的自信和我的世界正在一点点的崩坏。 也许幻术不能直接杀死人,但能杀死你的心。 我安慰自己,也许,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幻境,永劫回归,谁也无法超然存在。 我要学会乐在其中。 我曾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困住过,一个会读心术,一个会幻术。 在她们面前,一个需要隐藏真相,一个需要找出真相。 我笑了笑。 小白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曾被一个女孩困住过。” “你怎么看那个女孩。” “眼睛很大,很漂亮,我喜欢过她。” 小白突然把睛睛睁的有鸭蛋那么大,她娇笑着说:“你这个人真坏,这不挺会说话的吗?”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一个顾晓仙的姑娘。” “啪!”她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那个顾晓仙在哪?” “不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非要缠着她,逼她将就我。” “男人都是这么无耻,你甚至都不狡辩一下!” “我有什么好狡辩的,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不想改变她,我只能改变我自己。” 喜欢蝴蝶,可以去抓,也可以去养花。 小白打了一个响指,几片粉色的花瓣飘落在昏暗的餐厅,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餐厅变成一片开满了鲜花的田野,到处都是美丽的蝴蝶。 她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想的蝴蝶? 那句话我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我的心思被她看出来了。 或者是,在幻境中我以为我没说,实际上我说出来了。 “你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这就是幻术奥义,幻术就是懂的人性,并利用人性的弱点,只要你有所期盼,我就能趁虚而入。” 小白认真的说,那一刻,她一本正经的,成了我的幻术老师。 我问她,“你说你的幻术能排进前10,那么排在第一的是谁?” 小白一字一顿的说:“那个人,你这辈子最好别遇到,如果你中了他的幻术,这一生都只是他的棋子,永远都不可能摆脱他的束缚。” “他的名字,叫做轩辕甲,是鹤仙人的主子。” 我盯着她的眼睛,也一字一顿的说:“他也是你的主子吧。” 小白满眼震惊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在你取雷火符时,我无意中看到的,你胸上有个飞蛾的纹章,那是轩辕家的纹章,我在书上看到过。” “下流之徒,眼还挺尖。” “我以为你要掏法宝,无意的。” 子不语喜欢看书,她也曾逼我读过许多书,我对人界几大世家都有所了解。 轩辕家的纹章是火焰,那些追随他的人是飞蛾。 小白笑了一下,“算了,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怕法阵还没有布好,子不语就闯过来,留着你可以要挟她,今天法阵布置好了,留着你也没用了,按照鹤仙人的命令,我本来该杀了你的。” 她站了起来,“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走了,希望你能从这个幻境走出去,这是我要教你最后一招。” 小白一转身,不见了。 我一个人坐在一片开满鲜花的田野里,我不断的想,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第78章 如果万神殿要伏击她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万神殿之战,火月那边的人物已经说了,万神殿的人物也要介绍一下。) 小白离开之后,世界突然变得十分寂静。 她不是一个安静的美女子,她美,但她不安静,她一个人能发出一百个人的响动。 她在身边的时候,我觉得太闹,就一直躺着装死。 她安静的立在窗边,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她看云时很静,当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我却觉得像盛夏鸣蝉,嘈杂喧闹。 现在,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安静,而且漫长,时间也停止了。 我突然觉得十分失落。 静静的田野,没有风,百花盛开,蝴蝶飞舞。 蔚蓝色的天边有云朵堆聚着。 为了能从这里走出去,我用了最笨的方法,向一个方向走了很久。 我以为船上的这个餐厅再大,也不过是一个100多步的空间。 我数着步数,笔直的走了一万步,前方仍是看不到尽头的田野。 我颓废的躺在地上。 心一灰。 太阳就就被一朵厚云遮了起来。 一个念头出现,不会下雨吧。 几滴雨便开始落到了头上。 幻由心生,我不断的对自已说,这里没有田野,没有花,也没有蝴蝶。 这个世界虽然是小白创造的幻境,却是我的想象力在不断的完善它。 这个幻境,也许小白只是设定一个幻阵。 花和蝴蝶都是来自我的想象,所以我也根本不可能从中找到破绽。 我必须停止所有不好的想法,要不然,这些坏的想法可能真的会出现。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伸出手掌,闭上眼睛,想象着手掌上面出现一只金色的蝴蝶。 不久之后,觉得掌上有风,再睁开眼时,就看到手掌上有一只金色蝴蝶正拍打着翅膀。 我手一扬,让蝴蝶飞走了。 我觉得我可能找到走出这个幻境的办法。 我开始闭上眼睛想象出一扇门,我打开就能出去。 门却没有出现。 不会吧。 我闭上眼睛,想象手里出现一朵花,手里就出现了一朵花。 难道只有想这些没用的,才能实现。 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是什么幻境,更像是我真实的人生,所有担心的事情都发生了,所有期盼过的,终未实现。 我不禁有些失望,花朵在我手里破碎,凋谢,飘落了一地,我突然生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 我的生命里我第一次感到恐惧:为我所想。 我越想害怕的东西,这个世界就会越变得令人恐惧。 在更坏的念头出现之前,我赶紧闭上眼睛,想象出现一个洞,我可以钻出去。 洞也没有出现。 我不甘心的又闭上眼睛,这次要想一个不一样的东西,能带我离开这里。 我还没有开始想象,就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座黑乎乎小山向我奔来。 都是幻想,都是我的想象。 我站在那里没动,闭上眼睛,想象着它消失。 “嘭!”的一声。 我被这座小山撞得飞了出去,浑身骨头像被撞散了架。 我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才看清,原来撞到我的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我好奇的看着它,这是我想出来的? 我走上前去摸了摸它,敲了敲它的贝壳,除了大,这确实是真的乌龟。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赶紧收回了手,“对不住,大乌龟,那个……你怎么进来的。” “你是不是个傻子,难道不认识大圣?” 乌龟的嘴没动,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十分清秀的少年,穿着一件海蓝色的衣服,正端坐在龟背上。 我疑惑的问:“你……是……大圣?” 清秀的少年从龟背上跳了下来,站到乌龟的头边上,捂着乌龟的耳朵,他的声音不大,但我却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圣,这个人看上去,大概是个傻子。” 原来大圣是这只大乌龟。 乌龟当然没有说话。 少年却点了点头,嘿嘿笑了几声,“你也觉得他是个傻子吧。” 他看上去就像个小傻子一样,什么话在说之前,都先要和这个不说话的大乌龟商量一下。 少年转过头问我:“小傻子,鹤仙人呢,怎么他的船上就你一个人,我刚从万神殿里出来,看到他的船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我听他说是从万神殿来的,而且和鹤仙人这么随便,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不简单。 叫我“小傻子”我也只好认了,我不敢乱说话,就支支吾吾回答他。 “你是?……大号叫什么哥。” “我你都不认识,新来的?”这个少年说完,又趴到大乌龟的耳边小声说,“他果然是个傻子,鹤仙人才留他看船。” “是啊,怎么称呼啊,大哥。”我想既然他以为我是鹤仙人的人,不如将错就错。 “大哥?……这个小傻子,管我叫大哥?”少年呵呵傻笑,拍了拍大乌龟。 “我叫百里玄武,是万神殿四方守将的北方守将。小傻子,鹤仙人呢?” “鹤仙人带人在浮山里设置阵法,准备伏击火月她们。”我把小白和我说的,又告诉了这个少年。 百里眉头一皱,又对大乌龟说:“这个鹤仙人,就是爱出风头,想一个人挡住她们,她只知道火月,子不语,却不知道海荷花的厉害。” 他转头又对我说:“幸亏我来了,多谢小傻子你告诉我。” 说完,他跳上了大乌龟,看样子,他准备走了。 我怕他走,忍不住叫住了他。 “那个……百里……将军,”我心想他明明是个少年,一点将军的样子也没有,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这儿有个幻阵,把我困住了。” 百里哼了一声,四面看了一下,疑惑地问:“哪里有什么幻阵?” 我心里一惊,原来这个幻境只有我看的见。 “你看不到吗?就是白露设置的,想什么就有什么的阵。” “小狐狸的万象阵啊……坏了……小傻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百里从乌龟背上又跳了下来,又趴到大乌龟耳边上说,“这个小傻子挺坏啊,他不和我说,我就看不到这个阵,也能带他出去,他现在和我说了,我也被困在这里了。” 他转头向我,“你这个小傻子,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和大乌龟说的那么大声,我能听到,你也被困住了。” “小狐狸这个小破阵,最神奇的地方,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而是……”他卖了个关子。 我以为他能破除这个法阵,来了精神,“是什么?” “是没有灵力的人,也能施展。” “没有灵力也能施展,”我心中一热,这说的不就是我吗,看来小白是真的想教我一个幻术。 可她把我困住,却没有告诉我怎么破解。 难道她以为我能走出去? 我忙问百里,“这么说来,你能破除了。” 他低头小声的说:“我们百里家,以武道为强,并不擅长诡道,这个阵,小狐狸的确教过我如何破解,可是我……忘了……” 我仰面倒在草地上,“还以为能出去,结果碰到了个小傻子。” “你骂谁是小傻子,别以为你是鹤仙人的人就敢乱说,看我不弄死你。”他一掌挥来。 一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啪!”的一声巨响,我被拍的血肉横飞,深深地陷进了地里。 我一点一点从地里爬了出来,好在我的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死不了。 但这种被拍扁了所能感到的巨痛,我真的不想再挨一下了。 百里好奇的看着我,“刚才大圣一下子没撞死你,我就觉得你小子有些古怪,你不是鹤仙人的人吧。” 我连忙摆手,“别打了,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也是,你有办法?” 我点点头,慢慢地走近他。 心里想,我要是有办法,我早就出去了,我现在要靠身上的镇龙枪,让他的灵力使不出来。 拼力气,我可不一定输给这个瘦弱的少年。 等我走到这个少年身边时,我就跳到他身上,用胳膊和腿紧紧地缠在他的身上。 我用戴着镇龙枪的手,紧紧地按向他的心脏。 咦,怎么软软的。 想不到这小子看起来挺瘦,胸肌还挺大。 这个感觉,好奇妙。 他不会是女的吧? 百里大吼一声,“你这个登徒子,你完蛋了,你死定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各种狠话,双手抓着我,想要把我甩下来,结果却和我一起滚到了地上。 我死死的抱住她。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我现在松手,肯定活不了了。 百里向大乌龟大喊一声:“大圣,吃了他。” 大乌龟张大了嘴巴,向我走来。 这个时候,子不语打了个喷嚏,说:“不好!” 火月忙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子不语说:“我觉得头好晕,想回房里休息一下。” 火月展眉一笑,“我陪你进去吧。” 巨鲲龙飞入这片悬浮的群山之后,火月她们几人就来到了塔楼的外面。 她们依然谈笑风生,但她们也知道这里已经离万神殿不远了。 如果万神殿要伏击她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第79章 既然你们都认识,他们二个就留下去厨房做饭吧 远处,天空中挂着苍白的一轮弯月,夜色深蓝而黑暗,空气冰凉,没有风,没有云,悬浮的群山静静的飘在空中,世界一片寂静。 突然,浮山上跃起一片白色的大鸟,扶摇直上,汇聚到了一起,惊叫着向远处飞去。 一排战舰摆着整齐的队形无声的掠过群山,跟在后面就是称霸妖海的无敌舰队,整支舰队以三只巨鲲龙为中心,组成一个大大的“品”字形,密密的摆满了天空,像一片巨大的乌云,渐渐的罩住了群山。 大军入境,黑云压城。 整支战队寂静无声,每个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在每个人平静的表情下面,心里都翻滚着一团热火。 这划过长夜的无敌舰队,就是他们的宣言。 我来征服我所看到的一切! 火月站在塔楼顶端的平台上,凝视着远方。 她是唯一例外的人。 突然她记起了上官慕仙的脸,好像突然和命运打了一个照面。 那个她曾经想要停下来,稳定下来,和他一起过平淡普通生活的男人。 命运引领顺从者,拖曳不情愿的人。 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操纵着她。 对她而言平淡的生活才是最难,接受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让别人对她也不再有所期待,才是最难的。 她很久没有打过仗了,她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死亡和失去。 在战争中她失去了父亲和三个哥哥。 她喜欢花街的生活,每天只是吃饭,工作,睡觉,有空和朋友一起喝茶。 所谓工作也不过是和琴师他们开个会,所有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比自己做还要放心。 世界没有改变。只是她变了。其实她也没有改变。只是心情不一样。 火月看到海荷花在各艘战舰之间飞来飞去,每天,每艘战舰,每个人,从舰长到最不起眼的小兵,她都会见一遍。 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叫什么?” 他“啪!”的一声,站得笔直,仰头大声地说:“报告花帅,我是第7号舰射手鲁班。” “什么……卤蛋是吗?能不能在战场上好好表现一下,让我能记住你的名字。” “能!” 每个兵都愿意为她慷慨的前赴后继。 她是一个战争贩子,生来就是为了征服。当年,她率领成千上万的战舰铺天盖地的围住妖都。 单刀冲阵,破城而入。 女帝只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就说:“活捉她,我需要一个她这样的将军。” 如果不是那时,那些兵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早就被收买了,妖都早被她攻破无数次了。 如果那时的她,带的是现在的兵。 火月不敢想。 琴师带着牛掌柜,熊可可,猪不足和黄玉郎五兄弟走过来。 “火姐,我把他们带来了,你要不要安排一下。” 火月用十分轻蔑的眼光扫了他们一眼,这是领导者的姿态,所谓慈不带兵。 如果你想我尊重你,那你要让我看到你值得尊重的地方。 “你让荷花安排他们吧,她是总指挥。” 火月说完,摆了摆手,让琴师带他们走了,自始至终的没正眼看他们一眼。 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来这里送死。 牛掌柜他们跟着琴师去找海荷花了。 熊可可走在后面,小声的对牛掌柜说:“老帝,你不是说凭你和火姨的交情,她至少会给我们安排一艘战舰吗?” 牛掌柜转身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不是和你们说了吗,谁也不许透露我的身份,你叫我牛掌柜。” 熊可可摸着头,连说好。 牛掌柜说:“我和海荷花的交情也不浅,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巨鲲龙的背上有三个由栈桥相连的塔楼,火月她们在中间最高的塔楼上。 海荷花的指挥所在最前面的塔楼上。 他们走在去首塔的栈桥上,突然一阵风,一个巨大的黑影飞上栈桥。 一个铁塔般的巨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面白如玉,却棱角分明,带着一股难驯的野性,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 他赤裸着上体,肌肉线条分明,重甲拎在手里,身上的汗散发出酷夏海洋里风暴的气味。 熊可可的个子不低,可在他面前也是矮了一截,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低声地说:“大鲨鱼。” 大鲨鱼笑着和琴师打招呼。 琴师也笑着做答:“岚,你刚巡逻回来吗,要去见荷花?” “是。” “那一起走吧。” 岚是鲨鱼战车队的首领,也是掌旗先锋,鲨鱼战车队共有二千余人,分成四队,每天轮流在战舰编队上下前后左右的高速巡游,为了不发出声音,巡游中,他们不会驾驶战车,而是披甲化成鲨鱼形态在空中潜行,所以在这寒冷的夜晚,他会一身大汗。 他们一同来到海荷花的房间,岚先进去汇报了周围的情况。 琴师便带了牛掌柜他们进去。 海荷花先看了看黄玉郎他们兄弟五个,没说多余的话,只问:“怕死吗?” 黄玉郎“啪!”的一声站的笔直,当年从军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声音洪亮的说:“不怕!” 海荷花满意的点点头:“五品,岚,你安排两辆战车,让他们五个跟你。” 猪不足“啪!”的一声也站直了身子,“我也五品,以前探子营的,想当先锋。” 海荷花看了他一眼,“你当先锋……怎么说呢,我的先锋要长的有气势些。” 猪不足低下头,这不是第一次因为长的丑被拒绝了。 海荷花说:“要不你在后面打鼓吧,正好6个人,每3人一辆战车。” 岚带着他们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牛掌柜和熊可可。 海荷花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转过身去。 牛掌柜悄悄向熊可可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我们配有更好的安排。 海荷花说:“琴师,你去准备一艘小船。” 牛掌柜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小声的对熊可可说:“怎么样,要单独给我们配战舰。” 海荷花又说:“把他们送走,一个三品,一个二品,来捣什么乱?” 牛掌柜的脸一下子臊红到了脖梗子。 琴师捂着嘴笑了起来,“牛掌柜,要不要我暴露一下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海荷花奇怪的又打量了一下牛掌柜。 也许时光不能改变妖怪的外貌,但境遇可以。 老牛先是拖着中毒身体艰难的活了几年,后来又被高漫妮剥皮割肉刮骨洗毒,再重新拼合起来。 高漫妮经手的东西,都会变得很高漫妮,精致,好看。 老牛的气质和容貌早就和从前不同。 牛掌柜低头不语,被从前的手下瞧不上,难道真的要吃老本? 这时候,惠惠子和子不语走了进来。 自从进入这片悬浮的群山之后,子不语就时不时的觉得一阵头晕心慌。 战舰进入群山越深,这种感觉就越重,片刻无法安坐休息,但别人都没事。 惠惠子说她晕鱼,于是,天天带她到处串门。 惠惠子见到牛掌柜和熊可可,笑着打了招呼。 海荷花问:“原来你们认识。” “我老板,开客栈的。” “那他们会做饭吗?” 惠惠子撇了撇嘴,“他们哪里会……” 牛掌柜和熊可可不停的向她打眼色。 琴师抢着说:“他们会。” 海荷花说:“那好吧,既然你们都认识,他们二个就留下去厨房做饭吧。“ 第80章 这还是我牛生第一次,被吃饭打败了 厨房在尾楼,琴师带牛掌柜和熊可可过去。 在栈桥上,琴师问:“老牛,你为什么不让我表明你的身份?” 牛掌柜阴着一张脸,走到栏杆前,看着寂寥黯夜中闪烁的繁星,心中暗想,自己也曾如明星被人仰望过,现在却成了暗夜的一部分,不禁轻叹,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熊可可怕他感慨起来没完,低头拉着琴师向前走了。 琴师有些潸然,他知道这首诗的后两句是,哪晓岁月蹉跎过,依旧名利两无收。 牛掌柜慢慢跟在他们身后,心潮不定。 他觉得,海荷花虽是他封的妖海元帅,但那是她凭自己的本事打下来的。 当年,他一心只想对外降服人族,率兵深入人界,战线拉的太长,物资补给不足。 为了新增一条补给线,他听从了虎帅的建议,决定收服妖海。 虎帅,也就是火月的父亲,就把海荷花推荐给了牛帝。 “她本就是妖海之妖,也是我帐下一员战无不胜的猛将,派她去,一定能抢得妖海。” 牛帝满心欢喜。 结果却看到是个姿色艳丽的女子,虽身形健硕,目光犀利,有虎豹之气。 但心中仍有几分不屑。 便随口封了她一个妖海元帅的名号,指派了二百余人跟她去远征妖海。 临行前,看她只带着二百多人,的确是有些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便取下身上一直用的大剑送给了她,这柄大剑一人多高,宽约两掌。 这并不是什么非凡的宝物,但也跟着他征战了几百年,不知斩杀了多少仙士名将。 竟也成了一把能令人族或是妖族闻风胆战的名器。 他对此剑也十分爱惜,每日用自己的灵力潜心修炼。 海荷花感激的双膝跪地,双手接剑。 “荷花此去征服妖海,定不负牛帝重望。” “好,不要逞能,保住小命,等你到了妖海,人马安定后,我会再派些兵将给你。” 牛帝话虽这么说,但之后却再未派去一兵一卒。 海荷花走时,又转身遥问:“荷花敢问牛帝,此剑名为何?” 牛帝一时无语,他并未给此剑取过名字,张口答道:“不过是微时故剑……” 海荷花已经走了。 妖族没有爵位世代传承的世家,但有妖王,比如狼族有狼王,蚁族有蚁王一样。 当时的妖海牢牢的掌握在四大妖王手里。 妖海辽阔无限,这四大妖王世代苦心经营数万年,各自手上有精兵良将数万之众,当然不会轻易交出妖海。 海荷花带着区区二百兵,用了几年,便将四大妖王打的服服贴贴,不仅统一了妖海,开辟了海上运输。 而且组建了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大小战舰更是不计其数。 成了真正的妖海之主。 牛掌柜心里想着这些陈年旧事,心中不觉有愧,海荷花和他能有什么旧情。 一个口头封的元帅? 二百人去夺几十万人的地盘?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甩手不干了吧。 一把旧剑? 从心里讲牛掌柜对这把剑还是有些怀念,可他这次再见到海荷花,发现她用的是双刀。 并未看到那柄大剑。 这二把刀,他也认得,是仅次于神宝的玄宝,是真正的宝物,也是女帝的兵器。 牛掌柜心里酸溜溜的想,海荷花还真是个人物,二代妖王都把自己的兵器送给了她。 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帝赐她宝刀,是基于对她的器重,想要拉拢。 而他不过是觉得不好意思,又搭了一件器物。 没有来历,只是一件赠品。 琴师带他们来到厨房。 熊可可本以为这里是个松散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却是管的最严的地方,有三道门卡,琴师带他们过了第一道卡,来到第二道卡时,来了三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木盘,来接迎他们。 这三个女子身材窈窕,长相冷艳,皮肤泛着淡蓝色的光,走近仔细看竟然是半透明的。 熊可可吃惊的小声对牛掌柜说,“是水母,这一路我们遇到的,全是海鲜。” 这三个女子,分别走到他们身前,原来她们手上捧着的木盘上,是白色的衣服。 她要带他们去边上的一排小房间内,换下身上的衣物,外面的东西一律不能带里面。 琴师便站住,笑着说:“我不进去了,你们带他们二个去就行。” 熊可可跟着一个圆脸的女子向一个房间内走去,“是要在你面前,把所有的衣服全脱光吗?” 女子并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还怪不好意思的,我还没有在少女面脱光过……你多大了?” 牛掌柜站着未动,他心里惦记着带在熊可可身上的帝旗。 就对琴师说:“你不能帮我们通融一下?” “这个真心通融不了,厨房的规矩是海荷花定死的。” “女人真是麻烦,只关心吃。” “你这句话说的不对,海上做战和陆地不同,陆地是分兵起灶,按伍按班各自生火造饭,但海上这整艘船都由这一个厨房供应食物,万一有人混进来投毒,所有人逃不了,所以这里是重中之中。” 牛掌柜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但他不想让人看到那面帝旗,于是不甘心的问。 “那厨房里有没有不用进入到二门的事物,我看一门那里好像也有不少人。” 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开口说道:“如果你们不想再往里走,可以留在一门做先吃。” 另一个女子,轻声笑道:“姐姐别难为他们了,只怕他们做不了,那里的可都是鲸族 。 牛掌柜一听可以留在一门,就大声叫住熊可可,“你不用去换衣了,我们去做先吃。” 他又疑惑的问道,“什么是先吃?管什么的?” “就是每道饭菜在做好端出去前,要分一点给你们先吃。” 牛掌柜疑惑地问:“我先吃,这是多大的官……不合适吧?” 熊可可走过来,大声的说:“你还真是笨,这哪是什么大官,是让我们试试有没有毒。” “这个可以,吃我在行。”牛掌柜连忙答应了,对吃,他很有信心。 他和熊可可又回到了一门。 两个人分别选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五顿饭。 为了应对舰上三千多人不同的口味,每顿饭厨房要做二百多道菜。 虽说每样只吃一勺,但一顿二百多勺,每天五顿,也不是个小数。 牛掌柜第一天下来,肚子撑的溜圆,脸都绿了。 他艰难的咽下碗里最后一勺子菜,又有一排人端着新烧好饭菜的走了过来。 他长叹一声,“不行了,我真吃不下了,这还是我牛生第一次,被吃饭打败了。” 第81章 满天的星河被巨浪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二天,牛掌柜就去找琴师换了份送餐的活,他们现在的工作不在厨房的第一道门卡。 而是在门外了。 牛掌柜得意地说:“这年头但凡稍微有点上进心的人,都会利用好自己的人脉。” 熊可可说,“我还以为跟你能坐办公室,结果还是干外卖。“ 每天他们提着两只巨大的食盒,跟在那些水母后面为那些值班不能去餐厅的人员送餐。 这些水母并不是厨房的人,整支战队,没有闲人。 除了厨师和医务人员,其他的都是战斗团队,现在她们临时在厨房担任警戒和送餐的工作。 熊可可又遇到了那个圆脸的姑娘,她和另外二个姑娘领着他们一起去战车队送餐。 熊可可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但她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只是很冷淡的瞥了一眼。 她们从食盒里取出战车队的饭食,送了进去。 牛掌柜和熊可可在门口等她们。 能可可盯着她扭动的背影,眼神火热。 牛掌柜拍了拍他,“怎么,又想谈恋爱了,你这孩子,屡败屡战,还没吃够爱情的苦?” “不是,我总觉得以前见过她。” 牛掌柜哼了一声,“这么老气的搭讪方式,我几千年前就用过了。” “我说的是正经话,我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停止苍白无力的辩解,马上要打仗了,压力大,色心起,强烈的濒死感会激发人繁殖的欲望。” 圆脸的姑娘出来了,又带着他们去了射手营。 熊可可盯着她的背影,眉头拧成一个麻花。 中午,他们坐在厨房门口休息时,牛掌柜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早”字,笔法狂浪不羁。 熊可可不解的看着他:“你这是让我要做东风第一枝?” “不!”牛掌柜陷入沉思,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这个时代没有确定性,尤其是将来上了战场,更是瞬息万变,当年我就是犹犹豫豫,没有和鹤仙人表白,现在成了终生的遗憾,对于女人,你下手要趁早。” “我真对她没有想法。” 牛掌柜悠悠叹了口气,“惠惠子,你不用想了,那只小狐狸也只是利用你,这个姑娘我觉得倒是不错,你要是没有勇气,我可以帮你问问。” 熊可可还没来的及回答。 圆脸的姑娘又出来了,双手提着一个精美的大食盒,跟在一个年纪稍长的仪态不凡的女子后面,这个女子体态修长,个子很高,眼上缠着淡蓝色的锦帕。 一般眼睛需要遮住的人,无非二种情况。 一种是幻术极强的法师,她即便不施展法术,别人也会不自觉陷入其中。 另一种是瞎子。 很明显这个女子不是瞎子。 牛掌柜笑着迎了过去,“大法师,好。” 遮住眼睛的女子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圆脸的女子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牛掌柜。 牛掌柜又对那个圆脸的姑娘说:“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有男朋友了没?” 女法师转过脸来,“战事当前,无关的事情,请不要乱说。” 这一句话仿佛从天外传来,她的声音极美,真正的深海之妖的天籁嗓音。 牛掌柜和熊可可一下子被定住了般的呆立不动。 她们走远了,他们才缓过神来,提起食盒追了上去。 这次她们要给惠惠子送餐,惠惠子和子不语住在一起,所以送餐的规格也高了不少。 这个女法师应该是水母团队的首领。 子不语是不需要食物的,她没有真身,是纯粹的灵体。 按理说,她也不会生病。 但她确实病了,这几天她头晕的厉害,心慌乏力,神力像是一点点的被困住了,身体很重。 现在,胳膊想抬起来都要费些力气。 但其他的人,都没有这种症状。 惠惠子以为就像晕船一样,子不语晕鱼。 海荷花拿来一只空杯子放在桌上,把水倒满到只要轻微一晃,就能溢出的程度。 她说:“我的鱼飞的很稳,在飞行过程中,这杯子里的水只要晃出一滴,我就自打二十军棍。” 巨鲲龙飞的很稳。甚至感觉不到它在飞,而是云朵从窗边飘过。 琴师请来了高漫妮。 高漫妮把子不语仔细检查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给神看过病。” 火月怪她:“那你检查了那么久。” “羡慕不行吗,她那么美,一点瑕疵都没有。” 顿了一顿她又说:“我觉得她像是中了什么封印的法阵。”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浮山,“这些山有些古怪。” 海荷花有些不服气,“每座山,岚都带人去仔细搜过了,没有人,只有一些白色的大鸟,而且我们的战舰经过之前,他会提前把这些鸟都赶走,如果你还是觉得古怪,我可以让人把这些山全部炸掉。” 火月叹了口气:“那会把我们的雷火符全部用光,而且,只有神用神术或神器才能封印神。” 琴师说:“也不一定,如果他们拼了身魂俱灭,也是可以发动神术的。” 就像是发射火药,得用厚实的铁管;用竹管或木管不是不可以,但也会炸个粉碎。 而且威力也会小很多。 万神殿本来就是封印一个古神的地方,如果有些人把上面的封印抄一遍,然后豁出命在这片悬浮的山中施展出来,即便去找,这些施术的人,也早被反噬的灰都剩不下了,当然找不到痕迹。 只是琴师没有想到的是,施展这个封印术的,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 而是鹤仙人整整一船,二千人。 二千个修为品级超5品的人化成飞灰,施展的这个封神法阵。 他们的修为实在太低,神威不足封住子不语。 仅仅是让子不语头晕乏力,如果他们能知道只是这样。 会不会觉得这么做不值得。 但他们有选择吗? 好在,今天舰队就能飞出这片浮山,前面再无阻拦,就是万神殿了。 而且,子不语只是来压阵,她可以在房间里躺着,由惠惠子照看就好。 她们都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只留下了惠惠子,无时无刻的守在子不语的身边。 甚至,每日的饭食,都由水母的首领水镜亲自带人送来。 水镜带着人来送餐,一行人来到子不语的门口。 圆脸的姑娘从熊可可手中接过大食盒,跟在水镜的身后。 门前的守卫认得她们,但还是打开了食盒,检查了一下,里面是一只烤鸡,可能有些大。 但没有什么古怪。 熊可可仍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个圆脸的姑娘。 她提着食盒进门时,脚被门槛绊了一下,她身子晃了一下,很快又稳住了。 她挺直了胸脯,微微仰了一下头。 她走了进去。 熊可可突然大喝一声,“拦住她,她是小白!” 此时,圆脸的姑娘刚刚把大食盒放在房内,子不语正躺在床上,惠惠子站在窗前。 她们一脸疑惑地看到牛掌柜和熊可可顶着守卫,撞碎了门冲了进来。 水镜反应最快“啊~啊~啊”的一声吟唱。 将所有的人都定住了。 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那个即将摔倒的守卫,没有落到地上,门的碎片也被定在空中。 水镜一挥手,一条半透明的绳索飞出,把圆脸的姑娘绑了个结实。 她又一挥手,“嘭!”的一声,那个守卫倒在地上,门的碎片也“哗啦”一声,落了一地。 圆脸的姑娘向着熊可可一笑:“你果然真的爱我,我变成这样都能被你认出来。” 她又变回了小白的模样。 牛掌柜高兴的拍了拍熊可可的头,“你小子可以啊。” 熊可可嘿嘿的笑:“小白爱跳舞,刚才那个挺胸仰头的动作,是她的习惯,她无意识的暴露了出来。” 守卫站起来,走到水镜的身前。 惠惠子也走了过来。 子不语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她一点力气也没有,身体很重,头晕,觉得整个世界在不停的转圈。 大食盒摆在房间里,里面有一只烧鸡。 突然那只烧鸡睁开了眼睛。 一下子飞了出来,在空中化成一个女子,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白纸一样的白色。 手中一把血色长剑,闪电般的向子不语刺去。 水镜刚要张口,守卫突然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被水镜的吟唱震成了一片血雾。 “轰!”的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撞碎了墙壁落到外面。 子不语随手一挥,就把鹤仙人拍飞了。 “惠惠子,你的烧鸡没了。” 鹤仙人忍着剧痛在空中稳住身形,还是不住咳了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是她第二次刺杀失败,她想过和子不语的差距,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即便是死了二千人,发动了封神的法阵,也不行。 一抬头,海荷花已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慢慢抽出双刀。 “万丈波涛起,不灭长夜生。” 一阵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海荷花的身后涌起了滔天的巨浪。 满天的星河被一片汪洋的大海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82章 如果我输了,我就带你们去把遇仙救回来 鹤仙人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腥咸的鲜血,眯着一双杀人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海荷花。 海荷花身后涌起的滔天巨浪,如同百万雄兵,随时都会淹杀过来。 鹤仙人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是个战士,原来是个法师。” 海荷花回道:“我是个近战法师。” 鹤仙人缓缓地举起手中血红的长剑,慢慢地划到身侧。 “乱云薄暮,急雪舞风。” 天空中瞬间乌云翻滚,凌烈的寒风卷着落雪四处疾飞。 海荷花也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我本以为你是个刺客,原来是个法师。” 鹤仙人冷冷答道:“我是个法师刺客。” 一般而言,修行者在5品之后,会按喜好或机缘主修一门功法,不再泛泛的什么都练。 像海荷花和鹤仙人这种以搏杀为业的人,更是有严格的划分。 法师因为功法的特点,攻击方式大多是远处偷袭,所以常常被人瞧不起。 子不语的房间内的几个人,子不语仍然躺在床上,刚才她那一拍,看似轻巧,实际上将身上能用的神力,用去了大半,她的头晕的也更加厉害了,惠惠子正坐在她边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水镜手里握着绑住小白的绳子,站在原地未动。 熊可可和牛掌柜却早已趴在窗边,看起了热闹。 熊可可问,“她们打架,为什么要先念一句诗?” 牛掌柜答道,“为了觉醒。” “觉醒啥?” “觉醒心中的战意。” “哦……”熊可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高手过招,气势满满,我也得想句诗,将来战斗时用。” “你还是先练好你的功法再说吧,以你现在的修为,念1234,都浪费1234。” 熊可可不服气,但又无话可说,以他的修为,如果遇到高手,估计念不到2,就倒在地上了。 “打起来了吗?”子不语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实在没有力气爬下来,她又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惠惠子。 “你快扶我过去看看。” “你还是老实躺着休息吧。” “你不想看?” 惠惠子把子不语背到了窗边。 子不语大声说:“你们两个闪开一点,给本神腾个地方。” 牛掌柜拉着熊可可闪到了一边。 惠惠子早就心痒想过来看了,但她要照顾子不语,就一直强忍着不动。 现在来到窗前,看到空中飞着的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一个手执双刀,身后是万里波涛汹涌的大海。 另一个单手执剑,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狂风急雪。 二个都定在空中岿然不动,只有长发无风自舞,一个黑发如瀑,一个白发似雪。 暗夜寂静无声,却又蕴含着滔天的气势。 在那些无人注意的地方,战舰上有无数双眼睛,都仰头静静地盯着这两个女子。 惠惠子心中暗下决心,自己将来一定也要成为这样的女子。 熊可可突然开口:“你们觉得是花姐能赢,还是烧鸡能赢?” “当然是花姐,烧鸡刚才挨了子神一掌了,现在估计是强忍着摆个花架子。” “那可不一定,鹤仙人都快要8品了,花帅才6品,修为有差距。” 熊可可转头一看,是小白。 水镜牵着绳子,两个人也来到了窗前。 毕竟这两个充满传奇的女子的大战。 没有人会去打扰,更没有人会想错过。 “闭嘴,你这只狡猾的狐狸,你是烧鸡的人,当然希望她能赢。” “我才不是鹤仙人的人,你信不信我也敢叫她烧鸡,我是就事论事,要不要赌一把?” “赌就赌,但你都被捉住了,还有什么可赌的?” 牛掌柜听这二个不停说话,不耐烦的咂了一下嘴。 “我们这是在打仗啊,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熊可可转头问:“牛掌柜,那你说是不是花姐能赢?” 子不语和惠惠子也转头看向他。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意,牛掌柜老专家一样,沉吟一下,拿捏起来, “这个……啊,那个……啊,我觉得当然是……啊,这个。” 熊可可听他这个那个的没完,又转向小白。 “你就说你赌啥吧?” “如果我赢了,你们就放我走。” “想的美,这次是被我认出来,下次你就更不好抓了,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啊,”小白噗嗤一笑,如三月雨后细风中的杏花。 熊可可的心一下子又狂跳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好了,去听她说,以身相许。 结果小白说的是:“如果我输了,我就带你们去把遇仙救回来。” 第83章 因为,你的心没那么狠,而且,鹤仙人本来就是死的 小白此话一出,大家这才想起我这个人来。 起初,引发这场大战的原因,好像是为了救我。 现在,却被她们忘得一干二净。我本该是主角的,却变得可有可无。 场面略显尴尬的安静了片刻。 自从子不语口头宣布把我收做她的神仆之后,就没人再在意过我的安危了。 毕竟有子不语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子不语说:“不用管那个人。” 由于她体内的神力被渐渐地封印,有些虚弱,苍白的脸,竟也像水母一样,微微有些透明。 “可那个人被她们抓到万神殿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惠惠子还是有些担心。 她们称我为那个人,在她们嘴里我连名字都不配有似的。 或者因为太熟,反而一时之间,没想起我叫什么名字。 “遇仙不在万神殿,他被关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小白得意的说。 “在一艘破船上,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子不语淡淡地说完,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她现在没有神力去感知我的存在,但前几天她精神较好的时候,曾感知过我的情况。 “不对,他现在是一个人,那个小姑娘就是我,我把他困在一个幻境里,然后我就来这里了。”小白又说。 子不语可不是其他人,竟然有人敢这么直白的反驳她。 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小白。 一股巨大的神力,从天而降。 小白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我说的不是你,你走之后,又去了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只大龟。” 她确实十分虚弱,停了一下,又说:“那只大龟有点意思。” 她只说那只大龟有点意思,却没细说,是怕大家问个没完。 绝地天通时,重托着天往上举,休息的时候,用一只神龟垫了一下,那只神龟托天不动站了几千年,天地分开后,神龟飞升上界,留在地上的影子。 就是那只大龟。 小白却惊叫一声,“那是百里,万神殿四方守将中品级最高的。” 子不语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没再理她。 惠惠子却有些着急,“你不担心?” “不担心。” “可遇仙什么都不会,现在和万神殿的人在一起。” “谁说他什么都不会,在我眼里,他比所有的人都强。他能想办法回来的。” 子不语声音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像是一个普通女孩对她喜欢的男孩,那种笃定,还带着骄傲的信任。 全世界只有我可以说他不行,但你们所有的人都不可以。 她又转头看向小白, “你不要想对我们用幻术,你身上绑着的带子,是那个蒙着眼的姑娘身上的体线,她能感知你的举动,而且上面有毒,你的功法还没施展出来,你就能痛死。” 小白心服口服,在神的面前,连错误的想法都不能有。 她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起来吧,小狐狸,”子不语突然邪魅一笑,“你刚才说,你也敢叫她烧鸡。” 她指了一下窗外的鹤仙人。 小白站起身,走到窗前大喊,“烧鸡,加油!一定要赢啊!” 沉寂的夜色里,这一声喊的格外清亮。 以鹤仙人和海荷花的修为,房间里这几个人的聊天,早就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字都没落下。 两个人一直在心里憋着没笑。 鹤仙人这几千年来,杀的人不少,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她被人起过各种外号。 听上去,她是个充满了危险又十分可怕的女人。 但实际上,她作为一个女人,她把一个女人能吃到的苦,全都吃遍了。 心早死了,还要放到火上烤。 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叫她什么。 鹤仙人也只是个外号,并不是她的本名。 但被叫成烧鸡,这还是头一回。 而且,是当面喊出来, 她觉得这时应该发怒,但却怒不起来。 只好板着脸,转头向小白她们远远的怒了一下。 心里却也觉得好笑,她几千年没有笑过了。 这群人,和她曾经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一点不怕,也不担心。生死搏杀,还这么嘻嘻哈哈的,不紧张。 如果,她能在人生刚开始时,先遇到的是这群人,那么,她的一生会不会有所不同。 鹤仙人和海荷花本是同僚,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们俩个本都是牛帝军中的元帅,一个是陆军元帅,一个是海军元帅。 闻名来已久,未得一相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成了敌对的双方。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个狠角色,双眼都紧紧盯着对方,并暗暗凝聚灵力,却又一动不动。 鹤仙人来的晚,她加入时已是人族和妖族大战的晚期了。 虎帅被轩辕甲刺杀后,牛帝身边再无谋士。他任用人才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力要高。 鹤仙人去投奔他,两个人打了一天一夜后,被牛帝稀里糊涂的任命成了陆军元帅。 两个人都不会带兵,更不懂的权谋,最后一地鸡毛。 毕竟都是女人,两人在心中暗自分析完对方的战力后,不自觉的又打量起了对方的长相。 海荷花心想,这鹤仙人的二条大长腿,真是让人羡慕,但她的脸太瘦长了,两只细长眼睛都快连到耳根了。 鹤仙人心想,这海荷花的胸也太大了吧,把护甲都顶起来了,皮肤真好,水嫩,平时是怎么保养的。 海荷花一抬头,看到鹤仙人的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的胸部。 “臭流氓。”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还不一样,一双眼睛盯着我的腿不停的看。” 冲天的煞气不见了。 鹤仙人收起了血色长剑,“算了,下次吧。” 海荷花也收起了双刀,口里却说:“我不同意,你来我这里闹完事,我放你走,别人还以为我怕你。” 鹤仙人不再说话,背对她转身就走。 她的意思是,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海荷花抖了抖手里的刀,最终没有下手。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了黑色的夜空里。 暗夜退去,重见星河,辉映月色。 房子里的人看到没有打起来,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也有些失落。 火月带着琴师几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没事吧?”火月看到趴在窗口看热闹的那些人,心想这句话问的真是多余。 有事的人可没心思看热闹。 惠惠子把子不语放回床上。 火月笑着说:“我还担心你们,你们却在看热闹。” 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是因为海荷花正在空中对峙,她需要坐镇战舰,万一还有别的人趁机作乱。 海荷花也从窗子里飞进来。 “你们有谁押的烧鸡赢,给我主动站出来。” 小白躲到了水镜的身后。 牛掌柜啊了一声,“我们都觉得你一定赢,鹤仙人被你吓跑了。” 海荷花没有理他,问子不语,“子神,你觉得我能赢吗?” 子不语说:“我可没力气站起来,不过你也杀不了鹤仙人。”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没那么狠,而且,烧鸡她本来就是死的。” 第84章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抓住她的手 海荷花没有听明白子不语说的话,张口要问,却看她一脸忧伤。 心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开口。 海荷花虽看上去鲁莽,却是个心细如丝的女子。 不会不动脑子张口就说。 她又和子不语闲聊了几句,便和火月她们一起出去了。 “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能飞出这片浮山了。” “鹤仙人这次前来试探,知道了浮山的封印法阵有效,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飞出这片浮山的。” 海荷花点点头,挥手把岚招来,“今夜估计会很漫长,去让各舰做好迎敌准备。” 水镜带着小白跟在后面,这时,小白突然开口说:“我求你们了,回去吧,别去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神,还有三种强大的力量,即灵力,武力和魔力。 灵力和武力都是生之力。 而那些死了却能徘徊在此界的尸魔,所拥有的却是魔力。 大多数的尸魔是没有神智被人操控的傀儡。 但鹤仙人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都和常人无异,她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 她真是可怜。 所以海荷花看到子不语一脸的忧伤。 炼制尸魔的这种邪术,一般会选修为较高的人。 因为尸魔一旦失智,就无法自行修炼,再想提高它的修行,除非是将自己的修为转换给它。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修为给别人。 更不会有人冒着被尸魔趁机吸光灵力的风险去做这种转换。 像鹤仙人这种可以自行修炼尸魔,得用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她还没有生死的意识。 但这种婴儿体内没有灵力,想要杀死之后,再让她们醒过来的机率很小。 也许要杀一百个,也许要杀一万个,或者更多。 轩辕甲出身世家,是第三子,又是庶母所生,没有承袭藩王爵位的权力。 好在他没有野心,至少,一开始没有。 和所有吃喝不愁的公子一样,他只想游手好闲的过完一生。 他聪明,他的父亲很喜欢他。 但他修行没有天分,读书也不行。 他立志行医,要为天下尽一份微薄之力,也只是他的一个幌子。 他年轻时,人界流行的活法是,逍遥无为。 越名教而任自然。 这是一种非常浪漫的出世的活法。 他和八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生活上不拘礼法,清静无为,聚众在松林喝酒,纵歌,肆意酣畅。 被称为松林九贤。 处在他这个地位的人,大家都是彬彬有礼,又道貌岸然,说的话都引经据典。 是很难看清楚什么人对他好,什么人对他坏。 不到最后时刻,他们所有说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摆到台面上,也挑不出理来的。 在他少年时,他的大哥常责备他自毁前程,劝他上进。 “我轩辕为四大世家之首,你虽不能承袭爵位,但只要你收敛一些,将来我为你谋个官职。” 他的二哥却是能懂他的人,支持他学医的志向,为他寻来了天下所有的医书。 甚至苦心为他找到了绝本和不传世的秘术。 “人生在世,终归要靠自己,你要有立足的本领,哪怕为打发时光,学点医术也好。” 这两个哥哥对他都不坏,说的也很有理。 直到他的父亲死了,大哥承袭了爵位。 大哥也真为他谋了个闲职,他的妻子又得了重病,而他却对医术一窍不通。 二哥为他寻来了天下名医。 他老婆的脸愈来愈像一个骷髅,家里到处是汤药的气味。 他十分后悔没有听二位哥哥的话。 人皇因为四大世家的权力太大,让他们各选一位至亲送至皇都勤政。 三兄弟饮酒话别,二哥喝的大醉,倒地酣睡不醒,轩辕甲驾车送他回家。 “我为他做尽了坏事,他还让我去送死。” 轩辕甲疑惑的说:“要不我代替二哥去皇都做人质。” “什么人质,不出三年,你大哥必反,去了就是送死。” “去送死也行,反正我也一无所用。” 二哥仰天狂笑。 “我走后,你去我的床下挖十尺,有封信,本是你大哥让我烧掉的,我没有烧。” 二哥走后一年,轩辕甲的家中突然失火,无处可去,便向大哥征求使用二哥一直空置的府院。 大哥说:“好,但那里久未人住,我派人帮你打理干净后,你便可搬去。” 三个月之后,大哥的人把那处府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才让轩辕甲搬了进去。 轩辕甲在那里安安稳稳的住了一年,确信他大哥对他放松了警惕之后,才在床下挖出一个木箱。 里面有一封信,是他父亲早就写好的遗诏。 里面写着要传潘王之位给他,他逐字地看完,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他觉得他的父亲看错他了。 他没有野心,根本不是当藩王的料。 箱子里还有一个本子,是二哥的笔迹 上面记着大哥和二哥如何毒死了父亲,又如何给他下毒。 他们送来一箱他爱吃的南杏。 她的妻子怕酸,本是不吃,当时有了身孕,口味变得和从前不同,他就把那箱南杏全留给了她。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几年了,不死不活的躺着,话也说不了。 他一把火,把一箱的东西全烧了。 他不能完全相信这些东西。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冷静的有些陌生。 如果,按他以往的性格,不是该喝个大醉,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去找他大哥对质吗? 他突然吓的头发一下子立了起来。 如果,这个箱子里除了那封信是父亲留给他的,其他都是他大哥和二哥做的局? 就是为了试探他,看到这些东西的反应呢? 他的两个哥哥,难道不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杀了吗? 非要做的这么复杂。 他突然想起那封遗诏,上面有他父亲的印章,好像还有人皇的印章。 也就是说,他将世袭潘王,人皇是知道并同意的。 但如果他大病未死,却只能躺在床上,连话也说不了,又没有子嗣。 他大哥当这个藩王,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但那封信上有没有人皇的印章,他却记不清了。 信已经被他烧了。 也幸亏烧了,第二天,他大哥就带人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也没找到。 他二哥在京城,过去二年多了,没有等在大哥和三弟火拼的消息。 他大义灭亲,主动去状告他大哥要谋反。 他大哥准备独自一人去面圣,自证清白。 他牵马送行,他说:“要不我去。” 他大哥阴冷一笑,“你去,不就证明我要反了吗?” 他大哥翻身上马,又回头说:“我不杀你,是要保全轩辕家,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好在他没有回来。 他成了轩辕家唯一的继承人,人皇准许他承袭了爵位,却没让他再当藩王。 他的人生才开了窍,所有的功法,一学就会,修为更是竿头直上。 原来,从前他只是懒惰,并不是没有天分。 幻术更是臻至巅峰,难有敌手,他对幻术的理解,缘自他对人性的理解。 和别人不同,他不制造幻境,而是诱发对手自己创造幻境。 他的大哥和二哥从来没有对他好过,一个是打击他,让他变得消极。 让他去结交了一堆避世无为的“贤人”。 另一个是迎合他,往一条邪路上引。 学医不是邪路,但对一个世家子弟,也不是什么正路。 他的第一个妻子终于病死了,她的离开缓慢而又漫长。 他搬去了皇都,成了人皇最忠实的狗。 歌舞之时,君臣喝的十分尽兴,人皇说:“各地藩王要是都在皇都,一起饮酒作乐,岂不快哉?” 他松开怀里的歌姬,知道这不是问题,而是旨意。 回到家里,他用冷水洗脸,清醒了一下,便开始执行他的旨意。 半年过去了,只迁来三个藩王,世家却一个也没迁来。 人皇说:“你的办法太慢,白天忙不完的事情可以晚上做。” 他成了黑暗的同谋,许多拥兵自重的藩王在深夜里不明不白死了。 他才知道宫里竟然有人养尸魔,他在那群尸魔里认出了大哥和二哥,他们早已没了神智。 他发现他的幻术对尸魔也有用,年纪小的,竟然能恢复一些神智。 那么还没有生死概念的尸魔,会不会保留着独立的神智? 他做的事变的更加黑暗。 他非常的孤独。 人皇利用他削除藩王,他也利用人皇扩大了自己的势力。 人皇不是他杀的,但人皇死了, 三大世家开始自立为王。 而他一夜之间,又变回了从前。 他不再相信人族,开始养仙客。 他独自一人,把轩辕家变成了人界四王之一。 是用他全部的人性换来的。 红叶发现了他的全部秘密后,崩溃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酒鬼。 他做的事情,连妖精都承受不了。 他也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无法完全控制的人。 那个姑娘跟在他身边,总在笑,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是他万里挑一的那个人,他格外重视。 他教她功法,她却不专心,还撒娇说腿疼,胳膊疼,这里疼那里疼,让他帮着按一下。 他按着她的肩,心里想,死人怎么会感到疼。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示范剑式。 她用袖子给他擦汗,他抓住她的手腕,细嫩白皙,触手生凉,她一脸笑嘻嘻的。 他放开了她的手,没必要,如果他想,他能完全控制她。 为了能让她专心,他带她去到深山里。 那么简单的招式,他教了几百遍,她都学不会。 他气急败坏,却又要装做面不改色,无限的耐心再做示范。 月圆之夜,他把头埋进温泉里,想平复那颗焦躁不安的野心。 她说她练了一天的剑,浑身疼,也跳进了温泉里。 温热的水溅了他一脸,他刚擦去,她又扬手泼水过来,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触手生凉。 她仰着脸,迎上来,他看到她丰厚的嘴唇和眯起来的双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抓住她的手。 第85章 你这是要干啥,快穿好衣服,把城防图拿过来 雾失楼台,月迷津度。 巨鲲龙的塔楼上,到处都是着甲持刃的兵士,三五一伙,无声的在四处游走警戒。 牛掌柜独自站在栈桥上,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神色有些恍惚,眉上、发梢沾满了雾水。 远处,夜色深沉,雾气氤氲。又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悬浮的群山如巨人般的隐在雾中,忽显忽隐,一片沉静。 刚才在房中,子不语被海荷花,火月,琴师等一堆人围着,他和熊可可身份低微,只能远远的站在后面,加上子不语实在虚弱,声音也不大。 牛掌柜没有听到子不语说的,“烧鸡本就是死的”这句话。 他和鹤仙人的重逢,隔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多年里,发生多少事情,说是沧海巨变也不为过。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可他的心中却似有梅花飘落,风吹一夜落满关山。 想念一个人可以有多重,一座落满梅花的关山。 他不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男人,这种人却最深情,一旦陷入,就天长地久。 他们的大军已经团团围住了人族的皇都。 他驻扎在皇都的正门,虎帅镇守后门,虎帅说, “我们不是要屠杀,而是要他们降服,我们围在这里不用打,三个月后,人皇就会出来投降。” “如果他不降呢?” “那就围六个月,城里早就没粮没水了,而我们耗的起,海荷花的物资至多三个月就到了。” 他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当天夜里,虎帅就被刺杀了。 虎帅不仅是他的元帅,更是他的良师益友。 他心中悲伤,每日在军帐中饮酒买醉。 按虎帅说的,按兵不动,围而不打。 守卫来报,有一白衣女子,提着刺客的头前来投军,已带至阵中。 他将酒壶扔在地上,“滚,不见。” 刺客有什么好见的,要杀那个派来刺客的人。 守卫又来报,她还带了城防图,想要投军。 他低头看到这守卫急切的面色,心中暗想,投军说了二次。应该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人。 现在是打仗啊,要女人有什么用?她们只会乱了军心。 “让她滚,我又不攻打,要什么城防图。” 守卫又仓皇地跑了进来。 “你又来做什么?” “那个白衣女子,打倒了护卫,冲进来了。” 从阵中到他的大帐至少有百步,守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他不屑一笑,不信有人能冲进来。 帐内红光一闪,大帐被一剑劈成二半。 一个女子,一袭白衣,一柄血色长剑,带着一阵刺骨的寒风,雪花一样飘落到了他的身前。 七月流火,帐外却天昏地暗,漫天飞雪。 她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他。 “有点意思。”他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去抓他的大剑,却抓了个空。 他才想起来大剑早已送给海荷花了。 他站起身来,打了个酒嗝,连着喝了几天酒,头好晕。 他微微晃了晃身子。 狂风四起,地动山摇,无数的巨石带着烈火从空中陨落。 他们斗了一天一夜,看着她白色飘逸的身影,他突然在心中生出了一种别样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带来的雪,有一片融化进了他的心里。 他把她逼的退无可退,再一拳挥去。 一阵狂风。 她闭上双眼,直面天命。 如果命该死在这里,那就死在这里吧。 他的拳却停在了她的鼻尖,还有一寸的地方。 “你输了。” 他坐回桌前,从地上捡起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的狂饮几口。 “你要投军?”他说着,把手中的半壶酒抛了过来。 她接过酒壶,呆站不动,人有些傻。 她本一直以为妖帝是一身金甲,霸气威武;如果不是,至少也是满面阴森,令人心生恐惧的存在。 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醉眼稀松,衣衫不整,酒气冲天的中年人。 怎么看都像是山中村头的村夫猎户。 他还那么傻,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想杀他吗,她的招式中有哪一招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但他真的就是将整个人族逼入绝境的妖帝,她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她刺杀的都是王侯将相,哪个不是锦衣华服,气度华贵。 落地凤凰不如鸡。 那天夜里,轩辕甲带她们刺杀了虎帅,从妖军潜逃出来。 轩辕甲停下脚步,挥手斩下一名刺客的头,交到她手里,又给了她一张皇城布防图。 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想让我刺杀他。” “你杀不了他,天底下能杀他的人,现在还没有。” “那你让我做什么?” “你要想办法让妖帝进攻。”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心中满是关切,拿起布防图。 “这张图是假的,你们早就设好了埋伏?” “图是真的,让他打过来,只有他攻城,我们才有活的机会,如果他围着不打,我们都会死。” 他抓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含意不明。 “全靠你了。” “那我怎么才能让他攻城?” “你自己想办法,那个妖帝铜墙铁壁一般,我没找到他的弱点,什么办法你都试试。” 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那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看她愣着不动,“怎么不喝酒,打了一天一夜,你不累吗?” 她手里拿着他的旧酒壶,上面有泥,有干了的血,还有许多不明的黑色污渍。 他刚喝完就丢给了她,上面可能还沾有他的口水。 她确实又渴又乏,但这酒壶里的酒,宁可渴死都不会喝的。 轩辕甲请她喝酒,从来都是用玉杯,白色的或翠绿色的。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在他身边,如入四月桃林,春风沐面。 而在他身边,就像突然一脚踩到了一堆烂泥里,想要拔脚而逃。但她又不能逃。 这个村夫怎可以跟他比呢。 她的心中若有所失,所得所失,她无法掌握。她的人生完全不属于她。 他让人新搭起大帐,换了新的桌椅卧榻,挥手让她也进去。 里面只有他们二人,他好像洗过脸了,头发也用水压了下去,贴到头上,人显的更加呆傻。 守卫布置的莹石灯竟然是红色的,红光朦胧,有些暧昧不明。 她站在卧榻上,不发一语,脱下了外衣,香肩如玉,手又去解腰上的带子。 轩辕甲让她试试所有的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会刺杀,但杀不过,又不能逃走。 她擦去眼泪,努力地笑了一下,如果这也不行,就一头撞死算了。 他吃惊的瞪大了牛眼,面色通红,喘着粗气,“你这是要干啥,这又不是澡堂,快穿好衣服,把城防图拿过来。” 她乱了他铜墙铁壁的军心。 第86章 海荷花,你还记得我吗? 战舰实施了严格的禁夜,除非是必须的灯火,全都灭了,到处一片黑暗。 熊可可在三座塔楼里来回转了二圈,终于在三层的栈桥上找到了牛掌柜。 他站在黑夜里,呆呆的看着远方,诡谲多变的黑色云雾,正如他那变幻莫测的人生。 “老帝!”熊可可不禁脱口而出。 这是他经历的第一次战争,周围的人像绷紧的弓弦,随时击发,他却有些兴奋。 他对战争没有感觉,懵懂的以为是一场紧张刺激的游戏。 他这一声喊,惊醒了寂静的夜幕。 看似无人的栈桥上。 “刷!”的一声,突然一把刀就架到了他脖子上,锋利冰冷的刀刃擦着了他的皮肤,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一刻,他才感到战争的恐怖。 战争真的就要开始了,真的会死人。 黑暗中浮现出数张脸来,是巡逻队。 熊可可忙掏出胸牌,“自己人,我喊……我老弟,他在那边。” “禁夜,不要再大叫了。”巡逻队并不关心他喊什么,仔细检查了他的胸牌。 他们向后一退,又无声地隐入夜雾,消散在了夜色里。 牛掌柜狠狠的敲着他的头,“你喊谁弟弟呢?” 熊可可痛得呲牙咧嘴,但忍着没敢再出声。 “下雨了,你怎么站在这里?” “晓看月色暮看云,我在这里怀念一下旧友,和往事告个别。” 熊可可仰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 “哪有什么月色和云,琴师让我找你一起去领甲胄和兵器。” “我需要用什么甲胄?” 牛掌柜从前自恃修为极高,功法刚强,没用过甲胄。 熊可可以为他没听懂,解释说道:“送餐是不用甲胄,但战争开始后,送餐工作就不用我们了。” “那我们干嘛?” “我们能干嘛?”熊可可反问道。 牛掌柜想了想,以自己现在这个品级,除了躲起来保命,好像什么也干不了。 四下看了看,心中一片茫然。 他跟着熊可可去了尾楼的军械库。 军械库的大门口挤了不少人,来领换盔甲和兵器。 海荷花出发时从女帝那儿抢了不少军械,给精锐战队全部换配了之后,还剩下一些。 她决定一件不留的全配发下去。 所有的好东西,她都会分给自己人。 她把一群自由不羁,烧杀掠夺的海盗;变成了一支对她唯命是从,战无不胜的军队。 军械库临时开了四个入口,人们按功法属性,排成了四条长队去领军械,一切有序无声。 一个身形高大的螃蟹,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铠甲从牛掌柜身边经过。 看的出来他很兴奋,仰着头,脚步轻盈,故意在人群里停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等人们都看到了他身上的重甲,他才又慢慢的走开了。 “帝国重甲。”牛掌柜轻轻的一声惊叹。 “怎么,很贵吗?”熊可可不解的问。 “私用重甲,够诛九族,你说贵不贵。” 跟着队伍,来到军械库的门口,看到这里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 凡斩杀一名敌方士兵者,奖一枚三品灵石。 凡斩杀一名敌方校尉者,奖二枚三品灵石,一件天宝级兵器,雷庭四术任选其一。 …… 熊可可惊的睁大眼睛:“只要杀一个小兵就发财了。” 一枚三品灵石够一个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了。 牛掌柜也愣了一下,“想不到,海盗这个生意这么赚钱。” “我们别开客栈了,当海盗算了。“ “你想抢谁?抢得了吗?” 这时候来了一个兵士,让他们从两个不同的入口进入。 他们分开前约定在一层的栈桥汇合。 熊可可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重甲,在人群里慢慢走了几圈,假装在找人,又学着螃蟹的模样抬头看天思考了一会。 确认大家都看到了他身上重甲,才去了和牛掌柜约好的地方。 牛掌柜穿了一身火甲,挎着一把长剑,站的笔直。 看到熊可可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样,笑着说, “你家的功法是移山碎石,怎么也穿的和螃蟹似的,这是雷电属性的。” “那件太土气了,不如这件好看。”熊可可在他面前晃了几圈,又把手中刚领到的玄铁长棍,呼呼舞了几下。 老牛端着一副领导的嘴脸凑了过去,“年轻人,就只想着自己,我替遇仙也领了一身盔甲。”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储物符,一抖,手里就多出一付轻甲。 熊可可收了手中的长棍,也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一抖。 “谁说我没想他,我也代他领了一付重甲,我们兄弟二人穿一样的。” “他没有灵力,你这付重甲还不把他压扁了。” 两个人正在争执,这时候惠惠子跑了过来。 “我正到处找你们呢,你们都领到盔甲了啊,我给遇仙也领一付,到时候,万一我要照顾子姐,你们帮我给他。” 她把手里的一付刺客软甲递给了牛掌柜。 我当时还一直被困在幻境里,但客栈的这几人,却没有忘了我。 也不知道,将来军械库对账时,发现一个叫遇仙的人,贪了二付盔甲,会不会灭了我们几个。 这时候,脚下的巨鲲鱼猛的一晃,忽然停住了。 三人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黑色的夜空中突然炸开了数朵红色火焰,将厚重的云层染的一片通红,接着传来了“轰!轰!轰!”的几声巨响。 有人高喊,“前方遇敌,尽快回到各自战队,准备战斗。” 空中传来“嗖!嗖!”几声,飞掠过几道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远处的夜空里。 牛掌柜和熊可可跳到空中,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惠惠子也想跟着去看看,跺了下脚,却跑回了子不语的房间里。 海荷花和火月她们几人来到阵前,盯着前面翻滚不停的黑云。 从黑云慢慢的出现了一艘漆黑的战舰,接着第二艘,第三艘……无数艘。 黑压压的一片,挡在了前面。 一个身着赤色盔甲的男人,腰佩宝剑,步履从容,气宇轩昂,慢慢地从战舰中飞了出来,面对海荷花她们,他丝毫不惧的越走越近,只见他剑眉入鬓,目若朗星,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牛掌柜和熊可可很远就停了下来,躲在浓云里,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 熊可可轻呼了一声:“哎哟!” 牛掌柜回头问道:“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觉得是个美男子。” 牛掌柜说:“那你哎哟什么,我认识,他是…… 这时,那个美男子开口说话了,“海荷花,你还记得我吗?” 第87章 升起海魂旗,敲响战鼓,跟我向前 海荷花冷冷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指着他, “你……” 美男子张口笑道:“对,对,对,是我。” “你一个大男人,还修了眉,化了妆。” 海荷花说完,捂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美男子的白皙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人也变得口吃起来, “你……你,还是一点没变。我……我……” 海荷花轻轻的哼了一声,“你要怎么样?” 美男子低下头,“我能把你怎么样,荷花,我对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 “呸!”海荷花一掌挥去, “渣男,别叫我的名字,你还是死了你的心吧。” “啪!”一声脆响,美男子站着没动,结结实实的用脸接下了海荷花的一掌。 “大哥。” 一黑一白二道身影,从美男子的阵营里飞出,一个白甲的少年和一个身着黑甲,手握金弓的女子,挡到了海荷花的身前。 熊可可刚要张嘴,牛掌柜先“哎哟!”了一声。 熊可可转头看着他,“怎么,这二个你也认识?” 牛掌柜点点头,不仅这二个人他认识,对面战舰上,每个立在舰头的将领,有一多半都曾是他的旧部。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人终归要面对自己的过去。” 熊可可说,“你就别感慨从前了,说重点,他们是谁?” 牛掌柜没有再卖关子,说道:“朱雀东风,白虎无痕,青龙秋鸿,他们应该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是玄武百里,和你一样,也是个力士,都是海荷花以前的部下,并称妖海四将。” 熊可可一听力士,来了精神,“那个百里不会是后面那个巨人吧。”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一片战舰之中,空中飞着一个和山一样高大的青色巨人。 牛掌柜哼了一下,“那是个掌旗先锋,按主将的命令摇旗指挥布置的,百里是一个小姑娘。” 熊可可一听:“那你封我个掌旗先锋,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原来是干这个的。” 牛掌柜没理他中,又向前看去。 那白甲少年和黑甲女子向着海荷花低头施了个礼,“花帅,近来可好?” “好,百里呢,她怎么没来?”海荷花没有还礼,但面貌和善了许多。 白甲少年挠了挠头,“大概迷路了吧,她一听你要来,就骑着大圣最早出来的。” “她还是老样子,小迷糊。”海荷花笑了一下。 “百里最想你了,天天念叨你。”黑衣的女子也笑着说。 “那她怎么不来妖海找我?” 黑甲女子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朱雀东风,没有说话。 熊可可对牛掌柜说:“我看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这都成了战友聚会了。” 朱雀东风这时候说话了,“你不让我叫你荷花,那好,我也称你花帅,他们几个都是我带走的,也是我不让他们去找你。” 他又转过身,指着身后的一片战舰,“这些曾跟你的兄弟也都是我带走的,我们跟你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我们不怕死,但也不想白死,为了那头疯牛不值得。” 本来围城三个月就能结束的战争,他却非要进攻,结果又打了三十年! 如果没有内鬼,你送去的物资怎么会被人半路劫走? 害的前线大军没有粮草物资,靠吃尸体过活难道只是你的错? 他怎么对你,不去查内鬼,把你绑在妖海的索龙柱上,鞭打三百天。 那只蠢牛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会让你带着二十万海军去踏平人都。 你看他干了些什么,让你永世不得踏出妖海。 他用那个鹤仙人当元帅,被迷的失去了心智,下的都是什么命令? 黑甲女子悄悄地给朱雀东风使了一个眼色。 朱雀东风没有理她:“鹤仙人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这么说,什么狗屁陆军元帅,根本不懂得用兵,却能把那头蠢牛哄的团团转,我甚至觉得她就是人族派来的,虎帅的死,我觉得都和她有关。” 火月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变的阴沉起来。 当年,她的父亲在军中被人刺杀,查了许多年,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 熊可可又转头去看牛掌柜,悔恨、羞愧、悲伤……许多种表情,全汇集在他的脸上。 牛掌柜捂住了脸,“别看我,往事不堪回首,带兵打仗这种事,要靠脑子不是蛮力,我没脑子。” 朱雀东风的还不解气,依然大声说道:“你为了救这头蠢牛,领兵攻打妖都,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你一共打了九次。” 我们不想救他,只有你想救他,女帝来找我,给我开了高官厚?我都没要。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不能杀我们的兵,抓到的兄弟,将来都要给我活着放回来。 我也可以明着告诉你,当年围打妖都,真正上阵杀敌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你打了九次,一次也没赢过。 海荷花静静的站在那里,从前的一幕一幕,又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那你为什么不把兵带回妖海?” 朱雀东风叹了一口气,“我又不傻,我能背叛你,女帝怎么可能放心我驻兵妖海。” 海荷花又冷冷一笑,“听说是来万神殿,需要杀一个至亲至爱之人,不知你是杀了谁?” 朱雀东风回道:“那是对那些来神殿躲避雷劫的修仙者的要求,我们是他们请来的,这里灵气充足,而且给了我们四颗万年宝丹,现在我们三人已是7品,百里已入8品了。” 海荷花心中不由一酸,现在只剩她还困在6品,“所以你到这里,给他们当看门狗吗?” “没有,当时神殿长老找到我,开出的条件是,只要我为他们做一件事,我们就可以在万神殿出入自由。” “这件事情就是拦住我们吗?” “不,你们要是想过去,可以让你们走,但要把一个神的灵体交给我们。” “你们以为自己能抓住子神?” “一开始我们也不信,但鹤仙人去试探过了,她在这里设的封神法阵,虽不能将她全部封住。”他扫了一眼火月她们,“但现在,她未站在这里,说明她连飞出来的力气都没了。” 海荷花盯着他的双眼,“你说了这么多,这场仗还是要非打不可了?”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肯给我这样的人机会,否则妖界永远把持在几大妖王手里,像我这样无名无姓的小妖一辈子只能为了吃饱饭而努力,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打的人族不敢再买卖妖奴,在没有牛帝的几万年里,我们有多少人的兄弟姐妹,还有我们孩子被卖到人族,成了他们享乐,炼丹的材料。” “我跟牛帝,是因为牛帝想一统此界,永远不再有妖族和人族的战争,我愿意为之而战。” “牛帝虽然傻,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他自己,不仅是为了妖族,也为了人族,这样的人,我愿意追随。” 她说着转身要回到自己军中。 朱雀东风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有泪光闪烁,他曾无数跟在这个背影的后面,冲锋陷阵。 他一直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 当年,他和女帝谈的条件实际有二个,第一个就是不能杀海荷花;第二个才是将抓到的妖海的将士放回来。 “荷花,”他看着她不断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又说道。 “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打完这场仗后,我就回妖海,我要娶你,如果我跪着求你不答应,那我就率兵踏平妖海,逼你嫁给我。” 海荷花没有转头,“这句话说的倒是让我有几分心动,这场仗打完,你能活着再说。” 朱雀东风目送着她的背影回到了阵中。 他转身飞到空中的青色巨人头上。 “吹响号角,万神殿四方守将听令,列阵。” 巨人将背上的巨大的号角解了下来,双手紧紧握住。 “呜~!” “呜~!” “呜~!” 巨大的号角声响彻长空,四面密布的黑云,也被吹的荡然无存。 曾经叱咤妖海的几千艘战舰全都显露了出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朱雀东风拔出腰中长剑,剑指着前方。 巨人放下号角,将背上的红白二面大旗,握在左右手中。 白虎军,列阵在东,白虎无痕率兵冲杀。 青龙军,列阵在西,青龙秋鸿刺杀主将。 朱雀军 ,列阵在北,准备弓箭听我号令。 玄武军,列阵在南 ,守护后排。 海荷花回到了阵中,看着对方的一片战舰,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位,前后左右有序的摆出了四方大阵。不禁微微一笑,“我创的这四方阵,被他学的倒有几分模样。” 她又转头对火月说,“这次是我们妖海的事,你们就不用插手了。” 火月说:“对面很强,不可轻敌。” 海荷花点点头:“我今天玩命也要打服这几个小子。” 她招了一下手,岚举着黑色的海魂旗,架着三条鲨鱼拉着的战车出现在面前。 她跳上战车,在阵前慢慢的检阅着自己的无敌海魂军。 大军浩荡,旌旗蔽空。 海荷花大喝一声,“微时故剑!” 天边金光一闪,一声雷鸣,一柄金色的大剑带着烈火破空而来,被她紧紧抓在手中,仍然龙鸣不止。 远处的牛掌柜看到那把剑,眼中一热,低语道,“这是我的大剑,想不到一直在她手上。” 海荷花将手中金色大剑高高举起, “兄弟们,你们刚才也听到,对面的那些人是曾经跟随我的人,他们背叛了我。今天,他们又敢挡在我的面前,还扬言要踏平妖海。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妖海霸主。” “你们愿意跟随我吗?” 众军振臂山呼,声如怒海狂啸。 “誓死追随花帅!挥剑向前!不胜不归!” 海荷花大剑一挥,指向敌阵。 “升起战旗!敲响战鼓!跟我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 第88章 最强的幻术都是真假参半的 最强的幻术和最好的谎言一样,都是真假参半的。 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有一条路在等着你走。 而是说,真正的困境,每个人各不相同,别人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 你得自己想办法从中走出来。 这条路你得自己找。 百里的修为远高于我。 我紧紧的抱着她,在大乌龟张着大口向我咬来时。 我陷入到了百里的幻境里。 一片漆黑,我把手举到眼前都看不见手指。 十分静,我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松开了抱着百里的手。 我喊了几声,“百里,你在哪?” 但我却一点也听不到自己喊出的声音。 绝对的黑暗,一片寂静,连声音都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了。 我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停的下坠。 作为一个在妖界长大的凡人,周围都是随时可能把我吃的掉的妖怪。 我最先学会的最大的本事就是保持镇定,而且随遇而安。 惠惠子在很小不懂事的时候,好几次把我吞到了肚子里。 又被牛掌柜抠着她的嗓子眼,把我吐了出来。 牛掌柜生气的对我说:“你就不反抗一下。” 我说:“如果我反抗,万一被她把头咬断了,就是再被吐出来,我也活不了。” 我在黑暗中不停的下坠,我心中默念“要有光”。 可并没有用,这是百里的幻境,我的想象什么也改变不了。 于是,我心安理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以为这漫长的黑暗永远没有尽头的时候,我“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我忍着剧痛,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远处有一道光。 原来这是一道门,我推开门走出去,来到了一个海边的渔村里。 湿咸的海风,零星的木屋,袅袅的炊烟。 这大概是百里生活过的村庄。 青壮年都去更繁华一点的城镇打工去了,那里有更大的码头,港口和更大的运输船。 能赚的更多,有更好的生活。 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正坐在礁石上,每当有大船经过,她便跳起来,不断的挥手。 我猜她的父亲或母亲在大船上当船员。 我跑过去,试探着叫她,“百里?” 她茫然的转过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果然是儿时的百里。 “我没空和你解释,把你的大乌龟召唤出来,让它把我们从这个幻境里带出去。” 她疑惑的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只小乌龟来。 “原来你是大圣的朋友,怪不得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着她手掌上的那只小小乌龟,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几百年前。 我本以为她会召唤出那只小山一样大的乌龟,然后,我和她就跳到乌龟的背上,就能从幻境中逃出来。 我不死心,又说:“你能不能让大圣变大一点?” 她吃惊地看着我,“你是傻子吧,怎么会有人和乌龟说话。” “你才是个傻子,在我遇到你时,你每讲一句话,都要和这只乌龟商量一下。”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小乌龟,疑惑的说:“那边有个傻子,说遇到过我,我每次说话,都先和你商量一下。” 小乌龟没有回答她。 她得意的说:“你看吧,大圣不会说话,我怎么可能和她说话呢?” 我觉得我指望不上她们了? 她又说道:“你是人贩子吧?我奶奶说,最近有很多人贩子,让我小心点。” 我刚要说我不是人贩子,她就消失不见了。 我只听到她一声呼喊,“这里好黑,救救我啊,谁来救我啊!” 我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场景就变了。 晚上,室内,我正站一扇门前,我伸手想要推门,衣服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站在门边,食指比在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学着她,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起来。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再过几年,凑够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就把百里和她奶奶接过来。” 女的叹一口气, “房子那么小,和老人一起不方便,再说老人也不一定习惯城里的生活。” “可我们不早就说好了吗?” “你和我商量过吗,什么事都是你在说,你决定了再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和我商量过。” 两个人吵了起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听起来摔了不少东西。 小女孩安静的悄悄离开了,这种场面,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四周看了看,这个家庭并不富裕,这些摔了的东西,将来还得买。 这对年轻的夫妻几天没说话了。 小女孩来对男人说:“爸爸你和妈妈和好吧。” 男人笑着说,“大人的事,你不懂,每次都是我道歉,我也有尊严的。” 女人站的并不远,听的到他的话,冷哼一声,“我也有尊严。” 关于爱有没有尊严?尊严的意思是,爱自己更多一些。 那个女人后来走了,再也没回来。 那个男人又去到了城里,他是一个海员,在船上干一些杂活。 赚的并不多,但比在村子里打鱼要好点。 小女孩还是每天站在礁石上,每当有大船经过,便跳起来,高兴的挥手。 那个男人会在那条船上吗? 我看着那条船消失在了海天边际。 眼前一黑,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好像是在一条船上。 我被紧紧的绑着,装在一个麻袋里。 我听到外面有人声。 “停船,检查。” “现在妖海,海荷花说了算,我们几大妖族也不敢再往人族贩妖奴,会被她活剐的。” 又有人说,“活剐都是轻的,她会把你从脚到头一点一点剁碎了喂鲨鱼。” 我觉得袋子被人拎了起来,扔到了一堆麻袋里面。 堵着我的嘴的布团松了,从我口里掉了出来。 “几位大哥,真是山上抓的几只野狗,运到城里的狗肉馆。你们天天在海上巡逻,也辛苦,这点小钱,就当请二位哥哥喝酒了。” “这里好黑,救救我啊,谁来救我啊!”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呼喊。 有人问,“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一定听错了,都是野狗,二位哥哥刚才听到的是听到的是钱的声音。” “这不是钱的事,你怎么给这么多……。” “既然是野狗,又是要送去狗肉馆,那活的死的都一样,如果是妖奴,我们三个都得死。” “那好,我就证明给你们看,真是野狗。” 我感觉我又被拎起来,被狠狠的摔到船板上,一下,二下…… 我不停的哭喊,直到最后,没了声音。 我真想看看,这三个人长的什么样,有这么狠的心肠。 可我在百里的幻境里,她没看过的东西,我也看不到。 我在她的幻境里,什么也做不了。 当我在沙滩上醒来,边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她已经死了,现出了原形,龟壳被摔的粉碎。 一只小乌龟在她的身边。 我对那只小乌龟说:“大圣,求你救救她,我知道你能救她,我们看到的都是她幻境,百里还活着,对不对?” 我知道它不会说话,我也知道这是幻境。 可我就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了悲伤,我任由自己泪流满面。 乌龟却开口说话了, “你看到的不是她的幻境,是我的。我是绝地天通印在地上的影子,影子只能跟从本体。没有本体,我什么也做不了。” “不管怎样,我知道你能救她。” “你说的轻巧,我在天地相连的时侯就存在了,如果我救她,我继承她的本体和记忆,但我就永远消失了,她也将永远的成为我的影子。” …… 我又陷入到一片无尽的黑暗里,不停的往下坠。 我很想,很想,很想,有光。 “幻境,开!” 我听到一声大喝。 一道刺眼的光照在我脸上。 我用手捂着眼,从指缝里,看到了百里和大圣。 我们三个站在鹤仙人战船的甲板上,正是清晨,冬日暖阳。 一阵冷风袭来,浑身清凉,我终于走出了那片黑暗,真好! 百里看着我,哈哈大笑:“我终于想起来这个幻术的破解方法了。” 我吃惊的看着她,又看着她身后的大乌龟。 我慢慢地走过去,对大圣说:“我刚才在幻境里看到的,是真的吗?” 百里也转头对大圣说:“这个小傻子,竟然以为你会说话。” 她又转头对我说:“刚才陷入幻境时,我们还有一架还没打完。” “你要想打我就直说,不要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 她跳到大圣背上,“你要挨的这顿打,先存着吧,荷花姐姐来了,我急着要去见她。” 我说:“我也要去见她,正好顺路,能不能……” “你刚才欺负我了,我不带你,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站在战舰的甲板上,反复的想,到底百里是百里,还是大圣是百里呢? 最强的幻术都是真假参半的。 (ps:实际上看懂看不懂都不影响理解这个故事。) 第89章 他一连喊了二声,熊可可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他 从幻境中出来后,我觉得冷,毕竟是隆冬,天气清凉,哪怕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我不停的搓着手,捂在嘴边哈着气,十根手指仍然冻得生疼。 我在鹤仙人的战舰里鼓捣了一会,好在战舰浮在空中,灵石炉一直未灭,这可省了不少事,要不然,我没有灵力,根本催动不了它。 我不知碰对了哪根操纵杆,终于启动了它,战舰猛的一晃,便慢慢地向前驶去。 我猜它应该是自动驶回万神殿,那正是我要去的地方。于是,我便不再管它,去了餐厅里,生了火,煮了一大锅肉,人吃饱了,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我又跑回甲板上,看着战舰在云上飞快的驶过,想着将要去战场,不由的一阵心潮澎湃。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猥琐发育很久了。 然后,战舰在空中飞了很久,除了几只飞鸟,什么也没看。 不会飞错方向了吧。 我看了看快中午了,忽然想起了子不语,平时每到这时,我都会感到胸口一阵抽疼,这是她提醒我想她的方式。 但这三天却没有这种感觉,但我还是会按时想起她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怎么了? 我自嘲的想,看来真是吃的太饱了,竟然开始担心神。 不要有幻想,不要去喜欢一个人。 我不可以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在这个仙妖横行的世界上,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只会是别人的负担。 没有本事的男人,什么也得不到。 熊可可被小白抛弃的那段日子里,他对我说, 我爱她,她不爱我,我不爱她我又舍不得,爱她我又太痛苦了。 熊可可说:“她心里一定有很多人,像一座客栈,而我不过是个过客。” 他说客栈,这个我懂。 那一年,在我遇到顾晓仙之后,每天我一睁眼,就去柜台里等着她来买酒。如果客栈没人来,我会很惆怅,怀疑她们离开慕仙山了,有人进来了,我又不敢看,怕那不是她。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她不会喜欢我。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专心喂养客栈后院养的鸡,我给每只鸡都起了名字,每天追着它们挨个抓住,仔细检查一遍,每天喂三次,晚上我睡不着,还会把它们打醒再喂一次,有时候下雨,它们身上沾了泥,还会给它们洗澡,半个月后,它们一个蛋没下,身上的毛掉的一根不剩。 它们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或洗了太多的热水澡。 牛掌柜说:“你要想吃就吃,别吓唬它们。” 我不能再去折腾活物了,好在可以爱修行。 只有修行可以不顾对方死活的去爱。 虽然我没有灵力,但不妨碍我爱修行。 这几年,我偷偷学会了熊可可的许多功法。 只要有人在我面前施展功法,我都会努力记下来,反复在心中不断练习。慢慢的,我甚至有了一种能力,看一眼就能记住对方的功法。 现在,我缺的只是灵力。 我在心里暗暗的盼望着牛掌柜,把那张可以吸收灵石的灵力的古神符带来。 牛掌柜曾说我用不了那张古神符,是因为我的灵脉从未使用而堵住了。 后来相柳说,子不语在我的身体里打通了九条灵脉。 人有五条灵脉,妖有六条,而我有九条。 我可以用那张古神符将灵石的灵力全部注入体内。 我有偷学来的各种功法,还有镇龙枪这种神宝,而且我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死不了。 这一次,在这次万神殿的大战中,我一定要拿出个有冲击力的东西来。 有这个想法的,还有牛掌柜,他和熊可可趴在战场远处的云里,他悄悄地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古神符和几块灵石,嘴角扬起,笑了笑。 心里盘算着,有了这个宝物,今天他一定要拿出个冲击力的东西来。 “咚!~咚!~咚!” 突然头上传来震天的战鼓声,震的他头皮一阵麻。 抬头一看,头顶上约有几百辆拉着巨大战鼓的战车,每相隔百步一辆,整齐的排成了一排。 他不由的神色一暗,他的修为比他想的还要差很多。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这么近,他都没有发现。 熊可可说,“是猪老板他们。” 牛掌柜仔细一看,果然头上那二辆战车,是猪不足和黄玉郎兄弟五人。 猪不足和其他鼓手一样,光着膀子,只穿着胸甲,口中跟着其他鼓手喊着“哈!”双手挥着两根粗大的鼓槌,将一面巨大的鼓敲得震天响。 牛掌柜的一腔热血,禁不住也澎湃起来。 他和熊可可,悄悄地走到他身前,“想不到猪先锋还学过敲战鼓。” 猪不足一看是他们,笑了笑,但双手没停,仍跟着节奏敲着战鼓。 “没学过,但这鼓声听了几百上千遍了,再回到战场上,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 “哈!”“哈!” 牛掌柜也想敲,嘴里却说:“我也空有一腔热血,但无力上阵杀敌。” 猪不足听懂了他的话,但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专心的打着鼓。 牛掌柜只好尴尬的将失落的目光转向了战场。 突然,他疑惑的说:“我从刚才就觉的这几个人有些古怪,但一直没想清楚是哪古怪,现在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猪先锋,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探子营的主将?” 猪不足一直背对战场打鼓,听他这么说,双手紧紧的抓着鼓槌,扭头看了一眼。 “啊呀!”禁不住惊呼一声,“那个人的长相确实是探子营主将空山,可他决不可能是空山。” “你再看看对面的守将,有几个是不可能出现的人。” 猪不足放下鼓槌,转过身来,“那个是先峰营的主将深林、副将复照……” 他一连说了五、六个认识的将领名字,眼睛惊讶的越睁越大。 这些都是陆上的将领,怎么会混到了朱雀东风的水军中。 熊可可忍不住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帝失败后,他们都叛逃到万神殿被收编了呗。”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们都死了。” 熊可可想了想,疑惑的说:“那会不会是被万神殿炼成了尸魔?” 他听说过这种把尸体炼成傀儡的邪术。 猪不足却又摇了摇了头:“尸魔没有神智,他们只会冲杀,不会按阵法出击,而且,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他们的尸体都被吃掉了……” 猪不足怎么可能记错,空山是他的主将,他是第一个把战友的尸体煮着吃的,也是受重伤后第一个跳入大锅的将领。 “万神殿为什么要派人,变成这些死去妖将?” 他疑惑的看着战场上的拼斗,毕竟是打过几百年仗的战士,当然看的明白,双方虽然奋力搏杀,却各自都没下死手,从深夜战至东方泛白。 一个死伤都没有,大概只有几个动作幅度太大扭了脚的。 朱雀东风的四方大阵,不停的变幻阵形,只想将海荷花的兵困在阵里,消耗她们的灵力。 海荷花只是想打服他们,处处也都没下死手。 而那些绝不可能出现的妖将,虽然跟随大阵不同的变换方位,却也暗自用眼神交流着。 海荷花向着眼前的一排兵将,猛的一剑挥出,谁料阵形一变,又砍了个空。 她越打越气,心中一急,便纵身一跃,独自一人一剑,向着四方阵的深处青色巨人飞去。 她要去砍指挥大阵的朱雀东风。 阵法讲究后发制人,朱雀东风站在青色巨人的头上,单手执剑,指挥着阵形变换,看到海荷花向他飞来,不仅微微一笑,他早就猜透了海荷花会先沉不住气。 他心想,现在还不到和她对战的时候,得再耗一下她的灵力再说。 他将剑向下一挥,青色巨人左手红旗一举,右手白旗一摇。 意思是,朱雀军用一阵箭雨将海荷花逼退,再有一队白虎军围住她。 可箭雨却没有出现。 海荷花双手高举大剑,带着破空之声,如一道闪电向他扑了过来。 朱雀转头怒视后排的朱雀军,看他们将弓箭拉圆,却不射出。 倒是二队白虎军突然从二侧冲出,他们张开一张巨网向海荷花抛去,那张巨网纤细如丝,却闪着蓝色的幽光。 牛掌柜大喊一声:“有毒,有人想捣乱。” 他心里想现在正是危急时刻,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他跳上猪不足的战车,狂吼一声。 “掌旗先锋,扬旗!冲锋!” 他一连喊了二声,熊可可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他。 第90章 他下手越来越重,满脸是血,宝符和灵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熊可可掏出金色的帝旗,挂在手中的长棍上。 他晃晃了身子,长高了数丈,又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灵力,脸憋的青紫,使出了他家的搬山之术,大喊一声“大!”,身体又暴长数倍,和对面顶天立地的青色巨人不相上下,身上的衣物也同时变大,手中的长棍也变得粗如石柱,他手中高高举起帝旗,晃了一晃,搅散云层,呼呼生响。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牛掌柜心中大喜,“好你个小熊,气势上咱们已经赢了。” 熊可可小声的说:“老帝,我头一回变这么大,灵力用光了,没法再上场打斗了。” 牛掌柜哼了一声:“我牛帝上阵杀敌,何时用过别人帮忙,一会我施展出法术,你们都站远一些,替我助威即可。” 猪不足看着牛掌柜,仰首站在战车上,霸气威武,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恍惚又觉得是牛帝回来了。他将手中鼓槌交给一人,亲手驾驶着战车,向着海荷花被困的方向驰去。 黄玉郎在另一辆战车上,稍一犹豫,便也指挥自己的兄弟,“跟上牛帝,不离左右。” 熊可可高举着帝旗也跟在了他们后面。 两辆鲨鱼战车和一只巨熊,便从海荷花的大阵深处杀了出来。 牛掌柜站在战车上,口中大声吼叫, “牛帝在此,万神殿变我故将,使阴谋诡计者,快来送死。” 二方阵中,都有数位前朝旧将,听到这声吼叫,纷纷转头看去,虽认不出那自称牛帝的人是谁,但也觉得他气度非凡,的确和从前的牛帝有几分神似。 他们知道牛帝身中奇毒,被女帝抓住,是死是活,这百年来却再无消息。 但他们却认得那只巨熊手中举着的金色帝旗,一阵眼热,便从各自的打斗中跳出,垂手站立,看着他们几个。 火月和琴师她们几人,本在开战时一直站在阵前,看了没多久,便也看出双方的打斗只为分个胜负,不会拼个生死,便就放心的回到了远处的巨鲲龙的塔楼上,现在她们正端坐在桌前远远的看着。 她们都未参加过牛帝发起的对人族的战争,对他的故将认识的不多。听到他这么一吼,才觉得海荷花可能有危险。 火月便对身边的拾花和子墨说:“你们去荷花那儿看一眼,不可贸然出手相助。” 她知道海荷花的脾气,在她打斗时,如果帮她,很有可能被骂一顿。 毕竟,海荷花这次破阵,深海四妖的战队一个也没带。 鲨鱼岚和他的战车队一直停在阵前,水母水镜和章鱼圆子的战队也守在了阵中。 妖海之王巨鲲龙更是远远的停在阵尾。 这深海四妖暴烈,幻祸,奇毒,巨力,如果让他们上阵,海荷花都不敢保证可以没有死伤。 拾花和子墨一拧身,便向海荷花的方向飞去。 此时的海荷花,看到眼前闪出的白虎军士,向她抛来的巨网,并不惊慌,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毒了。” 不想却看到朱雀东风掠着一脸的讶异与惊怒,如乌云映月,向她大喊,“花帅小心,他们不是我的人。” 海荷花这才觉出异样,心中一狠,不再留情,“那就给我去死。” 手中大剑带着闪电狠狠劈落,将那大网斩开,也将四、五个白虎军士劈成了二半。 那张大网并不是由什么细丝编织而成,而是几万只活的纤细如丝的毒虫,头尾相咬交接而成,虽被一剑劈散,死了大半,但仍有不少落到了海荷花甲胄上。 海荷花催动灵力护住身体,但仍是慢了一步,被几只丝状小虫钻入了体内,顿觉一阵剧痛,身体更像是石化一般,无法再动。 朱雀东风见海荷花中毒,手执宝剑一路砍杀去救,突听身后传来一阵尖啸。 箭密如雨,向着他们几人射来,几名白虎军士身中数箭,倒地而死。剩下的那十余个白虎军士也都是死士,仍然不避不挡向海荷花飞扑而去。 朱雀东风见海荷花动弹不得,便再也顾不了许多,化成火鸟,火光一闪,便挡在她的身前。 用身体为她挡下了数箭,他一脸担忧的扭头去看海荷花,“花帅,你没事吧。” 海荷花虽手脚不能动,但尚能说话。“庸俗的苦肉计,你不会想用这个感动我吧?” 朱雀东风想要转身,没想到箭上也有剧毒,也被定在那儿动弹不得。 他只好笑了笑:“想不到庸俗的苦肉计,都感动不了你。” 他低头去看死了的几个白虎军士,他们都已现出真身,不由一惊, “人族!他们不是我妖族旧将。” 自从朱雀东风来到巨神殿,前前后后,又有数十名妖族旧将带兵前来投靠,全是牛帝的陆上将校,有些他曾远远见过几面,但大多只是听过名字,但他们都和他一样,都曾在牛帝手下为将,又不愿为女帝所用。他便把他们全部编入了自己的水军之中。 数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今日才知竟是人族所变。 他又笑了笑,“想那老牛和诡计多端的人族,能打五百年,也确实不容易。” 这时,老牛和熊可可他们乘着战车,已经飞驰到了这里。 一个身着白甲的将军挡到了车前。 “小将空山,参见牛帝。” 老牛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空山。” 白甲将军哈哈笑道:“我当然不是空山,他早就死了。” “你怎么会认得我?” “我不仅认得你,还认得虎帅。” 老牛拔出腰上配刀,眼睛变得通红,“难不成是你杀的虎帅?” 白甲将军见识过牛帝的厉害,看到他的脸色一变,瞬间向后退至远处。 向左右大喊一声,“深林,复照,挡住这只老牛,他现在的修为不足从前的十分之三。” 两名白甲将军冲了出来,挡在老牛的战车前面。 空山面带微笑,向着老牛躬身施了一礼,“小将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陪牛帝了。” 他转身向海荷花走去。 老牛从战车上走下来,“你们以为能挡的住我,我就是半点修为也没有,照样打趴你们。” 他转头向猪不足,黄玉郎他们几个说:“退远点,别一会我神威发作,误伤了你们。” “再退远点。” “再远点……” “稍近点吧,好,就停那吧,要不就看不清我的神威了。” 深林和复照二将,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暗自凝聚了全身的灵力,双眼紧盯着老牛的举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只见老牛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啪!”的一声贴到了脑门上。 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闪着五彩光芒的五品灵玉来,握在手中,仰天狂笑。 “今天,就是我牛帝的重生之日!” 冬日的微风,已经大成了呼啸的狂风,翻滚的乌云铺满了上空,隆隆的闷雷在乌云中四处滚动。 熊可可惊的停住了摇旗,“想不到老帝还有这个法宝。” 黄玉郎轻声说道:“那可不是法宝的威能,而是牛帝从前的功法,如果他修为尚在,乌云能盖住整片天空,而且会有燃着火焰通红的巨石陨落。而不是现在这么小的场面。” 熊可可仔细看了看,这片乌云确实小了点,只罩在了牛掌柜的头上。 其他的地方,依然晴空万里,一片蔚蓝。 牛掌柜额上贴着宝符,手里握着灵石,仰面朝天,保持着这个姿势。 等着灵石的灵力涌入体内。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 他又狂吼一声,“今天,就是我牛帝的重生之日!” 没有任何变化。 他头上的那一小片乌云,没有了灵力的维持,也散的一干二净了。 深林和复照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小心地向他靠近过来。 老牛伸手挡了一下,“二位,你们再等等,我见遇仙那小子用过,怎么到我这就不灵了呢。” 他紧握着灵石,向着额头敲去。 口中反复念着,“这么关键的时候,让我当着这么多旧人的面,怎么就不灵了呢。” 一下,二下,三下…… 他对自己下手越越来重,满脸是血,宝符和灵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91章 那是山妖客栈的伙计,他用的是我家熊族的棍法 大家渐渐对牛掌柜的施法失去了耐心。 熊可可不忍再看牛掌柜用灵石将头打的鲜血四溅,悄悄别过头去。 倒是猪不足十分冷静的说了句:“他再这样会把自己打晕的。” 牛掌柜听到这句话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深林和复照,见空山称这只牛妖为牛帝,心里本是有些畏惧,结果却像傻子一样,呆站着看他装神弄鬼的舞弄半天,现在却晕在那里,当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他。 深林啸叫一声,凌空飞起,单手结印,手一扬,向着牛掌柜打出了一个巨大火球。 熊可可惊呼一声,“人族,赤火宗。” 他这些年,没少和赤火宗打交道,认得出他们的结印手式。 牛掌柜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体内的灵力大多用在刚才发功时营造气势上,灵石中的灵力半点也未吸取到,眼见这火球落下,却又无力逃避,只好双眼一闭。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猪不足站在他的身前,硬生生的挡下了那个火球。 深林仔细打量了一下猪不足,轻蔑一笑,“区区一个5品猪妖,竟用肉身挡我烈火,怕是伤的不轻了吧。” 猪不足挡下那个火球,浑身上下被烧的漆黑,他咬着后槽牙,强忍着巨痛,勉强一笑。 黄玉郞也从战车上跳下,将牛掌柜抱回车上。 熊可可不知深浅,也在一旁叫道:“区区人族,怎敢挡我牛帝先锋将军。” 猪不足听熊可可称他为将军,顿时心中豪迈,他之所以抛下家人,再次追随牛帝,为的就是圆他曾盼了百年的将军梦想,此刻终于达成心愿,不禁也开口说道:“区区烈火,能奈我何。” 猪不足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胸中一阵翻涌,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黄玉郎跳下战车又想要去救,复照一剑斩来,虚空之中劈出一道雪亮的月牙剑气,他慌忙跳起闪避,却被他一脚踢中,整个人被踢的旋转着飞了出去。 复照立在那里看着他哈哈大笑,“区区5品鼠妖,吃了我这一脚,身上的骨头怎么也得断个七七八八。” 远处,空山看到牛帝竟如此不堪,心中恶念顿生,他一出现,就有许多从前旧将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如果他们确认他的确是从前的牛帝,不知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不如趁机了结了他,永绝后患。 他跳上青色巨人,指挥着朱雀军的弓箭手,向着这边张弓搭箭。 只听“嗡”一声,箭密如雨,向着牛掌柜等人射来。 深林和复照听到身后箭响,慌忙向上飞身逃避。 熊可可也转身要逃,但又心中不甘,一狠心,就跳到他们几人身前,连续变换了几个身形,顿住后对着飞来的箭雨,大吼一声:“聚沙成塔!” 他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身上所剩的这点灵力,不知能聚成多大的沙盾,能挡多少算多少吧。 过了一会,没有感觉到箭落到身上。他慢慢地睁开一只眼睛,又睁开了另一只。 他的身前只聚了一块巴掌大的沙盾,但一只箭也没有射过来。 再往前看,他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 还有一个由巨大的岩石堆叠而成的圆形的巨盾,护在他们几个的远处,将那些射来的箭全都挡了下来。 他仰起胸膛,得意的看向空中的那两个人,“怎么,碰到我熊先锋,你们还不快跑。” 这两个人的眼睛却跳过了他,看着他的身后,轻声说道: “这个凡人有点意思,刚才那只牛妖折腾半天,想不到那个符箓竟真是宝物。” 熊可可转头过来,一脸惊喜,“遇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被那个小傻子一脚踢过来的。”我伸手指了一下远处,一只大乌龟,背上托着三个人,海荷花和朱雀东风坐在上面,一个女孩正跳着向这边挥手,大喊, “小傻子,你果然真的是有些本事。” 我向她挥了挥手,便又低下头去,伸手从牛掌柜的怀里翻出一块五品灵石,我的手抓住灵石,数道白色的闪电在我周身上下翻滚,噼啪作响,那块灵石便消失不见了。 牛掌柜躺在战车上,一脸不甘:“省着点用,这可是五品灵石,够一家好几代人荣华富贵了。” 我还记得当年,身体因吸食了一块三品灵石所带来的肿胀的疼痛感,但现在一连吸食了二块五品灵石,身体并无觉得不适。 熊可可将身体缩回从前大小,从远处把黄玉郎抗了回来,跳上战车,掉转车头。 低声说了句:“咱们快逃,这二个人族,一个是赤火宗的,一个是神剑宗的,估计都是7品上。” “想逃,哪那么容易,把那个宝符留下。”深林和复照挡在车前,一脸阴笑。 我手一抖,便将埋在手指中的镇龙枪抖了出来,心里想着,这是我的舞台,我刚登场,怎么会逃。 我转头对熊可可小声的说,“你一会帮我敲鼓。” “我不会啊。” “你随便敲,声音要大,气势一点就行。” “你确定打的过那二个人?” “不确定,但我觉得问题不大。” 我回头对着那二个说道:“我是一把从未用过的锈刀,正好拿你们二个当做磨刀石。” 说完,我奋力一跃,本想跳至那二人身前,没想到身子这么轻。 只见一道闪电,带着破空之声,从这二人之间穿过,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那二个人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这是几品的修为? 熊可可双手握着鼓槌,本要击鼓,眼见我瞬间不见,顿时呆住:“这小子丢下我们跑了?” 牛掌柜站起身来,摸去脸上的血,从他手里抢过鼓槌,“你摇你的旗,鼓我来敲。” “老帝,你醒了。” “我就没晕。” “遇仙的事,你早知道?” “那是,咱们客栈藏龙卧虎。” “咚!咚!咚!……” 战鼓响起。 一道闪电,从天际射来。 我手提一把长枪与二个7品的人在狂风呼啸的天地间兵刃相见… 熊可可左右奋力摇旗,一边大声高呼,“大家快来看啊,那是山妖客栈的伙计,他用的是我家熊族的棍法。” 第92章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一脚踢飞出去 不久之前。 海荷花和朱雀东风身上的毒物发作,不仅动不了,话都不能说了。 几个白虎军士上前绑了海荷花,空山又指着朱雀东风,“把他也绑了,一同带回万神殿。” “事先说好的,一颗万神丹,只抓海荷花。” “如果他醒了,知道我们在他军中下了迷药,将来他会饶过我们?” 几个人又绑了朱雀东风,扛起他们二人,转身向万神殿飞去。 空山又说:“深林和复照留下,帮我挡一下他。” 他指了指前方。 牛掌柜的战车正向这边疾飞而来。 深林哼了一声:“为何总有我,樊景呢?” 这群白虎军士中,竟有四个修为7品的人,除了他们这三个,还有一个樊景。 空山没有答话,眼神扫了一下地上,一具被砍成了二段的尸体。 深林心中一寒,“我看这花妖不过6品,竟然一剑劈杀了7品的樊景。” 空山冷哼一声,“你们在宗门里闭门修成的7品,竟想和这些每天在刀尖上搏命的妖怪比。” 深林和复照心中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远处,岚站在战车上,看到海荷花向朱雀东风扑去,心中十分平静。他对东哥十分信任,他了解他的为人,当年,大家都在妖海上生活,他是妖海的海盗,他是妖海的守将。 海荷花抓住了他们,她说:“你们不如加入水军跟我。” 他毫不犹豫的说:“好!” 朱雀东风却说:“不好,他当海盗比当水军用处要大。” 当时,海荷花的水军只有二百来人。正在打仗,妖海上真正的商船并不多,大多是各大妖王的走私船,牛帝还要靠这些妖王出钱出兵,对此只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熊王为牛帝出的钱最多,他将妖界的木材走私去了人界,又买回大量的古玩字画。 虎王为牛帝出的兵最多,他将矿产茶叶卖出去,买回大量的粮食布匹。 …… 这些人,即使查到了,也得放行。 最可恨的是贩卖妖奴,这些人只要抓到了,海荷花当场都全杀了,都不给他们一个求饶的机会。却也因此一直查不到是谁在做。 朱雀东风说:“你去抢这些妖王的走私船,二八分。” “五五分。” “三七,不能再多了。” 妖国水军很快就成了妖界装备最好,最富裕的军队。 朱雀东风爱海荷花,他又没有勇气说。他常常独自去一座孤岛上钓鱼,岚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是因为他请他帮助追求海荷花,男人之间的真正的友谊,有时候就是因为某个女人。 朱雀东风说:“你不懂花帅,她可不稀罕那些浪漫的玩意,要有英雄气概。” 岚却觉得是他想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海荷花只是看上去是个野蛮霸道的女人,她也许有颗柔软细腻的心。 岚为他请来了深海四妖,那是一场庸俗的苦肉计。 朱雀东风对他们说:“我们再演练最后一遍,我强调一下,一定要真实!” 在一个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夜晚,朱雀东风架着一条小船约海荷花去海上看星星。 巨鲲龙招来了一场海上风暴,水镜抓走了海荷花,朱雀东风跳入海中去救,按照演练,整个过程大家有序不乱,一一打败深海四妖后,他终于来到海荷花的面前,这时他本该背诵一首他反复写了好几年的情诗。可他看着海荷花那双一泓秋水的眼睛,竟然忘词了。说了句“我……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那里。 岚想到这里,不禁尴尬的笑了笑,这是他许多年后再次遇到朱雀东风。他大概也听说了海荷花喜欢相柳的传闻,相柳是个事事追求精致的男人,朱雀东风这个充满了英雄主义的男人,竟然为了这次与海荷花的重逢,修了眉,画了妆。 那得是多大的勇气。 可能砍他几刀,都比这样做更让他觉得舒服些。 岚在远处看到朱雀东风为海荷花挡箭时,并不惊讶,心中想的是,估计又是庸俗的苦肉记。 当他看到朱雀东风又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时,口中小声说了句:“东哥不会又忘词了吧。” 直到看到白虎军士扛起了这两个人,他才觉得有些不对。 他从战车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化成巨大的鲨鱼形态,再落入云层时,无水的天空竟然激起了一片浪花。 云层里一条黑色的鲨鱼的影子,笔直的向着海荷花冲去。 当时,我正坐在船头上看风景,无边无际的天空,撑开了我心中的少年情怀。 我要挥霍青春的岁月,然后去做铁石心肠的船长。 一阵冷风吹过,呛得我吭吭地直咳嗽。 刚想躲回到船舱里,这时候听到边上传来一个童稚的女声。 “大圣,你慢点,这个方向才是对的,这次你可不能再走错了。” 我转头一看,百里正骑着大圣飞到了边上。 不用猜我就知道,她迷路了,后来又看到了我的船,就又追了上来。 “百里,又见面了。” “小傻子,你这是要去荷花姐那儿吗?” 我心想她不知道路,毕竟在空中,四面都是一样的风景,东南西北都很难分清。她想跟着我的船,但又怕我笑话她。 “是啊,我正要去万神殿。” 她坐在大圣背上,瞪大眼睛看着我,用力的思考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飞着去。” “我不会飞啊。” “你刚才挨了我那么多下打,都没有受伤,不是挺厉害吗,怎么不会飞?” 百里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没认出我是凡人的人。 “现在还没到我厉害的时候,一会你就知道了。” 百里突然转头看向前方,我也跑回船头。 隐约看到有几个白甲军士正扛着两个人向我们飞来。 “是荷花姐姐还有东哥,她们怎么被白虎军绑了?” “快把他们拦下来。” 百里从大圣身上站了起来,一脸正色,双手结印。 “满天碧海不尽望,万里铁军万里城。” 只“哗!”的一声巨响,整个天空化成了一片蓝色的大海,碧波之上一座座城楼鳞次栉比,上面隐约还有许多着甲持刀的军兵。 那几名白甲军士陷入海中,被四面城墙牢牢困住,自知逃脱无望。 就抬头看着百里,谄笑道:“百里将军,自己人。” 百里张口刚要问。 突然海上跃起一条巨大的鲨鱼,一张口,便将那几名白甲军士全都咬成了一团血雾。 一个无比健硕的男人,抱着海荷花和朱雀东风跳到了大圣的背上。 “和他们废什么话,敢抓花帅,就够他们死一百回的了。” “岚哥,花姐和东哥这是怎么了?” “有人混进了东哥的队伍,花帅和东哥都中毒了,我们快回去。” 我看着他们要走,忍不住大喊一声:“百里,求带飞。” 岚疑惑地转头看向我,“这里怎么有一个凡人?” “这个小傻子好像是自己人,挺厉害的,怎么都打不死。” 岚凌空一抓,我便被他抓到了大圣的背上。 回到了战场,岚急着要把海荷花和朱雀东风送到巨鲲龙的塔楼上去。 我看到牛掌柜正拿着灵石,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额头。 我问百里,“能不能把我送到那去?” 百里说:“我要先送花姐和东哥,你要是着急,要不我一脚把你踢过去?” 我说:“我不着急……”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一脚踢飞出去。 第93章 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冬日的黄昏,仿佛就在一刹那之间,太阳沉沉落下,暮色四合,一片昏暗。 其间一刻,由明转暗,一念之间,就是黄昏。 战场上,由比胜负变成了决生死。 空气被火焰炙烤的有些呛人,到处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海荷花和朱雀东风中毒消失之后,整个战场就失去了控制。 空山指挥着被迷药控制的朱雀军四处放箭,不仅许多海荷花的人,也有许多万神殿的人,中了毒箭后,纷纷从空中陨落。 许多混在白虎军中的人,突然从大阵中杀出,手起刀落,几个正在冲阵的海魂军,瞬间被砍的身首异处。 后面的人微微一愣:“你们敢杀我的兄弟?”握紧了兵器,怒吼着向前冲去。 白虎无痕本想要控制局面,“退回阵内,只守不攻。” 他身后的几个白衣小将已经被砍的血肉横飞。 战场上,一旦开始流血,想要停止就很难了。何况能停止的人也不在场上。 双方都失去了理性。 大概是因为我等的太久,这场打斗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兴奋。 我从打斗中跳了出来,将镇龙枪握在身后。 “我不想杀你们,快滚。” 我的确没有想过要杀人,但熊可可家的棍法,力道刚猛,是一套杀人的棍法。 我体内的灵力过于充沛,我控制不了,无法保证只伤不死。 熊可可卖力的喊叫,围着我的人越来越多。 但也提醒了我,除了熊家的功法外,不能再使用别人的功法。 虽然我会的功法很多,但都是我偷学来的。 偷学功法,是一件十分禁忌的事。 他们紧紧的盯着我,目光贪婪,我像是陷入到了狼群里。 空山也混在人群里,我看到他正微笑的看着我,眼神十分的阴险。 他大喊道:“谁杀了他,宝符就是谁的。” 深林狞笑一声:“宝符是我的。” 他的话音未落,双手一推,一个巨大的火球,噼啪作响的向我飞来。 我转身躲闪,复照又连挥三剑,三道雪亮的弯月形的剑气向我袭来,我挡下了二道剑气,又向后一跳,躲过最后一道剑气。 我刚站稳,脚下的云层里,突然白光一闪,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 一个身着青甲的汉子,手执二把短剑,哈哈一笑,“现在他是我的了。” 