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医妃,穿到替嫁邪王那一夜》 第1章 替嫁鬼面王爷 红罗帐内,暧昧急促的呼吸,让空气都热了起来…… 阮宁只觉的胸口异常沉闷,如压着一块巨石。 且这块石头还滚烫滚烫的…… 她的纤腰,被一只灼热的大手掐了一把。 阮宁猛地掀开眼皮,只见身上压着的是个男人,目若寒星,剑眉轻蹙,鼻梁高挺,五官硬朗而轮廓分明。 他精壮的肩膀,肌肉线条优美,通身霸道的阳刚之气,直冲阮宁的天灵盖。 唯独男人脸上的血色花纹,让他俊逸不凡的面庞,多了几分诡异。 男人的俊脸越来越近,两人的呼吸缠绵在一起…… 嗐! 这哪是欣赏男色的时候! 阮宁赶紧打起精神。 她在他耳边低声道,“别乱动,我们都被人算计了!” 男人却仿佛听不到,粗糙的手向下滑去。 她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 “……你中毒了!我有办法!” 男人意识已经混沌,她冰凉的小手,让他发出舒服的轻叹。 他似是嫌她聒噪,低头堵住她的嘴…… “唔……” 阮宁欲哭无泪,老娘的初吻! 她趁机,飞快拔下头上的簪子,猛地朝男人耳后、肩颈、腰背……几处大穴刺去。 动作迅速,出手稳准狠。 男人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直。 阮宁在他嘴唇上猛地咬下去,一股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她口腔里。 “嘶……”男人吃痛,混沌的眼眸中,忽而射出一道精光,犀利如箭。 “清醒了?”阮宁的簪子上还带着血,正抵在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处,“你我都是被人算计,不如合作?” 男人嘴角轻勾,抬手在她手腕上一弹。 嗖—— 簪子脱手而出,猛地钉入罗汉床床柱之内,整个簪子深深没入其中。 阮宁被吓了一跳,这男人功夫如此强悍,硬来不行。 “你脸上的‘鬼纹’乃中毒所致,若不及时解毒,必会要了你的命!” “我能解此毒……” 话还没说完。 她的脖子就被这疯批男人紧紧扼住。 “你是什么人?探子?奸细?”男人盯着他,眸光犀利,深不可测。 阮宁恍惚了片刻……她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她乃是阮氏医术传人,因飞机失事,意外身亡。 却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上没有的西朝,与她同名同姓的阮家大小姐身上…… 好在她醒来之前,就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她也认出眼前这男人,是西朝手握重兵的燕王,秦云川。 他镇守北疆,皇帝驾崩前,忽然召他回京,命他回程带兵不准超过百人。 他在回京途中,遇伏中箭。 那箭淬有剧毒!据说那毒,若是一般人早死了! 他身体强悍,竟强压了毒性……虽然没死,毒却蔓延至全身,甚至脸上都长出“鬼纹”。 所以,京都暗地里都称他为“鬼面王爷”。 京都里所有的名医,都说这毒无解,他活不了多久了! 阮宁看了看自己大红的嫁衣,又指了指他身上的新郎官儿喜服。艰难的挤出声音,“看不出来吗?我是你媳妇!” 秦云川神色狐疑,明显是不信。 “这么干瘪黑瘦……你是名动京城的阮家大小姐?” 阮宁不忿,怎么还人参公鸡呢! “我是阮家大小姐没错!却不是名动京城那个,那个是我妹妹,阮家二小姐!” 秦云川眼睛微眯,手更用力。 阮宁只觉窒息,眼前发黑。 再不想办法脱身,她怕是要死在这儿! 第2章 两个都留下 阮宁铆足力气,趁其不备,两指并在一起,猛戳他肩头,胸椎,腰腹穴位。 秦云川闷哼一声,忽然脱力…… 阮宁终于能缓口气时,他却整个人压了下来…… “没听说阮家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儿!你究竟是谁?” 他如磐石一般,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 “你对本王用了什么邪术?” 阮宁一怔,他武功高强,竟然连点穴手法都不知道吗? “来人,把这假冒新娘……” 阮宁要捂他的嘴,但两只手都被他压在身子底下。 她急中生智,抬头堵上他的嘴……用嘴。 秦云川瞳孔一震,错愕地看着她。 “……你别喊!”阮宁嘴唇蠕蠕。 两人呼吸相缠。 他脸上的鬼纹,愈发浓艳,他黑沉沉的眸子,更是亮得惊人。 他嗯了一声。 阮宁这才放开他。 “这不是邪术,乃医术!长话短说,阮家人一定会很快找来!给王爷演一出‘栽赃嫁祸’的戏码。” 阮宁直视着这位脸上布满血色鬼纹,气势冷峻可怕的男人。 “请王爷一定要信我! “我乃忠义侯阮斌尚未发迹之时,在老家的原配所生。我娘嫁给他不足半年,他便进京赶考。 “我娘替他孝顺公婆十六载,独自抚养我长大。就在今年初,因没钱买药而病逝……至死都未能再见他一面。 “谁知,他竟在京都隐瞒自己有原配发妻之事,早已另娶左相家千金,生下儿女…… “皇上赐婚,他不敢违抗。却也舍不得将自己现在的女儿嫁过来。这才把我从乡下接来,做了‘替嫁’之局!” “绝非我有意欺瞒王爷,是他们骗我……” 砰砰砰! 突然传来敲门声。 婆子焦急的声音同时响起,“王爷!王爷!忠义候跪在外头请罪,说是弄错了……错了啊!” 秦云川垂眸,深邃的眸子打量着阮宁。 阮宁道,“小女所言,句句属实。” 他冷哼,“还不给本王解了邪术?” 阮宁正色道,“医术!这是医术!” 没文化,真可怕! “王爷运功试试?这一招只会叫人暂时脱力,不会对王爷的身体造成伤害。” 阮宁道,“请王爷看在我刚刚为王爷解了药力,且还能为王爷解毒的份儿上……留我性命!” 秦云川不置一词。 他起身打开门,婆子和侍卫恭候在门外。 他朝里看了一眼,“把她绑来。” 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立刻冲进来扭住阮宁。 “燕王!你不讲武德!” 阮宁破口大骂,却被婆子们堵住了嘴。 阮宁被带到花厅,原主那便宜老爹和白莲花妹妹,已经在花厅跪着了。 “姐姐,你怎么能迷晕了我,替我嫁给燕王?”白莲花妹妹哭得梨花带雨,“你纵使被京都的繁华迷了眼,爱慕王权富贵……也不能犯欺君之罪呀!” 阮宁心中冷笑,若非被反绑着堵了嘴,她都要鼓掌喝彩了!白莲花妹妹好演技呀! 明明是他们嫌先皇忌惮燕王。 燕王又中毒颇深,命不久矣! 才把原主骗进花轿替嫁,又对燕王用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若非她忽然穿来,又会医术……还真是木已成舟了! 但他们也不想想,连先皇都忌惮的燕王! 能被他们这么坑了,还忍气吞声? 忠义侯阮斌叩首道:“实在是微臣疏忽。竟叫这逆女钻了空子!迷晕她妹妹,穿了妹妹的嫁衣!” 秦云川冷笑,“无妨,真正的阮家大小姐,这不已经来了?留下便是。” 阮斌顿时一噎。 第3章 无中生哥 秦云川冷眼看他,“忠义侯不愿意?” “不,不是……其实,这逆女便是阮家大小姐!” 阮斌抬起袖子沾了沾眼角,顿时红了眼圈儿,声音哽咽,“当年微臣进京赶考,家中还有双亲和身体不好的兄长。” “多年来微臣未能在双亲膝前尽孝,全仰赖兄长一人奉养双亲。” “微臣封官拜爵之后,想要接双亲与兄长进京,一家人团聚,没想到……” 阮斌哽咽的泣不成声。 “唔唔!”阮宁瞪大眼睛。 姜还是老的辣!演技还是老的强! 好一招“无中生哥”! 他们老阮家三代单传!他哪儿来的兄长?! 阮斌煽情片刻,继续道,“没想到老家遭了天灾,家人逃荒不知去向……” “微臣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今年年初才找到老母亲!我爹已经不在了,兄长两口也没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孤女!” “微臣愧对双亲,更有愧于兄长。于是便和拙荆商量,把兄长的女儿记在我的名下,视如己出。” “所以,宁儿便是忠义侯府的大小姐!” 阮斌哭红了眼睛,一脸的情深义重。 “老狐狸!”阮宁在心里大骂。 秦云川看了阮宁一眼。 他深邃的眼底,明显是对她的嘲讽和不信任。 阮宁拼命用舌头顶着嘴里的布头。 “呸!你胡说!我明明是你原配所出,你这个背信弃义的陈世美!你对得起我娘的在天之灵吗?”阮宁舌头都酸了,终于顶出布头,厉声喝道。 便宜老爹的脸,有片刻的僵硬。 但老狐狸瞬间就调整好情绪,继续飙演技。 “呜呜……是我对不起我那兄长,让亲侄女如此记恨我。” “爹,您别伤心……堂姐,爹爹寻你们多年未果,好容易找到祖母,听闻兄长离世,当时就大病了一场!” 白莲花妹妹泪盈于睫,说话间,眼泪颤啊颤地,我见犹怜。 “爹爹早就告诫我,堂姐回来以后,一切以你为尊。我有的堂姐都有,我没有的,也都先给堂姐……” “我的院子,我新做的衣裳,我的首饰……不是都被堂姐你拿走了吗?” “你若还想要什么,可以对爹爹明说……实在不该欺骗王爷呀!” 父女俩同台飙演技,欺负她就一张嘴吗? 阮宁转身朝秦云川福了福,“王爷,阮家三代单传,从来没有听说我爹有什么兄长。” “您若不信,可派人到臣女老家走访查问!” 白莲花哽咽道,“姐姐,你就这么恨我们吗?非要如此诋毁爹爹?为要毁了我们家,连自己的爹都不承认?” “当年遭了灾荒,乡亲们流离失所。还有多少老人健在?又有多少人知道我们家的事呢?” “爹爹自打年初找到你们之后,就已经两次拿出自己的俸禄,为老家建房修路,你若觉得不够……就、就拿我的命抵大伯的命吧……呜呜。” 阮宁攥紧了拳头…… 这话是敲打她呢!她阮宁不过“孤女”一个,势单力薄。 老狐狸却给老家人出钱出力,盖房修路! 即便燕王真的派人去查问,恐怕也没人会帮她作证! 第4章 你说过,不会负我 看燕王的样子,他并不想探究此事。 只见秦云川冷冷一笑,“这事儿好办。偌大的忠义候府,竟然被一个刚从乡下接回的小女子钻了空子。“ “忠义候,你治家不严之罪,无可推诿。看在你主动认错,态度诚恳的份儿上,本王就网开一面。” 老狐狸连连叩首谢恩。 秦云川话音一转,“那就都留下,做平妻吧。” ……院子里霎时一静。 阮宁差点儿笑出声。 阮家这么折腾,就是为了让阮心怡不必嫁给他。 虽然他手握重兵,但为一个将死的王爷,折损他的宝贝女儿,老狐狸怎么肯? 两个都留下做平妻? 那阮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狐狸阮斌汗都冒了出来。 “姐姐……”阮心怡可怜巴巴地看着阮宁,许是等着阮宁哭闹,她好坐捡便宜。 阮宁哼笑,“妹妹放心,以前缺失的姐妹情,以后慢慢补。姐姐一定好好疼你!” 阮心怡仿佛看见了什么怪物,冷不丁的打个颤。 她狐疑地盯着阮宁,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阮宁心里明白……原主性子软,跟人说话都不敢抬头,更不敢看人的眼睛。 别人冲她大声说话,她就像受惊的小兔子。 一副任人捏扁搓圆的包子样儿。 阮宁可受不来那份鸟气,她知道自己性情大变,肯定会令人怀疑。 但好在,老狐狸把她接回来也没多久。 现在的阮家人,对原主也不算了解……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就当她是触底反弹了吧! 秦云川冷眼看着这一家三口,在他面前演戏。 “若没别的事,阮家两位小姐留下,忠义侯请回……” “王爷!梁王世子求见!”下人突然禀报。 阮斌已经灰败的脸色,突然阴转晴,狐狸眼里都迸发光亮来。 阮宁眉头轻蹙,梁王世子?怎么这么耳熟呢? 不多时,梁王世子阔步来到花厅。 “侄儿拜见燕王叔!”梁王世子秦昊,身形高挑,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不愧是翩翩公子,风华绝代。 他在前院儿吃了喜酒,此时,身上带着一股恬淡的酒香,两颊微红,更叫人看他一眼,都觉如沐春风。 呸……阮宁在心里说。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原主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人前说,感激不尽。人后却说原主是乡下村姑,泥腿子! “世子是来救我的吗?” 阮宁突然恶趣味道,“王爷,您不能留下我做平妻!今晚之事,是个误会!我与梁王世子已有口头婚约!” 秦昊顿时一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阮宁继续道,“世子爷,你不记得了吗?来京的路上,我们相遇时,你不幸被毒蛇咬伤!” “是我帮你吸出蛇毒,为此,我高烧了三天三夜……险些丢了半条命去!” “最后命保住了,却伤了身子……你对我说,不会辜负我舍命相救……” 阮宁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一道冷飕飕的视线,盯得她脊背发凉。 她下意识地看去……只见秦云川鬼魅一般的脸,寒气逼人。 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更是威风凛凛。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怕是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呃……是原主救的这渣男,不是她救的! 第5章 王八对绿豆,绝配 阮宁看了秦云川一眼,顿了顿,继续不知死活道,“老太妃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俩八字相合。待到了京城,就为我们定下婚约!” “今晚的事,完全是误会!是他们弄错了!世子会带我走吧?” 砰! 秦云川猛地一拍桌子。 那么厚实的红木桌子,竟然咔嚓一声裂了。 花厅里又是一静。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看着那红木桌子…… 秦云川冷声道,“进了我燕王府的门,你还想出去?” 阮宁连忙冲他眨眼。 她没想出去! 不对,是没想跟秦昊这渣男一起出去! 她是故意这么说! 谁叫这厮,故意恶心原主来着! 秦云川瞧见她频频眨眼……鬼魅般的脸,莫名一红。 他脸上那鬼纹颜色也愈发浓艳。 阮宁对他那鬼纹颇感兴趣,不由盯着细看……秦云川的脸,愈发红得厉害。 其他人,看到燕王发怒,一个个缩着脖子,鹌鹑似的。 秦昊连忙开口,把不要脸发挥地淋漓尽致。 “燕王叔明鉴!那蛇毒本不致命!就算没有阮大小姐相救,也不至于要命……” “再说,良家女子,怎可挟恩图报呢?依侄儿看,她后来病倒,恐怕是故意装的!” “侄儿与阮二小姐,才是一见钟情,求燕王叔成全!” 阮宁冷笑,她虽被反剪着双手,却挺直脊背,她神色中既有故意流露的失望,也不自觉的冷傲。 对于那对儿暗送秋波,眉来眼去,王八对绿豆,看对眼儿的俩人,她其实并不在意。 秦云川却对她投来同情的一瞥…… 虽然不多,却叫阮宁心下一动,或许可以利用这点同情? 燕王虽是“鬼面”,却好过那个小白脸的秦昊! 原主本就是淳朴的乡下小姑娘,没见过多少世面。 秦昊明明不中意这婚事,却对小姑娘说些暧昧不清,让人误解的话! 到了京城,他立马翻脸不认人!对着阮心怡大献殷勤,还说是原主死皮赖脸倒贴他! 她今天若不当着众人的面,给他“倒贴”明白了,都愧对原主背负的黑锅! 阮宁咬着下唇,可怜又戚惶,“世子在路上说,你会一心待我,至死不渝,以报救命之恩!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变心了呢?” “堂堂七尺男儿男人……却是这样的负心汉吗?” 说着,她还深深看了便宜老爹一眼。 阮斌胸口一堵。 屋子里众人,特别是燕王府的人,看着秦昊的脸色,不由面露嘲讽。 阮宁转而对秦云川躬身,“王爷,阮宁自知是蒲柳,实在配不上王爷,今晚的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阮宁自请……唔唔唔!” 阮宁本想说“自请离去”,将这燕王妃的位置还给阮心怡! 阮家想把她推给燕王,转而成全阮心怡和秦昊?想得美! 可她的舌头,就像忽然打了结! “离去”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阮宁心下惊疑,改口道,“这燕王妃的位置,还是该……唔唔唔!” 该还给阮心怡! 特么活见鬼了! 她舌头被鬼附身了? 一句简单的话,都说不好? 秦云川神色冰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其他人也神色狐疑地盯着她。 白莲花妹妹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姐姐若是舍不得离去,就别惺惺作态了……” 阮宁眼睛圆瞪,嘿,她这暴脾气! 她就不信,自己的舌头还捋不直了! 第6章 原主的怨气 “为我报仇!” “为我娘亲夺回名分!” “我不能白死!” “我娘更不能白死!” “照顾了他老阮家十六年,死了连个名分都没有!” 一股滔天的怨气,直冲阮宁天灵盖。 顶的她气血翻涌,“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阮宁这才明白,让她舌头打结的,乃是原主残存的意识。 占了人家的身体,白捡了一条命!当然得对人家负责! “你放心,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娘就是我娘!仇,我一定帮你报!” “我也不是真的要走,这叫以退为进……” 阮宁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些念头,正试图说服原主。 秦云川看她吐血,却是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阮宁赶紧打起精神,“咳咳,不打紧……就是,救梁王世子时,蛇毒伤了身子。” “阮宁自知不配……纵有救命之恩,却都被梁王世子嫌弃的阮宁……又如何敢肖想堂堂燕王?” “阮宁甘愿自请为婢,将妹妹的姻缘,还给妹妹……” 终于说出来了,阮宁悄悄松了口气。 幸而原主做了鬼,也是通情达理的好鬼。 跪着那三人,脸色大变。 全都恶狠狠地看了眼阮宁。 阮宁心中暗笑。 秦云川闻言,却是眉头一皱,不满地看向侄儿。 正在此时,忽然有公公高声唱道:“传太后娘娘懿旨——” 阮宁左眼皮猛跳。 却见秦昊悄悄松了口气。 太监捧着明黄的懿旨,阔步而来。 嬷嬷拉着她跟众人一起跪下。 燕王秦云川却没跪,他只是从椅子上起身。 “忠义候府,有女初长成,长女名宁,温良恭俭,赐小字宁馨,今日与燕王共结连理,百年琴瑟好,千载凤麟祥……” “次女名心怡,蕙质兰心,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德才兼备……许以梁王世子……” 得,一锤子定音。 太后给她赐了个“小字”,这是一种殊荣,也是给了燕王体面。 同时避免了阮心怡落到“鬼面王爷”手里。一举两得。 “谢太后!臣等遵旨!”秦昊大喜,他连忙扶阮心怡起身,“心怡……” 没等他高兴。 阮宁就上前道:“秦昊,从今往后,我不但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还是你婶婶!” “乖侄儿,起身吧,不必多礼!” 阮宁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险没把秦昊的鼻子气歪。 “心怡,我们走。” 秦昊盯着她,故意拉起阮心怡的手,十指相扣。 阮宁好笑地从鼻子里发出哼声。 阮心怡狐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姐姐…… 这真的是那个从乡下来,大气都不敢喘,说话如蚊子哼哼的村姑吗? 为何她笔直地站在那里,身后犹如覆着一层耀眼的光芒? 为何她站在梁王世子面前,一点儿都不自卑羞愧? 甚至……她竟不怕燕王? 阮心怡回眸瞥了一眼燕王的脸……立时浑身浑身冰凉,手脚发颤。 可阮宁,竟然能言笑晏晏的上前。 她福身,娇声道,“妾身虽蒲柳之姿,也只能委屈燕王了。” 这般自信,淡然自若的村姑……竟然也有几分惊艳之姿! 阮心怡冷不丁地瞥见,秦昊竟然也在盯着阮宁。 且他看的,竟微微失神。 阮心怡又惊又怒。 她甩开秦昊的手,搀着老爹阮斌的胳膊,快步出了燕王府花厅。 “心怡,等等我……” 秦昊又恋恋不舍地看了阮宁一眼,这才提步去追妹子。 第7章 她有喜了? 旁的人都走了。 秦云川冷眼看着阮宁,“你说的,都是真的?” 阮宁微微一愣,哪句啊? 秦云川面色不善,冷哼一声,“你想嫁他?” 阮宁连忙摇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臣妾岂是那么没眼光的?忘恩负义的小白脸,有什么好喜欢的?” “若要嫁人,自然当嫁王爷这样顶天立地,骁勇无比的真英雄啊!”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所以……你是故意替嫁?” 阮宁:“……” 不带这么把她绕进去的! “……臣妾是被算计的,但将错就错,自然也好。” 秦云川抚摸着被他一巴掌拍断的红木桌面,“可是本王记得,某人说,她愿自请为婢?” 阮宁:“……” 堂堂男子汉,不用这么小心眼儿吧? “那是为了给我妹妹腾地方!但既然太后娘娘有安排,自然要谨遵懿旨。” 不等秦云川开口。 阮宁便躬身做请,“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臣妾就给王爷请脉!” 秦云川盯着她,“你果真会医术?” 阮宁挺直了腰杆儿,“当然!” 秦云川将手腕一翻,示意她诊脉。 阮宁也没有推脱,她立刻搭脉。 只是她的手刚搭上秦云川手腕,就忍不住一阵恶心干呕。 “哕……” 秦云川脸色一沉,鬼纹更是黑沉得吓人。 阮宁也觉得自己这样很没礼貌,“对不起,我不是……哕……” 干呕和咳嗽一样忍不住。 她强忍的结果,就是呕得变本加厉。 秦云川冷着脸,猛地收回手腕。 阮宁抱着痰盂,呕得眼泪都出来了,除了几口酸水儿,倒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王爷恕罪,我真不是故意的。”阮宁含着两泡泪辩解。 秦云川沉着脸时,脸上的鬼纹格外吓人。 但他却比秦昊有人性,“不是吹嘘自己医术厉害?一点蛇毒都解不了!” “来人,请府医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阮宁搭上自己的脉,“可能是刚来京城,水土不服……” 话没说完,她却是脸色大变。 不会吧? 一定是她诊错了吧? 这……这是喜脉啊?!! 原主残存的意识呢?那个阮宁?你死出来! 看在同名同姓的份儿上,我保证不打死你! 阮宁简直欲哭无泪……原主到底让她接了个什么样的盘啊? 她不是黄花大闺女吗? 怎么就有喜了呢? 刚才还在庆幸,白捡了一个“燕王妃”的头衔。 耀武扬威地让渣男喊“婶婶”。 谁知道,出来混,这么快就要还! 阮宁摸着自己的脉,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让秦云川会错了意。 他冷冰冰的,却难得的安慰了一句,“府上郎中最善解毒。” 但他越温柔好心……阮宁越慌啊! 现在越好心,待会儿知道真相时,暴风雨就来的越剧烈! 阮宁赔笑道:“王爷,您心里可有白月光?” “您放心!等给您解了毒,我立马给您的白月光腾地方!绝不贪恋王权富贵!” “咱们好聚好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秦云川看着她,脸上的鬼纹黑沉的吓人,“说的什么鬼话?嫁了本王,你还想嫁别人?” “除非本王死了……” 他忽而冷笑一声,又道,“本王死了,你也得陪葬。嫁人?不用想了。” 第8章 她真是乡下的土包子吗? 阮宁心里慌得一批……什么有人性,果然是她想多了! 一个古代,战场上浴血归来的王爷,他懂什么叫人性? 如果让他知道,她已经有孕了…… 她怕是今晚,就得血溅当场。 那她恐怕也创造了新记录——穿越者存活时间最短记录!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阮宁等待府医时…… 离去的阮心怡,也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狐疑的回头,望着阮宁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怡儿,怎么不走了?”阮爹回头唤她。 阮心怡柳眉轻蹙,“爹爹不觉得,今晚的姐姐很奇怪吗?” “在此之前,她明明胆小怯懦,可今晚的她,却似乎勇敢得很……都不像姐姐了。” 阮斌闻言一震,但他是男人,心思不如小女子细腻。 他摸着下巴道,“所谓物极必反,我们骗她说,是嫁梁王世子。来的却是‘鬼面王’……可能是对她刺激有点大。” 阮心怡却不以为然,“是不是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阮斌笑道,“怡儿别想太多。如今一切事情,尽在掌握!甚至比我们预想中还好!” “太后娘娘能在这时候下旨,必定是老太妃进宫求了恩典……看来,梁王世子对你倾心至极!怡儿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 阮心怡勾了勾嘴角,“还是把姐姐身边的人,叫过来问问吧!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姐姐无足轻重,可她现在毕竟成了燕王妃。” 阮斌顺口道,“就燕王那身体,还能……咳!” 他自知失言,赶紧闭嘴。 阮心怡命自己的丫鬟,去把阮宁身边的嬷嬷叫过来。 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快步而来,她垂着头,缩着身子,倒是比阮宁更像是从乡下来的。 “老奴常氏,见过二小姐。” “姐姐自打离家,到刚才,有什么异常吗?”阮心怡问道。 “这个……”常嬷嬷飞快地看了阮斌和阮二小姐一眼,“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心怡见那嬷嬷欲言又止,不由轻喝,“讲!” 常嬷嬷却垂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一言不发。 阮心怡柳眉倒竖,“呵,刚离了我阮家,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你的卖身契,可还在我娘手里呢!” 常嬷嬷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不说。 阮心怡正要发怒。 阮斌这老狐狸却是明白了,他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荷包。 今日他家嫁女儿,荷包里装着打赏用的碎银子。 常嬷嬷慌忙接过荷包,捏了捏,笑逐颜开道:“大小姐一开始只是哭,老奴把夫人给的药,放入她茶里,哄她喝下之后,她竟昏死过去。” “老奴又把夫人给的香,点在新房里,也不见她醒。” “那香是算好的时间,等王爷回来时,浓度刚刚好……可是屋里似乎没有发生……” 父女俩闻言,对视一眼。 阮斌惊讶道:“我们来早了?还是……燕王他不行?” 阮心怡却道,“这算什么异常?” 常嬷嬷小声道,“大小姐喝下茶之后,睡得太沉了,老奴摸了一把……好像没有呼吸了……” “呸!大晚上的,不可胡说八道!”阮斌怒斥。 阮心怡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个婆子太贪财!净想骗钱! 第9章 堂堂王爷喜当爹? 常嬷嬷讪讪闭了嘴。 阮心怡叮嘱,“你看好了大小姐,有任何情况,及时告诉我母亲!” 常嬷嬷看她一眼,“二小姐,这里是王府……老奴若要打听事儿,或是送消息,总要上下打点。” 阮心怡被她这张嘴闭嘴,就要钱的厚颜无耻行为,给惊呆了。 她愕然看着常嬷嬷。 老狐狸阮斌却习以为常,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大点儿的银锭子。 “今日出来的急,好好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诶!老爷放心吧!”常婆子福身告退。 阮心怡忿忿不平,“她是我阮家的奴才!为我家办事,应当应分!她不想着尽忠,竟只想着要钱?!” 阮斌慈爱地摸摸她的头,“这有什么好气的?不怕人贪财,只要能抓住她的弱点,就不怕她不办事儿。” 父女俩从背光之处走出来,远远瞧见秦昊正到处找她。 “爹爹,快走!”阮心怡拉着阮斌就奔自家车架,快步而去。 阮斌诧异,“不跟世子说句话吗?他正找你找的急呢!” 阮心怡却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待车子缓缓动了,她才勾着嘴角,得意一笑,“男人嘛,得不到才会珍惜。姐姐对世子那么好,为他搭上半条命,世子可曾多看她一眼?” 阮斌朝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追过来了!” 阮心怡冲车夫道,“走快点!” 阮斌赞许地看着二女儿,这才是他阮斌的女儿嘛! 不像阮宁,那胆小怯懦的样子,他看着就烦! 秦昊追了几步,眼见马车越走越远,他便停下脚步。 小厮牵了马来,“爷,上马追!” 秦昊眺望着花厅的方向,摇头道,“不追了。” 小厮一怔,“爷给阮小姐准备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秦昊道,“先放着吧。” 小厮挠了挠头……先前还急得跟什么似的,这怎么又不急了? 秦昊自言自语道,“一路上,胆怯跟兔子似的,连手都不让摸……从来不敢抬头看我。” “稍微开两句玩笑,她就吓跑了……拘谨又无趣。” “可刚刚,她竟然耀武扬威地站在我面前,让我叫婶婶?!” 那股子野劲儿,跟路上照顾他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竟然让他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真是奇怪。 秦昊眺望着黑暗中的某处,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 “不用了,真的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尽管阮宁表示不用,府医却还是来了! 阮宁说什么也不让他给诊脉。 秦云川粗鲁霸道,又没什么耐心,“摁住她。” 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撸起袖子就上。 阮宁这次拼了命地挣扎。 两个婆子脸上,都被她挠了好几道子。 但双拳难敌四手。 阮宁最后,被她俩死死摁住,扭送到了府医面前。 秦云川好气又好笑,他难得发次善心,这丫头竟不知好歹? 府医也道,“王妃,在下不才,医术还是过得去的。在下是治病,又不是害命,王妃不必紧张!” 阮宁欲哭无泪…… 现在给她诊脉,那就是要她的命啊! 新婚头一夜,第一次见面,就“买一送一”,搁谁也受不了这打击吧? 府医落指在她脉门上…… “咦?” 阮宁闭上了眼,心里呐喊,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让她或是这府医诊错吧!让她看见奇迹吧! 原主的仇,她还没替人家报!她不想死啊! 可惜…… “竟是喜脉?”府医道。 ……完了! 秦云川脸上的鬼纹都扭曲了,“你说什么?” “喜脉,回王爷,王妃有喜了,”府医笑道,“恭喜王爷……” 咦? 好像哪里不对? 瞧见秦云川身上大红色的喜服,以及瞬间变得阴沉可怖的脸…… 府医咕咚咽了口唾沫……恭喜个屁! 敢让堂堂燕王,在新婚夜,喜当爹? 第10章 是生门还是死路? 府医同情地看了眼阮宁……这小姑娘,真是勇啊! 阮宁只丧了片刻,就重新振作,她甩开两个婆子,匍匐跪地,“王爷!臣妾还是处子!绝对没有做过苟且之事!” “这喜脉……这喜脉是天赠麟儿!臣妾一个多月以前做梦,梦见天上有颗星星,落在了臣妾怀中!” “臣妾当时只觉这梦古怪,没想到,竟是如此应验……” 秦云川被她气得笑出声来,“哈!编!继续编!” “来人,把阮斌这狗东西给本王追回来!敢把他有孕的女儿塞给本王!当本王好欺吗?” “王爷不要!是真的啊!不信,您可以叫嬷嬷验身!臣妾句句属实!” “别叫我爹回来!他连我娘都不认!更不肯承认我是他亲生的!” “若是他回来,一定会弄死我的!他会把我沉塘的!但我真是冤枉的!王爷饶命啊!” 阮宁痛哭流涕,字字恳切,声泪俱下。 连那两个被她抓了脸的婆子,以及府医,都被她哭得动容,纷纷劝道。 “王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真有这种奇事!给王妃个机会吧!” 秦云川却指着阮宁,暗红色的鬼纹,在他暴怒之下,竟变成了紫色,诡异骇人。 “你……”他话没说完,突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阮宁瞬间做出判断——这是毒发了!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阮宁第一个冲上去。 她一边扒眼皮,一边诊脉。 “针呢?针借我用用!”确定了推断,她头也没回地朝府医伸手。 凭借她传承来的古医术,加之她又潜心钻研二十来年。 她可以确定,此时急救,用针刺术护住心脉,再逼出毒血最为稳妥。 可她手伸了半天,府医竟无动于衷。 “你……” 阮宁回头瞪那府医。 府医竟起身叫人准备浴桶。 “我又不是裁缝,哪儿来的针?王妃快闪开,您的事儿,等王爷醒了再说。” “准备药浴!” 后一句,他是对下人吩咐。 阮宁先是一怔,他是郎中,竟然不懂得针灸术? 继而她心里一阵激动,她的生路来了! “药浴虽好,见效却太慢!对王爷这种剧毒、急症,不能单靠药浴!” “嬷嬷,你有针吗?缝被子的针也行!” 嬷嬷被她一脸的正气与自信唬住了。 竟然下意识的,就从腰间小包里掏出几根绣花针给她。 “多谢!” 阮宁把秦云川平放在地上,解开他的衣领,露出他精壮的胸膛。 她暗暗吸了口气……原来那鬼纹不止在脸上,竟连身上也遍布。 阮宁对人体穴位,以及扎针的手法,早已炉火纯青。 她十六岁时,就在古医术针术大赛上夺冠。 古医术越来越被现代人所接受和推崇,国内外名人都竞相邀请她登门。 阮宁甩甩头,甩开那些充满鲜花和掌声的过去。 如今,一切都要重头开始了。 能活下去,才是眼下的第一要务。 她把三根针扎在秦云川左胸口上,三足鼎立,成护心针阵。 她又拿一根针,轮流猛刺秦云川的十根指头尖。 “这针不好用,只能将就了。若有我惯用的针,便不必这麻烦,也能事半功倍……” 阮宁故意说道。 她是说给那府医听的。 谁知那府医竟脸色大变,“你干什么?!王爷不杀你,你竟要害死王爷?!” 王爷十指指尖,冒出乌黑的血珠子。 府医见状,更是又惊又怒,“毒妇!你非但不知廉耻!竟然还如此恶毒!今日,在下就为王爷清理门户!” 阮宁原以为,自己展现出如此精湛的针术,必能让府医刮目相看。 紧跟着,就是向她敞开的“生门”。 没想到,府医简直红了眼,把她当洪水猛兽! 府医抄起一旁的椅子,就往她头上砸。 第11章 别叫她进来 “我去……”阮宁就地一滚,堪堪躲开,“我在救王爷!你发什么疯?” “你要害死王爷呀!”府医气急,泪都飚了出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这毒妇!她必是奸细!” 府医年纪大了,搬起椅子,没砸中阮宁,自己却差点闪了腰。 他只得冲那两个看傻的婆子厉喝。 阮宁急忙跪在秦云川身边,拉起他的手,继续扎针。 “府医癫狂了!我在救王爷!你们快拦住他,别妨碍我施针救人!” “你们都听见了,王爷若死,我不可能独活!我这么年轻,还不想做陪葬品!” “况且我肚子里还有麟儿,我不会害王爷的!” 她这个时候,还敢提肚子里的孩子……简直是在“以毒攻毒”。 那两个婆子,都是做过母亲的人。 原本也不怎么信她,但代入母亲的身份……似乎就愿意多信她几分。 “府医,您冷静!她不敢!” “您且看着!她一身两命,怎敢谋害王爷!” 府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关门……快关门!莫叫人看见!” 两个婆子正要关门时,却有个身影在门口一晃。 “常嬷嬷,你怎么在这儿?”婆子问道。 府医眉头一拧,“谁?” “王妃的陪嫁嬷嬷!”婆子道。 府医一听,是王妃的娘家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让她进来吧!” “别!”阮宁一面调整胸口上三根针的位置和深度,一面急声说。 但晚了! 人已经被两个婆子放了进来。 府医还准备上前询问,“你既是王妃的娘家人……” 嗐!阮宁急了,她哪有什么真正的娘家人! 原主并不会医术! 叫常嬷嬷说漏了,今晚这坎儿,她怕是过不去了! 她重新扎好三根针,立刻起身,直奔常嬷嬷跟前。 常嬷嬷正探头往府医身后的王爷那儿看。 阮宁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在她颈后晕穴上,扎下两针。 “老奴……” 常嬷嬷话未说完,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府医和两个婆子,大吃一惊。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阮宁松了一口气,“只是晕过去了,死不了。” 她回到秦云川身边,这会儿,她的针法与手法则要复杂的多。 她速度很快,须得全神贯注。 府医在旁边焦躁地絮絮叨叨,“那嬷嬷是你的娘家人!王妃连自己的娘家人都要瞒着……可见你并无把握……” 好似一只大号苍蝇,在阮宁耳边一直嗡嗡。 阮宁冷冷看他一眼,“闭嘴!” 原主的身材,单薄瘦小,比同龄的女孩子显得羸弱。 但她这一眼,却杀气腾腾,有种上位者的威严肃杀。 府医竟被这眼神给镇住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成了!”阮宁松口气,拍了拍手,她取下针,正欲还给婆子。 却见两个婆子盯着王爷,猛地瞪大眼,张大嘴……似是惊恐地想喊,却喊不出声。 阮宁狐疑地回头一看! 嗬! 秦云川身上的血色鬼纹,像是活了!正在疯狂生长!蔓延!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府医大惊,“拿住她!要她赔命!” 第12章 放开她 两个婆子回过神来,上前扭住阮宁。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谋害王爷!你千刀万剐都不够!” “哎哟疼……疼!”阮宁被两个婆子扭得胳膊要断了。 她刚刚扎针,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神力,这会儿疲惫不堪。 原主的身板儿也太孱弱,她这会儿还在冒虚汗。 “轻点儿,轻点儿……” “放开她。”一声威严低沉的嗓音,并不响亮,却似乎振聋发聩。 花厅里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着燕王爷。 只见他缓缓从地上坐起,他脸上血色的鬼纹,似乎比先前淡了许多? 他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府医愕然看他,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王爷这次,比以往醒来的快!而且……” 秦云川试着握了握拳,接着道,“而且,体力和精神,都没受太大折磨。我似乎……” 似乎好些了? 他没说完,忽而抬眸,以一种重新审视的目光,看着阮宁。 阮宁挺直了腰杆儿,下巴微扬,“把似乎去掉!王爷就是好多了!” “这是绣花针不顺手,若能打造我惯用针,效果还能翻几倍!不出半年,就能为王爷肃清余毒!” “嗬,好大的口气!”府医惊叹。 秦云川和府医,都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阮宁原本觉得……这一把,已经稳了! 毕竟,她的诊断和方案,都没有错,秦云川的好转,他自己都能感觉到。 可这两人复杂的神色……又让她心里没底。 难道有什么是她不知道?没思虑周全的? 秦云川忽然轻咳一声,“我记得你说,可以验身?” 啊这…… 阮宁面露难色……这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她都救了他的命了,他还要验身?! 她已经翻遍了原主的记忆……原主就是在小山村里长大,性格淳朴、单纯、腼腆的小姑娘。 她的回忆也很简单,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关于“失贞”的记忆。 这喜脉,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秦云川盯着她,“不敢?” “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阮宁脖子一梗,一副大无畏的表情。 但她垂在袖子里的手,却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她泛出泪花。 “我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小村姑,在乡下的时候,被乡里乡亲欺负我没爹……” “来了京都,被自己的爹嫌弃不认……” “如今被推上花轿嫁了人,又被王爷怀疑不贞……倘若新婚夜,堂堂燕王妃,被府上的嬷嬷验了身……” “即便证明了我确为处子!我的脸面也没了,谁还会真把我当主子?” 眼泪挂在她睫羽之上,随着她的话音轻颤。 花厅里寂静,只有她空灵的声音,如山谷鹂鸟的悲鸣。 秦云川漆黑深沉的眸子,盯着她坚毅决绝的目光……她挂着泪,却挺直了胸膛。 竟有种孤梅傲雪绽放般的风姿,高洁、不屈。 秦云川竟异常好说话地点了点头,“王妃思虑周全,若叫王府嬷嬷验身,确实不妥。有辱你尊严。” 阮宁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正要道谢。 却听这厮又说,“那就叫你身边的陪嫁来验。” 第13章 本王亲自验 阮宁嘴角抽搐,“王爷不想认这门婚事,大可现在就休了我。何必故意折辱我?” “一来,我陪嫁所验结果,王爷承认吗?二来,阮家根本不把我当人,他们把我当替代品,我有真正的陪嫁吗?” “还是说,王爷以为,羞辱了我,就等于羞辱了阮家?” 阮宁哼笑一声,表情桀骜还带着讥讽。 “王爷怎么不想想,阮家本就看不起我,他们岂会在乎我受不受辱?” “反倒是,他们把我替嫁过来,究竟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王爷您呢?” “于阮家来说,我和我娘都是外人!王爷您又是什么人呢?” 秦云川眸子一沉,盯着阮宁的眼神,透着杀气。 府医和两个婆子,缩着脖子,恨不得捂上耳朵! 这位王妃真是无知者无畏!什么都敢说! 看来她真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可他们不想听啊!能不能放过他们! 秦云川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目光如剑。 阮宁五官青涩,透着稚气。 但她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从里到外散发的气质,更是动人心魄。 她丝毫没有退缩,平静笑道,“王爷,其实……我们才是一类人!” “你我都是……明明没做错什么,却为他人所不容!” “既是同类人,我们更应该互帮互助,我为您解毒,您护我平安。何必同类相残呢?” 秦云川冷笑一声,“你在跟我谈条件?” 阮宁道,“我的条件,于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却能换来健康,不划算吗?” 秦云川垂了垂眼眸,“说得有理……” “但尊严比性命更重要。” 阮宁狐疑看他……什么意思? “既然嬷嬷不能验,”秦云川起身道,“本王亲自验!” 阮宁风中凌乱了…… ……大、大可不必吧? 说了半天,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原以为能躲过……绕这么大一圈子!她还不如赌一把,让王府的嬷嬷来验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走吧,王妃?”秦云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阮宁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都难看,“好……王爷请。” 秦云川身高腿长,阔步走在前头。 阮宁豆芽菜似的小身板儿,磨磨蹭蹭跟在后头。 但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砰! 寝房的门,在阮宁身后关上。 “王……王爷要怎么验?”阮宁万分后悔,她应该偷偷留两根绣花针。 说不定能把他扎晕,再躲过一劫! 秦云川提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拽到床边。 “一个男人,面对他的妻子,要验明贞洁与否……你说怎么验?” 他打落幔帐,一把将她推倒,倾身压下…… 阮宁更后悔了! 她解毒的时候,就不该那么卖力! 让他少受了折磨,反倒有力气来折磨她! 秦云川俯身在她耳边…… 阮宁汗毛炸起。 却听他低声问,“你为何会扎针之术?你难道不知,此乃西朝的禁术?” 嗯?禁术? 如此博大精深的医术,为什么要被列为禁术啊? “我们小山村里,不知道这是禁术。”阮宁真诚道。 秦云川迟疑片刻,“那你又是从何处学来这禁术的?你既会这禁术,又如何能眼睁睁看你娘病死?” 阮宁眼珠子转地飞快…… 第14章 是她的香味儿 “别想糊弄本王。”他的大手,缓缓抚摸上她的脖子。 阮宁咕咚咽了口唾沫,“我娘教我的!她有一本医书,常常自己钻研。医者不自医……再者,她的病根儿在心病!” “我爹去赶考,一走十几年,杳无音信!她是心病引发,无药可医!” 秦云川道,“自学成医?竟有这种事?” 幔帐里很黑,阮宁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他信了没有。 她点点头,“当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处子还能怀孕呢!” “你果真是处子?”秦云川道。 阮宁连连点头,“比真金还真!” 他说,“那我试试?” 秦云川作势要脱衣服。 阮宁吓了一跳,算她嘴欠! 她一把拉住他解扣子的手,“月份太小,不宜行房,容易小产!” “这是天赐的麟儿!不能不存敬畏之心呀!而且,我年纪小,容易大出血!” “我要是大出血,会死的!我死不足惜……但我死了,谁给王爷解毒呀?”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停了。 他冷哼,“动不动就说‘死’,不晓得忌讳吗?” 他猛地掀开幔帐,灯光洒来,只见他面色沉凝,并无欲念。 阮宁暗暗松了一口气……可算躲过了! 啪! 秦云川抬手将一把锋利、闪着寒芒的匕首,扔在她面前。 阮宁愕然瞪大眼……好么,她只是说“死”而已。 他是真要人死啊! “王爷,您真的……”不想活了吗?天才神医都不稀罕吗? 秦云川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语气不善,“想什么呢?元帕!” ……被他吓死了! 阮宁拿过匕首,看了看床上铺着的洁白元帕,又迟疑的看向秦云川。 “怕疼?”秦云川挑眉。 阮宁点点头。 其实,她不只是怕疼那么简单。她的血很金贵,且有大用处! “那你只能疼着了,本王的血可不行。”秦云川慵懒地看她,表情有些欠揍。 也对! 阮宁点点头,他的血比正常人的血色深得多,毒发时,甚至呈乌黑色。 阮宁慢吞吞拿起匕首,划向自己的食指……诶?不对呀? 她是魂穿!又不是身体穿! 这是原主的身体,她恐怕已经没有了自己原先宝贵、且大有用处的血脉了! 想到这儿,她不再迟疑,果断划出一道小口。 元帕上,绽开点点落红。 秦云川忽而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本王似乎嗅到一丝异香?” 阮宁心中猛跳。 她忙捏住自己的刀口,又把元帕折起,塞到被子底下。 “许是香炉里的味道吧?”她心底轻颤,抑制不住狂喜。 她的血脉!竟然跟着她穿来了! “不是香炉……”那股淡淡的异香,让秦云川精神一震,身体也跟着略感舒畅。 他四处寻找。 阮宁赶紧道,“王爷休息吧,您睡床,我……打地铺。” 阮宁说完,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歹是男子汉大丈夫……他至少也会谦让一下吧? 谁知她又想多了。 人家直接进了幔帐,悉悉嗦嗦更衣,然后、躺下了?! 西朝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竟然让一个孕妇打地铺! 阮宁倒也没纠结,她麻利地从一旁的红木大柜里找出被褥,铺在地上。 她得好好想想……原主的喜脉,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5章 非礼啊 夜深人静的花厅里。 那张被拍裂开的红木案几,已经被抬了出去。 但府医还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常嬷嬷。 不知过了多久,常嬷嬷“嗯哼”一声,醒了过来。 府医盯着她,狂喜不已,“神了神了!” 常嬷嬷掀开眼皮,只见一个半老的男人,盯着她,眼冒绿光。 “啊!非礼呀!”常嬷嬷一骨碌坐起来,抓住自己的领口。劈头盖脸地朝府医打去。 府医被她吓了一跳。 他原想抓她的手腕子,把把脉……却被她挠了一爪子,脸上火辣辣的疼! “嘘嘘!别瞎喊!” “非礼啊!” 府医一把捂上她的嘴! “老夫医人无数!就这府上,你去打听!多少年轻貌美的小丫鬟,感念我恩情,要以身相许,老夫都没要!” “你一个老婆子!我非礼你?!要不要脸了?” 府医气得呕血。 常嬷嬷闻言,盯着府医微微出神,“你是大夫……” 府医冷哼一声,若不是王妃那针术太神奇! 他会死守着这老婆子?! “老夫给你把把脉!” 他嫌弃的用袖子垫着手,抓过常嬷嬷的手腕,搭在脉门上。 “咦?果真没有伤及身体!昏迷那么久,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神了!太神了!” 府医眼底尽是狂热和欣喜。 常嬷嬷的叫喊,引来了王府的婆子。 婆子沉着脸问,“今晚,你都看见什么了?” 常嬷嬷一下子想到……那个乡下来的“大小姐”,竟然趴在王爷身上,给他扎针! 扎针是禁术啊!她怎么会的? 而且,她怎么敢? 她明明胆小如鼠,连正眼看人都不敢……何时竟胆大至此! “没……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奴婢进来就晕过去了!” “真的真的!奴婢发誓!” 常嬷嬷信誓旦旦。 王府的婆子冷冷看她一眼,“最好如此,否则……” 婆子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常嬷嬷连连叩首,“明白,明白。” 但她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难怪二小姐怀疑!如今,就连她这个老婆子都要怀疑了。 …… 天还未亮。 阮宁只觉得屁股痒痒的……像是什么在踢她的屁股。 她咕哝一声,“别闹……” 那力道非但没停,反倒加大了! 阮宁有些起床气——天都还没亮呢!闹钟也没响呢!谁这么不知死活,竟敢来打扰她睡觉? 她连眼都没睁,凭直觉反手抓住“罪魁祸脚”。 以她对人体穴位的熟悉程度,不用睁眼,直接顺着脚踝太溪、昆仑、三阳交…… 瞬息之间,一通猛按。 “嘶——”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腿上一麻,没站稳……径直朝下砸来。 秦云川人高马大,浑身紧致的肌肉。 底下这小女孩儿,孱弱瘦削……他忙伸出手,撑在两边,好险把她砸扁! 阮宁只觉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嘿! 踢她屁股还不够,越来越过分了是吧?! 她猛地掀开眼皮,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 入目一张带花纹的俊脸,黑沉沉的眼睛,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却格外明亮…… 一脸的血色鬼纹,竟有种诡异的美感……好阳刚,好man! 阮宁耳畔是自己怦怦的心跳……慢半拍,她才反应过来,哦对,她穿越了! 这位诡异的帅哥不是鸭,是王爷…… 两人呼吸纠缠……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阮宁揪住被子弱弱道,“你……你想干嘛?” 第16章 让她给他穿衣服? 秦云川拍地而起,“再敢偷袭本王,小心你的狗命!” 阮宁无语。 谁偷袭谁啊?刚刚是谁踢她屁股来着? “快起来,收拾被褥。”秦云川冷声道。 阮宁刚醒,绵软无力,动作也慢吞吞的。 “快点!”秦云川不满,“别让本王催第三次!” 凌晨被叫起来,还催催催! 阮宁也来气,被子啪的一扔,“有没有人性啊?我还是孕妇呢!” 秦云川周遭一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浓郁的煞气,让阮宁瞬间理智回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没说什么!这就好!” 她麻溜的卷起铺盖,塞进柜子,关上柜门,一气呵成。 “禀报王爷,收拾好了!” 她一回头,却见秦云川张开双臂,衣服架子似的站在那儿。 这是……练神功呢? 秦云川见她呆子似的,不耐烦道,“更衣!” 诶? 她是他的王妃!又不是他的丫鬟!为什么还要伺候他更衣? 烧了一夜的大红色喜烛,即将熄灭。 昏黄的灯光中,他眉头又凌厉蹙起。 阮宁赶紧笑着上前,“来了来了!请王爷更衣!” 她一边拽过檀木架子上备好的衣裳,一边腹诽,脑残、智障、四肢不全的成年人才需要别人给穿衣服! “你在骂本王?”秦云川垂眸看她。 阮宁吓了一跳,缓缓抬眸,他会读心术? 不,绝不可能! “哪有!妾身在夸王爷呢!王爷身姿如此挺拔伟岸,妾身能服侍王爷,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是妾身占了便宜呢!” 人在屋檐下,低头算什么! “嗯。”秦云川微微点头。 他还嗯? 阮宁心底轻嗤,真自恋! “那你怎么报答本王?” 阮宁不可置信的看他,“报答?!”暴打要不要? 拍马屁!奉承!听不懂吗?竟然还当真了?还要报答?! 这不是自恋!这是不要脸啊! 没等阮宁反唇相讥,门外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王爷王妃起身了吗?可要奴才们进来服侍?” 秦云川道,“进来吧。” 两位老嬷嬷领着丫鬟太监,鱼贯而入。 他们都已衣着整齐,连头发丝儿都梳得一丝不苟。 阮宁这会儿才明白……不是秦云川故意折腾她。 是人家真就起这么早! “真笨!腰带是这么系的!”秦云川忽然握着她的手,环过他的腰…… 他甚至握着她的手,将腰带打了个结扣。 看他打结时熟稔的手法……也不像是穿衣服都不会的脑残啊? 只见丫鬟们都羞怯地低下头。 嬷嬷也赶紧钻进床帐中,拿了元帕就告退。 阮宁这才完全明白……他是故意做给下人们看的。 借着给他系扣子,她压低声音问,“是宫里派来的?” 宫里忌惮他手握兵权,又不敢贸然夺权。 自然会在其他方面渗透进他的生活。 秦云川并未回答,反倒问,“只会针术?还会别的吗?” 问到她的专业上,阮宁不自觉地挺直腰杆儿,“当然,望闻问切,辨症开药……” “认识毒吗?”秦云川低声问。 屋里有人,两人站得很近,说话间……就像在耳鬓厮磨。 小丫鬟们余光瞥见,一个个小脸儿红扑扑的,都故意躲远了。 阮宁点点头,忽而意识到……他虽贵为王爷,却也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昨天她说,他们是“一类人”,还真不白说。 “那就赏你,与本王同桌吃饭,为本王试菜。”秦云川低声道。 阮宁:“……” 狗屁的一类人!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王爷! 第17章 人在屋檐下,也得立威严 阮宁在秦云川的引导下,为他穿好了衣裳。 这古人一层套一层的衣裳,还真挺麻烦。 “本王去外头走走,你快着些,侍弄好了叫人摆饭。” 给秦云川穿戴好,他拍拍屁股走了! 丫鬟太监,一个也没留下! 阮宁看着自己那些箱笼,翻出一件合适的衣裳,却一个头有两个大…… “原以为男装就够麻烦了!没想到女装更麻烦?!” 就在这时,常嬷嬷忽然在门口探头探脑。 “大小姐,可要老奴进来服侍?” “来得正好,快进来。”阮宁心下一松,让她进来。 常嬷嬷看着阮宁找出的一身颜色略显沉稳的衣裳,不由劝道,“大小姐年轻,今日又是大婚的第二天,怎么穿这么老气的衣裳?恐怕王爷看了不喜。” 阮宁若有所思地看着常嬷嬷,没有说话。 常嬷嬷去箱笼里找了一套桃粉色的衣裳,笑道,“大小姐正是豆蔻年华,艳若桃李,该穿的漂漂亮亮的!王爷看了,也更喜欢呀!” 阮宁看着那让人一言难尽的桃粉色…… 原主在老家,风吹日晒的,肤色本就黑。 再用桃粉色一衬,更是又黑又土。 阮宁知道,常嬷嬷虽然跟着她嫁到王府,但心并不在她这儿。 “不必了,就穿这套。”阮宁指着她挑好的衣裳。 没想到常嬷嬷非但不敬她,甚至根本没把她当主子! 常嬷嬷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拿起那套亮得扎眼的粉,就往她身上套! “放肆!”阮宁推了常嬷嬷一把。 常嬷嬷竟然抬起胳膊,还想还手! 阮宁冷厉的目光扫过。 她这才讪讪放下手,“老奴也是为大小姐好!” 她朝外瞥了一眼,忽而噗通跪下,委屈哭诉,“大小姐息怒,老奴知错了,您要怎样便怎样吧!” 阮宁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必是外头来了“观众”了,这老东西演戏呢! 阮宁缓声道,“你倒还委屈上了?大婚第二日,你就叫我穿妾室才穿的桃粉色?你是何居心?” “我在乡下长大,时常下地劳作,皮肤略黑,你却挑衬得我更黑的桃粉色,果真是为我好?” “嬷嬷这般好心,我还真是消受不起。你莫要觉得我年少好欺,也不必在这儿下跪磕头装可怜,你回去吧!我使唤不动你!” 常嬷嬷闻言一噎。 没等她为自己辩解,外头便进来两个王府的小丫鬟。 小丫鬟进来瞧见那两套衣裳,毫不犹豫地拿起阮宁自己挑的那套,“王妃可是要穿这套?” 阮宁点头。 两个小丫鬟立马手脚麻利地服侍她穿戴好。 这深色的衣服,果然更适合阮宁。 她虽皮肤略黑,但眼神明亮,这套衣服更凸显了她沉稳的气质。 她原本瘦削的身材,也更显的挺拔干练。 那套亮桃粉色的衣裳一比,则显得轻佻艳俗。 两丫鬟看向常嬷嬷的眼神,透着轻嘲与不屑。 “王妃请,花厅在这边。”两个小丫鬟不敢再小瞧阮宁,恭敬躬身。 阮宁看着常嬷嬷道,“嬷嬷这就收拾行李走吧,反正你的卖身契也不在我这儿,回去找你主子吧。” 常嬷嬷当即变了脸色。 “王妃!奴婢错了!求王妃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第18章 乌鳢配牛乳,赛过吃砒霜 常嬷嬷见阮宁脚步并不为她停留。 她狠心咬牙……抬手,啪!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求求王妃,别赶奴婢走!” “夫人叫奴婢来照顾王妃,若是第二天就被赶回去,夫人岂能轻饶奴婢?” “奴婢再也不敢自作聪明了!只求王妃,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她又砰砰的磕头。 一眨眼的功夫,她额头都磕破了皮,渗出血来。 王府的小丫鬟暗暗吸气,偷瞥阮宁。 “好了,”阮宁轻叹,“常嬷嬷别仗着夫人给你撑腰,就忘了谁是主,谁是仆,我也不想为难你。” “还有,你既然跟我嫁到了燕王府,就得弄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 “我身边留不得不忠的奴才!” “没有下次,明白了吗?” 常嬷嬷连连称是,直到阮宁走了,她才萎顿在地上。 缓过神儿的她,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绝不是那乡下来的小姑娘!她怎会有如此凌厉气势?” “且那乡下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夫人是真心对她好呢……” “可如今,她竟知道我的卖身契在夫人手里?还知道我是因夫人,才故意让她出丑?” 常嬷嬷心里乱跳个不停。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有两幅面孔? 阮宁来到花厅时,王府下人已经在摆饭了。 有个紫衣裳的丫鬟,打扮得格外漂亮,品阶似乎也比其他人高。 她气定神闲地指挥着其他人,这个放这儿,那个放那儿,王爷爱吃这个,不爱吃那个…… 阮宁打量紫衣丫鬟时,紫衣丫鬟也看了她一眼。 紫衣丫鬟勾了勾嘴角,面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并不上前请安。 直到秦云川也来了。 她才到阮宁身边屈膝行礼,“王妃看,可还有不妥?还有别的要准备的吗?” 她似乎料定,阮宁没见过这场面,也不会应对。 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阮宁却平静道,“王府没有长辈,我才嫁过来,你们一切如常即可。日后我若觉得哪里不妥,再吩咐你们纠正。” 四平八稳,既有平和,也有威严。把上位者的气势,拿捏得恰到好处。 那紫衣丫鬟微微一怔,略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 阮宁却已经越过她,直接坐到了秦云川的右边。 “王妃!”紫衣丫鬟惊呼一声,“王爷素来不与旁人同桌用饭。” 阮宁看了秦云川一眼。 却见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并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 阮宁冷笑,“这丫鬟叫什么名字?” 紫衣丫鬟福身,“奴婢雅兰。” 阮宁道,“雅,牙、隹也,果然是多嘴的鸟。还是只笨鸟,我是旁人吗?夫妻一体,我与王爷,本就是一体的。” 秦云川闻言,微微一怔,盯着她的眸子,不由更加深邃沉凝。 雅兰羞得面红耳赤,两只手都在发抖。 她可怜巴巴地看了秦云川一眼。 秦云川却并未看她,只拿起筷子道,“布菜。” 阮宁看桌上的菜,心中立刻凉了几分。 果不其然! 这菜也大有“讲究”。 中医讲究相生相克,这菜里,相克的还真不少! 而且,一顿早膳而已,有必要这么铺张奢侈吗? 他们两个人吃,用的着十几个菜,四五个面点,三份甜咸各异的汤吗? 阮宁正挽袖子时。 雅兰已经起身,重新净手,拿起长筷子,给秦云川布菜。 阮宁乐得省事儿。 但见雅兰给秦云川夹的菜……阮宁眼皮子直跳。 乌鳢配牛乳,赛过吃砒霜! 她皱眉看了雅兰一眼……这丫鬟究竟是不懂呢?还是故意为之? 第19章 我就喜欢王爷 阮宁眼看秦云川刚喝了杏仁牛乳羹,就毫无防备的夹起鲜美的乌鳢肉,要送入口中。 她眼皮猛地一跳,伸长筷子抢过乌鳢肉,放在自己盘中。 屋里瞥见这一幕的丫鬟们,纷纷倒吸冷气。 燕王筷子上夺肉,跟虎口夺食有区别吗? 没有!甚至更危险! 有人担忧地看着阮宁。 也有人幸灾乐祸。 刚被骂得满脸通红的雅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 想吃什么,不能自己夹吗?从王爷筷子上夺? 真有她的!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寒酸样! 雅兰清了清嗓子,故意以高高在上的语气道:“可要再安排一个丫鬟,为王妃布菜?” 阮宁看她一眼,“不用,我就喜欢王爷的。” “咳咳……” 秦云川被牛乳羹呛着了。 他脸上的鬼纹,透出瑰丽的颜色。 他迟疑地看了阮宁一眼。 只见阮宁一双乌灵灵的大眼睛,冲他眨巴眨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秦云川别开视线,又轻咳一声。 他亲自伸长胳膊,夹了一大筷头鲜美的乌鳢肉。 阮宁:…… 心好累!怎么他没明白眨眼的意思? 意思是,他这顿最好不再吃乌鳢肉啊! “你不许吃,都是我的!”阮宁索性挑明说。 厅堂里静得鸦雀无声。 丫鬟们仿佛幻听……竟有人这么放肆? 这是没听说过燕王的煞神之名吧? 就是先皇在世时,都得礼让燕王三分呢!更别提一个冒名顶替的假王妃了,她算老几啊?! 咦? 眼前的一幕,惊得众人差点自戳双目! 她们看见了啥? 燕王竟然把那一筷子乌鳢肉,放在了王妃面前的白玉盘中。 “喜欢?都给你。” 燕王的声音,似乎还透着点宠溺和温柔? 丫鬟们浑身一震,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不,不可能,一定是错觉! 雅兰冷冷地看向阮宁。 却见阮宁正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着王爷夹给她乌鳢肉。一副享受的表情,瘦小的脸颊,只有两腮一鼓一鼓的。 秦云川突然伸手戳了戳阮宁的脸颊。 阮宁嘴里含着肉,狠狠瞪他一眼。 奶凶奶凶的模样,逗得秦云川笑出了声。 燕王爷自打回京后,何曾真正笑过?今日他竟被王妃逗笑了。 雅兰的脸,霎时间苍白,毫无血色。 她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秦云川回头看她一眼。 雅兰连忙垂首,收敛神色。她端起切好的柿子盅放在秦云川面前。 火红的熟透的柿子,精巧地切开了顶盖,里面的果肉如琼浆玉液般可口。 雅兰用银勺子舀了柿子果肉,送到秦云川嘴边。 阮宁啪地放下筷子。 巨大的声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阮宁伸手接过柿子盅和银勺子,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替雅兰喂秦云川吃柿子。 就连秦云川也是这么想。 她却把柿子盅搁在一旁,“早上空腹,不要吃柿子,对肠胃不好。” 雅兰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王妃这是在故意针对她吗?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左思右想,夹了橙酿蟹黄,放在秦云川面前。 谁知阮宁又凑过来。 “王妃若是喜欢……”雅兰立刻又夹了橙酿蟹黄,放在阮宁盘中。 橙子的香甜,夹着蟹黄的浓香,这是秦云川很喜欢的一道菜。 “您就别抢了。”雅兰语气嘲讽。 阮宁忽然扶着桌子,趴在一旁,“呕……”干呕起来。 雅兰:…… 她算是看出来了,王妃是故意跟她作对呢! 刚嫁进门,就跟王府的大丫鬟争风吃醋? 王爷能容得下这么小肚鸡肠,上不得台面的王妃? 雅兰冷眼等着看好戏。 “这蟹不新鲜,我闻了想吐,王爷还是别吃了。”阮宁道。 雅兰的脸都被气绿了,“王妃不懂别乱说!这些是庄子上今早才送来的!下锅之前都还是活的!怎么可能不新鲜?” 阮宁擦去呕出的眼泪,坐正了身子,继续认真地吃她的饭。 反正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信不信就由不得她了。 这点儿毒性,倒也不至于怎么样。 顶多让秦云川肠胃不适,腹痛一阵子罢了。 雅兰正要去夹别的菜。 秦云川却道:“退下,王妃亲自为本王布菜。” “本王也……只喜欢王妃挑的。” “咳咳咳……”这次轮到阮宁呛着了。 第20章 王爷,您的夫纲呢? 雅兰脸色铁青的退出厅堂。 两个小丫鬟在廊间遇见她,连忙福身。 “见过雅兰姐姐!” “王妃已经进门,是不是也该给雅兰姐姐开脸了?” “还叫什么雅兰姐姐呀,该叫兰姨娘了!” 两个小丫鬟争相恭维道。 雅兰对王爷的小心思,是丫鬟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虽然传说王爷身重剧毒,但他身体强悍,除了那鬼纹,完全看不出他有何不适。 如今的燕王,仍旧是跺一跺脚,京都也要抖三抖的主子。 难免有野心的小姑娘,趋之若鹜。 只是燕王不好相处,从来没给过任何女子好脸儿。 雅兰不过是可以在布菜之时,比旁人更接近王爷一些罢了,就觉得自个儿与众不同。 昨日这么恭维雅兰的小丫鬟,都得了赏钱。 今日这两个小丫鬟,也以为能讨赏。 却不曾想,“啪啪——” 雅兰抬手赏了她们两个耳光。 两个小丫鬟被打懵了。 “再胡说,撕了你们的嘴!” 雅兰黑着脸,越过她们,一头扎进了耳房茶水间。 两个小丫鬟捂着脸,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 “怕是在王妃那儿吃了瘪。却把邪火撒在我们身上!” “有本事,她去拿捏王妃呀?” “昨儿晚上,听说王妃是从乡下刚接回来的替嫁新娘,瞧把她乐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当王妃了呢!” 雅兰在茶水间里,隐约听见两个小丫鬟对她的揶揄和嘲讽。 她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摔了王爷惯用的茶盏。 “下人们惯常踩低捧高……我是王府的大丫鬟,岂能跟她们一般见识!不气不气!” 雅兰抚着胸口安慰自己。 片刻之后,她露出一抹冷笑,“不过是叫王妃布菜而已,原是丫鬟的活儿,却让她做,有什么好得意的?” “等王爷用过饭,腹痛之时,还是要想起我的!” 王爷腹痛,只有她能缓解! 雅兰想到这儿,便不气了,她坐在茶水间里,安静地等待着独属于她的机遇。 厅堂里。 让阮宁老老实实给秦云川布菜?不存在的! 穿越前,她也是妥妥的天之骄女——领导夹菜她转桌,领导打牌她自摸,领导开门她上车! 她伺候过谁呀? 她凑到秦云川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什么蟹黄和柿子相克,蟹与牛乳容易引起肠胃不适,乌鳢和牛乳不能同用…… 怕秦云川记不住,她还总结道:“牛乳,鸡蛋,胡饼,就这三样,王爷吃到饱,保准不会出问题。” 少女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 说话间,她离得很近,呵气如兰。 秦云川的耳廓被气息撩得痒痒的。 他脸上的鬼纹,颜色愈发鲜艳,他深邃的眸底,暗潮汹涌。 “我答应你的条件。”他忽然道。 阮宁微微一怔,“什么、条件?” 秦云川低声道,“你为我解毒,我护你周全。” 阮宁微微一笑,“那多谢王爷……” “不用谢,布菜。” 阮宁:……我谢你大爷! 一顿饭吃得跟打仗一样。 等秦云川终于放下筷子,阮宁几乎累倒。 她是真没想到,燕王这么能吃! 那么好的身材,吃那么多,他怎么就不胖呢? 阮宁正狐疑盯他看时,却见他又端起淡茶要饮。 阮宁:…… 真没想到,一个人,一顿饭,能踩这么多雷点儿! “饭后不宜饮茶,浓淡都不宜饮。”阮宁无奈道,“会冲淡胃液,给肠胃带来负担。若是漱口的话,用淡盐水,或是清水更好。” 周围的伺候的丫鬟暗暗咋舌吸气…… 这王妃管得也太宽了! 这哪是娶了个王妃呀?这是娶了个管家婆吧? 这下王爷不能再纵容她了吧? 众人都等着王爷怒斥王妃,以震夫纲。 却见王爷竟然顺从的搁下茶杯,“换清水来。” 众人:……王爷!您还是那位连先皇都容让三分的煞神王爷吗? 过了阵子,秦云川揉了揉肚子。 “奇了,本王平日饭后,时常腹中绞痛。今日反倒很舒坦?” 他没说的是,平日里他都没敢吃这么饱,这么满足过! 他诧异看向阮宁。 阮宁哼笑,“王爷舒坦最重要!”这下知道她的厉害了吧? 秦云川道,“传令,今后一日三餐,本王都要与王妃一同用餐。不必安排布菜丫鬟,一切皆由王妃亲自操持。” 阮宁正要拒绝。 秦云川忽然倾身靠近,“用不用换个大夫来诊脉?或许是昨日的大夫诊错了呢?” 第21章 十指相扣的牵手 阮宁心中一动,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她当即就想给自己把个脉……但这里人多眼杂。 阮宁微微一笑,“王爷说的是,但还是王爷的安危更重要。” 阮宁抬手就要搭在秦云川的手腕上。 秦云川手一动,恰握住她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似是亲密无间。 阮宁嘴角一抽,错愕地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是要把脉,他这是干嘛? 秦云川牵着她起身。 虽说他面无表情。 但这般十指相扣的动作,还是惊呆了屋里屋外伺候的众人。 “本王日后的饮食,就全权由王妃安排了。” 秦云川说完,拉着她的手往书房走。 他身高腿长步子大,一步顶阮宁两三步。 所以他在前头走,阮宁被他拖着手在后头小跑。 有种大人着急送孩子上学的既视感…… “我……我跟不上了!王爷慢点!”阮宁气喘吁吁,差点爆粗口。 秦云川四下看了一眼,这里已无旁人。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暗含警告道,“你所用医术,多有禁术。不要叫人知道你会医术。” 原来如此,阮宁乖巧地点点头。 “随我来书房,把你要的针具画出来,我叫人暗中打造。” 秦云川没告诉她,他的书房从来不许女子进入,她是第一个能进他书房的女子。 还有,他也不曾牵过任何女子的手…… 原来女子的手是那么柔软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空了的掌心……莫名其妙地,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怅然。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她小腹之上。 原本柔和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凌厉阴沉。 “你最好没骗本王,否则,”他勾了勾嘴角,满是鬼纹的脸,如罗刹般骇人,“我定叫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阮宁正低头走着,冷不丁的兜头来了这么一句警告。 