他双手一甩,两把短剑便向我打来。 我想要闪躲,在这个圆圈里,双脚却像陷入泥潭中,用力抽出一只脚,另一只就会陷的更深,双手也变得十分僵硬用不上力。 是法阵! 一个黑影突然向我飞来,把我从法阵中撞飞出去。 这些变化,十分短暂,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我感激的看向那个把我撞出法阵的身影,是牛掌柜。 他也正看着我,一脸关切,像是一个老父亲,看着他那不成器的孩子, “你不想杀他们,他们可不会放过你?” 他是把我养大的人,也是不顾生死把我从法阵中推出的人。 他明明那么弱小,为什么他要保护我。 人世的际遇从来如此,我不觉的无常,只是隐隐觉得凄凉。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带着破空的尖啸,向着牛掌柜急刺而去。 是空山,我掉转枪头,想要去帮牛掌柜。 深林又挡在了我身前,双掌向前一推,打出一个硕大的火球。 我不再闪避,将手中的镇龙枪一抖,向前迎去,一道闪电。 他睁大的眼睛,震惊的看着我,从火球中穿出来,身上被烈火灼烧的伤痕,瞬间又完好如初。我体内有子不语的逆鳞,现在灵力充沛,我的自愈力更是惊人。 我从他身侧掠过,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幻境开。” 他不就是想抢我身上的宝符吗,他的欲望越强烈,他死的就越快。 我没有小白的那双可以释放幻术的墨绿色的眼睛。 我用灵力将他心中的欲望放大了数千倍,数万倍。 他呆呆的站着,目光呆滞,身子一软,便从空中落了下去。 他死在了自己的幻境里。 他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这也是我能想到最温柔的方法。 其余的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蓄力,扫棍。 一道闪电划过,那些挡在我身前的几个人,还没来及闪避,就被镇龙枪扫成了二截。 血肉横飞。 熊可可远远的看着,口张的大大的,一脸惊恐。 也许他没想到他家的棍法这么霸道,也许他没想到战场会是这么的血腥。 我奋力向牛掌柜赶去,又被一群人挡了回去。他们也学聪明了,不敢硬挡我的镇龙枪,而是用法阵将我逼退,再用火球和剑气远程攻击。 我不怕火球和剑气的攻击,但对法阵有些忌惮,一时之间,他们还真把我给困住了。 想要宝符的人,越来越多,围住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湿热的鲜血溅了牛掌柜一脸,黄玉郎挡在了他的身前。 空山笑着把刀从黄玉郎的身上抽出来了,“这个鼠妖,不自量力,白白丢了性命。” 黄玉郎倒了下去,牛掌柜上前抱住,“好兄弟……”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黄玉郎说完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空山甩去了刀上的血,仍是满脸笑容,“牛帝,这次你非死不可,免得再有祸患。” 黄玉郎的四个兄弟从战车上飞下,挡到了他的身前。 猪不足也想挣扎着爬起来,被熊可可一棍扫晕了。 “你可不能死,我还想回花街吃你的烤肉呢。” 牛掌柜放下黄玉郎的尸体,“兄弟们,逃吧,不要再为了我白白送死。” 空山轻哼一声,“还敢追随你的人都得死,谁也别想逃。” 他将刀一横,化成一道白光,一片血雨,转瞬之间,便将那四人从空中斩落。 牛掌柜怒吼一声,挺胸迎了上去。 空山冷冷一笑,换了握刀的手势,一刀刺去,寒气逼人,天空飘落数片碎雪,刀上凝了一层白霜, 这显然不是他常用的兵刃。 熊可可不禁低语一声,“鹤仙人?” 他心想这次牛掌柜凶多吉少,转头不敢再看。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他转过头来。看到一只巨狼,身披黑甲,头上冒着黑气,呲着一口雪白的獠牙,手执一根狼牙棒挡下了空山刺向牛掌柜的刀。 “末将狼先锋,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空山咦了一声,翻身退至远处。 又有许多名身着万神殿盔甲的妖将挡到了牛掌柜的身前。 “末将马天霸,吾愿誓死追随牛帝……” “末将百足,吾愿誓死追随牛帝……” …… 当年,人族皇都被反复攻杀,打成了一片焦土,人皇派出使者,愿意投降,鹤仙人说:“人族狡诈,可约去妖都。”牛帝听了她的话,让她率兵驻守前线,自己只身带着帝旗回到了妖都,等着人皇前来投降,被女帝和火月抓了后,便没了音讯。人皇又带兵反攻,战争又打了几年,人皇和女帝议和。牛帝的故将,除了战死的,大多不愿被女帝招安,四散各处,有许多便投了万神殿。 他们刚才看到帝旗,还有些疑惑,牛帝的外貌早就和当年不同,施出的功法,虽然威能不足,但确实是牛帝的功法,狼先锋认出自己的手下黄玉郎,看他舍命去救,便确认这就是牛帝无疑。 他们跟在牛帝身边打了五百年的仗,他们把命早都交给了他。 空山看着守住牛掌柜的这一群妖将,轻轻一笑,“可惜,没能杀了你。” 白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他又回到了朱雀军中,指挥着一众弓箭手,便要向牛掌柜这群人放箭。 突见云层中立起一层层由笔墨画成的围墙。 空山慌忙向后疾飞,心想好险。但那些弓箭手,却被牢牢的困在了法阵中。 一个身着墨韵白衣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第94章 我还是抬头看着牛掌柜,等他走近后,再一枪挑飞了他 (前面有两个故事被我略过了,子墨和拾花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就比较突兀,讲吧,又占了进度) 空山盯着墨韵白衣的少年上下看了看,笑着说:“你这妖怪,倒有几分人气。” 墨韵白衣的少年也学着他,打量了一下空山,也笑着说:“你有十分的妖气,却是个人族。” 空山哦了一声,“你怎看出我是个人族?” 少年依然笑着,“因为我痛恨人族。” 这个墨韵白衣的少年便是子墨,他母亲是被卖到人界的妖奴,在南都书院洗笔,他的父亲是个人族大儒,已有家室,他母亲从未说过是谁,他长到十二、三岁时,鬼怪精灵,字写的好,画也画的好,经书更是过目不忘,书院的人上下对他都十分喜欢,牛帝攻破南都前,书院要迁往皇都,临行前一个晚上,母亲在洗笔亭准备了一桌酒菜,那是他第一次饮酒,母亲等他醉后,将他抛入了洗笔池内,他没有淹死,也没有去追寻他的母亲。 牛帝打下南都,带着妖兵进了城,要把书院一把火烧了。 他怯生生的站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牛帝看着这个半人半妖的孩子,笑着说:“人可以不杀,但书必须烧,惑乱人心。” “你不懂人心,说什么惑乱人心。” “我说不过你,但我不讲理。”牛帝推开他,他又挡在他身前。 这个孩子很倔,流了一脸眼泪,站在那里不动。 牛帝说:“我会在城里休整三天,临行前我会再来,抽问这里的书,如果你都能答对,这书院就给你留着。” “不用三天,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你来就行。” 牛帝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藏书楼,又低头看了看这个瘦小的孩子,丢下火把,转身走了。 子墨成了牛帝的文书官,每打下一座城,所有的书都会被他收集起来。 牛帝为他在妖都建了一座藏书楼。 牛帝虽然粗犷,但他有时也来,他读书是为了成就自己。 “帮我挑本让我有英雄气概的书。” “帮我挑本让我有内涵的书。”“帮我挑本让我有魅力的书。” 牛帝之外,却很少有人来找他。他半人半妖,终日与书为伴。 所有的书中,他最喜欢阵法,阵法是他一个人的千军万马。 牛帝被抓后,女帝要烧了藏书楼,火月帮他保住了它,“我不喜欢读书,但我喜欢读书人。” 那时候,火月的确不看书,她喜欢那些流行的,迎合她的东西。那是夏末秋初的一天,天气晴朗,有风微凉,她和女帝吵了一架,来藏书楼找他, “帮我挑本能提供情绪价值的书。” 子墨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先看到她雪白的肚皮,又慌忙低下头。 火月穿了露脐装,让他的眼睛无所适从。 “这里没有情绪价值,只有独立的思考能力。” 火月从此再也没去过藏书楼,她一直跟着潮流走,却从没怀疑过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 火月的男朋友失踪后,她辞职开始了占山为王式的隐居。为了让花街有些文化气息,就把子墨叫了来。 子墨是她买来却不会看的书,只是为了摆在书架上招灰落尘。 子墨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她爱上了一个人族男人,为了保住他的名声,始终没有告诉他父亲是谁,后来为了能跟他一起逃走,把他灌醉扔进了水池里。 子墨没有见过上官慕仙。只是听人说:“他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死掉,或许只是骗她,想离开她。既然结果都是离开,无论什么原因都是离开,什么原因都没有分别。 子墨觉得火月可怜,就一直留在她身边。 火月看到海荷花被白虎军抓走后,就派了他和拾花追了过去。 他们经过朱雀军阵前时,看到他们个个目光呆滞,神智不清,心觉有异。但没有停,直到岚救下了海荷花之后,拾花回去复命,子墨留下,画了个大大的法阵把朱雀军全都困住后。 就遇到了空山。 子墨举起手中的笔一挥,一座墨山向空山压去。 空山并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牛帝的出现只是一场意外,能杀掉最好,杀不了也不强求。 万神殿派朱雀东风率兵来拦海荷花时,早就想到了他会旧情难却,他们事先给朱雀军下了迷药,又让混在白虎军中的人制造事端,抓住海荷花,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制造混乱。 当所有人都在关注战场时,万神殿还有一队人,已经趁机悄悄地潜入到了巨鲲龙上的塔楼里,那里有人会带他们去抓子不语。 空山不想被子墨困住,他还要想办法把战场搞的越乱越好。 他笑了一下,不是男人那样笑,而是眼弯着十分媚,“你是个有意思的妖怪,但我没有时间陪你。” 一闪不见了。 子墨没有追他,他要等拾花带人来把这些朱雀军绑走。 子墨看了看周围,白虎军和海魂军仍在混战,他叹了口气,心想现在过去,只会更乱。 又转头看了看那个自称牛帝的人,被一群人围着,已经停止了打斗。 他在花街见过几次牛掌柜,每次都是他喝醉了,没钱付账,被火月绑起来挂到望月楼的屋檐上,等着他店里的两个小伙计来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牛帝。 这时候,牛掌柜又回到了战车上,问熊可可:“你什么时候教过遇仙?” 熊可可说,“有一天晚上,我教了功法,有一天早上,我教了棍法。” “他练了多久?” “我从来没见他练过。” “你就教了他一次?” “对。” 牛掌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想不到这个人族小子还挺会藏啊,他会的可不止你家的功法。” “怎么可能,他用的全是我家的棍法。” “他可比你聪明,知道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其他人的功法。” 熊可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别的,但还是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这小子挺阴啊,我们要去帮他吗?” “帮,当然要帮。” “那你还不快让你的兵将上去。” “不是这个帮法,”牛掌柜敲了一下他的头,从战车上跳了出去,对着我大喊,“遇仙,你看好了,我教你一套我的剑法。” 我一枪扫开围住我的人,抬头看向他,熊可可家的枪法我没学全,来来回回的就那几招,围着我的人,也知道该怎么躲了。 牛掌柜要教的剑法是他修为臻至巅峰时,在行军打仗时自创的,他一直没有起名字,现在卡在那里,“你先等等,我想个名字。” 围着我的人,又扑了上来,我假装看着牛掌柜,没有注意,等他们靠近时,一枪挑飞了几个。其余几人,又吓得跳了回去。 牛掌柜又大声喊道:“先不起名字了,你看好了。” 我转头看向他,他慢慢地抽出刀来,双臂微曲,摆在胸前,一手紧握刀柄,一手轻抚刀身,摆了一个姿势。 我学着他的样子,把枪当剑,也横在身前。 牛掌柜又不动了,他大喊道:“你再等等,我想两句觉醒战意的词。” 这种对战前,先吟诵几句,据说是从前古神时的传统,对战前会介绍一下自己手上的法宝。后来成了一种仪式,早就很少用了,但海荷花她们却一直保持着这个传统,这次万神殿之战,就又流行起来。 牛掌柜呆站了半天,皱眉沉思。 又有人,从我身后小心地摸了上来,我还是抬头看着牛掌柜,等他走近后,再一枪挑飞了他。 第95章 可黑衣人手中的刀更快,雪白的刀刃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熊可可看到有人持刀悄悄蹿到我的身侧,刚要张口提醒,见那人突然顿了一下,一软就倒了下去。 “老帝,你看到了吗,刚才遇仙那是什么功法。” “大惊小怪什么,打扰我的沉思,那是幻术,估计他从小狐狸那学的。” 小白教我的幻术不需要灵力,但需要精心的布置。 百里打开幻境时,我发现自己不在船中的餐厅里,而是在甲板上,她布置的这个幻境真真假假,后来我又在甲板上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她要教的幻术玄机,毕竟这几天,我中了那么多次幻术。久病成医。 面对这些围攻我的人,我没有时间去准备这些,好在我有镇龙枪,而且我有灵力。 在有人接触到镇龙枪的一刻,他的灵力就被停滞住了,这时我用灵力封住他特定的几处脉络,再移开镇龙枪,他的灵力和我的灵力对撞时,他的欲望就会被灵力放大千倍、万倍。 他只能看到他想的一切。 我的方法和小白比起来很笨,但很实用。 牛掌柜仍呆子一样站着不动,低头沉思着他的觉醒词。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认为对的事,马上就会去做,从来不考虑后果,也不考虑过程。 巨鲲龙上的三座塔楼,空荡荡的,火月她们几人,正站在首塔上,看着二军对战。 一团黑烟,悄悄的出现在尾塔的门口,两名哨兵,无声的倒下去后,被抛了下去。黑烟散去,是四个身空黑色软甲的蒙面人,其中二人变成哨兵模样,依然站在门边。另外二人,闪入了尾塔里。他们沿着气味来到了一层的一个铁门前,杀了守卫,打开铁门,溜了进去,一人去解绑着小白的绳子,不想手被绳子中暗藏的毒刺扎破,一阵钻心的巨痛,他忍不住张口要叫,被另一人闪电般的一刀,砍下头来。 小白笑着说:“老秋,你来了。” 黑衣人却不答话,冷冷地看着她,手里的短刀还滴着血。 “我带你去抓子不语,她在二塔中间的一处房间里,这里的房子大多一模一样,而且每层都有几十间,我不带你去,你也找不着。” 黑衣人跟着小白去了二塔,子不语的房间很好找,二层最大的那间就是。 门口没有守卫,小白停了下来,又变成圆脸的水母姑娘,对黑衣人说,“东西给我。” 黑衣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写满符文的布袋递给了她。 小白突然一脚把黑衣人踢到远处,自己又倒在地上。 “有刺客。” 惠惠子从房间里飞出来,对倒在地上的水母姑娘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抓他。” 她抽出刀来,向黑衣人飞去。 在双方刚对战后不久,高漫妮曾来过这里,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子不语,又看了看紧紧握着刀柄的惠惠子,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战斗,她很紧张,坐立难安。 高漫妮知道安慰她没有用,就一本正经地对惠惠子说:“你会不会唱歌。” 惠惠子以为能对子不语有所帮助,就低头双手搓着衣角,扭扭捏捏地小声哼哼起来。 高漫妮拍她一下,“别唱了,和蚊子哼哼有什么区别,白长这么好看,连歌都不会唱,将来怎么招男孩子喜欢。” “这不是为了给子神治病。” “是我想听,子神没病,一会出了这个法阵就没事了。”高漫妮笑着说。 惠惠子一下羞红了脸,也笑着问。 “什么时候才能冲出法阵啊?”她很想出去看看现在的情况。 “估计打不起来,海荷花和对面的人都认识,没什么热闹可看。”高漫妮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 看高漫妮这么轻松,惠惠子一颗紧张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 高漫妮走后,惠惠子搬了张椅子坐在子不语的床边,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叫喊。 她揉了一下眼睛,手按着刀飞了出去。 圆脸的水母姑娘从地上站起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子不语,手里举起那个张画满符文的袋子。 子不语突然睁开了眼睛。 圆脸的水母姑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袋子,“我就知道抓不了你。” “小狐狸,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我连说话都没力气了。”子不语的声音确实很虚弱。 圆脸水母姑娘又现出小白的模样,“我改主意了,我觉得万神殿赢不了,打算投靠你了。” 子不语一笑,轻声说:“不要,没什么用。” “要吧,我很有用的,子神,我求你了,以后我每天伺候你。” “你会唱歌吗?” “我会跳舞,很好看,你要不要看。”小白说着,露出雪白的胳膊,细长的手指在身前摆动了几下。 “我想听唱歌,能招男孩喜欢的。” 小白叹了口气,就低头扭扭捏捏地小声哼哼起来。 “别哼哼了,你唱和惠惠子一样难听。”子不语突然想起惠惠子来。“她呢?” “出去追刺客了。” “惠惠子打得过吗?” “打不过,老秋心狠手辣的,你收了我,我就去帮惠惠子。” “你威胁我?”子不语叹了口气。 “不敢。”小白吓的脸色苍白,赶紧跪了下来。 “快去帮惠惠子吧。” 小白飞出了房间。 黑衣人正和惠惠子缠斗在一起,二个人都是一袭黑衣,只见两条黑色的影子在空中飞来飞去。 黑衣人修为和经验明显远胜于她,在惠惠子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犹如闲庭信步一般。 惠惠子有几次身处险境,黑衣人却没有一刀斩下。 小白站在边上看了一会,黑衣人看到她。“抓到了吗?” 小白摇了摇手上的袋子,“在这里,我们走。” 惠惠子在空中定住身形,将全身的灵力凝聚在刀上,手一抖,身外隐约现出了一只黑色虎影,仰天狂啸一声,便向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轻哼一声,“本念在你是故人之女,留你一命,可你却学这老虎的功法。” 他一跃而起,化成一道黑烟,一条黑色蛟龙从中飞出,黑色的巨爪一挥,便将惠惠子从空中击落,“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白赶紧走到黑衣人身边,“不要多事,我们快走。” 黑衣人转头看向她,小白面上妩媚一笑,眼中绿光一闪。 可黑衣人手中的刀更快,雪白的刀刃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第96章 青龙秋鸿是最不可能为人族卖命的 海荷花苏醒过来,看到高漫妮站在身前,一身血,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正朝她走过来。 心里一慌,“你要干什么?” “帮你把身上的虫子挖出来啊。”高漫妮若无其事的说。 “哦……痛不痛?”海荷花睁着大眼睛,强装镇定。 “你害怕痛?”高漫妮说着,走到她的身边。海荷花的盔甲已经被解去了,只剩一件薄薄的单衣,高漫妮解开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胳膊来,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点,高漫妮把刀举了起来。 海荷花汗都流出来了,“慢……不能服丹药治吗?” “你怕了?” “我不怕,但你拿这么大一把刀,我还不能躲?” 高漫妮眼珠转了一下,“幸亏你中的毒是活虫,要是毒扩散了全身,整张皮都要剥下来,泡到药水里洗。” “这个毒这么厉害?”海荷花一想到朱雀东风被剥皮洗毒,心里平衡了许多。 “要不你看,都弄了我一身血。” 高漫妮说着,不再耽搁,身上又生出许多手臂来,各执一把小刀,很快在海荷花全身上下,取出五、六条银色的虫子来,这些虫子本来毫毛般的大小,可能是吸食了海荷花的血肉灵力,现在已经是手指般的粗细了。 高漫妮并不认得此虫,本想一把火把它们烧了,但又觉得它们有些灵性,便取出一张灵符,果然能把这些虫子吸到其中,便小心的收了起来。 海荷花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塔台上,正碰到朱雀东风站在那儿,前面的桌子上,子不语坐在那儿,火月陪在一边。 “你不是被剥皮洗毒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有位高仙姑给我服了一颗丹药,现在伤处微微有些麻木。” 海荷花顿时觉得浑身酸痛起来,一转头看到高漫妮出来。 “你不是说他要剥皮洗毒吗?” “我说的不是他。” “那你身上的血?” “是一只小狐狸身上的。”高漫妮狡黠一笑,她更像是只狐狸。 海荷花看着她那张憔悴精致的脸,心想她这一天不知救治了多少伤兵,不忍怪她,上前拉着她的手,走到了火月的身边。 远处的战场上,夜幕下,万里战舰挡在前面,皎洁的月光下零碎地闪着银光,一片寂静。 中了迷药的朱雀军,被子墨困住后,拾花带人去全绑了回来。 白虎军和海荷花的海魂军也各自撤了回去。 整个战场,偏远的一个角落里,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叮叮当当”的打着,不远处,还有一群人护着牛掌柜,站在边上看。 火月对子不语说:“遇仙都打一天了,要不我去帮他?” “他吸取了那么多灵力,你让他静下来,反而更受煎熬。”子不语的话说的很慢,她的灵力渐渐地被封印,脸也变的更加透明。 惠惠子忍不住问:“他是用了什么宝符啊?” “如果我猜的没错,”子不语停了一下。 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大家都想知道,直到惠惠子开口问。 “那我一定猜对了。”子不语笑了一下,她不想因为大家担心,而乱了阵脚,经过这一天,大家也都知道了,万神殿可比他们想的要狡猾的多。 挡在前面,横亘万里的战舰,一定不是摆设。如果贸然冲过去,说不定就中了他们的诡计。 但是没有人笑,子不语的笑话冷了场。 “我猜是灵兽符,古神给灵兽坐骑用的,能帮它们迅速恢复灵力,想不到遇仙这么猛,把给牲口用的符,用到自己身上,多亏他体内没有灵魄。” “如果体内有灵魄会怎样?”惠惠子有些担心牛掌柜,心想万一他刚才成功了,说不定会爆炸。 子不语淡淡的说:“有灵魄,用不了,灵兽是灵海中由灵力幻化而生的灵体。” 短短的几句话说完,子不语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累过,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火月轻转抱起她,送回了房间里,琴师和惠惠子紧紧跟着她。 火月轻轻地把子不语放回床上,转头对惠惠子说,“你守在这里,不要出这个房间。” 又对琴师说,“你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火月又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小白被救治过了,仍被牢牢地绑在床上,床的四边,各站着一名水母侍卫。 火月对一名侍卫说,“去请海荷花过来。” 海荷花和水镜一起来的,她依然蒙着双眼,走路时影子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火月给小白松了绑,扶她坐了起来。 “和我们说说万神殿吧?” “你不怕我骗你们。”小白仍是一张笑脸。 “东风已经把他知道的都和我们说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火月转头对海荷花说:“荷花,你能想到的酷刑是什么?” 海荷花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你每说错一句话,我就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好吧,我说,万神殿本是封神之山,高可接天,后来被相仙尊拔了出来……” “这些我们都知道的不用你说。” “为打开封印,有三位长老,帮着聚集了数千名7品上的修行者,众人齐聚灵力但只打开了外面的二层,还有一层却始终无力破除,后来就听说了子神,想要借她的神力破开封印。” “不是说去万神殿只要杀一名至亲就可以吗,怎么还要帮着打开封印?” “那是三长老提出的,断情绝义,以证道心。” “不是相柳他爹要求的啊。” “相仙尊每日在封印前枯坐苦思破解之法,万神殿大小事务都由三位长老决定。” 海荷花忍不住问道:“三位长老是谁,鹤仙人是其中之一吗?” “鹤仙人不是,她和我一样,是三位长老请来的神殿守将。” 海荷花把手里的刀子晃了晃。 小白忙说:“好吧,我不是守将,是鹤仙人的手下。” “那这三位长老是谁?” “三位长老,他们都在内城,我的身份进不了内城的,不过有次他们来找鹤仙人,我远远地看了一眼。” “他们长的什么样?” “没看清,他们站在黑暗的大殿里,我只看到他们的身影,就像看到了一场噩梦。” 海荷花又问:“今天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族修行者,轩辕甲会不会是三位长老之一?” 小白捂嘴哈哈大笑:“轩辕甲被人皇盯的那么紧,他一步也不可能离开皇都,不过他的女儿可能是。” “他女儿是谁?” “鹤仙人叫轩辕大雪,他女儿叫轩辕小雪,你们不要问我她长什么样啊,我这个身份跟本不可能见过她。但听过她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她的谋略不输轩辕甲。” “你这个身份还真是一问三不知啊,和你一起来抓子神的刺客是谁?” “老秋啊,就是青龙秋鸿。” 海荷花收起了短刀,“不可能。” 青龙秋鸿是最不可能为人族卖命的,蛟龙一族在妖界贵不可言。 第97章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寻寻觅觅,却永远回不了家 老秋回到了舰船上,从林立的兵士中穿过,径直走入船舱。 空山正坐在那里等他。 房间内,灯光昏暗,战舰随着夜风摇晃,灯光也微微晃动着,老秋坐到了他对面。 空山伸出手,“东西呢?” 老秋掏出一个写满符文的袋子,丢到桌子上,“没取到。” 空山轻轻的“哦”了一声,并不十分惊讶,任何事他都会预先设定二个或几个不同的方案,去应对不同的结局,他问:“白露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白露反水了。” “你杀了她?”空山微微一惊,这却是他没想到的。 “她本想用幻术抓我,被我捅了一刀,死没死不知道,我逃了。” 老秋说的不急不缓,逃跑在他眼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当时,他现出真身,一爪将惠惠子拍到地上,本以为能拍死她,却不想惠惠子身上现出了一副虺蛇骨架,竟将她牢牢的护住了。白露转头要使出幻术时,被他一刀捅穿了。 他不是一直提防白露,而是提防着所有的人。 突然,他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神压,转头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她很虚弱,也许不是对手。 但她那如水一般柔和的眼神仿佛渗透进入了他的灵魂里,让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如止水般的宁静…… 他无法再与她对视,低下头,拔出刀来,化成一团黑烟逃走了。 空山微微笑了一下,“只要白露不死,她就永远也背叛不了我。” 老秋心中一凛,空山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手段控制自己。“你对她做了什么?” 空山发觉语失,没有回答他,从地上提起一个袋子来,放到桌上,打开袋口,里面是闪闪发光的灵石。空山支付报酬时,从来不把灵石装在储物符里。 他知道,和一张薄符比起来,这满满的一袋灵石摆在面前更有诱惑力。 “三百颗三品灵石,你数一下吧。” “任务失败了,我不收。” “任务成不成,报酬我照付,你可以拿着离开,也可以留下来,每次出手,报酬只多不少。”空山站起来,转身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老秋和桌子上那一袋满满的灵石。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钱办事了,不分是非对错,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去做。 他早想过收手,但没想到这种事也能上瘾,开始了,心里总是蠢蠢欲动。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办事从来不要什么法宝、神丹或功法。 他只要钱。 他要对抗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是生活。 他生在蛟龙族,是妖界贵族,在人界也是,贵族的意思是,远而敬之。 老秋之所以被称为老秋,是因为他确实很老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妖族和人族是没有明确的边界的,很多城市里,既有人族也有妖族。 只是那个时候,并不美好。 妖族处在最底层,干最累的活,赚最少的钱,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妖怪被当成牛马一样买卖。 或者,他们本来就是牛马。 他亲眼到一个小妖怪因为饿,偷了个包子被当街打死。 那时候,牛帝还没有成为妖界共主,但他的想法早就流传出来,有妖怪在街上大喊,众生平等,世界一统。 马上就被人打倒了,生而为妖,却想什么众生平等,你还是不要想了,这永远是人吃妖怪的世界。 蛟龙族人丁不旺,几世单传,传到他爹时,表面上一片繁荣,家里早就败落不堪了。 却还要养着数千人的护院,家丁,仆人,出门要乘九匹骏马拉的车,几百人跟着。 生活很难,可还是要装下去。 长大后他才明白,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人们愿意相信的,便是真实的了。 好的生活是由别人来定义的。他们远远的站住,恭敬的行礼,看着他家九匹骏马拉的车驶过,几百个仆人前呼后拥的跟随着,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羡慕。 “修行毁一生,炼丹穷三代”。 这世间修行和炼丹都是理想,理想的意思是,永远也实现不了。 绝大多数修行的人,耗尽一生,一事无成。 而炼丹更是需要将世间罕见,价值连城的宝物送进火炉里。 他的母亲去世后,他爹却又迷上了炼丹。他的父亲活了几万年,后来却被人族抓了去炼成了丹。 他本可以挣脱,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一头冲向那把立在那里冰冷长枪。 那一刻,他终于从束缚了一生的困顿的生活中解脱了,没有一分不舍。 他早就活够了,只是一直没有理由去死。 他给秋鸿留下了一个贵族的名号,一个破败的大宅子,几千个下人要养。 还有数不清的债务要还,虎王的、鹿王的、熊王的……甚至还有人族的,越新的借条,金额越小,从数千的灵石,借到区区的五百钱,都不够付一个下人的月钱。 凡能借钱给他的,他都借过了,这让他找谁去借钱。 秋鸿来到他的丹房里,才发现,他不过是躲在这间地下几十丈深的房子里,终日守着几个烧的通红的炉子,里面什么没有,有的只是炉渣,什么也炼不出来。 他每天躲进这里,让大家觉得他很忙,在忙正事。 他哪有钱去买那些名贵的材料,而且很多材料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面子比生命更重要。 秋鸿的小女儿病了,她的妻子正在熬鸡汤,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的头发已经有白发了,用一根金簪子扎着盘在头上,那是她的嫁妆,几千年了,早就黯淡无光,她穿着一身旧衣服,洗的次数太多,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她的细长白皙的颈上有了细细的皱纹,锅里传来鸡肉和药材的香味,她掀开锅盖,腾起一团白气,她转头躲开,看到他站在身后,微微一笑,满是疲惫,她的双眼微微浮肿 ,有了眼袋。 时光不会让妖精变老,但生活会。 大概是因为满房的蒸气,他的眼睛里有些湿,他柔声地说:“你身体不好,这些事让那些下人来做就好。” 她的身体常年不好,夜里常常会咳着坐起来。 她笑着说:“我没有病,我只是不快乐。”她看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像是在躲瘟疫那样。 这些年,秋鸿也常常一个人躲在丹房里炼丹,和他的父亲那样,不分昼夜的守着那几个烧的通红的火炉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灰渣。 炙热的火焰充满了诱惑,他能体会到他父亲当时的心情,他也很想钻进炉子里,一了百了。 秋鸿带着他的大女儿去相亲,她本和虎王的儿子有了婚约,牛帝率领妖族和人族开战之后,那个天真的虎小子写信推掉了婚约,说什么此生要为了牛帝的世界一统,众生平等而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还是单纯,这个世界就算一统了,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人生来是人,妖生来是妖,哪会有什么平等。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虎小子战死了。 鼠王带着他那个瘸腿的儿子上门求亲,他的名声一直不好,但他家经营的药铺和肉店生意却很好,不仅妖界各处都有他家的店铺,在人界也不少,很多人说他私下买卖妖奴,但他做事十分谨慎,没有证据。 有人放火烧了他的家,他逃了出来,儿子却被倒塌的房梁砸断了腿,脸上留下了一大片伤疤。 他们带来的礼物都很值钱,摆满了整个大厅,亮闪闪的灵石,闪得秋鸿一阵心慌。 鼠王很开明的说:“新时代了,我们这些做父母不好替他们做决定,不如让他们私下见个面,自己决定。” 定好了相亲的酒楼和时间后,鼠王把整个酒楼都买了下来。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换成了他的人。 那个晚上,没有月亮和星星,秋鸿带着女儿走到酒楼门口,她说:“我还不想嫁人。” 他轻轻的推了她一下,“进去吧,爹站在门口等你。” 他爱他的女儿,一直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宠着,现在却要亲手把她推进火坑里。 那一夜,他听到了她女儿无助的哭喊声,他永远也忘不了。 夜空开始下雨,电闪雷鸣,他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突然一条蛟龙冲进了酒楼了,把里面的人杀的干干净净,把女儿救了出来,她一身是血。她说:“这门亲事,我不答应,你养不了,我养。” 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个柔弱的女子,一生一句硬话都没有说过,现在却这么疯狂。 她仍然一脸的平静,他没想到疯狂可以这么平静。 他从了军,并不是为了牛帝的理想,只想赚点钱。可牛帝论功行赏,不管是不是贵族。 他打了几十年的仗,才熬到个校官,顶头上司是个无名的妖怪,海荷花。她称他为老秋。 老秋的确很老了,和牛帝是同时代的人。 当兵没有钱赚,而且危险,他不想干了。那天晚上他当差,看守狼王。 狼族是妖族,但他们不站队,谁给钱,就为谁打仗。 他们收了人族的钱,却混入了牛帝的队伍。狼王把牛帝灌醉,把他绑到人族的大城里,领了赏金还没出城,醉的不省人事的牛帝却突然醒了,怒吼一声招出体外金身,一人一剑,打下了一座人族大城。 狼王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带去的三百精锐,被牛帝的大剑斩的一个不剩。 狼王被巨大的铁链锁在牢中,他说:“放我走,家里有人在等我,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没有灵魄,没有我,别人会杀了他,北境是一个靠本事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秋鸿问:“你的命值多少钱?” 这是他第一次收钱办事,不分是非对错,只要价格合适,他就去做。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办事从来不要什么法宝、神丹或功法。 他只要钱。 他要对抗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是生活。 他坐在昏暗的房子里,桌子上有满满的一袋子灵石。 他想回家了,他在外面漂泊很久了,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寻寻觅觅,却永远回不了家。 第98章 向后退,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疯子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牛掌柜还呆在那里沉思着觉醒词,他可能又走神了,回忆起从前的什么事情来。他老了,总在回忆过去。 他身边围着十几个人,身着各色盔甲,也呆呆的看着他。 他们想要追随的是那个豪情万丈,一呼百应的牛帝,帮他们重拾旧梦。 可现在没有牛帝,只有牛掌柜,可能会给他们一张客栈七折的优惠券,或讲些热爱生命的道理。 当年他奋力统一的妖界,现在各个妖王心中又暗流涌动,万神殿和北境更是公然和女帝划线而治。 所以万神殿迟早是非打不可,万神殿又偏偏要招惹子不语。 火月就趁机带着海荷花来打万神殿,没想到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人族宗门弟子。 万神殿之战就变得更像是女帝和人皇之间的一场暗中较量。 围住我的人差不多还剩二十来个,大多是5、6品的府兵或宗门弟子,正规的军中将士,早被招回了战舰。 这二十多人已经熟悉了我用的棍法,站的很远,分布在我上下左右的各个方向, 像一个球,把我困在了中心,不断地用法术攻击。我向前突进,后面的人就会偷袭我,如果我抵御后面的人,前面的人就会打过来。 他们仗着人多想一点点的消耗我。 我却也一点不急,在和牛掌柜初次相逢时,我曾用宝符吸收过一块三品灵石,结果三个月才将体内的灵力释放干净。这次虽然在不停的打斗,灵力消耗的也快的多,但这次体内有二块五品的灵石。 我觉得我至少可以连续不停的打一个月。 他们谁也耗不过我。 正好可以用他们积累一些战斗的经验。 手中的镇龙枪像是活的一样,碰到对手时能停滞他的灵力,如果对手强攻,或被斩杀时,能吸取他的灵力。 他们一开始只是想夺那张可以使人瞬间灵力大增的宝符,并不觉得这把黯淡无光的银色长枪也是件宝物。 当他们发现镇龙枪的秘密后就更加不舍得离开。 为了抢夺宝物而丢掉性命,是修仙者最常见的死法之一。 又有人沉不住气了,贸然地冲了上来。 我手里拿的是长枪,用的却是棍法,和所有的新手一样,每出一招,必尽全力。 可能是因为体内有片龙鳞,像是有雷霆入体,每次凝聚灵力出招都会划出一条闪电,“噼啪”一声,夜空中白光一闪,他来不及惨叫就横死枪下,一身的灵力,被镇龙枪吸走,枪身微微一震。 他从空中落了下去,瞬间不见。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打斗,人就显得格外的渺小。 生存的感觉,何等虚幻。 在熊可可来客栈之前,店里杀鸡杀鱼的活都是谁有空谁去做。他来到客栈之后不久,有次山上发大水,把河里的鱼全冲了上来,我们去抓了几大筐,准备全杀了洗干净晾成鱼干。 熊可可看着地上到处乱蹦的鱼说:“我不杀活物,下不了手。” 惠惠子双手沾满了血,一手拿着刀,说:“你吃的比谁都多,假仁假义的。如果你万不得已,或者有人要杀你,你不杀吗?”她总是用最极端的情况举例。 熊可可不说话,拣起地上杀好的鱼,撒上盐,去院子里四处挂好晾晒。 惠惠的话,却成了我下死手的必要条件。 万不得已,或者他要杀我。 我被围在中间,假仁假义的闪躲,只要有人冲上来,我的下手却又准又狠。 我正在猜着下一个送死的人会是哪个,突觉身侧灵力涌动,挺枪就戳,心中突觉不对,凝聚了全身的灵力,硬生生的停住了刺出的长枪。 我体内的灵力一阵剧烈的激荡,身前降下了数道闪电,“噼啪”直响,一时间,黑夜被照的通明。 镇龙枪停在了牛掌柜的鼻尖上,他被一道闪电击中,吓的鼻孔张大,面色苍白,头发直立。 “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我来帮你啊。” 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事情本来很简单,牛掌柜的功法,我早就偷学了不少。 只要他装模做样的教几下,我就可以在人前施展出来。 用新的功法打跑眼前这些人,大家就可以回到巨鲲龙上吃个晚饭,洗个热水澡。 我也会说些多亏牛掌柜教我的功法,才解了围,本都是些人情世故。 但到了他手上,没有人情,全是事故。 本来我在这群人里,还游刃有余,现在他突然闯了进来,我不得不担心他的安危。 刚才那些投诚牛掌柜的将士,一见他闯了进来,也要提刀上前。 我悄悄的挪开了一些距离,给他们留出了位置。 牛掌柜却大吼一声,抖起了威风:“你们且阵外观看战,我带这小子和他们斗上一斗。” 他话音未落,却被近前一人一脚踹飞:“区区3品牛妖,真当自己是回事。” 老牛连着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他怒吼一声,举刀向着踢他的那个人,冲了过去。 经过我身边时,却又停了下来,转头小声地对我说, “小子,我知道你偷学了我不少功法,你为什么不用。” 我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大家心知肚明, “你不教,我怎么用?” “我的暴字诀你看过吗?” “看过。”他的那些功法,都在他床下一个落满灰尘的小木箱里,他知道我没有灵力,从来不防我。 他冲我点点头,“臭小子,偷学了我的秘术,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牛掌柜双腿微屈,双手平举,一手紧握刀柄,一手轻抚刀身,将刀展于身前, “小子,学着点。” 他用身上所剩不多了灵力,又在头顶上聚起了一块不大的黑云,一阵大风吹过,黑云翻滚,隐隐有闷雷滚过,他低声吟诵道: “以雷霆击碎黑暗,举大剑斩断长夜!” 我学着他的样子,双腿微屈,心中默念暴字诀,用长枪当剑,横在身前,凝聚起浑身的灵力,双手轻轻向前一推,巨大的灵力在我体内一阵翻滚,一团巨大的球形闪电,突然出现,将我罩在其中,我一字一句的吟诵道: “以雷霆击碎黑暗,举神枪劈开长夜!” 四面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毫无动静。 我疑惑的看了看头顶,空中只有几颗不明的微弱星光,我连牛掌柜头上那一小片黑云都没有聚起来。 我有些尴尬,到底是哪里错了? 夜幕下,静静停在前面的万里长的舰队,最远处的一艘船突然像遇到巨浪般的被抛入空中,“轰!”地一声,落到了另一艘船上,顿时火光四起,烈焰滚滚。 整支舰队依次被抛入空中又落下来,开始猛烈上下的摇晃起来。 狂风像一头愤怒的猛兽,张牙舞爪地对着我们咆哮而来,黑云将整个天空都向下压低了一层,每个人都感到了头上的巨大的压力,千万条粗大的龙形闪电,“噼噼啪啪”的劈落下来,整个黑夜亮如白昼。 远处的巨鲲龙猛地一抬头,发出“嗷!”的一声震吼,惊天动地。 海荷花她们也被震地剧烈晃动了一下,火月气的说:“这小子疯了吗?没轻没重的。” 海荷花飞到巨鲲龙身前,对整个战队,大声喊道:“向后退,腾出地方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疯子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第99章 万舰齐发,向着浮山中的海魂军冲了过去 牛掌柜飞身跃起,双手将刀举到头顶,奋力向前劈出,口中大吼一声“斩!” 一道闪亮的剑气,状似弦月,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转眼便消失在远处。 我有样学样,却怕跳的太高,不敢用力,轻轻向上一跃,耳中传来呼呼风声,竟也撞穿了头上厚厚的黑云,待下落时,双手将镇龙枪高高举过头顶,想要向前劈出时,突然神枪似有万钧之重,便用尽了全力,向前猛挥。 手腕粗细的镇龙枪弯成了一张拉满的圆弓,“嗡嗡”直响,在手中震动不止。 我以为会劈出一道闪亮的剑气,带着一道噼啪直响的闪电。 长枪劈落,却见眼前飞出一道粗大的黑光,天地一震,万物无声,长夜仿佛真的被劈开成了二半。 那道黑光急速旋转着向前飞去,瞬间坍缩成了一个黑洞,身前呆住的那几个兵士一脸惊恐的被吸入其中,他们的惊叫声竟也被吸入其中,我只看到他们张大了嘴巴,声音却一点也未听到,他们在黑洞中还想拼命挣扎,眨眼被撕成一片血雾, 黑洞所过之处,闪电都被弯曲,几座浮山,“轰隆”一声巨响碎成了无数巨石,也被卷入其中,近处的近百艘战舰更是像纸做的一般,被卷成了一团,吸到了里面。 终于黑洞吸满,突然发出一团耀眼强光,天地又是一颤,听到一声巨响,被吸入其中东西,全都炸的无影无踪。 我一看这招还不错,准备换个角度,沿着那排战舰再劈一次,把那些战舰毁个七七八八。 牛掌柜却顶着狂风,拖着长刀,向我走来。 狂风吹得他面上五官都变了形,他的口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风太大,一点也听不清。 我身上的衣服也被吹的猎猎直响,但我的身体却一点没事,这是我的施法空间。 我伸手拉住他的手,他也变的正常起来。 他向我吼道,“你要毁了此界吗?胡乱释放什么无限神域。” 他的话让我一愣,我用暴字诀使出牛掌柜的功法后,再无动作,现在仍感到身体内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流出。 这片神域还在无限的向四周展开。 我果然还是小瞧了牛掌柜,他床下的秘籍里并没有写限定领域的方法。 他早就知道我偷学了他的功法。 修为高灵力多的修仙者,在对战时会展开神域,在自己的神域内,功法会得到增强,也会削弱对方的伤害。但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几乎所有的神域都是有限的。 但老牛这个神域,经过他在几百年战斗中不断完善,竟然达到了无限。 他从来没有敢施展过无限神域,毕竟无限的意思是,直到耗尽施法者体内最后一丝灵力。 无限神域可以无限的延伸和不断的自我完善。 牛掌柜也想看看无限展开会是什么样?他知道我有那张宝符,也知道我就是被吸光灵力也不会死。 他故意让我学会了无限神域,却没有教我如何控制。 现在他看到了,这个神域还远未达到完全态,我打出的功法,天颤地抖,巨大的浮山都变成了飞灰。 他害怕了,想要阻止我,可我也控制不了。 好在,我身上的灵力剩的也不多了,而且还在急速的流失。 在狂风中,熊可可拉着战车,艰难地走到了我跟前,紧紧地抱住了我,站稳后,对牛掌柜说: “我们快跑吧,这闪电打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几个手下刚才被打成了飞灰。” 我转头一看,那群人正在向着海荷花的方向疾飞,海荷花和她的海魂军已经退回到浮山阵里,还在不停后退。 牛掌柜跳上战车,“事不宜迟,熊先锋,我们快走。” 他又伸出手,指着对面,对我大喊:“你往那边飞,不要跟着我们。” 熊可可驾着战车,拉着猪不足和牛掌柜,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远处。 空山从上下剧烈起伏的战舰上跳起,飞到空中,这里早聚集了一大片从战舰中飞出的将士,巨大的闪电劈下,人群里不时的传出一声惨叫,一具具被雷电烧焦的尸体不时的从突中坠落。 一个巨大黑影飞到了他的身边,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头发花白,一脸沧桑,一把长剑背在身上,手里提着一个酒罐子,不时的举到嘴边喝上几口。 秋鸿也飞了过来,“要我去杀了那个小子吗,一千颗三品灵石。” 空山听出他的声音,可能因战事紧张,没有掩饰地轻蔑撇嘴一笑,“你,恐怕没那么大本事。” 他又觉失言,转身向秋鸿行礼,客气地说到:“秋将军,此事不劳您的大驾,我们本该按三位长老的计谋,在此困住子不语,毁掉海荷花的海魂军,却不想冒出个牛帝,乱了军心,又冒出这么一个凡人。” 空山转头看向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按白露所探的情报,他不过是个连神魄都没有的凡人,被那神灵当做了容器。后来我见他用神符获得无上灵力,却反反复复只会一套棍法,就让四五十宗门弟子将他围住,本想着耗他一耗,再去将他拿住,可谁知竟被他毁了我近千只战舰。” 秋鸿看了一眼远处正不断后撤的海荷花。 “看样子,海荷花不会率军闯过来了,我们的火攻之计也用不了了,不如我们也撤,省得白白消耗。” 空山他们的计划本是按兵不动,布好火阵,各战舰上又暗藏数门威力巨大的雷火炮。 海荷花的海魂军,所乘之物并非船舰,大多是妖海异兽,不善火斗。 等她们闯入火阵之后,一字形战舰变成一个圈,将她们围在中间,全部歼灭。 头发花白的黑衣人,大口大口的灌酒,一言不发。 空山转头看向她,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红叶姑姑,您怎么看。” 红叶冷冷一笑,“我怎么看,你爹让我听你号令,可没说让我怎么看。” 空山赧然一笑,“姑姑怎可不帮我?” 红叶又喝了几口酒,“我问你,我女儿呢,她伤的重不重。” “大雪姐姐被那神灵打了一掌,修为少不得要损耗一些,已服了万神丹,并无大碍,又派人送入内城调养, 估计用不了几日便可……” “万神丹,你竟然给她服此药,这对其他人是能提升千年修为的神丹,可她是……” 红叶扫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秋鸿,又接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对她是毒药。” 红叶没有说出口的是,鹤仙人是魔修,万神丹虽会让她修为大增,但也会让她加速成魔。 空山当然知道,但她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关心鹤仙人成不成魔。 他指着一片片聚在空中的兵士,转头向秋鸿说,“你去找到白虎无痕,把这些兵士带回战舰,升起雷火炮,既然海荷花她们不来,那我们就攻过去,把她们全都烧死在浮山阵中。” 秋鸿表情愕然:“那我们岂不也出不来了。” 空山妩媚一笑,“既选修仙路,生死由天定,和将士们说,凡参与此役者赏二块灵石,若能奋勇斩敌者赏一颗万神丹。” 秋鸿心中不信他真会拿出万神丹这种宝物,但他每月从他手中领取俸禄,自然要听他的命令。 万神丹是稀世神丹,它的炼制,有一味主药,是只产于万神殿内封神之处不大的一片地里的仙草,百年才能生出一棵,千年才能结出一粒芝麻大小的草籽,一百颗草籽才能炼出一颗丹,而且炼制的各种条件都非常苛刻,十次有九次炼不成。万神殿就是舍得给,估计也没有这么多。 秋鸿在人群中找到白虎无痕,他正一脸迷茫的看着对面,“老秋,你来了,我在想……” “你什么也不要想,这百年时光,我们无处容身,是万神殿收留了我们,万神殿供养了我们和我们数万的兵士百年,万神丹更是让我们几人的修为升了一级,怎么现在万神殿要用我们了,我们却要东想西想。” 秋鸿的一句话,让无痕哑口无言,他心里很想跟着朱雀东风和百里一起去找海荷花。 但他也觉得秋鸿的话有道理,他是个妖怪,可也是个有原则的妖怪。 这时不能背叛万神殿一走了之。 他招呼着自己的白虎军回到了各自的战舰里。 朱雀军没有主将,乱成一团,秋鸿飞到人群里,大声喊道,“从今日始,谁能统帅朱雀军,谁就是朱雀军守将,可得一颗万神丹,每月可领守将俸禄。” 乱哄哄的将士们静了下来,人们静静地看着他。 秋鸿又高声道:“能领朱雀军者,可走上前来。” 有几个人向前挪动了一下,又四下看看大家都静止不动,便又站住了。 秋鸿又高喊了几声,这次所有的人都定住了般的一动不动。 秋鸿轻轻哼了一声,“如果没人可以,那我就随意指派一个了。” 他抽刀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问道:“你能不能统领朱雀军?” “禀报青龙将军,小的只是一名普通兵士……” “你只要说能或不能就行。” “小的实在没有能力统领朱雀啊。” “那就是不能了,好了,没事了。”秋鸿又转头看向下一个。 “你呢,能?不能?” 这个人慌做一团,双手胸前猛摆,张口要说。 秋鸿一刀挥下,把前一个说不能的人头砍了下来,鲜血喷了这个人一脸,他一下子吓的哭了起来。 “我只是个伙夫啊,我……我……” “那就是不能了。”秋鸿这次不再试探,一刀把他斩成二段。 他就这样问一个斩一个,斩了五、六个人,终于后面有人走出来。 “我本是朱雀将军的先锋将,我愿统领朱雀军。” 秋鸿哈哈大笑,“你早点站出来多好,白白害死了这么多的兄弟。” 他抬起沾满血的手,把血擦到这名先锋将的脸上,“我知道你不怕死,更不是为了俸禄和神丹。你站出来是不想兄弟再被我砍死,我也不想砍死自己的兄弟,可现在打仗啊,上面有命令下来,我只能这么做。” 他把刀插回刀鞘,“我们都是当兵的,不服从命令的人,你就杀了他。我相信你一定能带好朱雀军的。” 先锋将带着朱雀军们回到了各自的战舰里。 玄武军也没有主将,秋鸿就把在朱雀军做过事,又做了一遍。 青色巨人又出现在了阵前,空山站在他的头上,他的边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手里提着一个酒罐。 空山转身向着身后的被狂风吹的起伏不定的万艘战舰喊道:“万神殿的守将听令,升起雷火炮。”青色巨人举起一盏红灯。 每一艘战舰上发出阵阵“轰隆隆”的响声,舰上的甲板向二面打开,一门门巨大的雷火炮升了上来。 空山看着战舰都准备好了,就又高喊道,“三角阵形,众将士,随我一起冲锋!” 青色巨人又举起一盏蓝灯,在空中连续划了三次三角形,然后把灯笼挂在腰上,从背上取下那只巨大的号角来。 呜~!呜~!呜~! 震天的号角声,在狂风中响了起来。万舰齐发,向着浮山中的海魂军冲了过去。 第100章 数百人便被她手中的长剑斩成了两段 空山指挥着万神殿的战舰,全速向海荷花的海魂军冲去。 此时,海魂军刚刚退入到悬浮山中,三条巨鲲龙几乎同时并排进入,加之周边几千艘各种战船,竟将几座悬浮山之间的空隙挤的满满当当的,一时无法掉头迎敌。 空山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大喊一声,“雷火炮,轰击!” 顿时万炮齐鸣,万箭齐发,贴满雷火符的炮弹和箭矢,呼啸着,如雨般的落下,悬浮山的空隙被炸成了一片火海,几座山被烧的通红。 海荷花的海魂军一时间乱成一团,许多人被烧成了火人,哀嚎之声四起。 一只巨大的螃蟹,身上的重甲着了火,仍不舍得脱下,浑身被烤的通红,一身烤肉的香味,低头慌张四处找水,被海荷花一把抓起,扔进了一个大酒缸里。 海荷花急命各舰升起防护罩,又命所有的小型战舰快速通过这片狭窄的空隙,三条巨鲲龙不动,等待时机转头迎敌。 牛掌柜所乘的战车在海魂军的队尾,刚挤入悬浮山的空隙之中,只见前面一片火海,又指挥着熊可可驾车退了出来,正好成了空山舰队的靶子。 牛掌柜听到空中一阵尖啸声,抬头一看,箭如飞蝗。慌忙指挥着熊可可驾车向一侧急速奔逃,无数贴着雷火符的箭矢在他们身侧炸出一团团的火球,牛掌柜身上着了火,耳朵也被震的嗡嗡直响。 他在战车上站得笔直,指着身后的万神殿的战舰,大声喊道:“你们给我等着,过几天我……” 他话还说完,又一阵箭雨袭来,熊可可急忙拉他坐下,小声的问:“过几天你要怎么样?” 牛掌柜叹了口气,“过几天……我就忘了。” 我在远处,看着万神殿的战舰排成几排,牢牢的把海魂军全堵在了悬浮山的空隙里,不停的火攻。 心中也暗暗着急,如果我现在再用刚才那招,打出一个黑洞,一定能毁掉空山的近百艘战舰,但难免也会波及到海荷花她们。 如果我飞过去一个一个的搏杀,这数万艘战舰,每艘上面有数千兵将,作用只是杯水车薪。 正当我犹豫不定时,我远远看到熊可可向我喊着什么,风声和雷电声扰的我什么也听不到,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停下来。 熊可可突然不顾四处射来的飞箭,在空中做了几个动作,然后双手向上一举。 我心中一喜,怎么把这招忘了。 熊可可家传的搬山功法,共有九势,熊可可曾传我两势,一个是【聚沙成塔】,用巨石筑盾;另一个是【移山填海】,这小子当时只传了我招式,并没教我心法。他的老父亲怕他在外面忘了修行,就命人把《搬山经》绣在了他的贴身内衣上,熊可可刚来客栈时,只洗澡却从来不换内衣,身上总是骚臭无比。 惠惠子远远地闻到就躲,熊可可一脸疑惑的问我,“她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我说,“你身上的骚味顶风都能臭出十里。” 他小心看了一下四周无人,小心地对我说:“兄弟,我家的秘术绣在我的内衣上,不能脱下来洗。” “你怕我学了去?” “你学可以,随便学。”他知道我没有灵力,一脸坏笑。 他把洗干净的内衣晾在我们的房间里。《搬山经》我背的滚瓜烂熟,而他只记住了二势,那件内衣就被他穿破,不知扔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体内的灵力还够不够搬来一座大山,轻轻叹了口气,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我闭上双眼,把所有灵力全部凝聚起来,手脚并用使出搬山的招势,边在心中默诵《搬山经》,随即,身心一片空明,物我两忘。 我猛然睁开双眼,双手向上一举,大吼一声“山来!” 巨大的气浪猛得四下传开,空山的舰队,上下一阵剧烈的振荡。 “嗡~~~”天空传来一声奇怪的巨响,余音悠长。 所有的人都睁大双眼抬头望向上空。 一座巨山,压穿了空中翻涌的黑云,向着空山的舰队砸了下来。 舰上的兵士,扔了手上的弓箭,纷纷飞出战舰,四下逃窜。 “轰!”“轰!”“轰!”的一片巨响,数千艘战舰被巨山砸成了碎片,和巨山一起从空中落下。 熊可可愣在远处,呆呆地看着。 牛掌柜以为他是心痛被我学了功法,安慰他道: “遇仙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别看他一天到晚闷声不响的,这几年不光学了你的,我的他也没少学。” 熊可可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他把慕仙山搬来了,我刚才看到了山上有咱们的客栈。” 牛掌柜大惊失声,“会怎么样?” “山肯定没事,但客栈肯定没了。” “这个臭小子,等回去,我得让他赔我的客栈。” 风渐渐的停了,闪电也不再劈下,遮住天空的黑云,慢慢的散去,一道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原来天已经亮了,我已经打了一天一夜。 我身上的灵力耗个精光,手中的镇龙枪微微一抖,又回到了我的指内。 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我仰面从空中向下坠去。 天空中,冬日初升,一片暖阳。我转头一看,山川河流,碧野森林。 天地仍在,让人心安。 空山聚集起来的舰队,被这一砸,还剩下一半,他慌忙招集起剩余的几千艘战舰,重新布阵,又堵在了悬浮山的空隙前面,雷火炮又在重新装填。 海荷花此时已指挥着各小型舰船驶离了空隙,三条巨鲲龙也已经掉转过身来,正对着空山的舰队。 海荷花飞出首塔,停到巨鲲龙前方,高声说道:“妖海三王,请助我一臂之力。” 三条巨鲲龙头上,碧光一闪,各出现一个背着法环的蓝色小人,这是巨鲲龙的人形本体。 海荷花又说到,“请助我将妖海搬来。” 最大的巨鲲龙上的蓝色小人点了点头,巨鲲龙张开大口“嗷”的怒吼一声,四处的浮山被震的左右摇晃,巨石纷纷滚落。 海荷花转身面向堵在前面的舰队,冷哼一声,将金色大剑横在胸前,轻声吟诵道: “万丈波涛起,不灭长夜生。” 一阵阵湿咸的海风吹过,众人耳边响起“轰隆隆”的海潮声。 海荷花的身后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刚刚展露出来的晴空朝阳,又被一片汪洋的大海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三位站在巨鲲龙头上的蓝色小人也开始同时施法。三条巨鲲龙同时张大的巨嘴,无穷无尽的海水倾泻而出。 海荷花冲天跃起,身后的巨浪活的一般,跟着她翻起了几十丈高。她紧握大剑舞动一圈,身后的巨浪也跟着快速的盘旋起来,形成了一个的旋涡。她将大剑向前一指,高呼一声“去!” 旋涡带着奔腾的巨浪铺天盖地的向着空山舰队冲去,挡在最前面的数百艘战舰,瞬间被巨浪卷起,又被摔个粉碎,空山的数万将士们纷纷跳到空中,躲闪着巨浪。 海荷花又对着身后高喊,“深海四妖听令,随我上前冲杀,一个不留。” 岚从战车上高高跃起,落入水中后,只看到一只巨大鲨鱼影子,像离弦的箭般快速的向前冲去,整个战车队的鲨鱼先锋军也纷纷跳入水中,一群巨大的鲨鱼紧紧的跟在后面。瞬间对面便传来无数的惨叫声,深蓝色的海水被染成了深红色。 水母水镜也跳入手中,她的法宝是一本金色的书,她打开手中的书,翻到“祸乱”章节,轻轻一抖,也显出真身,一只巨形水母在她的身后显现出来。 章鱼圆子,脱下脚上的鞋子,慢慢的落向水面,伸出一只白皙秀气的玉足,轻轻探入水中,此时正是深冬,海水冰冷,她又缩了回去,打了个冷战,说了句:“好冷。” “让一让,让一让。” 后面传来一个童稚的女声,一个小女孩站在一只巨大的乌龟上,一阵风一样,从圆子身侧一闪而过。 她就是百里,虽然她年纪并不大,但修为已经高达8品,体内灵海也生出灵体,但并未完全成形,只有二只巨手,护在身侧,她站在大圣的背上,伸手向前轻轻一摆,一只巨手便将挡在前面的一艘巨大的战舰拍成了二截。 空中传来一声长啸,一只火红的巨鸟,带着烈焰,向站在巨人头上的空山扑去。 站在空山身边的黑衣人,将手里的酒罐举到嘴边,将里面的酒,“咕咚”“咕咚”大口饮尽,将酒罐一扔,拔出背上的长剑,轻轻从青色巨人头上跃下。 红叶的剑又细又长,所以她无法挂在腰间,一直背在身上。 此时她将手中长剑向前一指,半醉半醒的说道, “花醉万里客,霜寒千秋雪” 寒风四起,海面瞬间凝起一层浮冰,无边的红叶从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 她是一个刺客,每一个招式都是为了刺杀,寒风能使人动作变缓,而这满天缓缓落下的红叶,都可以是她的分身,她可以在这些分身之间瞬间切换。 身着重甲的大螃蟹,有些疑惑的看着身边飘落的红叶,心想这落叶有什么用,难道只为了好看。 瞬间这片红叶就变成了一个黑衣女子,她手中长剑一挥,大螃蟹就被斩飞出去。 大螃蟹“啪”的一声落到海里,他惊恐的睁开眼睛,“我竟然没死。”他低头一看,身上这件号称防御第一的帝国重甲,已被劈成了两半。 其他的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黑衣刺客在众人身侧的红叶之间不停切换,呼吸之间,数百人便被她手中的长剑斩成了两段。 第101章 现在不能慌,我得慢慢找出这些答案来 这几天,我的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总能闻到或浓或淡的桂花香味,看东西,有时也朦胧。 我迷迷糊糊的推门走了出去,一阵冷风吹的我赶紧拉紧了身上的大氅,慢慢走到大门前,后面有个年轻女子快步跑出来大喊道:“张生,小姐让你放班回来时带些抹脸的羊脂膏。” 我转头看了一眼她,她年纪不大,形容尚小,一双明媚的眼睛,正眯着笑。 我揉了揉眼睛,好像在哪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 一阵桂花香,我大约记起,这是我妻子嫁来时带的随行丫头,叫做红豆,虽我已结婚几年,可她依然称我为张生,称我妻子为小姐。 我应了一声好,就走出门外,北风呼啸,街上没多少行人,我来到自己的铺子里,挂好大氅,生着炉火,坐上一壶热茶,房间里渐渐暖了起来。 我擦净桌子,摆好纸笔,等着有人上门求字作画。 这里是南都,我18岁前曾志于学,便考取了着名的南都书院,想学通古今,以文报国,一日夜里游园观灯时,偶遇一名窈窕女子,媚眼如丝,一见倾心,魂牵梦萦,终因此女是妖,此情无疾而终,白害了一场相思,从此无心于学,被逐出了书院。 父亲在县衙内帮我谋了份差事,月俸不过斗米,便又想去学人修仙,去皇都闯荡。 母亲怕我跟人学坏,便托了媒人,娶了郑员外家的女儿,让我安定下来。 欣儿虽说不上天生丽质,出水芙蓉,却也是小家碧玉,淑良贤惠。 为了能养家糊口,我辞了差,四处借钱在街市开了家书画铺子。 这些年,却始终生意萧条,债台高筑。 我在铺子里枯坐一日,心思缥缈,一日无事可做,壶中的水早就没了半点茶色,房中渐渐暗了下来。于是,便盖灭了火炉,锁了铺子回家。 暮色四合,寒风呼啸,偶有几片落雪,叹息一般轻轻落到脸上,湿湿凉凉,却说不出的沉重。 路过脂粉铺子时,想起要给欣儿带盒羊脂膏,便推门走了进去。 刘掌柜不冷不热的招呼我,“张生,要买些什么。” “给欣儿带盒羊脂膏。” 刘掌柜一听欣儿便热情起来,带我进了内室,指着柜子摆着的三、五个精致的檀香木盒说道: “这儿有刚从妖界带来的上等货,现在两界正在打仗,可真不好弄到,刚到了几百盒,就被抢的还剩这几盒了。” 我拿起一盒,还未打开,便觉得异香扑鼻,盒子也是镶金嵌玉,贵不可言, “多少钱?” “三万钱。” 我小心的将檀香木盒放回柜子上,出了内室, “本地产的有吗?” 刘掌柜懒洋洋的指着一桌子的脂粉,最不起眼的角落,“这些便是。” “这三种都是吗,有何不同?” 一个是松木盒,一个是竹筒,另一个只是用油纸包着。 刘掌柜笑笑,“都在一条街上做买卖,我实话告诉你,一样的东西,价格不同,500钱,300钱,100钱。” 我疑惑的说:“既是一样的货,那大家还不都选100钱的?” “那你真是不懂女人,有钱的人呢,当然会买里面那三万钱的,普通人呢,不会买最贵的,也不会买最便宜的,买的最多的是300钱的,但如果我把500钱的打个7折,马上就会被抢光。” 我选了个竹筒装的,摸遍了浑身上下,只摸出一金色的符箓,这个不是钱,我又放回怀里。 刘掌柜笑着说:“和以前一样,你来刷脸就好,我给你记到账上。” 我出了脂粉铺,刘掌柜追了出来:“你给欣儿带这种普通货色,小心她骂你。” 郑员外是个有钱人,街上一半的商铺都是他的,欣儿是他的独女。 我假装没有听到,被风吹着迤逦回到家中。 欣儿并没有骂我,笑着帮我解了大氅,又帮我暖了暖手,接过我递去的羊脂膏,说了句谢谢。 转身去关门,顺手扔了出去。 “我爹今日正好去脂粉铺收租,帮我带了两盒,已经差人送来了,就在那里。” 我扫了一眼她的梳妆台上,有两个镶金嵌玉檀木盒。 她去铺好的床,“你也累了一天,去洗漱一下,早点休息吧。” 我木讷的说了个好,转头看向她,我记得和她结婚有几年了,但我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富家小姐那样身材微微胖,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上。 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妖气。 为什么我觉得她如此陌生? 我不禁喃喃说道:“我为什么要娶你?” 她走到我身边,一边帮我解下外衣,一边笑着说:“人们都是因为一时糊涂才结的婚,如果大家都清醒,谁还会结婚呢。” 突然我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桂花香味,一阵头晕目眩,踉跄地坐到了桌前。 她问道:“你怎么了?” “一天没吃饭,大概是饿的。” “那你该在外面吃些再回来的,你早就知道了,我这几天减肥,家里晚上不让开火。” 我拍了一下桌子,“我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剩下的半句,你让我街上吃什么,没有说出口。 毕竟赚不到钱,怪不到她的头上。 “愤怒是一个男人无能的表现,你本该是个闪亮的男子,是生活让你黯淡无光。”欣儿笑着说。 我有什么可以愤怒的资本。 “愤怒”是弱者自认遭到凌辱后的狂乱与嘶吼,也是悲伤、放弃、以及对自己的不再抱有希望。 她走过来,把我扶到床边,蹲下身帮我脱了鞋子, “你爱我吗?” 我犹豫了一下,“我都娶你了。” 她站起来笑着对我说:“你要说爱我,你要说你一生一世都爱我,即使我们都不相信,但我仍要你这么说。”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我好像已经穷了很久了,家里的生活一直靠郑家接济,外面的生意一直靠借钱维持。 她吹了灯,脱衣上了床,躺到了我的边上。 可能是因为喝了一天的茶,也可能是肚中饥饿,我半点睡意也无。 得想办法把生意做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但所有的事情都模模糊糊,甚至几天前,我做了什么,我都无法想起。 她把胳膊搭到我的身上,“张生,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还在想你在书院里遇到到那个妖精?” 我轻轻地把她的胳膊拿开,叹了口气,“我在想正经事。” 她把腿又盘了上来,娇笑的说:“这么晚了,你想什么正经事。” “我在想怎么发财致富。” 她突然翻身坐到我和身上,咯咯笑着说:“只要你天天哄我开心,我去求我爹把街上最赚钱的铺子给你。” 我左右翻转身子,想把她从身上赶下来,但她的力气,比我想的要大,她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紧紧的压住。 突然我的心一阵酸痛,大滴的热汗流了出来。 我突然想起来,我叫遇仙,是山妖客栈的伙计…… 她下床点了灯,看我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捂着胸部,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她站在床前,离我不远,也没走近,口中问到:“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我笑着说:“没事,刚才和你闹,抽筋了。” 她仍然站在那里没动,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十分的冰冷。 “你真的没事,要不我让红豆给你煮碗面来?” 我笑着说:“不用了,早睡吧,我明天去街上吃。” 我知道这不是幻境,她大概给我喂过了什么迷药,给了我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生。 我在哪?她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不能慌,我得慢慢找出这些答案来。 第102章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 她的盔甲外面披着金色的流穗披风,大剑挎在腰后,莲步款款,倨傲地踏上土地,百里、子镜和圆子跟在她的两侧,后面是威武整齐的海魂军,天上彩旗招展,她睁着大眼,浩大而又野蛮,华丽而又高贵……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她是海荷花。 海荷花的海魂军杀穿了空山的万神殿守军后,把他们前后包抄了起来。 朱雀东风现出巨大的火鸟真身,振臂万里,本想抓住空山在海荷花面前立个首功。他略一振翅,便越过众人,飞到青色巨人身前,一双钢铁般利爪便向着空山抓去,可谁想却抓了个空。只是个幻象。 不入幻境,却能将幻象呈现如此之真的,也只有她了。 “朱雀大将军,不守万神殿,却帮着外人来抓我。”朱雀东风听到一阵娇笑,转头一看。 她一双明媚的眼睛,正眯着笑。 朱雀东风认出她来,说道:“九尾狐红豆,你不在南都,来这里干嘛,难道南都城主也来了?” 红豆依然笑着,“来了,但不在这里。” “在哪?” 红豆转身指了指,“小雪带他去抓那个把山搬来的凡人了。” “这上万的将士,她不要了吗?”朱雀转身看了看被海魂军围住的万神殿守军,那些可怜的人都曾是他的部下。 “不要了,小雪觉得这上万的将士,不如那个凡人。” 朱雀东风又顺着红豆指的方向望去,天空中茫茫一片,哪有半个人影。 他再一转头,红豆也消失不见了。 只剩那个青色巨人还愣在那里,他怕青色巨人也跑了,就一爪抓去,却又抓了个空,这青色巨人却像缩水般的,瞬间化成一个只有桃核般的小人,朱雀东风只好又化成人形,把桃核般的小人拿住,紧紧握在手里。 水母水镜现出真身后开始释放幻境杀阵,她将手中的书展到【祸乱】一章,轻轻诵读起来,她的口轻轻一张一合,并未听到到半点声音,她身侧的空气却像平静的湖面丢落一颗石子般的,荡起了一层层的波纹,片刻便覆盖了整个战场,海魂军的兵士顿时精神一振,灵力大增;而万神殿的将士心中却感到了无比的恐慌,眼前看到的全是一个个索命的恶鬼,手中拿着兵器,不分敌我,胡乱的劈砍起来。 红叶也受到了水镜的幻境杀阵的影响,她的心中并未恐慌,而是涌起了莫大的悲伤和无力感。 她举着长剑,呆呆的站在人群中,泪流不止,一时彷徨,不知为何而战。 她有一身的本领,却没有了丝毫的战意。满天飞扬的红叶一片一片的消散成了飞灰。 水镜的【祸乱】带来并不止是恐惧,而是你心中最怕也是最能击溃你的那种情绪。 白虎无痕跟随海荷花在妖海时,早就领教过水镜的厉害,他在看到天空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几十丈高的水镜虚影时,就提前自闭了听、嗅、味三觉,水镜的幻境杀阵不仅仅是听,而且有毒,呼吸都不可以。 这个幻境之所以被称为杀阵,最可怕之处不在于祸乱,而是最后会死于吸入毒气所引起的剧痛,很多人会因无法忍受这种剧痛会用刀把自己的肺挖出来。 无痕并未受到幻境的影响,他推开众人,向着水镜扑去,想要破掉她的杀阵。 一声震天响的虎啸,阴风四起,海上倒着翻起了巨浪,一只白色的巨虎向着水镜扑去。 巨虎还未落下,突然被倒挂在了空中,巨虎的尾巴被一只从海里伸出的巨大的章鱼触手,牢牢的缠住了。 又有两只巨大的章鱼触手从海水中伸了出来。 白虎叹了口气,又化回人形,呆呆的站在海面上,说了句,“算了,圆子我打不过你。” 在海里,老虎在巨大的深海章鱼面前,没有任何的优势。 无痕当然也认识圆子,他们交过好几次手,圆子看上去柔弱,他却一次也没赢过。 但圆子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她的一只巨大的触手牢牢的缠在他的腰上,在空中狠狠地甩了起来, “你打不过我,就想来欺负水镜是吧,这几年你在外面长本事了是吧。” 白虎无痕被她甩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苦水都吐了出来。 青龙秋鸿却并不在战场上,他一直躲在战舰的暗处,死死盯着空山的一举一动,在万神殿的战舰第二次把海魂军逼入火海时,他看到万神殿的南都城主和红豆飞到了空山的身侧,红豆化出空山的幻象后,空山显出小雪的真身,和南都城主悄悄飞离了战场。他也趁乱化成一阵黑烟,逃离了战场。 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子墨挥笔在空中甩出数千条墨痕,落下时化成了黑色的绳索,将所有失去战力的万神殿将士全部捆了,扔到了海里,平静的海面上浮着无数动弹不得的人。 子镜又恢复了他们的神智。 海荷花对着朱雀东风,冷冰冰地扔下了一句话,就回到了首塔,“降者生,拒者死。” 朱雀东风带着白虎无痕和玄武百里,飞在空中,对着水里的万神殿将士们说:“我希望你们都活着。” 万神殿将士们一看自己的主将都降了,哪里还有不降的道理。 所有的降军被带到了巨鲲龙上,几千人在三座塔楼下面站着,挤的满满当当, 海荷花收了神通,汪洋的大海不见了,又换回了一片晴空,浮云朵朵。 牛掌柜站在塔楼的平台上,看着下面的一片将士,不禁感慨万千,他转头对海荷花说, “我想讲几句。” 海荷花静静地看着牛掌柜,这个人给了她前程,也给了她梦想。 让她能够明白,理解,生命的意义;也让她有能力,去选择,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她曾把他当成此生誓死追随的牛帝。 在妖族和人族大战的五百年里,那句誓言,他们每天都会高声的诵读一遍。 每次诵读都会让他们感到充满力量,更充满了希望。 “虎帅帐下先锋海荷花,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那场本该必胜的战争,艰苦的打了五百年,最终还是败了。 由他而起,由他而止。 是敬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她一时无从判断。 她怔怔的想了很久,“到了万神殿,找个地方休整一下,你再讲吧。” 牛掌柜高兴地说:“好,那我好好准备一下,拟个有力的讲稿。” 海荷花转身走了,带着一心的失落,不禁想笑, “男人啊,都这么不靠谱,到头来,什么都得靠自己。” 万神殿不是一座山,更不是一座宫殿,而是要大的多。 就像相柳说的那样,“你们不要被名字骗了,千万不要误解了封印神的地方,那是一个小世界,也是一个小国,不仅有山川河流,光大大小小的城就有二十多座,而且多是用了人界或妖界有名的大城相同的名字。” 他并没有跟着一起来,他说:“你们若能攻破万神殿的守军,再来接我们也不晚。” 海魂军飞落到了万神殿的东都,这是一座大城。 海荷花是个张扬的女子,她做事气势冲天。 东都的空中突然传来一片尖锐的呼啸声,千驾鲨鱼战车,整齐列阵,向着都城的中心疾驰,每驾战车上面各有二名重甲武士,一名持枪矗立,手握黑旗,一名双手击鼓。 “咚……咚……咚”,战鼓声如闷雷一般响起,黑旗飘扬,?遮天蔽日。 东都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妖气冲天。 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如炸雷,地动山摇。 三座黑色的巨山般的巨鲲龙,带着上千艘大大小小的战船,缓慢地向东都飘来,渐渐将整个东都罩在一片黑影中。 海魂军停在了东都中心的上空。 一只巨鲲龙,慢慢地降了下来。 海荷花对火月说:“一起下去转转吧,在空中飘了这么久,脚很久没有沾到土地了。” 火月笑了笑,“你们先下去吧,我去看看子神。” 她知道,如果没有海荷花,根本不可能攻入万神殿,她不想去抢她的风头。 海荷花的盔甲外面披着金色的流穗披风,大剑挎在腰后,莲步款款,倨傲地踏上了土地,百里、子镜和圆子跟在她的两侧,岚、东风和无痕跟在后面,再往后是威武整齐的海魂军,天上彩旗招展,她睁着大眼,浩大而又野蛮,华丽而又高贵…… 她是征服者,她是妖海之主,她是海荷花。 第103章 没有用,明天我又会全部忘的一干二净 东都是万神殿的几座繁华的大城之一,城墙高耸入云,城内玉楼琼阁耸立,金碧辉煌瑰丽无比。 朱雀东风本是东都城主,就带着海荷花她们住进了城主府,这是一处很大的府邸,亭台楼阁,池馆水榭,青松翠柏,傲雪寒梅,假山怪石,点缀其间。 海荷花对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这几年混的不错啊,住这么大的院子。” 她选了一间临花照水的房间后,就让朱雀东风带人去城里挨家挨户的抢东西。 “你带人去把东都所有的人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抢过来。” 朱雀东风一时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我……曾是这里的城主,让我带人去抢劫?” 火月在边上说:“我们进驻东都,人家又没拦咱们,怎么好意思下的去手。” 海荷花说:“我们是海盗,不能没有职业道德,再说万神殿的人,连至亲至爱的人都杀,不抢他们也说不过去。” 牛掌柜正好来找海荷花商量讲演的事,小声插话道:“如果不抢劫,不扰民,那女帝能放心她当强盗。” 火月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火月了。 和光同尘,她心中一想,老牛的话其实挺有道理。如果海荷花每打下一座城市,就安抚民心,顺应民意,即便她真的是没有野心,女帝也容不下她。 于是,她说:“最好别闹出人命来。” 火月出去了,琴师和惠惠陪着子不语选了一处高楼,她要过去看看。 朱雀东风也带人去抢劫了,但很快又回来了。 “不用抢了,早都被人抢过了。” 这几日,海荷花攻打万神殿,东都,早就人心惶惶。有人抢了街上的商铺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大家互相抢,整座城早被洗劫一空。盛世的良民,乱世的强盗。 东都现在只是一座空城,这里的人早就四散逃光了,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海荷花指着朱雀东风,哈哈大笑:“你带兵,你的兵反叛你,你治城,养了一城的强盗。那天你怎么好意思在阵前,说牛帝是头蠢牛,人家至少带兵打了五百年,被人认出后,又有那么多人去投诚他。” 朱雀东风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海荷花说:“你出去吧,带人随便找几处无人的院落,放几把火,没东西抢,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牛掌柜有些尴尬,小声的说:“你们先聊抢劫放火的事,我一会再来?” 海荷花转头看向他,正色道:“关于你讲演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全力配合你。” 牛掌柜高兴地说:“那就三日后,在城中的演兵场,题目我都想好了。” 他走到门前,对外面喊了一句:“可可,把东西拿进来给花帅看看。” 熊可可扛着一杆卷着的金色旗幡走了进来。 海荷花急忙走到屋子的正中,眼中盯着那杆金色的旗幡,胸中一阵火热。 牛掌柜大声说:“我讲演的题目是……” 熊可可小心的把旗幡打开,上面是牛掌柜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时间的答案”。 海荷花那颗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个透。 “我知道了,你们去准备吧,人手不够的话,你让岚安排人帮你。” “好好,那个……每个来的人收500钱,会不会有些贵,要不300钱?” “不,1000钱,一分都不能少,我们都曾是你的旧部,我让他们都去听听,时间到底给了你什么答案。”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了,他小声的说:“这次我们发了,每人1000钱,那得准备多少麻袋。” 海荷花一个人站在窗棂前,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了,冷冷清清。 院子里有几株腊梅开了,被枝上的残雪衬得血一样的红。 微风吹过,送来缕缕清香。 她本是一颗淡水荷花,却被人丢入了海水里。 她那点修为,不足以逃离这茫茫的苦海,这片苦海就是她的炼狱。 她靠用空螺壳接雨水,苦撑着过活,常常在深夜里自怨自艾。 那时候的妖海,无法无天,是人族贩卖妖奴的捷径,深夜里一船一船满满拉着的,全是女妖或小妖。 得病的,或死了的,就直接扔到海里。 她听到了人声,就会远远地躲开,毕竟她也自身难保。 有一天,她却也被抓住了,她不忍去怪那个发现她的孩子,她和其他的孩子都绑着,货物一样一层层地堆在甲板上,她向着她大喊。“姐姐……救救我!” “海里怎么会有荷花妖,看样子还挺水灵。” 一群无知,肮脏的汉子把她七手八脚的拉到了甲板上。 那个晚上,月色皎洁无瑕,海上也风平浪静,却没有人听到她无助的呼叫。 她疯狂的挣扎,被打伤了腿。一生从此,无法下跪。 她也曾以为生命终究会苦尽甘来,迎来光彩明亮的盛放。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到头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和她的以往,就在那晚,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一一断裂。 他们非常急促无味的一一做完。 “把她洗干净,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一身荷花的清香,要不是被你们几个糟蹋了,我都想买下来。” 她很想死,可她被紧紧绑了起来,扔到了甲板上。 一头疯牛,睁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背着一把大剑,划着一叶小舟,挡住了他们的船。 “是不是你们,抢走了我的师妹。” 他看到甲板上那堆小妖,怒吼着冲了上来,他气势很足,但他的能力实在有限。 他负了一身的伤,只把那艘船捅了几个洞,只救下了三五个孩子,还有她。 他跳上那叶小舟,一边拼命的划水逃命,一面大喊:“你们给我等着,过几天……我……” 那群人没有追他,忙着堵漏水的船。 死几个妖奴,是常有的事,但不能耽误了回去交差。 他们的小舟在海上漂着,他帮她包扎好腿上的伤,她问他:“过几天,你要做什么?” 她很想跟他一起去报仇,或者说几句狠话,能够安慰到她。 他说:“过几天,我就忘了,我不能活在悲伤中,我要想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并努力去实现它。” 一身伤痕的疯牛蹒跚地带着那几个孩子走了。 她没有跟他走,他问她:“你叫什么,你有家人和朋友吗?”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和朋友” “海里的荷花,那就叫海荷花吧,你没有家人和朋友,也就没人告诉你,生活是残酷的,而且无法逃避,如果你不努力抗争,你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但既然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我们就要尽全力去活出想要的样子,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所有的苦难。” 他转身走了,后来大概把她忘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能活在悲伤中。 火月在外面敲了敲门。 海荷花赶紧抬起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很久没再哭过了,也很久没有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了。 几千年前的事,恍如隔世,伤痛却又仿佛就是昨日。 火月看到了她脸上未有消逝干净的哀伤。 “怎么了,我刚才遇到老牛,他惹到你了?” “不是他,我倒是有些奇怪,我是刚认出他来,但你好像早就认出他了吧,你不是一直追杀他吗,为什么不杀他,替你的父亲和兄长报仇,而且,跟着他的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的独女吧?” 火月笑了笑,站到她身边,“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头蠢牛,是他挑起了战争,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但后来我对他越了解,就越觉得他是个好人,甚至比我们想的还要好。他带着一身伤,在慕仙山那个人吃人的地方把惠惠子养大的,如果我生的早一点,也许也会跟随他。” 海荷花哈哈大笑起来,“但他依然是个蠢牛,你知道吗,去听他的讲演还要收1000钱。” 火月也笑了起来,“他的确是头蠢牛,但谁也琢磨不透他。” 海荷花又问道:“大战时,那个神勇的小疯子呢,我一直想谢谢他,如果不他把山搬了来,我们不知要被烧死多少兄弟。” 火月平静地说:“不知道,当时我怕万神殿的人再来抓子神,就守在她门边了。” “你不担心他万一被万神殿的人抓走?” “不担心,他总是被人捉走,他总能逃出来,他可是子神选的神仆。” “他不是老牛的伙计吗?” 这几天,我的头总是昏昏沉沉的,总能闻到或浓或淡的桂花香味,看东西,有时也朦胧。 欣儿取来我的大氅,帮我披到身上,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几分担忧, “没事就早点回来,听说牛妖要打到南都了,听说那帮妖怪吃人,大家都要逃命,外面一天比一天乱。” 我说:“好。”转身要走,她从身后抱住了我,“我们也逃吧,我害怕。” 我轻轻解开了她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生活已是如此艰难,我往哪里逃。 身后有个年轻女子大喊道:“张生,小姐让你早点回来,她煲了鸡,晚上回来喝汤。” 街上十分乱,有人一家几口,拉着装的满满的牛车,正在往城外赶。 也有人在抢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冲进商铺里,平日里想买又买不起的东西,抱着就跑。 商铺的老板追了出来,边上的人趁着商铺无人,就也冲了进去。 到处都乱哄哄的。 有官兵,也在抢。 我来到自己的铺子里,挂好大氅,生着炉火,坐上一壶热茶,房间里渐渐暖了起来。 我呆呆地坐在桌前,心里空荡荡的,既不悲伤,也不快乐。 牛妖率兵攻打人界都许多年了,每天都有捷报传来,人族每天都在胜利,城池却失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南都也守不住了,大家都往皇都逃。 “呯!”的一声,店铺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有人持刀闯了进来。 我站起身来:“先生,您是要写字还是画画啊?” “滚!”他说着用刀向我比划了一下,看了看店里只有纸笔,一张桌子,一个火炉。 实在没有值得抢的东西。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穷鬼!”,悻悻的离开了。 我刚把门关上,又有人踹门进来,看了看,“已经有人抢过了啊。” 他也走了。 我索性就让门开着,在桌前喝着热茶,看着外面的人,打,砸,抢。 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人在笑。 在这样的世道里,我这样的人,即便能逃到皇都,又怎么能活的下去。 又有人走了进来,他没有走,而是径直坐到了我的面前。 “你认得我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老秋,你怎么称呼?” 我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只记得所有的人都叫我张生。 我叫什么? 又有人冲了进来,“哟,你们二个还挺有闲情雅致坐在这里喝茶,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老秋没有回头,我甚至没有看到他动。 那个人就被劈成了两半扔到了门外,满街是血,街上依然乱哄哄的,但再也没人敢闯进来。 老秋说:“你不害怕吗?” “我靠卖字画为生,早就穷的活不下去了,还会害怕什么牛妖马妖的吗?” 老秋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是牛妖,是海荷花,她的海魂军已打下了东都,马上就要来南都了。” “海荷花是谁?”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悬浮山大战你总该记得吧,你搬来了一座山,能想起什么来吗?” 他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猜他可能是疯了。 疯子并不奇怪,街上的那群人,每个都疯了。 “你说的不像是假话,我来找过你二次了,你每次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老秋站起身来,“我得走了,不能让小雪发现我,我不知道她们给你施了什么法,或是喂了你什么药,今天你遇到我的事情,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我点点头,我能和谁说,就是说了,会有人信吗? 晚上回到家,我喝了欣儿煲的鸡汤,欣儿在减肥,她什么也没吃。 她问我,“咱们什么时候逃?” “往哪逃?” “逃去皇都啊,大家都往那里逃,我爹明天就要启程了,咱们要不跟他一起走。” “你跟你爹走吧,我不想逃了。” 欣儿站了起来,离我不远不近,眼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怎么,你有办法对付那只牛妖?” “没有,我去皇都也是死,我想死在家乡。” 她又坐了下来,“别说死不死的,我们一起想想,说不定有办法呢?” 我突然捂着胸口,“嘭!”的一声,趴到了桌子上,大滴大滴的汗流了出来。 欣儿突然飞了起来。 她不是普通的小家碧玉。 “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吃的有些急,肠胃不舒服。”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也意识到,没有用,明天我又会全部忘的一干二净。 第104章 我是张生,现在是几百年前的人界南都 在海荷花她们刚刚进入万神殿的东都那一天,我也被小雪抓到了南都。 我被关入了大牢里,又被拖入到行刑室,被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 行刑室内没有窗子,只有几盏灯,昏黄不明,空气污浊,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两个行刑官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丁零当啷”的摆满了各种刑具。 小雪和她的名字一样,人长的雪一样白。 她和我从前见的那些女妖不同,长的并不惊艳,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妖气。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富家小姐那样身材微微胖,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上。 她伸出雪白的一只手,在一排铁制的刑具前拿起了一把大钳子, “这是做什么用的?” “剪手指和脚趾的。” 她一脸惊愕的把手上的钳子丢下,又指着一个血迹斑斑的锯子说, “这个呢?” “锯腿和胳膊的。” 她指着一把铁锤说,“这个就是用来敲人的吧?” 一名行刑官指着边上一根根粗长的木钉说,“不是,是把这些木钉钉到犯人身上的。” …… 小雪又问了几样刑具后,笑着对身后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说, “南都城主,你折磨人的手段还真吓人啊。” 南都城主哼了一声,“这些手段和你父亲比起来,不及他的九牛一毛。” 小雪收起笑容,走到我的面前,从身上掏出我的古神符来。 “遇仙,你只要告诉我,这个符箓怎么用,你就免受好多苦。” 我看着她,诚恳的说:“你问了我好多遍了,但我真的是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更不知道怎样用。” 小雪一脸忧伤的看着我,“你真不怕痛吗?” “我真的很怕痛,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只要拿着这个符,就能吸收灵石中的灵力。” 小雪一手拿着古神符,另一只手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灵石来。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说:“你是不是会说,要把灵石往头上敲?”她笑了起来,脸上有两颗浅浅的酒窝。 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思阴毒的人,更像是邻家女子般的温良淑贤,单纯美好。 “当时,在战场上,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们的牛帝本想用这张符,可是用不了,但到了你手上,却使你这个毫无灵力的凡人,修为高深莫测,而且……” 她说了很多,她以为。 这个古神符不仅能吸收灵力,而且能复制功法。 她没有亲自和我打斗,不知道那把镇龙枪也是宝物,因为镇龙枪在未觉醒前只吸收灵力,上面看不到灵力的波动,和普通凡人用的铁枪没有不同。 所以,她以为所有的神奇都在这张金色的符箓上。 现在,这张符箓在她的手上,她已经尝试了许多办法,却始终没有半点作用。 她觉得最有可能的是,我有一个法诀,没有教给她。 她叹了一口气,“你看上去,像是个不怕痛的男人,这些刑具可能也没有用。”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不用受苦了。 她看到眼里,诡谲一笑,又说:“但是,不妨试试,万一有用呢。” 我心中一惊,冒出一身冷汗,“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把符箓和灵石给我,我做给你们看。” 她捂着嘴吃吃的笑,“你当我傻?” 她对二名行刑官说,“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们会的,全都给他来一遍。” 一名行刑官说,“胳膊和腿都要锯吗?” “只要不死,就可以。” 两名行刑官走到我的两侧,一人拿着一个大铁钩子,放到我肩上,一用力,便扎了进去,勾住琵琶骨,挂到了墙上。 我就被他们折磨了一天,手指,胳膊和腿,都被切下来,摆在桌子上。 我流了许多血,脸色一定雪白。 我还剩一口气,我张开嘴,轻轻地说:“不知道。” 小雪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骨头这么硬的人。” 她又转头对那两名行刑官说:“辛苦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再帮我把他接起来吧。” 一名行刑官说:“我们不会接啊。” 小雪拿起了铁锤。 另一名行刑官声音颤抖地说:“你说只要不死就可以啊。” 南都城主叹了一口气,“你让我接就是了,何必杀了我这两名手下。” 小雪转过头,笑着对他说:“我一直有个问题,当年人界的南都失守时,所有人都逃去了皇都,但你为什么逃去了万神殿?” 张生也是微微一笑,“我怕你父亲,大过那些吃人的妖怪。如果可以,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你为什么怕他?” “我不能说。” “现在他又不在这里。” “但红叶在,你故意在这里折腾这么久,是在等她回来吧。” 红叶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衣,像一个巨大的影子漂在空中,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雪笑着对她说:“红叶姑姑,你怎么才回来,害的我担心你。” “我本想去杀了打伤我女儿的神,但人太多,杀不进去。” 红叶轻轻叹了一口气,“老了,不是从前的我了,张生,你要不要试试?” 南都城主笑了笑:“小生不敢,小雪让我做什么,我尽力去做就是,不用吓我。” 小雪笑着说,“传说人死之后,转生之前要喝一种汤,能让人忘记前生;还有一个传说是,这个世间就有这么一种神丹,不仅能让人忘记前生,而且还能给他灌入假的前生记忆。” 张生眉头一紧,“你的父亲连这个秘密都和你说了?” 小雪站在红叶的边上,静静地看着张生,“我听说,这传说中的神丹,城主手上有三颗,不知你舍不舍得给我一颗用用。” 张生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我的确舍不得,这个神丹最大的作用不是忘却前生,而是能起死回生。” “活了也不过是有记忆的尸魔,你给我一颗吧。” 红叶慢慢地把背上的剑,拔了出来。 张生踱了几步,看了看昏死在墙上的我,“你要给他用,不怕他连那张符箓的用法都忘了?” 小雪说:“那能不能不整颗服下,研成粉末,一次只用少许让他嗅入鼻中。” “那你不怕他偶尔醒来,想起往事?”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红豆日夜跟在我身边。”小雪咯咯笑了起来。 她早就想好了,要用南都城主的迷魂丹从我口中套取古神符的秘密,但迷魂丹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她不确定南都城主舍不舍得给,红叶又一直没有回来,她用酷刑折腾了我了一整天。 她也焦急的等了红叶一整天。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一颗宝丹。 “这是人界南都的城主令牌,这是一颗万神丹,万神丹能提升你千年的修为,我知道你很想再回人界的南都,而不是躲在万神殿这个只有南都之名,却无南都之实的虚假之地,你可以去做真正的南都城主,也可以重建南都书院。” 张生盯着那块玉牌,一眼火热。 我闻到一阵浓浓的桂花香味,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我以为我是张生,我以为现在是几百年前的人界南都。 第105章 回忆到了这里就十分的混乱 海魂军已经接管了整个东都,外城和内城都驻了军。 海荷花计划把东都作为大本营,在这儿休整九天,并等相柳和九姑娘他们到来。 海荷花每天都在子不语那儿,她和火月都很喜欢子不语,她们每天都呆在她的房间里。 这是海荷花第一次和小雪交手,虽然海魂军胜利了,但被损失也不小。为了防范小雪再带人来偷袭,海荷花让海魂军原地休整并实施了严格的禁酒令,所有的人都无事可做,饮茶聊天。 牛掌柜是唯一在忙的人。 他讲演的票卖的并不好,他每天带着熊可可外城内城的二头跑,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自愿买了票。 他想起了海荷花给他的承诺,每个人都去。 他去找海荷花,但不能直接提卖票的事,就带上了讲稿。 海荷花本想安排人去寻找我的下落,但子不语还是从前那句话,“不用管他,他有脑子会自己想办法。” 海荷花唯一一次见过我,就是在战场上看到了我的神勇表现。 她以为我平时也是那么神勇,于是,也就放下了心。 唯一还在担心我的人是惠惠子,她依然每天守在子不语的身边,不过这几天海荷花和火月她们都在子不语的房内,她就来到了外面,刚好看到牛掌柜带着熊可可来找海荷花。 她心里想让牛掌柜提一下,能让火月她们派人去找找我。 她说:“也不知道遇仙怎么样了,上次至少知道是被鹤仙人抓去了,这次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牛掌柜眉头一皱,也有些担忧, “也是,他再不回来,就赶不上我的演讲了。” 惠惠子见他只担心他的票卖的好不好,就叹了口气,放他进去。 海荷花接过牛掌柜递过来厚厚的讲稿,先递给了子不语。 子不语正在听火月说相柳的八卦,随手翻了几页,啪地一拍桌子,笑着说:“题目不错。”就又递还了海荷花。 接着又急切地问火月,“他不是追漫妮吗,后来怎么又追小九了呢?” 从悬浮山的法阵中出来之后,她的神力还未恢复,但精神好了很多。 海荷花拿着牛掌柜的讲稿,也翻了几页,附和着说道:“题目好。” 就把讲稿还给了牛掌柜。 火月捂嘴呵呵笑,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高漫妮,“这事你得让漫妮自己说。” 高漫妮说:“不如等他来了,你们直接问他好了。” 牛掌柜见海荷花没提全都要去的事,就不死心的又问恭敬地问了句,“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大家都转头看向子不语。 子不语装模做样的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写的挺真诚的,要不把题目改的更吸引人一些?” 牛掌柜收好了讲稿,沉默的退了出去,心彻底凉了。 她们只关心那些八卦,根本没心思看他的讲稿。 \/ 但海荷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如约的给每个人定了票,但票钱要从军饷里扣除。 火月说:“这么贵的票价,那些不想去的,岂不是恨死了老牛?” 海荷花悠悠地说:“就是让他们恨他,反正老牛也不想再带兵了,就不要再给那些想要追随他的人,留任何的念想。” 火月低头不语,她辞官之后,一直保持着简单的生活,很少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了。 她已经过了热情的年纪。 俗世生活,大家在各自的道路,渐行渐远。虽有挂念,但再也无法接近。 如果不想承受对方的热情,疏离就是最好的方式。 \/ 她从子不语的房间里出来,站在街头,阳光那么好,风也轻柔,温暖舒适。 她有些奇怪,老牛当了上千年的妖帝,过手的各种宝物不计其数。但凡他有点私心,私藏几件宝物,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盯着一些小钱紧紧不放,甚至讲演都要卖票赚钱。 都说老牛兵败是因为好色,但凡当年他娶妻生子,现在也是子孙满堂,现在跟着他的二个少年,就不是遇仙和惠惠子。 他为什么那么急的想要发起决战,难道只是因为鹤仙人,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火月挥了挥手,把脑子里的这些念头赶了出去,不愿再想。 \/ 第二天,牛掌柜早早的起了床,去了会场。 他在自己讲演的题目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时间的答案 我们都想给自己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 我也早早的起了床,凡事要有始有终,今天要去把铺子收拾一下,然后就关门大吉了。 \/ 牛掌柜站在会场的舞台上,又把自己的稿子,认真的读了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 \/ 我坐在铺子里,喝着热茶,回忆着往事,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欣儿之外,我好像还挂记着另外一个人。 \/ 起风了,“哗!”的一声,牛掌柜手里的讲稿被吹的漫天飞舞,他慌忙跑着去捡。 \/ “呯!”的一声,商铺的门被踹开了,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他把我绑起来。 一阵黑烟,我听到耳边风呼呼的响,我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过来,我发现我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这户人家该是早早地逃难去了,桌子椅子胡乱的堆在一角,一个黑衣人,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他冲我笑笑。 “我是老秋,我们见过,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 老秋说:“小雪不杀你,你身上一定有她想要的秘密。” 他抽出一把黑色的刀来,“我是一个粗人,不懂得什么阴谋诡计,如果你能把秘密告诉我,你可以少受很多苦。” 老秋用那把黑色的刀,不断的刺在我身上。 剧烈的疼痛仿佛打开了我心中尘封多年,不愿再想的往事。 我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 我是张生,家里本是南都首屈一指的富户,人界最有名的南都书院本来就是我家的。 但我家却无权无势,国相轩辕甲找了来,让我家帮他买小妖,用来炼制尸魔。 他把我家变成了小妖的地狱,到处都是尸体,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味,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哭声, 当时妖族和人族已经开战,妖奴的价格已是天价,很快就耗尽了我家所有的钱财,南都书院也卖了。 我去南都书院打杂,一只小狐狸钻到我的衣服里,我救了她。 轩辕甲没有炼成他想要的尸魔,他离开了南都。 \/ 我在书院的所得,不足以维持生活,为了能活下去,我想办法娶了郑员外的女儿。 回忆到了这里就十分的混乱…… 就像是要逼自己强行遗忘般的,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小孩子的脸。 \/ 许多年后,妖军已经打到了南都,欣儿想逃往皇都。 但我不想去,轩辕甲在那儿,那个男人最和善的笑脸,都能让我做噩梦。 我这悲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万神殿,书上说那里乱世中的一片净土,但那本书却没有说如何去。 整整三年,我带着欣儿千辛万苦才逃到了那里。 可我又被万神殿的守军挡在了外面。 我们实在无处可去,又在万神殿的入口,徘徊了三天。 \/ 一个蒙面的人,好像认识我,他把我和欣儿领了进来。 万神殿的确是一方净土,这里什么都美, 他把我们领到了一所大宅子里,他说:“张生,我欠你一所宅子,这处宅子送给你吧。” 欣儿对他千恩万谢,这三年,她受了不少苦,风餐露宿,卧雪眠霜。 突然有了这么大一个宅子,她有些不可置信,“这真的是我们的了吗?” 她高兴地跳着,跑了出去。 房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说:“因爱生忧,因爱生惧,对我们这些一心向道的人而言,不该有所牵挂。” 他给了我一把刀。 欣儿兴冲冲的跑进来,“张生,这个宅子又大又美,你忙完后,陪我转转吧。” 我看着欣儿那张苦尽甘来的笑脸。 平静的 疯了。 第106章 像是牛掌柜的声音,我就像那座山走了过去 我将雪白的刀刃,插入了欣儿的胸膛,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有泪,眼神却十分的温柔,临死的时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爱我吗?” 这句话她曾无数次的问过我。 那个蒙面人也冷冰冰的看着我,手里紧紧握住了挂在腰上的刀。 我们在万神殿的入口徘徊了三天,我知道想入万神殿的规矩是,斩断红尘,一心向道。 我说:“爱,你是我最爱的人。” 当时,我以为我说的是一句谎话,骗过了所有人。后来,我才知道,所有人都看到的真相,只有我还不知道。 蒙面人轻轻哼了一声,“为了能留在万神殿,你杀了你最爱的人。”他消失了。 原来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但是最后,这世间除了万神殿,再没有可以包容我的地方。 原来兜兜转转,最后才知道,我最喜欢的,中意的人就是身边陪伴着我的人。 \/ 我以为我爱的是我从轩辕甲手里救出来的小狐狸,我给她取名红豆。 我从家里出来时,才9岁,大概是因为年纪小,才敢救它。 她是一只九尾狐,妖中的极品。 我在南都书院打杂,扫地种花;她也把自己卖进书院做奴,洗衣做饭。 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我本以为可以一直生活下去。平凡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红豆生下一个孩子,三目九尾。 这是轩辕甲一直在寻找的炼制尸魔的极品妖兽。 那一天,我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这时才知道,不是我救了红豆,而是他故意让我带出来的。 轩辕甲找到我家,并不是为了我家的钱财,而是,我家有古神所遗留的血脉。 轩辕甲却没有出现,他被人皇召回了皇都,派去了别的地方。 \/ 我封印了那孩子的天目,并不敢与他相认。 与红豆也日渐疏远。 \/ 我以为我从来没有爱过欣儿,与她初相识的每一次偶遇都是我的处心积虑。 我需要钱…… 我想要学会南都书院中所有书中所记载的功法,轩辕甲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 我在南都书院打杂,一个月只有500钱,如果我要去南都书院看书,一个月需要3000钱。在南都书院还是我家的时候,我以为不着急,将来有空再看就行;可没想到,有一天会把南都书院卖了出去。 \/ 这个夜晚格外的宁静,宁静到我能听到泪落的声音。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我不知道月亮能不能照到那个世界。 大概,月光照不到的世界里,泪水却可以抵达。欣儿最后含在眼中的泪水,我听到了在彼世滴落的声音。 她在无人处流下的泪水,却成了照亮我前行的光。 \/ 老秋把刀从我身上拔了出来, 他是一个刺客,他知道刺哪里,不会死,只会痛。 他说:“你说的这个人,我大概猜出是谁,但一定不是你,我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喂到我的嘴里,“你可不能死,虽然我问不出你的秘密,但至少可以把你再卖回去。” 他离开了,我被绑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月光透过窗子,一点点的照了进来。 我早就从张生的记忆中醒了,但脑子里还残留着他的记忆。 老秋折磨了我整整一天,一次次巨大的疼痛,我身上流出的汗水和血水,早都把身上的衣服浸的湿透。 一阵冷风吹进屋来,浑身冰冷。 我猜是,南都城主在对我使用迷魂丹时,来不及挑选合适的人,只好把自己的记忆附到了我身上,他封存了大量的记忆,只留了最后逃离南都前的那一段往事。 我反反复复的活在那几天里。 大概是因为时间仓促,或者他别有用心,他封存的记忆并不牢固。 老秋反反复复用刀刺我时,无法承受的疼痛,却帮我打开了这些封存的记忆。 张生是个天才,他记住了南都书院中所有书中所记载的功法。 现在都是我的了,我想,我该谢谢老秋的。 我在张生的记忆中,寻找到一本不用灵力,而是气力的功法,从头到尾学了几遍,十分吃力的从老秋绑着我的绳子中挣脱出来,洗干净了脸,在这所大房子中,又找到一些旧衣服,换下了身上血迹斑斑的旧衣服。 一张金色的符箓掉了出来,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撕个粉碎。 这张一定是假的,真的那张一定在小雪的手里。 \/ 出了房子之后,我向最近的城门走去,跟在出逃的人群里,想要从南都逃出去。 城门开着,站着几个懒懒散散的守兵,他们盯着出逃的人,有值钱的东西,就抢一些,但不会全抢。 可能会吵嚷几声,但不至于拼命。 对于那些身上没有财物的,他们不会多看一眼。 我刚走到门边,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关上城门!严查出城人员!” “嘭!”的一声,城门关了。我只差一步,就能从这里逃出去。 那些想要出城的人,纷纷亮出了兵器。毕竟能来万神殿的,也都不是些良善之辈,抢点钱财可以忍,但是他们不会对任何人忠心,更不会为了守城而放弃出逃的机会。 守城的士兵们,也举起手中长矛,慌忙聚到一起,面色恐惧,如临大敌。 三个身着官服的人,从后面飞至,落到人群里,笑着说:“大家不要乱,我们是来找一个遇仙的人,其余的人,出入自由。” 我慢慢向后退,躲到了人群里。心中暗想,可能是老秋去找小雪,价格合适,就带她们去了那间房子,发现我逃了;又或者是,小雪发现黄昏日落,但我却没有回家。 \/ 城门又恢复了秩序,人们陆续的出了城,这三个身着官服的人,看着出城的人,有值钱的东西,就抢一些。 守兵问:“你不怕他变成了别的模样。” “不怕,他没有灵力不会变化。” 人们陆续的向城门走去,只有我慢慢地向后退着。 “你,站住。”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拨刀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 我只好站住了,都逃到这儿了,又被抓住了。 他走到我身边,在耳边轻轻地说:“你被带去刑讯室时,我见过你。” 我隐约记得,在被押入大牢时,经过一队兵将。 我十分冷静,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地说,“他们要抓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件法宝,现在你搜搜看。” 他在我身上仔细的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搜出来。 我说:“如果你把我抓回去,我身上的法宝不见了,你猜她会怎么对你?” 他的脸色吓的煞白,从我身前跳开,大声骂了一句,“穷鬼,快滚。” \/ 出了南都之后不久,我便不再跟随向内城逃离的人群,而是选了一条没人的路。 起风了,月亮被云遮挡了起来,天空划过一颗流星,不十分亮,落到了远处的山上。 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啊!”的喊了一声,像是牛掌柜的声音,我就向那座山走了过去。 第107章 我希望让我忘记所有的记忆,带着初心再战一次 东都的演兵场本是万神殿守军驻扎的地方,能容得下数万人,四面高墙环绕,像是一座小城。 牛掌柜这些天来一直在忙他的讲演,岚的战车队都被他请了来,战鼓摆在了四面墙上,并挂满了彩旗。 他一遍一遍的对熊可可说,这次只能成功,不能成仁,他每天让熊可可在演武台下扮演千军万马,他则每天边背边完善他的讲稿,连着三天,每天苦干到东方破晓,牛掌柜终于将他的讲稿背的滚瓜烂熟…… \/ 最后一场彩排,牛掌柜仍觉得少了些什么。 \/ 他想让海荷花把三条巨鲲龙请来,开场后,他从巨鲲龙的头上直接跳到舞台上。 海荷花却说:“巨鲲龙已经睡了,而且一睡就是九天,如果非要叫醒他们,可能会把整个演兵场都掀翻。” 不过她倒是建议,想要气势大些,可以把缴获的雷火炮搬几十门来,开场前可以放几炮助助兴。 80门雷火炮,被搬到了演兵场的高墙上。这些雷火炮的炮管十分粗大,炮身铸满符文,炮管的底部有个小孔,可以将少量的灵石细末倒入,用灵力敲击这些符文,可以直接用灵石当作发射药,声音巨大。 \/ 牛掌柜看着雷火炮粗大的炮管,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用手指黏起少量的灵石粉末,抹入炮内。调整好炮管的方向,瞄准了演兵场中心的演武台。 他钻进了炮管里,又探出头来,对站在边上的熊可可说:“开炮!” 熊可可一愣,“这样做会不会很危险。” 牛掌柜说:“有道理,要不你进来,我先试试。”他说着,就要往外爬。 熊可可不再犹豫,暗催灵力,一爪猛拍到炮身的符文上。 “轰!”的一声巨响,炮口飞出一道黑影。 牛掌柜落到了演武台上,他一脸的狂喜:“这个出场方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又让岚帮他找了些磷粉,抹到一件火甲上,这样,在晚上开场时,他穿着这件火甲,被雷火炮发射出来,他就像一颗流星那样,飞到演武台上。 \/ 终于,正式讲演的时刻到了。牛掌柜拉起还在吃晚饭的熊可可,早早的赶到了演兵场, 来听讲演的将士都排着整齐的队伍,陆续进场,外面的人越聚越多,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上高墙,往下一看,演兵场内外,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人。他回头对熊可可说,“你去门口,验一下票。” 熊可可说:“大多是花帅逼着买的,谁会差你一张票钱。” “仪式感,你懂不懂。” 熊可可嘟嘟囔囔地走到了入口,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一抬头,瞥见一个白衣少女,正要进去。 “白露,你的票呢?” “可可,我现在可是子神的人,你敢问我要票?” “我可不管你是谁的人,没票一律不让进。” “可可,我可告诉你,我刚才出去是帮子神取了把扇子,现在正要送进去,你拦住我,不怕子神怪你?”小白说着,举起了手里的一把扇子。 熊可可轻轻哼了一声,“现在正是冬天,谁会用到扇子,你没票就不能进。” 牛掌柜站在高墙上,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吵嚷声,他走下来,本想让熊可可放小白进去。 小白从怀里掏出一块三品灵石来,“好,可可,我记着你了。找钱吧。” 熊可可看着她手里的灵石,知道找不开,就低头摆了摆手,想让她进去。 牛掌柜却一把拿走了小白手上的灵石,揣进怀里,对熊可可说了一句,“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小白姑娘找钱。” 他转身走了。 \/ 熊可可身上只有前二天卖票时得的那一些小钱,哪里找的开。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储物符,拍了拍,掉出五、六麻袋的小钱来,“这些钱,先给你,剩下的我找老牛要。” 小白没去拿,哼了一声,“我先给子神送扇子,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她转身也走了。 \/ 牛掌柜去子不语,海荷花和火月她们的座位边上打了个哈哈。 子不语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火月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海荷花对他仍有期许,她说:“希望你在将士们面前,仍能志存高远,风华如初。” 牛掌柜微微一愣,眼中有光,闪了一下,很快又灭了。 他看到小白过来了,就哈哈笑着,走开了。 \/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来到了演武台上,这时的演武台上,四面都有布屏遮挡着。 他让熊可可变成他的模样,背对着观众。 熊可可说:“外面好多人,我有些紧张,腿都哆嗦了。” “你紧张什么,我们只能胜利,不能失败。”他又走到熊可可的身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像将军注视着士兵那样,用无比坚定目光注视着熊可可的双眼, “这就是我们的战场,哪怕只剩你一个人,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胜利,你懂吗?” 熊可可木讷的点了点。 \/ 牛掌柜走下演武台,悄悄的穿过人群,跑到了围墙上。 \/ 时间到了,欢快雄壮的鼓声响起。 演武台上的布幔屏风缓缓落下,数百盏莹石灯组成的灯墙,同时亮起,将整个演武台照的雪亮。 熊可可变成的牛掌柜穿着金甲,笔直的站在演武台上,背对着人群。 喧哗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突然,四面的高墙上响起了震耳的炮声, 人群一脸惊恐的四处查看,难道有人要攻城? 一枚枚五彩的烟火符在空中绽放。 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讲演设计,随即传来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牛掌柜站在高墙之上满面红光,对着脚下的人群挥手致意。 当然,人们并没有看到他,他们盯着的是台上的熊可可。 牛掌柜走到了事先准备好的雷火炮边上,里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小心的倒入了少量的灵石碎末。 他穿好抹了磷粉的火甲,跳入炮膛中,心里想着,“现在是我出场的时刻了。” 他又从炮口探出头来,对着边上的士兵说:“兄弟,开炮啊。” “你可以飞过去啊。” “我飞得慢啊,快开炮。” 牛掌柜又钻回炮膛,突然想起怀里那颗从小白手里抢到的三品灵石,他急忙掏了出来,大喊一声。 “别开炮……” \/ 熊可可背对着人群站在台上,强忍着哆嗦的双腿,焦急的等待着牛掌柜飞上台来。 终于,又听到一声,十分巨大的炮响。 他向后转头一看,一颗十分明亮的流星,尖啸着划过夜空,飞向了远方。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掌声。 但只有熊可可知道,那是牛掌柜,他眼前一黑,不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完了,他这是飞哪去了。” \/ 幸亏牛掌柜穿了一身火甲,这是重甲,可以防御火爆。 雷火炮在发射时,符文也引燃了他掏出来的一整块三品灵石。 一声巨响,他眼前一黑,便被发射了出去。 等他醒来时,仍在空中快速着飞着,他飞过了几座山,几条河。 他苦心准备了整整三天,结果一炮,却把自己炸飞了,他长叹一声,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我太苦了……” \/ 掌声早已经停了,人群渐渐变的躁动了起来, “都站多久了,怎么还不开始讲啊。” 熊可可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牛掌柜那无比坚定目光, “这就是我们的战场,哪怕只剩你一个人,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胜利,你懂吗?” 熊可可艰难的转过身,面对人群,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站在这里……” 人群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熊可可虽然听了无数次牛掌柜的排演,但并不用心,没有记住了几句话,只记住了他的几个动作。 他努力着回忆着讲稿,吞吞吐吐地说:“从前,我又丑又笨,但我知道我不能成为一个平凡人,我站在这里,证明了,大人物不一定伟大,小人物也不一定渺小…… 他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学着牛掌柜的样子,慢慢的举过头顶。 人们呆呆的看着他。 熊可可刚想起的几句词,又忘的一干二净,他真的很想,鞠一躬,说一句对不起,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走下台来,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惠惠子和小白。 这二个,他都深深的爱过女孩,心中便涌起了许多的话来。 爱情就好像战争一样,有开始,有结束,最后都不可能遗忘。 他把爱和别离换成了胜利和战斗,平和的讲述了起来。 “我是一个失败者,我也曾为了胜利,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一路走来,荆棘满地,筚路蓝缕,但我们依然勇往直前,我们这种不服输的韧性,还有敢于面对困境的勇气,正是我们成王的理由。 …… 其实,我也害怕战斗,我不完美,不完美才会记得,不完美才会有动力,如果能许下一个愿望,我希望让我忘记所有的记忆,带着初心再战一次……” 第108章 你跟在我身边,找到种下无因果的人再说 讲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熊可可在台上,讲完最后一句话,再一次将手握拳,颤抖着高高举起。 “向前”!“必胜”! 演武台下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有人振臂高声喊道: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人群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万人齐声高喊, “吾愿誓死追随牛帝,战旗所指,吾之所向,永不言退,不胜不归。” 熊可可呆呆的站在演武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下齐刷刷的跪满了将士。 胸中顿时涌起了巨大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他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之王,站在群山之巅,一阵阵的强风吹过,心中无法平静。 演武场的人群久久不愿离去,潮水般的涌向演武台。 熊可可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是牛掌柜,吓得连连后退。 好在惠惠子,又帮他拉起了台上的布缦,拉他从台下的地道中逃了出去。 第二天,熊可可从住的院子里出来,发现不远地方三、五成群聚了许多官兵。 他站在门口,他们都默默的注意着他,眼神和从前不同。 多了一份敬意。 熊可可知道,他们聚在这里,并不是来看他的,而是为了牛掌柜,不为别的,只为能看上一眼。 他又回到了院子里,并关好了大门。 心里想,当他站在台上,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到了牛掌柜失败的战争,和他失败的爱情。 都曾渴望胜利,都感到了不甘心。 无论成功或失败之后,都曾有过再也不了的念头。 可往往是,又轻易地沦陷进去。 大概对男人而言,战争和爱情,都让他们充满了热情。 猪不足没有找到黄玉郞的尸体,和他的四个兄弟商量后,在东都附近选了一座风光不错的小山,决定盖一座衣冠冢,并刻了一块碑, “牛帝先锋将黄玉郎之墓”。 碑刻好后,猪不足带着这块碑来找牛掌柜,毕竟黄玉郎是为了他战死的。 却没有见到牛掌柜。 熊可可把他挡在门外,没有说原因,只说牛掌柜不能出来见他。也不能让他们进去。 说完他就进去了,并紧紧地关上了门。 熊可可不敢告诉他实情,那天晚上讲演的不是牛掌柜。 更不能放他进来,那样会有更多的人闯进来找牛掌柜,就会发现牛掌柜根本不在这里。 猪不足沉默地抱着这块石碑,在门外呆呆站了很久,直到夜幕垂落,星光满天。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熊可可的心里同样不好受,从那天开始,他便不再出门,每天从早到晚窝在床上,甚至懒得下床。 猪不足在小山上盖好衣冠冢后。 一夜之间,那座小山上盖满了新坟。是其他人效仿他,为自己的战友、兄弟修建的。 猪不足常常在黄玉郎的石碑前站着发呆。 他突然后悔参加这次万神殿之战。 他想家了,想念在花街那家小小的烤肉店,他的老婆和他的三个孩子。 惠惠子还和从前一样,跟在子不语的身边。 火月和海荷花她们常来找子不语,大多时候是来闲聊天。 惠惠子就待在外室里,修习自己的功法,她有天赋,也很努力。 但她只相信努力,哪有努力回回输。 那次与秋鸿一战,挨了他一爪,如果不是体内的千年虺蛇骨架,她可能早就死了。 为了能更快的炼化体内的虺蛇骨架,她比从前更加刻苦,虺蛇骨架内充裕的灵力,将她额上两只黑色的小角,又长长了几分。 子不语笑她,头上生角,你这是要化龙啊。 白露的伤好后,一直呆在子不语的身边,每天端茶倒水的伺候,有客来时,也跟她一起迎来送往。 她本是花街最好的舞者,长相好,气质更好,一袭白衣,每日跟在子不语的身后,一脸恭敬,静立不语。 她比我更像是子不语的神仆。 子不语却一直不承认她是自己的仆人。 有一天,子不语当着火月和海荷的面,对她说, “有一件事,你没对我说,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白露轻轻地走到她身前,跪下。 “子神,你要问的是什么事?” 子不语悠悠说道:“有人在你的神魄内种了一棵无因果。”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第一次听到无因果这个词,都等子不语说下去,只有站在火月身后的琴师,脸色变了变。 子不语便笑着对琴师说:“什么是无因果,小鸡,你来说。” 琴师说:“我少时曾听族内长者说过,上古人族为了能控制妖奴,使其忠心,有一种邪术,会将自己的灵力为种子,种到刚出生的小妖的灵魄内,这股灵力会随着小妖一起生长,并会长满全身,如果小妖长大后,不听从使唤,那人可操控这股灵力,让他生不如死,但这门邪术风险极大,大多小妖刚出生承受不了这股灵力,短暂片刻,长也不过二三年,便会夭折,所以这门邪术早就失传已久。” 子不语点点头,“大多数会这样,但小狐狸身上的无因果已经生长了17年了。” 白露跪着抬起头,小声的说:“子神,我才16岁。” 子不语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我知道……” 大家都在等着听她说有什么好的破解之法。 高漫妮更是向前走了几步,一双美目,细眉微颦,仔细的打量着白露。她现在虽然是花街望月楼的掌柜,并对外称不再行医,但听到这样的奇术偏方,仍忍不住想学。 子不语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 “子神想到了破解之法?”海荷花依然是心直口快,第一个问出大家心里的想法。 “我知道这个人是在小狐独的母亲怀孕时,就种入了无因果,用母体之力帮助承受了这股灵力,这样加起来就够17年了。” 子不语一直纠结的是,她说无因果有17年了,但白露却只有16岁。 子不语看看海荷花,“无因果破解不了,它在灵魄内生根,并随着灵力长满了全身,如果想要全部去除,就得毁了全部的修行,如果只毁了它的根,就会损坏灵魄,虽然现在的修为不变,可修行也只能到此为止。”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露抬头看向子不语,眼神坚定,淡淡地说道:“只要子神不嫌我的修为低贱,仍愿我跟随身侧,这二种我都行。” 子不语微微一笑,“我不行,下不了手。”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高漫妮。 高漫妮连忙摆手,“毁了这个孩子的前程,我也下不了手。” 子不语说:“那就先这样,你跟在我身边,找到种下无因果的人再说。” 第109章 你不说,我也不说 我向着流星落下的山快步走去,毕竟仍是凡人的身体,赶到那座山前时,花了不少的时间。 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上了山,当我爬到半山腰时,林深雾起,阴森恐怖。 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刚看有流星坠入此山,原来是这头牛妖做怪。” “兄弟们,把这头牛抓回去,夫人少不得会赏我们一条牛腿吃。” 一番打斗声后,安静了下来。 …… 我小心地躲到了一块岩石的后面,不多时,几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有个人被绑着,踉跄着走在前面。 借着月色,我悄悄地探头一看,看清那个被绑着的人,竟然真的是牛掌柜。 他满脸是血。 看样子他挣扎过了,并受了伤。 他也看到了我,“遇仙,救我!” 我慌忙又闪回到岩石后面。 有人问:“哪里有人?” 牛掌柜说:“你们眼都瞎了吗,就在那块岩石的后面。” 我叹了口气,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有几个人跳过来把我绑了,让我跟在牛掌柜的边上。 我数数了,前后有七个人,这七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除了高矮胖瘦的区别,却长着同一张脸。 牛掌柜埋怨我:“你怎么不救我?” 我反问他:“我怎么救你?” “你的符呢?” “被人抢走了。” “你不早说?” “我怎么说?” 下了山,七拐八拐,我们被押到了一片山谷里,这片山谷的石壁上,被凿出了房屋亭舍,这些人就住在这里。 我和牛掌柜被分别绑在山谷中心的两根柱子上。 绑好我们后,他们就要回到各自的房子里。 牛掌柜却想套套近乎,他努力笑了笑,鼻青眼肿的脸皱了起来,“妖怪何必为难妖怪。” 结果他怀里的卖票得来的钱和那份讲稿,却都被搜了去,他叹了一个晚上的气,一夜之间他枯萎了…… “还不如杀了我。” 第二天一早,当有人提刀来杀他时,他却改变了主意。 “我身上的肉又老又柴……”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 那提刀的人看了看我,又冷冷哼了一声:“迷魂谷,只杀牛妖和狐妖。” 我也抬头看着他,他也长着一张和其他妖怪相同的脸。 晚上时没看清,现在看清楚了,他的脸上贴了一张皮,眼鼻口是画上去的。 这张脸,我想起来了,是南都城主,是张生。 这片山谷本是万神殿的一片无主之地,后来一个功法高强的女人占了这里,她自称迷魂夫人。 这里被称为迷魂岭。 牛掌柜大声喊了起来,“我不是牛妖,你凭什么说我是牛妖……” 突然一团红色的东西飞了过来,正好堵住了他的嘴。 我转头一看,把他嘴堵上的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谁一大早,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拿刀的人,“嘭!”的一声,慌忙跪倒,声音颤抖地说:“这是昨日在山中抓到的牛妖……正要砍了……” 我抬起头,一个女人穿了一身红衣,坐在对面房子的栏杆上,一只脚上勾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悬在空中,轻轻荡着,另一只脚光着,洁白如玉。 她轻哼一声。 “啪!”的一声,我的脸火辣辣的痛,挨了她一记耳光。 我转过头来,她就站到了我的面前了。 “谁准你看我的?把他的眼睛给我挖出来。”她说着,伸手从牛掌柜口里取下绣花鞋,穿到脚上。 那个拿刀的人,慢慢站了起来。 我转头看到那个拿刀的人,从他脸上贴着的人皮缝隙里,看到他的眼框是个黑色的洞。 心中一寒,他的眼睛难道已经被挖掉了。 牛掌柜紧闭着双眼,“我没看。” “好,那不挖你的眼睛,一会把你的头完整地剁了。” 我又转头看着这个女人。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 “你是……欣儿?” 她愣了一下,眼中满是疑惑。 “唰”的一声。 那个拿刀的人,挥刀向我劈来,“夫人的名字,也是你可以乱叫的?” “啪!” 欣儿轻轻地一挥手,那个人的脑袋,就像个西瓜被摔碎了一般。 血溅了牛掌柜一脸,他小心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我, “怎么,你们认识?” “我是张生,她是我老婆。” “原来是一家人,害的我乱紧张,我的小心脏啊,刚才吓的差点跳出来。” 欣儿冷冷地看着我,“你怎么会是张生,我怎么可能忘了他的脸?” 她哈哈地笑起来,“这里每个人的脸都是张生,你仔细看看和你哪点像?” “至少,昨天我还以为我是张生。你本是南都郑员外家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张生,牛帝率领妖兵攻打南都是,你想让他带你逃去皇都,可他却带你逃到了万神殿,所以你恨牛妖。你杀狐妖是因为……” “够了,你敢提那个贱人,我现在就杀了你。”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面目狰狞地盯着我,“迷魂丹,他给你服了迷魂丹,不可能,如果你服了迷魂丹,你怎么可能记得你是谁?” “你不也记得你是欣儿吗?” “他没有抹掉我的记忆罢了,张生这个人,他为了能躲到万神殿,他杀了我。” “但他又救了你。” “把我永远关在这里,那能算救吗?”她又仰天哈哈狂笑。 一闪不见了。 牛掌柜转头疑惑地看着我,“遇仙,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多了一个老婆?” “很多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呢,怎么会落到了这里?” 牛掌柜沉吟了一会,都这个时侯了,他还想卖弄一下,文绉绉地说:“频呼小玉元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 “什么意思?” “你不说,我也不说。” 第110章 当晚,我就出发了 我和老牛被绑了一天。 一整天,那个山谷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直到晚上,那群脸上贴着画皮的人才出现,他们从山崖上凿出的房子中走了出来,有几个人,过帮我们松了绑,带我们去了对面的山崖上。 这里的房子,都是在山岸上挖出来了,外面有房子的外形,里面还是漆黑的洞穴。 我们沿着山崖上开凿出来的细长小路走着,路过一间间这样的房子,他们把我们带到一间房子前,推开门。 我和牛掌柜走了进去,屋子里没有窗子,他们在外面关上门,里面漆黑一片。 门又开了一条缝,他们扔进了一个用布紧紧包着的东西。 我捡起来,打开后,里面是块不大的莹石,有些残破,发出微弱的光。 “嘭!”的一声,门又迅速的关上了。 原来他们怕光。 怪不得,整个白天,没有看到他们半个人影。 借着莹石灯微弱的光,我们看清了屋子并不大,只有一张石桌,二张石床,都十分粗糙,床上也没有被褥,只是铺了一些干草。 我把莹石摆在石桌上,躺到了床上,被绑了一天,浑身酸痛,但这个石床也强不到哪去,虽然有层干草,却也是凹凸不平。 牛掌柜趴在门边听了听,转身对我说:“你怎么躺下了,不想想怎么逃跑。” “往哪跑,这里上下左右都住着她的人。” “也是。”牛掌柜伸了伸懒腰,向后一跳,倒到石床上,“啊!”的惨叫一声。 “这床这么硬。”牛掌柜呲牙咧嘴的坐起来,拍了拍石床上的草。 “已经不错了,这草应该是新割的,还有草香。”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人进来,看到光,又退了出去。 我跳下床,把莹石用布盖好,开了门,让月光照进来,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陶罐,另一个二只手里拿着两个木盘,摆到桌上。 牛掌柜跳下床,来到桌前,招呼我,“饿一天了,快来吃点东西。” 他拿起陶罐,“咕咚”喝了一大口,又全喷了出来。 我从他手里接过陶罐,也喝了一口,又腥又咸,还有不少的沙土。 我放下陶罐,看着桌子上二盘吃的,一个木盘里摆着二个绿色的面饼,另一个木盘里摆着是些白色圆球,就像剥了皮的鸡蛋,但要小的多。 我拿起一块绿色面饼咬了一口,又苦又涩,就又放回到木盘里。那白色的蛋,鲜嫩多汁,味道还不错,我吃了二三个, 牛掌柜却三口两口把绿面饼吃了,又抓了几把白色圆球塞进嘴里。 牛掌柜吃饱后,那两个人还没走,盯着桌子上的剩饭和水。 “我们吃好了,这些你们可以收走了。” 二哥小心的把桌子上的剩饭收走了,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我和牛掌柜又躺回到石床上,牛掌柜说,这个迷魂岭没什么灵气,也没见到河流,估计是万神殿遗度之地,那些人都是地鼠,住在地下,怕光,眼睛几乎看不见,白天不敢出来,晚上出来,在脸上贴层皮是为了挡光。刚才喝的水,应该是雨水,吃的绿色的饼 ,该是草籽做的,那白色的球,应该是什么虫子的卵。 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胃一阵剧烈抽搐。 我体内没有灵力,也感应不到环境的灵气。既然地鼠无法在白天活动,那个白天拿刀,被迷魂夫人一掌打碎脑袋的,应该是混入地鼠中的其他妖怪。 又有人在门外说:“夫人有请二位。” 牛掌柜和我走了出去,路上,他小心的对我说:“一会她说什么,你顺着她点,别惹到她。” 迷魂夫人住的地方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只是要大一些。 有一张更大的石桌。 她坐在石桌的一端,头梳过了,衣服也穿的端庄,有几分夫人的样子了。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她笑着说:“这里的条件有限,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 牛掌柜说:“没想到夫人住的这个地方条件这么苦。” 迷魂夫人面红耳赤,低下了头。她本来只想客套几句,没想到牛掌柜却实话实说。 她叹了一口气,“我被困在这个地方一百多年了。” “你为什么不出去呢,难道是被张生设了什么禁制?” “出去,我又能去到哪里,我只有5品的修为,因为吃了迷魂丹,修为不能再有寸进,而万神殿这个地方,低于7品的,都只是奴仆家丁。我宁可在这里称王,也不会出去给人做奴。”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的阴沉起来。 牛掌柜又要插话,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拉我袖子干吗?” “我让你少说话。” “夫人既然请我们来到这里,肯定是有事求我们,在我们帮她做这件事之前,她不会杀我们的。” 迷魂夫人冷冷地笑了笑,“的确是有事要问,但不杀你们却不一定。” 她站起来,慢慢向牛掌柜走去,“据我所知,张生在娶我之前,曾和狐妖育有一子,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牛掌柜的脸上流了下来,“张生……和狐妖的孩子,这个男人真是太不小心了……” 牛掌柜当然不知道子墨就是张生的孩子。 迷魂夫人越走越近,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来,那只手洁白细腻,看上去柔弱无力,却能轻而易举的将人的脑袋,拍个粉碎。 “既然你走不出这个地方,那你怕是不仅仅是想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吧?”我说。 “我想出去就能出去。” “你出不去。” 牛掌柜赶紧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地说:“遇仙,夫人说什么都对,你别顶嘴。” 迷魂夫人却一手抓住了牛掌柜的脖子,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牛掌柜双手双腿不断挣扎着,发出“咳咳”的声音。 她冷笑地看着我,“你知道什么,快说,要不然我就先杀了他,就杀你。” “先把他放下来吧,我脑子里只有很短的一些记忆,而且很模糊,你们这样打扰我,万一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呢?” 迷魂夫人把牛掌柜扔回到椅子上。 “说吧,你知道什么? ” 我双手托着头,假装沉思,“张生的迷魂丹,只是用祖上的丹炉里残渣炼成,虽能使人起死回生,但成的是魔,他把你放在迷魂谷,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灵气,你在这里才能保持着神智不乱,一旦你从这里出去,吸入大量的灵气,你就会迷失心智。” “那你也食用了迷魂丹,难道也是张生把你扔入此处。你到底是谁,看你的年纪倒像是他的儿子。” “那倒不是,估计他现在还在找我吧,我只是活着的时候,只是吸入了少量。” “既然你连这个都知道,那你一定知道张生的孩子了?” “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他,而且他也在万神殿。” 牛掌柜又来扯我的袖子,“遇仙,出卖朋友的事,可不能做。” 我笑着说:“夫人,你看,不是我不说,是他不让我说。” “那我宰了他。”迷魂夫人说着,又向牛掌柜走来。 “宰了他,我就更不会说了,他虽然是个牛妖,可也是他把我养大的,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那你想怎么样?” “不如把我们放了,我们去帮你把那个孩子抓过来。” 迷魂夫人哈哈大笑起来,“你当我傻,你们还会再回来?” 牛掌柜这时候站了起来,“我留在这里,让遇仙去把他抓来。” 我转头吃惊地看着他,他一脸的凛然大义。 这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还是我认识的牛掌柜吗? 我本来是想,我没有灵力,一是走不快,二是容易被捉,让牛掌柜出去,把火月她们带来救我。 迷魂夫人来回踱了几步,“也好,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你就出发。” 我们又被带回了刚才的那个房子里,睡到半夜,牛掌柜后悔了,他逃了出去,结果又被抓回来,迷魂夫人当着我的面,给他喂了一颗毒药,十天后,牛掌柜就会毒发身亡。 当晚,我就出发了。 第111章 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向着牛掌柜指的方向,日夜兼程,我一直走了三天,终于到了东都。 万神殿城与城之间没有村落,只有森林和沙漠,一路上,什么吃的也没寻到,走到东都城外时,又困又饿,几乎就要昏死过去,正好遇到了海荷花的一支小巡逻队,他们认出我来。 “这不是攻打万神殿时的牛帝客栈的……小妖王吗?” 他大概是想说客栈小伙计吧。在那场大战时,牛掌柜不停的喊,这是我们山妖客栈的伙计,他大概是记住了。 “果然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毕恭毕敬的走过来,小心把我扶起来,这支巡逻队中最壮的一只狼妖现出兽形,轻轻把我托在背上。 甘愿给别人当坐骑,这可是中妖界最高的礼仪。 我骑在他背上,抓着他松软温暖的绒毛,进城之后,我们走在街道的正中,几个人在我前面开道, “让开,让开,牛帝的小妖王来了!”这次他把客栈都省去了。 巡逻队的其他的人跟在后面,路边两侧的人垂首站立,充满了恭敬。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有点像酒后微醺,飘飘然,天下唯我。 这大概就是权力的感觉。 我先去见了子神,火月和海荷花她们都在她的房间里,房间很大,她们坐在四边,整个房子里充满了她们身上的香味,火月和高漫妮身上的香味浓烈些,好像有温度似的暖暖的;海荷花是淡淡的,冷冷的花香,子镜站在她身后,像春天里海风吹过开满鲜花的山谷,让人精神气爽。 子不语坐的离我较远,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如晨曦中的露珠,清澈而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白站在她的身后,头小脸尖,身材修长骨感,穿着白色长裙,神情严肃,白骨素衣,倒真有些仙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刚认识子不语时,我把她从慕仙山上的溶洞里带出来,她从不搭理其他人,有事只和我说。 现在,她对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不同,或者更冷淡一些。 我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是我独立在做,没有依靠她,大概只有我知道,她每天都关注着我。 她这样的好处是,别人不再把我看作是她的附属,也不会围着我打听她的消息。 正是冬日,她们修为高深,感觉不到冷暖,惠惠子过来扶我坐到茶炉边上,给我倒了热杯,茶香四溢,回味甘甜。高漫妮过来,翻开我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又让我把口张大,看了看。 她板着脸问:“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想起在迷魂谷吃的那些白色的虫卵,当时太饿,有几个没嚼就吞了下去,不会在肚子里孵化了吧。 我焦急的问:“吃过,怎么了?” “上火,多喝水,你还没结婚,吃那么补的东西做什么?” 我面红耳赤,“有多补?” 高漫妮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吃的应该是火蚁卵,在人界三万钱一枚,还买不到。” 我忙端起茶杯,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杯。 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也说了要去救牛掌柜的事。 但我没说子墨的身世,一个不认他的父亲,一个要杀他的母亲。 这是他的私事,也许他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 海荷花笑着说了句,“万神殿打下来不如让老牛在这里当王。” 子不语也笑了笑:“他不正筹钱回去重修客栈吗?” 火月让我直接去找子墨,“子墨和老牛有交情,你去找他吧。我和他是朋友,想做什么,不做什么,他自己定,这次来万神殿,也是我骗他说这里有许多书,在妖界和人界都失传了。” 惠惠子领我去了牛掌柜的住处,房间里门和窗都关着,火炉也没生,又黑又冷。 熊可可正窝在被子里睡觉。 他变了,自从和小白分手之后。一场冲动的爱情,让他变成了一个内向的人。 惠惠子过去踹了他一脸,“醒醒,遇仙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拉起被子蒙住头。 惠惠子对我说:“柴房有木炭,也有肉,你自己弄些吃的,火姨让我天天守在子神边上。” 我说:“好,你快回去吧。” 我去柴房拿了一袋木炭,看着房梁上挂着的几大片肉,本想割几块,结果都冻的硬邦邦的,只好取了一整片。回到屋子里,我点了火炉,把肉扔了进去。 我去牛掌柜的房间里,洗了洗,翻了几件衣服换上。 再出来,满屋子的肉香,熊可可已经坐在火炉前,啃起了肉。 我和他说了这几天的遭遇,“每次我一出风头,都会被人抓走。” 他也说了牛掌柜一炮把自己轰飞了的事,“你不知道,当时我变成老牛站在台上,想死的心都有。可当我讲完最后一句,重燃初心,从头再来,下面的将士全部跪在地上,大声的喊,永远的王!那种感觉,让我谈一百次恋爱,我都不会换。” 他一脸的陶醉,回味着男人站在巅峰的感觉中。 我疑惑地问:“子神和火姨她们也跪了吗?” “没有,她们认得出是我,听了一小会就走了。” 我问他:“你去救牛掌柜吗?” “子神她们去吗?” “她们没说去不去。” “那就咱俩?” “还有子墨。” “子墨是谁?”熊可可仔细的想了一回,“是不是那个常常站在火姨身后,从来不说话的那个少年。他去能干吗?” “迷魂谷的那个女人点名让他去。”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在万神殿这个地方都有女人。” 吃过饭,熊可可又钻回了被窝里。 我先去找了猪不足,熊可可说他是老牛的先锋将,如果其他人不去,得多找些愿意为老牛卖命的人。 猪不足的屋子里空着,人不在,房间很小,但收拾的十分整洁,桌子椅子摆的很正,上面没有一丝灰尘,被子也叠的四四方方的。当过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边上的屋子里住的是黄玉郎的兄弟,他们告诉我,“他可能去墓地了。” 东都的墓地在城外,是一座小土山,上面长满了松柏,哪怕现在是深冬,仍是一片浓绿,上面修了一片坟墓,大部分都是空着的。 有墓,有碑,却没有尸体。 攻打万神殿,死了许多人,因为是空战,战死后尸体根本找不到掉到了哪里。 黄玉郎的坟墓也是空的,前面立着一块白色的石碑,上面写着“牛帝先锋将,黄玉郎。” 我对猪不足说明来意,问他去不去迷魂谷救老牛。 猪不足呆呆的看着黄玉郎的空坟,没说去或不去,只是淡淡地说:“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第112章 临死前,他和他说了一个秘密 看着猪不足忧伤的面孔,和满山战死兵将的新坟,在心里,我十分后悔来找他。本来我想的很简单,迷魂夫人只不过才5品,而且她无法走出迷魂谷,我以为多去几个人,救出牛掌柜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她既然敢让我出来,就一定有万全的打算。 临走时,我对猪不足说:“就当我没来找过你。” 告别猪不足之后,我按他所指的方向去找子墨。 翻过这座山,向南一直走,在一片山谷里。 这是我在凛冬之季,第一次看到有春天的地方,这一刻我仿佛踏进了仙境,只见此地清幽静谧,绿树山花,薄雾轻笼,一面笔直的悬崖上,有一条瀑布飞泻而下。 一个身着墨韵白衣的少年,飞在悬崖边上,拿着一支笔,从上至下,不停地在悬崖上写着什么,像是字,但一个我都不认识。 我午时到的那里,一直等到夜阑人寂,玄月当空。 那个少年已经写满了半个崖壁,依然还在那里写个不停。 我不想打扰他,就先回去了。 回到住处后,惠惠子来过一趟,她待的时间不长,给我带了几件新衣服,和一些热的熟食。 我身上穿着的牛掌柜的衣服又肥又大,袖子和裤腿都得挽着,熊可可更不用说,他比牛掌柜都高。 我和她说了今天见到子墨的事。 惠惠子每年冬天都会去火月那儿修行,子墨自花街建起之后,一直跟随火月,她们见过许多次。 惠惠子说子墨,“火姨说他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少年,生长在人界的南都书院,看过的书过目不忘,喜欢阵法,看到书中的古阵,几天几夜推演各种建法和破法,他在用文字筑一座城,你看到的估计就是他在修筑他的城。” “我看到的是他在悬崖上写一些看上去字,又不是字的东西。” 惠惠子说:“我得走了,你明天再去直接问他就行,他修行时肯定会设一个阵法,如果他不想见你,你也走不进去。” 临走时,惠惠子又小声的说:“我曾听火姨说过,子墨是个可怕的少年,他的未来有无尽的可能。” 第二天一早,我就又去了那片山谷,因为知道这是一个阵法,这片冬天里独有的春色就不再那么惊奇。 子墨仍在崖壁上不停的写字,整面悬崖都快被他写满了。 我躺在阳光中的草地上,春风拂面,阳光不躁,一片寂静。 火月说子墨是个可怕的少年,我猜她想说的是他充满了天赋。 妖界和人界不同,人界有宗门,修行有人带,功法有人教,妖界只有族群,那些没有族群的,只有靠天赋。 子墨无疑是个极有天赋的妖,而且他还很努力。 我想我也得努力啊,即便我没有天赋。我一边想着,闭上了眼睛,搜索着记忆中,张生看过的书,功法类的倒不少,但适合我的却不多。 “你在看什么书?”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睁开了眼睛,那个墨韵少年站在我的身前,“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书?” “你的表情。” “这你都能看的出来,你是子墨吧,我是遇仙,牛掌柜客栈里的伙计。” 子墨在我身边坐下,“你好像有事要找我?” 我也坐起来,“对,我好像是要害你,这件事情非你不可,但是我现在想,可能不简单。” 我把所有的经过都说了,攻打万神殿时,我体内灵力耗尽后,被小雪和张生抓去了南都,她们想知道古神符的秘密,各种刑罚用了一遍,却没有问出来。 张生把一颗迷魂丹碾成粉,每天给我喂一点,并把自己的记忆给了我,小雪又变成欣儿,守在我的身边,想套出我的话来。 但没想到的是,我被老秋抓了去,他想把我再卖回去,去和小雪谈价钱时,我挣脱了绳子逃了出来。 逃出城后,我看到有人从空中落到山上,听起来像牛掌柜,我爬上山,果然是他,结果却被真正的欣儿抓走了。 她把牛掌柜关起来,我带你去,才能放他走。 子墨一脸疑惑,“你说的张生和欣儿我都不认识,但我会和你一起去救老牛。” 在张生的记忆里,确实没有他们父子相认的记忆,子墨的确不认识张生。 我问:“你为啥要去救老牛?” “老牛在打下南都时救过我,我却害了他。” “你怎么害的他?” “我让他多读书,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读,而且悟性很高,成了一个明事理的人。” 在妖界和人界战争的后期,老牛意识到自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他把土地分给了有功将士,得罪了几乎所有妖王,比如妖海,那曾是熊族、虎族、蛇族……几大妖族的领地,结果他却分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海荷花。 他又解放了妖奴,奴隶们拥有了自由,却没了工作,没有吃的和住的地方。他们有的从了军,更多的当了强盗和土匪。他们是贫穷不幸的人,但不要以为,贫穷不幸的人,就善良高尚,永远会记得他的好。 有很多人感激他,更多的人恨他。 自由和饭碗比起来,没有自由可以活下去,不吃饭可不行。 他想在所有这些仇恨爆发前,取得胜利。 我疑惑的说:“我听到的好像是因为老牛迷恋鹤仙人的美色,受到了她的蛊惑。” “大多数男人失败后都会怪在女人头上,但老牛从来没有怪过鹤仙人,他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人。” 记吃不记打,他记别人对他的好,却不记得挨过别人的打。 我身边的读书人不多,和子墨聊天,受益匪浅。 也觉得老牛做的许多事情,我都不懂,但我觉得必有深意。 来到东都后,我听熊可可说了老牛讲演要收钱,准备要回去重修客栈的事。 当时我还奇怪,用过去的名声来换钱,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他要做。 现在我觉得,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旧时代的船长,在这个时代里,再没有可以承载他的梦想的船了。 我对子墨说,我有个故事,关于张生和欣儿的,你听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吧。 张生生在人界南都一个巨富之家,拥有南都最富的土地和最大的庭院。 虽然人丁不旺,但家中有几代人花不完的钱财。 家中祖训,“不做官,不卖书。”书是他家的南都书院,家中世代安逸逍遥。 直到有天,国相轩辕甲来到他家,让他家出钱出地购买妖奴,并在他家炼制尸魔。 妖族和人族的战争爆发后,妖奴的价格飞涨,张生家的钱很快花光了,卖了土地,又卖了书院。 张生家的庭院里也到处都是尸体,都是炼制失败的尸魔,好多残破的尸体,有男有女,也有许多小妖。 方圆几十里就能闻到他家里传出来的臭味。 为了能吃饱饭,张生被他母亲送到南都书院做杂役,那年他九岁。 有只小狐狸钻到他的衣服里,和他一起逃了出去。 他们生活在南都书院的一间小房子里,十多年后,他们长大了。 他们想在一起生活,但张生的父亲不同意。 这些年,他变的十分瘦弱,但却很固执。 临死前,他和他说了一个秘密。 第113章 我和熊可可两个人,向着迷魂谷出发了 子墨突然打断了我:“说重点,你的故事煽情,庸俗。” 他少年时修行得道,一直保持着少年的外貌和心性,人长的十分清瘦俊秀,有少年人的神彩,却也有着一份和长相不附的阴郁冰冷气质。 我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重点是,你是张生的儿子。” 子墨并不吃惊,冷着一张脸,“我怎么不记得南都书院有张生这个大儒?”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母亲一直说他的父亲是书院中的一位已有家室的大儒,而她只是书院的妖奴,他因为身份和名声所以不能和她们母子相认。(第94章,有相关的内容。)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所以子墨从来没有猜疑过。 但是我说:“张生不是书院的大儒,他是一个杂役,平时干些除草、扫地的杂活。” 子墨脸上划过一丝失望的表情,但转瞬不见了,他不介意父亲是杂役,母亲是个妖奴,但想不到为什么不认他,虽然有许多疑问,但他仍淡淡地说:“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有印象,书院里有个杂役,人长的俊俏,但十分蠢笨,字识不了几个,却天天要去藏书楼读书。” “可能就是因为张生看上去蠢笨,南都书院的人不会防着他,让他随便看藏书楼上的书。”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读书人的恶趣味,就是鼓励那些不聪明的人去读那些高深的书;但如果你要是太聪明了,他反而会把那些高深的书藏起来。 子墨轻轻的点点头,他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道理。 “他是一个杂役,为什么要看书,去藏书楼看书的价格可不低。” “那还得说回张生家的秘密。” “秘密是什么?” “秘密就是,轩辕甲一直在取张生父亲的血来炼制尸魔,他担心死后,轩辕甲会来找上张生。” “后来呢?”子墨问道。 “张生的父亲死后,轩辕甲并没有来找他,而是回了皇都,张生后来和那狐妖在一起了,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十分奇特,有三只眼睛,九条尾巴,张生非常害怕。” “我的确是有九条尾巴,可我没有三只眼睛。”子墨转头看向我。 他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 “你的第三只眼睛,被张生挖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不清楚,我有他的记忆,只能看到经过,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知道他抛弃了狐妖母子,用一些你说的那些煽情,庸俗的套路勾搭上了南都富户郑家的欣儿,用她的钱,每日去书院藏书阁看书,把所有的书都看过一遍,有些书其中一页被他偷偷的裁下,被人发现,被赶出了书院,他在街市开了家书画馆。” 子墨点点头,“怪不得,藏书楼里许多书少了一页。” 我抬头看了远处,那片被子墨写满字的悬崖。 “那些残页上有的字,和你写在悬崖上的很像,我却一个也不认识。” “你记住了那些残页?”子墨的脸上仍然一副冰冷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迫切知道那些残页的内容。 我说:“如果你把你手上的残卷让我看一眼,我可以把我的写给你。” 子墨轻轻的哼了一声,“我的你早就看过了,就在那儿写着。” 他转头看了一眼悬崖上的字,“这些字没有读音和意思,想记住有些难,你可以多看几遍。” 我说:“那我把我的也写给你吧。” 子墨递给了我一支笔,黑色的笔杆,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我接到手里,却羽毛一般的轻。 他说了一句:“去吧。” 我被手里的笔带着飞起,到了悬崖边上,子墨在身后,轻轻的用手一挥,这片悬崖又宽出了数丈。 这里果然是他的阵法中的空间,他可以任意的创造和改变物体。 我想着记忆中的残卷,手里的笔自行飞快的写着,很快也写满了新展出来的崖壁。 当我停笔的那一刻,子墨轻轻地说了声:“回来。” 手里的笔又带着我飞回了他的身前,他仍然盯着那片我写的字,脸色依然如冰,但眼神却一片火热。 “我懂了。”子墨说完,伸手一拂,便将崖壁上的字全部收到了手里。 他转头又看向我,“笔还我吧。” 我把那支黑色的笔还到他的手上,他把笔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表情十分复杂。 “想不到你和飞羽心意相通,这本是我偶得的一片神鸟羽毛炼制而成,每次我用它来写字,重若举山,写的很慢,可在你的手中,还没等我发功助你,它却能将你心中所想,一蹴而就。我本该将它送你,可我又舍不得,算了,你出去吧。” 我还没来的及问,他到底去不去救牛掌柜,就从他的阵法中跃落了出来。 我坐在一片冰天雪地山谷里,枯树残雪,寒风料峭。 心里想着子不语曾经说过,神器需要认可,而不是炼化,子墨的飞羽虽然没有认可我,但我手里有一件神器了,可能是因此举重若轻,子墨大概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又在阵法中对他的飞羽进行了一番炼化。 好在这里离东都不远,我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暮色中的东都,街灯初亮,炊烟四起,一片安详。 熊可可依然躺在被窝里,我去柴房取了木炭和肉,生着火炉,又洗了一口大锅,把肉放在里面煮着。 我坐在火炉边上,烤着火。 屋子里渐渐飘满了肉香。 熊可可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坐到我边上。 “这都第四天了,你找了几个人一起去救老牛?” 我转头看向他,“如果你去,我现在能定下的,只有咱们二个。” 他用刀从锅里切下一大块肉来,“我快升到3品了,这几天努力一下,升到3品,就陪你一起去。” 从熊可可到客栈的那一年起,他就已经是2品的修为,这几年,惠惠子都升到了5品,他一直还是2品。 每次他都说快了快了,结果却是一年又一年。 他咬了一口肉,烫的张着大口猛吸冷气,又舍不得吐出来,就忍痛吞了下去。 突然他熊躯一震,幽光一闪,通体一阵暗香袭来。 他呆立不动,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突然跳起,高举双手,撞破了房门冲到了院子里高喊,“我3品了,终于3品了。” 看来他苦等了许多年的3品,只差这一块肉。 他又从院子里跑回来,“兄弟,我3品了,原来吃肉也是修行,那修行就不难了。” 我问他:“那你是不是定下来去救老牛了?” “那个迷魂夫人修为大概是几品啊?” “这个我看不出来,她自己说是5品了。” 熊可可一脸幽怨看向我,眼神里写着“你怎么不早说”几个字。 我把锅里的肉又切了几大块,捞到他的碗里,“你再多吃几块肉,看看能不能再升几品。” 第五天,我哪也没去,煮了许多肉,准备当成路上的干粮。 把牛掌柜房里的床也拖到火炉边上,舒舒服服的钻在被窝里睡了一天,果然,隆冬季节,冰寒天气,没有什么事比躺在火炉边上更让人舒服的事。 第六天,收拾利索,背上准备好的肉和水。 我和熊可可两个人,向着迷魂谷出发了。 第114章 我对熊可可说,你是不是没睡醒 我和熊可可刚刚走到东都城门口。 听到身后有人高喊,“遇仙,可可,你们两个停一下。” 我们站住,眼前一团黑雾,转眼消散,惠惠子倏然已到身前。 她冷冰冰地说:“就你们两个去迷魂谷救老牛,还不是白白送死?” 我也冷冷地看着她,熊可可却高兴地问:“惠惠子,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惠惠子犹豫地说:“火姨让我守在子神身边,寸步不离,这次也是偷跑出来拦下你们。” 熊可可失望地说:“那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惠惠子说:“遇仙,你和我去求求子神她们,让她们派些人和你们一起去吧。” 熊可可也附和道:“就是,那迷魂夫人自称修为5品,她敢放你出来找人,一定还有后手,我们得求子神她们派些厉害的人一起去。” 我轻轻哼了一声:“我把事情和她们都说清楚了,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会求她们的,她们想来就来,不想来,我也可以自己去。这都第6天了,我走到那里还要花3天的时间。” 熊可可吃惊地看向我,“遇仙,你这次回来后,变了许多。” “我哪变了?” “你的脸色好白,都不像是活人,眼神也比从前可怕了许多。” 我没有说话,心里想,这几天被小雪他们抓住,为了问出古神符的用法,四肢都被他们砍下来过,又被秋鸿抓去用刀刺了一天,他们没有杀死我,却把我变的比从前冷酷无情。 张生喂给我的少量迷魂丹,让我经历了张生的半生,虽不足以让我成魔,也让我变的暴戾了许多。 张生的性格一味的隐忍,退让,闪避;为了躲到万神殿,可以杀妻弃子。 而我不同,对我好的,我会加倍报答;欠了我的,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加倍奉还。 我转身向城外走去,惠惠子又挡到了身前。 我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她是一个美丽的好女孩,想对每个人都好。 我笑了笑:“我又不傻,我敢去,肯定是想到了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宝符也被小雪抢去了,你现在身上半点灵力也没有,就是一个凡人。” “不要瞧不起凡人。” “我就是瞧不起你,有本事你就从我面前闯过去。” “那得罪了。” 我说着,拔出一把短刀,握在手上。 熊可可有些惊慌失措,他没有拦我,却挡在惠惠子身前,“惠惠子,遇仙一肚子坏水,你别拦他了。” 惠惠子一把推开了他,“遇仙,你跟我回去,求她们安排几个人和你一起不行吗?” “我不会求她们的,每次我被抓住,也没人来救过我,我当他们是朋友,他们当我是下人。” “多说无益,那我就抓你回去。”惠惠子说着,身形一转,一片残影,伸手向我抓来,却抓了个空,不禁“咦”了一声,又变换身形,抓了几次。 接连几次都扑了个空。 她不由的愣住了。 我趁她犹疑不定之际,用戴着镇龙枪的手,抓到她的肩上。 惠惠子突然觉得身上的灵力被停滞了,想要挣脱,一把锋利的短刀,便刺向她的喉咙。 “啪!”地一声,我的手一阵辣痛,手里的短刀就被熊可可拍掉了。 他向我大喊,“遇仙,你疯了,要刺惠惠子。” 我捡起刀, “我只是做个样子,没有真刺,因为我弱小,一旦出手,就不能给对手留一点机会。” 我和熊可可出了城。 惠惠子仍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们的背影。 更远处,子不语她们在高楼上,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海荷花惊喜地说:“这个小疯子,这几日不知又学了什么功法,连惠惠子都抓不住他。” 火月一脸疑惑地说:“他又没有灵力,能用的了什么功法?” 子不语转头看向身后的小白。 小白说:“我教他的幻术,虽然可以不用灵力,但需要精心布置,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子不语笑着对海荷花说:“遇仙板着脸说不求人时,样子好帅,像不你年少时叛逆时的样子。” 海荷花也笑着说:“我少年时,每天都为了能不饿死东躲西藏的,哪有什么叛逆。” 火月仍是疑惑地说:“子神,你不让我们帮他,真的好吗?” 子不语仍笑着,“怎么不好,遇仙这个人,你不逼他,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 火月接着又问:“那他刚才到底用的是什么功法?” 子不语说:“你真的没看出来吗,他刚才用的是幻术加阵法啊。你看不到,是因为他把法阵画到了身上。” 海荷花问道:“即便是把法阵画到了身上,也得用灵力才能使用啊。” 子不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个法阵,可不是普通的法阵,而是古神族的空间法阵,用灵力可以使用,用神力当然更好,可能是我在他身上待过,留有一丝神力。” 她没有说我身上有她一片龙鳞的事,是怕万一传出去,再被人抓去,会被挖出来。 在我回来不久,火月和海荷花早就让拾花和岚去了迷魂谷,海荷花还是不放心,第二天,又让圆子过去了。 她们没告诉我,是因为子不语想让我自己先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直到那天,我和子墨写完整了那本符文书,子墨看到后说“我懂了”。 我虽然没有看懂,但我全记住了。 晚上,睡着后,我又梦到了张生,半夜惊醒后,又把所有的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 在海荷花率兵攻入万神殿时,张生和小雪来抓的我,那张生就一定看到了子墨。张生之所以给了我他全部的记忆,大概是想让我向子墨说出他的无奈和苦衷。而这半本残卷也是想通过我的口传授给他。 这些字我好像在哪里看过,我十指交叉时,摸到了镇龙枪。 突然我想起来,镇龙枪的枪身上有类似的符文。 这该是一本神界的功法,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用,但子墨那眼中火热的表情,我猜可能是阵法。 我体内没有灵力,但有一片龙鳞,如果我想使用这个神界的阵法。 就是把这个阵法写到身上。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 我趁着夜色,跑到了子墨住的地方,他连着几日的修行,睡的很沉。 我偷用他的飞羽笔,把那本书上的符文,在身上写了一遍。 又悄悄的地去了。 可能是我体内的神力太弱,当晚,并无觉得有何不同。 本想洗去,但天寒地冻,懒的烧水,就钻回被子重新睡了。 第二天,我才发现这个阵法的玄妙之处。 熊可可看到我脸上的墨渍,伸手想要帮我擦去,他的手刚碰到我的脸,我一身的符咒突然隐入体内不见。 熊可可的手却抓了个空。 熊可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刚才明明是碰到你了。” 我内视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空间,原来这是个空间的法阵,熊可可手伸进来,却无法触碰到我。 我对熊可可说:“你是不是没睡醒。” 第115章 刚才在我身边坐着一个人,你看到没有 惠惠子的眼神清澈又坚定,这个外表冷漠倔强的女孩,内心却是无比的温柔与关切。 她担心牛掌柜,也担心熊可可和我…… 我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不想去求人,在我说明了情况之后,知难不问,再求又有什么用。 我们默默地站了很久,惠惠子抬起头,她又变的冷漠起来,最后望了我一眼,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只说出两个字,“滚吧!” “那我们滚了。” 我转身走了,她又站了一小会儿,终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东都城内走去。 我们和惠惠子分别后,一路走向东南,迎着一片火红的朝霞,橙色的光照亮了眼前无尽的田野。远处的山峦也变幻了通常的模样,周围的一切都被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再回头看时,已看不到惠惠子,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后来我每想起这一天时,会觉得莫名的哀伤。我没有什么可憎恨的人和事,所有事情都可以是过眼云烟,不留痕迹。 惠惠子却是我少数在意的几个人之一。 一路上,我沉默地走着。 熊可可嫌我走的慢,他转身说,“我带你飞过去吧,这样天黑之前就到迷魂谷了。” 我笑着说:“你带的动我吗?”说着,我解下外面的衣裳,反着穿到身上。 这件衣服上,我也抄了一份符咒,反着穿时,就可以和身上的符咒相抵。 也是怕身上的字被汗水洗去,我是个小心的人,凡事都会多做准备。 “哥哥我3品了,还带不动你。”熊可可说着,大手一挥,抓住了我的衣服,我双脚离地而起,眼前一阵眩晕,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身子便离地飞了起来。 我们在空中飞了大概一个时辰,熊可可呼吸越来越粗重,大滴大滴的汗流了下来。 他越飞越低。 “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他一脸疑惑的问:“你怎么这么重?” 我说:“临走前,我去军械库拿了一些桐油。” “多少桐油?” “不知道,我搬了差不多几百桶。” 熊可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知道我的力气连一桶桐油也搬不起来。 我说:“我身上有个空间的法阵,但我并不会用,放到法阵里的东西,我感觉不到重量,但你要带我飞,估计就得承受这些重量。” 早上,我发现身体成了一个无尽的空间后,就去了东都的军械库,我本想要些雷火符,因为迷魂谷的妖怪见不了光,我就想到了火。 可雷火符是战用物资,干瘦的虾库管弓着细腰,他是个死板的人,抚着二根长须,说他做不了主,他今天可以写份请示报给蟹将,再由他一层一层的报上去,快则三天,慢则七天就能收到答复。 我可等不了这么久。 这里的库房很多,我看到一个库房里堆积如山的桐油,这本是东都冬季居民用的引火之物,可现在海荷花占了东都,东都居民早就逃的一干二净,这些桐油便没了用处。 我问库管:“这些桐油可以拿吗?” 库管看我只是一个清瘦的少年,而那桐油,每桶有半人多高,以为我拿不了多少,便干笑着说:“这些桐油,本就无用,如果你要用,最好能全部取走。” 他说完之后,又怕我让他帮抬,转身出了库房。 我小心的将一桶桐油装入身体之后,本以为身体会变得其重无比,结果却丝毫不觉变化。便将整个库房内的桐油,搬了个干净。 我离开时,干瘦的虾库管站在空荡荡的库房门口,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熊可可听完我的话,把袖子挽起来,“哥哥我3品了,带不动你飞,但扛几百桶油的力气却是有的。” 他说着,伸手把我抓起,扛到肩上,他的身子晃了晃,二条腿往下一沉,双脚陷入地上。这熊可可果然有一身巨力,他站稳之后,向前急行起来。 我们到了迷魂谷时,已是子夜。我走了三天三夜的路程,熊可可扛着我只用一天半夜。 因为迷魂谷都是夜间出来的妖怪,我们决定先去附近的南都城内休息一个晚上。 熊可可问我:“你不是说南都正在搜扑你吗?” 我说:“这都几天前的事了,估计现在他们早都逃光了。” 果然,我们来到南都时,城门开着,整个城里一片破败,到处都是倒塌了的房屋,有的上面还燃着残火。偶尔有几个四处游荡的黑影,也不过是些修为低下逃无可逃的人。 熊可可冷哼着说:“仙人独行,这些人还真是无所牵挂,祸事临头,就逃个一干二净。” 我们找了一处还算完好的房子进去,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又找了几根细长的木条,把身上带来的肉干串好,挂在火边烤热。 熊可可跑了一天,胃口大好,我准备了四、五天的肉干,被他一顿吃个精光。 他用尖爪剔着牙,仍意犹未尽的问我:“你身上除了桐油,没有吃的了吗?” 我点点头。 他又问:“你带这么多桐油,是想一把火把所有的妖怪,男女老少全烧死?” 我又点点头,“我们两个人的本事不大,下手就得狠点。” 熊可可没有反驳,哼了一声,“你心狠就心狠,不能抱怨自己没本事。” 燃烧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着。 过了一会,我才对熊可可说,可可,我必须告诉你…… 没本事令人心狠,生死相搏不能有道德负担,如果一击不中,我们就再没有别的机会。 从前,你还没来客栈的时候,慕仙山上很乱,客栈周围也很荒凉,边上野草丛生,常常有人在店里闹事,夜里还会有野兽闯进来。 我躲在牛掌柜的身后,躲在惠惠子的身后,我是他们的负担。 如果牛掌柜和惠惠子恰好不在店里,我挨了打,还要跪着求他们放过我。 如果想跑或者反抗,挨的打就会更重。 他们说,你一个凡人,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让我们吃了。 一次又一次的跪着挨打,我心里想,千万不能反抗,如果要反抗,连下跪的机会也不能留。 熊可可进到屋里,找了一张床,钻上去睡了。 我依然坐在院子里烤火,这一路上,坐在熊可可肩上,虽不用走,但被寒风冻的浑身刺痛,现在被火一烤,却又奇痒难耐。但身上写满了符咒,只好强忍着。 “吱呀~” 一声,院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门边。 “天寒地冻,不知可否能让我这个逃难的人也烤烤火。” 再一眨眼,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便坐到了我的边上。 他衣衫整洁,举止从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逃难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他的眉宇间却有些似曾相识的气息。 他从腰上解下一只葫芦,喝了一口,酒香四溢。 他把葫芦递给我,我没有接。 “萍水相逢,小心点好。” 我还没有开口,他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他朗声笑笑,自称姓顾,他劝我不要去迷魂谷,前几天,有三个人闯进谷中,却被迷魂夫人抓住了。 我心中疑惑,火月她们嘴里没说要帮我,却提前派了三个人来?还没开口问。 那顾姓老者又把三人的长相和功法描述了一番。 我猜个八九可能是拾花、岚和圆子。他们可都是修为7品,久经战场的人物,怎么可能全被抓了去,一个都未能逃出来。 我刚要开口去问。 那顾老就像能看穿我的心事一样,就又答道:“那迷魂夫人虽然只有5品修为,但她有一宝物遮天旗,使用起来能将整个迷魂谷罩住,凡闯进去的人,灵力尽失,只能任她抓去。” 我心中十分惊恐,自这顾姓老者来到这里,我一语未发,他却能看到我心中所想。 “遇仙,你还不睡?” 我转头去看,熊可可从屋里推门出来。 再转过头来,身边那个顾姓老者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可,刚才在我身边坐着一个人,你看到没有?” 第116章 他就把这些桐油桶点燃,从上面扔下来 熊可可坐到了我身边烤火,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个黑衣老人,也没听到说话声,这让我觉得刚才就像做了一场梦。 但他却闻到了酒味,他以为我带了酒却不给他喝。 他说:“好啊,你趁我不在,悄悄地喝酒。” 我对他说:“这真的是刚才那个老头喝的酒。”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你真的没有带酒?” 我说:“如果不是你闻到了酒味,我还以为是坐在火边睡着了,刚才只是我做的梦。” 接着我向他描述了刚才那个老人的长相和他说的话。 熊可可听完我的话,说道:“有没有这么吓人,你心里想的话还没开口,他就知道了,难道他会读心术?” 听到【读心术】这三个字,我愣了一下,心里马上想起一个人来。 顾晓仙。 三年前,她离开慕仙山后,我就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秋之白华,她来慕仙山时是秋天,秋雨如链,她笑靥如花,在我情窦初开那一年遇到她。 我不喜欢雨,但每个下雨天,都会想起当年的我,坐在寂静无人的客栈里,等一个人。 她出身好,喜欢高贵而且才华横溢的少年。 她离开慕仙山的时侯,我没有去送她。 我无法成为她喜欢的人,所以,我也不再想她。 但这次不同,怪不得我看到那个老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读心术】是顾晓仙家一脉独传的功法。 如果,这位老人用的是【读心术】,那么他大概就是顾晓仙的亲人。 熊可可往火堆里丢了二根木柴,拍了一下我,“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什么?” “一袭黑衣,气度不凡,而且还会这么厉害的功法,有点像白露说的那三个人之一?” 现在熊可可一直称呼小白的全名,刻意表现的冷淡,只说明他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哪三个人?” “万神殿的三个长老啊。” 我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立起来,第一次因为畏惧死亡而感到害怕。 如果他是万神殿的长老,又会读心术。 那么他想抓我或杀我,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我对他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他想抓我,可以使用水的功法洗掉我身上写的空间符咒;他想杀我,只要挖出我胸中那片龙鳞就可以了。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有抓我,却告诉了我迷魂谷的事情? 我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还是觉得冷。 我对熊可可说:“我们回去,求子神她们来吧,我觉得我把迷魂谷想简单了。” 熊可可哈哈一笑,“别怕有我,什么都没做就回去,别人都会笑话我们的。” “啪!”的一声,火堆里的一根木柴突然爆开了。 熊可可也吓了一跳,“要不,我们明天去迷魂谷看一眼,反正那些人白天也不出来,然后我们再回去求人,说打不过又不丢人。” 我说:“好,那我们就过去远远看一眼,然后就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来到了迷魂谷附近,一直等到中午,日光最浓烈的时刻,我们才小心的遛进了迷魂谷。 刚刚走到迷魂谷的入口,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血腥和焦糊的气味,越往里走,这股难闻的味道就越浓。 我们沿着狭隘细长的山道,小心地走进了谷内,这里阴湿幽暗,四面高山峭壁,阳光无法照进来,阴湿的气息,直往人的心里钻,阵阵阴风穿过山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不知是幻觉还是心里害怕,眼前总会有一闪而过的黑影,不知不觉让人汗毛就立了起来。 迷魂谷内却是一片死寂,整片山谷都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到处都是被撕碎的尸体,残破的肢体和血肉到处都是,散发着可怕的腐臭的腥味。 这里本就十分幽暗,现在就更显得十分恐怖,阴森森的压迫感。 果然,就和那个黑衣老者说的一样,几天前,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熊可可和我躲在一块岩石的后面,小心的窥视着谷内的动静,熊可可小声地说:“迷魂谷我们来过了,现在就回去吧?” 我说:“好。” 熊可可转身向后走了几步,我却站着没动。 熊可可停住了脚步,疑惑地说:“要不……我们再找找老牛?” 我说:“你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熊可可反问道:“不安全,那你为什么不走?” 高度的紧张让他有些疑神疑鬼的。 我身上的空间符咒法阵,是由我体内的那枚龙鳞上的神力激发的,熊可可即便穿了那件同样写满符咒的衣服,他也激发不了法阵。 这枚龙鳞是我不死的秘密,我对谁都不能说,所以我也没有告诉熊可可。 但熊可可却觉得是这个功法舍不得教给他。 熊可可觉得他将自己的家传秘术都教给我了,但我却对他有所隐瞒。 他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那双疑惑眼神却显现了出来。 我背过了整本符咒,却一个字也不认识,不会使用,更不知道该如何教他。 可我如果这么说,他也不会信。 于是,我什么也没说。转头盯着山谷内崖壁上凿出的一排排的房子,它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大多数都残破不堪,没有了房子的形状,只剩一些黑漆漆的洞口,有一些直接被碎石封死了。 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细小的声音。 如果迷魂谷还是从前的那样,我就会跟熊可可回去。 可现在尸横遍野,我得去确认一下牛掌柜的生死。 我对他说:“可可,你怕死吗?” 熊可可愣了一下,圆圆的眼睛闪过一丝忧伤,“我才二十岁,我不会死对吗?” 我点了点。 他又问我,“遇仙,你怕吗?” 我又点了点头,“我觉得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杀过人,我也准备好了某一天会死在别人手里,所以我怕也没有用。” 我们没有继续向谷内进发,而是沿着外侧,爬到了山谷的顶上,选了一个突出的岩石,把桐油桶摆好,熊可可守在这里。 我独自下去,在崖壁破败的房间内搜寻牛掌柜。 如果遇到危险,我就跑出来,熊可可就会在山顶把这些桐油桶点燃,从上面扔下来。 第117章 紧紧抱住了熊可可的,却是牛掌柜 我从下往上,一间一间在这些倒塌了的房子里小心的搜寻,这些房子实际上是或深或浅的洞穴,我猜地鼠妖住的本来就是洞穴,大概是迷魂夫人来了之后逼着他们在外面修出了房子的模样。 我在一个幽深的洞穴里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心地走过去,看到一个几乎是赤身裸体,骨瘦如柴的孩子,躲在洞穴的拐角处,他的脸上没有带面具,睁着二只黑黑的、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小巧的鼻翼和二只大耳朵轻轻的抖着。 他生来怕光,什么也看不见,靠嗅觉和听觉感受外物。 偏偏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我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 他张口露着雪白的尖牙,朝我不断地嘶吼。 他太小,还不会说话,或者他的话,我听不懂。 我只好从这个洞穴里退了出来。之后,我又在其他洞穴里发现了几个,他们不是老人就是孩子,都是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模样。 “他们好可怜啊!”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吓的我头发一下子立了起来。 转过头,看到是熊可可。 “你怎么下来了?” “看你半天没动静,这不是担心你吗?”他拍了拍身上,背着7、8桶桐油。 他在山顶剥了些树皮拧成了绳子,绑了几桶桐油背在身上。 其实,我和他都知道,这些桐油对修为高深的人来说用处不大,我带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制造些混乱,能趁机逃走。 原先关牛掌柜和我的那个房子在半山腰,门早就碎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张铺着干草的石床。 熊可可和我来到迷魂夫人的房子里,这间房子很大,里面到处是打斗过的痕迹,石桌石椅都碎了,后墙也被打出了一个大洞。熊可可跳了进去,里面是很深的洞穴。 我举着莹石走在前面,隔十几步,熊可可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抓着二桶桐油。 我们蹑手蹑脚的向前走着,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让熊可可先躲到角落里,我一个人先过去看看,“反正他们抓不到我。” 我沿着曲折的洞穴,小心的向前走了几十步,突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面的石洞处,一个高大粗壮的人双手向上托举着一个断裂的石门,几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抢食着他的肉。 我慢慢的挪过去,才看清,这个高大粗壮的人竟然是猪不足,他站的笔直,像个少壮派的军官,双手向上举着,用力的托着上面落下的巨大石门,双脚深深的陷入到了地里。 他已经死了,身上插着数把刀剑,一群骨瘦如柴的小妖正在抢食他身上的肉,他的一条腿上的肉都被撕光了,露出白骨,肚子也被咬破了,肠子流了一地。 我的心紧紧的抽搐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变得僵硬无比,我靠着石壁,四肢冰凉,胸口像是被堵住了。我不由的张口加速呼吸了几口气,半晌,我才清醒过来,五天前,我还见过他,我们站在盖满新坟的小山上,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黄玉郎的墓碑,对我说:“我想家了,想我的老婆和儿子了。” 那时,那刻,他是否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在花街,他的老婆和孩子还在等他,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我禁不住看着那站立不倒的尸体。 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这些天来,我常常想到死亡。 牛掌柜会死,熊可可会死,惠惠子会死,我也会死。 我并不害怕,只是莫名哀伤。 死亡之后,何事不烟消云散。 花街最好的烤肉店老板死了。他可能是来救牛掌柜的,在这扇石门将要关上之前,用身体死死的顶住了落下的石门,他是站着死的,身上插满了刀剑。 种落根生,春雨,秋风,桃花似海,绿叶转黄。四季交叠,万物流转。人们都说,春季和秋季是花街最美的季节。 但我最喜欢的却是花街的冬季,落雪后一片洁白,天空高远湛蓝,冬之静美,却如歌如笳,萧瑟而寂寥。 大雪后的冬日深夜,空旷的街上,我和熊可可下了晚班,被刺骨的寒风吹着跑回住处。花街深处总有一盏温暖的灯在等着我们,无论我们身上有没有钱,只要推门进去,就能吃到外焦里嫩的烤肉,喝到烫好的烧酒。老板猪不足不苟言笑,总是一脸正经,老板娘面黄肌瘦,却总是一脸喜气,如果去的早,能看到三个高瘦的孩子在店里跑前跑后的帮忙。 生命何其短暂,生命何其宝贵,在死亡之后,都是一场虚妄。 我冷静下来,在这扇石门后面,有更可怕的人。 她能杀了猪不足,也能杀掉熊可可和我。 我又慢慢地退了回去。 熊可可问我:“里面什么情况。” “有一个石门,里面很大,我们先回去吧。” “不对,你脸色这么难看,肯定看到了什么。” “我们先回去,凭我们打不过里面的人。” “我去悄悄地看一看,然后就走。” 熊可可一个人进去了,不久之后,我便听到一声震天怒吼。 “轰!轰!”几声巨响,一阵炙热的气浪袭来。 我赶紧向里面跑去。 眼前一片火海,熊可可张着大口,眼泪横流,面目狰狞,他把猪不足的尸体扛在肩上,那个断了的石门落到地上,碎了一地,那群抢食尸体的小妖,身上沾满了着火的桐油在地上不停的翻腾,发出阵阵惨叫。 有几个黑影走了出来,我赶紧躲到了角落里。 熊可可没有逃,他缓慢地放下肩上猪不足的尸体,抬起胳膊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盯着前面的人,他一身健壮的肌肉将衣服紧紧的绷在身上,整个洞穴里都能感觉到他凌冽的杀气,他一字一句的说:“是你们几个,杀了猪老板?” 迷魂夫人哈哈的笑了几声:“我不知道什么猪老板,但区区一个猪妖,敢跑到我这里来闹事,活该成了小的们的口粮。” “我和你们拼了!”熊可可怒吼一声,不管不顾踏着燃烧的地面,向前冲了上去。 迷魂夫人伸手轻轻一挥,熊可可就被打进了火里,他再站起来时,身上也沾满了火。他又扑了上去,又被打落到了火里。 他浑身上下都着了火,但仍一次次的扑上去。 迷魂夫人并不想杀他,只是一次次把他打进火堆里。 “可可,你这个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快给欣仙姑道个歉。”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高大的黑影跳到火堆里,紧紧地抱住了熊可可。 熊可可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在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猪不足死了,他想帮他报仇,可他没有本事。 他从前连杀鱼都下不了手,现在却一连烧死了许多小妖。 我悄悄的探出头来,看清楚了那几个人,张生、小雪、红豆、欣儿和那个黑衣老者。 这些人,无论是谁杀了猪不足,我决不会放过他。 紧紧抱住了熊可可的,却是牛掌柜。 第118章 想要让他们忘掉刚才听到的话,我觉得并不难 牛掌柜就要结婚了,地点就在迷魂宫,迷魂谷里最大的一座山被挖空了,里面被修成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就被称为迷魂宫。 那天,我回到南都和子神、火月和海荷花他们说了牛掌柜被迷魂夫人抓了的事后,她们虽然没说要去救,当天就把东风朱雀找来,他曾是万神殿的守将,也是东都的城主,他并不知道迷魂谷这个地方,万神殿本是封印神的地方,分为内城和外域,内城灵气最为充裕,由三位大能的长老把控,外域灵气充沛的地方都建了大城,灵气一般的地方也修有小城,修为高的一般都住在城内,而像迷魂谷这种几乎没有灵气的地方,一般只是一些土生土长的本地小妖生活在那里,所以不足为惧。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就让岚去,他办事利索,而且速度快。 火月听是岚去,就让拾花跟他一起,嘴上说:“鲨岚勇而有力,拾花谋而多变,这二个人相互配合,事情虽小,但稳妥些更好。” 实际上,火月有她的打算,拾花喜欢岚,每次她跟在火月身边,如果恰巧岚也在,她常常会偷眼相看,这个姑娘的心思,火月怎么会看不出来。 拾花和蝶舞一样来自妖界的异域花谷,但和蝶舞那火爆的性格不同,她是雪山之巅的花妖,冷艳冰洁,幽香淡雅。如果直接问她喜欢谁,她肯定不会说的。 火月让她和岚一起去,就是想给她们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高大健硕的岚带着玉洁冰清的拾花离开后。 过了好一会,海荷花才回过味来,岚是她统治妖海的其中一股绝对的力量,她怕万一被拾花迷住了,转投到火月的旗下。就让章鱼圆子也去,“圆子,你也出去走走吧,别一天到晚躲在房子里不出门。” 圆子是个松弛感很强的女孩,和其他的海妖一样,长的十分高大,面目可人,身材丰韵有致,她喜欢独处,平时能躺着就不会站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在攻入万神殿之战时,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跳入水中,她却用脚先试试水温。 圆子当然不知道海荷花心里的想法,她只是不想动,撅起嘴去追岚和拾花了。 她们到了迷魂谷之后,只几下就把一众小妖打散,救出了牛掌柜,一切都很顺利。 可能是因为太顺了,她们有些大意。 迷魂夫人取出一面黑旗,向上一抛,顿时将整座山谷遮住,四面山上现出许多金色符文,整座山就是一个巨型的法阵。 她们几人身上顿时灵力被封住,身上的功法半点也使不出来,岚用蛮力将四面的山毁的七零八落,几乎就要从这个法阵中脱出。 张生和小雪正好赶到。这事还得从我被秋鸿抓去说起,秋鸿把我折磨了一天,眼看从我口中问不出一点值钱的消息,又以500颗3品灵石的价格卖回小雪,可他们来到绑我的房子中时,发现我逃走了,秋鸿说我一身重伤,逃不了多远,他们就在南都城内反复找了几天,又把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 张生本不想来迷魂谷,迷魂夫人就是他人界的妻子,他杀死又救活的女人。 张生总是在逃避他不想面对的过去,他并不是生来懦弱,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小的时侯,轩辕甲用他的家炼制尸魔,那里堆满了各种尸体,和各种准备炼制的活人,每天充满着各种哭声哀嚎,尸体的腐臭十几里外都能闻到。他每天闭着眼睛,在这个人间炼狱中,提心吊胆的活着。 当年的他无力反抗,只好逃避。 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一味的逃避任何他不想面对的事物。 最后,在小雪的要求下他们来到了迷魂谷。 正好遇到岚他们要救牛掌柜。 这迷魂谷的法阵,本就是张生所设,虽然被岚毁的七七八八,但他一出手,便又将岚牢牢的困住。 他们几人汇合后,张生听说我已经被放回了东都,面色一暗,“那个少年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伸手就要杀牛掌柜他们几个。 “南都城主且慢!”黑衣老者,从天飞落。 张生、小雪几人赶紧施礼,这位老者就是万神殿的三位长老之一,因精通读心术,被称为真言仙人。 他是人界九幽宗的宗主顾长生,也是顾晓仙的父亲。 他的修为离人界至尊9品,只有一线之隔,想要突破这一线,可能是几百年,可能是数千年,也可能永远也突破不了,修行就是这么一回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结果。 他来万神殿是受了人皇和宗门盟主上官云的委托,作为一个宗门的宗主,人皇的话他可以不听,但违背了盟主的意愿,等同于和所有宗门为敌。 万神殿的三位长老都是大能之士,自从海荷花攻打万神殿之日起,所发生的大小之事,他们都一清二楚,他们不出手,一是想看看各人的表现,二是还不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这次看张生要杀牛掌柜,才现身将他救下,他说:“牛帝是统一妖界的第一人,在他之前,虽也有妖帝,但实权把持在各大妖王的手中;在他之后,现虽是蛇帝执掌妖界,但仍有北境、万神殿和妖海这样的独立之地,各大妖王更是心中不服。” 真言仙人说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看着牛掌柜。 牛掌柜这些天,大概吃了不少大补的火蚁卵,面色红润的像个熟透的红苹果,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这位真言仙人。 “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夸我?” 真言仙人哈哈一笑,“现在认识刚刚好,如果是以前我想站到你面前,哪有这么容易。” 牛掌柜也哈哈一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只是妖界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对你还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你想去免费住店?” 真言仙人又是微微一笑,“牛帝说笑了,如果我说,我能让你再成为一统妖界的牛帝,你是否愿意?” 说这句话时,真言仙人并未使用读心术,他盯着牛掌柜那惊异的神情,有些事直接知道答案,反而不如听他亲口说出来更有趣。 牛掌柜仰头狂笑,嘲讽道:“难道妖界也归你管了,你说让谁当妖帝就能当妖帝,如果你们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么当年为什么人界差点被我归入妖界。” 真言仙人听他嘲讽,并不恼怒,只是幽幽一笑,“我们当然没有左右妖界的本事。”他来回踱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他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当年一个惊天的秘密“但,如果我告诉你,当年蛇王能够篡位称帝,有人界的帮助呢?” 牛掌柜瞪着真言仙人的眼睛,久久不语。 拾花、岚和圆子站在边上,眼睛也惊的睁圆,她们虽然年纪轻轻,没有参加过那场长达五百年之久的,妖界和人界的大战,但她们也不敢相信,现在妖界的蛇帝曾私通人界。 真言仙人没有等牛掌柜回答,他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好好想想条件,因为我们如果帮你重登帝位,也会请你帮我们办些力所能及的事。” 小雪心领神会的给牛掌柜松了绑,却没有解开拾花等人的身上的捆仙绳,反而拔出了刀。“这件事早晚需要传出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的条件是这些少年,你们不能杀。”牛掌柜大喊,“当然,我还有别的条件,得慢慢的想。” 小雪转头看向真言仙人,真言仙人却笑着看向张生,“你不是有还未用完的迷魂丹吗,想要让他们忘掉刚才听到的话,我觉得并不难。” 第119章 我从来没在她身上闻到过桂花香 我回到东都和火月她们说明情况后,她们却一直没说让谁去救牛掌柜。 当时的我,可能是因为体内迷魂丹的药效还未能化解,也可能是因为被秋鸿他们折磨的急着回去报复,失去了理性的思考能力。 第二天,我去找子墨前,先找了猪不足,他回到了住处,收拾利索后,便独自一人出发了。 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黄玉郎已经战死了。 猪不足到迷魂谷比岚他们晚了一天,看到的景象如同我和熊可可到达时一样,整座山谷,遍布战燹。 毕竟他在探子营待了几百年,直觉告诉他,有人来救牛掌柜,但没有成功。 猪不足小心的在迷魂谷里搜索了一遍,发现了迷魂夫人的房内通往迷魂宫的通道。 不知他是如何避开了重重机关,潜入到了迷魂宫内。 迷魂宫和迷魂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 迷魂谷是一个破败贫穷,住满了低智野蛮和骨瘦如柴的妖怪。 而迷魂宫却是一个极尽奢华的地下宫殿,里面不仅有堆积如山灵石和宝物,更有无数的俊男靓女奴仆。 当年张生千辛万苦的进入万神殿后,杀了欣儿,用迷魂丹复活她后,为了不让她成魔,便将她藏在灵气稀薄的迷魂谷内,但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便将迷魂谷设成了个空间法阵,这里不仅能困住闯入之人,更是一个能通往外界的空间。那些不想杀死至亲至爱,又想进入万神殿的人,只要满足迷魂夫人开出的条件,就可以通过这里进入万神殿。 迷魂夫人一开始要灵石和宝物,后来要奴仆,她无法离开迷魂谷,而迷魂谷这个贫瘠的地方,再多的财宝也没有用。 当时,牛掌柜被关在一个单独房间内,条件很不错,酒肉应有尽用,看管的并不严,只有四名女仆,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修为3品的妖怪,做不起什么风浪。而且,真言仙人还想利用他,也并未绑住他。 猪不足很顺利的把他救出了房间,正要带他悄悄逃出去。 牛掌柜说:“还有三个来救我的少年被抓住了,如果我逃了,他们会被杀掉。” 猪不足便和他一起去救岚、拾花和圆子。 这三个人被绑在地牢里,被迷魂丹的粉末熏的神智不清。 猪不足救出了他们,但想带着这三个人,避开所有守卫,一起出去却很难。 他们被发现了。 猪不足和牛掌柜一路冲杀,他们终于逃到了迷魂宫的入口处。 一道写满符文的巨大石门突然降了下来。 猪不足拼尽全身灵力,双手猛得向上击向石门,石门被震的碎裂。 牛掌柜一个一个拉着神智不清的岚、拾花和圆子逃了出去。 猪不足被赶过来的守卫用刀剑刺死了。 牛掌柜他们并未逃出多远,又全被捉了回去。 迷魂夫人大怒,准备杀了岚、拾花和圆子。 牛掌柜高喊道:“我可以答应你们,重回妖界称王,而且想到了一个条件,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真言仙人伸手拦住了迷魂夫人,微笑的看着牛掌柜。 他并不真的想帮牛掌柜夺回妖帝的宝座,只是想把妖界搅乱,让他们自相消耗。 牛帝的威名,无论在人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传奇人物,尤其是对那些没有身份背景的妖怪有很强的号召力,再加上女帝得位不正。 只要牛掌柜同意,振臂一呼,便会聚集成一个新的妖王,人皇再悄悄出钱出力。 对于聚集民心和打仗这种事情,敌人愿意帮忙,更容易成功。 输几场战争,送几座城池,却能在妖界得到牛帝做内应,这些看似失去的东西,实际还在自己手里,而且能得到更多。 这笔生意,人皇稳赚不赔。 真言仙人笑着问道:“只是不知牛帝想要的条件是什么?” “放我们走。” 真言仙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放是要肯定放你走,但先要带你去皇都,缔结盟约之后。” 牛掌柜心里清楚,事情当然不会只是一纸盟约这么简单。 他哈哈干笑几声,“不用这么麻烦,诸位也看到了,自从我被女帝毒害之后,一身修为尽失,你们想要的不过是利用我过去的名声,如果你们想更好的利用我,不如直接在我身边安排一个人,这样我做傀儡,你们操纵起来岂不是更容易些。” 小雪疑惑地问:“我没听明白牛帝的意思,如果我们的人直接在你左右,那妖族如何能服?” “那我娶一个你们的人,每天在我身边,却又不用在人前露面不就好了。” 小雪媚眼如丝,娇笑如春风掠水,“不知牛帝可有心仪的女子?” 牛掌柜哈哈大笑:“我牛某戎马一生,本想为天下打出个太平的世道,可天不遂愿,现在虽春山迟暮,却有了赏花的心。” 真言仙人看着牛掌柜哈哈大笑,“想不到牛帝这般传奇人物,竟也有儿女柔肠,春山犹可上,远望万瓣花。” 牛掌柜指着岚等人说:“那既然如此,他们和再来此之人,都是我的亲眷,不可加害。” 真言仙人也正色道:“好,就这么一言为定,请你尽快想好要娶之人,三日之后,便是良期,我们先把喜事办了,再商大计。” 牛掌柜带着岚他们三个人,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真言仙人出了迷魂谷,去了南都。 他算准了我会来。 在攻打万神殿时,他一直都在暗处,看到了我的神勇,他对我十分好奇,这个籍籍无名的人界少年,却有着高深莫测的修为,使一把银枪,不知用的是什么功法,竟毁了千艘战舰。 他知道我是用了那张古神符之力,但他更想探知我的来历。 那夜,我和熊可可在南都一所废弃的院落中烤火时。 他现身坐到我的身侧,用读心术探知出我大多数的秘密,却始终不能探出我的来历。 这让他大为惊奇。 这个人,竟是无端的突然出现在这个世间。 所谓【读心术】并不是所有人的经历都能读出来,正如顾晓仙所说,学习【读心术】的人,要有一颗赤子之心,虽然真言仙人的赤子之心早已不再,但他毕竟早就修至8品;其次,也是有修为等级的差别,等级低的就无法读出等级高的。 真言仙人反复尝试之后,心中大惊,这个少年不可能修为高他许多。 而且明明是身上半点灵力也无。 即便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他的经历,眼睛曾看到过的事物,心中曾有的想法,却不可能完全消失。 但他却半点也读不出来。 他离开了,没有对我出手,在弄清我的来历之前。 第二天,熊可可就闯进了迷魂谷里。 现在,熊可可被牛掌柜紧紧的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猪老板死了!你怎么不救他!” 牛掌柜轻轻的拍灭他身上的火。 “我们先回去再说。” 说完,便带着他向洞内的迷魂宫走去,其他几人也转身向里走。 真言仙人却仍站在那里,开口说道:“那位躲在拐角的少年,你也一起来吧。” 我本想着等他们都走了,再悄悄的溜回去求子神她们过来救人呢。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只好走了出来。 小雪转头看到我,一脸笑嘻嘻,“夫君,这些天,你死到哪里去了,有没有想我?” 现在的她,没有再变成欣儿,而是另一副样子,一袭白色纱衣,身材纤瘦,楚楚可人。这并不一定是她的真身,但我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谁。 这个女人有一万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但我却总能一眼认出来。 后来,我曾和熊可可聊过这件事,我说:“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或淡或浓的桂花香味。” 熊可可却说:“屁,你的鼻子怎么可能有我的灵,我从来没在她身上闻到过桂花香。” 第120章 你说说她,让我先提前了解了解 小雪伸手想要抓住我的胳膊,不想她却抓了一个空。 她微微一愣,娇笑着说:“夫君,不要躲。” 她又向我走近一步,再伸出手来,这次她看的真真切切,手搭到了我身上,却又穿了过去。 真言仙人笑着说:“他钻了一天的山洞,一身是土,当然要躲你,一会你得给他好好洗洗。” 小雪何等聪明的人物,一听他这么说,马上明白了我身上有些蹊跷,“那是,一会我自然得帮他好好洗洗。”她又娇嗔地看着我说,“你总能带来让人想不到的惊喜。” 小雪带我去从头到脚洗个干净,又把我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换了,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膊,她鼻息如兰,带着淡淡的甜香,细细的眉毛轻挑着,满眼的柔情,譬如冬日初雪,一吹会化。 如果我不知道她是谁,看上去还真有些新婚妻子对丈夫那种思恋。 她就像我会跑了似的,抱着我的胳膊,送我去了牛掌柜的住处。 熊可可很痛苦地坐在客厅里,抬头看到小雪挽着我进来,一条紧身的白色砂裙把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裹得一览无余,不禁又怒从悲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是你,害死了猪老板!还有心思和这个女人搂搂抱抱的。” 他说完就扑上来。一脚把我踹倒之后,化悲愤为力量,左右开弓打了我几拳。 血顺着我的鼻孔往下淌。 小雪伸手拉开他,把我扶起来,关切地说:“你有没有受伤,怎么被打也不还手!” 我推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害死猪老板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小雪幽幽一叹,“他是死于守卫乱兵刀之下,你就是想报仇也找不到人。” 我冷冷地看着她,“猪老板可没那么容易死,他打了几百年的仗,每次都能死里逃生,怎么可能会死在那些守卫的乱刀之下,他是中了毒。”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人都静静地看向我。 “他面色黑紫,分明是中了毒,而且吃他肉的那些小妖,有几个已经口泛白沫了。” 我没说出口的是,这个中毒的样子,我见过,在我刚遇到牛掌柜时,他每次毒发,也是脸色黑紫,我怎么可能忘的了。当时他说中的是蛇毒,我却一直在心中有个疑问,如果真的是蛇毒,那蛇王怎会没有解药。 现在想来,能用此毒的人,一定就在迷魂宫的几个人中,但这也是我的猜测。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猪不足一定是看到或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要不然,他不会非死不可。凭他们的本事,即便逃出了那道石门,也逃不了多远,就会被抓住。 牛掌柜在桌前摆好酒菜,就招呼小雪,“姑娘,要不一起坐下来吃个便饭。” 她杏眼一转,笑着应道:“好呀!我正好有些好酒,请大家尝尝。” 小雪招呼一个女仆过来,让她去取酒,双手又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坐到了桌前。 岚、拾花和子墨,仍然神志不清,在另一个房间内,由女仆单独喂食。他们中的迷魂丹,仍是张生碾成粉的那颗,已经被我用去了一小半,剩下的张生本想分几次给他们服下,以洗净他们所有的记忆,结果只服了一次,便被牛掌柜救到了这里,以他们各自的修为,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如初。 那天的酒喝得很猛。 深红如血的酒装在翡翠瓶中,小雪将瓶塞打开,摇匀后气味芳香充实,喝到嘴里柔和顺滑。 一开始,熊可可还是拒绝的,他只喝坛子里的白酒,牛饮了半坛之后,实在受不了红色酒的酒香,喝下一杯后,就再也不能抗拒。 他抓着瓶子,一连又喝了四瓶,大概是两种酒一起喝,又喝的急,顿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阵酒意翻腾上来。 小雪笑着问,“怎么样,这可是万年果酒,在人界也要一块3品灵石。” “这么贵,一块3品灵石一瓶?” “一块3品灵石一杯,当年牛帝都打到了皇都时,人皇为了凑军饷才舍得拿出来卖,现在你就是有灵石,也买不到了。” 一听这酒如此宝贵,熊可可翻到嘴里的酒,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随着一瓶一瓶的酒被灌入了肚中, 熊可可一句,“这么好的酒,要是配上猪老板的烤肉,就是让我当神仙,我也不舍得换。” 大家想起猪不足来,场面顿时冷落了下来。 小雪可不只是一个漂亮女孩,更是一个洞悉人心而且游刃有余的漂亮女孩。 她说:“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跟随牛帝吗?” “为什么?” “因为无论跟随虎王、或是熊王,都是为了虎王和熊王在打仗,成败都是别人的;但牛帝不同,人们跟随他,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在打仗,成败都是自己的。” 夜已经深了,酒席早就撤了,喝茶喝到也凉了。 我一直在劝小雪离开。 她站起身来,对我说:“你为什么要找那么多的借口赶我走,我又不是不走。” 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天气凉,你和别人不同,晚上要盖多些。” 我抬起头来看到,小雪站在门边,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落寞而美丽,一扭头,纤手砂衣消失在了门外。 被她牢牢抓过的衣袖上,还有她淡淡的香味。 我和熊可可在一个房间,他半坐半躺的倚在床上,幽幽地说:“她只是动嘴说说,你可千万不要动了心,这种漂亮的女人,你可应付不了。” 牛掌柜又给我多抱了一床被子来,瞪了他一眼,“就你能应付的了,心动这二个字,没少让你受罪吧。” 熊可可没再说话,一脸憔悴,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牛掌柜把手里的被子扔到我床上,正好碰到刚才被熊可可打的地方,我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熊可可又钻出被子,对我说一句:“对不住兄弟,其实我该跟你逃的,这样火月就会来救人了。” 牛掌柜却哼了一声,“不论你是逃或者不逃,当时怎么选都是错的。” 的确是,当时如果逃了,火月她们会来。但猪不足的尸体就会被那些小妖吃光了,岚、拾火和圆子他们三个,可能就会完全失去从前的所有记忆。 我问他:“牛掌柜,三天后,你就要结婚了,想好要娶谁了吗?” 牛掌柜怔了一下,“我还没开始想。” 熊可可大声地说:“那还用想吗,肯定是鹤仙人。” 我望向他,用手指了指外面。 隔墙有耳,在这里,并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牛掌柜一屁股坐到我床上,笑嘻嘻地说:“我觉得这个小雪就不错,但她叫你一口一个夫君那么甜,你说说她,让我先提前了解了解。” 第121章 我离开了南都书院,在集市上开了一家书画的铺子 我对牛掌柜说:“我对小雪几乎一无所知,她叫我夫君,是因为当时我被植入了张生的记忆,她变成了欣儿,是张生的妻子,也就是现在迷魂夫人。” 牛掌柜叹了口气,“你要是舍不得她,那就算了。” “我没有舍不得,我永远不会忘了,这个女人为了问出那张古神符的用法,让人把我的四肢切了下来,是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切的,真的很痛。” “果然是长相越甜的女人,下手越狠,但至少她没有杀你。” “所以将来我也不杀她。” 我也不是一味承受的羔羊,只要我有机会,我也会使用暴力。 “她是一个心机很深的女人,她如果喜欢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牢牢的控制着你。” 牛掌柜活了上万年,他没有结过婚,他的感情生活也从未超出过友情的边界,可他却总能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上,客观的看待女人。 关于爱情,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有恐惧,有压力,有责任。 他想的太多,却从未行动过。 牛掌柜起身走出了房间。 熊可可已经在他的床上睡着了,鼾声震天。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妖怪,敢爱敢恨,从来不会考虑后果和得失;所以他能饿了就吃,困了就能睡着。 这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 一闭眼,就是猪不足那站的笔直的尸体,黑紫色的脸,一条腿上的肉已经被啃光了,露着雪白的骨头。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做了一夜的恶梦。 在梦里,我又成了张生。 那是八月份的一个晚上,天气十分湿热,有场雨憋了好几天,一直没有下,房间里都生了苔藓。我是南都书院的杂役,平时负责打理院中的花草,住的小房子在书院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边上的院中种着一大片凌霄花和月季,草丛中一时四刻虫鸣不止,附近有条小清河,水很清没有鱼。白天,书院的女工在河的两岸浆洗衣物,晚上,书院的杂役们常去河里游泳。 我们在游泳时说的都是女人。女妖。美丽的女子们。 他们说女妖要比女人更纤瘦一些。 我后来才知道,她们看起来很纤瘦,永远都是十六岁,但其实并不。 九岁时,我来到书院,在这里已经浑浑噩噩的生活了十几年。 红豆和我一起从家里逃出来,为了能和我一起呆在书院里,她在头上插了一根草标,自己把自己卖到书院里当妖奴。 集市上有很多这样的孩子,有妖族也有人族,头上插上一根草,就成了可以买卖的商品,和那些小猫小狗没两样。 长大后,红豆一直想嫁给我,她很美,在书院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渐渐成了书院的招牌,她为自己赎了身,但仍留在书院做杂役,当然,她不做端茶扫地那样的粗活,而只做奏琴洗笔这样的雅事。 南都想娶她做妖妾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巨富贵公子。 来南都书院读书的一半男人,都是为她来的。 我的家虽然没落了,但我的父亲是守旧的人。 人妖有别,山鸟与鱼不同路。 如果我要娶她,那一直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可能会跳起来打死我。他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一生只想循规蹈矩的按着祖训,过安宁富贵的日子。 可是,国相轩辕甲却来到我的家里,征用了我家所有的财物,买来妖奴,并在我家里炼制成尸魔。 我家变得一贫如洗,父母也病倒在了床上,几年后,就相继过世了。 父亲临终前,说轩辕甲在炼制尸魔时,一直在用他的血,我家的祖上可能是传说中魔族。国相找过来,也是我家罪有应得。 他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别人抢了他的东西,抽他的血,他却总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到原因。 几年后的一个夏季,南都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藏书阁内的书都发了霉,我在拿出去晾晒时,在一本翻开的古书中发现了一页奇怪的文字,我认识这些字,我家的族谱就是用这种文字写的,尽管上面记得都是前几代人日常的一些琐事,但我家的孩子从开始记事起,就要开始学着读写祖谱上的这些奇怪的字符。 南都书院本来就是我家的,后来被轩辕甲逼着卖了出去,藏书楼上的古书里出现这样的字并不奇怪,我又翻了几本古书,在里面又找到了同样的文字。 把这些书中的字拼起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的祖上并不是魔族。 而是神族。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神族的一个女子在绝地天通时,没有选择飞升,反而在此界嫁给了一个人族。 她天真的以为哪怕不用神的力量,也可以世世代代逍遥的活下去。 她把这段经历和她的功法用古神文记录下来,又分拆成数页,藏在几百本书里。 我想把这些书页找齐,却被人赶出了藏书楼。 我只是一个杂役,要想去藏书楼读书,每月要交3000钱,而我一年不过才赚500钱。 八月,天气闷热,我的小房间就像一个蒸笼,空气温热潮湿。 轩辕甲提纯我家的血炼制尸魔,要么是为了炼制出更强的,要么是为了救治,用神血克制住尸魔的魔性。 我无从而知,只知道我怕他,而且无力反抗,我的家人都去世了。 也许,他很快就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可能也会像我的父亲那样,躺在床上,每过几天,他就会来取血。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红豆走了进来,“这么热的天,你关门关窗的打算热死?” “有蚊子。” “我们去游泳好不好?” “这么晚了,你和我,孤男寡女的。” 红豆痴痴的笑了起来,“我说,我们是去游泳,不是去睡觉。” 红豆跳入水里,没有脱下她的贴身衣裤,但我可以看到她的肉体,原来看起来纤瘦的妖精女子,一样好丰满。 游完泳,她又在水下采了许多鲜嫩的莲藕,她帮我把这些莲藕搬到我的住处后,随手丢到院子里,就先走进了屋里。 我把这些莲藕在院子里摆好,进到房间里。 我吓了一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惊慌。 她赤裸裸的站在床边,目光火热地看着我。 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 她突然紧抱住我说,“嗯呵~” 她脱我的衣服时我没有反抗,只是轻轻抱住了她。 我说,红豆,你等我学会了功法就娶你。 轩辕甲离开了南都,他被人皇招回了皇都。我天真的想,他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直到子墨出生,他有三只眼睛,和那些残页的古神文所记载的一样,他随我家不知几世之前的先祖;还有九条尾巴,随红豆,她是九尾狐。 我突然觉得莫名的恐惧,也许,我从家里帮助红豆逃出来的那一刻,就落入了轩辕甲的圈套。 他想要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孩子。 我封印这个孩子的天目,并把红豆和这个孩子赶走了,扬言永远不会与她们母子相认。 我以为我是要保护她们母子,却从不去想,是因为我软弱。 我托媒人四处提亲,条件只有一个,家里有钱就行。 欣儿是南都郑氏的独女,他家在南都有许多商铺,有钱。 我和欣儿结婚时,欣儿十八岁,她结过一次婚,还有过一个女儿,矢折了。 前夫家说她面相不好,休了她。 其实,她是一个,懂得温柔的女子。性格温和,细致周全,不问不怨。 我用她带来的嫁妆,找全了在藏书楼中所有的残页,我带走了一半,并留了一半在那里。 我觉得有一天,生活在书院的子墨,会发现这些残卷的秘密。 他比我聪明,更比我勇敢。 我离开了南都书院,在集市上开了一家书画的铺子。 …… 我从梦中惊醒,熊可可坐在我边上,睁着一双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 “你做了个什么梦,一会在喊红豆,一会又在喊欣儿。” 我说:“我做的梦不是我的,是张生的,红豆是他的青梅竹马,欣儿是他的相濡以沫,如果是你,你选谁?” 第122章 请在黑暗之中降临 第二天,我昨晚问熊可可的话,现在成了牛掌柜的问题。 如果你是一个坦诚的人,你就会知道,人这一生可以爱上许多不同的人。 如果可以选,你选哪一个? 红豆是张生的青梅竹马,欣儿是张生的相濡以沫。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牛掌柜没有选鹤仙人。 他的决定往往出乎意料,但细想之后却是最合理的。 牛掌柜是一个理性的人,人一旦用理性做出选择,往往就会违背自己的真心。 真言仙人果然没有忍住,悄悄读取了牛掌柜的心事,他明知故问:“牛帝,不知你心中可有想娶的人?” 我们几个人都坐在迷魂宫正殿的大厅里,牛掌柜紧皱眉头。 张生轻声地说:“牛帝,这里虽是万神殿的迷魂宫,但这里有我花费百年开出的空间法阵,你想要的人,只要在人界,不出三天,便能请到这里。” 真言仙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他哈哈笑道,“牛帝心中所思之人,不劳张城主费神,就在万神殿的内城,我昨夜已经派人去请了,如无意外,今日便可来到万神宫中。” 他话音未落,突然有个青衣仆人低头匆匆走进殿来,来到迷魂夫人边上,低声耳语几句。 迷魂夫人微微一笑,“鹤仙人来了,快快有请。” 嗒~嗒~嗒~ 大殿长长的长廊里,传来了女人的脚步声,幽暗寂静的长廊尽头,出现了两个修长的女人身影。 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她们。 我偷偷瞄了一眼牛掌柜,他心慌意乱的低下了头,双手十指紧紧交叉搁在膝盖上,二只拇指交错飞快的旋转着,左腿也快速的抖了起来。 牛掌柜紧张的时候,抖腿;害怕的时候,转手指。 每个人爱的人不同,感到爱的方式也不同。 比如牛掌柜,爱一个人,让他既紧张又害怕。 红叶轻轻地扶着鹤仙人,缓步走入大殿里,她瘦了,骨感憔悴,但仍美如画中仙子,远山芙蓉。她显然是按真言仙人的要求精心打扮过了,穿着一袭红衣,银色的长发染成了黑色,衬的她脸色格外苍白,不久前,她在偷袭子不语时,挨了神之一掌,虽然服了灵药,又在内城休养了许多天,仍然是未能痊愈,红叶扶着她走了这几步路,额上竟有莹莹汗水,这种虚弱憔悴的凄美,反而更加惹人怜爱。 牛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停止了抖腿,他抬起头来,看着鹤仙人,眼中充满了关切。 “你的伤好点了吗?” 鹤仙人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未能认出牛掌柜是谁。径直走到了真言仙人座前,问候了几句后,便咳嗽不止。真言仙人忙让红叶搀扶着她进去休息了。 牛掌柜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真言仙人笑着转头看着牛掌柜。 牛掌柜也笑了笑:“多谢真言仙人,你想的还真周到。” 他转头又慢慢地扫了一眼大殿里的其余几个人,声音不高,但很清楚地说:“我要娶的人,不是她。” 真言仙人微微一怔,“可你的心里一万个愿意。” 牛掌柜哈哈大笑,“你我都是这般年纪的人,都该知道婚姻这种大事,怎么可能遵从本心,要结婚的人只能是合适的人。” 张生又轻声说道:“牛帝若有其他心仪之人,望能提前告之,我好早做准备。” 牛掌柜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这殿上不就有三位女子吗。” 他说着,就转头看向小雪。 小雪坐在我边上,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 这个小雪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早就来找我,抱住我的一条胳膊后,就再也没有松开双手。 我甩了几次没有甩掉,又不能翻脸,只好一直忍着。 现在,她看到牛掌柜看过来,忙说道:“牛帝,我年纪还小,想遵从本心,嫁给这个人。” 她说着,撒娇般的摇了摇我的胳膊。 我冷冷地转头看她,“我的心里没有你,更不可能娶你。” “你个没良心的,和我睡了那么多天,竟然说心里没有我。” 我的脸上一阵滚烫,“你不要胡说,那是你用药迷失了我,我可什么也没做。” 熊可可坐在我的另一边,听到小雪这么说,一张大脸凑过来,几乎贴到我的脸,喘出的热气,喷到了我脸上。 “哎呦,想不到还有这一段,你和我说说。” 我用力想把胳膊从小雪的双手中挣脱出来,挣扎了几次没有成功,气急败坏的对熊可可说,“你不要听她胡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本来阴沉的大殿,真言仙人本想逼着牛掌柜谈些正事,却被牛掌柜搅得乱成一团。 昨晚,我故意问牛掌柜想娶谁,就是让他早想想办法,该如何脱身。 本想让他提个人界里的某个住的远,或者不好找的人,至少请来万神殿,要花个十多天的时间,这样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子不语和火月她们看派出的岚、拾花和圆子这么多天没有回去,肯定会再派人来救。 没想到,张生一上来,就说这里有个空间法阵,无论是谁,不出三天都能请来。 牛掌柜提的要求,看似简单,却是丢给了真言仙人一个难题。 小雪既然敢直言说自己不嫁,她就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她是人界国相轩辕甲的独生女。 真言仙人逼不了她。 那么就剩下红豆和迷魂夫人。 这两个女人,虽然一个曾是张生的情人,一个曾是张生的妻子。 但在万神殿却和他毫无关系。 张生的妻子欣儿在进入万神殿时,就被他亲手杀了。 如果他承认迷魂夫人就是他的妻子,那么他就是违背了和万神殿的契约,就是要和万神殿为敌。 而红豆只是万神殿南都的一名女官。 张生私开通道,真言仙人可以不和他计较,但让他违背万神殿的意愿,他却没有这个胆量。 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有一身的本事,却从来没有勇气,只是不断的逃避。 张生二眼惶恐地看向牛掌柜,目光中乞求他能改变主意,牛掌柜却转头不看他。 张生只好默默的低下头去。他也曾想光明的活着,做一个简单的男子,可命运却如此强大,而他何其细弱。逼着他不停的逃避,他曾想过不挣扎,就这样。 可妖界攻入南都,逼着他不得不逃,千辛万苦的逃到了万神殿。他逼着自己忘记从前的一切,他聪明,勤劳,努力。很快引起了万神殿长老的注意,慢慢提拔他做了南都的城主,在万神殿这个地方,各城的城主,就是各城的皇帝,他过上了非常精致优雅的生活。万神殿几年、几十年都没有干涉过他的生活。他有时也会想能在这里过一生,其实也并不坏。 但,生活并不能一直如他所愿。 他知道求真言仙人没用,只好低头无语。 他已经逃无可逃,闭上双眼,一片黑暗。这一生,他都在黑暗中被命运拖行。 为了活着,不惜杀妻弃子,何其轻微而且渺小。 如果命运本该如此,那么,请在黑暗之中降临。 第123章 你是怎么猜到张生要杀迷魂夫人的 真言仙人是读不出张生的心事的。 张生修炼的空间功法,虽未登峰造极,却也早就炉火纯青。 他不用和我一样,呆呆的把整本符咒都写在身上。 而且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部分发生了作用。 他虽然站在身前,但真身却可能在别的某个空间里。 聚则成形,散则为气。 真言仙人虽无法对他使用读心术,但看他那痛苦的表情,也能猜出他的心事,他便对牛掌柜哈哈笑道:“这事也不急于今日,牛帝再好好想想。” 张生一听此言,睁开了双眼,心中涌起的滔天怨气,消散无影。 他十分感激的看向真言仙人。 牛掌柜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轻蔑的哼了一声。 他本心是想挑起张生和真言仙人的争端,却没想到张生竟是如此软弱,真言仙人不过是说暂缓了一两天,他就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以牛掌柜征战多年的经验来看,虽真言仙人的修为比张生略胜一筹,但言行举止间,也能感觉到他对张生还是有些忌惮。 张生所练的空间功法,乃是古神的功法,任意空间穿梭,在此界就是逆天法则,如果不是他体内有祖脉的神血,未成大道之前,即便得此功法,也是无法修炼的。 可惜他空有一身本事,却只想苟且求安。 果然是吃草的动物,体型和力量再大,也不过是瘦小的狼嘴里的肉。 真言仙人哈哈的笑着对张生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张城主可不要一瓢又一瓢。” 张生连连摆手笑说:“不敢!不敢!” 牛掌柜冷眼看着,面上却挂着笑问道:“早就听闻想来这万神殿逃躲天劫的修行之人,须斩断尘心,一心向道。真言仙人贵为神殿长老,却说什么一瓢,难道一瓢就不是尘心?” 真言仙人微微一愣,“牛帝此言有理,但神殿本是世间修行者一片净土,本该顺天而行,阐述天道;但天衍四九,也会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 牛帝却并不放过他,追问道:“原来这万神殿却是个阐、截并行之地,那又何谈净土?” 真言仙人不再看他,转头向迷魂夫人聊了起来。 既然再谈下去,今天也没有结果,大家就全都散了。 牛掌柜带着熊可可走在前面,小雪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跟在后面。 真言仙人在后面叫住她:“小雪,你姐姐来了,你不去看看她。” 小雪问我:“我们一起去?” 我说:“不去,我不想见鹤仙人。” 小雪终于松开了我的胳膊。 迷魂宫里没什么娱乐。吃过饭后,我们就在四层的长廊上走来走去。 迷魂宫很大大概有7层,整座宫殿都建在一座挖空的大山里,地下有二层,地上看上去有五层,最顶之上被凿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片寂静幽蓝的月色。 我们住的这一层,在第四层,上下的通道都有守卫,不能随意通行。 熊可可和我坐在露天的台阶上看月亮。他显然对上午小雪说的睡过好几晚感兴趣,但也觉得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长叹一声, “强悍的女人,披上弱小的外衣,对你这种没有什么爱情经验的少年,无往不利。” “我是没有你那么多的爱情经验。” 熊可可干笑了一声,面色沮丧,“全是爱情失败的经验。” 我们两人都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雪,修为估计也就5品或6品的样子,可一身的功法却邪门的很……” 熊可可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人走路时,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我便闻到一阵香风飘过,不用看也知道是小雪来了。 她坐到我边上,双手抱住了我的胳膊,我挣扎了一下,想把胳膊抽出来,被她用力夺了过去,牢牢地揽在怀中。 “你们竟敢在背后悄悄地聊我,如果这要是在人界。” 熊可可一脸疑惑地问:“在背后说你几句闲话,如果在人界难道会被杀掉?” “那倒不会。”小雪轻轻一笑。 “还以为不让人说呢。”熊可可哼了一声。 “会被人把舌头拔掉。”小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威惧立生。 把熊可可吓得捂住了嘴,“凭什么,凭你爹是国相?” “凭我是人皇的太子妃。” 这句话,更是令熊可可大吃一惊,“你是太子妃,那怎么不老老实实的呆在皇都,还能出得来?” “太子妃只是人皇和我爹的决定,我还没有答应。” “他俩决定的事情,难道还要听你的意见?” 小雪摆了摆手,“人界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也是百姓安居乐业,人臣共商国事,他们虽贵为人皇、国相,但也是普通人父,如果我不同意,他们却也做不了主。” 熊可可说:“我不信。” “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小雪又转头看向我,“遇仙,你本就是个人族,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人界生活,虽然你没有灵魄,无法修行,但可以参加科举谋个官位,人界不修行的人有很多。” “人界有什么好,妖界不修行的更多,山上的野牛到处都是,牛妖倒没有几个……” 他的话还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扯住耳朵拎了起来。 “山上的野牛到处是对吧,山上的狗熊也不少。” 我转头去看,正是牛掌柜。 小雪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向牛掌柜施了一礼,牛掌柜温和笑笑摆手让她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们四个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安静地抬头看着山顶罅隙中露出的月亮,一片祥和。 小雪率先打破了宁静,“你们大概是想尽量拖延时间,等着有人来救你们吧。” “你怎么知道?” “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至少不会太快,刚才真言仙人把我留下来,和我说了,你们的人都在的东都已经被围住了。” “谁能围住她们?” “还能有谁,当然是北都的城主啊,说起来,他还是牛帝的一位故人。” 熊可可又要张嘴想问,却被牛掌柜打断了,“就你话多,我先问一句。” 小雪转头看向牛掌柜,“那位故人对牛帝十分景仰,而且有救命之恩,如果你仍在东都,说不定一句话就能解了东都之围……” “我想问的不是他。” “那是谁?” “那个……那个……鹤仙人的伤怎么样了?”牛掌柜的声音很小,蚊子哼哼一样。 小雪捂嘴哈哈笑了起来,“你们男人就是这么嘴硬,心里明明惦记。挨了子神一掌,她的伤没那么快好。你要是真的担心,可以自己去看她。” 牛掌柜站起身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小雪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说:“在认识牛帝之前,在我眼里一个人的名声不值钱,做事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可自从万神殿一战,我才知道一个的名声有多重要,有那么多兵将阵前倒戈,北都城主更是事先声明不与牛帝为敌才肯出兵。” 熊可可点着头说:“所以你们看中了老牛的名声,才想拥他再做妖王?” 小雪反问他,“不然呢,我们要出钱出力随便帮个妖怪当王?” “我只是搞不清楚,我还有什么价值,你要纠缠着我不放。”我又努力想把胳膊从小雪的手里抽出来,被她这样一直抱着,我浑身难受。 小雪转身向我,抱紧我的胳膊,并用腿紧紧地夹住了,“我喜欢你不行吗,遇仙,咱俩是一类人,修为不高,做事靠的是心机,你和别人不同,可可能活个千年万年,可你是凡人,青春更短,遇到我这么漂亮,又这么喜欢你的女孩,你要懂的珍惜。” 她的脸离我很近,几句话,吹兰吐气,全喷到了我脸上,又香又?。 熊可可撇嘴站了起来,一副非礼勿视的嫌弃。 “可可,别走,我怎么做才能让遇仙喜欢我?”小雪追问道。 “你大胆一点,不行你就硬上了他。”熊可可说着,就跑回去了。 台阶上,只剩下我和小雪,她把脸凑过来,我转过头去。 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看把你吓的,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把他们都支开,就是为了请我帮忙,但我没有灵力,找我有什么用?” 小雪抓紧了我的胳膊,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我可以把你的那个宝符借给你,但事一办完,你要还给我。” 我也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怕我拿到宝符就从这里杀出去?” 小雪噗嗤一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你都不问我要请你帮我做什么?” 我轻轻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去救迷魂夫人。” 小雪靠到我的肩上,“你果然心机很重,和我是一类人,你是怎么猜到张生要杀迷魂夫人的。” 第124章 要不你吐出来还给我 果然就小雪说的一样,我和她是一类人,彼此都能揣测出对方的想法,好听的说法是心有灵犀,不好听的说法是臭味相投。 在听到她说要将古神符借给我用时,我心中窃喜,只要我拿到那个符,我就带着牛掌柜他们杀出去。但仍面不改色地说出来试探了一下,她却转换话题,没有回答。 我只好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张生是个活的十分精致的男人,他的衣着虽然看上去普通,只能称得上干净得体,质地却十分的华贵,每次见他面目修饰的都十分齐整,无论早晚,头发一丝不乱,十只手指的指甲都打磨的十分齐整有光泽,许多女人都做不到这么精细。”说着,我看了小雪一眼。 她伸手将垂落额前的一绺乱发轻拂到耳后,又把双手交叉揣了起来。 我接着又说:“我有幸被你们抓去了南都,张生的府邸看起来也十分质朴,但我有位很有钱的朋友,曾在客栈边上建过一座别墅,我到过里面,知道这些看上去不值钱的家具摆设,实际上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你那位有钱的朋友是谁?” “可可啊,他爹是妖界的首富。” 小雪的眼睛一下子闪闪发亮,“那我们找个时间把他绑了,从他爹那儿敲点赎金。” “我劝你还是别这么想,他的哥哥是妖界统兵一方的将军,但最可怕的是他的几个姐姐,说不定她们会出十倍的赎金悬赏咱们二个,到时候,我们就永无宁日了。” “好了,好了,你还是说张生为什么要杀欣儿吧?” “这种生活特别讲究的人,往往只关心自己,他表面上对你和真言仙人唯唯诺诺,但这种人心狠手辣,当年在人界,他靠欣儿的嫁妆学到了功法,现在又靠欣儿的迷魂谷搜刮那些偷渡到万神殿的修行者,欣儿对他的好,他永远也报答不了,俗话说,升米养恩,斗米养仇。但他不舍得把欣儿嫁给牛掌柜,那他肯定会杀了她。” 小雪悠悠的叹了口气,“在人界,那些在外面没用的老实男人,往往会在家里打老婆。” 她又问道:“那他为啥不杀红豆。” “我被你抓住用迷魂丹迷失记忆之后,他让你变成了欣儿,没让你变做红豆。在他眼里,只有欣儿对他百依百顺,这种懦弱的人只会对自己人动手。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们为什么要救欣儿,不怕张生和你们翻脸?” 小雪冷冷一笑,“看不惯张生这种人欺负弱小,反正都会蒙着面,事后大家不要点破就好。” 我也冷哼一声,“你可不像是打抱不平的人,欣儿和张生都不过是你们的工具,你们难道还有恻隐之心,我可看不出你对鹤仙人有多么关切。”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以后可得装的像点,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但你早晚都会是我的人,我不喜欢鹤仙人,是因为她喜欢我爹,哪有孩子喜欢勾搭她爹的女人的。” 她的理由,我还真是无法反驳。但我还是说:“你还是死了心吧,我早晚都不会是你的人。” 小雪恶狠狠地盯着我,松开抱住我的手,突然抽出一把黑色的短剑。 短剑漆黑如墨,在她手上仿佛活物一般,有淡淡的黑气流出,氤氲不散。 我顿时脖颈生凉,心中竟然涌起一种把脖子伸过去冲动。 心想完了,还没把古神符拿到手,却先激怒了她。 没想到她却将这把短剑递到我的手里,“这个可是神品的宝物,你拿着。” 我迟疑的接到手中,轻若无物,整条手臂顿时一麻,黑色短剑化成几咎黑气,钻入体内,依附到我体内骨骼之上,浑身清凉,精神也为之一振。 小雪也有些吃惊,又笑着说:“果然我们是天生的一对,这神剑本已认我为主,竟愿意隐入你的体内。” 她脱去外衣,我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伸手解内衣时暧昧的冲我一笑,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愣着干嘛,你要是想看,将来让你看个够。” 我转过头去。 “你快脱衣服啊,我把身上这件金丝宝甲也脱给你,这件宝甲虽不是神品,但帮你挡几下7、8品修为的人,倒也不是问题。” “你快把衣服穿上吧,我不用这个宝甲。” “对了,你有龙鳞,真言仙人和我说了,那这个宝甲就先不给你了。” 我转过脸去,她还没穿好衣服,我又慌忙转回来。 “他连这个都和你说,难道他也怕你?” “他不怕我,但怕他们的盟主上官云,上官云的神剑一出,他就是能读出剑招,也躲不开。”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人界的宗门和妖界的族群不同,他们既不耕种,又不经商,上官云可能不怕轩辕甲,可宗门上下几千人的衣食住行全靠国家供养,他们表面上江湖洒脱,海到天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私下里也得听从调遣。 “这个你可得谢谢我,如果我不一时三刻的和你在一起,你体内的那片龙鳞,早就被真言老头挖走了。”小雪接着说。 我听的一身冷汗,她说的没错,我体内的这片龙鳞,既能保我不死,却又何尝不是为我招致杀身之祸的神宝。 “你可以把头转过来了。” 我扭头过去,正迎着她的脸,惶恐要躲,却被她双手捧住了我的脸,红唇凑了上来。 一阵酥麻,意乱情迷的醉意,风都是甜的。 就像是,一场狂风骤雨掠过连城。 她从嘴里吐出一颗珠子,被我咕咚一声吞到了肚里,一股暖流在我体内流淌开来。 “过分啦,你们俩确实有点过分啦。” 身后传来熊可可的声音,我脸上火烫,转头看到熊可可躲在长廊的一根石柱后面,探出头来。 此时,我俩衣衫不整,嘴对嘴的坐在一起。我心想,这下可真说不清楚了。 “我都回屋睡了一觉了,看你还没回来,就想出来看看。没事,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熊可可又转身走了。 我不敢再看小雪,低声问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万香珠啊,这个珠子能让你遍体生香。” “我要那么香干嘛?” “这可是传说中的万香珠,制法早就失传了,仅有二颗流传此界,体内有这颗珠子,不仅寒暑不侵,能解万毒,而且能保你容颜不变。” 现在虽是晚冬,天气渐暖,但迷魂宫却在深谷的山内,却仍是阴冷无比,我是凡人之躯,在台阶上坐了这么久,早就冰凉彻骨,但这颗珠子到我体内后,确实是透体舒畅,如沐春风。 看来小雪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件宝物。 而且,别说寒暑不侵,能解万毒,仅容颜不变这一项,无论人界或是妖界,都是无价的至宝。 虽然我脸皮厚,但一下子小雪给了我这些天价难求的宝物,也让我心里觉得十分不安,“你把这个给了我,你怎么办?” 小雪婉儿一笑,“你果然还是顾及我的,要不你再吐出来还给我。” 她说完撅起嘴,又往我脸上凑。 我慌忙用手捂嘴躲开。 她哈哈笑了起来,“我逗你的,我有新的。”