吓得她差点原地绊了一跤。 她悄摸地给自己把了脉,毫无意外……还是喜脉! 阮宁暗暗吐出一口浊气,闭了闭眼。 这孩子究竟怎么来的? 原主留给她这副身体,究竟还是不是处子啊? 没等来原主残存意识的回应……阮宁就嗅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王爷在这里药浴吗?”阮宁问道。 书房后头似乎还有个房间,浓浓的药味儿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秦云川指了指桌案上的纸笔,“不该问的别问。” 阮宁暗暗翻了个白眼,“药浴也有用,药浴配合针灸,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只不过,药方得按我的药方来。” “或者,把王爷现在用的药方给我看,我好做调整……” 话音未落,阮宁就觉得脖子底下凉凉的。 她低头一看,嗬! 一柄锋利的长剑,正架在她咽喉处。 什么叫白眼狼啊?今儿可算见到了!活生生的! 她两指捏着剑身推远了些。 “王爷若信不过我就算了。”阮宁提笔沾墨,在宣纸上画出她要用的针具的各种形状、型号。 “但我还是觉得,医患之间,应该建立信任基础,才更有利于疾病治愈。王爷以为呢?” 阮宁搁下笔,笑盈盈地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黑沉沉的眼眸,冷冷看她,“我们不是医患关系。” 阮宁正欲解释,却听他道,“我们是夫妻。” “我可以信你,前提是,你值得我信。大夫一会儿就到。” 阮宁的心立马悬到嗓子眼儿。 她讪讪一笑,“还是改日吧,这脉象也不是说变就变。水土不服也得好几日调理呢。” “还请王爷尽快打制针具,万事以王爷安危为先。” 阮宁说完就忙不迭的告退离开。 院子里安静。 只有秋风扫着落叶,沙沙作响。 “哎哟,忘了件事儿!”阮宁又掉头回到书房门口。 她正欲叫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卑职已经查明,伏击王爷的根本不是蒙古兵。那箭上的剧毒,来自皇宫大内!” “宫里竟对王爷赶尽杀绝,王爷打算何时……” “咳!”秦云川猛咳一声。 阮宁已经从头冷到脚……她怕是听了不该听的话了! 她立马转身欲跑。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从背后打开。 第22章 一把抱住秦云川的腰 瞬间,阮宁汗毛炸起。 “有人偷听?”那低沉的声音道,“卑职替王爷杀了她!” 阮宁心头一禀。 她转过身来,只见秦云川沉着脸,黑沉沉的眸子里只有森冷的杀意。 阮宁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一把抱住秦云川的腰。 秦云川整个人僵住,两只手都无措地悬在了半空。 他身后那男子,更是一脸惊恐地看着阮宁。 “何、何人如此大胆?”男子吓得结巴。 阮宁等了两秒,见秦云川并没有推开她。 她立即打蛇随棍上,“我想了,王爷说得对,我们是夫妻。不管外人怎么看,我自打踏入王府那一刻起,就是王爷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仰头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秦云川。 “我一定竭尽全力为王爷着想。对王爷好,就是对我自己好!” 她极力摆出最真诚的表情,又大又亮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他。 他可真有意思。脸上的鬼纹,竟是会变化的。 她这么看着他,他脸上的鬼纹又开始变得艳红。 那浓郁的红色,甚至染上了他的耳根。 “嗯,明白就好。”他声音低沉,却已经没了冷冷地杀意。 阮宁暗暗松了口气,“刚刚忘了交代……” 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 秦云川见她费力,他主动低头,凑近她的嘴唇。 眼见她踮着脚尖站不稳,他竟又伸手,揽住她的腰。 两人贴地很近。 越过秦云川肩头,阮宁看见屋里那男子,见鬼一般的表情。 她勾了勾嘴角,在秦云川耳边道,“那套针具,一共要打三套,两套银的,一套金的。” 秦云川微微颔首,“还有么?” 阮宁摇摇头,主动退后一步。 秦云川怀里一空,脸上怅然若失。 她低声道,“王爷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她掉头跑掉。 秦云川站在原地良久。 屋里的元化,神色担忧,“王爷,她……” “元化,派人去一趟云梦城,仔细打听阮斌老家的情况。”秦云川道,“本王要知道关于阮宁的全部情况,越详细越好。” “是!” 阮宁平安离开燕王书房。 已经走出老远,她的腿还是软的。 她再次给自己把脉……难不成,真是天上的星星掉进她肚子里了? 这话三岁小孩儿都不信吧? “不行,这个孩子留不得!” 原主丝毫没有关于失贞的记忆,只能根据月份推算。 一个多月前,原主已经在来京的路上。 倘若真是梁王世子,迷晕了原主,以至珠胎暗结…… 照燕王那性情,恐怕得要了她的命! 更何况,原主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这小身板儿,怎么能为渣男生孩子? “若要打胎,需要人照顾,需要有心腹,更需要有钱!” 阮宁盘算着。 她没有心腹,如果再没钱,在这王府,真是寸步难行。 她回到主院,叫来常嬷嬷,“我的嫁妆单子呢?虽说是替妹妹出嫁,嫁妆总不能也是假的吧?” 常嬷嬷讪讪一笑,“王妃玩笑话!嫁妆当然是真的!” 她连忙从阮宁的妆奁里翻出嫁妆单子。 “请王妃过目。” 珍珠一斛,玛瑙一斛,云锦,蜀锦,各色细棉布……共三十匹。 红木家具一套。 六折云母石屏风一架。 点翠头面一套,赤金头面一套……首饰十二套。 阮宁越看越开心,“这么看来,我还挺有钱的?” 常嬷嬷颔首应是,但嘴角的嘲讽,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阮宁挑了挑眉,“我去库房看看,你不用跟着!” 阮宁带着嫁妆单子,去了她住这院子后头配的库房。 昨日抬来的六十八台嫁妆,还在院子里堆着。 院子里的下人,鄙夷道,“究竟有多不受宠?忠义候府脸面子都不做全?” “这布匹,是好几年前就过时的料子吧?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还带着一股子霉味儿!” “这也叫红木家具?漆成红色,就是‘红木’了吗?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阮宁站在院门外,听着院子里王府下人的嘲讽。 她低头看了看嫁妆单子……忠义侯府不做人,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第23章 变卖嫁妆 阮宁叫人照着她的嫁妆单子,清点嫁妆。 王府下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红木’家具一套……” 王府下人以为她要把家具搬去新房里摆着。 他们要是敢把上了红漆的“红木”家具,摆在王爷屋子里。 王爷还不得把他们的头拧了! 下人连忙上前告罪,“王妃见谅,不是奴才等人惫懒,实在是……” “不用摆。”阮宁道,“也不用拆卸,直接打包装车,我有用!” 王府下人面面相觑。 不让入库房?还要装车? 这位王妃,难不成是被忠义侯府给骗了? 如今想要跟忠义侯府翻脸? 阮宁这边在清点嫁妆,让人装车。 大丫鬟雅兰也在焦灼的等。 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王爷的召唤。 “怎么回事?王爷今日腹痛没发作?还是……” 还是那个村姑拦着,不让叫她? 才嫁过来就开始争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雅兰原本躲在茶水间里,想让王爷主动找她。 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才会意识到她的重要! 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雅兰再也等不及,主动开门,走出了茶水间。 却见花厅里的饮食,都已经撤去,王爷王妃,更是早已不知去向。 “王爷……人呢?” 小丫鬟看见她茫然失措的样子,不由暗笑,“王爷与王妃,手拉着手,去书房了!” 雅兰身子猛地一颤,目光如箭,盯着那说话的丫鬟。 丫鬟有模有样地比划,“是这样,十指相扣地拉着呢!” 雅兰牙关紧咬,面色难看。 小丫鬟早看不惯雅兰的做派,故意道,“哦对了,王爷还说,以后三餐都要跟王妃一起用。三餐也都交给王妃打理,就不用雅兰姐姐操心了……”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丫鬟的脸上。 雅兰吹了吹自己的手。 小丫鬟捂着脸,怒目看她,“都是丫鬟,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我,是贴身服侍过王爷的大丫鬟!” “不服?去王爷面前告我呀!” 雅兰冷哼一声,昂首阔步地离开花厅。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慌。 “一个乡下村姑,凭她也能得王爷的宠爱?” 原以为,村姑替嫁,是她飞黄腾达的机会到了! 可如今这情况……村姑得宠,就连小丫鬟都敢欺负到她头上了! 她绝不能!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雅兰打点了主院的丫鬟,得知王妃正在清点嫁妆。 她悄悄来到后院库房。 她刚来来,就听见阮宁吩咐下人。 “请管事嬷嬷随我一起,去典当行,把这些东西卖了。” 雅兰闻言,大吃一惊。她听错了吧? 管事嬷嬷显然也有点懵,“王妃说什么?” “去典当行,我要把东西卖了!”阮宁无比笃定。 管事嬷嬷道,“这不妥吧……” 没听说过新婚第二日,新娘子就去变卖嫁妆的。 阮宁微笑,“咱们王府的规矩,王妃的嫁妆,是归自己吧?” “当然!”嬷嬷立即回答,哪个要脸的人家,会惦记女方的嫁妆呀? 燕王府又不缺钱! “那不就得了!装好车,出发!”阮宁快活地跳上马车。 雅兰见状,确定阮宁是铁了心,真要变卖嫁妆。 她嗤笑一声,“泥腿子就是泥腿子!瞧瞧这小家子气的做派!” “这可不是我诬陷你,是你自寻死路!” 雅兰转身离开,直奔秦云川书房。 阮宁离开燕王府,叫管事嬷嬷带她去京都最大的典当行。 嬷嬷只觉丢人现眼,“王妃啊,这些东西,实在……实在不用去最大的典当行。随便找个小当铺……”人家都不见得乐意收! 阮宁却镇定自若,“要去就去最大的!店铺够大,才能卖的上高价嘛!” 嬷嬷顿时羞得面红耳赤,“那待会儿,老奴不下车,可以吗?” “嬷嬷不必下车,您就在车上等我。”阮宁神清气爽,甚至还有几分快意。 嬷嬷心道,真是无知者无畏……等会儿被人羞辱的时候,只盼着这位小王妃,不要哭得太惨吧! 第24章 兴师问罪 雅兰着急忙慌来到书房院外。 恰逢秦云川从院中出来。 雅兰立即屈膝,急促道,“王爷,不好了,王妃带上所有的嫁妆离开了!” 秦云川先是一怔,紧接着脸色暗沉,“你说什么?” 她走了? 不久之前,她还抱着自己的腰……说她是他的人!说他能早日康复! 秦云川眼前浮现出她的样子,虽然人清瘦干瘪,但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 那双明澈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她信他,仰慕他,与他生死与共…… 难道都是骗他的吗? “来人,去追……” 雅兰面上一喜,赶紧补充道,“王妃带着王府的嬷嬷,说是要去变卖嫁妆!” 秦云川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不是要走。但是…… “变卖嫁妆?” “正是!奴婢听得真切,嬷嬷根本劝不住!” 雅兰焦急道,“王妃才嫁过来第二日,就着急忙慌地卖嫁妆。若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燕王府……穷呢。这不是丢了王爷的脸面吗?” 知道她不是要走,秦云川倒是不急了。 “本王记得,她有个陪嫁的嬷嬷?” “来人,把王妃的陪嫁嬷嬷叫来,本王有话问她。” 雅兰皱了皱眉,“王爷不派人把王妃追回来吗?” 秦云川斜睨她一眼,“你在教本王做事?” 冰冷地视线,似有杀机涌现。 雅兰脸色一紧,噗通跪在地上,“奴婢僭越,王爷恕罪。” “滚。” 秦云川抬脚离开。 常嬷嬷在内院。 秦云川吩咐以后,内院的管事嬷嬷四处找她。 常嬷嬷把嫁妆单子给了阮宁……就觉得不妙。 又听闻阮宁竟然带着王府的嬷嬷,出去变卖嫁妆…… 她更是一拍大腿,“坏了!我得赶紧告诉老爷去!” 她当即就往角门去。 谁知竟被拦下了! 王府的规矩如此之严。 她一个嬷嬷,出入王府都要对牌。 她哪来的对牌? 常嬷嬷肉疼地摸了摸怀里的碎银子。 她几番吸气,刚把银子塞进看门婆子的怀里…… “您行个方便……” “干什么呢!” 管事嬷嬷,仿佛从天而降,把她抓了个正着! “贿赂看门婆子,常嬷嬷,你想干什么呀?”管事嬷嬷冷着脸问。 “嬷嬷明鉴!老奴可没收!”看门婆子立刻上缴赃款。 “人赃并获!交给王爷处置!”管事嬷嬷冷喝道。 常嬷嬷吓得腿软…… 不是吧?她就出个门而已,就要交给王爷发落? 这哪是王府啊?这是阎罗殿吧,进门容易,出门难? 常嬷嬷贿赂看门婆子的“赃款”,很快出现在了秦云川面前。 她也被反剪着手,推搡着,跪在了厅堂里。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老奴再也不敢私自出门了!老奴知错了!”常嬷嬷连连叩首。 秦云川斜坐在椅子里,神色慵懒的他,满脸诡异的纹路,不减半分煞气。 “说说吧,王妃的嫁妆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常嬷嬷心思急转……王妃前脚去变卖嫁妆,王爷后脚就问她,嫁妆里都有什么? 这哪儿是询问呀!分明是问罪呢! 跟王妃一起去的,乃是王府的嬷嬷,嫁妆里都有些什么东西,能瞒得过王爷? “如有半句不实,拿你的脑袋来抵。” 燕王轻飘飘的话音,不像是威胁,却比威胁更可怕。 常嬷嬷擦了把汗,忙不迭道,“有家具,摆设,字画古玩,布匹,衣裳,首饰……京都寻常嫁女儿该有的都有。只是……” 常嬷嬷心头直突突,后半截才是要紧的……说不说呢?说了得罪老爷,不说又怕王爷…… “只是什么?”秦云川目光落在她身上。 常嬷嬷立时如芒刺在背,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目光?她仿佛被阎王盯上…… “只是家具都是便宜木料,摆设字画古玩,都是庙会地摊儿上买的,布匹是几年前库房里放旧的款式……” “衣裳都是二小姐穿过不要的……首饰是夫人和二小姐房中丫鬟不带的……” 常嬷嬷一口气说完,汗已浸湿了她的后背。 第25章 讹钱不捡地方吗 秦云川微微眯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衣裳是二小姐穿过不要的? 首饰是房里丫鬟都不戴的? 他的胸膛一起一伏……新婚夜,父女三人对峙的一幕幕重现眼前。 他记得阮二小姐说,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姐姐? 好!真是一家子好东西! “夫人说,大小姐是从乡下来的,福薄。太贵重的东西,她受不起。”常嬷嬷冷汗涔涔,“大小姐性子软,夫人吃定了她不识货,就算以后知道了,也不敢闹,所以……” 所以才敢把嫁妆单子上写得漂漂亮亮,实际鱼目混珠。 秦云川脸色一沉,“备车!” 想他秦云川二十多年来,还没被人这么欺辱过! 阮家弄个替嫁的戏码也就罢了,打着给他“冲喜”的幌子,他娶谁都是娶。 但连嫁妆都作假……这是嘲讽他,活不了多久了吗? “是去忠义侯府,还是……”车夫小心问道。 秦云川沉默片刻…… “先去找王妃。” 那丫头,估摸真是不识货。 那些东西,就算变卖,又能卖几个钱? 秦云川想起那一双望着他,明澈灵动的眸子……不由想到,她被人嘲讽后,蓄满泪水的样子。 越想,他越是心浮气躁,“快点!” 车夫鞭子一抖,把马儿催得,插上翅膀就能起飞。 而此时,京都最大的当铺外头。 阮宁口若悬河地指着自己那一堆破烂儿,啊呸,嫁妆! 她一通猛夸,“掌柜的看看,我急用钱,这才贱卖了!都是好东西呀,让你捡了这大便宜!红木的家具,云母石的屏风!赤金的首饰!” 坐在马车里的周嬷嬷,听她这么吹牛不打草稿。 周嬷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纵然躲在马车里,她也尬得无地自容,脸颊发烫。 掌柜的一听,来了大单,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柜台。 他搓着手,两眼放光,“您放心,咱们当铺远近闻名,是京都头一号的!这价钱亏不了您……” 掌柜的话没说完,脸就拉下来了。 “呵……” 掌柜冷笑一声,“这就是您说的‘红木’家具?红色的杨木?您拿我寻开心呢?” 如果说红色杨木,还只是叫掌柜哭笑不得的话。 云母石屏风就离大谱了! 掌柜的伸手一戳,“云母石”就被他戳了一个洞。 只见阮宁,一点儿不慌,神色泰然,“哇!” 她语气夸张地鼓掌,“掌柜的高手啊!这是一阳指神功吗?竟然一指穿破云母石!厉害厉害!” “那你是确定要了吧?这架六折大屏风可不便宜!” 掌柜险些被她气吐血。 “讹人讹到当铺来了?来人,给我打出去!” 阮宁小手一挥,“慢着!云母石屏风,你给我戳破了,五百两!卖给你了!” “噗……”掌柜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纸糊的屏风,也敢冒充云母石?小姑娘,你贪财不捡地方啊?” “我当铺一般不做当面让客人下不来台的事儿!但今日!你过分了!” “你若再不离去,我可就不给你留情面了!” 掌柜这狠话一放,周围人唰唰都看了过来。 就连里头雅间里的人,都被外头的闹剧吸引。 “咦?怎么是她?”秦昊一惊。 与他同坐的年轻公子,抬眸看去,“谁呀?” “就是我跟你说,乡下来的那村姑,妄想给我吸了蛇毒,就赖上我呢!”秦昊得意冷哼,“我祖母就那么一说,她还当真了!自诩是我的未婚妻?我呸!” “这不,被忠义侯塞给将死的燕王,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燕王在那事儿上……还行不行?她没尝过人间那快活滋味,就要死,也是怪可惜的……” 秦昊摸着下巴,嘴角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意。 同坐的公子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阮宁。 只见阮宁,非但没有被掌柜吓退。 她反而撩起衣摆,在贵客的位置上,坐下了。 “嘿,我算是长见识了!”掌柜的脸都气绿了。 “我一样样给你算!杨木家具,纸糊的屏风,十年前发霉的老款布料,包金首饰!看清楚了!是包金!” 第26章 只要我不尴尬 “砰!”阮宁猛地一拍桌子。 闹哄哄的当铺内外,立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愕然看着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通身气度,大气磅礴……不像是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人呐? 怎么会拿这么劣质的东西,来当铺以次充好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如此诋毁我的东西!?” 阮宁声色俱厉。 倒把掌柜和吃瓜群众吓了一跳。 能做到掌柜,不仅看东西眼光要准,看人的眼光更要准。 这位气势不小,但跟京都排得上名的贵人……都对不上号啊? 掌柜还没说话。 马车里的周嬷嬷却是吓了一跳。 “可别……” 可千万别提燕王府的名号! 咱丢不起那人! “我乃忠义侯府大小姐!这是我爹给我准备的嫁妆!单子在此!” 阮宁拿起嫁妆单子,念了起来。 她越念,周围窃笑声越大。 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咳……您别念了!” 掌柜的摆手,没法听,没眼看! “既是嫁妆,实在不该变卖……您还是带回去吧!” “我急用钱,必须卖!不跟你多要,五百两吧!” “五百两?!我收一堆破……” 掌柜捂着心口才把“烂”字咽下去。 “您若急用钱,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五十两,希望东家不要打断他的腿……实在不行,他自己再贴补东家一点。 阮宁笑了一声,“掌柜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不是做买卖,你这是结仇呢!” “忠义侯给他大女儿准备的嫁妆,在你这儿,就值五十两?还不能再多了?” “你是看不起忠义侯呢?还是看不起他嫁女儿的手笔?” 周围霎时一静。 掌柜的目瞪口呆。 雅间里那位锦衣公子,却笑了起来。 “沈兄,你笑什么?这丫头真是丢人现眼,这样的破烂,也好意思拿来变卖?” 沈延却摇了摇头,“你说她是村姑?不像。” 秦昊皱了皱眉。 沈延目不转睛地盯着阮宁,“你瞧,外头那么多人指指点点,当铺的打手就在一旁站着。” “我家这掌柜,早年习武,一般人不敢招惹他……可你看那小姑娘,自始至终,镇定自若。” “而且,一直是掌柜的被她牵着鼻子走。她那么瘦小的身板儿,却掌控全局。” 秦昊张了张嘴,不可置信,“沈兄看错了吧?她分明是个厚脸皮的女无赖!就想讹钱!” 沈延却摇摇头,“她可不是来讹钱的,就算讹,也不是讹我的钱。” 当铺人多嘴杂,掌柜的亲自带人验货。 众目睽睽都看着呢! 阮宁故意报出家门,还点明了,是忠义侯给她的嫁妆。 她一个“乡下来的村姑”,怕什么丢人? 丢人的应该是以次充好,欺骗女儿的忠义侯府。 “一千两,我买了。”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议论时。 当铺外头,一辆宽大的马车里,传出男人低沉稳健的声音。 众人都吃了一惊,只是反应各不相同。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 吃瓜群众更加兴奋,目光灼灼,要洞穿车窗帘子。 阮宁歪着脑袋,这是哪个大怨种? 她快步来到马车边上,抬手敲了敲车窗。 车窗打开一条缝,露出那张又野又性感的脸。 阮宁看习惯了他脸上的“鬼纹”,反倒觉得,那纹路像神秘的图腾。 “王爷?你傻了?花一千两,买那堆破烂儿?”阮宁冲他眨眼。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怕你尴尬,来给你兜底。” 阮宁小手一挥,“那不用!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再说,我们已经成婚了,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花自己的钱,买自己的破烂儿?我傻啊?” 秦云川:“……随你。” 砰,他合上车窗。 阮宁旋身回到当铺里。 “掌柜的听见了?有人愿意出一千两。但我这个人实诚,不爱坑人,且讲究先来后到!” “五百两,便宜你啦!” 掌柜的:“……”谢谢你全家! 雅间内的沈延,越看笑容越大。 他打了个响指,招了一个小厮上前,叮嘱了两句。 秦昊在一旁道,“你还说她不是讹你的钱?我看她就是狗仗人势,仗着忠义侯府,妄想压当铺呢!不开眼!” 掌柜的听了小厮的耳语,脸色微变。 他清了清嗓子…… 第27章 是他的疏忽 “东家说了,八十两,现银。”掌柜的说道,“您要是同意,咱们就成交。不然,您再去别的当铺看看?” “成交!”阮宁根本不纠结什么五百两。 她爽快的让周围看客几乎看傻了。 原以为,双方要撸起袖子干架呢? 那小娘子,怎么就高高兴兴地成交了? 阮宁笑眯眯地,抱过一匣子现银,“多谢掌柜的,用八十两,‘保全’了忠义侯的面子!” 掌柜的:“……” 八十两,忠义侯的老脸,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雅间里。 秦昊忽然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从一开始,她就是奔着让忠义侯府丢脸来的!” 沈延哼笑一声,啪地打开折扇,“有意思。” 秦昊仍不解,“可忠义侯府是她的娘家。跟娘家闹掰,对她有什么好处?” 沈延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世子这次,怕是看走眼了。她看得如此透彻,这般觉悟,怎么可能只是个小村姑?” 秦昊皱起眉头,心里却已经明白,就算不闹掰,她也难从忠义侯府得到任何好处。 把她“卖”了的忠义侯府,算哪门子的娘家? 但沈延的话,让他心里猫抓似的难受着。 阮宁抱着银子匣,正准备跳上后头那辆车。 燕王车驾里,却传出低沉嗓音,“上来。” 阮宁微微一怔,叫她? “是你,上来。” 车窗没动,秦云川却仿佛已经洞悉了她的诧异。 阮宁有些忐忑,但还是乖巧地上了他的马车。 她上车后,轻声问道,“王爷是嫌我给您丢人了吗?” 秦云川上下打量她一眼,深色的衣裳显得她沉稳,但瘦削的小脸儿难掩稚气。 她通身的饰品,不超过三样儿。 腰间的玉佩,成色一般不说,甚至还磕了个小豁口。 这就是她所有首饰中最好的了? 显然,昨晚阮家那对父女,没说实话……让他的小王妃这般寒酸,是他的疏忽。 “去凤祥楼。”秦云川吩咐。 阮宁不知凤祥楼是什么地方。 但见她上车以后,燕王没有数落什么“丢人现眼”之类的话,她神色又轻松起来。 燕王的大马车上,安放有檀木小几。 色泽油亮,花纹美丽的檀木小几上,还摆着温茶点心。 阮宁看看点心,又看看秦云川。 秦云川靠在枕囊上,闭目养神。 阮宁轻手轻脚去拿茶点,这茶点是酥油做的吧?闻着好香。 她的手还没碰到点心。 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早膳没吃饱?” 阮宁瞪他一眼,只见他还在闭目养神。 阮宁道,“唉,早上被人使唤得跟陀螺似的,自然没吃饱。而且我还在长身体呢,饿得快。” 秦云川哼了一声。 阮宁才不管他是什么意思,拿起一块茶点放进嘴里,“唔……” 浓郁的酥油香,以及淡淡的茶香,溢满口腔。 这茶点竟也是掺了茶叶做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啊! “爷,凤祥楼到了。” 马车停下时,一盘茶点,大半都进了阮宁的肚子。 秦云川瞟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中午去第一楼尝尝?那里的厨子,手艺一绝。” 阮宁:“……”她都快吃饱了!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秦云川看她瞪眼吃瘪的表情,不由心情大好。 他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去看看,看见喜欢的就叫人包起来。” 阮宁一怔,她推开车门,朝里看了一眼。 凤祥楼就在路边,是一座两层的豪奢大门面。 “金店啊?”阮宁道,“王爷要给我买首饰?” 秦云川轻哼一声,“带出去太寒颤。” 阮宁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是有点儿寒酸。 “那好吧,不过我只有八十两……” “你的,你留着。”秦云川正色道,“本王还养得起你。” “那就多谢王爷啦!”阮宁在车内福了福身,旋身跳下马车,像只欢快的小鸟。 秦云川看她活泼的样子,诡异的面庞似乎都柔和了些许,“真是……孩子气。” 在身形伟岸的秦云川眼里,瘦小单薄的阮宁根本不像他娶回家的王妃……倒像是领养的小闺女。 只是她肚子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得好好查查! 秦云川正在马车里琢磨这事儿。 凤祥楼里,他的“小闺女”却跟人起了冲突。 阮宁势单力薄。 对方连主带仆,却有十几个。 她瞬间就被围攻在了中间。 第28章 妹妹比天仙还美 “姐姐,这里的首饰跟你的气质不搭呢!” “你瞧,你戴上多别扭啊!好像土鸡硬插凤凰毛。还是别为难这首饰了。” 阮心怡说完,她的那群手帕交们就哄笑起来。 她们幸灾乐祸地看着阮宁,这个乡下来的小姑娘,一定会羞愧地无地自容,夺门而逃。 也真是……不看看这凤祥楼,是她能来的地方吗? “哎呀,怎么一股子酸腐味儿?心怡,你这姐姐多少天没洗澡了?”一个姑娘扇着鼻子,语气夸张道。 周围的窃笑声更响亮了。 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扎堆儿站在店里,本就惹眼。 况且这些女孩子,想让阮心怡自觉羞愧,也就没有收敛声音。 店里店外,许多人都被这嘲弄声吸引,朝这边看来。 只见,被围困在中间的姑娘,没有一丝窘迫羞愧。 她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这套头面太贵气,我果然是衬不起来。不过妹妹你戴就好看多了,像天仙下凡似的!” 众女子一愣……这家伙是不是傻? 她听不出来,她们在嘲讽她? 她竟然语气真诚地夸着阮心怡? 阮心怡皱了皱眉。 经过了昨晚上的事儿,她如今不太敢小看这个乡下来的村姑。 总觉得,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阮心怡微微一笑,“我看这根木簪倒是很配姐姐,姐姐不如买这个吧?” 那根檀木雕花的簪子,是件上乘的匠心作品。 否则也不能摆在这银楼里。 但显然,在这个柜台上,那木簪是最便宜的。 阮宁问了价,她惊讶道:“八十两啊?一根木簪便要八十两!” 她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我可买不起。” 她后退并低头的样子,深深取悦了阮心怡。 阮心怡笑道,“姐姐说笑呢!王爷那么宠你,怎么会连八十两都不给你?” 阮宁猛地抬头道:“其实我还是喜欢这套头面。木簪我就不买了,等我攒够了钱,我买这套头面。” 一群女孩子,哄堂大笑。 阮心怡更乐了,“姐姐真是说笑。你连木簪都买不起,什么时候能攒够钱,买这套头面呀?” “等你攒够钱的时候,它早是别人的了!” 阮宁转过脸,看着小二道,“我付定金,给我留三天。三天之后我若能凑齐钱,我就来买。若是凑不齐……定金我也不要了。” “姐姐何必打肿脸充胖子?”阮心怡冷笑,“这套头面,我买了。” 阮宁瞪大眼睛,惊愕道:“五百两的头面呀!妹妹说买就买?” 阮心怡看着她这幅惊叹、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中越发舒畅。 五百两,对阮心怡来说,也不少了。 是她院子里一个月的月钱!但……这么多人看着呢。 再说,钱不够,她可以回去问母亲要。 女孩子们又大笑。 阮心怡道,“你们别笑话我姐姐,她刚从乡下来,不晓得京都的物价。” 阮宁道:“不是呢!乡下根本没有这样大的银楼!县城里也没有!” 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把女孩子们逗坏了。 她们笑得捂着肚子。 “这套呢?这套嵌红宝石的首饰,好像更衬妹妹呢!妹妹戴上一定比天仙还美!你们说,是不是?” 阮宁笑着问众人。 众人自然连连点头,“真的!好衬心怡的肤色呀!心怡戴上更显白皙妩媚!” “心怡,你若不要,我可就要了!”一女孩道。 阮心怡干笑,“多谢慧慧让给我……” 一问价钱,好嘛,更贵!八百两! 她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但好在只是八百两……她跟阿娘撒撒娇就好了。 “包起来吧,我要了。” 阮宁鼓掌,“妹妹霸气!” 阮心怡防备地看着这个村姑……她怎么觉得她是故意的呢? 阮心怡忽然道,“妹妹也买一个吧?你这么喜欢,光看着,多眼馋。” 阮宁正要摆手拒绝。 忽听身后道,“买一个怎么够?掌柜的,把这里最贵,最漂亮的头面,全都包起来。” 刚才还吵闹的银楼里,霎时间静得吓人。 女孩子们纷纷倒吸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站在阮宁背后的男人。 只见他抬手摸了摸阮宁有些毛躁的头发,“下次出门忘记带钱,直接报燕王府名号,让人去府上取就是了。” 第29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阮宁回头,正撞进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因为他眸光太亮,反而衬得他一脸的花纹,不是那么扎眼醒目了。 阮宁连忙拒绝,“不用,我哪里带得了那么多!” “带不完,可以拿着玩儿,扔进水里还能听响。”秦云川勾了勾嘴角。 女孩子们像是吓得忘了呼吸,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 看着燕王脸上的鬼纹,她们心中是惊惧的。 可是听着燕王如此宠溺的声音,她们又无比的艳羡。 掌柜的看出,这是要成交大单子了! 他亲自上手,直奔二楼,端出一盘盘上上品成套的头面。 “王爷您看,这套是镜月先生新作!后头还雕有他的名号呢!” 那么精巧的首饰,后面还雕刻着笔体流畅美丽的隶书“镜月”两字。可见大师的水平! “哇……镜月先生一年才出三套首饰啊!”女孩子们惊叹。 掌柜的笑,“对,另外两套在宫里,市面上只有这一套。” 众人艳羡的目光,将阮宁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阮心怡心中又气又急。 这一套头面,就把她所有的风头盖过去了! 她刚才花的一千三百两,也就白花了!一点意义都没了! 她必须要得到这套首饰! “姐姐,我最喜欢镜月先生的大作了!恐怕姐姐连镜月先生是谁,都不知道吧?” “不如姐姐把这套首饰让给我吧?” 燕王面色一沉,显然已经不悦。 阮宁回过头来问他,“可以吗?” 秦云川看到她闪烁的目光……隐约觉得,她似乎又有坏点子了。 他道,“都听你的。” “哇!好宠!” “燕王竟是这样的郎君!” “世人误传啊!谁说燕王是冷面罗刹的!!” 女孩子们又奉上新一波的羡慕。 谁不晓得燕王的厉害,他能征善战,传闻一直欺压西朝的蒙古兵,如今被燕王生生打怕了。 闻燕王而丧胆! 然而这么一位英雄豪杰……他竟然对那小村姑如此温柔宠溺?!她凭什么? 阮心怡揪着手里的帕子…… 她知道,今天有燕王捧着阮宁,她占不了上风了!但若能夺得镜月先生的新作,好歹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这套首饰多少钱?”阮宁问。 掌柜的看了眼燕王,“两千两,因为是镜月先生亲手打造,这花瓣上的每一条纹路,每一根花蕊,都要耗费大量心血雕琢……” “那可是镜月先生!”周围的女孩子以为她嫌贵,纷纷咋呼。 阮宁笑看阮心怡,“妹妹不会要退了刚才那两样,再买这个吧?刚才那两套,也很合适妹妹呢!” 阮心怡深吸一口气,她就是这么想的……但被阮宁问出来,就不好这么说了。 “当然不会!我都要了!”她的心在滴血,藏在袖中的手,几乎把帕子撕烂了。 “妹妹带的钱够吗?要不要……派人回去取?”阮宁又问。 阮心怡气笑,这是怕她赖账吗? “呵……不劳姐姐费心。萍儿!” 她当真吩咐了丫鬟回去拿钱。 丫鬟刚出门。 沈延和秦昊,就并肩而入。 两人与那丫鬟擦肩而过。 女孩子们的目光,随着那丫鬟转落在了两位郎君身上。 两人都是翩翩公子的气质,如清风朗月,蒹葭玉树。 女孩子们见两位公子看过来,不由纷纷低头,有些还羞红了脸。 也有人推了推阮心怡,“那不是梁王世子嘛!让他过来嘛!” 阮心怡心头一动! 只要秦昊能过来,也为她买下首饰! 那今日这一场,她又扳回来了! 但秦昊就像没看见她似的,与另一位公子,不知在高谈阔论些什么,竟根本不往这边看! 阮心怡哪里知道,如此多的美女当前。 秦昊就像只骄傲的花孔雀一样,要展示出自己最有魅力,最迷人的一面! 他要让女孩子们被他吸引,都看着他!而不是只为她一个人开屏。 “既然妹妹喜欢这套,那我就挑这些吧!”阮宁似乎并不介意,被抢走大师名作。 秦云川道,“不用挑了。都包起来。” “不用不用……” “本王知道宫里那两套在谁那儿,明日进宫,去给你找来。” 秦云川根本不容她拒绝。 女孩子们羡慕的眼都红了! 要不要这么秀?这是想馋死谁啊?! 阮心怡袖子里发出“呲啦”一声,定是把帕子撕烂了。 她羞恼地瞪了眼秦昊。 秦昊终于看见她,却对她这般愤怒的眼神,不明所以。 他又转而去看阮宁。 只见燕王叔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阮宁的小手。 店员们提着大盒小盒,跟在他们后头,把他们送上马车。 秦昊也不知为何……他心里竟酸溜溜的。 第30章 你是不是被蛇毒毒傻了? “别看了,人都上车了。”沈延拿扇子敲了下他肩头,“快去哄哄你那未婚妻吧。” 秦昊见阮心怡是真的生气了。 他正要上前。 丫鬟萍儿,却带着银票,飞奔回来。 阮心怡失望的转过脸,将三千三百两银票拍下,带着她的三套首饰离开。 秦昊上前与她打招呼。 她理都没理,视而不见地从秦昊面前走过。 秦昊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而且是在这么多小娘子面前……阮心怡真是太不懂事了!竟这般下他面子! 看来以前对她太热乎了!女人还是要冷着点儿! 看他以前,对阮宁多么冷漠? 阮宁还不是他勾勾手指,就屁颠屁颠的贴上来?跑前跑后? 阮宁多听话呀!从不敢给他脸色看! “这女人真是难缠,也不知怎的得罪了她……”秦昊无奈地跟沈延吐槽。 虽然两人进来的晚。 但沈延是商人,且是巨贾。 以他的精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这事儿是怪你!” 秦昊瞪眼,“沈兄,你……” “姐妹俩斗气呢!没看燕王都站出来挺媳妇了?你这个未婚夫却站得老远。” 沈延笑道,“看燕王打包了多少首饰?你若也去,照样地给她打包一份儿,你瞧她还生气不生气?” 秦昊听得目瞪口呆。 沈延叫过掌柜,询问刚刚燕王花了多少钱。 “怕是得有一万两了。”掌柜的眉开眼笑。 秦昊咂舌,“这也……”也太败家了! 他虽话没说完。 但沈延这种人精,岂能听不懂。 沈延哂笑,“跟女孩子玩嘛,舍不得花钱,还玩什么玩?” 秦昊没说话,心里却更不是滋味儿。 来京的路上,他可没为阮宁花过钱。那女孩子简单、淳朴,一门儿心思对他好。 他拳头稍稍握紧……心头第一次浮现起,像是后悔的情绪。 正在这时,柜台那儿有身影一晃。 秦昊下意识地抬头。 竟是阮宁又回来了。 他抬脚就要上前。 沈延一把拽住他。 只听阮宁道:“小哥儿,行个方便。刚才买的太多了,你把这几个给我退了吧!” 小二张了张嘴,“啊?退啊?” 他也知道,刚才是几个女孩子斗气来着。 但即便是斗气,买了就买了!哪还有人厚着脸皮回来退的? “一出门,概不负责?不退不换?”阮宁问道。 掌柜的赶紧去看沈延的脸色。 沈延眯眼,琢磨片刻,微微一笑,“去,给她退。原价退给她。” “是!”掌柜的赶紧上前,“没有的事儿,您才出了店门,只要我们验过东西没有损坏,就原价给您退。” “麻烦了!”阮宁笑笑。 秦昊皱紧了眉头,不解道:“一万两的确很多……但对燕王叔来说,不是事儿吧?她干嘛要退?” 沈延朝店门外看了一眼。 那辆看似低调,却霸气内敛的大马车,还在路边停着。 “不是燕王要退,是这女子非要退……”沈延眯眼,摸了摸下巴,“我推测,可能是……她不想欠他那么多人情?” 掌柜的此时多问了一句,“王爷愿意给您买,您只管收着就是!哪有女子不爱首饰的?您还嫌多?” 两人都朝阮宁看去。 只听她坦坦荡荡道:“人之美,不在于华服美饰,而在乎德行。” “王爷给予宠爱,我心领即可。但如此铺张不好。我身为燕王府主母,实在当立德为先。” 沈延和秦昊都听得愣住。 阮宁却拿了银票,再次谢过掌柜,脚步从容地走了。 她自始至终,都坦荡而平静。 小二想拒绝时,她没有羞恼。掌柜答应时,她也没有太过喜悦。 沈延皱起眉头,狐疑的看了看秦昊的脑袋,“你说,这是村姑?” 他怀疑,秦昊是不是被蛇毒毒傻了? 秦昊想的却是…… 阮宁已经嫁给燕王了,还不想欠燕王的情…… “她心里还有我!她放不下我!所以……她才不愿意欠别的男人的情!” 沈延:“……” 不用怀疑了,真是毒傻了! 秦昊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儿,她过来过去都没看一眼!这叫心里还有他? 第31章 她,究竟是谁? 沈延猜错了。 阮宁并非不愿意欠燕王的情。 要知道,她的治疗费也很贵的!穿越前,各国的首脑、皇室,也不乏有人请她给治病的。 去不去,还得看她乐不乐意。 她是真心觉得,首饰之类,没必要买太多,过一阵子,说不定又流行别的款式了。 于她当下来说,还是换成银子更实际有用。 马车里的秦云川则是好奇……她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真的敢在这京都第一大银楼里,坦坦荡荡地去退货吗? 她拉的下这个脸吗?她有这样的勇气吗? 他一直觉得,越自卑的人,越是死要面子。 倘若她真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她未必敢! 阮宁跳上马车。 她抖了抖那沓子共有五千多两的银票。 一张小脸儿上,满是笑意。 她不复外人面前那般淡漠从容,反倒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冲秦云川炫耀。 “看吧!我做到了!” 秦云川看着她,眸色深深,“嗯,那便都是你的了。” 阮宁高兴,“多谢老板!” 秦云川挑了挑眉,“老板?” “我老家方言,就是上峰、大老爷的意思。”阮宁道。 秦云川不喜欢这个称呼,“本王不是你老板。” “哥!你是我哥!”阮宁拱手道,“哥你放心,等趁手的工具打造好,我保证尽心给你治!让你生龙活虎,活过彭祖!” 秦云川:“……” 听她喊哥时,心里竟有点儿异样的感觉。 他见过的美人儿很多,火热的,冷艳的,温柔的……她绝对算不上顶漂亮的。 但她就是能给他一种,旁人不曾给过的感觉…… “咳——” 秦云川猛咳一声,忽然抽搐。 他脸色乌青,像是忽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原本伟岸的身形,却不由自主佝偻在一起。 看起来既痛苦又可怜。 “王爷!秦云川!坚持住!” 阮宁在身边找趁手的东西。 她看到那些首饰盒子,眼中一亮。 她忙打开首饰盒子,拿出尖锐的簪子,在秦云川头面,颈后,指尖……扎针及放血。 “王妃……情况如何?” 有暗卫跳上马车,在车门处焦灼询问。 “稍等……” 阮宁手上动作迅速,声音却四平八稳。 这叫车门外的元亨,内心稍安。 因秦云川突然毒发抽搐……马车没有在外继续逗留,立刻转道回了王府。 当马车停稳之时,阮宁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没有趁手的针,真是不行。”她嘀咕一声。 秦云川也幽幽转醒。 他神色有些茫然地看着阮宁。 阮宁正大口大口的灌茶。 扎针救命,且是在摇晃的马车上,在没有趁手工具的情况下……她精力的耗费,是正常情况下的数倍。 她原本就消瘦的小脸儿,此时,更显苍白。 但她目光明亮,神色平和。 “王爷醒了?” “本王……” 阮宁放下茶盏,面有喜色地看他,“感觉如何?运功试试,看是不是阻碍减轻一些了?” 秦云川照她说的,运起内力。 他神色明显一震,再看向阮宁的目光,则有压抑的狂喜。 阮宁像是猜到了,微微一笑,“就跟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一样。解毒效果最好的时机,正是毒发的时。” “唉,工具的打造,要抓紧呀!今日若是工具趁手,效果要好得多呢!” 秦云川也纳闷儿,她要那大大小小,长短粗细不一的针,都还没打造好……那她刚刚是用什么东西救他? 他正纳闷儿,却见阮宁垂首去收拾那些首饰盒子。 她拿起帕子,把簪子尖上的血迹擦去。 秦云川神色再次震了震……原以为她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好东西,穷人乍富,难免贪财爱物。 可看她对这崭新赤金首饰的态度,就好像,这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这会儿呢?是不是骨头缝里的酸痛也减轻了?”她把簪子擦干净,并未多看,随手放进首饰盒里。 看她对自己中毒情况的关注,都远远大过那些首饰。 秦云川凝神看着她……这小女子,比京都的大家闺秀,还要沉稳豁达。 她,究竟是谁? 第32章 王爷请自由采食 秦云川原本说好了,要带阮宁去第一楼尝尝。 可这会儿已经回到了燕王府。 秦云川原本说,再出门去。 阮宁却潇洒地小手一挥,“第一楼又不会跑,改日再去也一样。王爷身体还有不适,在家里吃些清淡的更好。” 看出她对自己身体的关切,秦云川的神色不由柔和了几许。 只见阮宁跳下马车,阔步来到周嬷嬷面前。 她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周嬷嬷。 “今日辛苦嬷嬷跟我跑一趟,还叫嬷嬷担了陪我丢人和被责骂的风险。这点心意,请嬷嬷务必收下。” 周嬷嬷闻言惶恐,连忙福身。 她没说话,却在偷瞟秦云川的神色。 秦云川脸上难掩惊讶…… 马车上,阮宁对崭新赤金首饰的态度,已经叫他对她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知道她不是贪慕外物,迷恋华丽首饰之人。 但她的此时出手的大方阔绰,还是叫秦云川愣住。 莫说乡下小姑娘,就是京都大户小姐,也没有打赏下人,出手就是一百两的吧? 秦云川微微拧眉……莫非,是她不懂一百两是多少钱? 她在乡下,多用铜板,一个铜板一文钱,一千个铜板为一贯,一贯也才一两银子。 周嬷嬷看到王爷的神色……见他时而蹙眉,时而深思。 她赶忙道,“奴婢惶恐。为王妃鞍前马后,本就是奴婢的本分,这赏赐太重了。” 秦云川没有出声,他目光落在阮宁身上。 阮宁忽而回头,冲他一笑。 “怕是没有王爷恩准,嬷嬷不敢要我的赏赐呢!还请王爷一开尊口?” “今日去当铺,我知道要得罪人,也要丢脸面。周嬷嬷没推脱,还是陪我去了。” “她若推说自己有事儿,辞了我,我也无话可说。所以,这赏赐我是诚心给的。” 秦云川心头一动……原来她不是不懂一百两的价值。 她是当着他的面,在拉拢周嬷嬷呢! 这般当他面,收买他的人,叫他还无法拒绝——实在有点“阳谋”的味道。 但偏偏她这样的坦荡磊落,并不叫人讨厌。 “王妃既是诚心赏你,你就收下吧,日后服侍王妃,更要忠心。”秦云川道。 周嬷嬷心思已经转了几转,连忙福身谢恩,忐忑地将那银票收了。 即便她是府上有脸面的小管事嬷嬷,但这一百两,也得省吃俭用,攒上好几年! 这位乡下来的新王妃……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晌午饭,是在王府用的。 仍旧是夫妻俩一同用饭。 今日的菜单,是阮宁定的。她得知,主子吃不完的东西,并不会浪费。 燕王府的规矩是,都赏给底下人。由司膳的嬷嬷安排。 既然不会浪费,阮宁也没缩减菜式,仍旧按原来的规格。 只不过菜品,羹汤,都是依照她和秦云川两人的身体需要及口味安排。 阮宁见先前布菜的丫鬟雅兰,并不在屋里。 她把所有的菜,汤,面点都尝了一遍……她想知道,先前出现那古怪的搭配禁忌,究竟是雅兰故意? 还是做饭的厨子,本就有问题。 她给厨房的菜单,每一道菜式她都考虑过了,绝不可能出现那样的问题。 “嗯……”阮宁放下筷子,微微点头。 “王爷口味如何?我不了解王爷口味,惟恐布菜,不合王爷心意。这些菜品,都有益王爷健康,王爷可……” 她顿住话音,“自由采食”差点脱口而出。 “王爷可随意。”她忍住笑,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夹菜吃。 秦云川原本不悦……什么随意?就是懒得为他布菜呗! 但他忽然想起,在马车上说,她说早膳只顾给他布菜,她没吃饱。 还说,她正在长身体呢。 秦云川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胸前……胸无四两肉,是该多吃点,好好长身体。 他勾了勾嘴角,也不用其他丫鬟布菜,自顾自吃起来。 这一餐,用的平静又安逸。 秦云川忽然觉得,和她在一起时,他的内心很宁静。 她虽然小小一只,却有安定人心的神奇力量。 这是他中毒以后,极难达到的状态。 饭毕,阮宁离开。 秦云川叫了周嬷嬷来,“你觉得王妃,是个怎样的人?” 周嬷嬷目光一凝,心中打鼓。 第33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依老奴拙见,王妃看似胆小,实则有勇有谋。” “就说,在凤祥楼遇见那么多贵族小姐……王妃处处忍让,看似是怕了她们。” “但实际,王妃既为自己赢得了不与姐妹争竞的好名声,又化解了姐妹之间明面的冲突。” “在外人面前,倘若姐妹正面冲突起来,不过是叫外人看笑话。” “王妃的心胸,比那阮二小姐大太多了!” 周嬷嬷没说,自家王妃还叫阮二小姐吃了哑巴亏呢。 她可瞧见了,阮二小姐走的时候,咬牙切齿的! 周嬷嬷说完,忽然想到什么。 她看了王爷一眼,欲言又止。 秦云川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周嬷嬷蹙眉道,“王妃先去了当铺,而后才遇见阮二小姐。阮二小姐逼迫王妃买那木簪子的时候,王妃实则能买下。她却故意说自己没钱……看似小气,舍不得银子。” 周嬷嬷捏了捏袖袋里的一百两。 能随手打赏出来一百两的人,她会嫌八十两的木簪子太贵? “然老奴现在却觉得,王妃是以退为进。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在乎他人的眼光,放得下自己面子的人…… “老奴以为,王妃内心强大,不像是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 秦云川深以为然,微微点头。 她看似贪财,却豁达大方。 看似软弱,却内心强大。 秦云川忽然想起新婚夜……两人还全然陌生时,她就敢拒绝他,还敢拿簪子扎他。 这样的女子,他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他勾了勾嘴角,“本王派你去服侍王妃,能做好吗?” 周嬷嬷连忙叩首,“谢王爷!老奴定不负王爷信任。” 周嬷嬷从屋里告退出来。 她总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临近主院儿,她一拍脑门儿,“哎呀!忘了问王爷……今日当铺之事,王妃必定得罪忠义侯,要不要打点一下?” 周嬷嬷想起来的太晚了。 当铺的热闹,早已在京都传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大家听见这么好玩儿的八卦,兴奋得什么似的。 不出半日,几乎街头巷尾都知道了。 毕竟,大婚第二日,就去变卖嫁妆?! 别说有钱人了,就是普通百姓家,也没闹过这样的笑话呀! 再一打听,哦,原来是忠义侯府刚接回来的嫡长女…… 忠义侯还因为认下了长兄的女儿,记为嫡长,而在京都颇赚了一波好名声! 如今看来,这事儿大有蹊跷啊! 紧跟着,凤祥楼的事儿,也传了出来。 原本小姑娘们为面子,抬价争抢买东西的事儿,屡见不鲜。 但这事儿,就发生在“大婚第二日就变卖嫁妆的阮大小姐”身上,那就有意思的多了! “说是嫡长女!可她所有的嫁妆加起来,才卖了八十两银子!还是搬出了忠义侯府的名头,人家才给这价!” “自己的亲生女儿,随便买几个首饰就花了三千多两,眼睛都不眨!” “偏心能理解。但一边儿说,把她当亲生女儿,记为嫡长,一边儿如此苛待,就太无耻了吧?” “这分明就是又当那啥、又要立牌坊!” “克扣嫁妆这种事,太小家子气!真没想到,阮斌是这等人!寒碜呐!” 虽然大家不会当着阮斌的面,议论他。 但背地里议论的话,却是越来越难听。 议论的人多了,唾沫星子总会溅在他脸上。 他起初只是发现,别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儿怪……带着鄙夷看不起的意思。 阮斌还安慰自己多心,当风声传入他耳朵,他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他连晚上的酒席都推了,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 就这种情况下,他还去什么酒席呀?去了等人家指着他的鼻子笑话他吗?! “张氏呢!还有二小姐呢!叫她们滚过来见我!” 阮斌回到府上,拍桌子大喝。 彼时,阮心怡正在给她娘张氏撒娇。 “太后娘娘已经赐婚给女儿和梁王世子了,就当这首饰,是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嘛!” 张氏瞪她一眼,嗔怒道,“你呀,就是被阿娘惯坏了!镜月先生的作品,两套都在宫里!这一套,你怎么能买? “不单单是价钱的问题,论身份,你也不该买!” 阮心怡噘了噘嘴,“若论才貌,放眼整个京都,还有谁比女儿更配戴这套首饰呢? “若给了旁人,那不是暴殄天物?恐怕连镜月先生都会惋惜!” 张氏叹了口气,正待作罢,却听下人道,“老爷回来了,发了好大的火呢!” 第34章 招来叱骂 阮斌怒火中烧。 他想到今日,自己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又当又立”。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见阮心怡的刹那,他抬手一个耳光就甩过去。 张氏吓了一跳,惊呼一声。 阮心怡也吓坏了,但她反应灵敏,唰地躲到她娘身后。 “阿娘救我!” “你疯了吗?心怡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张氏厉喝一声。 阮斌的大巴掌停在空中。 他咬牙切齿了半天,忽而转手。 “啪——”地一声,他给了自己一耳光。 张氏和阮心怡吓坏了。 “老爷……” “爹爹,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阮斌将今日街头巷尾的议论,说给母女俩听。 张氏若有所思。 阮心怡反应极快,她噗通跪在阮斌身边。 “爹爹,女儿不知自己不慎,竟给爹爹招了这非议! “但女儿并不知道姐姐去变卖嫁妆的事儿呀? “在凤祥楼里,那么多世家贵女看着呢!姐姐却联合外人挤兑我,说我没钱买!还怕我赖账。 “女儿只想着,若是不买下,岂不丢了咱们忠义侯府的脸?丢了爹爹的脸面? “女儿这才硬着头皮买下的!不信您问阿娘,女儿回来就跟阿娘认错了!” 张氏清咳一声,“那孩子,亏你还给她嫡长的身份!她心思太毒! “她想要现银,不说回娘家来拿?哪有私自变卖自己嫁妆的道理? “她分明是故意给老爷难堪呢!” 经过张氏和阮心怡的引导。 阮斌点点头,也觉得……是这个理! “既然如此,明日她回门,我定要……” 阮斌的狠话还没说完,忽有宫里的太监来请。 “娘娘叫您快着点儿,离宫门落锁的时间不远了。就不必更衣了。”太监催促道。 太监口中的娘娘,当然是说太后娘娘。 小皇帝刚登基,尚且年幼。 除了四位顾命大臣主持政务,还有太后娘娘垂帘听政。 阮斌听闻太后召见……而且天都快黑了,这时辰,这么着急的召见。 他心中惶惶不安。 阮斌急急忙忙来到宫中,行礼时,偷偷瞟了眼帘子后头之人。 只见小皇帝坐在一旁,帘子后的正座儿上,却是那位年轻的太后娘娘。 “微臣拜见皇上,太后娘娘……” “咣当”一声响。 打断了阮斌的话。 更是吓得他浑身一抖。 一只白底青瓷茶盏,正砸在他脚下。 “阮斌!你好大的胆子!”太后娘娘怒斥。 阮斌心里发虚,头上开始冒汗。 “如此蒙蔽欺辱皇家,你该当何罪?!”太后厉声问道。 这话严重了!阮斌一抖,赶紧撩袍跪下。 他心思急转……用阮宁代替心怡,塞给那将死的燕王,太后娘娘这儿是同意的呀! 要不然,也不会有懿旨一事。 太后娘娘这会儿又发这么大脾气……算怎么回事儿? 阮斌连连叩首告罪。 太后娘娘轻嗤一声,冷笑,“哀家以为忠义侯是聪明人,没想到,你如此狭隘!鼠目寸光! “你的心眼儿小得,就惦记着侄女儿那一点儿嫁妆? “因为那一点儿嫁妆,如今叫满京城的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呵!对自己的女儿,倒是慷慨得很,随随便便就买了三千多两的首饰!比宫里还奢靡呢! “忠义侯这些年,没少捞钱吧?” 阮斌又羞臊又心惊胆战,匍匐跪地,浑身发抖。 他颤声道,“微臣不敢……” 太后娘娘轻哼,“燕王是功臣,虽有狼子野心,但毕竟战功赫赫。特别是边关那四十万大军,非他的话不听! “如此关头,你竟克扣嫁女儿的嫁妆?燕王稀罕你那一点儿嫁妆吗? “连这点儿面子,你都不做全!还指望拉拢燕王的旧部?你傻,还是你真觉得那些武将都没脑子?” 阮斌连连叩首,“微臣错了,微臣知罪……求娘娘开恩……” 太后冷哼,“哀家救不了你,面子是自己挣的。宫里可不想被你拖累着丢人!你好自为之吧!” 太后起身离开。 阮斌听见,她吩咐宫人,“把宫里那套镜月先生的首饰,给燕王府送去。” 阮斌一脚深一脚浅,如踩在沼泽般,离开大殿。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上的。 第35章 人心不足 阮斌回到府上时,阮心怡正在她娘的屋里。 娘俩儿在那儿试戴阮心怡今日新买的首饰。 “这镜月先生的作品,真是非同一般,瞧这步摇上的蝴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阮斌进门就看见,俩女人喜笑颜开地研究首饰。 他怒火攻心,上前抓起首饰就要往地上砸。 “爹!”阮心怡惊呼。 张氏也急道,“老爷发什么疯?是燕王纵容那个乡下来的阮宁跟咱们家作对! “您有火儿,冲燕王撒呀!冲自家人撒气算什么本事?!” 阮斌闻言,猛地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阮宁她哪里能想到这些?必是燕王教她做的! “燕王恼恨我不肯将心怡嫁给他,挑唆阮宁来气我……” 张氏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他也不想想,自己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凭什么祸害我们心怡?” 阮心怡微微凝眸,神色狐疑…… 是燕王挑唆阮宁吗? 因为自己没嫁给他? 回想起今日在凤祥楼,燕王替阮宁买下那么多漂亮首饰……估计得上万两吧?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原来……都是为了气自己? 阮心怡心中浮起异样的情绪。 她的脸颊,也微微泛红。 除却那一脸的“鬼纹”,燕王其实也很俊,他去西北领兵前,还有“京都玉面郎君”的美称呢。 西北的几年征战,更叫他多了许多阳刚勇猛之气…… 是京都那些个富贵窝里年轻公子哥儿,难以企及的! 就连梁王世子,单从气势上,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唉……”阮心怡轻叹。 他要是没中毒,不是无药可医,就好了! “你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里,抄一抄佛经!静静心!”阮斌忽然说道。 阮心怡猛地回神,“爹说什么?你要禁我的足?我做错了什么?” 阮斌看着女儿娇美的容颜,不由放缓了语气。 “太后娘娘忽然召我入宫,就是批评你花钱奢靡! “你还没嫁给梁王世子呢!女儿家还没出嫁,就落了这样的名声,对你有好处吗?” 阮心怡顿时想起,今日秦昊也在场! 他却没有像燕王那般有男子气概! 他若上前,替她买下那些首饰,她不但能在阮宁面前扳回一局,也不会遭人如此非议! 阮心怡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 让阮宁白捡了便宜! 她攥着拳头,眼圈儿发红。 “唉……你若想早日出来,这事儿……还得靠梁王世子! “他是你的未婚夫,他若替你说话,谁还能嚼你的舌根子?” 阮心怡似懂非懂。 张氏微微一笑,“老爷放心吧!梁王世子的心思,都在心怡身上呢!” 心思都在阮心怡身上的梁王世子秦昊。 他此时正在跟一群贵族子弟,坐在画舫上喝花酒。 西朝不禁止花楼、画舫、歌舞伎产业。 因为其税收极高,为朝廷财政做出了极大“贡献”。 所以,达官贵人也并不以此为耻,反而称此为风流韵事。 “燕王从来不跟咱们一起玩儿!还瞧不上咱们?” “如今听闻他娶了个小村姑,倒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你们说,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众人得意大笑。 沈延也冷笑一声,“敢议论皇叔?你们怕是想不行吧?” 燕王是景宗皇帝的亲弟弟,当今小皇帝的亲叔叔,所以是“皇叔”。 众人看了看沈延的脸色,讪讪一笑,“喝多了胡言乱语!来,喝酒喝酒!” 沈延并非显贵,却是这群纨绔的财神爷。 他们虽然是贵族子弟,但家里给的零花钱有限,不可能经常来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 但沈延不一样,财大气粗,且没人管他。 这群人中,明着是以秦昊为首,暗着却是以沈延为尊。 沈延看了一圈儿,“世子呢?” “那儿!世子今儿个不知怎的?竟只叫那一个小女子陪他喝酒!” 沈延顺着手指看去,不由微微一怔! 跟秦昊坐在一起那小女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沈延盯着看了一阵子,忽而笑起来。 沈延来到秦昊的食案旁坐下。 秦昊立即道,“一边儿玩儿去,别打扰……” 沈延笑道,“是我。你怎么回事?今日……口味变了啊?你不是一直喜欢肤白貌美,身形丰腴的成熟女子吗?” 第36章 替身 秦昊看了沈延一眼,苍凉一笑,并未多言。 沈延看那女子,“这个太瘦了,不够白,也不够美。 “哥又不是没带够钱,你干什么这么委屈自己? “把坊主叫来,给咱们世子爷换一个……” 沈延话还没说完,秦昊就拉住他的胳膊。 “不,我就要她!” 秦昊看着那小姑娘,猛灌了一杯酒。 沈延也打量那小姑娘,从背影看,他就觉得这小姑娘的身形像一个人。 这会儿从正面看,更像了! 小姑娘别的地方不算出众,但那一双眼睛,特别美。 沈延把玩着折扇,指点那姑娘,“怎么那么呆?给世子爷倒酒呀!” 那姑娘听话地倒酒,怯怯的,不敢说话。 “刚来的吧?咱们世子爷,喜欢孟浪些的。你倒了酒,酒杯不能放下呀! “你得端起来,喂到他嘴边……诶,这才对!” 沈延调侃大笑。 女孩子羞得脸颊通红,怯生生地瞟了眼秦昊。 “对……就是这样的眼神。” 秦昊痴痴地看着她,“来的路上,她就总是红着脸,这么看着我。” 女孩儿闻言一愣…… 她就算呆,也知道,这位爷口中的人,不是自己。 她脸色霎时间白了些……原来,她只是别人的替身。 她刚卖身进画舫,今晚是第一次出来待客…… 结果就遇见了这位风流倜傥,说话温柔,好伺候的爷。 他总是盯着她……盯得她心里砰砰乱跳。 她还以为自己运气好,竟然第一晚,就能遇见心悦她的恩客……原来是她想多了。 沈延啪地合上折扇,用扇头敲了敲秦昊的肩,“当初是谁说,甩都甩不掉,嫌弃人是狗皮膏药? “今日一见,又惦记上了?” 秦昊闻言,表情痛苦。 他猛灌了几杯酒,忽然把那小姑娘拉入怀中,半眯着眼睛低头吻她。 “谁知道她爹那么狠心?竟真的把她嫁过去了! “姐妹两个,我都收了,有何不可?我虽不能给她妻位,却可以给她宠爱,给她快活呀! “总比嫁给那个不能人道的短命鬼强!” 沈延面色一沉,“世子慎言。” 秦昊摆摆手,“我只在沈兄面前说,这儿又没外人听见。” 沈延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早已在秦昊怀里,软成了一滩泥。 沈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起身道,“世子爷可是老手,最会疼小姑娘了,算你运气好。”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燕王府。 被人找了“替身”的阮宁,这会儿可没功夫想那乱七八糟的。 她在主院找了一圈儿,也没见着常嬷嬷。 如今钱,她有了。 可心腹难求…… 要买堕胎药,她绝不可能让王府的人跑腿儿。 阮宁正琢磨合适的人选时。 周嬷嬷一脸恭敬地寻来。 “奴婢周氏,奉王爷之命,前来伺候王妃。” 阮宁盯着周氏看了一阵子,“起来吧。能把周嬷嬷派来,我回头得好好谢谢王爷。” 周氏面有喜色,“是老奴的福气。” 阮宁道,“你可见着常嬷嬷了?” 周氏面色一紧,“回王妃……常嬷嬷被王爷发配去刑房,杖十。这会儿可能还在刑房趴着呢。” 阮宁微微一愣,“王爷打她做什么?” 周氏道,“奴婢也是刚才听说……王妃出府以后,王爷叫了常嬷嬷去问话。 “谁知常嬷嬷正拿了银子,贿赂角门的婆子,想要私自出府呢! “京都里都知道,咱们王爷规矩最严谨。人赃并获,十板子都是少的!还是看王妃您的面子。” 常嬷嬷毕竟是阮宁的陪嫁。 阮宁明白其中道理,她点点头,“常嬷嬷何时放回来?” 周嬷嬷道,“依王爷的意思,王妃什么时候派人去领,她何时才能回来。” “哦……”阮宁点头笑起来,“王爷够意思!” 秦云川这是知道,常嬷嬷对她不忠,故意送个人情给她。 “要奴婢现在去把常嬷嬷领回来吗?”周嬷嬷问道。 阮宁笑,“不用,让她待着吧。” 周嬷嬷似是没想到,王妃是这个反应。 她微微一怔,上前劝道,“就算王妃不喜她,但她毕竟是娘家人,王妃这么晾着她……恐怕寒了底下人的心啊?” 第37章 她性子野,不服管教 阮宁回眸看着周嬷嬷。 “嬷嬷是觉得,我做得不对?” 周嬷嬷不曾想,王妃小小年纪,气势却如此冷峻震慑。 她面色一紧,连忙福身,“老奴僭越!求王妃恕罪。” 阮宁微微一笑,亲自搀扶她起来。 “嬷嬷是王爷派过来的人,不必如今。 “你想必也知道,我爹娘跟我不亲。娘家的陪嫁,更是不尽心。 “常嬷嬷今儿早上,还欺辱我。我未跟她一般见识,她却又背着我行贿! “这样的奴才,周嬷嬷说,还敢纵容吗?” 周嬷嬷闻言,心中一震。 听王妃言谈,真不像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女子。 高门大宅里的弯弯绕绕,她心里门儿清呢! “是,是该严惩!”周嬷嬷用同仇敌忾的语气说。 阮宁笑说,“多亏了王爷,帮我惩治刁奴。我还没谢过王爷,就巴巴地把人接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王爷的处置不满呢。” 周嬷嬷立时一身冷汗……这小王妃,心思不简单呢。 听她说话语气温温柔柔,可话里全是机锋! 周嬷嬷得了那一百两赏赐的骄傲之心,以及被王爷信任的自豪感,立时都收敛起来。 她暗自提醒自己,切不可眼高于顶。 眼前这位小王妃,看起来再青涩,也是正经主子! 阮宁笑笑,回到正房。 这天夜里,秦云川没有回正院儿。 书房的药浴已经准备好了,他不想来回折腾,也不想叫他的小王妃继续打地铺。 元亨请他去沐浴时,忽然道,“卑职斗胆……不知可否叫王妃看看药浴的方子?” 秦云川抬眸看着元亨,“你相信她?” 元亨躬身道:“今日在马车上,王爷情况危急……若不是王妃医术高明,恐怕王爷情况更糟。” 说完,他还看了秦云川一眼。 看秦云川现在的状态,跟没事儿人似的,甚至比大婚之前,还显得气色好了呢! 以前哪次毒发,不得折腾好久。 若非王爷刚强,早就扛不住那剧痛。不等毒夺了命,人自己就不想活了。 秦云川垂眸思量。 元亨急道:“也不是全信她,这不是还有裴郎中把关嘛!或许王妃的方子,比裴郎中的更好呢?” 秦云川微微蹙眉,“元化去云梦城,有消息传回来吗?” 元亨摇摇头,“还没……” 秦云川沉默片刻,又道,“叫她看药浴的方子不怕,但她的性情,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乖巧,任人拿捏。 “通过今日来看,她性子野着呢,不服管教!叫她以为我倚重她……她就更不服管了。” 元亨愣了愣,“是卑职鲁莽了。” 秦云川却又说,“叫她来看看方子也可以……但需要一个由头。” “禀王爷!”门外小厮道,“宫里赏赐了镜月先生的头面给王妃。” 秦云川闻言一笑,脸上的鬼纹看起来诡谲得很。 “头面拿到这儿来,”他吩咐道,“请王妃来。” 阮宁刚散了头发,就听闻王爷命她过去。 “不是说不回来睡了吗?叫我过去? “感情是他懒得跑腿儿,让我跑呢?” 周嬷嬷赶紧上前给她梳头,“正好,带上今日王爷送王妃的首饰,让王爷看看!” 阮宁摇摇头,“罢了,就散着吧。梳头绾发得好半天呢!一会儿又要拆,麻烦。” 周嬷嬷闻言一呆……这会儿看王妃,又像乡下来的了! 京都的小娘子们,哪有这么不讲究的? 披散着头发去见王爷,像什么样子? 阮宁却扯了一根头绳,简单的将长发束在脑后,随手扎了个简单的蝴蝶结,便一蹦一跳的往王爷书房去了。 周嬷嬷张了张嘴,最终没劝。 且看着吧!若是王爷都不挑毛病,做下人挑剔什么! 秦云川正站在窗前。 那个纤细的身影,一蹦一跳进入院中,他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廊下灯光温柔,她未施粉黛的脸,质朴却有种灵动之美。 “王爷,臣妾来啦!”她在门口停下,还知道拽拽衣服。 来见他,却连头都不知道梳。真是仗着年纪小,没心没肺的。 “进来。”秦云川自己都没发现,他说话时,嘴角是往上翘的。 第38章 欲擒故纵 阮宁推门进了书房。 她立刻动了动鼻子,“王爷今晚要泡药浴吗?” 秦云川似笑非笑,“你属狗吗?” 阮宁瞪他一眼,“咋骂人呢?” 秦云川挑了挑眉,“本王看过你的生辰八字,你就是属狗。” 阮宁不由一惊……她不属狗,但保不齐原主属狗呢? 她还没在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这么细节的东西。 秦云川就嗤笑,“真是小傻子,自己属什么都不知道?” 是原主傻,不是她傻,反正骂不到她。 阮宁毫无负担地点点头,“王爷说的是。” 秦云川哭笑不得,他看着她披在肩头的长发,“怎么头也不梳就过来了?” 阮宁狐疑的看他一眼,“这不是怕让王爷久等吗?再说,一会儿就睡了,还梳什么?” 一会儿就睡了…… 她是打算睡在这儿吗? “咳……”秦云川猛咳一声,“今日那套镜月先生的首饰,你让给阮二了。这是补给你的。” 阮宁一愣,转脸看向桌案上硕大又奢华的檀木首饰盒。 “哇!”她上前打开首饰盒,几乎被灿灿金光晃花了眼,“好漂亮,这可比凤祥楼那套奢华多了!首饰更多也更全啊!” 秦云川眸色深深看着她,“喜欢?” 阮宁用力点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多谢王爷!” “明日要回门了吧?”秦云川道。 阮宁点点头。 忽然间,她脸色微变,连忙闭上眼睛…… “为我报仇! “为我娘正名! “我娘不能死了,连名分都没有……” 原主残存的意识,像是被触动了开关。 咆哮之声,震耳欲聋。 阮宁扶住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秦云川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伸手欲扶…… 阮宁却已经站稳。 他抬至半空的手,空落落地放下了。 “害怕回去?”秦云川问完,又摇头,“但看你今日在当铺的表现,不像是会害怕的样子。” 阮宁苍白地笑笑,“那是没办法,总不能白吃那么大的亏! “嫁妆单子上写得敞亮,可实际呢?竟用地摊儿货糊弄我,这是连王爷也想一起糊弄了! “我娘伺候公婆十几年,到头来,却被他拿来利用,连个名分都没有。 “我若不把我娘的这口气讨回来,只怕她的在天之灵,都难以安息!” 阮宁明显感觉到,她说完这话以后,原主的怨念减少了很多。 她脊背,也不是那么发凉了。 “明日就带这套首饰回去。”秦云川眸子一凝,沉声说道。 “多谢王爷。”阮宁福身。 她鼻子又是一动,“王爷赠我如此厚礼,我也不能白收呀? “但我穷,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回礼。唯有一技之长,就让我帮王爷看看药浴的方子吧? “我不止会针术,辩症开方,我也可以的!” 秦云川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却故作为难道,“这不好吧……郎中之间,不是有很多忌讳吗?” 阮宁一听这语气,觉得有戏,她本就灵动的眼睛,更是光芒莹莹。 “这不打紧,我是王妃,不是郎中…… “做妻子的,看看相公泡得什么药浴,这有什么好忌讳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阮宁语气轻松调侃。 秦云川的脸却腾的一红,那血色纹路更像是活了一般。 “来人,把药渣呈上。” 元亨赶紧端着药渣上前,他还背过身子,悄悄冲王爷比了个大拇指。 王爷这招“欲擒故纵”真是高! 阮宁没看见主仆俩的小动作。 她正认真分辨着药渣。 “手。”她忽然摊手在秦云川面前。 秦云川微微一愣,脸上的红晕悄悄蔓延到耳根…… 他狠狠瞪了眼元亨。 元亨嘿嘿一笑,身形一闪,立马原地消失。 秦云川伸手握住阮宁的手…… 阮宁抬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搭在他脉门上。 秦云川:…… 原来不是要拉手啊。 阮宁一手扒拉着药渣,一手把脉,一心两用,还不耽误她说话。 “药方没错,只是药量该增减,如果方子也稍作调整,更适合王爷现在的情况…… “备纸笔,我来开张方子。” 第39章 这人格也太分裂了吧? 阮宁来到桌案前,提笔沾墨,唰唰唰,一手漂亮的小楷。 很快,一张药方就写好了,她拿起来,正待吹干墨迹之时…… 她忽然浑身僵硬……想撕毁药方,已经来不及。 身后的秦云川伸长手臂,拽过药方。 阮宁迟缓地转过身时,仿佛听到自己骨头缝里,发出僵涩的吱嘎声。 完了…… 阮宁心里喊,她怎么顺手就写了简体字? 秦云川看着她写的药方,眉头越皱越紧。 “这写的是什么?怎么如此多白字?你究竟识不识字?”秦云川狐疑地看她。 阮宁嘴角抽搐。 她这般高精尖人才,竟然会被怀疑不识字…… “识字,识得不多。这……都是我娘教的。”阮宁信口胡扯。 秦云川凝眸看她,略微思索了一阵子,“你娘教的? “你说你娘有本医书,上面就是这样的字?” 阮宁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她还没想起来这借口呢,秦云川却帮她想好了! 难怪人家说,别撒谎……会忘! 原来真的会忘! “那本医书呢?”秦云川问。 阮宁张嘴就来,“我娘烧了。” “为何烧了?” “我怎么知道?她也没告诉我呀。” 秦云川眯眼看她。 阮宁挺直了胸膛任他看。 “你这字一半以上都是错的!拿去抓药,抓错了怎么办?”秦云川黑着脸道,“你还趾高气扬的,很自豪?” 