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颗来,吞进了肚里。 我用手指着她,“你……你……我……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从小对修行兴趣不大,我爹怕我容貌随岁月苍老,费尽心机,寻遍此界,他说此界只有这么二颗,现在你一颗,我一颗。” 我原本要说的是,她为什么要把体内的万香珠给我,却不肯给我颗新的。 后来我才知道,万香珠本是上古神兽体内的神丹,凶残嗜血,直接吞入反会迷失本性,修为不够会脱形化兽。需用数种早就不存于世的仙草炼制万年,才能使此丹温良驯合,纵使这样,像我这样没有半点修为的人,吞食新珠,也会肝胆俱裂,体销神散。 小雪给了我,在她体内养了数十年的万香珠,并不是为了消遣我,而是为了我好。 其中的缘由,她没有告诉我。却像对待相知多年的好友那样,我为你做的事,不一定非要让你知道。 或者,她是想看我的囧态;或者,是想等以后我知道了,会更加感激她。 这些我都无从得知。 只知道以轩辕甲的能力,只要此界有的,他就一定能找出来,他说没有的,就一定是没有了。 小雪又扮成一脸正经,“你会不会因为我对你太好,你又无以回报,将来会不会杀了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斗米恩,升米杀。” 也不知道她是真记错了,还是故意说错了。 但她给我的,我确实是回报不了她。 无论是这天,还是将来。 从那天起,我不再怕冷怕热,身体能消解大多数的毒物,也不再变老。 我说:“我的符呢?” “给你。”小雪说着,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递给我。 我却没有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雪勾起嘴角一笑,“我们果然是心意相通,你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她把手里的符箓化成飞灰,又掏出一张来。 “记得用完之后,一定、一定要还给我。” 我还是没有接。 “这都骗不了你,你说我能不喜欢你吗?” 第125章 夫君快走,这里有埋伏 在人界,大多数的女人从小被教的是将来嫁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就是人生的目的。 但小雪的志向是,为天下多立一个英雄,她常恨自己生为女儿身。 人族和妖族的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人族看待妖族,愚昧,野蛮,暴戾。 妖族看待人族,奸诈,阴险,恶毒。 牛帝发起的解救妖奴,天下一统的战争,但在人族看来却是保家卫国,抵御强敌入侵。 轩辕甲在人界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可以彪炳史册,有勇有谋,深得民心的国相。 如果我生在人界,长在人界,别说国相轩辕甲是我眼里的大人物,就连小雪可能也早就是我心中仰慕的英雄人物。 小雪出身于“一门六鼎甲,三代四国相”的世家,知识广博,不仅勇敢,又有智慧。 她的所做所为有些离经叛道,既瞧不起功名富贵,又蔑视宗门。 她和顾晓仙不同,顾晓仙生在宗门,喜欢那些天赋异禀,前程似锦的少年。 而小雪的朋友都是皇亲国戚,又加之太子妃的身份,她调用的都是宗主级的人物,那些天赋异禀的少年,她能多看一眼,就是他们的前程。 至于她说的喜欢我,我是这么猜测的,感性的来说,我是生长在妖界的人族,譬如矮木生于乔林,虽说比牛掌柜和熊可可这样的巨人显得矮瘦些,但在人族中却是十分的高大,而且一身妖怪那种不羁的气息, 令她耳目一新; 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能在妖界之中最乱的慕仙山上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 慕仙山在人界有很多传说,一是因为传说中的神宝,引的无数修为高深的人前去寻找;二是有多少在人界名声响亮的人物,去了慕仙山再没有回来,其中不乏几大宗门精挑细拣的弟子,也有整个宗门从此销声匿迹,就连宗门盟主的儿子,人界战力榜多年位列第一的人界少年天才,上官慕仙去了之后,也再无踪迹,生死未卜。 理性来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正指挥着万神殿的守军,将海荷花的军队全部困在了悬浮山中,几乎是胜利在望,但我却凭空出现,一人一枪,将整个天空化成了无尽雷霆,毁了她千艘战舰,让海荷花反败为胜;这和人界那些在擂台上取得胜利,战力榜上排名很高的少年不同。我是在她的眼皮底下,毁了她数千精兵良将,她不怒反喜。 人族竟有这样一个她所未知的少年。 她知道是宝符为我提供了灵力,也清楚灵力只是成功的一部分,更佩服的是我能隐忍多年的心机,一眼不忘的能力。她虽不是天赋异禀,但也远超常人,身边更是不缺名师高人的指点,她清楚学习功法,并不是背过,更是要能领悟和使用,同样的几百个字,有人写不出几行完整的句子,但有人却能写出华丽的文章。 功法易得,智慧难求。 我误打误撞的竟然符合了她大多数审美的诉求。 再就是小雪的个人特点,霸道。这是与生俱来性格,不是那种有能力之后再去抢夺,而是哪怕身份低贱,却有敢叫日月换新天,大丈夫当如是也的鸿浩之志。往大里说就是视天下兴亡为己任,往小里说就是我喜欢的东西就得是我的。 这种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 惠惠子也霸道,但她和小雪那种时时刻刻要待在一起不同。 我和惠惠子一起长大,她的霸道更大气一些,小时候,她一直觉得我是她的玩具或储备的口粮;长大后,我不知道她还想不想吃我,但在她眼里我和她的小狗没什么不同,你可以出去尽情撒欢,但早晚你得回来。 从小到大,从来是小事我自己做主,大事我听她的。只有这次,我要和熊可可来救牛掌柜,她没能拦住我,她那双明亮的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失落,而是,你怎么敢背叛我。 她的这个眼神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安。 尤其是和小雪在一起的时候,虽说是身不由己,但仍有负罪感。 现在,我和小雪躲在迷魂夫人的房间里。 整个迷魂宫的第二层都是迷魂夫人的,这里可以藏人的地方很多,真言仙人待在其中一间空房间里,而小雪却非要拉我一起躲在迷魂夫人的床下,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想挣脱,她说,嘘,不要出声。在黑暗的床底下,一片沉静,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她抓着我的手,在我掌心上写字,你喜欢我吗? 有些话,我听了开心,但我永远不会相信。 我不相信小雪真的会喜欢我。 为了抵抗她的诱惑,我尽量去想一些悲伤的事情。那天猪不足的死亡,也在黑暗的石门边上。他在妖生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是牛掌柜一定要逃出去? 还是远在花街的老婆和三个孩子,从此就无依无靠。 我最后一次见猪不足。他站在一片战死的将士墓碑前,表情平淡。他说,我想家了,想老婆孩子了。他曾经打过几百年的仗,都没有想过家,这次来万神殿,还不到一个月,他却想家了。 对他而言,家是什么? 是他可以停泊的宁静港湾,还是一个需要他、依靠他来支撑的地方呢,对他而言被需要可能更胜于归属感…… 我的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思绪被打断了。 是小雪狠狠的拧了一下,我强忍着痛,转头瞪了她一眼。 她小声地问我,“你不理我,在想什么?” “一些特别悲伤的事情。” “我不打扰你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张生吧。” “你不想?” “有你,以后这些烦人的事,我就不用再想了,累。” 小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安静了,但仍轻轻的抓着我的手。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想的,小雪变成了迷魂夫人的侍女,我也一身侍卫的装扮,只要张生闯来,我们拦住他,并发出一些声音,真言仙人就会假装听到打斗,匆匆赶来。他不能让人一眼瞧出早就在这里埋伏的样子,毕竟大家第二天还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只要赶走张生,不让他杀了迷魂夫人就行。 唯一要想的是,他什么时候来,会从哪里来。 迷魂宫的最顶层,是迷魂夫人为张生留的,据说上面装修的和他南都时住过的院子一模一样,张生却从未去住过,迷魂夫人也禁止任何人上去。 迷魂夫人这个女人还真是迷恋张生。 张生也从未去过迷魂宫的外部山谷,也不知道那些丑陋的鼠妖,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画着他的脸的面具。 迷魂宫内这些面容娇好,身材曼妙的男侍女侍,估计也是张生精挑细选的,毕竟他是一个活的十分精致的人,才会这么在意生活的各种细枝末节。 而迷魂夫人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心里却只有他。 只是她不知道,她对张生的这种深深的迷恋,已经成了他想要尽力摆脱的累赘。 张生修习的是空间功法,什么也挡不住他,他可以在任何的地方出现。 我正想着,就听到床上的迷魂夫人,悠悠的说道:“我等待的那个人来了,带着浓浓的杀意。” 我支起了耳朵,身旁小雪的呼吸声顿时停止了,她也在用心听着。 黑暗中,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 小雪的手伸到我的怀里,温暖柔软,我刚要去抓出来,一张符便被她贴到了胸上,她又将二块灵石握在手中,“要等他来,再赶他走,一了百了的断了他的杀心。” 我知道她的意思,宝符吸取灵石时,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等张生来了再说。 她拉着我,从床下翻了出来。 正好看到床前,突然飘起一团黑烟。 迷魂夫人突然大喊一声:“夫君快走,这里有埋伏。” 第126章 开了个大价钱,让他去杀小雪 小雪看着眼前那团黑烟,一脸疑惑。 我心想不好,抢身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此时,一只黑色巨爪,从那黑烟中挥出,结结实实的打到我的身上。 “铛!” 一声巨响,宛如一柄巨斧劈到了钢板之上。 我身上的衣服被巨大的灵力震个粉碎,房内的巨石地板被打的碎裂,我也如同锲子般被敲进了地板里。 血从我的头上,肩上流了下来。 巨爪缩回了黑烟中。 秋鸿出现在我们面前,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他本是一条青色蛟龙,现出真身后的一击,速度不快,却是能使出远高他自身修为的杀招。 他这一爪本是击向小雪的,他知道小雪有由玄天蛛丝炼制而成金丝宝甲。 为能够一击必杀,他不惜一上来就使出了真身。 没想却被我挡住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几日不见,这么历害了吗?” 我身上冒着绺绺的黑烟,精神涣散,耳朵被震的嗡嗡之响。 多亏小雪给我的那柄神品黑剑,附在了骨头上,才挡下了秋鸿的致命一击,如果在我体内没有这柄神剑,我早就被劈成两半了。 我恍恍惚惚地看到,自己被小雪从地里抱了出来, “遇仙,遇仙,你快醒醒!” 我渐渐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我没事,快把灵石给我。” 小雪把灵石递了过来,我伸手要接。 一只巨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将她掳走。 她转头一看,是真言仙人。 真言仙人放下她,对着秋鸿厉声大喝,“秋鸿,是什么人让你擅闯迷魂宫?” 小雪心中急躁:“你和他啰嗦什么,还不快拿下他。” 真言仙人面色一愠:“我乃是万神殿的长老,自是要听清楚缘由。” 小雪闻言一愣,这真言仙人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却突然摆出一付神殿长老的架子来。 秋鸿的出现,本就出乎意料。 秋鸿自那日在南都绑了我去后,又去向张生和小雪索要赎金,却不想我已经逃了,秋鸿赎金没有得到,反被关在了南都的地牢中。 这次他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张生发他出来。 但他要杀的,很显然不是迷魂夫人,而是小雪。 秋鸿答道:“真言长老,自海荷花那伙贼人侵入迷魂谷后,我受南都城主所托,一直在迷魂宫内担任暗卫,今夜巡视至此,见雪将军受那凡人蛊惑,欲杀迷魂夫人,故而出手。” 真言仙人走到我的身前,伸手取下我破衣之内的古神符,一脸怒容:“你这小人,自被我们俘后,一直好吃好喝的待你,为何要做如此下作之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无话可说。 事以至此,很显然是,小雪以为真言仙人和她是一心,却没想到真言仙人有自己的打算。 悄悄和张生联手。 我猜他们是想借秋鸿的手,除掉小雪,摆脱人界的控制,再将她的死推到我头上。 秋鸿不相信我能以凡人之躯接下他的杀招,又从我破碎的衣服上看到了露出的古神符一角,他并不知道我没有来的及吸收灵石之力,不敢向前。 他只是个生意人,风险变得这么大,一击不中后,他当然不会再出手了。 我和小雪被绑了,带到迷魂宫的大殿里。 牛掌柜他们果然早被绑到了这里。 鹤仙人也在,她也被绑的牢牢的,脸上身上有许多流着血的新伤,看来是经过一场打斗,红豆站在她的身侧,双眼机警地盯着她。 鹤仙人上次挨了子不语一掌,当时子不语被阵法所困,神力涣散,那一掌并不重,却也将鹤仙人身上各处的灵脉震出了许多细小的裂纹。后来,她又被海荷花挡住,二人虽未打斗,但鹤仙人强行运用灵力,展开神域,结果却使得灵脉上的裂纹全被灵力撑开。 以至于,这次见到她时,走路都需要红叶搀扶。 鹤仙人的伤,如果静养三五个月,并在此期间不再运用灵力,灵脉上的伤口便可自行愈合。 这次看来又和张生、红豆有过一次打斗,伤势更重了不少。 她面如死灰,冷汗不止,一双大眼睛无神朦胧而又空洞,她体内的灵力透过破损的灵脉不断溢出,就连我这样没有修为的人,都能肉眼可见,绺绺白气从她身上冒出。 真言仙人看到她,冷冷一笑,并不理会,而是径直走到张生面前。 “红叶呢?” 张生低声说:“让她跑了,没有捉住。” 真言仙人轻轻哼了一声,又换上一付笑脸,亲手给牛掌柜松了绑。 “牛帝受惊了。” 牛掌柜既不知道小雪和我的计划,更不清楚真言仙人的阴谋,但见到真言仙人仍是这么客气。他哈哈大笑,走到我身前,“你这个傻小子,真是恨铁不成钢!人家请我们在此当贵客,你们却到处乱闯!快给真言仙人道歉。” 他说着就要去解我身上的捆仙绳,真言仙人却挡到了他的身前。 “牛帝且慢,这位小仙,我一会有事要单独问他。” 我心想,这个老东西,刚才抢走了我的古神符,估计一会要把我身上的龙鳞挖走了。 小雪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大声的说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问的。” 张生也疑惑地看向真言仙人。 从小到大,张生对轩辕甲充满了恐惧,小雪的话,他当然不敢不听。 既然迷魂夫人无法离开迷魂谷,他又不舍得她嫁给牛掌柜,他的确是打算杀了迷魂夫人,再带着红豆逃离万神殿。他回到南都,收拾好东西,夜半时分窗外黑影浮动。 真言仙人飞了进来。 他以为计划败露,准备殊死一搏,不想真言人却微微笑道,“城主且慢,你听完我的话,再做决定……” 张生听完,半晌无语。 愚蠢就是坏。 他痛恨他父亲的软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活成了他,只想逃避,只想随遇而安。 对坏人逆来顺受,对自己人却心狠手辣。 真言仙人让他将计就计,杀了小雪,再推到牛掌柜身上,如果轩辕甲来寻仇,正好引他与海荷花她们自相残杀。 张生心里一万个不愿得罪轩辕甲,但他也觉得真言仙人的话有理,而且有万神殿托底。 他答应了真言仙人。 但到最后,他还是不敢自己出手,而是把地牢里的秋鸿放出来。 开了个大价钱,让他去杀小雪。 第127章 我抱着膝盖,慢慢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真言仙人把我们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里。 鹤仙人和小雪被带去了三层,小雪在离开前,笑着扫了一遍房间里的人,张生慌忙低头躲开了她的目光,躲到了红豆的身后,秋鸿倒是双手抱胸,他本来就是收钱办事,而且还没办成。 迷魂夫人怔怔地站着,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雪看到真言仙人时,笑着说:“真言长老,你今日所做之事,其他二位长老还不知道吧。” 万神殿除了真言仙人外,还有另外两位长老,真听仙人和真看仙人。 真言听之以心,真听而所之以气,真看算之以命。 万神殿发生的大事,须由他们三位共同裁定。 真言仙人干笑几声,“刚听秋鸿所言,你是受了那凡人蛊惑,待我查明真相,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小雪收起笑容,目光冰冷,“老东西,你还有个女儿吧,如果遇仙少一根头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她转身走到我的身前,笑着说:“你等我。”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跟在鹤仙人的身后走了。 牛掌柜、熊可可和我仍被带回了四层,关在同一间房子里,青衣仆人帮我们松了绑。 不用说,这间房中四壁都写满了符文,是比捆仙绳更厉害的结界。 “遇仙,你到底干什么了?”牛掌柜一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熊可可一样,半夜里,正睡的好好的,就被绑到了大殿里,现在又被关到了这里。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熊可可一脸奸笑,挤眉弄眼的。 “快说,啥事不能和我说。”牛掌柜转头看向他。 “嘿嘿嘿,这事真不能说。”熊可可笑的特别猥琐。 “那好,你不说,等我当上妖王,第一个处死你。” “我说,我说,遇仙,哥哥对不住了你。” 熊可可以为是我和小雪干那个,被真言仙人抓到了。 我还是真佩服他的想象力,他就是这么个人,看别人拉个手,都能脑补出呼吸急促,进进出出的场面来。 牛掌柜一愣:“大半夜的,他和小雪干什么,惹到了真言仙人?” “就是干那个啊。” “不至于吧,万神殿难道不能干那个。” “他们本想让小雪嫁给你的,却没想到被遇仙给玷污了……”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猛的一拍桌子,房间里的两只嘻嘻哈哈,不正经的妖怪安静了下来。 我把这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小雪给我的那些宝物,我没有说。 小人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身上有宝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天哪!你竟然敢相信真言那个老头!一个整天看别人心事的人,他的心早就脏透了。”熊可可大声感道。 “这样的话,小雪可能真的活不成了。”牛掌柜平静地说。 以小雪的性格,她肯定不会放过张生,更不会放过背叛她的真言仙人。 所以他们一定会杀了她。 我上火了,嘴里起了几个大泡,舔破之后钻心地疼,越疼越忍不住想舔。后来想想自己也好笑,我算什么呀?我为什么要担心小雪。 真言仙人知道我身上的龙鳞,他肯定会找机会挖出来,我也活不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我心惊肉跳的一看,是几个青衣仆人搬着食盒走了进来。 他们挑亮了莹石灯,从食盒内捧出酒饭,鸡、鱼、鸭、肉,堆满桌子。 熊可可一句,“好久没吃鸡了。”跳到桌前,撕下一条肥鸡腿塞进了嘴里。 “遇仙,快来,先吃饱肚子,其他的再说。”牛掌柜招呼我一声,便也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这两个没心没肺,也没什么本事的家伙在一起。 特别心安。 我也不顾嘴里的溃疡,坐下去吃了起来。 我们吃完之后,青衣仆人又走进来,收了碗筷。 熊可可剔着牙说:“看来,只有我能保护你们两个了,我要开始练功了,你们不要打扰我。” 说着他脱鞋跳到床上,盘腿修习起来。 片刻之后,他钻进了被窝里,鼾声渐起。 “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我心想这次怕是躲不开了。 这次青衣仆人搬来了几个茶盘,云片糕、红枣,和些花生、瓜子、豆干、栗子、杂色糖……摆了一桌。又搬来一个火炉,拿一把铜壶,撮了一把绿色茶叶,倒满了水,在火上烧得滚热,便又出去了。 熊可可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们三个捧着热茶,围在火炉边上,吃着茶点。 不一会,门又开了,青衣仆人又走进来。 “先别收,我们还没吃完。”熊可可说道。 青衣仆人没有开口,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门外。 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站在那里。是秋鸿,一身的血腥味。 熊可可没有保护我,他低头吃瓜子;牛掌柜半闭着双眼,吸溜着烫嘴的热茶。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跟着秋鸿走了。 秋鸿把我带到了迷魂宫三层,角落里一间黑暗的房前。 他打开门,一股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我心里闪过一万个逃跑的念头。 却被他一脚踢到了里面,他锁上了门。 房间很小,又冷又暗,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一块荧石,嵌在墙上。 荧石灯下,有个人盘腿坐在地上,轻轻地咳着。 这是我第一次离鹤仙人这么近。 鹤仙人其实长的很高大,她坐在那里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她抬手捂着嘴,不断轻轻地咳着,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很像夏夜雨后田野中的花香。 这一晚,她可能和张生、红豆打斗过,体内未愈合的旧伤又挣开了,灵力不断的涌出,有些直接涌出体外,有些涌入到了胸肺,引得她不停地咳,她的手轻轻地抖着。 她应该非常的难受。 我选了一个离她远的角落里坐下来,双手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那个……鹤仙人,我治不了你的伤,但可以让你不再咳嗽。”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很美,但目光很冷,像她的剑一样,闪着寒光。 我慢慢地站起来,一点点的挪到她的身边,缓缓的将戴有镇龙枪的手伸了过去。 她又抬头看向我,什么也没做,眼中闪出一道寒光。 我却觉的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剑刃抵到了脖子上,浑身的寒毛瞬间炸了起来。 我站在那里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她说:“滚。” “好的,我马上滚。”我又一步一步退回到角落里,安静坐了下来。 我的体内有万香珠,虽然能感觉到房间里很冷,但身上却是暖的。 刚才又吃了一顿饱饭,有酒有肉,我抱着膝盖,慢慢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128章 她问我,你想不想学杀人 我梦见在一个极高的山上,天上的日头,不差不错,端端正正掉了下来,压在我的头上,惊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头,就像还有些热。 这个头……皮肤光滑,鼻子好挺,下巴好尖……这个头,不是我的…… 我猛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看到鹤仙人已经昏倒在地上。 这个房间很小,刚才我靠墙坐着睡了后,就沿着墙躺到了地上。鹤仙人昏倒后,正好砸到了我的身上。 这个女人又高又瘦,身上没有什么肉,却很重,我用尽全力,抓着她的衣服,把她扶坐到墙边。她没有醒,柳眉紧紧皱着,脸色雪白,又轻轻咳了几下,几滴口水溅到了我脸上。抬手一擦,手背上一片血红。 原来是血,她体内涌出的灵力伤到了内脏。 我顾不得那么多,把戴着镇龙枪的手,轻轻按到了她的背上。 她的背又湿又热,要是别的伤,我也帮不了她,但我手上的镇龙枪恰好能吸食灵力。 隐入手指中的镇龙枪,轻轻跳动了几下。 “怎么,不吸?”我心中一惊。 想要抬手去看,手刚抬起来,指头上镇龙枪却猛的拖着我的手,拍到她的背上。 片刻之后,我就觉得整只手都又热又胀。 那隐在肉中的银色的镇龙枪发出黑白二色的光,十分诡异。 我光注意自己的手了,没有发现鹤仙人早就已经不咳了。 她转头看着我,目光冰冷。 我的手还按在她的背上,就像吸住了一样,轻轻拨了几下,没有拨下来。 “你醒了,你听我解释……我是在救你。” 她背一挺,双肩一振,我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好在她没有想杀我,我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她灵脉受损后,涌出的灵力在体内四处堆积,她只觉得浑身胀痛,终日昏昏沉沉,已经搅得她十多天不能吃睡了。 这次被我的镇龙枪吸的干净 鹤仙人轻轻地将背倚靠到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舒服多了。”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警惕地看着她,鹤仙人无论在人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传说中的人物,看到她和看到死没有区别。 我说:“不用谢。” 她嘴角勾起,扬眉一笑,“我不杀你,你不用怕我。” 我点点头:“但他们把我和你关在一起,就是为了杀我,无论是谁来杀,都会怪到你头上。” 鹤仙人想了想,“怪不得小雪喜欢你,想这么多,我是一个刺客,但我不杀你这种无名小卒。” 在迷魂宫,只要我觉得真言仙人可能就在附近的时候,我就停止思想,不能让真言仙人读出我的心事。只在心里来回的背子墨的那本残卷的符文,反正这些字符,我一个也看不懂,真言仙人就是读出来,也不知道我想的是啥。久而久之,我并没有看懂这本符文,只发觉了有九个字符时常出现,但现在,我仍未能悟出什么。 只有来到这个房间里,我才敢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 秋鸿带我来到这里时,站在门前,我就觉得十分古怪,迷魂宫每一层都是左右对称的结构,这里本该是一堵墙,而且,每上一层就会更尊贵一些,这里是三层,怎么可能会有一间又小又冷的房间。所以我想,这里并不是迷魂宫,而是张生开劈出来的一块空间结界。 我在这里想的事情,真言仙人什么也读不出来。 被抓到迷魂宫后,有一个想法我一直没敢想。 青衣仆人来带我走时,他指了指我,又转身指了指门外站着的秋鸿,牛掌柜本想要起身阻拦,却看到桌子上有人用茶水写了三个字:“别动手”。 在青衣仆人转过身来时,牛掌柜赶紧伸手端茶,顺手擦去了桌子上的水字。 熊可可也有样学样的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 我老老实实的跟着秋鸿走了。 我的那个想法是,子墨来了。他一直在迷魂宫里,冷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当时,我是先找的猪不足,后来又去找的他,但是他摆谱,第一天什么也没和我聊,第二他和我拼凑起整本残卷后,天色就晚了。我去他的住处偷用他的飞羽笔写符文时,他还在睡觉。他应该比我晚一天,或是同一天来的这里。 他本就精于各种法阵,又得到整本残卷,想藏起来不被发现,对他而言真是轻而易举。 我从心里佩服他,能一直沉的住气,他在等一个时机。 子墨的父亲有一丝古神的血脉,母亲是九尾狐,近神远妖的族类。他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性格也异于常人的沉稳。几千年后,他成了我认识的最早飞升上界的几人之一。 “你在想什么?”鹤仙人主动开了口,她的声音冷淡,沙哑、低沉、磁性,平常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命令一般。 “我在想真言仙人会派谁来杀我。” 这个很好想,他就是为了挖我体内的那块龙鳞,也得杀了我,理由有很多,这些知道他们秘密的人都要除掉。 但真言仙人不会自己动手,他可能会让张生杀我,但张生自从让秋鸿杀小雪失手之后,他更不会出手杀人,所以他先把我和鹤仙人关在一起,但鹤仙人不一定会杀我,最有可能的是再花钱让秋鸿来,也有可能是红豆或者欣儿。 “你不担心小雪,不奇怪她没有和我关在一起?”鹤仙人又问。 “不担心,小雪一定被他们牢牢绑着,关在一个难找的地方,如果让她逃了,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你的意思是小雪必死?” “对。” “那你还一点也不担心她。”鹤仙人的脸色阴沉了起来。 我可不想惹她,她虽然一身伤,但杀我也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我忙说:“我当然担心她,但我也得活着才能想办法救她。”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房间里安静下来,昏暗的灯光变的更暗了。 在这个房间里,我还想清楚了二件事情,我不担心小雪,并不是我更担心自己,而是她被人从大殿中带走时,她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但看到迷魂夫人时,却只是一扫而过,但迷魂夫人却一脸的惊恐。 小雪和我躲到迷魂夫人床下时,曾和她说过张生要来,却没说只是吓走他。 秋鸿来时,迷魂夫人以为是张生,她让他快走。 这个男人不值得,但是她还是无法割舍。 按理说,张生被救之后,她应是一脸欣慰。 她为什么怕小雪,除非她一开始就轩辕甲的人,是轩辕甲让她嫁给张生,也许只是顺水推舟,毕竟张生这么帅的男人,没有女人不会动心,何况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她那夭折的女儿也可能还活着,在人界的某个地方,衣食无忧,天真烂漫。 小雪对真言仙人说的你还有个女儿,也许就是说给迷魂夫人听的。 像真言仙人这种人,为了上天梯,能飞升,早就没心没肺了。 舍我亡亲墓,乡山留不得,别我中年妇,出门天始白,舍我丱角儿,掉头离火宅,人所难毕者,行人已做毕,人所难割者,行人皆能割。 我想清楚的第二件事是,猪不足是鹤仙人杀的。虽然看上去鹤仙人刚被真言仙人从万神殿的内城,请到了迷魂宫内,但鹤仙人前几日不在内城,而是从这里去了人界,可能是迷魂夫人打开空间入口,接她返回时,正好被四处寻找牛掌柜的猪不足撞见。迷魂夫人是轩辕甲的人,鹤仙人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她给了猪不足致命一击,但猪不足当时没死,一直撑着逃到石门前。 猪不足中的不是毒,而是鹤仙人体内成了魔的灵力。 镇龙枪在吸食鹤仙人的灵力里,发出的是黑色的光,猪不足的脸也是黑紫色的。 当然,这都是我猜想的,也不敢问鹤仙人猜的对不对。 只是扭头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正迎着她那双雪亮的目光。 她问我,你想不想学杀人。 第129章 遇仙,有缘再见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憔悴瘦弱的就剩一付骨架,但其实我也知道,她之所能成为传奇的刺客,必经过千锤百炼,何弱之有。 她每一动作都来之不易,都下了几百上千年的苦功,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杀意与力量。 就像小白那种对跳舞痴迷的人,每个动作,每天练个几十几百遍,她举手投足,每个动作都在跳舞。 但鹤仙人和小白不同,小白是因为喜爱,每日沉浸其中。 而她,每天如果不是杀人,就是要警惕被人杀。 我可不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那个,我觉得吧……”我挠了挠头。 她抬起一只手来,手指洁白纤长,慢慢伸向我。 “你敢说不,我就杀了你。”她的声音沙哑低沉。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我突然觉得挺想学的……真的……发自内心的。” 她的手没有停下来,抓住我的头,从头顶到脚跟摸了一遍。 我不知她什么意思。 也许她饿了,毕竟十多天没吃东西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冷汗直流。 “你简直一无是处,不仅没有灵魄,骨骼也细脆,就是一个废物。”她叹了一口气。 原来她不是要吃我,只是查看我的骨骼筋肉适不适合学杀人。 我这一身的凡人骨肉,当然和妖怪是不能比了的。 我放下心来,“是啊,我不适合干那个。” “要不是小雪喜欢你,我也不会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你的身上有她的味道,她是不是把她的万香珠给你了。” 我说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妒火,这个世间只有二颗万香珠,轩辕甲全都给了小雪。 却没给她,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忠心的人。 “她还给你什么了?” “一把黑色的短剑。” “黑雷云!她把这个也给你了!”鹤仙人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她没有给我,只说让我用。”我小声地说,生怕激怒她。 那把黑色的短剑,原来是一朵云,怪不得那么轻。 可是这黑雷云自从到了我的手中后,就钻到体内,附到了我全身的骨头上,别说用了,我取都取不出来。 “啪!” 鹤仙人一掌拍到我的背上,这一掌快如迅雷,虽不致命,但比刚才用力了许多。 我被打的猛得向前一晃,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残影,骨头和肉像是分离了一般。 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一朵小小的黑色云朵,在她的手上翻腾不止,时不时的,还会现出一道细长的闪电。 她盯着这朵黑云,眼中一片火热。 她的另一只手又轻轻搭在这朵黑云上,双手缓缓打开,口中轻轻说道:“剑来!” 这朵黑云随着她的双手不断展开,越来越长。 最后变成一把黑色细长的剑,比小雪刚给我时,要长的多,如果立起来,都和我一样高了。 鹤仙人拿着长剑,十分不舍地把玩了一会。 “她连这个都舍得给你,这可是神器。” “她没说给我,只说借我用用。” 她哼了一声,“这种神器,她要是给你,你好意思要?” 我没敢反驳她,既然小雪给我的,都是不得了的好东西,我总得表达一下担心她。 “鹤仙人,你不担心小雪吗?” 鹤仙人看了我一眼,眼神温柔了许多,“你不用担心她,只要在迷魂宫,她就不会有事。” “是啊,迷魂夫人……”我本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想到把心里猜的,迷魂夫人也是轩辕甲的人,也说了出来。 鹤仙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慌忙接着说道:“迷魂夫人可不敢让她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鹤仙人又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张生不会让她死。” “你是说……张生喜欢小雪?”我有些不敢相信。 张生有红豆和欣儿了,红豆的长相和气质,都能称的上绝世而独立,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欣儿虽然比不了红豆,但她对张生是真的好。 被男人骗过,还会爱他的女人有很多,但被男人杀过,还能爱他的女人,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 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自我进入万神殿后,张生就一直待在小雪的身边,对她虽没有过分之举,却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百依百顺,半点城主的架子也没有,更像是个仆从。 张生是一个精致的人,他所用所喜的东西,无一不是世上罕见,贵不可言。小雪在人族中,无论她的长相还是身份,都符合了张生喜爱的条件。 鹤仙人又冷哼一声:“男人都是这样,在心里永远有一个完美的女人,他不一定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却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我十分配合的点点头,如梦初醒般的说:“噢。” 心里却想,看不出来,这个冷冰冰的女人,还知道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 接下来,鹤仙人的话,却更让我震惊。她说: “你噢什么噢,就比如说那头老牛,他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但我要嫁给他,他却不敢娶。” 听到鹤仙人这句话,我当时就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牛掌柜喜欢鹤仙人,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鹤仙人可能知道他喜欢她,却不知道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真的没有想到,鹤仙人什么都知道。 我呆呆的站着,不知是该为牛掌柜高兴还是悲伤。 他的心思,她懂。 “你以前的师傅是谁?”鹤仙人又冷冷的问道。 “我没有师傅,会的那些功法,都是偷学的。”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就省的我去杀他了,”鹤仙人看我不像是说谎,接着说道,“既然小雪喜欢你,你就不能是这么没用的男人,跪下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 我站着没动。 她一剑挥来,我的头皮一冷,盘在头上的发,被她斩去了,剩下的短发落下,仅到耳边。 鹤仙人手拿长剑指着我,“再不跪,下一剑,我会砍掉你的头。” 我知道她不说谎,膝盖软了一下,但我又站直了。 我想到了猪不足死在她的手里,我要为他报仇的。其实,我和猪不足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我去他的店里吃肉喝酒,每次也是照价付钱。他是一个好人,对我好,对其他的人也一样的好。 但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在这里。 “你不怕我学会你的功法,将来杀你?” 鹤仙人轻轻笑了笑,“当年教我剑的人是红叶,后来我要杀她,现在我要教你,自然也不怕你来杀我。” “教你的人……难道不是轩辕……国相?”我问。 鹤仙人的眼神迷离起来,她想起了往事,“轩辕公子教我的不是功法,而是如何杀人。” 她说完这句话,又冷冷的盯着我,手里的剑又慢慢抬了起来。 我心想男人要有铮铮铁骨。 但该跪就跪,没必要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鹤仙人掏出一个储物符,里面有厚厚的九本书。 “这些你先收起来,将来慢慢学,今天晚上秋鸿会来杀你,你得学一招速成的。” 我心想,这个女人,刚见面时,还说自己是个刺客,不想那么多。原来她不仅想了,而且还想到了是秋鸿。 我只想到了,真言仙人和张生可能派来的人是秋鸿、红豆或迷魂夫人中的某一个。 现在想想,的确秋鸿的可能性最大,让他杀人,不用找理由,价格合适就行。 鹤仙人又掏出九张薄薄的鱼皮纸来,“这是我耗费千年,独创的剑法。” 我小心的接到手里,展开一看,她的字真和牛掌柜的字不相上下,春蚓秋蛇,纵横杂乱。 我强忍着没笑,这么漂亮的女人,写这么一手难看的字。 她轻轻咳了一声,“这个你也先收好,千万别弄丢了,我记性不好,再写我也记不住。” 我一页一页的看了一遍,就把这九张纸还给了她。 她疑惑地看着我,“怎么,看不上?” “鹤……师傅,我已经全记住了,这剑法还是先放在你这儿吧,省得被别人夺了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真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 她将那九张鱼皮纸收好,“今天我要教你的一招,不是这上面的,站起来吧。” 她说,站好,放松,挺胸抬头,肩膀垂下,手肘扬高…… 我按她的说法站着,心里却想起子不语,她当年也是教我,如何站,如何坐。 她说,你别走神,你站的时候,不是站。那是一种饱含着力量的宁静……然后你扬起,刺!你看到我时,最先感到的是什么? 我说,杀意? 不是,是恐惧,你得学会让人从心里怕你;人们心里想象出来的恐惧,要比他们所见到的,可怕的多。比如你看我这样一个女人,没有尖角獠牙,有什么可怕的?但你心里想的却是各种死法,你在自己吓自己。 她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会我坐在门边,你坐在里面,他要进来杀你,他会用9分的精力提防我,只拿1分的精力对付你,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我问,你不帮我? 她说,我这不正教你,你只有一招,去赢他。 她站到我身后,捉着我的手腕,比划着刚才教我的剑势。 她的手,温暖却十分有力。 她弯着腰说:“你们人族都这么矮。” 我说:“我还长个呢。” 不久之后,她轻轻地说,“来了,你记住了,放松,背对着他,再慢慢转过身来。” 我握着长剑,站到了墙根。 她又坐回到门边,依靠着墙坐下,双目合上,睡着了一样,又咳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秋鸿走进来,他先看了一眼鹤仙人,低声说了句,“打扰了,鹤仙人,是真言仙人让我来的。” 鹤仙人咳着,抬起了头。 “我不是来找你,是他。” 鹤仙人又低下头去。 我还是背对着他,站在墙边,竖着耳朵听着秋鸿的脚步声,心里默念,放松!放松! “啪!”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我转过身去,看到秋鸿也愣在那儿,转头看着身后。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门边坐着的鹤仙人却不见了。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遇仙,有缘再见。” 第130章 组建起万神殿的守卫军 “轩辕甲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在心里想,鹤仙人当了我的师傅,不帮我也就算了,她逃跑却把我和秋鸿关在了一起。 我强装镇定看向秋鸿。 秋鸿大惊失色,一脸的慌张。 我不禁心中暗喜,鹤仙人刚才匆忙的教了一招,这么吓人吗? “你在那儿傻站着干吗?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秋鸿对我怒吼一声。 张生设置的这个空间只能从外面打开,秋鸿进来后,没有关门,就是怕出不去了。 结果没想到,那个坐在门边,看上去虚弱不堪的鹤仙人却趁机逃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张生和红豆救出小雪已经逃了。 真言仙人也回内城的真言宫了。 和我想的一样,果然真言仙人让张生杀我。 张生说,“那凡人牵连甚广,既是牛帝的心腹,又被小雪喜爱。我杀了他,在妖界和人界都要树敌,不如花点灵石,让秋鸿去做。” 真言仙人给了二千灵石,张生找到秋鸿,给了他一千,自己悄悄留了一千。 并对秋鸿说:“你先把他和鹤仙人关在一起,他就是死了,别人也会以为是鹤仙人干的。” 秋鸿问:“那鹤仙人呢?” 真言仙人给了他一把玉石钥匙,“这是鹤仙人被关的那个乌有之地的钥匙,只能从外面打开,如果你愿意,她会被永远困在那里。” 秋鸿先当着牛掌柜的面,把我带去关鹤仙人的地方。 夜里要去动手时,真言仙人突然找到他,让他把我的头砍掉,身体送来,好证明我已经死了。两人一聊,秋鸿才知道真言仙人给了二千,他去找张生理论,发现他已经逃了,小雪也不见了。真言仙人连忙去追,并和秋鸿约定,让他把我的尸体带到内城的真言宫,秋鸿又加了二千灵石。 这一番周折之后,秋鸿才到了这里。 他和我都被困住了,他发了疯似的用刀,把四面墙都砍了个遍,灰都没落下一片。 我说,你省省吧,这是张生用来关鹤仙人的结界,如果能轻易破开,那鹤仙人怎么要一直等到你来,才逃出去。 秋鸿听我这么一说,把刀一横,怒目圆睁。 我说,你先别杀我,既然我们都被困住了,你让我活着,总比你守着一具尸体要好的多。 秋鸿收起了刀,在墙角坐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储物符,拿起一个,从里面倒出一堆的闪闪发光的灵石,他把这些灵石按品级分开,然后又从低品级的开始,仔细数着,每五百颗装到一个袋子里,不一会就装满了十几个袋子。 数钱的时候,他的眼神并不贪婪,而是十分的祥和。 “这些是老婆的……这些是给孩子的……这些是给仆人的……这些翻修一下房子……这些买一大块地……”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些装满灵石的袋子分成了几堆。 他把这些分好的袋子,装入到不同的储物符里,把这些储物符都撑的鼓鼓囊囊的,又小心的收到了怀里。 “这些年,你攒了不少钱啊。”我没话找话。 他看了我一眼,满是笑意,“等我杀了你,还有二千3品灵石。” “我的命值这么多,都够一家好几代人活一辈子了。你赚了这么多钱,家里过的一定很不错吧?”我笑着问。 秋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我很久没回过家了,老婆的病不知道好没好,女儿大概嫁人了吧。” 他拍了拍怀里的灵石,又接着说道:“也许,她们现在活的很辛苦吧,我是被穷逼的离开家,后来才干这一行的,那时候,是真的穷,还欠了好多债……现在赚到钱了,几辈子都花不完,我却一分也没给过家里,这都是我用命换来的,我舍不得给别人。” 他这种人,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继续聊下去,他满嘴都是家人,赚到钱后,却一分也不舍得给。 我换了个话题,“你猜谁会来救我们。” 秋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干我这一行,只有仇人没有朋友,谁都不会来救我。” 他转头看向我,轻轻哼了一声,“你也不要想,你的那些朋友不是神智不清,就是被关着。” “那迷魂夫人呢?” “她倒是有可能,她是个好人,她对张生真的好,如果是她和张生被关在这个地方,饿了几天,有人给她一碗粥,她能整碗都给张生喝。”秋鸿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么好的女人,张生却瞧不上她。” “毕竟,红豆是和张生从小一起长大的。” 秋鸿又哼了一声,“你以为张生看的上红豆,他是人族,祖上不知道哪辈子染上了神的血脉,他这种人,怎么能瞧得上妖族,他当红豆不过是使唤丫头,欣儿不过是他的赚钱工具。” “你知道迷魂夫人就是欣儿?” “万神殿什么不知道,不管和不知道是二回事,你不要以为能打败朱雀的守军,攻入万神殿就万事大吉了,根本不知道三位长老的厉害。” 可能是因为闲的没事,秋鸿就和我聊了起来。 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打万神殿的人,北境狼王是第一个来的,在妖族和人族大战之际,狼王率着数十万狼族铁军想趁机夺下万神殿,拓展狼域。这狼族铁军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也是一路杀进了外城,四处烧杀抢掠,这时候的万神殿还没有三大长老,只是内城里一个其貌不扬的枯干老头站了出来。只一掌,就把狼王的数万先锋军拍成了血水。狼王败走的时候,留下一个女儿当作质子,也就是现在的北城城主。 这个枯干老头,就成了万神殿的长老,据说他本是天地初开时,一团混沌之气修行而成,早成大能,却因身之无形,无法飞升,便一直隐在万神殿里。 只要不惹到他,他也不管外部事物,一心聆听天地之音,被称为真听仙人。 第二个来攻打万神殿的是轩辕甲和人界宗门盟主上官云,那时妖族和人族刚刚停战,人界复制出了古神的天矶碑,算出一条通天密道,就在万神殿内。 轩辕甲精选了人界修为最高的数千人, 来到万神殿,他比较客气,行为友善,进入内城本相安无事,可悄悄的四处挖掘,挖坏了一处风致别院,触怒一位玲珑仙子,双方约战,只要有一人能胜她一招半式,就让出别院,让他们随意挖掘。 轩辕甲本不肯应战,但上官云却想一试。 这玲珑仙子手上有六枚玉化的桃核,用一赤金绳串着,上面雕有龙虎,楼阁和人像。她随意解下一枚,落地化为人形。上官云一看不是与她对战,便让弟子出战,前后百余人,皆被这桃核所化之人,一击而败,或死或伤。 上官云不得已亲自下场,双方斗了一昼一夜,不分胜负,也是这玲珑女子托大,让轩辕甲也下场,这轩辕甲是何等人物,他下场前先用幻术迷了这玲珑女子的心智,他猜出这桃核所化之人,是登天时陨落的大能,神魂被她困在桃核之中炼制而成,修为不灭,但早没了心智,和这女子心意相通。如今,女子心智一乱,便被上官云寻着一丝先机,一剑斩向女子,那桃核慌忙来挡,被神剑砍出一道裂缝。 那玲珑女子羞怒之下,又要扔出其余桃核。轩辕甲急忙拉住上官云,上前行礼,说自己输了,并承诺留下质子,永不再犯。 我问道:“所以轩辕甲的女儿就被留下来当成了质子?” 秋鸿正讲的眉飞色舞,突然被我打断,气得瞪了我一眼,“小雪那点修为,真看仙人可看不上,她要留的是轩辕甲。” “那轩辕甲也在万神殿?”我惊的头发都立了起来。 “他不在,留了数月后,不知怎么说通了,把九幽宗主留了下来,能读人心事,也是不得了的本事,据说能和被封此处的神沟通,后来成了三大长老之一,也就是现在的真言仙人。” 这玲珑女子,喜好占卜看人命数,就是真看长老。 而后,为杜绝再有来犯者,真言仙人与小雪广纳妖族与人族战后的残兵败将,组建起万神殿的守卫军。 听秋鸿说完万神殿,我不禁有些泄气,这万神殿果然藏龙卧虎,许多大能之士隐在这里安心修行,放火和挖洞都能惹出二位长老,海荷花她们入了内城后,不知又会惹到哪个大能。 靠墙坐着,看着幽黑四壁,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先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秋鸿冷哼一声,“我们出不去了,我们被困在张生的乌有之地,钥匙在我手里,除非他来,谁也无法破开,而他却带着小雪逃了,得罪可是万神殿,谁知道他会躲到哪里,躲个千年万年的。” 张生和子墨学的是同一本天书残卷上的功法,都是空间的法术,但两个人用法却并不相同,子墨写山生山,写水成河,可以称之为【字成山海】;而张生能无中生有,他的【乌有之地】并不是这里的空间,如果想破掉,至少要找到这块空间真正所在的地方。 秋鸿和牛掌柜一样,都是上一代的妖怪,他们的相同点是话多,小气。 都能从我身上赚到钱,秋鸿从我身上已经赚了一千灵石了,杀了我之后还能赚二千。牛掌柜让我在他的客栈里当了那么多年伙计,一分钱也没给过我。 但牛掌柜和他不同。 秋鸿悲观,容易走极端,为了钱去杀人。 牛掌柜乐观,天塌下来,他也能低头躲到高个子的后面,一个曾贵为牛帝的人,在山野里开家客栈,为了几分钱,每天对山妖野怪笑脸相迎。 一个卖命,一个卖笑,都说不上高贵。 秋鸿有许多仇人,牛掌柜有许多朋友。 我在想怎么从这里出去,秋鸿又打起我的主意。 他问我:“你身上有什么?真言仙人让我砍下你的头,却要把身体带过去。” 我身上有什么,有鹤仙人刚给我的九本功法,还有手里的这把黑色的长剑。 其他的,秋鸿什么也搜不出来。 我警惕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是把这些都交出去?还是用鹤仙人教的那一招,和他搏一搏? 可是,和他聊了这么久,他应该在心里不怕我了,得把刚才的招式重来一遍。 我按鹤仙人说的,走到了墙边,面壁而站,背对着他,心里默念着,放松,放松。 秋鸿在身后惊呼:“你要干嘛,千万别尿在这里,这么小的地方,味大受不了。” 第131章 她的故事很长,你想不想听 “拳无三声,剑无二响,是,很难,你没有灵力,那你要有很强的肌肉,要多练。”秋鸿坐在地上看我练剑,一边嘟嘟囔囔地指导着我。 他并不急着杀我,至少,在出去之前不会动手。 我也放下心来,把鹤仙人给我的九本功法,拿了出来。 这九本书都很厚,分为心法、仙法和体术三类,一看就让人头大,果然学什么都不容易,全学会不知道要花几百年。鹤仙人学了几千年,还随身带着,书里还有她划出来的重点和标注,有的很旧,有的很新。 秋鸿拿起一本,翻了几页,面露惊异,“这……功法,传说早就失传了,想不到在你手里。” 他激动的翻了几页后,挠了挠头,又丢还给我。 我问他:“你不想学。” 他哼了一声,“我是刀修,这是剑修的,跨专业了,没兴趣。” 到了他这个年纪的老男人,已经结婚生子,也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想让他再从头学点新东西,特别难,他能找到许多理由,没时间,更没精力和兴趣。 就像一个人当了半辈子诗人,你给他一本《天工开物》,他知道这是一本不可多得奇书,但你让他学里面的酿酒打铁种地,比杀了他还难受。 秋鸿从这九本书里挑出一本,“你没有灵力,先练体术吧。” 我就练了起来,秋鸿有一搭没一搭的指导一下。“你这个姿势不对,太僵硬了,要中正安舒、内外六合、神形一致、以心行气运身、以身领形、刚柔相济、势不可挡。” 秋鸿认真了起来,“我的话你听懂了没?” 他和鹤仙人不同,他不是专门培养的刺客,只是为了生活,拿起了刀。 他不杀人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 在他专业的指导下,我很快把这本书过了一遍。虽然体内有万香珠,不觉得累,但也出了一身热汗。 我正要再熟悉一遍,他又招呼我坐下休息,“你可别累死了,我可不想关在这个地方,守着一具尸体。” 我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出的去。” 他哈哈大笑,“好,如果你的朋友能救我们出去,我可以放过你一次。” 张生的这个乌有之地,有一个人,他一定能打开,而且这个人就在迷魂宫里。 子墨一直在迷魂宫,他是一个理性的人,和万事万物保持着冷静的距离,他决不会盲从别人,而是有自己的独立判断。 我和熊可可到迷魂谷后不久,他也到了这里。迷魂谷在我和熊可可眼里,只是一片荒芜的山谷,而他却看到了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巨大空间法阵,这个法阵不仅可以四通八达,也可以隔绝万物,这里并不是没有灵气,而是设这个法阵的人,隔绝了涌入的灵气。 他主修的是法阵和空间之术,在他只有半部天书残卷的时候,他大多只能靠自己的领悟,和从众多书中寻找只字片语的记载;看到完整的天书残卷后,许多困扰着他的疑问便迎刃而解。 而迷魂谷更是让他看到了许多新奇的用法,这几座山上一个个看似平常洞穴,如果用法咒推开洞壁,却能通向人界不同的城镇。 子墨用聚行散气,将自己隐在这片山谷里,一点点研究了整座山谷后,又进入到了迷魂宫内,这里不用说是个更为精致的空间法阵,更为独特的是,整座迷魂宫可以移动到设好的几个地方。 子墨不仅把迷魂宫研究了个遍,又将迷魂宫的移动地点,改成了花街。 将来如果要回去,大家可以聚到迷魂宫里,他启动法阵,就可以随着宫殿一起回到花街。 他来的时候,猪不足已经死了,牛掌柜等人也没有危险,再说真言仙人他也打不过,张生和红豆是他的父母,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和他们见面。 他一直没有现身,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能把我们都救出去。 但迷魂夫人不想等了,张生和红豆带着小雪逃走时,张生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 她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想起了当年王媒婆去她家提亲,她刚18岁,丈夫染病死了,成了寡妇,女儿被狼叼走了,公婆骂她是丧门星,把她赶走了。 当时,妖族和人族的大战还在打,但离南都很远。 她又回到了娘家,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但父亲看到她就叹气。 王婆说张生是书院的人,她想能入南都书院的都是有才华又有钱的公子,见见也好。 她们提前到了约定好的茶馆,张生还没有来,王婆支支吾吾的说张生是书院的杂役,要等到书院下课才能过来。 她气的站起就走,王婆没有拦她,人们以金钱来衡量男人,是她理亏。 欣儿嫁过一次, 知道婚姻是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她不想过为了买一棵白菜便宜几分钱,而货比三家的日子,如果能活过上好日子,谁稀罕牛衣对泣的爱情。 过桥时,突然天下起雨来,四处没有躲雨的地方,她一阵心慌,有人在身后为她撑起一把伞,她转头一看,羞红了脸,这个男人好帅。两人,一路无语。 到家后,她害起了相思病,她不住的在心里企盼,如果这个男人就是张生,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嫁他。 后来,王婆又带她见了王公子,李公子……她始终无法放下,那个雨天为她撑伞的人。 她每天都会站在桥上等,也许哪天能遇到,也许永远也遇不到了,那患得患失的心,爱过的人都会懂。 也许是她的企盼成了真,他就是张生。 现在他又要让她等,等什么,他救出小雪回到人界,就是和万神殿为敌,轩辕甲会派人把他保护起来,但他再也不能来万神殿。 迷魂夫人哭叫着把房间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呯呯嗙嗙! 张生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她什么都好,就是小脾气上来了,就歇斯底里地撒泼。 事后她又会笑着道歉,并约法三章,保证凡事讲道理、不乱发脾气、不摔东西。 但过不了多久,她又会把家摔个稀碎。 如果在这个时候和她提,上一次你不是约法三章,她就会怒吼,事情都过去了,你怎么老翻旧账。 张生就觉得很绝望。这样的话他听了几十年。 有些事你是过去了,但是我过不去,因为被迫吞下委屈的人是我,不是你。 张生走了之后很久,她才静下来,看着一地的碎片,她一边哭一边收拾一边后悔。 她可以等。 她哭闹是因为她付出了真心。 真言仙人站在门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读懂你的心……” 迷魂夫人站起来,看是他,抹干净脸上的泪,笑着说:“那也没用,我发脾气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真言仙人也离开了,临走时,让她招待好牛掌柜他们,还有用。 都走了,一片安静,外面的那些青衣仆人,走路时都没有声音,形如鬼魅。 迷魂夫人想,我为什么留着那头老牛,都是他害的,他发起的那场大战,害得她家破人亡,她的父母在逃难时死了,张生和她逃到了万神殿,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是一切劫难,不能因为还有用,就要好好招待他。 他的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她提起刀,要去杀了牛掌柜, 一个少年,无声无息的凭空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长的好像少年时的张生,只是更高更年轻一些。 迷魂夫人挥刀就砍,“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和那个贱人生的孩子。” 这个少年就是子墨,他是来阻止迷魂夫人的。 子墨向前一步,轻易的就闪开了,他走到房中的桌前,坐下来。 “我在人界长大,我知道你为什么恨老牛,但我们先坐下来聊一聊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不急不缓,和张生也很像。 迷魂夫人不禁想,如果他是她和张生的孩子,那有多好。 可惜不是。 迷魂夫人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刀扔掉,从袖中掏出一杆黑色的小旗来。 一阵阴风,黑旗瞬间将整个房间罩的严严实实。 迷魂夫人笑道:“在这个空间里,你半点灵力也使不出来,你怎么和我斗。” 子墨站了起来,抬头看着黑幕,上面隐隐闪着金色的符文, 他满脸都是惊喜,“想不到,还可以这样用。”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等我绑了你,你再慢慢想吧。” 迷魂夫人说着,瞬移到了子墨身前,一掌拍下。 子墨又向前走了一步,轻飘飘的避开了她。 “这是……那个贱人给你的空间法器吧,他会的,我都会。” 子墨不愿称张生为父亲,他一出生就被他抛弃了,也不愿叫他的名字,就顺着迷魂夫人也叫了贱人。 迷魂夫人微微一愣,“看你不过7品修为,可知你们前面来的三个都被这乾坤旗给擒住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子墨手一挥,便将黑幕化去,成了抓在手中的一面小黑旗。他又坐回桌前,把小黑旗丢到桌上。“我们先聊一聊,你要去杀老牛,也不用太着急。”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你这个贱人之子。” “放心吧,我不是和你聊那个贱人,而是聊这个。”子墨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符来,打开,取出一个锦帕,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个孩子戴的金锁,有些旧了。 迷魂夫人疑惑走过去,拿起来,正正反反的看了看,她的脸上充满了惊喜。 这个金锁的正面雕刻的是一条麒麟,背面刻的是一个名字。 迷魂夫人抓着金锁的手微微抖着,“这是我女儿的名字,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人界南都的习俗,男孩戴金锁,女孩戴银锁,但当年,迷魂夫人刚怀孕,公公婆婆就请人来算命,说必定是个男孩,就打了这把金锁,后来生的是个女孩,却也没再换。 子墨说:“你先坐下吧,她的故事很长,你想不想听?” 第132章 她的这一生并无遗憾 关于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子墨和我不同,我是一个在妖界长大的凡人,而他是一个在人界长大的妖怪。 牛帝发动的战争,对人界而言就是一场浩劫。他率领着妖兵妖将从草原山地一路杀来,打着世间大同,妖族永不为奴的口号,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很快便攻下了人界的许多大城。 战事不断告急,正在南都炼制魔兵的轩辕甲,听说了人皇想要议和的消息,便匆忙赶回皇都。 当着群臣的面质问人皇:“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人皇却让人将一头鹿牵到殿上,指着说,“如果你说它是马,这里谁敢说它是鹿。” 轩辕甲是个权臣,但不是那种为了弄权而杀光所有能臣,最后亡国的蠢货。 从那日起,轩辕甲没再回南都,而是留在了皇都,一心辅佐人皇。 妖族攻破了南都,人族又夺了回去。 子墨被他母亲推入洗墨池后,被书院的厨娘救了,子墨说,你不该救我,我不是人族。 厨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面黄肌瘦的样子,她笑着说,我知道,跟我来吧。 厨娘一直生活在书院里,和大多数人族一样,她不是修行者。她没有什么能力。 人族收复南都后开始屠杀妖怪,厨娘悄悄地收留保护了许多妖奴和他们的孩子,这些孩子生在南都,长在南都并没有做过恶。 书院被改成了临时的兵营,厨娘还是负责做饭。可以吃的东西并不多,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书院里到处都是伤兵,三五成群,坐在角落里晒太阳,他们的精神很好,有说有笑,以为大战很快就会结束。 后来,厨娘又多了一个女孩。士兵们在南都附近山上的狼窝里,救出一个人族的女孩,6、7岁大,她是被狼养大的,不会说话,脖子上戴着一把金锁,上面刻着少卿二个字,少卿就成了她的名字。 人族的军队撤退时,有个少年军官想带厨娘一起走。他说:妖族的先锋军要再次占领南都了。但厨娘说:孩子们太小,我不要走。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躲在她后面的孩子们。转身走了。 妖族的主力和正规军正在攻打西都,这次来攻打南都的先锋军,是人族的叛将,姓吴,号称平南王。他是个人,但他不干人事。 他的军队攻入南都后烧杀抢掠。 士兵踢开了书院的门。发现这里只是书院,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书。但地方很大,就也在这里住下。仍让厨娘为他们煮汤,做饭;如果有剩下的,就让她带回去,孩子们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活的下去。 南都的男人都被抓去,统一关了起来。据说是被派去修筑城墙。 几天之后几个士兵来,给了她一袋米,几块肉,叫她去。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一片乌云遮住了月色。 她回去放下东西对孩子们说,他们叫我去煮饭,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把门关好。少卿刚学会说话,看着她,对她说,你不要去,他们会做坏事,你不要去。她就去跟士兵说,孩子们还小叫我不要去。 士兵说,你不去,我们抓着这些小妖崽子的腿,在地上摔死。厨娘挨个抱了抱孩子们,笑着说,我很快就能回来,你们等我。 他们带她去了偏院一处僻静的学馆,一间空着的房间里,这里本是书院讲经的地。她又踢又叫,拼命的抓紧身上的衣服,挨了重重的一拳后。她昏倒在地上。 醒来听到一个女子在尖叫,原来是她自己。她满地打滚,哭了又哭,后来她没力气再动了。她不知道有多少个人曾经在她身上。她唯一想的是,能早点放过她,家里还有许多孩子在等她。 天亮后,他们就走了。 她流了很多眼泪。她不觉得,与性有关。只是被袭击。受到了玷污。这就是侵略。 在别的房间里,还有别的女子,同样受到了袭击。她们相互搀扶着,一起走。有一个胖女人,很肥,衣服全被撕烂了,还流着血,走了几步后,倒在地上,翻了白眼。 当然不止厨娘和胖女人,还有很多。 她们说,这群野兽会掰断你的腿。 他们将她的腿掀起压到她的肩头,好痛,痛的要断了。 到后来,她走路有些瘸,她以女性的身份,受到了战争的伤害。 每隔几天,就会有士兵来带她走。这些人有人族也有妖族。 这些士兵有小的,也有老的,仪表端正的,獐头鼠目的,衣冠齐楚的,褴褛破烂的。 有一个校尉,长的很丑,肥头大耳的,看上去像是一只猪。她把衣服叠好,放在一个干净的角落里,身上脏了可以洗洗,衣服破了,现在没钱买。她等他来袭击。 但他没有。安静的看着他,笑着说,我以为战争为了一个更美好的将来,但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控制了,每个人都成了杀人的恶鬼。他掏出几块下品的灵石,让她选,要送给她一个。她不要。 她一直在流血。所有受袭击的女子都流血流脓。她们却只是默默地用水清洗。 直到有孩子病了,浑身滚烫。厨娘去军营里找到那个猪校尉,说,我和你睡,你给我一些钱去买药。 她说,我是一个婊子。我也是这么做的。我没有修为,我太软弱……但我想保护孩子们。 有次她昏死了过去,口吐白沫。他们赶紧把她送到医生那里,包扎好,再送她回到家里,第二天,他们来看她,还送了一只鸡和半条火腿,做了些木刀木剑送孩子玩。他们走时,天开始下雨,她望着雨下在河里,烟笼远树。她说,这就是战争,可以把人变成妖怪。 后来妖军主力进入南都,牛帝来了,他开始整顿军纪,强奸妇女的会被砍头。他们叫厨娘她们去认人。整个广场上一片萧杀的气氛,牛帝端坐在将台上,一脸阴沉,边上站了一排刽子手,握着雪亮的大刀,只要被指认出来的,无论官职大小,老少,就地砍死,地上已经倒了一片无头的尸体,漫天的血腥味。 厨娘见到一个大男孩,很惊怕的样子,尿湿了裤子,不敢望她。她知道,他有份的。但她一转念:这么年轻,家里的母亲还在等他。她低下头,没有指认他。 牛帝占据南都后,带来了几十年的和平,孩子们都渐渐的长大了,大多数人离开了书院,开始修行,他们说,想学点本事,能保护更多的人。但后来,他们大多却都从了军。成了这场大战的一部分。 少卿没有走上这条路,子墨劝她一起修行,她说,我想和你一起,但我没有什么资质,修行也不会有结果,厨娘没有修为,但她保护了我们,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后来厨娘病了,病了三年,少卿一直照顾她,她是一个温柔软弱的女子。包容并静默,不问不怨,不哀伤,用自己不大的能力,去照料别人。 子墨也一直呆在书院里,牛帝要烧掉藏书楼。 他拦住了他。(前面的章节里有写。) 牛帝看他的天资异于常人,就任命他当了书记官。 子墨劝牛帝读书,人不读书,其犹夜行。 如果不读书,就会像在黑夜里行走一样茫然。 牛帝却嘲讽他,时间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那些古人的东西,落后、迂腐、愚昧,在现在还有什么用。 但后来,牛帝还是开始看书,他发起的这场战争,是为了一个美好的将来,但仗打的越久,他的疑惑就越多,就像在黑夜里行走一样茫然。 子墨后来一直跟着牛帝南征北战,少卿一直留在南都书院,她接替了厨娘的位置,洗菜淘米煮饭。 子墨再回南都时,过去了近一百年,南都又回到了人族手中,书院已经被拆了重建,变成了新式的学堂,里面种满了翠柳,到处是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 他没见到少卿,但见到了少卿的儿子,他是学堂的教师,花白胡须,头上戴一顶高帽。他说,母亲活到94岁,四世同堂,无疾而终。临别时,交给子墨一个锦布包裹,“这是她给你的,她说愿与山海共秋色,不与日月争短长。” 子墨看着迷魂夫人说:“虽然少卿自小没能呆在母亲身边,但有个女人像母亲一样把她养大,她的这一生并无遗憾。” 第133章 有许多修为高,但很穷的人,想要赚钱养家 她站起来转过身,紧紧咬着唇拼命止住了将要流出的泪水。 现在不能哭。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去救你的朋友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呆会。” 子墨站起身,她又把他叫住,把手里的金锁递给他。 “这是她给你的。” 子墨迟疑了一下,小心的接过去,用锦布包好,收了起来。 迷魂夫人问他:“少卿长的漂亮吗?” 子墨回想起,她清秀自恃,扎起发的时候或许会给人觉得有一点媚。她那张灿烂的笑脸,如阳光般耀眼,她爱笑,日子过的很辛苦,但她好像从来不懂的忧愁。 子墨点点头,“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她的生命不过百年,那么短暂,你为什么不能陪她过完一生。” 16岁的少卿,花儿一样,含苞待放,她决定做个平凡女子。而他刚开始修行,决定跟随牛帝一起离开南都,临行前夜,晚秋天气,一片萧瑟,他曾问过,愿不愿意一起走。 清晨,他跟随着牛帝的大军出了城,又独自一人折回来,在城门外等了很久。但她没有来。城门里进进出出的挑担、赶车的人群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 子墨一脸黯然,“我们不适合,俗世生活,当时我一无所有,现在依然如此,但我等过她。” 迷魂夫人轻轻笑笑:“看来你不懂女人,她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不该等,你该强势一些,硬拉着她和你一起走。” 她喜欢揉乱他的头发,她喜欢在伏在他的耳边说:“呆子,陪我出去走走,别一天到晚的看书”。她嘴里呵出的热气让他的耳朵又痒又热。她总是那么强势,不管他愿不愿意,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藏书楼里强拉了出去。 她一直对他很强势,可能是希望有一天,他能拉着她一起走。 子墨的脸一光一暗,回首往事,好奇怪,像离别,像告白,又像重逢。 如果当时知道那是生死离别,会不会鼓起勇气紧紧拉住她的手。 他仰起头,“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回人界的南都看看?” 迷魂夫人摇摇头,“想,但我无法离开迷魂谷,我是用迷魂丹复活的,在有灵气的地方呆不了太久,短不过几日,长不过数月,我就会成魔,神智尽失。” 子墨轻轻哼了一声,“看来你不懂男人,那个贱人把你困在这里,是不想让你去烦他。” 他说着,又把桌子的上小黑旗拿了起来,随手一挥,一阵阴风,“呼”的一声,黑旗便展开成一张巨大的黑布。 他轻呼一声“现”,黑布上金光闪闪,出现了许多符文。 子墨掏出飞羽笔来,在上面勾勾画画。 片刻之后,又收成一杆小旗。 “那个贱人给你的这面旗子本是用来吸收灵力,只要将上面的符文反了过来,现在你再展开它,包裹在身上,它可以为你挡住外部的灵气,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迷魂夫人吃惊的看着,“我以为他是为我好,原来是他困住了我。”声音十分凄凉。 “我可以骂他,但你不可以,他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保护你。” 迷魂夫人展开黑旗,紧紧裹在身上,推开一扇秘门,去了人界。 临走时,她告诉子墨,张生在离开南都时,本可以带走全部的天书残卷,但他给你留了一半,后来子墨能够学全,并不是因为巧合,这个世界没有巧合,全是精心的算计。 子墨先去救了牛掌柜和熊可可,又在隔壁找到了岚、拾花和圆子,经过这几日,他们的神智恢复了许多,能够认出他们了。 子墨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整个迷魂宫都走空了。 熊可可说:“我觉得好像还少一个人。” 牛掌柜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还有遇仙,不过……他有些难办,和鹤仙人关在了一起。” 熊可可说:“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如果把鹤仙人放出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子墨说:“鹤仙人已经走了,我看到她从这里去了人界。” 牛掌柜说:“那我们赶快去把遇仙救出来吧。” 子墨又说:“他和秋鸿关到了一起。” 熊可可又挠了挠头:“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估计打不过秋鸿。” 子墨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内,用笔在石壁上写了几下,口中轻说一声“现”。 光滑的石壁上金光一闪,现出许多金色符文。 “这是能通往南都的空间入口,你们都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去救了遇仙,从这里跳出去就是南都。”他停了一下,“如果半个时辰,我回不来,你们就先走。” 熊可可说:“你开个直接去东都的入口,岂不方便,从南都跑去东都,比从迷魂谷跑去东都反而要远许多。” 子墨笑笑:“我修为尚浅,开这么远的空间入口,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灵力,只能用这个已经有的。用这个入口是防秋鸿追来,我们都出去后,我就封闭这个入口。” 子墨说完,就去往了三层。 牛掌柜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个茅房。”他也走出房间。 这时候,我正在听秋鸿聊他的旧事,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秋鸿十分健谈,他活着,忍着,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说给谁听。 秋鸿说,你不知道,当年我有多穷,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几天没米下锅了,女儿还病了,我每天躲在丹房里,假装在炼丹,不见人。我的老婆被逼的没有办法,晚上蒙面,去偷仆人家里养的鸡,给女儿煮鸡汤补身子。 我说,都那么穷了,还有仆人? 秋鸿哈哈大笑,我们蛟龙一族,在妖界可是名门贵族,这些仆人世世代代都跟着我家,不忍心赶他们走,借钱也得给他们发工钱。 我说,然后,再去偷他们的鸡? 秋鸿说,也不能算是偷,我老婆拿了他们的鸡后,会留下一把椅子或几件干净衣服。反正不会让他们吃亏。我老婆可是个正直的女人,如果我把身上的钱给她,她一定会问我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你说我该怎么和她说。 秋鸿的脸色暗了下来。轻轻地叹气。 他们是骄傲的蛟龙一族,干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怎么能和老婆和女儿开的了口。 我说,要不你开个酒楼。 秋鸿说,我哪懂得怎么做生意。 我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借钱开个酒楼,饭菜都便宜一些,只要有人去吃饭就行,然后,你把你的钱一点一点交给家里,就说是酒楼赚来的。 秋鸿当时没有做声,但后来真的回家乡开了一家酒楼。 大概因为主意是我出的,名字叫做遇仙楼。 遇仙楼的酒菜特别实惠,价格又十分便宜,有时候甚至不收钱。吸引了很多修为高,但又穷的吃不上饭的人。 然而在修仙之界,遇仙楼最为声名远扬的并非其内的酒菜,而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秋鸿已不再亲自动手杀人,毕竟在这世间,存有诸多修为高深,却囊中羞涩之人,皆欲赚钱以养家糊口。 第134章 熊王在帝都四处行贿的风已经吹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更新是肯定更的,最近超忙,抱歉!) 关于秋鸿后来回家后,之所以又成立了遇仙楼杀手组织,这并非他的本意。 他本想回到家乡后,过一种安逸的生活,他赚到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并不想开酒楼,一个贵族。怎么能从商。 市井贩浆和那些贩夫走卒,有什么不同,在他眼里都是卑微而且丢脸的职业。 可他回到家乡后,一切都都变了,从前的房子已经被卖了,里面住着的是外乡人。 他在城里一间茶铺里,找到了她的家, 那个在他在心里过于正直的妻子,穿着清凉,举止风骚,腰肢扭动嘻笑着招呼客人。 一个钱一碗的茶水。两个钱一小盘瓜子、花生、蜜饯或当季的水果。 小本生意,卖的本就是笑脸,交了房租和货钱,剩不下几个钱,仅够维持她们母女二人的温饱。 他的女儿的身体一直不好,相亲时受了一场惊吓,又淋了雨,回来后大病一场。病好后,每日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不见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前面有写,不记得了可以回去看看。) 她十分敏感,目光和声音也是她身体的延伸。她不愿意接触到任何人,只想呆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房间里紧闭着门窗,饿了渴了或想要什么东西,就会写在纸上,从门缝中递出去,她躲在门后面,听到母亲来敲门,她永远也不会回应,直到外面长叹一声,我走了,东西放门边了。她在听不到脚步声后,才会打开门,把东西取进来。 他不在的这几十年,她们娘俩熬过了多少难熬的岁月。秋鸿在心中暗想。 他没有怪她,更没有走上前和她相认。 这几十年,秋鸿也变了许多,他做的事都充满了凶险,他也变得沉稳且充满了心机。他是一个刺客,他看过许多人在绝境时的种种表现,有人哀求,有人反抗,有人平静,更多的人是惊恐。 他在城里租了个住处,又悄悄地在茶铺里观察了三个月。 顾掌柜常来,他是开布店的,几乎风雨无阻,每日都会来茶铺,喝一碗粗茶,吃一盘点心,聊几句家常;李员外也常来坐坐,他有些家产,这个城里数家铺子都是租他家的房子,素素对他也格外上心,每次他来,都要将他坐的桌子再擦几下,但他点了茶水和小吃却从来不吃,只是闷声坐会,他从来不付茶钱;孙员外每次来都要说几句骚话,他有一家磨坊,卖油为生,本人也油嘴滑舌的,每次吃完自己点的,临走时,还会多抓一把花生瓜子…… 一天夜里,秋鸿悄悄地放了一把火,烧了茶铺。 素素冲入火海,把女儿抱出来,望着救不了的大火,把赖以生存的茶铺烧成了灰。 她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第二天,在郊外寻了处许久没住人的破房子,先安顿好女儿,却又没事人一样,穿戴整洁,精心打扮了一番,四处走动,张罗着借钱,打算重开茶铺。 对她而言,顺其自然从来不是两手一摊,听天由命。而是,竭尽所能之后,再不强求。 她还不甘心,有女儿要养,日子再苦也要走下去。她撩起额前乱发,拢到耳后,又仰起头。 顾掌柜听说了茶铺起火的消息,眼见她来布店,就远远地躲了,只让下人给了500钱,结了欠下的茶钱,多出来的一点,却没要回;李员外气急败坏,不仅没有借给她,还怪她用火不当烧了铺子,要她赔铺子的钱;孙员外依然一副笑脸,倒是肯借,却要同时纳她们母女二人为妾…… 这些人,秋鸿不会放过他们,但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置。 既然已经回到了老婆孩子的身边,他不想再杀人了。 而且,荒唐市侩,该死的人,他一个人也杀不干净。 晚上,素素灰头土脸的回到了郊外的那个破房子里,看到女儿蜷缩着躲在一块木板后面。 她摊开双手,一无所有,笑了笑,“这是天要我们死啊。” 她去院子里寻了些柔软的干草,铺到了地上,等她再去院子里拣拾干草时,突然看到地上有东西闪闪发光,她捡起来一看,竟是一颗三品灵石,她在院子里又四处寻了寻,又找到二块,她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屋子里。 第二天,她回到了城里,买了一处干净漂亮的大房子,把女儿接去安顿好。又找到李员外买下了茶铺的那块地,当时,城里最高的楼只有三层,她盖了一座四层的茶楼,不多不少,只高一层。 她不是贪心的女子。不求大富大贵,日子只要比别人过的好一点就心满意足了。 秋鸿本在郊外的破房子里放了几十颗灵石,她只检了其中的三颗就满意了,为了找到那个丢了灵石的人,她隔三差五的还让茶楼的伙计去那儿看看,如果有野狗就丢块肉,有穷人乞丐就赏几十个小钱。 破房子的墙上,不知谁写了几句诗,大部分都认不清了,只能辨认出遇仙二个字。 她的新茶楼,就叫遇仙楼,如果那灵石的失主能够找来,她会还他捡到的三颗灵石。 四层的茶楼,二三十个伙计,每日只靠一个钱的茶水可赚不回来。于是,茶楼改成了酒楼。 冬天来了,漫天飞雪,冰风啸啸,街市上早没了半个人影。 傍晚时分,遇仙楼正要提前打烊,一个破衣褴褛,蓬头垢面的高大男子突然拦住将要关上的门,“只求一碗剩菜饭。”伙计正要把他赶走。 柜台里,正在低头翻看账本的素素,头也没抬,“让他进来,给他做顿能饱的热饭菜。” 伙计让他去角落里的桌边坐下,那高大的男子却径直向柜台走去。 素素翻账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心灵感应般的,她抬起了头。 那高大的男子看清她的脸,却慌忙低头转身要走。 “秋鸿?……老秋……真的是你吗?” 素素从柜台里飞出来,挡到他的身前。 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你瘦了,以你那性格,出去也混不出个名堂来,以后你老实呆在家里,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她让伙计通知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又紧紧拉着他的手,去了女儿的门前,敲了敲门,“宝贝蛋儿,老秋回来了。” 秋鸿心里暖暖的,他曾经是个刺客,救过人,也被救过。 他知道获救的人心中是满是感激,而救人的人心中却充满了成就感。 这次他扮演的是被救者,而把成就感让给了素素。 熊可可说修行使人失去了感情,失去了喜爱、厌恶或同情的能力。 几百年,几千年,上万年,只为了成就自己。 如果能飞升,飞升之后,就再也与此界无关。 那些修为极高的都是没有感情,自私自利的人。 他不排斥修行,却也害怕沉迷其中。 他家是妖界的首富,不说他家有多少土地,多少矿区,多少商埠。单说整个妖国的全部税收如果分成十分,他家独占三分,另外的那七分不是出不了,而是他爹觉得总得让其他人也稍微为国家做点贡献。 熊可可的父亲是熊王,他是熊王最疼爱的小儿子,从小娇生惯养,他蛮横但有礼。 少年时,熊族没人敢当这个又懒又任性的小霸王的师傅。他的父亲只好把他送到了帝都最好的帝都学宫,学生都是非富即贵,而且天资骄人,老师都是各族的名家,甚至还有人族。只要是仙法,体术或心法有很深造诣的修行者,都会被千方百计的请来。 帝都学宫被称为帝国未来。入学考核也出了名的苛刻,当年猿族族长想凭着拥立女帝登基的赫赫战功,想让他的三儿子强行入学,而不通过考核,当时他的三儿子的修为已近四品,在一众少年学子中修为并不低,却被学官劝退,老族长气的把家里的女帝赐的帝国之剑取了来,要砍了学官,但学官却不为所惧,正色说道,我们要教的是帝国的未来,但教不了一只猴子。后来,这件事成了妖界的笑谈。 学宫看重的不是修为,而是仙缘,说人话就是他们看的不是现在,而是你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多远。 熊可可能入学不是因为他家有钱,而是天赋。但熊王却看不出这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玩和睡的白胖小子有什么天赋。他看了一眼屋子外面,满院子跑着追蝴蝶的熊可可,又看了看屋子里墙上挂着的大儿子的甲胄,他的大儿子是帝国的大将军,二儿子辞官后,四处云游,一心修行, 也颇有建树;只有这个小儿子,他想让他有出息,但又怕他吃苦。 他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整个熊族更是没人敢碰他一指头。老熊王叹了一口气,男孩的成长过程中,怎么能少的了挨打这么重要的环节。他下定决心送他去帝国学宫,眼不见,心不烦。他舍不得打,只好送到帝都让别人动手。 当年,老熊王带着他来到帝都,先在一片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处豪华的院子,请了三五十个仆人,他说,出来上学免不了要吃些苦,先在这个小地方将就住着。 他又怕熊可可通不过入学考核,就带着他探访帝都的各个权贵,几车的灵石砸出去,帝都的大小小官员都把他当成了财神,反过头来都来找他。他住的那个地方,常常被车、马、轿子堵得水泄不通,这些官员无不拍着胸脯说,如果贵子入不了学,就把帝都学宫关了。 后来,老熊王一查才发现,这个帝都学宫虽隶属女帝,竟然是由他家出钱供养的事务之一。 老熊王心里便有了十分的底气。 熊王在帝都四处行贿的风,已经吹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第135章 明目慧眼,赤子童心便是你我的仙缘 熊大将军火急火燎的来找老熊王,并让手下的府兵,赶跑了把院子围的水汇不通的车马。他推门走入院中,父子二人一见面,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你跑到帝都来撒钱,是不是家里的钱多,烧的你不轻。” “家里的钱不就是为了花在你们兄妹几个身上的吗?” 他们爷俩的关系一直不合,老熊王一直觉得。男人年轻时出去闯荡,在外面赚点名声,然后回家乡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才是正事。尤其是这个长子,是他心中继承熊王的最佳人选。 可他大儿子铁了心要跟随女帝,觉得他是个老古董,心里有的只是熊族的产业,没有眼界,没有情怀,更跟不上时代。 熊大将军跟随女帝后,一直四方征战,平定妖界,这爷俩有十多年没见面了,他们喝了一天的酒,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下人们买光了全城所有的鸡鸭鱼肉,杀鸡鸭时拨下来的羽毛,在后院堆的像小山一样高。 老熊王觉得在女帝那个妖娆美艳的女人手下当官这种事,让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去干就行。 女帝独孤美是妖界公认的第一美人,姓独孤的就没有丑人,男子帅,女子美,她们是蛇族最特殊的一种,本体就是人首蛇身,俗称美人蛇。 世间所有毒药,都不如美人更伤人,所以她们的口碑不太好,因为美人只能选一人,那些得不到的许多人都受到了伤害,所谓害人,也不过是她不选你。却被说成了玩弄感情,天天害人。 女帝端坐在朝堂上,宝像威严,一呼一吸却都充满着致命的魅惑。 每个人都知道她是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女人,陷进去只会害自己。 但只要她轻轻的勾勾小指,就会有无数人拥上去,心甘情愿的被她害。 老熊王“吱啦”一声,泯了一口烧酒,迷着醉眼,试探着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要是熊族的姑娘你都看不上,马族长的有个女儿长的很不错,他来找过我几次,要不,我安排一下你们见个面?” 熊大将军哼了一声,“马族长的脸那么长,他女儿能美到哪去?” “他的脸是稍微长了那么一点,那你觉得虎族长的小女儿怎么样?” 熊大将军微微一愣,脸色一红,端起的酒又放回桌上,“你说的……难道是……火月。” 老熊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虎帅的女儿,是新任虎王的小女儿,火月这个姑娘你就是敢娶,我也不敢要,她要是来了咱家,我和你妈都得天天小心伺候着。” “那我不要。”熊大将军摆了摆头。 “啪!” 老熊王将手里的酒碗重重的放到桌上,“这个你看不上,那个你也看不上,难道就一定要照着女帝的样子给你找一个?”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都说是女人喜欢有派头的男人,但男人何尝不是也喜欢有派头的女人。 “吱啦”一声,老熊王又泯了一口烧酒“不过女帝倒是有个女儿,可惜被牛帝抢走了,如果还活着……” 老熊王提到牛帝时,一脸的感慨,牛帝是他中最钦佩的人,没有之一。他也觉得自己是最懂牛帝的人,他们有相似的经历,少年时,都是一贫如洗的乡巴佬,只身闯荡,后来,一个成了富可敌国的熊王,一个成了雄霸天下的牛帝。 现在,牛帝早就不是牛帝,但熊王还是那个熊王。 地位和名声是别人口里的东西,留不住的,只有钱财是实实在在的,可以抓在自己手里。 熊大将军端起大酒碗,一饮而尽,“如果她女儿还活着,你要怎样?” “那也给可可留着,他俩的年纪差不多。如果女帝能答应他们的婚事,我愿把全部家财捐给妖国。” “哼,说来说去,在你心里,只有你的小儿子。” 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庭院中月华如洗,素娥无玷。 此时,熊可可早已经睡了,他在院子里玩了一天,吃完晚饭,就开始不停地揉眼睛,仆人便带他回屋睡了,他7岁。 “有话你就直说吧,我来帝都十几天了,你今天才来找我喝酒,一定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吧。” “我前几天公务繁忙,今天才抽出身来。”熊大将军辩解道。 “那你就是找我喝酒,没其他事?” “那个女人,不,女帝说……” “你果然是来代话的,她说啥了?” 最后,父子二人不欢而散,熊大将军让老熊王明天离开帝都,否则,就以行贿罪把他关入帝都的大牢里,老熊王知道,他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愣,他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去做。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熊王就带着还未睡醒的熊可可,来到帝国学宫外。 这里早经排起了看不到头的长队,打听了才知道,今天是夏末学宫入学考核的最后一天。 错过了今天,就要再等一年。 老熊王带着可可排在队尾,跟着人群缓慢向前,心急如焚。 如果早知道有这个规矩,他该早几天就来的。可现在只剩一天,队伍还这么长,排不排到熊可可,还真难说。 而且,他那个愣儿子,随时可能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抓估计不会,但哄出帝都是肯定的。 他可以亮出熊王的身份,让前面的人让让;也可以花点钱买下排在前面人的位置。 可他早就听说,学宫里的学官,常变化成不起眼的路人,点化那些有仙缘的人。 他知道,排队也许就是考核的一环,保不齐,学宫的学官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熊王焦急的踮脚眺望,“前面的人怎么不动啊。” 熊可可的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前面不远处,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也是一手牵着大人,另一只手里却拿着一个巨大的黄绿色棒棒糖,这个巨大的棒棒糖,像一把伞一样,小女孩还不时的抬头舔一下。 这个棒棒糖应该是柠檬味的,入口微酸却很抓人,咽下时清爽过瘾并暗藏着细腻的甘甜。 熊可可呆呆的看着,口水流了出来。 老熊王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后悔,没带个仆人出来。现在就可以让他去买几根棒糖过来,可现在,他正在排队,走不开。 他不带仆人,是这样想的,如果熊可可顺利入学,那倒还好;但如果入不了学,他无论是想贿赂或威胁学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熊王说:“可可,别看了,小孩子少吃糖,对牙齿不好。” 熊可可却仍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颗糖,“爹,有个人站在那颗糖上面。” 老熊王抬头,睁大眼睛看了看,那颗糖上哪有什么人。他以为熊可可是在骗他,“想吃糖,等过了入学考核我就给你买,小孩子不能说谎。” “我没说谎,真的有个人站在上面。” 老熊王暗聚灵力,凝目看去,又用鼻子仔细的嗅了嗅,他的修为在妖界虽比不了那登峰的几人,却也是上上流之列。 尤其是他的鼻子,更是厉害,千里之外有没有宝物,即使他看不到,也闻的出来。 气味骗不了人,哪怕隐了身,每个人身上有每个人的味道,如果多出一种味道,那肯定是有多出来的人。 但那棒棒糖上,只有单纯的柠檬甜香。 “可可,那糖上哪有人啊?” “那糖上的人,不在了。” “你果然是在骗我,小孩子不可说谎啊。” “我真没骗你,他过来了,就站在我们面前。” 老熊王疑惑的向前看了看,空无一人。熊可可拉起他的手,指了一下左边。 “他在这边。” 空气中发出,“咦”的一声,有人说道:“小熊,你真的能看的到我?” 平地上刮起一阵小旋风,卷起数片落叶。 一个精瘦枯干的老人便显现出来,这位老者须发雪白,面色红润,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这老者又细细看了一下熊可可的五官,轻声说道:“明目慧眼,赤子童心便是你我的仙缘。” 第136章 他再一睁眼,便又回到了家里 一听到“仙缘”二字,边上的人也不排队了,一下全聚了过来,把这个老者团团围在中间。 “仙官,你看看我家孩子有没有仙缘。” “仙官,你看看我孙子,他爹可是郡守。“ “郡守算什么,我孙子的爹可是奉长。” “……” 老熊王怕“仙缘”不够这么多人分,急忙拉着老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人在正堂坐定,仆人们端上热茶,又上了一些城里能买到的珍稀果子。 老熊王便支开所有的仆从,小心问道:“仙官可是那学宫里的仙师,要收我这不成器的孩子为徒?” 那老者面色微微一变,刚要做答。 老熊王便从怀里掏出一张装的满满的储物符来,拍了一下,掉出一箱灵石来。 那老者摆了摆手,“你这……” 老熊王又拍了一下,又掉出一箱灵石。 “我们修行之人,最怕受人拖累,我实在是没有收过徒弟……” 老熊王又连拍几下,展示了他不凡的金钱实力。 他花的这些灵石再造几座帝国学宫都够,但是否能遇到仙师愿收可可为徒,却不一定。 这老者他虽不认识,但既然他隐身之后,他无法看见,也无法嗅到,自然他的修为远超于他,不说战力,只说修为,无论妖界还是人界,修为这么高的人,区指可数。 那老者展颜一笑,“好,既然贵子的天资如此之好,那我就破例收他为徒。” 这老者自称姓陆,名七两。老熊王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却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更加笃定他就是帝国学宫内的学官,因为这学宫请来的学官,既有妖界的魁首,也有人界的宗师,他们的职业更是千奇百怪,有做官的,有山野闲散的,也有匪盗强梁。 只要在仙术、体术或心法上造诣极高,学宫便会想尽办法请他们来。 女帝是个现实的女人,她开办帝国学宫讲究的是唯才是用,本事学到了就是自己的,没必要管是跟谁学的。 她的这个观点,老熊王一直十分认可。 这些人来到学宫任职,往往会另起一个名字。 老熊王没有听说过陆七两,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唯一疑惑的是,他分明不是妖族,也不像是人族。 虽说现在大战已经平息,女帝和人皇也已和解,但不是妖族,敢在帝都的人,身上至少要有二样东西,一个是女帝和人皇共同铸制的巨大牌匾,叫做止战牌,世间只有九块。 另一个是块小小的黑木令牌,上面雕着一条黑蛇,这是女帝颁发的,这个更少,世间不过三、四块。老熊王曾为自己的女儿,喜欢过的一名人界男子求过一块,所以他见过。 陆七两身上没有这二样东西,却也敢在帝都自由走动,此人肯定来历非凡。 陆七两突然一脸正色的问熊可可,“小熊,将来你成了神仙,最想做的是什么?” 那年,熊可可才7岁,白天玩火,晚上还会尿床,他哪想过成神,心里想的全是玩。 他睁圆了眼睛,天真的说:“我成了神,是不是就可以自由自在,尽情的玩耍了。” 金七两愣了片刻,仰头大笑,“自由自在,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陆七两的这句话起的调子太高,老熊王不知如何去接,但也听的一心陶醉,就没多嘴再问陆七两的来历。 熊可可不想再安静的坐着听两个大人话话,急着要去院子里玩,从椅子上跳下,就要跑出正堂,却被陆七两一把抓住了。 “既然你要拜我为师,还不跪下磕头。” 熊可可却挣扎起来,“你又不给我礼物,我凭什么要给你磕头。” 他一双白嫩的小手乱抓,竟一下子扯断了陆七两的三根长长的胡须。 老熊王吓得一把抱住熊可可,举手假装要打,口里不停的道歉。 陆七两不恼反喜,哈哈大笑,“这小子真是天生神力,我这胡子一根就能拉动天地,竟被他一把拉下三根来。这次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合适的礼物,这三根胡子,你就留着吧。” 老熊王听他说一根胡子能拉动天地,心中一痒,手忍不住也伸过去,捏住陆七两的一根胡须,用力一扥。 陆七两痛的捂着嘴,“啊呀!”一声。 老熊王看着手里的半根断须,尴尬的愣在那里。 陆七两说,“熊王好大的力气,这半根也送给你吧。” 老熊王心想,这陆七两还真是小气,用胡子做礼物,说话也没谱,说什么拉动天地,自己刚才并未十分用力,却也扥断了半根。但他的性格却真的好,熊可可跟了他,能少受许多打骂。 他小心的把手中的半根胡须收好,鼻中闻到大儿子带着人,正向这边赶来,他怕他的大儿子当着学官的面,把他抓着赶出帝都。就匆匆交待了几句,便留下熊可可,独自一人离开了帝都。 数月之后,他心中实在想念熊可可,便又带了几车礼物,来到帝都学宫。 才知道帝都学宫内从未有过一个陆七两的学官,熊可可更未在学宫内上过一天的学。 他才知道遇到的是个骗子,慌忙四处请人寻找,这一找就是三年,寻遍了人界和妖界。 只打听到,的确曾有个枯瘦的老人,四处漂泊,行踪不定,人界和妖界都曾去过,他嗜酒却无量,每日会去酒馆喝酒,七两便倒;好赌却从没赢过,三年里,输给鹿族和鹤族几箱灵石,这二族人,虽在人界受人喜爱,但在妖界却没有领地,更是受尽凉薄,一直活的十分卑微,有了这几箱灵石,不仅买了土地,更是渐渐地强盛起来。 三年后的一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老熊王正躺在院子里的碧玉躺椅上,晒着太阳,慢慢地眯上眼睛。 这三年,他过的不好,瘦了很多,他三年没有睡着过了,每日里都昏昏欲睡,却根本无法入眠。这种折磨比痛更痛。 他的老婆更是每日寻死觅活,不是要跳井就是要喝药,一见到他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东西,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不把自己卖了……” 他恼羞成怒,又想起陆七两送他的胡须来,便掏出来,双手紧紧握住二端,想要撕断,这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无法损坏分毫。 他的其他几个子女,也完全把他孤立了起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别人是花钱买教训,你把宝贝儿子都赔了进去。” 日子难熬啊,老熊王躺在躺椅上,长叹一声。 一阵凉风袭来,夹着桃子的甜香,吹过他的面颊,突然他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这个气味他找了整整三年。 他猛得睁开眼睛,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真的是熊可可,站在他的面前,正在吃着手上的一颗桃子。三口两口,就剩下了手里的一个桃核。 他看到老熊王也是一愣,“爹,你怎么这么瘦了,咦,我怎么回家了?” 老熊王一愣,双手猛地揉了揉眼睛,确信他就是熊可可,便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大声喊道:“老婆子,你快来,宝贝儿子回来了。” 这三年,对熊可可来说,只是过了三天。 老熊王离开帝都那天,熊可可和师傅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夜里,熊可可做了一个梦,一朵黑不黑,白不白的云朵,托着他向上一直飞,他只听到耳边的风呼呼地响,飞了很长一会儿,才停下来。 熊可可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前,花香扑鼻,他的师傅推开院门,带他走了进去,院子里面种满了各种奇异的花果,还有一颗巨大的桃树,粗大的树干,几十人都无法合抱过来,上面结满了红彤彤的桃子。 “小熊,你想学什么,长生不老,飞天遁地,变化无常……” 熊可可望着院子里纷飞的蝴蝶,小声地说:“我想玩。” 陆七两笑笑,带他走到院边,指着一片开满红花的绿色长草说,“你就在这院子里玩吧,这些杀仙草三日花败,却不能结果,如果有蝴蝶落到花上,你就把它们赶开。” 熊可可看着院子里结满的瓜果,问道:“这里的果子,我能吃吗?” 陆七两低头看看这个7岁的孩子,心想他能吃几个果子,便大方的说道:“果子可以随便你吃,但不能浪费。你帮我看一下院子,我三日后便会回来。” 说完这话,他就消失不见了。 这三天,熊可可把院子里各种果子全吃了个遍,他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只要熟了的果子,全被他吃了进去,只有那棵巨大的桃树上的桃子他吃不到, 树干太粗,又太光滑,他爬不上去,桃枝上的桃子,他跳起来也够不着。 三日后,陆七两再次回到院子里,看着杀仙草的花已经败了,并没有结出一个果子。 熊可可站在桃树下面,不停的向上跳着,想要摘一颗桃枝上的桃子。 他笑了笑,“这小熊,还真是憨的可爱。” 可他再转头一看,满院的果子,被他吃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未熟的青果,他一阵心痛。 他把熊可可叫到身边,“为师本想多留你几日,但实在是养不起你了,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可你还什么也没教我呢?” “可你只想玩啊。” “那我也不能白来。”熊可可坐在地上,他还没吃到桃子,他不想就这么走了。 陆七两心中暗想,你还白来,这三天,院子里千年万年的仙果被你吃了个遍,你的身体早就脱胎换骨。 此时的熊可可还不知道,他虽然只有不入品的修为,但却有了神的身躯。 陆七两却并不敢和他明说,这个秘密,决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为了打发熊可可离开,陆七两大手一挥,天空中便现出了各种宝物。 有刀枪剑戟各种神兵,也有塔镜铃盘各种法宝。这些宝物在空中闪闪发着7彩光,每一件都是世间罕见的神宝。 “你挑一样吧。” “我不要。”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熊可可转身看了一眼树上的桃子,“我想吃这个。” 陆七两被他气笑了,“那你自己摘吧。” 熊可可又奋力向上跳了几下,气喘吁吁地说:“师傅,我够不着。” 陆七两无奈笑笑,“认识你这么多天,你为了吃,终于肯叫我一声师傅了。” 他伸手轻轻拂了一下熊可可的头,“好徒儿,你跳起来够不到,那你就长大一些啊。” 熊可可疑惑的说:“那我要怎样才能长大呢……” 当他刚说出这个大字,他的身材顿时身高数十丈,再一伸手,便摘下了一颗桃子。 陆七两微微一愣,“这……” 他心里知道这是法天象地,此术他修了几千年,才入中阶,不想收的这个弟子,却像是与生俱来般的,为了吃颗桃子,竟然使了出来。要不是他的修为太低,还不把天地戳出几个窟窿来。 陆七两对熊可可说:“这就是我教你的巨人之术,现在你带着你的桃子,快回家吧,你爹想你想的快成魔了。” 一阵凉风,卷起熊可可,他再一睁眼,便又回到了家里。 第137章 熊可可便也悄悄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熊可可说的这三日的遭遇,太过离奇,老熊王是不信的,其他人也是不信的,但也没人觉得他说了谎,他们觉得这个7岁的孩子受到了惊吓,错把想象出来的事情当成了事实。 但是,平安回来就好,其他没人计较。 久而久之,熊可可也觉得可能不是真的,那不过是一场梦,没人再提,他也不再向任何人说起。 陆七两没有骗老熊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自己是帝国学宫的学官,也没有说要带熊可可入学宫学习。 熊可可在家里待了一年,又被送去了帝国学宫,在这一年里,他除了吃就是睡。 他无时不刻的感觉到饿,吃饱之后倒头就睡,睡醒之后又接着吃,他每天要吃四、五顿饭,每天要吃二、三只肥羊,瘦肉要煮的稀烂,肥肉要蒸的晶莹剔透,还要配十几只鸡鸭和鱼。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觉得饿,是他那不入品的修为,根本供养不起新的身体。 他的母亲在边上看他吃,悄悄的流眼泪:“这孩子在外面的这三年,肯定挨了不少饿。” 熊大将军在边上忿忿地说:“他除了吃就是睡,十多岁了,什么都不会,你们再惯他,他就快成了熊族之耻了。” 他自从熊可可失踪后,回家的次数多了起,在心里,他一直暗暗自责,当时如果不是他要赶他们走,这件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老熊王说:“他想吃就吃,又不是养不起。” 熊大将军哼了一声:“你可想好了,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将来我和老二都不回来,你这个熊王的头衔,可就要让给其他族人了。” 老熊王又失眠了,他想了一夜,还是得把熊可可送到帝国学宫,哪怕学不到本事,也要镀个金,毕竟帝国学宫是妖界的最高学府,在这里上过学,至少能堵住熊族其他元老的嘴。 这次是熊大将军亲自去送的,他也担心过不了入学考核,于是挑了5000精兵,5步一岗,把学宫围的水泄不通,他亲自带着熊可可进入学宫内。 学宫内三大主事,竟然一起出来迎接,熊大将军心中暗想,一般而言学宫内的学官看中的都可入学,不需主事出面,现在却一下子全都来了。难道他们是因为我兵围学宫? 四人去了大殿坐下,才知道,学宫院长百年前闭关时,曾卜了一记天卦,留有一句谶言,今日来之人,天命不能言。 学宫这三大主事,一直想知道谁是今日的天命人。于是,当熊大将军带着熊可可进入学宫后,他们便一起出来,都想将其招至自己名下。 可当他们见到熊可可后,彼此互望了一眼,这个憨憨的小胖子,实在看不出有半点仙缘,但院长的谶言,又不可违,他们便正色对熊大将军说道,这可是帝国最严苛的学校,学官大多是参加过大战,你弟弟能受的了吗? 熊大将军说,我知道。 一位主事,又郑重的问了句,我们的意思是,这里不教华而不实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实战,来这里修行,可能会死。 熊大将军转头看了一眼熊可可,说:我知道。 三大主事便不再多说,唤来一名学官,把熊可可招入了学宫。 熊大将军刚把兵撤走后不久子,子墨便走入学宫,他刚才一直被挡在外面。 他曾是牛帝的书记官,实际是牛帝特意为他新设的官名,就是他的书童。女帝登基后,他便一直闲在帝都,没了收入。他终日与书为伴,本就不善与人交往,日子过得十分潦倒,不知他从哪里听说,学宫的学生,管吃管住,也能看看学宫内的藏书。他便想来碰碰运气,学宫内的几个杂役夯货,见他穿着寒酸,乱棍赶了出去。 熊可可在学宫浑浑噩噩的呆了五年,每日依然是吃了睡,睡了吃,学宫里的饭他吃不饱,他就爬墙去外面吃,学宫外本只有一个不大的面馆,他入学后,来开店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被他吃成了一条小吃街。 熊可可身上有院长 “天命人”的谶言加持,学官们虽都看不惯他,却也不能把他怎样。 这五年,熊可可在学宫里唯一交到的朋友,就是老熊王带他第一次来学宫时遇到的那个拿着超大的棒棒糖的女孩。 那是某个薄夏的午后,学宫内老树浓荫,草色釉青,三三两两的粉蝶梭游,熊可可穿着一身青衫,从密密的花坛中穿过,来到学宫围墙边上一个隐蔽的角落,他的身上粘满了淡黄色的花粉,他挽起袖子,正要爬上高墙,突然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正在悄悄地哭。 他慢慢的走过去,“唉!”了一声,两个人便聊了起来。 女孩来自北境狼族,她不是狼王的女儿,只是狼族中挑选出天资最佳的孩子,如果她能在帝国学宫每年考第一,她就有可能被狼王收作义女,那么她家在北境的地位也会提高许多。 她哭是因为这次夏考没有考好,在擂台上被一个刚入学的学生打了下来。 熊可可看到她眼角有颗红色的朱砂痣,据说是这样的女孩重情感,爱流泪。 熊可可挠了挠头,“学宫竟然还有考试?” “你是新来的吧,每年考二次,夏季一次,冬季一次,各个学官所带的学生相互比拼。” “我来了差不多二年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还有考试。”熊可可又叹了口气,“即便我去考,也会是最后一名,我的学官估计怕我给他丢脸,就没有告诉我。” 流光被他的样子逗的噗嗤一笑,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临别时,学宫的最后一名安慰第二名说,“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从那天开始,熊可可开始跟着学官上课,但他仍时不时的感觉到饿。 第二次相遇,是一个冬日夜晚,惨淡的月色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苍白。 她的母亲死了,她在哭泣,并且很伤心。 边上的人就奇怪。问:你哭什么?你不过是母亲死了。 在我们漫长的修行中,父母兄弟姐妹都会死。有什么好哭。 如果我们的修行不能飞升,我们也会死。 人们非常冷漠,对她的悲伤也无法感触。 第三次相遇,是夏季的擂台赛,她打死了对手。 她呆呆地看着倒在擂台上的尸体,表情冷漠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是我的师兄。我想赢,可他不肯认输。我突然好愤怒,便杀了他。” 学宫里的学生大多三、四品了,学宫各个角落里天天有人打架,学官非到必要时刻不会制止,只任由学生互相厮杀,小打从来不管,大打就会全抓起来,绑在训诫柱上,暴晒三天。或许对曾经过战争的学官们来说,学宫里的小打小斗算不了什么。妖族和人族的大战中,妖族至少死了数百万。 熊可可的学官曾是个军官。脸上身上有许多可怕的伤疤,面对他们这些弟子,最常说的话是,你信不信我杀掉你们? 有人说,我们修行又不是为了上战场。 他轻蔑地冷笑一声,“修行本身就是一场战斗,当你们从学宫里走出去,就会知道修行者无论是人是妖,都以战力衡量所有,法宝要争,仙草丹药要争,灵石也要争……你想的东西,别人也想要,你不想杀别人,但别人要杀你,杀人不目的,而是手段。” 熊可可说修行使人失去了感情,失去了喜爱、厌恶或同情的能力。 几百年,几千年,上万年,只为了成就自己。如果能飞升,飞升之后,就再也与此界无关。 那些修为极高的都是没有感情,自私自利的人。 他不排斥修行,却也害怕沉迷其中。 秋日的一个深夜,孤云瘦月,秋风萧瑟。熊可可爬上学宫的高墙,正遇着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喝酒。 熊可可走过去,她转头看是他,便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他,“唉,陪我喝点。” “我还小,家里人不让我喝酒。” 她哼了一声,“是,你还小,还没杀过人。” 她的修为已经四品了,大概和熊可可一样,都是16岁,一张小脸轮廓分明,眼神格外犀利。 熊可可说:“我要走了,离开这里,我叫可可。” 她呵呵笑了笑,“我听说过你,院长口里的天命人,要不是你的修为才一品,我真想和你打一场。” 熊可可脸色一红,转身就走。 她又在身后喊道,“唉,可可,我叫流光,我们顶峰再见。” 熊可可回到家后,老熊王为他请了许多名师,但都被他气走了。 老熊王长叹一声,“你再这样下去,会被收走天赋的。”从此后不再管他。 熊可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他不想修行,四处游荡。 吃一些好吃的东西,看一些美丽的风景。 熊可可去慕仙山不是为了寻宝,只想去看热闹,却遇到了惠惠子,便留在了那里。 最吸引他的是惠惠子。 当他知道牛掌柜就是传奇人物牛帝时,他又开始关注牛掌柜。 这头老牛活了上万年,他的修为曾臻至巅峰,但他又和所有的修行者不同。 熊可可想从牛掌柜身上找到,在心里一直困扰着他,让他无法修行的疑问的答案。 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跟在牛掌柜的身后,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迷魂宫中,子墨让他们等在这里时,牛掌柜说了句,我去个茅房。 他走出房间后,熊可可便也悄悄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第138章 万神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海 牛掌柜出了房间之后,便直奔迷魂宫的一层而去。 熊可可怕被他发现,没敢盯的太紧,等他到了一层之后,早就看不到牛掌柜的踪影了。 迷魂宫的一层是一条长而宽的走廊,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门。 他只好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去寻找牛掌柜。 有的门推开后,里面是个宽大的房间,里面摆着数张床,像是那些仆人住的地方,他们也都离开了,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些不要了的衣物胡乱的丢在床上。 有的门推开后,里面挂满了衣服和鞋帽。 有的门推开是堆的满满的灵石和珠宝,熊可可抓了一把灵石,又索然无味的丢了回去。 这些别人都喜欢的东西,他未缺少过,也未喜欢过。 他从小生活优渥,什么都不缺,吃的最大的苦是中药,最头痛的事是酒后宿醉,这却也让他能保持冷静,不从众,不会成为大众热情的牺牲者。凡事都会多问一句,为什么?如果找不到答案,他就懒得做。 在一个房间里,摆满了竹筐,装满了各种食材,房梁上挂满了松枝熏烤好的火腿,已经走油了,上面有一层烟火色,煮着吃或炒着吃一定又香又柴,想到这里熊可可的口水流了出来,他挑了一根最大的扛到肩上,出了门,折回来,又扛了一根。 终于,他推开了一扇门后,听到前面有声音。 这里是个又黑又长的通道,熊可可循着声音小心的向前走,看到前面那个倒塌的石门时,才想起来,这是通往迷魂谷的那条路。 牛掌柜正低头弯腰搬开碎石,寻找着什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过身,黑暗不明的通道里,看到一个高大的怪物,肩膀上长着三个头。 他大吃一惊,双手捧着的东西,“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熊可可说:“原来你是来这里找猪老板的尸骨,我还以为你会去搬灵石呢。” 他肩上扛着两根巨大的火腿,在黑暗中,很像肩上又长出了两个头来。 牛掌柜看清楚来人是他,又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白骨,这是猪不足的头,上面的肉都被迷魂谷的鼠妖啃光了,只剩下白森森的头骨。 “猪不足因救我而死,我要把他的尸骨带回去。他的战争本来早就结束了,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牛掌柜的眼里含着泪,熊可可眼圈也红了,弯腰帮他找四处散落的骨头,安慰他说:“像猪老板这些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即便回到了家乡,他们的战争也永远不会结束。” 熊可可想起他在帝国学宫时的学官,脸上、身上都是伤疤,他冷漠,易怒,常常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吼,信不信我杀了你们。他也许不会真的动手,但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是杀人的眼神。 熊族那些大战后回来的老兵,有的把家挖成了战壕;有的杀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一把火烧了房子,还挥舞着刀剑,疯了一样的狂喊,杀啊,兄弟们! …… 他们身上的创伤虽然好了,但心里的创伤却长久的无法愈合。 他们侥幸从战场上平安归来,却又对战场充满渴望,黄玉郎是这种人,猪不足也是。 牛掌柜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一件猪不足的上衣,把所有拣出来的骨头都包了起来,扛到肩上。 他叹了一口气,“这些老兵都是时代的泪水。” “你怎么不是时代的泪水?” 熊可可问。 牛掌柜双手一摊,悠悠说到:“我继续活着呗,我能咋办。” 熊可可看他一副贱样,一脸失望。 牛掌柜又笑了笑,“牛帝早就死在战场上了,现在的我只是牛掌柜。” 心生则种种魔生,心灭则种种魔灭,现在的牛掌柜早就没了当年的心。 他上过战场,又下来了。 熊可可看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就伸手拍了一下,“你身上的这些,不装到一起吗?” “哗”的一声,一大堆灵石从牛掌柜的怀里掉了出来。 牛掌柜老脸一红,“这些是时代的尘埃。” 熊可可不屑的哼了一声。 牛掌柜没有理他,弯身去捡地上的灵石,“你没穷过,不知道钱有多重。” 他们在通道里待的太久,发出的声响,引来了不少迷魂谷的鼠妖,“吱吱”叫着向他们扑来。 牛掌柜又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埃,喊了一声,“快跑!” 他们便向迷魂宫的那道门跑去。 此时,子墨正在迷魂宫的三层,努力想要打开关着我的空间牢房,这个牢房本是张生为了关住鹤仙人而精心打造的,十分牢固。子墨盯着眼前浮现出来的符文,试了三次,没有成功之后,便静下心来,逐字逐句的研究这些符文,寻找破解之法。 我和秋鸿被关在空间牢房里,这个空间却不在迷魂宫,也听不到外面的丝毫动静。 秋鸿突然问我,“我们被关了这么久,你饿不饿?” 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这个房间不大,吃的喝的都没有,他不会是想吃了我吧。 我抓起黑色的雷云剑,跳到墙角,按鹤仙人教的摆好了姿势,背对着他。 “你怎么老往墙角那儿站?”秋鸿在我身后问。 我老实的答到,“鹤仙人刚才教了我一招,说是能对付你。” 秋鸿哼了一声,“即使是她,一招也对付不了我,何况是你,你想不想试试?” “不想试。” “那你还不过来吃点东西?” 我转过身,看到秋鸿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符,从里面取出一只三层大食盒,一只大酒葫芦。 他将食盒逐层打开,摆在身前,那食盒内有,一碟酱牛肉,一只荷叶鸡,一只烧鹅,一尾江鱼,一包杂脍,两碟小吃。那小吃,一样是炒肉皮,一样是黄豆芽。 他笑着说:“我干这种营生,随身总会带些吃的,你也跟着我将就吃点吧。” 他掏出了一把小刀,割了一大块酱牛肉,递了过来。 我心想,带这么多吃的东西,还说是将就,那我这些年,连将就都算不上。 我收起雷云剑,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接过牛肉,坐到他对面,将就着吃喝起来。 他对我十分熟悉,万神殿派小白去花街探察子不语时,他也曾悄悄去过花街。 几大口酒下肚,我们都面红耳赤,他一口一个小老弟,叫的十分亲切。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秋鸿微醺的眼神瞬间凌厉,他手持割肉小刀,倏然飞身向门口刺去。 我的面前只剩一个残影。 秋鸿这一刀,刺了个空。 子墨站在我的身前,一伸手便把我抓了起来。 “遇仙,快走。” 他双脚一踏,脚底金色符文一闪,我们便出了牢房。 子墨伸手要将牢门锁上,把秋鸿关在面里,我却伸手拦住了他。 “让秋鸿走吧,他人还不错。” 子墨一脸诧异,轻轻“哦?”了一声。 一道黑影,便从门缝中蹿了出来。 秋鸿站在我的身前,手里的割肉小刀抵在我的颈上,一双眼睛闪着寒光。 此一时,彼一时。 我有些后悔让子墨放他出来了,毕竟他是一个刺客,杀了我就能得到二千灵石。 秋鸿嘿嘿一笑,收起了刀,“小老弟,你欠我一条命。” 我说了句,“多谢。”拉着子墨就走。 秋鸿在身后又叫住了我,“鹤仙人教你的那一招,我想看看。” 我转身,把鹤仙人最后教的那招舞了一遍。 秋鸿呆呆地看着,愣了一会,又哈哈大笑:“她骗你的。” 鹤仙人的确是骗了我,一个凡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一招斩杀秋鸿这种大妖;鹤仙人也骗了秋鸿,她知道他生性多疑,只要我敢背对着他站着,秋鸿就不敢贸然出手。 秋鸿一闪就不见了。 我和子墨来到迷魂宫的四层,现在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 但,牛掌柜、熊可可他们依然在等。 见到我们来了,牛掌柜正要往那片空间符文里跳。 子墨说:“我们不用从这里走了,直接从迷魂谷回东都。” 牛掌柜疑惑地问:“秋鸿呢?你们把他打跑了?” 我回答说,“他已经离开万神殿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出了迷魂谷。 牛掌柜背着猪不足的尸骨,熊可可背着我,子墨带着岚,拾花和圆子。 一炷香的时间,我们便飞到了东都。 但东都已经不见了,原本是东都的地方,成了一片辽阔无边的海。 我们呆呆的站在岸边,阵阵海风卷着细浪“哗哗”的响着。 远处,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手执一根细长的钓杆,专心地盯着海面。 熊可可放下我,伸手捧起一把海水,尝了尝,又苦又咸。 他一脸疑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飞错方向了,万神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海?” 第139章 她叫流光,是我在帝国学宫的师姐 面对这片突然出现的海。 子墨小心地取出了自己的飞羽笔,牛掌柜也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岚和圆子迎着扑面的海风,听着潮水的起伏声,原本是雾一样的眼神,渐渐变的通透起来。 他们本都是海中大妖,在这熟悉的环境中,神智渐渐的清醒起来。 