阮宁:“……呵,那我念,麻烦王爷您写。” 她会写繁体字,打小她就跟着姥爷练书法。 姥爷的毛笔字写的非常漂亮,她眼馋得不行,天天缠着姥爷教她。 姥爷觉得练字对她来说太枯燥,料定她坚持不下去,索性就让她跟着练比较难的繁体字。 没想到,她还真坚持下去了…… 姥爷后来逢人就夸她有毅力。 姥爷哪里知道,那时候,她一半以上的繁体字都不认识,练字对小时候的她来说,就像画画一样,多好玩儿啊! 阮宁一边念着药方,一边回忆着穿越前种种…… 她没发觉,在回忆过往时,她嘴角洋溢着满足的笑意,就连声音,都变得格外温柔舒缓。 秦云川仿佛能感受到,她浑身的气场,都变得温柔和煦,充满爱意。 他心头一颤,抬眸看她。 她脸上带着恬淡的笑,目光似乎并未落在纸上,而是透过那纸,不知落在了何处。 “在想什么?”他忽然问。 阮宁一愣,回过神来,“啊?我念错了吗?” 她低头去看秦云川写下的药方。 “药方可不能弄错。”她为了显得自己辨认吃力,就把两张纸摆在一起,倾身指着那药名,一个一个的比对。 秦云川却脸上腾地一热…… 她倾身趴在桌案旁……离他好近。 似乎有淡淡的馨香,从她衣领处飘散。 他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唔,是这个味道。 在新婚夜的婚房里,他嗅过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舒服,心中宁静,放松…… 那根本不是熏香的味道,而是她的味道。 “没有错!”阮宁猛地抬起头来,差点撞在他的下巴上。 幸好秦云川撤得快。 “王爷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要毒发了吗?”阮宁一把拽过他的手,顺势搭手在他脉门上,“不应该啊……” 秦云川静默看着她。 他没说话,但心里可不平静。 他想要她……身体力行那种。 “也没事呀……”阮宁正要把手从他手腕上移开。 却冷不防地被他拽进了怀里。 “唔……”阮宁撞在他胸膛上,闷哼一声,立刻被笼罩在他的气息当中。 秦云川意乱情迷……低头吻她之时,忽然见她手护着肚子。 她怀孕了! 这念头,恍如一道闪电。 瞬间劈醒了秦云川。 他理智回笼,猛地推开阮宁。 刚刚还紊乱急促的气息,转眼变得冷漠疏离,还带着怒气。 阮宁:? 发生了什么? 这人格也太分裂了吧? “出去!”秦云川冷声喝道。 阮宁一阵无语。 她转身向外走,临到门口,又不甘心地转过头。 “还有一件小事……明日回门,王爷能不能同去?”她小声问。 第40章 他的小王妃,越来越有意思 “不去!”秦云川冷面无情,“出去!” 阮宁:…… 行吧,不去就不去。 本想借他的势,狐假虎威地要来常嬷嬷的身契。 他不去的话,那就另想别的办法。 “对了,早膳的事……说完我就走!” 眼看秦云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阮宁嘴皮子利索,长话短说道,“早膳没有明显下毒,但搭配有很多问题。 “就比如乌鳢和牛乳,一起食用,毒性胜过砒霜。 “虽然一顿饭人不可能吃很多,但经常如此服用,对身体大为不利。 “也不知是那丫鬟雅兰的问题,还是厨房故意如此搭配。 “我说完了!” 阮宁拉开门,闪身出去。 昏黄的灯光下,她披散着长发,纤弱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书房里,秦云川一个人,安静许久,才平复了情绪。 “元亨。” “卑职在!” “传书,催元化快点……”秦云川话没说完,又改口道,“罢了,不必催他,让他查得详尽些。” 元亨拱手躬身,狐疑地瞥着王爷的神色。 王爷如此鲜少有如此犹豫不定的时候。 元化究竟去查什么?能叫王爷如此心神不宁? “你去盯着那叫雅兰的丫鬟,看看她有何意图,都跟什么人接触。”秦云川道。 元亨连忙拱手,“是!” 停了片刻,不听王爷说话。 元亨迟疑抬头,只见王爷拿着面前一张纸,默默出神。 “王爷还有吩咐吗?” “叫裴郎中来。”秦云川道。 元亨退下。 秦云川拿起那张纸仔细地端详着。 这是阮宁亲手写的那张药方。 “全是白字,但字却这么好,漂亮干净的小楷,笔力苍劲,线条流畅,手腕稳健有力。 “没有数年的勤加练习,写不出这么好的字……” 秦云川表情惆怅纠结……这样好的字,却全是白字,真叫人哭笑不得。 “阮宁……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秦云川迫不及待的等着元化的消息…… “倘若真是天赐麟儿,本王不是没有度量之人。 “但倘若你心里已有旁人,哼……” 秦云川一时想扔掉那纸,一时又舍不得。 他正纠结时,裴郎中来了。 裴郎中便是号出阮宁喜脉的那位府医。 “王爷……” “这张药方,你看看,可有问题?” 秦云川立刻收起阮宁写的那张方子,转而将他亲自写的递过去。 裴郎中拿着药方,仔仔细细看了三遍,越看表情越是激动。 他掐着手指,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秦云川看他神神叨叨的样子,眉头轻蹙,“可是有问题?” “妙方啊!王爷从何处得来的这方子?实在是妙!” 裴郎中拍着大腿道,“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药物相生相克,对应人体金木水火土,作用于五脏六腑亦是相生相克的关系……” 他啰啰嗦嗦,说了许多道理。 秦云川点点头,总结道:“方子没问题,是这意思吧?那就用新方子。” “何止没问题!”裴郎中道,“这方子设计巧妙,隔两三日泡一次,一次泡上两刻,加之水汽熏蒸。 “药性可通过毛孔,沁润王爷皮肉血脉,进入五脏六腑……绝妙!相信用不了半年,王爷体内毒性,必能大减! “敢问王爷,从何处得此药方?老朽想拜这位高人为师!” “咳咳……” 秦云川猛咳,“拜师?裴郎中不是素来骄傲,若非本王搭救过你,你连本王的府邸,都不屑于来。你竟然想拜旁人为师?” 裴郎中兴奋地点头,“嗐!在医术不如老朽的人面前,老朽自然有骄傲的资本。 “可在这位高人面前!老朽只有深深的钦佩呀!” 秦云川闻言,心头一震。 能让裴郎中如此称许……她的医术,绝非泛泛。 秦云川微微眯眼,他的小王妃,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夜色深沉。 心无挂碍的人,早已睡得香甜。 但雅兰睡不着。 她悄悄地起来,提着灯笼,往王府后院,住着最下等的下人房里去。 今日形势,对她大为不利! 她一定要尽快扭转局势。 第41章 雅兰的筹谋 “雅兰姐姐!” 路边树丛里忽然跳出一男子。 吓得雅兰差点儿扔了手里的灯笼。 “范东!你想吓死我啊?你娘呢?”雅兰抬手捶了他一下。 范东挠挠头,被打疼了也不恼,笑嘻嘻道,“娘还在洗衣裳呢,今儿府里衣裳多。” 雅兰闻言,转身往洗衣房走。 “你不睡觉,在这儿猫着干什么?” “我娘叫我在这儿等你。” 范东说话时,一直拿眼睛盯着雅兰,痴痴地笑。 似乎看着她这样的美人儿,就能让他格外满足。 雅兰享受这样痴迷的目光,却不屑范东这个人。 “你别跟着我,叫人看见,会说我闲话。”雅兰语气不耐烦。 范东连忙朝旁边退了两步,“你放心,我探过了,这会儿没人。” “那你也别离我那么近!你身上有味儿,再熏着我。” 范东连忙低头闻了闻自己,“没有呀……我今儿洗澡了。” 雅兰不耐烦地摆摆手,懒得和他多说。 正在月光下洗衣服的老妇人抬起头。 她将雅兰的不屑,儿子的痴缠,都看在眼里。 她面色微沉……但在雅兰上前与她说话时。 她已经脸色如常,“我想到了新菜谱,算着时间,你也该来拿菜谱了。 “先前的菜式,王爷还喜欢吧?” 雅兰脸色愤愤,“别提了!我不是为菜谱来的! “冯嬷嬷,我都按你说的做了!先前王爷也确实信任我……你说等王爷娶了王妃,就会给我开脸。 “可今日,王爷非但没提开脸的事儿,还把我从食案旁赶走了! “他更对下人们说,以后三餐,都交给王妃安排!这可如何是好?” 冯嬷嬷停下手中正洗的衣裳。 她皱着眉头,深思了一会儿,“这位王妃什么来头?难道她……” 她看出什么来了? 不会吧……如果真看出来了,雅兰还能活着? “你没听说吗?她是阮家从乡下接回来的! “说是忠义侯哥哥的女儿,女子不能开门立户。所以忠义侯把她过继到自己名下,立为嫡长女。 “原本天家赐婚,要给王爷冲喜,只说了阮家女儿……也没说阮家哪位女儿。 “阮家说,是她贪慕虚荣,弄晕了阮二小姐,才得以替嫁过来。” 雅兰说完,就紧紧盯着冯婆子。 冯婆子轻叹一声,“如今知道这些,都是别人想让我们知道的。 “实际情况怎样,她一个替嫁之女,如何就在一夜之间,得到王爷信任…… “这些我们都不清楚!雅兰姑娘,你不要急!先不要轻举妄动,你且先观察她……” 冯婆子的话还没说完。 雅兰就气咻咻地变了脸色。 “还能怎么得信任?一男一女,不就床笫之间……那点事儿嘛! “王爷在娶王妃之前,从来没跟哪个女人走得近过,没尝过那滋味儿。昨儿开了荤,自然就觉得王妃好! “可她干瘦干瘦的,胸无四两肉,能有什么好?” 冯婆子看雅兰急得上火,劝告的话,便咽回肚子里。 “你到底行不行啊?我若不趁现在,赶紧得势……等赶明儿,王妃坐稳了位置,把我发卖,或是婚配了怎么办?” 一直没吭声的范东,忽然冒头,“婚配了好啊!配给我啊!我会对雅兰姐好的!” 范东看着她,直吸溜口水。 雅兰脸色一变,冷冷看着冯婆子,“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冯婆子赶紧摇头,“雅兰姑娘别误会,这孩子心眼儿实。想到什么便说出来,他没有坏心思。” 雅兰冷笑,“他没有,但你呢?你若没有这心思,就赶紧帮我想办法!我势必要得宠!否则……” 雅兰想起今日王妃取笑她是多嘴的鸟…… 想起别的小丫鬟们,故意讽刺挖苦她…… 她若不能赶紧翻身,这府上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唉……”冯婆子长叹道,“还有一个法子,只是凶险……” 她回屋里,拿出一小陶罐。 “这是我家秘制的香茶,别处都没有这味道。比宫里的贡茶也不差! “这茶……” 冯婆子贴在雅兰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 “哎呀!羞死人了!”雅兰白皙的脸颊,腾地变红,但她眼底,尽是急切与疯狂。 第42章 天赐良机 雅兰从后院儿离开。 她经过书房院落时,却听两个换职的太监,打着哈欠说,王爷今晚宿在书房了。 这简直……天赐良机啊! 才大婚第二夜,王爷就不回主院儿了! 王爷也不是那么喜欢王妃嘛! 雅兰激动地浑身发抖……她的机会来了! 她知道,从书房后头那假山,可以翻到院子里。 书房后头的院落很大,还有一处难得的温泉池子! 王爷既宿在书房,这会儿会不会在泡温泉呢? 雅兰越想越觉得,今晚这机会,就是上苍为她准备的。 她若不把握住今晚,都对不起上苍! 雅兰悄悄爬上假山。 月明星稀,她借着月光,往院子里看。 似乎并没有瞧见守卫的身影,银白的月光下,只有树影婆娑。 雅兰深吸一口气,手攀着院墙,小心翼翼地跳进院中。 她借着树影掩映,飞快的朝书房小楼靠近。 还没等她走近书房,忽然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雅兰顿时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没错!水声就是从温泉汤池那边传来! 真是天助我也! 雅兰兴奋地浑身血液直冲脑门儿。 她思量片刻,便打定主意。 “即便王爷以前洁身自好……但那是他没尝过肉味儿。 “昨晚上,他已经食髓知味,再见着女人……便跟以往不同了。 “王妃那么瘦小青涩,哪里能叫王爷这等英雄儿郎满足?” 雅兰低头看了看自己饱满的身体,不由傲然的挺起胸膛。 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 她都比那个乡下来的村姑,有看头儿多了吧? 她一边往温泉汤池那儿走,一边宽衣解带……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她主动一点,她就不信…… 雅兰猛地停下脚步,倒吸一口冷气。 她看到了什么?? 温泉汤池上头,水汽氤氲,还有浓浓药香,随水汽飘散。 月光的银辉铺面水面。 但是……水里哪有半个人影? 那哗啦啦的水声……竟然是一只庞然大物,趴在水池边,在用它毛茸茸的爪子,扒拉水玩儿! 雅兰如五雷轰顶,僵在原地。 但那只庞然大物,已经发现了她! 站起来了! 那只大家伙,它站起来了! 那是一头狮子吗?还是一头熊啊? “啊……” 雅兰惊叫一声,掉头就往后墙根儿跑。 娘呀! 追上来了! 那只庞然大物,看起来笨拙,跑得比兔子还快! 只听呼呼风声,它已经近在咫尺! 雅兰玩儿命的跑! 她好险跑到后墙根儿,却绝望的发现……进来容易,出去难! “别……别吃我!”雅兰转过身来,后背死死地贴着墙。 那只庞然大物,像是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并不着急扑上来撕咬。 但它口中发出“嗷呜”的威胁声,月光下,它露出的尖牙,都叫人不寒而栗。 前有猛兽,后有高墙。 但她不想死啊! 她后背紧贴着墙,盯着那猛兽,悄悄往一旁挪去…… “嗷呜——” 猛兽似乎发现了她想逃的意图,猛地扑上来。 “啊——”雅兰抱头蹲下,再也忍不住,放声尖叫。 “墩哥!退后!”有人喊了一声。 雅兰只觉有人拽着她的衣裳,把她提了起来。 “呲啦——” 她衣衫半解,这么一提一拽,她的衣裳发出恐怖的声音。 “救命……”雅兰下意识地想抓住点什么。 提着她的人,却拼命跟她保持距离。并带着她纵身飞掠,径直来到书房前头。 “噗通……” 那人抬手一扔,雅兰顿时跌趴在了书房前头的青石地上。 “书房重地,非召不得入内,你怎么会在这儿?” 元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雅兰哆嗦着抬起头…… 原来是元亨救了她。 又见燕王爷,悠然地在廊下躺椅上坐着。 那只庞然大物,从后院过来,乖巧地趴卧在燕王爷腿边。 “墩墩好样的,”秦云川摸了摸那凶兽的头,“她若不说实话,就赏给你玩儿了。” 凶兽立刻咆哮一声,露出它尖利的牙。 它叼过一根比人腿骨还粗的骨头,咔嚓咔嚓…… 在它尖牙巨齿之下,那么坚硬的骨头,瞬间稀碎。 雅兰咕咚咽了口唾沫,“奴婢……” 第43章 王妃比野兽更可怕 “奴婢仰慕王爷已久,今晚听闻王爷宿在书房,所以奴婢想……自荐枕席。” 雅兰说完,便感觉到,廊下的目光,犀利地向她扫来。 “这么丑,也敢自荐枕席? “脏了本王的眼!” 鄙夷嫌恶的声音,如锥刺骨。 雅兰脸面发烫,无地自容。 “墩墩,去……” “王爷!王爷饶命!奴婢虽算不上多美,但至少比王妃漂亮吧?” 雅兰猛地抬起头,濒死的恐惧,反倒激发出她的勇气。 秦云川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就你?也配和王妃比?你哪儿来的自信?” 雅兰张了张嘴…… 王爷的眼神儿,是不是有问题啊? 她低头看自己……嗬! 早已解开衣带的她,又是逃命,又是被提拽…… 此时,她的红色小衣,都露在了外头。 虽说衣衫不整,但灯光下,如雪的皮肤,高耸的峰峦……王爷都看不见吗? 就算是死! 她也要再挣扎一下! 雅兰咬紧牙关,豁然起身。 红色的小衣,随风飘落……曼妙的风景,一览无遗。 “嘶——” 元亨倒吸一口冷气,赶紧背过身去。 秦云川看着雅兰,面无表情。 他毫不回避,更无丝毫波澜的眼神……如同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了雅兰的脸上。 她抖着身子,眼泪蓄满眼眶。 她都这样了!他竟然……毫无反应? “奴婢究竟哪里,比不上王妃?!” 雅兰试图找回最后一丝尊严。 秦云川却不屑道,“以色示人?既看轻了自己,也侮辱了本王。” “墩墩……” 那凶猛的巨兽,蹭地起身。 秦云川却忽然改了主意,“元亨……” “王爷……卑、卑职不要!”元亨连忙摆手拒绝。 秦云川嗤笑,“想什么呢? “把她给王妃送去,任凭王妃发落。” “不要!王爷饶命!”雅兰瞬间脸色惨白…… 她这般想爬王爷的床……被抓了现行,若是落到王妃手里,还能有好吗? 元亨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女子……实在没法儿下手。 他叫来两个太监,把雅兰拽起来,扛去了阮宁的院子。 阮宁早已睡下……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困得很,也睡得沉。 刚刚上任的周嬷嬷,尽忠职守,把人拦了下来。 两个小太监解释道:“王爷叫送过来,任凭王妃发落!” 周嬷嬷是过来人了,一看雅兰衣衫不整,瘫软在地的模样,就把事情猜得大差不差。 周嬷嬷不屑道:“王妃有交代,谁也不准打搅她睡觉。她起床气重,打搅她睡觉,她要打人的。” 两个小太监,不知道阮宁的脾气。 闻言,连忙扔下雅兰,“全凭嬷嬷吩咐,人已送到,奴才们这就回了。” 两人脚底抹油地跑了。 周嬷嬷冷眼看着这个昔日眼高于顶的丫鬟。 她冷笑,“雅兰姑娘,你就在这儿跪着吧。等王妃睡醒了,老奴自会禀于王妃知道。” 周嬷嬷叫来两个值夜的丫鬟,交代她们盯着雅兰。 雅兰跪在那儿,使劲的拽着衣襟…… 先前的逃命,救命……把她的衣服扯破了,衣带也丢了。 眼下,说她是衣不蔽体也不夸张。 雅兰倍觉羞辱……但好歹,从那野兽的口中逃出来了! 难怪王爷的书房,列为禁地,但看起来似乎又没有多少守卫…… 原来里头养着吃人的野兽呢! 王妃再可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还能有野兽可怕? 雅兰巴望着阮宁能快点儿醒来!早点儿起来! 新妇过门第三日,总不至于睡懒觉吧? 可惜……让雅兰失望了。 阮宁不但睡懒觉,而且叮嘱了周嬷嬷,不让人喊她。 她为了多睡一会儿,提前把早膳都安排好了。 也许是因为孕妇嗜睡,也许是阮宁还带着现代人的生物钟…… 主院其他下人,可不会因为王妃没起,就睡懒觉。 他们照旧天不亮就忙活起来。 只是谁走过那衣衫不整,拽着衣襟跪在那儿的雅兰身边时,都会放慢脚步,多看两眼。 雅兰作为一等大丫鬟,哪受过这份羞辱? 她面庞灼热,羞愤欲死……还不如昨夜就死在书房,也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这小王妃看着年少,没想到竟是心思歹毒,比那野兽更可怕! 第44章 小王妃不好糊弄 早膳都快做好了,周嬷嬷才去叫阮宁起床。 直到这会儿,阮宁才知道雅兰跪在院子里的事儿。 “王爷送过来的呀?”阮宁歪着头想了想。 她起身来到门外,垂眸看着跪在廊外地上的雅兰。 雅兰不复先前那般得意与傲气,耷拉着脑袋,像是在找地缝。 “你起来吧,既是在王爷那边犯了事儿,还是叫王爷自己看着办吧。” 她才不帮某人收拾烂摊子,“我今日还要回门,没空管你的事。” 阮宁说完,就要往外走。 雅兰先是一愣,后惊慌磕头,“王妃……求王妃不要再折辱奴婢了! “奴婢实在知错了!要打要罚,求王妃给奴婢个痛快吧!呜呜……” 阮宁挑了挑眉,“你错不错与我无关。你若想要痛快,还得去求王爷。 “至于折辱?我何时折辱你了?你自己心里有愧,旁人多看你一眼,你也会觉得是耻辱。 “并非人有意折辱你,实在是你自己心里羞耻罢了。” 阮宁阔步离去。 院子里的下人闻言皆惊。 这小王妃,看着年纪小,实则真不简单啊! 王爷推过来的烫手山芋……谁知道王爷是什么心思? 他是想试试王妃性情? 看她是小肚鸡肠,善妒,容不下妾室? 还是包子性格,忍气吞声,捏着鼻子给雅兰开脸? 王妃好像怎么做都不讨好。 但看小王妃,四两拨千斤的就把这烫手山芋给推回去了!高明! 而且刚才两人的对话不长,却也暗藏机锋。 雅兰怪王妃太狠厉,得理不饶人。 王妃不气不恼,云淡风轻的就把这屎盆子扣回去了,而且扣得漂亮!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下人们过来过去,都看雅兰了,难不成他们都折辱雅兰了? 是她自己做了无耻之事!还怪别人看她? 下人们暗叹之后,也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万不可看王妃年纪小,就做事敷衍! 这位乡下来的小主子,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阮宁若听到他们的心声……非笑死不可。 她哪里想了那么多? 她乃单纯觉得,自己和秦云川是“契约关系”,双方互不干涉别人私事,这是礼貌。 阮宁去用饭时,秦云川还没来。 她想到昨晚,秦云川“人格分裂”,并且言明不陪她回门。 她便连等也不等,挑了几样菜,自顾自吃起来。 周嬷嬷差点惊掉下巴,“王、王妃……” “没事,不用等,王爷来了告诉他,所有的菜我都试过了,没问题,味道不错! “我胃口小,试菜就试饱了,就不陪他用饭了。” 周嬷嬷:……爱吃的挑一堆,不爱吃的就沾沾筷子尖儿,您管这叫试菜? …… 主院里的雅兰,见王妃是真不管她的事儿。 她在跟这儿跪着……不是自讨没趣,自己羞辱自己吗? 她索性爬起来,原想跟认识的小姐妹讨一件衣裳,总不能这样回自己的住出去…… 这一路走回去,真是没脸没皮了! 可小姐们一接触到她的眼神儿,甚至没等她开口,就纷纷回避了……好像她是什么瘟疫似的! 雅兰心中委屈,眼泪哗哗往下淌。 她勉强拽着衣服遮身,跌跌撞撞跑回自己的屋子。 回到房中的她,脱下烂衣裳,换上最好的衣裳……原本,她是想体面的走。 可是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她又舍不得死了。 “王爷把我交给王妃,可王妃又放过了我……我为什么非要寻死呢? “人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低头去收拾那堆烂衣服。 忽然,她动作一僵,表情一寸寸龟裂。 “完了……冯嬷嬷给的香茶呢?那小陶罐呢?” 雅兰疯了般翻找着那堆烂衣服,可死活就是找不到冯嬷嬷给的小陶罐。 “完了完了……” 肯定是被野兽追的时候,落在温泉附近了! 如果被发现,王爷还会放过她吗? 想爬王爷的床就罢了,如果还想对王爷用下作手段……王爷会打死她吧? 书房后院。 元亨正盯着下人收拾处理王爷药浴的药渣时,忽见墩墩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在玩儿。 “墩哥,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呗?” 第45章 这不是香茶 墩墩张开大嘴。 一只做工拙劣的小陶罐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不像是王爷房里的东西呀?” 元亨找来一方帕子,把墩墩的口水擦掉,扭开盖子。 “唔!好香!罐子不怎么样,但里面的东西却很香嘛,这是炒制的茶吗?” 墩墩猛地坐了起来,瞪着元亨,口中发“呜呜”的威胁声。 “嘿,墩哥,咱们打个商量,我要里头的茶,罐子还给你玩儿,成吗?” “嗷呜!”墩墩咆哮一声,朝元亨猛扑。 元亨吓了一跳,闪身避开。 “哎呀墩哥,别那么小气嘛!见面分一半的道理都不懂?” “嗷呜!”墩墩连扑。 元亨躲闪不及,被他扑倒在地。 墩墩身躯庞大,两只前爪死死的按住元亨的肩。 它张开大嘴,仿佛能一口把元亨的脑袋吞下。 “嗷呜!”他张嘴一吞。 “墩哥,你口水……唔!” 元亨赶紧闭嘴闭眼……墩墩的口水,好险流他一嘴! 但也糊了他满脸。 墩墩没咬他,却是叼走了那只小陶罐,两腿一蹬,冲前头跑去。 “墩哥!回来!” 元亨赶紧鲤鱼打挺弹起来。 他一边擦着脸上的口水,一边往前头追。 秦云川正要出门,差点被墩墩扑了满怀。 “墩子,后院玩儿去。”秦云川说着。 却见墩墩张嘴,吐出一只小陶罐。 他看着小陶罐上的口水……迟疑地皱起眉头。 正好元亨追上前来。 “元亨,拿起来,擦干净。”秦云川道。 元亨:……今天跟墩哥的口水干上了! “回爷的话,这小陶罐是墩墩在后院儿发现的。卑职看着,不像是王爷的东西。 “是不是哪个下人打扫时不小心落下的?” 元亨说着,擦干净了陶罐,递给秦云川。 “里头是很香的香茶,卑职都没见过这种香茶。” 秦云川嗅了嗅那香茶,略一思索,他神色微变。 “怎么了?”元亨诧异。 “去把裴郎中……还有王妃,都叫过来。”秦云川道,“这东西,很可能是昨夜那丫鬟掉的。” 秦云川眯眼思量,如果真是雅兰掉的,那这东西很有可能就是给他准备的。 茶是很香,但他心中隐隐不安,莫名觉得这香味有异。 在战场上,无数险境里,因直觉而死里逃生的秦云川,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秦云川等了一阵子。 却见只有元亨一个人回来了。 秦云川不解看他,裴郎中呢?阮宁呢? “裴郎中昨夜研究药方,一宿没睡,这会儿怎么都叫不醒。 “王妃……王妃说,她今日要回门,没……没空。除非……” 元亨吞吞吐吐,时不时瞥看秦云川的脸色。 像小王妃那么大胆的人……他跟了王爷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 但谁让她的医术,能救王爷呢? 人家有大胆的底气呀! 可惜他没有……他怕把王爷惹怒了,怒火殃及池鱼呀! “除非什么?”秦云川问。 王爷好像没生气? 元亨清了清嗓子,“除非王爷肯陪她一起回娘家,那她就有空了。” 秦云川怔了片刻,非但没气,反而还笑了起来。 “她真是……小孩子脾气!” 秦云川无奈地摇摇头,“去,告诉王妃,本王答应了,叫她快过来。” 元亨惊呆了! 他们家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以前那个冷面罗刹王呢? “还不快去!”秦云川冷冷看他一眼。 元亨浑身一僵,脊背发寒……哦,还在! 阮宁见条件谈成,立马欢快地来了。 秦云川在她来之前,让墩墩回后院去了。 墩墩体型巨大,性情凶猛,领地意识很强。 如果她真的可信……以后,可以找机会让墩墩认识她。 “王爷让我看什么?”阮宁上前问道。 秦云川把那只罐子地给她。 “看看这香茶。” 阮宁扭开罐子,嗅了嗅,“好香……”但紧跟着,她脸色微变。 她连忙来到桌案前,把那“香茶”倒在洁白的宣纸上。 “这……”她大惊失色,“谁给的?有人喝了吗?” 秦云川气势一沉,“怎么了?这是什么?” 阮宁看他反应……猜到还没人喝过这茶。那便不用急了。 她伸出小拇指道,“我告诉王爷这是什么,但王爷要答应我,一定陪我回门。” 秦云川挑眉,“本王不是已经答应过了?” 第46章 有金大腿真好 “拉钩!”阮宁把小拇指伸到他面前,“之前不是当面说的。现在要当面答应,而且要拉钩结契约。” 秦云川哭笑不得,“这结契约的方式,还真新鲜。” 阮宁道,“我们老家,都是这么结契约的。” 秦云川沉默片刻,忽然脸色一沉,“你跟别人,也拉过钩?” 阮宁:……喂,这么沉着脸很吓人啊?到底让不让人说实话了? “没有,我不跟别人结契约!”阮宁道。 秦云川闻言,这才伸出小拇指,和她勾在一起。 “契约结成,盖章,不许变卦!”阮宁伸出拇指,两人的拇指紧紧贴在了一起。 秦云川看着她,表情怔怔…… 他心中有些悸动,有些慌乱,不知缘由。 她很快放开了手,目光盯着那“香茶”。 可秦云川的目光,却落在了自己手上……被她小指勾过,拇指印过的地方,似乎有一股热流,顺着经脉,源源不绝的涌入胸膛……涌进他的心里,左突右撞。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左胸……却抑制不住那股乱窜的热流。 “阮宁,你若敢欺骗本王……本王一定亲自杀了你。”他喃喃说道。 阮宁道,“这东西不是茶,有些地方管它叫‘大茶药’,但其实,它还有别的名字。 “比如断肠草,钩吻,山砒霜……” 秦云川脸色微凝,“是毒?” 阮宁点点头,“此物剧毒,据说尝百草的神农氏,就是误食钩吻,被毒死的。” “很少的量,就足以致命了。是谁把如此剧毒,制作成这么香的茶?如果被误用……” 秦云川身上,有杀气弥漫…… 阮宁虽然知道,这杀意并不是对她,却还是默默退远了些。 实在是,气势太吓人了。 “那个……王爷刚刚答应过我的,要陪我回门。”她小声道。 有人想要他的命。 这么剧毒的东西,都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不可能不管不问。 但,既然没有人误服,那就不用急在一时吧? 先陪她对付了阮家,再回过头来处理自己府上的事儿,也来得及。 秦云川看她一眼,“刚结下契约,本王不会忘。” 阮宁冲他感激一笑。 秦云川心头一轻,“元亨,都听见了? “立刻抓人审问。本王回来,要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以及前因后果,是谁指使。” “是,王爷!”元亨躬身领命。 秦云川陪着阮宁,坐上了回阮家的马车。 上了车,他才觉得哪里不对。 他回头,狐疑地盯着阮宁看了半晌。 “怎么了?我脸没洗干净吗?”阮宁抬手摸了摸脸。 秦云川道,“昨日宫里赏的首饰,不是这套吧?怎么不戴那套?” 阮宁哦了一声,“那套首饰太过华丽,我翻遍了衣服,竟没有能配得上的。勉强戴上,也不伦不类。” “停车,”秦云川朝外吩咐,“周嬷嬷,去把王妃的首饰取来。” “诶……”阮宁想了想,没多说。算了,直男的审美,还能指望什么呢? 他们哪儿懂什么搭配不搭配? “先去西市。”秦云川冲车夫吩咐。 阮宁怔了怔,“时辰已经不早了。” “本王陪你回门,谁敢嫌你晚?心放肚子里。”秦云川道。 阮宁闻言,顿时觉得……有金大腿真好! …… 昨晚没回府,住在了西市某高档客栈的秦昊,宿醉醒来。 昨儿一夜风流快活。 晨起他还有些累。 小姑娘锦瑟挽着他的胳膊,正要走出客栈。 秦昊却眼皮子一跳,只觉得从面前驶过的这辆马车,十分眼熟。 不知是不是昨儿酒喝多了,他竟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的车。 直到那车在前头不远处停下。 他燕王叔从车里下来……秦昊才猛然回神。 “怎么是他……” 秦昊下意识地躲回客栈。 忽然想起,马车停下的地方,似乎是京都有名的衣裳铺子。 燕王叔怎么会亲自来买衣裳? 他必定是陪别人来的……他陪谁来的? 秦昊眉头轻皱,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 “爷,您看谁呢?”锦瑟问道。 第47章 恩将仇报?兔死狗烹? “不该问的别问。”秦昊说。 锦瑟表情一怔…… 昨晚,他对她那么温柔。他一直说,会对她好…… 那是她的第一次,他是她唯一的男人。 她以为自己是幸运的,经过了昨晚,他们的关系将变得非同一般,她的人生也将变得不同。 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外头那辆马车。 他对她的语气,如此冷漠。 锦瑟不由心头一紧,她也顺着秦昊的目光向那辆马车看去。 只见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转过身,伸手拉住车上那女子纤细的小手。 女子似乎不要他扶。 他却强势不容拒绝,宠溺又温柔的将那女子从车上带下。 女孩子脚一挨地,便快步飞跑进那家云想阁。 锦瑟心头,不由酸溜溜的。 云想阁啊……里面的衣裳,每一件都是精工所制。 从用料,到剪裁,再到裁缝……无一不是精益求精。 唯有非富即贵的人,才能穿得起云想阁的衣裳。 能叫云想阁给订做衣裳……那更是整个京都,也没多少人有资格。 锦瑟不由看了身边的秦昊一眼…… “世子爷,我们也去云想阁看看吧?” 秦昊却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他仍看着云想阁那边。 “那男子是谁?”锦瑟好奇问道。 不知是不是他俩的视线太过灼热。 那男子似乎察觉了什么,猛地朝这边看过来。 锦瑟也终于看见那男人的脸…… “啊,鬼啊!” 锦瑟惊呼一声,猛地向后缩…… 她原本要缩进秦昊的怀里。 哪知秦昊比她撤得还快,他已经缩到里头一丈远的地方了。 锦瑟:…… “走了吗?”秦昊在里头问她。 锦瑟又朝外瞟了一眼。 那犹如厉鬼的男人,正冷冷看着这边。 他眼神如寒冰利刃,叫锦瑟止不住的浑身发抖,“别、别过来……” 秦昊吓了一跳,“过来了吗?” 锦瑟颤抖地摇头,“没,没有。 “但,但也没走……” 秦昊皱着眉,“看着点儿,别胡说八道,那是燕王爷!” “燕……燕王?”锦瑟又朝外看了一眼。 却见那鬼面的燕王,已经背着手,走进了云想阁。 锦瑟拍了拍狂跳的心口,“真……真吓人啊。” 把人吓到失声尖叫的秦云川,脸色不太好看。 他来到阮宁身边,微微弯身,在她耳边问,“你怕我吗?” 阮宁回头,狐疑看他,“你有求于我,我干嘛怕你?你心里该有点儿怕我才对吧?” 秦云川:……看他像会怕的样子吗? 他不甘心,又问,“倘若无求呢?” 阮宁微微皱眉。 秦云川以为她在认真思考,终将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却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你想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兔死狗烹?”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这都什么乱七八遭的成语?她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他无奈的敲了下她的脑壳,“算了,当我没问。” 阮宁白了他一眼,正待挑了衣裳要试时。 女掌柜从后头出来,恰一眼就看见了她。 “哎呦!璞玉啊!” 她奔着阮宁就来了。 阮宁皱眉后退,却被女掌柜盯着,上上下下地打量。 “这位妹妹是有异族血统吗?瞧这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啧啧,真漂亮啊!” 阮宁哭笑不得……做生意的,嘴巴就是甜,煤球都能给你吹成白的! 原主这皮囊长什么样,她心里还能没数吗? 但显然,掌柜的这话深深取悦了旁边那位爷。 “你给她挑两身儿衣裳,配上这些首饰。”秦云川让人拿来首饰。 女掌柜显然识货,“呀!镜月先生的精品之作!那奴家可得好好搭配!” “有了!”女掌柜忽然眼底一亮,“这位夫人虽瘦削,身材比例却很好,身上有种不流俗的气质,那套衣裳正好合适您!您这边请!” 女掌柜比阮宁还激动,领着阮宁去了二楼。 女掌柜亲自取来衣裳,“这套衣裳做出来有一阵子了,但京都的女孩子们气质柔美婉约,撑不起这套衣裳。 “如今我才知道,这套衣裳呀,就是专为夫人您订制的!” 这场面话说的真漂亮……阮宁心中哂笑。 但她可是经历过直播间“买它!买它!”的狂轰滥炸,而不动于心的人。 这种销售套路,她根本过耳不过心。 第48章 异域美人儿 不得不说,女掌柜态度热情,服务周到,而且手艺极好。 女掌柜不但亲自服侍她更衣穿戴。 还亲自上手,重新给她梳头绾发,自然是用上了秦云川特意让人带来的首饰。 “绝美!您看看!” 女掌柜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满眼狂热地把阮宁带到硕大的铜镜前。 这铜镜打磨得极其光滑,清晰度简直堪比水银镜。 阮宁看着镜中人儿,不由吸了口气,“还真是……好看多了。” 女掌柜兴奋道,“您相信奴家,奴家干这行半辈子了!眼光错不了的!” 女掌柜给阮宁准备的衣裳,不同于京都飘逸的广袖。 而是窄衣窄袖,高腰恰,裙摆成六片的半骑装设计。 既有骑装的干练,又比骑装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再配上精致的首饰,女掌柜又在她额间点缀了金箔花钿。 镜中那女子,少了几分青涩的孩子气。 反倒像是从异域而来,野性飒爽的异族少女。 她一颦一笑,都有种异样的魅力。 “这边请,快给楼下那位爷看看!”女掌柜扶着她的手。 木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坐在楼下,抿着香茗……第一次这样等旁人的秦云川,闻声抬头。 这么一抬头……他顿时愣住。 他那看直了暗生灼热的目光,不由自主起身迎过来的步伐……无疑都表达了他此刻的惊艳之情。 “美……真美。”他一把拉起阮宁的手,宽大的手掌,笼住她的小手,仿佛在宣布主权似的。 阮宁摇头晃脑,“我本来就美,是以前的衣裳配不上我。” 秦云川开怀大笑,“是,你本来就美。 “掌柜的,这种风格的衣裳,不同颜色,订二十套,送到燕王府上去。” 女掌柜倒吸一口冷气……这衣裳,从用料到做工,一件便价值不菲。 燕王府果然富得流油,大单啊! “诶,好嘞!这衣裳还是略宽了,奴家再给王妃量一下尺寸。” 秦云川目光落在她身上,有意无意地打了个转,“嗯,太瘦了,还得养养。” 阮宁:……那是什么眼神儿? 能让云想阁订做衣裳,并且送货上门的人家,在京都并不多。 但燕王府绝对够资格。 秦云川握着阮宁的手,牵着她离开云想阁。 一旁的客栈里。 “出来了……”锦瑟话音未落。 秦昊就闪身来到门边,“嘶……那是她?” 那个阳光下,熠熠生辉,明艳动人的女子……真的是云梦城的小村姑吗? 燕王叔该不会是去云想阁,换了个女子来冒充她…… 秦昊正不着边际地乱想。 阮宁恰回眸,对着秦云川灿然一笑,“多谢王爷!” 她声音甜甜的,笑容更是比蜜糖还甜。 秦昊远远看着,浑身猛地一震。 是她!可又不是她! 此时的她,是那般令人惊艳!她独树一帜的气质风格,像一头活泼的小鹿,猛地撞进了他心里。 他甚至忘了身边的锦瑟,满眼痴迷地盯着前方…… “世子爷!车都走远了!您看什么呢?” 锦瑟心里酸涩胀痛…… 世子爷,就是把她当做刚刚那女子的替身吗? 可她除了瘦削的身形,有些像那女子之外……哪里有比得上她的地方呢? 那女子那么美,那么灵动,那么自信而张扬……当世子爷发现,她跟她,一点儿也不像时,恐怕会很快遗弃自己吧? “叫车夫送你回去,我还有事。” 秦昊对锦瑟说完,抬脚就走。 “世子爷……”锦瑟的眼圈儿,立马红了,“可是您昨晚说,说……” “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我有急事!” 秦昊不等她说完,就阔步出了客栈,飞身上马而去。 刚才……他为了等那女子出来,一直滞留在客栈。 眼下,那女子走了,他就急不可待…… 什么有急事,分明是为人而急! 锦瑟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你说会替我赎身的呀……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呜呜……” 酒后之言,秦昊早忘光了。 他这么着急离开,是因为,他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不是大婚第三日,阮宁回门的日子嘛! 他若要见她,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49章 被小女子调戏了 梁昊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上梳洗更衣。 燕王府的马车,也不疾不徐的来到阮家大门前。 阮家琢磨着,他们弄了个冒牌货,给燕王爷送去……今日燕王府能不能让新妇回门,还是两说呢!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下人们都说,“肯定不会回来了!” “夫人和小姐还给那位‘大小姐’准备了‘厚礼’呢,这下看来,是用不上了。” 忠义侯府连正门都没开。 眼看时辰不早,门房正打算连侧门都关上呢! 却见一辆气势恢宏,宽大奢华的五驾大马车,停在了府门口。 五匹马并行的大马车,那就是身份的象征。 在西朝礼制当中,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 忠义侯府的下人们都看呆了。 阮家老爷,阮斌的最高规格,也只能用三匹马的车架!否则,就是僭越! 这乡下来的“大小姐”竟然能坐上五驾大马车回娘家? 这么超规格啊? 看呆的下人,连门都忘了开。 燕王府的车夫,可不是好脾气。 “啪——”,车夫手猛地一扬,马鞭在空中发出响亮的鞭声。 “燕王车驾——开正门!” 车夫厉喝一声。 下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去开正门。 夫人原本交代了,让大小姐回来,只走侧门,自家人,不必开正门。 谁想到,人家竟然能乘坐燕王的马车回来,这,谁敢叫燕王爷的车驾,屈尊走侧门啊? 马车里。 秦云川手撑着下巴,侧脸看着阮宁。 “看够了吗?”阮宁斜眼看他,似笑非笑。 秦云川道,“你希望本王看够?” 阮宁笑道,“只是没想到,堂堂燕王,也是只看外貌这等肤浅之人。” 秦云川不怒反笑,“这么说,你不是?” 阮宁摇了摇头,“我既欣赏钦佩王爷这等真英雄,也喜欢外表普通但有趣的灵魂。” 秦云川轻嗤,“你倒不看人外貌?” 阮宁狐疑看他,“王爷没听懂吗?我说了,欣赏王爷这等啊。” 马车在府邸内停下。 秦云川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在夸他好看吗? 怎么忽然觉得,他好像被个小女子给调戏了呢? 他愣神儿的功夫,阮宁已经先他一步跳下马车。 正在这时。 阮家给阮宁准备的“大礼”,兜头而来。 秦云川敏锐的直觉,让他的动作快得根本没经过大脑,全然是本能——他飞身出去,抱起阮宁,眨眼之间,已经在几步开外。 哗啦! 一盆子污浊的水,正泼在阮宁刚刚站着的地方。 那脏水甚至溅在了车夫的衣摆上。 却丝毫没泼到阮宁,泼水的婆子都愣了。 她揉揉眼,怀疑地朝一旁看去。 这么一看,娘呀…… 胆都吓没了! 婆子一哆嗦,噗通跪在地上,“王、王、王……” “学狗叫就能免于责罚?”秦云川声音肃杀冰冷,“来人,这等恶奴,拉下去杖毙!” “王爷……饶命!饶命啊!”婆子脸色煞白,连连叩首求饶。 周围的下人,也噤若寒蝉。 面对燕王这煞神……谁敢求情啊? 正待那婆子已经心如死灰,绝望之际。 却听一婉转空灵的声音道,“王爷,我们才大喜,不宜开杀戒。且我心软,见不得随随便便要人命。” 众人循声看去,竟是大小姐替婆子求情? 大小姐从乡下接回来没多久,就替二小姐嫁了。 她嫁人之前,可是胆小如鼠,畏畏缩缩,家里别说主子们看不起她。 就连下人们,都觉得她是包子,任谁都能捏扁搓圆。 可现在……她竟然敢替婆子求情了?还是拿脏水泼她的婆子? 哦……是了!这还是包子性格呀! 她是怕夫人不饶她吧? 如此想来……周围下人再看阮宁的眼神,就带着几分轻慢不屑。 所谓人善被人欺……大概就是如此。 秦云川也觉得,她是愚善,正待为她分析。 却听她又道,“我听说过一种刑罚,既不要人命,也能起到惩戒之效。 “就是找个大庭广众的地方,把嬷嬷的裤子脱了,当众打板子,让人围观,但不要打死。 “既保了性命,效果也好。” 周遭一片吸气声……好狠! 命是保下了,脸呢? 第50章 狐假虎威 秦云川闻言,不由深深看了阮宁一眼。 “你说的这等刑罚,叫做‘庭杖’,是专为爱惜名声的士大夫准备的。 “此等恶毒奴才,她配不上这刑罚。拖下去……” 秦云川没再说“杖毙”二字,许是怕他的小王妃心善,怜惜这奴才狗命。 但他满是寒霜的眸子里,杀意尽显。 他手下之人,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正待把人拖走。 阮宁忽然道,“哦,我懂了! “王爷,她不能死。” 秦云川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愚善之人。 他今时今日在京都的地位,其他人对他,无论是崇敬,还是忌惮……除了出身。 更多的是他自己真刀真枪,在沙场之上,厮杀拼搏,以命换来的。 如果,阮宁一味宽恕刁奴小人……那她,还真不合适留在他身边。 “为何不能死?”秦云川沉着脸问道,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耐心了。 阮宁笑着说,“我刚回门,就被嬷嬷兜头泼水…… “一个奴才,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恐怕是受人之命。 “暗示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秦云川闻言……顿时明白了阮宁的意思。 他真是误会她了。 这小狐狸哪里是善茬? 她是不屑小鱼,只想吃大鱼。 “是这意思吗?”秦云川冷眼问婆子。 他的语气,配着那一脸的血色纹路,更显得骇人。 婆子抖如筛糠,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不是吧? 那就是找死!她一个奴才,敢泼王妃?那是以下犯上,自寻死路! 说是…… 夫人能饶了她? 夭寿哦!谁知道大小姐那泥捏的人儿,原本一点脾气都没有,三棒子打不出个屁的…… 这一遭替嫁,竟然支棱起来了! 不但敢当众大声说话,还能把燕王爷也给哄来,替她出头? 她若能料想到这些……莫说是一只金镯子了,夫人就是给她一座金山,她也不敢这么干啊! “罢了,我的确是嫁出门的姑娘,不该插手娘家的事儿。” 阮宁轻叹一声。 婆子和周围下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以为她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却听她话音一转,厉声道,“但燕王府的尊严,却不容尔等如此践踏! “我既已不是阮家的人,便把你阮家的主子叫过来! “我倒要看看,在京都这地界儿,是谁如此看不起燕王府?!” “嘶——” 周遭霎时一静,只听一片吸气声。 燕王爷当前!众人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践踏燕王府尊严”……那是想都不敢想啊! 这会儿不止跪在地上的婆子吓得打摆子,就连站得稍微近点儿的下人,都跟着哆嗦不止。 阮宁扫视周遭,对这效果很满意……什么叫狐假虎威? 真老(燕·王)虎在此,她这个狐狸不抖威风,今儿个不是白回门了吗? 不到片刻的功夫。 阮斌就跌跌撞撞地跑来,头上的羽冠都跑歪了,他也顾不得扶一下。 “燕王爷恕罪!这刁奴着实该死!” 阮斌上前一边告罪,一边抬脚踹向那婆子。 “你这瞎了眼的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儿泼脏水? “竟敢惊扰了燕王!你十条狗命也不够赔的!” 他踹一脚还不解气,接连踹了好几脚,累得他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才作罢。 婆子抱着头,躲也不敢躲,被踹趴在地,狼狈犹如丧家之犬。 “求燕王宽宏大量,别跟一个狗奴才计较……” 阮宁哼笑一声,“忠义侯这话就不对了,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您是忠义侯的一家之主,底下的奴才犯上作乱,怎么?王爷还不该追究了? “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王爷犯不上跟一个奴才说好说歹,只问你忠义侯是如何治家的?” 阮斌倒吸一口冷气…… 这话,真是他从云梦接回来的那丫头能说出口的? 大婚夜里,她的一番表现……他还以为是刺激太大了,她触底反弹了。 可今日,如此牙尖嘴利,咄咄逼人的小姑娘……跟云梦的丫头,简直判若两人啊! 难道,她以前的乖巧,统统是装的?! 阮斌不由抬头,瞟了阮宁一眼。 这么一眼,他不由看愣了! 第51章 代价 阮斌只觉眼前一亮。 这女孩子明艳动人,饱满的额头,点缀着金光闪闪的花钿,明眸善睐。漂亮的眸中波光潋滟,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她的美,不似京都闺秀的清秀柔美,反而略带攻击性,有种野性难驯的美。 难怪燕王会陪她回门呢,这般女子,一般男人恐怕难以驾驭。 但估摸正对了燕王的口味。 燕王这等好浴血杀伐的男人,最喜欢征服,最喜欢野性难驯吧? 在这愣住的刹那……阮斌脑子里划过许多想法。 原本把这女儿接回来,就是让她替心怡嫁给燕王……去送死的。 燕王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他回京途中遇伏击,中毒箭险些身亡。 太后为表示朝廷“关怀”,要赐婚世家大族的女儿给他为妻,为他冲喜。 倒霉催的……他不过是个新晋的侯爵,但他的女儿心怡,却在京都颇有美名。 太大的家族,太后并不想得罪……把谁的女儿,赐给燕王这短命鬼,不就得罪了那女孩儿的娘家吗? 然而,他的地位,还够不到让太后顾忌。 所以,便有了几个月前的赐婚之事。 宝贝女儿心怡,听闻这消息当即就哭晕在了家里。 别说心怡不想嫁,他也舍不得让自己貌美如花,娇生惯养的女儿,年纪轻轻就要么守寡,要么陪葬啊! 他猛地想起……在老家,为他照顾父母双亲的小林氏,不是给他生了个女儿吗? 就比心怡大一岁呀! 可以让原配生的女儿,替自己养大的宝贝女儿去送死……咳,嫁人呀! 偷梁换柱的想法,刚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他还担心,事成之后,太后那里不好应付。 谁知心怡自有上苍眷顾……接阮宁来京的路上,她竟救了梁王世子! 梁王世子一表人才,且梁王的母亲,正是太后自家本族的亲戚。 心怡略施小计,世子秦昊就对她死心塌地,非她不娶…… 太后那里,自有秦昊设法应付! 如此一来,“替嫁”一事,可谓万无一失! 事情大功告成之后,阮斌为此,自得不已。 可他千算万算……他没算到,阮宁的胆怯乖巧都是装的! 而且,竟然真让她笼络住了燕王的心! 只要燕王还没咽气儿,她就能仗着燕王,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这可真是让他心头窝火呀! “宁宁,你便是嫁了人,也是我阮家的女儿,你这般说话……就不怕会让逝者在天之灵难以安息吗?”阮斌语气温和,眼神却带有威胁。 阮宁冷笑,“逝者?你还敢提我娘?你但凡有一分对得住我娘,我今日就不会以这般态度对你! “哦,对了,你说阮家的女儿……呵,阮家的面子,就值‘八十两’银子! “你不提也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周围下人,纷纷低头,一个个跟鸵鸟似的。 阮家嫁妆卖了八十两银子的事儿,成了京都一大笑话。 阮斌闻言,脸色青紫,险些背过气去。 燕王爷虽然一直没说话……但他任由自己的王妃撒野,那不就是故意纵容的意思? 阮斌有气不敢冲阮宁撒,抬脚踢在婆子脸上,“你这瞎了眼的奴才!我忠义侯府是容不下你了! “来人呀,把这奴才拖下去……打……打死!” 阮斌闭了闭眼睛……他倒不是心疼一个奴才的命。 而是,这个头不能开! 这么多下人在这儿看着呢,下人们最会见风使舵! 他们知道了,自己不但拿捏不了大小姐,反倒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在这个家里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他的忠义侯府,也必将出现裂缝。 但……那都是后话。 如今这婆子不死,阮宁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她也不是非死不可。” 阮宁笑道,“就看忠义侯,愿不愿意承担管教不严的责任了。” 阮斌浑身一冷…… 他死死盯着阮宁,他以前怎么会觉得阮宁傻?她分明比贼都精! 她故意给自己留一条路,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她让自己承担责任。 他承担责任,就可以救下一个婆子的命,其他下人当然也会觉得,他有担当,值得效忠。 但他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比失去一个婆子要大得多! 第52章 你真不像男人 “忠义侯不愿意吗?”阮宁看着地上的婆子道,“看到了?不是我要你死,而是你主子不想你活。” “阮宁!”阮斌怒喝,“你别太……” 他话没说完,阮宁竟呲溜躲到了秦云川身后。 她一双小手,紧紧抓着燕王腰间衣裳。 “王爷,忠义侯好凶。” 秦云川不可能不知道,他在被利用……可她的小手,隔着衣服,挠得他痒痒的。 他竟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忠义侯,你在呵斥谁?本王的王妃,本王尚且舍不得呵斥,由得你呵斥?” 阮斌腿一软,险些吓跪了。 燕王那一脸鬼纹,冷眼看人时……真他娘吓人啊! 仿佛他真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要拖着他下地狱。 “下,下官不敢……” 阮斌垂着头,万分的不情愿,此时也只能化作一声声服软告饶,“宁宁,爹错了。是爹管教不严,叫这刁奴做出这蠢事来! “她不是针对你,她哪里敢?就是爹爹也不敢呀!她只是有眼无珠…… “你不要跟她计较,也原谅爹爹吧!” 他都这般低声下气了。 阮宁倘若继续得理不饶人……即便她是燕王妃,也救不了她“不孝”的恶名! 阮宁勾了勾嘴角,却故作惊慌道,“哎呀!爹爹怎么跟我道歉呢!这是陷女儿于不义啊! “我西朝向来讲究孝道,我便是做了王妃,也还是爹爹的女儿呀!爹爹万不可如此!” 阮斌:……我他娘的想掐死你! “爹爹只需要向王爷道歉就好啦!至于女儿嘛……” 阮宁上前在他耳边道,“给我两个位置好的铺子,一处百亩以上的良田,就当补给我的嫁妆。这事儿就算了。” 阮斌恶狠狠瞪她一眼。 阮宁似笑非笑,“爹爹若不愿意,我就把今日回门,却被泼一盆脏水的事儿宣扬出去。 “还有,我根本不是你侄女儿,而是你亲生女儿的事……你以为,我真的没有证据吗? “这两件事,如果在京都传扬开,会比‘八十两嫁妆’的事儿更精彩。爹爹觉得呢?” 阮斌眼前一黑,险些栽个跟头。 阮宁又道,“其实我也不想跟娘家闹翻,但你也得让我在夫家活得下去吧? “燕王虽宠我,但王府自有财政管家。我连点儿傍身之财都没有,偌大的王府,我怎么活下去?” 阮斌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阮宁再接再厉,“爹爹,是你们先坑了我。我一个小女子,不远千里从云梦城来京。 “离了娘家,我一个人,怎么过活?我知道,燕王没多少日子了。我以后还得仰仗娘家呢! “所以爹爹,我不想得罪你。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若不让我好过,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 阮斌浑身一震。 是这个理啊! 阮宁之所以敢这么跟他撕破脸,除了仗着燕王的宠爱,再就是……她除了命,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就像对付常嬷嬷一样,给她她想要的,让她有所顾忌,她才能被拿捏! 阮斌这老狐狸,很快便想通了,“铺子和良田,在你母亲手里,我做不了主。爹爹给你些钱财,你别告诉你母亲。” 阮宁轻哼,“张氏才不是我母亲,在我娘面前,她就是个妾!也配让我叫母亲?” “嘘……别说了!”阮斌把她拉到一旁,从袖袋里掏出几张银票。 阮宁连看都没看,“五万两,少了免谈。” 阮斌倒吸一口冷气,“你是想逼死你爹啊!我上哪儿给你弄五万两去? “呵,你把我逼急了,那也都别想好过!大不了一起死!” 阮宁斜睨他一眼,“三万两,不能再少了。” 阮斌咬了咬牙,伸出两根指头,“两万两,我只能拿出这么多……是我全部身家了,你母亲……张氏管家的手段,你应该有所耳闻!” 阮宁鄙夷地看他一眼,“爹,你夫纲不行啊?真不像男人。” “你……”阮斌要被她气死了。 “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爹呢!钱拿来,我去哄王爷。”阮宁笑容狡黠,没想到今日回门,收获还不小呢。 第53章 挑衅 秦云川是“自愿”被利用的,所以也相对好哄。 阮宁拿到钱,揣进袖袋里,一会儿,某人就不生气了。 阮斌松了口气,对阮宁道,“心怡知道你今日回门,专门请了许多小姐妹,在后院办茶会,就等着你呢。 “我陪着王爷说会儿话,你去找心怡她们玩儿吧!” 阮宁冷笑。 阮心怡昨日在凤祥楼吃瘪,她等着自己?她能存什么善心? 阮宁冷声道,“我是燕王妃,等心怡嫁给世子之后,我就是她的长辈了! “我跟她们一群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玩儿的?她们不配跟我玩!” 阮斌:…… 秦云川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不愧是他的王妃!对他的脾气! 他燕王的女人,对不敬之人,就该这样!没必要跟他们虚与委蛇! 阮斌捂着心口,气得嘴唇直颤…… 把原配的女儿接来替嫁,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儿。 但老狐狸很快就调整好了,“王妃说的也是。 “你祖母昨儿一直念叨你,你既回来了,不如去看看你祖母吧?” 阮宁猛地浑身一震。 因为有个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叹息,“唉,祖母对我还是不错的。” 僵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原主残存的意识。 真是,吓她一跳! 没想到她片刻的僵硬,全都落入秦云川的眼中。 他眸子一凝,显然误会了,“你哪儿也不用去,就陪本王在这儿坐着。” 这是怕她受欺负呢。 阮宁对他感激一笑,起身福了福,“还是要去看看祖母的。” “那本王陪你去。”秦云川说着就要起身。 阮斌吓了一跳,“老母是乡下来的,以前,所见过最大的官儿不过是村子里的里正。 “哪里敢劳动王爷大驾……”主要是怕他这样气势逼人的,会吓死老母亲啊! “不用,我去去就来。”阮宁笑着对秦云川眨眼。 见她表情轻松,秦云川点点头,“不要太久。” 阮宁有原主的记忆,她并不担心应付老太太。 而且,她还要去见见张氏,把常嬷嬷的卖身契要过来呢! 只是阮宁没想到,冤家路窄。 她刚穿过垂花门,就看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子,簇拥着阮心怡,从院子另一边走来。 女孩子们逞强斗狠的手段,不过那么几样儿。 阮宁还有正事儿,她懒得跟这群女孩子纠缠。她只当没看见她们,沿着回廊往祖母住的院子去。 可这群女孩子,却不是这么想。 她们呆愣愣地看着她。 冷艳的气质,别致的罗裙,精致光芒熠熠的首饰…… 她一出现,就成了这院子里,最抢眼的存在。 女孩子们眼底的羡慕、惊艳,藏都藏不住。 “心怡,那是谁呀?” “她既是你家的客人,你一定认识吧?” 阮心怡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她当然认识!阮宁!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通过化妆修饰! 但一个人的气质,怎么可能一两天内,变化如此之大?! “她是我姐姐,阮宁。”阮心怡假笑,声音都在抖。 “啊……怎么可能?你不是说,她是乡下来的,又丑又土……”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又尴尬,又有些妒忌。 那么好看的首饰,那么漂亮的衣裳……为什么要穿在那个乡下村姑的身上? 正在这时,有一道清亮的童音,高声喊道:“泥腿子!丑村姑!抢别人的姻缘,不要脸!” “就算你穿着绫罗绸缎,你也还是乡下的泥腿子!” 已经要越过众人的阮宁,忽然停下脚步。 众人既兴奋,又忐忑。 这孩子喊出了她们想说,却不敢说出口的话! 她们中竟没有一个人,去制止那个小女孩儿。 七八岁的小姑娘,指着阮宁,又骂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还大。 阮宁不怒反笑。 她转身走上前来,“这是谁家的孩子?” 阮心怡这才上前,“阿姐,她……” “周嬷嬷,”阮宁打断她,吩咐道,“教她规矩。” 周嬷嬷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啪——”一个耳光狠狠甩在阮心怡的脸蛋儿上。 “嗬——”女孩子们吓了一跳,倒吸冷气,后退一步。 阮心怡捂着脸,不敢置信,“你叫人打我?” 周嬷嬷闻言,再次扬手。 第54章 这儿也没男人,你演给谁看? 阮心怡捂着半边脸,恼恨地看着阮宁。 阮宁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没规矩!” 周嬷嬷怒斥,“阮二小姐,你已赐婚梁王世子,见了我家王妃,当行晚辈之礼,尊称‘婶母’。” 在周嬷嬷的逼视下,阮心怡不情不愿地福身道,“见过燕王妃……” 婶母,是决计叫不出口的。 那么多小姐们看着呢!倘若叫了,以后在她们面前,恐怕再也抬不起头了。 阮宁点头道,“心怡,在阮家,你是主,其他家小姐是客。 “其他人对我不敬,你这做东道主的,便有失职之过,负连带之责。” 周嬷嬷冰冷的视线扫向其他小姐。 这一群女孩子当中,不乏有聪明之辈。 她们连忙上前一步,蹲身行礼,“小女拜见燕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阮宁的目光落在那嘴毒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仗着自己年纪小,身量短,躲在其他人身后,既不行礼,更不问安。 接触到阮宁目光之时,她还狠狠回瞪了一眼。 甚至冲阮宁比口型道:泥腿子!村姑!不要脸! 阮宁冲她冷笑,转过脸对阮心怡道:“刚才骂人那小姑娘,是谁家的小姐?” 阮心怡深吸一口气,“王妃大人大量,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您就高抬贵手,绕过她吧!” 阮宁点点头,“你说的是,小孩子不懂事,我跟她计较什么? “小孩子没心眼儿,别人说什么,她无意间听来,便跟着学。 “周嬷嬷,记下今日在场所有人的家世名字,回去告诉他们的父母,若是不会管教女儿。 “便通通送到燕王府来!燕王府有宫里出来的掌事嬷嬷,规矩一等一的好! “燕王府替他们教!” 众女子闻言,脸色大变,焦急地盯着阮心怡。 这事儿若是由燕王府通知到长辈面前,她们少不得一顿罚不说,姑娘家的闺阁名声还要不要了? 阮心怡脸色涨红,恶狠狠地看了阮宁一眼。 众人见阮心怡竟袒护那小姑娘,不肯担事儿,便有人忍不住辩解。 “王妃明鉴,这话我们可没说过,不知这小姑娘从谁那儿听来的!” “是啊王妃,这小姑娘是阮二小姐舅舅家的表妹,我们同她不熟,也绝没有在她面前,诋毁王妃名声啊。” 众人边说,边拉开跟那小姑娘之间的距离。 “诶,你……你们!”小姑娘急了,恼羞成怒地盯着她们,“你们怕她做什么? “不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小村姑!嫁给一个中毒快死的王爷,就飞上枝头成……” “住口!”阮心怡大惊。 她这表妹真是蠢死了! 骂阮宁也就罢了!竟然连燕王她也敢骂! 没看见旁边还站着燕王府的嬷嬷呢? “怀玉,别说了!”阮心怡怒喝。 张怀玉被呵斥,小姑娘红着眼睛撅着嘴,不满地看向阮心怡,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听话。 “好啊,还编排起王爷来了,阮家和张家,真是好家教。”阮宁拍着巴掌道。 其他女孩子闻言,又怕又臊得慌…… 阮宁叹了口气,“阮家和张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般的家教。真叫人意外! “周嬷嬷,明日咱们去告诉太后和太妃,请她们派个嬷嬷来,好好教教我这妹妹礼仪规矩吧。 “不然妹妹这样的,嫁去梁王府,给自己丢脸抹黑也就罢了,再连累忠义侯府,就实在是愧对祖宗了。” 阮心怡又惊又怒。 她脸红得像是马上要烧起来似的。 若是以前的阮宁……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眼前的阮宁,她却拿不准了……说不定,阮宁真会把这事儿捅到太后,或是太妃面前? 她还没能嫁给秦昊呢!若是坏了她的名声,影响了她的姻缘…… “王妃……您刚出嫁,心怡确实还没转变过来,只看姐姐亲近。没想到,姐姐一嫁人,就不跟自家姐妹亲近了……” 阮心怡柔弱无辜小白花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阮宁冷笑一声,“这儿也没男人,你演给谁看? “在这儿站的,谁不知道我刚从穷乡僻壤的云梦城来?你看得起‘泥腿子、小村姑’吗? “跟我装什么姐妹情深?八十两嫁妆的姐妹情,你还是别演了,丢人。” 第55章 一个个乖得跟鹌鹑似的 女孩子们闻言,纷纷倒吸冷气。 乡下女子的嘴,这么厉害的吗? 虽然不是骂她们,但她们听了都怕…… 阮心怡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她怀疑地看了眼阮宁……这绝对不是那个胆小怯懦,从云梦城来的“姐姐”。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的阮宁到她屋里作客,看着她房间里红木的家具,高大的博古架,绢纱双面绣的屏风,漂亮的玉如意,铮亮的黄铜香炉…… 阮宁紧张的坐都不敢坐,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搁。 她屋里的丫鬟,故意逗她,让她出丑。 满屋子的人,都被她的狼狈之态,逗得哈哈大笑。 阮宁不敢怒,也不敢哭,只能跟着她们一起笑。 她当时俯下身子,对跌坐在地的阮宁说,“傻子,我们笑你呢!你又笑什么?” 阮宁怯怯地看她一眼,抿着嘴,湿漉漉的眼睛,如同惊慌的小鹿。 她说,“我真讨厌你这样无辜的眼神。你知道为什么吗?” 阮宁不敢回答,惊慌无助地摇头。 “因为世子说,你的眼睛最美。” 阮宁的脸,腾的红了,眼底还有一种怯怯地欢喜。 她当时不屑冷哼,“阮宁,你配不上世子,把他让给我吧。至于什么救命之恩,太妃的许诺,你都忘了吧。” 阮宁当时怎么说的? 她吓得浑身颤抖,忙不迭的摇头,“不,不要!妹妹……不要!” “想起来了吗?”阮宁似笑非笑的声音。 惊得阮心怡猛地回神…… 眼前的“姐姐”,飞扬跋扈,明媚耀眼,不可一世,她怎么会是她?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阮宁道,“你说,我占了你阮家大小姐的名头,所以,你要把我的一切都夺走。 “不,我的好妹妹,你错了!是你、你娘,还有阮家!欠了我和我娘的! “你白占了阮家大小姐的名头这么多年,早该还了。” 阮心怡脸色一怔,瞳仁猛地一缩,“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其他女孩子,惊讶地瞪大眼睛,竟忘了捂耳朵。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呀!阴私八卦呀!这是她们能听的吗? 阮心怡大惊之下,冒出一背的冷汗。 她知道越急越不能乱,一时的荣辱不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她连忙蹲身低头,装出谦恭的样子,“姐姐……咱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求您高抬贵手,就原谅妹妹吧!您说怎么罚,怎么着才能让您气顺了? “您也是阮家的姑娘,坏了自家姐妹的名声,对您有什么好处呢?家丑不外扬。 “再说,哪有自家人挑自家的理呢!怀玉表妹小,不懂事,咱们关起门来教训也就是了……” 阮宁笑道,“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骂我的时候,你们不姓阮吗?” “都是妹妹的错……”阮心怡忍气吞声。 阮宁点点头,“知错就改,还是好姑娘。姐姐不像你们城里人,喜欢在背后说闲话。 “你瞧,我若有什么不满,就当面说!” 众人:……莫名挨了一巴掌,脸好疼。 “规矩不好,可以教。要是心眼儿坏了,可就教不好了。”阮宁哼道,“妹妹,你是哪种啊?” 阮心怡:“……还求姐姐赐教。” 阮宁满意微笑,“周嬷嬷是燕王府的老人儿了,燕王府的仪态,都是嬷嬷在管教。今日免费教你们,便宜你们了!” 说完,阮宁转过脸来,对周嬷嬷颔首道,“辛苦嬷嬷,回去请王爷给您涨月钱。” 阮心怡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手里的帕子,快被她绞烂了。 “怀玉,过来跟嬷嬷学规矩!” 张怀玉撅着嘴,涨红脸,连眼眶都是红的。 “你怕她!我可不怕!要学你学,我才不学!” 张怀玉气得跺脚,眼见阮心怡还要呵斥她。 她扭头跑了,边跑边喊,“我讨厌她,也讨厌你,你们都是坏东西!” 众女子:……以后少跟张家的孩子玩儿吧。 眼见阮心怡下不来台,也有那机灵的女孩子上前道,“难得有这样跟嬷嬷学习的时候,我们也沾沾燕王妃和心怡的光!” 阮宁威风八面,大杀四方。 刚才还看不起她的女孩子们,现在一个个乖得跟鹌鹑似的。 第56章 小白花玩儿阴的 阮宁留下周嬷嬷教那群女孩子规矩。 古代学规矩可是个折腾人的活儿。 阮宁怎么知道? 因为原主刚来京城,就被狠狠地折腾了一番。 如今原主的灵魂意识不在,但对那些规矩仪态的记忆,还深深的烙印在身体里。 已经形成的肌肉记忆,倒方便了她应付各种需要见礼的场合。 阮宁往祖母住的院子去。 忽闻前头一丛丛的九里香后头,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 阮宁正待细看,又听闻身后有人叫她。 “姐姐……” 阮心怡竟然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你不跟周嬷嬷学规矩,跑这儿来干什么?”阮宁往周围看了一圈儿。 这儿没别人,即便偶有下人经过,也离得远。 她们俩身边,就是阮府的荷花池…… 阮宁琢磨着……小白花追过来,莫非是要跟她玩儿阴的? “姐姐,我没管教好怀玉,求你别生气了。回头我一定告诉舅舅舅母,让他们好好教怀玉。 “那些话,不是我说给怀玉的,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今日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太后太妃,好不好?” 阮心怡看着她,目光带着恳切和哀求。 阮宁却不信,她是为求情来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小白花妹妹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现在这儿没别人,她为什么要装相?装给谁看? “有什么话,你就明说……” 阮宁话还没说完,阮心怡忽然来拉她的手。 “姐姐,都是我的错!你若是怪我,你就打我吧! “只要能让你消气,你打我,骂我,让我给你跪下都行!” 阮宁全神戒备。 阮心怡一动,她立刻后撤两步。 拉手? 那绝不可能让她拉到。 阮心怡见一计不成,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啊——”她惊呼一声,佯装被推地踉跄。 “噗通……”她跌入荷花池中。 阮宁:……对自己够狠,够贱! “妹妹啊,深秋了,水里不冷吗? “荷花虽然开败了,但池子里的淤泥不臭吗?” 阮心怡落水的地方,明明就在岸边。 她却越挣扎越远,“救……救命!” 阮宁纳闷儿,喊谁救她呢? “逆女!你干了什么好事?!”阮斌的雷霆暴喝,从荷花池另一头传来。 阮宁抬眸看去…… 只见便宜老爹,正陪着秦云川阔步向她走来。 “来人!来人啊!救人啊!” 阮斌一边小跑,一边大喊。 秦云川沉着脸,神色不太好看。 阮宁挑了挑眉……从这两人过来的方向来看。他们的距离、角度,恐怕真的会“看到”,是她把阮心怡推入水中。 “王爷!下官……下官不会水啊!”阮斌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在湖水中浮浮沉沉,急得变了脸色。 秦云川扭头看他,“哦,所以呢?” “所以……所以,求王爷……” 阮斌的话,还没说完,秦云川已经来到阮宁面前。 阮宁仰头看着他。 唔……他脸上的纹路真神奇,一生气,颜色就会变深呢。 “你这逆女,你怎能如此歹毒?!你怎么能把你妹妹推入水中!你还不快……” 阮斌见燕王根本不接他的话头,他又不敢真说,叫燕王去救他的二女儿。 他只好上前,对阮宁发威。 只是这时机把握的不够好,他话还没说完,家仆就赶到了。 噗通噗通……接连几个会水的丫鬟婆子,都跳入了水中。 阮斌见状暗暗咬牙,“我怎么就认回你这么个心肠歹毒的女儿!” 他扬起巴掌,朝阮宁脸上掴来。 “住手!” “住手!” 异口同声。 一个声音是秦云川。 另一个声音却是从九里香后头发出。 几人回头,就瞧见秦昊,竟然从九秋香花丛后走了出来。 阮宁有些发愣,原来那悉悉嗦嗦的声音是秦昊。只是,秦昊在这儿猫着干什么? 秦昊目光痴迷又哀怨地看了她一眼。 看得阮宁,更是莫名其妙。 她只觉周遭猛地一冷。 紧接着,她就被秦云川拉入怀中。 “可受了惊吓?她气着你了?” 秦云川垂眸看她,语气关切,好像他已经默认了是她推阮心怡……但语气却是理所应当。 就算是她推的,那也是阮心怡的错! 第57章 睚眦必报小王妃 阮心怡被丫鬟婆子,从水里捞上来。 岸边站着的丫鬟,立刻拿了厚厚的毯子、披风裹上去。 她虽瑟瑟发抖,浑身湿淋淋地滴着水,倒不至于“春光外泄”。 阮心怡红着眼睛走上前来。 看到秦云川,她欲语还休……发红的眼睛,楚楚可怜。 那带着小钩子,又柔弱又无辜的眼神儿。 让阮宁在一旁,都看得尴尬。 阮心怡转脸,猛地看到秦昊也在。 她不由微微愣了一下,“世子爷?” 秦昊显然也看到了,她刚刚朝燕王欲语还休的眼神。 他脸色不太好看。 “姐姐……” 不得不说,阮心怡心态是真的好。 秦昊在场,她也没有丝毫尴尬。 非但不影响她发挥,反而更添柔弱之感。 刚刚她还能自己走过来呢,这会儿反倒倚在丫鬟的怀里摇摇欲坠,真是弱柳扶风。 “我们姐妹之间,究竟有何误会?姐姐为什么要推我下水?”阮心怡质问间,豆大的泪珠滚落脸庞。 弱不禁风的女子,柔肠百转的哭泣……真是太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了。 阮斌见状,甚至顾不得燕王在场,抬手就要扇阮宁的耳光。 若是往常,秦昊早就冲上前安慰阮心怡了。 可今日,他竟看着阮心怡哭,却站着没动。 在阮斌要打阮宁时……他反倒想要上前阻拦。 但秦云川显然没给他机会。 秦云川抬手握住阮斌的手腕,“出嫁从夫,阮宁自打嫁给本王起,就是我燕王府的人了。 “动手前,先问问自己,这人,你动得动不得。” 秦云川不怒自威的气势,阮斌整个人立刻矮了半截。 这番话,连面子都没给阮斌留。 阮斌脸色讪讪,“王爷,您也看见了,阮宁在乡野,被娇惯坏了,刚回来就欺负妹妹……” 秦云川回眸看着阮宁。 “我没碰她,她自己要跳进水里的……” 阮宁话没说完,阮心怡便哭得更痛了。 “对,是我自己掉进去的,都是我不小心,不怪姐姐!不是姐姐的错!” 阮宁皱了皱眉……听听这白莲花的语气。 阮斌见状,更生气了,“你当我们瞎吗?我们在对岸,看得清清楚楚!” “你看见什么了?看见我推她了?”阮宁冷笑一声,“爹爹这眼睛,未老先衰,还是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吧!” 秦昊上前一步,正欲说话。 阮宁却比他先开口。 “从对岸的角度,你们根本看不见我动手,只能看见她向后退,跌进水里,对吗? “现在离得近,爹爹,你要看清楚了!如果是我推她……” 阮宁忽然飞起一脚,猛地将装柔弱的阮心怡,踹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你——”阮斌瞪大眼睛,指着阮宁,不敢置信。 阮宁拍了拍手,“信口雌黄,诬陷王妃。看在你我都姓阮的份儿上,今日小惩大诫,叫你长个教训。 “爹爹看清楚了吗?如果是我让她落水,你看到的,只会是这幅情形!” 阮宁做完这一切,才去看秦云川的脸色……其实她也忐忑。 暴露睚眦必报的“凶恶本性”,会不会让秦云川讨厌她? 第58章 你这样,我也会误会的 秦云川满是鬼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阮宁深吸一口……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冲动了。 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还需要“金大腿”庇护。 她忙上前去拉秦云川的衣袖,想悄悄提醒他一下,就算他生气……也等回去再算账。 在外人面前给她留足面子,她会在扎针为他解毒时,让他少受点罪的! 没想到,她的手没抓住他的袖子……他猛地一抬手。 她抓空了。 阮宁微微一愣……真的生气了啊? 秦云川也是一愣。 他没想到她会伸手过来……拉他的手。 他若料到,就绝对不动。不对,他会主动迎过去。 她手很软,凉凉的,握着很舒服……他感受过的。 他只是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用怕,出了事儿,还有他兜着呢。 秦云川的手落在阮宁头上,“让你受委屈了。明日带你挑两个会功夫的丫鬟。 “踹人这种粗活儿,不用自己干,吩咐一声就行。” 刚从水里爬上来的阮心怡,听见这句话,脚一滑,差点又栽进水里。 “哦……多谢王爷。” 阮宁正要福身,这回却被秦云川主动牵住了手。 “回府?” “还没见过祖母,待我向祖母请了安,就随王爷回府。”阮宁乖巧道。 秦云川给她留面子,她自然也乐意扮乖巧。 秦云川点头,“还是本王送你去吧,小小忠义侯府,事儿还不少。” 他冷眼,颇有警告意味的扫过阮斌和秦昊。 两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阿嚏——”阮心怡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咬着下唇,看着秦云川的背影。 那厮,真不懂怜香惜玉,竟然连头都不曾回。 阮心怡心中暗恨。 她不明白……今日这计策,明明时机把握地刚刚好! 从爹爹的反应上来看,也已经成功了! 为何燕王没有厌恶阮宁这个“骄横跋扈、狠厉恶毒”的丑女人呢? “世子爷怎么了来了?叫世子爷见到我如此狼狈,真是失礼……” 燕王走远了。 阮心怡垂眸敛目,专心应付眼前的秦昊。 “咳,”阮斌轻咳一声,“我得去追燕王!世子可要一起?” “侯爷先请,我随后就到。”秦昊说。 阮斌拱拱手,提步追去。 “为何要诬陷她?”秦昊问道。 阮心怡都已经准备好,脚下一踉跄,佯装无意倒在秦昊身上了…… 忽闻此言,她吓了一跳,猛地站直了身子。 她抬头,眼圈儿还红着,眼底藏不住惊诧,“世子说什么?我不懂……” “你懂。”秦昊皱眉看着她,他眼底的情绪,含着浓浓的失望,“还有,为什么要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燕王叔? “你若想嫁燕王叔,当初就可以嫁。 “让她替嫁,让我祖母进宫求了太后……怎么,现在你又后悔了?” 阮心怡连忙摇头,心中又惊又怕……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 秦昊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也不该看见这一切! “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姐姐,她误会我了……” “你这样,我也会误会的。”秦昊语气伤感道,“心怡,你让我很不安,我不确定你的真心。 “最近这段日子,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等你想清楚。” 第59章 像颗桂花糖似的 阮心怡简直欲哭无泪。 事情完全偏离目标。 燕王没有厌恶阮宁,秦昊反而看到了一切…… 跟她说什么最近不再见面的话! 婚事是太后所赐,不是他们两家能改的。 但秦昊若想让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办法岂不多的是! “燕王怎么会护着阮宁呢? “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嘴皮子利索,又凶狠的村姑了吧?” 还是说……因为没娶到自己,又因太后的懿旨无可更改,所以因爱生恨了呢? 这两个男人的事情,让阮心怡一时心烦。 阮宁此时也有些烦躁。 但她不是因为男人,而是因为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两个婆子粗壮的腰身,结结实实地挡住祖母的院门,“老夫人潜心礼佛,谁也不见,大小姐请回。” “祖母什么时候开始拜佛了?我怎么不知道?” 阮宁斥道,“我三日回门,理当向祖母请安,此乃孝道!谁也不能阻拦! “你们若再不让开,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两个婆子看着阮宁那瘦削的身材,细胳膊细腿儿,浑身没有四两肉的样子,不由发出“嗤嗤”的笑声。 “大小姐还是爱惜身体吧!” “奴婢两人可是干粗活儿的,没轻没重,再把您给碰坏了!” 那小细胳膊,恐怕轻轻一折,都会断吧? 夫人可是交代了,胆敢有人硬闯,下手不必留情! 双方一时安静,似乎都在掂量对方。 阮宁暗叹,如果金针做好了,会顺手得多。 现在没有金针,就凑合用簪子代替吧。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根尖锐的簪子。 昨儿晚上,她专门磨了半个多时辰呢! 阮宁把簪子握在手中,调整好了角度,猛地朝前冲。 两个婆子见状,老鹰捉小鸡般朝她扑来。 “啊——” “嗷嗷——” “疼死了嗷——” 两个婆子忽然惨叫起来,破锣似的嗓音,声音凄厉。 不远处,被阮斌纠缠住的秦云川脸色一变,他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坏了! 那不是阮宁去的方向吗? 秦云川丢下阮斌,箭步而去! 他此时无比后悔! 阮斌上前纠缠,阮宁也说,她自己去看祖母就成。怕他会吓到祖母。 他这才同意让她独自个儿过去。 早知忠义侯府如此水深火热,他就多带几个暗卫跟着她…… 难怪她一直求他跟她一起回门! 秦云川脑海里已经预演了无数种阮宁被虐打的情形。 等他飞身赶到,却只见两个肥硕的婆子,倒在地上,嗷嗷叫着满地打滚。 并不见阮宁那单薄瘦削的身影。 “闭嘴!”他厉声喝问,“王妃呢?” “里……里面!”两个婆子吓得立马禁声,咬着牙,强忍着疼。 秦云川大步流星地迈进院子。 只见阮宁好端端地在上房门口站着。 外头两个婆子叫得那么惨,滚得满身狼狈。 可她呢?整整齐齐,连发髻金钗都没乱。 秦云川不由勾了勾嘴角,他还是小瞧了自己的小王妃吗? “祖母呀,是我,我是宁宁呀!您别害怕,我来看您啦!” 他的小王妃,声音又甜又软,像颗桂花糖似的。 她跟自己说话,可从来不是这种语调。 秦云川望向上房的眼神,忽然就有点儿酸。 第60章 宁宁我要跟你走 阮林氏见到有人来,吓了一跳,浑身发抖。 直到听到阮宁的声音,她才安稳下来,“宁宁?是宁宁?宁宁你跑哪儿去了!你可算回来了!” 老太太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哇地就哭了。 她扶着椅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就往门口跑。 “祖母别跑别跑,我过来啦!”阮宁赶紧迎上去,扶着老太太。 “呜呜……”老太太抱着阮宁哭,“我以为你不要祖母了!他们不让我出去!我找不到你!我害怕!” 秦云川本欲上前见礼。 毕竟是阮宁的祖母,该有的礼节,他不会吝啬。 但听闻老太太说害怕…… 秦云川的脚步就停在了原地。 “宁宁,我不住这儿,我跟你走!住这儿不行。 “他们不让我出门儿,哪儿都不让去!还有人想害我! “宁宁,祖母没老,身子骨还硬朗,能给你干活儿!洗衣做饭喂猪,我都能干!” 阮宁眼眶一热。 她知道张氏待原主不好,可没想到,张氏连自己的婆婆都敢苛待。 “老夫人!您说什么呢!夫人待您多好啊!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大院子住着,什么活儿都不让您干!您还有什么不满足?” 一个婆子嗑着瓜子,凶巴巴地呵斥一声,从里屋走出来。 她抬眼看见一身华服的阮宁,不由微微一愣。 “这位夫人……”婆子正蹲身见礼,忽然想起老夫人唤她“宁宁”,这才想起她是谁。 “大小姐?您这是……回门了?” 婆子身子没蹲下去,便已经起身站直。 阮林氏听到这婆子的声音,立刻不敢哭了。 她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紧紧抓着阮宁的手,生怕她再丢了似的。 “老夫人还不知道吧?您这好孙女儿,嫁到燕王府享福去了! “您不是在侯府住着不舒服吗?去王府里住呀! “您这孙女不是孝顺嘛!不能她享福,叫您在这儿吃苦吧?叫她带您去王府!” 阮林氏闻言,脸色发白。 她紧张地看了阮宁一眼,嘴唇蠕蠕,似有疑惑,却不敢问。 阮宁心中冷笑,这婆子还真敢说。 祖母有儿子尚在。 她不跟着儿子住,却跟着已经嫁出门的孙女,住在孙女婿家里? 她敢接祖母走,阮斌敢让她接吗? “婆子说得对!走,祖母,跟我去王府享福!”阮宁搀扶着老太太就往门外走。 出门一抬眼……就看见秦云川,似笑非笑地站在院子里。 “咳……王,王爷怎么来了?” 阮宁笑得有点儿假。 她本意是吓唬阮家人呢! 没想到,还没吓到阮家人,先被秦云川听见了! “那个……王爷,我不是要自作主张。主要是,您也听见了……”阮宁频频朝他眨眼,使眼色。 主要是阮家这婆子太气人! 她可看见了,祖母坐那儿缝衣裳,婆子坐里屋嗑瓜子?有这样当下人的吗? 秦云川抬脚朝阮宁和老太太走来。 他还未到跟前。 老太太忽然撒开阮宁的手,扭头往屋里去了! 秦云川:“……本王吓到老太太了?” 阮宁讪笑,“祖母年纪大了,您别放在心上!” 第61章 你吃呀,别客气 老太太进了屋子。 阮宁见秦云川没有责怪之意,便冲他福了福身。 她正要转身进屋去安抚老太太。 却见老太太宝贝似的捧着一只木匣子出来了。 “祖母?” 老太太径直来到秦云川面前。 “给!”老太太目光灼灼看着秦云川,木匣子热切递到他面前。 别说秦云川看愣了。 就连一旁的阮宁,也始料不及。 他们都以为,老太太会害怕秦云川。 毕竟,他在沙场之上磨砺出的煞气,以及他满脸血红色的鬼纹……就连京都的人都怕他。 提他的名号,连熊孩子都不敢闹人,立马能止哭闹。 “拿着!”老太太见他不接,反而拉过他的手,把木匣子塞进他怀里。 从未被人这般“热情”对待过的秦云川,有些不知所措。 “阮宁……”他冰冷的声音里,隐隐约约还有几分求助的意味。 阮宁忍着笑,上前搀扶着老太太,“祖母,这就是燕王爷,他人可好了!对我也好! “祖母跟着我去燕王府,尽可以享福,没人敢对您不敬!” 阮宁一看秦云川对待老人家,这种无措的态度……就知道,他是外冷内热之人。 人以善待他,他必回报以更大的善意。 “好,好!这孙女婿好!一看就是能当大官儿的!” 老太太看着秦云川,满意地点头,她的眼神,还颇有几分亲昵之意,“吃,你吃呀,别客气!” 秦云川有些莫名地打开手中的盒子。 他怔了一下。 阮宁更是哭笑不得。 原来祖母当宝贝似的木匣子里,放着已经干裂的点心。 原本油脂丰富的点心,此时干得表面如枯木老皮。 秦云川何等锦衣玉食之人,京都最上乘的点心,他也是随时想吃便能吃到,并不放在眼里。 让他吃这种点心,实在为难他了。 阮宁连忙把盒子接过来,“我们才吃过饭,这会儿吃不下,先放着,等回去再吃。” 秦云川略松了一口气。 对于阮宁要接老太太去燕王府住,他并未多言,也没阻拦。 人还没走出院子,阮斌就从外头急急忙忙进来。 “胡闹!”阮斌急得跺脚,“娘,您有儿子健在!阮宁已经嫁人了,您跟着她住算怎么回事儿?” 老太太看了阮宁一眼。 阮宁拍拍她,“您别怕,有我呢。” 老太太点点头,脖子一缩,往阮宁身后躲。 阮斌咬着后牙槽,怒瞪阮宁,“你祖母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哪有让她跟你住的道理!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阮宁微微一笑,“爹,身边没个自己人,连吃什么、做什么、出门走走的自由都没有! “祖母在这儿住着,跟坐牢有什么分别?在这十几年里祖父老去,祖母病倒,你都没照料过,也不见你在意。 “现在,我要把祖母接走,你倒在意了?你不想尽孝,我这做女儿的替你尽孝,你还有什么不满?” 阮斌气得脸红,他飞快地瞥了眼燕王的脸色。 “你胡说八道什么?前头十几年,那是我找不到你们!老家遭灾,你们走了,我四处托人打听!是我不想尽孝吗? “如今好容易把你们找回来!父亲已经不在了……幸而还有母亲,我自当在母亲面前好好尽孝!” 他压低了声音,盯着阮宁,“你想干什么?又要谈什么条件?” 京都官场,最在意孝道和名声。 倘若传出,他不孝顺刚接回来的母亲,反倒让阮宁把他老母接走奉养…… 那他在京都这个圈子里,是真混不下去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阮宁把人带走。 “内院的事情,是归张氏管吧?爹爹不如去问问张氏?”阮宁似笑非笑。 阮斌眯了眯眼睛…… “还请王爷屋里稍坐!这十几年来,祖孙俩在一起习惯了。老人家想念宁宁。” 阮斌把秦云川请进屋里。 一进屋,他额头青筋直跳。 原本虽陈设简单,却打扫干净的屋子,此时又脏又乱。 东西随手乱搁,还一地的瓜子皮,果皮…… 秦云川冷笑一声。 阮斌攥着拳头,气得浑身直颤。 阮老夫人的反应,才是真的亮了——她娴熟的抄起门后的扫帚。 “对不起对不起……今日衣裳没缝完,所以还没来得及扫! “也是那几个婆子太能唠了,边唠便嗑,一会儿扔这么一屋子!” 第62章 搅事精 静,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伺候老夫人的婆子,蹑手蹑脚地朝外退。 “站住!跪下!” “娘!儿接您是来享福的!您不用做这些!” 阮斌抢过老夫人手里的扫帚,对那婆子劈头盖脸一顿打。 “让王爷见笑…… “下官治家不严,竟出了奴大欺主,欺到我娘头上的事儿……真是贻笑大方了。” 秦云川挑了个干净的上座坐下,他哼笑一声,“依本王看,还是叫王妃尽孝吧。” “王爷,说笑了!”豆大的汗珠子,从阮斌额上滚落。 “下官一时不查,才出了此等事!但下官保证,以后再也、再也不会了!” “来人,把这婆子拉下去,重打二十杖,叫牙行来!发卖了她!” 婆子一听,立马哭嚎起来,“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阮斌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刻堵上婆子的嘴。 “娘,儿不孝……不曾想张氏竟用如此刁奴! “娘,您放心,儿这就叫张氏来给您赔罪!您安安心心在这住着! “这是您家呀!您不住自己家,还往哪儿去呢?” 阮斌好说歹说,老太太就是不松口。 她只拿眼睛看着阮宁,好像只认孙女儿,儿子是捡的。 “爹还是快叫张氏来吧。”阮宁道。 阮斌瞟了眼上座的燕王,压低声音责备道,“你要么叫婶母,要么叫母亲!什么张氏张氏!没大没小!” 阮宁冷笑一声。 不等她说难听话,阮斌这老狐狸,便脚底抹油地跑了。 “唉……”老太太忽然长叹一声。 “祖母,怎么了?”阮宁坐在老夫人身边。 她亲昵地拉着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没注意……但秦云川却眯了眯眼睛。 他目光犀利地发现,阮宁是借机给老夫人把脉呢。 待把脉之后,她又在老夫人胳膊,手背,以及腿上又揉又捏…… 这也是她说的什么“穴位”治疗法吗? 秦云川暗自观察,并不多言。 老夫人却是缓缓开口,“宁宁你别生气,我想明白了,我不能跟你走……他是我儿子,我只能住在这儿……” 阮宁心中微微泛酸。 “祖母放心,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不管是我爹,还是张氏,谁要是对您不好,您就告诉我!我…… “我家王爷会收拾他们!他们都怕我家王爷呢!” 忽然被点名的秦云川微微一愣。 见老太太看过来,他配合地点点头,“祖母放心。” “诶!放心!”老太太拉住阮宁的手,又探过身子抓住秦云川的手。 秦云川并不喜欢被人触碰。 特别是在他中毒以后。 他下意识要躲开……但见阮宁正可怜巴巴,哀求地看着他。 他强忍着不适感,浑身僵硬地任凭老人家拉住他的腕子。 “王爷,我不知道您是多大的官儿,但我看您也是个好孩子! “你看宁宁的眼神里有光!你喜欢宁宁!你要对宁宁好呀! “这孩子心软,心地善良……就是命太苦。没得过她爹一天的宠爱,她娘也没了……” 老人家老泪纵横地,把阮宁的手放在秦云川手里。 秦云川那种浑身僵硬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温温凉凉,握着很舒服。 阮老夫人的院子外头…… 张氏急匆匆赶来。 “你瞧瞧你干的好事!你派的是什么人伺候我娘啊?自己吃果子嗑瓜子,让我娘天天干活儿?!” 阮斌气红了眼。 张氏暗暗翻了个白眼,“老爷别生气,妾身也是被下人蒙蔽了。 “妾身每日那么多事儿,哪能面面俱到!如今发现了,把人换了就是了!你别气坏了身子。” “呵!”阮斌气笑了,“你说得轻巧!阮宁带着燕王,要把老太太接走,接去燕王府住!” 张氏一听,乐了,“那敢情好啊!让她接走呗!” 阮斌气得抬手一个耳光就要甩下来。 张氏非但不躲,还挺直了腰,瞪眼看他,“阮斌,你长本事了?你要打我?你打!” 阮斌想起他的岳丈大人…… 这手便挥不下去,他压着怒气,“若是叫阮宁把人接走了,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京城的人会怎么看我?” 张氏冷哼一声,“都是阮宁!这个搅事精! “那她,可曾对老爷……暗示了什么?” 第63章 王爷心腹发怒 阮斌就觉得,这里头有事儿! 老太太糊涂了,阮宁可不糊涂! 若说是出嫁以前的阮宁,或许不懂得人情世故。 可是,今日一通交道打下来,阮斌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阮宁以前的憨傻懦弱,全是装的! 他把阮宁那番“身边没个自己人……”的话一说。 张氏便冷笑着明白过来。 “去,拿常婆子的卖身契来。” 她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取。 “什么来接祖母去王府享福?不过是哄着老太太,在王爷面前演假孝顺! “实际上,都是为她自己的利益!” 阮斌也沉下脸,“她原先的傻气都是装的!心里门儿清!若是早知道她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嫁给燕王!” 张氏却不以为意,“老爷说什么呢?她不嫁谁嫁?难道让心怡嫁那个短命鬼?” 张氏话音未落。 忽听院子里喊,“传太医!快传太医!王爷发病了!”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忙不迭的往院子里跑。 秦云川脸色乌青,倒在阮宁的怀里。 那血色的纹路,在他脸上蔓延,像诡异的藤蔓,在他皮肉之上疯狂生长。 这惊悚的画面,吓得屋里的人纷纷捂嘴,大气都不敢喘。 张氏更是悄悄退到阮斌的身后,捂着眼睛,只敢从指头缝里看。 这里人多…… 阮宁不敢拿簪子给秦云川扎。 她只能猛掐他的穴位,以达到刺激之效。 “呜呜,王爷……你别吓唬臣妾啊!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阮宁一边掐,一边佯装哭嚎。 太医还没来,王府的裴郎中先到了。 “快,快扶王爷回去!”裴郎中深深看了阮宁一眼。 他知道阮宁不好当众救王爷。 因为她所用医术,乃是当朝禁术。 但他不明白,王妃为何不尽快赶回王府呢? “裴……裴郎中先带王爷走。我家里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完。”阮宁吸吸鼻涕。 她刚才哭得,把嗓子都哭哑了。 张氏冷笑一声,“家里能有什么事儿? “就算有事儿,还能比王爷的身体更重要吗?宁宁,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裴郎中和元亨搀扶着秦云川。 两人闻言,也有些责备地看着阮宁。 “是啊王妃!事有轻重缓急,先回王府吧!”元亨劝道。 阮宁皱了皱眉……她已经给秦云川掐按了一遍穴位。 他如今没有性命之忧,回去泡泡药浴,也能缓解。 但是今日回娘家的主要目的还没达到……眼看就要成功了! 若是走了,下次恐怕就没有这么恰到好处的机会了! “你们……你们先走!”阮宁知道,如此,可能会得罪王爷的两位心腹。 甚至可能会得罪秦云川……等他醒了,听闻自己竟撇下他不顾,怕是不会再相信她了。 “哼!”元亨重重地哼了一声,“裴大夫,我们走!” 裴郎中长叹一声,失望地摇摇头。 阮宁攥着拳头,站在原地,“张氏,把该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张氏冷笑,“哟?我欠你的啊?你如今能拥有的一切,不都是我给你的吗?你还不知足?还想要什么?” 裴郎中和元亨回头看她。 她留下,竟是问张氏要东西? 什么东西,竟然比王爷的命还重要吗? 这女人真是! 王爷对她那么好!真是喂不熟! “等……”秦云川口中发出低微的声音。 元亨耳力敏锐,“王爷醒了?王爷您说什么?” “等她……” 元亨脸面一僵。 他假装没听见,跟裴郎中搀扶着秦云川继续往外走,还越走越快。 “元亨……等她。”秦云川说完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短短的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的心力。 “呀!”元亨又急又怒,抬脚踹在一旁的广玉兰树上。 那比人腰还粗的广玉兰树,竟然应声折断,“咔嚓嚓——”一声,树枝扫着房顶,歪倒在一旁。 这力气! 吓得阮斌和张氏,都变了脸色。 “欠了我家王妃什么东西?!还不快拿出来!”元亨怒吼一声。 张氏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恰去取常婆子卖身契的丫鬟小跑而来。 张氏忙把卖身契给阮宁,“喏,给你了!她完完全全是你的人了!” 阮宁却盯着张氏道,“不够。” 第64章 离我远点!别碰我 元亨攥着拳头,浑身发颤。 但在外人面前,他总不能对自家王妃表现出不满。 他眸子里的怒火,几乎要把阮斌和张氏烧成灰。 张氏迫于这压力,连眼都不敢抬,“你……你别太过分?你还要什么?” “谁家嫁姑娘,就给一个陪嫁婆子? “是忠义候府太落魄?还是我爹太抠唆?”阮宁问道。 张氏暗暗磨牙。 见她还在犹豫。 秦云川气若游丝道,“让周嬷嬷留下,伺候阮老夫人。” “不……不用不用!”张氏这下反应倒是快。 她忙不迭的叫小丫鬟叫来两个婆子两个丫鬟,又拿出四人的卖身契。 “这下够了吧?都给你!”张氏把几人的卖身契,一股脑塞进阮宁怀里。 她还借机狠狠地翻了阮宁一个白眼。 把王府的嬷嬷,留在老夫人院中? 那不是明晃晃地在阮家,插了眼线吗? 别说管后院的张氏不能忍,就是阮斌也绝不可能同意。 阮宁收起四人的卖身契,“我已出嫁,不能侍奉在祖母身边,你们且留下,替我孝顺祖母……” 她要来这四人,竟不带走,而是把四人留下来,伺候老夫人。 张氏和阮斌明显吃了一惊。 就连秦云川和元亨等人也是没想到。 “今日还有急事,你们好好做事,你们的奴籍都在我手里,日后你们的月钱也由我出。 “我改日回来,若是发现你们做的不好,便要发卖了你们。” 阮宁说完,就要跟秦云川一起离开。 “慢……”秦云川反倒不急着走了。 元亨简直要急死,他一边冒汗,一边嘀咕,“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呸!” 这叫什么话,他才不是太监!真是把他急糊涂了! “你带去王府那个婆子……”秦云川说话间,痛苦地缓了口气。 他没有毒发的时候,看着是那么强悍的一个人。毒发之时,竟然这般羸弱不堪,“把她的所有亲眷,都要过来。” 阮宁微微一怔。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还是人家燕王爷有经验! 阮宁立刻转过身,抬起下巴看着张氏,“还有常嬷嬷的亲眷,把她的所有亲眷都交给我。” 张氏闻言,冷笑一声,“那敢情好!” 元亨在一旁,急不可待道,“不如王妃和王爷先回去,卑职在这儿等着带人走。” 张氏却道:“不必麻烦,常婆子就一个儿子。他没有卖身为奴,只是个长工,你要了便带走!” 张氏叫人去通知常嬷嬷的儿子,叫他收拾了东西,赶紧跟着燕王府的马车走。 待上了车,阮宁连忙拿出一根簪子,点了灯烛,在上面炙烤消毒。 她正欲解开秦云川的衣领,给他扎针之时。 一阵反胃的感觉,突如其来的涌上来。 她连忙压制忍耐。 谁知有些东西,越是压抑,就反扑地越是厉害。 “呕……” 幸亏是她动作快! 要不然对着秦云川的脸一阵干呕……还不把他气死? “呕……呕……” 阮宁扶着马车上的矮几,呕得天昏地暗。 等她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只见秦云川的脸都绿了。 “对……对不起。”阮宁心虚。 上好的小羊皮地毯,都被她弄脏了。 秦云川没理她,铁青着一张脸,转过视线,对着窗户。 “是有点味儿哈!我现在就开窗!”阮宁连忙打开窗户。 她冷不丁的瞧见窗户外头,飞快的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她微微一愣,又回头去看秦云川。 秦云川正别扭地转脸,看着相反的方向……他应该是没看到窗外那人。 “我……我可能是有点儿晕车。”阮宁干笑了两声。 但显然,某人也知道,这是早孕的妊娠反应。 此刻正无情地提醒着某人,他头上绿油油的事实。 尽管她编了故事,糊弄了一时……但他没有亲自验证,这便永远是他心里迈不过的坎儿! 等元化回来,弄清楚事实——他一定要亲手宰了那奸夫! “我没事了,我给王爷扎两针。”阮宁捏着簪子道。 秦云川坐得离她远远的,他在极力隐忍着痛苦。 尽管他脸色极其难看,气息也不稳。 但他还是冷冰冰道,“不用,离我远点!别碰我!” 第65章 他一定要找个机会见见阮宁 阮宁在马车上,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不是旁人。 正是一直找机会,想要跟她说上几句话的秦昊。 秦昊跟阮心怡说了“最近不再见面”之后,并没有离开阮家。 反而是等在燕王府的马车附近。 虽然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想等等看,万一阮宁落单,一个人坐车回燕王府呢? 他不就有机会和她说话了吗? 他想问问她……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他也想告诉她,燕王叔没多长时间可活了。 到时候,他一定想办法,不让她守寡! 他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他要告诉她,让她等着,为自己守着!万万不要从了那个将死的短命鬼! 可惜,秦昊失望了。 阮宁没落单。 燕王的心腹和他府上郎中都来了。 阮宁和他们一起搀扶着燕王叔,上了马车。 他以前从没觉得阮宁的身形是那么好看……可她走在燕王叔身边。 她小心翼翼地揽着燕王叔的腰,扶他上马车…… 秦昊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憋闷地要炸了! 他嫉妒的发狂! 来京的一路上,她胆怯的像只小白兔,想摸一下她的手,她都吓得跳老远。 还用那种怯生生,惊恐无助的眼神,像斥责,像控诉地看他。 让他老是忍不住逗她。 一路上无趣,逗她仿佛成了最大的乐趣。 可到了京都这花花世界,谨小慎微,怯懦内敛的阮宁,立刻变得索然无味。 他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那种大胆的,放浪形骸,柔媚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妖艳女人。 “阮宁……你一定是给我下了蛊,要不然,我怎么忽然对你念念不忘了呢?” 秦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纵着轻功,追着她和燕王叔的马车跑。 他觉得自己这行为疯狂极了! 然后……他便惊讶的听到了她呕吐的声音。 不是一般的呕吐! 是无法抑制的,连声干呕……就像爹爹的小妾怀孕时候那样! 秦昊只觉得浑身一冷。 如寒冬腊月,一盆子冰水兜头泼下。 她怀孕了? 燕王叔不是快死了吗?他竟然……还行? 他呆愣的刹那,阮宁竟然掀开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秦昊毫无预兆地,与她视线相撞。 她小脸儿微红,长长的睫羽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眼里,有一丝歉疚,还有一丝无助…… “宁儿……” 他伸手想要触碰她。 但马车,已经飞快地驶过。 他终究是错过! “诶?不对!”秦昊一拳砸向自己的掌心,“她今日是回门的!她与燕王叔大婚才三天! “怀孕哪有这么快的?就算是怀孕了,也不可能现在就干呕吧?” 秦昊长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胸口……吓他一跳。 正在他放松之际,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不……不会是那次吧?”秦昊紧紧地皱起眉头,远远地凝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不行!他一定要找个机会见见阮宁! 他一定要问清楚! …… “阿嚏!”被人惦记的阮宁,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立即收获一记“眼刀子”。 阮宁揉着鼻子,坐得离秦云川更远了些,“不是风寒,不会传染的,王爷别怕。” 秦云川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别扭地转过脸去,懒得理她。 马车恰在此时停下。 “王爷,到府上了。”元亨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阮宁麻溜地钻出车厢,亲自给秦云川打着帘子。 秦云川人高马大,她可扶不动他。 上车的时候,她伸了手,就差点把人给摔了。 即便她如此殷勤。 秦云川还是不领情。 他下车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还背对着她,冷冷地哼了一声。 唉……发愁。 阮宁心里叹气,金大腿生气了,怎么破? 元亨和裴郎中在前头架着他,阮宁小媳妇似的跟在后头。 “让她回去吧,裴郎中来即可。”秦云川低声说。 他声音明显比在阮家的时候,有力气多了! 看来她的点穴掐按,已经有效果了! 可惜人家不领情,现在又赶她走。 元亨狠狠瞪了她一眼,“王妃请回!” 阮宁凝眸想了想……她现在回去怎么成?金大腿生气了,她得想办法哄啊! 第66章 咬死了不认 “元宿卫,跟你打听个事儿。”阮宁道。 元亨用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知道!” 阮宁道,“就是关于那毒茶的事儿!我有新发现!你审问出元凶了吗?” 元亨闻言,眉头紧蹙。 阮宁道:“你若还没审出,不如让我去问问?此事攸关王爷性命!可不敢大意!” 元亨一听这话,简直气笑了。 这话她在阮家,跟张氏扯皮的时候,怎么不说? 阮宁又道,“你看,王爷那边有裴郎中呢,你也出不上力。 “王爷把这件事交给你,等王爷好点儿了,出来一问,你还没审出结果……这不是给王爷添堵吗?” 元亨瞪眼看着她,“王妃的意思是,您一审就能审出来?” 您以为您是谁呀?西朝大神探吗? 阮宁拍着胸脯跟他保证,“怎么说呢,女人更了解女人!我去审问,肯定比你元宿卫方便呀!” 元亨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王妃年纪不大,牛皮不小。 “若是审不出来呢?”元亨抱着膀子道。 阮宁嘻嘻一笑,“我是王妃,审不出来,也是你吃挂落!你还想怎么着?” 元亨:“……” “别耽误时间了,我这是帮你!审出来就是你赚了!为你家王爷鞠躬尽瘁,你还那么多废话。” 元亨:“???” “快带路吧,带我见见这毒茶的主人。”阮宁背着手吩咐道。 有那么一瞬间……元亨都被她唬住了。 她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威严,她吩咐人做事时的自信,泰然自若……那种气度甚至和他家王爷,都有几分相似。 这种气场里的东西,难以用语言描述,却能直观感受。 元亨也不知是被她说服,还是想见证她的失败,还真带她去见了雅兰。 雅兰此时好不狼狈。 她被反绑了手,关在一间地牢里。 她脸色惨白,身上湿淋淋的,打着哆嗦。 看样子,元亨尚未动重刑。 “泡一杯茶来。”阮宁吩咐。 元亨瞪眼看她,这还没审呢!先喝上了? “就是那只罐子里的茶。”阮宁笑说。 雅兰闻言,狠狠地抖了一下。 阮宁笑看她,“雅兰姑娘,你紧张什么?你说不是你的茶?那你怕什么?” 雅兰紧咬着下唇…… 元亨带人去抓她的时候,她正要悬梁自尽。 “畏罪自杀”被抓了现行,于是,她被关进了这地牢。 元亨正准备大刑伺候……却听说王爷出了事,他着急忙慌的走了。 有这段时间,雅兰已然想明白,承认罐子是她的,就是个死。 只有咬死了不认,才有一线生机! 也许王爷念着她只是个弱女子,放了她也说不定。 但谁知王妃忽然来这么一出——她真的让人泡好了那茶,端到自己面前。 “你闻闻,很香吧?”阮宁笑着说,“这茶可是好茶,叫大茶药……也叫断肠草。经过特殊的炒制,将其炒得比一般的茶都香!而且能增加其毒性! “这一杯灌下去,你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但会痛不欲生! “你会看着自己的肠子,肚子一点点烂掉!化成脓水儿……你的血肉、你的肠子,都从你的肚子里流出来,流一地……” 阮宁说着,还嫌恶地扇扇鼻子,憋着嘴,退远了两步。 仿佛,她已经看见了那副骇然恐怖,又恶心的情景。 雅兰闻言一震,她愕然看着阮宁,“你说什么?断肠草?不可能!那不是……” 阮宁笑了笑,“当然是!裴郎中会认错吗? “你不信?喝下去试试不就知道了?灌下去。” 雅兰吓得面无人色,“不!唔,不要! “王妃饶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阮宁摆了摆手,她缓缓点头,“其实,我也觉得,你是不知道的…… “女人看女人最准了,我看你是喜欢王爷的,怎么会想杀王爷呢?” 雅兰连连点头,微微一怔,又连忙摇头,“婢子……婢子不敢!” 阮宁正色道,“如果你不知情,那就是你被人利用了!你可知,你为王爷布菜,那菜搭配起来是有毒的! “还有这断肠草茶,更是一杯,便能让人痛不欲生,最终惨死!是谁,在背后唆使你,毒害王爷?” 第67章 谁偷看她了 “不,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雅兰脸色惨白,连连摇头。 阮宁不急不慢道,“不可能?你喝下去不就知道了? “不过,等你相信的时候,恐怕是晚了。此毒发作时间短,一时片刻便能要人命。 “即便裴郎中医术神奇……但他这会儿在王爷那儿,也顾不上你。” 阮宁说着,就让人掰开雅兰的嘴,要将那茶灌下去。 雅兰拼命挣扎,舌头使劲儿的往外顶。 元亨在一旁看得着急…… 这要真是毒药,把雅兰毒死了,还怎么找她背后的人啊? 阮宁像是用后脑勺,都看出了元亨的担忧。 她转过头来,对元亨道,“你不必担心,她看起来,真是知道的不多。 “她是被人蒙在鼓里利用的!别说背后之人为甚么要毒害王爷了!她连那是毒药都不知道! “留着她也没用!让她喝了那茶,咱们正好替裴郎中测测毒性,看是一刻死,还是两刻才死。” 雅兰闻言,挣扎地更厉害了,“唔唔……你不能……不能杀……” “你都要毒害王爷了,我怎么不能杀你?” 阮宁微微一笑,“而且我没有杀你呀,我就是用那罐子里的茶给你喝,让你试试茶而已。” 阮宁指着她的衣裳。 “把她衣服脱了,我看看她的肠子会不会从肚子里烂出来。 地牢里的人,闻言微微变了脸色。 元亨更是见鬼了一般,看了阮宁一眼。 “王府不留无用之人。”阮宁道。 “我知道!”雅兰忽然高喊一声,“我真的知道!” 阮宁挥挥手,让灌她茶的人撤开。 雅兰狠狠的吐了几口,“那罐茶真不是我的……别!我知道是谁的!” 眼见王妃又要让她喝那茶。 而且王妃根本不怕毒死她! 王妃说的对!她什么都不知道! 倘若她不把冯嬷嬷供出来!她就替冯嬷嬷背了“毒害王爷”的黑锅! 敢毒害燕王? 恐怕她死了还要被鞭尸吧! “是冯嬷嬷!洗衣房的冯嬷嬷! “那些菜的做法,还有搭配,都是冯嬷嬷教我的! “那茶也是冯嬷嬷的!是她要害王爷,与奴婢无关啊! “奴婢是被她欺骗利用了!” 雅兰翻身跪好,朝阮宁连连叩首,“王妃明鉴!王妃明鉴!” 阮宁转脸看着元亨,“洗衣房的冯嬷嬷?控制起来了吗?” 元亨颇为意外,他点点头。 阮宁同他一起往外走。 “王妃饶命,王妃救救奴婢吧!” 雅兰在阮宁身后哭喊。 至于为何要求阮宁救她……恐怕她自己也不明白。 元亨跟在阮宁身后,时不时抬头,狐疑地看她一眼。 “佩服你就直说,不用偷偷摸摸看我。”阮宁道。 元亨差点儿原地栽了个跟头。 他脸腾地烧起来,谁……谁看她了?还偷偷摸摸? 这话要是让王爷听见,他还要不要活了? 要说佩服嘛…… “冯嬷嬷在哪儿?”阮宁回头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要把她控制起来?她有什么疑点吗?” 元亨摇了摇头,“王妃提醒过,说雅兰布菜有问题。 “王爷打那会儿就吩咐了,要盯着雅兰。如今出了这等事儿,凡是跟雅兰接触过的人,全部都控制起来了。 “包括洗衣房的冯婆子。不过……她是最没有被怀疑到的人。” 元亨带路,领阮宁到了关着冯嬷嬷的小牢房。 他们还是挺有经验的,所有小嫌疑人,都是分开关押,免得他们交换消息,互通有无。 冯嬷嬷听见门响,立刻抬起头来。 元亨正在阮宁身边小声说话。 “这冯婆子还有个傻儿子,人长得挺精神,可惜脑子不好。 “冯婆子卖身进来的时候,只求给她这儿子一个容身之所,一口饭吃。 “说他也能干活儿,但不要工钱……只要王府能收留她们母子。 “也是王管事心软,留下了他们母子。王府待他们母子可不薄,王管事照好人的价,给傻东结工钱……” 元亨摇头,不信这事儿是冯婆子做的。 “她没道理害王爷呀?她卖身进来之前,家底都查过的……” 第68章 以后,千万不要得罪小王妃 阮宁来到冯婆子面前。 冯婆子只是被关押,并没有被捆绑。 “见过王妃。”冯婆子蹲身行礼。 阮宁围着她转了三圈。 “嬷嬷只做了个洗衣房的婆子,屈才了。心态这么稳,就是管事嬷嬷,你也当得。” 冯婆子脸色微微一变,“王妃谬赞。” “请冯嬷嬷到这儿坐坐,不为别的。乃是一个丫鬟不自量力,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王爷头上,真是狗胆包天!” 阮宁说话时,一直注意着冯婆子的表情。 冯婆子鼻孔微张,下巴略抬了几分,胸膛也挺得更直。 乍看之下,好像她这是“不心虚”的表现。 但阮宁却眯了眯眼睛,“委屈嬷嬷在这儿呆了这么久,给嬷嬷上茶。” “不委屈。出了这等刁奴,奴才们配合审问……是应该的。” 茶端上来之时,嬷嬷地话音顿了顿。 但她很快便神色如常。 “嬷嬷是南方人,老家产茶吗?尝尝这茶味道可正宗?”阮宁笑着说。 她笑容自然,仿佛那并不是毒茶。 冯嬷嬷端起茶,嗅了嗅。 她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苍凉嘲讽地笑容。 “好茶,真香。”冯嬷嬷说着,便端着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诶,这……”元亨吓了一跳。 他愕然瞪眼看着阮宁。 这不是毒茶吗? 不是说,喝了要命吗? 王妃怎么真的让她喝了?这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 毒死了怎么办? 冯嬷嬷背后是谁?究竟是谁躲在暗处害王爷? 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人就死了……嗐!他就不该轻信王妃! 她那么小的年纪!还是乡下来的!她哪里会审犯人啊! 元亨急得跺脚,暗自咬牙切齿。 一会儿埋怨阮宁,一会儿埋怨自己。 冯嬷嬷猛咳了两声。 阮宁见她已经咳出血来……她紧抿的唇间,有殷红的血迹。 但冯嬷嬷也是个狠人。 她竟然把咳出的血,咕咚,给咽了。 “是好茶吧?”阮宁笑道,“我也觉得很香呢,所以,就把这茶煮了,给与冯嬷嬷来往密切的人,都赐一杯。 “有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嘛!嬷嬷你说呢?” 冯嬷嬷脸色一僵,她目光冷厉地盯着阮宁。 阮宁也大大方方,任凭她看。 “好!如此好茶,是该大家一起分享。”冯嬷嬷的声音,带着几分细微的颤抖。 阮宁打量她片刻,忽而抚掌一笑,“冯嬷嬷的儿子叫什么?傻东?东子? “怎么把他给忘了?把他带过来!这样的好茶,别人可以不喝,傻东怎么能不喝?” 冯嬷嬷踉跄了一步。 她扶着墙,勉强站稳身子。 但她脸色已经不如一开始镇定,她额上开始冒出细汗,唇色也越发苍白。 “嬷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阮宁看着她,语气温柔道,“来呀,给嬷嬷赐座。” 元亨狠狠看了她一眼。 阮宁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 元亨也暗暗咬牙,挥手叫人抬来了椅子。 冯嬷嬷捂着肚子坐下时,范东也被人带了过来。 小伙子五官端正,个头儿比阮宁还高上一头。 只是他有些傻气。 人一傻,原本端正的面貌,看起来也有些别扭了。 “娘,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不去洗衣服呀?我今儿干了可多活儿了! “王管事给我点心吃呢!五芳斋的点心!你都没吃过! “嘿嘿,我没吃完,给娘留着呢!娘赶紧回去洗衣服,洗完了,咱们一起吃点心!” 一直镇定的冯嬷嬷,有些绷不住,她死死咬住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来!”阮宁冲傻东招招手,“你娘说,这茶不错,你也尝尝。” 阮宁叫人泡了一壶,给傻东倒了一杯。 “不要——”冯嬷嬷惊呼一声。 “冯嬷嬷怎么这么小气?你看东子多孝顺啊!王管事给他五芳斋的点心,他都要留给你。 “一杯茶而已,你自己喝了香,反倒舍不得分给儿子啊?” 阮宁似笑非笑。 元亨在一旁,看着她这笑容,冷不丁地打了个颤。 同时有个念头,闪现在他脑中——以后,千万不要得罪小王妃! 她连杀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而且笑得特别甜! “就是!娘,你也太小气了!”傻东噘了噘嘴。 冯嬷嬷痛苦地捂着肚子,血顺着她的牙缝,渗到嘴角…… 第69章 我的钱,我的命,都给你 “喝吧,喝吧……”冯嬷嬷苍凉一笑,“娘走了,谁照顾你呢?你这憨子……喝吧! “留你一个人在世上受苦,不如母子在一起!生死……都不分离!” 阮宁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冯婆子疯了! 她自己死还不够!竟然还要拉着儿子。 从她的反应上来看,这个范东,应该确实是她亲生儿子。 “别喝了!” 眼见范东真的要喝那毒茶。 阮宁伸手按住茶盏。 范东噘嘴看着阮宁,“你真小气!” “少啰嗦!”阮宁一把拽过他的手,搭脉在他腕子上,“别乱动! “你年少时发过高热……当时就医不及时,耽误了病情…… “你的傻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为了让冯婆子说出真相。 阮宁一开始的打算是,用毒茶逼她露出破绽。 就像逼迫雅兰那样。 但冯婆子可能一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竟然面不改色就把毒茶喝了。 而后,阮宁又用其他人的性命,吓唬冯婆子。 冯婆子眼底疯狂,让她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亦或者,她觉得阮宁不会牵连那么多人。 阮宁见其他人不起作用,便想起了她亲生儿子。 原以为,用她儿子的命吓唬她,总能让冯婆子乖乖招来。 谁知道,这婆子是个疯子!竟然要拉着儿子一起死! 眼看阮宁所有的计策,都失效时…… 阮宁忽然灵光一现——反其道而行之!或许有奇效! 她现在不杀傻东,不但不杀他,还要救他! 冯婆子不是觉得,他是个傻子,她死了没人照顾傻东,还不如让傻东一起死吗? 那她就给冯婆子希望! 让她看到,她儿子的傻病是可以治好的! 倘若是个正常人,这种情况下,自己赴死很简单。 但是,儿子明明能得救,能治愈——却让他年纪轻轻,去就死? 但凡还长着人心的人,都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吧? “说也巧了,我恰见过这样的病人!并且还治愈了!”阮宁正色道。 这话不是她撒谎,只不过,是她穿越前见识过的。 那人也确实治愈了,人家还给她送了锦旗呢! 冯嬷嬷猛地抬起头,她灰扑扑的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光亮。 她嘴唇哆嗦得厉害,似是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你们都退出去,元亨留下。”阮宁吩咐。 待牢房里没有闲杂人。 阮宁拿出她磨得锋利的簪子,“一般手段肯定是治不好的,这种治病方法,密不外传……我也是看你们母子可怜。” 阮宁一边说,一边动作迅速地在傻东头颈、脑后、肩背、前胸……数个穴位上,快速针刺。 “唔……”傻东要挣扎。 “别怕别怕,给你治病呢!治好了,你就不用死了。”阮宁说着,让元亨按住他。 冯嬷嬷呆愣片刻。 见阮宁真的只是浅刺,并没有伤害傻东。 她也上前帮忙,“儿别怕……别怕。” 她说话间,有殷红的血,从嘴角滴落。 但她像是感觉不到腹中的绞痛,就那么死死的抱着儿子。 阮宁扎过七七四十九针之后,她舒了口气,“这病,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治好的,但多少也能看到点效果。” “我的头……”傻东捂着头,他吸了口气,“娘,你怎么流血了?你哪里不舒服?找……找大夫! “我有钱,王管事说,明儿就发工钱了!我不娶媳妇了,娘,拿钱,我给你看病!” 傻东的眼睛里有神儿了。 傻子和正常人,区别最大的地方,就在眼睛。 他说话间,语句连贯,逻辑清晰。 他抬起手给他娘擦着嘴角的血迹,只是这血怎么也擦不净,反而越擦越多。 “不要,娘!你不要死!你不要撇下东子!”傻东哇哇哭起来。 阮宁拍了拍傻东,“你娘不会死的,你先出去,我给你娘治病。” 傻东怔怔看着阮宁,“你能救她?” 阮宁点点头,“我能。” 傻东翻身跪地,砰砰磕头,“求求你,求求你救她!我的钱,我的命,都给你!” 阮宁笑,“好,你出去吧。” 元亨让人把傻东带出去,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阮宁。 这个小王妃……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阮宁并不在意他的目光。 她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冯嬷嬷身上,“可以说了吗?” 第70章 是老奴!是老奴想让王爷死 “我说了,你能治好他吗?”冯嬷嬷死死地盯着阮宁。 阮宁笑道,“我娘治愈过一模一样的病人,都是儿时发热,烧坏了脑子。 “其实并没有真的坏,人体所有的器官,所有的细胞,都是有再生功能的。 “只是有些地方,有病变,有些地方有堵塞,使得再生功能受到阻碍,才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东子本就不算完全痴傻。只要耐心调理,便可以像正常人一样。” 冯嬷嬷怔怔地听着。 其实,她不能完全听懂。 但她看懂了小王妃的表情……她有信心,有把握!她说的是真的! 冯嬷嬷也终于明白,为何雅兰斗不过小王妃了! 原来王爷娶她,是因为,她真的会医术! 她的医术,或许更在裴郎中之上! 噗通—— 冯嬷嬷忽然冲阮宁跪下。 她跪着挪动膝盖,往阮宁面前凑了凑。 “求王妃……求王妃救他。 “这一切,都是奴婢一个人……奴婢一个人谋划的! “教雅兰做菜,做搭配,炒制断肠草……都是老奴自己做的!东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冯嬷嬷痛哭,“求王妃救他!老奴来世,给王妃当牛做马!报答王妃恩情!” “谁指使你的?”阮宁问。 冯嬷嬷摇头。 阮宁神色一愣,“你竟如此狠心?连你的儿子都……” “不是!老奴无意再隐瞒! “老奴的意思是……无人指使!是老奴!是老奴想让王爷死! “老奴恨王爷!老奴来燕王府,便是来报仇的! “若非燕王,老奴的丈夫不会死!儿子不会高热,不会烧坏脑子! “他小时候那么聪明伶俐……我一家多么幸福!都是燕王!是燕王毁了这一切! “老奴恨他!恨不得饮他血!啖他肉!” 冯嬷嬷神色癫狂,脸上是恨意,眼中却是悲戚的泪。 阮宁猛地抬头,朝牢狱门口看了一眼。 秦云川不知何时来的,竟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大约是刚泡了药浴,头发上还略有些湿。 他没有出声。 阮宁也没有打断冯嬷嬷。 “当年老家遭灾,老奴的丈夫范阿大在军中……老奴便带着儿子,一路乞讨着寻到京都。 “好容易打听到了他军中驻扎的地方,原想着能见他一面……没想到,真是最后一面啊! “老奴看到……王爷下令,‘军法处置’,他挨了一百二十军棍。那一声声的惨叫……到后来,再也叫不出。 “他被活活打死了啊!” 阮宁却狐疑道,“军法处置?他犯了什么军法?” 冯嬷嬷摇了摇头,她大约是把这些往事,封尘在心里太久了。 她憋闷得太久了。 没有人可以让她倾吐,如今终于对阮宁说出这些心里话……她再也压抑不住,一股脑的倾吐出来。 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如何如何的艰难。 范东如何水土不服,一路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到了京都就病倒了…… 他如何发了高热,如何差点死了…… 她靠给人洗衣服和乞讨,带着儿子过了好几年…… 终于等到王府买下人,她死乞白赖地求着管事,准许他们母子入府…… 冯婆子说的这一切,秦云川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至于那个范阿大……他更是完全想不起来。 他命人去查……好一阵子之后,他才知道这人是谁。 “你被他骗了。”秦云川的声音,忽然响彻牢房。 冯嬷嬷脸色一僵,她猛地起身,凶悍的表情,像是要跟他同归于尽…… 噗—— 她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也踉踉跄跄。 秦云川皱了皱眉,“本王命人去查了军队档案,当年本王还不是大将军,只是骠骑校尉。 “范阿大恰在我麾下。他在京都有家室,他妻子给他育有一儿一女。 “当年他被军法处置之后,军中送了抚恤金给他妻儿。 “而他被军法处置的原因是……他在军中休假期间,强占民女,失手打伤那女子的父亲。 “一百二十军棍,是他应得的。” 冯嬷嬷怔怔看着他。 “不可能……你骗我!阿大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 秦云川道,“如果本王没猜错,你们是私通有的孩子吧?你见过他父母亲长吗?” “啊——” 冯嬷嬷尖叫一声。 她嘴里涌出的血更多,“我们拜过堂的!我们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拜的堂! “天为证!老树仙为证!他不可能骗我!他有军务,走得急!他说他会回来接我的!” 第71章 他在乎!他恨!他想杀了那男人 冯婆子神色癫狂。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口中的血也一股一股的涌出来。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么多年来,她不可能没有怀疑过。 但她选择,不去质疑。 她用对秦云川的仇恨,用报仇的信念,撑着自己,活到了现在。 “冯嬷嬷,你冷静一点,这茶我放的量少,你还有救……” 阮宁话还没说完,冯婆子又对着她跪了下来。 “砰砰砰——” 她头用力磕在地上,小小的地牢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妃,求您……求您救救东子。 “叫他给您当牛做马都行!留他一条命吧! “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心地善良。是老奴的罪过!都是老奴的错!” 她说完之后,又转过身,朝秦云川磕了一个响头。 她站起身,抻了抻衣服。 阮宁心中一慌,她觉得冯婆子没有求生的意志了。 她眼里是一片死寂! “冯嬷嬷,你要扔下东子一个人吗?” 阮宁话音未落。 冯婆子忽然跑起来。 她一头撞在墙上,力道之大……阮宁和秦云川都听见了“喀嚓”一声。 噗通,冯婆子倒在地上。 阮宁怔怔地站在那儿,嘴巴微张。 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果断地去寻死呢? 她踉跄朝冯婆子走去。 却有一个身影,快她一步…… 秦云川猛地上前,一把抱住她,将她的脸按在怀里。 “让我去看看……我看看她还有没有气了?” 阮宁挣扎。 秦云川却紧紧地抱着她,“别看了。” “元亨——” 元亨上前,摸了摸冯婆子的颈部。 “回王爷……脖子折断了……”元亨声音不大。 但阮宁听得很清楚。 她两手紧紧地抓着秦云川的衣裳。 秦云川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与你无关……你不逼她,她也会死的。 “她用自杀,换取替她儿子脱罪。 “她背负上仇恨,决定为复仇而活着的时候……心就已经死了。” 秦云川宽大温暖的手掌,轻轻的,一下下的抚着阮宁的背。 直到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的放松。 “抬出去。”元亨叫人来,把冯婆子的尸首抬走。 “别,”阮宁急忙道,“别叫范东看见……” 元亨拱手领命。 他亲自去安排,把范东引开之后,才把冯嬷嬷的尸首抬走。 范东没瞧见他娘走时的样子。 但同在地牢中的雅兰,却看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抬着冯婆子的尸首,路过她的牢房时,恰停了片刻。 雅兰看着门外那人……她浑身巨颤,如遭雷击! 冯婆子的脖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她脸上都是血,鼻孔,耳孔,嘴角也都是渗出的血,犹如厉鬼。 雅兰蜷着膝,抱着头,坐在地上。 她听见有“女鬼”凄厉的尖叫声。 甚至把看守之人,都吓了一跳。 看守之人拍她……那“女鬼”叫得更凄厉了。 看守无奈,只好拿破布塞了她的嘴……女鬼终于不叫了。 秦云川也听到了雅兰凄厉的叫声。 他立刻抬手捂着阮宁的耳朵,带她出了地牢。 傍晚,夕阳橘红色的余晖,晒在人身上,还有些暖意。 阮宁却禁不住,生生打了个冷颤。 秦云川目光沉凝,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肚子上……她也是被人所骗吗?被一个男人,占去了清白,又始乱终弃? 他抬手,想要揽住她的肩……想要告诉她,不要怕。 无论她能不能彻底解了他身上的毒……他都会在生前护着她。 在死后……也给她安排好后路。 可他的手,生生停在她肩头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他介意! 他迈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他无法自欺欺人,说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在乎!他恨!他想杀了那男人! “呼……”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罢了,是他想多了。 待京中局势稳固,待他安排好一切,就放她走。 秦云川收回手,背在身后,“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阮宁刚走。 元亨就来问,“王爷,雅兰虽不完全知情,却也是别有用心的同谋。她该如何处置?” 第72章 计划有变 秦云川看了看地牢的方向,“杖责二十,发配去庄子做苦力。” 元亨正要领命退下。 秦云川却又说,“避着点儿王妃,她年纪小,心软,没见过这场面,别吓着她。” 元亨不由瞪大眼睛,“???” 您对心软是有什么误解? 不对,您对王妃,误解太深了!! 王妃让人灌雅兰毒茶,逼冯嬷嬷喝毒茶时……可一点儿没看出心软啊? 秦云川回到书房。 裴郎中还在研究他的洗澡水……咳,药浴温汤。 “真是神了!王爷这次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以前至少要泡三刻以上吧?这次才泡了一刻多,王爷便缓解了疼痛,神清气爽了。” 裴郎中对着那桶洗澡水,啧啧称奇。 秦云川眸子沉了沉,他脸上的血色纹路,也红的发亮。 “不单是药浴的功劳。她在阮家的时候,就已经为本王……掐按点穴了。” 掐得可真狠! 他泡澡的时候,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呢! 若非感觉到,那青紫的地方,在泡入药汤中后,格外的通畅,他非把她摁在腿上打一顿不可! “难怪在阮家时,王妃不着急回来!原来是她有把握! “竟是裴某误会她了!惭愧惭愧!” 秦云川抿了抿唇。 他身上的疼痛一缓解,他便明白了。 所以,他才着急去找她,生怕元亨刁难她。 谁知……元亨非但没刁难,反而在提及她时,一股钦佩敬畏之感,油然而生。 这就奇怪了。 元亨天赋好,功夫卓绝,心高气傲。 他连元化都不服。 阮宁做了什么?能让元亨对她态度大改? “王妃要的针,可做好了?”秦云川问。 裴郎中摇头,“尚未。王妃要求高,针的大小,粗细,长度,韧性皆有要求。 “因是用在王爷身上的,遂更要精益求精。再者,这东西是禁止的,得秘密进行。 “所以……还需时日。” 秦云川道,“催着些,尽快拿来。” 裴郎中拱了拱手,“此针术,实在奇妙玄奥,裴某也心痒得很!” 他没说,他让人多打了一副! 他琢磨着,将来要拜小王妃为师,把她的针术学来! 她若是不收徒,那就是偷学,也要学来! 被人惦记着偷师的阮宁,此刻也无比想念,她在现代常用的那套金针。 要是穿越,能把那套针带来就好了! 想到这儿,阮宁立刻笑笑……人要知足! 她没死在空难上,反倒带着记忆投生在这儿了!这还不算走运吗? 阮宁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这年轻男子。 男子十分白净,眉目清秀,就是身形有些孱弱,看起来像是久病不愈的样子。 “你就是常嬷嬷的儿子?”阮宁问。 男子躬身道,“回王妃,小生王崇六,家母常氏。” 阮宁挑了挑眉,“读书人?” “小生不才,家父在世时,读了几年书。”王崇六道。 阮宁点头,又觉得疑惑,“王崇六?你在家中行六?” 张氏又骗她? 张氏不是说,常嬷嬷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吗? 王崇六羞涩地笑笑,“回王妃,小生是家中独子。因出生时便体弱,逢一道士路过门前,说取名崇六,避免长子名头,可免一些灾祸。” 阮宁不由蹙起眉头……常婆子的儿子,竟然是个读书人。 这叫她有点儿始料不及! 她想把常嬷嬷收编为自己人……常嬷嬷那种老油条,必须得拿捏了她的“七寸”,才能让她听话。 她唯一的儿子,必然是她的“七寸”。 阮宁的计划,简单却有效——让王崇六卖身成为她的奴隶。 主子对奴隶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到时候,不怕常嬷嬷不听话! 可她这儿子是读书人,就不好办了。 首先,他自己肯定是不乐意卖身的。 读书人的理想是考功名,他要是成了奴隶,梦想就破灭了。 其次,常嬷嬷男人死了,她宁可自己卖身成为奴隶,都没让儿子卖身,定是对儿子寄予厚望的。 阮宁想要常嬷嬷死心塌地为她效力,可不是想让常嬷嬷心如死灰,跟她结仇呢。 她要是断送了这母子俩的希望,他们还不恨死她? 第73章 这小王妃好生厉害 阮宁盯着王崇六。 “你有先天不足之症?看你的年纪,你爹应是壮年,他何时没的?怎么没的?” 阮宁问得太直白了。 王崇六窒息了片刻,才神色不自然道,“我爹是真心痛。他走的时候,才三十多岁。小生那会儿十几岁。” 王崇六说完这些,他本就白皙的脸,不由地更苍白了几分。 阮宁却在琢磨“真心痛”这病症。 真心痛是中医的说法,在现代医学中,它有可能是心绞痛、冠心病之类。 心脏病是有可能遗传的。 阮宁又看王崇六的脸色,苍白、气虚、瘦削,孱弱。 只可惜,男女有别,她又是王妃。 她绝不可能给王崇六把脉。若有脉象相辅,她能判断的更准确。 如今没有脉象,只能在“望闻问”上多下功夫了。 于是阮宁询问他日常起居,有没有胸闷、气短、心悸、水肿、手脚冰冷、嘴唇发紫等等症状。 对于阮宁问得如此细致入微…… 王崇六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他忍了又忍,憋着一口气道,“禀王妃,小人不卖身!” “哦……”阮宁点点头,此时已经毫不意外了。 “如果你娘犯了事儿,此时在刑房里关着,非得你卖身,才能救她出来。你怎么说?” “啊?这……”王崇六表情慌乱,神色痛苦。 他忽然捂着胸口,脸色蜡白,“我娘……我娘她……” 阮宁叹了口气,果然,要让他卖身,真是结仇了。 “你要知道,若是换位处之,你娘绝对会卖身救你,她连犹豫都不会!”阮宁道。 王崇六失魂落魄地点点头,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 他嘴唇哆嗦,脸色发白,看起来凄楚可怜。 阮宁又道,“我想,你也并非不孝,是想考功名,所以不愿卖身吧?” “正是!”王崇六这次回答地倒是干脆。 “唉……”阮宁摇头长叹,“你娘犯了王府的规矩,我看你也是孝顺之人,但有大愿在身…… “这样吧,我想别的办法救你娘。只是你……” 王崇六立刻跪地,朝阮宁叩首。 他先前自持“读书人”的身份,对阮宁一直是浅浅躬身行礼。 这会儿却是五体投地的大礼了。 “多谢王妃!叩谢王妃! “王崇六虽然不能卖身,但莫不敢忘王妃的大恩大德!王妃若能搭救母上…… “王崇六愿为王妃结草衔环,效犬马之劳!” 阮宁笑了笑,“起来吧,你是读书人,必定知道‘忠信’之道。我相信你。 “不过,你身体不好,读书考功名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你身体吃得消吗?” 王崇六神色凄苦,他无奈地笑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命吧。” 阮宁点点头,并未说太多。 她叫王崇六退下,又叫人在王府后院,住着下人的一排房子里,给他们母子,安排了一间屋子。 安顿妥当,阮宁这才去了刑房。 这个“人情”,秦云川早就给她做好,就等她收。 但对于常嬷嬷这种老油条来说,阮宁觉得,小小人情,难以拿捏她。 所以,她直到现在,才让人把常嬷嬷从刑房里提出来。 “老奴拜谢王妃救命之恩……” 常嬷嬷挨了板子,想要行礼,却噗通趴在了地上,还真是五体投地。 阮宁在她面前蹲下。 常嬷嬷还以为,这个乡下来的小村姑不懂规矩,要来搀扶她这个老婆子。 虽然她看不起小村姑,但这是在王府! 叫人看见了,虽说会笑话王妃,她也少不了一顿打……嘶,她屁股还疼着呢! “不用不用……”常嬷嬷正要挣扎。 却见,阮宁根本没伸手。 常嬷嬷自作多情,脸上不由一热。 她抬眼一看,却见小王妃似笑非笑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底黑字,盖着大红戳和红指头印的纸来! “卖……卖身契?老奴的?”常嬷嬷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惊讶地看着阮宁…… 这小王妃好生厉害! 张氏就凭这卖身契拿捏自己,叫自己往阮家报信儿呢! 张氏糊涂了?她怎么可能把这东西给小王妃呢? 第74章 她怎么能用别的男人的东西? 阮宁笑盈盈看着常嬷嬷。 “不光你的卖身契在我这里,就连你儿子,王崇六……” “他不行!” 阮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常嬷嬷打断。 “老奴给大小姐当牛做马,给大小姐卖命都成! “他不能卖身啊!大小姐开恩!他爹不在了,他爹活着的时候,他就好读书…… “我没别的本事,也没钱让他拜名师,能保住他的良籍,就是我这当娘的,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儿了! “王妃开恩,王妃开恩!” 常嬷嬷这会儿,顾不得屁股和大腿上的疼,端端正正的跪着,砰砰地磕头。 阮宁暗道,果然…… “常嬷嬷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呀?” 常嬷嬷微微一怔,她抬眸,含泪看着阮宁。 “我是说,我把他接来了。 “如今安顿在王府后院,下人房里。 “我瞧他身体不好,叫人给他安排了一个朝南,向阳的屋子,能晒晒太阳,对他身体好些。” 常嬷嬷怔怔的,不知是不相信阮宁的话,还是欢喜傻了。 阮宁又道,“我问过他自己的意思了,他想考科举,所以不卖身。” 常嬷嬷嘴唇哆嗦了一下,“多、多谢大、大小姐……” 她人有些恍惚,跟在梦里似的。 大小姐能做到这些?她不是挨板子,挨傻了吧? 常嬷嬷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嘶!真疼! “你在王府做工,独子留在阮家,算怎么回事儿? “如今把他接来,你不当职的时候,也方便照顾他。 “母子相依为命的,分开不好。” 阮宁说完,叫常嬷嬷起身。 常嬷嬷却跪在那儿没动。 阮宁挑了挑眉,“嬷嬷还有什么想要的?” 常嬷嬷叩首在地上。 她两手按着地,额头紧贴着手背……姿势谦恭至极。 “多谢王妃体恤怜悯……常婆子有眼无珠,先前得罪王妃,老奴该死!” 她忽然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眼泪被打的迸溅在地。 “从今日起,老奴必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 “老奴是大小姐的陪嫁奴才!当对大小姐一人尽忠职守,生是大小姐的人,死是大小姐的鬼!” 阮宁点点头,“常嬷嬷是聪明人,你对我忠心,我也会叫你们母子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但你若敢背叛我,我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是!老奴谨记!”常嬷嬷再叩首,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常嬷嬷在自己身上蹭干净手,弓着腰,谦卑地托着阮宁的胳膊往前走。 倒不是阮宁要摆谱。 而是这样,主仆俩说话方便。 阮宁又问了常嬷嬷,她儿子及丈夫生前的种种病症状况。 若要准确的判断病因,没有现代的各种检测仪器,便要更多的留心病人的饮食起居,家庭成员的病史。 阮宁把该问的都问了,她心里已经愈发肯定王崇六的病情。 把常嬷嬷领回去之后。 她给常嬷嬷了一天假,叫她回去养伤,也见见她儿子。 阮宁在自己院子里转了三圈,都没找到笔墨纸砚。 她便叫人去找裴郎中借。 裴郎中倒是好说话,当即便叫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阮宁。 可惜,他是个大嘴巴,一不留神儿就在燕王面前说漏了。 秦云川眉头轻蹙,“她为何找你借?” 她什么东西没了,不会跟自己要吗? 竟然找别、的、男、人借? 可气这个男人还是裴郎中? 一个没他高,没他俊,年纪比她爹还大的,会医术的老头子? 她跟裴郎中借,究竟是因为裴郎中会医术,还是因为他是个老头子? 关键……她为什么要借? 王府里的东西,他说,不让她用了吗? 裴郎中许是在医术之外的事情上,都有些迟钝。 他被秦云川当面质问,才皱着眉头道,“是啊,王妃为什么要跟裴某借?王爷苛待人家了吗? “她怕您太凶?不敢跟您提?”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他凶吗? 因为冯嬷嬷的事情,让他心里不爽……不爽她被人始乱终弃了,竟然还替那男人遮掩! 说什么“天赐麟儿”,真当他傻吗? 这两天,他是对她冷淡了些,但一日三餐,他没使唤她布菜,也没不让她吃饱呀! “来人,去库房里挑一些女人喜欢的东西,给王妃送去!” 秦云川吩咐道,“还有,把上好的端砚、徽墨、湖州狼毫、上等宣纸,也给王妃送去。” 他的王妃,怎么能用别的男人的东西? 第75章 大小姐这心机城府 裴郎中不由地看了秦云川一眼。 秦云川立马又叮嘱一句,“把王妃现有的那套,拿去扔了。” 裴郎中瞪大眼睛,“老夫花了十两银子买的呢!” 秦云川道,“穷酸,等会儿去账房拿二十两。” 裴郎中气得直磨牙。 他是为十两银子吗?他是想跟小王妃打好关系,日后好拜师呢! 他买的文房四宝,虽不名贵,却也是日常,他用着觉得好用且顺手的! 王爷真是太野蛮!太霸道了!太不讲道理了! 阮宁用裴郎中送来的笔墨纸砚,已经写好了一张药方子。 这次她有经验了,先把她屋里能找到的带字儿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常用字体,跟姥爷练过的繁体隶书差不多。 若是她能找来裴郎中开过的方子,就更好了。 可惜了,这时代的大夫都讲究“祖传秘方”。 药方子这东西,不能轻易示人。 她便凭感觉,用流畅漂亮的隶书开了一张方子。 方子上,各种药的药量很大,简直不像是给人吃的。 常嬷嬷歇好了假,便来阮宁身边当值。 她挨了板子,走路姿势还有些别扭。 但她丝毫没敢躲懒,该她干的活儿,她都干得一丝不苟。 变化最大的,是她看阮宁的眼神儿……先前的不敬、轻慢,如今都被谦恭谨慎代替。 “常嬷嬷,”阮宁见身边无人,便把她叫过来,“我把你跟我说的,父子俩的病症,告诉裴郎中。 “从他那儿要了张方子,这方子对王崇六的病,大有好处。 “考科举,没个好身体,可考不了,三天的乡试,他那身子骨儿都熬不过去。” 常嬷嬷一听“裴郎中”,立刻眼睛一亮。 她刚陪着阮宁嫁过来那天,就知道裴郎中了! 可笑她还叫喊着,说裴郎中“非礼”呢! 后来,她肠子都悔青了!那裴郎中可是燕王爷“御用”郎中!其医术非同一般! 她做梦都想让裴郎中给他儿子看看…… 但她自知,她这低微的身份,根本不配。 而且,她还那般污蔑人家……裴郎中怕是根本不想看见她。 “真……真的?” 阮宁道,“我没说是你儿子,只说是我认识的人。” “哦……”常嬷嬷连连点头,“是,是不能提……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这才是阮宁要跟裴郎中借笔墨的真正原因。 万一常婆子去打听,知道她跟裴郎中有往来,也能更相信几分。 毕竟,一个王妃怎么会跟一个郎中借笔墨呢? 那肯定是幌子!幌子背后,是药方! 阮宁把她写的药方递给常嬷嬷。 常嬷嬷正要伸手去接。 她微微一笑,“药方呢,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我不问你要钱,我只要你母子忠心。 “这方子上的药,分量,配比,是好几副药混在一起的。等你抓回来,我再单独给你按剂量分。 “常嬷嬷能明白我的苦心吧?” 阮宁的意思是,真正的药方她要保密。以此让常嬷嬷母子继续效忠她。 可实际上……她根本不是为了保密药方。 而是她把堕胎药需要的分量,也混进了这方子里! 兜了这么一圈……这堕胎药,才是她真正要藏起来的秘密! 常嬷嬷显然猜不到她真正的用意。 自然也就相信了她那误导。 常嬷嬷连忙躬身,心中暗暗佩服大小姐这心机城府! 她还提醒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在大小姐面前托大……人家根本就不是啥也不懂的小村姑! 那胆小怯懦的小村姑模样,恐怕也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竟然骗过了他们所有人!所有人! 就连老爷和张氏都没看出来她是装的!可见她有多厉害! 常嬷嬷再三谢过阮宁,她急不可待,当即就想去买药。 “你找周嬷嬷领对牌吧,”阮宁道,“就说……我喜欢的耳坠子扯坏了,你去找凤祥楼的老匠人,给我修一修。” 阮宁拿出在凤祥楼买的,崭新的首饰,挑出一只精致的耳坠,用力一扯…… 好好的耳坠子,扯坏了! 常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娘耶!那么好的耳坠子,她看着都肉疼! 大小姐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境界……莫说阮二小姐了,就是夫人也比不上吧? 第76章 被人盯上 常嬷嬷顺利拿到对牌。 她先去了凤祥楼,把耳坠子留在那儿。 紧跟着她就去了药铺。 她按照阮宁吩咐的,把那药方子从中间裁开。 