熊可可说:“这里到底是不是东都,我们过去问问那个钓鱼的老头不就行了。” 说着,他就一纵身,向那老者站立的岩石飞去。 圆子在他身后大喊,“不好,快回来!”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一笑,“怎么又是小鱼小虾。” 手中钓竿轻轻一挥。 “轰隆隆!”,天空炸响一片惊雷,千万道金色的闪电便向众人劈去。 此时,熊可可正飞至半空,躲无可躲,双眼一闭,口中惊呼一声,“要死!” “咦,可可。”那老者一愣,像是认得他。 时空静止了一般,千万道金色的闪电竟然被他全都停在了空中。 这是何等的修为,众人都看的一愣。 子墨先反应过来,脚下金光一闪,倏然出现在熊可可身侧,再一闪,便将他带回众人身边。 圆子大喊,“快躲进海里。” 她身上现出数条巨大的章鱼触手,一下子将众人盘住,全部拖入了海里。 岚又化身成一条巨大的鲨鱼,拉着我们迅速的潜入了海底。 这里的确就是东都,整座城都被淹在海水底下了,上面有一层灵力聚成的罩子,入城之后,却没有水。 几个人穿过海面,落到地面上,熊可可的眼睛仍吓的睁的圆圆的,呆呆的站在那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真是吓死我了。金色雷霆,我要是挨上一下,灰都剩不下。” 牛掌柜用手拍了拍他的头,“没事了,可可。” 牛掌柜问圆子,“圆圆姑娘,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 “这是巨鲲龙的防御领域,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搬这么大的一片海过来。” “这么看来东都真的是出事了。” 几个人加快脚步向城中走去。 子墨问熊可可:“刚才那老者降下金色雷霆时,我好像听到他在叫可可,他认得你?” 熊可可摇了摇头,“我可不认得这种人物,火月的雷霆才是紫色的,而且使用还要先念法诀,这个老头随手一挥,满天都是。” 走着走着,熊可可却停了下来,“哎呀,我想起来了。” 众人转头看他。 “我的火腿还在岸上。” 牛掌柜又拍了他一下,“那你回去救你的火腿吧。” 琴师和惠惠子把他们带入正厅,几个坐下后,才知道,这几天东都也遭遇了一场大战。 北都城主受万神殿真言长老的命令,率兵征讨东都。她本是北境狼王之女。牛帝当年对狼王有不杀之恩,她本不想为难海荷花她们,只是将东都围住了。 因派去迷魂谷解救牛掌柜的岚、圆子和拾花一直未回,海荷花也不想和她们再起战事。 她让朱雀东风带玄武百里和白虎无痕,悄悄去迷魂谷打探情报。这三人本是万神殿的守将,对万神殿更为熟悉。 临行前,海荷花对东风说:“你们从后门绕去迷魂谷,不可节外生枝。” 他们三人本已经绕出东都,东风看北都派来围城的军兵松懈,想要立个奇功,不顾白虎和无痕的反对,放了一把妖火,烧死三百多名军兵,又借火势冲入北都阵中,想要抓拿北都城主。 不想万神殿的真听长老也在阵内,伸手便抓了无痕和百里,只有朱雀逃了回来。 海荷花和火月只好出面向北都城主讨要这二人,北都城主倒也客气,笑着说:“你们杀了我狼族三百名将士,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也交三百名将士,我们斩杀后,便会放还他们二人。” 海荷花和火月回来后,长久无言。别说选三百兵士送去斩杀,就是选一个,她们也不舍得。 东风却愤愤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当夜,他独立一人冲入北都军中,胡乱冲杀一气,彻底激怒了北都城主,第二日,便将无痕和百里推到阵前,要斩杀他们。 海荷花冲出去救,却被北都城主挡住厮杀。火月又冲出去救,却被那真听长老用金色雷霆击伤。 牛掌柜疑惑道:“我们不是有子神吗?那万神殿的长老再厉害难道可以挡神?” 琴师惨然一笑,“当时子神看到那长老时,就让火月不要出阵。” “难道……子神会怕此界的妖怪?”牛掌柜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 琴师接着说:“那长老不是此界之妖,他是再来人,子神只是神灵,却无本体,被封在此界万年之久,所剩修为大不如前。” 再来人,飞升上界之后,因有牵挂,自降修为重返此界之人。 牛掌柜的眼中迸出火来,“那这个惹事的东风呢?” “逃了,他惹出了一堆事后,逃的无影无踪了。” 海荷花正和北都城主斗在一起,阵前的狼族军士挥起大刀,要斩杀绑在阵前的百里和无痕,火月心急似火,子神一眼瞥见北都阵中站着一个枯瘦老者,身上泛出金光,心想不好。 火月冲了出去,子神大喊一声“小心。” 万道金色闪电向火月迎面劈下,她在空中不停变幻身形,勉强避开眼前几道,却躲不开这所有的闪电。 子不语飞身迎上,空中一条白色巨龙盘旋,挡下了所有的闪电,但她只有神灵,却无本体,有几道闪电贯穿了白色巨龙,打到火月身上,一时之间,鲜血四溅。 金色雷霆,神执之电。 如果不是子不语先挡了一下,神威减弱了大半,火月怕是要陨落此处。 那真听仙人看到空中白龙,也是满眼惊恐,“此界竟有真龙神。” 他不敢怠慢,凝聚起全部神力,口诵真言,双臂非常缓慢展开。身上射出万道金光,衣服也臌胀的像气球一般。 他轻声念道:“天地万物之灵力,为我而来,为我所用。” 刹那风云变色,天地万物的灵力都化成白光,从四面八方汇入他的体内。 他又从怀中取出数颗金色种子,向空中一扬,便生出万株金色数丈高的巨草。 他伸手一指,“杀仙神草,助我困神。” 这些金色巨草迅速生长,向空中的白龙缠绕而去。 牛掌柜焦急问道:“后来呢?子神怎么样子?” 琴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们所有人身上的灵力都被那老者吸去,神智不清的倒在地上,醒来时都是一日夜后的事情了。子神和那老者都没了踪影,后来,花帅的三位海王共同施法,将妖海盖在东都之上,他们三位隐在海中,如果不是你们,谁也无法轻易进入这里。” 子不语和海荷花失踪了,火月受了重伤,现在在房中由高漫妮救治。 琴师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被东都之战,震惊的久久不语。 惠惠子悄悄地走到我的身侧,小声地问:“你的头发怎么剪了?” 鹤仙人一剑削去了我的束发,现在的头发只到耳边,所有的人都没发现,只有她注意到了。 我小声的回道:“鹤仙人干的。” 惠惠子一脸惊劫,“鹤仙人……当时,你一定也很凶险吧。” 熊可可突然一拍脑袋,喃喃说道:“我想起来了。” 牛掌柜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你又想你的火腿了?” 熊可可摇了摇头,“我想起来了,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小时候做过的梦,那个干瘦的老头,可能是我的师傅,他叫陆七两;那个狼王的女儿,如果我没猜错,她叫流光,是我在帝国学宫时的师姐。” 第140章 她是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遇到陆七两的 大家在正厅里安静的坐着,惠惠子悄悄地拿了件厚衣服披到我身上。 现在仍是冬末,并不暖和,我是凡人之躯,和那些不觉冷暖的妖怪不同,平时总是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现在我的体内有了万香珠,身体也不再受冷热的侵害,一直穿着单衣。 我没有告诉惠惠子,把衣服穿到了身上。 我并不想对她隐瞒什么,但小雪把体内的万香珠吐给我,也没法对她说。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不清楚小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我开始正式修行,才知道大多数的天灵地宝对修行者的修为要求极高,如果不能压制它,会被反噬。 她把体内炼制驯化多年的万香珠给了我,如果是新的,可能会将我烧成焦炭。 九姑娘来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她和相柳来了,她们到万神殿已经三天了。 她的变化很大,变得优雅端庄。近朱者赤,和相柳在一起久了,她早不是那个慕仙山上的那个爱笑的傻姑娘,她做的菜也摆的十分精致。 吃完饭,大家都没走。九姑娘收拾干净了桌子,她又煮了茶。 眼前的情况是,万神殿的真听长老我们打不过,但好在他全听北都城主的,先得有个人去说服她放了海荷花她们。 相柳开口说:“要不我去找找那北都城主,毕竟这万神殿是我家。” 大家都不同意,你几千年没回过家了,她认识你是谁。 牛掌柜说:“这里是你家,但你说了不算,还是我去吧,她是北境狼族,至少会给牛帝个面子。” 大家也不同意,你和狼王那几百年前的交情,他女儿不一定会认。 熊可可说:“要不我去,真听长老曾是我师父,北都城主曾是我师姐。” 大家都说好。 熊可可愣了一下,“你们怎么都不拦我。” 夜深了,大家听完熊可可讲述和这二人的故事。 牛掌柜说:“我觉得你去有戏,每次你遇到流光姑娘,都是她先开口,她可能喜欢你。” 相柳也说,“对,我也觉得是。” 熊可可也觉得是,每次他离开时,流光都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 牛掌柜悄悄地请九姑娘去炒了两大盘火腿,烫了三壶酒。 熊可可喝多了,拍着胸脯说:“这事就得我来,对付女孩子要懂她的心。” 第二天,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立行走,学着相柳的模样,也十分的风流倜傥。 他出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一脸怒气,“这个蠢女人,竟然嫁给了这个老东西。” 他嘴里的蠢女人是流光,她是个一眸春水照人寒的年轻女子。 老东西是他的师傅陆七两,他是个须发皆白枯如木的老人。 熊可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憔悴了三天,又冲出去找在岸边垂钓的陆七两。 熊可可向他问起流光,他上次只和陆七两聊了几句,这次他要见流光。 陆七两笑了笑,“流光还没起床。”他的笑暧昧不明。 熊可可心中酸了一下。 他想到了流光,她的脸在记忆里看不清楚,带着欲语还休的表情,一闪而过。 他记得那个流光在学宫时,总是光着一双脚。那双脚纤细玲珑,动人心魄。太做作,引人注意。私下里学生称她为“玉足仙子”,也有人称她“小浪蹄子”。 为了彰显个性,学生们往往会在学宫允许的范围内夸大修饰,有人不隐去头上的尖角,有人将眼角描红…… 但熊可可知道流光不同,与众不同,并非她的本意。 学宫每年会给学生免费发一身衣物,如果破损需要学生独立购买,那价格贵的离谱。他们的修行和比斗,最常坏损的就是衣服。流光上台比斗时,总会小心的把鞋脱下,整齐的摆好放在边上。 她的姿态优雅,让人觉得她在故弄玄虚,熊可可知道,她不过是爱惜她的鞋子。 如果不是不能光着身子,她可能会把衣服也脱下来。 每次学宫的考核,前十名都会获得一笔不多的赏钱,所有人都会用来请吃,只有她会去买一个钱一把的糖果,慢慢吃。她爱吃甜,家里的糖不够弟弟妹妹分,常常没有她的份。 她在来学宫前,拼尽全力斗败了所有的对手,狼王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她很想临走时想给家里留下一笔钱,但她也知道这个年纪要钱不合适。 她说想要一颗糖,狼王哈哈大笑,轻轻拍着她的头,“到底是个小孩子。” 边上的人都有些惋惜,她错过了向狼王许愿的机会,只有她自己清楚,让狼王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年,她7岁。 狼王让人制作了一颗巨大的糖,看她抱不过来,又贴心的为她插上了一根木棍。 她举着这颗巨大的糖,跟着狼王选出的三名侍卫,一路高兴吃到了帝都。 来了之后,她才知道,修行有多苦。 她和其他的学生不同,她不识字,常常被学官骂,一个人躲在花坛后面的角落里哭。 北境是一个凭实力才能吃饱饭的地方,在狼族,越是弱小,越要努力。 流光家在北境最偏远的矿区,一直过得十分贫苦,父亲曾是一名矿工,挖矿时被压断了两条腿,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母亲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十分单纯,对生活总是充满了天真美好的想象,她生了五个孩子,靠在矿区捡拾碎矿为生。 她听说流光被选去帝国学宫,笑着说:“你只要在学宫考第一,狼王肯定会认你当女儿。”流光哼了一声,“你这个傻女人,天天就知道做梦。” 流光不相信美梦,但她也曾对熊可可说过,如果能次次考第一,狼王会收她当养女。 这不是狼王给她的承诺,只是她那个单纯的母亲想象出来的梦。 毕竟岁月辛苦漫长,有个遥不可及的梦可以走的更远。 熊可可在花坛深处的角落里,第一次偶遇到流光,才知道学宫还有考试。 熊可可站在人群里,看流光在擂台上比完,她把脚拍干净,小心的穿上摆在角落里的鞋子。 帝国学宫的各项支出都是由熊族来出,熊可可说学宫的衣服卖的太贵,让老熊王每年至少给学生发四次衣物。 老熊王说:“你不懂,这是生意,学宫的学生非富即贵,每年送一身是我的义务,如果他们不爱惜,我当然要赚钱。”他没告诉熊可可,学宫的衣服,在黑市上价格能翻四倍。 老熊王说如果谁觉得学宫的衣服贵,你可以买给他,他希望熊可可能多结交一些学宫的朋友。用钱也可以。 但熊可可才是十三岁的孩子,他以为好女人不会要男人给的钱。 最后老熊王同意了,学宫的学生可以拿穿破的衣物去免费换新,每年再出一笔钱奖给第一名。 熊可可想了想,说:“前十名吧,她不一定每次都是第一。” 熊可可第二次偶遇到流光,她正站在学宫的门口哭,边上有人说,刚才有个从北境来的人,给她带信说她的母亲死了。 熊可可想过去安慰她。她的身边人来人往,十分冷漠,熊可可没有勇气走过去,他也沉默着低头走开了。 学宫夏季的擂台上,流光打死了对手。人群喊声雷动。 熊可可站在台下,目瞪口呆。他十分的愤怒,这个蠢女孩,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熊可可不知道自己能从学宫里学到什么。 在一个秋天的晚上,他爬上学宫的围墙。他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流光没穿有鞋,凉凉的站在屋檐青色的砖瓦上,她的鞋子,整齐的摆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壶酒,默默地看着北方。 熊可可走过去。 流光听到动静,转头看是他,便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他,“唉,陪我喝点。” 熊可可对她说,他要离开这里了。 她想挽留他,或者借一笔钱,但,欲语还休,只好一笑,“唉,可可,我叫流光,我们顶峰再见。” 熊可可不知道的是,那一晚,流光也要离开帝国学宫,她十分舍不得,可也没有别的路可选。去年,她的母亲死了,她的父亲瘫在床上,家里还四个弟弟妹妹,没有任何收入来源,那个从北境来的人,给她带了口信,是想让她回家。 在擂台上,她想赢,她需要这笔奖金。可对手却不认输。 她很愤怒,你赢了只不过是为了名次,而她全家在等这笔钱活命。 她出手重了点,打死了他。 她却又在学宫呆了一年,她的家却再也撑不下去了,十二岁的弟弟去当矿工,受了伤,十三岁的妹妹要卖给别人做妾。 她把学宫发的衣物全都卖了,买了一壶酒,独自坐在学宫的屋檐上,看风摇秋树,月影斑驳,一直支撑着她向前走的梦,也碎的一地都是。 她回到家乡,毁了妹妹的婚约,她本想做矿工,但矿厂不收女工。 她只好背起竹蒌,带着弟弟妹妹在矿区捡拾碎矿。 她这一生明明可知了,大概和她母亲一样。嫁给一个矿工,生四、五个孩子,教他们功法,也教他们做梦。 她是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遇到陆七两的。 第141章 正因为他什么也没经历,他才觉得充满了遗憾 陆七两看了看熊可可,疑惑地说:“你怎么才3品?” 熊可可老实的回答,“可能是我太懒。” “你吃了那么多神果,我又传了你法诀,你每日早中晚诵读一次,也不至于才3品。” “你传我法诀了吗?”熊可可挠了挠头,他只记得吃了三天果子。好像也教过法诀,但他早忘了。 “难道你忘记了?你不修习法诀还能一直活着?”这是轮到陆七两疑惑了,当时他吃了那么多神果,如果不每日用他教的法诀化解,早就气血冲心而死了。 “我前几年每天都又困又饿,只好不停地吃,不停的睡。”熊可可说。 “想不到竟然可以这样。”陆七两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飞升上界,但也不是什么都懂。 他走到熊可可身边,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二下,熊可可觉得一股热火,在体内连着爆炸了二次,眼前一片眩晕,片刻后,又神清气爽,天地也仿佛比从前明亮了许多。 他十分惊异,“老陆,你对我做了什么?” 陆七两听他称他为老陆,倒也不恼,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你体内的神果并未完全炼化,我帮了你一下,只不过我现在修为不如从前,只能帮你升到5品。” 熊可可想起惠惠子直升5品时,天地风云变色,他抬头看了看天,碧空万里无云,一派平常。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我就这么平常的升成了5品。 陆七两看他左看右看的模样,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人有三魂七魄,妖有四魂八魄,每升一品,魄、魂、精、神、志,都会再升一格……” 他说了很多,熊可可一句也没记住。等他说完,就抱了抱拳,“师傅,谢了。” 陆七两听他叫师傅,脸上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来,“你想见流光,明天来家坐坐吧。” 熊可可高兴的回来了,他挺着胸脯坐在厅堂里,慢条斯理的吹着手里的热茶。 牛掌柜焦急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你这次去,打听到子神她们的消息了吗?” 熊可可又吹了吹茶杯里浮着的茶叶,溜边吸了一口,然后放到边几上,笑而不语。 惠惠子走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快说,摆什么谱。” 熊可可站了起来,“你们看看我,有什么变化?” 牛掌柜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一脸惊异,“你怎么把头发剪的和遇仙一样短了。” “这样利索些,这不是重点,你再仔细看看,看出来了吗?” 熊可可5品了,我心里有些酸,牛掌柜咬碎了后槽牙,发出了真诚的祝福。 熊可可让惠惠子陪他明天一起去见流光,他说:“惠惠子,打扮漂亮点,让她看看我也不是没人要。” 惠惠子瞪了他一眼,“我可不要你。” 此时的流光和海荷花正坐在自家院子里喝茶,她的兵已经撤回了北都,只有陆七两每日去钓鱼。婚后男人的乐趣,不在鱼,在于有个理由不回家。 流光和海菏花不打不相识,尤其是聊到了从前。能听懂彼此。 她们坐在冬日暖阳里了,大家无话,海荷花仔细看她,流光看着她说:“我听说过你,妖海花帅,在北境有很多关于你的传说,我曾经渴望有一天能成为和你一样的女人。” 流光穿着红紫宽身长裙,双臂搭在桌子上,衣袖滑落露出一段手臂长着很细疏的汗毛,她身上散发一种味道,是一种充满了野性和热情的脂粉香味,她是狼族,眼神中有不甘不驯之气,她这样年轻,她的手这样光滑冰冷,海荷花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手。 “你少捧我,我还不是被你抓到这里来。” “我哪抓得了你,是你非要追来的。” 子不语去万神殿的内城了,有人要见她,陆七两对她小声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子不语就去了。 子不语一离开,流光和陆七两就撤了军,海荷花一路追过来,流光好声好气的招待她,实在找不到动手的理由,就在这里住了几天。百里和无痕也在这里。 流光问她,“你不回去,也不怕他们着急。” “让他们急去,我倒也想知道谁会来救我。” 流光捂嘴哈哈笑,她的牙好尖。雪白。她让人取了一颗万神丹和一身金色的衣服,要送给海荷花。 “这万神丹只有万神殿才有,能增长百年或千年的修为。” 海荷花一直困在6品,现在有这样的宝物,她不客气的收下了。 流光又拿起那件衣服说:“花姐,我觉得你皮肤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好看。” 这件衣服在她手里,瑞光一闪,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海荷花接过来,一丝凉意从手上传来,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你这城主,这么阔绰,随随便便就拿这样的宝物送我。” 流光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当年……”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不为钱而发愁的日子。 流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个外乡人买下了矿厂,改了规矩,想来捡拾碎矿石的人,按人头要交一个钱。 流光身上没有钱。她带着弟弟妹妹们来到街上。 在北境,北境又不是帝都。 矿区更是十分萧条。 离开帝都,有很多失落心情,有几个人在街上搭了一个台子。 北境是一个尚武的地区,人们搭台不是唱戏,只有比武斗法。 有人在台上吐出三条火龙,盘旋而上,直冲云霄,引得一片喝彩。 流光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多么美丽的功法。” “他们不过是肚子饿。”她的妹妹秋水说。 流光再看那些台上神采奕奕的修行者,就变得十分落魄,一个个风尘仆仆,衣服又脏又旧。 他们没变,是她观看的角度变了。 他们来矿区摆擂台,赢一场不过三五个钱,输一场却要多赔一倍。 秋水对流光阻止她被卖去做妾,一直耿耿于怀,在矿区十三岁的女孩嫁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流光去帝都待了几年,回来后,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 秋水要嫁的人,是她自己选的,就是那个买下矿场的外乡人,听说是个白胡子老头。 长了眼界,并不是说就有改变的能力。知道明天会下雨,可你仍然没有伞。 秋水今年十三岁。她觉得年轻的日子,已经很遥远了。她不修行,人生已经这么难了,为什么要活那么久。她没眼界,又不美丽,她从未走出过矿区。 普通比较好。生活简单就是好。知道的越多,会觉的生活更苦。 她那一双眼睛,仍然孩子一样清澈,但却像是看穿了一切。 与她对视,流光沉默不语,心中焦躁莫名。 她们的父亲曾经也有眼界,他去从军,去过好多地方,可他跟随的不是狼王,而是牛帝。牛帝败了,他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北境,只好去矿区卖力气,在矿井里搬运矿石。矿井塌陷后,救出来一直瘫在床上,一开始还看的开,现在恨天恨地,恨不得全世界和他一起灭亡。 她的家像是摇晃在暴风雨之中的一片树叶,随时都可能落下。 别人家父亲死了哭天抢地,流光却觉得十分平静,像是放下了一付压着她的重担,她徘徊在矿区的山林,看风晴雨霁,平林烟暝。她把破房子卖了,置办了一副薄木棺椁。她的妹妹秋水跟着那些摆擂台的流浪艺人跑了,她带着其余的弟弟妹妹们住在矿厂边上废弃的矿棚里,她咬着唇,对自己说:“为了穷苦流泪,最不值得。” 一切都会好的——她越来越像她的母亲,开始做白日梦。 时光过去,曾经种种意难平,也不过是回想时口中的一声轻叹。 但无法磨灭。只有生命的终结才能抚平。 他很老了,不仅是岁月长,他本是天地初开时,残存的一丝混沌之气,而且也长的老,他凝成血肉时,花的时间也十分漫长,以至于他修炼成形的本体也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北境的矿区在没有发现灵石矿之前,本是一片极寒的之地,常年覆盖着皑皑白雪,只有鹿族和鹤族生活在这里。 所有的混沌之扡化形飞升之后,只有他却被困在地下深处。甚至没有成形。 几块灵石恰巧围成了一个结界,把他困在了中间。 直到某天,一个莽撞的矿工挖到了这里,取下了一块灵石,无意中打开了这个结界,他一下子冲了出来,整个矿井塌陷下去,所有矿工都被埋在了里面。 他出来后,几乎杀光了所有的鹿和鹤,用他们精血,凝成了自己的六魂十四魂,化形后飞升上界,之后,便被派去看管一片药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正因为他什么也没经历,他才觉得充满了遗憾。 第142章 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 陆七两偷偷地溜回了此界,他想要弥补些什么。 整个北境都见不到一只鹿和鹤,鹿族和鹤族几乎被他杀光了,剩下的也都四处逃离了。 他离开了北境,在路上遇到了去帝都的小流光,他隐身跟着她们,一路同行。 在帝国学宫的门口,熊可可却看到了他,这让他大感惊奇。 他用老熊王给的几箱灵石,帮散落在帝都和各处的鹿族和鹤族重新购置了领地,并帮他们渐渐兴盛起来。 这些新鹿和新鹤和北境的鹿和鹤毫无关系。 陆七两说,即便我是神仙,我也无法补偿我伤害过的人,我伤害的是前者,却只能补偿新人。 这大概是他的歉疚。 有些虚伪,也十分矫情,因为他是施害者,不是受害者。 曾经,他没有形体,犹火之燃烛,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 他只能不停的杀戮,生活在矿区的鹿族和鹤族遭了殃,几百只,几千只,几万只的鹿和鹤,被吸光了身上的精血。他终于汇聚成了形态。他能飞升上界,此界亦无敌手,他却又回来,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他也清楚,无论他对现在的人再好,他伤害过的人也无从感知。 几年后,他又回到了北境,买下了那片曾困住他的矿区。 想要探寻是谁把他救了出来。 这时,流光也回到了北境,她16岁,父母都去世了,她每天打几份工,养三个弟弟妹妹。她还有个妹妹叫秋水,13岁,十分叛逆,跟镇上那些搭台卖艺的流浪修行者跑了。 流光断断续续的找了几个月,报了官,也四处张贴了告示,但没有丝毫音讯。 秋水大概已经离开了镇子,或者离开了北境。 毕竟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流光不能一直找下去,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变成了祈祷,希望外面的世界能对她的妹妹好一点。 天刚亮,她用凉水洗了头,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昨晚一夜没有睡,李员外的儿子娶亲,人手不够,她去做打杂,一直忙到天亮,早上她摇摇摆摆的回到家,弟弟妹妹还没醒,她煮了一大锅粥,洗完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要准备去镇上的酒馆里打杂。 门被推开了,秋水站在门口,她瘦了好些,脸色青紫,嘴唇裂得流血,有一只眼睛肿成一条缝,像是挨了打,形状都不大清楚了;头发又脏又乱,枯黄的像一个鸟窝。 她怯生生的站在门边,衣衫褴褛,光着一双脚,背着一个拾荒的大袋子,里面装着一些她拣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流光咬了咬嘴唇,没让眼泪流出来,她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不十分用力的在她身上拍打几下,“还敢不敢往外跑了。” 秋水这样瘦,她的胳膊竟然可以一手握住,她十分地虚弱,一下子倒了下去,低低地说了句,“姐,对不起……” 流光一把把她拉起来,“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本想再骂几句,却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在外面几年,回来后长了本事,也有了见识,我也想出去看看。” 只要能离开这里,随便哪一种生活,都比这里好。 她曾经这样想过。 流光捧着她的脸,“你真傻,你什么都不会,出去能做什么?” 秋水仰着脸,微微张着唇,说:“说的是,但我不想在这里穷死。” 她的另一只睁开的眼睛里有一片雾,一片迷茫。 流光看着她的眼睛,不禁想到了自身的将来。她从帝都回来之后,不再去想将来。反正也没有将来可言。 流光轻轻拍了一下她,“想那么多只是自寻烦恼。” 每个人都会经历风雨。每个人都会成长。 她帮她洗了脸,洗了手,又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便招呼还在睡的弟弟妹妹起床,“锅里有粥,你们分着吃,我得赶去镇上的酒馆上工了。” 镇子离矿区很远,流光每天很早就得出门,回来已是半夜。 流光出了门,又折回去,把昨晚赚得的10个钱交给秋水,“你休息好,去矿区的集市买点米和菜, 晚上我回来一起吃。” 晚上,流光回到家,秋水又走了,背走了她那个拾荒的袋子,还有流光所有的10个钱。 流光疯了一样,抱起炉子上的瓷锅摔碎,又跺了几脚,冲出门去,狠狠地骂了几句。 她住在山中废矿区的棚子里,周围没有人家,她的几句怒骂,惊起数只寒鸦,空中一轮残月,鬼魂一样的看着她。 流光再次见到秋水,是一个正午。 镇上的酒馆生意一直不好,终于关了门,她一时失去了生计,每日废矿区附近的山上寻些野味回去充饥。 她追着一只野鹿,跑向一个旧矿井时。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响,流光惊恐的向上一看,一道金色闪电从烈日中贯穿而出,直直劈向那只野鹿,那野鹿被闪电击中后,在地上翻了个滚,蹿入了矿井中。 流光心想,“我几天没找到吃的了,好不容易碰到只鹿,老天也和我抢。” 她也追进了矿井里。 矿井里的岔道很多,她搜寻了几处,终于听到几声喘息时,她飞奔过去。 结果失望地看到了个白发老者,她问:“老头,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鹿?”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 “老头,你怎么会在这个废矿井里?” “这里整片地都是我的,我想在哪就在哪?” “老头,你受伤了?” “此界谁能伤得了我。”白发老者哈哈一笑。 流光看着他,不说话。白发老头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腿出不了少血,裤子都被染红了。 他又哈哈一笑,“这是……我故意的。” “唰!”的一声,流光抽出身上的刀来,目光冰冷,“老头,你就是刚才那只鹿吧?” 白发老者“哎哟”一声坐到地上,揉起腿来。 他就是陆七两,他说,他本是上界的神仙,隐藏修为来到此界,是为了了却从前的一些心愿,在此界待了几年,时间太久,被上界发现了,刚才是神鸟金乌想要追拿他。 “我不是斗不过他,只是不能和他斗,斗赢了他会引更多人来。” 流光冷笑一声,“如果你真是上界的神仙,那回去就是了,此界有什么可留恋的。” 陆七两说:“我刚买下这一片的矿厂,富贵的日子没过几天,就要上去看守药园,我当然不愿意。” 一听此人就是矿厂的新主人,流光收起了刀子,“可惜你的修为,此界已容不得你。” “办法倒是有,我只要舍弃一些修为,便可留在此界,但这些修为我不想白白浪费,本想遇到个有缘的女子,与她结为夫妻,便将这些修为转授给她……”陆七两一边说着,一双眼睛打量着流光。 “呸!你这个老光棍,你的话只能骗那些没有见识的女孩子。”流光一脸不屑。 “我有钱,即使不相信能得到我的修为,也能得到我的钱,谁嫁给我都不会吃亏。”陆七两争辩起来。 “呸!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要祸害天下的女子,谁会想信你的鬼话?”流光一怒之下,又把刀拔了出来。 “我相信。”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瘦弱的女孩从矿井的一个岔道里走了出来,是秋水,自从她又从家里逃出来后,这些天,一直躲在这个废弃的矿井里。 流光看到她,一时爱恨交加,她这个半大不小的妹妹,一身都是逆鳞,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 第143章 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打擂的事吧 海荷花没有家,但带过兵,知道那些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最能惹祸,她不禁好奇问道:“那秋水妹妹现在在哪里?” 流光面色变的凄凉,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仰面看天,轻轻说道,“她在这里。” 是夜,月色皎洁,有鸟惊飞。 流光转头看到海荷花一脸疑惑又轻声说道:“她离开了北境不知去了哪里,希望外面的世界能对她好一点。” 海荷花又不解地问:“那你为何嫁给了……陆仙尊?” 流光自嘲笑了笑,“关于爱情,你期待的是鲜花,到头来得到的往往不过是一个归宿。” 她的话答非所问,却又像是回答了所有。她摆了摆手,站起身来,送海荷花回房休息。 春天就要来了,远外的河传来“咔咔”的冰层碎裂的声音。 临别时,又笑着对海荷花说:“愿你能,所嫁即所爱。” 海荷花闻言低头一愣,这许多年,她南征北战,从未当自己是女人,更未想过会要嫁人,正犹豫该如何作答,再一抬头,流光已经踏着清凉的月色走远了。 海荷花方才感知,世间最美艳的,莫过于苍白的月色,冷月不语,临花照水。千万年引多少痴男怨女随风而逝,巴山夜雨里剪不尽的西窗烛影。 流光的话,像是在海荷花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从此生根,她静静地站在黑夜里,倚着门,像倚着一个人。 夜风轻轻地从脸颊划过带着冬日远山的融雪时松柏的淡香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情节涌上心头悠悠的某种不可触摸的伤感油然而生曾经我以为生命是一场挑战最终必将我埋藏从此我将更加冷漠我改变不了命运但命运也改变不了我也许人生中反复出现着的短暂的温暖和快乐不过是面对它本相的一种逃避只是我们老去时可以一再回味的温柔的牵挂我平静的表情下面起伏的心依然如海妖挥动着嗜血大剑破风怒啸。 晚饭过后,熊可可来找我,现在我和他都有单独的房间,我正拿着黑色的雷云剑,在房间里练习鹤仙人教我的剑术。 这把雷云剑经鹤仙人从我体内取出后,变得又细又长,握在手中十分不便。可我没有灵力,那个古神符又被真言仙人抢去了,如果再将雷云剑隐入体内,遇不到识得此剑的人,无法将其取出,就一直背在身上。 熊可可一进来,伸手就把雷云剑夺到了手里,“你一个凡人,天天拿一把神器,如果不是在花帅的军营里,你不知死多少回了。” “黑雷云是小雪的,已经认主了。” “神器就是神器,即便是认主了,也有许多人抢。” “把黑雷云还我。” “好兄弟,借我用用,我明天去流光那儿,回来就还你。” 熊可可说完转身就跑,我追出门,他早就不见了踪影。 熊可可背着雷云剑去找惠惠子,“惠惠子,你明天一定打扮漂亮点,和我一起去见流光。” 惠惠子正在房中修行,被扰的一阵心烦,没好气的回了一声,“滚,我不去。” 睁眼看到熊可可背在身上的雷云,疑惑地问:“遇仙的剑,怎么在你身上?” 熊可可笑着说:“他借给我的,明天我带着它,再带上你,去北都抖抖威风。” 惠惠子正色说:“这可是神器,如果你弄丢了,死一千次都赔不起。” “放心吧,丢不了,我5品了,这神器在我身上,比在遇仙身上保险的多。不信你来抢抢试试。” 惠惠子不语,伸手一掌,把熊可可拍的飞出去,在院墙上撞出了一个“大”字形的窟窿。 第二天,傍晚。 熊可可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身上的雷云剑也没了。 海荷花带着白里和无痕也回来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也垂头丧气的跟在他们后面。 惠惠子焦急的迎上去,“剑呢?” 海荷花叹了一口气,“被流光给扣下了。” 牛掌柜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熊可可说道:“这可是神器,她不是你师姐吗,怎么会夺你的剑?” 熊可可头低着,小声地说:“她不是我师姐,她不是流光,我不认识她是谁?” 海荷花怒视了他一眼,“你还说,人家是不是流光,陆仙尊能不认识自己的老婆吗?” 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正是陆七两。 今天,他带着熊可可去了北都,吃茶饮酒,聊些旧事,本来一切顺利,可熊可可偏要说那女子不是流光,结果惹恼了她,她扣下了雷云剑,并扬言三日后,在北都摆擂,能有人打赢她,才能取回此剑。 陆七两本想替熊可可说几句好话,圆了此事,却被她一起赶了出来。 熊可可一脸的固执,“她真不是流光,我不可能记错她的长相。” 海荷花说:“女大十八变,你少时与她相识,现在都大了,和从前有些不同也正常。” 熊可可说:“流光右眼角有颗朱砂症,她可没有。”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转头看向陆七两。 陆七两说道:“我是在一个废弃的矿井里遇到她的,她说她叫流光,至于是不是可可的师姐,我是不知道的。” 海荷花又说道:“你和她的相遇,我听她说过,当时,还有一个人,是她妹妹。” 陆七两说:“那矿洞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 听他这么说,海荷花一下子愣在那里,“不可能啊,流光的妹妹叫秋水,还有其他三个弟弟妹妹。” 陆七两摇了摇头,“她的确有三个弟弟妹妹,但在我遇到她时都饿死了,她有个姐姐,听说是杀了瘫在床上的父亲,逃到外面去了,不知所踪。” 海荷花听他这么说,脸色变的煞白。“你说的,和她说,不一样……她也许真的不是流光,是秋水。” 熊可可也附和地说:“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记错?” 惠惠子上前,猛的一掌,把熊可可拍的深深嵌入了地里,“她是谁有什么关系,遇仙的神器被夺了,你还在这里争这个。” 牛掌柜找来一把铲子,把熊可可从地里挖出来。 “争这个没有用,正好陆仙尊也在,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打擂的事吧。” 第144章 这些,可都是不得了的法宝 关于修行,熊可可有很多疑问,但一直找不到答案。 他说他对修行保持着理性与克制,就像是故事里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少年那样蔑视科举,瞧不起功名富贵。 他嫉世嫉俗,或许,只是因为他懒。 他嘿嘿干笑着来找我,推开门进来后,坐下去,又站起来。 我不想说话,盘腿坐着,双眼紧闭,假装在修行。 他在我身前转了几圈,实在无趣,转身向屋外走去。我心想,他终于要走了。 他却又转过身来,“黑雷云被扣在北都了,你不会怪我吧?” 刚才我真不该喘气,现在,我只好睁开眼睛,“不怪你,怪谁?” “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我说她一定不是流光,她就赶我们走, 我们离开时,她又认出了黑云剑来,她说这把剑是小雪的,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说这是小雪给的,她眼中冒出火来,谁会把神宝送人,她把剑夺了去……” 我说:“小雪没有给我,她只是借我防身,我还没来的及还她。” 熊可可叹了口气,“你一定有办法取回来的,对不对?” “我连修为都没有,怎么能取的回来?” “也是,子神也不在,你知道子神去哪了吗?” “秋鸿曾对我说过万神殿有条通往上界的密道,轩辕甲曾来找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子神去找的人和这条密道有关。” 熊可可一脸惊讶,“这你都猜的到?” “难道我猜对了?” 熊可可点了点头,“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陆七两现在住在熊可可的屋子里,熊可可问了他许多事,其中就问了子不语的去向,陆七两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罗刹鸟是万神殿的三殿长老。” 罗刹鸟又被叫做神鸟金乌,可以上下三界穿梭,可以诛杀私闯下界的。 熊可可又问:“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姑娘?” 陆七两被他问的一愣,便想起第一次见到流光,竟然有些胆寒,那天他被神鸟金乌逼到一个废弃的矿井内,在幽深的矿道深处,传来低低的呻吟声,他循声向里走,在一个角落里,倒着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女孩,边上有个小水坑,滴滴哒哒接着从岩壁上落下的水。 听到有人来,她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双目冰寒,矿井幽暗,四周很静。她枕在一个拾荒的袋子上面,像一盏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微弱烛火。 她慢慢地伸手抓住了陆七两的裤腿,十分微弱的说,“救我。” 陆七两把她带回了家,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有力气下床行走。 他带她去镇上唯一的馆子里吃饭,她的胃口不错,心情也好,她点了烤鱼、烤鸡、家乡小炒肉、炒鸭血、肉汤圆和酸汤肥牛,她小声地问,你身上带的钱够不够,陆七两点点头。 她又点了份油焖茄子,她说,这是给你点的,你看上去像是吃素的妖怪。 陆七两用筷子,她用手抓着吃,她还是那样瘦,有着少女时代独有的清纯,面色很静。 陆七两悄悄的看了看她的侧脸,鼻子挺直,粉色的面颊,红色的双唇。 她如春日的晨露,清新柔美。 流光说将来有钱了要去北境的狼都吃那里的烤全羊,镇上有人曾去那里吃过。 陆七两说真正好吃的东西要去人界,一只羊有上百种做法。 她一脸疑惑地说,你说的好像你去过人界一样。 陆七两说,当然去过,还住过几年。 她低下头,一直没再开口,她没去过人界,也没去过狼都,甚至从来没有出过矿区的小镇。 后来,他们又去镇上饭馆吃过几次,直到有次,陆七两在矿厂没有回来,她独自去,店里的伙计问她,这次你爷爷怎么没有跟来。从此后,她再也没有去过这家饭馆。 她一直不相信陆七两去过人界,没有妖怪可以在人界住好几年。 陆七两说我是神,她也不信,她以为陆七两喜欢她,所以才在她面前摆阔,而且还说大话。 后来,她开始帮陆七两打理矿厂,陆七两之所以买下矿区,并没有什么目的,只因为这曾经是他的家。 矿工却欺他是个外乡人,又是一个面善的老者,常常出工不出力,矿厂的收入一天不如一天。常常要将家里的灵石兑成钱,给矿工们结算工钱。 矿区的矿井不是富矿,开采不到天然的灵石,里面挖出来的矿石需要反复的提炼。 一天夜里,流光挑了一块灵石敲碎。选出几块,悄悄地扔进了矿井里。 几天之后,镇上便传出来,有人在矿井里挖到了天然的灵石,并偷偷带出来卖了,发了一笔小财。 但矿工们却守口如瓶,只是每天挖的更卖力了。 流光每隔几日,都会在矿井里扔一些灵石碎片,矿工们越挖越卖力。矿厂开始赚钱了,流光也不一个小气的人,她把赚到的钱和矿工们七三分,那些没有挖到“天然灵石”也变的有钱起来。矿工有钱了,整个镇子也日渐热闹起来,又新开了两家饭馆,最气派的那家饭馆里有卖烤全羊,这是流光开的店。 陆七两笑着对熊可可说:“她每天精神清爽,打扮得体,会赚钱也会花钱,在镇上开饭馆、布店和粮店……年纪不大,在人前说话却常常板着一张脸,十分的成熟稳重,无论是谁对她都敬重三分,她很聪明、很美丽也很勇敢。” 熊可可却说,“她不是流光,真正的流光你也见过,我在帝国学宫遇到你时,那个举着一颗大糖果的女孩才是流光?” 陆七两想了想,却说他也不知道,如果你对一个女人无所不知,就无法娶她了。 正因为不知道她,她永远充满了魅力。陆七两老脸一红。 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做人留一分,给对方也是为自己。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熊可可开门一看,原来是水母水镜。她仍是平时打扮,一袭月白色长裙,一束锦纱缠住双眼。她知道陆七两住在这里,是来探访一下。 海荷花回来后,就把军中的大小事务交给了水镜,更是嘱咐要招待好陆仙尊。她服下了流光送的万神丹,闭了个七日关,看看能不能突破6品。 陆七两和水镜客套了几句,被她那芳华绝世的气质所吸引,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熊可可要了些酒菜,把她送走了。 不一会,水镜便带着九姑娘一起来了。九姑娘做的一手好菜,自她来到万神殿之后,便主动接管了厨务。 她和水镜摆好酒菜,熊可可急着想听流光的故事,便请她们离开了,陆七两却一直把她们送到小院的门口,人走远了,他还站在那里盯着背影看。 “可可,你们这里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陆老头,你还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你不怕被你老婆知道。” “怕,当然怕。”陆七两呵呵笑着,坐到桌前。 熊可可陪他喝了几杯,他也只喝七两。花看半开,酒饮微醺,刚刚好。他倒头睡了。 熊可可却睡不着,就来找我。 “遇仙,你说那个陆老头是真不知道他老婆不是流光吗?” 我仔细想了想,“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不介意罢了。” 熊可可突然大笑,“你说的对啊,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舍本求末,我的去修行了。”他站起身,又转身对我说:“你的雷云剑,我会取回来的。” 人欲就是天道,修行不过是为了欲望。无论是日月同寿,或是战力滔天。 世人修行皆是为自己所求,若是无欲,何为修行。 但这些只不过是细枝末节,修行才是根本。 每个人都有他的执念。 熊可可的心里有一棵树,他一直在想树长成后,是做房梁还是当柴火。 现在熊可可不再有执念,他不想了,他就是那棵树,只想如何长大。至于能成为什么,并不重要。 他甚至想起了,小时侯,陆七两教他的九字真言。 送他走时,对他说:“穷理尽性以成天命,全命保生以合神道。” 他回到房间里,把陆七两从床上推醒,“陆老头,你有没有什么法宝,或者厉害的功法,传我一些,毕竟我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徒弟。” 陆七两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法宝我不是给过你吗,功法我也传过。” “你传的功法我早忘了,但当时我年纪小,法宝我没要,只要了一个树上的桃子。” “不是还有三根胡子吗?” “那算是什么法宝?” “这四样东西还在吗?” “在……桃子已经吃了,只剩一颗桃核。” 陆七两翻身从床上下来,坐到桌前,让熊可可先给自己倒了杯水。轻声说道:“这些,可都是不得了的法宝。” 第145章 遇仙,我今天很高兴 陆七两说的这四件东西,熊可可一直随身带着。 熊可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宝物,少年时的他总觉得昏昏沉沉的,但一闻这桃核上的细微甜香,却能缓解不少,于是用那三根银色长须编成了细绳,绑着那颗桃核,一直带在颈上。 熊可可解下来后,递到陆七两的手里。 陆七两双眼火热,看着手里的几样东西,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熊可可不解的问:“你胡子有那么多,这三根有什么好的?” 陆七两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我,和当年能比吗?” 他本就是天地初开时的一团混沌之气,这三根胡须是他飞升后不久,被熊可可扯断,既是神体,又是灵物,其中蕴含着的混沌之气精纯无比,随体成形后,一直束于胡须形态,未能显出天地神宝的异象。 陆七两用四面八方阵将整个院落都牢牢的封印了,“此番我要将此物炼制成神器,不知要搅出怎样的动静来。” 他想了想,又不放心,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葫芦来,小心的揭去封印,念了一道法诀,一阵阴风,七道金光从葫芦中飞出,化成七条金色的鳌鱼,他们一出来,便恶狠狠地向陆七两扑去,口中狞叫道:“姓陆的,拿命来。” 陆七两倒是不慌,手一扬撒出数颗金色草籽,刹那便长成数株金色杀仙草,将这七条鳌鱼紧紧地捆住了。 陆七两挥手一掌,将领头的那条鳌鱼打的皮开肉绽,“老老实实的给我去护阵。” 那条鳌鱼不怒反笑,“陆老头,你为了逗留此界,修为降了这么多,我们兄弟七人,神体虽被你炼化,但神魂仍在,只要吸足精血,重新化形就能重返上界,而你此生却是无望了。” 另几条鳌鱼也纷纷附和说:“就是,就是,自古私闯下界者,只是化身。” 陆七两不再言语,左右开弓,把这七条鳌鱼打的不敢出声,“如让外界现出任何异动,我就销了你们的神魂。” 他收了杀仙草,遣他们隐入阵中,牢牢地抱住了各处的阵脚。 陆七两带着熊可可回到屋内,关好门窗。 熊可可问陆七两,“那七条鳌鱼,不像是此界之物,上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陆七两谈谈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那年的红花已化做次年的春泥,那些往事也散成凡间的风尘。 他回到此界,没用化身,再想回去岂止千难万难,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在静谧的房中,陆七两闭目凝神,汗水如豆般从额头渗出,沿着脸颊缓缓滑落,身上蒸腾起氤氲的白气,炙热的罡风阵阵袭来,吹的衣袂呼呼直响。 熊可可静立在他的身侧,看他祭炼那三根银色长须。 上界,天河某处,几位游神突觉脚下一阵悸动,三道银光刺穿长空,一闪,便又消失不见。 “有人飞升?”“去看看。”“……” 陆七两长舒一口气,抬手擦去额头的汗,双眼盯着浮在眼前的三根银色的长须说道,“成了,可可,快过来……” 他连叫几声,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回头去看。 熊可可已经被震昏在地上,眼睛、鼻子和耳朵里都流出血来。 陆七两从怀里掏出一枚绿色丹药,塞入熊可可的嘴里。 片刻之后,熊可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站了起来。 “师傅,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只觉得浑身一震,像被一股巨力压粉了一样,便昏了过去?” 陆七两并不回答,而是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张嘴说:“去!” 三道银光射穿熊可可身体。 熊可可“哎哟!”一声,又倒到地上,“陆老头,你要干什么?” “那神器吸取了你的精血,已经认你为主了。” “如果它不认我为主呢?” “那你刚才就死了。” 熊可可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在身上摸了摸,竟然没有丝毫伤痕,转头一看,刚才贯穿了他身体的三根银须,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了红色,仍停在空中,不时闪出血色雷电,嗡鸣不止。 他一脸惊喜,“师傅,这神器叫做什么名字?“ “你的神器,我怎么知道叫什么名字。” 熊可可盯着那血红色的长须,嘴里轻声说道:“这神器如此细长,不好抓握?” 他话音未落,那血色长须顿时化成碗口粗细的长棍,他抓起眼前一根,随手一挥,一道血色雷电击出,正打在墙壁之上。 整处院落,瞬间化成飞灰。 熊可可一下子愣住了,“这……” 陆七两说道:“这不是你那神器的威能,只是我刚才炼制时,已将此处院落震成粉沫,被你这雷电一触便溃散罢了,快收起来吧,我们再寻处院子住下。” 熊可可一抖,便将三根血色长棍收入体内。 四面八方阵中,抱住各处阵脚的七条鳌鱼,也是被震的面如土色,见陆七两现身,张口说道:“陆老头,你刚才鼓捣何等神器,我们兄弟七人一身的修为,如今所剩只有从前的五、六分,竟无法挡住,有三道神光冲入了上界,你可不能怪我们。” 陆七两微微一笑,又把葫芦掏出,将他们七个收入其中,盖好后,又小心的贴了封印。 他收了法阵,带着熊可可,在边上又找了一处空着的院落。 熊可可问道:“师傅,我的那枚桃核呢?” 陆七两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那枚桃核,你送我吧。” “好,那就送给你了。” 陆七两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一脸惊喜,“这可不是什么桃核,这是那通天宝树所结之果,你看到是桃子,在别人眼中未必是桃,想要摘取更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你让我自己摘取,不知此树在你眼中是什么?” “也是桃树。” “那你看护那片药园,为何不也摘几颗桃子?” 陆七两轻叹一声,“那棵桃树在我眼中,只有桃花,没有结果。” 两人入屋坐定后,陆七两传了熊可可万雷诀,又将引雷阵传了他,“你这身躯不死不灭,可引雷电加身,如有神兵降临。” 传授完了功法,陆七两便选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布了法阵,去炼制那枚桃核去了。 熊可可在院中修习了几个时辰的万雷诀,终于在手中凝出一道白色雷电,他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又将体内三根神器唤出,将熊家的棍法舞弄了一遍。 整个院落内,电闪雷鸣。 天色将明未明,他又闯到我的房内,“嘭!”的一声撞开门。 他便跳坐在床上。满面红光,一身焦糊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被火烧过,满头满脸都是灰,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和他在花街时,坐在猪老板烤肉店里的景象,架子上的炭火正旺,上面的肉串被烤的滋滋响,他被炭火烤的满面红光。 我突然觉得特别的伤感,静静地看着他。 他笑着说:“遇仙,我今天很高兴。” 第146章 我用这颗神树种子,为你截取一线生机 熊可可把我拉到院子里,“退后,抱树站好,一会可不要被我吓坏了。”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木讷的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抱住了院中的一棵大树。 他又笑着说:“你也不用太害怕,我收着点,只使个一分、半分的神法让你看看。” 他向后一翻,跳到空中,轻啸一声:“神宝,来!” 狂风突起,血海漫天,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扑天盖地。 三根碗口粗的血色长棍,出现在熊可可的背后,上面缠绕着数道血色电光,隐隐有雷鸣之声。 此时,旭日渐升,红霞满天,熊可可飞在空中,身形高大,真就如凶煞恶神一般。 他虽早就提醒我了,我仍被吓出一身冷汗,抬手捂住口鼻,“好大的血腥味!” 熊可可定在空中,双目微闭,口中轻念:万方雷神,呼之即至,金光速现,迅电雷霆…… 请神咒。 俗话说,修为不够,请神来凑。 这是我在妖界第一次见有人用请神咒,这本是人界的大宗门常用的功法,只有宗门内有先祖,先师飞升后,才用的了此咒。 我没有灵力,只能隐隐看见,无数道金光从四面八方汇到熊可可的身上,在他身外汇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的虚影。 熊可可微微一笑,伸脚轻轻一点,“电来!” “噼啪”一声,一道闪电划过长空。 一个赤红的大阵,在他脚下缓缓展开,引出一片雷电。 他口里小声说着,“这么大差不多可以了,收点。” 他把脚向后收了收,大阵向后缩了几分,只罩在我住的院落上方。 他在空中一拧身,电光一闪,便飞到极远处,我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 片刻之后,我又听到裂空之声。 瞬间,他又回到了我的面前,带着一身的焦糊味,身上的衣服被闪电打的更加破烂,还冒着缕缕白烟。 他得意万分,笑着对我说:“遇仙,怎么样?” 刚才那一会,他向我展示了他的神器、引雷阵和万雷诀。 “遇仙,这可是神仙功法,要不要你熊哥教你?” 熊可可说着,身子一抖,飘在背后的三根血色长棍,化成了三道红光隐入体内。 我摇了摇头:“我还不想死,这是神功,我可没有你那么强悍的身体。” 神功对修行者的修为体魄要求极高,听说是8品之下,擅用神功会身魂俱亡。 假如说神功是火,那施术者的身体至少是铜铁,要不然,不仅施展不出神功的神威,反而被它烧个干净。 而熊可可不过5品,不仅施出了万雷诀,更将天雷引到身上,虽然这二门功法,他刚入门,所现威能不过皮毛,可这雷电劈在身上,却只将衣服劈烂,他的身体确实不凡。 他故作沉吟了一下,嘿嘿笑着说:“你看我,怎么忘了,你是凡人之躯,学不了神功,否则会心智尽失,灵魄皆灭。” 看着他那一脸贱样。 我冷冷地说:“我本来就没有灵魄,灭什么灭?” “要不我送你一根神器,惠惠子一根,你一根,我一根,我正好有三根。” 我心头一震,这可是神器! 人若无欲,神仙难安。在修仙界立命安身的本事,不是拿刀,就是拿碗,打的过就抢,打不过就求。 当年慕仙山上一块3品灵石,就能引的众人抢的头破血流,一片古龙鳞出世,还未铸炼成器,只能算做神宝,就死了那么多人,上官慕仙至今生死未知。真言仙人为了抢我的宝符,连整个南都都不要了。 而熊可可却肯将神器送人。 这样的人,我有幸曾遇到过三个。 一个是牛掌柜,要将古龙鳞送给惠惠子,她与此宝相辅相成;一个是小雪,她把黑雷云借我护身,虽说是借,她也没让我还。 我摇了摇头,“假惺惺的,你的神器早都认主了吧,怎么给得了别人?” 熊可可拍了拍我的肩,“这你就不懂了吧,像我等修为之人,只能使出神器的威能不过十分之一,即便神器就是认我们为主,上界之人也能将它洗去。” 我听的一愣,这个我真不知道。 在修仙界,各种神器、神宝一直都是谈资,但大多只是各种流言,大多数的修仙者一生都没见过,更不用说怎么用。 神器需要认主,还是子不语教我的,能够洗去,这是第一次听说。 熊可可看我一脸疑惑,“我师傅说的,肯定不会错,而且,他还说,神器还可以觉醒神智,能和契主一起提升。” “想什么呢,觉醒我倒是听过,那得修为9品,洗去契约,那也得有神仙才行。” “我们不是有两个现成的神仙,子神和我师傅。”他抬头看看天色已亮,便伸手拉我,“走走走,我们去找惠惠子。” 果然是,他心里第一位的是惠惠子。 他先来找我,不过是因为天还没亮,不敢闯去惠惠子那里。 到了惠惠子那儿,熊可可又在院内把刚才那些又表演了一次。 这次他表演地更卖力一些,那引雷阵虽然仍是只有院落大小,他却费力又在上面叠了一层,结果引来的天雷更加暴烈,将他上身的衣物灼烧成了灰,露出一身肌肉,铁塔一般。 我仍不想要他的神器,“你的神器好是好,但杀气太重了,你把它一展现出来,我看到一片血海,血腥味浓的睁不开眼。” 惠惠子也不要他的神器,“如你所说,这只不过是你师傅的三根长须,却是一片血海,他杀过多少人啊?”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只要不是天神,通过修行飞升上界的,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了血。 熊可可收了神器,“好吧,你们不要就算了,以后别说我有好东西不分给你们。” “什么好东西,我要。”牛掌柜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说:“昨晚打了一夜的雷,就像在耳边似的,震的耳朵嗡嗡的响,可这天怎么一片云彩也没有,还真是光打雷不下雨。” 牛掌柜晃了晃脑袋,他昨晚被雷电震的没睡好,我们几人都住在东都南侧,隔的不远。 自从相柳和九姑娘来了之后,他每天都去蹭饭,蹭的久了,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是想拉着惠惠子一起去,正好遇到我们。 熊可可一看他来了,又要跳到空中,再表演一番。 惠惠子一把拉住他,“你去一边玩去,我要开始早修了,不要在这里打扰我。” 牛掌柜见她要回房,忙说:“要不我们先一起去九姑娘那里吃个早饭,再去修行。” 熊可可一听说去九姑娘那儿吃饭,口水流了一地,也连声附和:“对对对,磨刀不误砍柴功,我们先去吃饭。” 我和惠惠子先去了。 熊可可跟牛掌柜先回去,洗脸,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一路跟着惠惠子,她像是比从前又长高了许多,大概比我高了,一身黑衣,一路袅娜,墨莲清清摇,风吹细细香。 我发觉我过于留意她的相貌、衣服、气味。 我忽然很惭愧,在她面前,我怎么能和其他男人一样重声色。 惠惠子问我,“只有三天,就要和那流光比拼了,你一点也不急吗?” 她是我见过修行最刻苦的人,当年在客栈里,忙完手上的活,就躲回屋内修行,现在更是呆在自己住处,足不出户,闭门修炼。 我答道:“我又不上场比斗,我急什么?” “那可是小雪借你之物,你真的一点不急?” “有你们,我急啥。” 惠惠子扬眉一怒,双目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一点也不上心。” 我低头不语,故意皱起眉头,“我现在……挺着急的……这可怎么办好呢。” 惠惠子抬手在我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行了,你别装了,你急有什么用。我本想安慰你几句,可你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远方,“现在火姨养伤,花帅闭关,子神又不知去哪了?” “子神的去向,你可以去问熊可可,他一直等着你问他。” “你知道子神去哪了?” 我点点头。 “你不告诉我?” “我答应熊可可谁都不能说。”我边说边往后跑。 她追着我打,“算了,不问你了。既然你们知道子神的去处,我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我也停下来,大口喘气,最近一直在修习鹤仙人教的体术,不用灵力,要用真气。跑了几步,胸肺灼痛。 惠惠子轻轻拍了拍我,“跑这么急干吗,你又跑不过我。” 她又问我:“也不知道陆老头在干嘛,将来他会站哪边?” 因为陆七两伤了火月,惠惠子一直称他为陆老头。 “流光是他老婆,熊可可不过是他徒弟,你说他帮谁?” 惠惠子点点头,“当然帮他老婆。” 此时的陆七两,在屋内布好法阵后,把熊可可给他的桃核取了出来,他并不想把它祭炼成神器,而是仍作为一颗种子。 他盘腿坐下,掐诀念咒,屋内香风四起,七彩流光。 他伸手指向那颗种子,轻念一声,“起!” 那种子便轻轻飘在空中,七彩流光便纷纷涌入其中。 他又从身上取出一张符来,上面隐约印着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形。 他将符一抖,那女子便从纸上落了出来,仍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只是一缕分神。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昔日,你用命救我,今日,我用这颗神树种子,为你截取一线生机。” 第147章 不要回头,快逃 我和惠惠子来到九姑娘的住处时,熊可可和牛掌柜已经到了。 为了不耽误吃饭,熊可可衣服还没穿好,牛掌柜就拖着他飞来了。 熊可可站在门口,双手提着裤子,上衣咬在嘴里。 九姑娘和水镜正好提着食盒出门,要给陆七两送去。 熊可可穿好衣服说:“不用去了,我师傅今天闭关铸器,住处有法阵封着,谁也进不去。” 说完,他抢过九姑娘和水镜手里的食盒,提在手上。 大家一起走了进去。 这处府院在东都一隅,位置虽偏,但高墙之内,却秀美异常,东南有山,西北有水,院内曲廊环抱,虽是冬末,但一路松柏苍脆,幽香清爽。 牛掌柜一路走,一路说:“你看人家相柳公子,选宅子的眼光。” 东都对我们来说只不过临时落脚的地方,茅草屋和深宅大院没有什么区别。大概只有相柳这样心细如尘的人,才会步步留心。 九姑娘瞥嘴一笑:“房子是我选的,你们可以直接夸我。” 此言一出,牛掌柜找到了长期饭票,他张口说道:“他选了你,这就是相柳公子不凡的眼光,所谓近朱者赤,我们没事要多来走动走动,提高一下自己的品味。” 熊可可连声附和:“对对对,我们要没事常来提高品味。” 我们心里知道他俩说的是一天来蹭三顿饭。 九姑娘却当了真,她含羞不语,面色绯红,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单纯。 早餐十分精美,也非常丰盛,牛掌柜还喝了一壶酒。 海荷花有战时不准饮酒的规定,他却说,我只能算是随军家属,陪店里两个孩子来的。 他这句话显然没有算上我。惠惠子和熊可可的修为都是5品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将来客栈要靠咱们爷俩了。” 颇有一副老父亲对家中最没出息的孩子那种神采,你哥哥妹妹在外面都有出息了,家里还有个小店你可以继承。 饭后,熊可可又跳到空中,将他的神器、神功展示了一番。 这次他不再压制修为,神器一出,只听震天一声巨响,大地都晃了几晃,一朵血色红云在空中炸开,比阳光更加刺目。 他手执一根长棍,脚踏引雷阵,在一片雷电中,将熊家棍法舞弄完后。 他在空中定住,伸手指向远处一座小山,口中长啸一声“去!” 身后的二条长棍便向那小山延展而去,并将其牢牢缠住。 他又大喝一声“来!”,硬生生的将那小山拨断,二条长棍缠着断山向他飞来。 此时,他已请神上身,汇聚了四方灵力,使出神功,一道血色雷电从他指尖劈出,将那断山劈的粉碎。 牛掌柜羡慕不已,“至柔至刚,绝世神器,给我一根。” 他伸手想拿,却被那长棍中射出一道赤色雷电劈倒在地,身上火花四溅,青烟缕缕。 相柳看的也是一愣,“赤血雷霆,降世杀神。” 熊可可疑惑地问他,“相柳公子,此话怎讲?” “北境的一个传说,我也只是听过,北境曾是鹿族、鹤族之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魔头,所过之处,血云升起,狂雷震天,不几年便将鹿族和鹤族杀了个干净。现在称霸北境的狼族,当时还十分弱小,只有少量在矿区挖矿,也正因他们在矿井中,才躲过了此劫。” “那魔头是谁?” “没人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但也有人说,那片混沌的血云便是那魔头未能凝聚成形的本体。” 北境地域宽广,是个足以和人界、妖界鼎立之地,竟有人凭一己之力,屠光了两个称霸北境的豪门大族。 听了他的话,大家脸上一片震惊,心底不由生出一丝寒意。 相柳笑了笑,“此话不能当真,世间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大多都是假的。甚至有人说,不是几年而是几日便屠光了北境,此云过处,几十年寸草不生。” 熊可可说道:“这可是二个大族,我们熊族老少不说百万,几十万总是有的,他一个人能杀了几十上百万的人,这不会是我师傅干的吧?他是个和善的老头,我们叫他陆老头,他也不恼。” 关于流光和陆七两,我们知道的并不多,他们各自的说法也不相同。 熊可可低声问我,“你觉得他们谁说了谎?” “他们谁也没说谎,我猜陆仙人只说了一部分,却没有说全,而流光说的是她的幻象,她以为是真的。” 关于幻术,我学过一些,如果沉迷,会把自己幻想的当成真的。 山妖客栈里曾有位破落的酒客,一直觉得有小虫啃咬他的手肘,我们每个人都帮他看过,没有什么虫子,他却觉得痒,手肘被他挠的皮开肉绽,久而久之,都露出了森森白骨。 我转过头来,看到了熊可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雾一样的看着远处,世界一片空旷。 关于幻象,他曾以为小白喜欢他,也曾沉迷其中。爱情只是一场幻灭,镜花水月,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心如浮云掠过连山。不再计较真假,他也可以很洒脱。 生命种种的欠缺总令人若有所失。幻象由此而生。 幻象种种,譬如暮鸟恋旧林,如游子思故乡。而生命却是一场又一场的离别。 他以为,我离开她,她不会再遇到我这么对她好的人,她会被欺骗,被伤害,会后悔……她的一生会失去光彩。 我想多了。谁没有谁都会过的一样好。 他的生命却自此豁然开朗。开始专心修行。 饭后,他独自一人离开,不一会,远处又传来阵阵清脆的响雷。 第二天,他的万雷诀虽仍不能击出万道金雷,却也从一道增到了五道。 毕竟是神功,他的修为才5品,这是他能控雷的极限。 他给每一道雷电取了名字。天雷、神雷、火雷、水雷和妖雷。 他的三把神器,叫做不可。凡事三思,有无不可。无来无得,万相寂灭。 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刚刚凑巧。命若蹭蹬,走来走去,步步踏空。 当陆七两吸取了足够多的精血,汇聚成形后,穿过雷霆,飞升上界。 浑浑噩噩,万年已过,白发银须,不过须臾,飞升上界竟是如此虚无缥缈。 金光一闪,无品神仙陆七两,麻衣草履,茫然地站在一条河边。 有人头上有二只金角,他走了过来,笑脸相迎,“ 恭喜仙友,飞升天界,请问仙友姓名,师承何宗,属于何族。” 陆七两茫然站着,他无名无姓,无有师承,更无族类。 又是金光一闪,一个锦衣华服中年人,倏然而至。 他举目四望,口中喃喃道:“这难道就是天界?” 站在陆七两身前那金角人,脸上顿生疑惑,“今日本该只有一人飞升,怎么会来了二个,难不成有人钻空躲了天劫?” 他说着,又一脸是笑的迎向那锦衣中年人。 二人客套几句,那中年人也是一脸笑,报了姓名,师承。 金角人便问他身上有何宝物,那中年人笑而作答:“都是凡间俗品,入不得仙友法眼。” 那金角人冷冷一笑,也不为难,转身带着那中年人,一前一后,向陆七两走来。 这时,那走在后面的中年人,突然跃起,大声怒道:“尔等蝼蚁妖畜,竟敢觊觎本老祖身上宝物,今日便将取了你的小命,为仙界除奸。” 七十二柄金色长剑,挟雷电便向那金角人射去。 那金角人像是背后长眼,早就看到一般,一闪便出现在那中年人的身后,脸上仍是挂着笑, “在这里,大家都是神仙,哪有什么老祖,若你乖乖交了身上所有宝物,说不定我能……”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一座黑色小山压住,这座小山,非金非石,黯淡无光,却将那金角人压的面目狰狞,无法动弹。一看也是不得了的法宝。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他那长剑本就是虚招,料到他会瞬移至此,早就布好法阵黑山, “大家都是神仙不假,但你这三流本事,怎可与本老祖相提并论。” 金角人不怒反喜,笑着说道:“都是下九天的人物,还一口一个老祖,兄弟们,还不快将他拿下,我要把他炼成人偶。” 他话音未落,七道七光便呼啸而来,将那中年人困在中间。 那中年人脸色变了几变,又换成一副笑脸:“仙友刚才要看我身上法宝,故而展示一番,望仙友莫怪。” 话音未落,他后背生翅,口喷一团血雾,刹那消失无影。 “血遁,这等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龙族面前现眼。” 那围困的七人中的一人,冷冷一笑,化成一道金光追去。 半空中,听到“哎哟!”一声惨叫。 陆七两转头一看,只见那中年人被一龙头鱼身的怪物紧紧咬住,他抬手又放出两只凶兽,一黑一金,向那龙头怪鱼杀去。 看的众人皆是一愣。 这时,有人突然拖起陆七两,“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陆七两便跟着这个人疾速飞离,只听身后有人笑道:“仙友,你别以为有人救你,被那熊怪抓去,不比落到我们兄弟8人手中强上多少。” 拉着陆七两那人小声地说:“不要回头,快逃。” 第148章 她最引以傲的是一生嫁过七个男人 陆七两跟着那人不知飞了多久,山川河流在眼前一闪而过,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黄昏,他们停在一处幽静的山中。火红的夕阳落在了天边,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一片浓密的树林中,他打开法阵,露出藏在里面的一处四进的庭院。 陆七两说:“多谢仙友,为了救我不怕冒犯龙族。” “下九天哪有什么龙族,只不过是天河里的8条鳌鱼罢了。” 他长的十分高大,本体是一只黑白二色的熊,喜食天河内的鲜虾,自称虾仁。 虾仁告诉他,天界分9重,也有人分成18重或36重,但9重更好记些。 9重天都是相通的,但从5重天开始有了守将,也有禁地,管束要多些,他说:“你如果不想受太多的管束,就呆在下九天。 晚上,虾仁烧制一桌菜肴,拿出一壶酒来。陆七两第一次喝酒,连喝了七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夜半惊醒,去院内独坐,见一厢房内宝光四射,走过去推门一看,里面有各种法宝胡乱堆的到处都是,有些上面还沾了不少的血迹。 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想那鳌鱼所说不假,这熊做的是和那些鳌鱼一样的勾当。 此时,突觉耳边传来喘息之声,转头一看。 那只大熊不知何时,早就无声无息的立在他的身后。 在天界是不需要吃喝的,但欲望仍在。 所以要去抢法宝、仙草,到3重天的黑市里卖掉,换些酒食用具。天界也要花钱的,没有什么比抢那些新飞升的人来钱更快。 熊虾仁说:“七两,以后你和我一起干吧。” 那晚他只喝了七杯就醉,虾仁便称他为七两。 从此后,他便跟着虾仁一起抢劫。 只要不是上九天的名门望族,他们都抢,老老实实的交出法宝、仙草,便放他们走,遇到嚣张的,也会有场恶战。 如果遇到肤白貌美的女子,熊虾仁也会绑她们去三重天的歌舞姬馆,当然要收一些钱。 落日,黄昏,陆七两和熊虾仁走在三重天熙熙攘攘的商街中,这里高楼林立,大街上酒楼茶馆,声音喧哗,他又见到了火红的夕阳。为什么呢。在他的生命里,总有某些时刻,似曾相识。 这哪里像是天界,如果不是有浓厚的灵气,无尽的寿命,和下界有何不同? 他和虾仁带着一个女子来到三重天的歌舞姬馆,卖了三万钱。 这么多钱够他们两人逍遥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们签了文书,收了钱,正向外走,遇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子进来,有人将他们推到一侧,高喊,“喜喜姐回来了,快点让开。” 她手执一柄红伞,身着红衣,上面绣满金色桃花,脚上的鞋子有一尺多高。 她莲步姗姗,风花拂柳,陆七两只觉一阵浓烈的香风袭来,勾魂摄魄,不禁抬头一看,那女子杏目柳眉,鼻梁高挺,二处眼角各画了一瓣桃花。 她也看到了他,便伸手一指,“你跟我来。” 陆七两便呆呆傻傻的跟着她走进了内室,熊虾仁也跟了进来。 熊虾仁说:“喜喜姐,这可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能卖到这里。” 喜喜姐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陆七两。 她身边的一个衣装端正,风度翩翩的男人笑着说道:“虾仁,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世上还有你不能卖的东西,8万钱如何?” 听到这个数字,熊虾仁也愣了一下,满脸是笑,“钱主事,这真不是钱的事。” 他说着悄悄地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推了陆七两一把,“好兄弟,难得喜喜姐看上了你,这是一件喜事,你先出去,我和她们交待几句。” 陆七两便被人带了出去,他本就是一团混沌之气,而天界的灵气又是如此的浓厚,他想听想看屋内的事,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清清楚楚。 那钱主事又说:“十万钱,不能再多了,上九天的舞姬来这里也值不了这个钱。” 熊虾仁满心欢喜,正要答应,喜喜姐先开了口,“钱主事,这难道是你说了算的地方?” 钱主事一脸惶恐,“小的怕您不想和这些散仙游神浪费口舌……” 喜喜姐冷冷说道:“你滚吧,不用再回来了。” 钱主事愣了片刻,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多谢喜喜姐。”转身走了。 喜喜姐的手段,熊虾仁是知道的,整个下九天,除了每重天的守将外,还有三大势力。喜喜姐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这第三重天,几乎全是喜喜姐的产业。 熊虾仁满头是汗,不敢再谈钱了,“喜喜姐,并非小的不肯,而是真不敢卖你,这厮飞升时血腥冲天,该是修的一门邪功,大概是他心性单纯,未坠魔道,我把他带在身边,是想等他入魔后,绑给守将,我能谋份正经差事。” 喜喜姐目光冰冷,“100万钱,或者你的命,你选吧。” 喜喜姐带陆七两去三重天的守将那里。 那守将青面獠牙,不怒自威,端坐在厅堂之上。 喜喜姐却称他为小海,小海也不恼,挥手让手下把喜喜姐带来的钱搬到内室,又端着茶杯坐在喜喜姐边上聊了一会家常。直到喜喜姐说了句:“小海,先帮姐姐把正事办了。” 他才又坐回案台上,拿起纸笔问道:“姓名,宗门,种族,做何营生。” 陆七两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只鹿,他低声答道:“鹿七两,无宗门,鹿族。” 那小海信手记录为,“陆七两,天阐宗,人族,歌舞姬馆门人。” 陆七两说:“我不是这个陆……” 小海却说:“这天界自绝地天通以来,有千千万个神仙,有名有姓的你能说出几个,我给你记这个陆和那个鹿,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能在仙界留名不成?” 自此之后,陆七两便有了仙籍,将来天界会分派他一份差事。 在天界,想要入籍,得有份差事有人做保;但如果未入籍,却又无法找到差事。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熊虾仁在天界混了万年,因为没仙籍,所以找不到差事;又因为没有差事,他始终也无法录入仙籍。 回去的路上,喜喜娘对他说,“你得谢谢小海,他帮你填写的天阐宗是天界最大的宗门,有这个仙籍在天界行走会很方便。” 几天后,陆七两成了三重天歌姬馆的主事。歌姬馆的名字叫做“夜来”,是古神语,意思是昨日,昨日终会逝去,明天必定美好。 听说是喜喜姐起的这个名字,歌舞姬馆只是这些女子踏入天界的一段经历,而不是她们最终的命运。 买来的女子,如果听话懂事,喜喜姐就会让陆七两带她们去录入仙籍,赚够了钱,可以赎身,不赎身也可以自由的离开。 玥瑾有双月光般清透的双眼,她最初被卖到这里时,哭着吼,“我宁可死,也不在这种地方。”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是神仙,如果不愿意,没人会逼你做任何事。” 喜喜姐让人给她松了绑,她飞也似的逃了。 天界无边无际,真正热闹的也就每一重天的几条商街。 神仙也不用吃喝,如果没有欲望,她可以在任何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活几百年,几千年。 几年后,她就回来了,她又干又瘦,指甲爆裂,哭着求喜喜姐收留。她的衣服又脏又破,两只鞋子都露出了脚趾来。 陆七两说,我明知道我不需要吃东西,可我还是感觉到饿。我不需要饮酒,可我忍受不了诱惑。 喜喜姐说:“想离开这里很容易,想来却不容易。” 能飞升天界的人,都十分的执着,玥瑾在院子的角落里跪了几个月,都快跪成一尊雕像了。 陆七两有些不忍,便留下了她。 收到第一个月的工钱,她就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后来又买了珠宝首饰。 如果只为活下去,她不需要这些东西,可能是她无法抵抗诱惑。 喜喜姐笑着对陆七量说:“她跪她的,关你什么事,如果一开始就收留她,她不会珍惜,现在收留她,她会恨你,明明是她的错,她却怪你为难了她。” 喜喜姐有许多生意,歌舞姬馆并不常来,这里几乎所有的事,都交由陆七两打理。 涵若刚来时常常唉声叹气,和所有的歌舞姬一样,她对天界失望透顶,没有人对她的来历有兴趣,庸俗无味,每个飞升天界的,都下足了毕生的苦功,各人有各人的不幸。 陆七两学着喜喜姐的做法,让她去外面自由的闯荡,她嫁了人,又和离,毕竟有无尽的寿命,谁又能和谁天天呆在一起而不厌倦。 最后一次遇到她,恍如隔世。 是在一重天的一家破败酒馆里,她穿着一身旧式的衣装在台上跳舞,所得不过是一壶烈酒。 而夜来歌舞姬馆,金碧辉煌,有四个舞台,每个舞台下面有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坐席。 涵若跳完舞从台子下来,抓着酒壶,大口的灌酒,脸上带着动人的光采,那种光采只有疯子的脸上才有。 她已经疯了,陆七两想带她回去,她却早已忘了他是谁。 关于喜喜姐的故事有很多,有人说她曾是上九天的舞姬,上仙也会有宴席,也有歌舞,他们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板着一张脸活着。 喜喜姐拒绝了一位大神的求欢,被贬到了下九天。 也有人说,喜喜姐本有去上九天的机会,她一直留在下九天,是为了等一个人。 一等就是几千年,他还是未能飞升到此界,如果他还活着,大概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了吧。 关于这条传言,陆七两觉得有几分可信。 有次酒后,喜喜姐难得发笑,如冰河化冻,春风扑面。 她脸上带着野性女子的光彩,甚至跳到了台上,舞动了几下,她的身体强壮优美,舞姿飘逸,一袭红衣在台上像跳动的火焰,引得台下雷鸣般的喝彩。 她走下台来,坐进幽静的角落里,眼睛一闪一闪的,她端着酒,笑着说,她最引以傲的是一生嫁过七个男人。 第149章 那魔界皇子如何了 喜喜姐喝了一大口酒,酒溢了出来,沿嘴角流下,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充满了诱惑。她向陆七两暧昧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嘴角有浅浅的笑纹。 她的一双眼睛闪烁如星尘,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可能只是她的心。 有几个人经过了他们之间。有人进来有人离开。 陆七两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对视转目,一时恍惚。天旋地转的像是喝醉了。 他不知道这种从未经历的感觉是什么,慌乱地逃离了这个角落,走入人群里。舞台上仙女齐舞,琴师双手翻飞,在琴弦上留下一片残影,看客们饮酒欢呼,歌舞升平。 看客大多是上九天的上仙,他们说在夜来馆才能真正感觉到当神仙的快乐。 陆七两又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无论他在哪里,这里发生的事情,他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这里每个寂寂无名的女子,哪个不曾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般的一路至此。 她们十分挑剔, 但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心仪的人。 在嫁人和后悔之间,她们选择了犹豫。时光悠悠漫长,却又转瞬即逝。 年少时藏在心里,开不了口说出的话,年龄大了之后更开不了口。 她们的心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活了几万岁,大多数都还没嫁过人,有的初夜还在。而喜喜姐在飞升之前,曾嫁过七次,确实是她骄傲的资本。 喜喜姐把走下舞台的几个姑娘拉了过来,抱在怀里,引得她们一脸娇羞,像十五岁少女第一次恋爱。 喜喜姐笑着说:“凡事可做,凡事亦不可做,男人的话千万不可信以为真。” 既然已经飞升天界了,女子们都渴望恋爱。她们在台上冷面扬头跳舞,一边又悄悄地用余光搜索着黑暗中看客的面孔。 玥瑾和那个每天都穿一身白衣,背着一把长剑的男子深夜外出时,喜喜姐让她去找陆七两预支了钱,以供花费。很快那白衣男子便会问她借钱和打她,然后厌倦地赶她走。这样的事情喜喜姐见多了。 玥瑾却不肯相信。女子一旦身陷入其中,便会无法自拔,被抛弃了,仍会以为男子会回心转意。也会有自杀杀人发疯痛哭大吵大闹的事情发生。爱情和修为无关,感情上的事情,仙女和凡女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事情陆七两很快也见的多了。事情见多了就会学得聪明。聪明人往往看似无情冷酷,他时常板着一张脸,严格约束她们的夜间外出。 深夜无人的巷子里,那个白衣背剑的男子正独自行走,突然前后被两个蒙面人拦住。其中一人满头银发,另一个人膀大腰圆,银发人说:“拔出你的剑。” “你们要干什么,我的宗门,你们可惹不起。” “天界有律法,你们不怕吗?” “饶命,我哪里得罪了二位?” 银发的蒙面人低吼一声,“你不该玩弄女子的感情,还用她的钱。” 他折断了他的剑,丢到他的面前,“下一次,断的就是你。” 天规难违,陆七两现在已经知道,喜喜姐之所以赶走了钱主事,并不是他多嘴多舌。 而是他把歌舞姬馆当成了自己的后宫。 本来你情我愿的事情,别人也不好多管,可女子善嫉,几个女子每日争风吃醋,搅得馆里不得安生。婉儿还有了他的孩子,他们只是下九天,又不是天生种,龙子龙孙可以有,而她,却罪同带人私闯天界。 婉儿要被钉在南天门的行刑柱上,每日挨五百道天雷,要挨五百年。孩子要被投入到下界。 钱主事却不认,他的目光闪躲,“谁知道是这谁的野种?” 婉儿人美,舞更美,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她也常被请去上九天,为神官献舞,有时候,也会留宿几日。 孩子出生的那天,守将带兵来抓人,喜喜姐早就上上下下的打点好了,又和婉儿讲清了利害,没有抢夺和尖叫,场面十分安静,甚至有些冷清。 孩子也不哭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咯咯直笑。 婉儿把孩子用锦被小心包好,亲了又亲。守将安排人去抱在怀里。 婉儿又解下缠在手腕上翠绿色的斩天剑,想要放到孩子身上,却被喜喜姐拦住了,“这种神宝,反而会为他招致祸患。”喜喜姐向锦被里塞了一袋灵石,“这种东西天界到处都是,但在下界却是宝物。” 守将也笑着说:“喜喜姐说的是,这些石头也够他一世富贵无虞,我再送他一道宝符,保他平安。”他说完话,掏出一张符箓塞入锦被,又伸手在孩子身上轻轻拍了一下,毁去了他的神魄后,挥手让人把孩子带走了。 神裔之子长大后,杀上天界救母报仇的事情有过。传说是一万五千年前,一位神裔少年手执一杆银枪,杀穿了整个上界的九重天。 当了神仙,谁还想要打打杀杀。从此后,投入下界的孩子,都会被毁掉神魄,无法修行和飞升。 孩子被抱走了,婉儿踉跄几下,倒在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胸膛,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纤细的手流了出来,“我的心好痛。” 众人无不潸然。 陆七两问:“既然舍不得,那为什么不和孩子一起去下界。” 喜喜姐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结结实实的掴了陆七两一巴掌,“你这么老,却又这么蠢。” 在夜来馆,挨喜喜姐的打是最轻的惩罚,最怕的是,她不打你,而是赶你走。 后来,陆七两才知道,私闯下界,可是重罪。 被消去仙籍后,再怎么苦修,再也不能重返上界。 “你可不要傻,孩子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这里。” 喜喜姐把婉儿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擦干了眼泪,低头拉着她跟守将一起走了。 陆七两也从此心中释然,原来,喜喜姐用他做歌舞姬馆的主事,并非他长的像她要等的人,而是因为他长的老,不讨女子喜欢。没有犯错的机会。 他闲时常去天河钓鱼,这条河是向上流的,宽广无比,有三条分流交汇,据说可通往魔界,下界和天界,又被称为三界河。 这里灵气充裕,河中波光潋滟,在河畔能闻到三种香味,花果的甜香,奶香和药香,层次分明,回味悠长,远山也是挺拨俊秀,形态各异,天边翻滚着七彩祥云,如梦如幻。 陆七两穿一身锦服,站在河边,飘逸出尘。心随境迁,此时此景,他心中早就没了初来时的惶恐不安。 一切多么美好,这里的确就是天界。 熊虾仁在河畔一个隐蔽处建了个茶楼,他现在有钱了,不用再去抢劫。但他依然没有取得仙籍,他的茶楼不合天界法度,被守将拆了几次,现在只剩一间茅屋,一片药园。 春茶初沏,清香四溢,陆七两坐在园中饮茶,在这里消磨了半日。 熊虾仁笑着问他,“陆主事,今天又要找我去打什么人?” “不打人,还不能来坐坐了。” 二人正在寒暄,突然天边金光一闪,陆七两笑着说:“虾仁兄,有人飞升,你的生意来了。” 熊虾仁却坐着不动,眼皮都不眨一下,“我早就不做这种事了。” 片刻之后,一阵香风,一紫衣女子,飘袂落入院内,她的一张俏脸,芙蓉如面柳如眉, “二位仙长,吾乃玄天宗门下弟子楚楠,今日命该渡劫,请问此界可是天界。” 熊虾仁看这女子长得清秀,故意逗她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女子本一心欢喜,却没想他答非所问,微微颦眉,再次施礼道:“多谢仙长指点。” 说罢,转身要走。 熊虾仁又说道:“仙子,若你初来天界,一时无处可去,不妨去三重天的夜来馆,那里的主事陆七两是我的兄弟。” 楚楠又转过身来,深施一礼,“多谢二位仙长。” 她又看了看院内四处,开口说道,“仙长院中有各种仙草,我身上恰好也有几棵,如果您不嫌弃,也想植于此处。” 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古朴典雅的沉香木盒,打开时,金光一闪,里面有几颗小小的金色种子,露在外面,片刻后变为黑色,种子上面有些花纹褶皱,细看好像鬼面一般。 熊虾仁面色一惊,站立起来,“杀仙草,你这姑娘怎么会有这魔界之宝?” 楚楠看他识得此物,也是一愣,微微笑道:“回仙长,这是三千年前,魔界有位皇子闯入人界,欲要寻他兄长,用了此物,老宗主拾了几颗,老宗主仙逝后,将宗主之位传给我,此物也一并传交给我。” 熊虾仁皱眉问道:“那魔界皇子如何了?” 第150章 你走吧,我不怪你 楚楠看了看熊虾仁的脸色,那几颗种子悬浮在手上,小心地说:“那魔界皇子只为寻人,本不想厮杀,但正邪不两立,人界几大宗门协力想将他除去,反而被他杀伤大半,我门老宗主也是被他所伤,不久便就此陨落。” 熊虾仁笑了笑,从她手中把种子接了过去。 楚楠走后,熊虾仁小心的将杀仙草的种子种在药园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陆七两无所疑?的轻声说道:“那个女子取这些种子本是想杀你的。” 熊虾仁转头笑着说:“的确是一身杀气。” “那你还把她推荐到夜来馆来。” “这么好的女子,你至少该付我3万钱。” “你怎么不去抢。” 两人相视而笑,熊虾仁虽已不抢了,一副笑脸,做的仍是同样的事情,赚的还是同样的钱。 陆七两回到夜来馆,楚楠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到他一脸惊异,“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这几年,很少有人飞升,女子更少,陆七两亲自带着楚楠四处转了转,夜来馆在他的精心打理下,现在被称为夜来宫更为合适,前面除了正殿外,还有四处偏殿,后面是一座山。 这里的女子是全天界精心挑选的。她们日间没事除了学歌舞乐器,还有早课、晚课的修行时间,虽说飞升之后,修行再难有寸进,但修行可以使生命平和齐整,不受幻象困扰。有时她们相互以师姐、师妹相称,以致客人都说夜来馆更像是一个宗门。 但喜喜姐却不喜欢这么做,她坐在柔软华贵的椅子上,脸色雪白如月,单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陆七两,日光透过高大的窗棂斑驳的照进来,外面是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她的语气平淡而冷,“天界虽大,却容不下新的宗门。蝼蚁尚可撼天,何况本是天骄。” 她转头又对楚楠说:“你不要一副笑脸,一颗杀心,客人来这里,不过是买心中的欢喜。” 陆七两带楚楠入了仙籍,她是个狠女人,她想要的,她会想尽办法去争取,没有人可以阻挡她。她非常自私而强悍。 她来之后,夜来馆的女人们也狠了许多,来喝酒的男人都被当成了冤大头,点的酒和给的赏钱都会被她们大声的唱出来,“张仙长,一壶千年的杏花酒,赏二千钱!”,边上的李老祖心里不痛快就得点瓶年份更久的酒,赏更多的钱。 很多人只来一次,就被她们掏的精光,有些把身上的宗主令牌都抵到了店里。 几年后,楚楠做了主事,她便让人把这些令牌挂在游廊的灯笼下面,微风吹拂,风铃一般,叮当直响。 陆七两成了夜来馆的门人,他也乐得清闲,常去熊虾仁的药园里,一呆就是几天。 天界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单调乏味,寂寞溶入血液里,呆的久了,世界一片灰色,或者只有爱情有点色彩。 那白衣剑仙自从挨了打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夜来馆,玥瑾的眼里渐渐蒙了一层灰,她常常独自坐在坐在无人的院中发呆,有时会无缘无故的笑出声来。 陆七两每次看到她呆坐院中,她的夜半孤影总让他不能安心,她是那样的清瘦,黑夜里就像是一丝漂浮的游魂,随时都能被风吹散。 陆七两不禁想,当时莽撞,那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他从柜台里抓起一壶酒,坐到了她身边。 他给她倒上一杯杏花酒,也给自己斟满,两人对坐无话。乌云遮月,有种山雨将来的闷沉。 他站起身,回头问她:“你在下界没有嫁过人吗?” 她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我……在下界资质愚钝,一心修行,不敢有半点尘心。” 说完话,她抓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又全吐了出来,“酒……好苦。” “你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这可是下九天最好的杏花酒。”为了缓解尴尬,陆七两笑了笑。 玥瑾点了点头,“宗门管的严,以前从未喝过,没想到这么苦。” “酒是一种神奇东西,你高兴的时候喝就是甜的……” “我不高兴,所以就是苦的。” 陆七两一时无语,呆呆地站着,玥瑾站起身,极有素养地说:“我得走了。” 她离开后,陆七两拿起桌上的酒杯,摇了摇,喝了一大口,又猛的吐了出来,真的是又苦又涩,他拿起酒壶仔细看了看,哪里是酒,里面是龙胆草。 此时,楚楠正在柜台上仔细的翻找着,“我泡的下火药被谁拿走了?” 夜来馆里人群喧闹了起来,原来是上九天的龙太子来了,最惹人注意的却是一名红衣男子,他名叫苏琴,是护卫之一,他生的真帅,潇洒,自信,执着,无畏,大概这就是魅力。 他吸引了许多女子的目光。 龙太子进入包房后,护卫散开,他竟主动和玥瑾搭话,一聊之下竟是师出同门,惹得她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膛。 从此后,苏琴每日都来,他虽一直在上九天浪荡,却并未能谋个长久的差事,这次的护卫不过是龙族太子一时兴起,想来三重天看歌舞,他只呆了几日便就走了,苏琴却留了下来,夜来馆的酒食歌舞价格不菲,玥瑾便悄悄地承担起了他的开销。 陆七两本想劝她几句,可玥瑾却以为他是另有所图,看他的眼睛里满是悲悯与同情。 她说:“孔雀东南飞,西北有高楼。” 陆七两心想她真傻,竟以为自己对她有了好感,并婉转的表达了拒绝。这样的女子,就是被骗去卖了也不冤。从此后,便不再多管她的闲事。 玥瑾倒是和楚楠走近了起来,楚楠偶尔也会帮她出些主意,教她如何勾住男人的魂,楚楠在下界爱过几个人,也嫁过,颇懂男女之事,不像玥瑾还是白纸一张,常说的她面红耳赤。 她笑说:“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你喜欢他,就不妨大胆一些。” 她羞的满脸火烫,紧捂着耳朵,却又不肯走。 都说是人在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一眼误终生;可女人……怎么说呢?永远有颗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心。 一日夜里,苏琴突然将玥瑾约到幽静无人的院子里,支支吾吾半天,“师姐,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玥瑾心想,当讲当讲,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 苏琴取出一支孔雀簪子来,想要请她转交给楚楠,“这虽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却是我的一片真心,请师姐帮我向楚楠多多美言几句,不求任何回报,只要她能收下这枚簪子就好。” 玥瑾握着这枚簪子,在院子里站了一夜。她想给的一切,他并不想要;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从那之后,喝到嘴里的酒都是苦的。 她日日喝的大醉,跳舞时从台上跌下几次,楚楠便不再让她上台。 她喝多了,突然拦住陆七两,“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真的对不起。” 陆七两看着她,披头散发,头上却扎着一枚闪亮的孔雀簪子,陆七两心想她真傻,明明是她爱而不得,她却好心的来安慰自己。心里突然十分烦乱,轻轻的摇摇头,“你真是疯了。” 她误会了苏琴,也误会了他。 好女人坏女人狠女人疯女人,生动迷人复杂强大的女人,夜来馆里,早就没了陆七两的位置, 他索性离开了夜来馆,用自己的仙籍把熊虾仁的药园去守将那儿作了报备,开始专心打理药园中的花花草草。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年。 夜来馆出事的那天,三重天突然开始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将挂在门阙上的牌匾劈成二半,落到地上,火光四溅,正在台上弹奏的琴弦突然全部崩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嗡的一声。舞台上正在跳舞的姑娘们,不知所措的停在那里,相互观看,台下的人群也惊劫起身向外流散。 守将带着数千天兵将整个夜来馆围的水泄不通。 楚楠是个狠女人,她挥舞着一杆黑色的龙旗,化身一条火龙,瞬间将身前的数名天兵燃烧成灰,她在烈火中狂吼:“凭什么龙子龙孙可以有,我生个孩子犯了哪门子的天规?” 苏琴手执一把金色巨锤,杀出一条血路,“楠儿,你带孩子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守将指挥天兵开始放箭,几千柄逐日弓被拉圆,千箭齐发,化做满天的火凤凰,空中爆出一片尖鸣,苏琴的确是有担当的好男儿,他挡在楚楠母女身前,被射成了刺猬。 楚楠的腿上中了一箭,她在空中跌跌撞撞,又有几只火凤凰刺入她的体内,她把孩子绑在背上,手舞龙旗又砍翻了数名天兵,孩子被吓的哇哇直哭。 喜喜姐飞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住手吧,为了孩子。” 守将率兵一拥而上,将她紧紧的绑了。 这件事情过去了几天,陆七两才听说,他离开夜来馆后,楚楠便和苏琴好在一起,两人悄悄生了一个女儿,偷偷养在夜来馆后殿的一间私密的房间里,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年,却有人向守将告发了。 喜喜姐对玥瑾说:“何必如此。” 玥瑾正独自坐在院里饮酒,两只灰色的眼望着前方,前方什么也没有。 这两年,玥瑾长的很胖,她早就不再上场跳舞了,也不修行,亦不再与任何人交谈,在夜来馆里打扫卫生,客人剩下的酒菜,都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然后,独自坐在院中无人的偏僻角落,杏花疏影里,饮酒到天明。 她肥胖的身体膨胀成了球形,头发胡乱的盘在头上,上面扎着一枚孔雀簪子,她的脸圆圆的,全是肉,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她坐在那里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倒进嘴里,细细品尝着酒的苦涩。像所有的胖子那样,发出厚重的喘息声。 她转过头,眼睛里一片灰色,轻声地说:“喜喜姐,你说酒这么苦,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喝。” 喜喜姐看着她,心中隐隐作痛,她刚来时,是个清瘦美丽的女子,什么都不懂,宗门管的严,没有爱过男子,也没有饮过酒。 她叹了一口气:“你走吧,我不怪你。” 第151章 我想要成为一个能为别人挡住灾祸的人 玥瑾扶着石桌,缓慢地站起来,十分的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朦胧烟雨中挂满露水的荷花一样,“喜喜姐,不是我。” 她像早有准备般的,从桌子上提起一个小小的包裹来。 喜喜姐看着她挪动着肥胖臃肿的躯体一步一步走近,泪水一滴滴的滑落,非常愧疚,很想上前抱住她,但她不能这么做,只低低地说了声,“什么话都不要说了。” 她知道不是她向守将告的密,但大家都觉得是她,事情搅得这么大,下面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现在喜喜姐得马上给大家一个说法,他们不需要真相,只要结果。 只有这样做,喜喜姐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喜喜姐,她说的话才会有人听。 玥瑾臃肿的背影逐渐走远了。 喜喜姐对围着的人说,“都散了吧。” 楚楠、苏琴和那个小孩子,都被守将带走了,现在玥瑾也走了,已经没有热闹可看,人群也都散去了。 喜喜姐坐在玥瑾坐过的石凳上,抓起石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好苦。” 酒果然是苦的。 到底是谁毁了谁,谁也说不清楚。 玥瑾刚开始变的不正常的时候,楚楠想要离开夜来馆,去上九天谋份天职。 喜喜姐明白楚楠的挣扎,但她也知道挣扎不过徒然。 她想挽留,但楚楠拒绝了,她说:“我想要的东西,我会想尽办法争取,没有人可以阻挡。” 多么狂妄的女子,喜喜姐在心里想,自己也曾这么狂妄过,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苏琴曾在上九天浪迹多年,就陪她一同去了上九天,他们都不是天生种,只是普通的人族,又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普通的修行得到飞升,在上九天能谋到职务不过是去神府内当个婢女、杂役。 在下界当了几千年的宗主,来天界却要伺候人,楚楠动了火:“在人界尚可通过科举考试谋个一官半职,在这里想谋个刮风下雨的活,工作辛苦又没有前途,真是鸡狗不如,却还要讲究出身。” 苏琴却笑着说:“在人界如果没有出身,没人提携,考上了也干不长。”他曾在人界的一个偏远的小县内当过很久的知县,上面没人,又被人抵了职。 楚楠把心一横,索性要去神府内当婢女,苏琴却告诉她,在上九天,如果你做过婢女,那永远就只是个婢女,还不如回下九天,无论做什么,都算是个白身,如果能遇到贵人提携,或有大事发生,却能混个一官半职。 他就是这样,在上九天苦等了许多年,什么也没等来。 他们在上九天等了差不多一年,每日呆在一间偏僻的旅舍里饮酒长叹,这里挤满了来上九天撞大运的人,喧哗破败。 楚楠对苏琴也许日久生情,也许早就暗生情愫。一日醉后风雨,她有了孕情,二个人不敢再在上九天待下去,又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夜来馆。 喜喜姐没有多问,依然让楚楠做主事。 在她心里陆七两打理夜来馆太过宽容,会让这里的女子们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平添烦恼。不如楚楠领头羊一样,每天带着她们向前跑,不再胡思乱想。 楚楠被抓走后,喜喜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主事,大小事务喜喜姐只好亲自打理,过得很累。入夜后便想去睡。天兵忽然来检查,不知是否有人指使,前前后后翻的鸡翻狗跳。 喜喜姐只好又去找三重天的守将小海,给他扔了三万钱,‘你们是什么意思。’小海苦着脸,“我要被调走了。” 新来的守将天天来检查,许多陌生的客人也常来捣乱,从前的钱主事来找喜喜姐要买下夜来馆,他说:“喜喜姐,她们都同意了,现在只差你了。” 他掏出一张契约来,大多数夜来馆的女子已经在上面签了名。 喜喜姐冷冰冰的看着他,知道他背后有金主,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不好惹。她最初开设歌舞姬馆,不过是想为初升天界的女子提供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并无深意。既然这些女子已经同意,她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喜喜姐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夜来馆曾盛极一时,现在也到了改头换面的时候。” 便将夜来馆卖给了钱主事。 夜来馆关门歇业了,听说上次守将烧毁的几处楼阁需要修复,新换的东家又被人杀了。 喜喜姐被抓了去。在五重天监神殿的牢房内又见到了楚楠,苏琴已被灵兽分尸吞食了,这里只剩她和孩子,仍在等候发落。 苏楠看到喜喜姐,以为她是来看她的,扑上去紧紧抱住她,“喜喜姐,他们怎么处置我都行,求求他们放过孩子。” 喜喜姐看着她,那个狂妄的狠女子已经死了,眼前只是一个满心焦虑的母亲。 她接过她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上还沾着血,是他父母的。她紧紧抱着孩子,无话可说,生活总是让人身心疲倦,以致无法相互安慰。 熊虾仁在药园内喝茶,水气氤氲,他的脸色也阴晴不定,钱主事是他杀的。 那天,陆七两也去了,他们直接闯到后殿里,夜来馆里没了喜喜姐,熊虾仁就很放松,态度也从容了,思维也跳跃了,举止也潇洒了。 熊虾仁把钱主事从椅子上赶下来,拍打干净,“这可是喜喜姐的椅子,岂是你能坐的地方?” 钱主事有些怕他,一直面带笑容,嘴里客气地说:“万事可非,唯礼不可。” 大家都是神仙,实力上的差距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何况他现在被熊虾仁身上施放出来的神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喜喜姐卖给我的,我有契约。” 熊虾仁知道他不敢说谎,没有看契约,冷冷的说:“100万钱,或者你的命,你自己选。” 这是喜喜姐当年说给他听的,现在被他学着说了出来。 钱主事哭着一张脸,“我买可是花了3000万钱。” 陆七两在边上说:“你不想要命了吗?” 钱主事心想,不如先答应,保住一条命,反正身后的靠山还会再抢回来。 熊虾仁翻遍了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却只找出了几百钱,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钱主事的身边,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的稀烂,又掏出一个葫芦,把神魂吸了进去。 陆七两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在天界,虽也有争斗,但没有杀人的,毕竟能飞升天界的,都不容易,大家都是能忍则忍,不能忍的,咬咬牙也都忍了。 他开口问道:“他都同意卖了,你还杀了他,还有良心吗?” 熊虾仁拍了拍身上空空的口袋,“我没有钱,也没有良心。” 钱主事死的并不冤,就是他告的密,害的楚楠一家三口家破人亡。当然,熊虾仁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想帮喜喜姐夺回夜来馆,这里没了喜喜姐,还算什么夜来馆。 喜喜姐并没有回到夜来馆,反而受到牵连,被抓走了。 熊虾仁教陆七两如何种植杀仙草,像是在安排后事,“杀仙草,每3000年开一次花,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算数不太好,你好好算一下,这株花应该就要开了。” 陆七两的算数也不太好,二个人算了半天,这杀仙草自从种下,才3年多,换算成下界历法,至多才1000年,大概是因为天界的灵力充裕,却已经生出了许多花蕾。 熊虾仁又接着说:“七两,你一定要看护好,这种仙草不授粉结出的果子,永远是金色的,能将神仙绑住动弹不得,才是真正的杀仙草。” 陆七两有些疑惑,他记得楚楠刚将这些仙草的种子取出时,确实是金色的,但片刻后便成了黑色,于是他问道:“那楚楠给的种子,并不是施术用的法宝?” 熊虾仁点头笑了笑,“的确不是从我弟弟手里抢到的,她一定去过魔界,从那儿得到的种子。” “魔界皇子是你弟弟?” “对,我是魔界的大皇子,我不喜欢魔界,就想出来看看,我去过下界,现在在天界,我觉得都差不多。” “怪不得你一直没有仙籍,你去不了神殿,身上的魔气会被识别出来。” 熊虾仁点了点头。 陆七两又问,“既然天界也不怎么样,你怎么赖在这儿,不回去当你的皇太子。” 熊虾仁笑了笑,“我喜欢喜喜姐,但她不喜欢我。” 熊虾仁交待完,就离开了药园,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不想再牵连到陆七两。他说:“你都在这么老了,不知在下界修行了几万年,刚混上仙籍,如果被消了去,只怕是再没有飞升的机会了。” 当天晚上,熊虾仁闯到了三界河中,那8条鳌鱼的洞府里。 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大厅的正中,笑着说:“我一直有个疑问,大家都在三界河上抢劫,守将们却从来不找你们的麻烦?” 鳌鱼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笑着说:“熊哥,既然是在同一条河上讨生活,我们从来也没惹过你,你从我们手中抢活,我们也都忍了。那你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熊虾仁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知道这里有条暗道通往下界,在守将们炼制出足够的补天石,把这里补上前,你们在这里看守这条暗道。” 他这句话说完,大厅里变的鸦雀无声。8条鳌鱼慢慢把他围了起来。 熊虾仁叹了口气,“只要你们说出暗道在哪,我就不杀你们。” 这8条鳌鱼的修为和功法,虽然不济,但他们都逃进了三界河里。熊虾仁也不敢施出体内的魔气,更不敢用魔功。在水中竟然被这8条鳌鱼困住了。 他心中一急,口念魔咒,想要解开封在体内的魔力。却看见眼前的一条鳌鱼突然身体膨胀成球,嘭的一声闷响,炸成了碎沫。 陆七两出现在他面前,熊虾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施展过任何功法,身上的修为更是近乎为零。熊虾仁一度以为他是在飞升时,被天雷伤了体内灵魄,被毁去了修为。 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杀了一条鳌鱼,身魂俱灭,碎成细沫。 剩下的7条鳌鱼,面面相觑,慢慢向后退着。 陆七两低声说:“你们逃不了,我本是一团混沌之气,天界的灵气这么精纯,几乎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们吸入体内的灵气,甚至体内的灵力都可以为我所用。” 7条鳌鱼惊恐地看着他,停下了脚步,现在他们体内的灵力正在不停的翻涌,身体越涨越大,陆七两说的都是真话。 “那条密道就在我们住的地方,有个法阵护在那儿。” 他们的话一说完,身体就炸的粉碎,但这次留下了神魂。 陆七两也掏出一个葫芦,把这些神魂收了进去。“想不到院子里种的葫芦,还有这种妙用。” 熊虾仁笑着说:“他们都说了,你还不放过他们,你的良心呢?” 陆七两也摸了摸胸脯,“我也没有良心。” 他知道熊虾仁是要去五重天的监神宫里救喜喜姐后,再通过这条暗道逃往下界。他不敢留下这7条鳌鱼,是怕他们说出去。 他们又去了鳌鱼的洞府,打开法阵,找到了暗道。熊虾仁给了他一本功法,“万雷咒,你不用谢我,反正我也是抢来的,你既是混沌之气,修炼这个可以天成,省得再往别人身体里钻,怪瘆人的。” 陆七两接过功法,只翻了一遍,身体上便噼啪作响,缠满了金色的雷电。 熊虾仁却一脸疑惑,“你不会真的是混沌吧,这可是天生种的无相神,你怎么用这一幅老头的长相。” 陆七两淡淡的说:“我是一团混沌之气,本没有意识,身体为了化形,杀了很多人,每次我冲到村子里,男人女人孩子都拼命的向后跑,但老人们却都向我扑来,想要挡住我。我记住了他们的样子,我想要成为一个能为别人挡住灾祸的人。” 第152章 化成一棵巨树,被封印下界万年 喜喜姐看着楚楠,她生过孩子,受了伤,又在这里关了许多天,神情憔悴,脸黄黄的已经失去她的妩媚,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嘴嚅动着,听不清说什么。 喜喜姐说:“你不是在下界结过婚吗,怎么还那么不小心,天界的规矩你不知道?” 楚楠面色一红,眼泪流了出来。 喜喜姐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来她和玥瑾一样,都还是一张白纸,明明很单纯,却装做是过来人。 喜喜姐突然觉得莫名的失望,世事不过如此。她多么希望楚楠能在上九天美丽的世界里找到新生活,她仍是那个凶狠的女子,想要什么,可以通过自己双手努力获得。但日光之下并没有令人惊喜的新事。 喜喜姐掏出一个孔雀簪子来,“这是玥瑾交给我的,本是苏琴托她给你的。” 楚楠接过那支簪子,她知道这就是玥瑾一直戴在头上的那支,也知道玥瑾对苏琴的爱恋。 但爱一个人,要两情相悦,并不是先来后到,你推我让。 现在苏琴已经死了。 楚楠把簪子插到头发上,脸上有了些许光彩,她仍然美丽,说道:“喜喜姐,苏琴曾和我说,如果天界实在待不下去,就陪我去下界。” 喜喜姐苦笑一下,“去下界,可是重罪。” 楚楠一脸不解,“天界容不下我们,为什么不让去下界。” “修行之人,如棋盘之卒,只能向上,飞升之后,更是无法回头。” 在天界的普通一人在下界都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如果能让他们随意回到下界,下界早就没了。 虽然天界有人用修为极低的分神偷偷下界,重过人间种种美好,不过是一场容易上瘾的意淫。 楚楠喃喃的说:“是啊,只能向前,可前方无路可走了……喜喜姐,你去过上九天吗?那里才是真正的神仙该在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卓而不凡,每个神仙都有自己的宫殿,那宫殿有的皎洁如月,有的赤如朱丹,更有的金壁辉煌……那宫殿上随便一块砖瓦都抵得过整座夜来馆……” 楚楠眼中有光,毫不掩饰对上九天的迷恋与向往。 喜喜姐微微一笑:“一重天一重境,你说的像是廓天的模样,再上一重就能手握日月星辰,大道规则;再上一重天,能再造宇宙……” 楚楠却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是廓天啊,我和苏琴只去了六重天,一路盘查的紧,如果不是苏琴带着我避开了重重官卡,我连五重天都出不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令牌、路引,根本无法再向上走,我们只能暂住在天边一偏僻旅社,等候征召派遣。” 喜喜姐一笑,“廓天就是六重天,也有人不这么叫,早知道你这么向往,我给你个令牌,让你把这九重天都看个遍。” 楚楠看着她,心想喜喜姐大概不知道每一重天都有不同的令牌,怎么会有一张令牌,可以走遍上九天。她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张笑脸,“喜喜姐,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不舍得给我。” 喜喜姐看她笑的假,心中不快,便将怀里孩子还回去,坐到后面歇息。 楚楠看出她的不快,“喜喜姐,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出去,我带你去六重天看看……” 这时听到守卫喊叫道,“五重天守将……雨君……驾临。” 一阵脚步声,一队天兵分立在牢房门口,这队天兵身形高大,身着黑甲,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凌厉的雷暴之气,一眼就能看出,这队天兵不是普通守将所能带的府兵。 楚楠慌忙转身,“喜喜姐,雨君来了,我在六重天时曾听人说起过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本是天将,掌管十万雷兵,听说是万年前抗敌不利,被贬成了五重天的守将。” 喜喜姐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一个十分巨大的椅子突然飞到了牢房门口。 楚楠听到了阵阵雨声,闻到一股酸湿的水气,椅子背对着牢门,看不到雨君的相貌,只能看到椅子背面,一到四重天的守将都低头站在边上。 “听说三重天有人违了天规,还伤了天兵,这种小事,直接杀了便是,为何非要请我来判?”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三重天的守将小声说道:“回禀雨君,此几人被抓后,天启圣尊曾来点醒下官,这个人杀不得。” 这个威严的声音问道:“下九天的人我杀干净都可以,怎么杀不得!” 一众天官无人敢应。 那个浮在空中巨大的椅子,慢慢地转向牢房。 楚楠看到传闻中的雨君,不禁想笑。 一只矮胖的狐狸斜坐在上面,脸四四方方的,眼睛很小,四肢也很短,头上顶着一朵小小的乌云,哗哗不停的下着雨,雨水全淋在他的身上。 雨君看了一眼楚楠,“怎么不能杀?” 当他看到坐在牢房内的喜喜姐时,不禁端坐起来,“怎么是她,放了吧。” 四重天的守将又小声地说:“回禀雨君,放不得……” “你大点声说,下九天的事,我说放还放不得吗?” “回禀雨君,龙族太子……死了。” 雨君沉吟了一会,“这事,有点难办!” 一重天的守将冒失答道:“龙族惹不起,还都是杀了吧。” 雨君转头看了他一眼,一道天雷劈到那天官身上,把他打的跪到在地上。 “龙族惹不起,她更惹不起,你们都退下吧。” 瞬间,牢房外面只剩下雨君一人。 在来之前,他听说钱主事在买下夜来馆后不久,就被杀了。也知道钱主事的背后金主是龙族的太子,刚才才听说,龙族太子也被杀了。 他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跳下来,推了推牢门,门上金光一闪,纹丝不动, “来人,开一下门。” 跑过来一个狱卒,打开了牢门。 雨君一摆手,“这次滚远点。” 狱卒一闪不见了。 雨君走入牢房内,扫了一眼楚楠。 喜喜姐仍坐着不动,“没事,让她们娘俩呆在这里吧。” 雨君走到喜喜姐面前跪下来行了个礼,楚楠站在一旁惊的目瞪口呆。 “你怎么还是狐面人身,酸雨淋身,刑期还未满吗?”喜喜姐这时的神态和平时不太一样,很威严,电一般的双眼竟透露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神色。 楚楠这才注意到,雨君头上的乌云下的雨竟然是绿色的,还带着一股刺鼻的酸味,原来竟是强酸之雨。每一滴落到他身上,都打得他皮开肉绽,只是他神力强大,又迅速长好,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他无时不刻的承受着这种酷刑。 “启秉元帅,我的刑罚还剩一千五百年。”雨君答道。 喜喜姐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们受此酷刑,有没后悔过,”然后轻叹了一声“以后不要叫我元帅了,我不过是下九天的喜喜姐。” “元帅!”雨君眼中盈着泪,“我从未后悔跟随你,小将自从被贬到五重天后,终日闭门不出,不知元帅隐在下九天,元帅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小人说一声,天界的十万雷军永远听从你的安排!” 喜喜姐轻轻说道:“你退下吧,在杀龙族太子的真凶找到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毕竟应龙太华天母对我有恩,更不会再去统领什么雷军、火军、水军。” 雨君知道这个女人,言出必行,多说无益,他站起身,低头离开了。 “喜喜姐……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尊敬?”楚楠一脸震惊地问。 但喜喜姐又换回一副笑脸,并未回答。牢房内变得静悄悄的,如果不是牢门没有关,刚才的一幕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 楚楠心想天界能被称为元帅的女神,只有九天玄女,她不仅是天生种,而且是创世神。 她听过一个传说,数万年前,魔帝欲一统二界,率十二魔祖及百万魔军攻打天界,其间死伤无数,那魔帝身负重伤,却被人放走,受此事牵连,许多神将要被斩杀,九天玄女虽战功显赫,但她为给手下脱罪,自愿化成一棵巨树,被封印在下界万年。 第153章 谁想她称帝后不久,却失踪的无影无踪 楚楠抱着孩子,看着雨君离开的背影,一丝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她看着开着的牢门,转头轻声地问,“喜喜姐,我们不逃吗?” 喜喜姐冷哼一声,“不逃!我们关在这里,他判不敢判,放又不能放。他巴不得我们逃走,他就可以向上禀报,让其他人来捉拿我们,他不过担个失职之过。” 楚楠听她这么说,疑惑地说:“刚才看他言行,对你一片赤诚,难道不过都是算计。” 喜喜姐微微笑了笑,“这也不能怪他,淋到他身上酸雨,无论他坐立卧行,每时每刻都不曾停,这数万年来,他该是没吃过一顿热饭,没睡过一次好觉。让他以本体示人,更是莫大的侮辱。” 楚楠点了点,“喜喜姐说的是,如果换成是我,顶多挨上三天就疯了。” 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雷电之声,片刻之后,又传来一阵更强的雷声,震的牢房都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去看看。”喜喜姐说着,飞出了牢门,楚楠跟着她也飞了出去。 监神殿的院子里,一个身高数丈,青面獠牙,一头似火般的赤发巨神站在半空,背上带着的雷电神环,噼啪作响。 喜喜姐不禁疑惑,“有人竟能逼出雷将雨君的神体真身?” 雨君回头向她尴尬一笑,“禀元帅,这老者不仅逼出了我的神体,还坏了雷祖的宝座。” 喜喜姐转头一看,果然在神殿一角,雨君乘坐的那个巨大的椅子被劈成了二半,裂口处一片焦黑,上面遍布尚未炸开的雷晶、雷气。雷祖宝座边上倒着数十名遍体鳞伤的雷军兵士,一脸惊恐。 她心中一惊,有人竟能用雷电之力毁掉了雷祖的宝座,原来第二声惊天动地的雷声不是雨君使出的, “自雷祖在的之战中失踪,天界有谁还能使出如此威能的神雷?” 雨君伸手向前一指,“正是此人!” 喜喜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陆七两垂手站立在天边一角,熊虾仁站在他的身旁。 熊虾仁大声地说:“喜喜姐,我们来救你了。” “是你劈出的神雷?” “不是我,是七两。” “再使一个我看看。” 陆七两随手一挥,万道金雷从天而降,整个监神殿被罩在一片闪电之中,片刻被毁成了一片碎石残瓦。 “啪!”的一声脆响,陆七两的脸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喜喜姐站在他身前,面冷如霜, “我只是让你使一个神雷让我看看,没让你把整个监神殿毁掉。” 众人被惊的目瞪口呆,不仅是陆七两所使的神雷之威,更是喜喜姐的神移,相隔万里,念起即至。 陆七两红着脸,低声道:“我刚修习【万雷诀】不久,还无法控制神雷。” 喜喜姐心中又是一惊,雷祖失踪后,他的宝座传给雷将雨君,万雷诀却被陆七两习得,而且竟有如此神威。她转念一想,当年初见陆七两时,只觉他面目苍老,修为却只是一个无品之仙,以为他修习的是长生之道飞升,这样的男子不招天界女子喜欢,便将他招入夜来馆做了主事。 后来,又给了他一本聚气诀,让他修习,这本是一门低级神功,可将灵气凝成灵晶聚在体内,这并不是一门斗战功法,却能使体内灵力深厚,如遇打斗可以护体不受伤害。 谁想陆七两是个单纯讷之人,数十年来,早晚专一修习此功,天界的灵气又十分精纯充裕,他体内灵晶早就数不胜数,神力更是深不可测。他习得万雷诀后,随手一挥,便能使出万道金雷。 她低低说了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她又转身说道:“雨君,今日之事,我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喜喜姐又向楚楠说道,“一起走吧。” 几个人正要离开,天空突然浓云翻滚,一个声音传来, “今天,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喜喜姐抬头一看,浓云之中现出三阵天兵,一阵身着金甲,一阵身着红甲,一阵身着银甲。 这三阵天兵,将几人团团围在中间。 喜喜姐冷冷一笑,“好大的阵仗,三皇,六帝,九天宗都派人来了。” “既然此事和九天女帅相关,九天之上谁敢怠慢?”话语间,一个高大红甲的将官便出现在喜喜姐的身前,背后神环如火鸟一般,盘旋不止。他的神移也不比喜喜姐弱多少。 陆七两小声的问熊虾仁,“这个背后带着一个火圈的人是谁?” “王灵官,六帝的人,专抓天界难抓之人,他背上的不是火圈,是神环,神品至圣自会出现。” “哦……六帝是谁?” 熊虾仁嘿嘿一笑,“你来天界也有十多年了,这都不知道,六帝是六位神帝,三皇是三位神皇,九天宗是天界九大宗门。” 陆七两又问道:“他们谁说了算?” 