分别在几家药铺里,把药买齐。 虽说这样麻烦了点儿,但保密性更好了! “她如此小心缜密……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觉得她什么都不懂,软弱好欺的?”常嬷嬷提着药,暗自嘀咕。 她出了药房,就往凤祥楼去,却没注意到,早有几双眼睛盯上了她。 “去问问。”坐在马车上的阮心怡吩咐。 小丫鬟轻车熟路地跳下马车,钻进药铺。 不一会儿,丫鬟便拿着一张纸出来了。 正常情况下,药铺要替人保密,人家买了什么药,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丫鬟碰了两次壁,就学精了。 先递上银子,这问出来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阮心怡把几张药方拼在一起,“买这么多药?阮宁那女人病了吗?” 丫鬟小声道,“燕王爷就是个药罐子,燕王府药房的药,比一般药铺里的还多。她生了什么病,需要到外头来买药啊?还这么神神秘秘……” 丫鬟话没说完,阮心怡猛地一拍桌子。 “堵住常嬷嬷!” 常嬷嬷正好好走着,经过一个巷子口时,忽然被人捂了嘴,推进小巷子里。 她吓了一跳,正要挣扎叫喊。 猛地被一个尖锐锋利的东西,顶住了后腰。 “别乱叫,主子要见你,配合点儿,不要你的命。” 常嬷嬷闻言,连忙点头。 几人把她往巷子深处推去。 常嬷嬷余光瞟见几个锦衣华服的女子。 她连人正脸都没敢看,直接跪下,脸伏于地。 “女菩萨饶命,老奴上有老下有小,男人也死了……” “常嬷嬷。”阮心怡冷笑着打断她,“你上有老?是谁呀?” 常嬷嬷闻言一噎,缓缓抬起头来,“二小姐? “嗐,吓死老奴了,您要问什么,只管叫老奴去回话就是,何必……” 噌楞! 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立刻横在常嬷嬷脖子上。 阮心怡冷笑,“你拿着我阮家的好处,却吃里扒外!你当初说了什么?一有消息,就送回阮家! “阮宁要卖嫁妆,你的消息呢? “燕王爷陪着阮宁回门,你的消息呢? “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动手!” “别!别别……”常嬷嬷只觉得脖子上尖锐的疼着,似有热乎乎的液体,顺着她的脖子蜿蜒流下。 二小姐是真狠啊! 常嬷嬷微微变了脸色,“二小姐误会,不是老奴不想送消息!而是老奴拿钱疏通,递消息的时候,被王府的人抓住了! “您不知道那燕王有多狠厉!二话不说,就把老奴给打了!杖责三十!老奴如今身上还带着伤呢! “这不,老奴买的伤药!” 常嬷嬷晃了晃手里的药。 阮心怡冷笑一声,“我原以为常嬷嬷还有个独子要照顾,是惜命之人。 “没想到,你竟是真的不想活了?连我都敢骗?” 常嬷嬷吓得想磕头。 但奈何刀子在她脖子上,她动弹不得。 她咕咚咽了口唾沫,脖子上的疼,更加剧几分……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啊……二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这药是你买给自己的?”阮心怡把药方子摔在她脸上,“桃仁,红花,益母草……你这年纪,喝这个做什么?又来月信了?第二春啊?” 常嬷嬷狐疑地看着阮心怡……她是真不知道这都什么药。 也不知道这药都是干什么用的。 她一个从未得过重用的老婆子,她哪儿认识药材啊? “说,这药是谁让买的?给谁买的?”阮心怡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刀,“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再说。 “想不清楚,就等着去见你男人吧。让你儿子,一个人在这世上挣扎吧!” 常嬷嬷立时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偷偷瞄了眼阮心怡的脸色。 只见这位京都名媛,漂亮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张氏的冷酷,常嬷嬷早有领教。 张氏教导出来的女儿……恐怕不遑多让。 “回二小姐的话,这药……其实是大小姐叫奴才买的……” 第77章 秽乱王府后院 常嬷嬷失魂落魄的走出小巷。 她一脚深一脚浅,像走在棉花上一般。 一不留神儿,她脚下一踉跄,差点儿摔了……她跟梦游似的,又找了间药铺,让人家给她包扎了脖子。 “嬷嬷脸色好差,我们有坐堂大夫,给您看看?”小伙计关切道。 常嬷嬷却吓了一跳,“不用不用……” 她放下几枚铜板,就逃也似的跑了。 …… 秦云川此时正在书房里,看边关送来的书信。 他余光瞟见元亨在书房外探头探脑。 “元亨。”秦云川唤道。 元亨立即出现,“爷,您吩咐。” 秦云川沉吟片刻,“叫你给王妃送去的礼,都送去了吗?” 元亨道,“送了送了,专门叫管事婆子挑的,都是女人家会喜欢的。” 秦云川轻咳一声,“那她……喜欢吗?” 元亨张了张嘴,“喜欢吧……” 秦云川眉头微蹙,喜欢……吧? “她怎么说?既收了礼……也不来道谢?”秦云川蹙眉道。 元亨飞快地瞟了自家主子一眼。 王妃见了礼物,只说“放着吧”,过了会儿又说,“替我谢谢王爷。” 也没见她有多欢喜。 元亨表示,要把裴郎中送的文房四宝拿走时。 王妃只让丫鬟收拾好了给他。 看起来,她对这些都不甚在意的样子……只是,这话恐怕不能让王爷满意。 眼见王爷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怀疑。 元亨连忙道,“王妃在忙呢,许是没顾上。” “她忙什么?” “好像是……在教下人习武?”元亨道。 秦云川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好像?习武?” 秦云川嘴角抽了抽。 “本王怎么不知道,她还会功夫?她教下人习得什么武?” 元亨挠挠头,“卑职不甚清楚……这就去问。” “不必了,”秦云川起身道,“本王亲自去看。” 秦云川离开书房,径直往主院走去。 这是在新婚夜之后,他第一次又踏足阮宁的院子。 特别是在冯嬷嬷自杀之后,他甚至有意避着阮宁,就连一日三餐在一起用饭,也都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 这里明明是燕王府的地界,是他的地盘。 可踏足这里,他竟莫名其妙有些许的紧张。 但一抬眼…… 这紧张就被震惊给冲散。 阮宁她竟然、真的、在教下人习、武? 而且不止丫鬟婆子,就连那几个粗使男子,也跟着在练? 男子站一排,女子站了三排。 “好!大家练得不错! “都加把劲儿!练得最好的有赏钱!” 阮宁转过身来,还不忘鼓励下人们。 秦云川深吸一口……瞧把她给闲的! 无论是阮宁还是下人们,都全情投入在教和学功夫当中。 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堂堂燕王爷,正在冷冷地看着他们。 “诶,你这动作不太规范,看我师范。” 阮宁还颇耐心地给下人们纠正动作。 那些个男子……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盯在她身上! 秦云川顿时脸色一黑,怒火上腾。 他阔步上前,一把攥住阮宁的手腕,“堂堂王妃,你干什么呢?” 他语气很凶,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此时他脸上的鬼纹一定十分可怕。 可阮宁却只是好奇盯着他的脸,饶有兴致地看了片刻,便嘻嘻一笑,“进屋,进屋我给王爷解释。” 她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她冲下人们挥挥手,“你们继续练,不许偷懒!” 说完,她便挽着秦云川的胳膊,将他拉进了上房之中。 秦云川只觉得,自己半条手臂都是麻的…… 他想抽出来!想跟她说,人前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可身不由己,嘴巴也不由己…… 他堂堂七八尺男儿,说一不二的燕王爷……竟被一个小女子,连拖带拽地弄进了屋里。 “王爷别生气,”她扬起小脸儿看他,一脸灿笑,“妾身在报答王爷呢!” 秦云川简直要气笑了。 她把男男女女都聚在一块儿“习武”,习得那是什么武? 要力气没力气!要速度没速度!全是花架子! 他没怪她“秽乱王府后院”,就算他仁慈了! 她竟然还敢说什么“报答王爷”? 第78章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 秦云川撩袍在尊位上坐下,“说说,怎么个报答法儿?” 看她如何编出朵花儿来! 阮宁却盯着他,眼睛一亮,漂亮的眼底如洒满了星光的大海,既有潮汐涌动,又仿佛浩瀚无边…… 秦云川被自己这念头惊了一下。 便听阮宁兴奋道,“我早该请教王爷呀!王爷功夫好,一定是这方面的专家!” 秦云川:“?” 阮宁道,“这叫‘八段锦’,是气功导引术。王爷习武多年,一定对气功术不陌生吧? “不过八段锦有太多的流派了!南派,北派,立式,坐式等等。 “不知我练这八段锦,王爷见没见过?我打给您看如何?” 她热切的语气,暗含几分钦佩仰赖的目光……叫秦云川十分受用。 虽然知道,他这小王妃,诡诈得很,十句话,八句都信不得。 但他还是点点头,“好,你打。” 只见她认认真真地调整呼吸,端正而立,继而缓缓起势。 八段锦,只有八个动作,每个动作缓慢却流畅,整个打下来,如同行云流水。 她沉浸其中,专注的表情,好像真的感受到了天地之气。 气功导引术,多是道家修习。 秦云川虽自幼习武,却对佛、道的东西,不太感兴趣。 他注重实际,讲究实战效果,就连习武,也是以能在最短时间内,给对手造成最大程度的重创,为根本原则。 他对这慢悠悠的功夫,实在没什么好感。 但这不影响他有审美眼光。 这么安静地坐在这儿,看着她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柔中带刚,流畅和谐……他仿佛也被她带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此时此刻,宁静又安舒。 自打记事儿,到马背上的峥嵘,到权倾天下,再到如今…… 他似乎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的安宁。 他神色不由地一震。 他忽然意识到,阮宁这小丫头,对他来说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她所会的医术乃是禁术,却对他的毒症有奇效。 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异香,能让他狂躁的精神归于平和。 连她练的这劳什子的“八段锦”,都能让他的心趋于宁静。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对他有这样的影响力? “怎么样?”阮宁收势站定,又吐纳之后,笑盈盈上前问道。 秦云川轻哼一声,“……不怎么样。” 门外的元亨闻言,嘴角一抽,要笑不笑。 不怎么样?那您还看得那么出神! 可怜小王妃,怕是要被他家主子给挑刺儿了。 不对,他家王爷,本来就是为挑刺儿来的! 元亨同情地看向阮宁。 却见小王妃非但没生气,反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家王爷。 “我就知道王爷您懂得多!要不我再打一遍,您给我纠正纠正动作?” 哟呵?小小女子,这么大气度? 元亨心里暗暗赞叹。 秦云川轻哼一声,“王妃懂得也不少!还会气功导引术?” “但凡能治病的东西,我都感兴趣!”阮宁嘻嘻一笑,也不计较他的阴阳怪气。 秦云川挑了挑眉,“这也是你娘教的?” “不是,这是一个老道教的,仙风道骨的,村里人都叫他老神仙。” 阮宁睁着眼睛瞎扯,这明明是她在传统古医术交流大会上学来的。 “王爷帮我纠正纠正嘛,也免得我误人子弟,贻笑大方。”阮宁揪着他的袖子,摇啊摇的。 秦云川心头一跳。 她这是在……撒娇吗? 就还……挺可爱的。 “咳……”他重重地咳了一声,皱着眉头,故作不耐烦道,“练吧。” 元亨在门外,看得直撇嘴,看自家王爷那个嫌弃的劲儿哦! 您眼睛都快长在王妃身上了,现在装不耐烦……像吗? 再怎么好的功夫,若要挑毛病,也总能挑得出。 这不,秦云川一会儿说阮宁的胳膊肘打得低了,一会儿说她马步太高了。 他看得急了,甚至亲自上手,调整她的姿势动作。 元亨在门外,绷不住偷笑……王爷啊王爷,您就等这一刻的吧? 小王妃也是好脾气,明明打的很好了,被故意挑刺,她也不生气。 还笑眯眯地奉承,“王爷真棒!”“王爷好厉害!”“原来如此啊,学到了学到了!” 第79章 难道是她的相好? 元亨正暗自感慨时,却听闻小王妃话音陡然一转。 “王爷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如王爷打给我看吧?”阮宁笑容纯美,眼神里还透着崇拜。 秦云川脸上的鬼纹都抽搐了两下。 这会儿,他要说不打……面子挂不住呀。 “看好了。”秦云川站直身子,闭目吐纳。 他再睁开眼睛时,只见一双虎眸,精光乍现,整个人的气势都非同一般。 明明他只看了两遍,却将阮宁的动作记得很熟,一招一式,仿佛他早已铭记于心,行云流水。 简单的动作,也被他练出了凌厉之势。 “太厉害了!”阮宁也非常给面子。 她又拍巴掌,又竖大拇指。 秦云川进屋之前,紧绷的不悦表情……也不知何时,就变得既温和,还隐约略有一丝宠溺。 “你若喜欢,自己练练也就罢了,教丫鬟小厮练,成何体统!”秦云川训斥一句,却并不严厉。 就连门外的元亨都暗暗撇嘴……王爷训斥他们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一个眼神扫过来,他们都脊背生寒。 阮宁乖巧点头,“我确有误人子弟之嫌了…… “不如王爷帮我吧?” 秦云川蹙了蹙眉,“本王帮你?” “王爷打得这么好,王爷帮我教他们呀! “妾身刚刚不是说了吗?教下人八段锦,乃是为了报效王爷!此话是真的! “八段锦有强身健体之效,气功导引术,就是为了人健康长寿的!” 阮宁一本正经的解释,“孟子劝梁惠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今日妾身也要劝王爷,独自健康,不如大家都健康!” “噗……咳咳咳!”门口的元亨,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 他连连咳嗽。 收到秦云川警告的眼神,他赶紧退远了些。 但他耳朵却伸得老长…… 这位小王妃,还真有意思,竟然还知道孟子劝梁惠王? “王爷今日虽被剧毒所扰,但若换做旁人,早就一命呜呼了!正是因为王爷自幼习武,身体强悍,方能保下命来! “这八段锦,就是能让我们这些不会功夫的人,也能强身健体。 “就连王爷如今的身体,倘若常练八段锦,亦有很好的效果!” 阮宁语气笃定。 这可不是封建迷信!而是经过现代科学验证的,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燕王府众人,都仰望王爷而活。王爷身体康健,大家的日子才能好过。 “王爷健康喜乐,大家也才敢喜乐。王爷不安康,大家便愁云惨雾。 “所以,王爷带着大家一起练这极好的八段锦,既是‘众乐乐’,更是‘众康康’。 “下人们身强体健,不是也能更好的为王爷效力吗?这不就是报效王爷?” 元亨在外头,伸长了脖子,探听得清楚。 他从一开始得不以为然,倒这会儿,竟不由地连连点头。 他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 如有芒刺在背? 他猛地一回头……娘耶! “你们都站我身后干什么?” 只见王妃院儿里的男男女女们,竟然都站在他后头,跟他一样,伸长了脖子探听屋里的话音。 嗐!他带得坏头儿! “王妃说的对呀!” “就是这个理儿!” “咱们都盼着王爷好,王爷好了,咱们才能好!” “咱们好了也能更好的为王爷鞍前马后!” 下人们倒是纷纷点头。 屋里的秦云川,皱着眉头,尤为诧异地看着阮宁。 “读过书?” 不对,她哪里有读书的条件? 她身为女子,若有钱读书,也不至于叫她娘因没钱买药而病死。 那她如何得知孟子劝梁惠王的典故呢? 秦云川心口猛地一紧……难道是她的相好? 她的相好是个读书人,两人相处之时,她从他那里听说的? 但见阮宁没有回答,反而羞涩一笑……似乎正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脸色猛地一沉,拍案而起。 阮宁正要拉他衣袖,不料他忽然起身……她的手,就一把拉住了他宽厚温热的手掌。 他的手干燥温暖,因长年习武,掌心粗粝,却颇有力量感。 秦云川心头一抖。 阮宁也有些愣怔,她正要松手。 秦云川却猛地握紧了她的手。 “本王替你教,也不是不可,”秦云川道,“但你要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第80章 你如此信她? 阮宁笑盈盈看着秦云川。 “臣妾是王爷的人呀,王爷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臣妾难道还敢拒绝王爷吗?” 她笑得人畜无害。 可偏偏像条滑不溜秋的鱼!总叫人抓不住她。 “你实话告诉本王……”秦云川深吸一口气。 他甚至想说……只要她老实交代,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保证与他断了联系,再不惦念他…… 他可以既、往、不、咎! 话就在他舌尖打转。 “嗯?”阮宁歪了歪脑袋,表情懵懂,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憨。 “罢了。”秦云川闭了嘴,终是没说出口。 一来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做这样的妥协。 二来……是他害怕。 他怕她会用花言巧语骗他,更怕她会真诚的拒绝。 秦云川终于松开她的手,阔步来到门外。 下人们早就在元亨的示意下,规规矩矩站好了队形。 “王妃教的八段锦,是强身健体的气功术。好好练,练好者,除了王妃有赏,本王另外再赏。”秦云川不苟言笑。 下人们更不敢懈怠。 王爷进院儿的时候,分明是“山雨欲来”,他们都替小王妃捏了一把汗。 可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王爷竟亲自来当他们的“教头”。 王爷打出来,一样的动作,却多了好些阳刚之气。 那些小厮们练得更起劲儿了。 秦云川还有很多正事儿。 他带着他们练了两遍,让他们记住动作,就打发他们回去自己练。 他余光瞟见,阮宁竟然走到一个白皙文弱的年轻男子身边。 “小六,此套功夫对你的身体大有益处,你一定、一定要勤加练习。 “每日早中晚各一次,不可偷懒。”她谆谆叮嘱。 被她唤“小六”的男子,拱手躬身,“多谢王妃,小生莫不敢懈怠!” 秦云川负手而立,眉头轻蹙。 他一双深邃的虎眸,一直盯着那小六,直到他出了院子。 “王爷?”元亨轻唤。 “去查查,那个小六是谁。”秦云川吩咐。 何以阮宁对他尤为不同呢? 他甚至有种直觉——觉得阮宁教这套八段锦,根本不是为了报效他。而是专门为了这个“小六”。 她总不好只教他一个男子,所以便拉上所有人。 秦云川余光瞟见阮宁笑眯眯向他走来。 他冷哼一声,竟阔步出了院子。 王崇六回到王府后院,下人房内。 却见他娘脸色苍白的坐在那儿,愣愣出神。 “阿娘,你怎么了?脖子怎么了?”王崇六上前,在常嬷嬷面前挥了挥手。 常嬷嬷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指尖冰凉。 “娘不知道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她究竟值不值得信任、托付?”常嬷嬷喃喃说道。 王崇六沉吟片刻。 “阿娘说的是王妃吗?” 常嬷嬷立刻看向儿子,“嘘——” 王崇六笑起来,白皙的脸上,透出一抹羞涩和红晕。 原本苍白的他,立时多了几分气色。 “王妃真是不简单!阿娘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有多精彩! “王妃教我们气功,王爷很是恼怒,原本要发作……竟被王妃用《孟子见梁惠王》给劝住了。 “王爷非但没发怒,反而亲自带我们练了这气功……而且阿娘,儿觉得,这气功对儿子的身体,真是大有裨益! “儿子练了几遍,便觉得这胸闷心悸的毛病,都明显见轻!” 常嬷嬷愕然看着儿子。 可不嘛!这脸色看起来都好了许多呢! “嗐!竟是我多疑,误会她了!”常嬷嬷道,“我险些轻信了二小姐的挑拨!” 王崇六正色道,“母亲万不可走上歧路!张氏是何品性?阮二小姐人前人后,又是何品性? “我们在她们眼中,不过是会说话的牲口。 “但王妃待人……是不同的!母亲日后伺候王妃身边,一定要尽忠职守!” 常嬷嬷怔怔看着儿子,“你如此信她?” “对!她值得信!”王崇六毫不迟疑。 常嬷嬷深吸一口气,“好,既然如此……” 她立刻翻箱倒柜,找出一只古拙的木头匣子。 第81章 不可叫人看到 常嬷嬷抱着她的匣子,提着阮宁让她买的药,来到阮宁面前。 “王妃……”常嬷嬷一见她,便噗通跪下了,“老奴有罪。” 阮宁垂眸看着常嬷嬷。 常嬷嬷姿势谦恭,有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心悦诚服。与先前的妥协态度,大相径庭。 阮宁没说话。 常嬷嬷叩首道,“老奴今日去买药,不小心叫二小姐盯上了。 “二小姐把老奴挟持进小巷,她竟从药铺得到了老奴所买药材的方子……逼问老奴,买这么多药是做什么的。” 阮宁面色一紧……她仔细思量自己的药方可有破绽。 “你如何应对?” 常嬷嬷又磕头道,“老奴一开始说,那药是老奴挨打,给自己买的。 “二小姐却说,上头有桃仁,红花,益母草……绝不是老奴喝的。老奴被逼得没法儿……只得说了实话。 “说大小姐讨了药方,为治我儿子先天不足之症。” 常嬷嬷说到这儿,忽然顿住话音,脸色涨红,显得尤为局促。 阮宁心里也“扑通扑通”打起了小鼓。 “二小姐说、说……说大小姐是要害我儿子,这药根本不是给他吃的。 “老奴糊涂……竟信以为真,怀疑了大小姐!” 常嬷嬷连连叩首。 见阮宁不说话,她又抬手扇自己耳光,“老奴糊涂啊!竟轻信她!大小姐恕罪! “人人都说老奴贪财,爱占小便宜……大小姐,这是老奴这些年来积攒的钱财……请大小姐收下! “老奴知道,这些钱不够买崇六一条命!但老奴除了这些钱,和自己这条贱命,什么都没有。 “惟愿舍了这条命,报效王妃,为王妃尽忠职守,恪尽本分!” 常嬷嬷将木头匣子,举过头顶,递给阮宁。 阮宁接过一看,嗬!满满一匣子,既有铜板,也有过年赏的金瓜子银花生,还有不少碎银子。 常嬷嬷贪财,原来都攒在这儿了。 “这是你的体己钱,我怎么能要。”阮宁推给她。 常嬷嬷叩首道,“这钱是老奴攒来,给儿子看病用的。听闻名医看诊,诊费极贵,所以老奴就一直攒着……” 她说话间红了眼眶,有泪在眼底打转。 她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换上喜悦的表情,“如今能得王妃帮助,求得裴先生的药方,这钱本就该给王妃。 “只是……不够的,老奴也没有了。就用这辈子还吧!” 阮宁垂眸看着她道,“除了你说的那些。你同阮心怡还说了什么?她可动过你的药?” “没有没有,”常嬷嬷连连摇头,“老奴答应二小姐,日后大小姐身边有什么信儿,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然后二小姐就放了老奴出来……大小姐放心,老奴绝不会说的!老奴和儿子的身家性命,都在大小姐手里!” 阮宁笑笑,“常嬷嬷起来吧,你来看。” 阮宁把常嬷嬷买回的药都倒出在一张干净的大桌子上。 她铺了几张纸,也不用称,就直接用手抓。 这个抓点儿那个抓点儿,跟药铺里的小伙计,按方配药的流程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用称的步骤。 但常嬷嬷立时看出来——大小姐看似随手一抓,但每一份里的分量看起来却是一模一样! 这是手抓的吗?这比秤称的还准呢! “这十副,是给王崇六喝的。”阮宁一边说,一边把那十副给包了起来。 “这三副是给我自己喝的。”阮宁又包起另外三副。 “这些,”她指着剩下的药,“是为了迷惑人的。” 她把剩下的药包起来,塞进了柜子里。 “既然嬷嬷对我坦白,那我也告诉嬷嬷,”阮宁朝外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月信不准,这于婆家来说,是个短处。 “所以,我想买些药调一调,却也不想让王府的人知道。免得遭了王爷嫌弃。嬷嬷可以为我保密吧?” 原来如此! 常嬷嬷恍然大悟,她长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老奴是娘家人!就该如此呀!” 阮宁微微一笑,“此事没有旁人可信,唯有托付嬷嬷。嬷嬷为我煎了药,药渣,一定要处理好!不可叫人看到!” “是,是!老奴明白!”常嬷嬷连连点头,顿时有种成为王妃心腹的感觉。 屋里的主仆俩,都没瞧见,窗户底下,周嬷嬷的身影,一晃而过。 周嬷嬷快步出了主院,往王爷书房而去。 第82章 元化归来 燕王府的书房里。 元化风尘仆仆地站在那儿,拱手躬身,细细禀报着他的云梦城之行。 “母亲是孤女,人称小林氏。实则,她是被阮斌的母亲收养的养女。”元化道。 秦云川眉头微挑,“阮斌的童养媳?” “那倒不是。”元化道,“阮斌的母亲林氏,收养她的时候,她已经有十六七岁了。”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已经过了及笄的年龄,算不得童养媳。 “十六七岁被收养?”秦云川更诧异了。 这个年纪,都可以嫁人生孩子了。 收养不是太晚了吗? 元化解释道,“就是当做儿媳妇收的。所以没有随阮家的姓,而是随了林氏的姓。 “据一些人说,小林氏不知是罪臣之后,还是当真失忆。 “林氏把她捡回去的时候,她衣衫破烂,看人的眼光,像狼一般。 “问她什么,都说不记得了。 “林氏养了她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她既勤快能干,又相貌俊秀。便托人做了媒人。 “把小林氏当做她娘家的侄女,嫁给了阮斌。” 秦云川冷哼一声,“果然是阮斌的结发妻。” 阮宁没骗他。 是阮斌这个老狐狸,把京都所有人都给骗了。 做着狼心狗肺,抛弃妻女的事,却又要博得美名,真是又当又立! “小林氏可会医术?”秦云川问。 元化摇了摇头,“卑职询问了许多人,没有人说小林氏会医术。倒是有人偷偷告诉卑职,说小林氏会‘巫术’。 “卑职又问是怎样的巫术,他们却没有人知道。 “卑职以为,很有可能是村里人少见多怪,以讹传讹。” 秦云川凝眸略作思索。 也许是他们看到过小林氏用“针灸术”,误把针术当巫术? 如此说来,阮宁说,她的针灸术是跟她娘学的,倒有八九分可信。 元化打听这些消息,费了不少劲儿。 因为阮斌已经打点过。 元化起初打听,村里人都不说实话。 他又是吓唬他们,又是给银子,恩威并重,才哄出了实话。 还有一个问题,一直在秦云川心头打转。 正待元化要告退时。 秦云川才终于问出口,“她可有来往过密的……男子?” 元化愣了片刻才明白,这个她,指的是王妃。 元化毫不迟疑地摇头,“没有。莫说男子了,就连同村的女子,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都不怎么跟王妃来往。 “一来是王妃性子孤僻,不喜与人攀谈结交。二来私下有传言说小林氏是巫女,说王妃是‘小巫女’。 “她们怕她,没有人乐意跟她来往。” 秦云川心头猛地一紧…… 她没有爹。 照她的说法,她出生以前,阮斌就进京赶考了,自此一去不回。 她娘又是捡回来的孤女,没有娘家,没有依靠。 一家四口,老的老小的小,她娘还背负着“巫女”的流言。 这十几年来,她得经历多少艰难,多少坎坷? 有那么一瞬间……秦云川忽然觉得,她的诡诈,她的谎话,她的言不由衷……都应该被谅解。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那样一个成长环境之中。 她没有长成乖戾邪恶之辈,已经是万幸了。 但是…… 既然她没有青梅竹马的男子。 她肚子里的种,又是哪儿来的? 难道……真是来京的路上,秦昊把她给…… 秦云川额上青筋猛地绷起。 元化只觉周遭一冷。 秦云川拍案道,“给本王盯着秦昊,从秦昊身边之人入手,查清楚,倘若是他……” 秦云川薄唇轻抿。 元化只觉得脖子一紧,连呼吸都费力。 “是……” 元化刚退下,随从便报,“周嬷嬷求见。” 秦云川眸子一凝,周嬷嬷突然前来……必是跟阮宁有关。 他叫人进来。 周嬷嬷等旁人退出去,立即压低声音道,“奴婢听闻,王妃使常嬷嬷悄悄买了调经之药。 “王妃还叮嘱常嬷嬷一定要把药渣处理好,不能叫人发现。” 秦云川闻言,脸色微变。 第83章 药渣 调经之药? 就算秦云川不是大夫,他也明白,她如今怀有身孕一月余。调什么经? 所谓调经之药……恐怕是堕胎药吧? 还说什么“天赐麟儿”,不敢毁伤?! 说她还是处子,便有了身孕?! 呸! 她果然是彻头彻尾的谎话精! 秦云川吩咐道,“你回去,盯紧了常嬷嬷。务必要留下药渣送过来。” “是!”周嬷嬷应道,“王妃那边……” 秦云川眯着眼睛,良久,他都没有说话。 书房里静谧无声。 周嬷嬷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唯恐惊扰王爷。 却见秦云川微微一笑,“她要喝药,便让她喝,不必阻拦,尽可能给她提供方便。” “是,奴婢明白。”周嬷嬷躬身告退。 秦云川抬眸看着廊下挂着的玉风铃。 微风拂过,玉片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他眸子清冷,语气淡淡,“算你识相。 “不管你是不是自愿……本王看在你年少坎坷的份儿上。 “就不计较你以前的过失了……” 他不是真心要娶。 阮宁也不是自愿要嫁。 她童年不幸,又被自己的爹摆了一道。 但只要她下定决心,跟前尘过往,一刀两断。 他不是不能给她重头来过的机会! 至于,她已非处子之身……秦云川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本王亦是浑身剧毒的将死之人……就,谁也别嫌弃谁了吧!” …… 阮宁心里清楚,堕胎要趁早。 胎儿越大,堕胎越难,并且于她来说也越危险。 就古代这医疗条件,弄不好还要赔上她一条命! 她已经死过一次,如今可惜命得很。 趁着周嬷嬷不在,阮宁叫常嬷嬷赶紧去煎药。 至于院子里其他小丫鬟,都好糊弄。 文火慢煎,三碗水煎成一碗。 常嬷嬷把浓黑的药汁倒进碗里,给阮宁端来。 “你放着吧,待会儿凉了我就喝。 “你快去把药渣处理了!仔细点儿!别叫人看见!” 阮宁再三叮嘱。 常嬷嬷觉得大小姐多少有点儿大惊小怪…… 女子月信不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调理调理就好了。 又不是说,月信不准,就一定难以有孕。 许是乡下人,特别在意这个? “是,主子放心吧!老奴先把药渣烧了,再分成几份儿埋了!保准没人能发现!” 常嬷嬷记着儿子的叮嘱,大小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总没错! 常嬷嬷回到小灶房,把药渣倒进一只布袋子里。 趁着没人注意,她快步来到后花园的假山后头。 偌大的王府,没几个主子,这后花园也清净得很。 常嬷嬷见左右无人,忙从怀里掏出小铲子。 她以前在阮家是做粗活儿的,手脚麻利,不多会儿那坑就挖得挺深了。 她把一部分药渣倒进去,又摸出火折子要点…… “嗐,这药渣是湿的……点不着啊?” 她看了看那布袋子,正要把布袋子点了,至于药渣,能烧掉多少是多少吧! “咳——”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咳。 “天干物燥,这草多的地方,都得小心火种! “你们几个,去那边查看。 “你们几个,到这边!” 常嬷嬷闻言,面色一紧……听声音,像是王府的管事嬷嬷,带人查园子。 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若是这会儿点起来,必然会把人引过来! 她找的这个地方,本身很隐蔽! 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 常嬷嬷把药渣一股脑倒进刚挖好的坑里,立刻填土埋了。 听见有脚步声往这边而来。 她忙猫着腰,顺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待常嬷嬷走远。 周嬷嬷从假山另一侧,走了出来。 她快步上前,来到常嬷嬷刚才挖坑埋东西的地方。 土还是湿的,明显有刚翻过的痕迹。 周嬷嬷照着那痕迹,把填上的土又给挖开。 “嗬,果然是药渣!” 周嬷嬷抖落药渣沾上的土,将药渣收好。 她又仔仔细细翻了三遍,确定没有遗漏,才悄悄起身离开。 第84章 男人的自尊 沾了土的药渣,安静的躺在秦云川的桌案上。 裴郎中用手指头拨拉着药渣,一一查看。 “回王爷,这是药性凶猛的堕胎药啊! “下药之人,对药量的把控有十足的信心,不然这药喝下去,可是有危险的。”裴郎中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 秦云川面色微微绷紧,他脸上的鬼纹一时鲜红,一时又暗沉…… 似乎彰显着他此时,起伏不定的心情。 裴郎中虽有些时候迟钝,但他最大的优点是,绝不多问。 王爷叫他辨认药材,他就踏踏实实辨认。 至于这开药的是谁,喝药的又是谁……他绝不打听。 秦云川挥挥手。 裴郎中躬身退走,临到门口又说,“王爷心浮气躁,红茶少喝,多喝点绿茶,生普,或是苦丁为宜。” 秦云川闭目不听,也不理会。 他的确心浮气躁。 起初,他只是猜测,阮宁让常嬷嬷买的是堕胎药。 可如今,证据摆在他面前了…… 他才知道,自己心里那么难受。 还不如就相信她……信她那是“天赐麟儿”,信她她还是处子之身。 现在,他看到面前的堕胎药,就不由得想起……曾经,她是如何与秦昊欢好…… 新婚夜,她是那般坚决的拒绝他! 让他以为,她是洁身自爱。 原来……竟只是因为,他非她所爱? 她在来京的路上,便已经委身秦昊? 她自愿的吗? 还是秦昊强迫她? 她跟秦昊才认识了多久啊!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洞房花烛! 什么都没有,她为何就屈从了? 她不是坚毅果敢的吗? 她不是诡诈计谋多端的吗? 她所有的手段,都只会用来对付他……不会对付秦昊吗? “砰——” 秦云川越想越恼怒。 他一掌拍在面前桌案上。 花梨木的桌子,应声而裂…… “呕……呕……” 阮宁扶着桌子,吐得昏天黑地。 “大小姐!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常嬷嬷推门进来时,阮宁已经吐得虚脱,脑袋都快扎进痰盂里了。 “呕……”阮宁想说话,但生理本能不听使唤。 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从舌头尖儿到嗓子眼儿,都是苦的。 “小祖宗啊,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常嬷嬷看着阮宁吐得面如菜色,不由吸气心疼。 她拿出帕子来给阮宁擦着。 “大小姐忍一忍,奴婢扶您起来,您到床上躺会儿。” 常嬷嬷搀着阮宁起身。 阮宁没一把力气,她全身的重量都依在常嬷嬷身上。 好在常嬷嬷身强体健,稳稳当当把她扶到床上,为她脱了鞋,解了外衣。 “您躺躺,躺躺就好受了!”常嬷嬷道。 吐得脱力,眼皮子都耷拉着的阮宁,却猛地睁开眼睛,厉声道,“你说什么?!” 常嬷嬷吓了一跳,“奴,奴婢说……您躺躺,躺躺就好受些?” 阮宁转过脸,僵硬地朝她笑笑,“哦,没事了。嬷嬷给我放下床帐,我睡会儿。” “好……奴婢就守在屋里……” “不用!你出去吧,给我关上门。”阮宁道。 常嬷嬷怔了怔,“那大小姐有事招呼奴婢一声。” 阮宁点点头。 床帐刚一放下来,她的脸就沉了下来。 她刚才的厉声质问,当然不是对常嬷嬷。 而是对,突然出现的原主的意识! 原主竟然跟她说,孩子不能流掉!会有损她在阴间的阴德?! 活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她还管得着死人的阴德吗?! “阮宁,你给我死出来!”阮宁用意识大声喊道。 自己喊自己的名字,感觉怪怪的。 “催吐你不是能得很吗?现在又当缩头乌龟?!有种你出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阮宁若不是怕隔墙有耳,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如今只能用“意识”叫嚣,多少有点儿不过瘾。 这倒霉催的原主!她可知道自己为了这一副堕胎药,花了多大的力气?! 竟然让她吐得一丝不剩! 连胆汁儿都呕出了好几口! “你别生气……你杀了这条无辜生命,损了我的阴德,我在阴间是要吃大苦头的! “我活着的时候已经够可怜……死了死了,你就叫我少受点儿罪吧!” 原主娇弱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阮宁的脑海里。 阮宁欲哭无泪,“姐姐啊,你要再拦着我堕胎……我马上就要去阴间陪你了! “我要是死了,仇你还报不报了?咱娘的名分,你还要不要了?” 第85章 要我杀了她,给你报仇吗? 阮宁良久没听到耳边,亦或脑中有旁的声音。 她正疑惑原主这孙子是不是又跑了? 却忽闻一声叹息,“好吧……你若能为我报仇,为我娘夺回名分,我就不拦着你流掉这个孩子。” 阮宁闻言想骂娘……特么等报了仇,为她娘夺回名分……孩子指定都出生了!还流个屁! “那你先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种?”阮宁道,“为何我根本没有你失贞的记忆?” 原主又是一声长叹。 她还叹气?! 她还有脸叹气? 丢这么一个烂摊子给自己!她叹个毛线的气?! “还是活着好啊,哪怕活着是艰难的……我不想死的,你知道吗?”原主忽然幽幽问道。 阮宁浑身一僵…… 也是,原主虽然留了个烂摊子给她。 却也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了她。 就是说,原主留给了她一条命呢。 “我会替你好好活着的!你没见过的精彩,你没吃过的美味,你没体会过的肆意自由……我都会尽可能地替你去感受的。”阮宁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缺德。 好在原主似乎并不在意,反正她留在这世间的,也只剩这具躯壳。 “谢谢你……阮宁。 “但我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它或许也想活下来,也想看看这世间的精彩?”原主道。 阮宁要哭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原主还有点儿圣母心呢? “姐姐啊,我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暂时顾不上肚子里还没成型的这个啊! “或者,你告诉我孩子他爹是谁?咱们看看,孩子他爹想不想要这个孩子?有没有能力保住这个孩子?” 阮宁尽力哄着原主。 “你也以为,我只是个傻乎乎的乡下小姑娘吗?所有人都骗我,就连你也骗我。” 原主声音忽然泛冷。 阮宁只觉脊背发寒,鬼气森森的。 但她这会儿不觉害怕,她要气炸了! “我骗你什么……” “你替我报仇!血债血偿!你替我报了仇,我就告诉你,孩子爹是谁。” 阮宁一怔,“替你报仇?害你落得这步田地的就是阮家。 “但以我如今的能力,扳倒阮家,绝非朝夕之事。” 原主道,“我并非要你扳倒阮家。而是要你为我报仇!我为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才一直徘徊不肯离去。 “你替我报了仇,让我死得瞑目,我就再不纠缠你,这副躯壳,我完全让给你。” 阮宁这下听明白了…… 原来,原主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阮宁道:“虽然我并未亲眼所见,但不难推断。阮家用你替嫁,但怕你见到燕王后不从。惹怒燕王,给阮家惹祸。 “所以他们在新婚夜里对你用药。常嬷嬷是下手的最佳人选。或许是她太过紧张,加大了药量。 “不慎把你送走了,机缘巧合下,我来了,占据了你的躯壳。” 原主没做声。 阮宁继续道,“这么说来,害死你的人就是常嬷嬷。你要我杀了常嬷嬷,给你报仇吗?” “不是常嬷嬷。”原主声音微弱。 “不是她?你如何知道不是她?”阮宁追问,“你不是说,不知道自己为何死的吗?” 阮宁问了几遍,却再没听到原主的回应。 她身心疲惫,在等原主回应的过程中,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阮宁睡醒时,天都黑了。 “常嬷嬷?”她唤了一声。 常嬷嬷立刻在门口答应,“老奴进来了。” 她推门而入,点了灯,掀开床帐,“王爷先前派人来过,请王妃过去一同用饭。老奴说,王妃身体不适,睡下了。 “王爷那边也没再催,只说让王妃好好休息,饭菜送来了小厨房里,一直温着……” 阮宁没说话,她安静地听着,目光定定落在常嬷嬷的脸上。 常嬷嬷被盯得不自在,“王妃?您就在床上用饭,还是老奴服侍您更衣?” “常嬷嬷,”阮宁语气幽幽,“咱们主仆在这偌大的京都,在这高门深院的燕王府,要想活得好,不被人欺,一定要同心协力,主仆间没有猜忌。” 常嬷嬷连连点头,“老奴明白,明白!” 阮宁勾了勾嘴角,“但有一件事,至今我仍稀里糊涂……新婚夜,阮家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第86章 蛰伏在暗处,来索她的命 常嬷嬷不由地吸了口冷气。 “嬷嬷别担心,我不是要秋后算账。”阮缓缓道,“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清楚。 “我知道,嬷嬷那时候受制于张氏。你若做了什么错事,也是全凭主子吩咐,身不由己。” 一个身不由己,打消了常嬷嬷的顾虑。 大小姐现在还得靠着自己呢,她身边连个亲信都没有。 所以她才对自己和儿子那么好,恩威并重地要收买人心。 常嬷嬷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她低声道,“您那会儿还以为,要嫁的人是梁王世子,所以欢喜不已。 “张氏叫我加了料在您的茶汤里……屋里也点了香。 “那香不禁对您,对王爷也有助情的作用……张氏是算好的时间!” 阮宁按了按额角,“那药和那香,还有吗?” 常嬷嬷身形一僵,支支吾吾。 “还有,是吗?”阮宁轻叹,“我说了,这事儿不怪嬷嬷。你把东西拿来,我看看。” 常嬷嬷迟疑片刻,应了一声。 “在后院儿,主子稍等。” 常嬷嬷把剩下没用完的东西,藏在她和儿子住的下人房中。 她出门去取。 她正要给阮宁关门时,余光瞟见有什么在墙角一晃。 常嬷嬷猛地转头去看,却只有风吹动灯笼,照着斑驳的树影在地上乱晃。 是她眼花了。 常嬷嬷拍了拍胸口,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呀。 她转身快步走了。 常嬷嬷没看见,一条颀长的影子,投在地上,被灯光拉的老长。 “以为要嫁的人是梁王世子,所以欢喜不已……” 秦云川捻着手指沾上的一点细尘,反复品着这句话。 他听闻阮宁身体不适,一直在屋里睡觉,连晚膳都没用……所以过来看看她。 他琢磨着,是不是那堕胎药太过凶猛,她的身体受不住了? 毕竟……她那么纤瘦羸弱。 可没想到,他一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欢喜不已? 秦昊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没有给她任何保障,就轻佻的占有了她……有什么值得她欢喜的? 她曾对他说,喜欢他这样的真英雄。 她还说,他脸上的鬼纹很是英武。 她看他时,从未有过胆怯害怕,反而是专注。 他以为,她是与众不同的…… 没想到……都是装的。 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秦云川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常嬷嬷小跑着回来时,秦云川恰从路的另一头走远。 “都在这儿了。” 常嬷嬷气喘吁吁地,把剩下的香和药,拿到阮宁面前。 “张氏当时,叫你用多少量?”阮宁问。 常嬷嬷如实告知。 阮宁趁着常嬷嬷去摆饭的功夫,仔细研究了那药和香。 她眸子一凝,“不对呀!” 这药和这香即便用量不对,也不至于要了人命……那原主是怎么死的? 阮宁闭目沉思……她刚穿过来的时候,情况太紧急。 以至于,她必须用全部精力去应对秦云川,而没有余力注意太多细节。 此时再回想当初的情景,许多细节都模糊了。 她像是过电影一样,在脑中一帧一帧的检索最初的画面…… “对了,有砒霜!”阮宁猛地睁开眼睛。 她刚醒时,体内有砒霜的成分。 因少量的砒霜也可入药,她便没有太在意…… 但她刚刚分析常嬷嬷拿来的药,里面并没有砒霜。 所以,原主体内的砒霜,是哪来的?那是否就是原主真正的死因呢? 如果是的话…… 阮宁浑身一震,如被雷击中——有人想要原主死! 可是她穿来了。 所以,在旁人看来,就是原主没死成。 那么想要杀害原主的人,会不会继续蛰伏在暗处,来索她的命呢? 敌暗我明,如今的处境,更不妙啊。 阮宁托着下巴……倒有些感激原主了。 若非原主的提醒,她还没想到这些。 下次原主的意识再出现,她或许应该对她更温柔点儿。 没有秦云川在侧的晚膳,阮宁用的非常自在。 但她没想到,这顿晚膳只是个开头而已。 接下来的两三天,她都没见到秦云川。 竟不用她“试毒”了,也不知他在忙什么呢? 阮宁正乐得自在,也盘算着再尝试一次堕胎…… 还没等她准备好,常嬷嬷就带来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消息。 “梁王世子约王妃见面。” 第87章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常嬷嬷是出府办事时,遇见秦昊的小厮,得到了消息。 “看那小厮的样子,像是专程等着老奴,还等了好几天似的。”常嬷嬷道。 阮宁皱了皱眉,“他贱不贱啊?我现在可是他婶婶!哪有侄子偷偷见婶婶的道理? “他不要脸,我还要呢。” 常嬷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以前在村儿里,没见过世面。 “如今我来了京都,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更有燕王这样的相公。 “我才看不上小白脸呢!” 阮宁轻哼一声,秦昊的长相根本不是她的菜,何况人品还那么渣。 她早晚得扭转常嬷嬷对原主的固有印象,那不如就趁早。 常嬷嬷忍俊不禁,不由点头,“大小姐说得对!您如今是燕王妃,是他高攀不起的!就得硬气点儿!” 阮宁微微一笑。 常嬷嬷又道,“可是小厮说,梁王世子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问您…… “老奴问他什么事儿,小厮却说不知道,只说非常非常重要。这是托词,还是……” 常嬷嬷表情迟疑。 阮宁原本浑不在意。 可忽然间,她脑中灵光一现! 或许秦昊知道呢? 关于她的身孕,关于原主的死……或许秦昊那里有线索?亦或有答案! 这是悬在阮宁头上的两把剑。 她太需要知道答案,太想要解除危机了! 倘若说秦昊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又何必在这时候,约她见面?他就不怕燕王吗? “嬷嬷替我回他,后日前晌,一品茶楼。”阮宁道。 …… 几天都没露面的秦云川,此时正沉着脸,坐在书房。 这几天,一日三餐,他都叫人送来书房。 他本就习惯一个人用饭,在阮宁嫁给他以前,他都保持这习惯十几年了。 她不过才来了十几天。 谁能想到,如今没了她陪着……他竟不适应了。 连饭菜都变得寡淡起来。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去主院,叫她一起用饭。 主意未定,元化就送来了这叫他青筋直蹦的消息。 “后日,一品茶楼?” 元化道,“是,梁世子已经包下了整个茶楼。” 秦云川冷笑一声,一语不发。 只有他额头的青筋,与脸上的鬼纹,虬曲狰狞,热闹得很。 元化弓着身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要、要不要……” 秦云川锐利的视线扫来。 元化只觉周遭甚冷,压力甚大。 “说。” “要不要禁了王妃的足?” 元化说完,只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他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可除了这样,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不用。让她去。”秦云川笑了一声。 只是他的笑容里,尽是杀机,以及嗜血的味道。 “阮宁,我早说过,你别骗我…… “你若敢骗本王,本王一定亲手杀了你。” 秦云川喃喃自语。 元化刚退走,裴郎中便来了。 裴郎中神色兴奋,几乎要手舞足蹈,“做好了,王爷!王妃要的针都做好了!” 裴郎中献宝似的将那两套针摆列在秦云川的桌案上。 “您看,完全按照王妃的要求,一丝不差。”裴郎中搓着手,声音激动得带着点儿颤抖,“裴某现在就给王妃送去?” 秦云川冷着脸,“不必。” 裴郎中一愣,“啊?” 秦云川道,“先放着。” 裴郎中如热炭被人浇了盆冷水,他不甘道,“为什么呀?早些送去,也好叫王妃早些开始给王爷您……” “本王说,”秦云川冷冷道,“先放着。你听不懂人话吗?” 裴郎中张了张嘴,他这会儿才发现,王爷的脸色,可真难看呀! “懂,懂。”裴郎中放下针囊,赶紧脚底抹油地溜了。 这一晚,秦云川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一时,他梦到自己比秦昊更早认识阮宁。 一时,他又梦到阮宁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可他偏偏逼着阮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 他从梦中惊醒时,被褥都被汗打湿了。 秦云川愤然起身。 他正要出门练功,余光却瞟见桌案上放着的两套针。 他深吸一口气,眯眼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来人,告诉王妃,早膳后到书房来见本王。” 第88章 就是说,脸有点儿疼 秦云川练了功,洗漱刮脸更衣,用了早膳,清清爽爽地来到书房后院。 “墩子。”他吹了声口哨。 那只体格硕大,凶猛如狮的猛兽,立刻从笼子里窜出来,一跃来到他面前。 秦云川摸了摸墩子的头。 “待会儿,我要见一个女骗子。 “她今日若再敢骗本王……你下嘴不用留情。” 墩子原本坐在他脚边。 闻言,它猛地站起来,威风凛凛地咆哮一声,露出它硕大的尖牙。 后院树上的鸟,惊飞一片。 秦云川早早就等在书房。 他怎么也没想到,阮宁竟敢让他等那么久! 日上三竿,她才懒洋洋地来了。 见面还未行礼,她竟先打了个大哈欠!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好险没忍住,一巴掌把她拍醒。 “见过王爷,王爷早上好啊!臣妾昨夜没睡好,今日起晚了……” 话未说完,她又是一个哈欠。 秦云川冷笑,可不是没睡好吗?昨儿她睡了一下午,晚上睡不着了吧? 想起昨儿晚上,他在她门口听到的那话,他心里一堵。 他正要开口询问。 忽听身后传来“嗷呜——”一声咆哮。 紧跟着,一个红棕色的庞然大物,一跃而起,冲着阮宁就来了。 “小心!”秦云川黑沉沉的眸子猛地一缩。 他猛地上前一步,将阮宁揽入怀中,抱着她的纤腰,腾身而起。 他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没过脑子。 那庞然大物冲过来时,他已经抱着怀里娇软的小人儿,闪开在几步开外了。 “墩子!”秦云川有些暗恼。 他既恼怒于,墩墩没听召唤,就贸然冲出来。也更羞恼于自己刚才,不由自主的紧张……他为个女骗子,紧张什么?! “哇!这是藏獒吗?好大的藏獒啊!”阮宁惊呼,“这是什么品种的藏獒?这个头儿,简直比狮子还大啊!” 秦云川闻言,惊讶地看着阮宁。 她竟然还认识獒犬? 云梦城那小地方,还有獒犬这种草原犬种? “纯种的党项古獒,是体格最大的獒犬。”秦云川看着她道,“你怎么会认识?” 阮宁笑容一滞,神色不太自然道,“我娘给我讲过。” 秦云川眼睛微眯。 据元化带回的消息,她娘是个“失忆”的孤女。 十六七岁时,被林氏捡回家。 从那儿以后,根本没出过云梦城元家村。 她怎么可能认得这种草原獒犬? “只是听过,你就能一眼认出来?京都尚且有很多人,不认得这犬种。”秦云川道。 阮宁咧嘴一笑,“我聪明嘛。” 秦云川:“……” 果然是撒谎成性,连眼睛都不眨。 “这种党项古獒,似乎比一般的藏獒性子好一些哦?” 阮宁非但不怕,反而兴奋热切地盯着墩墩……她这眼神有点儿熟悉? 就好像……好像她盯着自己脸上鬼纹的样子!! 秦云川被自己的发现给气笑了。 “党项古獒性子好?”秦云川冷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墩墩,上!” 秦云川话音刚落,墩墩就朝阮宁扑来。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忽然靠近,那种视觉冲击力,真的让人心惊胆战。 阮宁不自觉的惊退了一步。 却见又大又凶悍的墩墩,竟然在她面前趴了下来,吐着舌头,晃荡着尾巴,像是……求抚摸? 秦云川:“……” 墩墩,你的霸气呢?你的攻击力呢?你身为獒犬的凶猛忠诚呢? 阮宁欣喜一笑,“听我娘说,獒犬只认一位主人。那我,可以摸摸它吗?它不会咬我吧?” 秦云川道,“当然不行,它……” 话音未落。 墩墩主动起身,把毛茸茸的大脑袋,蹭到阮宁手边。 阮宁抬起手,手心朝下。 它便低着头,大脑袋在她手掌心蹭来蹭去。 秦云川:“……” 阮宁展颜一笑,“好乖呀!王爷你看,是它碰瓷我的!” 知道硕大的獒犬并无敌意,阮宁立刻和这头庞然大物熟络的玩儿起来。 墩墩从未如此“热情好客”。 它竟然主动领着阮宁往后院儿走,那可是它的领地。 “我可以去吗?”阮宁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暗含期待地看着秦云川。 “去吧去吧……”秦云川闭目叹息。 这年头,不仅女人不靠谱,连最忠诚的獒犬都靠不住了。 第89章 这狗不能要了 书房后院的温泉汤池上,氤氲着白色的水汽。 看起来这里恍如仙境。 “啧,王爷真是会享受!”阮宁叹道,“若是大冬天,能时常泡个温泉,生活多美妙。” 刚踏入后院的秦云川,听闻此言,目光微微一凝。 “明日带你去骊山别苑,那里有温泉,还有马场,也有打猎的地方。”秦云川道,“墩墩最喜欢在骊山别苑玩儿。” “明日?”阮宁摇头道,“明日不行。” 秦云川呼吸一滞。 他眼睛危险地眯起。 明日,她还是要去一品茶楼,跟秦昊私会? “为何不行?”秦云川缓缓问道。 他虽克制怒气,但仍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明日我要去大寒寺捐香油钱,请寺里的僧人为我娘诵经。”阮宁道。 秦云川垂眸冷笑。 去大寒寺? 明明是要去一品茶楼。 倘若不是一早得到消息,他能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撒谎的迹象吗? 秦云川运气压抑怒火。 他背在身后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他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迫使自己平静地发出声音,“那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阮宁正在跟墩墩玩儿。 闻言,她抬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她抬手把墩墩的球扔远。 墩墩立刻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她拍了拍手道,“不用,有常嬷嬷陪我呢。 “我想着,如果王爷愿意,等明年我娘忌日的时候,王爷能陪我一起回一趟云梦城…… “当然,前提是,我已经给王爷治好了身体。毒性尽除。到那时候,我想让我娘看看王爷,正式的认识一下女婿。” 她仰着脸,笑看他。漂亮的眼睛里,星辉熠熠,分明是真诚的模样。 见他不回答,她咧嘴一笑,羞涩地低头。 “王爷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是我痴心妄想了哈。” 秦云川抿着嘴唇,胸口闷闷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甚至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是眼前这个温柔小意,深情缱绻,带着少女羞涩娇羞的是她? 还是那个放荡不羁,未婚先孕,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一边撩拨着他,一边跟秦昊藕断丝连,偷偷私会的是她? “阮宁……” 连秦云川都听出了自己声音里,咬牙切齿的味道。 “嗷呜!”墩墩冲了回来,冲着他咆哮。 秦云川:“?” 墩墩是不是眼花了?认错人了? 它冲他吼什么? “嗷嗷嗷呜!” 它还来劲了?! “墩墩,回来。”阮宁喊了一声。 墩墩竟然听话的、乖乖的、回去了? 它在她身边蹭啊蹭,嗅嗅她的手,还伸出大舌头,邀功又示好的舔舔她的手。 秦云川:…… 这狗不能要了。 “对了,王爷叫臣妾来,是有什么吩咐吗?”阮宁眼睛一亮,“是针打造好了吗?” 秦云川深深看她一眼,“快了。 “就是想问你,去不去别苑。既然你有事,那就下次吧。” “多谢王爷,若无其他事,臣妾告退。”阮宁福了福身。 秦云川不耐烦地挥挥手。 看见自己的狗,对她摇尾示好的样子他就烦。 明明是要用墩墩吓唬她的! 吓唬地真好!把狗吓唬没了。 秦云川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狗呢? 他扭脸一看……好险要气死! 墩墩竟然屁颠屁颠跟着阮宁走了? “墩子!”秦云川厉喝一声。 “嗷呜……”它还委屈上了? 秦云川要被这只大蠢狗给气笑了。 “回去吧墩墩,我现在还养不起你。等我下次来,给你带肉骨头!”她摸摸它的头,还跟它挥手告别。 墩墩舔了舔她的手,恋恋不舍的目送她离开。 秦云川长舒一口气,“怎么办,晚上想吃狗肉炖锅?” 墩墩回头看他一眼,扭头跑回自己笼子里呆着了。 秦云川叫了元化来,“给本王盯紧了秦昊!还有明日的一品茶楼,安排好人手!” 元化不自觉的抖了抖。 这书房里,好像杀气腾腾的。 不只有秦云川在盯着秦昊。 阮家的阮心怡,也没闲着。 阮心怡掰着指头算日子,“自打姐姐回门那日之后,世子就再没来过吗?” 丫鬟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回小姐……没有。” 阮心怡眼睛微眯,“再去问问门上……” 第90章 宁宁,你怀孕了? 阮心怡不信,秦昊能耐得住性子,这么久不来找她,也不送书信给她? 按理说,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腻了吧? 她也没做错什么呀? 丫鬟很快从门上回来,“门房说,没有。” 阮心怡脸色泛冷。 竟然真的没有,没有书信,没有口信,更没有来过。 因为太后娘娘下旨赐婚,他便已经十拿九稳,知道自己是他的“盘中餐”,跑不了了,所以开始漫不经心了? “哦,对了小姐,”丫鬟忽然道,“奴婢听老爷的小厮说,最近老遇见世子的车架在玉带桥那边。 “也许世子这段时间,住在玉带桥别苑散心吧?” 玉带桥别苑? 阮心怡目光微凝,“套车,我也出门散散心。” 阮家的马车往玉带桥方向去。 她不可能主动去找梁世子。 梁世子既然说了“最近不见面”,那么谁先主动,谁就输了。 她不主动找他,但若是“偶然遇见”那就另当别论。 “咦,那不是梁世子吗?”车夫嘀咕一声。 阮心怡闻言,立刻掀开车窗帘子。 只见秦昊一袭玄色骑装,帅气策马,飞快地从旁跑过。 他目不斜视,根本没看到阮家的马车,没有丝毫的停顿。 阮心怡面色一僵,手里的帕子攥紧。 丫鬟道,“世子爷这么着急,肯定是往阮家去呢! “小姐,世子去府上找您,咱们却不在,岂不错过?咱们快回府去吧!” 阮心怡闻言,表情一松。 她斜睨丫鬟一眼,“他是去阮家找我?” “肯定是呀!不然怎么跑得这么急呢?”丫鬟笃定道。 阮心怡表情立刻轻快起来,“不着急回去,去西市逛逛。” “诶?小姐……” “叫他等吧!他晾着我这么多天,叫他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阮心怡心情不错,打算去西市新开的布行看看。 …… 阮宁带着常嬷嬷出了燕王府。 她们在胭脂水粉铺外下了马车,常嬷嬷给车夫几两碎银子,叫他在附近找个地方吃茶。 主仆二人却从铺子后门离开,租了辆小马车,转道去了一品茶楼。 “是阮小姐吗?”茶楼里清净,掌柜的亲自迎上前。 只有几桌人在喝茶。 但看他们神情坐姿,并不像真正的茶客,反倒像是便装的亲卫、随从之类。 阮宁点点头,“是。” “秦爷早到了,您楼上请。”掌柜的笑容可掬,躬身请她上楼。 阮宁上楼前,对常嬷嬷道,“你在这儿等我。” 她跟秦昊说的话,不适合常嬷嬷知道。 阮宁独自跟掌柜的上了二楼。 “吱呀”一声,掌柜的推开雅间的门。 “宁宁!”秦昊豁然起身,阔步向她走来。 掌柜的躬身退去,“好茶好点心,二位慢用。” 阮宁进了雅间。 她要关门之时,却忽觉有芒刺在背。 她回头看去,四下里并没有人盯着她……可她怎么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呢? 砰! 秦昊把门关上了。 他伸手就要拉她的手。 阮宁迅速避开,“好侄儿,我可是你婶婶,请你自重。” 秦昊呼吸一滞,“宁宁……” “我来,并不是对你还有什么旧情。”阮宁面色清冷,“而是你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同行一路,好歹也算彼此照应过。既然有要事,那就快说吧。” 秦昊表情十分受伤,“宁宁……是我混蛋,我轻信了阮心怡的话,对你有误解。” “停!”阮宁摆了摆手,“你叫我来,如果是为了说这些,那告辞了。我没兴趣听。 “我嫁给燕王很幸福,也祝你和阮心怡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宁宁……” “叫我婶母。” “你怀孕了?” 秦昊这句话,如石破天惊。 立时便留住了阮宁的正欲离开的脚步。 阮宁猛地回头,目光如箭,死死地盯着他。 第91章 就是那次,是吗? 阮宁回到茶桌旁坐下。 她面上平静,心里却狂跳得厉害。 她审视地看着秦昊,眼神冷峻却一语不发。 真的是秦昊? 他忽然这么问,是打算认了? 可为什么原主留给她的记忆中……她跟秦昊根本没有过分亲昵的举止呢? 如果秦昊已经把原主给睡了……到京城又把她蹬了,那也渣得太过分了吧? 阮宁装模作样地抿了口茶,“世子为何这么说?我与王爷大婚不到半个月,就算有喜,哪能这么快就知道?” 秦昊在她对面坐下,表情比她着急。 他双手按着茶桌,身体前倾,“燕王叔眼里揉不得沙子,如果是真的……你最好赶紧流掉这孩子! “如果让他发现,他不会让你活!” 阮宁眯了眯眼,秦昊还真是渣得彻底! 明明是他想自保,还冠冕堂皇地好像是为她好? 简直,不要脸至极! 秦昊见阮宁不说话,愈发着急,“你别犯糊涂呀!我可以帮你请大夫开药,流掉这孩子……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我一定设法封了他的口,让他不能乱说!不能陷你于险境!” 阮宁闻言一怔…… 什么鬼? 秦昊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难道……不是他? 不不不,这是渣男惯用手法吧? 明明是自己出轨,却要给女方扣个始乱终弃的帽子! 阮宁“咣当”放下茶盏,“世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秦昊歪了歪头,“我猜错了?你没怀孕?” 阮宁不动声色,“就算怀孕,那也是燕王的!” 秦昊张了张嘴,似乎茫然了片刻。 但他很快,自动脑补了整个剧情,“你真的怀孕了对不对?就是那次,是吗?” 那次? 哪次? 阮宁听得云里雾里,脑子里一点儿关于“那次”的印象都没有。 偏偏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真想把原主叫出来“鞭尸”。 哦,不对。 她现在占据的就是原主的“尸”。 “你想让燕王叔认下这个孩子?把这孩子当他自己的骨肉? “你太小看燕王叔了!他岂是那么好糊弄的?这时间算着就不对呀! “早了一个多月呢!孩子‘早产’,却跟足月一样,就算他看不出来,他身边嬷嬷、郎中,岂能看不出来?” 秦昊猛拍桌案,怒道,“那男人究竟是谁,让你这样护着他?不惜自己冒险,也要生下他的孩子?” 阮宁托着下巴,默默地看着秦昊。 如果说他是装的……那这装得也太像了吧? 阮宁清了清嗓子,“你说的那次,是哪次?” 他说“那次”又说“一个多月”,这时间对得上。 她的喜脉,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样子。 秦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猛地拍了下桌子,愤愤地将脸转向窗外。 二楼窗外恰能看到盛开的广玉兰花。 广玉兰树下,行人来往匆匆。 阮心怡的丫鬟却驻足,咦了一声。 “那茶馆里的婆子,怎么看着像大小姐身边的常嬷嬷?” 阮心怡顺着丫鬟的视线看去。 先映入她眼帘的却不是常嬷嬷,而是秦昊的那匹大宛汗血宝马。 “那不是世子的马吗?”阮心怡坚信,她不会认错的。 前些日子,她想骑这匹马来着。 秦昊却说,这匹马是马中良驹,性子极烈,怕她驾驭不了会受伤。 丫鬟点头道,“没错,咱们刚才见世子爷骑得不就是这匹马吗? “他没去阮家寻小姐吗?难道是在这儿,和大小姐……” 丫鬟没说完,猛地捂上嘴,胆战心惊地瞟了瞟阮心怡。 阮心怡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走,咱们看看去。” 她抬脚向一品茶楼走去。 “等会儿常嬷嬷若是要喊,你就捂上她的嘴。”阮心怡吩咐道。 丫鬟连忙点头。 主仆俩刚迈进茶楼。 掌柜的就上前道,“对不住客官,今儿个茶楼包圆儿了。” 常嬷嬷闻声回头,她张嘴就要喊。 丫鬟比她动作快,一个健步上前,捂了她的嘴。 “唔唔——”常嬷嬷瞪大眼睛,表情慌张。 “让开!”阮心怡一把推开掌柜的,阔步上了二楼。 第92章 她倒成了纠缠不清的人 对面茶楼,二楼的雅间内。 元化躬身道,“王爷,阮家二小姐闯进了茶楼……要拦下她吗?” 秦云川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凭窗远眺。 “不用,”顿了顿,他又道,“她若找不到是哪个房间,就帮帮她。” “是。”元化躬身退了出去。 阮心怡速度很快。 在一楼那些“茶客”们犹豫要不要拦下她时,她已经冲上了二楼。 二楼雅间众多,但大部分都敞着门,最醒目的天字一号间,却是房门紧闭。 阮心怡阔步上前,也不讲究什么“淑女做派”,她抬脚“咣当”一声踹开了门。 雅间里头,秦昊正举剑怒目看着阮宁,“告诉我是谁,我要杀了他……” 房门被突然踹开。 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阮心怡设想了无数“捉奸”的情形。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能看见秦昊举着剑,一脸愤怒的模样。 反倒是阮宁坐在那儿,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好整以暇地品着香茶,吃着点心。 “你……你们……”阮心怡准备好的质问台词,都说不利索了。 阮宁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 她阔步来到阮心怡面前,抬手拍了拍阮心怡的肩,“管好你男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心怡整个人都麻了,什么情况啊这是? 阮宁走得干脆利索。 撇下烂摊子,让秦昊自己解释。 秦昊提步想去追阮宁。 但阮心怡能让他走? 阮心怡瞬间红了眼眶,张开双臂,挡住秦昊的路。 她仰着脸,受伤又彷徨地看着他,“世子……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为何会和我姐姐单独坐在这雅间里?你们都说了什么? “她说……让我管好我的男人?是什么意思?她已经嫁给燕王了!你难道对她旧情难忘吗?” 秦昊闭了闭眼睛,“哪有什么旧情难忘?我以前对她根本没有情! “心怡,我累了……你是最善解人意的。 “我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捋清楚……给我点时间再跟你解释好吗? “现在我自己也是一团乱麻……” 秦昊抬手捏着鼻梁。 他紧蹙的眉头,不知是不耐烦,还是疲惫。 阮心怡心底仿佛有一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你要捋清楚什么?你跟我姐姐之间有什么不好说清楚的?” 秦昊叹气道,“你一定要现在纠缠不放吗?一定要现在问吗? “好,那我告诉你——我跟她没什么!” 阮心怡气笑了。 她跟燕王尚且没生什么,秦昊跟阮宁反倒纠缠不清了! 她冷笑一声,“呵……你需要时间是吗?好。” 阮心怡抬脚,让到一旁。 她板着脸,分明就是生气了。 以往这时候,秦昊说什么也不能走。 他势必要先哄好了她,才有心思干别的事儿。 可今日,秦昊竟然松了口气,“谢谢你心怡,等我冷静一下,再好好跟你解释。” 说完,他就走了。 阮心怡一口气憋在胸膛,眼睁睁地看着秦昊阔步离开。 “给我……给我……” 她指着秦昊的背影,气得眼前发黑,说不出话来。 丫鬟赶紧上前,为她拍背顺气。 “找人跟着他,去玉带桥认认门! “他在京都有梁王府、世子府不住,为何去住玉带桥别苑? “这里头要是没鬼!鬼才信!”阮心怡怒道。 丫鬟连声答应,“奴婢这就交代小厮去跟着,您千万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秦昊追出了一品茶楼,却早已不见了阮宁主仆的身影。 一品茶楼对面的茶馆内。 秦云川把玩着面前的茶盏,幽深的眸子晦暗不明。 “不是秦昊?那又是谁?” 他转脸将目光落在元化身上。 元化只觉肩上如压着千斤巨石。 “不……不知道啊王爷。卑职去查,根本没有查出任何跟王妃来往过密的男子。” 秦云川轻哼一声,扔下茶盏,回了燕王府。 他回来时,阮宁还没回来。 他径直去了书房。 元亨今日不当职,却早早在书房等他。 “回禀王爷,前两日您叫卑职查的那男子,原来就是……” 第93章 等了这么久,动手 元亨挠挠头,讪讪一笑,“原来他就是常嬷嬷的儿子,名叫王崇六。 “还是王爷您替王妃,从忠义侯夫人张氏手里要过来的。” 秦云川闻言愣了愣,有这回事儿吗? “王妃与这王崇六先前并不认识。因为常嬷嬷的缘故,才把他留下来。 “听说这王崇六在读书,有科举之意。所以不肯卖身为奴,但他身体不太好。 “王妃许是为了让常嬷嬷尽心尽力地效忠,所以才对那王崇六格外照顾了一些。” 秦云川点点头。 这么看来,她不是不通人情世故,怎么就在阮家混得那么差? 就她这些诡诈的心思,若用在张氏身上,也不至于让张氏在嫁妆上那么苛待她。 秦云川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阮宁身上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让他一时想不通。 他正琢磨,忽然腿上一痒。 他余光里也出现一大团黑色的阴影。 “墩子,你怎么又跑前头来了?”秦云川低声呵斥。 庞然大物却在他身边蹭来蹭去,像是在撒娇。 “回后院去。”秦云川吩咐。 墩子却在他脚边趴卧下来,甩甩脑袋,耳朵一耷拉,假装听不见。 秦云川又好气又好笑,现在獒犬也学会耍赖了? 怎么跟某些人那么像? “她不在家,出去玩儿了,还没回来。”秦云川不知是在对狗说,还是在自顾自吐槽。 墩墩一听,却从地上一跃而起,“嗷呜!” 它冲着门口,咆哮了几声。 好像在抱怨,为什么出去玩儿不带它? 秦云川抬手摸摸它毛茸茸的大狗头。 “下次她来,看你还跟不跟她亲近? “你把她当主子,她可没把你当自己的狗子!你看,她出去玩儿都不带你。”秦云川故意挑拨道。 墩墩委屈巴巴地看他一眼。 秦云川正要得意。 墩墩却冲着他“嗷呜嗷呜”地吼了两声。 不等秦云川揍它。 它已经撂开蹶子,跑后院儿自己笼子里呆着去了。 秦云川被它吼懵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呵,这犬成精了。” 回过神的秦云川,微微一笑,招了小厮来。 “去门上等着王妃,她一回来,就告诉她,墩墩要见她,让她直接到书房来。” 小厮应喏,躬身而去。 没错,就是墩墩要见她,所以他才让她过来的。 但秦云川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等就是一天。 他把给边疆几个将领的回信都写完了。 京都该安排的事情也都安排下去了。 眼看天色已经晚了,却还不见阮宁往书房来。 他甚至都听到,獒犬在后院里一会儿哼唧,一会儿嗷呜的声音。 他也跟着烦躁起来,“来人,王妃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过来?” “回王爷,王妃未归。”下人禀道。 秦云川狐疑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 她跟秦昊分开以后,又去了哪里? 他原以为,她难得出府,在外头贪玩半晌,也情有可原…… 可现在,天都黑了,宵禁将至,她还不回来?玩儿野了? “去找!”秦云川冷声道。 …… 与此同时,玉带桥的一处别苑外。 阮心怡坐在一辆隐匿在暗处的马车上。 丫鬟掀着车窗帘子,她透过车窗盯着外头那朱红的大门。 经阮家的小厮确认过,这便是秦昊在外置办的别院。 他这几天没回世子府,都是在这儿住。 阮心怡像是个极有耐心的猎手,在等待她的猎物。 忽而,有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提着一盏大红灯笼,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朱红色大门前。 “这身影怎么有些眼熟?”丫鬟嘀咕一声。 天光已暗,灯笼的光也照不远,夜色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阮宁?”阮心怡惊疑道,“这么晚了,她不回燕王府,竟敢逗留在此? “白日里茶馆幽会还不够?竟然都纠缠到别苑来了?” 丫鬟倒吸一口冷气,“不会吧?大小姐不是已经成燕王妃了吗?” 阮心怡冷哼一声,“我倒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 “那还……动手吗?”丫鬟问。 阮心怡眯了眯眼睛,“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此刻吗?动手!” 第94章 一石二鸟之计 黑色的布袋子,兜头套下。 女子还未叫出声,就被人一个手刀劈晕过去。 女子被人扛在肩头,无声无息地带走。 马车悄悄驶出黑暗,驶离玉带桥。 一间静谧的屋子里,点着数盏灯。 阮心怡抬了抬下巴,“把她绑好了,头套摘下来。 “在这种情景下,跟姐姐见面,还挺有意思呢。” 女子被反绑着手,丫鬟唰地揭开她头上的黑布袋子。 阮心怡定睛一看,“这是谁?” 丫鬟闻言,仔细看去,“不是大小姐?” 阮心怡眯了眯眼睛,“确定那是世子的别苑?” “不会弄错的,家仆一直跟着世子爷呢。”丫鬟点头道。 阮心怡道,“把她弄醒,问问她。” 丫鬟扶着阮心怡,到了屏风里头。 两个嬷嬷上前,掐着女子的人中,把她弄醒。 女子嘤咛一声,睁开眼来,“饶命……你们是谁?我身上没钱,只有五两银子,你们若要就拿去。” “问她是谁。”阮心怡道。 嬷嬷一个耳光抽在她脸上,“闭嘴,没问你哪儿那么多话!问你什么答什么!” “是……”女子连连点头。 “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嬷嬷问道。 “奴家锦瑟,是画舫的人。被世子包下,安置在玉带桥……”锦瑟抖着肩膀说道。 阮心怡倒吸一口气,气得冷笑连连。 好啊!好一个秦昊! 还未大婚,他连外室,都安顿好了。 “世子这些日子,都是在玉带桥住?跟你在一起?”嬷嬷问道。 锦瑟颤抖着点点头。 阮心怡气得牙根儿痒痒。 忽而,她眸光一闪,让丫鬟问道。 “你说,世子包下你……怎么,世子没为你赎身吗?” 锦瑟小脸腾地一红,她眼圈儿也委屈地泛红。 她摇摇头,“没……没有。” “就你这姿色,你这身段儿,也不会很贵吧?世子怎么不为你赎身?” 丫鬟的问题,叫锦瑟几乎无地自容。 她又窘又怕,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 她抽抽搭搭,自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颠来倒去地说,“本来说要好要为奴家赎身的……可是后来就变卦了。画舫的姐姐们说,男人的话最不可信……呜呜。” 阮心怡闻言冷笑。 丫鬟请示她,这女子该怎么办? 阮心怡勾了勾嘴角,“今日之事,叫她别说出去。吓唬一番就放了吧。” 嬷嬷提小鸡仔儿似的,提起锦瑟,推搡着她往外走。 “慢!”阮心怡忽然叫住丫鬟。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丫鬟道。 阮心怡站在屏风一侧,盯着锦瑟的背影道,“你说她像谁?” 丫鬟愣了愣,“身段儿有点儿像大小姐,咱们不就是把她当成大小姐,才给抓来了吗?” 阮心怡眼睛危险的眯在一起,“呵,我明白了……” 阮心怡明白什么了,丫鬟不敢乱猜。 她只觉得,自家小姐的笑容讥讽又透着残忍。 “一个弱女子,就别叫她自己回了,找人送她回去吧。”阮心怡勾着嘴角说。 丫鬟点点头,正欲离开。 阮心怡又在她耳边交代的一番。 丫鬟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一石二鸟,小姐好计谋啊! 锦瑟莫名其妙的被人抓走,打晕,又吃了一耳光。 她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何被抓……对方又把她给放了? 不但放了,还用车把她送回了玉带桥。 锦瑟正暗自庆幸,梁王世子虽然没替她赎身,但他的名头还真好用! 她谢过车夫,正往别院走时,忽然一个女子从道旁的阴影里冲出来。 “锦瑟!就你一个画舫女子,也配东施效颦?也配学我的样子?” 那女子厉声斥责,抬手朝锦瑟的脸上划了一道。 速度之快,锦瑟根本没反应过来。 待她回过神来,只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她抬手一摸,“血……” 只见她满手都是血。 锦瑟回头,朝划伤她脸的女子看去。 那女子早就跑远了。 倒是有个嬷嬷追着那女子,压低声音喊着,“大小姐,大小姐您等等老奴啊……” 锦瑟喃喃道:“大小姐?” 锦瑟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回别苑。 她是画舫里的姑娘,是靠脸吃饭的。 如今脸被毁了,那不是砸了她的饭碗,毁了她的生路吗? 她刚回到别苑,就见秦昊从内院出来。 “你跑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秦昊瞧见她,阔步上前,“你,你的脸怎么了?” 第95章 阮宁失踪 “世子爷,救我!救我……”锦瑟捂着脸,哭着倒在他怀里。 “郎中!来人啊!叫郎中来!”秦昊也被她脸上淋漓的鲜血吓坏了。 “是谁?谁把你弄成这样?不知道你是我罩着的吗?” 锦瑟哭得几乎断气。 “不……不认识。她说,说我东施效颦,说我一个画舫女子也配学她? “哦,还有一个嬷嬷跟着她,叫她‘大小姐’。” 秦昊闻言,脸色变得异常古怪。 大小姐? 阮大小姐? 是阮宁? 阮宁怎么可能知道锦瑟?并且知道锦瑟肖似她? 如果她知道这些……岂不是也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了吗? “世子?”锦瑟拽了拽他的衣襟,“您知道那女子是谁吗?” 秦昊立刻摇头,“不,不知道。” “呜呜,奴家不要留疤……世子,奴家害怕。”锦瑟哭着靠进他怀里。 秦昊却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只用手扶着她。 其实,他今日和阮宁见面之后,就发现锦瑟并不很像她。 也许锦瑟肖似的只是来的路上,那个胆小怯懦的阮宁…… 而今日所见的阮宁,才是真正闪闪发光,扰得他心神不宁,心头痒痒的鲜活女子。 再看锦瑟,如此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的确是东施效颦了。 要知道,今日在茶馆,他那么生气,甚至拔剑要杀人……阮宁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甚至笑着跟他开玩笑说,她也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这真是玩笑话!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呢? 不过是要替他隐瞒罢了! 郎中来,给锦瑟看了伤,敷了药。 “伤口有些深,应该是簪子之类的尖锐之物划伤……完全不留疤,可能有点困难。”大夫说。 锦瑟又哭起来。 郎中叹了口气,“宫里有最好的伤药,即便有疤痕,也会很浅的。” 秦昊点头道,“放心,我定为你求来。” 锦瑟难忍伤感和害怕,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但某些人已经失去了安慰她的耐心。 “你既伤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忧思过重,”秦昊道,“我回王府看看,可有上好的伤药。” 锦瑟受了伤,最是需要人陪伴安慰的时候。 秦昊却丝毫没有在玉带桥逗留的意思。 他策马离开时,嘴里还在喃喃嘀咕,“是阮宁?她下得了这个手吗?她会这么狠吗? “因为肖似她,就要被她毁了脸?她这是嫉妒吗?” 被怀疑的阮宁,直到此时,还未回到燕王府。 燕王府里的侍卫,已经被元亨元化尽数调出。 就连秦云川,都在府上待不住,亲自策马出了王府。 “王爷!禀王爷!找到了!”侍卫来报。 秦云川勒马站住,黑沉的脸色比单纯的鬼纹还吓人。 “她在哪儿?” “没……没找到王妃,找到王妃的马车了!” 秦云川脸色惊变,“在哪儿?” 侍卫带路,来到大寒寺外的山坡下。 阮宁乘坐的马车,就翻倒在山坡底下。 马车掉了一个轮子,车辕断了,马儿不知去向。 车身上有数道刀痕。 秦云川亲自来到翻倒的马车跟前,一片血迹映入眼帘。 他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战场上无数次厮杀,哪次不是浴血奋战?秦云川什么时候看见血会心绪起伏? 可此时此刻,他真的是一阵阵窒息。 无数情绪,如潮水涌上心头。 担心,后悔,愤怒…… “阮宁,阮宁……” 秦云川举目环顾四周,大寒寺就在离京的大道旁。 离这儿不远,就是宽阔平坦的官道。 另一个方向,则是连绵起伏的大山。 她会在哪儿? “回去,牵猎犬来。” 元化上前道,“王爷,离这儿不远,据说有山匪集结。官府剿了几次,但他们机动灵活,并未全部剿灭。会不会是他们?” 秦云川沉着脸,没说话。 元化思量片刻,又道,“倘若跟山匪碰上,府上人手怕是不够,要不要去京都借调兵马?” 秦云川这才看了元化一眼,“不用。若借调兵马,难免走漏风声。 “把墩子牵来,让府上能出动的人马,全部赶来。” 人太多也容易惊动京都守卫。 秦云川只带了二十多个亲卫,牵着猎犬。 猎犬嗅了嗅那血,以及马车上的味道,就冲着山里狂奔而去。 第96章 攻下山匪营寨 那头硕大如野兽般的党项古獒墩墩,并非经过专业训练的猎犬。 但它此刻却跑在最前头。 秦云川脸色极差,但速度奇快。 他们一行人手虽不多,却皆是他身边最最精锐的力量。 个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好手。 夜色深沉。 狂奔在前头的獒犬和猎犬,以及飞快跟在后头一行人,如暗夜鬼魅,在林间飞速前行。 密匝的树枝,带刺的灌木丛,割在脸上身上,他们仿若未觉。 山路难行,也挡不住他们如飞的脚步。 前方不远,已见灯光。 “是贼寇的山寨!” 秦云川迅速安排好队形。 他虽然带的人不多,但夜深人静,对方并无防备。 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对方人多,却也并不见得有优势。 “冲!” 寂静的山寨里,除了值夜之人。 大多数还在睡梦之中,就被惨叫和厮杀声惊醒。 只见一头狂怒的“野兽”骁勇无比,见人就扑,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下去,鲜血迸溅,骨头碎裂。 不出一个时辰。 这群官府几次出兵,都未能完全剿灭的山贼,便已溃不成军,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秦云川及元化、元亨,则生擒了山匪大当家,官府通缉的匪首张垚。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张垚问道。 秦云川的亲兵虽人数不多,但还是有序的分成三波,迅速搜寻山寨各处。 “回禀王爷……没有。” “这边也没有。” “搜了整个山寨……没找到。” 他们陆续举着火把回来。 张垚被人摁着,跪在秦云川面前。 墩墩动了动鼻子,忽然发狂般朝他扑上来。 元亨元化都拽不住它。 秦云川亲自拉住它的颈圈,才摁住它。 张垚看见那比狮子还大的獒犬,不由吓了一跳。 待他看清楚秦云川脸上的鬼纹,更是惊得一个激灵。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袭击我黑风寨?” “大寒寺山坡下的马车……”秦云川提醒道。 张垚却摇摇头,“不、不知道,没见过。” “车上的人呢?”秦云川问。 张垚连连摇头,“没见过啊!” 秦云川脸色一变,他松开墩墩的颈圈。 “嗷呜!”墩墩冲上前,一下子将张垚扑倒,张开大嘴就要咬他的脖颈。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张垚惨叫。 “墩子!” 元亨元化两人扑上前,才堪堪把獒犬控制住。 “一看她们的马车就是有钱人……山寨里已经有日子没开张了。 “今日原想拿她们开张……我们踩过点儿了,车上除了一个车夫,就只有个老仆妇和一位少夫人。最好下手。 “谁知那少夫人却刚烈得很,我们原想把人掳到山上。那女子却跳了车……” 秦云川只觉心口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 他攥着拳头,咬紧牙关,才堪堪忍住……没有一拳打死眼前这山匪头子。 张垚又道,“她崴了脚,跑不快……我们本就要追上了。 “不曾想却来了一行商队。那商队请了好些功夫厉害的镖师,他们救下了那女子和她的家仆。 “我们什么都没捞着,还伤了好几个兄弟……” “啪——” 秦云川一个大巴掌呼过去。 张垚地脸狠狠甩向一边。 他被打得眼神恍惚,张嘴吐出一口血水,血水里还带着一颗牙…… 秦云川看着他那高高肿起来的半张脸,并没有觉得胸中痛快多少。 “什么商队?谁的商队?”秦云川问。 “这真不知道啊!他们的镖师太厉害了,我们不是对手,哪有机会靠近他们的商队?” 张垚诉苦道,“您看见马车上的血迹了吗?那都是我们山寨人的血……” 秦云川脸色越发难看,他抬手捂着胸口,脚步也踉跄了一下。 元化余光瞟见,立时一惊,“王爷!” 他赶紧上前,搀扶住秦云川。 秦云川血气上涌,禁不住“噗”地喷出一口血。 只是他的血,却发乌发黑。 “带回去审。”元化挥手道。 秦云川抓住元化的胳膊,“不,找她!问出她的下落。” “王爷,您扛不住了,咱们先回!”元化压低声音道。 “找她!”秦云川道,“张垚没说实话……” 第97章 守株待兔 “我说的句句属实呀!”张垚嚎叫道。 元化扶着秦云川,眼看着他脸上的鬼纹,几乎爬遍全脸。 好在夜色深重,火把的光影影绰绰……否则,王爷这般,还不被人当做鬼怪吗? “王爷,卑职一定叫人详查今日离开京都的商队和镖局…… “您先回府……您的身体撑不住了。” 王爷身体本就被毒性控制。 他心绪平静时,尚且看不出大碍。 但今日他心绪起伏,加之夜里疾行,他那般运功…… 元亨走过来,小声嘀咕,“若是王妃在就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元化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要让人知道……切记!一定要保住王妃名声。”秦云川抓着元化的胳膊,谆谆叮嘱。 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靠意志力强撑。 他眸子深深,火把的光,在他眸中……如一簇小火苗,烈烈燃烧。 “元化?” “卑职明白!”元化暗暗咬牙,“卑职遵命!” 王妃那般年轻的小妇人,夜不归宿,下落不明……不论是被商队所救,还是被这伙儿山贼藏起来了。 她的清白,都无人能证明。 倘若被人知道这事儿,即便日后能寻回她来……她的名节已是不保。 王爷撑着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竟是在为王妃日后打算? 元化眉头皱得紧紧的,心里有些不安。 “元亨,你守住山寨,看住这群人,继续审问。” 元化边说,边背起秦云川,“我带王爷回去寻裴郎中。” 元亨点点头。 元化在他耳边道,“王爷特地交代,不可走漏风声。明白?” 元亨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明白。” 元化只带了两名侍卫,随他一起护送王爷回府。 其他人以及那些猎犬和墩墩,都留给了元亨。 裴郎中深夜被元化从被窝里拽出来。 他睡眼惺忪地来到王爷书房,一见王爷那样子,他吓了一跳,人也立刻清醒。 “怎么不请王妃来?如今这状况,若是王妃在……” 元化脸色一沉,那浑身煞气的模样,比秦云川也好不到哪儿去。 裴郎中立刻闭嘴。 他一边开药,让人去煎。一边让元化帮忙,把秦云川泡在药浴温汤里。 他嘴里还嘀咕着,“就说先把针给王妃,王妃拿了针,我也好跟她请教,这种情况下该扎哪里…… “每次她都有妙法,能让王爷少受罪。 “若是用她的法子,这是最快肃清王爷体内余毒的契机……” “裴郎中!”元化对着老头子的啰嗦简直忍无可忍。 他们又不是傻子! 若是能让王妃来救治,干嘛放着王妃不用?! 裴郎中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王爷这儿就交给裴郎中了。”元化沉着脸道,“卑职还有要务。” 裴郎中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既然不能让人知道王妃失踪,那么不论是查昨日离京的商队,还是镖局,都要暗查,免得引人注意。 元化这边查的焦头烂额。 却不知道,那边还有人在燕王府外“守株待兔”。 秦昊给锦瑟送了宫里御赐的金疮药和生肌膏,就没再往玉带桥去。 他叮嘱锦瑟,“别碰水,好好敷药。宫里的太医说了,一日两次,抹上一个月,不会留疤。 “你照顾好自己,缺什么就跟嬷嬷说……父王命我回王府去,我过段日子再来看你。” 实则,他看到锦瑟,以及她脸上那道伤,就会想起“东施效颦”这个词。 这个词儿让他心中不爽。 燕王叔中毒已深,命不久矣,却光明正大的占着他的未婚妻。 而青年才俊,风流倜傥的他,却只能拥有个赝品? 秦昊不忿,于是他守在燕王府外,等着再见阮宁。 他大约是忘了,当初他根本不承认阮宁是他“未婚妻”这回事儿。 他下定决心,再见面一定要挽回阮宁的心! 他要告诉阮宁,那晚的事儿……只是个意外。 只要她把孩子流掉,他会接纳她的!就连她划伤锦瑟的脸,他也可以不计较。 他也要告诉阮宁,等燕王叔走了以后,他一定会设法把她接出来,让她做他的贵妾。 然而秦昊左等右等,都不见阮宁的车驾出入燕王府。 甚至连她的陪嫁嬷嬷都没见到。 却见到,燕王府里有许多侍卫,像是十分繁忙,频繁地进进出出。 “燕王府,难道出什么事儿了?”秦昊嘀咕。 第98章 试探 盯了好几日。 秦昊觉得情况不对。 “这燕王府看起来,不太平静。” 秦昊托着下巴琢磨,“是燕王意图谋反?还是……他快不行了?”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 秦昊觉得,自己都必须采取行动。 若是前者,他得及时奏告太后娘娘! 如今小皇帝太小,由太后娘娘把持朝政。 燕王手握重兵,若不是他中毒,力不从心……小皇帝焉能坐稳龙椅? 他若是非要拿这最后这一口气来搏,梁王府和太后娘娘必要先下手为强! 但,若是他快不行了…… 秦昊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他心中一阵轻颤。 他得安排好阮宁的后路,让她能够来伺候自己…… 失而复得,总是叫人开心的。 而且,霸占燕王叔的女人……秦昊只要这么一想,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得摸清楚,才好决断。” 秦昊眯着眼睛,盯着燕王府的大门。 他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就向太后奏禀。 秦昊左思右想,决定亲自去燕王府试探。 他备上厚礼,敲开燕王府的侧门。 “燕王叔在府上吗?我来探望燕王叔,亦有骑射上的问题,向王叔请教。”秦昊道。 门房看了他一眼,肃着脸说,“王爷在府上,但不见客,世子请回。” 门房说着就要关门。 秦昊上前一步,顶住门,“你尚未通禀,怎么知道王叔不肯见我? “我叔侄年纪相仿,情分非旁人能比!王叔不见旁人,总会见我的!” 门房皱眉看了他一眼,摇头道,“王爷身体不适,实在见不了客。” 秦昊闻言,更是要往里冲,“大喜那日,不是看着王叔好了许多吗?怎么又严重了? “你这狗奴才莫要拦着!我要见王叔!我要看看王叔有什么需要! “我定要为王叔尽一份力啊!” 门房见他要硬闯,哪里能放他进来。 元宿卫有交代,什么人都不准放进来。 “梁王世子,您若再硬闯,奴才们可就不客气了!” “我家王爷需要静养!惊扰了我家王爷——您担待不起!” 门房呼喝一声,几个人一起推门。 他们将秦昊推了出去,并将侧门牢牢栓上。 秦昊站在门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他嘴角噙着冷笑,哪还有刚才半分的焦急…… “若是病重,怎么就不能见? “我倒怀疑,他根本不在京都! “他或许已经悄悄离京,回去边关……调遣大军反攻京城?” 秦昊眼睛一瞪,转身就走。 他要立刻密奏太后——请太后宣燕王觐见! 不……他要请太后宣燕王及燕王妃一起觐见。 秦昊正要提步离去。 燕王府的侧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世子留步!” 秦昊微微一愣,他回过头来,看着燕王府门前的年轻人。 男子有些孱弱和苍白,但一身书卷气,温润儒雅。 “你是何人?”秦昊问道。 “小生王崇六,小生的母亲,是王妃的家奴。”王崇六躬身说。 秦昊上下打量他一眼,“这么说来,你是阮家的人?” “小生是读书人,得大小姐恩惠,跟着母亲住在王府后院。”王崇六道。 秦昊心中一动,“你叫住本世子,是何用意?” “唉……”王崇六长叹一声,“小生得大小姐恩惠,只是如今身无功名,无力报答大小姐。 “王爷近来病重……大小姐不辞辛劳日夜照顾,今日竟累晕过去。” 秦昊脸色微微一变,“她……” 他忽然意识到,他问“婶婶”的情况,实在不妥。 他抿住嘴,心下却煎熬。 王崇六躬身道,“小生是想请世子劝劝王爷,实在不成,就别熬着了,请宫里的太医来看看吧? “王爷要强,自个儿受罪,我家大小姐也跟着受罪……” 秦昊挑着眉,上下打量王崇六。 他似笑非笑道,“你是心疼燕王爷,还是心疼阮大小姐?” 王崇六本就苍白的脸,闻言更是白到透明。 他惊疑又愤怒地看着秦昊,“请世子爷莫要过分揣度。大小姐于我母子有赦罪救命之恩,王爷是大小姐的夫君。 “小生自然是希望二位都好。” 秦昊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我也想劝劝王叔,可气这王府的门房不开眼!” “世子这边请,小生带您去见王爷!”王崇六躬身道。 第99章 报恩 王崇六借口奉王妃之命,带世子去探望王爷。 门房被他弄懵了。 因为元宿卫特地交代,任何人都不准放进去——除非与王妃有关。 王崇六说“奉王妃之命”这便是与王妃有关了吧? 王崇六身子孱弱,走两步就要喘两口。 他们走走停停,他领世子进府的消息,早就送到了秦云川面前。 这二人也终于来到秦云川的书房外。 书房院外的侍卫将两人拦下。 秦昊只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扑面而来。 王崇六仍是原来的借口,“奉王妃之命……” 能守在书房的侍卫,都是秦云川的亲信。 这一句“奉王妃之名”,可把他们说蒙了。 “王爷有令,让人进来。”书房院内,传来口信儿。 秦昊看着王府里头,书房内外如此层层把守,侍卫们一个个精神紧绷的样子……他已经确信了,燕王叔大概真是情况不好。 等他来到书房里头,看见歪斜地倚在软塌上的秦云川时。 他赫然吃了一惊。 “燕王叔……您这,您怎么成这样了?”秦昊看着他的脸,心里直突突。 过去秦云川脸上的血色鬼纹,如今都变成了浓黑色。 并且蔓延地整张脸、脖子、耳后都是诡异的纹路。 他脸色极差,嘴唇乌青,整张脸上,几乎看不到点儿正常的人色。 秦昊看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报出他的名号,京都都要抖三抖的燕王爷…… 如今却是这幅鬼样子。 他心里既有点儿畏惧,又有点儿幸灾乐祸。 “你来干什么?”秦云川开口道。 他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有气无力。 秦昊看了站在门外的王崇六一眼,他紧张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听闻王叔身体抱恙,侄儿过来探望您,您可有什么所需,是侄儿能帮得上……” “滚!”秦云川冷笑,“你们巴不得本王死。 “你就是过来看本王死透了没有吧? “呵,滚吧!本王死也轮不到你收尸! “再者,祸害遗千年,本王哪有那么容易死?” 秦昊慌忙摇头摆手……别看燕王叔一副蔫蔫快死的样子。 秦昊在他面前仍觉胆寒,“王叔误会,侄儿绝不是……” “滚!”秦云川冷冷看他一眼,“或者,你想叫本王亲自送你?” “不不,王叔好好休息!侄儿这就走,这就走……”秦昊忙不迭从书房里头退了出去。 王崇六在外头,朝他躬身行礼,小声问道,“您劝好王爷了吗?” 秦昊抹了把头上冷汗,微微一笑,“劝了劝了……” “王崇六,滚进来。”秦云川在里头喊。 秦昊拍了拍他的肩,“回头,咱们府外说。” 说完,秦昊脚下生风的跑了。 乖乖……燕王叔以前就够吓人了!他现在毒发快死,谁知道更吓人! 看他那吃人的眼神儿,好像他死也要拉几个垫背似的…… 真不知道,阮宁天天对着这样的脸,怎么吃得下睡得着? 难怪她如今胆子大了……这要是胆子小,天天吓也吓死了吧。 秦昊对“阮宁的心还在他这儿”顿时更有信心——她那天冷着脸,肯定是欲拒还迎,故作矜持。 书房里头。 秦云川冷脸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崇六。 “为何假借王妃名义,让秦昊进府?” 王崇六叩首,抬眸无惧地迎上秦云川的目光。 “王妃失踪了,是吗?”王崇六不答反问。 秦云川眸子微凝,他垂在软塌一侧的手,忽然握紧。 他手背的青筋与鬼纹,虬曲纠缠,骇然可怖。 “你找死?” 秦云川气势骇人。 王崇六并非不怕,他脊背生寒,但他却迫使自己跪得笔直,“小生与王爷一样,想要守住这个秘密,以保护好大小姐的名节。 “所以,小生不得不请梁世子进府。王爷可知,他的小厮,已经在王府外蹲守了好几日。 “今日他亲自来,必定是来试探。如若不叫他见到王爷,不迷惑他大小姐就在府上,他定会生疑。” 秦云川不由重新打量这个病弱的书生。 “有勇有谋,胆气可嘉。” 王崇六道,“王爷谬赞,小生只为报大小姐之厚恩。” 秦云川的精力都放在寻找阮宁上头,他还真疏忽了秦昊。 第100章 阮宁的处境 秦云川审视地看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孱弱的年轻人。 “倘若你母亲……遭遇不测呢?你可会记恨王妃?” 王崇六身形微微一颤。 继而,他坚定道,“倘若小生的母亲,为保护主子而亡,那便是大忠。 “小生以母亲为荣!也必以母亲为榜样,以死效忠。” 秦云川微微颔首。 他忽而道,“王妃教仆婢们八段锦,实则,是为你吧?” 王崇六呼吸一紧,微微抬眼看着他。 秦云川冷哼一声,“果然…… “你好好练,莫要辜负了她一片苦心。” 王崇六暗暗松了一口气……王爷这是没打算追究。 他连忙叩首道,“谢王爷,小生定牢记在心。” “去吧,若有你母亲的消息,本王会派人告诉你。”秦云川懒懒道。 王崇六看他精神不济,连忙谢恩告退。 待王崇六离开以后。 元化从外头进来,“这个王崇六……” 秦云川摆摆手,“王妃有意栽培,他也有些机智。再看看,若真是忠心之人,日后可以提携。” “是!”元化拱手。 “还没有王妃的消息吗?”秦云川脸色难看,气息紊乱。 他手边放着裴郎中先前送过来的两套针。 他在想,若是早些把针给她……会不会改变什么?会不会避免她遇险? 元化板着脸,皱着眉,半晌语气沉沉道,“一定会找到的!” 离京城百里之外的一座庄园里。 阮宁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线香,十分满意。 “许久不做香了,手都生了。” 并非她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做香。 而是救了她和常嬷嬷的人,头疾发作,痛苦难当。 人家救了她们的命,她明明有办法帮助人家,总不好袖手旁观。 她没有针在手,而且自打知道了针术,在这时代,这西朝国乃是禁术,她便不会轻易展露。 思来想去,还是做香最稳妥。 所幸她做香需要的材料器具,这庄园里都有。 即便少了几味稀有的药材,这家的家仆也有本事,当晚就给她弄了来。 阮宁便义不容辞的给做了这专治头痛的药香。 “沈公子。”阮宁拿檀木线香盒子,装好了香,拿来给沈延。 “这线香可缓解头痛,舒缓神经,还能治心烦意乱失眠之症。 “沈公子现在就可点一支试试。” 阮宁把盒子交给一旁侍者。 沈延按了按额角。 他脸上尽是疲态,“本该当即就护送小姐回家,奈何沈某竟病倒。” 阮宁颔首道,“承蒙沈公子搭救,又叨扰了这么多天。沈公子不嫌弃,我们主仆便感激不尽了。” 沈延的商队,离京路上,遇到山匪劫持阮宁的马车。 他的镖师救下阮宁主仆。 阮宁当时便请他匀出一辆马车来,送她们主仆回京。 可那会儿,沈延忽然头疾发作,自顾不暇。 常嬷嬷受了伤,阮宁还崴了脚,主仆俩也只好跟着商队,来到这沈家的庄园里。 其间,阮宁几次想见沈延。 沈延都病着,无法见她。 她想让其他人送信回王府,可其他人,要么不管事儿,要么在推诿。 又或者,是人家不相信她们。 所以,阮宁做这药香,一来是表达感激,二来是展露实力。 不管到了哪个时空,有实力的人,总是更有资格说话。 线香被侍者插在香炉里点上。 淡淡的香气立刻逸散在空气里。 沈延一开始没把这线香当回事儿,他的头疾好多年了,他访遍大江南北的名医。总是难以根除,治标不治本。 如今,甚至连“标”都越来越难治了。 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自己做的“土香”能有什么效果? 让人点上,不过是给她的面子罢了。 可谁知,当这香丝丝缕缕地扩散开,屋子里的香气有了一定的浓度之后,他竟觉得自己的脑仁儿轻松多了。 头痛一时间,就缓解了不少。 而且这香,一点儿都不像劣质的“土香”。 这分明比贡给宫廷御用的香还要清雅。 他不由地深呼吸,顿觉神清气爽,头脑灵明。 沈延再看向阮宁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深意,“小姐这香实在不俗,可愿卖给沈某?” 第101章 死也做燕王府的鬼 阮宁道,“这是我祖传的香方,方子是不卖的。” 沈延点了点头,“可以理解。那小姐做香品……” 阮宁笑着道,“多谢沈公子好意,实不相瞒。其实我已嫁人,并非小姐,乃是小妇人。” 沈延当然知道她的身份,却故作诧异,甚至带着点惋惜。 “啊……夫人年轻,恕沈某眼拙。” 阮宁道,“我有件事,想请沈公子帮忙。” 她看了一旁的侍者一眼。 沈延挥手叫人退下。 他已经猜到阮宁要说什么,却不动声色。 阮宁道,“我乃阮家嫡长女,燕王新妇。” 沈延一脸惊讶,愣了片刻,连忙起身朝阮宁行礼。 “失敬失敬!只听下人说,是京都某位王爷的远房表亲,实在没想到您竟是燕王妃。 “怠慢之处,还望王妃多多海涵。” 沈延的惊讶惶恐,表现得恰到好处。 阮宁隔着好几步,虚扶了一把,“是我故意隐瞒,怎么能怪沈公子怠慢? “我隐瞒的苦衷,也请沈公子见谅。” 沈延怔了怔,深深点头,“明白……女子之名节,重于性命。王妃思虑周全。 “王妃放心,沈某嘴巴严谨,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多谢,”阮宁道,“还请沈公子派人送我主仆回京。待我回到京都,燕王府必有重谢。” 好说话的沈延,此时却迟疑起来。 他凝视着那根正在燃烧的线香,袅袅青烟,似乎把他的思虑带向远方。 “沈公子是有什么不便吗?”阮宁道,“或者,你开个价……” “王妃玩笑了。”沈延苦笑,“能结识王妃,能跟燕王府搭上关系,是沈某之幸。只是……我为王妃担心。” 阮宁挑了挑眉。 沈延没看她。 他盯着那线香道,“王妃好本事,我这头疾,寻访许多名医,都不见效。王妃一根香,就能缓解……沈某实在是惜才。 “王妃能想象自己回京,会有什么遭遇吗? “虽说,我这边瞒得严谨,但京都那边,又是什么情况呢? “万一,王妃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您回去京都,便如同置身烈火油锅之中。 “即便燕王豁达,但人言可畏。王妃……三思啊。” 阮宁皱眉看了沈延一眼。 沈延放缓了语调,“沈某虽然没有显赫的身世,但略有经商之才,这衣食住用,绝不比王府用的差。 “阮大小姐若是愿意与沈某合作,就凭您这制香的手艺,离开燕王府,也会有一番更加广阔的天地! “沈某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不论你喜欢江南烟雨,还是大漠孤烟,沈某都有能力带您去看。” 阮宁惊讶地看他,甚至后退了一步。 “阮大小姐别误会,”沈延笑着说,“沈某不是登徒子,绝没有轻浮之意。 “阮大小姐的眉眼神采,与我故去的娘亲相似,说句不敬的话,我看你像亲妹妹一般。” 阮宁有些心动。 她实质上,是来自现代,渴望自由的灵魂。 留在燕王府,不光要应付燕王,应付阮家。 将来还有可能要应付宫里的势力。 燕王那么强悍,还不是被人暗算的中毒,差点儿丢了性命? 有句话,沈延没说错,留在燕王府,就是烈火油烹。 但这个沈延……她又不认识,不过是萍水相逢。 “不行!”一声厉喝。 阮宁一惊,还以为是常嬷嬷来了。 她扭头朝门口看去。 门口空无一人,只远远的站着两个沈家的仆从。 “你不能走!你答应为我报仇!为我娘正名的事情都还没做! “做人要讲信义!你若背信弃义,我就缠着你不放! “我的肉身,你也用不安宁!” 原主凄厉的声音,刺得阮宁耳膜生疼。 阮宁掏了掏耳朵,连忙在心里安抚道,“谁说我要跟他走了?我都不认识他!我又不傻,他万一把我卖了呢。” “少骗我!你动心了!”原主喊道。 阮宁笑说,“多谢沈公子好意,但出嫁从夫,就算燕王嫌弃,我也对王爷忠贞不二。 “便是死,也要死在燕王府。” 阮宁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 沈延微微一愣,他刚刚明明看到她动心了! 第102章 本王有预感 阮宁已经亮明身份,并且明确了态度。 沈延不好拖着她不放。 阮宁态度强硬,看他脸色明显好转,头痛的迹象显然轻了很多,她要求现在就准备车驾回京。 她在外头拖得越久,处境就越危险。 还有一层原因……她怕原主把她耳朵震聋了。 原主意识强烈时,嗓门儿也是真的大。 阮宁甚至怕其他人也能听见她的鬼叫,那她才是真的小命危矣! 沈延让人备好马车。 “这是我的一个大管事,也是我的亲信,他对京都各处都熟。 “由他护送你们回京,沈某也能放心。” 大管事年过四十,一脸刚正之气。 单从面相就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阮宁十分满意,她和常嬷嬷上了马车。 她的脚伤已经好了,常嬷嬷年纪大了,皮肉伤还未全好。 一上车,阮宁就叫她躺着了。 沈延还派了两个镖师,一起护送她们回京。 待阮宁的车子驶离庄园。 沈延视若珍宝地将那盒线香收了起来,“人不可貌相啊,一个乡下小姑娘,这么厉害?” “来人。” 影卫立刻从暗中出来。 “把剩下半根香灭了。”沈延道。 影卫愣了愣,“少主看起来头痛减轻,何不点完这根香?难道是有什么不妥?” 沈延嫌他磨蹭,亲自灭了那香,把剩下半根也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拢共就十根!不得省着点儿用?她是燕王妃,你当是街上随时能上门买的香坊吗?”沈延道。 影卫一听,“卑职这就把她绑回来!” 沈延看着影卫,“疯啦?如今对她有救命之恩,还意外收获,得知了她有这等本事。我已经赚了。 “你快带人去黑风寨,把张垚救出来。别让他死在燕王手里。” “是,少主。”影卫拱手,眨眼不见了踪迹。 次日一早。 阮宁和常嬷嬷坐着沈家的马车,进了京都。 她没着急回燕王府,却是叫沈延的大管事,去京都里打听打听。 看看有没有关于燕王府的流言。 打听了一圈儿,得知并没有关于“燕王妃失踪”的流言蜚语,阮宁才松了一口气。 “算他秦云川够意思,不枉我冒险回来给他解毒救命!” 阮宁看着一回到京都,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的常嬷嬷,笑道,“就快见到小六了。” “多谢王妃!王妃对老奴有再造之恩!老奴生死都是王妃的人!”常嬷嬷说着,落下泪来。 山匪劫持马车的时候,她原以为阮宁会推她出去挡刀。 她也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舍不得她儿子。 可没想到,王妃那么勇! 王妃竟一把将她拽到后头。 她一个小姑娘对着山匪拳打脚踢,把好几个山匪踹下了车。 沈家的镖师,原本只救了王妃一人。 是王妃一定要带上她,镖师才回头又救了她。 如果说,之前她答应效忠王妃,是交换,是权宜之计。 那么现在,她则是肺腑之言,便是王妃肝脑涂地也情愿! 此时的燕王府。 一片风声鹤唳。 秦云川此次毒发,时间竟无比漫长,熬了这么许久都还未度过。 他整个人如同死过一遭,不过短短几日,他却憔悴消瘦了许多。 京中更是传言,他熬不过这个月了。 秦云川双目猩红地看着元化…… 元化膝盖一弯,“卑职没用……” “不,我有预感,”秦云川声音低沉沙哑道,“她快回来了。” 元化惊讶地看了王爷一眼……他直觉不好,王爷怎么说起胡话来?是……是快不行了吗? 元化眼睛瞬间猩红,他吸了吸鼻子,咬紧牙关,“卑职再去找!” “门口都有谁的耳目?”秦云川问。 “梁王府的,宫中的,还有阮家的……”元化道。 秦云川摇了摇头,“得想办法……让她避开耳目。” 元化心里一惊……王爷的胡话越来越严重了。 “裴郎中,快喊裴郎中来!” 裴郎中没日没夜守着秦云川,他年纪大,几宿没合眼,都快熬死了,今早才睡下。 “不用喊他……牵本王的马来!”秦云川道,“除非本王出府……本王出现在他们面前,自然可以引走耳目。” 秦云川这会儿走路都吃力,他还要骑马出府? 元化恨不得提刀砍了王府外的耳目,好叫王爷安心呆在府上。 他提刀出门之时,忽见两辆陌生的马车,缓缓向王府正门驶来。 第103章 过家门而不入 元化下意识地看向后头那辆马车的车窗。 车窗帘子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掀开。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帘子后头。 元化先是惊讶,而后便是惊慌…… 原来不是王爷说胡话! 这也许是人家夫妻之间的心有灵犀? 但是……王妃绝不能现在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呀! 王府外头到处都是耳目! 元化正从头到脚,都感觉发麻时。 却只见那车窗帘子放下了。 马车停下,王妃却并没有下来。 只前头那辆车里,下来一位管事模样的人。 管事上前道,“听闻王爷身体不适,我家主子特地送了一些罕有的药材,还望王爷笑纳。” “不必!”元化冷着脸,心中紧张,“燕王府不缺药材。” “那就不多叨扰了。”管事的再躬身,一点儿没纠缠,转身回到马车上,两辆车便走了。 元化长松了一口气,待马车拐了个弯儿,从视线里消失不见。 他才发觉,自己的脊背都被汗浸湿了。 “得把这好消息告诉王爷!”元化转身又进了府门。 他却是没看见。 马车刚拐了个弯,就被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拦下马车之人,一身侍卫打扮,“到燕王府干什么?” 马车里的阮宁和常嬷嬷对视一眼。 “是王府的人吗?”常嬷嬷低声问。 阮宁摇了摇头,“恐怕不是。 “我瞧见元宿卫握着刀,气势汹汹,却在看见我时,忽然变得紧张。 “燕王府的处境可能不妙……王府外头或许有人盯梢。 “不能让人发现,我如今不在府内。” 车厢外传来沈家大管事的声音,“这位官爷是?” “我们是燕王府护卫,燕王府闭门谢客,你们来干什么?”侍卫不客气地问道。 “我们是沈家人,听闻王爷身体不适,送些珍贵的药材来。”大管事惋惜叹气,“嗐,可惜面子不够,没能送进去。” 侍卫的脚步声,朝后头马车而来。 阮宁和常嬷嬷彼此对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刚刚在燕王府停车时,阮宁已经交代大管事,她不便露面,让大管事仍旧带她离开。 那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也不知大管事明白她的意思没有? “军爷辛苦!咱连燕王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就不必检查了吧?”大管事上前拉住侍卫。 借着拉扯的机会,他塞了一张银票过去。 速度很快,动作隐晦。 侍卫瞥了他一眼,“哟,有玄机啊?” 大管事压低声音说,“沈家在北疆也有生意,燕王爷不发话,咱们的商队过不去啊…… “唉,这不是想着,万一能雪中送炭,这生意路上的事儿,也能行个方便? “嗐,谁知道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 侍卫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大管事眼尖,瞅见远处一辆马车旁站的小厮他认得。 “世子爷!梁王世子!还请您跟这位军爷解释解释,咱们真是沈家的管事,来送药材的!”大管事朝那辆马车挥手。 秦昊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他看了大管事一眼,挥挥手,“放行。” 大管事拱手作揖。 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 车里的人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 马车走出好几条街巷,才停了下来。 大管事到阮宁的车架外,低声问道,“夫人,情况不妙啊?您真要回去吗? “我家爷有交代,您要是改主意了,小人立时送您出京!” 第104章 不速之客 “王爷!王爷!”元化神情激动地来到秦云川面前。 “王妃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秦云川刚换上出门的衣裳,闻言一怔,“进来了?” 元化摇了摇头,“外头那么多耳目,王府已经闭门谢客这么多天,忽然让人进来,不是很奇怪吗? “王妃没露面,又走了。” 秦云川点点头,提步向外走,“走,本王出府。” “王爷……有人到访!”小厮忽然来报。 元化一惊,“刚刚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秦云川皱着眉头没说话。 元化忐忑道,“让进来吗?” “罢了……让她进来吧。”秦云川道。 元化连忙去前院迎。 早些让王妃进府,也好早些为王爷医治。 裴郎中从来没佩服过什么人的医术,唯独王妃让他赞不绝口,那必定是王妃有过人之处! 元化正琢磨着,迎面瞧见下人领路带来的“访客”。 他登时愣住,这……这也不是王妃呀?! 阮心怡微微一笑,“我奉太后之命,前来探望姐姐和王爷。 “太后听闻姐姐为照顾王爷,竟累昏过去,既歉疚又感动。这不,特地赐下灵芝、人参、燕窝给姐姐补身子。” 元化嘴角抽了抽,既是太后派来的人,他当然不能给人轰出去。 “多谢太后娘娘……” 阮心怡掩口轻笑,“你谢什么,我姐姐呢?” 元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呃……王妃昨儿又熬了一夜,刚,刚睡下。” 阮心怡叹了口气,“姐姐辛苦了。不过,还是把姐姐叫起来吧。 “不叫姐姐陪着,我也不好去探望王爷呀?这叫我怎么回禀太后娘娘呢?” “王妃操劳过度,这才睡下……”元化为难道。 阮心怡道,“太后娘娘也日夜担忧燕王的病情,我西朝边境安危,全赖燕王守护。 “边疆大将们最是信服燕王,其他人都难有此威慑力。如今新皇刚刚登基,正是需要燕王此等肱骨之臣的时候。 “燕王却病得如此严重,太后娘娘寝食难安。只盼王爷能好些,太后娘娘也好安心呐。” 元化暗暗翻着白眼。 咋?你是神仙呐?让你看一眼,王爷就能好些? “谢太后娘娘关怀,我家王爷……” “你这个宿卫是怎么回事?怎么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呢?”阮心怡忽然冷声道,“你不明白吗?娘娘让我亲自探望了王爷,好进宫复命! “你若怕得罪我姐姐,我自己去请姐姐!我去服侍姐姐更衣!” 阮心怡说着就要内院去。 “阮二小姐!休得无理!”元化也板着脸,“卑职命人去请王妃就是!” 阮心怡笑了笑,“你一个宿卫,倒还挺心疼我姐姐?” “你……”元化攥着拳头,要不是看她是个女子,他早就动手了! 阮心怡被人请到花厅,上了茶,坐等阮宁。 秦云川这会儿也知道了,这访客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而是太后明着派来的耳目。 “王爷,她在花厅里等王妃带她一起探望您……这,上哪儿给她找王妃去?”元化暗自气恼,还不如刚才就让王妃回府了呢! 让人知道她不在府上就知道呗! 就算名节不保,谁还能逼着他家王爷休妻不成? 只要他家王爷立场坚定…… 元化不由看了燕王一眼,关键是,他家王爷立场坚定吗?还是说,他在自欺欺人? “本王……亲自去见她。”秦云川眯眼说道。 元化微微一愣。 秦云川已经脚步虚浮地向花厅而去。 阮心怡正吹着茶叶,余光瞟见门口一暗。 她抬头一看,“咳……”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吓得立时起身。 “见过燕王。” 秦云川来到主位上坐下。 他不说坐,阮心怡不敢坐。 阮心怡朝门口看了眼,“怎么只有王爷?我、我姐姐呢?” 秦云川看着她,淡淡道,“阮二小姐,不是来看本王的吗?” “是……是代太后娘娘探望王爷,也探望燕王妃。 “太后娘娘体恤王妃,赐了许多补品给我姐姐……王爷稍坐,我去迎一迎姐姐,待会儿再向王爷见礼。” 阮心怡说着,就要退出花厅。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单独见姐夫,的确不太妥当。 秦云川却笑了一声,“害怕本王?所以,让她替嫁?” 阮心怡脚步一顿……她顿时想起在凤祥楼,秦云川为阮宁豪掷千金,而秦昊对她无动于衷的情形。 后来她想,燕王必是对她不死心,故意做给她看的! 阮心怡心思转了几转,燕王如今这么问,难道是…… 第105章 送他一顶绿帽子 燕王府内,水深火热。 燕王府外,风平浪静。忽然见一个年迈的老大夫,带着个小药童,提着药箱,在燕王府门前下了牛车。 小药童上前拍门。 门房打开侧门,“王府闭门谢客……” “我们是王妃请来,专门给王爷看病的大夫!”小药童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 他后头的老大夫,衣着简朴,风尘仆仆,更像是赤脚游医。 门房哭笑不得,“知道这是哪儿吗?这是燕王府! “就连太医院的御医,都不是各个有资格给我家王爷看病的! “你们这土郎中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叫我动手赶你们啊!” “嘿!你这门房,狗眼看人低!土郎中有土方!土方能治大病!你懂个啥!”小药童掐腰,气势不小。 “快走快走!”门房挥手赶人。 小药童瞪眼怒道,“你确定?我们可是王妃请来的! “你不去问问王妃?把我们赶走了……王妃不会放过你!” 小药童咬重王妃二字。 门房正欲嘲笑,忽然想起元宿卫的交代——不准放任何人进来,除非与王妃有关。 “呃……那你,你们稍等,我去问问……” 门房一扭脸儿,差点儿跟王崇六撞了满怀。 “干什么呢?”王崇六道。 门房指了指身后,“外头来了俩土郎中,非说是王妃请来的……嗐,咱们王府,什么厉害的名医请不到,还用得着……” 门房话没说完,就见王崇六脸色一变。 他径直拉开门房,跨出门外。 “咳……您,您来了?王妃特地交代小生在这儿候着您。”王崇六看见小药童,便不由自主用了敬词。 小药童身姿敏捷地往那老大夫身后一蹿,搀扶着老大夫往前走了两步。 王崇六看起来,更像是冲那位老大夫躬身。 老大夫眼眶发红地看了他一眼。 “您里边儿请!”王崇六上前和小药童一起,搀扶着老大夫往里走。 待三人进了燕王府侧门。 王崇六和小药童对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 那老大夫却是眼含热泪,泫然欲泣。 王崇六轻轻掐了她胳膊一把,低声道,“忍住!阮家二小姐来了。” …… 燕王府大门外,马车旁的小厮暗笑。 “真是病急乱投医,燕王妃也太好笑了,竟然请乡下土郎中来给燕王爷看病。” 秦昊正好刚刚坐累了,下来活动身子。 他正欲斥责小厮,不准笑燕王妃……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凝。 他猛地回头看向燕王府侧门,“不对……那小药童的背影,怎么那么熟悉?”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 在门房关上门以前,秦昊一把推开门。 “站住!”秦昊厉声呵斥。 老大夫和小药童,以及王崇六俱是一僵。 王崇六深吸一口气,“来人,带老大夫去洗洗,先歇息一下。” “没听见吗?本世子说……” 秦昊话未说完,王崇六立刻上前,把他拉到一边。 “世子爷,您来得正好,您快帮帮我家大小姐吧!” 王崇六说着就要哭起来,“阮二小姐来了,竟单独跟燕王坐在一起……旁人不知,咱们能不知道?当初要嫁给燕王的就是阮二小姐!她、她现在是什么意思?要把我家大小姐挤走?” 秦昊闻言一惊。 阮心怡可是他的未婚妻! 她这是要借着探视之名……来给自己戴绿帽子? 燕王叔有什么好? 他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他霸占一个阮宁还不够?还想让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不对!她姐妹二人,都该是他的! “您快去看看吧!就在花厅里头,屏退了下人,俩人单独在屋里…… “我家大小姐虽然是没二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但她善良淳朴……” 秦昊没等他说完,就头上冒火,阔步往花厅去。 他咬牙切齿。 他就觉得上次在阮家,阮心怡故意落水陷害阮宁,事出蹊跷!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阮心怡是演给燕王叔看呢! 这女人,心不小啊!做他梁王世子的未婚妻还不够? 还敢偷偷摸摸地跟燕王勾勾搭搭? 若叫他抓了现行——看他不打断她的腿! 秦昊额上青筋直蹦。 第106章 抢姐姐的男人特别香? 小药童和老大夫去了客房。 “叫元化来!”小药童吩咐一声,气势汹汹。 下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去通知元宿卫。 小药童关上门,迅速脱掉一身药童的装扮,从药箱里拿出准备好的首饰。 只见“老大夫”手脚麻利的给她梳头,绾发。 元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是您吗?” “取我的衣裳来。”阮宁道。 她洗去脸上故意抹脏之处,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儿。 她又猛掐自己身上几处穴位,只见那白皙红润的小脸儿,一会儿便显得苍白孱弱,血色尽褪。 她更衣之后,使劲儿揉红了自己的眼睛。 …… 花厅内,气氛古怪。 秦云川脸上的鬼纹黑沉沉的,但他的耳朵尖,却红得发亮。 “回去告诉太后,说,本王多谢她的安排。 “你们都以为本王要死了……呵,本王偏要争这口气,多活上几年。 “让盼着本王早点儿死的那些人,寝食难安。” 他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看着阮心怡的脸。 阮心怡心里怦怦直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紧张?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燕王这话,只是字面的意思?还是别有深意?他想暗示自己什么? 燕王正拖住阮心怡说话时,院子里忽然传来骚乱之声。 燕王府一向规矩严明,这样大白天的,主子还在家里,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情况实在少见。 屋里的俩人,都诧异地向外头看去。 外头乃是元化带着人,将秦昊挡了下来。 “元宿卫!让开!” 秦昊还在呵斥。 他身边的王崇六看起来比他还着急。竟然直接动了手! 秦昊一愣,在燕王府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果不其然,元化身后的侍卫们,当即就把他们包围了。 “别误会……”秦昊还没来得及解释。 王崇六冲着元化的肚子就是一拳。 “世子,别跟他们废话!咱们冲进去!”王崇六叫得欢。 秦昊:“……” 冲个屁! 王崇六那病秧子的一拳,对元化来说,挠痒痒都嫌轻。 “都别冲动,我是来探望燕王叔的……” 秦昊跟元化这边拉扯的时候。 阮宁已经趁机从另一侧回廊,进了花厅。 秦云川见她,不由眼底微亮,脊背都更挺直了些。 阮宁却没看他,她冷冷看着阮心怡。 “妹妹来了啊?” 阮心怡起身道,“姐姐怎么来的这样迟?” 阮宁朝外头看了一眼,她隐约瞟见,秦昊被放了进来,正往花厅走来。 阮宁深吸一口气,抬手一个耳光打在阮心怡脸上。 “啪——” 一声脆响。 花厅内外都静了。 阮心怡捂着脸,惊愕又羞恼地看着阮宁,“你疯了?!” “哈!”阮宁冷笑,“我是疯了!我日日夜夜伺候在王爷身边,不过是打个盹儿的功夫,你就登堂入室了! “你既然如此舍不得王爷,当初就别把我推上花轿啊!怎么着?抢姐姐的男人,特别香吗?” 阮心怡捂着脸。 屋里屋外这么多人看着她……阮宁就这么指着鼻子骂她。 她恼羞成怒,“你别血口喷人!” 阮宁夸张地笑,“世子也在外头呢!咱们问问世子,当初太妃看中的孙媳,是不是我? “你把世子抢了去!好,算我跟世子没缘分,没婚书,没拜堂,你抢了就抢了! “如今我已经嫁给燕王,三媒六聘,众目睽睽拜了堂,入了洞房的!你又来勾搭自己姐夫! “京都的世家女子,都喜欢惦记别人的丈夫吗?还是说,世子他满足不了你呀?” 反正原主是乡下来的土妞儿,什么浑话都敢说。 阮宁骂人,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但阮心怡在京都长大,来往的都是上流人。 她们即便骂人,也是阴阳怪气不吐脏字儿,内涵一下,点到为止。 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她长这么大,真是人生头一回。 “你……你……”阮心怡气得面色涨红,浑身都在哆嗦。 阮心怡都被骂懵了。 她求助地看向秦昊。 秦昊迈步进来,“燕王妃误会了……” 阮宁冲他冷笑道,“大侄儿,赶紧把你的未婚妻领回去。 “你再不领回去,就要添个婶婶了!” 第107章 倒打一耙 “一位大婶婶,一位小婶婶,逢年过节的,还得来给你婶婶们见礼,”阮宁看着秦昊,嘲讽道,“不知到时候,你心里又该是何滋味?” 秦昊也不顶用。 他被阮宁噎了一句,就懵了,连还嘴都不会。 阮心怡气得跺脚,“我乃是奉太后之命,来探望你,太后还赏了这么些补品给你! “你再敢信口雌黄,朝我泼脏水……” 阮宁翻了她一眼,“别扯太后的大旗! “若是叫太后娘娘知道,你打着她的旗号勾搭姐夫!不用我说,太后先灭了你!” “你……你这个乡野村妇!粗鄙无知!”阮心怡也骂。 但她拽的这些词儿,在阮宁看来,不痛不痒。 阮心怡哭唧唧地看向最后一个救星——秦云川。 “王爷,您不说两句吗?难道我来,不是先去找姐姐吗? “我阮家虽不是簪缨名流,也是有礼教的家门!叫姐姐这么一说,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虽然,腿长在她自己身上。 秦云川也没绑着她的脚不让她避嫌到门外。 但他那句模棱两可的话……确实绊住了她的脚步! 如今被当众“污蔑”,秦云川作为男人,他不解释一下,说不过去吧? “阮宁!” “王爷若想纳侧妃,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想让我腾地方,您只管开口。”阮宁掐腰道,“偷偷摸摸不是男人!” 秦云川额上青筋直跳,“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听我不听……”阮宁上前,拽住秦云川的衣领,“王爷您还是人吗? “我天天不辞辛劳的照顾您,我都几宿没合眼了!就眯一下的功夫,你就给我弄个小的上门儿?” 看她竟然敢扯着秦云川的衣领说话。 阮心怡和秦昊,都微微变色,倒吸冷气。 这村妇……好莽! 秦云川的衣领,那是谁都敢扯的吗? “你别胡搅蛮缠……”秦云川去掰她的手。 “啊……你还敢掐我?没良心的!我天天伺候你,你看见我妹妹,就凶我!掐我! “呜呜……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我要找太后娘娘告状!” 阮宁一边扯着他的领子,一边儿大哭。 她还要拽着秦云川出门去告状。 秦云川连忙捂着头,“唉……本王头好痛,裴郎中呢?快叫郎中!” 元化连忙上前,“二位……要不,二位先走? “呵,清官难断家务事……咳咳。” 阮心怡和秦昊对视一眼,忙不迭地点头。 “燕王叔好好休养,我们改日再来探望您……” 两人逃也似的离开花厅。 待出了这院子,还能听见阮宁扯着嗓子哭嚎的声音。 秦昊皱着眉头。 阮心怡一脸惊魂未定。 两人走着走着,不由对视一眼……气氛尴尬。 “不是她说的那样……”阮心怡欲言又止。 这太羞耻了,叫人想解释都张不开嘴。 阮宁真是脸皮厚,她是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出口的? “嗯,我知道……我是觉得事情有点儿古怪。”秦昊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儿。 好像有什么细节,被他忽略了? 还没等他捋出头绪。 忽听背后传来道谢之声。 “谢谢二小姐!谢谢世子爷! “二小姐您秀外慧中,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 “而我家大小姐只是普普通通的乡下淳朴姑娘。 “她处处都比不过您……感谢您手下留情,否则,她真的争不过您! “您一来,就会让她有危机感,害怕被夺去如今的一切。所以还请您高抬贵手,以后少来刺激她。” 王崇六躬身行礼,腰都弯成了九十度。 这在读书人中,乃是向师长行的大礼。 阮心怡闻言,脸色变了几变……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味儿呢? 听着好像是夸她美,奉承她? 实则,还不是暗讽她有“夺人夫婿”之意。 “你也是读书人!怎能跟个乡野村妇一样,信口雌黄,玷污人名声?!” 阮心怡怒道,“梁世子,你就这么看着别人污蔑我,袖手旁观吗?” 王崇六不等梁昊说什么,便躬身退走。 人家小情侣吵架,他在这儿影响人家发挥。 秦昊见没有旁人在,他也沉下脸来,“阮心怡,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仗着我喜欢你,就肆无忌惮! “你若是行为检点些,别人怎么可能指着你的鼻子骂? “你还没过门呢!就让别人来戳我的脊梁骨了?你当我是什么?” 第108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阮心怡要气疯了。 别人骂她也就罢了,竟然连秦昊都不跟她站在一边儿? “你……你还是男人吗?竟然跟别人合伙欺负我?”阮心怡眼圈儿泛红。 秦昊暗暗咬牙,“收好你那些小心思,你看燕王叔病得那样儿?他有什么可惦记的? “别辱没了你在京都‘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阮心怡气急反笑,“你自己拈花惹草,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反倒来指责我?” “你胡说什么!”秦昊斥道。 阮心怡冷笑,“你为何不帮我说话?真是我不检点吗?我做错了什么? “还不是你看到她,心已经偏向她!你处处维护别人的妻!欺负自己的未婚妻!秦昊,你不是男人!” 秦昊闻言大惊。 他立马上前捂阮心怡的嘴。 “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这还在燕王府呢! 叫燕王知道了,要死还不得拉他垫背? 阮心怡正在气头上,哪能叫他碰。 她退开两步,“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阮心怡说完,气呼呼地跑走了。 秦昊愣在原地…… 他反复回想自己刚刚的一举一动,可有出格之处? 思来想去,都是——没有! 他怎么可能在燕王叔面前,对阮宁表露出情分呢?他又不傻! 那阮心怡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她说得那般肯定,就好像她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难道她见过锦瑟了?!”秦昊猛地一惊。 他回想起锦瑟那日回来,跟他说,什么“替身”的话。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阮宁忙着伺候燕王,她怎么可能盯着自己,又怎么可能发现锦瑟呢? 如此看来……划伤锦瑟脸的,更像是阮心怡啊! 她还没过门呢!就如此善妒、跋扈!连自己养个外室都容不下! 那她以后还能容的下他的妾室,以及庶子庶女吗? “简直……简直太过分了!”秦昊攥着拳头,也气呼呼地离开燕王府。 至于燕王府,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他却是没功夫想了。 燕王府花厅里。 “都走了?”阮宁问。 王崇六在门口道,“回小姐,走了。” “呼……吓死了。”阮宁拍了拍胸口。 她一扭脸,看见秦云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连忙赔笑脸,狗腿地上前,抚平他皱皱巴巴的衣领。 “王爷别生气,臣妾不是故意胡搅蛮缠……这不,情绪需要吗? “呵呵,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的哈?” 阮宁正抚着衣领,忽然被某人攥住了手。 “呀,王爷手这么烫?额头也这么烫,毒发了吗?” 阮宁摸了下他的额头,又去把脉,“找张床,您躺下来,我的簪子……” 她说着,去摸那被她磨尖了的簪子。 “不急……”秦云川连她另一只手也攥住,“去哪儿了?怎么回来的?这么多天,你是怎么过的?” “急!怎么不急!”阮宁道,“我先给王爷解毒,再慢慢解释。” “现在就说。”秦云川脸色沉沉看着她,目光幽深地可怕。 “行行,那咱边走边说,您先找个床躺下来……我那天不是去大寒寺,找僧人给我娘诵经了吗? “结果路上遇见一伙儿强盗!劫色不说,还要劫财!那我能同意?” 秦云川脚步一顿,“你说什么?劫色不说?” 他简直要气笑了。 “不是不是,口误!”阮宁搀扶着他,一路来到书房,叫他躺下。 走这一路,大致说完了她惊险刺激的经历。 “为了回来,我才告诉他我的身份。原本只说是京都某位王爷的表亲。 “他一听说,我是王爷您的人,立马就送我回来了!” 秦云川深深看她一眼,“你那天根本不是为去大寒寺,你是去见秦昊。” 阮宁闻言一惊,猛地抬头看向秦云川。 秦云川继续道,“而沈延,跟秦昊关系密切。他应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你不觉得事情太巧了吗?你刚跟秦昊见过面,就遇了山贼。 “紧跟着,就被沈延的镖师所救……巧得,就像他专门算好了时间,从那儿经过似的。” 阮宁惊讶地张了张嘴,“你……你什么意思? “还有,你派人跟踪我?” 秦云川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真后悔没有派人跟踪你……” 如果有,还能让她遇险么? 第109章 终于坦诚相见 “为什么要去见秦昊?对他旧情难忘?”秦云川沉着脸问道。 阮宁拿出那只被她磨尖的簪子,看了秦云川一眼。 “咦?王爷您在诈我,我遇山匪的地方,明明是在城外大寒寺山下。 “您怎么说我是跟秦昊见面,才遭遇了山匪呢?” 阮宁落指在他脉门上,细细诊脉。 秦云川冷哼一声,“你敢说没见?” “啧,”阮宁眉头轻挑,“这次的毒发,来得很是霸道啊!竟然这么快蔓延至全身。 “王爷忍着点儿,这次扎针,您恐怕是得受点儿罪了。毒入骨髓,得扎的深才行……” “别……”秦云川急声道。 阮宁解开他的侧襟衣扣,“王爷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别怕疼嘛!” “不是……”他话还没说完,阮宁的簪子就扎了下去。 他怀疑她是故意的! 什么得扎得深,她是为了泄愤吧? “本王是想说,针……打好了。”秦云川疼得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啊?针打好了?您不早说!”阮宁嘿嘿一笑,把簪子拔了下来。 秦云川无语,你等我说了吗? 那簪子那么粗,扎得也深,流得血却不多。 而且,她簪子一拔,他立刻觉得被扎过的那边肩膀、手臂,都轻松了许多。 “我去拿针,王爷把衣服脱了。”阮宁说着,去秦云川指的地方找针。 秦云川闻言却怔了怔……把衣服,脱了? 要脱……光吗? 嗐!他堂堂铁血男儿,难道还能讳疾忌医? 再说,他面对的是他自己媳妇!有什么好害臊的! 脱就脱!反正早晚都要看的。 只要她不害怕他身上的鬼纹,他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咱这身材,要腰线有腰线,要肌肉有肌肉,咳! “哇!好棒!”阮宁夸张地惊呼一声。 秦云川的脸,腾地红了。 “一般……”他口中谦虚,心里却道,那当然!必须的! 他一抬眼,却瞧见阮宁捧着那两套针,表情激动。 “谢谢王爷!王爷您真好! “mua!终于又得到你们了!我的小宝贝儿!” 她根本没看他,手里捧着那两套针,眼里仿佛都冒着花痴的小星星。 她还在那两套针上猛亲了两口…… 秦云川:“……” 他这么一个俊俏猛男,脱光了却被无视的感觉……就很不爽! “阮!宁!”他不能说是生气吧,就是有点儿咬牙切齿。 “啊?”阮宁回过头来,“噗咳咳咳……” 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倒也……不必……如此“坦诚”吧? 秦云川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王爷躺着别动,剩下的我来!”阮宁道。 秦云川脸色古怪……这话听着,咋那么不对味儿? 他依言在床榻上躺下。 阮宁上前拉过薄被,把他家大将军盖在帐下。 秦云川后知后觉的明白……哦,原来可以留条亵裤。 就……脸越来越热! 阮宁俯身道,“我要用阮氏八十一针法,既是针法,也可谓阵法。 “届时王爷会感觉到丹田生热,不必紧张,都是正常现象。” 阮宁说完,就开始扎针。 她俯身靠得很近,目光专注,动作干练迅速,下针非常果断。 秦云川原以为会很疼,但并没有。 只针入皮肉那一下,会有刺痛感,待捻入更深处,便只觉得肌肉酸沉,并无痛觉。 她鬓边的发丝垂下,扫着他的胸口……痒痒的。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不同于熏香,很甜,很宜人。 秦云川只觉得……何止丹田发热?他全身都在发热! 阮宁似乎察觉了帐下大将军的动静……她戏谑地看他一眼。 秦云川幽深的目光,却带着无比的认真,“阮宁,你告诉我,你腹中……究竟是谁的孩子?” 阮宁微微一愣,唉,她去见秦昊,不就是想知道……她腹中究竟是谁的孩子吗? 她要是知道,还用得着这么费劲? “显而易见,”阮宁说,“肯定我的孩子。” 秦云川抿了抿嘴,“你能忘了……孩子他爹吗?” 说完这话,他呼吸都停滞了…… 第110章 拜师 阮宁无语凝噎。 她能说,她从来都不记得孩子他爹吗? 她看着秦云川,倏尔一笑,“我说了,这是做梦,有星宿落在我腹中,是天降麟儿。 “看来王爷从来没相信过我。既然您不信我,又何必再问我?” 秦云川脸色难看。 他放下自己所有的尊严,让步到他的底线之外。 换来的,不过是她的敷衍和欺瞒。 “既然王爷不相信我,不如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阮宁一边扎针,一边说道,“我给王爷治病,王爷饶我一命。 “这孩子不管是谁的种,终究是我的骨血,连着我的命。 “王爷尊贵,我不过乡下土包,您一命换我一条半的命,还是您赚了,如何?” 秦云川凶狠地盯着她。 他想说,不如何!狗屁的赚了! 她前一刻还在撩他,后一刻就能面不改色地把他推远! 每当他觉得,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非同一般。 每当他觉得,她是要和自己相守一生时…… 她就冷笑着说,都是交易! 这又该怎么算? 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他再也、再也不要相信她! 秦云川的话还未出口……他就觉得眼皮发沉,意识混沌。 她又对他做了什么? 他耳边隐隐约约还传来她的嘀咕,“你还是先睡会儿吧!给你扎针,还得应付你的问题,你就不怕我手一抖,扎偏了? “把你扎残了,我可赔不起!你一命换一命,就算头上带点绿,也是你赚了。 “我才是真的惨!我招谁惹谁了?恋爱没谈过,先肚里揣一个!还不知道是谁的种!我找谁说理去? “唉……算了,我也算是一命换一命了。干活儿时候不抱怨,我还是好好扎针吧!” 秦云川迷迷糊糊…… 他听得一知半解,她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想明白,便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当当——” 书房传来敲门声。 “王妃,可需要裴某进来帮忙?”裴郎中的声音传来。 “不用。”阮宁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裴郎中在外急得团团转。 “呃……那个,王妃,其实裴某人想跟您学习……” “不教。”阮宁道。 “啊这……!”裴郎中搓着手,急得额上冒汗。 屋里静了片刻,忽然传来阮宁的声音。 “你想学?” “想想想!”裴郎中点头如捣蒜。 “拜师吗?”阮宁问。 “……那是自然。”裴郎中声音迟疑,毕竟对方年少,而自己已年过半百。 但古人说得好,勿以年龄论英雄! “吱呀——”门开了。 阮宁站在门口道,“进来吧,但我还要看,孺子可教不可教。 “太笨的学生,我不要。” 裴郎中:“……” 从来都是他嫌弃别人!风水轮流转,他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看着点儿……看哪儿呢?!”阮宁轻喝一声。 裴郎中瞬间涨红脸…… 他也没想到,屋里是这幅情形呀! 人家夫妻俩在屋里,还不觉得尴尬。 如今,他也杵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王爷扎针昏睡过去,留针两刻,即可拔针,”阮宁道,“王爷届时也会醒来。” “若要学扎针这门手艺,一来,它是禁术,二来,它有一定风险,所以,郎中的心理素质一定要过硬! “你看看你,身为医者,见了病人病体,竟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阮宁一本正经。 她倒真是脸不红,心不跳,手比秤砣还稳。 裴郎中连忙调整呼吸,“师父师父!裴某可以!” 怕被赶出去,裴郎中连忙放平心态。 阮宁倒也没有藏私,她细细为裴郎中讲解扎针的要领。 裴郎中本就是名医,触类旁通,教起来省心省力。 别看他年纪大,涉及医术,他学得快记得牢…… 一刻钟下来,“师徒俩”竟都十分满意。 裴郎中看阮宁的眼神都变了。 他再不敢将她当做“小姑娘”看待,苍老的眼睛里,盛着钦佩。 一开始妥协才喊出口的“师父”,此时再喊,更添了许多真诚与敬意。 “师父,你歇歇,拔针这事儿,让我来。”裴郎中躬身道。 正合阮宁心意,“行,你在这儿盯着,我太累了,回去歇会儿。” 裴郎中躬身送她出门。 阮宁出门便撞见了元亨和墩墩。 一人一犬,一跪一趴,在书房门外请罪。 第111章 裴郎中挨打 “这是怎么了?”阮宁看着一人一犬道。 元亨看她一眼,更添愧色,“卑职无能……竟叫那匪首逃了!” “劫持我的那匪首?”阮宁问。 元亨羞愧低头,“正是……” 阮宁哦了一声,“那你跪着吧。墩墩有什么错?这不关墩墩的事呀!” 她说完,墩墩就立马抬起头来,吐着舌头,兴奋地看着她。 “墩墩,好久不见,想我了吗?”阮宁抬手摸它的头。 “王妃!别——” 元亨话没说完。 墩墩那庞大的身体,便一跃而起,朝阮宁扑了上去。 “不要!墩哥!那是主子……” 元亨吓得脸色大变。 却见墩墩扑到阮宁脚边,又是摇尾巴,又是吐舌头……好一副“舔狗”的嘴脸! 阮宁笑道,“墩墩才不傻,我们玩儿呢。” 元亨:“……” 行吧,是他傻! 不小心放跑了匪首张垚!还被一只狗耍了! 他又回到原地跪下请罪。 他余光瞟见墩墩围着王妃,“摇尾乞怜”撒着欢儿。 他眉头越皱越紧,“墩哥,你以前不这样啊?你不是生人勿近,拽得很吗?” 怎么?知道王妃是主子,所以你就换了副嘴脸? 这还是狗吗?这狗成精了吧? “元宿卫别自己办事不力,把气儿撒到墩墩身上呀!” 阮宁道,“像墩墩这般上古神犬,那可不是凡类,有灵性着呢!” 墩墩仿若听懂了似的。 它立时趾高气扬地抬着它的大狗头,冲着元亨一通咆哮,“嗷呜嗷呜——” 它龇着锋利无比的尖牙,向元亨示威。 这么大的庞然大物,咆哮起来,还真挺骇人! 而且,墩墩是王爷的爱犬,打不得骂不得。 “墩哥威武!”元亨连忙告饶,“失敬失敬。” 阮宁逗着墩墩玩儿了会儿,她便提步离去。 墩墩一直把她护送出老远,又目送她回到主院,才跑回书房,跟元亨一起,在门前继续趴着“请罪”。 阮宁吃了点儿东西,便倒头睡下。 扎针是个费精力的活儿。 她在外头也没休息好,一路急赶着回京。 马车减震不好,一路快把人颠散了架。 她这么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前晌。 她还在床上迷迷糊糊躺着,就听见窗户外头,俩小丫鬟在那儿嘀咕。 “听说王爷把裴郎中给打了!” “裴郎中那么大年纪,吃得住板子吗?不会打坏吧?” “唉,天可怜见的……裴郎中人好,平日里也给咱们仆婢们义诊……” “知道裴郎中为什么挨打吗?” 阮宁忽地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新收的徒儿挨打了?为什么呀? 难道是他技术不到家,拔针拔坏事儿了? 他把针弄断在秦云川体内了吗? 