熊虾仁想了想,叹了口气,“天界不是魔界,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而是他们都说了算,不过三家同时都派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两人正在低语,三阵天兵中,又走出二位天将,从银甲军中走出那人并未着甲,一身白衣,面色苍白,却生的十分清秀俊美。 熊虾仁看到他轻轻惊声道:“我以为王灵官就是这些人的首领了,想不到张百友也来了。” 陆七两疑惑的问:“他厉害吗,背后怎么没有神环?” “他是故意隐而不显,天界宗门数以千计,能升到上九天的只有九大天宗,每一天宗弟子数以万计,势力滔天,而张百友一人一天宗,你说他厉不厉害?” 陆七两又看向从金甲天兵中走出的那名天将,这天将一副少年模样,背后神环,是九团黑色火焰。他问道:“这位小将是谁?” 熊虾仁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也来了,这次咱们跑不掉了,他可是天界传奇。” “什么传奇,说来听听。” “你有没有听过,万年前,有位少年手执一杆银枪,杀穿了九重天,那个人就是他。” “杀穿九重天,难道不是重罪,怎么成了神将?” 熊虾仁笑了笑,拍了拍陆七两的肩膀,“兄弟,你要能一人杀穿九重天,三皇六帝九天宗不仅不会给你治罪,反而都会争着给你封官,”他又摇了摇头,“听说是,他没收授任何封赏,从来不管天界之事,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楠站在边上听的出神,此时不禁插话进来说,“听说龙族太子被人杀了,可能与此有关。” 熊虾仁摇了摇头,“千年前神族之乱,几大族类为争六帝之位,死了多少人,龙族女帝至今下落不明,他都没有出现,现在怎会为个太子而来?” “看这少年年纪,或是和太子有些交情,和太子的母亲并不熟呢?” 熊虾仁瞪了楚楠一眼,“谁和你说龙族女帝就是太子的母亲,她是太子的妹妹,当年龙族太祖因太子只爱勾栏,便将帝位传给了公主。谁想她称帝后不久,和凤族的一场大战中,却失踪的无影无踪。” 第154章 穷凶极恶的奴才,才惹出的魔神之战 天界虽说是由三皇、六帝和九大天宗共同执掌,但他们素来各行其是,才给了魔神可乘之机,魔神之战时,他们才短暂的统一起来,将各自的兵将统一交给九天玄女指挥,打退魔神后,九天玄女却被治了罪,天界又变成从前的样子。 这次他们罕见的统一派兵前来,难道又会是件搅动天界的大事? 喜喜姐一言不发,冷冷看着眼前的三路天兵天将。 王灵官看到金甲小将和那白衣秀士,也是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三皇和九大天宗,派来的竟是这两位人物。 王灵官先向那金甲小将施了一礼,“九天大圣,莫不是受了三皇之托,来此惩奸罚恶。” 金甲小将冷冷哼了一声,“不是,我来看看热闹。” 王灵官受了冷遇,尴尬一笑,转头又向白衣秀士问道,“不知张天尊所来何为?” 白衣秀士微微一笑,“我也是来看看热闹。” 他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金甲小将,那小将冰着一张脸,正冷冷地看着他。 张白友淡淡地说:“玄圣,我来此的目的你知道?” 金甲小将名为九天长乐,张百友未称呼金甲小将为九天大圣,是因为大圣是三皇、六帝给九天长乐的神号,九大天宗给的神号为九天玄圣,虽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官宗之别。 九天长乐淡淡答道,“我知道。” 听着这两人如哑迷般的对话,王灵官分不清他们是敌是友,一时不敢乱动。 几个人静静的立在空中,不知过了多久。 白日西沉,风越刮越大,吹乱了喜喜姐额前的秀发,她抬起纤手将乱发勾到耳后, “好大的风。” 王灵官终于按捺不住,先开了口:“我是奉了六帝的命令,前来捉拿刺杀龙帝之子的凶犯,”他伸手指了一下喜喜姐她们几人,“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不能走。” 说完后,他一挥手,想要指挥红甲军上前。 张百友却伸手将他的胳膊按了下去。 “张天尊,你们天宗之人难道要挡我缉拿疑犯?”王灵官言语已有几分不快,一手紧紧握住了腰上的宝刀。 张百友笑着说:“灵官稍安,那刺杀龙帝之子的凶犯已经抓住了。” “真的抓到了,是谁,在哪?”王灵官一脸疑惑。 张百友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后面的白甲天兵挥了挥手。 两个白甲天兵,从阵中推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陆七两正要凝神去看,突然听到耳后,楚楠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苏琴,你还活着!” 她抱着孩子就向那男子飞去,喜喜姐一把拉住了她,顺手又将她揽到怀里,“不要过去,你不想活了。” 楚楠满脸是泪,依偎喜喜姐的怀里,手上抱着的孩子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喜喜姐扭头不忍再看。 看到苏琴,王灵官也是一脸惊愕,“他不被兽解了吗,怎么还活着?” 在天界,但凡十恶不赦被判死罪的人,身份尊贵的会被雷灭,修为高深的会被投入丹炉,炼成丹药;而普通的仙人则会被分成几块喂给神兽。 张百友轻轻说道:“他是魔神,兽解不灭,他藏在神兽体内进入了七重天,从神兽体内蹿出后,又合为一人,潜入龙帝宫内本为刺杀龙祖,慌乱中却误杀了龙太子。” 魔神二字一出,众人心中不由心中发凉。 数十万年前,魔神皇率兵来犯,天界各方各自为战,结果节节败退,一众大神几欲撤出天界,另开宇宙。后来九天玄女杀出,四处招揽各方的残兵败将,统兵一处,几年鏖战终将魔军击退,但天界神将亦是损伤过半,尤其是龙族,死伤无数,几尽凋灭。 王灵官是亲历那场魔神之战的人,知道魔神的凶残狠辣,一听苏琴是魔神,便神移到他的身侧,伸手指天,引一道黑色天雷,从苏琴头顶击下,毁掉他体内的魔魄,散尽了他一身的功法。 苏琴被天雷击的身体僵直立起,抽搐不止,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他仰天长笑, “有仇不报,何为修行,只恨我潜在天界千年,未能将那老龙刺死。” 那场之战的起因众说纷纭,天地初始,本是一脉所生,但修行理念不同,神修不死,魔修不灭。神修趋吉避凶,以求生身不朽;魔修恣意不羁,只求意念长存。 二界虽大道不同,但相安无事,甚至长久以来,双方婚嫁不避。 大战的起因,天界的说法是,魔皇意欲一统三界,而魔界的说法是,魔界一苏姓女子,嫁入龙族内一男子,却饱受欺凌,苏女之父便去找他理论,却被他们当庭打死。之后,父女二人尸体被随意抛回魔界,此事引起魔界上下一片愤怒,魔皇便遣使者前去查明真相,不料亦被龙族家将所杀,魔皇便令十二魔祖去龙族抓滋事之人,双方恶战,十二魔祖一怒之下,将龙族上下无论妇女老幼,所见之人,尽数屠戮,从此开启大战。 大战的结局更是扑朔迷离,也是天界不能细讲的避讳,只说是邪不胜正,魔将不敌天兵。魔界的说法却是,魔皇本已和九天玄女议和,退离天界时,却被龙帝率兵埋伏追击,想将魔神尽数屠灭,以绝后患,最后一战,十二魔祖陨落,魔皇也身陷重围。 当时九天玄女已被收去兵权,只身前去,许多神兵神将一见到她,阵前倒戈,她放走了魔皇,为保手下兵将不死,甘愿被封在下界万年。 王灵官听苏琴说来天界是为寻仇,知道再留无用,拔出腰间宝刀,一刀挥出,一刀红光,刀气中一片火海,其中无数魔魂面目狰狞,呼啸而出。 熊虾仁人面色阴沉,双拳紧握,低声道,“这把刀不知杀了多少魔神,染上这么多的魔魂。” “当!”的一声震响。 王灵官斩下的刀,竟被张百友手中的一枝笔挡住了,这枝笔霞光道,山河湖海萦绕其中。 王灵官疑道:“张百友,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要救这恶魔?” “你这就要将他斩杀,难道你不问问天界有无他的同谋?” “多谢张天宗,我这就搜一下他的神识。”王灵官收了刀,伸手就要拍向苏琴的脑袋,却被张百友用笔轻轻挡住了。 王灵官愣在那儿,“你杀又不让杀,问又不让问?” “我并未不让你问,此魔一身功法被你散去,但他的骨血奇毒无比,堪比无药可救的凤族之毒。”张百友说着收了手中的神笔。 王灵官冷冷一笑,“张天宗多虑了,这小魔道行不深,能有什么毒伤得了天将。” 张百友说:“你不信尽可再去试试,我这次不会拦你。不过,龙太子就是一掌打到他身上,却被他骨刺所伤,立时毙命,你难道比他的神修更高?” 王灵官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这小魔身上之毒真的能比凤族阴火之毒?” 张百友点了点头,“不仅能比,而且极为相似,都是能点燃体内灵力,先烧灭神魂,后燃尽躯体,神修越高,烧的越快。如果不是我查觉当时给他行刑的灵兽有异,我可能会猜疑龙太子之死是凤族所为。” 王灵官咬牙说道,“好阴毒的小魔,他是想要挑起六帝之间的纷争啊。” 张百友淡淡的说:“既然你已经抓到了你想要的人,就带回去慢慢审吧。” “这里的其他人,也和那小魔有关,不如将他们全部斩灭,以绝后患……”王灵官说着,凶狠地看向喜喜姐一众人等。 “啪!”的一声脆响,张百友一记耳光,将王灵官扇飞了几个跟斗。 “给你面子,你不要脸,我帮你抓了凶犯,又耐着性子和你讲了这么许久,让你走,你还敢不走。我和玄圣是和你家龙帝一样的人物,你不过是他的家奴,给我快滚。”张百忍怒斥王灵官,面色却一片平淡,没有一丝怒容。 “龙帝家中正是有你这样仗势欺人,穷凶极恶的奴才,才惹出了当年的魔神之战。” 第155章 无数紫色雷电长剑,向着王灵官打出的那片刀锋射出 王灵官捂着被张百友扇红的面颊,踉跄的站了起来。他气的双眼怒火,却低头向张百友施了一礼,“多谢张天宗不杀之恩。” 张天宗冷冷的哼了一声,对付嚣张跋扈的小人,一味的宽容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王灵官挥了一下手,红甲军里走出几名军士,押解着苏琴要走。 他虽然蛮横,但并不傻,刚才若不是张百友留了分寸,那一掌下去,他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当年天界各大宗门繁多,各宗门之间纷争不断,三皇六帝开坛斗法,将上九天各宗门并为六大天宗,宗主有三皇六帝同等神权,张百友只身一人找了过去,“当皇称帝,我手下无人,不够条件,我要开宗,你们有谁不服?” 六大天宗见他神品高深,以为会有一场恶斗,他却手执一笔,在地上划了一个只容一人站立的小圈子,“你们有谁能走入这个圈子,再走出来,我便加入他的宗门,听他调遣。” 六大天宗的人纷纷跳入圈中,那个圈子不大,转眼便涌入了百千人,却无一人再能走出,数日之后,六大天宗在圈外的人想要逼他施法,放出困在圈中之人。他却又在身侧画了一个圈,他站在圈中,外部之人共同施法,竟无法进入。 三个月后,三皇六帝同意他开宗,成为上九天的第七大天宗。 后来,九天玄女对抗魔神功高无法封赏,就立她为大天宗宗主,方便她指挥各路兵将,魔神败出天界,却将她手下兵将,另立为第九大天宗。 其中有深意,但九天玄女并未计较。 楚楠抱着孩子缓缓的跪了下去,“各位天官,我求求你们,能让这孩子再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王灵官看了一眼张百友,“张天宗,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人我交给你了,这事你定就行。” 王灵官又转头看了一眼九天长乐。 他仍站在远处,气定神闲,一言不发,就好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来看热闹的。 王灵官便向楚楠怒道:“你们这恶魔妻女,按天规本该当斩不赦,本将来此只为捉拿凶犯,无暇杀你,你却想要再见这恶魔一面。” 喜喜姐冷冷一笑,“天界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条天规,王灵官好大的官威,口出一言,便是天规。” 王灵官气的满脸涨红,却又不敢发做,“九天玄女,你早就被解去神职,而且你包庇恶魔,私藏其妻女,本就该与之同罪……”他话说到这里,看到喜喜姐眼中冰冷的目光,突然心头一寒,身体不由哆嗦了一下,九天玄女虽无神职,可她的战力在天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今天如果得罪了她,以后就得事事小心。 他又低声说道:“既然张天宗和九天大圣都在此处,你去求一下他们,只要他们答应,我便让他们一家三口见上一面。” 说完,王灵官看了一眼张百友,张百友淡淡一笑,“我是来看热闹的。” 王灵官转头看向九天长乐,九天长乐冷冷的说:“我也是。” 王灵官见他二人不管,便让手下押着苏琴就走。 神念一起,喜喜姐便挡到了王灵官的身前,“我还没有求,你怎么就要走。” 王灵官胸中怒火,再难压制,他拨刀挥出,“他们两位,一直在看我的笑话,你这下九天的女子,也敢为难我。” 这一刀风云变色,一片炙热的火海之中,数千魔魂啸叫着向喜喜姐扑去。 喜喜姐微微一笑,纤手轻轻挥出,看似柔弱无力,却有雷霆万钧之威,能破九霄混沌。 王灵官被吓的脸色苍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心中翻滚。 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见一道金色笔直的闪电,划开天空,向前刺去。 一声巨响,鲜血飞溅,王灵官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了出去,重重的落到地上。 这是九天玄女可怕的控雷之术,能将蜿蜒曲折的闪电,控制的如同剑刃一般笔直且锐利。 一剑开天,弑神屠魔。 片刻沉寂之后,王灵官又坐了起来,满脸疑惑,“我竟然没死?” 众人也皆是一愣,挨了九天玄女这一击,竟然不死。 喜喜姐也是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击,她虽未用全力,但至少会让王灵官倒地不起。 王灵官站了起来,抬上擦出嘴角的鲜血,雷电在他身上击出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 万事胆为先,王灵挨了一击,却不过受了一点轻伤,他的胆子大了起来,杀心顿起,心中暗想,今日九天玄女不知为何如此虚弱,机不可失。 他掐诀念咒,脚踏罡步,身形暴涨数丈,背后神环也飞速旋转起来,射出万道金光。 他一手将宝刀慢慢举起,另一手抓住刀刃,再慢慢将刀抽出,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手掌,鲜血将刀染的透红,他将体内的神力,用到了极致,空中一片火海,炙热无比,空间都扭曲起来。 王灵官一字一句地说:“今日你若不死,日后我没法活。” 熊虾仁大喊一声,“喜喜姐,小心。”便飞入火海,一拳击出,打在王灵官的身上,自己却被震的飞出,摔到地上。 血从他的鼻子、眼睛和耳朵里流了出来。 王灵官轻蔑一笑,“吾乃龙帝旗下天将,当年这一刀斩杀数千魔神,你这毛神不自量力,也想挡我天威。” 熊虾仁从地上爬了起来,轻松一笑,“什么狗屁天威,不过如此……” 他话还未完,一口浓血夹杂着碎肉便喷了出来,又重重的倒在地上。 王灵官凝聚刀势,浑身上下遍布神力,熊虾仁本想在他神法未成,破其功法,不惜以身涉险,但他不敢用出体内封印的魔力,实力相差悬殊。 刚才那一击,已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震的稀烂,他咬牙站起来本就十分勉强,一张口体翻腾的血肉再也压不下去,便喷了出来。 王灵官的刀挥的很慢很慢,而且站的离喜喜姐很远。 喜喜姐却觉得被一股巨大神力牢牢地钉在那里,她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眼中四处全是密不透风的锋利刀刃向她劈来,她只好不断凝聚雷电之力去挡这些刀锋,但她体内的灵力却越来越弱,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被一片刀锋牢牢的困在当中,一阵电闪雷鸣,刀剑相击之声。 几绺秀发飘落下来,一柄刀锋在她剑上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从她的面颊落下,一滴滴的滴到地上,如桃花盛开。 熊虾仁又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他的身体正在迅速的恢复,但不足以支撑他再站起来,他只好转头向陆七两大喊,“七两,快救喜喜姐啊,你还愣着干嘛?” 陆七两此刻也没闲着,他见熊虾仁倒地之后,便知道对付王灵官这样的神将,普通的功法,不仅无用,反而会身受其害。 只能一击必杀,再无退路。 他想起了【万雷诀】里最后的杀招,以身成雷。 如果祭出这招,不仅要耗光他体内所有神力,强大的反噬之力会将他变成怎样,也无从得知。而且,现在他修习较浅,无法控制神雷。 此招一出,众生平等,不仅王灵官,所有人都要被神雷劈中。 但此刻,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得大喊一声,“要打雷了,大家小心!” 陆七两向空中一跃,一片灰白之气滚滚而来,转瞬之间天地漆黑如墨。一声声的闷雷,由远及近,越来越密。 这片紫色雷电,并不是从上击下,而是如球一般,从四面八方滚落,触之即炸,神威滔天。 云端的三队天兵,虽有宝甲神光护体,仍是被炸的血肉飞溅,一片哀嚎。 黑暗中,九天长乐轻哼一声,“这人有点意思,本体竟和那陆压天尊一般无二。” 张百友也应声说道,“玄圣,再不拦他,他要把整个五重天给毁了。” 他说着,手执神笔正要上前。 雷将雨君大喊道:“打雷的,天雷不是这么用的,我来助你。” 他话音刚落,黑暗中现出一道神光,无数雷球便被吸入其中,天空再次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喜喜姐看到雨君站在空中,手里握着一块深红色的木牌,“雷祖令牌,他把此牌传你了?” 雨君低头答道:“回禀女帅,雷祖并未将此令牌传给我,只是他失踪多年,我从他房中拿的,平时带在身上,警醒自己时刻铭记他的教诲,望女帅莫要责罚。” 此时,他早就变回了四肢短小的狐狸模样,头上顶着一朵下雨的乌云,憨态可掬。 喜喜姐笑了笑,“这令牌本是我给他的,既然他不在,你用无妨。” 王灵官怒吼一声,“你们当我不存在吗,身在神职,敢违天将,都给我死!” 他这一刀挥的又急又快,漫天刀雨便向着喜喜姐和雨君劈杀过来。 雨君也大声说道,“打雷的,看好了,神雷是这么用的。” 他双手握着雷祖令牌,在上面结了个神印,“念之所至,言出法随。” 瞬间,刚才被吸入令牌的雷电,无数紫色雷电长剑,向着王灵官打出的那片刀锋射出。 第156章 花帝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眼前的这个女子竟走了二十四步 一片刀剑相击之声之后,王灵官斩出的刀锋已经被雷电之剑化去,而雷电长剑仍源源不断的射出,王灵官来不及蓄力挥刀去挡,一脸惊恐。 雨君手中雷祖令牌一翻,喊了一声“收”,又将雷电长剑收回了令牌。他并不想把事情搞大,杀上九天的神将,是十恶不赦的死罪。他收好令牌后,向王灵官深施一礼,“得罪了。” “啪嗒”一声,陆七两从空中落了下来,受以身化雷的神法反噬,此时的他神智混乱,面上七窍全无。 张百友看他这个本像,不禁一怔,“有物混成,周行不殆,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精纯的混沌之气,我门下尚无弟子,你可愿拜入我的宗门。” 他伸手一抓,便把陆七两抓到手中。 突然,他咦了一声,“飞升上界,你竟无本相。” 又将陆七两摔了出去。 这次陆七两再从地上长起来,竟然长的和张百友一模一样,神息也一般无二。 陆七两本是混沌,无相无形无智,吸食鹿鹤精血后,变化成一老者模样飞升,被化身成雷神法反噬,再次化为混沌,被张百友那一抓,不觉之间染上了他一丝神气,便有了本相。 张百友看着陆七两,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都不由一愣。 本一直站在远处的九天长乐,此刻也转过头来,笑着说:“恭喜张天宗,你不仅收了个弟子,天界也多了个和你一样清秀俊逸的男子。” 张百友开天宗多年,手下无一可使用之人,大小事务都须他亲自打理,本就十分不便,但上九天修为高深的人早就入了其他宗门,下九天鱼龙混杂,大多不堪重用,今天遇到了陆七量,他虽神品不高,但出身奇特,他自然不舍放过。 张百友再次向陆七两抓来,但怕伤了他,手下留情,一时半刻竟抓不住他。 这时,王灵官蓄力完成,他环顾四周,九天长乐自始至终站在原处没有动过,他就是来看热闹的,张百友也被一团混沌之气缠住了,而那九天玄女好似得了重病一般,神力微弱不堪,站在那里,都有些微微摇晃。 他狞笑一声,“今天我就把你们这些逆徒统统斩了。” 他一刀挥出,一片火海之中的数千魔魂,痛苦的哀嚎一声,分成几队,向众人扑去。 这些魔魂竟不是他斩杀的魔神虚影,而是他养在刀中的真正魔魂。 雨君长啸一声,再次化为身高数丈,青面獠牙的雷将,手上雷祖令牌也化成一柄巨斧,护在喜喜姐身前,但魔魂数量众多,又有王灵官的神功加持,片刻之后,已是险情百出。 袭向楚楠的魔魂并不多,但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挥舞着一杆黑色的龙旗,本就十分不便,她又想去护那一身功法尽废的苏琴,结果身中数刀,那苏琴更是被一刀斩去了头颅。 楚楠怀中孩子长啼不止,她一身是血,王灵官放出的刀中魔魂,早就没了血肉,楚楠身上的血,全是她自己流的。 她一旗挥去,三五个魔魂被斩成二段,化成飞灰,片刻之后,再次凝聚成形,而且越来越多。她杀的的双臂早就酸涩不堪,咬咬唇,不吭一声,既然与神为敌,那早该料到下场本是如此,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的丈夫这次是真的死了,就死在她面前,孩子还小, 她也身心疲惫到了极限。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整了一下仪容,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宝贝,乖,别哭了,一会娘带你去见你爹。” 此时已是日暮,天边残阳如血,将天空染的一片殷红。 九天长乐站在远处看着喜喜姐,眼神十分复杂,有悲伤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他和张百友来此,当然不是只为了看个热闹,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神做不到事情。 因为,这个事情本身,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喜喜姐身中数刀,她伸手拨下断在身上的刀刃,她体内的神力已将流逝殆尽,一头乌黑长发,变得雪白,她知道今日即便不是死在王灵官的刀下,也会因神力枯竭而亡。 她看了一眼身前的雨君,他的身上更是插满了刀剑,但魔魂仍是源源不绝的冲来。她轻轻笑了一下, “雨君,你不用再护我了,逃命去吧。” “不逃。” “今天谁都救不了我,你退下吧。” “不退。” “你给我滚。” “我脸皮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 雨君转身看了她一眼,郑重一跪:“吾愿为元帅战死,无论对方是魔是神!” 他起身站立,向上一跳,飞上天空,大呼一声:“九天雷兵听令,数万年前,元帅为保天界,率我等打退魔神,天道无情,她又为保我等不死,甘心化树,今日我雨君以雷将之名,重招旧部,以护女帅,不要命的跟我来。” 天空浓云翻滚,一片沉寂,一名身着重甲的雷军小将走出,持戈击甲,高声喊道, “雷军勇而无惧,悍不畏死!” 浓云中传来一片整齐的击甲声,天雷滚滚,数千身着重甲的天庭守军现出身来,齐声高呼, “雷军勇而无惧,悍不畏死!” 率先出阵的小将吩咐道:“留二人击鼓摇旗,号召各重天的雷军前来护主,其余人等随我赴死。” 雷军从天而降,与数千魔魂杀成一片。 王灵官一看,大势将去,心中不由焦急,他挨了张百友一掌后,无论用刀气还是魔魂都是远战,一直不敢近身上前。此刻他再也顾不了许多,把心一横,神移到喜喜姐身后,握紧长刀便向她的后背刺了过去。 “噗嗤”一声。 长刀没入熊虾仁的胸膛,他的身体上冒出绺绺黑气…… 王灵官一愣,“又是一个魔神,你为何也要救她?” 他刚要插刀后退,却被熊虾仁抓住了手臂,一口咬断。 王灵官痛的大叫一声,向后飞出几丈。 熊虾仁双眼通红,一点点拔出他身上的长刀,扔在地上,他身后聚起一个巨大的魔神,又散开,又聚起…… 他本就重伤未愈,又强行打开体内魔神封印,此刻又挨了王灵官一刀,“扑通”一声,他仰面倒在了地上。 王灵官轻蔑一笑,“好强的魔力,被你抓住竟未挣开,我要把你收入刀中,做个魔将。” 熊虾仁咬着牙,一脸凶狠,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好,你来。” 王灵官又是一愣,“伤重到魔体都不能聚形,还能站的起来?” 熊虾二双眼冒火,“你懂个屁,魔修之道,意念不灭,身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意念自会带我杀出重围。” 王灵官紧握双拳,掌心沁出汗来,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扑通”一声,熊虾仁又仰面倒在了地上。 王灵官心中恼火,我明知他魔力枯竭,竟被他的气势吓退了数步。 他伸手收回地上宝刀,便向倒在地上的熊虾仁人劈去。 喜喜姐转头看他来势迅猛,纵身一跃,挡在前面。 王灵官哈哈狂笑,“来的好,我杀的就是你。”他调转劈向熊虾仁的刀,向喜喜姐刺去。 一阵凉风袭来,众人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精神为之一振。然后,又感到了浩瀚无边的神压。 九天长乐不由疑惑,难道上九天又有大神来此? 还是…… 一位白衣少年,脚踏一柄仙剑,穿天疾至。 “休要伤了我喜喜姐。” 王灵官也是感到这股强大的神压,刀势缓了下来。 白衣少年跳下飞剑,在空中翻腾几下,虽有些浮夸,但身姿轻盈如风,潇洒飘逸。 他大喊一声,“剑来!”空中突响起一片呼啸之声,万千长剑如雨般向王灵官飞去。 倒在地上的熊虾仁,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个纠缠玥瑾,骗钱骗色的少年吗,那晚,被他和陆七两打过一顿,并不觉得有多强,难不成是他隐藏了实力。 熊虾仁正疑惑间,却看那王灵官一个神移,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后。 万千剑雨落下,打了个空。 有几柄长剑扎到了熊虾仁的腿上,疼的他“哎哟!哎哟。”惨叫几声。 王灵官冷笑一声,挥刀向那白衣少年劈去,“蝼蚁,去死。” 一阵疾风,一阵花香,满天花雨从天而降,悠扬地琴声响起。 王灵官转头看去,只见天边,百位素净乐师,抚琴奏乐,数十名绝色女子摇曳走来,站成二排,齐声道:“有请夜来第一战力,玥瑾师姐。” 喜喜姐看是她们,不由一笑,“现在哪有什么夜来馆,你们怎么来了,还把玥瑾也请了来。” 几个姑娘跳到喜喜姐身前,叽叽喳喳地说:“喜喜姐,你把她赶走,可不好请了,要我们一路琴乐跳舞,从三重天一直到跳到五重天,所以来的晚了。” “玥瑾带你们一路杀上来的吗,怪不得一直没见其他守将前来。” “我们杀上来的,玥瑾师姐没有动手,她看不上那些喽啰。” 喜喜姐抬头看向路的尽头,一个胖大的女孩正缓缓的走来。 熊虾仁双手撑地坐了起来,认出这个女子,正是夜来馆的玥瑾,本是生的秀丽,却因爱而不得,作贱自己,吃成了一个胖子。 王灵官也警惕的望去,那个姑娘倒是白净,却生的十分胖,脸胖成一个球,眼睛只剩下一条线,她走几步,就停下来,手扶着膝盖,喘几口粗气。 他不禁嘲笑道:“什么东西,只会装模做样,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吗?” 他凝聚全身神力,化成一片火海,一刀向喜喜姐刺去。 “猖狂!”一个女声厉声喝道。 “轰!”的一声巨响,王灵官刺出的翻江倒海的刀势被挡住了。 一瓣荷花,挡在刀尖前面,王灵官用尽全力,却再也无法向前一丝一毫。 他只好转头再看向那个胖大的女孩,她仍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她每走一步,身形就会瘦下几分,人也渐渐变得清秀起来。 她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莲花,异香扑鼻,使人不觉动力欲心。 …… 净世青莲!灭世之花! “我今天惹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啊!”汗水沿着王灵官的面颊流了下来,一阵凉风,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衣服早被汗水湿透了。到现在,他才明白三皇为什么请来九天长乐,九大天宗会派张百友这样上九天的大人物来到这里。 他来之前,龙太祖对他说的,”要小心,不可逞强”,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们早就知道,像九天玄女这样的人物,哪怕是她改头换面,身边也会聚满能翻天覆地的人物。 他十分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听张百友的话,那时押着功琴走了多好,现在想走,怕是难了。 他用眼睛数着玥瑾的步子,一步一品。 上九天的六帝之一,花帝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眼前的这个女子竟也走了二十四步。 第157章 一万多年不打仗了,战力高没有用 玥瑾飞升之前,妖界和人界还没有爆发大战,下界有上百个国家,大多数的国家里既有妖族也有人族。 玥瑾生在一个人族掌权小国家里,在妖海的边上,这里土地贫瘠,但船可以通往四面八方。 她所在宗门也很小,只有三个人,她的父母本是师兄妹,后来,又结成了夫妻。 玥瑾既是他们的弟子,也是他们收养的孩子,平日里以父母相称。 关于她的到来,父亲说,有一年冬天,十分寒冷,有个深夜,窗外大雪纷飞。有人敲着院门,声音十分微弱,而且犹豫不决,父亲前去开门,看到一个快被冻僵了的小女孩。 母亲的说法是,她们的师傅喜欢四处云游,常常会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分给他们当成礼物,这些东西大多是他从各国的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但他却把它们说成是花了重金买到的贵重仙草仙丹,他哪有什么重金,四处云游要靠他在船上当水手那点微薄的所得。 他拿出一根风干的白萝卜说是万年的人参,用它熬了一锅鸡汤后,大家闹了三天肚子。 他掏出一根烧焦的枣木说,这可是天上的神雷劈过的雷击木,他指着枣木焦黑的一面说,你看上面的雷晶、雷气,全是吸收的神雷的灵力。他闭关三月,想要把这根枣木炼成法器,结果什么也没炼出来,只好当成了烧火棍。 他从各地花三个小钱,五个小钱买回来的破烂,哪有什么正经东西。但大家都会很开心,穷人的快乐,大多来自想象力。 有一次,他出海,再回来,掏出一颗黑色的莲子,他喜形于声的说:“这可是不得了的东西,这是净世青莲的种子。” 他这次出海,返航时船在海中遇到了风浪,他从各地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大多都沉到了海里,只剩这枚莲子。本来有两枚,有一枚落到了海里。 他把所有能找到的各种丹药和这枚莲子都丢入丹炉里,想炼出一件法宝来,结果一直到他老死,什么也没炼出来。那个丹炉被扔在放杂物的厢房里,后来又当成废铜卖给一个收破烂的货郎,过了几天,那个货郞又找过来,说那个丹炉有个女婴。 当时人们重男轻女,国贫民弱,遗弃女婴是件平常的事情,货郎送来的这个女婴,可能是丹炉里的,也可能是他在路上捡的。 当时,玥瑾的父母已经成婚,一直没有孩子,就把这个小女孩收留了下来。 玥瑾小时候常做着重复的梦,一条漆黑的山路上,身后有人追着她,她不断的向前跑,她母亲穿的木鞋子啪啪的响。 宗门一直不景气,也没有什么真本事,招不到弟子,母亲养蚕织布,也编筐子和草鞋,穿着老气的褐色棉布衣服,老气的木鞋,日夜操劳,年纪不大,已经头发花白。 玥瑾在黑暗的长路上惊唤她,她开了灯,向她微笑,便在微弱的油灯下编柳条筐。 父亲是县衙门里的小吏,从冬而夏都穿一身旧青衫,一双黑布鞋,见着玥瑾,有时会抚摸她的头,轻叹着:“做人一辈子,快活没几天。” 他是一个清醒又克制的人,国家太小,每年要向三个邻国交岁贡,县里小吏的薪水低微,而且时常拖欠,他已经一年多没给家里交过一分钱了。母亲和他不说话,一家三口,常常静悄悄的,她的性格变得孤独沉默。 他最大的爱好是收集一些带着香味的小木块,把它们仔细打磨的发亮,贴在鼻子上闻。 过年前的一个夜晚,沉默的吃过晚饭,父亲站起来说,“衙门里有点事,我得去一趟。” 他走的时候穿着旧青衫、旧布鞋,带走了有香味的小木块,和新买的一壶酒。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母亲在灯下说,她在织布,眼睛里看不出悲伤。 “哦。” 玥瑾继续在地上画着。她在堆杂物厢房里翻出几本旧书,也许是师祖留下的,没人教她识字,她用树枝学着画书上的符。母亲还在织布,穿着一双粗笨的木鞋。 母亲突然脱下脚上的木鞋,用力的扔到她头上,“你是一个妖怪。” 母亲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可能是因为她的父亲,也可能是死气沉沉的生活。 那天晚上,她梦到母亲用木鞋要打死她,父亲在长路的尽头喝酒,一边把带着香味的木块贴到鼻子上闻。 母亲死后玥瑾成了这个宗门的宗主,只有她一个人。 她觉得人生不过是在漆黑的长路上独自奔跑,跌跌撞撞,不能停。 第一次杀人,那时玥瑾18岁,许多人围在院子外面,要把她烧死,因为她是个妖怪。 玥瑾锁紧了院门,躲在房子里,不知所措。 人们开始爬墙,玥瑾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在空中画了个符,翻墙爬到院子里的几个被冻成了冰,风一吹,倒在地上,摔成了碎块。 她的身后,有一瓣荷花盛开。 从那时起,人们改称她为仙姑,每天都有人来许愿,并祭献。 玥瑾躲在房子里,不敢出门。 他们在院外供奉香、蜡烛、水果、花、茶、食物等。祈愿智慧、丰收、纯洁、宁静和幸福。有时候,也求财,求姻缘,求子或求雨,玥瑾也收鸡鸭鱼肉和钱。 有时候,很灵;有时候,不灵。 有修行者找上门来斗法,输了要交出本门的功法秘籍。 玥瑾从来没有输过。 国家很小,很快她的名声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他请她来国都当天师。 一想到日后要在朝堂上讲话,和官员们讨论国家大事,玥瑾便惊得一身冷汗。 她是一个内向的人,和她的父母一样,不善表达,羞于见人。 黑暗的长路没有尽头。 三个邻国要瓜分了这片土地,大军压境,眼看就要亡国了,国王带着一众大臣跪在她的院子外面。 有人不相信玥瑾能打退敌军,国王命人架起了火堆,烧死了他。 玥瑾走了出来,“我虽然是妖怪,但我不吃人,你给我一个帮你杀人的理由。” 国王很年轻,面色苍白,有一双忧郁的眼睛。他看到她十分吃惊,“我以为,仙姑是位长者,没想到你如此年轻而且美丽,我不该求你去杀人。” 玥瑾还没有说她去不去,他就带着大臣们走了。 不久之后,传来他阵亡的消息。 玥瑾很后悔,她忘不了他苍白的面孔和那双忧郁的眼睛。 三位邻国的国君正在商讨如何分割土地时,玥瑾从天而降,杀光了他们和他们的军队。 那一年,玥瑾只有三瓣荷花。 等到玥瑾开出十八瓣荷花时,下界已没有敌手,她飞升到了天界。 她来天界没有一万年也有五千年了,那时的上九天选拔天职,还有斗法的擂台。每次玥瑾都是斗法的榜首,但过不了第二关的面试,她内向不善言辞,也不出自显赫的宗门和望族。 后来,被喜喜姐收到了夜来馆里。她战力第一,但夜来馆是一个唱歌跳舞的地方。 魔神之战早在万年前就结束了,想活的好,很能打没有用,你得会唱会跳,至少会说会笑。 可惜这些,玥瑾都不会,她在夜来馆里不出众,也没有什么朋友。 有人对她好,她就加倍的还回去。可惜她总是遇人不淑。 那个白衣的剑客随着人群涌向舞台时,踩到了她的脚,弯腰用手拂掉了她鞋上的土,笑着说了句,“美女,对不起。” 她以为不会再遇到他,他竟然又来找她。 他约她一起去三界河看日出,到三重天爬山,到四重天看灵兽。他是一个阳光爽朗的男子,什么时候看来都勇敢自信。 他说:“最近我手头上有点紧。”玥瑾就借给他钱,他的手头过几天又有点紧。 有一天,他再未出现。玥瑾的世界里没有了阳光。 后来又遇到了苏琴,他是龙太子的临时护卫,他机警的扫视着人群,判断每个人的战力,当他看到玥瑾时,吓了一跳,这个女人的战力和修为深不可测。 他主动和她攀谈起来,一聊之下,他竟是她师傅的师傅的师兄,按辈份,她要称他太师叔。 玥瑾没有想到,她所在的那个小小的师门竟然出过神仙。 苏琴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对她很好,常来夜来馆找她,夜来馆的女子们都说,那个苏琴对你有意思,那个眼神可不是太师叔来看小师妹。 大概是说的人多了,她会错了意。 可楚楠也这么说,楚楠是个狠女子,眼光毒辣,关键是她懂男人,不像她,在下界几千年,最开始被人嫌弃,后来又被供成仙姑,几乎没有和别人平等的打过交道。 后来,她才知道,苏琴喜欢的是楚楠,接近她不过是为了接近楚楠。 自作多情,怨不得别人。 她的心扑了个空,从此关上了门,只是常常觉得饿,怎么吃都不觉得饱,每天魂不守舍,在食间里吃个不停,喝的烂醉,她一天天的胖了起来。 楚楠看到她这个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都可以让,但心爱的人不能。 楚楠是夜来馆的主事,她没法安慰她,唯一能帮玥瑾做的,就是让食间严格控制每天的食材,每个人只能领一份。玥瑾觉得饿,只好去吃客人吃剩的酒菜。 玥瑾在下九天,战力第一,可太平盛世,战力高比不过能唱会跳。 第158章 【番外】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番外!】 本想发个作者说,写写最近买雷击木认识的道爷,但说说写不开,我又不吐不快,写个番外吧。 我一直很想把道爷编到我的这个故事里。一直没想好怎么写,就原封不动的写吧。 前段时间诸事不顺,又天天加班,夜里,总觉的黑暗处有黑影在窃窃私语。 我在网上买了一块雷击木无事牌,想去去晦气,但觉得不好看,就去直播间里挑了几块,有个人突然加我,他对雷击木好像十分在行,我以为是客服,就加了他。 他就是道爷,毕业于经贸大学,体育特长生,搞马拉松的,在北京呆过几年。 一开始,他说的话我是不信的,后来聊到他曾住在离我不远的世纪星城,我们都曾在果园地铁站边上的一家健身房里呆过,言语间听得出他对北京的不舍,这里有他的青春和眷恋。 如果把城市比做女子,北京和上海大概是最多人的意难平,在我眼中,北京是个华贵开朗的女子,喜欢她的人很多,她对所有的人都好,她可以不在乎你的出身,我有几个住上别野的朋友,出身都不高,我是个设计,接触不到it的圈子,身边的成功者,他们是old money,大多是销售,他们胆大,坚韧,脸皮厚,善于沟通,他们做的事大多十有九不成,但他们始终坚持,最终成就了自己。 我在上海也呆过,印象中黄浦江畔总是烟雨朦胧,东方明珠又湿又冷,我先后结识过二个聊得来的上海女孩,并不排外,南方女子都有些才情,周末常开车带我去美术馆和各种展,她们管左转右转称为大转和小转,她们对我挺好,但我也不会自作多情,毕竟,坊间流传的上海女孩的下限,可能是我永远达不到的上限。 我不知道是不是世间所有的聪明女子都是这样,并不刻意的吸引身边喜欢的人。但我怕一旦陷入,就会有许多麻烦,对她们的传递过来的好感,假装未知未觉。大概是我想多了,或者不够勇敢。 后来我去北京工作,和她们没了联系。 事前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我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我说这些,是给道爷加点感情戏份,毕竟,他和我说的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他说他在北京结过婚,离婚后,去当了道爷,在山西或是陕西,他发的语音,我听不清,道观是他贷款承包的,山荒四野,没什么人来,根本收不到几个香火钱,他欠了一屁股债,后来他做网络直播,给人家隔空做法,被举报封了好几个号。 他卖给我的那一堆雷击木,我猜大概是他从淘宝上买来,又加几元钱卖给我的,因为发货地各不相同。 所以,我让他给我加持一下,一开始,他说每件加持要另收100元,我几天没搭理他,他同意一起加持只收我1000元,我说只给200,你爱干不干。 他同意了。 他非要视频,我说你自己意思一下就行,没必要用手机隔空赛博做法。 可他不同意,非要有仪式感,他说,师兄,既然咱们这么投缘,我当然得给你好好做场法事。你要是过意不去,要不给个666元,马上就是新年了,护佑我们明年都顺风顺水,一顺百顺。 我说,师兄,就200,我都买了你多少东西了,按理说,你该免费给我加持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互称师兄了。 他可能对每个买他东西的人,都称师兄;但师兄这个词对我却觉得很亲切。 道爷师兄做法那天,我提早下班回了家,到家也是晚上9点多了。 他说,师兄,要不你加钱,我再做个法,收拾一下每天压榨你的资本家。 我说,你可千万别,你把我老板的公司搞黄了,我可就失业了,这年头,工作真不好找。 点开视频,他先在外面拍了一下道观的大门,“师兄,你看,这是真的道观。” 我不懂道观只看到一个古香古色的大门,周围黑灯瞎火的一片荒凉。 院子里有个大香炉,没有香火,黑乎乎的一个小塔。 他进到大殿,带我看了几尊塑像,天气很冷,有风,一路上听他不停的呵着气,说话时能看到他嘴里冒出的白雾,还有一个殿,他没带钥匙,我说我不看了,你快点把正事办了吧。 他回到自己住的屋里,一个小男孩正趴在一个木凳上写作业,像是小学生,长得很清秀,眼睛很大,脸很白,穿着很厚。看来道观里没有暖气,道爷说这是他的儿子,上小学了。 道爷让儿子帮拿手机,拍他做法,这时我才看到道爷,和我想象中的盘着长发,留着长须的道士不同,道爷是个秃头,没有胡子,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色白静,很帅,像一个我不能写出名字的明星。 他的桃木七星剑卖给我了,法台上放了一根木棍替代,他拿起来,又迅速的放下,可能是他心里觉得不合适,最后徒手念了几句经咒,走了几步。 大约有几分钟,就算是加持完了。整个过程都十分平淡,没有喷火,杀鸡什么的经典场面,只烧了几张黄纸,飘起来,落到地上,他怕烧了大殿,又赶紧踏灭了。 他赶儿子去写作业,我这边领导也催我改设计方案,我们就挂断了。 本以为,此事就会告一段落。 后来道爷又找过我,聊了很多,大概意思是,让我捐一点,他没什么可卖给我的了,该有的我都有了,有些还不止一件。 我说,捐个十块二十块的,你瞧不上,捐个几百上千的,我也拿不出来,买这堆东西,我花了不少钱,早就大大超出了我的预算。 道爷说,师兄,我卖的真不贵,你去龙虎山旗舰店看看,哪件不几百。 他卖的大多是几十块的小玩意,但是多啊,加起来也不少钱。 我们的对话就停止了。 道爷卖给我最贵的是那把桃木七星剑,看样子的确是他用过的老物件了,前几天,我拍了一张照片,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道家法器,准备发到作者说说里,结果过不了审。 我发了朋友圈,七星剑被涛哥瞧上了。 我说这可是我的一位道爷吃饭的家伙,我玩几天,打算给他还回去。 可涛哥非要买,我拗不过他,只好悄悄的加价200,卖给了他,也算是挽回了一点损失。 后来,良心难安,又转给了道爷100,就当是合伙做生意,赚到的钱平分了。 道爷很高兴,又聊了很多,道观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明年他要去五台山正式出家。 我问他你儿子怎么办。 他说要送去成都一家寺院学画唐卡。 我的脑子里马上出现那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来,眼睛很大,穿着厚厚的棉服趴在木凳上写作业。现在想想,可能是桌子被道爷布置成了法台。 我觉得十分惋惜,一个十分幼稚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将来有钱了,一定要捐个学校,孩子们不仅有书读,而且有饭吃,有衣穿的那种。 可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啊。 我问道爷,有没有想过放弃修行,去干个别的,比如快递听说也挺赚钱。 他问我,你干过快递? 我说,曾经想过。 他说,我干过。 那天晚上,失眠。 刷抖音,看到有人在唱诺言,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青蛙的衣服,大冬天的夜晚,站在路灯下,唱歌跑调。 我不知道这世界为什么,会让我感到那多伤悲…… 一句话,让我有些破防。再一看有一千多人在看,凌晨三点。 心怀善意却又无能为力。 我悄悄地删掉了道爷,我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我的故事大多是我编的身边人的身边事,如果不写我看到的或是经历的,我写不下去。 比如说写玥瑾的师父喜欢香香的木头,实际上是我,有檀香、绿檀、老山檀、沉香……我喜欢闻它们的味道,想它们还是树的时候,静静的站在风里雨里,不动不怨。 玥瑾的故事,也是我七拼八凑的,初中有个同学,人很漂亮,爱玩,但学习也很好,就是那种看上去不怎么学,但总能考第一的那种同学。有一天,突然休学,第二年返校时,胖到了二百斤,变的沉默寡言。听说是得了一场大病,吃的药里有激素,所以才这么胖;有人说,被坏小子欺骗了感情和身子,意外怀孕了;也有人说是家庭变故,父母离异。 我不喜欢八卦,因为听到了,就忘不了。 涛哥的故事我借鉴的最多,他谈过许多恋爱,饱经爱情的风雨,有个最经典的,我不知道怎么写,如果按真实的来写,可能会让人觉得不现实。 生活远比玄幻小说玄幻的多。 抛开所有的细节,简而言之,公司里的情圣涛哥,一直是我们的爱情导师,他常教导我们对女人要短平快的拿下,省得夜长梦多。 但他的情感之路却颇为坎坷,他追一个女孩差不多二年,他的说法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是要和她相守一生的,要打牢基础,才能共同面对未来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他用尽了各种爱情电影里的手段,快要成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劲敌,他是这个女孩的一个大学同学,在米国留学并创业有小成,突然回国,对这个女孩穷追不舍,可能这两人在上学时就有感情基础,出国时分开了。 面对涛哥,女孩有些犹豫了。 涛哥当机立断,决定在女孩的生日会上表白,一击必成或一击必死。 我们劝他三思,面对如此劲敌,不能自乱阵脚,要从长计议。 他说,什么劲敌,都是假象!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战斗,一是为了欲望,二是为了信念。 结果,生日会那天,女孩却带着她的男同学一起出现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看到涛哥精心布置的生日会,和放在角落里的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为了避免表白时尴尬。 她介绍涛哥时说,这是涛哥,是我的好大哥,一直对我很好。 她介绍男同学时说,这是我男朋友,刚回国。 结果就是,涛哥献花时,精心准备的那一篇说辞,他简化成了二句, “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幸福。”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的有些多。 涛哥没有失态。但他的信念崩了,消沉了很久。 女孩喝的有些多,依偎在男同学的怀里,当天晚上就回了男同学住的酒店。 几天后,女孩辞了工作,和男同学去了米国。 这个故事要是写出来,前面二十万字写涛哥和女孩邂逅,相识,相知,追求,误会,和解,花前月下的,但结局可能不需要一百字。 真正的男主出现,她嫁了他。 读者可能会觉得作者是不是抽风了,转折来的也太荒唐,太急促了吧。 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第159章 这是天界战神的决战架势 看着玥瑾身后盛开的二十四瓣荷花。 王灵官的刀从手中滑落,长长叹了一口气,面对这些比他年轻,也更强的新神,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之战后,他被提拔成了督天大灵官,统管一到七重天的守将,这是他应得的,是他在与魔神的战斗中用血和命拼来的。当时,真是干劲十足,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他都管。 他常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独自巡查每一重天,一路上只有他和他的影子,他的心中却满是豪情。 他以为,是他守护着天界的安宁与秩序。 可是后来,突然冒出了许多对天界毫无贡献的人,他们每天什么也不用干,职务和俸禄却远高于他。比如张百友,比如九天长乐,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他这个督天大灵官,说白了,不过是天界的看门狗。 今天,面对这些犯了天规天条的人,张百友和九天长乐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只有他一个人豁出命来维护天界的尊严。 他累了,不想干了。 玥瑾冷冷地看着他,“捡起你的刀。” 王灵官低着头,垂手而立,“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他就拖着老迈的步伐,转身走回阵前,对自己带来的红甲军说道,“撤吧。” 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苍老,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玥瑾瞥了一眼远处苏琴的尸体,眼中不免有些酸楚,又看到满身伤痕的楚楠,心想原来美好的事物,或许得到也没有好处。 她冷冷地对王灵官说道:“你杀了苏琴,别以为你不反抗,我就不杀你。” “他是个魔神,擅闯天界者,罪可当诛,更何况他杀了龙太子。” 玥瑾心想,怪不得在下界,有人称她是魔女,她在家中翻出的旧书,原来是魔族的功法。她的养父母都是人族,可他们的师父是个魔族,但他没有做过恶,快快乐乐的穷了一辈子。 玥瑾不善言辞,嘴张了张,“魔族又怎样……反正,我就是要杀你。” 神仙打架,一念生死。 她话音刚落,王灵官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他没有回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一直站着不动的九天长乐,动了。 玥瑾刺向王灵官的手被他抓住了。 没人看到九天长乐出手,他就像是一直站在王灵官的身后,一抬手,就抓住了玥瑾的手。 “你如果真的想杀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去做。” “你要帮他。” “天界需要他这样的人。” 王灵官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向九天长乐深深施礼,“多谢大圣谬赞。”他带着那队红甲天兵,头也不回的走了。 玥瑾说道:“你可以把我的手放开了吗。” 九天长乐这才发现一直紧紧抓着玥瑾的手,她的手洁白透明而宁静,温润如玉,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竟然脸红起来。 他少年一样万分尴尬,慌忙地松开了手。 玥瑾一掌挥来,九天长乐向后一闪,背后神环一转,时空扭曲了一下,他又站回到刚才的地方,像是从未离开过,只是满脸通红。 玥瑾追杀了过来,九天大圣抬手一挡,手臂却被一绺极细的灵丝缠长,一股巨力传来,他的身躯不由震动了一下,他向后退了一步,摆脱了细丝,“你这女子,好大的神力。” 玥瑾说,“小子你也不差,你是第一个能摆脱的人。” 远处的张百友见玥瑾竟能将九天长乐接连逼退二次,心中暗惊,哈哈一笑,“玄圣,你不说是来看热闹的吗?” 他又对玥瑾说:“姑娘小心,玄圣是掌握了时空法则的神,他能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来回横跳,你天资颇高,不如也加入我的天宗, 九天长乐看他仍在和陆七两缠斗在一起,冷冷的回道,“张天宗,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张百友笑着答道:“我是想收他为弟子,当然要测一下他的功底。” 在天界,神品的修为越高战力越高,其中极少极有天赋的,可以控制法则,九天长乐可以穿梭时空,张百友的空间法则能再造天地,念之所至,言出境成。 当年他就是一笔画出一个世界,把各大天宗的弟子困在其中出不来。外面的人看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面的人却是看到一整个世界。 玥瑾是神仙天资,却是魔功入道,她不知道自己拥有了法则的能力,能控制神的心智。 王灵官这么高级别的天官经历过魔神之战,面对强大的魔神,不知多少次经历生死,他从未屈服过。玥瑾一出场,就让王灵官完全丧失了斗志,丢刀不战,一心求死。 这是多么恐怖的天赋。 张百友心想,下九天到底埋没了多少这样的怪物,这一天,就遇到了两个。他一心想要玥瑾也加入他的天宗,便没了和陆七两缠斗的心思,背后神环一转,他轻轻说了个“定”字,便将陆七两定住不动。 他飞到九天长乐身侧,笑着说:“玄圣,你千万莫要伤了这个女子,我想将她收入宗门。” 九天长乐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给,我也想要。” 这时那被冷在一旁的白衣剑客,高声喊道:“玥瑾是我的,你们不能和我争。” 九天长乐哼了一声,背后神环一转,便把他送回到不知几百年前的时空里。 白衣剑客只觉眼前一黑,当他再次看清世界,他在三重天的一座山上,早就忘了玥瑾是谁。 玥瑾在人界和天界不知受过多少冷眼,今日却被二位上九天的大神争了起来,心中不由一暖,手上动作慢了几分。毕竟是个女子,她仔细看了这二位相貌,一位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眼神懒散却又动人;另一位少年英气逼人,眉清目秀,像一个女子,仔细看却和喜喜姐有几分相像。 九天长乐大声说道:“你发什么呆,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他手一伸,手中便多了一把银色长枪,这就是他当年杀穿九重天用的弑神枪。 张百友一看他亮出了神器,知道他想要逼出玥瑾的最大潜力,他退到了一旁,又怕玥瑾吃亏,便说道:“姑娘,看你皆修,功法甚杂,我传你【九字秘祝】,无论用何功法,都可在心中默诵,可将你所学功法融会贯通,修为再上一层。” 玥瑾还未开口做答,眼前世界一片虚无,金色九字漫天飘落。 她只觉从头顶到脚底一阵清凉,醍醐灌顶一般,浑身通畅无比。 她的身后,隐隐又多了一片花瓣,急速飞转之下,汇成一道粉色的神环。 整个五重天异香扑鼻,四处盛开了朵朵荷花。 九天长乐静静地看着,直到此时,他才冷冷地说:“准备好了吗?” 玥瑾点了点头。 白光一闪,二人消失不见,不知杀去了哪个时空。 片刻之后,天边白光一闪,玥瑾现出身形,虽未负伤,但面色苍白,背上的神环也抖的厉害。九天长乐持枪杀出,二人又消失不见。 九天长乐再次出现时,身后追着数把粉色短剑,这些短剑后面连着极细的长丝,玥瑾也杀了出来,一身花香,一脸嗔怒。 张百友不由叹说:“我眼中不过一刹,这二人却已斗了几百上千年,连神器都炼了出来。想要她入我宗门,怕是难了。” 九天长乐飞到他的身侧,玥瑾也追过来,九天长乐喊了一声,“停!” 玥瑾就停了下来,站到他身边,疑惑地看向他。 张百友轻轻地问道:“来了吗?” 九天长乐点了点头,眼睛盯着远处的喜喜姐。 喜喜姐身上的神力已经感受不到了,脸上笼罩着一层黑气。她用力将身边的女孩推开,“快走。” 玥瑾惊呼一声,“喜喜姐,你怎么了?”就要飞身过去。 九天长乐伸手拉住了她,“别过去。” 他的手温柔坚定,这一次,玥瑾没有让他放开手。 她看到九天长乐一脸凝重,张百友眼中懒散也消失了,猜测地问:“你和张天宗,难道是为了喜喜姐来的吗?” 九天长乐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救她?” 张百友说:“救过六次了,这次谁也救不了她。” 远处的喜喜姐身形扭曲,体外厚重的黑气越来越浓,外面是六道金色符箓封印,飞速的盘旋着,黑气越来越重,封印越来越弱。 突然一声惊呼,边上的两个姑娘被吸了进去。 张百友神念一动,便出现在喜喜姐身边,一伸手,将那两女子救了出来,他低声吼道:“退后,越远越好。” 他手一抖,手中现出一支笔来,上面海河山川流转不定。 他用笔在空中一画,一个金色的光圈将喜喜姐围了起来。 圈中的喜喜姐,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拉长几丈,她痛苦的哀嚎一声,头上身上便生出了数根枝条,脚下也生出根来。 她正在变成一棵巨树。 黑气越来越浓,隐约的现出几个朦胧的身影,金色的封印又被挣断了几根。 玥瑾哭了出来,“喜喜姐不是九天玄女吗,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九天长乐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不是九天玄女。” “那她是谁?” “她是我的母亲。” 九天长乐不忍再看,轻轻闭上了眼睛,无能为力。 当年,九天玄女为保手下兵将不死,自愿以身化树,封印下界万年,天界看她一身神力,怕引起下界祸端,便请雷祖引神雷将其劈成一棵枯树。 雷祖本是九天玄女旗下忠心将领,怕她在枯树内孤寂,便留了一丝游魂,谁想这丝游魂日夜修行,不知几百年后,这棵巨大枯树,再次长出了新枝,当地人奔走相告,并称之为喜喜树,千年之后,喜喜树修至化形,便化做一个女童,自称喜喜,拜入人界一个宗门修行,并与一男修结下一段姻缘,万年后,喜喜飞升天界,也该是九天玄女打开封印之时。 可那喜喜树上结出一枚金色果子,落地之后,便成一个男婴,见风便长,几个呼吸,便长成一位少年。 这位少年虽是树母所生,一身修为却是来自树中封印的九天玄女。一出世,便一身神通。他折下喜树上一段树枝,迎风一抖化为神枪。 一众本想来打开九天玄女封印的天将,敌他不过,只好抱着此树向上重天奔逃。 这少年便一路追赶,从一重天,杀到了九重天。 这一战,打了九个昼夜,惊动了三皇、六帝、九大天宗。 张百友刚开天宗,便率先出场,画出一个金圈,想要将他困住,他却从中逃出。 众神这才看出,这少年竟有时空法则,可在不同时空中来回穿梭。便一起出手,各显神通,方才将他勉强抓住。 他被封了战神,大圣和玄圣的名号。 他虽非九天玄女所生,却又是九天玄女一脉所传。 天界众神因他救母心切,便又用十二魔祖的魔魂,强行为喜喜树续了一千年的性命。 就这样,连续续了六次,每一次,喜喜姐以为是第一次,她以为在下界,有过七次姻缘。 这一次,喜喜树,十二魔魂和困在其中的九天玄女都已经是极限,喜喜姐已经有了九天玄女的记忆,身上也染上了魔气,如果再不能破茧而出。 要么共同湮灭,要么凝聚成魔。 所以九天长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百友所画的光圈之中,喜喜姐慢慢化成一棵参天巨树,十二魔祖的魔魂在其中上下翻飞,突然一声怒吼,光圈散做万道金光。 张百友大呼一声,“九天玄女出来了。” 天界的战神钟突然响起,发出一声一声震耳的钟声,响声彻天。九重天神火殿的神火依次亮起。整个天界都摇摇欲坠,难以支撑。 猛然间,空中电闪雷鸣,乌云翻腾,天界的数十万天兵天将赶至,擂起万千战鼓…… 天界从来未曾有过这样大的风暴,黑暗如幕,千百万双红彤彤的眼睛,沉默而又悲哀的四处看着。风一阵一阵的刮着,风也是黑色的,许多修为不高的神仙,身上也开始冒出黑气,双眼变得通红,千百万双红通通的眼睛汇成了一双,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巨人,玥瑾感到压倒一切的神力,四面八方的向她袭来。 九天长乐轻轻的松开了她的手,慢慢地向那风暴中心走去,每一步都坚定若石。 他抖了一抖手中的神枪,站在那双通红的眼睛面前,像山一样伫立着,威武得不同寻常。 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威严的声音,“是你把我多困了六千年,对吗?” 九天长乐脸色冰冷,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做不到,但是我要这么做的。” 他双手举起神枪,非常缓慢的摆出了一个动作。 这是天界战神的决战架势。 第160章 他靠着枯树坐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十二魔祖的魔魂率先从黑雾中蹿出,这些魔魂虽无形体,战力远不如前,但仍残存着魔神残念,被张百友挡住,他们这一战,翻山倒海,将整个五重天搅的稀碎。 云层间,神兵擂起数千面战鼓,震天的鼓声,如暴雨般的急促。 玥瑾静静地站在远处,一颗心随着鼓声噔噔狂跳,噔噔噔的,就要跳出来了。 九天长乐仍站在九天玄女的面前,一动未动。 他已凝聚起全部的战力,九天玄女却仍未现出真身。 九天长乐是天界新的战神,他面对的,那可是九天玄女,天界曾经的战神,大战时,击败过不可一世的魔皇。 玥瑾仿佛明白了,天界之所以争想拉拢九天长乐,把曾经给予九天玄女的官爵加封到九天长乐头上,为的就是这一刻。 当年,九天玄女击败了魔皇。大家心里就清楚了,天界再没有可以约束九天玄女的力量。 她放走了魔皇,如果不是她自愿受罚,没人敢要她这么做。 九天玄女始终是个令人畏惧的女人。 在九天玄女被解封时,无论是三皇、六帝还是九大天宗,都怕自己地位不保。他们一直在寻找可以制衡九天玄女的力量。 好在,九天长乐横空出世。 无论九天玄女是否认这个儿子,他都是她的一丝魂所化之树上结的果子。 九天长乐和九天玄女的这一战,如果赢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就不用再忌惮九天玄女; 如果败了,也可以将过错全推到九天长乐的头上。 这场大战,是神界的巅峰之战。 九天长乐的时空法则本就承自九天玄女,而九天玄女和十二魔祖的魔魂一起困了万年之久,又生出一条寂灭法则。 黑雾中,九天玄女的手轻轻一挥,一只巨大的黑手从天而降,无声无息。 九天长乐挺枪刺去。 一片静寂,片刻之后,迸发出万道耀眼的金光,天地先是向外扩大,然后迅速向内收缩,树木、房屋、山川、河流……俱被吸入金光之中,碾成了飞灰。 只是一击,五重天就被毁了一半。 云层间的战鼓声渐渐消失,天界变得异常的清静,就像秋末的夜晚一样,略带寒意,充满着肃杀之气。 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未来天界的安宁就掌握在下面的两个人的手中。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 九天长乐遍体鳞伤,手中的神枪也断成二截。眼见再也无法支撑,天空中又是一掌,无声无息的迎头劈下。 九天玄女的功法不急不缓,远看仿佛可以轻易躲开,但只有九天长乐才知道那是怎样巨大的神力,将他压牢牢压住,他身上仅剩的力量,只够维持着站立不倒,根本无法闪避, 玥瑾再也按捺不住,飞到那巨大黑色手掌之下,挡到了九天长乐的身前。 “你这个女子有些意思,刚才你还是长乐的敌人,现在怎么却要救他?” 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传来。 玥瑾呆呆的站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黑雾中的战意,渐渐淡了。 一只白嫩的手从黑雾中伸了出来,玥瑾惊呼一声,被拉了进去。 九天长乐咬紧牙关,倒转手中的断枪,就要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他本只想用尽全力和九天玄女争个胜负。 此刻,他却是要拼命了,冒着陨落的风险,要激发出身上的最大潜能,进入狂战状态。 浓浓的黑雾渐渐散开,喜喜姐拉着玥瑾走了出来。 喜喜姐笑着说:“你看这个傻小子,为了你,要和他娘拼命了。” 九天玄女从挣脱封印后,早就将喜喜树上的那丝游魂收了回去,喜喜姐的一切经历,她早就一清二楚了。 九天长乐愣了愣,丢到手里的断枪,看着慢慢散去的黑雾中,现显出来的那棵枯树,低声说:“你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是那棵树。” “我怎么不是你母亲,那棵树不过是我的一丝游魂所化。” 九天长乐低头不语。 九天玄女看了看远处,张百友仍在和十二魔祖的魔魂厮杀。 “现在天界的战力堪忧啊,一个大天宗的宗主,这么久连残存数万的魔魂都降服不了。” 张百友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一个神移便落到她的身侧,施礼道: “张百友见过女帅。” 九天玄女轻轻“哦”了一声。 突听一片呼啸之声,那十二魔祖的魔魂追着张百友杀了过来。 九天玄女慢慢抬起手,正要拍下去。 有人高呼一声,“喜喜姐,手下留情!” 一个肤色黝黑,剑眉星目的壮硕少年跪在九天玄女的身前。 九天玄女说:“你这个小魔,长的倒有几分像那魔皇。” 少年答道:“我就是魔皇之子,名为东皇东君,想请九天神女饶了那十二魔祖的魔魂。” 这少年就是熊虾仁,趁着九天玄女和九天长乐的对战之时,他已恢复了三分魔力。他在天界蛰伏万年,就是想救被困在天界的十二魔祖的魔魂。可惜他虽认出了喜喜姐就是九天玄女,却一直没有寻到十二魔祖的消息。今日才知道,天界为了封印九天玄女,使用了十二魔祖精纯的魔力,并把他们封印到了一起。 他自知和九天玄女并无交情,但和喜喜姐认识了几千年,所以,他称九天玄女为喜喜姐。 九天玄女当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微微笑了笑。 “我可不认识什么东皇东君,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少年听她语气变缓,心中一喜,笑着说:“喜喜姐,在你面前我永远是熊虾仁。” 九天玄女冷冷地说:“记住你说的话,希望在天界再也看不到你们。” “多谢喜喜姐。” 东皇东君站起身来,他飞到远处,身后跟着那十二魔魂,他捡起王灵官落在地上的刀,双手握住二端,轻轻“喝!”了一声,把这把神器折成二段。 困在刀中的数千魔魂又飞了出来。 他又取出一块黑色幡旗,向上一扔,顿时黑烟滚滚,空中现出一道黑色巨门。 他大喊一声,“请逝者随我回归魔界!” 数千魔魂和那十二魔祖涌入那道黑门之后,他又将黑门收起,化成一块黑色幡旗,仔细放回怀中。 他恭敬地向九天玄女施了一礼。 九天玄女轻轻哼了一声,转头对玥瑾说:“打儿子打了一天,我也累了,你跟我走吧。” 她拉着玥瑾转身就走。 九天长乐在后面说:“她不能跟你走,她是我的……” 九天玄女转头问:“她是你的什么?” 九天长乐不知如何回答。 玥瑾对他轻声地说:“傻子,你还不快跟上。” 她们三个人离开了。 张百友解开了一直定住的陆七两,笑着说:“我们也走吧。” 陆七两看了一眼远处的熊虾仁,还有楚楠,轻声的说:“张天宗,我想和他们告个别。” “好,你倒是有情有义,我给你七天时间,”他丢给他一块令牌,“七日后,你带令牌直接去凌霄宫找我,直到你开启身上的法则,不许再离开凌霄宫一步。” 陆七两一愣:“天宗,你是说我身上也有法则。” “我当然不会骗你,但你神修太浅,感觉不到。” “我需要多久才能开启法则?” “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这谁能说的清楚。”张百友笑着走了。 陆七两飞到熊虾仁身边,“我是称你虾仁呢,还是该称你为东君。” “无论你称我什么都行,我要回魔界了,但愿我们以后仍能是好兄弟。” “当然,无论你是神是魔,我们都是兄弟。” 不远处,楚楠抱着孩子,呆呆地站在苏琴的尸体边上。 熊虾仁问她,“你去过魔界,感觉如何。” 楚楠淡淡地说:“感觉和这里差不多。” “如果你想和孩子生活在一起,不如跟我去魔界。” 她没有犹豫,伸手抓起苏琴的尸体,跟着熊虾仁,静静地走了。 整个五重天一片寂静,只剩下陆七两和一棵枯树。 这棵枯树既不是喜喜姐,更不是九天玄女。就像是一个装东西的盒子,东西被取走了,盒子没有任何意义。 陆七两还是把这棵枯树扛回到一重天的药园里。 找了一个还不错的位置,把这棵枯树种进去里,浇了水。 他独自坐在树下饮茶,水气氤氲,茶香四溢。 天色渐晚,满天的星光。 他觉得这些天过的可真累,但结局还不坏。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还有六天,他就要去张百友那里修行,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 他靠着枯树坐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161章 无论你从张天宗嘴里听到了什么,你再也无法说出去了 你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吗? 如果,你为某人保守了秘密,那么,你就成了他的同谋者。 陆七两闻到一阵花香,他醒了过来,惊奇的发现这棵枯树不仅活了,还开了一树的花。 他好像做过一个梦,只断断续续记得,他梦到一个女子,向他讲述她的一生。 陆七两醒来后,却忘记了大半。 她说,那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刚下过雨,山中笼罩着一片湿雾。 一个男孩,大约7岁,提着一盏灯,在山上仔细寻找着什么。 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他的声音就像在山泉水中洗过一样,带着淡淡的甜香。 他是山下一个宗门的弟子,来山上是为了抓萤火虫,想要送给一个女孩。 只是现在时节尚早,他一只也没找到。 第二次再遇到他,已是暮夏,弦月下,山中一片虫鸣声。 他来山中采花,可山花早已落尽。 他真是笨,每次他来,不是太早,就是太晚。 他坐在她边上,所以他们成了朋友。 第二天,山上的一棵枯了几百年的树,突然长出了新枝,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每一朵花都是她的等待。 枯树开花,引来了许多人前来观赏,但那个男孩却没有来。 秋末,山中落了一地的花瓣,是她凋零的心。 她说,人就是这样,总会与想要的东西擦肩而过,所以,人生总有遗憾。 男孩长成了一位少年。 他坐在她边上,对她无话不说,有时快乐,有时一脸忧愁。 她是最好的倾听者,总是默不作声。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有个女孩喜欢我,可我还不够好。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他没有再来。 她是一棵树。 本是万丈红尘中的过客,但她决定下山,去看看那个少年怎么样了。 她开始不断的吸纳天地中的灵气。 几百年后,她修成了人形,化成一名女子,自称喜喜,下了山,拜入宗门。 那个男孩成了她的师傅,他还是笨笨人总是一本正经,十分严格。 他向她走过来了,他的声音没变,还是像是山泉水泡过一样,她的一颗心忐忑,忍不住笑。 他说,喜喜,你认真一点,不要嘻嘻哈哈的,你都来这里十年了,什么都没学会。 他笑着说,十年啊,我就是教只猪,教棵树,它们也该学会了。 她心想,我本就是一棵树啊,但她低头沉默,什么都没说。 他的语气变得缓和,像清澈的山泉流过寂静无人的树林,有不知名的鸟儿轻声鸣叫,蓝天白云,天气温和不躁。 喜喜想做个女子真是好,有你这样温柔相待。粉色衣裙里曲线起伏。 她被罚去无人的思过崖独自修行,大师兄对她说,我来教你。 大师兄叫做轩辕甲,世家出身,脸色白净,双瞳剪水,举手投足不急不缓,满是贵族气质。 他的天赋极高,是人界所称的那种天才少年。 轩辕甲说,对战重要的不是攻击,而是闪躲,我来做你的对手,你打我一下试试。 她打了他一下。 他脸色一红说,我还没准备好,我说好再开始……好。 她又打了他一下。 二次他都没有躲开,第三次,第四次…… 轩辕甲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的小师妹,远比他想的厉害的多,比他们的师傅不知强多少。 他说,停,不如你教我吧。 她说,好,但你对谁都不能说,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你长的这么秀气,女子一样,我教你幻术吧。 轩辕甲成了她的跟班,每天跟在她的身后。 师傅看到他们从身前经过,煦暖的阳光下,少年少女,满是青春的气息。不知怎的,心中一酸。几百岁的人了,还会心跳。他想起从前也有过爱,但人生离别才是常态,他低下头不看她。再抬起头来,她们走远了,又不觉有些失落。 一日,喜喜经过师傅的房前,看到轩辕甲跪在师傅面前。 轩辕甲说,我想娶喜喜为妻,请师傅恩准。 师傅说,不可,你是世家子弟,现妖界被牛帝一统,而人界四大世家却还在觊觎人皇的位置,人界和妖界终有一战。 轩辕甲说,我要娶喜喜,不想做人皇,也可以不做世家。 “不可,喜喜是妖啊。” “妖又如何,师父说过,强者身后没有退路,弱者眼前都是悬崖。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她。” 后来的事,颇为凌乱,万丈红尘起起伏伏,这三人的际遇巧合各不相同。 师傅在人妖大战中战死,陨落前笑着对喜喜说,如果我不是你师傅,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那该多好。 他的声音依然好听,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轩辕甲娶了人皇的女儿,他没有选择。 离别时,他站在雨中,浑身湿透,看着喜喜,久久无语,一双清澈的眼睛,渐渐浑浊。 …… 夜风彻骨,陆七两醒来,一阵恍惚,今夕何夕。只有一轮冷月孤零零的挂在空中。 他靠着树,睡了一天一夜。 一场大梦,过后就轻若雪,转眼成云雾,忘却了大半。 他想,也许我也该去下界看看。他在下界没有爱恨,只是觉得对不起北境的鹤族和鹿族。 当他从一团混沌有了神智时,手里还抓着鹤族的一个小女孩的尸体,这个小女孩生的很可爱,他想要救活她,可又不知道怎么做,只好将体内的一丝混沌之气,注入到她的尸体里。 后来,她活了没有,他不知道。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离他和张百友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天。 他去了熊虾仁的房子里,这里面堆满了抢来的法宝,只是大多都认主了,炼化洗去印记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他挑了一些放在身上,准备去三重天的黑市里换些下界能用灵石。 在翻找宝物时,他看到几块婴孩用的符箓,有些还标注了姓名,他突然明白了,原来下九天的那些婴儿,并没有真的被毁掉灵魄,而是被悄悄的送去了魔界。 神和魔最大的不同,只不过是信念。正如好人和坏人,相同的世界,每个人看法不同。 比如爱是独占不可分享,或是付出而不求回报。 陆七两来到三重天,一切都变了,热闹的集市已经没了,夜来馆也改成了试仙宫,成了上九天选拨人才的地方,里面的几个跳舞的台子改成了擂台,有人在上面斗法,下面挤满了人,每个人都不苟言笑,希望能够通过选拨,在上九天谋一份天职。 陆七两有些失落,他觉得以前唱歌跳舞热热闹闹的生活更好。 他来到五重天,这里已经重建了,九天玄女一击毁掉的半重天变成了一片海,被称作战神海,他在海边站了一会,扑到脸上的热风,还能感到那天的战意,有守卫向他走来,看清他,便远远的施了一礼,眼中充满了敬畏。 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和张百友长的一模一样,他们该不会把他当成了张天宗了吧。他又变成白发长须老者的样子。 他回到一重天的药园里,看到角落里的杀仙草就要开花了,这是魔界之花,是他和熊虾仁的秘密,周围飞舞着许多蝴蝶,天界怎么会有蝴蝶。 他想起熊虾仁说的,这些花不能授粉结出的种子才有用,他去下界这几天,得找个人帮着把这些蝴蝶赶开。在天界,他没有信得过的朋友。 陆七两从鳌鱼洞中的那个密道偷偷去了下界,先到了万神殿,又去了北境。 遇到流光,他本想带流光去天界帮着看三天药园,后来却选了熊可可。 或者是流光的贫穷不幸打动了他,帝国学宫可以给她一个更好的前程。 而熊可可就无所谓了。 他带熊可可飞到天界,让他帮看护药园,嘱咐他,“果子可以随便你吃,但不能浪费。你帮我看一下院子,我三日后便会回来。” 天上三日,地下三年。 三日过去,陆七两回到天界,把熊可可送回下界。 他收了杀仙草的种子,带上张百友给他的令牌,按照约定去了九重天。 一路上碰到各种关卡,一看到他手上的令牌,什么都不问,就放他通行。 凌霄宫里一片宁静,只有门外有一队守卫,就像张百友说的那样,这里虽然是上九天第九天宗,却没有一个弟子。 守卫放他走了进去,在院子里,有几个身影一闪而过,他以为是错觉。毕竟这是上九天,谁敢在这里闹事。 张百友说:“我发现了天界的一个秘密,你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吗?” 陆七两还没有回答,张百友就开始向地上倒去,陆七两伸手想要扶他,却只抓住了插在他身上的发簪。 守卫们冲了进来,只看到张百友倒在地上,毒火在他身上由内向外燃烧起来,不久之后,便化成了飞灰。 陆七两呆呆地站在边上,手里拿着一根簪子,上面还滴着血。 这个簪子是苏琴托玥瑾给楚楠的,现在就抓在陆七两的手里。 这个簪子是苏琴用身上的一根骨刺做的,剧毒,和凤族的凤凰火一样,能瞬间点燃体内的灵力,龙太子就是死于这种剧毒。 张百友死了。 守卫们冲了过来,上九天的守卫战力高的可怕,尤其是那个叫做金乌的小将,只一击,陆七两体内神力翻江倒海的一阵翻腾,他只好拼命逃。 他被逼入了一个巷子里,前面没路了。 这时,巷中一个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快躲到这里。” 他一看那个人是王灵官,便躲了进去。 “张天宗不是我杀的,我见到他时,他已经中毒了。” “张天宗和你说什么了吗?” 陆七两想起张百友对他说的话,就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和我说。” 王灵官眼睛转了一下,“天界,什么毒能杀的了张天宗?” “就是这根簪子,是苏琴的骨刺所制,上面有杀死龙太子一样的毒。” “给我看看。” 陆七两把簪子递到王灵官手中,外面的追兵开始拍门。 王灵官对他说:“你从这里逃,我去挡住他们。” 陆七两说了声,“多谢,王灵官。”转身要逃。 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浑身炙热,着了火一样。 他转过头,王灵官正冷冷地看着他,手里的簪子已经刺入他的背中。 王灵官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用谢我,无论你从张天宗嘴里听到了什么,你再也无法说出去了。” 第162章 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那就不怨不悔 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那就不怨不悔。 陆七两中毒之后,并没有死,却把王灵官烧死了。他的本体是一团混沌,是最纯粹的灵力,当毒簪子刺入后。 “轰!” 一声巨响,灵力燃烧产生的三昧真火,巨大的凌霄宫变成了一片火海。守卫们烧成了飞灰,只剩下那名叫金乌的小将,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的本体是一团火焰。 陆七两借着火势逃到了一重天的药园里,他受了很重的伤,身体被烧的残缺不全,他倒到床上,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一天一夜后,他却又活了过来,一下床,便又倒到地上,两只脚还没有长出来。 他的身体长好后,出了门,街上到处是着士兵,正挨家盘查。 听边上的人说,天界出了大事,九大天宗死了四位宗主,六帝也死了两位。 陆七两知道天界是呆不下去了,草草收拾了药园里一些有用的东西,匆忙逃去了下界。 他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修为却折损很大,一时无法恢复,变化也无法维持太久,他索性不再变化,就用了那张和张天宗一模一样的脸,反正下界也没有人认得张天宗。 为了便于疗伤和修行,他在北境狼都的药店谋了份差事,隐姓埋名的住了下来。 北境因地势多山,又十分偏远,没有受到妖族和人族的大战波及,狼都一片繁华。 陆七两所在的药店在狼都十分有名,常年招收采药和种药的药侍,他站在人群中排队时,老板娘多看了他二眼,娇笑着说:“世间还有这般清秀的少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老板要赶他走,“小白脸,你修为太低,又不是狼族,这份差事不适合你。” 陆七两从怀里取出一张储物符,打开后,里面是一株下界早就绝迹的万年仙草。 药店的老板震惊的眼睛差点瞪出来。 他又取出一张储物符,又是一株绝迹的万年仙草。 药店的老板这时反应过来,慌忙拉着他进到屋子里,关好门窗。 “开个价吧,无论多少钱,我都买。” “不卖。” “那你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仙草是活的,我来种。” 药店的老板让陆七两去照料药园。 这片药园在城外,方园数亩,分为内园和外园,内园种的都是名贵药材。 老板娘叫做桃花,所以外园的边上种着一片桃林。 陆七两将这二株仙草单独种在内园里,又寻了一处角落设下隐匿法阵,把从药园里带来的其他仙草种在那里。 老板常带些有名的炼丹师来这里观赏这二棵仙草,陆七两常常装聋作哑,在他眼中,这些炼丹师没有才华,但是知识渊博,懂得水银和硫磺的几百种炼法,吃的满面红光,一身都是毒。 老板娘有时也来,淡妆淑雅,烟视媚行,她带着两名侍女坐在院中,燃一炉沉香,煮一壶淡雅的绿茶,陆七两自顾自的打理着药圃。 大概是春天来了,老板娘抬头看向远处的青山,脸上有层淡淡的闲愁,悠悠地说, “我问青山何日老,青山问我何时闲。我见众山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陆七两并不讨厌她,他在狼都生活了一年,也知道这些妆容精致优雅上流的女人,看似淡雅脱俗,却是心机深沉。 北境的春天,雨特别多,一场接着一场。树一点点绿了。 有一天,小君在院子里喊,桃花开了。 小君也是药侍。药园除了陆七两外,还有6名药侍,三男三女都是少年,为了爱情写诗的年纪。 小君可能真的喜欢老板娘,也可能是不想努力了。她喜欢绿茶,他就在药园的空地上种龙井碧螺春六安瓜片; 她喜欢诗,他就对着一树的桃花吟诗,“我是木讷的树,你是自由的风。” 他问陆七两,“你发现没有,我和她有很多共同点。” 陆七两反问他,“她是谁?” “就是……那个她啊,你别装你不知道。” 陆七两哈哈地笑着说:“我知道没有用,你得让她知道。” 小君也笑着说:“她要是知道了,老板不得杀了我。” 北境的狼都是一座热情奔放的城市。陆七两喜欢这里,胜过天界。天界也有爱恨情仇,但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做事一板一眼,不如尘世这般率直美好。 涛涛当值那天,竟然带了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孩来药园赏花,看见陆七两的时候,他的脸红红的,他故意说话很大声,“小陆,快给本主管煮壶茶,我要和姑娘赏花吟诗。” 陆七两笑笑,很配合的去端茶。他知道每个少年在变成男人之前都会装一装。 他笑嘻嘻地说:“涛哥,刚才嫂子出城来药园找过你。” 说完,低头不看长裙女孩的一脸嗔怒。 接着的几天,药园的张三、李倩、唐果和燕子,连公认最一本正经的红钧也在桃林里冒充诗人。 桃园里出现大批量诗人的时候,春天真的来了。 那是一个下雨天,陆七两遇到了流光。 陆七两把晒好的药材送到城中的店铺里,回去的路上,瓢泼大雨就哗哗的下了起来,他赶紧跳入到路边一个亭子里。 她正在站在那儿避雨,她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一双草鞋,她来自矿区,整个北境,只有矿区的人还穿草鞋。 她把淋湿的发拂到耳后,雨水顺着发稍滴下来,她低下头,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她问,“这儿离狼都还远不远?” 陆七两看着她说:“我觉得我好像以前见过你。” “轻浮。”她说着,站的离他远了一点,转头不再看她。 “我真的见过你,大约十多年前吧。” “十多年前,我才几岁。” “我姓陆,不用紧张,我不是坏人。” “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像我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子,遇到过许多你这样的轻浮男子。” 这时候,外面的雨小了点,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亭子。 陆七两在她身后大喊,“姑娘,你跑错方向了,狼都在那里。”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陆七两一本正经的指了一个错的方向,谁让她把他当成坏人的。 她说了一声,“谢谢!” 陆七两有些后悔,她真好骗,真不该骗她。 从那天后,陆七两每次进城送药材,路过那个亭子时,都会在那里等上一会。 等什么?他不知道。心里空荡荡的,雨一直下,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春天过去了,桃花全都凋谢了。 陆七两再未见过流光。 夏至那天,涛涛在酒馆请客,药侍都没什么钱,涛涛和那个红衣女子交往,装主管,装风雅,装阔,已经借了不少钱。 大家都十分拘矜,不知该点什么酒菜。 涛涛拍着桌子,大声地说:“小二,好酒好菜给哥哥们端上来。” 酒很快上来了,他仰头喝了一大碗,大声说:“是不是兄弟,够不够江湖。” 大家以为是涛涛和那个红衣少女,好事将近。 结果喝完了酒,他不结账。 涛涛说:“为了能讨她喜欢,我装成一个更优秀的人,整个春天我都提心吊胆的,现在好了,不用装了。” 第163章 她不讨厌你,你可以单独约她了 老板娘从陆七两的房中出来时,小君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那双脚。 夏天了,她的长裙不仅露出鞋子,还露出一段雪白的脚踝,她走的并不快,每一步却像是踏在小君的身上,让他心跳加快。 小君知道她有红色的、橙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鞋子,他不知道自己迷恋她的脸多一些,还是迷恋脚更多一些。 小君来自北境另外一座大城,官宦之家,他父亲为他在狼都的军营里谋了个小官,他遇到药店的老板娘后,就辞了官差,来药园做了药侍。 他明知没有结果,只想每天都能看到她。 小君冷着一张脸,对陆七两说:“咱们的老板娘,你可惹不起,” 陆七两哦了一声。他不想惹老板娘,他谁都不想惹,他来人界是为了躲天界的抓捕。 虽然,他在天界不过百年,却也懂得了一个道理,踏雪至山巅,山外有高山。 飞升远不是终点,但能让人看到更多更恐怖的存在。 在天界他遇到的对手,一个都打不过。 那个叫金乌的小将,只一击就打得他气血翻腾,无力还手,如果不是自爆引起的大火,他根本无法逃脱。 金乌在天界找不到他,迟早会追到下界,也可能早就来了。 刚才老板娘突然来到他的屋里,问了他一些家常, “习不习惯北境?” “我是北境人,家乡在矿区。” “对药园的生活满不满意?” “我在家乡采药为生。” “有没有人欺负你?” “大家都是年轻人,性格也投缘。” …… 但却没有问他的修行,甚至没有问那两棵万年仙草的来历。 陆七两早就学的聪明了许多。无论她问什么,都说好。两个人一问一答,斗武似的左闪右避。 人心叵测,善恶同源。害你的人,往往都是身边的人。 陆七两刻意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平日在药园里默不作声,晚上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修行。他越是怕有人留意他的存在,反而越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板娘名叫四月天,人长的也如四月,春雷细雨,万树开花,风情万种,眉如柳叶,嘴唇丰满如玫瑰花瓣般柔软。 她扬起手,妩媚光采,突然走近来看他,脸对着脸,她呼出的空气,湿热如兰。他低下了头,她的目光如火在他脸上燃烧。 她喃喃地说:“你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对我说。” 他几乎心动,忙向后退了一步,笑了笑:“我对一切都很满意。” 天涯亡命,不被注意就是最好的,千万不可心动,引来无端的祸事。 这四月天可不像是个好女人,后发制人才是最后的得胜者。陆七两懂得沉默,克制,安静。 四月天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笑着走了出去。 她不知用的是什么脂粉,身上有种暴发似的香味,充满了热情。她走了很久,这种香味挥之不去。 下午,其他人都和四月天一起去城中送药,整个药园只剩陆七两一个人。 西北雨,淋湿窗外的衣服。轻阴小雨,深院慵开。 陆七两心想,因为下雨,他们大概会在城里吃过晚饭后,才会回来。 他收起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又放了回去。 如果他们提前回来,会先吵吵嚷嚷的先去收衣服,他听到声音,就能停止修行。 【万雷诀】是暴烈的功法,能引出万道天雷,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甚至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每天只要有空,都在修行。 陆七两回到自己的屋内,关好门窗。他身上的伤仍未痊愈,修为更是大不如前, 每次修行,他只用一小部分灵力来修习功法,更多的灵力用来将功法引出的天雷压制在体内。 片刻之后,他体内便传出阵阵沉闷的雷声。 陆七两紧闭双眼,咬紧牙,控制并承受着在身体上四处游走的雷电。控制难,承受也难,好像是命运与爱,越控制,要承受的就越多。 雷电锋利的刀刃一样划开他的身体…… “携雷霆万钧,破九霄混沌……” 一个悠悠的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陆七两心中大惊,睁开眼,四月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前。 慌乱中,他身上的雷电四面蹿出,眼看就要将引下万道天雷。 四月天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挥,满屋的雷电化为乌有。 “幸好我也修过控雷之术,要不然咱家的药园就要被你毁了。”四月天说的轻飘飘的,好像只是一件小事,毕竟雷电术在修行中并不少见。 但陆七两知道并不简单,她刚才说的那二句,正是【万雷诀】中的心法,【万雷诀】是神法,使出的天雷更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能够控制的了的。 陆七两在身体完好,修为不减时,都无法操控,她却能随手一挥,化雷为无。 陆七两盯着她,不说话。她到底是谁?和他一样躲在下界的神? 她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轻轻地说:“我本以为你是张天宗,但他修习的不是雷电功法。” 陆七两心中又一惊,她竟然认得张天宗,那她一定不简单,陆七两悄悄的化去了握在手中的雷电。 他在天界百年,如果不是九天玄女引出的那场大战,上九天的神,他可能一个也见不到,更别说是张天宗。 她又能随意的控制天雷,难道雷祖是个女子。 在天界,陆七两听过雷祖春雷的故事,她本是跟随魔皇攻打天界魔将,后来被九天玄女招降,打退魔皇后,天界又令她用天雷罚戒叛将,其中有九天玄女,她用万道天雷将封印九天玄女的巨树打成枯木,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月天在地上拣起一把紫色的香花梨的木梳,“刚才梳子落到你屋里了,我来取回。” 她转身向外走,脚步不急不缓,轻轻的落花一样。 走到门边,她又转过头来,“如果你想藏在此界,就要过此界的生活。” 什么才算是此界的生活?陆七两在心里想。 “下雨了,怎么不收衣服。”院子里有人喊了起来,他们都提前回来了。 陆七两也跑到院子里,和大家一起收衣服。 “小白脸,你对老板娘做了什么?”小君瞪着他,双手攥拳,他刚才看到四月天从陆七两的屋子里走出,双眼冒出火来。 “她来取上午落在我屋内的梳子。”陆七两说,看小君还不信,就又笑着说:“我喜欢的女人不是她,是铁匠铺那个烧炭的女孩。” 小君松开了拳头,拍了拍他的肩,“我就知道,那个女孩叫流光吧,每次她来药店取烫伤药,你的眼神就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对她动了心思。” 此刻,陆七两才明了什么是此界的生活,他长得一副少年模样,就该像那些少男少女一样,有爱去爱。 假戏真做,做到头,连做戏的人也分不清几分是真是假。 假如爱情可以解释,誓言可以修改,假如相遇可以重新安排,然而,这不是书中故事也不是演一出戏,我无法在合上书脱下戏装后,将你忘记。 陆七两有些紧张的脸,他木讷的点了点头。 涛涛说:“我教你的,听懂了么?” 小君说:“千万别紧张。” 陆七两说:“我不……紧张。” 涛涛说:“请她吃饭只是你的试探,流光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现在的女孩可不傻。” 陆七两点了点头。 涛涛又说:“如果你想得到她,就一定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单相思早就不流行了。” 城中一处清静雅致的饭馆内,陆七两选了二楼一处临窗的桌子,不远处的柳树上有蝉疯鸣,吵得他面红心乱。 陆七两假装不在意的提起酒壶给流光倒酒。 涛涛说过,酒是一道关,如果她肯喝,就说明她肯给你机会,如果她喝醉了,就说明你的机缘到了。 涛涛自诩是药园的情圣,乐于指导药园的少年,关于男女相悦的事情。 流光矜持地说:“我不会喝酒……” 陆七两慌忙收起酒壶,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涛涛说过,如果她拒绝喝酒,千万别勉强,也别失望,她只是不想和你发展的太快。 陆七两大声的喊:“小二,来壶雀舌茶。” 流光忙打断他:“要不……我喝一点酒,雀舌好贵,赚钱不容易,该省得省。” 陆七两给流光倒了一杯酒,心里暖暖的,她是个好女孩,还知道为他省钱。他从天界带了许多当年和熊虾仁抢来的法器,这些都是神器,虽说,现在的修为早就无法洗去法器上的认主印记,但他把这些法器砸成碎片,陆陆续续的在黑市上卖了不少钱。他现在不敢说富可敌国,买几座城不是问题。 陆七两举起酒杯,流光也笑着端起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陆七两转头看向窗外,春风十里,夜灯四起。 这是他们第三次坐在一起,也是他们单独相约的第一次,前二次,药园的三男三女都在。 涛涛曾问他,你是想要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陆七两反问他,有什么不同。 涛涛说,如果你想要她的心,那就慢慢来,流光是个神秘和高冷的女孩,想要捂热她的心,你就不能急。 在涛涛的安排下,燕子先和流光相识,又约流光到药园来玩,大家在药园边上的小饭馆吃过二次饭,每次涛涛都好酒好肉的点一大桌,每次都是陆七两付账,燕子说,你们这是要帮七两,还是找了个冤大头。 涛涛说,你什么都不懂,这两个人话都少,他们单独相处肯定冷场? 陆七两请燕子帮着,在城里买了一双漂亮的鞋子送给流光,她没有拒绝。 涛涛说,她收下了,说明她不讨厌你,你可以单独约她了。 第164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早在三天前,燕子就帮陆七两约好了流光。 为了这次见面,涛涛和小君操碎了心。 正是初夏,药园一片翠绿,一片药草的香气。三个人坐在药园深处的亭子里,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个乌金茶炉,上面的生铁壶中煮着茶,水汽氤氲,茶香四溢。 药园的这些少年多是修长生,而非战力,药园中没有斗武的场地,却有几处幽静的茶亭,平日无事,他们常在亭中煮茶闲聊。 北境狼族以武立国,战力高者数不胜数,想要在战力上谋个出路,难如登天,所以时下的年轻人多修长生,涛涛修的是符箓,小君是丹药。 这三天,他们聊的全是陆七两和流光见面的事。 涛涛挑了挑眉毛,使了一个飞眼,笑着说:“七两弟弟,你要记住喝酒只是前戏,都是为了你最后的目的。” 陆七两心中苦笑,我有什么目的,本来只是想表现的和你们一样,不引人注意,现在反而成了主角,他对流光说不上爱或不爱,只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遇到一个曾经认识的人,感到十分亲切罢了。 他本无本相,一直变作老者模样,在天界的那场大战时,以身化雷,染上了张天宗的一丝神气,本体化成了他那清秀少年般的长像。逃到下界时,又身负重伤,修为损耗极大,不敢浪费灵力在每日无时不刻的变化上,只能以这付少年人的面目示人。 他在心中暗暗立誓,一旦伤愈,就离开这里,仍变成白发老者模样,省得再惹事端。 涛涛看他发愣,又说了一句,“我说的话你要认真听,这次见面至关重要。” 陆七两认真的说:“只是吃个饭而已,我没有什么目的。” 小君在边上嘿嘿地笑,“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藏着,不瞒你们说,每次我看到老板娘,都想去舔她的脚。” 涛涛白了他一眼,“老板娘看不上你,舔脚你不配,我们还说七两吧,为了最后的目的,有一点很重要……。” 小君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城里客栈的老板熟,让他给七两留间上房。” 涛涛推了他一把,“留什么上房?你以为七两是你,我说的不是这个目的。” …… 饭馆内,陆七两喝的满面通红,他最多能喝七两酒,现在已经喝了六两半了。 而流光喝了三壶酒,两腮有淡淡的绯红,双目如一鸿秋水,话也变的多了起来。 一开始,陆七两还担心流光喝醉了,他可不想要涛涛说的那个“机缘”,但现在看来,哪怕是他喝的醉到沟里,流光也醉不了。 陆七两结完账,两个人出了饭馆。 初夏的微风,夹着路边的花香,乍暖还寒,风一吹,陆七量醉意涌了上来,他很想马上跑回药园,躺到床上睡一觉。 “七两。”流光在前面叫他。 他应了一声,踏着醉步,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一段繁华的街市,两边的店铺都开了灯,行人如织,残影在身边穿梭,仿若浮世一梦。 流光说,“你陪我一起去河边走走吧。” 陆七两两只脚都有些站不稳了,他心里急着回去,可流光一副肯定的语气,完全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如果她是问他,想不想陪她走走,陆七两或许会说,天色已晚,下次一定。反正不一定有下次,但流光这样说,他只能说,好。 流光已经走远了,笑盈盈的站在街灯下等他。 他慢慢地走过去,大概是酒,他觉得吹到脸上的春风温暖又多情,像一双柔软的手。 他想起了涛涛和他说的“最后的目的”,突然的,他想要去尝试一下。 他向她走了过去,流光站在那里不动,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神采,深蓝色的眼眸中星星点点,宛若星空。他一阵恍惚,云里雾里的涌出一个念头,我要守护这个女子。他心中一惊,这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千万不要动了真心,陷了进去,但这不是真心,什么又能称的上真心。 流光看着他站着不动,脸上变幻着喜悦与惊怯,如浮云掠过皓月。 涛涛说,当你试着走近她时,和她的距离很关键,如果她不是有意或无意的远离你,而你一抬手,就能抓住她的手,那你就假装无意轻轻握住她的手…… 陆七两嘿嘿傻笑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手有些犹豫,一犹豫,刚才鼓起的勇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粉嫩纤长,轻声地叹了口气。 流光抬起手来,轻轻扶住了他的肩,“七两,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站的歪歪斜斜的。” 两个人静静的站着,陆七两消失的勇气又恢复了几分。 流光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陆七两说:“不不不……我没事。” “那一起走吧。”流光放下手时,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了陆七两的手背。 流光在前面走着,黑色的长发左右跳动。河边有许多柳树,正是四月,柳絮飘扬如雪,随风飞舞。 陆七两巴巴的跟在后面,一路上,他在盘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适不适合去牵她的手。 这几日有烟火表演,河岸边挤满了人,流光走入人群里,转眼不见了。 陆七两仔细的搜寻着人群,心中无限失落,口中轻声呼唤着,“流光……流光……” 突然,人群里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拉住了他,是流光。 她说:“你可千万不要和我走散了。” 她的手柔软温暖却又十分有力。 陆七两如誓言般地说:“好,我再也不会和你走散了。” 流光却扭头躲开了他那炙热的目光,“烟火已经开始了,我们到前面去看。” 她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穿梭,陆七两轻轻握紧了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仿佛御风飞行。 陆七两是天生种,他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神,飞行不过是本能,此刻的他却像刚刚学会飞行的般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脸,像孩子一般兴奋…… 流光的长发被风吹的轻轻拂到陆七两的脸上,带着她身上那种女子特有的幽香。 烟花绽放……如梦如幻……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欢呼……我们如此靠近……如果闭上眼睛……也可以相信我们之间并没有悬崖…… 陆七两心想,原来红尘浮世,竟然如此美好,再回天界当什么神仙的事情,无所谓了。 昨天,在药园的亭子中。 涛涛品着茶,对他说过:当你去牵她的手时,会遇到四种情况。如果她闪躲,并且推开你的手,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好好的睡一觉,争取做个好梦;如果她有些不安,但还是让你握住了手…… 涛涛卖了个关子,陆七两紧张的看着涛涛。 涛涛接着又说:这说明,有戏,你送她回去的路上,聊些趣事,并约她下次见面;如果她也抓紧了你的手,说明她也喜欢你。 小君在边上问:涛哥,你觉得流光会是哪一种情况? 涛涛放下手中的茶杯:那得看七两现场的发挥,如果发挥的好,能把一变成二,二变在三。 陆七两认真的想了想:你不是说有四种情况吗,第四种是什么? 涛涛伸手在石桌上敲了敲,陆七两赶紧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他倒满了茶水。 涛涛笑了笑:七两弟弟,最后一种,她主动去牵你的手。但这…… 陆七两问:这会是什么? 涛涛哈哈笑:如果发生了,你就带她去小君介绍的客栈吧。但……这是不可能发生,我交往过的女孩子,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几个了,这种情况一次也没出现过,除非你是神仙。 小君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七两也跟着笑,他心想,我就是神啊。 河岸上的人群里,陆七两牵着流光肩并肩的站着,仰望着烟火在夜空中绽放之后再次绽放,像是梦境之中再生梦境,陆七两浮想起生命中的狂喜与刺痛,都在此刻,宛如烟火。 流光轻轻松开了他的手,十指交叉,并于唇前,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我要许个愿望。” 过了一会,她睁开了双眼,却没再去牵住他的手。 “七两哥哥,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陆七两温柔的看着她,他有许多话,但都无法说出口,“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165章 狼族都是血性男儿,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 【如果我流泪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伤心;在这难以安身立命的世界,我活的何其卑微。】 流光问他:“七两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七两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道,吞吞吐吐的说:“我……我……”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却十分的冷淡,并不热情;他突然明白了一眸春水照人寒的意思是,她不喜欢我,我觉得冷。 陆七两觉得像是掉入了冰窟里,一阵冰凉刺骨的寒。 流光像是察觉出他的失望,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七两哥哥,你有过什么愿望吗?” 陆七两认真想了想,治好身上的伤,恢复从前的修为,觉醒身上的法则……或是查出刺杀张天宗的真凶,重返天界……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刻他所有曾有过的心愿都比不过让流光喜欢他。 可流光不喜欢他,她的嘴没有说出来,但她的眼睛里写的清清楚楚。 他长久的沉默着。 流光又笑了笑,“那我说我的愿望吧,其实……你知道吗,我不是一个铁匠。” 陆七两心里想,你当然不是铁匠,你只是铁匠铺里烧炭的。 流光又接着说:“我曾是北境选出的天才少年,狼王在几千人中选了我一个,送到妖界的帝国学宫修行……” 陆七两点点头,这事他知道,他就是一路跟着她去了帝都,并遇到了熊可可,也许当时,他该带流光去天界,而不选熊可可的。 流光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你再不理我,我就不理你了。” 陆七两回了一句,“我这不是在听你说你的愿望吗?” 流光笑了笑,“其实不能算是我的愿望,是我母亲的愿望,她是一个十分天真的女人,一生都很辛苦,但每天都充满了美好的,不切实际的想像,她送我离开家乡时,悄悄地对我说,只要在学宫考第一,狼王肯定会认你当女儿……” 流光哈哈的笑了起来,“七两哥哥,你说我的这个愿望是不是很傻?” 陆七两也微微笑了笑,“这事得狼王同意才行啊。” 流光说:“是啊,我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愿望。” “那你让她换个愿望吧。” “她去世了,我离开家后,再没见过她。她的心愿,我根本实现不了。” 一个女人大声地说:“怎么实现不了,多大的事啊,你要当北境之王也可以。” 燕子带着涛涛和小君嘻嘻哈哈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们三个一直悄悄地跟着陆七两,从饭馆一直跟到河边。流光和陆七两的话,她们都听到了。 燕子看陆七两一脸失落,知道再不出来,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分开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于是,她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拉着涛涛和小君走了出来。 燕子本是四月天的贴身侍女,陆七两带着两株万年仙草去了药园后,便被四月天派去管理药园,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四月天让她盯紧陆七两,每天他做了什么都要向四月天报告,所以今天这种跟梢偷听,也是她份内的事。 “呦呵,你这个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竟敢说要当北境之王。” 人群中,突然闪出几个彪形大汉,把陆七两几个人围到了中间。 陆七两并不慌张,他十分沮丧,心想挨顿打可能会好受些。他向前一步,挡在为首的那个大汉面前。 那大汉见他是一个清瘦清秀的少年,扬手就要打。 却被流光挡住了,“张大哥、刘大哥、孙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些人,流光都认识,他们都是铁匠铺的铁匠。 张大哥放下了拳头,指着燕子冷笑一声:“这个长的和娘们似的小子可以不打,但那边那个丫头今天得教训一下。” 流光问:“为什么啊?” “你今天没听到吗,她去铺子里,对师傅说的那些都是人话吗,要不是当着师傅的面,我非打得她跪在地上求饶不可。” 燕子见他指着自己,也冷冷地笑了一下,“我们可是药店的人,你们惹不起,我就是要拆了杨独眼的铁匠铺,他都得跪着求我拆快点。” “放狗屁,我看你是想死。”张大哥怒吼一声,就要冲向燕子。 陆七两一抬手,挡住了他。张大哥就像是疯牛一下子撞到了一座大山上,他不由的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陆七两。 流光怕陆七两吃亏,慌忙挡在陆七两身前,伸开两手护住了他。 张大哥看着陆七两,鄙夷的撇了撇嘴,“你小子长得和个小娘们似的,想不到有把子力气,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流光可是我师傅的女人,他们早都睡过了,不信你问她……” 陆七两看向流光,她满脸都是泪水。 陆七两万念俱焚,接下来的话,他一句也没听到,发生的事,他也看不到。 他就像是聋了,瞎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帮五大三粗的铁匠,打了燕子,也打了涛涛和小君。 他们人多,又全是修战力的,燕子他们只有三个人,修的又是长生,只有挨打的份。 打斗声,引来了几个铁甲狼卫,把双方拉开了。 燕子对着铁甲狼卫怒吼,“我命令你们,把这些铁匠都给我杀了,在狼都,狼王的眼皮底下,敢打药店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铁甲狼卫还很年轻,大概从军不久,他们维护狼都的治安,并以此为荣。他们本是想把这些闹事的都绑了回去,打人的依法关个几天。 但听到燕子说命令他们,让他们当街杀人。 一个年轻的铁甲狼卫笑着走到燕子面前,“我本来还同情你,可你这个疯女人真是活该。” 燕子怒吼,“你敢骂我,我可是四月天的人,你听懂了吗?” 年轻的狼卫左右开弓,结结实实的扇了燕子两记耳光。 “我听懂了,你懂了吗,你再开口,我再打你。” 他过去给铁匠们松了绑,笑着说:“原来是杨师傅的手下,你们走吧。” 铁匠们哈哈的笑着,“对对对,一场误会,我们先走了,下次请哥哥们喝酒。” 天空几道银光闪过。 “一个都不能走。” 几个身着银甲的少年从空中落下,手起刀落,削掉了几个铁匠的脑袋。 银甲狼卫! 人群哗的一下,全都散开了,片刻走的无影无踪,整个河岸只剩下他们这些人。 银甲狼卫中,一个手执玉扇的男子走到燕子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礼,“燕子姐姐,小的护驾来迟,请多包涵。” 狼都的铁甲狼卫管外城,金甲狼卫管王宫,银甲狼卫既可以管外城,又可以管王宫。 银甲狼卫的首领,就是这个手执玉扇的玉面狼君,是个在狼都可以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铁甲狼卫一看他对燕子那毕恭毕敬的态度,知道闯了天大的祸事,汗流了下来。 燕子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怕,晚了,把打我的那个铁甲狼卫给我剁碎了,明知我是四月天的人,还敢动手打我,别人打我尚且有情可源,当兵的打我,就是叛国。” 那个年轻的铁甲狼卫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哭着说:“我……” 他只说了一个我字,边上的银甲狼卫拨刀挥了几下,他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刀入鞘,风一吹,他倒了下去,一滩肉泥。 玉面狼君没有看他,只是轻声的问燕子,“够碎吗?” 燕子抬手捂着眼睛,一阵干呕,“够了,够了,我说让你们剁碎,其实不用真剁碎,打几下,吓唬一下就可以了。” “燕子姐姐,这有点难办,已经碎了,要不要诛他九族?” “不用不用,千万别,我又不是魔头。”燕子忙说。 “那些铁匠怎么办,要不要全杀了,诛他们九族?”玉面狼君又问。 燕子指了指呆立一旁的陆七两,“你去问他吧,事情因他而起,他说怎样就怎样。” 玉面狼君走到陆七两的面前,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朗声说道:“下官是银狼护卫玉面狼,特来问你惹事的铁匠该如何处置。” 陆七两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看到流光满脸是泪,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心隐隐作痛。 空气中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想起当年化形时,四处屠杀北境的鹿族鹤族,有一天,他突然有了神智和感知,先闻到的就是浓浓的血腥味,周围全是尸体,有一个鹤族的小女孩,满脸是泪,已经死了,他的心隐隐做痛,他想要救活她,就向她的体内注入了一丝混沌之气。 他不想再杀人了,他说:“算了吧,我只是想请人吃个饭,现在吃完了,我想回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向流光告别。 玉面狼君再次毕恭毕敬的对着陆七两的背影施礼,“恭送大人回府。” 玉面狼君是银甲狼卫的首领,他的战力和修为极高,他之所以赶到这里,并不是因为远远看到了河岸边有人打架,这种小事,他才不会去管。 而是,他感觉到了,在这里,有一刹那,闪过了足以震天撼地的神压。 他凭着狼族的直觉,知道如果这个人是北境之敌,那么北境必亡。 他没有时间集结其他狼卫,只带着身边几人,飞到了这里。 陆七两扶起被打到地上的涛涛和小君,和燕子一起向药园走去。 玉面狼君对着还活着的几个铁匠说:“回去对杨顶天说,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和家里人好好道个别,三天后,让他带着铺子所有人,去当年狼王立血誓的地方,等候处决。” 几个铁匠听说过玉面狼君的威名,吓得面如土色,站立不稳倒在地下。 “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只是打了一架,我们狼族以武立国,打架难道不是每天都有吗?” 玉面狼君轻声地说:“回去问杨顶天吧,他会告诉你们原因的,我们狼族都是血性男儿,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 第166章 在外面,不能和男人喝酒 陆七两活了几万年,却有一颗少年的心;而流光虽只有十八、九岁,但她一生下来,就知道生活的深重与辛酸。 她的母亲常年重病缠身,父亲曾是矿区的矿工,矿井坍塌被砸断的脊梁,从此瘫在床上;她很小就跟着母亲在矿区拣些碎矿维持生计,她的生活真的是家徒四壁,饿二、三天才吃得上一顿饭。 也许是天可怜她,她有修行的天赋,七岁时,被狼王从数千名北境天才少年中选出,送去帝都的帝国学宫修行。可短短几年,她的母亲死了,父亲又死了,家中弟弟妹妹幼小,无人照顾,她只好中断了修行,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北境的矿区,继续带着弟弟妹妹在矿区捡碎矿为生。 后来,两个弟弟被送到远房亲戚家里,虽然过不上富足生活,但是饿不死。 北境重男轻女,妹妹是个赔钱货,没有亲戚肯要,她悄悄地跟着一队流浪艺人走了,听说是去了狼都。 流光追着她,一路上打着零工,也到了狼都。 她快二十岁了又无一技之长,有修行的天赋却只修到四品,便中断了修行之路。她修的是战力,但会的只是基础,甚至没有拿得出手的功法。在战力高手云集的狼都,到了这样的年纪她绝不可以指望遇到一个什么人改变她的命运。她的一生就明明可知的了。 她在狼都想谋份营生,一是糊口,二是为了寻找妹妹,可四处碰壁。 好在她有一身的气力,听人说,城外不远杨铁匠的铺子常年招工,只要力气大,就可以去碰碰运气。 关键是力气要大,杨铁匠信奉的是“功法机巧者不可铸器”,其实,用功法和技巧铸造也不会差,可他只用蛮力,他会是一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吧。 北境尚武,铁匠是一份受人尊敬的职业,而杨铁匠的铺子,也不是平常的铺子,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独占狼都郊外一处铁矿,矿工、炭工、铁匠数百人,分三处院子各自居住。 杨铁匠也曾是跟着老狼王四处征战悍将,被敌人一刀劈在脸上,瞎了一只眼,留下一道疤,让他的长相多了几分凶残。据说他是不喜欢新狼王那付文绉绉的做派,就辞了官,开了这家铁匠铺子。 他喜欢炽热的火焰炙烤的感觉,也喜欢听重锤敲打在通红的铁块上,金属相击的声音。 他在铁匠院中,每日里也和众多铁匠一起,打铁铸器。 流光站在铁匠铺的大门前,透过开着的大门,她看到里面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双手抡着重锤,敲击着铁毡上的铁块。 她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走进去,一定会被赶出来。她仔细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门两边巨大的石狮子上。 她一手举起门口的石狮子,另一只手又举起另一只。 她不用功法,凭的只是狼族天生的气力,每一步,都把脚下铺着厚石板踩得碎裂。 一步一步,她走到了铁匠们的中心火炉位置,其他火炉边上的铁匠都停下了手里的重锤,呆呆的看着她,只有那人没有停下来,仍然“叮叮当当”的锤击着眼前的铁块。 他是一个虬髯大汉,比其他人足足高出一个头来,脸上有道长长的伤疤,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嘴角,他赤裸着上身,袒露着一身生铁一样的健硕的肌肉。 他没有看她,眼中只有眼前透红的铁块;她也没有做声,双手举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静静地站在边上。 直到那块通红的铁块渐渐失温,又变成了黑色,边上的徒弟用铁钳子夹起铁块,丢入火炉中,那大汉才住了手,丢下手里的重锤,抓起地上的一罐烈酒,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他好像刚发现她似的,把酒罐递向她,“你把石狮子放下,喝两口。” 她把石狮子轻轻地放到一边,伸手接过酒罐,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酒是真的烈,火焰一般流入腹中,可能还沾上那汉子手上的汗水,或是口水,有些咸苦。 流光心想,他可能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为了管住这么大的铺子,几百号人,要故意做出这样的做派。 那大汉哈哈大笑,指着边上的徒弟说:“你的力气比不上这个小娘们,酒量更是不如她,你去跟老张吧,这个娘们来给我递火。” 递火的意思是,把烧红的铁块从炉子里取出来,去给他拿酒,有时候,也要用一根湿乎乎的布巾帮他擦去背上的汗水。 杨铁匠的铺子里,全是生铁一样的汉子,有生铁一样的性格,直来直去又热烈奔放。 他们毫不掩饰对流光的喜爱,“啪”地一下,一只糙手拍到了她的屁股上,“这小娘们好啊,这屁股蛋子摸上去软软的,弹弹的,比我家那娘们不知强几千倍。” 流光从小长在矿区,早就熟知这些粗鲁俗气的汉子,猥琐了些,其实不坏;她也不是那种放不开的小女人,遇事只会哭,她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给老娘滚!” 一个小丫头自称老娘,只会让这群糙汉子更加兴奋,他们哄笑起来,“怎么感觉吃亏了,要不让你摸摸我的屁股蛋子。” 流光的眼前,摆起了一圈撅着的屁股。 杨铁匠这时走过来,一脚一个,把他们全踹倒在地上,口里恶狠狠地骂道,“狗杂碎们,快滚去干活。” 汉子们从地上爬起来,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杨铁匠在打铁时,并没有话说,往往是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知道该去回炉,或是倒酒,还是帮他擦汗,有时,她也会帮他轻轻揉几下肩,他身上的肌肉和铁一样硬。 流光对男人的理解,来自于她的家庭,男人就该有豪横的样子,在外面能撑得起场面,在家里能为一家人挡住风雨。 理想的男人该是杨铁匠这个样子,长得铁塔一样,不仅是整个铁匠铺几百号人的主心骨,在外面,也处处受人尊敬。 她不喜欢陆七两这样的男人,当然也说不上讨厌,太瘦了,面容也太清秀了,如果他化个妆,再穿个裙子,可能比女人更美。 铁匠铺子里都是粗活,每天都会有人受伤,她常去药店买药,一来二去,就认识了燕子,也许是燕子刻意认识的她,反正无所谓了,燕子是个热心的大姐姐,性格直率,只是脾气也暴,说话总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和她的师傅有些像,二个人对她都好。 燕子带她逛遍了狼都,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她就带她去哪里。 听说流光要在狼都寻找妹妹,她直接带她去内城,找到银甲狼卫,她瞧不上铁甲狼卫,都是三流货色,办个事磨磨唧唧,什么都要报批请示,丢钱失火的案子都要查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查的到。 燕子对银甲狼卫说:“我给你们三天,你们给我去查狼都里有没有叫秋水的姑娘。” 三天后,银甲狼卫把狼都里叫秋水的女子,无论老幼全带到了流光面前。 她们都不是,秋水不在狼都,去了哪里,该去哪里找? 流光有些累了,不知该不该再找下去。 燕子请她去药园玩,“那里全是一些好玩的家伙,去认识一下,多交几个朋友吧。” 流光就跟他去了药园,和他们一起吃过二次饭,她对陆七两的印象并不深,只是觉得他长的美,总是呆呆的坐着不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不像其他几个,总是闹哄哄的。 他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男人。 杨铁匠见她闲时总往外跑,闷声地说了句:“别在外面玩野了,晚上不许出门。”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在外面,不能和男人喝酒。” 第167章 她去求那个人,一定有用 有天晚上,暮春天气,有些躁热,流光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屋外的虫鸣声,吵得她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哐当”一声,窗子开了,一阵热风吹了进来。 她睁开眼,想要起身去关窗,一个大汉扑到了她身上,湿热的压住了她,她想要推开,那是她熟悉的腥咸汗味,她的手摸到了他脸上的伤疤,她的身体变得柔软,她想要去推的手,轻轻地揽住了他。 他的胡子扎疼了她的脸,她的嘴唇却轻轻的迎了上去。 她的一颗心火热火热,宛若扑火之蛾。她闭上了眼睛,昙花在暗夜中宁静枯萎。 她疼的啊呀了一声。 他说:“怎么你还是黄花大闰女?” 杨铁匠一贴紧流光的身体,很快就不能动弹了。 流光为了鼓励他,狠狠亲了他一下,谁知杨铁匠已经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红月亮,窗外有鸟哀鸣,露水悄然滑落。 早上,杨铁匠从流光的屋子里走出来,几个在外面洗脸的铁匠,全都吓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杨铁匠怕她是旧式女子,要死要活的粘上他,他威风不再,如何能管铺子里的几百号人,睡过几晚之后,找了个理由,便把她赶出了铁匠的院子,让她去烧炭的院子里烧炭,烧炭的院子里大多是铁匠们的婆娘。 流光没要他的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每日静静地做着烧炭的活。 直到有天,燕子突然来铁匠铺找她,铁匠铺的大门关着,多了一个看门的人。 看门的铁匠说:“铺子里有新规定,不招漂亮的女铁匠了。” 燕子说,我来找流光。 他说,流光去烧炭了,在那边的那个院子里。 燕子去了烧炭的院子里,几个满面烟火的婆娘对她说,流光去铁匠那儿送炭了。 燕子知道被那个看门的铁匠耍了,气冲冲地又回到铁匠铺。 看门的铁匠嘻嘻笑着,这次他进去把流光叫了出来。 燕子向她说明来意,“七两想约你一起坐坐。” 流光面如死灰,低声地说:“师傅……不让我出去了。” “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姓杨。” 燕子掐着腰,对着铁匠铺的院子里高喊:“杨独眼,你给我滚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提杨铁匠脸上的疤,甚至不敢当面称他为杨铁匠,而是称他为杨师傅。但燕子却敢高声地叫他独眼。 几百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阵恶风,一个铁塔般的黑汉子,提着一柄重锤冲了出来。 他就是杨铁匠,可他一看到燕子,那张要吃人的脸马上软了下来,全是笑。 “燕子姐姐,你亲自来通知我们,那我一定会让流光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那个小子的。” 原来,他在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院子外面流光和什么人说了什么,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只是,他没有听出燕子的声音。 燕子掏出一双红色的鞋子,递给流光,笑着说:“七两送你的,我帮着去选的,我觉得你穿红色的好看。” 流光低头看着脚上的草鞋,露着脚趾,每日烧炭,搬炭,脚和鞋都是泥土一样黑色。 这双新鞋子,像是一记耳光,打到了她的自尊心上,她本想开口拒绝,她的师傅却一把接过鞋子,诚惶诚恐地说:“还不赶快谢谢燕子姐姐。” 流光木讷地说了句,“谢谢。” 燕子说:“如果见面,七两有什么不妥的要求,你不愿意就直接拒绝他,也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杨铁匠又接话说:“我们什么都答应……” 燕子白了他一眼,“独眼,打你的铁去,我是在和流光姑娘说话,不是和你。” 杨铁匠低头走了。 燕子走后,杨铁匠就给流光放了假,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配了二个贴身的丫鬟,精心伺候,第三天,流光要去赴约时,杨铁匠又过来,支开那两个丫鬟,“流光,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对不起你,这次你去,千万千万不要出乱子,关乎着咱们铺子几百号人的性命。” 流光冷冷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她起身去赴约,七两问她喝不喝酒时,她突然记起杨铁匠曾嘱咐过她,不能和男人喝酒,她一开始拒绝。 后来,她又想起临行时,他那张惶恐的脸,和那句关乎着几百号人的性命的话,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想喝酒。 她喝了三壶酒,想哭又想笑,心碎了怎么拼,都不完整。她是个倔女孩,咬了咬牙,把眼泪全咽回肚子里。 她从燕子口中听过狼都的四月节,会在河岸放烟火,她拉着陆七两去看烟火。 铁匠铺子的几个铁匠也在人群里,他们看到了她,而她的眼中只有烟火,多么美的绽放,又多么仓促的结束,短暂的让人绝望。 当燕子出现时,看门的张大哥认出这个女子就是侮辱了他们师傅的人,这些铁匠再也不能忍了,他们把她们围住,要给她一些教训。 结果,招来银甲狼卫,杀了他们几个兄弟,让他们回去报信,三天后,让铁匠铺的所有人去赴死。 他们带着流光,失魂落魄的跑回铁匠铺子里,一进门,就看到杨铁匠坐在灭了火的炉子上,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他看流光的眼神,有些忧伤。 他又转头去问别的铁匠:“我不是放假让你们去看烟火吗,怎么和丢了魂一样?” 几个人磕磕绊绊把经过说了一遍。 杨铁匠仰头喝光了罐子里的酒,把罐子摔个粉碎,哈哈大笑几声, “银甲狼卫没说要杀光我们的九族,已经是格外的恩惠了。你们这几个狗杂碎闯了天大的祸,回去该吃吃,该喝喝,三天后,跟我一起去死吧。” 张大哥说:“师傅,你不是也从过军,认得几个将军吗,我们去求求他们。” 杨铁匠哼了一声,“去求狼王都没有用。” “那我们逃呢,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狗屁,我们逃到哪,狼王会亲率百万狼兵杀到哪,无论妖界或人界,没人敢收留我们。” “为什么啊,我们不过是扇了药园的那个姑娘几巴掌,怎么要搭上铺子里几百条人命?”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知不知道四月节是北境最盛大的节日,你知不知道药园的老板娘叫四月天,你知不知道狼王身后有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四月生,你知不知道,老狼王和新狼王曾在狼都最繁华的闹市里跪了九天,立过血誓,敢惹药园的人,就是北境之敌。” 杨铁匠咆哮起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人都敢打!都是命啊!” 他满脸是泪,呜呜地大哭,完全没有一点狼族的样子。 如果你让他现在就死,他可能一脸高傲,但你让他三天后去死,他会怕的要命。 狼王血誓,几百年前。 老狼王有一独子,长相可爱,人也聪慧,但偏偏天生没有灵魄,无法修行。 数年来,老狼王举倾国之力,请来各方名医,穷尽手段,为其医治,都没有结果。 老狼王盛怒之下,下了一道命令,天下名医,治不好的杀,请不来的也杀。 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名医,后来又波及到了药店,杀了许多药店的老板,直到杀到四月天的药店。先后去了三批人,都是狼王手下的顶尖高手,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老狼王率重兵,围了四月天的药店,他亲手放了一把火。 四月天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本是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翻滚,上面悬起万万道金雷。 老狼王久经沙场,法力滔天的狠角色,他不是没有见过,甚至,亲自带300狼族精锐和牛帝交过手。 但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能能将万万道金雷定在空中不动。 让雷劈下来容易,让万道金雷劈下来会难一点,让万万道金雷劈下来,整个北境就是一片焦土,谁有这个能力,谁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王,整个妖界和人界都没有人能做到。 而这个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随手一掰就能折断,她却能将万万道金雷定在空中,不动。 这是多么恐怖的能力。 老狼王不怕死,但他马上跪到四月天的脚下:“大神,你让我死,我马上就死,但我求你放过北境。” 四月天冷冷地说:“我开的是药店,救人的地方,我让你死干吗?” 老狼王跪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四月天有些不耐烦了,“你带人来烧我的药店,就是打我的脸,这样吧,你先去最繁华的街市跪个三天,再来求我吧。” 老狼王回去后,便将王位传给了儿子,“狼族血性,宁死不跪……但我膝下再无其他子嗣,百年之后,北境无主,我不能以北境之王的身份跪她,但我可以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跪她。” 当时,妖界牛帝正与人界人皇大战,天下被他们打的山河破碎,北境也是风雨飘摇。 老狼王怕这一跪失了人心,他不能以北境之王的身份去跪一个药店的老板娘。 新狼王即位后,头戴王冠,去到闹市之中,跪到老狼王的身旁,拨刀立下血誓: “北境狼王所跪之人,天下若有敢不敬者,即为北境之敌,吾将率北境之军,屠尽全族。” 这对父子,新旧狼王,在闹市之中,一连跪了九天。 一天夜里,药店老板娘去了。 “你们跪了九天,我九天没有生意了,罢了……罢了,我给你治了吧。” 她漫不经心的,伸手向天一指,“天上雷电灵兽,听我号令。” 顿时空中浓云四起,电闪雷鸣,数千只灵兽,浑身缠满雷电,在空中探出头来。 四月天伸手一抓,一条赤色雷狼被一只巨手捏住,哀嚎一声,被她捏成一颗赤色雷珠,拍入到新狼王的体内。 新狼王顿觉通体一阵激荡,无数血色雷电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上,天地间灵力四面八方汇入体内。 新狼王又扑身跪倒在四月天脚下,“神女对我犹如父母,吾愿拜为义母,终身侍之。” “你小子真是聪明,认我当母亲,是沾了天大的福分。” 从此之后,新狼王便有了灵魄,不过数百年,修为竟达8品巅峰。而且,他所用功法,自带血色天雷,北境有他为王,更比从前固若金汤,成就了与妖界、人界三分之势。 流光听完故事,悄悄地退了出去,她看不上几个大男人抱头痛哭,准备后事。 她知道,她去求那个人,一定有用。 第168章 你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她凭什么喜欢你 狼都的春天,变幻莫测,刚才还是皓月当空,一阵凉风之后,浓云密布,空中滚过几声闷雷,哗哗的下起了大雨。 流光不闪不避,在雨里疾走。毕竟是在狼都,夜里飞行,会被狼卫盘查,或许会被拘捕。 铁匠铺在狼都的东北角,药园在西郊,从铁匠铺到药园,她要穿过整个狼都。 街上没有人,夜色宁静暗幽,只有哗哗的雨声。 雨水透过衣服缓缓的进入,她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宁静。 路上四处积水,泥泞不堪,她脱下脚上的鞋子,包好放入怀中,赤脚走在雨水里。 她小时候几乎每天光着脚,直到去了妖都的帝都学宫修行,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双鞋子,她十分爱惜,每次斗法时都会脱下来。她光脚在擂台上打斗,她的脚白皙粉嫩,他们在擂台下盯着她的脚,叫她“玉足仙子”,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惜很短暂,也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她想起了陆七两清秀的脸庞和那双女子一般的眼睛,满心期待地看着她。这种眼神她以前也在别的少年眼中看到过,她担心他们太过柔弱,扛不起生活。 她受够了贫穷,那个夜晚,当杨铁匠扑到她的床上时,她没有推开他,而是抱住了他。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一个世俗的女子。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陆七两解释。 陆七两总是把想说的话藏在心底,不动声色地说些,“我们去吃饭吧。”“月色很美。” …… 这样平淡又无足轻重的话。 她一直没有解释的机会。 也许,吃完饭后就该和陆七两分开的,可她偏偏拉起他的手去河边看烟火。在人群里遇到了燕子她们,也遇到了那几个铁匠,也许,他们都是杨铁匠派来的。 杨铁匠是不会娶她的,他有妻儿,她们不在狼都,他在睡过几晚后,就明明白白的向她说过了,他们是铸器的铁匠,十分看重名声,他眼神闪躲,掏出一袋钱让她走。 她没要,起身不声不响的收拾东西,他又让她留下来,“如果你一时没处可去,可以去烧炭的院子里,和那些婆娘住在一起。” 流光对他失望透顶,以至生恨,可她无处可去。 她没有师门,没有丹药,只会一些最基本的功法,她的修行几年前已经止步,作为一个修行者,天下之大,她能去哪里? 后来,他又来找过她几次,她有时候会拒绝。 也许是她仍心有幻想,也许她无力拒绝,或者她本就是个重声色的浪荡女子,关于爱恨,她难以解释,到头来只剩沉默。 若得其情,哀矜勿喜。 直到燕子代陆七两来约流光一起吃饭,他们才断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杨铁匠对她说:“流光,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对不起你……” 在他说这句话的这一刻,他已经做过对不起起她的事了。这注定是没有任何结局的结局。 【你是一个好姑娘】的意思是:请你离开,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流光站起身,他以为她想要和他纠缠,慌忙伸手将她推开。 流光浑身冰冷,像一盘冰水从头顶淋到脚底,她知道。他曾喜欢过,但是不爱。喜欢和爱的区别是,喜欢可以拱手让人;而爱是盲目的,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出去。 她冷冷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流光默默地流了两行泪,湿热的泪水混入脸上的雨水,流入嘴里又苦又涩。 她是想要去求燕子,求别的人没用,但燕子的话银甲狼卫一定会听,这本就不是一件大事,不该搭上铁匠铺几百条人命。 她从大街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这条路不好走,但要近的多。 此时的燕子和陆七两他们已经回到了药园里,正站在茶亭里躲雨。 一路上,陆七两面如死灰,双眼无神,行尸走肉般的呆滞。 小君拍着他的肩膀开导他,“怎么了,七两兄弟,以前从没被姑娘伤过心?哥哥我的心早被姑娘们毁的碎成渣了,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涛涛像是早就料到了结局,悠悠地说:“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我的房间里有壶好酒,你们可以去我哪儿喝个大醉。” 他见陆七两没有说话,又安慰道:“这里是狼都,女人都喜欢五大三粗的汉子,七两你长的太清秀了……燕子,你也过来劝劝他。” 燕子青着一张脸,正一肚子气,她没想到本是一句气话,银甲狼卫当着她的面,真把那个铁甲狼卫剁的稀碎。 她伸手把涛涛推开,“七两,要不明天我们陪你去铁匠铺问个清楚,如果是那个姓杨的欺负流光,我再让银甲狼卫剁碎了他。” 涛涛听出她说的是气话,吓得赶紧闭了嘴,虽然他莫名其妙的挨了那几个铁匠一顿打,可他也不想杀了他们。 陆七两这时也缓缓回过神来,“不用银甲狼卫,我可以杀他们。” 燕子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吼道:“你要是当着流光的面把那几个铁匠打倒,说不定她会对你另眼相看,可你只会傻站着,现在人都走了,你说起狠话来了。” 涛涛看她真的生气了,就过来拉她:“燕子,借一步说话。” “不借,咱们药园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软,你和小君二个,被铁匠一拳一个打倒在地,七两被流光护在身后傻站着,要不是银甲狼卫来了,我们四个说不定会那几个铁匠打死。” 涛涛吓得拉着小君缩到了角落里。 四个人沉默无语,雨哗哗的下着。 燕子走近陆七两,轻声地说:“流光那个土里土气的傻姑娘有什么好的,你喜欢她,不如试着喜欢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她比流光高一头,身材更修长,皮肤白皙,性格有些急躁,鸭蛋脸,杏眼,五官更精致。 她虽曾一直是四月天的侍女,却有一副让人觉得高攀不起的大小姐模样。 涛涛悄悄走过来,“燕子,我喜欢你。” 燕子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你。” 小君也凑了过来,刚要开口,燕子先说道:“我也不喜欢你。” 小君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想问涛涛的酒还喝不喝?” 涛涛不甘心的又问了燕子一句,“如果是七两问你呢?” “我可以试试。” 小君拉着涛涛去喝酒了。 燕子和陆七两静静地站在亭子里,大家无话,燕子突然上前一步,从身后轻轻抱住了陆七两:“我喜欢你。七两。” 陆七两微微一震,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流光对他的感觉,你什么都好,但我不喜欢你。他轻轻解开了燕子抱住他的双手,“早点回去睡吧,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我有些累了。” 燕子哭着跑走了。陆七两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他没有躺到床上,而是简单的收拾好了东西,他决定离开这里。 一抬头,看到四月天站在门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今天过的好吗?” “挺好的,你不都看到了吗?” 整整一天,陆七两都隐隐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现在想想就是四月天。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四月天说着,径直走了进来,坐到桌前。 陆七两没有拦她,把收拾好的东西收入储物符中,“我就要走了?” 四月天有些诧异,“去哪?”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四月天冷冷地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真是丢神仙的脸。” 陆七两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也做不到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让流光喜欢我。” 四月天轻轻哼了一声,“男人啊男人,你们只在意自己,杨铁匠至少给了她一个落脚的地方,你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她凭什么喜欢你?” 第169章 你快逃吧,杨顶天要来杀你 “嘭!”的一声,涛涛踢开门,抱着一大坛子酒向里走,嘴里大声喊着,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七两,小君去弄几个菜,今晚我们两兄弟陪你同销万古愁……” 他看到了坐在房中的四月天,他叫了一声“姐……你来了。” 便愣在那里。 此时已是深夜,夜阑人静,屋外传来或急或缓的雨声。 涛涛呆呆地站着,既不能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他心想,老板娘怎么会在陆七两的房间里,孤男寡女的……可偏偏让他碰上了。 小君双手提着一个大食盒,一边向房子里走,一边大声喊着:“我去厨房温了二只油鸡,还炒了一盘尖辣腊肉……今晚上我们喝个痛快,我说七两,女人这个东西,你就不能把她们太当一会事,她之所以让你伤心,不是因为她有多好,而是因为你把她放在心上,你看我喜欢老板娘,但她就伤不了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小君走进房里,嘴张着,看到老板娘正坐在那儿看着,微微笑着问了一句,“你说我为什么伤不了你?” “我……我……我……你……你……四月姐,你……”小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和涛涛一样,没有想到深夜在陆七两的房间里能遇到老板娘。 四月天站起来,慢慢走向小君,“你继续说啊,如果你不说,我今晚就伤害你。” “四月姐,你别吓我。”小君说着向后退了一步,笑着说。 四月天对外人刻薄,但对药店的伙计们都很好,平时以大姐自居,小君喜欢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整个狼都,哪个男人不喜欢她呢? 听说是,从前,来药店提亲的人,把整条街都堵的水泄不通,全城的男人排着队来买相思药,四月天一怒之下,给自己招了个夫婿,风风光光的办了场婚事,这才冷了男人们的心。 四月天一把拧住小君的耳朵,“快说,不说把你的耳朵拧下来,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伤不了你?” 小君痛的直跳,“姐,我不敢了……我说的你伤不了我,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有任何结果,每天只要能呆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还是你会说话。”四月天松开了手,小君手捂着耳朵搓了一会,他的耳朵上,还留有四月天手上的余香。 四月天又转头对陆七两说:“你听到了吗,这才是爱一个姑娘的方式。” 被他们这么一闹,笼罩在陆七两心头的抑郁轻淡了许多,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并不觉得十分悲伤,更不快乐,只是无比的失落,像是心里破了一个洞,永远也无法愈合。 一切无声无息,又不可阻挡,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万丈红尘,陆七两觉得自己像是正穿行过一片落雨的桃林,能闻到桃花的清香,也能感到雨落在身上的湿凉。 陆七两看了一眼小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君对四月天的喜爱,卑微,怯懦,不求回报。 也许,四月天想对他说的是,爱不是对等的,不可以计较。 小君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我在厨房里还炖了一尾江鱼,我去看看好了没。” 四月天微微一笑,“去吧。” 小君拉了一下还呆站在那儿的涛涛,低声地说:“涛哥,走啊。” 涛涛缓过神来,“姐,那我先出去了。” 四月天笑着对他说:“小涛,你还不如小君机灵,连我的心思都猜不到,以后怎么教七两追姑娘。” 涛涛嘿嘿笑着,正往外走,“姐,你的心思,我哪里敢乱猜。” 四月天又叫住他,“小涛,酒留下。” “对……对……对……”涛涛把酒放到桌上,和小君离开了。 生命种种的欠缺总令人若有所失。陆七两深深的吸一口,抬起头来,看到四月天幽幽的坐在桌前,静静地独酌,双眼一眨一眨,正看着他。 “你知道,我有许多话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 “所有种种。” 陆七两的经历并不复杂,世界对他而言新的一样,他很快就说完了,飞升天界,遇到熊虾仁,和他一起打劫;遇到喜喜姐,去夜来馆打杂;遇到张百友,张百友死了,他逃入下界。 过去种种,皆是因别人而起,从来身不由自己。 四月天哼了一声,“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怪到别人身上。” 她转过头,伏在窗前,目光黯淡,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风吹着树“唰唰”的响。 四月天饮尽了杯中酒,面色泛红,她又轻声念了几句,“张百友,张百友……你和他长的真像,连气息举止都像,但你和他完全不同,他工于心计,他不会死的。” 她又转头看向陆七两,“你的【万雷诀】是和谁学的?” “熊虾仁给我的,他说是别人身上抢的,他炼不了就给了我。” 四月天轻轻哼了一声,“这可是十二魔祖同创的斩功,可他们自己却也无法修炼,至刚至暴,修到三重之后,除非你我一样,并无本体,才不会被反噬,万雷焚身。” 陆七两疑惑地看着她。 四月天幽幽一笑,“我不是混沌,我是魔界魔念幻生之物。 乘万物以游心。 魔族信奉从心所欲,他们桀骜不羁,可以为达目的,用尽一切手段,这种强悍的欲望或信念就是魔念。 四月天给陆七两倒了一杯酒,“你想不想学真正的【万雷诀】,你手上那本无法突破第三重。” 陆七两摇了摇头。 四月天没想到他会拒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为功法动心的修行者。 “你一旦突破了第三重,你身上所中的毒能不攻自破,现在你每天压制着体内的毒火,一定苦不堪言吧?” 陆七两又摇了摇头,他中的毒并不深,那枚苏琴骨刺所制发簪已有万年之久,毒性不比当年,又先刺入过张天宗,毒性更是锐减,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也无法排出,只能用神力每日压制在体内,无时不刻的承受着毒火炙身之苦。 但陆七两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里,然后把流光和所有的事情全部忘掉,什么神功,什么毒伤,全都无所谓。 四月天看他没有答应,不由有些着急,瞪大眼睛,拍了一下桌子,“信不信我杀了流光。” 听到流光的名字,陆七两心中莫名刺痛了一下,他又摇了摇头,“你不会杀她的,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 四月天笑了笑,“七两,你虽逃到了此界,可天界的追兵早晚一定会找到你,如果你修到九重,他们不仅不会抓你,反而会把你请到上九天去立府封疆。” 陆七两知道她说的对,天界是一个谁强谁有理的地方,之所以追着他不放,是因为他的战力不强,还受了伤。 而四月天在此界这么多年,天界一定早就知道。 她本是九天玄女旗下第一悍将,三皇六帝或是九大天宗,想要抓她,无论谁派人来,不仅会损兵折将,更会成为天界笑柄。 陆七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天界,我早就没兴趣了。” 他慢慢走到门边,又转身施了一礼:“多谢四月姐的照顾,我走了。” 四月天没有转身,她伏坐在桌前,背影瘦瘦小小的。 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向后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陆七两慢慢走到她身后,“四月姐,你要教我【万雷诀】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吧,可我资质愚钝,修习这门功法上千年了,一直困在第三重,即便是你教我,不知要花几千年才能有所突破,估计也帮不上什么。” 四月天转过身来,满面春风,“别人修炼,哪怕天姿卓越也需要个千年、万年,但你不同,张百友曾说你有法则加身,你知道那是什么?” 陆七两不由想起在天界的那次决战,张百友说他身上有法则,要收他为徒,九天玄女闯出封印后,喜喜姐成了一棵枯树,他将那棵枯树种到了药园里,没想到竟然又活了过来。 他犹豫着说:“难道我有复活的能力。” 四月天笑了一下,“张百友没和你说,我告诉你吧,你有的是复制别人的法则” 陆七两有些失望,怪不得他用以身化雷之时,染上了张百友的一丝神息,本体就变得和他一模一样了,但这算什么法则,顶多算是变化。 “四月姐,这有什么用,难道你想我复制成你?”陆七两一脸不解。 四月天哈哈大笑,“我要二个四月天有什么用,你可以复制我的功法啊,虽然你的神品不高,但好在你一直修习的是【万神诀】,一会我将功法传你时,即便你到不了九重,至少也能到六重。” “那我要怎么做呢?” “你站着不要动。”四月天说着,走到他身前,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四月天的手温热柔软,还带着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果味甜香。 陆七两感到额头温柔一触,如丝之无声坠地。 突然一阵轰鸣,万道金雷落下,天崩地裂,片刻之后,天地只剩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又听到四月天的声音, “七两,你怎么翻白眼了,难道被我拍死了?” 他回过神来,看到了四月天的笑脸,没有金雷,也没有天地毁灭,房中景物一切如常。 四月天见他醒来,“把衣服脱了……全脱光。” 陆七两扭捏了一下,但一想是为了传他神功,就转过身,背对四月天,脱去了衣服。 四月天笑嘻嘻地说:“张百友号称天界第一美男,我也是魔界第一……也可能是第二的美女,我一直馋他的身子,几次三番的对他示好,他明明对我也有想法,可总是假正经,气的我躲到此界,本以为他会追来,结果我等了他一万年……” 陆七两听的迷糊,不觉得这和神功有什么关系,他犹豫着问:“四月姐,这和传功有关吗?”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长的和张百友一模一样,他我看不了,看看你也行,转过来……”四月天说着向他走了过来。 陆七两感到身后一阵温热,他羞的满脸通红,慌忙去穿衣服。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 四月天哼了一声,把门打开,流光倒了进来,被四月天轻轻用手扶住了。 流光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又被雨水淋的湿透,她的脸上,身上全是伤痕。 她不认识四月天,只觉她是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勾魂魔力。 陆七两衣衫不整的站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她。 流光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泪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挣扎着站好,向门外走去。 陆七两在她身后喊,“流光,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流光冷哼一声,“我什么也没想,你们做什么,我也管不着,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快逃吧,杨顶天要来杀你。” 第170章 永远也等不来那个手持狼王令牌的人 四月天不相信别人口中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别人心中的想法,人心也是瞬息万变。她只相信人们在遇到事情的一刹之间,做出的第一反应。来不及想,就做出的反应。 她关闭了陆七两的五感六识,带他进入雷庭之境,陆七两感应不到流光正向这里走来。 但四月天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流光的到来,她想知道流光对陆七两最真实的想法。 她计算好了时间,把陆七两从雷庭之境中唤醒,让陆七两脱去衣服,就是让流光进来后误会。 在那一刹之间,流光的心痛、委屈和愤怒,全被四月天看到眼里。 而陆七两却仍呆呆地愣在那里。 四月天轻轻的叹了一口,对陆七两说:“你还不快去追。” 陆七两追了出去。 四月天又哼了一声,“男人啊男人。” 流光一身是伤,四月天期待陆七两的第一反应,是去查看流光身上的伤势,他却傻站着不动,可能是他太单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女孩在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心动,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紧紧的抓住。 当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张百友救了她,她对他一眼钟情。 四月天本是魔皇军中悍将,魔皇对她也恩宠有加,她本以为可以永远跟随魔皇,可在她攻打天界时,魔皇命她困守九天玄女,却带着魔军主力悄悄撤回,她成了魔皇的弃子。 那个,她曾相信并依靠的男人抛弃了她。 三天三夜,她手上的魔兵全部战死,她身负重伤,万念俱焚,她闭上眼睛,准备死在九天玄女的剑下。 一位白衣少年飘然而至,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从九天玄女的剑下救了她。 他就是张百友。 此后,四月天降入九天玄女旗下,成了天界的神将。 但四月天觉得天界的神仙太装,明明两心相悦,可张百友却对她若即若离。 她本是生在魔界,随心所欲的性格也受不了天界的约束,一怒之下,来到了下界,她本以为张百友会来寻找她,等了万年,却从陆七两口中听来了张百友被刺的消息。 “张百友……张百友……”四月天抓起桌上的酒坛子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烈火一样,像她的性格,她不是一个温柔的女子,但不代表她不心思细腻,可以没有尊严的主动一次又一次的送上门去,被人拒绝。 她心中恨恨地想,他怎么还不来找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笑了笑,抓起酒坛子离开了陆七两的房子。 她不相信张百友死了,她喜欢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张百友是那么有心计的一个人,脸上常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动声色的一句话里,有几百个心眼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在陆七两手里,又当着那么多天界守卫的面,被烧成了灰。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 她唯一担心的是,陆七两说的,九天玄女将十二魔祖放回了魔界。 她在下界,天界不会找她的麻烦,但十二魔祖不会放过她,他们要抓她,不仅因为她背叛了魔族,而且他们还是她的师傅。 她又不想灰溜溜地躲回天界去,不想让张百友瞧不起,现在唯一能帮的上忙的只有陆七两,但他身上有伤,功法也太弱了,所以她让陆七两复制了她的【万雷诀】,以陆七两的修为,现在他的【万雷诀】大概有了六重,或者七重。 四月天的【万雷诀】已经修炼到了三十六重,她却骗陆七两【万雷诀】只有九重,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骗他天经地义。而且她是想陆七两更有自信,觉得已离大成不远。 一个神仙和一个铁匠争一个女子,还唯唯诺诺的,丢的是她四月天的脸。 至于流光冒死来说的杨顶天要杀陆七两,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杨顶天是谁。无论妖界的女帝,人界的人皇或是北境的狼王,在她眼里不过都是蝼蚁。 一个人的性格是由他所处环境决定的,铁匠杨顶天,脾气火爆、头脑简单和满口脏话的粗鲁汉子,但他在担任老狼王的亲卫时,是一个沉默寡言,粗中有细和极为残忍的角色。 杨顶天的战力不高,但深得老狼王的喜爱,因为他忠心不二。 为了救治儿子,老狼王曾闯过魔界,染上了不治之毒,寿命不足百年。 他曾数次亲眼目睹过老狼王毒发时,倒在地上打滚哀嚎,他假装从未看到过,更无对外提起。 四月天为新狼王植入灵魄,打通灵脉后,一天,老狼王带着杨顶天去到北境一个十分偏远的山洞里,那里种满了他从魔界带回来的蓝色藤蔓,上面幽幽的发着莹光。 老狼王须发皆白,已是垂暮,他问杨顶天:“你说狼族能一统北境,靠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铺垫。 杨顶天低头不语,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要是万一说出了老狼王心中的想法,那更是错中之错,做为一个亲卫,他不能揣测主子的想法,更不能比主子聪明。 老狼王哈哈大笑,“别人以为我们狼族凶残,实际上我们靠的是万事有备无患。” 他布好了五雷阵法,砍了许多蓝色藤蔓,让杨顶天缠在身上。 “据说这些藤蔓能避雷劫,魔界攻打天界时,曾用此藤炼制盾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杨顶天仰头大声地说:“属下愿意一试。” “我并不知道炼制之法,你可能会死。” “属下虽死无憾。” 五雷阵中,一片雷电劈下,杨顶天面不改色地站立不动,被劈的浑身是伤,脸被劈掉半张,一只眼也瞎了。 此后,杨顶天在山洞中潜心研究了数年,终于发现了此藤的避雷之法。 需在砍取、编制过程中,不可使用灵力,才能保留它的避雷属性。这些魔界的藤蔓虽长的细长,但坚硬无比,一般人如果不用灵力,别说折断,哪怕掰弯都难,如果不是杨顶天天生神力,也许永远不能发现这个秘密。 老狼王冷冷的盯着他,“顶天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打造避雷护甲?”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陷阱,杨顶天当然知道这是老狼王要提防四月天。 当年,他跟着老狼王去见四月天,亲眼看到她随手一挥便是万道金雷。 杨顶天如果说他不知道,那就是说谎,但他也不能说知道。 他说:“属下不愿多想。” 老狼王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兄弟,我要你去做一个铁匠,招一批力气大的人,打造五千……不,二万副避雷魔甲。” 杨顶天说:“属下遵命。” “别属下,属下的,你是一个铁匠,要有铁匠的样子。” 杨顶天脱下官服,官帽,挺胸哈哈大笑,“多谢狼王,照顾小的生意。” 从此,一副粗鲁的铁匠模样。 老狼王也哈哈大笑,眼中却透出凌厉的杀气,“我让你做这件事情,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无牵无挂的把它做好。” 杨顶天愣了一下,什么是无牵无挂?他和妻子住在狼都一所僻静的院子里,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最大的女儿十八岁,最小的孩子九岁。 老狼王掏出一块银色令牌抛给他,“兄弟,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谁拿着一样的令牌找你,你见他如见我,按他说的去做。” 杨铁匠回到家里,想了整整三天。 他在狼都之外的城市里选了一户人家,有三个孩子,二女一男,他把这一家人全都杀了,把女人和孩子的尸体带回家。 他放了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三具尸体也烧成了面目全非的焦炭。 他带着妻儿连夜潜出狼都,把她们安置在北境一个极为偏远的村子里。然后,独自一人回到狼都,开了一家铁匠铺,只招募力气巨大的铁匠。 他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年,平安无事。 他心中窃喜,知道做的对,这才是老狼王真正想要的答案。 他自知做的这些事情,虽然隐秘,但老狼王全都一清二楚。 杨顶天不是不能杀掉自己的老婆孩子,但这样做,他就是一个真正无牵无挂的人,老狼王就没有可以约束他的手段。 他要扮演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把妻子孩子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实际上,他是交给了老狼王几个人质。 几十年过去了,杨顶天将打造好了二万副避雷魔甲,悄悄地运到了那个只有他和老狼王知道的山洞里。 在山洞里,杨顶天杀光了所有参与制作魔甲铁匠。 但老狼王没有招他回去,他仍然是个铁匠。 又过了几年,老狼王去世了,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杨顶天心灰意冷。 数年之后,杨铁匠的铁匠铺越开越大,他手执重锤,盯着炉膛中透红的火焰,心中却像是盖了一层厚重的炉灰。 也许,他这一生都只是个铁匠,永远也等不来那个手持狼王令牌的人。 第171章 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过,她也什么都没问过 陆七两。陆七两。陆七两。陆七两。 陆七两,我本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流光跑出陆七两的房间之后,再也无法忍住眼泪,混在雨水中流下来的还有从她头上的伤口中不断流下的血,温湿的血水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一直到大腿。流光满脸是血和泪水,眼前的事物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变的朦胧,她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的雨水中。 因爱生恨。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因为他的背叛而感到愤怒。流光拖着一身伤痕,踉跄着去拍陆七两的门,门一打开,她倒入了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怀里,她身上带着清凉的果味甜香,并不浓烈,却勾魂摄魄般的令人迷醉,而陆七两衣衫不整的站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她。流光感到了愤怒。陆七两,我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然后,她才想到,其实自己没有愤怒的资格。 她跑开了。 这一夜,她过的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杨顶天知道银甲狼卫要在三日后处死所有的铁匠后,就让人把所有的铁匠招到了院子,有人开始哭,他也跟着流泪,有人高喊:“都是我们连累了大哥。” 杨顶天就大呼一声,“拿酒来,大家都是兄弟,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和兄弟们一起死,有球不好。”大家一起豪言壮语的饮酒。 流光突然觉得他很虚伪,刚才杨顶天还气急败坏地怒骂那几个闯祸的人,他盯着他们,那是一双吃人的眼睛,错不了,他恨不得活活撕了他们。他不能杀他们,是因为银甲狼卫让他们三天后去死,那就意味着,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 现在却又和他们称兄道地起来,大口喝酒,大声笑说死后埋在谁的旁边,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如此豪迈汉子。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敢逃,也逃不了。 流光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不想死,更不想装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来,她要去求求燕子,只要她帮着说句话就可以。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杨顶天对这句话有深入骨髓的理解,他战力并不高,跟随老狼王南征北战,从普通的小卒到老狼王的亲卫,他收到过优厚的赏赐,也感到过自豪和荣誉,更是亲眼目睹过什么是残忍、恐惧和绝望。 上了狼王这条船,就没有了回头路,除了忠心没有第二种选择,收到狼王的命令,如果你眼神中有一丝犹豫,你就会成为下一场的战斗中,第一排的必死之卒;如果你敢逃,你的父母兄妹妻子孩子会被煮成一锅肉汤,然后逼你吃下去。 狼族并不是北境最大种族。有战功,十倍百倍的奖赏,敢叛逃,更是千倍万倍的惩罚,老狼王打造了一支狼王铁军,他们有绝对的忠诚和绝对的残忍,他成了北境之王。实际上,老狼王也没得选,如果他不这么做,怎么称霸北境,拿什么和妖帝、人皇对抗。 杨顶天抓着酒坛子,大口的喝着酒,有人在院子里支起了几口大锅,里面煮着肉,浓厚的肉香弥漫在整个铁匠铺子里,他突然觉得恐惧和恶心。 有人高喊:“流光逃了。” 杨顶天大口的呕吐起来,玉面狼说的是三日后杀光这里的铁匠,如果一个人逃了,他们所有人的家人都得死,也许会被煮成一锅浓浓的肉汤。 杨顶天哈哈大笑,“是我让这个小骚货出去办点事,我马上去把她叫回来。” 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黑暗中,一双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杨顶天。 天空开始落雨,流光是杨顶天的姘头,在铁匠铺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现在流光走了,杨顶天也要走? 杨顶天喝了一口酒,哈哈大笑,“天下谁能逃得掉狼族铁军的追杀,我现在就去把流光带回来,老孙头,你是不是一直想睡那个小骚货?” 也许是因为太多的酒,也许是时日无多,老孙头嘿嘿一脸淫笑,“那个小娘们圆滚滚的屁股蛋子看的我心痒痒……” 铁匠铺里年轻女子并不多,像流光这样健硕美丽的,没有第二个。 杨顶天也笑着说:“老孙头你还行不行,那小淫妇在床上可不是一般的骚,小心她把你玩散了架。” “她玩死我,我也愿意。” 人群里热闹起来,“我每晚一想到她,就比铁还硬……” 杨顶天哈哈大笑,“你们先把酒肉搬到大厅里,等我把她叫回来,让她陪兄弟们好好玩玩。” 人们把院子里的酒肉搬进了大厅里,杨顶天是这些人的头,他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过,他们喝着酒,期待着那个少女健硕雪白的肉体。这种事的动人之处,不是那短暂的几分钟,而是这段焦急等待的时光。 杨顶天追了出去,他走出铁匠铺时,没有锁门,更没安排人看守,但他知道他们一个人都不会逃走。让这群精力充沛的汉子期待流光,比用其它手段看住他们管用得多。 沿着流光身上的气味,杨顶天很快便追到了那条通往药园的偏僻小路上。 他记得流光身上少女的微香,忘不了。 流光来到铁匠铺后,事事一样,事事又不一样,冬天最后一场雪融化成了满树红花,远处有鸟在深林中鸣叫,杨顶天心中有鹿,蹦跳让人心痒,老狼王死后,他那颗尘封多年的心,竟然还会跳动。 丽日当空,骄阳似火,流光双手执钳,杨顶天挥锤,二人沉默契合,只有目光偶尔相接,又闪躲。炉火正旺,杨顶天心中燥热。 他突然一手撕去上衣,露出一身结实如铁的肌肉,上面有数道伤疤,有刀剑,有雷电……流光看着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眼中满是崇敬。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吧,他的肩膀那样宽厚,可以担当起所有的重担。 她听说杨顶天曾是老狼王手下的一员猛将,后来顶撞新狼王被革了官,他成了铁匠。 铸器的铁匠在以武建国的北境,是一份受人尊重的职业,他的铁匠铺是狼都最大的,狼都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意思住在狼都东边的都是地主富人,住在西边的是达官贵人。杨顶天的铁匠铺独占狼都东侧一大片土地,这里有山有河,更有一处丰厚灵铁矿。他名下不仅有数百位铁匠,还有山上的烧炭厂和开采灵铁矿厂。 他的铁匠铺也是北境最大最有名的,只要是刻着顶天二字的器具,无论是刀剑还是法器,都要比同样器物贵上几倍,但仍在整个北境也是一物难求。优秀的男人果然是无论做什么都卓越,他身上的伤痕是他战胜一切逆境的证明。 杨顶天汗水浸满全身,流光拿起一条布巾,在刚从深井中打上来的冰凉水中,泡湿拧干后,轻轻擦去他背上的汗水,流光的小手冰凉丝滑,她身上的气味像6月的酸梅子,带有淡淡的甜醋味,微微甜美的气息,让人感觉鼻腔有些收紧。他不由的抓住了她的手,流光没有挣脱只是笑,他慌忙松开,院子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犯不着。 杨顶天有妻儿,他把她们送往北境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安置好后,就再没去看过她们,许多年前,曾有人送过一封信来,他说这里没有那个人,他杀了送信人,那封信他没看,扔到炉子里烧了。 他的妻儿被送走后,就像是没存在过一样。他烧光了她们所有用过的东西,他不留任何念想,和过去一刀两断。送走了她们,他带着几乎欢喜的心情开始了新生活。 流光住的地方在铁匠铺后院的一间偏僻的屋子里,屋子后面是山,本是一个堆放木炭的库房,早就弃之不用。离其他铁匠的屋子较远,但共用一个水房。早晨醒来,流光去水房洗脸,常会遇到同来打水的铁匠,他们会嘻嘻哈哈的大声讲些与那个有关的笑话。 杨顶天把他们赶跑,夜里有时他也会转到流光住的那所屋子前,也许是为了她的安全,也许是……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白天他们一起工作,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眼睛,一湾多情的秋水;低下头,看到她细长的小腿,他的目光无所适从。 黑暗来临欲望也随之而生,杨顶天坐在黑暗的客厅里,不醒也不睡,迷迷糊糊到天明。他不知道他这样的男人,竟然还会为了一个女子失眠。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来,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流光的屋前,吹灯夜更明,如水的月色从窗中照进来,流光躺在床上,衣服整齐的叠在床边,她双腿夹着被子侧卧在那里,她真白,她的手丝滑,身上大概也有6月的酸梅子的甜香。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压到她身上,伸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她挣扎了几下,认出了他,抱住了他。 事情发生之后,杨顶天和流光都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她是个处女。床上的血像一只红色的蝴蝶,蝴蝶之所以为蝴蝶,是因为美丽而且短暂,白天在花中飞舞,晚上扑向火焰,它们盲目的追逐美丽和光明事物,但不知道美丽和光明必不长久。 他有点尴尬,觉得对不起她,但她笑着,紧紧地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他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狂野,她在他的背上留下了细细密密的爪痕。 在夜里,背上隐隐有些刺痛,他又起身去找她。 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后,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他给了她一些钱,够她离开狼都去别的城市里买一块地,或开一间铺子,如果细水长流,也够她体面的嫁给某个男人。 流光听他说早有妻儿,要赶她走,她并不觉得悲伤,而是无比的愤怒,他骗了她。 她冷冷的站起身,想要离开,但他没有骗她,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过,她也什么都没问过。 第172章 她忽然觉得凄凉,也不知为谁凄凉 流光怒气冲冲地从床上站起来,低头不语穿好了衣服,大步向门口走去,她微微仰起了头,像是要保留最后的一点自尊。 流光在从女孩变成女人以后好像开了窍,开的是心里的窍,不再那么冲动,凡事发生了都会再多想一下, 流光的步子越走越慢,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吵架,父亲就让她滚,母亲不说话也不滚,只是低着头低声抽泣。 年少的流光想母亲真是没骨气,将来如果有男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在事情竟然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天大地大,她竟然无处可去。 铁匠铺的铁匠收入很高,但当学徒的前二年,是没有一分钱的工钱的,铺子里只管吃管住,衣服和鞋子都要自己花钱去买,所以流光为了衣服能穿的久一些,少一点褶皱,每晚睡前都会脱得精光,把衣服小心的叠好摆在床边。 流光才做了一年的学徒,一个钱也没赚到,如果她现在走出去,浑身上下只有过去剩下的三个小钱,只够她买一个褐色的荠麦馒头或一碗清水面,以后怎么办? 夜色正浓,外面没有一盏灯,一片黑,小虫飞舞,蜘蛛在暗处结网。 如果她从杨顶天的铁匠铺里走出去,哪家店铺还敢用她;如果她和杨顶天的事情传出去,哪个男人还会娶她。 如果她要走,她真该收下杨顶天扔给她的那袋钱的。 流光微微侧了一下头,眼角瞥见杨顶天扔到床角的那袋钱,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他给过她机会,既然她骄傲的拒绝了,那就失去了。穷人不该有什么自尊。 这个时候,杨顶天低声温柔地说,“如果你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先去炭厂。” 流光停住了脚步,这是杨顶天给她的另一个机会,她再往前走一步,出了门,这个机会也不再有了。 杨顶天慢慢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你累了,先睡吧,明天我让炭厂的七婆过来,带你过去。” 他没有把她扔到床上,再压在身下,毁掉她心中最后一丝尊严。因为没必要,在这场角力中,杨顶天已经赢了,赢得很彻底,他懂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再进一步可能就是仇恨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是个懂得享受的男人,得之不甘,食之无味。他要流光在床上还那么主动狂野,还对他心有幻想,就要做出一点点的让步。 杨顶天走了出去,把她一个人扔在黑暗里,杨顶天走的很轻松,这个结局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如果流光拿了钱就走了,或者不拿钱走了,他说不定还会去寻找她,但她最终没敢踏出那道门。小飞虫落到网上,拼命挣扎,无谓的挣扎,蜘蛛慢慢爬过去,把它牢牢的绑住。 对她这样一个软弱女子,杨顶天就是一个掌握了她命运的,无所不能的神。 杨顶天突然明白了,老狼王为什么总是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兄弟。不是老狼王谦逊,更不是对他尊重,而是因为他是一条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卑微的狗。 杨顶天踏着轻松的步子,嘴里轻轻哼着歌,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岁月磨我少年志,时光凉我善良心。人间总有一丝情,抵我心中意难平。 七婆带流光来到炭厂,这里和铁匠铺不一样,住的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分散在山上各处,住在这里更隐秘,七婆临时收拾出了一间旧屋,抱来一床旧的铺盖,上面还有黄色的污渍,白色的被角脏到油亮,散发着难闻的腥骚臭味,又丢给她一副碗筷,那是一个普通的大白瓷碗,缺了一个角,上面还粘着米粒或者肉渣,已经很久没人用了,牢牢的粘在上面,需要用水泡一下,再用力一点点的抠去。 这些东西都是秋末冬初,用炭量大时,炭厂会临时招些庄户人,上山砍柴用过的。 她洗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觉得脏,每当她端起这付碗筷,就想到上几个用它的人,也许长相丑陋,在山上围着火堆,被冷风吹得流出长鼻涕,沿着碗边喝着里面的热肉汤,鼻涕滴入碗里;也许不是人,是看守炭厂的一条狗。 她连别人用过的碗筷都接受不了。她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守着瘫在床上的父亲不放,也许是爱,也许是因为失去之后,再难找到心中没有一丝芥蒂,完全包容她的男人。 她并不讨厌旧的东西,但如果是一副新的碗筷,新的被子,她可能会更为喜爱,更为珍惜吧。她抓起那个破碗,狠狠地摔个粉碎,在炭厂的木头堆里寻找到一截圆木,连夜为自己刻了一只粗糙的木碗。但那床被子她丢不掉,夜里山上,寒风料峭,如果她不想冻僵,她再心有不甘,也得将就着用。 第二天一早,七婆喊她去烧炭,她面无表情的跟着一群婆娘去了炭厂。 在夜里,杨顶天有时会来找她,她有时会拒绝。 她疯狂肆意地骑在杨顶天身上,闷声宣泄着自己的羞耻,这毫无指望的肮脏日子,他给她钱,她就收下,但现在他给的钱每次都不多,只够买床新被子,买个锅,买米,买油…… 既然她收钱,那就就撇清了关系,和她与爱无关,免得她误会了。她和妓女有什么不同,都是收钱办事的女人。 在白天,杨顶天偶尔会来炭厂,看到人群里流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她做这做那,偶尔心中会感到一丝歉疚。 流光买了床新被子,终于把那床骚臭的被子扔了,她觉得自己脏,她跳入河中,用河底的泥沙用力的搓细着身上每一寸肌肤,直到搓到浑身通红。她来狼都是为了寻找妹妹的,可她却把自己弄丢了,她盯着窗外的月亮,目光忧伤,而且绝望,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够拉她一把。 可能救她的人,怎么会看的上她,她是如此弱小、卑微和脏,扔到人群里,没人会多看她几眼。渐渐地流光失去了往日的光采,她仰面倒在床上,脱光打开,自始至终的一动不动。杨顶天穿好衣服后叹了一口气,食之无味。 烧炭时,七婆坐在她边上,看着窑室内透红的火焰,七婆突然悠悠地说,“唉,杨师傅其实是一个可怜的人,他的老婆和三个孩子在一场大火中烧成了焦炭……” 流光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灭了,她早就不是那个被幻想支配的少女,杨顶天死了老婆,但也没说过会娶她。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离不开女人,更不想被家束缚住。 流光也曾相信意志与爱,如蝴蝶般在花朵一样美丽的世界里盘旋飞舞。她曾是狼都中万里挑一的天才少女,她的母亲说将来狼王会收她做义女。她被杨顶天压在身下时,也曾幻想,将来她也会有几个孩子吧,如果他们的父亲是杨顶天,他们就不会为了吃穿忧愁了吧。 流光穿着草鞋走在狼都最繁华的大街上,她被七婆派出来买烫伤药的,炭厂和铁匠铺每天与火相伴,被烧到的人有很多。 流光低头看着脚上露着脚趾的草鞋,周围全是锦衣华服的人群,她不明白为什么整个狼都只有一家药店,而且建在住满达官显贵狼都西部最好的路段上,这里巡街的都不是平常的铁甲狼卫,而是银甲狼卫,既然药店在狼都这么吃香,为什么没人多开几家? 燕子对她很好,听她是从东郊一路走来的,搬出了一张椅子,拉着她的手坐下,周围的那些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排着长队,燕子却像是视而不见一样,她又对一个清瘦的少年喊道,“七两,快去倒杯热茶过来。” 那个少年长得十分清秀,脸很白,眼角很长,如果他不开口,倒像是个身材单薄的女子穿了男装。他说:“燕子,我是药园过来送药材的,哪知道茶在哪?” 他转头看了流光一眼,“呀,是你来了啊。”一闪,就钻进了药店的内房里倒茶去了。 他见过她吗?她觉得见过,但又没什么印象。 流光是带着一些世俗的目的和燕子结交的,她在狼都举目无亲,多个朋友多条路可走,而且燕子虽只是药店的一个小主管,她竟然可以走到门边,信手指着一队巡街的银甲狼卫其中一个,高声喊道,“你……过来,帮我把这个药给左将军送去,下次你让她夫人来取,我们这边不送。” 那个银甲狼卫竟然一脸恭敬,“小的得令。”他接过药,噔噔噔跑去送了。 在狼都,银甲狼卫可是将军以下,可以先斩后奏的存在,哪怕是名声响亮的杨顶天,在路上遇到他们,也只能垂首站立在路边。 如果遇到阴雨天气,或炭厂轮休,流光有意无意会转去药店,燕子带她去药园,在那里,她结识了陆七两、涛涛和小君,他们都是药园里种药的小伙计,每日里嘻嘻哈哈不求上进的少年,在尚武的北境修长生功法,简直是自毁前程。 轮到流光介绍自己时,她没说自己是炭厂的炭工,而是说:“我是狼都东边铁匠铺的铁匠,有段时间还做过杨师傅的徒弟。” 燕子愣了一下,“什么杨师傅……哦……你说的是那个杨独眼吧,我见过他几次,每次见我都一脸堆笑,眼神却有些凶残,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流光以为燕子也是在吹牛,她从来没见过,杨顶天正眼看过来买器具的客人。 陆七两除了长的好看,给流光的印象并不深,他的话不多,他常坐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她,流光转头去看他,他会慌张的别过脸去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燕子带涛涛和小君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流光和陆七两两个人,两个人默默的喝茶。 流光喝茶喝得好大声,像是喝热汤一样。她笑着说,她们铁匠都是粗犷的汉子,平时饮酒解渴,茶喝的少。 陆七两想没话找话,他开口说了句,“那个……你……我……” 流光看向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个人像是街边拐角突然打了个照面一样,陆七两吓的住了口,没有了下文。 流光心中一惊,这个清瘦的少年不会是喜欢上了她吧。在这个弱者必亡的世界上,她早就自身难保了,不敢再把这样一个胆怯弱小的男人背在身上。 夜晚,她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窗外的一轮圆月,很冷的时候抱紧了双腿,把头枕在膝盖上,认真的想,爱到底是无所不能,还是一无所用。 现在正是的四月节,听说也叫重生节,这是北境最盛大的节日,整整一个月,每日狼王都会令人在河边燃放烟花,表演歌舞,庆祝四月,庆祝重生,烟花如雨,仓促短暂,美的让人心碎,如果真能重生,再来一遍,那该多好,可人生只能一路向前。 白天时,燕子来铁匠铺找她,揭穿了她不是铁匠只是个炭工的事实,但燕子好像毫不在意,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真的敢叫杨顶天为杨独眼,而杨顶天也不是她认识的杨顶天,他真在一脸堆笑,在燕子面前点头哈腰,如果他现出狼身,他的尾巴一定像狗一样摇来摇去。 陆七两托燕子送来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又约她去喝酒,当着杨顶天的面,她不敢说去,但杨顶天却急着替她应下了,燕子让他滚,我没和你说话,他就真的滚了。 流光在心中暗自发笑,这可真是解气,可一切又那么的不真实。 燕子说,“七两刚领了薪水,你可千万别和他客气,狠狠地宰他一顿。” 陆七两低着头,带她去了狼都最贵的馆子里,一路上说着不着边的话,“天气真好,你觉得呢?” 流光心中暗暗生气,天气不好,我就不出来了,你问我这个我怎么回答你,她信口答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陆七两早就定好了位置,临窗最贵的位置,哪怕她真的是个铁匠,这个位置最低的消费,也要花掉她一个月的薪水。而陆七两不过是个药园里种药的小伙计,能赚几个钱,他为了请她吃这顿饭,该不会预支了一年的薪水了吧。 陆七两转到她的身后为她倒酒,她装了一下说,“不喝。” 陆七两马上要点一壶雀舌茶,流光没喝过,以为真的是雀鸟的舌头,就拿起菜单一看,天啊,这么贵,这一壶茶的钱,估计就是眼前这个小子一年的薪水了吧。 吃完饭,他不会没钱结账吧?到那时,他该如何收场? 她握着菜单,手微微有些抖,她忽然觉得凄凉,也不知为谁凄凉。 第173章 流光。流光。流光。流光。 流光。流光。流光。流光。 我原以为我可以呵护你一生的。 1、 “美丽善良却又灾多难,是我深爱的北境。” “我是北境之王,她却从未真正属于过我。” 深夜里,狼王端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细长的手指搭在暗红色的长桌上,轻轻地敲着。 传说当年之战,魔皇败走后,坠落北境,并在此打开魔界之门,遁回魔界。 修为高深且精血纯正的鹤族和鹿族封印了魔界之门,并镇守北境。在他们的共同治理下,北境成了一个美丽富饶之地。 万年之前,血魔降临,短短数年,竟将北境的鹤族鹿族屠杀干净;人族和妖族趁机瓜分了北境,大肆开采灵矿,北境的狼族沦为了矿工。 牛帝率兵攻打人界时,人族节节败退,轩辕甲征召北境中人族所属区域的狼族,并承诺战争结束后,助狼王成为北境之主。 轩辕甲并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北境是狼王一点一点打下来的,他打跑了瓜分北境的妖族和人族,成了北境之王。可他为了医治儿子的无灵魄之症,打了魔界的封印…… 大殿黑暗处,一个身着银甲的英姿飒爽的小将慢慢走了出来,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正是银甲狼卫玉面郎君,他的口气一点也不客气,而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事情要提前了,你现在就去集结队伍,我已通知魔皇,魔祖会亲率大军随后就到。” 狼王问:“不是三天后吗?” 玉面郎君轻哼一声,“那个小姑娘出乎了我意料……你不会还没有决定好站哪边吧?” 狼王站起身,他十分高大,玉面郎君在他面前如同孩童一般,他冷冷地说道:“那个小姑娘是谁?都说是无忧公主算无遗策,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搅乱了计划?” “她叫流光,野性难驯,我原本计划是三日后斩杀她时,陆七两会来救她,没想到……不过也好,她可以乱了他的心。” 2、 流光加快了脚步,穿过前面那条幽黑的小道,前面就是药园了。 她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流光,你等一等。” 杨顶天追上来,想拉她的手,被她一下甩开了。 流光奔跑起来,比杨顶天想象的快。雨滴撞到身上啪啪的响。 杨顶天一把抓住了着她的长发:“让你等一等,你跑什么?” 一双红色的鞋子,从流光的怀中掉落出来,杨顶天记得这是那天燕子带来送给流光的。 他嘿嘿狞笑一声,“我以为你要逃,原来你是要去找那个小白脸,我一会就去杀了他。” 流光本想对他说,她要去求燕子让银甲狼卫不要杀铁匠。可她还没有张口,杨顶天一拳就把她打倒在地上。 他一手撕住她的头发,一手不停的打到她的脸上。那终日打铁练就的拳头,雨点般的落下来。一拳一拳打她的眼、鼻,打得她牙齿脱落,骨头碎裂,如雨点清柔的声音。 他要她知道,他是她生命的主宰,他是她不可抗拒的神。 她头破血流,脸被血染的通红,如火般炙热燃起。 流光的意识渐渐模糊,心中却渐渐现出陆七两那张清秀的脸来。 她以为她对他没有感觉。其实她爱他。 在他的面前,她小心的展示出她最优秀的一面,当他知道她其实如此的不堪,他会嫌弃吗?她想起了那只被她摔的粉碎的破碗。 她是喜爱他的,只是不敢动心。就如年幼时,母亲带她走在街上,商店里有许多漂亮的鞋子,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她的母亲没钱给她买。 不敢爱,因为爱了也得不到,会再次伤了她的心。 遥不可及,残酷而理性的爱。 她自始至终在寻找的是依靠,而不是爱。她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心。她低低地说:“原来是我早就知道我不配。请原谅我。” 流光的喘息渐渐微弱,她是暗暗的火,随时可能熄灭。 杨顶天把她拖到路边,撕开她的衣服,打开双腿,他打开她却也知道再也无法打开她的心。 他要羞辱她的欲望比侵犯肉体的诱惑更大,他捧起她的脸,他狂笑着问她今夜到底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 他一次一次的,疯狂地占有她,直至精疲力竭。他只不过极度极度的不安与焦虑,他不甘心在平淡中无声的老去。他不相信,可事实如此,老狼王抛弃了他,他追随他是为了荣耀,最后却成了市井里粗鄙的铁匠。 在这个少女的身上,一片血腥之地,他找到了卑微的立足之处。 杨顶天抓着流光的头发,拖着她向回走,流光已经昏死了过去,身体在泥泞的路上拖出一道长长血痕。 路边的黑暗处,一个身着银甲的的小将慢慢走了出来,挡在了杨顶天的身前。 杨顶天看见他,吓得浑身发抖,惊恐地丢下流光,双膝跪下,“银甲狼卫……玉面狼君,你说过,三天后,才杀我的。” 玉面郎哼了一声:“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但你还有用。” 杨顶天眼睛闪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色的令牌,“对,我还有用,这是狼王令,你是老狼王派来的吧。” 玉面郎接过狼王令,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扔到地上。 杨顶天一惊,转而哈哈大笑,“你不要以为拿到了洞里的那二万副避雷魔甲,就可以把我象垃圾一样丢掉,那些魔甲是假的,真正的魔甲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玉面郎轻轻哦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背对着杨顶天,蹲下身,伸出手,手中出现了一颗红色丹药,他将丹药塞入流光的嘴里,嘴里轻声的说,“小姑娘,去找陆七两吧。” 流光睁开了眼睛,僵直的站起来,木偶一样呆滞地跑开了。 杨顶天在玉面郎的身后,轻念法咒,手上马上出现了一把巨大的灵铁巨锤,他用尽全力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 杨顶天感觉像是砸到了什么,他的双手震的发麻,虎口撕裂,手中的灵铁巨锤也砸的粉碎。 可又像什么也没砸到,玉面郎毫发未伤,他慢慢地站起来,“你是想现在就死,还是过一会再死。” “你不会杀我的,杀了我,没人知道那二万副避雷魔甲藏在哪?” 玉面郎站起身来,不屑的微微一笑,“杨顶天,你每天都在惴测老狼王的心思,如果你真能猜出他的想法,那你不就是狼王了,可惜你不是他。你从一开始,就是一颗弃子,无论你能不能造出避雷魔甲,都不重要,那不过是老狼王做给四月天看的。” 杨顶天呆住了,雨下的密了。 湿冷的雨水,让他想明白了一切。 老狼王让他造避雷魔甲,不过是一场戏,演给四月天看的。如果他什么也不做,四月天可能会对他有疑心,他造个避雷魔甲,就像是在告诉她,你看我顶多也就造个甲。 这和杨顶天杀了其他人,伪造成杀掉了家人,而把真正的家人隐藏起来是一个道理。 老狼王知道的一清二楚。 都是一种秘而不宣的示弱。 老狼王根本不需要这二万副避雷魔甲,也不需要杨顶天……他闯入魔界能把那魔藤带回来,怎么会不知道魔甲的炼制…… 杨顶天冷汗流了出来,惊恐地说:“玉面郎……你到底是谁?” 玉面郎捂嘴轻笑,宛若一个女子,“我当然是魔族。” 第174章 流光。流光。 3、 流光一路踉踉跄跄的跑到药园,看到陆七两窗子里透出的灯光,才渐渐有了意识。 她倚靠在门上,拍打了几下,四月天打开了门,她没见过四月天,只觉得她是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 流光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泪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转身又跑回黑暗,她流了太多的血,倒在了地上的泥水里。 陆七两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流光,流光……” 四月天走过来,陆七两转头看向她,用一双悲哀的眼神看着她,“四月姐,求求你,救她。” 四月天仔细扫了流光一眼,平静地说:“她没事,有人救了她。” 陆七两仍盯着四月天。 四月天微微笑了笑,“真的没事,你看她的伤正在愈合,她只是流了太多的血,可能会昏迷一会,那个救她的人,给她喂过一颗还魂丹,她死不了。” 四月天看到陆七两仍是一脸疑惑,就又补了一句,“那可是还魂丹啊,此界早就失传的神药,死人都救的活,那个救她的人,还真是大方。” 陆七两这才放心地抱着流光向房内走去。 “陆七两……快逃。”昏迷着的流光,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陆七两轻声应了一声,“好。” 流光突然双手抱住头,低声惊恐的喊着,“顶天,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闹了,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陆七两面色苍白,像是有刀正在一点点搅碎他的心。他紧紧咬了咬下唇,艰难的应了一声,“好。” 四月天哼了一声,“这你都能答应她,我要把那个人剥皮,剔骨,还要让他一直活着……” 她瞥见昏迷不醒的流光一脸苦痛,没有忍心再说下去,流光其实不过是个孩子,连自己的本心都看不清楚,却一本正经学人谈情说爱。世事艰难,被个心理扭曲的老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抬眉又看见陆七两一脸认真,他那么简单,历世不深,何尚也不是个孩子,什么都没经历过,什么都不懂。 或许是无法掌握的,除了自己的爱,还有自己的命运。 四月天轻声的说:“七两,要不你去魔界吧,魔族喜欢的东西就抢,无论她愿不愿意,你在魔界不是有个叫熊虾仁的好兄弟吗?” 陆七两在向四月天讲述他在天界的际遇时,并没有告诉她,熊虾仁是魔皇的太子,东皇东君。 陆七两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魔族,你喜欢张百友吧,你怎么不去抢?” 四月天说:“我抢了啊,可我打不过他。” 进到了屋子里,陆七两小心的把流光放到床上。 “七两,虽然我不愿意说,但我还是提醒你,你是一个呆子,又爱上了一个傻姑娘,你会活活累死的。” 四月天说完后,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死静,流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是血和泥水,如同陆七两那颗被伤的破破烂烂的心。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陆七两觉得灯光刺眼。 \"流光。流光。” 她没有醒,昏睡着。陆七两打来一盘清水,替她抹了脸,缓缓地解去衣服,脱了鞋裤,轻轻地擦干净了她的身子,她的身体冰凉而细软,他擦的十分温柔,心中未起一丝波澜。 她的呼吸变的均匀舒缓,但脸色依然苍白,美丽宁静如夏夜荷塘中皎洁明月。 他站在她身旁看她,身后渐渐隐现出金色的神环,他轻声的念叨着,“流光。流光。” 为流光包扎好伤口后,陆七两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脚。 4、 雨已经停了,四月天坐在药园的亭子里喝着闷酒。 成长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对每个人都一样。四月天想着成长的残酷,她也曾天真的想要依靠某个男人,也爱过,现在还在等,她的心隐隐做痛。 她抓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酒,轻轻叹了一声,“男人啊男人。” 此刻已是辰时,天色本该亮起,天空却越来越黑,铁幕一般。 燕子带着涛涛和小君慌张的跑了进来。 “你们几个跑什么?” 小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狼王带着兵向这边来了。” 四月天轻轻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小君,“你在锅里炖的江鱼好了没有?” “四月姐,现在真不是聊炖鱼的时候,狼王带着铁军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是上万人……” “这个不是刚才说过了吗?” “那我们怎么办?” “七两正在气头上,他们来送死,我还能怎么办?” 涛涛和小君两个跟随四月天较晚,才几年的时光,没有见过四月天施展万万道金雷,将老狼王吓得跪地不起,当年四月天只是一人打理着一间药店,手下没有伙计。 知道狼王血誓的人也不多。经历过的人也不敢流传,说王族的闲话,是诛九族的大罪。 燕子跟随四月天比他们两人稍早点,但也早不到哪去,只知道药店门外曾有几百金甲狼卫日夜不停的站队守卫,对她惟命是从,四月天和她享受的是狼王一样的待遇,或者要更高一些,每当狼王有重大决定,比如征讨人族,攻打妖界,他都会亲自来征求四月天的意见。 四月天把他赶走,没事别来烦他,并让他把金甲狼卫都撤了。 实在是影响药店的生意,几百个金甲狼卫列队在药店门口,别说店里没人来,整条街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药店的生意,四月天每天坐在院子里饮茶,从日出到日落,燕子觉得她不是在开药店,像在等什么人,可那个人一直都不来。 燕子小心的说,“可以让狼王把那个人抓来啊。” 四月天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不可一世的狼王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燕子不敢多问,但她知道了,她的老板可以不把狼王当回事,她也可以在北境横着走。 所以她叫杨顶天这样扬名北境的人物为杨独眼,也敢对银狼卫颐指气使…… 燕子本性善良,她对贩夫走卒这样的小人物,彬彬有礼;但对这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有一丝客气,就是对四月天的不尊重。 第175章 我帮你杀了这个人,免得被他乱了你的心 雨停了,风也停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此刻已是巳时,本该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可仍是漆黑一片,空气冰冷沉重,所有的声音也消失了,天地一片寂静,时间像凝固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小君才用颤抖的声音说:“狼王永夜,万里无明。” 小君和涛涛的父亲、兄弟都战死沙场,他们的母亲让他们改修长生功法,就是不想他们有天也死在战场上。 “这句话什么意思?”燕子不是北境的人,没有听过这句话。 小君说:“就是说狼王亲征时,不把这片地方的生灵全部杀光,光明永远不会到来。” “全部生灵?飞鸟虫鱼也不放过吗?” 涛涛叹了一口气,“就连花草树木都得死。” 燕子打了一个哆嗦,“我们逃吗?” “方圆万里都是铁一样的黑幕,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从狼王永夜中逃出来过。” 夜王永夜此刻正骑在一头小山一样高的双头狼身上,他身披黑身战甲,跨下双头狼双眼通红,如同燃烧的岩浆一般,它身上也披着厚重的黑色甲胄,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闪着幽幽地蓝光。 跟在狼王身后的是九位重甲悍将,身形也极为高大,中间那位悍将手中高举一杆黑色大旗,上面写着三个鲜红的大字“四月生”。 狼王的身侧,是一名身着银甲的小将,正是玉面郎,他骑着的巨兽,飞在半空中,似蛇非蛇,似蛟非蛟,形状如龙,黑白二色,头上生着三支尖角,乃是魔界排名第二的灵兽,名字叫做冷月霜。 玉面郎手中牵着一根绳子,下面绑着的是杨顶天,在地上拖着前行。 在他们身后紧紧跟着的,是三支整齐的队伍,大约二万人,都骑在巨狼身上,手执刀枪,无声无息地向着药园进发。 四月天坐在亭子里,抓起酒坛,喝了一大口,转头问涛涛,“这酒不错,你还有吗?” 涛涛忙说:“姐,我还有,要去取吗?” 四月天笑了笑,“不急,一会打完了,再去取就行。” 涛涛疑惑地看着前方,一片黑,“他们来了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看前面现出了二盏红灯,接着又是二盏……一排红灯,出现在前方,正不断向前逼来,一阵阴风,一股股刺股的寒意袭来,涛涛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四月天笑着说:“我以为是那十二个老家伙来了,没想到是你。” 玉面郎眼波流转,面带春风,笑着说: “春雷师姐,近来可好。” 春雷是四月天的本名,自她隐居此界后,才用了四月天这个名字。 狼王永夜面带恭敬,拱手行礼,“孩儿向娘亲请安。” 涛涛伸手在胸口拍了拍,长长的舒了口气,“吓死我了,看来是打不起来了,一个师妹,一个儿子,这是来看望咱们老板娘的。” 四月天冷冷一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我的好儿子,你和这魔女一同前来,还带了这么多兵马,我怎么觉得不像是来请安的啊。” 燕子转头悄悄的问涛涛,“我看那个骑着白蛟的是银甲狼卫玉面郎君啊,怎么会是魔女。” 涛涛低声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和他不熟,没一起喝过酒,怎么知道是男是女。” 小君也小声的说:“怪不得每次见他,都觉得他好香,原来是女的啊,仔细一看,还挺漂亮……” 玉面郞拍了拍身下的冷月霜,停住了脚步,她转头对狼王说:“永夜,我们停在这里就可以了,不用再向前走了。” 狼王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仍然策狼前行,队伍跟着他,也没有停止。 玉面郎又大声喊道:“我让你停下,你听到没?” 狼王永夜带着队伍一直来到四月天的身前,才翻身下来。 他单膝跪地,“孩儿护驾来迟,请娘亲责罚。” 四月天微微一笑,“你起来吧……这些年,你没少受这个魔女的气吧,你这个狼王当的,是不是挺憋屈的,你不怪我不帮你就行,我实在是懒的管这些破事。” 狼王站起身,转向面向玉面郎,手一挥,“狼军听令,列阵向前,护住我的娘亲。” 玉面郎气的脸通红,“好你个永夜,竟然不选我,信不信我灭了整个北境。” “不信。”狼王面无表情,拔出腰中玄宝长刀,数道血色雷电,从黑色天空中劈落。 四月天站起身,走到狼王身前,低声说:“永夜,你千万不可和她动手。” 她呵呵笑着,大声向玉面郎说道:“魔界号称算无速策的无忧公主,怎么你带来的人,成了我的帮手了?” 玉面郎从腰下取下一把折扇,轻轻一摇,从冷月霜上跳了下来。 落到地上的是一个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女子。一条黑白相间的似龙非蛟的灵兽盘在她的身侧。 小君他们只觉的一阵异香扑来,神魂荡漾,浑身软绵无力,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突然觉得脸上刺痛,方才清醒过来。 “我刚才好像中了这个……魔女的幻术。” 四月天把他们一个个拍醒,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什么术都没用,是你们定力不够。” 无忧捂嘴轻笑,“师姐,你本来累赘就不少,现在狼王又带来的二万兵将,哪里是什么帮手,我看更是累赘,你若是要护着他们,怎么和我斗?” 四月天转头一看,本来整齐的狼军杀阵,有些人也东倒西歪起来。 心想无忧说的不错,这些人在此界可能骁勇善战,但面对,只不过是累赘。 她这个师妹心思如电,是魔界的无双谋士,她一定是早就算到了狼王会倒戈。 四月天又坐回亭子里,“如果那十二个老家伙来了,我可能要斗上一斗,现在只有你,根本不需要我出手。” 无忧轻轻的哦了一声。 四月天转头对燕子说:“你帮着照看一下流光,让七两出来。” 涛涛争切地对四月天说:“姐,七两对付姑娘不行,他没什么经验,你不如把这个师妹介绍给我,我对她一见倾心……” 小君也是一脸急切,他看了看无忧,又看了看四月天,艰难地在心里比较着。 四月天在涛涛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闭嘴,少给我丢人。” 她又拍了一下小君,“你是不是也心动了,把我和她比来比去的。” 燕子笑着转身去屋子里找陆七两了。 陆七两慢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面如冰霜。 “好个俊俏的小神仙,怪不得我哥一直向我夸你。”无忧说着,魔念一起,闪到陆七两的面前,她的脸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 四月天忙说:“七两小心,这个女人不简单。” 无忧笑着说:“师姐,你可不要乱说,我还想给七两留个好印象呢,对他,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他的心上人的命,还是我救的。” 陆七两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我现在很愤怒,你要么现在就走,如果要动手,我会杀了你。” 无忧一闪,便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小神仙不要着急,我还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她说着抓起地上的杨顶天,“这个人,你一定很想杀了吧,我给你带来了。” 陆七两看到杨顶天,微微一颤,双眼变得通红,“我答应流光不杀他,你不用把他给我了。” 无忧呵呵地笑,事情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流光啊流光,又傻又天真。 “反正我把这个人带来了,你杀不杀是你的事。” 她转头对杨顶天说:“那个人就和你抢姑娘的小白脸,你不是要杀他吗,你去他身边把你今晚对流光做过的事都说一遍,声音不要太小,要让他听清楚每一个字,声音也不要太大,省得脏了我的耳朵。” 四月天咬的牙齿直响,愤愤地说:“七两,我帮你杀了这个人,免得被他乱了你的心。” 第176章 此刻若不现身救我,稍后便只能为我收尸了 四月天纤指轻轻一点,天地一荡,空气中弥漫着花草和泥土的湿香,漆黑的天空中传来阵阵隆隆的雷声。仿若春雷发声,万物苏醒。 众人顿觉清风扑面,心旷神怡。涛涛和小君完全清醒过来,狼军杀阵也重新站的笔直,散发出不死不休的恐怖气息。 无忧却花容失色,向后急纵,大声说道:“师姐,你不是说不出手吗,怎么一出手便是这惊蛰春雷。” 四月天本是魔界的魔念汇聚所生,天生有一种可怕的能力。 每个人的心灵中都有一个另外自己,一般情况下和自己是相反的,四月天的这种能力,就是能唤醒人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并能操纵它夺取自己的身体。 一旦中了四月天惊蛰春雷,要么任由另一个自己夺取身体,成为四月天的傀儡;要么与之相搏同归于尽。除非修为远胜于四月天,能够强行定住心智,否则根本无解。 当年,四月天在魔界出世时,曾引起一场浩劫,无数魔神自我互搏而亡,有的拔去自己的头颅,有的挖出自己的心脏……其状甚为惨烈,十二魔祖联手将其降服,并收为弟子,见她本体特殊,不惧雷电,便为她打造了雷电功法。 现在的她,哪怕有人能强行定住心智,但也无暇顾及随之而来的魔雷。四月天在跟随魔皇攻打天界时,曾凭借此招斩杀数万神兵。 无忧当然知道四月天的厉害,见她手指微微一动,闪出一丝电光,便顾不得狼狈,向后急逃。 四月天呵呵一笑,“我不杀你,你逃什么。” 无忧定住身形,向下一看,地上站着的杨顶天,面目扭曲,一手已经戳瞎仅剩的一只眼睛,一手便向心脏挖去…… 陆七两转头看向四月天,“四月姐,请先饶过此人,他乱不了我的心,我的心容的下流光的一切。” 四月天轻轻叹了一口气,“傻子,何必执着。” 得大成者,不困于心,多少人为了修行自绝红尘,感情这种事,可能是天边的一朵浮云,也可能是种在心中的魔种。 杨顶天刺入胸中的手停了下来,他恢复了本性,双目尽失,痛得他狂吼一声。他双脚向下猛的一沉,心中默念法诀,将全身灵力汇集起来,体外隐隐现出一只巨大的灰色狼影,他猛的向前一纵,双手就紧紧的掐住了陆七两的脖子。 杨顶天身形高大,陆七两被他像孩童一般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流光那个淫娃,自愿做我胯下玩物,每晚不过三、五十钱的事情,你是个什么东西,要管她的事情……” 涛涛大喊一声:“七两别怕,我来救你。” 他做势向前走了二步,一把拉住小君,“我要去救七两,你拉我干吗?” 小君疑惑地说:“涛哥,我没拉你啊,是你抓住了我的手……” 四月天在一旁笑着说,“你俩不用做戏给我看,七两不用我救。” 涛涛松开了小君,“姐,七两是我们几个里最弱的,你再不救他,脑袋就要被拧下来了。” 四月天哈哈笑了起来,“七两是药园最弱的,你们难道比神还强。” 涛涛知道四月天不会说谎,呆着问道:“姐,你是说……七两是神?” 小君也一脸不可置信,“如果他是神,为什么在我们这儿?” 四月天说:“在上面惹了事,躲到这了呗。” 涛涛回过神来,“那七两若是显出神威,还不把上面的神引过来。” 四月天冷冷一笑,“若是他觉得流光值得这么做,那他就会做;若他觉得不值得,杨顶天也伤不了他……” “轰!”的一声巨响,杨顶天拎着陆七两跳上空中,狠狠摔到地上,口中一连吐出几个巨大火球,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石土飞扬。 涛涛惊的目瞪口呆,“这……七两再不反抗……能扛的住吗?” 尘土散尽。 陆七两毫发无伤的站在坑底,仍是挂着一张冰冷的脸。 杨顶天也是大吃一惊,他曾跟随老狼王征战百年,也遇到过几个修为远胜于他的对手,但他显出本体真身,用尽全身灵力的一击,能够不躲闪,也不用任何护体功法,用身体接下这一击,却能毫发不伤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他从空中落下,跪在地上,双膝代步,向陆七两爬去,“我错了,我对不起流光……” 突然,他掌中生出一把黑色长刺,闪着幽幽的蓝光,猛得向陆七两刺去。 “既是这凡间的功法伤不了你,那看你受不受得了这魔界之物。” 杨顶天竟然将老狼王带回的魔藤植入体内,历经数十年的苦修,竟然能够与它心灵相通。 黑色长刺犹如毒蛇一般,离陆七两的身体不过数寸,杨顶天用尽了全身力气,那段无形之墙却如铜墙铁壁一般,竟然无法再近一寸。 陆七两冰着一张脸,:“只要你不是,你就伤不了我,这就人和神之间的差别。” 他抓住身前黑色长刺,生生将其从杨顶天掌中拔了出来。 这魔藤早在杨顶天体内生根,陆七两这一拨,竟将其整只手臂骨头一同拔出,杨顶天哀疼的嚎一声,倒在地上不停翻滚。 陆七两轻哼一声,“你虽不能伤我,但我所受之痛,不比你轻一丝一毫。” 他说着慢慢握着黑色长刺,一点一点刺入自己体内…… 小君疑惑的问,“七两他是不是疯了,为何要自己刺自己?” 四月天“哦”了一声,扭头看向他。 涛涛接着又说:“七两这是用身体的疼痛,缓解心中的疼痛。” 小君说:“这不是更痛了吗?” 涛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年轻,还未经历过,爱情的考验。” 四月天被他俩逗的微微一笑。 一道耀眼的金光如闪电般划过,刹那间,漆黑如墨的狼王永夜仿佛被一阵狂风席卷,消散得无影无踪。 陆七两轻声低诵:“【万雷诀】一重雷庭,如宇宙之始,万物之道,开!” 他的背后浮现出一圈神环,那是一圈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雷环,上面盘绕着数道金色闪电,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我答应过流光不杀杨顶天,但凡是为难过流光的,无论是神是魔,我绝不放过。” 陆七两心念一动,身形瞬间闪现,已然立于无忧身前。他手持雷电之剑,当头朝她劈落。 无忧慌忙闪开,口中说道:“凭良心说,我可没为难过流光,反而救了她二次。” “少废话,你先死一死再说。” 刹那间,二人犹如两颗流星在空中激烈碰撞,斗了数十回合。无忧身形如飞燕般轻灵,陆七两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却都被她巧妙地避开,而他的几次劈空,犹如雷霆万钧,没有伤到她分毫,却将附近几处高山如豆腐般砍成了平地。 “【万雷诀】二重雷庭,斡旋造化,开!” “【万雷诀】三重雷庭,斩神屠魔,开!” …… 陆七两如一头凶猛的巨兽,一连开至五重雷庭,空中仿佛千万条金色巨龙腾空而起,张牙舞爪,雷山电海一般奔腾不止。无忧在这强大的神压之下,身形变得如同被千斤重担压着一般,再也不似刚才那般敏捷。 一道闪电如利刃般劈面划过,斩断了几缕青丝…… 无忧沉凝道:“师父,此刻若不现身救我,稍后便只能为我收尸了。” 第177章 傻子,你怎么这么好骗 无忧的话音落下,陆七两顿觉一阵微风拂过,刺骨冰寒,他手中握着闪电在空中不由一顿,低头望了一眼流光所在的房屋,看到四月天站在房前,狼王的兵马在前面摆着整齐的杀阵。 一瞬间的静谧,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 地上突然升起了十二根巨大的黑柱,每一根巨大的柱子上面隐隐的站着一个人影,狂风呼啸而来,瞬间将天地又吞噬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黑暗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魔气,令人心生寒意,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深渊。那股阴森的气息如同刀锋,割裂着周围的空气,直逼心底,令每一个生灵都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四月天心中不由一惊,她让陆七两应战无忧,就是想养精蓄锐,全力对付十二魔祖;但十二魔祖什么时候来的,竟然丝毫未能察觉。 神或可陨落,魔亦可覆灭,然那十二魔祖,实乃永生不灭之恐怖存在。即便其躯体尽化飞灰,其魔魂亦无损分毫。九天玄女解其封印,使其重归魔界后,或已恢复形体。然如此短暂之时间,其修为恐难以重回巅峰之境…… 一个威严如山的声音骤然响起,犹如天雷霹雳:“春雷,你背叛了师门和魔族,罪可当诛!” 威喝之下,巨大的魔压竟使狼王的兵将双脚深深地钉入地中。 四月天手握酒坛,微微抬起头,目光冷峻如冰,她随意饮下一口酒,轻哼一声:“装神弄鬼,给我死。”她的手一扬,霎时间,一道雷电劈出。 十二根巨大的黑柱犹如脆弱的稻草,统统被斩断,令人窒息的黑暗急速消散。 一声哀嚎,一条巨大的龙形怪兽显现出来,其头生三角,身上的鳞片黑白相间,此兽就是无忧的坐骑冷月霜,刚才那十二魔祖现世的景象,竟是由它幻化出来的。 它被四月天打现真身后,迅速飞向无忧身侧。 四月天心中暗为陆七两担心,此魔界灵兽幻化出十二魔祖的气势和制造出来的魔压,早就不输天界一般神将。而她的那个无忧师妹,更是迷一般的存在。 魔皇有一子一女,同父异母所生,其子东君,被魔皇立为储君,宠爱有加;其女无忧,却从小遭其遗弃,任其自生自灭,后被十二魔祖收养。帝王心术,难测。 四月天和无忧虽同为十二魔祖的弟子,但从未交过手,不知道她用何种功法,更不知道她的战力几何。 四月天向陆七两大喊一声,“七两,小心!” 陆七两此刻仍停在空中,这是他得到四月天的真传后,第一次施展【万雷诀】,并一连使出五重雷霆,但不敢使出全部灵力,仍分出大部分的灵力,压制着体内所受之毒。 虽四月天向她说过【万雷诀】修到高阶,可化解此毒。但他不知道到底需要修至多高,也不知道现在他能使出几重雷霆。 但被他压制在体内的毒火,却像是能和他使出的雷霆呼应一般,他每将雷霆升高一重,体内的毒火便炽热一倍,此刻他体内已是隐隐透出黑色火焰。 他曾亲眼看到过此毒的厉害,连张百友这等人物亦是被烧成了飞灰。他便不敢再升雷霆,但那魔女无忧,虽不停闪躲,却未使出任何功法,更未施出全力。她口中大呼“师父救我”怕是她别有用心。 当陆七两迟疑之时,那魔界灵兽已经掠飞无忧身侧,尾巴猛然甩出,瞬间化为电光火石,直逼而来。陆七两感受到一种无可逃避的压迫,只得架起双臂去挡。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回荡,天地为之振荡。这一击与抵挡之间所激发的气浪,瞬间将空中云朵卷得无影无踪,地面上的高山,也俱被夷为平地。 方圆几里的药园却安然无恙,牢牢的罩在一片金色的结界之中,上面盘旋着数条龙形雷电,噼啪直响。 陆七两被震得双耳嗡嗡直响,他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双手举起雷电之剑,向无忧劈去。 千道雷电如箭般向无忧射出。 无忧捂嘴对那灵兽笑道, “你看你,怎么把他惹火了。” 陆七两打出的雷电几乎就要贴到她的脸上了,她好像才发现似的,拨出腰中折扇,抬手轻轻一拂,竟将那千道雷电化为乌有。 刚才她那些慌张躲闪,不过是装出来的。 无忧看着药园中陆七两的房子,对那灵兽说:“你去把那房中的姑娘杀了。” 那灵兽瞬间消散无影。 陆七两放出神识,竟只感知一片虚空,却无法感知这灵兽的去向,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寒意,这魔界到底都是些什么怪物? 他的雷电有几次明明击到这魔女无忧的身上,却又被她闪了过去,难道她也拥有化身为虚空的能力?这一瞬间,疑惑与不安在他心中交织。无忧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思,眼中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琢磨不透。 陆七两心中焦虑,思虑着屋内流光的安危,决意不再与她纠缠。他轻声吼道:“闪开!”言罢,便准备运起神念,迅速闪回药园之中。 突觉耳后传来一阵阴冷的风声袭来,令他心中一震。这一次,他已不敢再贸然抵挡,电光一闪之际,便瞬间遁至百丈之外, 无忧却已早早站在他的对面,执扇笑道:“七两,若你只有五重雷霆,那可伤不到我。” 陆七两冷哼一声,左脚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手中巨大的雷电之剑拖至身后,满天飞舞的雷电从四面八方汇入其中,这柄巨剑却越变越小,最后缩至长约不过三尺黯淡无光的短剑。 无忧脸色一变,闪至天边,笑着说:“听说我那师姐的雷霆之剑,能斩断时空。不知你这五能斩断些什么?” 陆七两双目微闭,屏息凝神,口中低声说道:“【万雷诀】六重雷霆,天罡永寂,开!” 他体内的毒火蹿了起来,火焰在他身上燃烧起来…… “【万雷诀】七重雷霆,玄真玄冥,开!” 鲜血从陆七两的嘴角流了出来,为了尽快去到流光身边,他不再压制体内的毒火,而将全部的灵力提升雷霆,终于升到九重雷霆。 陆七两燃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焰流动,上面缠绕着无数的雷电,发出耀眼的白光…… 无忧满脸狐疑地凝视着他,“难道说,你身上沾染了凤族的毒火,这毒火会将你体内的灵力焚烧殆尽……” 陆七两死死地盯着她,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他手持短剑,如毒蛇出洞般向着无忧刺去,这一剑慢得如同蜗牛爬行,然而无论无忧如何躲闪,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随着剑的逼近,她又会不由自主地回到刚才站立的位置。 陆七两的这一剑,不仅斩断了时间的流淌,也斩断了空间的束缚。 无忧无处可逃,甚至无法招架,只能如同雕塑般保持着陆七两举剑刺来的那一刹那的姿势。 短剑已近在咫尺,无忧却突然嫣然一笑,低头望向药园,娇声说道:“流光怎么出来了?” 陆七两情不自禁地也转头看向药园,心中一动,时空开始流转。 无忧如同烟雾般消散无踪。 陆七两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风,无忧伸出纤纤玉指在他额头轻轻一点,咯咯笑道:“傻子,你怎么这么好骗。” 第178章 我很在乎你,我以为我可以在乎你 四月天没有想到陆七两能突破到九重雷霆,心中不由有一丝嫉妒。她第一次打开九重雷霆时,可是下了数千年的苦功。 她凝神观看着无忧的一举一动,她希望陆七两能逼出她的功法来。 她和无忧同在十二魔祖门下做了数万年的弟子,却不知道她修习的是何种功法。 当年在十二魔宫,每次遇见无忧,她总是站在大殿外,默不作声,静静地抬头仰望天空。白日有阳光洒落,夜晚有明月高悬,白云悠悠浮动,她的眼神清澈而空洞。 无忧,魔皇之弃女,自幼便被十二魔祖收养。这十二魔祖仅收过两名弟子,其中一位是声名赫赫的四月天,另一位便是无忧。然而,他们收下无忧,绝非因其魔皇之女的身世。 四月天心中始终存有疑虑,她总觉得十二魔祖传授给无忧的是一门深藏不露的秘法。毕竟那是秘法,其内容无人知晓。 曾有一次,四月天偶然间听到九幽师傅提及无忧,言语间竟流露出“杀之可惜,用之可怕,不能教亦无法可教”这般意味深长的话语。这让四月天愈发好奇,这个连十二魔祖都感到棘手且无从教导的师妹,究竟怀揣着何种神秘莫测的能力? 此时,陆七两被体内的毒火点燃了灵力,刹那间,其体内灵力如火山般四处的喷发,竟化作了一个巨大炽热的火球,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涛涛轻声问了一句,“四月姐,咱们要不要去帮七两?” 他的修为尚浅,无法洞察空中激烈的之战,只是觉得天上有两颗太阳,烤得他酷热难当。 四月天淡然回应道:“那是七两自己选择的道路。”她二次看到陆七两将无忧逼入险境,最后却又让她安然逃脱。 她的目光又转向狼王,只见他面色沉静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天空。四月天暗自思忖,他能有幸目睹这场大战,对他未来的修行必定大有助益。 在狼王身前,他的铁军兵将们紧握着长矛,他们的武器已被陆七两燃烧的火焰烤得通红,他们的身体也被熏蒸出阵阵白烟,却依然笔直地站立着,毫不动摇。 陆七两倾尽全身灵力,再次斩裂时空,然而又被无忧轻描淡写的一句“流光”所动摇。 无忧巧妙地避开了陆七两刺来的剑锋,随后轻轻用指尖在陆七两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微微叹息道:“情深不寿,恐为大梦一场;谋略无尽,畏于大道无常。” 陆七两伫立在熊熊烈焰之中,已无力再挥出那斩断时空的一剑。 流光是他心中最深的牵挂,自那魔界灵兽遁入虚空,奉无忧之命前去刺杀流光后,他便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只想守护在流光身旁。然而,无忧却不断纠缠,使他无法脱身。为了保护所爱,他孤注一掷,使出全身灵力,将雷霆之力提升至九重天。 四月天曾告知他,【万雷诀】最高境界为九重,可驱散体内一切毒害。 但当他达到第九重时,才惊觉【万雷诀】每九重一个轮回,第九重仅是下一轮回的起点。 毒火已经点燃了陆七两的灵力,他的灵力本是太古混沌,纯净至极,可幻生万物,燃烧也更加剧烈。烈焰翻滚,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天地,天空被染成一片赤红。 无忧嫣然一笑,胜负已分。她轻轻一挥手,那只隐匿在虚空中的灵兽再次出现在她的身侧。 她未出一招,便将陆七两逼入了无法逆转的绝境。 陆七两终于理清了思绪,意识到这个魔女让灵兽去杀流光,不过是对付自己的策略。流光身处四月天的结界之中,这灵兽若想潜入,必然会被四月天所感知。 他本该早就想到这一点…… 他却因流光而乱了心境。 陆七两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弱,火焰灼烧的疼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无忧飞至他身边,轻声地说:“流光正看着你呢。” 陆七两怒道:“你何必一次次的骗我?” 无忧见他既认真又笨拙,不禁被逗乐,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是你傻,一次次的上当,但这次我真的没骗你,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陆七两垂首俯瞰,流光真的站在下面,她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苏醒,从屋子里走出来了,被燕子搀扶站着在四月天边上。 流光抬手遮眼,她看不到空中的陆七两,目光所及之处,唯有一团巨大的火球在空中闪耀,光芒万丈,刺目耀眼。 她小心地问燕子:“陆七两他没事吧?” 燕子在屋内时,一直靠在窗前凝视着陆七两的身影,但她只能看清他施展了一重雷霆之术。随后的打斗速度极快,光芒太过耀眼,早已超出了她的修为感知,她也仅仅看到一道道雷电划破天空。 燕子没有回答她,却反问道:“你知道七两喜欢你吗?” 流光的脸色变的苍白,随后又缓缓转作绯红之色。她微微低下头去,那孩子般的眼眸中,流露出悲喜交织的神情,然而其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惊疑的光芒。 她刻意避开了燕子投来的目光,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他从没有对我说过。” 燕子心中嫉火升腾,冷漠地试图推开流光搀扶着她的手臂,但手却被她紧紧握住。 流光低声问道:“燕子,你喜欢七两吗?” 燕子嗔怒地说:“是的,我喜欢他,我对他说过,但他不喜欢我。” 燕子曾被派往狼王宫殿,为狼王炼制能够提升修为的珍稀丹药。回来后,她听闻药园新招收了一名男子,名叫陆七两,其容貌极为清秀,这引起了她的好奇。 四月天随后安排燕子前往管理药园,并特别叮嘱她要暗中留意陆七两的一举一动。要离开四月天的身边,燕子口中不说,心中却有种好似京官被贬谪般的委屈。 初见陆七两,她只觉得他清秀俊美,人很安静话不多,身上却有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燕子本是个性情急躁的女子,可不知为何,在陆七两身边时,她的心境竟渐渐变得平和,连脚步也慢了许多,再也不用一路快走,一路不停地吆喝快快快,你来做这个,他去做那个。 生活仿佛就从容了许多,时间都过得慢了,日头缓缓升起又落下,浮云缓缓遮住皓月,小虫在草丛中缓缓的鸣叫,蔷薇花缓缓绽放出娇美的花蕾。 燕子静静伫立在花丛间注视着陆七两,他正悉心照料药园中的仙草,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雨后溅落在叶片上的泥水。药园众人皆已离去,陆七两的身影也渐行渐远。 大概是从那时开始的,她开始喜欢药园的时光,她摸摸他摸过的仙草,上面还存有他的气息,像是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她曾希望日子可以永远宁静缓慢的继续下去。可陆七两只喜欢流光,他在众人面前从容不迫,他在流光身旁却局促不安。 燕子猛然感到头顶传来一股炽热,抬眼望去,只见一颗巨大的火球正迅速朝她们逼近。 尽管无法看见火球中的身影,但她能感觉到陆七两对流光的急切神情。 见到流光后,陆七两立即向其飞去。 这次,无忧没有再阻止他。她原本只想消耗陆七两的灵力,如今目的已达,然而无忧的脸上却没有浮现出胜利的笑容,而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轰!” 一声巨响,陆七两撞到了四月天设下的结界上,刹那间,数条磅礴的雷电巨龙呼啸而出,将其牢牢阻挡在外。这股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他身上燃烧的火焰瞬间蹿升数丈之高。 那剧烈的高温肆虐开来,结界内的房屋、树木瞬间被引燃,火光冲天。修为尚浅的涛涛和小君在这炙烤之下,痛苦地弯腰咳嗽不止。而本就虚弱的流光,此刻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在了燕子的怀中。 陆七两才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他暗自庆幸,若方才不是被结界阻拦,他若真飞至流光身侧,只怕那凶猛的火焰早已将她化为灰烬。 他十分不舍地看了流光一眼,“流光……那个……你等我。” 流光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问道:“七两,燕子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陆七两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喜欢这回事有些轻浮,大家都可以轻易脱口而出,他小心地回答:“我很在乎你……我以为我可以在乎你。” 流光落下泪来,爱情的美好若她感到幸福,或许只是因为有人想了很久,才对她说:“我很在乎你。” 而那个人,恰好也是她现在心中在乎的那个人。 第179章 她脾气有些古怪,多接触一下就会发现其实人挺好的 许多年之后,一个静寂的深夜里,陆七两设好了结界,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将流光的一丝残魂,注入到熊可可给他的神树的果核之中,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昔日,你用命救我,今日,我用这颗神树种子,为你截取一线生机。” 结界外传来熊可可的声音:“师傅,您能为我的好兄弟装入一个灵魄吗?再过两天便是比斗之日,他没有灵力无法上场。” 我赶忙拉他离开:“走吧,不要打扰你师傅了。再说,我也不参加比斗。” 没有灵魄,无法修行,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陆七两在屋内微微顿了一下,没有灵魂。 他想起那个白衣女子,手执一把折扇,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浅笑。 她就是无忧,她没有灵魄,她依然可以斩神屠魔。 这个世界上除了神与魔,还有一股强大而恐怖的力量——冥界。 无忧是母亲去世三天后诞生的孩子,在她面前,魔皇看到了自己已故的父亲和两个哥哥,他们都是被他亲手杀害的。 如今,他们却站在无忧的身侧,目光冰冷的盯着他。 无忧不哭也不闹,端坐在那里,身前身后跪满了战死的兵将。 无忧是降临于此界的冥界之子。 魔皇感受到了足以和神界,魔界抗衡的强大力量,他转身就走,并命人将无忧丢弃。 十二魔祖收养了无忧,却没有功法可以教她,她不生不灭,没有灵魄,自诩为鬼修。 她拥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战力,好在,她用的更多的是计谋而不是战力。 北境的那场大战…… 十二魔祖被天界放回后,探查得知叛逃的弟子,不在天界,竟然躲在凡间的北境。 便带着无忧前去抓拿四月天,可他们的修为还远未恢复。 无忧算到了,四月天在北境生活已久,万年岁月中她早已布下了坚不可摧的结界。无忧知晓硬闯无果,唯有智取一途。 她先派遣灵兽幻化成十二魔祖,尽管被四月天识破并打回原形,但在结界周围却成功布满了十二魔祖的气息。真正的魔祖趁机潜入其中,暗中布下了威力强大的【炼神阵】。 当陆七两被毒火焚烧,化为巨大的火球时,四月天飞出结界,本欲帮他扑灭身上的毒火。 然而,就在此时,十二座巨大的魔宫陡然从地下升起,魔气冲天。 四月天被钉在十二魔祖的【炼神阵】中,体内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被阵法吸出。十二魔祖要废去她的修为。 陆七两见状,想要营救四月天,却也不幸身陷“炼神阵”,灵力被彻底吸光。 他从空中坠落,正好落在杨顶天身前。 那根曾刺入自己体内的毒藤沾有他的神血,此刻成了可以诛杀神灵的神器。杨顶天捡起毒藤,刺向倒地的陆七两。 流光、燕子、涛涛和小君纷纷冲了过去,护住了陆七两。 杨顶天怒吼一声,将她们全部击退,狞笑着走向陆七两。 狼王冷冷地看了一眼,一刀将杨顶天斩成了二半。 他指挥着二万狼族铁军去冲阵,还未冲入阵中,就被【炼神阵】化成了飞灰。 流光扶起倒在地上的陆七两,“七两,快醒醒,只有你可以救四月天。” 她抬头望去,只见无忧站在【炼神阵】前,手持折扇,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目光直视着陆七两。 流光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魔藤,猛地刺入自己的身体,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滴落在陆七两的脸上,她低声说道:“七两,如果我不死,你永远无法战胜这个魔女。” 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很突然的变化,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 陆七两慢慢睁开了眼睛,二条血泪从他眼角滑落。 血红色的浓云翻滚,天开始暗下来了,没有一丝风,大地变得异常的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陆七两身上血雾缭绕,白光一闪,一声怒雷。他的背后,消失的神环再度显现,这次却有了四重不同的力量环绕其上:最外层是赤红如血的雷电;第二层则是更加鲜艳的血色光环;第三层是黑色的毒火熊熊燃烧;而最内层,则是黑白相间的混沌之气盘旋缭绕。 无忧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血魔。若非你屠戮了整个北境,或许我也不会降临到这个世界。” 陆七两双目赤红如血,面容狰狞可怖。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心中只余无尽的杀戮欲望,“化身为雷,重归混沌!” 血光一闪。 “轰!“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无忧被强大的力量击飞出去,她的灵兽奋力抵挡了一下,但依然未能完全避开冲击。 无忧痛苦地皱起眉头,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陆七两再次袭来。 无忧迅速举起手中的折扇,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口中低吟道:“阴阳交错界中行,鬼魅幽森暗影生。彼岸之门,开!” 一座巨大的白色冥界之门在天空中缓缓开启,无数的亡魂冲出,有神将也有魔兵,杀向陆七两。 “这是要与天界比拼兵力吗?”忽然间,空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天际泛起一片红光,一个身影轻盈地降落下来。 她便是九天玄女,身后跟随着九天长乐和玥瑾两人。 望天,万道金光洒落,战鼓声声回荡,漫天的血色乌云逐渐消散,显露出天界的数万名将士。 无忧轻叹一声,面带笑意地对九天玄女说道:“我的人你们杀不了,因为他们本就是死灵,而我也无意取你们性命,若你们皆陨落,这世界将变得无趣至极。” 九天玄女亦微笑回应:“口气不小嘛小姑娘,不管他们是不是死灵,遇上我都得再死一回。” “喜喜姐,请手下留情,我妹妹年少不懂事,还望你不要与她计较。” 一道黑光闪过,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年挡在了九天玄女与无忧之间。 九天玄女冷哼一声:“你是何人?” “喜喜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天界的熊虾仁啊,这是我妹妹,快来给姐姐认错。”他一边说,一边拉住无忧,另一只手朝陆七两挥了挥,“七两,别打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她脾气有些古怪,多接触一下就会发现其实人挺好的。” 第180章 他好像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衣裳 我和无忧相识,完全是一场意外。 熊可可央求陆七两,让流光将比斗向后延了三个月,他刚修至5品,想巩固一下修为,流光同意了,时间可以由我们来定,只要我们不急,她也无所谓,反正雷云剑在她手里。但三场比试的人,由她来选。 由于不知道流光会选谁,几乎所有人都为流光的擂台之事忙碌筹备,唯独我对此毫无兴趣。我心里清楚,不会有人愿意与我这个凡人比试。 熊可可与陆七两攀上关系后,我们与万神殿的紧张关系缓和了不少。现在,除了几个禁地,其他地方都能自由出入了。 海荷花按照大家的功劳,先发了一部分奖励,水镜负责审核,并选了章圆、琴师、子墨和牛掌柜帮忙一起评审。 水镜让我们把自己在万神殿的几次大战写下来,交上去作为评定功劳的依据。 熊可可认为:“我们所做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你帮我们写不就行了。” 琴师微笑着回应:“参加万神殿之战的人数众多,仅凭我们几个人难以详尽记录。” 牛掌柜的字写的大,夹述夹议,洋洋洒洒的写十多页纸,我以为这是标准格式,照他的样子也写了二页纸,先交给他看了。 他看完后,一脸严肃,叼着笔杆沉吟半天。自从他成为这次论功行赏的评审人员后,每天都端着。 他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开口说:“遇仙,你写的不行,抒情不够真挚,战斗时热血汹涌的场面描写的也不够,很难打动水镜,至少打动不了我。” 他撕了我写的那二页纸,又说:“你重写一份,这不仅是对奖赏的追求,更是一种态度。若你自己都不努力争取,他人怎会关心你的得失?” 我不想再写,站着没动。 最后,这家伙把评审员的身份亮了出来,我只好回去重写。 就这样又重复了几次,我好不容易凑出了6页纸。 牛掌柜这种人,除非一开始和他硬到底,只要让步一次,他就会得寸进尺。 交上去后,没几天,琴师让人通知我,前去海荷花的院子里领赏。 院子里的人很多,大多是各部的校尉,由他们领回去,再分给其他人,大家脸上都喜洋洋的,身上的袋子里全是装满灵石的储物符。 琴师带我去了屋子里,我和水镜她们打了招呼,琴师从桌子上一堆交上来的文卷中抽出一张来,微笑着对我说:“遇仙你看,这是我写的,以后只要写清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一页纸就可以了。” 我臊的满脸通红,狠狠瞪了一眼坐在边上的牛掌柜一眼。 他低头翻着其他人的文卷,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 7500灵石! 这对于我来说,可是一笔巨款,我在山妖客栈干了十多年,每天早起晚睡,砍柴,挑水,洗碗,扫地……什么活都干,牛掌柜总共给我不到20灵石,而跟海荷花,只参加了一场战斗,就分了这么多。 我的道心崩的稀碎。 海荷花给每个人的奖赏,都大大出乎了每个人的预期,这还只是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会在回去后发放。 牛掌柜得到了灵石,他虽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战绩,但他是管理层。熊可可、惠惠子和我,以及猪不足,黄玉郞……等人的功劳,都要算他一份。 惠惠子得到的赏不多,只有800灵石,她几乎没有上过战场,只在侍奉子不语时和青鸿打过一场,但她也看不上灵石。 海荷花把自己的双刀给了她,这本是女帝赐给她的,是远高于地宝、天宝的玄宝级宝物,据说是炼制时添加了神宝的碎片,可以一直炼制成为神宝级的宝物。 这二把刀通体黑色,刀刃如锯齿般参差不齐,却极为锋利,闪着鲜红色的荧光,而且有毒,被砍中后虽不至死,但能令人瞬间石化不动。被称为“石化之刃”。 惠惠子收到这二把刀后,满心欢喜,但不喜欢这个名字,就改名为“毒牙”。 熊可可因认识陆七两,平息了战事,又救回了海荷花,得到灵石的奖励,他从小不缺钱,灵石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个事。在万神殿这个地方,只要有钱,什么天材地宝都能吃到,他请我们去内城最好的馆子里,吃了个万年宴,菜是万年的仙草,酒是万年的陈酿,一顿饭就花掉了5000灵石。 大概是万年的陈酿喝的太多,又或是仙草太补,我们一起回去的路上,夜风如水,在皎洁的月光下,熊可可又大着胆子,轻轻地去拉惠惠子的手,惠惠子皱了皱眉,熊可可赶紧松开了。 看着惠惠子窈窕的背影,熊可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惠惠子为了提升战力,和岚走的很近,两个人修习的都是至刚至强的功法,岚更是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他们的对战十分精彩,而且渐渐有了默契。 深夜的演武场上,常常传来岚爽朗的笑声。 熊可可的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嘟囔道:“哼,有啥了不起的,我也能行……” 他蒙头睡了一整天,第二天饿得受不了才爬起床,说自己要闭关修行。 熊可可每次遇到伤心事儿,第一反应就是要闭关修行,已经有好几回了。每次的过程都差不多,先出去买一大堆闭关材料,选一处偏僻且灵气充裕的山洞,发奋一下午之后,回到家里,在屋内刻苦几个时辰后又坐到了床上。不久之后,他钻到被窝里,闭着眼睛躺着在体内运行功法, 不一会就会传来均匀的鼾声。 一般不超过三天,熊可可就会想通了,把买的材料半卖半送退给商铺,然后又欢天喜地地回归到吃喝玩乐的生活中去。 这次熊可可闭关,没有买多少材料,因为他身上的5000灵石被我借走了。 我这个人存不住钱,一有钱就乱买东西,往往从最便宜的买起,而且越买越贵,到最后,哪怕是借钱也非买不可。 内城中有数个繁华集市,东市多为酒肆勾栏,南市售卖兵器丹药,西市则有一个规模颇大的旧货市场。在那里,众人可以自由摆摊交易。 我去了西市几次,很快屋子便堆满各种没什么用的杂物,包括散发奇异香气的珠子、能发出柔和光芒的石头…… 这些东西价格并不贵,但积少成多,让我欠了牛掌柜和熊可可不少灵石。 这些没有的东西,我购入后便觉后悔,并暗下决心,以后决不再买;然而每次再见到那些新奇之物,又总会被吸引。 那些商贩们卖给我这些破烂时,还老是编一些真假难辨的故事,像我这样普普通通的凡人,却偏偏愿意相信这些东西的传奇之处。 那个卖珠子的人就告诉我,这个红色的小珠子世间仅此一枚,里面封印着一只鬼将。 我心想我的体内没有灵力,驯化不了灵兽,现在宝符没了,子不语也不见了,如果能把这鬼将养熟了,说不定将来有用得上的时候。 可一问,这颗小小的珠子,竟然要灵石,我转头就走。 他在后面把我叫住,“少年,你要是真心喜欢,价钱可以商量。” 我停下了脚步,“我没那么多灵石。” “你有多少?” “我只有1000灵石。” “卖给你了,我也开个张。” 我付了灵石,买走那枚世间仅此一枚的珠子。 第二天,我又逛到那个摊位时,他又摆了一颗珠子在那里,讲的还是同样的故事。 …… 我总共从他那儿买了15颗珠子,共花了灵石。 他帮我将这些珠子打孔串连在一起,我将其佩戴于手腕之上。 在他的摊位上,还摆着一根蓝色小短棍,此物非金非木,质地奇特。他说这是它源自魔界,乃是魔藤所制,具有抵挡雷电的神奇功效。他说,这曾是北境狼王的神器。当年,狼王曾持此物与天界神仙激战了九天九夜,短棍之上甚至残留着神血的痕迹…… 我接过短棍,果然上面有一道道深褐色的痕迹,像干了血痕,我问他,“多少钱?” “这个贵点,需要灵石。” 我把棍子还给他,他问我,“你有多少?” “500灵石。” 我转身就走,以为他还会在背后叫住我。 他却说:“那你还是再转转吧。” 回到家后,一夜无眠。 天一亮,我就去找惠惠子借钱。 最后,我找到那个小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我花了2000灵石买下了那个短棍。 心满意足的回到家里,我发现我买的这根棍子一点用也没有。 熊可可说我被骗了,要去把这些破烂退给那个小贩。 我带他去了西市,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突然觉得十分迷茫。 我和这个商贩打了几天交道,可我却记不清他的长相,甚至他是男是女我都不记得了,只隐隐约约的记得,他好像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衣裳。 第181章 如果再加上惠惠子呢? 熊可可在从集市返回后便染病卧床,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仿佛被抽干了生机。 牛掌柜见到他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他特意去市集购得一只大王八,配以人参、枸杞熬制了一大锅浓汤,随后盛出一碗,端至熊可可床前,意味深长地说:“这玩意可是大补,年轻人要学会洁身自好。” 熊可可艰难地从床上坐起。 “污蔑!”他的气愤不像是装出来的,“自从遇到惠惠子,我对其他女子再无兴趣。” “那你与小白姑娘之间的那段过往,你忘记了吗?”牛掌柜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并不相信熊可可会寻花问柳。他转而看向我:“遇仙,你与他同住一屋,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熊可可向我眨了眨眼,我会意地说道:“什么事都没有。” 那天我们两个一起去的内城西市,但没有找那个商贩。回去时,我们选择了一条鲜有人迹的山路,这是一条通往废弃矿洞的古老小道,巨石铺设的道路上残留着许多深浅不一的车辙痕迹,路旁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土堆,据说这里曾是乱葬岗。我向来独自行走时不敢选择这条路,但自从熊可可修为达到五品后,他变得胆大了许多,坚持要走这条路。 行至半途,树影斑驳,四周寂静无声,熊可可也感到些许胆怯,开始大声说起擂台之事。但我对此事并无兴趣。 熊可可问道:“难道你不担心我们在比斗中失败,流光不肯归还雷云剑吗?” 我摇了摇头,“不担心,雷云剑是小雪的。” 熊可可显得有些着急,“可是雷云剑是在你手上丢失的。” 我转头望向他,“你说的不对,雷云剑是在你手上丢失的。”我心中暗自思忖,小雪身为万神殿的守将,而流光则是城主,两人年纪相仿。以小雪的性格,她应与流光为友。即便流光不愿将雷云剑归还给我,也必定会还给小雪…… 突然一阵寒风自耳畔掠过,我隐约听见一声女人的轻笑。我顿感毛骨悚然,汗毛倒立,急忙回头,却只见空无一人。再转过头来时,却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坐在路边哭泣。 这个女子发丝凌乱,衣上也染血斑驳,低垂的一双眼睛却冷艳非凡,但她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我想少管闲事,直接绕过去。 但熊可可执意上前询问,女子自称花朝,言其从东都逃往内城途中遭遇盗匪,财物尽失且身负重伤。自万神殿东都与南都被攻陷后,流民纷纷涌向内城,此类事件屡见不鲜。 看着渐晚的天色,熊可可不放心把这样一个年轻女子丢在荒郊野外。他背起花朝送去了内城,我独自一人回到了东都。 那天晚上,熊可可没有回来。 第二天中午,他才一瘸一拐地拖着两条腿回来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身形消瘦也瘦了一圈。 一进屋,他便“嘭”地一声倒到床上,随即陷入昏睡。 我赶紧去把牛掌柜找了来,可他对男女之事也懂的不多,熊可可也不肯多说他和那个红衣女子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惦记着擂台比斗之事,问了句,“这不会影响我上台打擂吧?” 牛掌柜指着那一大锅王八汤说:“放心,喝了它,睡一觉后,我保证你生龙活虎。” 那锅王八汤又腥又臭,熊可可捏着鼻子喝了两大碗。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半夜里,熊可可呕出许多黑腥的脓血;天亮后,已经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牛掌柜也没了主意,小声嘀咕:“可可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我疑惑地说,“他是妖怪,中什么邪,要不找高漫妮看下?” 牛掌柜又摇了摇头,“这种事,可可估计不想让惠惠子知道,而高漫妮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她。” 熊可可无法言语,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一商量,晚上背他去内城找术士看看,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容易熬到了日落,街上行人渐少,我问熊可可,“怎么样,挺得住吗?” 他已昏迷不醒,仅发出几声呻吟。 我赶紧背起他和牛掌柜出了门,却正巧碰到惠惠子。 “别傻了!赶紧带他们去找漫妮姐!”惠惠子问明情况,当机立断,“内城那些术士还能信?他们什么都不能治,却能坑的你们倾家荡产!” 我们一起去了高漫妮那儿,那是一处很大的院落。 几个侍女带我们走了进去,把熊可可放到病床上后不久,高漫妮才缓缓的从后出来,很久没见到她了,依然面如美玉,不可方物,只是微微有些疲倦。 她看到熊可可的样子,微微有些惊讶,“好大的阴气……” 牛掌柜说:“对对对,我早发现了,可可身上一股阴气。” 高漫妮看了牛掌柜一眼,“我说的是遇仙,不是可可。” 牛掌柜又忙说:“对对对,遇仙也是,这两小子住在一起,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她转头看向我,“遇仙,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妥?”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一路把可可背到这里,腿有点酸,这算不算。” “不算。”高漫妮没再理我,转头对着牛掌柜说:“这都两天了,你们才送到我这里,你们不担心可可的小命?” 牛掌柜嘿嘿笑着说,“可可年轻力壮,一次二次哪那么容易死。” 高漫妮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带我们去了后院,这里摆满了木架子,上面摆着一具具尸体,大多是是花帅军中兵士,虽长相各异,但死状都是枯瘦如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去了血肉一般。 听高漫妮说,这几日,东都并不太平,出了许多这样的事,许多兵士从内城回来后,不出几个时辰,便没了生息。他们的体内体外均无伤痕,亦非中毒致死。这些士兵都曾去过内城的一处瓦舍,那里据说有十二位绝色佳人,不仅才艺出众,而且美貌无双。 “无耻!”牛掌柜愤愤地说:“内城有这么美妙的地方,这小子竟然不带我去。” 高漫妮冷冷一笑:“ 琴师曾带人去查过那家瓦舍,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查明了那家瓦舍的掌柜名叫无忧。” 我们回到屋内,高漫妮迅速取出几枚丹药,小心翼翼地给熊可可喂下。 她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凝重地说道:“这些丹药暂且能保住他的性命,但若想彻底医治,还需先查明缘由,再做定夺。” 熊可可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漫妮的身影,随后他的目光移向一旁的惠惠子。稍作停顿后,他缓缓转头看向我,声音微弱地问道:“遇仙,你把我的事情说了吗?” 我说:“我只知道你背着那个红衣女子去了内城,再往下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熊可可轻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我把她送到内城后,便径直回来了。” 我微微皱眉,“你是在第二天午时才回来的。” 惠惠子有些急了,“可可,你再不说实话,小命就要没了,后院里都摆满尸体了。” 熊可可嘴唇微微颤动,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开口讲述:“那日我与遇仙分别之后,背着花朝前往内城。途中,那个女子让我停下,求我帮她包扎一下腿上的伤口……”说到这里,他虚弱地停顿了一下。 牛掌柜在一旁焦急地追问:“后来呢?快接着说!” 熊可可微微闭上双眼,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了……” “我不信!” 片刻后,熊可可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又缓缓说道:“她好像亲了我一口,紧接着我的眼前便一片黑暗……” “这就完了……”牛掌柜有些失望。 高漫妮缓缓点头,沉声说道:“如我所料,她这一口,几乎将可可的精血吸干,连三魂七魄也被她摄走。” 惠惠子蹙眉问道:“究竟是何种邪恶功法,竟有如此威力?” 高漫妮轻哼一声,面色凝重地答道:“这并不是什么功法。据我所知,数万年前北境曾出现过一个血魔,不过早已销声匿迹多年。而能吸取他人精血与三魂七魄却还能让人存活的,恐怕唯有冥界的鬼魅才有可能做到。” 此言一出,众人皆陷入沉默。 高漫妮把熊可可留下医治,惠惠子、牛掌柜和我各自回去。 我回到住处时,屋子里的灯亮着。 推开门,我看到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坐在桌前。 男子身着黑白相间的衣衫,竟是先前售卖物品给我的商贩;女子身袭红衣,正是在山路上邂逅的花朝。 而令我感到诧异的是,子墨已在东都各处设下重重结界,他们却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此地。 那名男子自称为无忧,他取出一个小葫芦,脸上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容,说道:“遇仙,这葫芦里装的正是熊可可的三魂七魄。我们做一笔交易,我助你救回熊可可,而你需替我在擂台上除掉陆七两。” 我心中暗想,既然他们有所求于我,那么便不会轻易取我性命,于是我安然坐下。平静地回应道:“我不过是个凡人,毫无灵力可言,若登上擂台,根本无力与任何人抗衡,更别提击败陆神仙了。” 无忧见我没有答应,也不生气,只是缓缓说道:“看来熊可可在你心中的份量不够,如果再加上惠惠子呢?” “你们将惠惠子如何了。”我霍然起身,直冲向他。 无忧仅抬手轻点,我便被定在半空。 花朝掩嘴轻笑:“无忧公子,莫要戏弄遇仙了,你瞧他面色涨得通红,若是知晓你擒了惠惠子,岂不是要与你结下仇怨。” 无忧既未否认,亦未承认,只是沉声道:“如果愤怒与仇恨能有用,这世间便无弱者了。” 第182章 刀出冥界之一 无忧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想清楚再回答他。 他坐在灯下,低垂着脸,挑眉看向我,那是一双可以勾魂的眼睛,比妖还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媚的男人。那时已是凌晨时分,窗外泛起疏散的晨光,我突然有种“遇到鬼了”的感觉,竟然盯着一个男人看了这么久。 无忧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站起身,慢慢向我走来,我想要退开,却被他定在空中,只能低头不看他。 他笑了笑,伸手托起我的脸,他的手冰凉柔软,带着薄荷的冷香,“我不是妖,也不是人族,我是魔。” 我转头挣脱了他的手。 “每临大事有静气,我说请你刺杀陆七两时,你一点也不吃惊,我说我是魔,你也不吃惊,遇仙,你是刺杀陆七两最合适的人,没人能想到你要杀他,而且你也会答应的。” 我哼了一声,“说的你好像多了解我似的。” “白马非马,我比你还了解你,你遇到的每个人可能都是我。” 无忧缓缓转身,左脚轻轻向前踏出一步,在右脚抬起之际,他已然化作惠惠子的模样,神情焦急地说道:“别犯傻了!快带可可去找漫妮姐!” 我心中一震,原来昨晚所遇并非真正的惠惠子,而是他变的。 “这世间何其不公,你身为凡人,又天生无灵魄,无法踏上修行之路,然而陆七两却天生为神,一降生便可直升天界。你是不是早就对他动了杀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前行。每一步落下,他的身形便发生变化,牛掌柜、熊可可、火月、琴师、海荷花……不同身份的人依次出现。于妖怪而言,变化本非难事,但无忧变成这些全然不同的人物后,举止神态以及语气皆与本尊毫无二致,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 无忧带着花朝走了,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三日后,我自会再来寻你。” 这个声音是我的。 “嘭!” 她的定身术解除了,我自空中坠落,浑身酸痛麻木。 他为什么杀陆七两?那个老神仙我觉得挺和善的,难道无忧和他有仇……我想不清楚,决定不想了。当时我没问,是因为既然我不想做,这种事,就不该知道太多。 我钻进被子里,决定先什么都不想,万一是梦呢,一觉醒来,一切如旧。 辗转反侧。我突然想答应无忧去刺杀陆七两,不是因为他说的这世界不公平,而是出于一种莫名的驱使,仿佛有声音在耳边低语:“如果,你有能力弑神,何不一试?”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我先去了高漫妮那儿去看熊可可,他一切正常,躺在那儿昏睡着,气息短促微弱。 我刚要离开时,惠惠子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她对高漫妮说,葫芦里装的是熏香,可以安神。 高漫妮点燃熏香,屋子里飘起一股淡淡的蜜果香味,熊可可的呼吸均匀起来。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惠惠子。 她转头看向我,“怎么?你没见过我,盯着我看什么看?” 我轻轻哼了一声,心想,我怎么不记得惠惠子学过医术,她分明就是无忧。 惠惠子用力拧住我的耳朵,狠狠地转了一下,“你哼什么哼?” 她的手温暖且坚韧,带着少女那种淡淡的甜香。 我痛的“哎呦”一声,连忙护住耳朵求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惠惠子了。” 惠惠子松开了手,“遇仙,你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的。” 高漫妮轻轻一笑,缓缓退出了屋子,调侃的说:“你们俩继续闹吧,说不定能把可可从沉睡中唤醒。” 惠惠子告诉我,那个葫芦是牛掌柜特意让她带来的。 我想果然是老牛有问题,没向惠惠子过多解释,就跑去了牛掌柜的住处。 牛掌柜悠闲地坐在院中的老树下,手中捧着茶盏,身旁放着几本旧书 他看到我走进来,打了声招呼,“遇仙,你来就来吧,怎么还空着两只手?” 我没搭理他,径直走到他身前,学着无忧的样子,伸手抓起他的下巴,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你以为我认不出你来?” 牛掌柜一把推开我,面露疑惑:“你认出啥来了?” 他的手又湿又热,隐隐有些中年男子的汗臭味。 我问他:“你给惠惠子的葫芦是哪里来的?” 牛掌柜稍作迟疑,回答道:“那不是你今天早上交给我的吗?你还说让我送到高漫妮那里。恰巧我在路上遇到了惠惠子,她正要去看可可,我便让她代劳了。” “不可能,我今日一直睡到午时。” “绝对是你,身上一股子桂花香味,你一个男的,天天抹的那么香干嘛?” 我的体内有小雪给的万香珠,它可保我寿元不老,但浑身上下会有一股花香。 我心想这个老牛没问题,虽然他坐在院子里煮茶看书有些不正常,但不正常的才是真正的老牛。无忧变成的那个人是我。 突然,一阵薄荷的冷香从身后幽幽传来。我慢慢地转过身,看到了惠惠子。 我站到牛掌柜的边上,指着惠惠子说:“她不是惠惠子。” 牛掌柜一愣,“她不是惠惠子是谁,我看着挺像啊。” 惠惠子瞪了我一眼,“遇仙,你是不是想找打?” 我说:“你不是在漫妮姐那儿吗,怎么来这里?” 惠惠子说:“我最近这些天,一直在照顾火月,平时我都不出门。” 这次轮到牛掌柜吃惊了,他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盯着惠惠子,“难道早上我遇到的不是你?” 惠惠子一脸平淡,“我早上就没出门。” …… 惠惠子是来请牛掌柜去见火月的,火月被陆七两用神雷击伤后,现在虽已症愈,但仍觉得身如火炙,只能静在府中疗养,毕竟那是神雷,哪怕陆七两只用了半分神力。火月的屋子里摆满了薄荷,以图清凉,惠惠子照顾她,染了一身的薄荷气味,也就不奇怪了。 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无忧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让我知道,她不仅可以让我身边的人消失,而且还不被察觉。 推开门,我看到一位美貌绝伦的女子端庄地坐在桌前,她的身旁,花朝垂手侍立,神色恭敬。 我搬出椅子,坐到了她面前,“无忧公子,今天怎么穿了裙子,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雅致的兴致?” 无忧面色微微泛红,“我本来就是女子。” 我说:“我不信。” 边上花朝恼怒起来,她柳眉倒竖,大声呵斥道:“无耻,胆敢质疑我家无忧公主的话。” 我慢慢的转头看了她一眼,“我又没见过,她说她是我就得信吗?” 花朝阴阴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只见她抬手一挥,刹那间,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如汹涌的潮水般向我席卷而来,“小子,给我死。” 我吓的闭上了眼睛, 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见无忧手持一把扇子,轻轻替我挡住了花朝刺来的锋芒。 无忧淡淡开口说:“花朝,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花朝退到了她的身后,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心中暗暗发笑,我是故意激怒她的。一是我看不惯她们有求于我,却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二是,我要和她们谈谈条件,毕竟要做这么大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我真不该去招惹花朝的。 我说:“你也看到了,我连你的侍女都打不过,陆七两可是神仙,哪怕他是毫不防备,我也没有可能杀的了他。” 我心里盘算着,让我去杀陆七两,先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要给我一件绝世神宝,或者传我个通天的功法。杀不杀的无所谓,先把这些弄到手再说。 无忧缓缓的开口道:“花朝不是我的侍女,她是冥界二方天地之主。” 我只听说过十八重地狱,没有听过二方天地,正等着无忧说下去。 她却话锋一转,说道:“杀陆七两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修为臻至巅峰,只要没有飞升成仙,就伤不到他分毫。” 我心想,无忧是个聪明人,真是一点就透,这是要给件了不得的法宝了吧,或是她要帮我飞升成仙。 无忧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婉儿一笑,“我给你三天时间,不是让你四处验证我又变化成谁了,而是让你准备一下,我要送你去个秘境,提升一下你的战力,这过程或许异常艰辛。” 现在离摆台比斗还有20多天,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我的战力提升到可以与神一战,我还在乎什么辛苦? 我恨不得马上就答应她,但我还是得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淡淡地“哦”了一声。 无忧带着花朝走了。 我对无忧要送我的法宝,和要传我的功法充满了期待。 牛掌柜疑惑地问我:“遇仙,你是不是又和哪个女孩好上了?” 我疑惑地转头看着他:“掌柜的,何出此言?” 牛掌柜说:“你不用瞒我,喜欢一个人会不自觉的傻笑,你都笑了一天了。” 我哈哈笑着说:“我有一个秘密,将来你就知道了。” 终于,熬到了第三天。 无忧带着花朝来到我的住处。 她面含浅笑,轻声问我,“你准备好了吗?” 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没有灵力,连最低级的法宝都驱使不了,只去集市上淘了一付二手的轻甲。 我问她:“你要送我去哪里?” 无忧指了指我的手腕上的手串,那是她卖给我的15颗珠子,“送你去冥界。” 原来,我手腕上的15颗珠子,其中有12颗可以通往冥界的12方天地。 我心里想,反正也就20天,管它去哪呢,咬咬牙,就熬过去了。 “你要从冥界的一方天地开始,我为你准备了一些东西。”无忧说完转头看向花朝。 花朝掏出三张储物符,轻轻一摇,三个扎的严严实的包袱出现在我面前。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狂喜不已,心想着这里面装着的,定是非凡的法宝。 花朝缓缓打开包袱之时,我却不禁愣住了。一个装的是风干的大饼;另外两个装的是水。 我愣在那里,“我去冥界,就带这些东西。” 花朝手一抖,取出一把大刀,“这是一把锋利铡刀,我帮你去了底槽。”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指着那把大刀说:“这……这真的不是什么法宝吗?” 花朝一脸不屑,“你身上一点灵力也没有,给你法宝,你能用吗?” 我有些后悔了。 无忧看穿了我的想法,嘴角含笑,“你只要在一方天地待一天就行,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把你招唤回来。” 我疑惑的问:“我找个地方躲一天,也可以吗?” 无忧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去冥界,为了不被鬼魅闻出你的生人气息,需破除四象。” 我双手捂住脸,“破了像,鬼就认不出我是活人了吗?” 无忧说:“此破像并非破掉你的面容,而是破除你周身的四像。” 花朝在身边焦急起来,“无忧公主,不要再和他啰嗦了,如果错过了时辰,一旦落入一方天地,定会被烧成飞灰。” 无忧点了点头,“那你开始吧。” 花朝一脸阴笑,缓缓站到我面前,猛地伸手,撕光了我的衣服,我大吼道:“你想干嘛?” 花朝咯咯地笑着,“放心吧,我不杀你,但会有一点点疼。” 她脱去身上的衣服,露出白森森的骨架,一团幽冷的阴火将我们二人围在其中。 她轻声吟诵道:“幽花开彼岸,香魂送客归。” 一朵朵的彼岸花在地面上盛开,颜色鲜艳如血。 她伸出只剩枯骨的手指深深刺入我的眉心,她缓缓说道:“破生死……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还未来得及躲闪,她的手便再次刺入了我的心脏、四肢和后背。 她不停地说着:“破爱恨,破人心,破智慧,破万物,破喜乐,破万象……” 我无法逃避,只能大声喊道:“无忧不是让你破四象吗?你这已经破了多少象了。” 我真不该得罪她的。 第183章 刀出冥界之二 第183章 刀出冥界之二 我置身于一团盘旋的阴火之中,四周彼岸花如影随形,绽放出诡异的色彩。 花朝化做人面骷髅以指为刃,在我身上刺下了数个血洞,湿热的血液混杂着她的阴气,从额头缓缓流出,顺着脖子的血洞蜿蜒而下,一路延伸至心脏、四肢,直至脚底,像一条脉络将我的器官与关节尽皆连通。 剧痛席卷全身,然而我的心神却异常通透。这一刻,我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对天地万物、生死悲喜……皆有了全新的体悟。 院子外面,隐约传来了牛掌柜的喊声,“遇仙,出来陪我去喝几杯。” 花朝停下手中的法术,转头看向无忧,轻声说道:“要不,今天算了吧。” 万神殿打到现在,战局已逐渐明朗。接下来的战斗中,无需再投入大量兵将,只需留下精锐力量即可。海荷花与火月商议后决定,由牛掌柜带队护送多余的及受伤的兵将返回。 今天让惠惠子来请他去,就是通知他这个事的。牛掌柜不想回去,说自己还有用。晚上郁郁不乐的来找我喝酒,自从他暴富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人喝酒了。 牛掌柜曾说过,“遇仙,你妄想修行,就和我妄想暴富一样,都是镜花水月,要学会面对现实。” 可这次万神殿之战,却让他捞到了水里的月亮。他不仅从海荷花那儿获得了上万灵石的奖赏,这些1品灵石值数十万钱,但他从迷魂殿中带出的数块7品灵石却是珍贵无比,灵石每升1品价格便翻上千倍,5品以上已是世间罕见,价值连城。 他暴富后,变得更抠了,每日深居简出,躲在院中饮茶读书,生怕有人找他借钱。 但我的修行却真的是水中的月亮,现在有个机会只要二十天,战力就可通神,牛掌柜却要坏了我的机缘,因此我对无忧说:“别管老牛,快送我走。” 无忧微微一笑,“是你自己要去的,那就不要怪我。” 她对花朝吩咐道:“你送他去吧,我去应付老牛。” 随后,她化身成我的模样,走出了屋子。 花朝伸出二指,摘下一片彼岸花的花瓣,抛向阴火,一艘红色的小舟出现在我们面前。 她拉起我跳上小舟,迅速驶入那片阴火之中。 穿过冥界之门的瞬间,冰冷刺骨的幽黑阴火如潮般席卷而来,我的意识仿佛被无尽深渊吞噬,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昏迷之中。 等我再次醒来,红色的小舟正飞驰在一条寂静无声黑色河流上,翘起的舟头上挂着一盏昏暗的血红色的灯笼。 花朝站在舟头看向远方,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比我大三、五岁的样子,头发整齐的扎在脑后,穿着一身黑衣,打扮得干练且精致。 我坐起身穿好衣服,又把轻甲也穿上了,花朝听到我的声音,转头笑容可掬的示意我坐到她身旁,我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她见状索性起身挨着我坐了过来。 花朝眯着眼笑嘻嘻地问我:“遇仙,象你这样软弱的凡人少年,为什么要学人修行?” 我看了看她,说:“我在妖界长大,没点本事可活不下去。” “活着有什么好的?”她边说边贴近我。 小舟不大,四下无风,四周都是她身上的气息和温热,我赶紧向后挪了挪。 花朝噗呲笑出声来,“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以为我要占你便宜不成。”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难道不帅吗?”我对自己的长像还是颇为自信的,我将头探出舟外,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却被吓的惨叫一声,“鬼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正中还有个黑幽幽的血洞。 我问她:“无忧让你为我破四象,你为什么在我身上扎了那么多洞。” 她轻轻哼了一声,“我乐意。” 花朝是一个果绝的女子,她死后进入冥界,这里没有灵气却有充裕的阴气,她舍弃了从前的功法,修炼的是一门很诡异的鬼术,当她施术的时候,她的身体都会变成骨架,而她四周会升腾起可使万物成灰的阴火。 她没有说,她在我身上刺出的血洞所连成的脉络,就是她所创之术的鬼脉。 她说:“不过你身上的血倒是挺甜的,怎么还带有一丝龙息?”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我的体内有子不语的一片龙鳞,陆七两曾告诉熊可可万神殿有条密道可以直升天界,子不语回天界了,天界一天,地上一年,哪怕她只在天界呆一天,再回来也是一年之后的事了。我忽然记起无忧说一日后便将我召回,只是不知她说的一日是凡间一日还是冥界的一日。 我开口问道:“花姐,凡间一日,冥界是几天啊。” 花朝听我称她为花姐,语气缓和了许多,她悠悠地说道:“凡间一日,冥界大概五百多年吧,具体多多少,这个不一定。” 我愣住了,“凡间一日就是冥界的五百多年,那20多天不就是一万多年吗?” “不,是二万多年,冥界从二方天地开始,凡间的一日是冥界的一千年,一方天地曾有过一个名为太初的存在,坏了冥界的造物法则,所以才是短短的五百多年。” 她看我一副吃惊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难道你还真以为,仅凭修行什么功法,用二十多天的时间,便能与陆七两一战吗?” 我心丧若死,躺倒在小舟上。二万年! “如果我死在冥界怎么办?” “我也觉得你在冥界撑不过一天,但无忧说你不会死。” “我觉得你的感觉是对的,送我回去吧。” 花朝哈哈地笑了起来,“如今你已身陷冥界,唯有无忧能逆天而行,召回亡灵。如果我也能出冥界,还要杀什么陆七两。” 无忧要杀陆七两,是想打通两界壁垒,让冥界与现世交融。 她以为能打破规则的办法,就藏在设定规则的人藏起来的东西上。 陆七两本是天地初始时的混沌之气,却被封印起来,在他出世之前,冥界和现世是不相通的,在他出世之后,降生的无忧拥有从冥界召唤亡灵的能力。 所以无忧觉得陆七两能吞噬天道本源,改变天道。 我问花朝:“冥界不好吗,为什么要回到现世?” “好不好,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在现世是有什么想见的人吗?” “我见到了我曾经迷恋的人。他已经很老很老了。 本来说好一起死的,我死后在冥界寻找了他许多年,从来没有想过他还活着。 再次见到他,我本以为我会杀了他, 可我没有和他相认,转身离开了。” 花朝说她死前是神,那时候,天界还没有六帝,只有龙族和凤族之争,其他大族都是这二族的附庸。 花朝是凤族的统领,被龙族击败后,关入牢中,当时统领龙族大军的,并不是龙,而是九头蛇相柳, 他和花朝打了几千年的仗,彼此早就惺惺相惜,他说:“只要你答应归顺龙族,就可以不用死。”花朝选择了死,他放走了她,“天界这么大,容的下龙族,也容得下凤族。” 花朝回到凤族时,凤族以为她死了,已经在为她立起了一座高大的神像。流言像潮水一样,“数十万的凤族大军都死了,为什么她能活着回来。”“是不是她出卖了凤族。” 凤族处死了花朝。 相柳率军击败凤族,凤族投降,世代成了龙族的奴仆。 龙祖一统天界各族,自以为可以成为天界一帝。借口相柳私放花朝,本想将其处死,但相柳的功劳太大,只得永世封印凡间,也就是现在的万神殿。结果各族叛乱,又是数千年的混战,天界成了六帝的局面,龙族仅是其一。 我打断她的话,“听你这么说,相柳也没和你约定一起死啊,凭什么你死了,他就得死。” 花朝说:“这是我猜的,他看我的眼光十分轻柔,像一双温暖的手,有些约定不一定要说出口,你还小,你不懂。” 冥界共有19重天地,传说是创世神在创立此方宇宙时,曾失败过19次,而这失败了的19重天地,便成了冥界。 当然这个也不一定可靠,也是花朝猜的。 小舟停在一片虚空中。 花朝说:“带好你的东西,我们到了。” 她伸手摘下插在舟头的红灯笼,在上面拍了一下,“这个也送你吧,这本是无忧送我的,如果觉得要死了,就拍一下这个灯笼,无忧感应到就会把你召回来。” 我背好三个大包袱,提着一把大铡刀,又伸手接过灯笼。 花朝问我:“怕不怕。” 我还没来及回答,她和小舟就消失不见了。 我坠入了无尽虚空。 初到一重天地,冷飕飕的,身上的轻甲上面结满了冰霜。 花朝告诉过我,一方天地之王是只太古神兽,咬坏天道后,早就死了,只剩些太古虫兽,神智未开,找个山洞躲五百年就行了。 我背着沉重的行李,慢慢地走着,天上没有星星月亮,四周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是我手中的灯笼,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野兽的吼叫声。 当三个太阳同时升起时,我想快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滚烫的热风刮过,吹起满天的沙尘,雷电轰鸣,大地剧烈地摇晃,周围几座高山同时喷出火热的岩浆肆意流淌,巨大的爆炸和黑色的浓烟和厚厚的尘埃遮住了天空,整个世界像是末日一样被火海淹没。 我身上的轻甲瞬间被烧的透红,衣服也烧了起来,我赶紧脱的精光,背着行李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山的洞口跑。 这个山洞里也是湿热难当,地面有些湿滑,而且还有刺鼻的腥臭味,但总比外面强,我慢慢地向内走去。 “噗嗤!”一声巨响,一股急速的气流从洞内喷出。 我被气流吹到了半空,这时我才看清,这哪是什么小山,而是一只巨大的甲虫,刚才的山洞,是它的嘴。 我一落到地上,这只巨大的甲虫便向我飞来。 “轰!”的一声巨响,它撞到了山上,无数的巨石滚了下来,将我埋在了下面,一块巨石压碎了我的右臂,我疼的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时,巨大的甲虫早不知去了哪里,此时,日已西沉,虽然依然炙热,但已能承受。 我听到一个声音,“这里怎么有一个人。” 我转头看见了一个有趣的女孩,这是来到冥界后看见的第一个人。 女孩长得很可爱,只是皮肤像雪一样白。我突然想到,这里是冥界,都是亡灵,皮肤白点正常,我头上有个血洞,估计也不比她强多少。 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你是新死的吧,看上去不像是虫子,也不是灵兽,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的口水流出来了,看上去像是想吃我。 我顿感不妙:“姑娘,你能不能先帮我把压住我的石头搬开,我带了一些吃的。” 她指了指我身上的那些大石,“你搬不动,我还以为你是盖在身上的。” 她伸手轻轻一挥,这些大石像棉花般的被她扫的一干二净。 她愣愣地看着我,忽然惊叫一声:“你这个人,怎么不穿衣服?” 我的衣服早被烧光了,好在无忧给我的包袱,布是特制的,我取下来,围在身上。 我吃了一个大饼之后便饱了,她好像从未吃过似的,一连吃了十几个,还意犹未尽的盯着包袱里的那些大饼…… 我怕她一口气给我全吃光了,就打开那个装水的包袱。 她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些装满水的皮囊,“你竟然有水?” 一方天地的水是不能喝的,这里终日火山喷发,水不仅有毒,而且奇酸无比。在这里,唯一能喝的只有血。 女孩自称初空,她教了我一些一方天地的常识,和辨别虫兽强弱的方法,她让我闭上眼睛,去感知对方的气息,如果对方的气息压制住了自己的气息,马上转身就跑。 我按她教的方法,闭上了眼睛,等我睁开眼时,她不在了,我带来的大饼和水也不在了。 第184章 刀出冥界之三 第184章 刀出冥界之三 在冥界的一方天地,最初的一百年是最难熬的。 我找到了一个幽深的山洞,这个洞非常大,洞壁有许多莹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条岩浆河蜿蜒流淌,使得洞内既温暖又明亮。这里生长着奇花异草,同时也栖息着许多神奇的鬼兽。我曾遭遇一只兔子大小的金色甲虫,被其一爪击飞后,便不敢再深入探索。 于是,我在洞口附近的偏僻角落安顿下来。 这里白天有三颗太阳,炙热无比;夜晚却没有一颗星辰,滴水成冰。只有在日落时分可以出洞走动,我大多数的时间就在洞里修习功法。 小时候,牛掌柜曾教我和惠惠子读书,他摇头晃脑地说:“书上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微死无形。” 我赶紧拿笔记下来。 他接着又说:“都是狗屁……写这本书的人,他又没见过鬼,怎么会知道。” 现在我在冥界,见到了鬼,才知道鬼是可以直接杀死的。 牛掌柜是我见过最严谨的妖怪,他从来不相信未加验证的东西。 “人族总是言必及古,好像古人就是对的,”他不无嘲讽地说:“人族和妖族的区别是,当我说‘你好’,惠惠子会回答‘你好’,而遇仙会找笔记下来。长个脑子不想事,别人说啥你都信。” 从那之后,我扔掉了纸笔。 但我全记在了心里。加之我对修行的渴望,渐渐养成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现在我记住的功法有,牛掌柜的【暴字诀】,这套功法我早就烂熟于心,曾在攻入万神殿时用过,可这套功法需要消耗海量的灵力,我现在没有灵力,以后也不一定会有。 熊可可教过他的家传棍法,【搬山】和【石盾】,陆七两传他的【万雷诀】他本也想教我,可是我学不了,这是神功,起势就要蓄雷在体,一般人想学这套功法,还没使出雷电,就把自己先劈死了。陆七两和四月天能用是因为他们的本体特殊,一个是混沌之气,一个是魔念,都不惧雷击。 熊可可能练是因为他儿时曾被陆七两带至天界,吃了许多仙果,更是吃到了神树的果实,早就脱胎换骨,陆七两说他至多用至三重雷霆,再往上会殃及自身。 好在,他不努力,现在能勉强使出神雷,却开不了一重雷霆,以他的修行速度,估计到他修为达到飞升时,也无法将此功法练至三重。 他那么有钱,又多么幸运。他不努力,也不用努力。 小白曾教过我幻术,但在一方天地里我用不了,她的幻术需预判对方欲望才能施展的,我哪知道这些鬼兽在想什么,一方天地的鬼兽大多来自天地初开,没什么神智,很多次和它们交手,打着打着,它们会倒头就睡,或跳到一旁玩耍起来。 在这一方天地里,唯一实用的是鹤仙人传我的九卷功法和她自创的一套剑法,那九本功法是轩辕甲博览众多功法后,专门为鹤仙人精修的,鹤仙人保管的也十分用心,每本书都用坚韧细软的小牛皮仔细的包着。 我收到时这些书仍然很新,打开后上面有鹤仙人身上的幽香,她在字里行间用小字写满了笔记,她的字写的不好看,但很用心。 鹤仙人在把这九卷功法给我时有些不舍,她说:“要爱惜……”顿了一下,又像是决心和过去诀别一样,说:“你学会之后就全烧了吧。” 大概她在少女时代就爱上了自己的老师轩辕甲,但她也知道轩辕甲不爱任何人。 有的人明知道对方不会也不能爱自己,却总是不愿意也不舍得放手。 牛掌柜知道我手上有鹤仙人的功法之后,他本来瞧不上人族功法的,却带着惠惠子和熊可可一起来找我,他嘿嘿笑着说:“我们应当始终保持学习的姿态,相互取长补短。” 我把九卷功法取了出来,熊可可一看到那么厚的九本书,他本以为会有图,打开却全是字,马上头痛难忍,喊了一声,“我突然想起家里忘了关火,我得回去看看。” 他一溜烟的跑了。 牛掌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瞧你那点出息,一学习就头痛。” 牛掌柜把手洗干净了,小心地将鹤仙人用过的书卷打开,捧在鼻前,深深嗅着上面染上的鹤仙人的幽香,一脸陶醉。 他一页一页小心地翻着,满眼都是欢喜,他看到的不是字,而是鹤仙人的少女时代。 那时,大概是初春或是暮夏,桌边燃着一支熏香,少时的鹤仙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装,端坐在桌前,低头看着书卷,秀发一丝不拘的扎在耳后,她的面孔十分清秀,眼中还带着一丝稚气,她大概从来没想过,将来会成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 牛掌柜痴痴地说:“她的字好秀气。”他之所以不说鹤仙人的字好看,是因为鹤仙人的字不好看。 惠惠子哼了一声,“你咋不说我的字好秀气?”她也气哼哼地离开了。 惠惠子的字也不好看,哪怕在纸上打好格子,她的字也写的歪歪扭扭的。 小时候,牛掌柜教我们俩个写字,她用手捂着写,不让我看。大了一些之后,她开始修习功法。 她的能力越大,脾气也就越大,我再敢笑她的字,她就打我。 牛掌柜一直看到凌晨。 第二天,他又来。 第三天。 …… 一连几天之后,他双眼熬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还想看看,越看越觉得这功法深奥。” 我知道他对鹤仙人的痴情,又怕他越陷越深,就说:“如果你能说出这几本书的名字,或者其中的一句话,我就继续让你看。” 他的脸涨的通红,转头走了。 他连着看了几天,一个字也没记住。 他来看的不是功法,而是鹤仙人。 这九卷功法,每一本都十分厚,书名都只有一个字。 我猜轩辕甲在子墨家中炼制尸魔时,是窥见过子墨家传天书残卷的。 我记住了子墨的天书,但古神的字不认识,即便有几个认识的,也不懂得其中含义。 轩辕甲写的九本功法,实则是对天书上九个字的注解与修炼方法。 这九个字都在天书上出现过。这九个字,我不认识,我把这几个字叫做:气、域、意、胜、控、时、空、阵、疾。这九卷功法,如果能修至大成。 气是先天一气,天地万物,夺取灵力; 域是展开领域,削弱对手,增强攻击; 意是感知之力,预知未来,把握先机; 胜是斗战胜法,千变万化,取胜第一; 控是支配万物,金木水火;土风雷冰; 时和空能操控时空,扭曲、切割和折叠时间空间,甚至开辟出独立的时空;阵就是各种阵法,可以围剿,或传送;疾就是速度,行念合一,念起身至。 鹤仙人自创的那套剑法,就是这九本功法融会贯通在剑上,我把这套剑法称为【弑神剑诀】。可是我没有灵力,根本练不了。 我也没有剑,只有一把铡刀,果然不是法宝,用了不到两年就断了。 无忧卖给我的那段魔藤果然是个好宝贝,在冥界,它竟然像是活了一般,又长长了几分,上面泛着的蓝光也更强烈,斩杀灵兽异虫更是无往不利, 来到冥界的一方天地之后,我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去感知冥界的阴气。如果凡间的灵力可以称为阳气的话,那么对应的阴气一定也能为我所用。 花朝为我打通了鬼脉,却没有传我功法,我能感知阴气在体内进出,却无法存储修炼,后来我就想到了体内的镇龙枪,但镇龙枪是神器,它能吸收灵力,助长它的修为,我是一点也用不了的。 我又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将阴气吸入镇龙枪,并可随时取用。 果然,正如我所预料的那般,即便没有灵力,凭借阴气同样能够修炼鹤仙人所传承的功法。待我将那九卷功法修炼至入门境界后,便着手修习【弑神剑诀】。 很快,我便察觉到以阴气替代灵力修行所产生的差异。当我施展【气】字诀,将冥界的阴气引入体内之时,我的身体会逐渐变得透明,四周隐隐浮现阴火。 大概我和花朝不同,她是死后修行鬼术,施展功法时,身上还有一副骨架;而我是活着时修习鬼术,当我使用剑诀时,身上连骨架都没有,我并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只是我变得越来越嗜血。 我的体内有小雪给的万香珠,不仅可以保我寿无不老,亦可以防寒御热,不饥不渴。我靠这颗珠子活了许多年,偶尔能猎杀一只弱小的灵兽,烤着来吃;当我修习鬼术后,我觉得生吃更为甜美,而烤熟之后却难以下咽。 第185章 刀出冥界之四怒龙之域 第185章 刀出冥界之四怒龙之域 我住在半山腰上,日子总是过得慢悠悠。 白天炙热,夜晚冰冷,时光漫长。 在这里,刮风是一种习惯,我靠它计算时间。 我在山洞里用木头搭了一间屋子,养着一只长角的小兽。 叫它闪。 它可以吞食雷电和火焰, 山洞的底部有条岩浆汇聚成的河,闪在上面行走。 偶尔,屋子的外面会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不知道它是谁,从哪儿来,也不知去向哪儿, 于是一切和脚步有关的东西都变得神秘而忧郁。 每到冬天,是这里最舒适的季节。 整个世界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在太阳出来之前, 我可以抱着闪在外面慢慢地走。 不去考虑时间。 反正时间是风。 一天和一年,又有什么区别。 我住在半山腰上。 宁静。 孤独。 时光如风 往昔似梦。 我喜欢孤独,沉浸其中;我不是一个勤奋的人,习惯了一方天地的生活后,我变得懒惰起来,制定的修行计划一天也没有完成过,我得了和熊可可一样的病,一修行就头痛。 我每天都能找到不修行的理由,大多数时间我都躺在床上,或带着闪坐在洞口看风景。 外面三日临天,雷电火山,狂风怒号,飞沙走石。 等到三个太阳落下时,我便和闪一起出去抓些受了伤的鬼兽,带回来当成食物。 镇龙枪对吸纳阴气还是有些排斥,而且只有灵气才能将其从体内唤出。我修行的那九门功法,因阴气不足进展缓慢,我只得主修了疾和阵,其他的先暂时搁置。 疾是为了逃跑,一方天地是舍弃之地,这里不仅有死后进入的鬼兽,也有自上古活到现在的灵兽,还有一种不知是死是活的灵兽,大多数我都打不过,逃跑对我很重要。 自从我开始修行后,我看到了许多从前看不到的东西,活着的灵兽身上会隐隐散出淡淡的白光;死去的鬼兽身上会有淡淡的黑气;那些不知是死是活的灵兽身上的光却各不相同,闪的身上就有红黑二色的光。 我刚进入一方天地时遇到的巨型甲虫,就是存活至今的上古灵兽,它们在一方天地几乎就是无敌的,力大无穷,外面一层黑色的甲壳,十分坚硬,雷击不动,好在它们低智,不主动捕食,大多数时候变成小山模样,蛰伏在火山喷出的岩浆里,也可以被厚厚的冰冻住,张着大口等着猎物主动进入它们的嘴里。 在我学会阵法之后,便在我不远的一处群山环抱的山谷里,布了一个围剿的法阵,这是一个风口,两侧是陡峭的悬崖,有些受了伤的异兽会被飓风吹着撞到悬崖的石壁上。 我在法阵四边的巨石上写下符咒,设下了领域,又搬来数块大石堆在悬崖上,有异兽落入法阵后,我便会推下大石,将异兽打伤。过个一、二天后,我会进入法阵,将那些受了伤的抓回去吃,这些兽大多是弱小的鬼兽。 我的法阵太弱,困不住灵兽。 鬼兽对我而言,也十分的危险,有次我困住了一只鬼兽,眼见它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就迫不及待的冲进法阵里,结果它一声狂吼,一阵狂风将我吹飞数十丈,重重撞到了一块巨石上,昏死过去。 好在当时我的修行已经入门,要不然可能就死在冥界了。 无忧说我在冥界不会死,但我刚进入冥界时,被落石压断的右臂一直没有长出来。 她的话,从此不敢再信。 遇到闪,是个意外之喜。 刚来冥界时,花朝曾送了我一个血灯笼,说在快死的时候,拍一下,无忧能感应到,并把我招回去,可这个血灯笼在我遇到巨型甲虫时遗失了。 这种巨型甲虫群居,一现则众聚。我在远处的一座山的洞中安顿下来之后,对血灯笼一直念念不忘,可一直不敢回去寻找。 当我的修行可以御风之后,有天夜里大地突然巨烈摇晃,这和平时地震明显不同,也更为激烈,把我从床上甩飞出去,我慌忙跑到洞口观望,只见远处数座山外,大概是我遇到甲虫的地方,电闪雷鸣,红光冲天…… 几声异兽咆哮过后,“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几座山猛的被炸碎,一股巨大的气浪传来,碎石如雨般的在眼前落下。 我一直挨到第二天的日落,才悄悄的去到那里,这里本是一片高山,却被炸成了一个巨坑。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冲天的腐烂气味,一方天地白天的温度极高,尸体烂的也快。 我远远的躲在高处的一块巨石后面,小心地向下探察。 七、八只小山一样的巨型甲虫的死在那里,数十只高大的鬼兽正在那儿抢食着尸体,这种庞大而可怕鬼兽我称之为食尸鬼,它们的身形高大,非常粗壮,狼头人身,能够化成黑烟御风而行,爪子能瞬间暴长数尺,锋利无比,最为可怕的他们已经有了灵识,每次集体狩猎,都分工明确,其中负责攻击的食尸鬼修为绝不低于凡间的五品修士。是我在一方天地遇之便逃的鬼兽之一。 我曾与食尸兽遭遇过几次,它们的攻击手段过于单一,毫无功法可言,很容易预判出它们的攻击;而且我的身形在它们眼中过小,不过是一口二口的吃食,不值得耗费体力,虽每次我都能侥幸逃脱,但身体各处也是伤痕累累。 看到这群食尸鬼时,我本应马就上就逃的,但这次却躲在远处没动,牛掌柜曾和我说过灵兽一身是宝,更何况是这些活了几十万,或者几百万年的上古甲虫。 我想拣用它们的壳炼制一付铠甲,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拣到上古甲虫的内丹。 很显然这些巨型甲虫不是食尸鬼杀死的,再多的食尸鬼也不是一只巨型甲虫的对手,我曾见过几十只食尸鬼为了拣食尸体,闯入一只巨型甲虫的领地,巨型甲虫只是张口吸了几次,便将那几十只食尸鬼吃的一干二净。 我小心的观察着,并焦急的盼望着,这些食尸鬼吃饱之后快些离开,我好下去拣宝物,顺便找找血灯笼还在不在。突然,发现在巨型甲虫的尸体不远处的一片碎石中,有一只伤痕累累的红色小兽倒在地上。 我心中十分惊恐,难道是这个小东西杀了这么多巨型甲虫。 那群正在抢食的食尸鬼也发现了它,显然是知道这红色小兽的厉害,转身就逃到了远处,见那只红色小兽没有追来,就又转过头去,看到那只红色的小兽早已伤的站不起来,便又向它围了过去。 红色的小兽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眼毫无惧色,盯着将它团团围住的鬼兽。 那群食尸鬼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 红色的小兽后腿一个趔趄,又倒到了地上。 食尸鬼群里一个长满白毛的,站直身子,低吼一声。 几个高大的食尸鬼的手上长出刀剑一般长短的锋利爪子,从四面慢慢地围了上去…… 红色小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转头不忍再看。 突然一阵狂风,前面的大石本就松动,向前滑落,我一时不防,站立不稳,和几块大石头,一下子滚了出来,为了稳住身形,我用力向前一跃。 正好落到了那群食尸鬼的前面。 “呼啦”一声,那群食尸鬼向后退开了数丈。 我心想“完了”,但还是掏出了魔棍。我心情复杂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红色小兽,它也睁开了眼睛。 我对它说,“一会我挡住它们,你逃吧。” 它疑惑地看了看我,不屑的转过头去,虽然它没出声,但很显然它拒绝了我。 我缓缓举起手中魔藤,心中默想域字功法,将镇龙枪中的阴气全部运转起来,阴气沿着鬼脉流遍全身。我想要搞出些气势来,如果能吓退这些食尸鬼那是最好,毕竟有那么多的巨型甲虫尸体,足够它们吃了,没必要和我们玩命吧…… 我大声喝道:“以雷霆击碎黑暗,举神枪劈开长夜!” 这是牛掌柜【暴字诀】的域,也是我见过的最有气势的领域,本该是浓云密布,巨大的硕石从天而落。 一阵阴风刮起,飞沙走石,漫天黑气弥漫,天昏地暗,我紧紧握着魔藤,身上裹着的粗糙衣服也呼呼作响。 食尸鬼们被我唬的一愣,呆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 并没有一颗硕石落下。 我抬头望了望天,黑云越来越浓,但是听不到丝毫硕石的破空之声。 那只白毛食尸鬼狂吼一声,前面那几只高大的食尸鬼一步一步向我逼来。 这是我在冥界第一次使用域,因为使用域所耗阴气巨大,而且域的动静也大,我怕招来异兽。结果没想到,阴气用不了牛掌柜的【暴字诀】。 我一时慌张,心里反复的念着“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震得我全身发麻,仿佛一口巨钟在我头上撞响。 狂风卷起碎石,向前激射,大地剧烈颤抖。 眼前的食尸鬼群哀嚎着转身狂奔。 它们怕什么? 我用阴气结成的域里到底是什么? 我疑惑地向后望去, 只见一条黑色的巨龙,双眼通红,正盘旋在我的身后。 第186章 刀出冥界之五鬼域之手 第186章 刀出冥界之五鬼域之手 那一群食尸鬼被吓逃之后,我浑身一软,仰面倒在地上,域也散了。 我的域不过是虚张声势,耗光了我所有的阴气,那群食尸鬼再多呆一会,就会不攻自破。 我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刚才站立的地方,刚才那阵将我吹出来的风,十分蹊跷,我本来在石头后面躲的好好的,偏偏有阵风正好将我吹出来,更像是有人刻意这么做的。 但那儿却空空如也,看不到半个活物。 红色的小兽还倒在那儿,一双黑圆的眼睛正看向我。 我不知道我的域为什么会有黑龙,大概我用的是阴气结域,大概是我体内的龙鳞,或者大概是那时我心里所想的是子不语能来救我…… 关于修行,我觉得大家都是一知半解。每个人都在修行,说到头,不过是为了变强和永生,但没人真能说清楚。 我跑到巨型甲虫的尸体边上,想要撬下几块硬壳,用来炼制铠甲,可惜用尽了全身力气,一片也无法撬动,我只好放弃,又爬进巨型甲虫的嘴里,想到它的体内寻找内丹,它的嘴很大,我在里面站直都绰绰有余,但往里走了几步,它体内的肉已经烂了,腥臭难当堵住了,我用魔藤翻了几下,实在无法前行,便又从它嘴里跳了出来。 此刻三个太阳已经落下,我担心其他异兽会来到这里,便准备回去了。 那只红色小兽还倒在地上。 我犹豫了一下,把它抱了回去。 养熟后,我发现它的速度极快,往往只看到红光一闪,它就出现在别的地方,我为它取名为闪。 闪不吃鬼兽,我把它带加山洞后,挑了最好的一块鬼兽的肉给它,它看了一眼,转过头去;我又把肉摆在它的面前,这次它直接卷成一团,把头埋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鬼兽不好吃,可我只有这个,灵兽我也打不过。” 它仍然一动不动。 我硬起心来,把肉丢在它身前,“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所谓无奈就是,我的本事不大,所有的就这些,我把最好的给了你,但你却瞧不上。 第二天,我醒来后,发现闪不见了,那块鬼兽的肉还在那里,已经腐烂了,散发着令人作呕味道,我把它扔出洞外。 我也不喜欢鬼兽的肉,真的很难吃,腥臭湿咸,无比恶心,我不吃东西虽然饿不死,但饥饿感始终都在。鬼兽的肉吃多之后,身体会变的沉重,精神也会萎靡。 我每天都混混沉沉的,一天天的混着。 山洞的深处倒是长着一些奇树异草,也有蘑菇一样的植物,可我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曾大着胆子尝过一点,又苦又涩,嘴和舌头都麻了,第二天,起了一嘴的血泡,从那之后再没敢碰过。 我以为闪不会再回来了,有天夜里,我正躺在床上,听到门边传来一阵响声,我起身打开门,一双黑圆的眼睛,闪又回来了。 我抱起它,它身上的伤全好了。 它转头向屋外叫了几声,我走出了屋子。 屋子外面有几只死了的灵兽,还有一块巨型甲虫脖胫处的软甲,巨型甲虫身上的甲壳都十分坚硬,只有脖子下面的甲片柔软坚韧。 这么多东西,真不知道闪是怎么弄回来的。我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头,它从我怀里跳了下去,又从口中吐出三颗金色的珠子来。 这些珠子不大,很轻,温热,表面是金色的,仔细看上面流光溢彩,我猜这是那些巨甲虫的内丹,闪虽然不会说话,但它那天看到我钻到巨型甲虫的体内,猜到了我要找的是这个。 牛掌柜曾说过,有些上古妖兽的体内灵力过于充溢,会结出内丹,每颗内丹都含有海量的灵力,如能将此物炼化,可获得几万或十万年的修为。 可他没说该如何炼化。 我吞了一颗,没什么味道,吃到肚子里,感到一股清灵之气在身体四处流淌,直达头顶,精神也为之一振。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感觉,我怕浪费了好东西,把剩下的二颗包好放了起来。 那块巨型甲虫的软甲,我花了很长的时间,一点点割开,做了一件粗糙的皮甲,穿到了身上,如何炼制铠甲,我看熊可可做过,也算大致知道一些。 无论是地宝、天宝或玄宝,只要是可以通灵的宝物,先将其制作成大概的样子,再将灵力注入,只要灵力足够,再花足够的时间,便可将其驯化,它就可以变成你想的样子。 在炼制软甲时,我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不该先将其穿在身上,当我向皮甲内注入阴气时,体外突然出现了巨型甲虫的虚影,这皮甲像活了一样,越收越紧,我浑身的骨头咔咔直响,咬牙拼尽了全部的阴气抵挡,这时我才想起,这些巨型甲虫不是鬼兽,而是始终活在一方天地的灵兽,除非我有远胜于它的阴气,否则只会触怒它。 皮甲在我身上越收越紧,我看到一只巨型甲虫的虚影,正用一只巨大的钳子夹住了我,我被它夹到空中,身体马上就要被它夹爆了,闪从一侧冲了过来,一道红光射入体内。 “嘭!”的一声闷响,我刚才吞到体内的内丹正好被这束红光射中,在我体内炸了开来,发出了耀目的金光,海量的灵力从我体内涌出,地动山摇。 体内涌出的灵力几乎要将我的身体炸开,却正好冲开了几乎将我挤爆了的皮甲,我眼睁睁地看着皮甲被灵力化成了闪着光的微尘,心里不禁有些可惜。 一直嵌在手指上的镇龙枪落到地上,它瞬间吸食了巨量的灵力,变的巨柱般的粗,在地上震颤不已,嗡嗡直响。 我低头看到一个红发的小童的虚影正端坐在镇龙枪上,双目微闭,山洞内四溢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流入他的体内。我的第一反应是幻像,后来又想到器灵,从前在客栈听酒客说过,修行者飞升后,本命的法器亦会成为神器,一些神器能自我修行,日积月累便会有了灵智,生出灵体。 那只巨大的甲虫虚影消失了,我从空中向下坠去。突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浮在了半空中,我惊讶地向四周看去,身体正被数不尽的闪光微尘拥着,它们缓慢的落到了我的每一寸皮肤上,又重新汇聚起来,像是一层新的皮肤,上面发着金色、红色、黑色的光,一闪,隐在了体内。 我落到了地上,看着身上毫无变化,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这算是得到了上古巨虫的铠甲了吗? 我用力一拳向身边的大石击去,我的手顿时皮开肉绽,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我抱着手跳了几下,疼痛消失了,受伤的地方肉眼可见的迅速长合。 这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我的右胳膊什么时候竟然又长了出来。 金色、红色、黑色,这条新胳膊不停变幻着颜色,奇痒无比。 我试了试,灵活自如,挠了几下后,我决定不再管它。便向镇龙枪走去,那个红发小童的虚影仍端坐在那里。 我“嗨”了一声,他没有理我。我走上去,想拍一下他,却拍了个空,镇龙枪又化成一圈细丝缠到了我的手指上,消失进了肉中。 我呆呆的站了一会,也许今夜发生的不过只是一场梦。 来一方天地不知道几十年了,我时常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会梦到牛掌柜、熊可可、惠惠子他们,有时候也梦到过小雪、鹤仙人…… 我一点都不想念他们。 牛掌柜瞧不起人族,他把我养大,教我读书,但当他发现我没有灵魄无法修行之后,便不再管我,他带惠惠子和熊可可修行,都躲去慕仙山中一处隐秘的深洞里,把我一个人留下守着空落落的客栈。 惠惠子总是板着一张脸,从前在客栈时,头发洗过后从不打理,总是蓬松着随便扎在后面,她常关在屋子里修行,脸色很白,眼睛很大很美,鼻梁挺直,下巴很尖,嘴唇微微有些厚。曾有位自诩精通相面的人来客栈喝酒,说她的面像,重色欲,美的祸国殃民,国君娶她亡国,世家或有钱人娶她亡家。 惠惠子反问他,“如果平常人或者凡人娶我会怎样?” 那人哼了一声答道:“平常人看你一眼,就知道自己娶不起,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娶你。” 惠惠子瞪了我一眼。 莫名其妙,什么话都是那个相面的人说的,我不过是在边上端菜,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想娶她。 惠惠子是蛇妖,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客栈还没有开张的时候,牛掌柜常去山上找吃的,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五、六天。惠惠子饿的直哭,我好心去哄她,她竟然要吃我,追着我到处跑,吞过我几次,好在后来被牛掌柜救出来,牛掌柜说:“遇仙给你留着,等他长大了你再吃。” 从那之后,她不再急着吃我,估计在她眼中我和院子里养的鸡没什么不同,不过早吃晚吃的差别,她常常现出蛇身,盘在树上抓鸟吃。 观美人如白骨,令我心无所欲。 我见过惠惠子人首蛇身的样子,她就是长的再美,我对她始终敬而远之。 轩辕小雪出身显赫,父亲是人族国相,她志向高远,想为天下多立一个英雄,她常恨自己生为女儿身。人有些瘦,身上通着一股狠劲,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现在对我不错,但从前和张生把我抓去,为了问出古神符的使用方法,她亲手用刀把我的四肢切下,当时痛的我在心中立誓,只要我能活着逃出去,我一定要把她千刀万剐。 我不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但我也不会想念她。 …… 我把闪带来的灵兽烤着吃了,这是我在这里第一次吃到真正能称之为肉的东西。 肉香扑鼻,酥而不腻。 吃饱之后,我便钻回床上睡了,这晚发生的一切,哪怕是梦,也是一场好梦。 第187章 刀出冥界之六再遇初空 第187章 刀出冥界之六再遇初空 闪白天睡觉,晚上出去狩猎。 我和它不同,我白天睡觉,晚上也睡觉。 但我依然总感觉昏昏沉沉的,似乎都被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笼罩,每天我都过得很呆。 闪的本体是光,它拥有强大的攻击能力。当它蓄力一击时,刹那间便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足以将对手轻易击穿。除非能将它体内蕴含的灵力彻底耗尽,我想不到其它能将它击败的办法,很庆幸它把我当成了朋友。 每晚它出去狩猎,它会将杀死的灵兽带回来,分成二份,我们一人一份。 镇龙枪先是吸取了子不语的灵力,又跟着我参与万神殿之战,吸收了不少的灵力,上次又吸收了上古巨型甲虫的内丹,幻生出了器灵,自那以后,镇龙枪却一直安静地沉睡在我的手指之内,不再主动吸收灵力,甚至连阴力也停止摄取。 好在我新生出来的那只手臂,能够源源不断吸收阴气,它早就和我融在一起,和另一条手臂看起来并无二致。只是在使用之时,手臂上会现出黑、红、金三道神秘的色痕。 闪只吃自己那份灵兽的内丹,慢慢的我攒了很多灵兽的肉和内丹,肉我都烤熟后挂了起来,灵兽的皮毛制成了衣服,又做了一个袋子装内丹,这些内丹散发着温热,我放在床上当成了枕头。床上也铺满了灵兽的皮毛,既柔软又舒适。 日子过的滋润起来,大概是因为每天吃的太饱又无所事事,我又制定了修行计划,并刻在洞口的岩壁上。 我来到冥界有多少年,早就记不清了,大概有几十年了吧,这面石壁上刻满了各种修行计划。上次刻在石壁上的修行计划已经落满了灰,大概是二年或三年前的事情了。 自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次修行,我陆陆续续的坚持了几天,就又放弃了。 一方天地很大,除了这些异兽之外,也可能有人族和妖族,我刚来的那天就遇到了初空,她有神智还有名字,可能是人族或妖族,但我并不好奇,只想在这个山洞里度过五百年,然后被无忧招回。 以前修行是为了能出洞寻找食物,现在不愁吃穿了,我为什么要修行? …… 我不想修行,我可以找到很多理由。 500年,时光好像无边无尽,事事可以做,事事也可不做。 太阳落下黑暗降临,空中没有一颗星星,白天炽热的温度迅速降至冰点,寒风刺骨,世界很快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 山洞外寒风咆哮,山洞里却一片寂静,我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兽皮,静静的枯萎,我闭上眼,忽然明白什么是“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天地不过是个客栈,而我是个过客。所谓向死而生,我终有一天会离开冥界。 屋子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以为是闪回来了,不想管它,又怕它吵醒了我的睡意,便拉起身上的皮毛蒙住了头。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它轻轻的跳到床上,在床上窸窸窣窣的摸索了一番,它的爪子伸到了我的头下……我以为它要找个地方睡觉,就伸手把它搂进了被窝里。 一股淡雅幽香扑鼻而来,睁开眼睛,灵兽的皮毛有淡淡的光,被窝里昏暗不明,我看到了一张涨红了的脸。我们贴的如此之近,她呼气如兰,吹到我脸上有些痒。 我心中一惊,深更半夜,一个美女爬到了我的床上,这是要做个什么梦? 我抱着她,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一时无语。这张美丽的脸,似曾相识。 她猛的挣开了我的手,从床上跳了下去。 她大声说:“你想干嘛?” 我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半夜跑到我床上,难道不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嘛?” 她说:“我什么也不想干。”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那正是我装内丹的枕头。 她身形一转,瞬间逃出屋外,我纵身一跃,也从屋内飞出,落到她的身前。 她疑惑了一下,笑了笑:“好快的速度……没想到你还能活着。” 记忆在我脑海中回溯,我恍然记起,她就是我刚到冥界时,那个骗光了我的大饼和水的女孩。 再度相逢,初空依旧保持着少女的模样,四肢修长而纤细,胸部平坦,秀发编成无数细密的小辫,用彩绳紧紧束着,身着一件素净的白衣,下搭一条青色长裤。 原来是仇人,我心中火起,“当年被你害的我差点饿死,现在又想来偷我的灵兽内丹。” 她却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我就是要偷,你能把我怎么样。” 如果我还是当时的我,的确只能眼睁地看着她把这些内丹带走,说不定还要挨她一顿打。 但现在的我,早就不是当时的我。 我挺直身躯,伸出一手,猛然大喝:“刀来!” 在幽暗深邃的洞穴深处,突然飞出一道蓝光,伴随一声清脆的破空声,一柄红黑相间的细长刀便出现在我的掌中。 这把刀就是无忧卖给我的魔藤所炼制,它被我带入冥界后,竟能吸食阴气,就像是活了一样,不断的变粗变长。 在我遇到闪后,闪总是对这根魔藤嗅来嗅去,舔食了一些上面染着红色血痕,它身上的红黑二色的光不断的流转,竟又新生出淡淡的金光。无忧曾说过这是神血,我当时并不相信。但看闪那副样子,不由信了几分。 闪突然向着魔藤一声尖啸,一绺黑烟从魔藤中飘出,幻化成一只独眼的银色巨狼。 原来这根魔藤中藏有一丝狼妖的血气,它的身魂皆已消散,未能进入冥界,唯有所剩的这丝血气却受阴气的滋养,竟又渐渐凝聚成形,它没有神智,不懂言语,但有铸器的本性,我身上的衣物都是由它用灵兽的皮铸成,不仅可以抗伤,还能随心变化,脚上的那双鞋子,更是迅疾如电。 我给这只银色狼灵取名“不归”,它既不是死灵也不是器灵,没有归处。 我本想让不归帮我将魔藤铸成一把长枪,他却为我铸造了一把刀。 初空瞥见我手中之刃,目光微微一滞,随即开口说:“刀不错,但你打不过我的。” 我没有理她,心中默念【域】字真言,手中的刀轻轻一抖,顿时黑雾弥漫,风声呼啸,隐隐有龙吟之声。新生的手臂上流转着三色光痕,而我的周身浮现出一只巨型甲虫的虚幻影像。 此时,闪也回来了,站在我的脚边,双眼盯着初空,脊背微弓,身上红光闪烁,犹如碎星,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初空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内丹袋子抛还给我,“不打了,我打不过你们。” 她微笑说:“没想到,你来冥界不过百年,不仅掌握了幽冥之力,还驯化了光兽。” 我微微一怔,心中暗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闪果然是光兽。“我没有驯化它,闪是我的朋友。”我解释道。 初空冷笑一声,“你为它取名,它已然认可了你,还说没有驯化?” 后来我才明白,这片冥界的天地本是被遗弃之地,许多太古灵兽都没有名字。如果你能为其命名并得到它的认可,它便会追随你。 初空缓缓走到我身边,瞥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 “我有名字。”我回答。 “那你叫什么?”她继续追问。 “小时候,我在山上遇到一位牛妖,他把我养大,所以我的名字是……” “所以,你叫小牛……牛大壮,牛小壮?”她猜测着,但看我实在和壮扯不上关系,又说:“要不就叫牛小山……对吗?” “那个……我叫遇仙。” 第188章 刀出冥界之七神之封印 第188章 刀出冥界之七神之封印 初空听完我的来历,轻轻哼了一声:“哦,原来你是个放牛的。” “我不是放牛的,是我遇了一个牛妖……”话说到一半,我觉得没有必要向她解释。 我拿起装内丹的袋子,带着闪转身就走。 她在我身后大喊,“放牛的,你遇到本神,不跪下磕几个头,求一些机缘造化吗?” 她见我没有回头,又跑着追上来,跳到我身前,伸手拦住我,说道:“放牛的, 你不想知道本神的来历?” 我伸手轻轻推开她,继续向前走:“你连我的大饼都骗,算什么神仙,一边去,我要回去睡觉。” 她紧紧地跟着我,一边不停地说:“那你既然已经到了冥界,至少问问这一方天地有些什么,以后你跟着我,保证不吃亏。” 我转头看向她,淡淡地说:“我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关于你,或者这个鬼地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停下了脚步,脸色闪过一丝忧伤,“你…能离开这里?” 突然,她一跃而起,伸手向我抓来,在她手臂的前方,幻生出一只巨大的冰爪,夹杂着雷电,从天而落,一股极寒之气袭来,瞬间眼前的一切结了一层厚冰。 这个女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心中恼火,一刀挥出,刀锋划出一道蓝色的弧光,向前斩去,宛若弦月。 “轰!”的一声,冰爪被刀光斩为二半,砸到地上碎成数片。 在宽阔幽深的山洞中发出巨大的回响。 我用的正是鹤仙人的【弑神剑诀】,这套剑法本就为刺杀而创,没有华丽的招式,更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简洁,无声无息,一剑之中虚虚实实,变幻无穷。 所有听过鹤仙人的名声的人,哪怕修为远胜于她,都要先想好该怎么防,再想好怎么逃,如果前面二项都已经周全严密,最后才能想怎么出击。 而初空很显然什么也没想,就冒然出招。 一柄蓝色长刀,从初空的背后刺出,贯穿了她的肩部。 她痛的 “哎哟!”一声,从空中掉落。 她坐在地上,捂着伤处,大声喊着:“女人你都打,算什么男人。” 刚才的刀光不过是虚招,我在地上留下一个残像,真实的我却跟着刀光飞至初空的身后,我一刀本该斩去她的头,但我没想杀她,毕竟几个大饼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这一刀不仅故意刺偏,而且速度也不快,谁想她竟然没有躲开。 我收起刀,从空中落下,闪跳上我的肩头,我们不再管她,往回走去。 她在后面竟然哭了起来,“你刺伤了本神,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我轻轻叹了口气,停了下来,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在冥界呆满五百年,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的瓜葛,很显然初空是个麻烦,她已经找上了我。 我吸一口气,转身向她走去。心里想,刚才那一刀并无法力加持,不过是普通的刀伤,以初空的修为,早该恢复如初了。 可我却低估了我的刀。 初空仍坐在地上,手捂着伤处,面色苍白如纸。大概是因为山洞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在荧光中一片雪白,她坐在那里,真的有些清逸出尘,不带半点烟火气息。看得人很安静,我莫名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但我怕她使诈,便又将刀握在手中。这把黯蓝色的长刀上,本有斑斑点点的红色,如夜色中梅花飘落。这把由不归铸造的长刀,极为锋利光滑,我曾用它斩过灵兽,不会染上一丝血痕。 现在竟然染上了初空的血,那些红色的斑点在刀刃上连成了细细的一条红线。 初空看见我提着刀走过来,紧张地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闪也从我的肩上跳下,落在我的脚前,像是要保护我,也像是要保护她。 我收了刀,把手中装内丹的袋子打开,“灵力对我没有用,这些内丹我可以分你一些。” 她站起身,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袋子,“你害的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别想用几颗内丹打发我。” 她跟着我回到了屋子里,钻进了被窝。 她说:“本神有些困了,放牛的你先出去吧,有事明天再说。”闪也跳到床上,在她脚边卷成一团。 我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解下身上的长刀,向着山洞深处一掷,一道红蓝相间的光,瞬间消失在幽深的洞中。 在这个山洞深处有精纯的阴气,还有条宽阔的岩浆河,长刀还不是完成态,平日不用的时候,不归就在岩浆河的边上,不停的将这把长刀铸造完善。 大概是冥界阴气的滋养,不归已不再是一只巨狼的形态,而是渐渐有了人形,他用灵兽的骨头为自己炼制了一把巨锤,他身材高大,一付铁匠的打扮,但他仍然没有实体,也没有神智,靠吸食阴气生活,他喜欢独处,我也很少去山洞深处打扰他。 我裹着一张兽皮,在洞口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初空就把我叫醒,让我去为她准备早饭,我从屋子的房梁上解下二大块熏肉,烤熟后端给她,她吃的满嘴流油,二大块肉都被她一个人吃了,她却嫌不新鲜了,我没有理她,裹着兽皮又去洞口躺着了。 初空的精神很好,脸色也比昨晚好了许多,她坐在我边上。 大概她一个人在冥界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她的话特别多,她说我住的这片山谷叫做龙场,许多太古巨龙都死在了这里,化成了这一片山脉,我们现在住在一条巨龙的嘴里。 太古巨龙生性残暴,灵力深厚,却没有神智,虽然早都死了,但没有异兽能进入这里,她说:“放牛的,你之所以能进入这里,是因为你体内有一丝龙息,它们以为你是同类。” 我假装睡着了,没有出声,的确是,没有其他异兽能够进入这个山洞,我的体内有子不语的龙鳞,当然会有龙的气息。 她轻轻踢了我一脚,“你不理我吗,放牛的。” 我拉起兽皮蒙住了头。 她呵呵的笑着,“放牛的,我这么漂亮,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从兽皮中探出头来,“你的伤好了你就走,不要再烦我了。” “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说话时从来不敢看着我。” “我不看你,是因为我对你没兴趣啊。”我一副厌恶的表情,又把头蒙了起来。 她安静的坐了一会,突然拉出我手,在我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鲜血直流。 三天后,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她依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我依然每天裹着兽皮睡在洞口。 她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她说她是神。 我轻轻哼了一声,你这么弱,骗我大饼吃的神,我还是第一次见。 是她说的,她是创世神创造的第一代古神,也是创世神最亲近的人,后来创世神被封印之后,为了能够打开创世神的封印,她每天都在收集灵力也就是灵兽的内丹, 她之所以这么弱,是她不舍得把灵力用在自己身上罢了。 听她这么吹,我就不困了,翻身也坐了起来,“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创世神封印?”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仍挂着笑容,“他就不该给所创之物有自主的意识。” 她在说创世神时,一脸傻笑,这种笑容我见过,牛掌柜在说起鹤仙人时,也是这样的笑脸。 这个傻姑娘,不会也是一厢情愿吧。 我问她,“你解除了他的封印,是不是就能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她说:“封印解除,我就不在了啊。” 我疑惑地看向她,她也转头看着我的眼睛,淡淡地说:“我就是那道封印啊。” 看着她那张天真的笑脸,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又躺了下去。 冥界有十九处天地,每处都有一个封印,她让我去帮着都打开。 我蒙着头,假装又睡着了,她踢了我几脚,看我没反应,就去找闪玩去了。 我没有答应她。 第189章 刀出冥界之八不归之念 第189章 刀出冥界之八不归之念 初空和闪的关系好的让人嫉妒。她们两个每天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耍。闪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跟在初空身侧,形影不离。 初空不仅长的漂亮,性格也开朗直率,山洞里常常回荡着她银铃一般的笑声。 连喜欢独处的不归,在她面前,帮我铸炼长刀时,也格外的卖力。 不归的重锤是由三只巨型甲虫最坚硬的头骨铸炼而成,想要挥动起来,要有搬山的力量。 初空挽起袖子,轻啸一声,双手将重锤举起,也敲打了几下。 我心想这个清瘦的女孩,却有好大的力气。 站在身边的不归面色一黯,神情十分悲伤,马上又恢复平淡;我不禁想难道他有了神智,想起了从前?也许当年他铸炼器物时,身边也曾有个这样天真的女子。 初空没有兵器,她盯着正在铸造的长刀,眼中火热,她问我:“放牛的,你的刀有名字吗?” 我说:“当然有啊,这把长刀的本是魔藤,生在魔界,后被栽在凡间,现在又被我带到了冥界,它在三界都生长过,所以它的名字是……” “它叫三生……或者三界,对不对?”初空又抢着说。 我慢悠悠地说:“不是,它的名字是淑怡。” 初空一脸娇怒,握起粉拳,在我身上轻轻捶了几下,“你说了那么多魔藤、三界的,和淑怡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刚刚才起的名字。” 我笑了笑,没有说是或不是。 这个名字确实是现起的,这把刀又直又细,很像阳春面,本来我是想叫它阳春的。 这把长刀被反复铸炼,真的很美,刀身笔直纤细,通体暗蓝色,如深冬无月亦无星的夜空,只有刀刃处有一条细细的鲜红色。 刀若美人影如风,落花伤人了无痕。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 所以,我决定这把刀叫淑怡。 我问初空:“你喜欢这把刀?” 初空反问我:“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把它送给我吗?” 我说:“是的。” 她哈哈大笑,放下了手中的重锤,“放牛的,你是不是喜欢我,这么好看的刀,你怎么舍得送我……可是你知道,我有心上人了,无论你送我什么,我的心都不会变的。” 我说:“女壮士,请不要自做多情,这把刀的确很美,但真美不迷人,只愉悦人心,凡是你想控制的,都控制了你,我之所以能送你,是不想被这把刀控制。观美色如风过竹林,不留痕。” 初空哼了一声,“你快算了吧,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逃避,逃避就是欺骗,欺骗就是谎言,谎言就是确有其事。” 我闭了嘴,我的确没说实话,无忧当时扮成商贩,把魔藤卖给我,是为了让我用它去杀陆七两,但如果我把它遗失在冥界,说不定就不用去杀他了。 “这么好的刀,你真舍得送我吗?”初空的眼睛眨了一下,又问一句。 我点了点头,“是的。” 她收起笑容,转身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放牛的,请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们认真点,我重新问,你重新说一遍。” 我说:“好,你问吧。” 初空问道:“放牛的,你喜欢我对吗?”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是的。” 我的脸涨的通红,“你不是问刀吗,怎么问的是这个?” “放牛的,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谁稀罕你的刀。” 她笑着抱起闪,跑开了。 她纤瘦的背影,有些寂寞。这一方天地是个独立的世界,有灵兽也有鬼兽,却只有初空一个人,不知她独自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 所以,她在遇到我时,没有杀我;也许,她时不时的会来看我,夜晚屋外传来的神秘的脚步声,就是她;也许,我在洞口附近捡到的那些受伤的异兽,是她干的;也许,在我与闪相遇时,那阵将我吹落的风,也是她干的…… 只是我不能喜欢她,我遇到顾晓仙,她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想要喜欢一个人,重要的不是真心,而是要有喜欢她的资格。 我悄悄地让不归用上古巨型甲虫的外壳,为初空打造了一身衣服,大概能算得上是件神品级的护甲了吧;我又挑选了一对三头蛇的毒牙,让不归打造了双刀,一并送给她。 这条三头蛇,是闪和我遇到的修为最高的灵兽,也是最凶险的。它仰起头时有小山那么高,好在它没有神智,只会撕咬,我带着闪灵活闪躲,引得它那三颗头缠绕在了一起,又花了九天时间,才把它杀死。 不归日夜不停的将新衣物铸炼好,我送给了初空。 她换上新衣服,背上双刀,十分高兴,转了一圈,笑着问我:“放牛的,我漂亮吗?” 一身黑色的劲装,背上背着双刀,这个身影我是如此熟悉。 我竟然把她打扮成了另一个“惠惠子”。虽然我刻意不去想,可我还是想她了。 初空爱笑,也容易哭,而惠惠子总是板着一张脸,喜悲都藏在心中,从不表露出来,她们两人相同的是,对我都十分的霸道。 小时候,牛掌柜因为我没有灵魄,不让我修行,晚上,惠惠子却把我悄悄地抓出来。她背着我在飞入客栈后面的密林里,偷偷地教我功法,她不知道我没有灵魄,无法在体内凝聚灵力,她拧我的耳朵,“我都教了多少天了,你什么都学不会,我不管你了。”她走了,把我独自丢在树林里,林间春树初发,浮云掠月惊山鸟,幽暗寂静。我的耳朵又热又痛,还有她身上有淡淡的幽香,少年的我,心里有一些惆怅,更多的是不甘…… 初空见我发愣,伸手拧住我的耳朵,“放牛的,你发什么呆,是不是想起家乡的小情人了?” 我的耳朵又热又痛,还有她身上有淡淡的幽香,我说:“你能不能别拧我的耳朵。” 她哈哈笑着说:“是不是家乡的小情人也常拧你的耳朵?” 我不再理她,独自走到洞口,裹着兽皮,昏昏沉沉的去睡了。 我要做个少想事情多睡觉而且没心没肺的人。 如果说爱是二个人彼此的承诺与长久,喜欢却可以只是一个人付出,不需要对方有所回应,譬如我喜欢春风和明月,除了期待,我从来没有想要得到过回应。现在的我,无法承诺不会长久,也不想付出。 初空是神之封印,她要杀了自己,为了心中所喜。 我不希望她死,我也不能阻止她。 她尝试了许多办法,被灵兽杀死过,也被鬼兽吃过,但一百年后,又会重生。有一次,她几乎成功了,她攒了一万颗妖兽的内丹,同时引爆,不知过了几万年,她才又重生出来。 来冥界时,花朝对我说过,一方天地之主是一只叫做太初的神兽,已经死了。 花朝没有到过一方天地,那不过是她的猜测。 我猜她说的就是初空,但初空没有死。 一天又一天。 我裹着兽皮在洞口昏昏沉沉的不睡也不醒。 初空和闪外出狩猎回来了,她丢下身上扛着的灵兽,又踢了我几脚,“你说你都这么大了,天天窝在家里睡觉,什么都不干,难道想让我们娘俩养你一辈子啊?” 我昏昏沉沉的坐起身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身体越来越重,精神越来越差。” 初空仔细地看了看我:“既然你承受不了,为什么还要在体内养了那么多幽冥之鬼?” 我愣了一下,“我没有养啊,我连幽冥之鬼是什么都不知道。” 在我遇到闪之前,拣了很多尸兽吃,而我又是活体,被这些尸兽的幽魂寄生到了体内。 初空眼睛眨了眨,哈哈地笑着说:“那你怕不怕痛,我帮你把它们都赶出来。” 每次她眨眼睛,她就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她让我站直别动,解除隐在身上的暗甲,然后拔出一把刀,笑着绕到了我的身后,在我肩上比划了一下,找到那天我刺伤她的位置,猛得一刀刺穿了我的身体。 我痛的“哎哟!”一声,这个有仇必报的女人,这哪里是为了给我祛鬼。 我刚要跳开,突然,她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我。 一股炙热的暖流源源不断的涌入了我的体内,她的身上火焰冲天而起,将我们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火球之中。无数的黑色光球从我的身体里缓缓飘出,在这熊熊大火中迅速化为灰烬。火焰炙烤着我,让我面容扭曲、痛苦不堪。 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放牛的,如果你忍不住,就哭出来吧。” 我曾问过初空,她的本体是什么,她指了指天上的三个太阳,“本来有九个,我已经杀掉六个了。” 第190章 刀出冥界之九寄生之魂 轰隆隆一声巨响,霎那间天崩地裂,万道璀璨金光从初空身上喷薄而出。 许多异兽虚影从我身躯中幽幽飘出,于虚空之中缥缈散尽。 初空身上的火焰熄灭了。我被火焰烧去的皮肤和肉体,迅速重生。 寄生在我体内的幽魂被驱逐之后,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身体轻的就像一片羽毛,精神也为之一振,眼中的世界也分外明亮。 初空慢慢松开抱紧我的手,我转过身,只见她的眼睛闭着,面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倒,我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为了能将我体内幽魂驱除,片刻之间,她几乎耗光了灵力。在一方天地,灵力唯一的来源就是灵兽的内丹,然而,她却将所得的内丹全都积攒起来,不舍使用。 初空的脸庞小巧精致,比我的手掌大不了多少。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凌乱发丝。她蓦地睁开眼睛,一把抱住我,柔软的身体紧紧地与我相依相靠。我心中一慌,我心一慌,推开了她。 她笑着问我,“放牛的,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本想说感谢她的,被她这么一问,我又咽了回去。 “你不喜欢我,干嘛还抱我?” “我只是想扶住你……你没必要这么节省内丹,灵兽多的是,以后我帮你。” 她的眼睛眨了眨,哈哈大笑。 看到她眨眼睛,我心里一惊,原来她等的就是我这句话。 她笑着说:“放牛的,这本是我想要一个人做的,可是你非要我帮我,我也不好拒绝……你看我这该死的妥协。”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说:“一万颗内丹,估计也就一百多年的事。” “这次我要多攒点,可不止一万颗。” 她说着比划了个三根手指。 “三万颗?这么多?”我问。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次一定要成功,我要攒三十万颗。” “那你现在攒了多少了?” 我再问。 “不到十万。”她低声说。 “不到十万是多少,8万、9万吗?” “没那么多,差不多有这么多了。”她比划了五根手指头。 “5万也还行吧。”我心里觉得少。 “不是5万,是50颗了。” 她脸红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我真是服了她,上次她从我这里抢走的内丹可是有30多颗呀,可她自己才攒了10多颗。她见我不说话,又大声嚷嚷起来:“嘿,放牛的,你可别嫌少啊,我才重生不过百年呢,神力还差得远呢,那些灵兽哪有那么容易抓到。” 我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洞口,躺到兽皮上,蒙头预睡。 初空走到我身边,踢了我几脚,“我们可说好了,从明天开始,你帮我一起抓灵兽。”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世界一片寂静,我以为她和闪回屋睡了,从兽皮中探出头来,看到她坐在我的边上,仰头静静地注意着天空,此刻已是深夜,天空中无星亦无月,漆黑一片。 她是一个迷,她说的很多话我都不太信,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愿意相信她。 她并未将我体内的幽魂全部祛除,她说:“毕竟,你来冥界一趟,要带点本地的特产回去。” 我低头看了看身体,依然看不到她说的幽魂,不禁有些疑惑,为什么我感知不到它们寄生在哪里? 初空看出了我的疑惑,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我的头,说:“你不用找了,它们没有实体,寄生在你的意识里,将来如果它们认可你,你能获得它们的能力;但如果你的定力不够,它们可以取代你。” 我吓了一跳:“我带闪走就可以了,不想要其他的能力,你炼化几颗内丹,帮我祛除它们。” 初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你的心里只有闪,不想带我走?” 我呆呆的看着她,我的确没有想过要带她走。 她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闪你也带不走,除非你把它杀了。这儿的活物你都带不走。” 接着,她转过头,慢慢凑近我,脸都快贴到我脸上了,一本正经地问:“你真的能离开这儿吗?” 我向后退了退,点点头:“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有个叫无忧的为了让我杀陆七两,把我送到了这里,五百年后,她会再把我召回去。” “没人能离开这里,”她伸出两只小手,弯成爪子的样子,“放牛的,你要敢骗我,我就吃了你。” 我疑惑地说:“我这个人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干嘛要骗你。” 她撇了撇嘴,“那你心里喜欢我,为什么不直说。” 说完,她笑着就走了。 留在我体内的幽魂有三个,一只幻兽、一只会瞬移的蛋,还有一个用剑的古神。 初空进入我的意识后,被幻兽迷惑了,没能赶走它;那只蛋里不知孕育着什么,会瞬移,初空无法将它抓住,也无法将它祛除;至于那位用剑的神,是初空的一位故人,她下不了手。 我淡淡地说:“你打不过就说打不过,非要说是一位故人。” 初空哈哈大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说:“她确实厉害,太古龙族都是她杀光的。但我没和她交过手,那时的我还没有化成人形,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她来这里后一直想出去,但出不去,几万年后她疯了,自杀了。她的身体被鬼兽吃了,你吃了那鬼兽,所以她寄生到你身上。”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个空无一人世界里,永远出不去,换成谁都会疯的吧。 初空站起来,在我面前转了一圈,“放牛的,我美吗?” “我就是照着她的样子化成的人形,将来你离开这里后,看到她就会想起我。” 第191章 刀出冥界之初空初空 第191章 刀出冥界之初空初空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了床,收拾利索,准备和初空一起出去狩猎灵兽。可一直到午后,她和闪都没没有出现。 木屋离我所在的洞口不过数十步的距离,我走到木屋的边上,门关着,自从初空住进去后,我再也没有进去过,我也从未主动找过她。我刻意的保持着和她的距离,并不是我故作清高,而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我不希望她会想念我。 三番四次,我走过木屋时,会故意弄出些声音来,木屋里始终静悄悄地。 我等到夜色渐暗,独自站在洞口发呆,夕阳缓缓落下,狂风吹起的滚滚灰尘,万物结起一层冰霜,我觉得十分失落,静静倚在洞口,眼中世界一片灰暗,唉,初空。 刚来到冥界那几十年,我孤身一人,也没有遇到闪,唯一想的事情是如何找些吃的填饱肚子,每天虽过的浑浑噩噩,但从未感到过孤独和寂寞。这才一天没有见到初空,我却觉得一整天都坐立难安。 深夜里,我裹着兽皮辗转反侧,一直到东方泛白,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 醒来后,烤了一些灵兽的肉来吃,味同嚼蜡,隐隐还有一些土腥味,我吃了几口,便都扔掉了。俗话说,食不知味,夜不成寐,我还真是个俗气的男人。 我走到木屋的边上,叫了一声:“闪,陪我到外面转转。” 站了一会,没有动静。 我大着胆子,走到门前,敲了敲,“初空,在吗?” 门里没有声音,我推开了门,一阵幽香扑面而来,全是初空身上的味道,屋子里空着,初空和闪都不在。我站在门边,向里面看了看,房间里还真是乱,兽皮、内丹扔的到处是,床铺也没整理,她换下来的衣服,就团成一团随意地扔在床上,谁能想到这个每天都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女子,住的屋子里会这么乱。 我摆正了兽皮,又拣起地上的内丹装在床上的袋子里,想了想,又放回原处。我不想让她知道,她不在时,我来过她的住处。 我拿起床上的衣服,坐在床上,心想初空和闪去哪了,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老实说,我觉得初空很漂亮,人也聪明,性格开朗直率,但我其实并不了解她。她常让我说喜欢她,但我从来没有说过。 她喜欢的又不是我。 虽说我不是那种可以让人一见误终生的男人,但也算得上面貌清秀,我在妖界长大,有妖族那种桀骜不驯的目光,容易勾起初空这种大女人驯服的欲望,大概在初空的眼中,我该和闪一样,天天围着她转。又或者是,她一个人在这里住的久了,这里偏偏又只有我一个男人,如果有的选,她还会不会这样逼我喜欢她……我思来想去,唉,我还真是一个斤斤计较的男人。 我一面想着,一面拂平她衣服,叠了起来,衣服上有初空的幽香,让人心安,我不禁拿起来,嗅了一下…… “你在本神的屋子里干什么,还拿着我的衣服。”初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笑着说。 我满脸涨的通红,慌忙从床上站了起来。 初空慢慢走近,说:“还说不喜欢我,却把我的衣服贴到脸上。” 我们是如此的靠近,她的身体是这样的温热,我很想抱住她。但我不能这么做,我向后退了一步。 我们静静的站在屋子里,一时无话。 闪跑进了屋里,它一下子跳到初空的怀里,屋内暧昧不清的气息被它冲散了。 这二天,初空和闪是回她住过的地方,把东西搬过来了。她没有储物符,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用兽皮包着,满满的三个大包。 她随意的把三个大包扔进了屋里,她说:“走,去抓灵兽去。” 我说:“你不先整理一下吗?” 她说:“回来再说吧。”她拉起我的手,走出了屋子。 过去的我刚开始修习幽冥之力,只敢在洞口附近,一个人拣些伤了死了的异兽,三天饿九顿,孤独而平静的打发着日子。 我遇到了初空。单调重复的日子便因她改变了。她把所有的一切都起了个名字,我从前叫做阴气的,她起名为幽冥之力,大型太古甲虫她叫做玄武,那些食尸鬼叫做铁毛狼…… 三个太阳挂在空中,地面一片滚烫,我的身体被烧毁重生之后,已经完全适应了一方天地的极寒和极热。 初空和闪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她将黑发扎成马尾,清瘦的身材,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更显得皮肤粉嫩白晰,她年轻,开朗,快乐,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到她身上。我慢慢地跟在后面,看着她甚至出了神。 如果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我会不会毫不犹豫的喜欢她,可惜没如果,时光太匆匆,我迟早要离开。 我们到了赤焰之地,这里聚集着一群穷奇灵兽,我将域展开,手中长刀斩出一片绚丽的刀花,刀风呼啸,漫天飞雪。闪化身成一束光,瞬间将一只灵兽击穿;初空不会功法,只会用灵力凝聚成巨大的冰爪从空中抓下,或是扔出巨大的火球,轰轰巨响,地动山摇。 她的这种打法,很耗灵力,随着她体内的灵力不断减少,很快就被几只穷奇围住了。 我挡在她身前,闪护着她的身后…… 一天下来,我们三个筋疲力尽,却一无所获。 回去的路上。 我说:“这样不行,直接杀进灵兽群里太危险了,我们得找些弱一些,落单的灵兽下手。” 她说:“你说的对,都怪你,一下子把它们都招了来。” 我说:“你那种硬碰硬的打法,太消耗灵力了。” 她说:“你说的对,都怪你,拖了我和闪的后腿。” 我说:“要不我先教你功法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她说:“你说的对,都怪你,有好东西不早点交出来。” …… 反正不论我说什么,她都能怪到我的头上,我闭了嘴。 我把我知道的所有功法,都刻到山洞的石壁上,满满的几乎刻满了整个石壁。 初空抱着闪在旁边看着,她说:“好神奇,你是在画画吗?” 我转身呆呆地看着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来她不认识字,我得从头教起。 从此初空每日在石壁前,跟我学认字,我从最基础的功法教起,教她认会这些字后,便留她一人在山洞里学习,我和闪出去狩猎灵兽。 从早到深夜,她一个人站在石壁前,读得两眼昏花,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却从没有说过一句怨言。有些字她不懂得意思,我也无法解释清楚,她时常急得直哭。她还真是直率,开心就笑,难过就哭。 我不敢逼她,教了之后,让她其他的事不要想,专心地慢慢感悟。 反正她一个人时,几天也获取不了一颗内丹,而我和闪,每天都有收获。 几年过去了,她竟然豁然开朗,人也变得沉静稳重起来。她常常不声不响的站在石壁的功法前,一站就是几天。 初空竟然将牛掌柜的【暴字诀】和鹤仙人的【弑神剑诀】融会贯通,用她的双手刀同时施展出来,一手暴烈决绝,一手阴柔如水,真让我刮目相看,这二门相互冲撞的功法,竟然可以由同一个人,同时使出。 无数炙热的陨石呼啸着从空中坠下,可世界却是满天飞雪,每片雪花都是杀人的刀锋,突然雷声阵阵,一道道金色闪电劈落…… 我不禁目瞪口呆,她竟然也学会了陆七两的【万雷诀】,这可是神的功法,我无法修习。 初空的天赋好的让我羡慕,她也是个用功专注的女子。 一旦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情,她可以全心全力的去做,什么她都可以放下。 我擦去了石壁上的功法,最后能教她的,就是子墨的家传【天书】。 我选了最干净的一面石壁,把【天书】刻在上面。 我说:“这些字我也不认识,所以你问我也没用,人族有个叫轩辕甲的奇才,曾看过这本书的残卷,为了解释其中的九个字,写出了九本功法。” 初空站在石壁前,大概是因为知道,这是我最后要教的,她破例穿了一件红色长裙,长发披着,嘴唇也像是比从前红艳了许多。 她注视着石壁上的字,两眼放光,“这些字我也不认识,但我能看懂……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已经学会了。”她说着,抬手毁了那面石礕。 “放牛的,你对我真好,说句喜欢我,有那么难吗?”她慢慢地向我走来,脸色绯红,胸脯起起伏伏,目光有些迷离。 这是一个温暖的上午,山洞外面骄阳似火,山洞内全是初空身上的幽香。 初空离我越来越近,我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背贴到了石壁上,已经无路可退,正不知如何是好。 一道光突然闯了过来,是闪,我和它约好了下午去猎杀火焰蜂。它在我的腿上蹭了蹭,又在初空身前转圈撒欢,这几年,它长大了许多,以前它只有兔子一样大小,现在和狗一样大了,不能再随意跳到初空的肩上。 初空不禁苦笑,抬手放在胸上,轻轻掩住了自己的心。 她说:“放牛的,晚上去我屋子里一起吃饭。” 我说:“今天要去的地方有些远,回来的很晚,我和闪在外面吃吧。” 初空心里落了个空,眼中有些失落的看着我和闪离开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拒绝她,整个下午失了神,在火焰蜂的巢穴里迷了路,被伤了几次。 我和闪一直鏖战到深夜,才获取到了二颗内丹。 直到凌晨时,我们才回到山洞,我抬头看了一眼初空所在的木屋,看到她站在木屋外面,正看着我,我吓得慌忙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初空回到屋里,门已经关了。 第192章 刀出冥界之别离 未名山上,闪将三只巨大的金色的嗜血狂蛛引出了巢穴,初空施展开冥界火域,数道巨大的火墙从地面上升腾而起,将三只嗜血狂蛛分别困住。 我们率先冲向最小最弱的那只,我劈出一道黑色弦月,初空在我身侧划出一道道长长的金色雷电,相互辉映,煞是美丽。 一抹刀光闪过,一只嗜血狂蛛毫无知觉地被劈成了两半。 初空嘴角一勾,将长刀上的蛛血甩去,她击杀灵兽的姿势很美丽,温婉如水,还带着淡淡的幽香。 自从她学会了我记住的全部功法后,为了尽快收集齐三十万颗灵兽内丹,初空、闪和我便离开了龙场,在一方天地里结伴而行。 最好的修行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战斗,斗转星移,时光穿梭。转眼一百多年过去了,我的幽冥之力已是三重,而初空的大多数功法已经突破了九重, 有她在我身边,我不再害怕遇到再多的异兽;不再惧怕被许多远胜于我的灵兽围住,有她在身边,心很宁静。有她在身边,真好。 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已经忘记了一切。 一只嗜血狂蛛在地下钻洞,从我身下陡然蹿出,喷出一口毒雾,张着二只巨大的毒牙向我袭来。 初空娇啸一声,从天而降,一刀劈下,“轰”的一声巨响,整座山化为细砂,被风吹散。 我抚去身上的尘土,心中平静而且知足。 当初,我送初空的双刀,承受不了她的灵力,早就断了。 初空就把我的长刀拿去用了。这把刀以陆七两的神血为祭炼,后来又沾上了初空的血。我曾取名为淑怡,在我手中除了能够刺穿一切,并无其它异处。 但到了初空的手中,刀刃早就不是蓝色,而是黑色中飘满红色纹理,上面布满了斑点,细看都是一张张鬼脸。已经吸食了数十万灵兽、尸鬼之魂,之血,成了一把绝世难得的神兵。现在可以一念破万法,念至刀至,近战无双。 她重为其命名为“三界三生”,这本是她第一次猜的名字,她还真是个爱翻旧账的女子。 现在我手上用的只是一对灵虎口中的獠牙。 初空说:“你还说你不喜欢我,我把你的宝刀抢了,你都不吭一声。” 我吭了一声:“打不过你,抢不回来。” 初空哈哈大笑着说:“境界高深的人,手中无刀,心中亦无刀。” 我哼一声,“说这种梦话的人,是因为刀没有架在他们脖子上。” 常常在每日的激战之后,我会独自站在夜色中发一会呆。 我无法描述当时心中的那份迷茫。 初空不能开口劝我留下来陪她,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之外,我有我的生活; 我也无法劝她离开,我救不了她。 她坐在我的身边,问我有什么梦想, 我说:“我没有梦想,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将来在山上开一家客栈。” 她反问我:“不过想做个普通的小客栈老板,那你为什么要修行?” 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该怎么向她说清楚,我所在的那个世界,简简单单的活着,其实是最难的。 世界的本质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你越是想与世无争的活着,越是软弱,越是有人想吃掉你,所以,你不得不变强。 我讨厌软弱,因为我就从来不是强者。所谓命运,不过是人对自己的选择。是人的所知,际遇和时光。顺从就是放弃,不再愤怒,喜乐,也不再有希望,任由自己成为时光中的过客。只有敢和命运对抗的,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我生而是一个凡人,关于命运,我从未顺从,也无力改变什么。 我说:“我要说些有深度的话了,牛掌柜打了500年的仗,才明了一个道理,生命的意义是开个客栈。而我直接开客栈,少走了500年的弯路。” 我什么话都对她说。 我说,我一直觉得牛掌柜的傻是装的。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他再夺回妖帝之位并不是没有可能,可他却心安理得的在山上做一个小客栈的老板。 当年,他败给人族也十分蹊跷,我不相信他真被鹤仙人迷了心智。 我觉得他是一位行为派诗人,他以剑为笔,以生命为纸,他的行动就是他的诗,轰轰烈烈、波澜壮阔却又多愁善感。 对他而言,生命的意义不是爱情,甚至不是正义,而是活着,让自己活着,也让别人活着。 他在妖族活不下去时,拿起了刀剑;500年漫长的战争,他看到了太多的死亡,他的军队杀了几百万的敌人,也死了几百万跟随他的兵将。他放下了刀剑,这个世界足够大,他为妖族争到了足够的生存空间,也给人族留下了一席之地。 所以,他才会在客栈内的牌匾写下 “热爱生命”。 我对初空说:“店里的那块止战牌是假的,是我和牛掌柜从附近的镇子上买的一些废铜废铁铸造的,那些来店的人族和妖族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从来没有人对这个牌子的真假提出过置疑。” “因为有这个牌子,就可以让他们有理由放下仇恨,他们并不想杀个你死我活。” 我之所以要和初空讲这么多,是希望她对我所在的世界感兴趣,也许她愿意跟我离开这里。 初空安静的抱着闪,坐在边上,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映着广阔辽远的天空,里面有光,一闪一闪的跳动,她总有很多疑问,关于生,关于死,但她什么也没问。 我仰面躺在地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关于生死,我来到这个世界,再从这个世界离开,算不算是在这里活了一世? 初空嘴角一勾,忽然问我:“放牛的,你说我漂亮吗?” 我转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初空咯咯地笑,“今天在打斗时,你一直盯着我看,都走神了,差点被蜘蛛咬到……你的脸都红了。” 我不能回答她,只能假装睡着了。 初空想要去赤焰之地斩杀火鳄龙,但凡能被她称为龙的东西,都是十分危险的神兽。 去赤焰之地的路上要经过迷失沼泽,那些迷雾深深的地方聚集着许多火幻蛾,它们的战力不强,但翅膀上的莹粉能制造出千镜幻境,最好的方式就是经过时小心地绕开它们。 初空却抓了一只火幻蛾丢到我的身上,刹那间,无数的莹粉散落。 我看到了无数个初空,闪和我自己的幻象。 我们在幻境中走散了。 我被幻境困了三天三夜,在莹粉全部消散之前,幻境不会消失,我四处游荡,觉得什么都索然无味。一种淡淡离别的阴影在心底悄然游离。 我有一种莫名的感伤。 我知道终究有一天这一切会离我而去。 我意兴阑珊躺在地上,突然发现整片迷失沼泽全是初空的影像,我突然害怕了起来。 原来,我的生活,竟是已经习惯了初空的存在。我害怕这种藏在心底的莫名牵挂。 这一百多年,形影不离的日子,我竟是陷得深了。 第四天,莹粉消散,我赶去了赤焰之地。 初空脸色涨得通红,空着二只手,站在熔洞的外面。 我问:“怎么了?” “他们……在里面结婚。”初空小声地说。 “来都来了……不管那个。”我说着就闯了进去。 过了一会,我也红着脸出来了。“我们还是走吧,内丹多的是,不缺这两个。” 初空笑嘻嘻地问我:“放牛的,你想不想和我结婚?” 她妩媚地望着我,长发在晚霞中轻舞飞扬,身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 初空敲了敲我的头,“走了,别再看着美女发呆了。” 我红着脸低下头。 回去的路上,经过迷失沼泽时,初空开口说:“火幻蛾的千镜幻境是能像镜子一样,将你心中的人照映出来。放牛的,你老实说,你心里的人是不是我。” 我没有理她。 初空抓起一只火火幻蛾,“你再不说话,我就把它丢到你身上,再困你几天。” 我真的害怕她再把我困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我淡淡地说:“你又不是没有见识的人……”我慢慢转过身来,向着初空:“我们应该明白事理……很多事情,你知道,喜欢或者爱并不是一切。” “你有你该做的事情,我也有我不得不做的,我们……难道要我开口说‘其实我喜欢你’……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能随便开口……你应该明白。既使我这么说,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把话说完,心像是死了。 我喜欢你,但我仍想和你保持着现在的关系。你不要把这理解成拒绝。 初空一点一点挣开我的手,“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不要找那么多的理由。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现在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她转身走了,我沉默的跟着她。 她转过身,把我的长刀还给了我,“遇仙,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第193章 刀出冥界之太初 我始终无法相信初空只是我想象出来的幻象。 太初对我说:“幻由心生,你独自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五百年,你想象出一人一兽陪着你,并不奇怪。” 我冷笑一声,拔出刀来; 闪比我更快,化成一道红光射向他的眉心。 太初向后退了一步,抬手便将闪抓到了手里。 他笑着说:“你以为这是你的灵兽,其实不过是你的幻象。” 他手上金色符文流动,闪消失了,他手里抓着的,是我的一只手。 我微微一愣,另一只手,挥刀向他斩去。 他又向后退了一步,只挥了挥手,便定住了我,四肢动弹不得。 现在只有初空能救我,但初空没有出现。 他长叹,“冷静,我不和你打,在龙场,而且这个洞窟是我的肚子里,你一点胜算也没有; 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应该把一切都忘掉。” 但我清楚,就算我把自己也忘了,当太阳升起,温热的阳光撒到身上,我还是会想起这五百年,她那张美丽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和她身上温热的幽幽香气。 我无法相信,这五百年,她骗走了我的大饼和水,使我遇到了闪,祛除了我体内的尸魂,我教她功法,她带着我一起修行,她曾无数次救过我……一切原来都是缘自我的幻想。 那天,在迷失沼泽,初空把刀还给我,并赶我走。 但我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初空的身后走了很久。 “你都不过来哄哄我吗?”初空说。 我听她这样说,便跑上前去,“怎么哄?” “你说些我喜欢听的。” “那……你喜欢听什么?” “你真是一点都不懂我……” “好,停,你对。” 直到走出迷失沼泽,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我在她的一侧,闪在另一侧,安静的走着。 过了很久,初空忽然伸手来拉我的手。我假装无意松开,却被她紧紧地抓住了。我半推半就被她拉着走,我不看她,但浑身都感到她的存在。天色渐晚,路上景物有点模糊。 她无法离开这里,她是封印,一旦离开她这里,就不再存在。 她会不会要求我留下来陪她,我该如何回答…… 我悄悄地转头看她,她的眼睛依然清澈,但远处一片漆黑。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风声呼啸,天寒地冻。我们找了个山洞落脚,初空生着火,似笑非笑,招呼我在她身旁坐下,然后也不说话,火光跳跃,她的脸也暗明不定。 我突觉此情此景,十分眼熟,便笑着说: “你听过男人常说的三句谎话吗?” 初空转过头来,“我只见过你一个男人,哪三句话,你说给我听听。” “第一句是,我喜欢你;第二句是,我只喜欢你一个人;第三句是,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初空咯咯直笑,“真的吗?” 我盯着跳动的火焰:“假的。” 初空轻轻地“哦”了一声,听得出来她有些失落。 我问她,“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转头看我的眼睛:“我的确有话想说,但那是从前的事了。” “你一定要毁掉封印吗?” “你为你的将来打算,我也有我想做的事。";她抱起闪,离开了。 我便躺在火堆边上睡着了。 此后,初空待我,始终是客客气气,不再叫我“放牛的“而是叫我“遇仙”,有时会牵着我的手,有时不牵,她把刀还给我后,便没再用过;她不再穿黑色的衣裳,那是我喜欢的颜色,她喜欢白色和红色——她始终没有原谅我。 我们依旧每日捕杀灵兽,收集内丹,她开始专心修习子墨家传【天书】上的功法,她用一块灵兽皮,绘制山河画卷,并将沿途遇到的鬼兽封印其中。 我问她:“这些鬼兽没有内丹,你收集它们做什么?” “送给你了,”她将这张山河画卷丢给我,“你修习的是幽冥之力,我封印此间许多山河和鬼兽,当你从这里出去了,可以在这里面继续修行。” 我说:“多谢,你想的真周到。” 而她,早就走到前面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我觉得我们不该如此,但又说不出不应该的理由。原来我们一路相伴,同甘共苦,说到底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我和她的话越来越少,有时侯,遇到群居的鬼兽,我去抓鬼兽,而她恰好要去捕杀灵兽,我们会短暂的分开几天。 日子就这样不急不缓的过着,转眼又过去了一百年。 我们已经在冥界的一方天地里穿行了几圈,又回到了当初相遇的龙场里。 初空仍住回洞窟的木屋里,我仍睡在洞口的兽皮上,闪现在喜欢呆在洞窟深处看不归铸器。 不归大概有了神智和过去的记忆,他时常盯着铸器炉中的火焰发呆,曾铸过几件女式的铠甲,但并不适合初空,又被他熔毁掉了。 关于前生,他什么也不说,我也什么都没问。 初空穿了件灰色的衣服来找我,“遇仙,晚上有空来木屋里一起吃饭?” 我笑了笑:“你好像约过我。” “那次你没空,这次肯赏光吗?” “几百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我低下头,没说找话说:“你今天这身灰色的衣服,不归新做的吗?” 初空捂嘴笑着说:“以前的。” 我问:“我以前没见你穿过?你只有白色和红色的衣服,好像没有灰色的。” 初空轻轻皱了皱眉,说:“这是你最初送我的那件黑色的,洗旧了,看着像是灰色的。” 我们两个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她说:“我希望我是你遇到过的最独特的人。” “那当然……”我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走远了。 晚上,我带着闪,去找初空一起吃饭。 我们在木屋门前,敲了一会,里面没有动静。 我推开门,初空已经消失了。 木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床上也摆的整整齐齐。初空带来的东西,她全都带走了。甚至,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气息,也被她清除了干净。 我轻轻的关上门,又退回到洞口我住的角落里。倚着石壁站着,从夜半到第二天的日出。 我在冥界的一方天地大概已经呆满了五百年了,最近几日,我隐隐地能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个声音在呼唤我。 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决定去洞窟的深处走走,那儿曾是初空的禁地。她说:“你最好不要进入的太深。”但她没有说原因。 我沿着洞窟内的岩浆河一直往里走,大概是第三天,我进入到一个巨大的洞中,这里十分平整也十分空旷,中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二个字: “太初”。 原来,花朝说的一方天地之主叫做太初,真的有,我就一直住在他的口中。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 我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不想,我没兴趣。” 那个声音尴尬的笑了几声,“你……想不想……” 他显然在思考怎么才能打动我。很显然,他需要我的帮助。 我说:“你先说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那个声音说:“很简单,帮我把这块镇龙石毁掉,放我出来。” 我毁掉了那块石碑,脚下平整的地面,金光流转,一个法阵呈现出来。 一个个子不高,龙头人身的小老头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是太初,此地之主。”他说。 第194章 刀出冥界之龙域 空旷昏暗的洞穴内,太初轻轻地挥了挥手。 霎那间,九个巨大的火球升腾而起,地面上光影流转,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火球中金色火焰沿着法阵的纹路奔腾,在交汇处相互碰撞迸溅出雷电,噼啪直响,偶尔会裂开一道空间缝隙,露出黑色的虚无。 空气炙热弥漫着刺鼻味道。 我毁掉了镇龙石后,这原本束缚着太初的法阵,将我牢牢的困住了。 数道火焰化成的锁链将我绑的结结实实的挂在空中。 他哈哈大笑,“你救了我,但我决定要杀了你,你有什么话说?”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这些被镇压了不知几万万年的老怪物,一旦被放出来,要么话特别少,心中满是刻骨的仇恨,立刻把所见之物杀个干净;要么话特别多,憋了一肚子的话想找个人倾诉。 很显然,这个干瘦的小老头是后者。 他没有杀我,他说了一天一夜,还没有住口的意思。 太初说,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对他创造的前19个世界都不满意,打算把这19个世界都毁掉,结果却被这个19个世界的元始之神分成了19份,各自封印了。 他说的口沫横飞,嘿嘿地笑着,“小子,此界的元神是天上的九颗太阳,曾被我毁了6颗。” 我一直没有出声,闭着眼睛仔细的思索着。 “你死了么,怎么不吭声?”他忽然问我。 我睁开了眼睛,说:“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说的我都没有兴趣。” “离开?”他哈哈大笑起来,“一方世界的封印是最强的,当时你能进入这里,是因为我毁掉了大多数的封印,现在这里的封印已经被你修好了,谁也出不去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心中一片混乱,他和初空说的话完全相反,他想毁掉封印是为了带领太古龙族离开这里,一场大战,太古龙族大多陨灭,九日元神也受到重创,无法将他斩杀,便将它封印在龙场内…… 他说的,要比初空说的合理的多。 难道初空只是在利用我收集灵兽的内丹,只为恢复自己的修为。 …… 我不该怀疑初空?!她不会骗我! 我和初空共同生活的几百年,这个干巴的老头却动摇了我。 我说:“老头,我不会因为你几句话,而去怀疑我的朋友。” “你没有朋友,那不过是你的幻觉,遇仙!你始终是孤身一人?!”太初大喝。 我愣住了。 “我让你看看你在一方天地的所有经历。”太初将双手展开,一幅光影绘卷,在我眼前慢慢翻开。 我看见,我从空中坠落,被一只巨大的甲虫追逐逃蹿,身上带的东西丢的一干二净,甲虫撞到山上,石土滚落将我埋住。几天后;我看见自己慢慢从土石堆中爬出来,浑身是血,胳膊断了一条,我蹒跚踉跄地走入龙场的一处洞穴……饥饿、恐惧、失眠、绝望……每天折磨着我,我在洞外捡到一块腐烂的尸兽的残肢,强忍着恶心,一口口的吃进了肚子…… 我吃的尸兽越来越多,体内寄生着许多幽魂,它们会在我昏睡时漂浮在我的身体外面,鬼火一样,它们可以支配我的身体,在洞窟内流浪…… 原来我曾来过这里,就站在这个法阵里,九颗火球升起,火焰将我缠住,数道雷电劈落,一只只幽魂化成了飞灰,我被烧成了一个火人,我看见我的灵魂脱离了躯壳,在火焰中不停的扭曲,我昏死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我的身体却变得完好无损,但我却开始对着空气说话,像是那里站着一个什么人……我把功法写在石壁上,白天我参悟功法,晚上却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去外面捕杀灵兽…… “你有朋友吗?”太初说。 …… 世界一片寂静。我心里空空荡荡的。 “放牛的,我杀了他,就带你离开这里。”初空的声音传来。 “你说什么?”我蓦地睁开眼睛。 初空笑盈盈地从我身后走了出来,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太初,只用眼角扫了我一眼,她轻轻的抬起手,“刀来!” 黑色的【三界三生】长刀便出现在她的手中,刀刃上无数的鬼脸睁开火红的双眼,腾起的猩红的煞气。她轻轻一挥, 刀光倏然击出,千瓣火红的莲花次第绽放。 “龙甲护盾!”太初大吼一声,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盾牌便出现在他的面前。盾面腾起数条黑龙虚影盘结成阵,龙吼声凭空响起。 “轰!”的一声巨响,洞窟坍塌,露出漆黑的夜空。 龙盾被刀光击的粉碎,太初也被击飞出去,重重的撞在石壁上,血从他的嘴中喷了出来。 初空嘴角勾起:“老泥鳅,你被封了几万年,竟变得这么弱了,现在护身甲也碎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大初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缓缓地向初空走去,“既然躲不了,那我就跟你决一死战!”他抬起手,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鲜血。 初空脸色微微变了变,谨慎的把长刀横在身前,正要向前挥去。 太初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上,他又吐了一口血。 “停,让我先缓缓。” 初空冷哼一声,轻蔑的将长刀刺出,“老泥鳅,我杀了你,就让你缓个够。” 长刀刺穿了太初的身体,他痛的狂吼一声,没有躲闪,反而化成一条黑色巨龙,用四个爪子紧紧地将初空抱住,他转头向我大喊:“就是现在,赶快动手。” 困住我的火焰锁链倏然消散,我落到地上,手中握着一把银色长枪。 “以雷霆击碎黑暗,举神枪劈开长夜!龙域,开!” 第195章 刀出冥界之白帝 暗香浮动,隐而不发。 初空轻轻地叹了口气,手执长刀,慢慢转过身来,静了静。她看着我,眼神极为黯淡,她说:“放牛的,何必如此,我不过是想把你留在这里。” 她将手中长刀轻轻一摆,刀身震动,嗡嗡作响,空气瞬间炙热难当。 我站在龙域内,黑气腾腾,一条黑色巨龙盘旋其中,若隐若现。我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但我的心狂跳不止,这是一场生死搏杀来临前的平静时刻。我从未想过,在我将要离开时,会和初空兵刃相向。 初空妩媚一笑,柔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如果喜欢是意志,喜欢的本质就不再是心中的想法,而是行动、 控制(“我非要你喜欢我”)。 我的身边几乎全是这样的女子,惠惠和小雪,子不语、火月、高漫妮和海荷花全是这样的性格,我了解她们,一旦她们认定了的事情,她们就不会妥协,她们会用尽一切手段。 所以初空和我非打不可。 然而,我希望回到人间开一家客栈,过一种平凡无忧的生活,这同样是我的意志。 我的态度是,你厉害我可以,只要你有理,没有理也行,只要不触及底线,底线也可以再低点,但让我永远的留在冥界,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要离开这里,你拦不住我。” 我将镇龙枪摆在身前,一声龙啸响起,一条巨龙出现在我的身后。 初空轻哼一声,“你的龙域不过是虚张声势,你一个凡人,无法驾驭真正的神龙。“ 刹那间,刀光乍现,一团巨大的火焰仿若盛开的莲花,一瓣接一瓣在我眼前徐徐绽开,空气激荡,地上的石块漂了起来,我的双脚也离开地面,整个世界仿佛都随之浮荡起来。我的龙域竟悄然间消散无形,那黑色巨龙亦化为丝丝烟尘。 初空和我用的都是鹤仙人的功法,这是杀人的招式。然而,她与鹤仙人施展起来却大相径庭。鹤仙人的剑,寒意刺骨,杀意凌冽;而初空的刀,却透着平和与干净。平和乃是一种高深的修养,心无旁骛,专注淡然,超脱于万物之外;干净则是一种超凡的境界,看取莲花净,自有不染心。所以鹤仙人挥剑如飞雪,而初空刀落似莲开。 我慌忙抬枪刺去,二道雷电,一金一黑,缠绕在镇龙枪上,噼啪直响,照的夜空耀如白日,我心中不由一怔,镇龙枪需以灵力催动,上次它吸取了巨型甲虫的内丹后,一直隐入我的指上已近数百年了,这次突然出现,本就让我有些意外,我体内只有幽冥之力,那道金色雷电竟有神级之威,更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的长枪扑了个空。 初空手执长刀,冷冷的站在我的面前,锋利的刀尖已然停在我的额头之上,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头顶直贯脚底。 “人出大言,必有其能,这几百的修行,你的战力不低。”她并没有想杀我,冷冷地说:“但,这就是凡人与神的差距,你杀不了陆七两,回去也是送死,不如留在这里。” 有一个声音从我口中说出:“谁说我是凡人了。” 我呆呆的站着,一个女子的虚影从我的身体里走了出来,她长得和眼前的初空一模一样,她把手伸到我的面前,说:“把枪给我。”我迟疑了一下,“你是哪位?” 她伸手抢过我手中的长枪,她说:“我是白帝,天界之神,以武为尊。” 初空看到她也是一愣,“你醒了……不疯了吗?” 白帝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将手中长枪一抖,“废话少说,这一次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金色的雷电,化成一只巨鸟,尖啸一声,向着初空掠去。 初空向上一跃,留下一道残影。巨鸟紧追不放,两个人停在了空中。 白帝的长枪停在初空的身前,她说:“神是慈悲的,也是神圣的,你不要拿自己的命冒险。” 初空冷哼一声,“少废话,谁还不天生就是神。” 她一刀挥去,这次没有像对我那么温柔,千瓣火焰莲花呼啸着向白帝飞去。 白帝双手持枪,慢慢举到胸前,双目微闭,口中吟诵道:“赤翎燃烈火,彩羽冲九霄!” 她背后金色神环现出,如两只凤凰盘旋飞舞。天空燃起熊熊烈火,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冲天而起,空中振翅,千万道火羽如箭雨般向初空射去。 初空在空中一愣,“你身后的那个光圈怎么弄的,还挺好看?” 白帝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是神环,说出来你这村里的老古董也不懂。” 初空面色一红,“算起来,你不过是我二十代的玄孙,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也不稀罕。”她蛾眉倒蹙,凤眼圆睁,“以雷霆击碎黑暗,举长刀劈开长夜!” 她用的是牛掌柜的无尽神域,只是气势要大的多的多,天空一片死寂,一点亮光一闪,“嗡!”的一声长鸣之后,一朵巨大的火莲花盛开,初空站在上面,无数个巨大的火球浮在空中,“呼呼”旋转着向白帝飞去。 我抬头看着她们,轻轻叹了一口气,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一个拿着我的长刀,一个手持我的长枪,在空中打了起来。 这个巨大的洞穴,顶上被初空斩开了一个大洞,老龙太初已经不在了,这本是我和他商量好的,刚才,太初这条老龙一边嘴上不停的和我说着话,一面在地上划出了“不要出声”几个字。我生活的这个洞穴,本就是在太初的体内,他是在当年我教初空认字的时候学会的写字,他写的字不好看,我勉强认出这几个字时,点了点头。 太初迅速把地上的字抹去,又在地上不停地写着。 初空是此界元神,能窥察万物,她能听到我们的谈话,但我们现在在太初的体内,她应无法看穿地上的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心想,字写的这么难看,她就是看穿了,估计也认不出来写的什么。 太初这条老龙认为初空已经攒够了灵兽的内丹,这几日该是恢复本体去了,等明日她来的时候,我来拖住初空,他和闪去破坏初空的本体,到时候,我们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他口中不停的说着话,又消耗了大量的灵力,为我破除了困住我的法阵。 我体内寄生的三个幽魂,一个是闪,它本体是光,没有生死界限,所以体内灵力有红黑二色的光;另一个就是这白帝的游魂,早就没了意识,当时,初空虽有灵力却未修行,化不成人形,便占了这白帝的游魂。 第三个是一枚龙蛋,当时我被幽魂控制着身体来到这里时,老龙太初塞进我体内的。 老龙太初在地上写,“当年我率龙族,想逃离此界,结果他们全都死了,我们一定要带这枚龙蛋离开此界。” 初空来的比我们想的早,她没等到日出,夜里就来了。 她打伤太初后,我从法阵中跳出,吸引了初空的注意力后,太初就悄悄地逃走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白帝竟然恢复了意识,这倒是帮我省了不少事,要不然,我得想办法和初空多聊一会,才能拖得住她,凭我的实力,接不了她一招。 这就是我和神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