阮宁从头冷到脚,再没有一丝瞌睡。 她竖着耳朵听,却听见周嬷嬷把那说闲话的小丫鬟赶去干活儿。 “周嬷嬷!”阮宁大喊一声。 周嬷嬷进屋来服侍她更衣起身。 阮宁忙问,“裴郎中怎么挨打了?打得重吗?他不是王爷的心腹吗?怎么就挨了打?” 周嬷嬷看她一眼,老脸一红,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周嬷嬷,您快说呀!”阮宁急道。 “嗐……王妃您自己去问王爷吧!”周嬷嬷扭捏道,“主子为什么打人,难道还会跟奴才们解释吗?” 阮宁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你脸红个什么劲? 阮宁仔细琢磨,再加上周嬷嬷隐晦的提醒…… “王爷是气王妃您呐……”周嬷嬷小声说。 阮宁顿时哭笑不得,她不就是把一丝不挂的秦云川,转手丢给了裴郎中嘛! 难道裴郎中给他医治到现在,还没见过他如此“坦诚”的样子? 他身材那么棒,害什么羞嘛! “王妃,您赶紧去跟王爷服个软,道个歉吧!听说王爷要禁了咱们这院儿的足,所有人都不准出王府!” 周嬷嬷说,“包括您在内。” 阮宁一愣,那可不行! 她可以不出门,但她还指望着常嬷嬷再去给她买堕胎药呢! 阮宁连忙叫人给她准备点心羹汤。 “早给您备好了!”周嬷嬷笑着说。 果然是人老成精! 阮宁收拾妥当,就往秦云川书房去。 却又听闻他在外院花厅。 阮宁转道去外院,途经一片九里香时,她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拽进了绿植花丛! “唔……” 那人直接捂了她的嘴。 第112章 在王府遇袭 阮宁当即一惊。 这可是在燕王府内!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在王府之中,就敢如此对待堂堂王妃? 她被人从背后捂着嘴,看不见那人的脸。 她只能感觉到,对方是个身高比她高,比她壮的男性! 难道身后这个……就是杀死原主的仇人? 那杀了他?是否能为原主报仇? 阮宁被这男子拖到树丛深处。 她一边挣扎,一边悄悄摸出怀里藏着的针。 大夫的本职是救人的,但对一个优秀的大夫来说——杀人也不难。 难得是自己心里那道关。 阮宁正在做心理建设……她不是杀人,她是正当防卫,外加替原主报仇! “我娘呢?”身后的男子,突然问道。 他并没有对她行“不轨”之事,却是说,“我放开你,你别乱叫!” 阮宁点点头。 男子果真放开了她。 阮宁迅速转身,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洗衣房冯嬷嬷的傻儿子,范东。 阮宁看见他,呼吸微微一滞。 她并没有把范东忘了,也记得自己当初在冯嬷嬷面前说,可以治好范东的傻病。 但她没想到冯嬷嬷会那么毅然决然的赴死。 冯嬷嬷死后,她再没见过范东。 她刻意忽略这个人,从不打听范东的下落。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范东。 她甚至不确定,该不该医治他的傻病。 如果他傻着,可以快乐的活着。 而治好他的病,他则要面对他父母那扭曲的关系,并且接受母亲自杀的现实…… 是不是,让他继续快乐地活着才更好些呢? “你说,你能救我娘!”范东直直地看着她,“你把她弄哪儿了?” 阮宁抿着嘴,无言以对。 “你把我娘还我!”范东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范东……”阮宁咽了口唾沫,“你想治好自己的病吗?” “我没病!你把我娘藏哪儿了?你这个女骗子!你还我我娘!”范东两只手攥着她的衣领,双目猩红地盯着她。 她没法儿告诉范东,他娘自杀了…… 而且,眼下这个情况告诉他,她自己也不安全。 阮宁的手里捏着针,“好,你放松,我告诉你……” 阮宁正要趁他不备,一针将他扎晕时。 却听闻两人旁边的花丛里,发出“唰啦啦”的声响。 范东扭头去看。 就趁现在! 阮宁正要下针,却见范东身后,又钻出一人。 那人抬手猛地一劈。 范东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阮宁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出现在这里! 但她只呆愣了一瞬,便第一时间藏起了自己手里的针。 针在西朝是禁术……她不敢忘记秦云川的警告。 “你没事吧?”沈延问道。 阮宁想过她会再遇见沈延……但怎么也没想过是现在!在燕王府中! “沈公子怎么会在这儿?”阮宁道。 “我打小耳力敏锐,离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可四下看去竟没看见你。 “循声便找到这树丛后头来!这是什么人?竟敢在燕王府对你不敬?”沈延抬脚踢了踢地上的范东。 “呃……”阮宁看了看范东,又看沈延,“我是问,沈公子怎么会在燕王府?” 沈延一笑,“哦,王爷命我来的。” 他冲阮宁眨了眨眼睛。 “放心,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告诉王爷的。” 阮宁:“……” 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吗? “要我帮你处理掉这个人吗?”沈延看起文弱,却是仅一只手就把那高高大大的范东,提了起来。 “不用……他这儿有点儿问题,本性不是恶人。”阮宁指了指脑袋。 沈延把范东放下,拍了拍手,“燕王府内,怎么会留着这种人?” 阮宁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一言难尽……而且她对范东,多少还有些愧疚之情。 沈延见她不愿多说,立刻笑道,“你做的香真好用!点了那香,我竟一觉到天明,再不用辗转反侧。我就从没睡过那么好过!睡醒之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两个人说着话,钻出树丛。 几片树叶挂在了阮宁的头上。 “别动。”沈延伸手帮摘去她发间挂着的叶子。 阮宁一抬头,却见秦云川正黑着脸,站在小路那头儿。 第113章 愧疚,后悔 阮宁立刻后退一步,跟沈延拉开距离。 “你别动呀!”沈延不明其意。 阮宁立刻蹲身,“见过王爷!” 沈延这才回转身,他手里还捏着几片从阮宁头上摘下的叶子。 他连忙拱手,“沈某,拜见王爷。” 秦云川脸上的鬼纹本就骇人……他此刻沉着脸,浑身煞气,更是吓人。 阮宁被他气势所震慑,不禁想往后退。 沈延或许也是受感于他的气势,连忙解释道,“王爷别误会,这不,王妃头上沾了几片树叶子……” 阮宁闭了闭眼……你可憋说了! 她简直无语问苍天。 “阮宁!”秦云川打断沈延的解释。 他语气低沉,隐含怒意。 阮宁抬眼看他,只见他黑沉沉的眸子里,似乎燃着一团火。 她触及他的视线……就差点被那火给烧死了。 阮宁连忙低下头去,“臣妾是来给王爷送点心羹汤的……” 听说他打了裴郎中,她是想哄好他,替裴郎中求情来着。 但现在看来,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呵,”秦云川冷笑一声,“点心呢?羹汤呢?” 阮宁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两手空空,“哦,在里头……” 她转身就想往那树丛里钻。 “站住!”秦云川好险要气死。 “呵,本王无福消受,”他气得脸色发绿,“来人,送王妃回去!” 阮宁可怜巴巴地看他一眼。 秦云川与她视线相撞…… 她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亮,仿佛会说话。 此刻,她那柔柔弱弱的眼神,更是绝了,仿佛无声地诉说着无辜与哀求。 “哼!”秦云川却是越看越生气! 她就是这样!就是用这种眼神让他上钩! 他一旦动心,一旦顺了她的意,她就会狠狠给他一个耳光! 然后决绝地告诉他——没有感情!都是交易! 秦云川闭上眼……他不会再上当! “王妃院中所有人,不得踏出崇瑶院。” 秦云川说完,阮宁被下人请走。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秦云川都未再看她一眼。 沈延打量着秦云川的神情,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待秦云川看向他时,他即刻收敛笑意,一脸的恭敬惶恐。 “不知王爷今日召沈某来,所为何事?”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本是为感谢沈公子从山贼手中,救下王妃之事。 “今日有些不便。改日本王做东,再宴请沈公子。” “王爷客气!”沈延拱手躬身,“恰沈某的商队路过,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当初并不知道是王妃,王爷不必客气! “改日沈某做东,王爷若能赏脸,沈某就感激不尽了!” 秦云川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并不多言,也不承诺什么。 沈延又连忙躬身道,“既然王爷今日还有事,沈某就不叨扰了。沈某告退。” 秦云川嗯了一声。 沈延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望了一眼树丛后头,语气幽幽道,“这话本不该沈某多嘴,但……王爷真是误会王妃了。 “若非沈某好多管闲事,里头那傻子真伤了王妃,王爷岂不后悔吗?” 秦云川脸色微变,“什么?” “沈某告退。”沈延将那几片捏在手中的树叶扔下,板着脸走了。 秦云川向随从道,“谁在里头?” 随从钻入花丛,不多会儿就把被打晕的范东拖了出来。 秦云川盯着范东的脸,转念之间,他便想通了范东为何会找上阮宁! “元亨呢!叫他滚过来!” 秦云川怒道,“冯嬷嬷已死,为何范东还在府上?!” 元亨昨日才挨了三十板子。 因为让张垚被同伙救走……他挨了打,墩墩罚了一天不准吃肉。 他正趴在床上唉哼时,又因为范东的事儿……被提溜去,再补了二十板子。 “唉……也是我糊涂,”元亨抹着泪说,“当初他一声不吭,不知躲在那个角落,也没见他闹,我便把他给忘了……谁晓得这傻子还有这胆!” 元亨后悔死了,虽然打板子的兄弟他都熟。 但这五十板子挨下来,他恐怕也得趴上半个月。 比元亨更后悔的是秦云川。 阮宁昨儿给他扎了针,他便觉得自己像是将死的人,又重新活过来了! 连裴郎中都说,她的针术真是绝了。 可今日……他非但没保护好她,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遇险! 甚至不问青红皂白,当着外人的面,禁她的足,折损她的脸面。 她那般可怜巴巴的无辜眼神,他都没理……她还能原谅他吗? 第114章 王妃生气了,怎么哄? 秦云川来到崇瑶院。 阮宁正把自己关在寝房里扎针。 她原本不想用这法子流产。 扎针流产,风险很大。 但秦云川禁了她院里人的足,都不止是禁在王府!而是禁在主院这一亩三分地儿上。 这可难为死她了,她上哪儿弄堕胎药去? 思来想去……还是扎针吧! 她交代周嬷嬷,别让人来打扰她,并且把门窗都上了闩。 她刚脱了衣服,给自己扎上针。 就听见邦邦地拍门声。 “阮宁……”秦云川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开门,本王有话跟你说。” 阮宁一愣……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跟沈延谈完了? 他不会把沈延也打了一顿吧? 古代的王爷就是爽,想打谁就打谁……要是哪天她也能混个“女王爷”当当,就好了。 阮宁没应声,脑子里却在浮想联翩。 “阮宁……本王没问清楚就罚你,是……” 他呜哩哇啦说了句啥? 阮宁伸长耳朵……他是说“本王错了”吗? 哎哟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堂堂燕王也会认错? “嘶……”她兴奋地把针都扎偏了,疼得她龇牙咧嘴。 要不是她现在不方便,她肯定飞奔去开门,让傲娇的燕王,当着她的面低头认错! 可惜了,她现在动弹不得。 “阮宁,你开门!”秦云川拍门的力气越来越大。 阮宁真担心他把门拍碎了。 “周嬷嬷——”阮宁大喊一声。 她交代过周嬷嬷的!这老家伙躲哪儿去了? 周嬷嬷闻声,只好从耳房钻出来,陪着笑脸道,“王爷……王妃说头疼,想躺一会儿。” 秦云川迟疑道,“她没事吧?” “你走了我就没事!”阮宁在床上喊。 周嬷嬷:“……” 秦云川:“……” 不用问了,这是生气了。 “那你好好休息,本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不用来啦!”阮宁喊道。 如果扎针能成功,今晚就该见效了! 这种时候,让燕王在旁边,岂不坏事儿? 按她的预想,就该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流掉。 然后再借故让裴郎中给她诊脉——嘿!没了! 她可以借口说“麟儿生气飞走了”,亦或说先前都是误诊——完美解决! 不管秦云川信不信,都无法再借此短处拿捏她。 秦云川在门外着急。 他不知屋里的阮宁在想什么。 他只琢磨着……小姑娘肯定又羞又恼又害怕,必是气得不轻。 那范东若不是傻子,他定要一掌拍死他! 但既占了个傻字儿,还是留他一条狗命,送到庄子上养着吧。 秦云川在崇瑶院里踱来踱去。 阮宁一直不开门儿。 这院儿的下人,躲在廊下,探头探脑地看他…… 秦云川又不是猴儿,岂能任凭她们这么看? 他往上房看了一眼……心里也憋屈。 她昨儿把他那么赤条条地扔给裴郎中!他都不跟她计较了!她还赌上气了! 秦云川摇头轻叹,离开前,他对周嬷嬷道,“等王妃起来,告诉她,禁足的事儿就罢了。 “今日,本王也……也有不对。” 周嬷嬷瞪大了眼睛,见鬼般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阔步而去。 周嬷嬷连忙跑到阮宁门外,“王妃,您真厉害!王爷解了咱们院儿的禁足了!” 阮宁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几十根针…… 她不厉害,一点儿也不! 秦云川回到书房,本想看书。 但他心头烦乱,坐立难安,书摊开半晌,一页没翻。 他自幼在军中操练,接触的都是大老爷们儿…… 这么大点儿的小姑娘,她生气了该怎么哄? “叫王崇六来!”秦云川吩咐。 王崇六先前的机智反应,给秦云川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把这病弱的书生叫来,开门见山道,“本王惹了你家大小姐生气,怎么哄?” 王崇六闻言一愣。 秦云川又道,“你若能出谋划策哄好她,本王就留你做幕僚,食一等幕僚俸禄。” 王崇六又惊,又喜。 这乡下来的大小姐,她其实是天上下凡的锦鲤吧? 第115章 拿捏了燕王爷 “回王爷,小生虽然也没有哄年轻女子的经验,但‘赔礼道歉’,礼字能彰显心意吧?” 王崇六道,“不如王爷送王妃些礼物?” 秦云川点头,“言之有理,那送什么礼好呢?” 王崇六像个尽职尽责的谋士,皱眉苦思冥想,“女子喜欢的礼物诸如,首饰、漂亮衣裳、胭脂水粉这些吧?” 秦云川闻言一笑,“这简单! “元化,去一趟西市!” 这天下午,崇瑶院可热闹极了! 先是凤祥楼的管事,带了一干子伙计,送了六套名贵的首饰。 周嬷嬷挑了六个稳重又忠诚的大丫鬟,随她去外院拿首饰。 首饰还没拿回崇瑶院呢,便又有小厮唤她。 “周嬷嬷!西市云锦布行的管事来了!说是给王妃送的布匹!” 周嬷嬷脱不开身,只好让自己的女儿过来盯着丫鬟把首饰送回去。 她去接洽布行的管事。 布行的管事这边还没走,胭脂水粉铺的管事也来了。 “王爷这是要搬空西市吗? “这么多的上好布匹…… “这么多的胭脂水粉……就是当饭吃,也吃不完吧?” 周嬷嬷哭笑不得。 崇瑶院儿的丫鬟忙不过来,周嬷嬷又借调了前院儿的丫鬟来帮忙。 只见崇瑶院不断有丫鬟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那上好的布料,流水似的往王妃库房里搬。 她把嫁妆卖了,腾空的库房,这下可派上了用场。 放上了鲜亮布匹、首饰,各种胭脂水粉盒子…… 库房霎时间亮堂堂的,真是“蓬荜生辉”。 周嬷嬷喜不自胜地来到正房门前。 她趴在门缝儿上,对里头道。 “王妃快出来瞧瞧!王爷给您‘赔礼道歉’啦!这礼真是送到女子的心坎儿上了! “听说王爷把今年的云锦买断了货!王妃做几身儿云锦的衣裳,过些日子参加宴席的时候穿。 “旁人都没有!就您独自个儿有云锦穿!多亮眼啊!” 周嬷嬷是真心高兴,她激动的声音都带颤。 好像要去宴席上开屏的不是阮宁,而是她本人一样。 阮宁在房间里哭笑不得…… “知道了,嬷嬷替我收好,仔细登记在册。”阮宁道。 周嬷嬷吃了一惊,“王妃不出来看看吗?” 阮宁也想看啊……她现在针是取了,但浑身发软,没一把力气。 “明日再看吧,今日不爽,不要叫我,我歇了。”阮宁说话都有气无力。 周嬷嬷皱眉,心下不安。 主子好,他们这些做仆从的才能好。 “要不……请郎中来看看?”周嬷嬷道。 “不必,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阮宁道,“我睡了,晚膳不吃了。谁来也别吵我!” “那……”周嬷嬷看了眼还在往库房搬东西的下人,小声道,“那要是王爷来了呢?” 送这么多礼过来,不就是想哄好王妃么! 堂堂燕王爷,他何曾这么哄过谁? 王妃这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天大的面子! “他来更不行!”阮宁打起精神道,“周嬷嬷,我丑话说前头,你要是私自放王爷进来,我明日就把你赶走!” 周嬷嬷脸色一怔。 小王妃好大的脾气! 她到底拿捏了王爷什么短处? 能让堂堂燕王如此忍气吞声……又是认错,又是赔礼道歉的? 忤逆燕王爷? 周嬷嬷自问,没这胆子。 但看小王妃这待遇……好像跟着她也没错! 有肉吃有汤喝的! 周嬷嬷躬身退走。 阮宁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她浑身一阵阵紧缩,缩得发疼。 她本该宫缩、腹中坠坠,像“大号姨妈”的小产,却迟迟没有动静。 非但没动静……反而她腹腔里有一阵阵温暖舒适的感觉。 像是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给保护起来了。 与此截然相反,她浑身紧缩,肌肉抽搐,疼得像全身都在抽筋儿。 “这反应不对啊……” 搞反了啊? 应该紧缩的是小腹!是子宫! 而不是她浑身的肌肉啊? “原主!阮宁!是不是你搞得鬼?你出来!”阮宁在意识中大喊。 “我早就告诉你了,不经我允许,你休想损我阴德!那是一条命啊!” 原主这软妹子,做鬼久了,竟然也硬气起来了。 第116章 那妹妹你要少吃点哦 阮宁疼得冷汗涔涔……敢情她就不是一条命吗? “你若一直有意识,也该知道,燕王容不下这孩子。 “我得有命在,才能给你,给咱娘报仇啊!” 原主道,“我已经答应你了,只要你查出我的死因,找出杀我的真凶,我就告诉你,孩子的爹是谁。 “并且不再纠缠你!是你先背信弃义,违反约定!” 阮宁有点儿心虚。 原主说的对……上次是说好来着。 但真凶没有头绪,肚子却一天天在长。 而且,燕王在一旁虎视眈眈…… “姐姐啊,不是我不讲信用,是时间它不等人啊! “天天有把剑悬在我脖子上!我不着急吗? “再者说,你这么做,对人家燕王也不公平吧? “他人还是挺好的……咱们却叫人家头上戴绿……” 阮宁没说完,就被原主打断。 “你是觉得自己冤吧?” 阮宁没吱声。 她确实觉得冤,但这话原主不爱听。 原主还觉得,她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再说,燕王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享燕王府一天的福了吗?他好,也是对你好! “我嫁进来当天就死了!燕王府带给我了什么?带给我命丧黄泉!” 阮宁闻言一怔,脑中灵光一现。 “所以,毒杀你的人,不想让你嫁给燕王? “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像是雅兰能干出来的?” 原主轻嗤一声,“不会是雅兰。她只是个丫鬟,我死了她更没机会上位。” 那会是谁? 盲猜,就像大海捞针。 “姐姐,再有一个多月,肚子就会大了,到时候就藏不住了! “咱先把这个要命的事儿摆平行不行?” 原主轻嗤,“那妹妹你要少吃点哦!不要让肚子太明显。” 阮宁:“……” 听听!这是人话吗? 哦对,她是鬼。 “时间不等人,妹妹,你要好好努力哟! “这次的疼痛,就当帮你长长记性吧!” 原主声音远去。 阮宁肚子里温暖舒适之感,却越发的明显。 她肚子里越舒服,浑身的疼,对比之下就越难以忍受。 阮宁苦中作乐地想……看来当鬼不但能变硬气,还能长智力! 以前的傻原主,她哪儿能想到这么损的招儿啊…… 这天晚上,秦云川果然来了。 周嬷嬷门神似的立在上房门前。 秦云川听说,阮宁不但不见他,甚至连晚膳都不吃了。 “小小年纪,怎么气性这么大?”秦云川黑着脸。 周嬷嬷腿肚子直打颤……难怪人家说,伴君如伴虎。 这主子身边儿的“一把手”真是不好当,不得罪这个,就有可能得罪那个。 “可能……可能是难受得很。” “不就是冤枉她了,误会她了!本王都赔礼道歉了!她还想怎么着?”秦云川怒道。 周嬷嬷垂着头装鹌鹑……您别问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阮宁——” “诶!王爷,您别喊,再、再吓着王妃。”周嬷嬷赶紧劝。 秦云川道,“她敢把本王一而再地拒之门外,她会害怕?本王看她胆大得很!” “怎么会不害怕?她下午还哭来着……”周嬷嬷道。 “她哭了?”秦云川一怔。 “可不哭了吗!一个人偷偷地,趴在被子里头哭,奴婢在后窗外头听见的!”周嬷嬷胡诌道。 她没听见王妃哭……但话都说到这儿了!编也得编下去。 秦云川深吸了一口气,他喃喃道,“也是不容易,毕竟年纪小,又是孤身一人。身边儿连个能说话的亲人都没有……” 他黑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情。 就连那诡异的纹路,都变得柔软起来。 “算了……” 秦云川没再为难周嬷嬷。 他扭头走了。 周嬷嬷拍着胸口长松一口气。 她却不知,秦云川出了崇瑶院正门,就绕去了后墙。 他脚一点地,飞身跳过院墙。 “后窗能听到她哭是吧?” 秦云川径直来到后窗,一推窗户,里头插上了。 这可难不倒他。 秦云川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 他把匕首探进窗户缝儿,挑开里头的闩子。 吱呀一声,窗户开了。 秦云川的身影和那银白色的月光一起,悄无声息地落进屋内。 第117章 竟把个小姑娘欺负病了 秦云川径直来到床边,掀开床帐。 借着月光和门廊外的灯光。 他清楚地瞧见,床上的人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看起来,那么、那么小的一团。 “阮宁……”他轻声道。 床上的人呼吸又轻又绵长,这是睡熟了。 鬼使神差的,秦云川脱了鞋子,和衣躺在她身边。 他将她和被子,一同圈在怀里,像拍着小婴儿似的,轻轻拍着她。 “别怕……你虽没有娘家庇佑,以后都有本王护着…… “今日本王冲动了。你不晓得,本王看见那沈延目光温柔地看你,对你举止亲昵……本王就想拍死他! “但他先前又救过你……他想要河西通关外的商道,本王也担心你被他利用……” 床上的人蜷缩得很紧。 即便秦云川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也未能让她放松。 秦云川轻叹一声,有些心疼,也有些挫败感。 他扯开阮宁的被子,想钻进被窝挨着她。 但他却触到被子里,竟是湿漉漉的。 秦云川一愣,他又去摸她身上,冰冰凉凉,还有一层未干透的冷汗。 贴身的被褥、小衣,都被汗水浸湿。 秦云川吓了一跳,“阮宁?阮宁!” 她竟是真的病了! 是被他气病了吗? “阮宁,醒醒!郎中……” “出去!”阮宁没睁眼,声音冷冰冰的,“我没病。” “别生气了……” “出去!” “好……我出去,让周嬷嬷进来照顾你。”秦云川竟如此好说话。 也许夜色模糊得不止是他刚毅的棱角,也柔软了他那颗冷硬的心。 秦云川从门口出去,唤了周嬷嬷来。 他站在夜凉如水的院中。 听着背后,周嬷嬷带着丫鬟们,进进出出地服侍她沐浴,更衣。给她换了干爽的被褥…… 等下人服侍阮宁又重新躺下。 周嬷嬷退出上房,一抬眼……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这位爷,还没走呢? “王爷……” “王妃病成那样,为何不请大夫?”秦云川神色冰冷,语气更是清寒得让人直打哆嗦。 周嬷嬷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妃说她没事,不让请……” “她年纪小,不知轻重,你也不知轻重?!”秦云川声音不高,却威严非常。 周嬷嬷膝盖一软,噗通跪下。 “明日她醒了,你自己向她告罪,去刑房领板子。”秦云川道。 周嬷嬷怔了怔,“喏。” 这位爷真是把里头那位,当半个孩子了。 他不直接罚,而是要先向王妃告罪、再罚,是为了给王妃立威,树威信。 “照顾好她。”秦云川提步走了。 周嬷嬷却朝上房看了一眼……她咧嘴一笑,有点窃喜。 虽然明日要挨板子,但爷对小王妃的感情,非同一般! 恐怕连王爷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弥足深陷。 自己能早早跟了王妃,只要尽心竭力地效忠,必能成为王妃心腹! 将来,王爷即便走了……也必定会提前安排好王妃的日子,自己跟着王妃,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周嬷嬷哼着曲儿,好似明日不是要挨板子,而是要去捡钱。 秦云川回到书房,越想越难受。 他堂堂八尺男儿,竟把个小姑娘欺负病了。 而她在外经历劫难,险象环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扎针治病。 或许她之前就受了惊吓,只是没反映出来。 今日又被他呵斥、禁足……心中委屈,便一下子病倒了。 “王崇六呢?叫他滚过来!”秦云川道。 王崇六正睡得香,被人从被窝里提溜出来。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来到书房。 猛地看见秦云川那张爬满鬼纹,阴森森的脸,他立时就不困了。 “王爷叫小生?” “你的主意不行!她与寻常女子不同,那些俗物通通不能让她开心!她连看都没看一眼!”秦云川不满道。 王崇六张了张嘴……大半夜把他从被窝里拔出来,就为这? 他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秦云川道,“你还有什么主意?” 王崇六歪着脑袋,一筹莫展……关键是,他也没啥经验啊? 正在此时,一只黑色长毛的庞然大物,从后院蹿来。 王崇六吓了一跳。 那庞然大物却在秦云川面前坐下了,还摇着尾巴,吐着舌头。 “嗷呜!”一声不怎么凶,甚至有点儿撒娇的叫声。 秦云川看着墩墩,忽而眼中一亮,“对啊!本王怎么没想到!” 第118章 王爷给您了多大脸? 阮宁在干爽舒适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左顾右盼。 周嬷嬷听到动静,站在屏风外问道,“王妃醒了?可有不适?要起身吗?” 阮宁看到自己枕边,并无他人,不由失笑。 “没……我大概是做噩梦了。” 她竟然梦到秦云川来搂着她睡觉。 梦里,她出息了,非常硬气地把人赶走了! “王妃别怕,王爷昨晚上还来过。 “有王爷时刻惦记着您,照看着您,没有任何邪祟能伤您!”周嬷嬷连忙说道。 阮宁动作一僵……昨夜他来过? “他进来了吗?” “呃……”周嬷嬷迟疑片刻,立即解释道,“不是奴婢放王爷进来的!奴婢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进来的……” 阮宁下床,朝后窗看去。 呵……不用怀疑,昨晚那多半不是梦! 完蛋! 梦里硬气一时爽,梦醒就要火葬场! 她给人家戴绿帽子,占着人家王妃的名头,霸占人家的主院……还把人家赶出去。 她从打地铺,到独占大床……看来提升的不止是地理位置,还有心态啊。 还好她医术过硬!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唉……你进来吧。”阮宁唤了周嬷嬷进来服侍她更衣。 她试探道,“我有起床气,睡着了脾气不好。 “昨夜,我睡得迷迷糊糊,没有惹王爷生气吧?” 周嬷嬷笑眯眯,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没有!王爷生怕您睡得不爽,唤了奴婢们进来服侍您更衣,擦身换被褥呢。” 阮宁看着周嬷嬷那暧昧的笑容,总觉得她是误会了什么。 她是疼得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啊! “对了,王爷一大早,就叫人送来了礼物!王妃快去看看吧!”周嬷嬷兴奋道。 阮宁笑,“昨儿已经有了首饰,布匹,胭脂水粉,今儿又是什么?” 周嬷嬷笑着说,“王爷说,这回的礼您肯定喜欢!” 昨日的礼,她也很喜欢呀! 实际,有用,还能换钱!不过是没顾上看罢了。 今儿又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阮宁心下好奇,叫周嬷嬷赶紧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她便去正房看礼物。 只见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藤编盒子,方方正正的。 盒子挺大,还盖着盖子。 “这是什么?”阮宁上前掀开藤编的盖子。 只见盒子里铺着柔软的垫子,垫子上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猫咪。 小猫咪可能只有两个月大,小小的一只。 看见有人靠近,它奶凶奶凶的“哈——”了一声。 “呀!小猫猫!”阮宁的心都被这小家伙萌化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猫猫?嗯?这么可爱的小猫猫叫什么名字呀?” 阮宁对猫猫狗狗毫无抵抗力。 她穿越前,便养了不少猫猫狗狗,还好她出差前把她的毛孩子们,都送去寄养了。 不然,她这“一去不归”还真担心毛孩子们会饿死。 她小心翼翼地摸着小猫的脑袋,帮它顺毛,摸下巴。 小奶猫真好哄,不多会儿就跟她熟稔起来,眯着眼,打着呼噜,小爪子在软软的垫子上肆意地踩奶。 “唷,还是个异瞳喵呢!好漂亮呀!” 小家伙一直眼睛是金色,另一只眼睛是蓝色,透亮如宝石。 阮宁越看这小家伙越喜欢。 见小猫跟她熟了,她便把小猫从藤筐里抱出来,搂在怀里。 “王爷说,这猫还没名字,从宫里御兽园里要来的,王妃若喜欢,就给赐个名儿。”周嬷嬷笑容可掬。 “这么雪白雪白的异瞳喵,叫米团子?棉花糖?小白白?爆米花?” “喵~” “爆米花?” “喵~~” 小猫主动在她手上蹭,叫声又娇又嗲。 “你喜欢这个名字呀?那以后就叫你爆米花好不好呀?” “喵~” 小猫在她怀里,翻起了小肚皮。 阮宁抱着柔软的猫,只觉的自己从里到外,都跟着柔软起来。 这时,有下人来请。 “王爷说,请王妃过去花厅,一起用膳。” 阮宁沉迷撸猫,连头都没抬,“我懒得动,让他过来,到这儿用饭。” 下人:“……” 周嬷嬷:“……” 刚养好了伤,正打算回来向阮宁报到的常嬷嬷,在门外听到大小姐这“厥词”,腿一软,直接跪了。 王爷给您了多大脸?让您敢这样说话? 第119章 爹爹也喜欢小猫猫 秦云川正在书房里踱步。 他面上平静,但来来回回的步伐,却彰显了他心中的焦躁。 太监小跑着回来,“回……回禀王爷,王妃说,说……” 太监紧张地舔了下嘴唇。 秦云川面色一沉,“她说什么?” 她不肯原谅他? 现在连膳食,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用了? 今日的礼物,也不能打动她的心? 可能是他一瞬间的焦虑,被那血色浓郁的鬼纹无限放大。 太监只觉脊背一寒……再被王爷那凌厉的目光一扫,脖子跟身子似乎已经分了家。 他噗通跪下,声音已经含了哭腔,“王妃说……她懒得动,叫王爷去主院用饭。” 秦云川眉头拧紧,等着下文。 却见那太监迟迟不吭声。 “没了?” “没……没了。”太监迟疑抬头。 秦云川神色一轻,“咳,今日的礼物,她喜欢吗?” 太监怔了怔……王爷不生气吗? “喜……喜欢吧?一直抱着呢。” “哈!甚好!”秦云川脸上,顿时云开雾散,连鬼纹都散发着愉悦的光彩。 他又道,“墩子的主意好!赏!今日给它加餐新鲜的鹿肉,猪排!” 墩墩闻言,似乎一点儿也不高兴。 这上古神犬,就拿眼角扫了扫秦云川。 还别别扭扭地喷着鼻息,把狗头扭到另一边儿去。 秦云川出门前,特意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罢了,一脸鬼纹虽吓人。 但她不介意,更不害怕,这就好。 秦云川高高兴兴正要去崇瑶院用饭,恰遇见元化来问王崇六如何安排。 “他的主意还不如墩子,”秦云川轻嗤,“安排他入幕,从三等幕僚做起。” 秦云川脚步如飞地来到崇瑶院。 只见明媚的阳光洒在门廊下。 那个衣着明丽的纤弱女孩儿,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奶猫,坐在廊下的阳光里,笑声如银铃般,从耳朵钻入心间。 他不由地放轻放慢了脚步,缓缓走近她。 她不经意地抬起头来,明眸皓齿,纯澈的眼睛里,波光潋滟,天真无邪的笑容比阳光更耀眼。 秦云川立时顿住脚步。 这幅画面太美好,美得他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这一切,都像绚丽的泡沫,一碰就碎了。 “多谢王爷!” 女孩子却像一只蹁跹的大蝴蝶。 她抱着猫从廊台上,一跃而下。 秦云川惊得连忙要上前接住她。 她却已经稳稳落地,几步蹦跳到他跟前。 秦云川心跳加速。 她在他面前福身行礼,“谢谢王爷!王爷的礼物我很喜欢!” 阮宁顿了顿又道,“昨日的礼物也很喜欢!王爷送的,我都喜欢!” 他控制不住嘴角微微上翘,口中好像含了一个桂花糖,馥郁甘甜。 “饿了吧?叫他们摆饭吧。”秦云川道。 阮宁点头,周嬷嬷立刻指挥着下人行动起来。 “不如以后都在这里用饭吧?省得我跑来跑去。” 阮宁说完,周围忙碌的下人们,立刻屏住呼吸,脚步更是小心翼翼。 他们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眼角余光牢牢锁定这边儿。 小王妃可真敢说! 省得她跑来跑去? 那岂不就是叫王爷跑来跑去? 书房离花厅近,离主院远! 她为了自己少走几步路,得叫王爷多走这一段呢! 王爷能惯着她? “好!”秦云川一口答应。 下人们齐齐踉跄,惊掉眼眶。 不不不……一定是他们幻听了! 自家王爷那怪脾气,从来只有别人迁就他!他什么时候迁就过别人? 下人们虽心里害怕,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王爷脸上瞟…… 他们得看看,这真是燕王吗?不是被人给冒充了吧? 但见秦云川盯着阮宁,原本愉悦的面色,一点点沉下来。 敏感的下人们,立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正在迅速冷却! 王爷生气了! 看吧,这才像燕王!他哪儿会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却见小王妃还在那儿无知无觉的逗猫。 “呀,我们爆米花最可爱了!怎么能有小猫猫这么可爱呢?” 小王妃沉迷撸猫,不可自拔…… 她完全没意识到,旁边那只大老虎,被她无视的已经生气了喂! 谁去提醒一下小王妃,别作了!再作小命儿没了! “看,爹爹也喜欢小猫猫,没有人可以拒绝我们爆米花呀!” 阮宁忽而回过头,把小猫捧到秦云川面前。 秦云川表情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 他心跳甚急,耳朵里全是“怦怦怦”的声音。 第120章 他的唇印,恰盖着她的 “没有人可以拒绝爆米花!”阮宁重复道。 秦云川看着她,“上一句。” “王爷也喜欢小猫猫。”阮宁说。 秦云川眸色一沉,饶有兴味儿地盯着阮宁。 他忽然俯身贴近她的耳朵,“不对,你说‘爹爹也喜欢小猫猫’。” 阮宁的脸,腾地红了。 下人们摆好饭。 这俩人虽秉承“食不言”,但饭桌上的气氛,却奇怪得很。 阮宁耳朵尖红红的。 秦云川嘴角含笑,眸子深沉,时不时地看向王妃。 从来没给别人夹过菜的秦云川,竟然拿起长筷子,给阮宁“布菜”。 他把她盯着看,却摆得有点儿远的菜,一样样夹进她盘中。 一旁的布菜丫鬟吓了一跳,正欲上前“尽职尽责”。 却被秦云川一个冷厉的眼神吓退。 阮宁这顿饭吃得有点儿慌。 她不知道是忐忑于自己的失言,还是局促于她竟然被一个古代男人撩地心跳加速了。 “我吃饱了。” 她刚放下筷子,就感觉到,秦云川又凑到她耳边。 “你像一只猫……” “嗯?” 阮宁一愣。 却见秦云川提着小奶猫脖子后头,把猫放在他大腿上,他宽大温热的手掌,在小猫身上轻轻的揉着…… 阮宁不由睁大眼睛……所以,他想说什么? 完了!脸热得更厉害了! 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阮宁,正担心自己会不会心跳过速而导致昏厥时。 下人们呈上的牛乳茶,拯救了她。 周嬷嬷真是有心,她昨日嘀咕说,想喝奶茶。 没想到周嬷嬷真就记在心里,并付诸行动了。 阮宁端起这高雅的茶盏,品着街头流行饮品奶茶,有种奇妙的古代与现代的融合感。 “咳……”茶刚到嘴边,阮宁就猛咳了一声。 她脸色微变。 奶茶不对! 她迅速转脸看向秦云川,“王爷别喝!” 秦云川脸色一怔,也迅速沉下脸来,“怎么?” 虽然这么问,但其实,他已有猜测…… 冯嬷嬷已死,难道王府还有别的魑魅魍魉? “让我尝尝王爷的奶茶,我怀疑王爷的比我的香!”阮宁嘻嘻一笑。 被她吓了一跳的下人们,只见她就着王爷的手,直接趴在王爷的杯子上,抿了一小口。 下人们在心里咋舌——了不得!了不得! 这小王妃哪里是像猫啊? 这是狐狸修成人形下山了吧? 只见王爷和王妃“眉来眼去”,害得屋里的下人们赶紧低下头去。 阮宁狐疑地挑了挑眉。 咦,奇怪? 秦云川的奶茶,竟然没有问题? 而她手里这杯……却是明显加了料的! 这毒虽不至于一次就要人命,但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的上品毒药。 阮宁惊讶之后,立刻激动起来!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这是毒死原主那个真凶出现了吧? 她终于可以为原主揪出真凶,替她报仇了吧? 然后,她就可以完美“卸货”,再也不用游走于生死边缘了! 阮宁简直激动地热泪盈眶。 “如何?”秦云川狐疑看着她。 “唔,还是我的奶茶更好喝,你的还你吧!”阮宁捧起她自己的奶茶。 周围又是一片惊叹吸气声…… 乖乖嘞!她喝过的呀!她竟然还给王爷? 让王爷喝她剩下的吗? 阮宁盯着周围下人们的反应…… 既然是给她下毒,那下毒之人,一定要看到她喝了,才会安心吧?脸上也会有窃喜浮现吧? 阮宁一边把杯盏凑到嘴边儿,一边观察着周围人的微表情。 只见下人们暗暗吸气,吃惊地瞪大眼睛…… 但他们不是看她,而是看着她身边这位——燕王爷。 难道是下毒的人弄错了?燕王喝那杯又没毒!他们那么激动干什么? “嗯,这种喝法倒是新奇,牛乳中和了茶叶的苦涩,茶叶的香盖住了牛乳的腥膻,细品,妙不可言。” 秦云川放下杯盏。 阮宁后知后觉的发现,杯盏上留了一个沾了牛乳的唇印。 而他的唇印,恰盖着她的唇印…… 第121章 你用了什么熏香,身上好香 阮宁心里砰砰乱跳了一会儿。 但她再怎么没谈过恋爱,也是见过世面的现代女性。 没吃过猪肉,咱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很快便脸色如常道,“王爷喜欢吗?” 秦云川眸子深深看着她,声音低沉,“喜欢。” 阮宁脸上发烧,她别开视线,端起自己那盏奶茶,“我也觉得好喝。” 她明知茶有毒,却咕咚喝了一大口。 她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观察着周遭下人的反应。 下人们都垂着头,连余光都不敢乱瞟…… 城府这么深? 究竟是谁呢? 阮宁眉头微蹙,一边思索,一边又喝了一大口。 忽而,她身边一热。 周身都被一种强大的气场所笼罩。 她侧脸看去。 秦云川正坐在她身边,恰好倾身靠近…… 两人的几乎擦着鼻尖,来了个四目相对。 “咳……”阮宁被奶茶呛了。 她转过脸去猛咳,小脸儿咳得通红。 秦云川温热的大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还温柔耐心地递帕子给她。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他笑着调侃道。 阮宁不止脸颊发烧,连耳朵都要烧没了。 她转过脸,用咳得泪眼汪汪的大眼睛,控诉地瞪着他。 他还有脸说?! 不是他忽然凑近,她喝得好好的,怎么会呛着?! “都怪你!”阮宁咕哝道。 周围人暗暗吸气。 秦云川笑着点头,“怪我怪我。” “你想干什么?”阮宁护着自己那杯奶茶。 她这杯有毒,可不能给秦云川喝了。 秦云川哭笑不得,“不抢你的茶,只是……你用了什么熏香,身上好香。” 他说着,又凑近她。 屋里伺候的小姑娘们脸皮薄,绷不住。 一个个净瞎激动…… 看她们兴奋得浑身直颤,周嬷嬷赶紧把她们都赶了出去。 诶!别走啊! 阮宁急得在心里呐喊,她还没观察出来是谁下毒呢,怎么把人都给她赶走了? 她凶巴巴地瞪了秦云川一眼。 只是在秦云川看来,她就跟那只“哈——”着吓唬人的小奶猫一模一样。 但见秦云川有点儿上头的神色……阮宁心中一紧。 嗐,他属狗的吗?鼻子那么灵。 随她一起穿越的特殊血脉,便有此功效——解毒时,会散发异香。 奶茶里的毒,不是立时毙命的剧毒。到她体内,便能立时化解,所以她才敢喝。 只是没想到,这一点毒激发的异香,竟然都能被秦云川所发现。 “嘻嘻,就是柑橘栀子花之类的吧?我叫嬷嬷给我熏在衣服上的,好闻吧?”阮宁笑得一脸无害。 秦云川微微眯眼,衣服上吗? “辛苦王爷过来用饭,等我身体好了,还是去花厅用饭。 “王爷日理万机,一定很忙,浪费您的宝贵时间可不好。 “您快去忙吧,臣妾今日浑身无力,腰膝酸软,就不送您啦!” 阮宁说完,还对秦云川挥挥手,赶人的姿态,不要太明显。 就是她这话嘛…… 连门口的周嬷嬷都绷不住老脸通红…… 年纪轻轻的小王妃,她怎么会浑身无力,腰膝酸软? 联想到昨夜里,王爷叫了水给王妃擦洗身体更换被褥…… 咳,战况太激烈。 秦云川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前,借着弯腰去摸小猫的头,凑近了她的衣领…… 明明是衣服里头的香味儿。 这香味儿,他并非第一次嗅到。还有一次,是在新婚夜。 细细嗅来,这香味儿让他很舒服,身心都通达舒畅的感觉。 他摸了猫,又摸了阮宁的头,这才满意离开。 阮宁:“……” 就说,你什么意思吧? 秦云川离开之后。 常嬷嬷才敢来到正房求见阮宁。 她被秦云川打过板子,对这位燕王爷怕得很。 “老奴身体好了,求王妃准老奴回来伺候王妃。”常嬷嬷福身道。 “还有件事儿,老奴要拜谢王妃!” 常嬷嬷说着,撩起衣摆跪在地上,郑重其事地向阮宁磕了三个头。 “常嬷嬷快起来,怎么忽然行如此大礼?” 周嬷嬷见状,正要退出去。 阮宁却喊住她,让她去搀扶常嬷嬷起来。 常嬷嬷神色激动,“托王妃的福,王爷让小六做他的幕僚啦!” 如果燕王的病能好,做他的幕僚,前途不可限量,难怪常嬷嬷如此高兴。 阮宁笑了笑,她余光瞟见,周嬷嬷在一旁暗暗搓手。 第122章 恩威并重 “常嬷嬷起来吧,是小六自己肯争气,我也替他高兴。” 阮宁说着,把视线转向周嬷嬷,“周嬷嬷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王妃,老奴有个老伴儿,在王府的庄子上管事儿。有个女儿,也在府上当差。”周嬷嬷说道。 “哦……”阮宁点点头,周嬷嬷竟然没有儿子呀,难怪她刚刚眼中露出羡慕。 “有件事儿,我想问嬷嬷。” 阮宁道,“就这道奶茶,从制作,到送到我手里,要过几个人的手?” 周嬷嬷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微变,“是……是茶有什么问题?” 周嬷嬷是阮宁院儿里的管事嬷嬷,出了事儿,她第一个被问责。 阮宁盯着她看了片刻,倏尔一笑,“可不是有问题吗?我这杯分明没有王爷那杯香!我要看看是谁故意厚此薄彼。” 周嬷嬷惊疑不定。 她抬头瞟了瞟阮宁的脸色。 只见她一脸娇憨,抱着小猫的她,跟那小奶猫一般天真无害。 周嬷嬷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道,“这怎么可能呢?两杯茶是同一只壶煮出来的呀……” 周嬷嬷的话还未说完。 阮宁就脸色一肃,“周嬷嬷,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这崇瑶院里,谁是主子?谁是仆?我让你告诉我结论了吗? “我问的是过程,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自己判断!” 她变得不止是脸色,周身气场也陡然变化。 周嬷嬷冷不丁地打了个颤……她再抬眼,上头坐着的还是小王妃,只不过她此时威严得叫人不敢直视。 周嬷嬷一阵后怕,“是,老奴该死!这祁门红茶是地方官进贡,宫里赏下来的。入了府之后,交库房保管……” 阮宁没打断她,耐着性子听她讲。 “由茶水房的茶博士子苓煮好装入茶盏,二等丫鬟传茶,今日经手的是老奴的女儿丁菀。 “再由屋里的一等丫鬟青果儿,送到王妃面前。” 周嬷嬷一口气说完,才缓缓放松了肩膀。 阮宁眯着眼睛思索……她这盏茶有毒,而王爷那盏没有。 也就是说,是装入茶盏之后,才被人投了毒。 那么有机会投毒的,便是周嬷嬷刚才提到的,子苓,丁菀和青果儿。 丁菀是周嬷嬷的女儿,她…… “周嬷嬷是我院中的管事,你女儿怎么才是二等丫鬟?”阮宁问。 周嬷嬷讪讪一笑,“她原本不是这院儿的。因为老奴来了这院儿,才把她调过来。 “总有个先来后到,她刚过来就做一等丫鬟,恐怕难以服众。 “等她熟悉主子脾性,机灵能干,得了机会,再提一等丫鬟不迟。” 阮宁沉默片刻,拿出一把碎银子。 “今日的奶茶不错,难得的是王爷也喜欢。这是给她们的赏钱,周嬷嬷拿去给她们分了吧。” 虽然不知道是这三个人里的谁,但至少已经圈定了目标,不再是大海捞针。 她盯着他们三个,总能找出真凶。 “是!老奴替她们谢王妃!”周嬷嬷叩首。 但她却并未起身。 周嬷嬷原想着,小王妃今日心情好,昨夜王爷交代她“认罪领罚”的事儿,糊弄过去算了。 但刚刚,阮宁忽然变脸。 周嬷嬷惊得一身冷汗,这才醒悟——小王妃能在短时间内,卖了嫁妆,打了阮家的脸,还全身而退。 她又要回常嬷嬷的卖身契,还把常嬷嬷的儿子塞进王爷的幕僚团。 如今又得王爷如此宠爱……她怎么可能像看上去那么天真单纯呢? 自己还想糊弄她?真是得意忘形了。 “启禀王妃,昨日老奴看王妃身体不适,竟然没有请郎中,没有照顾好王妃……实乃老奴的罪过。 “求王妃赏老奴一顿板子,以儆效尤。” 阮宁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这是王爷交代你的?” 周嬷嬷不敢隐瞒,“是……” 阮宁笑了,“不必。不让你请大夫,是我的意思,你照我的吩咐做事,何错之有? “倒是你今日回话,不过脑子,以你自己的眼光,左右我的判断,有奴大欺主之嫌,我不喜欢。” 周嬷嬷暗暗吸气。 “老奴错了!老奴糊涂!但老奴绝不敢有半分‘奴大欺主’之心,求王妃再给老奴个机会!” 常嬷嬷还在一旁站着呢。 这位置,她若坐不好,常嬷嬷随时都能顶上来。 周嬷嬷这会儿才意识到,阮宁为何故意留下她和常嬷嬷。 恩威并重,赏罚分明,是主子立威,让底下人忠诚的最有效手段。 她和常嬷嬷,两人有对比,效果更加凸显。 第123章 摸老虎屁股 周嬷嬷再不敢有半分轻慢之心。 阮宁罚了她自己掌嘴两次,她毫不犹豫,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下去吧。” 阮宁让常嬷嬷和周嬷嬷都退下。 她抱着小猫在软塌上打盹儿。 小猫咪趴在她怀里安逸地打着呼噜。 阮宁摸着猫头,暗自分析那人下毒的原因…… “新婚夜下毒,中间这么长时间,她都毫无动静……是没机会?还是觉得没必要?” “为何今天忽然就沉不住气,想要我的命了? 小猫翻了个身,大大咧咧地把小肚皮露给她。 阮宁不由轻笑……但她笑容猛地一僵。 因为昨夜? 她被山贼掳走,回来之后,先是被王爷禁足。 而后,不到一日的功夫,就迅速被解了禁足……不但如此,燕王还大张旗鼓地向她赔礼道歉。 昨夜他更是半夜潜入她的房间,虽然她知道,他进来之后什么都没做。 但外头的人不会知道。 她们只晓得,他半夜出去,又是让人给她沐浴擦身,又是更衣、换床单被褥…… 这种事儿……是个人,都会想歪吧? 所以,想要毒杀她的人,沉不住气了! 也就是说,下毒的人,很有可能跟雅兰是“同一类人”。 只不过,雅兰更切实际,能做个王府的小妾就满足了。 而下毒那人野心更大,甚至容不下她这个燕王妃。 只要她得王爷的宠,那人便会对她痛下杀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阮宁笑了笑。 她有主意了……不过,要冒一点风险,摸一把“老虎屁股”。 这夜,夜深人静。 崇瑶院里除了值夜的下人,几乎都进入了梦乡。 “哎哟,哎哟……” 寝房里忽然传来王妃痛呼之声。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奴婢进来啦?”丫鬟在门口问道。 “我肚子好疼……快,叫王爷,叫王爷来!”阮宁哭着说,“呜呜,我不行了……我肚子疼死了……” “快!快来人啊!把门撞开!”丫鬟推不开门,站在门外大喊。 不多会儿,这院儿的下人几乎都被吵醒了。 几个人合力撞开寝房的门。 “王妃,您怎么样?” 丫鬟们迅速点了灯,这才发现,阮宁竟然裹着被子滚到地上去了。 她脸色苍白,一头的汗。 “快叫郎中!”周嬷嬷吩咐。 阮宁眯着眼,一边哭,一边观察屋里的丫鬟们。 “叫王爷,叫王爷来!我不行了,我还有遗言要跟王爷说!”阮宁靠在常嬷嬷怀里,哭诉道。 常嬷嬷呸呸两声,“王妃别胡说!您还小着呢!不兴说这话啊!” “呜呜……我要见王爷!”阮宁把头扎在常嬷嬷怀里哭。 “见!见!老奴这就叫人告诉王爷。”周嬷嬷赶紧应和道。 “王爷一会儿就来了,您先躺床上。”常嬷嬷劝道。 阮宁冲周嬷嬷问,“一会儿就来了?你保证?” 她眼角余光,却扫过了屋子里所有的丫鬟。 周嬷嬷重重点头,“已经让人去了!” 阮宁被几人抬到床上。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是郎中来了吗?” “是王爷!王爷来了!” 外头的小丫鬟们说。 阮宁听到这话,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光着脚就跑出屋子。 “诶?王妃……您慢点!” “穿鞋!别赤着脚啊……” 嬷嬷和丫鬟们追在后头。 阮宁还没飞奔出门廊,秦云川已经阔步而来。 不能进屋! 屋里只有一等丫鬟!她看不到二等丫鬟的反应。 就得在外头观察…… 阮宁当机立断,飞扑上前,一把抱住秦云川的腰。 “呜呜呜,王爷我肚子疼……我要不行了,对不起……我害怕……” 秦云川浑身一僵,任由她抱着。 阮宁搂着他的腰,披散着长发,在他胸前蹭啊蹭……顺便把左右两边的丫鬟,都扫视了一遍。 第124章 我也能给你孩子 阮宁瞧见二等丫鬟丁菀和子苓,此时都在廊间站着。 她们担忧地看着这边。 但见王爷来了,她们便都低下头去。 “王妃,鞋……”丫鬟青果儿,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提着她的鞋子。 见她整个人都扑在王爷身上。 青果儿连忙低头,小脸儿腾地红了。 她弯身将鞋子放在阮宁脚边,似乎迟疑要不要拉过阮宁的脚,把鞋子给她套上。 青果儿低着头,阮宁看不见她的表情。 “哎哟……”阮宁又痛吟一声。 她拉过秦云川的大手,盖在自己小腹之上,“好疼好疼……肠子都疼断了…… “大概是今天的奶茶喝多了,我肚子好疼。” 阮宁说话间,留意三个丫鬟的反应。 丁菀和子苓站得远,两人一直垂着头,未再往这边看。 青果儿离得近,她听闻阮宁痛吟,猛地抬起头。 阮宁的余光瞟见……她眉头紧蹙,两只拳头也紧紧的攥着。 她这是紧张?还是生气? 是不是自己提及“奶茶”,让她心虚了? 阮宁正待再细看青果儿接下来的反应时。 她忽然身子一轻,天旋地转。 “啊……” 她一惊,整个人已经被秦云川打横抱起来。 “放……放我下来,王爷我、我恐高!”阮宁睁着眼,胡说八道。 秦云川沉着脸,黑沉沉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他径直入了内室,将她放在床榻上。 “都出去。”秦云川吩咐道。 跟进来的丫鬟、嬷嬷全都退了出去。 青果把手里的鞋子放在屏风旁边,也忙不迭的退走了。 “诶,别……”阮宁伸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贴心”的下人们,把门给带上了。 “哪里不舒服?”秦云川看着她。 他掌心温热,因长年习武,十分粗糙。 他的手探入她的里衣,粗糙的老茧摩擦着她细嫩的皮肤,引得她一阵阵颤栗。 “是这里吗?”他的手在她的小腹上画着圈。 阮宁脸颊发烫……他不是古代男人吗? 古代男人不是很保守的吗?他怎么这么会啊…… “不不不……” “不是?那是这里?”他的手又向上游走了几寸,轻轻揉着她的胃。 他给她揉着肚子。 因这姿势,两个人离得很近。 彼此都能听闻对方凌乱的呼吸。 “你不是大夫吗?”秦云川道,“也是因为‘医者不自医’?” 他问她母亲为何会针术,还因没钱买药病死的时候……阮宁说过这话。 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如果是因为奶茶……你上午就不会喝了吧?”秦云川道。 阮宁心跳错乱…… 他很敏感,上午喝奶茶时,她那反应已经让他注意到了。 不过,他猜错了。 她知道奶茶有问题,也会故意喝下去。 那不是能让人立时毙命的剧毒,她喝了,那个下毒的人才会放心。 人得意,放松警惕的时候,才更容易露出马脚…… 阮宁还在想谁是真凶的问题。 秦云川却忽然倾身压过来,“你想要什么?” “啊?”阮宁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装病,骗我来,故意招惹我……你究竟想要什么?”秦云川垂眸看她。 他一只手撑在枕头边,另一只手,还在她衣服里头。 阮宁被他困拘在他的胸膛和枕头之间,心跳如咚咚如擂鼓。 在他巨大的压迫感之下,阮宁呼吸不畅,脸像发烧。 她脑子好像不会转了…… “阮宁,把孩子打了,行吗?不论孩子是谁的……我不问了,不追究了。 “不管是天赐麟儿也好,是……” 他声音一顿,闭了闭眼睛。 “都过去了,好吗?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经过你的医治和药浴,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你能治好我的,对吗?所以,我也能给你孩子的,对吧? “阮宁……” 他忽而主动闭上眼睛,带着鬼纹的俊脸,在阮宁的视线里一点点放大。 两人呼吸缠绵…… “不行!”阮宁忽然道。 秦云川呼吸一滞。 他睁开眼睛,惊疑又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那眼神好像在说:是她主动“玩火”,他响应了,她又说不玩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不行。等过几天,过一段时间……”阮宁连忙解释道。 她已经预感到,只要她敢答应,原主立刻就要跳出来闹! 闹黄了这件事儿也就罢了。 如果闹得,让秦云川以为她是什么“鬼怪、邪祟”,那可就真完蛋了。 第125章 叫青果儿进来陪我 “过多久?为什么要过一段时间?”秦云川盯着她的眼睛问。 他怀疑又略带控诉的眼神…… 让阮宁有种“她是渣女”的错觉。 “一小段时间。”阮宁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小段距离。 “为什么?”秦云川问。 “呵……为什么?这个嘛……”阮宁微微冒汗。 当然是因为原主会跳出来搞破坏了! 上次疼得她死去活来,她医术再好,也经不住跟鬼斗啊! 她只想好好活着…… “让你现编,也是为难你了,呵。”秦云川冷笑一声,忽然从她身上起来。 “其实本王很好奇……他究竟有多好?让你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想保住他的孩子?” 他以为,她是不想卸货吗? 冤枉啊!她比窦娥都冤! 阮宁简直要哭了,特么她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 阮宁憋屈道,“其实,王爷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 秦云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过了片刻,他自嘲一笑。 “你是想说,真正的爱,不在于对方条件的好坏?也不受你控制? “呵,呵呵,好!阮宁,你有种!你们是真爱!本王祝福你们! “呸!不可能!想都别想!” 秦云川暴怒,脸上的鬼纹迅速蔓延,十分可怕。 “王爷别冲动……”她没那个意思啊!谁叫他乱解读了? 她抱着被子,缩在床上看他。 她真怕秦云川一个忍不住,把她吊打一顿。 但秦云川如此暴怒的情况下,竟然只是一拳打碎了一旁的檀木四方几。 他恶狠狠地看她一眼,然后……扭头走了。 咣当! 他一脚踹开门。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不用干活儿了?”他怒喝。 门外围着的下人们,看了看漆黑的夜色…… 这大半夜的,还要干活儿吗? “王爷,郎中来了。”常嬷嬷躬身道。 屋里的阮宁替她捏了一把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常嬷嬷自求多福吧! 秦云川已经看出来她是装病,这会儿说大夫来了,不是往枪口上撞? “她先前受了点儿惊吓,今日又吃坏了肚子,你给她开些安神进补的药。脉,就不用号了。” 秦云川气哼哼地丢下一句话,阔步离开了。 咦? 他没骂常嬷嬷? 而且,他还叫大夫给她开补药? 不让大夫号脉……当然是因为她的脉不能号!将近两个月的喜脉,只要不是庸医,基本都能号出来。 裴郎中挨了板子,估计还没好利索,来的是别的大夫。 他跟着下人去了一旁的屋里,连正屋都没进,就走了。 阮宁看了看那张药方,默默地在心里说,“这是补身体的,不会伤害胎儿,你放心。” 她吐药是吐怕了,真怕原主再给她来一次“洗胃式催吐”。 崇瑶院儿终于安定下来。 阮宁对周嬷嬷道,“叫青果儿进来陪我。” 青果儿站在屏风处,闻言一愣,错愕看向阮宁。 阮宁冲她笑了笑,“其他人都退下吧。” 她以前睡觉的时候,不留人在屋里伺候。 第一次留人,就留了青果儿,这丫头脸上有恰到好处的惊喜和忐忑。 “王妃别怕,奴婢不睡,就在这儿守着您。” 青果儿吹熄了几盏灯,只留了圆桌上的一盏。 屋里有光,倒也不至于明亮到刺眼,她倒是细致。 她在床边脚踏上坐下,倚着床边,看着阮宁的方向。 阮宁也在打量她。 如果是青果儿下毒害她,此时两人单独相处。青果儿还能如此平静,那她的城府可不小。 “你是哪里人?怎么到王府当丫鬟的?你为什么叫青果儿?”阮宁闲话家常般问。 一个人,如此接近她要杀的目标,无论她城府多么深。 她说得话越多,她的言辞,她的微表情,越容易露出端倪。 “奴婢是连城人,七八岁时便进王府了。那年老家遭了饥荒,全家都要饿死了。 “奴婢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恰逢牙行去我们那里买仆役,也买丫鬟。 “奴婢不想看着全家人一起饿死,便主动找了牙行,把自己卖了。” 阮宁微微一怔,因为青果儿说这话时,一直都是笑着的。 她脸上没有怨怼,跳动着烛光的眸子里,闪烁着庆幸与欢喜的光芒。 第126章 王妃,您睡着了吗? “卖身成奴,你好像还挺高兴?”阮宁道。 青果儿嘿嘿一笑,“您是大家小姐,您不知道当年有多难,连城饿死了好多人。 “奴婢个子高,人又勤快能干,卖了个好价钱呢!虽说为奴,但奴婢也有吃的了呀!总比饿死的强。 “而且能让爹娘和弟弟们有吃的……奴婢也算尽孝了!奴婢被几个牙行倒手,才卖到王府。 “老天爷保佑,王爷虽然凶名在外,但不怎么回府,府上不缺吃穿,管事嬷嬷待我们也好。 “管事嬷嬷一路举荐,奴婢也从小丫头往上提拔。王妃嫁过来时,奴婢才被提拔成一等丫鬟。 “奴婢是托了王妃的福呢!奴婢叩谢王妃!” 青果儿说着,翻身在脚踏旁跪下,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下。 她说话时,整个人的气场是欢愉的,是流露感激的。 阮宁有些狐疑……是她判断错了?还是青果儿太会装了? 原主不是本事很大吗? 这时候她怎么不出来“指点江山”了? 她做了鬼,还不知道谁是真凶,真是枉死鬼。 “至于青果儿这名字……嘿嘿,说来可笑,王妃千万别笑话奴婢。 “奴婢被卖进王府的时候,瞧见管家手边有一盘子清明果儿。那会儿奴婢哪儿认得那是什么呀? “就知道是青色的果子,看起来特别好吃,离老远奴婢都闻见它的香了!馋得直流口水。 “管家问奴婢叫什么名字,奴婢张嘴就说‘青果儿’,引得其他人都暗暗发笑。 “后来想改口,管家却说,这名字好玩儿,叫起来顺嘴,就不改了。于是,叫道了现在。” 阮宁话不多,一直都是青果儿自己在说。 这也正方便了阮宁的观察。 青果儿越说声音越小,“王妃,您睡着了吗?您睡吧……” “你有什么愿望吗?就是……想过将来吗?”阮宁可一点儿都不困。 心再大,跟一个要谋杀自己的嫌疑人呆在一起,也睡不着吧? “也想过……以前,奴婢都不敢想自己能成为一等丫鬟!如今嘛…… “奴婢就想,先好好服侍主子,谨言慎行不犯错,得主子看重,等主子给安排前程。 “或者嫁人生子,或者留下来做老姑姑……不同的安排,都有不同的活法儿。 “总归不会比小时候要饿死了更差的!” 青果儿说完,抬眼去看,这才发现阮宁已经闭上了眼睛。 “王妃,睡着了吗?” 阮宁呼吸均匀绵长,长长的睫羽,在昏黄的烛光里,随着呼吸颤啊颤的。 “真小啊,这么小就做了王妃吗?”青果儿轻轻地咕哝一声。 阮宁的心,跟着一紧。 “真睡着了?”青果儿道,“听说您也是乡下来的,本来是乡野村里的小姑娘,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唉……” 青果儿轻叹一声,衣料摩擦,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阮宁的心微微悬起。 她藏在被中的手里,捏着几根针。哪些穴位一针便可让人脱力,甚至昏厥,她再熟稔不过。 她微微睁开眼睛……却见青果儿并没有靠近她。 青果儿正轻手轻脚地朝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门响,青果儿踮着脚尖出去了。 阮宁隔着屏风,无法瞧见外头的情形。 她只能听出,门是半掩的,青果儿的脚步声沿着回廊渐渐走远了。 她去哪儿了?去干什么? 阮宁正犹豫要不要起身,跟过去看看…… 忽听,那轻轻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阮宁的心怦怦跳得很快,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激动。 如果青果儿就是真凶,她便能够为原主报仇了! 第127章 她会是真凶吗? “吱呀——”轻微的门响。 青果儿进来,又轻轻把门关上。 阮宁半眯着眼睛,看着屏风上的人影越走越近。 “自己年纪小,娘家人不尽心,地位尊贵又如何?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青果儿嘟囔着,把一个热乎乎地东西塞进阮宁的被窝。 阮宁吓了一跳,却一动不动。 青果儿小心翼翼地把那热乎乎的东西,放在她肚子上。 哦……是个裹了软布包的汤婆子。 “定是快来葵水了,王爷不懂,周嬷嬷和常嬷嬷怎么也没想到?”青果儿咕哝了一声。 阮宁哭笑不得,她才不是连葵水都不懂的无知少女。 原主虽然身材瘦弱,但人家可是已经怀孕的体质。 青果儿转身离开,不知又干什么去了。 阮宁的心,忽然就被那柔软又温热的汤婆子烘得热乎乎的。 她是不是搞错了? 原来青果儿感叹她年纪小,是心疼她的意思? 阮宁狐疑之际,青果儿抱着猫窝回来了。 她想干什么?难道想伤害爆米花? 阮宁眯眼,蓄势待发。 却见青果儿把猫窝放在她床边脚踏上。 猫窝离阮宁的枕头很近,她能听见小猫睡着的呼噜声。 小猫伸了伸懒腰。 青果儿轻轻地笑,她伸出手指轻轻揉着小猫的脑袋。 小猫很快又打起了呼噜。 说也奇怪,阮宁本来是满心警惕,浑身戒备。 可一个又软又暖的汤婆子,以及猫咪均匀的呼噜声……竟然不知不觉的把她也给哄睡了。 而且,这一晚,她睡眠质量奇高。 她一觉到天明不说,夜里连个梦都没做。 她早上醒来,还是因为,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她脸上扫啊扫的。 睁开眼就看见爆米花,趴在她枕头上,它的小尾巴正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爆米花!”阮宁凶道。 “喵~”小奶猫软软地叫声,拐着弯儿发嗲。 真是……让人毫无抵抗力。 阮宁瞬间就没了起床气。 她抱着小猫好一通吸,吸猫真的会上瘾。 “王妃醒啦,要起吗?”青果儿揉着眼睛,从屏风外走进来。 她手里还拿个什么东西。 阮宁看她眼底的青灰,眼中的红血丝,不由道,“换了个地方,睡不着吗?” 青果儿嘿嘿一笑,献宝似的把她手里的东西捧给阮宁。 阮宁狐疑地接过,一股艾草清新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艾草包?”阮宁道。 “是个‘护肚宝’,”青果儿多少带着些自豪,“奴婢跟宫里出来的嬷嬷学的,说这东西对女子特别好,肚子疼的时候,往里头塞个小暖炉,或是汤婆子,围在肚子上,就能缓解腹痛。” 阮宁略有些错愕,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护肚宝”。 护肚宝中间是圆形,两边有两根长长的带子,可以把它固定在肚腹或是腰上。 那圆形里头,有铺的平整的棉,有夹层,可以放艾草包,还可以放入扁平的暖炉或是汤婆子。 更有趣的是,这圆形布包的外头,绣了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猫。 绣工不能说精湛,但绝对传神。 “这是爆米花呀!”阮宁一眼就认出来了,“青果儿,你昨夜做的?你一夜没睡?” 青果儿羞涩地笑笑,眼底的红血丝分外明显。 “昨儿主子腹痛的厉害,奴婢想着赶紧做好,也省得主子再多受罪。” 阮宁怔怔地看着她。 青果儿低着头,羞涩又温暖。 “我很喜欢,谢谢你,青果儿。”阮宁缓缓说道。 她有可能弄错了……如果说,青果儿后来的表现都是装的。 那她也装的太像了,起码,以自己这个段位,完全看不出她的破绽。 “不不,奴婢该做的。”青果儿压低声音说道,“王妃留了奴婢在屋里守夜,她们都羡慕死啦!周嬷嬷还给了奴婢赏钱呢!多谢王妃!” 这单纯善良,善于感恩,欢喜快乐都写在脸上的小丫鬟……会是真凶吗? 阮宁心中暗自摇头,一时间又温暖,又感慨无限。 如果不是青果儿,那她就要继续留意观察了。原主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王妃……”常嬷嬷在门口神色慌张,“侯府传话说,老夫人病了,想见见王妃。” 阮宁微微一惊,“祖母病了?病得重吗?” 第128章 喂!就是你,丑八怪 老夫人病得重不重,阮家人没说,只说老夫人想见她。 小林氏和老爷子没了之后,就剩下祖孙女两个相依为命。 阮宁也确实打算这几天,抽空回去看看老夫人。 “要不要告诉王爷一声?”常嬷嬷知道阮家人的脾性,小王妃自己回去,能讨着好吗? 她还不被那群“狼”吃得死死的? 阮宁却立时想起两人昨晚上的不快,她脸上发热。 “请王爷过来用饭吧,用罢早膳顺便告诉他。” 阮宁琢磨着,人饥饿的时候血清素水平低,情绪焦躁易怒。 等王爷吃饱了,血清素水平稳定了,再跟他说,更容易讨到便宜。 谁知,周嬷嬷从外头进来,“王爷说,让王妃自己用膳,他今儿不过来了。” 呃……这是生气了? 阮宁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现在那儿带着“护肚宝”,暖烘烘得,的确怪舒服。 艾草有安神保胎,止血镇静等良效……胎是安了,原主也安生了。 可她的小日子,恐怕难以安稳了呀! 这肚子里货一日不卸,秦云川的别扭就一日难以解决。 “算了,摆饭吧。” 阮宁用了早膳,吩咐青果儿回去休息,周嬷嬷替她看管安排崇瑶院的事儿。 常嬷嬷陪着她回娘家,探望老夫人。 她从库房里挑了几匹颜色沉稳老成的布料,原本还想问问王爷的库房有没有什么可以送礼的药。 比如人参,灵芝一类。 但想起秦云川的态度,阮宁提也没提便作罢了。 阮宁回到娘家,早有嬷嬷在二门处等着她。 “王妃终于回来了!老夫人就等着见您呢!”嬷嬷神色激动地说。 阮宁的心却不由自主往下沉…… 这么急切要见她,是祖母的情况很不好吗? 可是上次她回门的时候,祖母虽然年事已高,但农家时常下地干活儿的老太太,身体还是挺硬朗的。 怎么这么一段时间,情况就那么糟了? 阮宁还在心神不宁的思量,前方却传来一声娇呵。 “喂!就是你,丑八怪!” 阮宁抬头,瞧见个飞扬跋扈的小姑娘。 嘿,还真是冤家路窄,这不是阮心怡的小表妹,上次被气跑的那个张怀玉吗? “等你很久了,你怎么才来?”小姑娘抬着下巴,得意洋洋。 阮宁微微一怔……不是冤家路窄? 她是故意等在这儿的? 阮宁准备问那领路的婆子,一扭脸儿,才发现那婆子不见了! 溜得倒是快。 阮宁并不生气,她反而有点儿高兴……这是不是说明,祖母她老人家,身体并没有大碍呢? 内宅小姑娘之间的勾心斗角,她根本不在意。 只要老人家身体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上次你在我表姐面前耀武扬威,挑拨离间,害得我和表姐生气。 “今日你下跪认错,说三遍‘姑奶奶,我错了’,我大人大量,就原谅你了!” 小姑娘鼻孔朝天,抱着膀子,一副没有被社会打磨过,天老大,她老二的高傲模样。 阮宁只觉好笑,“让我下跪?你没去问问家里的长辈,你受不受得起?” “咱们哪儿说哪儿了!别跟我扯长辈!去跟家里告状的是孬种!” 小姑娘比中二还二。 “那我要是不跪呢?”阮宁好笑道。 “哼!那你就等着!”张怀玉拍了拍手,“表哥,就是她!就是她欺负我!” 一旁的树林子里钻出几个年纪不大,吊儿郎当的少年人。 为首的那个,就是张怀玉的表哥。 “就是你欺负我表妹?”年轻男子目光轻佻地盯着阮宁。 “放肆!这是我家王妃!你们想干什么?!”常嬷嬷伸开手臂,护在阮宁前头,“张家表小姐!这是在我阮家,不是在你张府,你不要欺人太甚!” “表哥,这婆子太碍事。”张怀玉道。 “把她拉走!”年轻男子道。 几个小流氓立刻上前,拽着常嬷嬷要把她推搡开。 “来人啊——”常嬷嬷大叫。 年轻男子见状,立刻跟剩下两个男子一起扑向阮宁。 “嘘——别急!嬷嬷也别嚷!”阮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与此同时,她退了几步,拉开跟几个男子的距离,“都听我说。” 第129章 你家王爷满足不了你吗? 阮宁实在在心里做了一番权衡。 叫喊,的确可以吸引来阮家的下人。 但是这几个人混不吝的,扑上来对她一通撕扯……他们是地痞流氓,不要脸面。 而她的名声必定受辱。 这是在阮家的地盘上,以阮斌的性情,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什么,为了她的名声着想,算了吧,不要把事情闹大…… 到时候吃哑巴亏的是她。 硬拼吧? 对方人多,她不一定能带着常嬷嬷全身而退不说……还是难免会有撕扯。 古代环境,对女子极为苛刻,哪怕她是正当防卫,只要有了肢体接触,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咱们都是文明人,不要动手动脚,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你们快放开我的嬷嬷。 “嬷嬷,你也别喊,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有修养的人,误会说清楚了,他不会欺辱我一个女人家的。” 阮宁对常嬷嬷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常嬷嬷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几个小痞子,也收到他们老大的信号,放开了常嬷嬷。 但几个人,却把阮宁和常嬷嬷围在中间。 阮宁不慌不忙道,“哪位是张家表哥?” “我不姓张,我姓许。”张怀玉的表哥说道。 “许公子。”阮宁微微颔首。 她这般客气,倒叫许川看不懂了。 他挠了挠头,看向张怀玉。 张怀玉冷哼一声,“少跟她废话,叫她跪下给我磕头认错!” 阮宁微微一笑,“许公子,我只是个小妇人,你们这么多人,我害怕。 “不知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呢?” “咳……”许川猛咳一声。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阮宁衣着首饰雍容华贵,都是秦云川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她今日也是一套异域风情的骑装,风格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眉宇间带着笑意,说话温软柔和…… 这般人间殊色的气质风情,绝非张怀玉那种中二的小姑娘能比。 许川哪里亲近过这种气质上佳,说话又温柔可人儿的贵族女子。 能单独和阮宁说话,这叫他脸上腾地红了起来。 “当然可以。”许川热切道。 “表哥!她诡诈得很!上次挑唆了我跟表姐不和,你可别被她骗了!”张怀玉跳脚道。 “嗯,我知道,你放心……”许川摸着下巴笑了笑,盯着阮宁的眼睛里,流露出垂涎之色。 常嬷嬷忧心忡忡,“王妃……” 阮宁叫其他人让开,她主动走进一片密匝的树丛后头。 许川搓着手,跟着走了进来。 “没想到堂堂王妃,竟然这般热辣主动……是你家王爷满足不了你吗?” 许川淫笑着朝阮宁扑来。 阮宁手腕一翻,在他脖颈肩头,飞快下了几针。 她的手速,对上燕王那样的高手,尚有可乘之机。 更不用说是许川这种三脚猫了。 “诶?你……” 许川胳膊垂着,脖子歪着,整个人僵在那儿,一动也动不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许川有点儿慌。 阮宁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锋利的尖在许川颈动脉上划拉着。 “劝你别叫,不然丢人、丢命的都是你。” 阮宁冷笑着说道,“还有,接下来我的每一句话,你都认认真真给我听好了。 “你知道我是王妃,知道我是谁的王妃吗?鬼面罗刹燕王,听说过吗? “我不明白,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所以来招惹我?还是对你表妹的喜欢,让你如此盲目?” 被看穿了心事的许川,脸上有几分羞恼。 “不关你事!燕王快病死了!你少拿来吓唬人!” 阮宁轻嗤,“我吓唬你?你是脑子被狗吃了吗? “张怀玉招惹我,尚有张家和阮家护她。你为她做马前卒,谁又会护着你呢? “就算她家里护不住她,也可以把她下嫁了。就算是弃子,也能叫她保住命。你呢?你拿什么保命?” 许川脸色转白,呼吸急促。 “那……你放了我,我告诉兄弟们,以后见着你都躲远点……” 第130章 你为什么喜欢横着走? 阮宁盯着许川的脸看了片刻。 “真的真的!你先放了我,我保证也放过你!我表妹就是个小孩子,她不懂事儿,我还能不懂事儿吗?” 阮宁笑了笑,她取下几根针藏入袖中。 许川活动了一下肩膀,晃晃脑袋。 “你这是什么招数,还挺厉害的。”许川道。 阮宁没说话,她转身向林子外走去。 许川盯着她窈窕的背影看了片刻。 他忽然如一只迅猛的猎豹,猛地蹿上来,一把钳制住阮宁,并捂上她的嘴。 他从背后偷袭,看不见阮宁的神色。 但他声音却十分得意。 “放了你?呵呵,想得美! “反正燕王已经快病死了!别说他不知道……你敢告诉他吗?就不怕,他连你一起杀了? “就算你不怕被浸猪笼,拼死也要告诉他,他那病得快死的身体,又能奈我何?哈哈哈。” 许川钳制着阮宁,把她朝一旁的大石头拖去。 “听哥哥一句劝,你好好侍奉我,我保证以后不找你的麻烦,还会罩着你!” 许川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我要是上了燕王的女人,可以吹上一辈子吧? “出去混,我能横着走!” “那你的一辈子可真短。”阮宁忽然说道。 许川微微一怔,紧跟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又动弹不了了。 这女人什么时候动的手?他怎么完全没发觉? “身上很麻吧?”阮宁仅用一只手,就推开了他。 “没点儿本事,我都不敢回娘家了。 “不过有件事,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给解释下?” 许川惊恐地看着阮宁,“你……你究竟会什么邪术?你快放开我!否,否则我就出去说……说你与我有了苟且之事!看燕王容不容得下你!” “好好的人不做,你想做螃蟹?横着走?这是什么特殊癖好?”阮宁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快放开我!你听见了没有?放开我!”许川的声音,再没了洋洋得意。 他眼神里充满了惊慌无助。 当一个好好的人,忽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时……都会无比恐惧吧? 阮宁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这么想横着走?我倒是可以帮你……” 风吹着树林子,发出沙沙的声音。 树林子外头的人,略显焦灼。 “怎么说了这么久,还没说完?”张怀玉嘀咕道。 不远处的连廊里,廊柱后头站着两个人,也在望着这群人。 “小姐,咱们去吧?要是让燕王妃在咱们阮府出了事儿,燕王会迁怒咱们府上吧?”丫鬟劝道。 阮心怡勾了勾嘴角,“再等等……过去得太着急,还没让她承受够羞辱怎么行? “只要不出大事,燕王不会迁怒忠义侯府。” 又过了一阵子。 “这也……太久了吧?”丫鬟小声说。 阮心怡冷冷看了丫鬟一眼。 丫鬟连忙道,“婢子是害怕出事儿。” “走,过去看看。”阮心怡走出连廊,“常嬷嬷,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姐姐呢?” “二小姐!您可来了!我家小姐被她、被他们……”常嬷嬷说话间就开始哽咽。 “姐姐?姐姐怎么了?”阮心怡装出惊讶之色,“姐姐在哪儿?” “这,这边……”常嬷嬷带路,穿过林子。 众人也跟着她穿过林子。 阮心怡和张怀玉姐妹俩,相视一笑。 张怀玉不如阮心怡城府深。 她是带着笑脸过来的。 阮心怡起码装出了担忧的样子。 但所有人,穿过林子,都是一愣。 “这……”常嬷嬷率先停下,目瞪口呆。 “表哥,你怎么了?你这是在干嘛?”张怀玉尖声叫道。 阮宁掏了掏耳朵,“不知道,真奇怪,我跟他说,我是燕王妃,燕王脾气很差,不喜欢我跟别的男子说话。 “然后,他就成这样了……” 只见许川像只螃蟹一样,举着两条胳膊,比着剪刀手。 他一边横向移动,一边说,“我是螃蟹!我是螃蟹!” “表哥!”张怀玉羞得面红耳赤,她跺脚大叫。 但许川就像听不懂一样,“我不是男子,我是螃蟹!看,螃蟹就是横着、横着走!” 他一边说,一边比着剪刀手横移。 第131章 什么菜鸡都敢往我眼前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群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隔壁观景楼上的人,尽收眼底。 阮宁主仆,被一群男子包围之后。 观景楼上的人就急着往下冲。 “急什么?英雄救美,也得等危急时刻才能让美人儿心怀感激。”沈延拉着秦昊的胳膊说道,“世子去得太早,效果不够好。” 秦昊焦灼地往这边院子看了一眼。 “等他们动了手我再去,岂不晚了?”秦昊面色焦急。 沈延笑了笑,“不会的,看看燕王妃会如何应对,不是更有趣? “倘若她应付不了,我们再去不迟。” 两人就这么一直站在观景楼上看着。 他们离得远,能看见人,却是看不清动作。 “她怎么敢单独跟那个男人到树林后头?她是不是疯了?!”秦昊咆哮。 沈延眯着眼睛,摇着手里的折扇,默不作声。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人惊掉下巴,瞪大了眼睛。 “她、她做了什么?那男人怎么不动了?” 秦昊整个身子都趴在了栏杆上,他上身向外倾斜,想要看得更清楚。 “呀!小心!他要搞偷袭! “嗐!她怎么那么蠢!怎么就被他偷袭了!她不是很厉害吗?”秦昊拍着栏杆怒道。 沈延一直眯着眼睛,仔细盯紧了她每一个动作。 而后,这两个站在观景楼上的人,就看到了他们人生中,最“诡异”的一幕。 只见阮宁好像往那男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她盯着他说了一阵子话。 紧跟着……那男人就举起双手,比出剪刀,开始横向移动。 秦昊面色诧异地看着沈延,“她……这是什么把戏?” 沈延勾着嘴角一笑,“走吧,去看看!” “你不是说,英雄救美要等危急时刻?”秦昊不满地皱眉。 沈延啪地合上折扇,“英雄救美?今日怕是没机会了,但还能看个热闹,快走吧!” 他阔步走在前头。 两人还没穿过树林,就听到里头的争吵声。 具体来说,是张怀玉的尖叫声,“你对我表哥做了什么啊?!你还想走? “你把他变成这样!你要负责!你不把我表哥治好!你休想走!我杀了你!” 阮宁的声音则又平静,又无辜,“我没做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叫我负什么责?” 听到阮宁被那小丫头刁难纠缠。 秦昊不由加快了步伐,沈延则不急不慢地跟在后头。 “怎么回事?”秦昊急声问道。 “世子……”阮心怡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垂下视线。 张怀玉则被秦昊身后的沈延,吸引了目光。 相比较秦昊的桀骜自负,沈延身上有种财大气粗,又沉稳持重之感。 “回世子爷,就是这女子,”张怀玉指着阮宁道,“我们遇见她,她便勾引我表哥到这背人之处。 “不知她对我表哥做了什么,我表哥就变成了这幅样子!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什么‘这女子’,她乃燕王妃!”秦昊转过脸,语气严厉道,“心怡,你的表妹怎的这样不懂事、不知礼?” 阮心怡呼吸一滞……但她没说话。 倒是张怀玉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看秦昊,又看看阮心怡。 “表姐,你不是说世子很宠你,事事都依你?他怎么不向着你啊?” 阮心怡两只手狠狠攥着帕子。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姐姐,究竟……” “哈哈哈……”阮宁忽然笑起来,打断了阮心怡的话。 “疯女人!你笑什么?”张怀玉跺脚看她。 阮宁道,“你刚刚说什么?说我勾引他?哈,简直笑死我了。” 别人骂她,她不生气,反而还能笑出来? 一直没说话的沈延,眯着眼睛,饶有兴味儿地看着她。 “有什么好笑的?你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张怀玉叫道。 阮宁绷不住笑,“你们京城人的审美真奇怪?我们乡下人可不喜欢这种弱鸡!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贼眉鼠眼,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垃圾男人,也值得勾引? “要勾引,也得是我家燕王爷那样的英雄男子,威武将军!什么菜鸡都敢往我眼前凑? “真是……家里穷买不起镜子,就去河边照照自己的样子!癞蛤蟆不咬人,它膈应人啊!” 阮宁忽然看了秦昊一眼。 “对不起大侄儿,上次骂你骂早了。 “跟这只弱鸡比起来,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你长得比他好看。” 第132章 别走!你东西落下了 秦昊好险没给气死。 拿他跟许家的小瘪三比? 只是秦昊还没说话,张怀玉先听不下去了。 她本就在气头儿上,此时更是怒火中烧。 她看了眼周围,基本上都是她这边的人。 “阮宁!你这个贱蹄子!你说谁是弱鸡?!” 张怀玉冲到阮宁面前,她蹿跳起来,扬手一个耳光朝阮宁扇来。 沈延脸色一沉,折扇啪地一合,正欲上前。 秦昊表情也是一紧…… 却见阮宁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一手接住张怀玉的胳膊,猛地往下一扽…… 她另一只手,狠狠挥了出去。 “啪——” 耳光清脆响亮。 甚至把“咔吧”——肩关节被扽脱臼的声音都给掩盖了。 张怀玉先是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阮宁。 不知她是不敢相信,阮宁有这样快的反应。 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儿敢打她。 但过了片刻,林子里立刻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声。 “啊啊啊……”张怀玉捂着自己肩膀头,惨烈地叫起来。 “姐姐!怀玉还是个孩子啊!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可以装白莲的时候,总是少不了阮心怡。 她一面心疼地搀扶张怀玉,一面责备地看着阮宁。 只是她一碰张怀玉的胳膊,这嗓门儿嘹亮的姑娘,就叫得更响。 “怀玉,怀玉你这是怎么了?心疼死姐姐了! “阮宁!你还不跟怀玉道歉?!” 阮心怡双目微红的瞪着阮宁。 阮宁轻嗤,“她年纪小,脑子没长全,你也脑子坏掉了吗?啧啧,就你这规矩,嫁到梁王府可怎么办呀? “恐怕得罪了王公贵族都不自知,反倒给梁王府,给世子惹祸呀?” 阮心怡脸色一白……她立刻留意到,秦昊正用执意且不满的目光看着她。 “只是脱臼了,哪有那么疼?别叫得跟把你怎么着了似的! “想哭啊?别在这儿哭。快去找你家大人告状!” 阮宁笑眯眯地怂恿张怀玉。 “你……你给我等着!”张怀玉气哼哼的跑了。 “诶!别走!你东西落下了!”阮宁喊道。 张怀玉回头。 “你的螃蟹!螃蟹落这儿了!”阮宁指着许川说道。 许川还在那儿用唾沫吐泡泡,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哼!”张怀玉哭得更凶了,跑得也更快了。 “姐姐……”阮心怡眼睛打了个转,连忙低头服软,“我替怀玉向姐姐道歉。 “她年纪小不懂事儿,回去我一定告诉舅母,叫舅母好好收拾她!姐姐别生气了,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阮宁盯着阮心怡,“你看够了?看戏爽吗? “想看什么戏码?看我被小痞子糟蹋?” 阮心怡脸色一僵,“姐、姐姐在说什么?” “呵,”阮宁冷笑一声,“你在连廊那儿站多久了? “我和常嬷嬷刚到,你就在那儿了吧?你觉得张家姑娘不懂事,为什么不出来拦着她?” “姐姐……” “你的脂粉味儿那么浓,隔着几里地都要把我熏吐了,还以为没人发现你呢?”阮宁毒舌道。 阮宁给自己的人设,就是“乡野土包子”,怎么骂的爽就怎么骂。 阮心怡却自持大家闺秀的身份,这样的“人参公鸡”,立马把她羞得面红耳赤。 “世子……你,你真的不肯帮我说一句话吗? “你就任由姐姐这样诬陷我?羞辱我?”阮心怡委屈巴巴地看着秦昊。 秦昊心头一软,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噙着泪,苦苦哀求地看他…… 他回过头来,冲阮宁道,“燕王妃,你……” “弱鸡不配跟我说话。”阮宁面无表情地打断他,“除非你先叫婶母。” “你……”秦昊也面红耳赤。 阮宁越过他们,“净耽误我探望祖母的时间!” 沈延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他垂眸一笑。他才是一言未发,结结实实地看了一场戏呢。 “燕王妃……” 阮宁没走出多远,就被沈延追上。 第133章 你真让本王失望 “来一趟忠义侯府,不去拜见老夫人,显得沈某多没礼貌!”沈延客气地拱了拱手,“燕王妃请。” 阮宁点点头,与沈延并肩而行。 她余光瞟见,沈延一直在打量她。 而且,他的目光里似乎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怅惘和遗憾。 阮宁回眸凝视他。 他又笑着摇摇头,别开了视线。 古怪兮兮!阮宁心说。 她正欲开口。 却忽然听闻祖母院中传出爽朗的笑声。 “这不是老夫人的声音吗?”常嬷嬷惊讶道,“老夫人笑得这么开怀,而且听起来中气十足的?” 常嬷嬷狐疑看着阮宁。 阮宁点头,“祖母健康,比什么都强……至于那些利用祖母骗我的人,我都记下来了。” “是什么人,让老夫人笑得这么高兴啊?”常嬷嬷惊奇。 阮宁也很好奇,她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沈延身高腿长,略微走得快些,也跟上她的脚步。 “祖母!宁宁回来看您啦!”阮宁笑着迈步进门。 当她抬眼看见门廊下,晒着太阳,在茶桌旁坐着的两人时,不由猛然一愣。 祖母笑容可掬,满脸的皱纹,此时都舒展开来,每一个岁月留下的褶皱里,都藏着欣慰与欢喜。 而祖母对面那人……虽满脸的鬼纹,看起凶神恶煞。 但他的表情和目光,带着温煦与耐心。 如同一个平常,充满孝心的小辈儿。 “王、王爷?”阮宁狠狠一愣。 她怎么也没想到,秦云川会出现在这儿。 而且,他竟然比她先到了祖母院中? 秦云川是笑着抬起头的。 可当他看见阮宁身边站着的沈延时。 他嘴角抽了抽,笑容一点点淡去,眸底的热气腾腾,也都归于死寂。 “呵……” 他冷笑一声,“我说,你怎么回娘家,都不告诉本王,不央求本王陪你回来了呢? “原来,多得是人愿意为你保驾护航啊?” 秦云川看着阮宁,一阵阵的冷笑。 他周身的暖意散去。 就连后知后觉的老夫人,都不由地打了个颤。 “祖母,您老好好将养,那些灵芝、燕窝、人参,您只管吃,吃完了,我再给您送。” 秦云川说完,站起身来。 他深深地看了阮宁一眼。 老夫人要起身送他。 秦云川却已经阔步离开。 他身高腿长,速度更是快。 老夫人还没站起身,他已经出了院子。 他只在与阮宁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话,“你真让本王失望。” 阮宁就那么站在那儿,一言未发,一动不动。 等秦云川走远了,沈延才低声问道,“你怎么不跟他解释?” 阮宁微微一笑,“沈公子还没成婚吧?” 沈延闻言一怔,“啊,我……我,还没有。” 他目光幽深看着阮宁,呼吸也微微屏住。 阮宁点点头,“我想也是。 “您都不知道,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王爷不会真生气,我回去跟他解释清楚就行了。” 阮宁说完,便蹦蹦跳跳往老夫人面前去了。 沈延站在原地,半晌,才倏尔一笑……这女子,倒把他弄紧张了。 “这是谁呀?”老夫人看着沈延问道。 “一位朋友,他曾救过我的命呢。今日恰巧在前院儿遇上了。 “他说要来拜访祖母。”阮宁介绍道。 “老夫人安好,晚辈姓沈,鄙名一个延字。”沈延躬身说。 阮宁拉过祖母的手,趁着祖孙俩亲昵的机会,她给祖母把了个脉。 “祖母前阵子着凉了啊?还没好利索呢,不能吃生冷。”阮宁让人把她面前的瓜果撤下。 “唉,我不吃,你们吃呀,”老夫人得意地朝沈延笑道,“我这孙女,就爱管我!合家属她待我最好! “她是个善良孩子,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了!她的男人也好! “就是刚才那位郎君,你瞧见了吧?长得可真英武,瞧脸上那图腾,多威武!比门神还有威严呢! “他也是个好孩子,对我老婆子好,你瞧瞧,竟然给我送了这么多灵芝,人参,燕窝…… “我老婆子,哪里吃过这种金贵的东西!” 沈延坐在一旁,笑眯眯听着,并不多言。 他把玩着折扇,虽不动声色,却又怎么可能真听不懂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老夫人是提醒他,让他离阮宁远点呢! 看起来,她对秦云川很满意……连那一脸鬼纹,都被她说成是威武的图腾,还跟门神比! 这是把秦云川当做,救阮宁脱离苦难的“神明”了吧? 第134章 你这小身板儿,也能打人? “王妃,你跟老夫人慢慢聊,我去前头找世子。”沈延起身道。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喊了个婆子来送沈延。 沈延哭笑不得,“王妃,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 沈延权当没看见。 “什么?”阮宁狐疑看他。 “借一步说话。”沈延起身朝外走。 阮宁跟着他走远了几步。 沈延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卷轴,“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亲切,总觉得你似曾相识。 “这是我一位亲人的画像。” 阮宁愈发狐疑,他亲人的画像,不好好珍藏,送给她干什么? 虽说心里疑惑,但她还是接过卷轴,缓缓打开。 “咦?” 阮宁看到画像,便发出惊讶之声。 沈延道,“是不是很像?” 卷轴已经发黄,画上的颜色也有岁月侵蚀过的痕迹。 这幅画,看起来可不像是最近刚做的,似乎颇有些年头了。 但画上的女子,却与阮宁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谁?”阮宁看着画上的人。 “一位已故的亲人。”沈延声音低沉道。 阮宁把画卷起来,还给沈延。 “既是亲人的画像,你自己留着做个念想吧,我不好收下。” 沈延却没接那画,反而看着她,“我能把你当妹妹看吗?” 阮宁张了张嘴,“这……” 她忽而抬眼,就瞧见黑着脸气走的秦云川,忽然去而复返。 她顺势把那张画卷,藏在了自己袖袋里。 “王爷怎么又回来了?”阮宁老远就朝他福身道。 秦云川阔步而来,他径直走到阮宁面前,一把攥住阮宁的手。 “走,跟我回府。” “诶,我还没跟祖母道别呢。”阮宁道。 “让元化去说。” 秦云川大步流星。 阮宁被他拽着手,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 “走……走慢点!我累……累死了。”她气喘吁吁。 某个黑着脸的家伙,就像聋了一样。 “本王可真傻……”他嘀咕一声。 阮宁立刻竖起耳朵,要听他是怎么吐槽他自己的。 “竟把你和他扔下!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反倒像是落荒而逃!真是……真是……” 他猛地停下脚步。 阮宁小跑来不及刹车,一头撞进他怀里。 他低头怒视她,“真是被你气傻了!” 阮宁撇了撇嘴,傻就是傻,怎么还能赖别人呢? 她要被他拖得累死了才是真的! “诶诶……” 她正抬手揉着自己撞疼的脑门儿……并伸手摸了摸秦云川的胸膛是不是铁做的。 却只觉一阵眼花——她又被打横抱起来了。 “放我下来!”阮宁压低声音喊。 这可是在阮家!她虽然脸皮厚,但也不想被人当猴儿看。 “你不是累死了?这样还累吗?”他铁青着一张脸,冷声道。 阮宁:“……” 累是不累了,但就是有点儿社死……她已经看见十几个阮家下人,正在朝这边行“注目礼”了。 秦云川一路抱着,直到把她塞进马车。 “走!”他朝外吼了一声。 他此时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煤气罐。 阮宁本能地想离他远点儿,怕被炸死。 但她也明白,古代男人的自尊心,不容挑战。 更何况是这种,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 阮宁把自己的屁股焊在原地,盯着秦云川杀气腾腾的眼神。 “对不起王爷,臣妾今日可能给你惹祸了……要不等回去,你也打我一顿板子?” 阮宁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楚楚可怜。 秦云川挑了挑眉,“惹什么祸?” “我把张家小姐给打了,还骗许家公子学螃蟹……张家和许家,还有忠义侯府,会不会找王爷的麻烦呀?”阮宁道。 秦云川表情狐疑,他上下看了一眼阮宁。 “就你这小身板儿,也能打人?” “臣妾以前是不能……但今日被气得太狠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阮宁立刻挺起胸膛,义愤填膺。 秦云川抬了抬下巴,“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那张家小姐,好没道理!她叫我丑八怪,还让我给她下跪磕头! “我是我自己吗?我出门可是燕王妃,我要是给她磕头了,不是丢了王爷的脸吗? “所以,我给了她两次机会,她骂到我第三次,还要打我耳光的时候,被我反杀,打了一耳光。” 阮宁的话还没说完…… 煤气罐就炸了。 “你说什么?!她让你下跪?还想打你?”秦云川脸上的鬼纹,从来没有黑得这样纯粹过。 第135章 这是先帝赐给我的 阮宁觉得,车厢里热气腾腾。 秦云川身上的杀气,简直如热浪灼面。 “王爷别生气啦,就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您不必大动干戈。 “您堂堂燕王,若是对付一个小姑娘,反倒惹人嘲笑……我已经修理过她了,没吃亏。” 阮宁两只手握住他的胳膊,摇晃着轻笑。 秦云川身上的杀气,收敛了些。 “许家公子……又是怎么回事?”他问。 阮宁还没开口。 秦云川忽然有点儿不敢听了…… 一个男子,对着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能如何欺负? “他欺辱你?”秦云川的眸子里,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他是这么想来着,但臣妾哪儿能让一个三脚猫欺负了? “他说,他若霸占了燕王的女人,以后他出去就能横着走,他要吹嘘上一辈子。 “臣妾就用了点儿手段,让他以为自己是只大螃蟹,今天一整天,他恐怕都要‘横着走’了!” 阮宁说完,得意地笑笑。 咔嚓—— 秦云川手里的紫砂茶碗,应声而碎。 他眸子沉沉盯着阮宁。 她没哭,没抱怨,而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的保全她自己。 她从没想过依靠任何人,所以,他没能及时来救她、保护她……她也不曾有一丝失望。 秦云川胸口涩涩的,堵堵的。 作为一个男人,他说过,他会护着她……可他却总是在她置身危险的时候,无所作为。 “没有给你惹太大麻烦吧?”阮宁笑着问,“我估摸过张家的身份,你是燕王,应该不会怕她家吧?” “不麻烦,不怕。”他嗓子眼里酸酸涩涩,“阮宁……” 他想道歉。 可道歉的话语太苍白。 他无法想象,张家的姑娘带着几个男子,一起欺负她时。 她一个小姑娘,会是何等的紧张、害怕、无助…… 她说张家的姑娘年纪小,才八九岁……他却十分明白,越是小的孩子,坏起来越肆无忌惮。 若是年纪大,就会知道燕王府的分量,会懂得权衡利弊。 可她现在,丝毫没有谈及她所受的委屈……她只担心自己会不会给他惹麻烦。 “阮宁……” 秦云川忽然从身上摸出一柄匕首,放在她手里。 匕首造型简单,刀鞘上雕琢着龙纹,刀柄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阮宁将匕首拔出来一看,“哇……” 玄铁质地,坚硬无比,锋利的刀锋,寒气逼人。 “好刀啊!”阮宁惊喜道。 “这是先帝赐给我的,今日,我把它送给你。你只管带着,倘若日后谁敢不敬你。 “你就用它,保护自己。捅死了人,本王给你兜着。有我在,你谁都不用怕。” 阮宁十分宝贝地将那锋利的玄铁匕首藏在身上。 秦云川看着她,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阮宁看他似乎已经不生气了。 她这才说道,“那沈延,是我收拾了许家公子之后,才遇见的。 “他跟秦昊在一起,秦昊去哄阮心怡了,他说去拜访一下阮家老夫人,所以我们才同行……” “嗯……”秦云川点点头。 若非他已经不生气了,这些解释,他定是半句也听不进去。 但现在,他却表情和缓,“对不起……我又冲动了。” 阮宁微微一笑,“那我们,和好了?不甩脸子,说不去主院吃饭了?” 秦云川脸上一窘。 今日晨起,拒绝去主院和她一起用饭之后,他便后悔了。 他本想傲娇地等着她去请。 可后来转念一想……昨晚他甩了脸子离开。 人家小姑娘,不要面子的吗?她被拒绝,肯定不会再去请他! 于是…… 他又自己巴巴的跑去崇瑶院。 谁知,她已经自个儿回娘家了! 想起她上次回门的经历,秦云川哪里敢放心? 他忙叫人准备了给老夫人的礼物,急急忙忙地追来。 他瞥了阮宁一眼,哼了一声,变戏法儿似的,从袖管里揪出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放在阮宁怀中。 阮宁先是一愣。 等那小东西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冲着她“喵~” 她才反应过来,“爆米花?你什么时候把它藏在袖子里的?你带了它一路吗?它怎么一直都没叫? “它好乖好可爱呀!” 阮宁抱着小猫一通的亲…… 等马车回到燕王府时,小猫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而她……趴在燕王身上睡着了。 “嘘——” 第136章 王爷的右腿受伤了吗? 秦云川让掀开车门帘的常嬷嬷噤声。 常嬷嬷下意识地往车厢里瞧了一眼,她浑身一个激灵,立马缩手放下帘子。 元化从后头阔步而来,他正欲张口。 常嬷嬷连忙摆手,让他噤声。 “睡着啦!”常嬷嬷笑得贼兮兮的。 元化闻言一怔,皱眉道,“睡着了,叫醒不就是了?” “叫醒?你去叫啊?”常嬷嬷瞪眼看着他。 元化挠了挠头,“您怎么不叫?” 常嬷嬷轻哼一声,抬起下巴,“奴婢才不做那没眼色的人。” 元化张了张嘴……哦,这是说他没眼色呢! “可是我还有事儿要禀呢。” 元化还没说完,常嬷嬷立刻让到一旁,“您请!” 看着常嬷嬷不怀好意的表情。 元化撇撇嘴,他才不信这个邪!他要禀的是正事儿,睡着怎么了?以前他们在军中,半夜爬起来也是常有的事儿。 元化上前,掀开车门帘子,“禀王爷……” “滚!” “好嘞……” 元化连正眼都没敢看,只用余光瞟见……一人一猫,趴在王爷的腿上,睡得正香。 他家王爷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好让睡着的人更舒服点儿,他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元化从车门前退开,恨恨地看了眼常嬷嬷。 “你怎么不说清楚?” 常嬷嬷轻哼,“老奴没提醒你吗?是你自己不服气。” 看到她家大小姐得宠,常嬷嬷心里甜滋滋的。 马车停下,大约有半个多时辰。 阮宁才被小猫的尾巴唤醒。 她揉揉眼睛,“到府上了啊?” 秦云川嗯了一声。 她坐起身,忽而窘迫的发现……秦云川的长衫下摆,被她的口水弄湿了一大块。 怪了!她平时睡觉不流口水的呀? 她脸上热热的,“王爷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也就刚到府上。”秦云川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阮宁却心虚得觉得,她好像睡了很久? 睡饱的她神采奕奕,抱着爆米花轻巧敏捷地跳下马车。 “王爷,臣妾先回崇瑶院了!”阮宁在马车外敷衍地蹲了蹲身,抱着她的小猫连蹦带跳地跑了。 好像只要她跑得够快,把人家衣裤弄湿的尴尬就追不上她似的。 “王爷,边疆有书信回来。”元化这才上前,在马车外说道。 “好……”秦云川话音落地半晌,人才慢吞吞地从马车上挪下来。 元化狐疑地看着自家王爷。 怎么的? 是马车里太舒适了,让王爷连宽敞的书房都不想去了吗? 过会儿,他才发现王爷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右边儿那条腿是怎么了?怎么走路好像一拐一拐的? 元化狐疑地歪着脑袋……王爷什么时候右腿受伤了吗? 他身为宿卫,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元化紧走两步,追上燕王,正欲问。 忽然瞧见,王爷右腿上湿了一大块,那是……某人的口水? “噗……”元化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 敢情王爷腿拐,不是受伤了,是被人枕麻了? 秦云川嫌弃地看了元化一眼,“这么好笑?” 元化赶紧端正脸色……保持一个僵硬的姿势,近一个时辰,能忍着不动,他家王爷够厉害的! 他身为宿卫,怎么能嘲笑自家王爷呢?绝对不能! 但他真的好想笑啊……噗哈哈哈,他快忍不住了。 秦云川深深看他一眼,“给你个任务。” 一听有任务,元化连忙正色听令。 “今日欺辱王妃的许家子弟,”秦云川神色冰冷,“等到明日,本王不想听到,他还活在世上的消息。” 元化神色一凝。 “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 秦云川又走了会儿,右腿才恢复知觉。他大步流星地回到书房。 夜深人静之时。 元化一袭夜行衣,蒙着脸,猫在许家附近的一条漆黑的巷子里。 据他得到的消息,许川终于相信自己“不是一只螃蟹”之后,觉得丢脸。为找回面子,他请他那些狐朋狗友去喝酒了。 眼前这条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元化就等在这儿。 他已经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忽而瞧见远处有几条黑影,速度很快地朝这边移动。 元化立即凝神戒备……什么人? 第137章 死透了吗?捞上来看看 元化本以为,那几条黑影是许川的人。 他还在心里暗叹,许川看起来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二流纨绔。 没想到,他手底下还有这样的好手? 元化摩拳擦掌,暗自高兴今晚可以大展拳脚了! 可没想到,那些人竟是沿着河狂奔。 “快快,在那儿!捞上来看看!” 几个黑影,动作迅速。 他们拿着长竹竿,借着皎洁的月光,在河水里捞着什么。 元化抱着肩膀,暗暗皱眉。 那些人大半夜的在河里捞什么呢?捞得那么起劲儿?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擅离职守”,他得继续留在这儿,等许川出现。 但直觉却告诉他,他应该去看看…… 元化挣扎了片刻,立马纵身一跃,跳上高高的大榆树。 他几个凌越,便跳到了离那几人很近的一棵老槐树上。 月光洒在河面上,河水静谧地流淌着,河面如同一条银带子……竹竿打破了河水的平静。 哗哗地水声之下。 只见一个人形的东西,在河面上浮浮沉沉。 “勾住了!往上挑,拉上来!”几个黑衣人道。 元化呼吸一滞,水里那个,可不就是个人吗?! 那人很快被他们捞上岸。 那几个人往他鼻子上一摸。 “死了。” “死透了吗?” 那人又摸他脖子,点头道,“死透了。” “推进去吧。” 元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他们又把人推回水里。 费这么大劲捞上来,就是为了看看死透了没有?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这倒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如果他没认错,水里那浮尸……好像是许川?! 他还没动手呢!许川怎么就死了呢?! 元化盯着河面看了片刻,忽然追着河水疾驰起来——不行!他也得捞上来看看,看他究竟是不是许川! 直到后半夜,元化才一身水,湿漉漉地回到燕王府。 “回禀王爷,人已经死了。”元化站在书房外头道。 已经躺下歇息的秦云川,听闻一点儿动静,便已清醒。 他披衣起身,来到门口。 看到还在往下滴水的元化,他愣了愣,“常在河边走,光湿鞋还不够?你还要‘湿身’? “是那姓许的功夫卓绝,还是你最近疏于练功?” “不是,”元化连忙解释,“是河水太急了!卑职本想站在岸边把他拉上来。谁知竟被河水拖着,拽进了河里。” 秦云川狐疑地盯着元化。 他叫元化去料理了姓许的,怎么听着,他倒像是找河神打了一架? “哦,卑职没说明白!”元化一拍脑门儿,水花四溅,好似拍出了他脑子里灌进的水。 “卑职遇见许川时,他已经死了。还有四个黑衣人,跟着他,把他从河里捞上来,确认他究竟死透没有。 “卑职起初不确信他是否就是许川,于是,趁那几个黑衣人把他推进水里之后,又捞上来确认了一次。” 秦云川眉头轻蹙,“四个黑衣人?” “卑职叫人跟着去了,发现那黑衣人是……梁王世子派出的人。”元化小声道。 秦云川表情狰狞片刻,“许川是被那四个黑衣人杀的?” 元化忙说,“许川是酒后溺亡。不知是失足落水,还是被那黑衣人给推入水中。” “呵……”秦云川冷笑一声,“本王的王妃受欺负,他秦昊倒管得宽。” 秦云川冷哼一声,转身进屋。 “你动作太慢了,罚明日加练一个时辰。 “另外,明日叫张世忠和阮斌来府上。” 张家的闺女,敢在阮府,欺负他的王妃? 当他秦云川已经死了吗? 他当然犯不上跟一个小姑娘较劲,那多没意思! 要较劲,就叫她们的爹来! 元化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嗐,这许川怎么就早一步死了呢? 害得他明日还要加练,趴在床上养伤的元亨又要嘲笑他了。 元化不知道的是……四个黑衣人,并不比他好过多少。 “卑职几个人,一直盯着他呢,就打算到前头人少的地方再动手。 “谁知被人抢先一步,把他撞进了河里。” 黑衣人向秦昊躬身禀道。 秦昊皱眉抬眼,“有人比你们先动手?什么人?” 第138章 那是一双饱含杀机的眼睛 “那人身法太快,卑职等人没能跟上……”黑衣人躬身说道。 秦昊眯了眯眼睛,“燕王的人?” 黑衣人摇摇头,表示不知。 “确定死透了吗?” “是!” 秦昊挥挥手,让人退下。 他眯着眼睛,暗自忖度……燕王叔不是标榜自己不近女色,一心只想守卫边疆,护我西朝河山的吗? 怎么,如今快死了,反而想尝尝男女之情的滋味了? 阮宁是他的! 他一定会把他的宁宁,从燕王那短命鬼手中,拯救出来的! 夜深露重。 沈延坐在热气腾腾,有曲儿,有茶,有羹汤,有美食的包间里,跟几个朋友打叶子牌。 忽而有手下人上前,在他耳边道,“回少主,事已办妥。” 沈延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朋友们玩笑道,“沈爷这局牌好啊,看他笑得,这局恐怕他又要赢了。” 沈延却抬手把牌推了。 “爷高兴,叫哥几个也高兴高兴。”他把自己赢来的,甚至他自己的筹码,都撒了出去。 “哟?什么喜事儿这么高兴?散财童子啊?”朋友们笑道。 “呸!会不会说话?沈爷是财神爷!童子算什么?” 已是后半夜,包间里的气氛却正火热。 …… 月光如水,从窗口倾泻进屋内。 静谧的房间里,小奶猫打呼的声音,听得特别清。 “啊——”一声惊呼,阮宁猛地从梦中惊醒。 “王妃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脚踏上躺着的小丫鬟,立刻坐起身来,“王妃别怕,奴婢在呢!” 阮宁将视线移到青果儿的脸上。 好一阵子,她茫然空洞的视线,才真正聚焦,看清楚青果儿的脸。 “王妃梦到什么了?闷在心里才会害怕,说出来就不怕了。”青果儿爬起来,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她梦到什么了? 明明刚刚还十分清晰的梦……现在想要回忆,却发现很多情节都已经模糊不清。 她还能记起来的,只有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饱含杀机的眼睛,冰冷的视线,让她会儿回想起来,还脊背发寒。 那仅仅是梦里的视线吗? 阮宁皱着眉头细想……不对!不仅仅是梦里。 今天,她从外头回来时,发现崇瑶院里的下人,看她的眼神格外不同。 她询问了才知,常嬷嬷这个大嘴巴,竟然告诉下人们……她趴在王爷身上睡着了,王爷为了叫她睡得安稳,竟一直不下车,愣是一动不动在车上坐了半个时辰。 这虽不是什么大事儿,却是最能打动内院女人们的“细节分”。 堂堂燕王,在细节之处,竟能如此宠爱王妃,可见王妃在他心里的地位! 这也就表示了王妃在王府的地位。 常嬷嬷这么做,无非是因为阮宁在王府的地位,直接关系着她们这些嫡系人马的地位。 她的做法无可厚非……只是在众多或艳羡、或敬畏的目光之中。 似乎就有这么一道冷冰的视线,一直落在阮宁的身上。 当时阮宁只顾得窘迫。 如今回忆起来,才发现潜意识中已经留意到这回事儿。 人睡着的时候,是潜意识最活跃的时候。 所以,梦境里出现的眼睛,是她的潜意识在提醒她。 那双充满杀机的眼睛……究竟是谁? 那一定是原主让她找的真凶吧? 只要找到她!一切的困境,都迎刃而解了! 阮宁闭上眼睛,仔细回忆…… “王妃?” “给我倒点水。” 青果儿起身去倒水。 阮宁侧脸,看着青果儿的背影,默默出神。 …… 次日清早,阮宁把青果儿,丁菀和子苓都叫到她面前。 “我身边没几个年轻的大丫鬟,还真不方便。 “但我也不喜欢人太多,眼下,我要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就从你们三个人里挑。” 阮宁说着,目光扫过这三人。 丁菀和子苓两人对视一眼。 青果儿已经在主子卧房里值夜两晚上了,周嬷嬷也给了她两次赏钱了。 看起来,王妃对青果儿很是满意。 那么,也就是要从她俩中,再挑出来一个了…… 阮宁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个丫鬟在那儿挤眉弄眼。 她就是想看看,在竞争之下,她们会表现出怎样的态度? 第139章 试探丫鬟 丫鬟子苓忽然颔首道,“奴婢来王府晚,资历浅,规矩仪态都不如丁菀姐。 “在王妃身边贴身服侍,丁菀姐一定比奴婢更能胜任。” 子苓主动退出,是阮宁没有想到的。 她目光落在青果儿和丁菀身上。 青果儿笑容恬淡,她看起来,也自信两个大丫鬟里,必定有她。 丁菀垂着头,从行礼的姿态来看,她的确是三个丫鬟里,最标准,最优雅的。 她毕竟是周嬷嬷的女儿,自幼便学习这些。 “好,告诉周嬷嬷,从今日起,青果儿和丁菀,是我身边一等大丫鬟,一切待遇都按照一等丫鬟来。”阮宁道。 青果儿和丁菀连忙福身道谢。 “子苓退下吧,”阮宁道,“青果儿给棉花糖取些羊乳来。” 小猫每天还要喝羊乳,阮宁都是亲力亲为。 她余光瞟见子苓并非假意谦虚,她退出去的神色很恬淡。 她是这院儿的茶博士,也许她天性淡泊? 青果儿退下去取羊乳来。 屋子里便只剩下阮宁和丁菀。 “你在王府的时间长,对她们两个,有什么看法?”阮宁问道。 丁菀抬头看了她一眼,垂眸恭敬道,“回王妃,青果儿进府时间长,她性格讨喜,各院儿的嬷嬷姐姐、甚至前院儿的管家都喜欢她,也都照应她。青果儿在王府很吃得开。 “子苓茶艺很好,听说她是官家小姐,因家里获罪,才被卖为奴。不但会茶艺,也识字,会诗词。” 阮宁点了点头。 丁菀的话里,有几层意思。 青果儿在王府各院儿都吃得开……说明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得是有些城府,才能在这高门大宅内,如鱼得水。 子苓是获罪的官家小姐,说明,她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她本是主子,却沦为仆婢,未必甘心。 阮宁转过脸来看着丁菀,“那你呢?” “啊?”丁菀抬头,与阮宁视线相撞,她愣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 阮宁轻笑,“你是什么样的人?” “回王妃,日久见人心,”丁菀蹲身说道,“奴婢未必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尽职尽责的!”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青果儿端着羊乳回来。 她深深看了丁菀一眼,笑着上前。 “禀王妃,刚听前院儿的人说,忠义侯爷来了,人正在花厅里呢。 “同忠义侯爷一起来的,还有给事中张大人。” 青果儿的消息还挺灵通,去取个羊奶,就能打听到前院儿的事儿。 阮宁觉得,自己身边需要这样的人才……只要她不是真凶。 “给事中张大人?”阮宁一时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也可能原主根本就不知道。 青果儿倒是机灵,“是阮二小姐的亲舅舅呀!” “张怀玉的爹?”阮宁问。 青果儿点头,“对,就是他。” 秦云川让阮斌和张怀玉她爹来府上干嘛? 难道是为昨日的事儿? 她不是说了,她自己已经出过气了吗? 不止阮宁对此不解。 此时坐在花厅里的两人,更是不解。 张世忠对阮斌拱了拱手,“姐夫,不知王爷召你我二人来府上,所为何事啊?” 阮斌眯了眯眼睛,摇头道,“我也不知,等着吧,等王爷来了,就知道了。” 张世忠却有点儿坐不住,“姐夫也算是王爷的岳丈。听闻王爷对王妃宠爱有加,他把您召来,定是好事……只是,这跟弟弟我,有什么关系呢?” 阮斌对张世忠的恭敬和奉承十分受用。 他挺直腰杆儿,面上得意洋洋,“你别探我口风,我真不知。不过嘛,可以叫阮宁问问。 “来人,告诉你们家王妃,说我想念她来,叫她来拜我。” 阮斌冲门外之人说道。 虽然他已经在阮宁手里吃了几次亏了。 但从身份上,他是阮宁的长辈,永远可以压她一头! 他叫她来,她就得来!不然,不孝的大帽子压死她。 张世忠对阮斌竖起大拇指,“姐夫王爷岳丈的派头,就是足!” 阮斌哼哼一笑。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阮斌也渐渐笑不出了。 王爷把他们召来,往花厅里一扔……就不管了? 他们一盏茶已经吃完,茶点也吃下去了一半。 这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王爷怎么也不露面呢? 第140章 就跟泼妇似的,揪头发,扇耳光 “姐夫,你的话不好使啊?外甥女怎么不来呢?”张世忠本就坐不住,这会儿心态更是有点儿崩。 阮斌皱眉看他一眼,“别急,我上外头看看。” 阮斌起身朝门口走去。 他刚抬起脚,还没迈出门槛。 “噌楞——” 门口的侍卫竟然拔出刀来。 那比手掌还宽的刀身,映着阳光,泛着寒芒。 侍卫的目光,比刀光更冷,“回去!” 阮斌呼吸一滞。 什么情况这是?燕王把他俩软禁了? 他好歹是个侯爷! 张世忠是给事中,皇帝近臣,朝廷命官! 燕王这是要造反吗? 原本淡定,甚至有点儿得意的阮斌,这会儿也慌了。 他舔了舔嘴唇,“燕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把我们拘在这儿,我们也不知做错了什么,该如何挽回呀?” 侍卫面无表情,声音冷硬,“那二位就好好想,想起来的那位,可以离开。” “想起来就能离开?”阮斌一惊,“什么事儿?哪方面的?” 侍卫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但他的刀可没有入鞘,好似阮斌敢把脚落在门槛之外,他就要一刀砍下去。 阮斌咽了口唾沫……他可不想拿自己的脚,去试试燕王府的侍卫,究竟有多大胆。 “什么事儿啊姐夫?是不是外甥女不懂事,惹了燕王不高兴了?”张世忠瞪眼问道。 阮斌闻言,差点儿啐他。 “若是阮宁不好,关你什么事?怎么可能牵连到你身上?” 张世忠吸了口气,“也是……可是我跟燕王,没打过交道啊?” 他们给事中也有弹劾官员的职责。 但他明哲保身,从来没弹劾过燕王,就连跟燕王走得近的人,他都没“碰”过。 两人呆在花厅里,再没了先前的洋洋得意。 随着时间越拖越长,眼看太阳已经过了正中。 早过了晌午的饭点儿。 但燕王府的下人,既不给添茶,也不给送点心。 一盘子点心,早就被两个大老爷们儿瓜分完了。 人肚子一饿,心情就跟着烦躁。 两老爷们儿,跟钟摆似的,在花厅里踱来踱去,两看相厌。 “别是你家阮心怡惹了祸,所以牵连到我这个舅舅了吧?”张世忠语气里已经带了烦躁和抱怨。 阮斌呸他一脸,“我还说是你家儿女不争气,连累了我呢!” “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家儿女都听话着呢!”张世忠提高了嗓门儿。 “呵!你家儿子整日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不学无术! “还听话?你说出来不嫌寒颤?我都替你臊得慌! “听说跟你儿子关系特别好的那个许家大公子,昨儿喝多了,栽进河里淹死了! “今儿早上捞出来,人都泡发了!你可看好你家儿子吧!哼!”阮斌也在气头上。 这妹夫平日里,没事儿话里话外挤兑他也就罢了。 今儿竟敢当面说他的掌上明珠不好?他不啐他一脸,都对不起心怡! 亏得心怡还一口一个舅舅地喊他呢! “阮斌!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咒我儿呢是不是?!哪有你这么歹毒的姑父啊?!”张世忠脾气火爆。 他当即就拽住阮斌的衣领,一拳打在了阮斌的脸上。 “小舅子跟姐夫动手了?你可真有本事啊?!”阮斌也不示弱,立马回以拳头。 两个男人撕扯起来,就跟泼妇似的,揪头发,扇耳光,滚在地上,又抓又挠…… “嗷!你属狗的吗?你还咬我!”张世忠捂着脖子叫唤起来。 门外的侍卫,根本不拦。 任凭他们打得凶,人家端端正正站在门外站岗放哨。 偶尔往里面看一眼,勾勾嘴角,露出一脸嘲讽。 “别打了!净叫外人看热闹……丢人的不是你我兄弟吗?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事儿惹了这位煞神了……” 阮斌拽着张世忠的衣领,趴在他耳边道。 两人相互推搡着,从地上坐起来。 他们下手可真凶,双方都挂了彩,衣服也扯破了,张世忠的脖子还被咬出了血印子。 “肯定是最近的事儿……”张世忠忽然抬头看着阮斌,“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谁死了?” “许家大公子,好像叫许什么川……” “就叫许川,”张世忠瞪大眼睛,一脸的惊魂未定,“我明白了!” 第141章 苦肉计 “你明白啥了?”阮斌没好气道,“我跟他可没有半点瓜葛!” 张世忠瞪着眼睛道,“心怡约怀玉去你府上玩儿!还特地叮嘱她,届时,燕王妃会回去! “怀玉气咻咻地说,她要叫上她表哥……说她和心怡,上次被燕王妃欺负了!这回要找回场子。 “我只当她们是小孩子闹着玩儿,说得都是气话……” 张世忠越说越害怕,竟然抖了起来。 阮斌却没听懂,“什么意思?这根咱们被召来有什么关系?” 张世忠嗐了一声,“你咋这么笨?许川就是怀玉的表哥呀! “她去你府上,找回场子,叫的就是许川!许川真是失足落水死的吗?” 张世忠说着,朝门口的带刀侍卫看了一眼,禁不住,又是一个冷战。 阮斌说什么都不信,“嘁,不可能,小孩子的玩闹,何至于?” 但他的心里,却有点儿打鼓…… “侍卫,拜托把燕王妃请过来吧?当爹的有话跟她说! “对了,她上次回娘家,交代我给她寻觅良田,我给她买来了! “请王妃来,我把地契给她。” 阮斌跑到门口,向侍卫求情。 侍卫摊开手掌,“拿来,内院丫鬟可以转呈。” “那不行!丢了呢?我得亲自交给王妃。”阮斌一本正经道。 侍卫冷哼一声。 但他还是叫了人过来,命人往内院传口信儿。 阮宁这会儿,也才刚忙活完。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暗道,燕王可真是个“宝藏男孩”,不对,是宝藏男人。 他的大药房里,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有。 阮宁借口食欲不振,说想去王府的药房看看,找些山楂泡茶。 有了昨日“车上小睡”,把王爷腿给睡麻的前奏,今儿根本没人敢为难她。 下人原本说,取来给她。她却说要亲自去看,下人二话不说,连忙前头带路。 找山楂是其次,她本想偷偷配些药粉。 没想到,燕王府的药房竟然有现成的。 她悄悄装了一包,还洒在自己帕子上一些。 做完这些,她正要离开。 前院儿的丫鬟找了过来,“禀王妃,忠义侯请您去花厅说话。 “说是您叫他找的良田,他买来了,要亲自把地契呈给您。” 阮宁蹙眉看了看天儿……这都下午了。 阮斌不是上午就来了吗? 坐到现在,才想起来要给自己地契?呵,听着怎么那么像借口呢? 就凭他对原主那抠唆劲儿,他能主动送地契过来?太阳也没打西边儿出来啊? “我知道了,你告诉他,去不去的,我得经过王爷同意。 “出嫁从夫,我既出了门,一切都听王爷的!” 丫鬟嘴角抽了抽……嘿,这话说的。 “喏!”丫鬟赶紧退下。 阮宁领着青果儿和丁菀,还真朝王爷书房走去。 她不但不急不忙,甚至专门绕了远路,她走这条小路,景致不错。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有郁郁葱葱的大花圃。 青果儿察言观色,大概看出,她是想躲着老爹,不去花厅见。 青果儿主动说道,“王妃喜欢什么花?这里的花可以采来泡澡。也可以趁早上,太阳未升起时,收集花露,泡茶或是敷面,都是极好的!” 阮宁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一朵朵娇艳的鲜花上。 她悄悄地在刚才包好的药粉包上戳了个洞。 她身上,她走过的路上,她的帕子上……多多少少,都沾着那些药粉。 青果儿和丁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阮宁却竖起耳朵聆听……来了! 她听见有滑溜溜的东西,速度极快地滑过草丛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忽而,嗖地一下。 “啊——蛇!” 青果儿眼尖,她余光瞟见什么东西,飞快地从路边的花丛里蹿出。 她连忙去拉阮宁。 但已经来不及! 那蛇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直扑阮宁。 有成人小臂那么长的一条花蛇,趴在阮宁小腿上就是一口。 “啊啊啊——”青果儿叫得很响。 但她也很勇,伸手就要去抓那条蛇。 阮宁比她速度更快,且她早有准备。 她单手捏住花蛇的七寸,用力一掐,又往地上狠狠一摔。 啪的一声。 花蛇一下子就不动了,似乎是被摔死了。 青果儿跳上去,“踩死你踩死你……” 她把花蛇的头都踩碎了。 “我……我好晕啊!”阮宁晃了晃,拽着丁菀的手,就地坐了下来。 第142章 究竟谁是鬼 阮宁不动声色的将雄黄粉洒在周围。 先前的药粉是捕蛇人抓蛇时,引诱蛇所用。 因为蛇可以入药,毒蛇更是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更有许多蛇都可以泡药酒。 所以,那种吸引蛇的药粉,自古便被发明出来。 雄黄粉则是驱赶蛇的,免得这园子里还有蛇……再来一条也麻烦。 “王妃被毒蛇咬了!”丁菀颤抖着声音说,“这可怎么办?” 青果儿踩死了那蛇,往阮宁的腿上一看。 “你扶着王妃坐着别动!我去请郎中来!”青果儿拔腿就跑。 “诶我去吧……”丁菀话音未落,青果儿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丁菀转过头来看着阮宁。 阮宁虽坐在地上,却仍是眩晕的模样。 她依靠在丁菀身上,若不是丁菀扶着她,她甚至要整个儿滑在地上。 “王妃,您自己坐着,奴婢也去找郎中。” 丁菀竟要推开阮宁。 阮宁一把抓住她,颤抖的声音似乎含了哭腔,“不要……不要丢我一个人在这儿,如果再有蛇呢? “我头好晕,我害怕,你和我一起等吧。” “王妃,奴婢担心青果儿不会请郎中来!”丁菀小声说。 阮宁微微掀开眼皮,“你说什么?青果儿……” 丁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王妃看着吧,青果儿这丫头的野心大着呢! “她想借着在王妃身边伺候的机会,在王爷面前多露脸,让王爷记住她…… “等王妃身子不方便的时候,她就会替王妃伺候王爷! “她就为侍寝那一天准备呢!” 阮宁摇了摇头,“所以,她肯定会为我请郎中啊……我要是死了,她怎么借着我,侍寝呢?” “她只会请王爷来,”丁菀认真说道,“一来,她请人来了,于王妃好交代。 “二来,借着这机会,她能在王爷面前表现,最好能让王爷记住她。 “三来嘛……王妃被蛇咬伤,既不至于死,但也会伤了身体……她侍寝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阮宁盯着丁菀的脸。 丁菀垂着视线,“奴婢尽忠职守,所以才提醒王妃。 “若王妃觉得奴婢,是背后嚼舌根的小人……奴婢也无话可说。 “求王妃顾惜身体,叫奴婢去请大夫!” 阮宁还是哆哆嗦嗦地摇头,“不要,我、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 丁菀皱了皱眉,轻叹一声,“好吧……” “这边!王妃在这边!” 青果儿的声音传来。 主仆两个都是一愣。 因为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点儿。 阮宁顺着声音抬头,前来之人却叫她微微一愣。 “你怎么样?”秦云川阔步上前,蹲在她身边,“哪条腿,伤在哪儿?” 阮宁跟丁菀对视一眼。 丁菀对她点点头…… 青果儿跑得气喘吁吁,并未解释,为何她请来的不是郎中。 “呲啦——” 秦云川撕开了阮宁的裤腿。 她纤细的小腿上,赫然有两个眼儿。 秦云川想也没想,直接趴在上头,用嘴吮吸蛇毒。 “诶别……”阮宁来不及阻止。 他已经吸了一大口。 “嗯?”秦云川表情一怔。 他动了动鼻子,表情狐疑地看向阮宁。 阮宁别开视线……唉,这下瞒不住了。 也是她自作自受,换别的方法试探不好吗?竟然学什么“苦肉计”。 她血脉特殊,根本不怕蛇毒。 而且在解毒之时,血液里的异香就更加明显。 “咕咚……”秦云川不知是不小心,还是觉得那血味道非同一般。 他竟然给咽了?! “王爷!”两丫鬟异口同声的惊呼,“吐啊!快吐出来!” 阮宁也愕然看着他……就算“识货”,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他嘴唇上,沾着她的血,看起来格外的殷红…… 而他盯着她的目光,则格外幽深。 “叫裴郎中到主院来!”秦云川抱起她,阔步朝崇瑶院走去。 他步子大,速度快,怀抱却很稳…… “现在我知道了,”他在阮宁耳边道,“不是熏香,是我家王妃的味道……” 他勾着嘴角,笑容意味深长。 裴郎中听说自家师父被蛇咬了。 而王爷吸蛇毒,又不慎给咽了! 他着急忙慌地跑来,“什么情况啊……哎哟,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裴郎中连忙捂着眼睛,转过身去。 第143章 是蛇毒以毒攻毒了? “想什么呢!转过来!”秦云川没好气地说。 他娶了媳妇这么久,到现在还是过着“和尚”日子,天天吃素,一顿肉沫都没尝过! 他够憋屈了。 不过是站起来给阮宁掖被角,还被裴郎中误会成别的——他生气! 裴郎中小心翼翼,半遮着脸缓缓转过一点。 眼见两人都衣着整齐。 他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怎么听说师父您被蛇咬啦?是毒蛇吗?感觉怎么样?” 秦云川闻言,表情一抽…… 裴郎中这兴奋又好奇的小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被蛇咬,还挺令人羡慕的? “好奇?”秦云川哼道,“你也找条蛇咬你一口试试。” 裴郎中连忙摆手,“不不,那不用。裴某学艺还不到家,万一来不及扎针止毒怎么办?” “不对……你刚刚叫她什么?”秦云川眯了眯眼。 裴郎中嘿嘿一笑,躬身道,“师父。” 秦云川挑了挑眉,转向阮宁,“这么老的学生,你也收?” 裴郎中:“……” 虾仁猪心啊! 阮宁笑着说,“好学之心最重要,不论年纪。” 说话间,裴郎中已经摆好了脉枕。 阮宁本想说自己没事。 但转念一想,裴郎中一早就给她号出了喜脉,如今,也不怕他再号一次。 裴郎中痴迷医术,如今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应该也有谱了。 阮宁便露出自己纤细的腕子,放在脉枕上。 秦云川却在一旁啧啧,“太瘦了……” “咦?”裴郎中挑了挑眉,更是不禁坐直了身子。 阮宁盯着他……她用眼神暗示,别提孩子,千万别提! 这是秦云川的雷区,前一秒还好好的,只要一提“喜脉”,他立刻就能爆炸。 “似有毒又似无毒,而且竟对腹中胎儿没有伤害……” 阮宁:“……” 一片师徒情,终究是错付了。 秦云川:“……” 这对他来说,究竟是个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只见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裴郎中一句话,惹了两个人还不自知。 他反倒有点兴奋地看着秦云川。 “裴某再给王爷请个脉,”裴郎中道,“给人吸蛇毒,不慎咽了的……嘿嘿,裴某也是第一次见。” 秦云川:“……” 求问:郎中医术很好,但总想杀他怎么办?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露出他结实健壮的手腕子。 “诶?”裴郎中还没把脉,就是低低地一声惊呼。 “大惊小怪……” “王爷您看!” 裴郎中索性把他的袖子抹上去,“您看呀!” 阮宁也直起身子看过来。 嗬,秦云川手臂上的鬼纹,比先前浅了太多太多,只比正常皮肤颜色,略深了几度而已。 秦云川自己也是一愣,若不是不方便,他甚至想脱光了仔细看看。 “浅了,”他怔怔地说,“昨晚上还没有这么浅。” 裴郎中摸着他的小胡子,兴奋地说,“是蛇毒以毒攻毒了?还是师父的血,对王爷您的毒,有特殊疗效?” 阮宁闻言,立刻抱着被子缩到床角。 她睁着水灵灵地大眼睛,满目的无辜与惊恐。 秦云川抬眸触到她的视线,表情立刻一紧。 “呸!身为郎中,你胡说什么?!”秦云川捏起拳头,差点儿一拳打在裴郎中脑袋上。 “对对,是裴某胡说了,裴某老糊涂了!” 裴郎中也反应过来……一个弱女子,其血液倘若有这种神奇作用,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裴郎中连拍了自己嘴巴好几下。 秦云川站在床边,对阮宁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阮宁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裴郎中也改口道,“定是那蛇毒奇异,以毒攻毒反倒治好奇毒的例子,不在少数。 “那是什么蛇?裴某要好好研究研究!” “给王妃开药,”秦云川盯着裴郎中,警告道,“守好你吃饭的家伙什,别乱说话。” “懂,我懂!”裴郎中也十分歉疚。 小姑娘对他挺好的,教他针术的时候,并不藏私。 他却太过兴奋,口无遮拦……幸好屋里没有别人,否则,这话叫人听见,她又会陷入多大的危险? 裴郎中又重新给二人把脉。 他可以十分确定的说,阮宁身体里那会心跳过缓的,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毒,已经彻底没有了。 而秦云川的脉象也显示,他身体大为好转……今日一场意外,倒比先前累死累活,调配药方,煎药、泡药浴,忙活半个多月的效果更好! 这真是既让人高兴,又叫人气愤呀! 裴郎中开好了药,交给下人去煎。 他悄悄跟阮宁道,“是补养身体,调气血,安胎的药,师父放心喝。” 第144章 她那么高兴,是想快点离开吗? 裴郎中去园子里找那条被青果儿踩死的毒蛇去了。 万一,真是那毒蛇的功劳呢? 秦云川却没离开。 他就坐在床边儿,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拳头撑着头,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阮宁。 “好看吗?”阮宁瞪他。 秦云川点头,“不但好看,还好香。” 他勾了勾嘴角。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在听到“有喜、怀孕”之类的话后,没有原地爆炸。 阮宁身上那种香味儿,这会儿特别浓郁。 这种沁人心脾的香,能让他心绪平静,甚至有种超然的心态。 就这么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似乎也很好。 不就是……多一张嘴吃饭吗? 管他是谁的种,将来还不是得管他叫爹? 这么想,似乎也划算? 不! 不能想了! 秦云川赶紧闭上眼睛,他仿佛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蛊惑了? 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连血脉传承都不在意了?他怕是疯了! 正当秦云川豁然起身,要离开阮宁身边时。 丫鬟端着刚煎好的药来了。 那么一大碗浓黑的汤汁,还冒着热气。 “王妃,喝药了。” 丫鬟临近床边,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 “啊……” 丫鬟惊呼一声。 一大碗滚烫的汤,就势朝阮宁泼去! 秦云川根本想也没想——一切就像是本能。 他闪身上前。 哗啦—— 滚烫的汤汁,全泼在了他背上,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淌。 “嘶——”秦云川倒吸冷气,真烫啊! “王、王爷饶、饶命……” 丫鬟吓傻了,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秦云川疼得咬牙,他弯身看着阮宁,“溅到你了吗?” 阮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她茫然地摇摇头,转脸看向跪在地上磕头的青果儿。 她的“苦肉计”刚刚落幕。 对方的狠招儿,这么快就紧随而至? 不敢想象,刚才那一大碗滚烫的药,如果不是秦云川挡了……可能就势泼在了她脸上。 秦云川轻轻地吸气声,让阮宁立时回神。 “快,把外套脱掉,用冷水冲。” 她一下子掀开被子,跳下床。 顾不得她被咬的那条腿还麻着,一瘸一拐地拉着秦云川到了后头的浴室里。 恰白玉池子里还有冷水,她立时让秦云川跳进去,整个背都泡在冷水里。 “小心,慢慢脱,别把皮撕掉了!”阮宁盯着他的脊背。 秦云川表情痛苦,动作僵硬,似乎无法靠自己完成脱衣服的动作。 “你别急,我拿剪刀剪开。 “来人,拿剪刀。” 阮宁看起来,比秦云川急多了。 青果儿双手奉着剪刀进来,递给阮宁后,她退了两步,又跪下,以头触地。 她不再求饶,只是默默地哭。 “滚出去。”秦云川冷声道。 青果儿磕了下头,连忙爬起来退了出去。 阮宁小心翼翼地剪开秦云川的里衣,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揭…… “紧张?”秦云川问。 “嗯。”阮宁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背。 秦云川抿着唇,“担心我?” “嗯。” 他嘴角绷不住的上翘,“心里有我?嗯?” 阮宁呼吸一滞…… 浴室里格外安静,仿佛能听见两人此起彼伏、相互交错的心跳声。 “呼……”阮宁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她已经把他贴身的衣服揭下来了,好在没有烫掉皮。 只是他背上有好大一片被烫红,特别红。 “阮宁……” “呀!王爷你看!你快看!” 阮宁小声惊呼,声音里尽是兴奋,“浅了,全身的都浅了!” 他蔓延至全身的鬼纹,此时都像胳膊上的一样,颜色变得很浅,只比肤色略深。 只有从胸口处蔓延到脸上的那根,像是从胸口长出的一支藤蔓,仍旧保持着深红色。 “真的好多了……”阮宁笑着,语气欣慰。 秦云川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下去。 “王爷刚刚想说什么?”阮宁问。 秦云川轻哼一声,“没什么……” 她当初说什么来着? 她治好他的毒,他放她离开。 她那么高兴,是想快点离开吗? 第145章 他是喜欢她这个人的吧? 抱歉了阮宁,本王可能要毁约了……本王现在,不想放你离开。 秦云川泡在冷水中,十分冷静地想。 在冷水里泡了好一阵子,他背上的灼痛感已经逐渐消失。 他声音低沉地问,“这丫鬟险些泼到你,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阮宁眼睛微眯,“不知王爷注意到没有,她的鞋子破了,鞋底都快掉了,刚才正是那鞋子突然不跟脚,她才绊了一下。” 秦云川狐疑地看了阮宁一眼,“什么意思?你在替她求情?” “绝无此意。”阮宁小声说,“王府的吃穿用度,绝对不至于让一个大丫鬟,穿如此不结实,或是破旧的鞋子。 “我的意思是,‘破鞋子’是故意为之。” 秦云川眸子一凝,眸中精光乍现。 “故意为之?有人图谋害你?!” 这还得了?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谋害他的王妃? 这岂不是连他也没放在眼里?! “是她自己故意为之,还是有人借她的手,一箭双雕?” 阮宁微微眯眼,“如果说,是她自己故意为之,那她的心机就太深了。 “正常情况下,我们不会怀疑她自己弄坏鞋子,假装绊倒,来冒这么大风险。 “如果是别人弄坏她的鞋子,既伤了我,又陷害了这个刚上任的大丫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阮宁的目光落在秦云川身上。 不管是谁的计策,只怕都漏算了最重要的一个人,秦云川。 谁能想到,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 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却以超出极限的速度,挡在了她面前。 那么烫的药汤,他竟没有一丝退缩和迟疑…… 阮宁目光定定落在他脸上。 他其实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吧? 否则,在那不到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内,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除了因为自己能治疗他体内奇毒以外……他也是喜欢她这个人的吧? 唉,只盼原主小姐姐能快点放过她,让她卸货吧! 肚子里揣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大怨种”,她连场恋爱都不敢谈! “嗯,那你打算怎么做?” 秦云川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阮宁道,“我打算轻罚青果儿,好继续观察。如果真是她自导自演……我必叫她以命相偿。 “如果不是她,那么就要揪出藏在背后,谋算这一切的人。” 秦云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他就那么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怎、怎么?不行吗?”阮宁心虚地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秦云川多少有点儿怨气地问。 阮宁歪了歪脑袋,“忘了什么?”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最终受害的那个人!你是不是把他忘了?” 阮宁微微一怔,继而讪笑……可不就是把他给忘了嘛。 看他那满腹怨气的小眼神儿,配着满脸威武霸气的鬼纹……有点傲娇,又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阮宁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对对,王爷替臣妾挡了祸,您是大恩人,恩德大大的! “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臣妾全都听您的! “要杀要剐,或者拉出去杖毙,全依您!” 秦云川蹙眉瞪她,只是这眼神儿怎么都狠不起来,“你屋里的丫鬟,你说了算。但你要补偿本王。” 阮宁挑了挑眉,怎么补偿? “本王要搬回来住,另外,你每天、亲自、给本王抹药。”秦云川说着,转过身去,只给她了脊背。 阮宁先是愣了片刻,继而忍不住笑了……他泡的不是冷水吗?怎么脸还泡红了呢? 那一点红晕,随着时间推移,竟然一点点蔓延到耳根。 “怎么?不行啊?”他语气凶巴巴地,却明显是故作凶狠的“外强中干”。 他那红透的面颊,攥紧的拳头,无疑都透出他此刻的心慌。 “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王爷想住哪里住哪里,这不都是您说了算的?”阮宁调侃道。 当初明明是他自己气得去住了书房。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把他逼到书房似的? 处理好秦云川背上的烫伤。 阮宁冷着脸来到外间。 青果儿还在地上跪着。 她额头触地,眼泪濡湿了一片地毯。 瞧见阮宁走近,她只是默默磕头,一言不发。 第146章 心力交瘁,遭了大罪 阮宁清了清嗓子道,“青果儿行事不慎,烫伤王爷。 “念是初犯,又非存心,处以杖刑。杖十,罚月利三个月。 “青果儿,你可甘愿领罚?” 青果儿闻言一愣,她惊愕地抬起头来。 她一张小脸儿哭得跟花猫儿似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她不是不服……她是没想到,罚得这么轻啊? 把王爷烫成那样,她以为今日不死,也得脱层皮呢! 今日若能保下命来,都是她积了几辈子的德……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揭过了? “可是不服?”阮宁问。 “不不不,”青果儿回过神来,连连磕头,“奴婢谢王妃,谢王妃!” 她被两个嬷嬷拖走去挨打时,嘴里还嘟囔着,“谢王妃大恩大德……” 秦云川虽说没烫掉皮,但一离开冷水,背上还是火烧火燎得疼。 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细棉里衣。 阮宁挥手,叫丫鬟嬷嬷们都退出去。 “听说王爷把我爹和张大人,都叫到府上,如今还在花厅里晾着呢?”阮宁问。 “哦……”秦云川像是刚想起来这事儿,“来人,去前头看看,两位大人想起多少了。” 眼看近黄昏。 花厅里,两个饿了一天的大男人,已经急赤白脸了。 “都是你!‘子不教,父之过’,你家怀玉就是缺教养!一味的宠!宠得无法无天! “竟然敢跟那些流氓混子混到一起去!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姑娘家吗? “今日祸事,都是她惹来的!”阮斌指着张世忠大骂。 这可把张世忠骂急眼了。 “怀玉才多大?若不是阮心怡唆使她,她哪儿会有这样的心眼儿? “要说坏,还是你家阮心怡心眼儿最坏!自己装好人,把我家怀玉当枪使! “你两个闺女不和,挑唆利用我闺女!她小孩子家家的看不透,咱们大人之间,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谁还不知道谁呀?!” 阮斌一听,立马不干了! 小舅子咋了?小舅子也不能败坏他闺女的名声啊! 她闺女是要嫁给梁王世子,将来做梁王妃的人! 那跟将死的燕王、燕王妃,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撕了你的嘴!”阮斌扑上来。 姐夫哥和小舅子,再次混战到一起。 阮斌将张世忠压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冲门外喊,“回禀燕王,臣明白了! “必是燕王妃昨日在娘家受了委屈!臣有疏忽之责!但主要还是张大人教女不严!才惹了祸事! “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心怡!请转告燕王,倘若王妃再回娘家受屈,臣……臣以死谢罪!” 张世忠原本还在挣扎,听到这儿,他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阮斌可真敢说啊!还以死谢罪呢? 他是想着,燕王没几天好活了吧?敢夸这样的海口! “忠义侯请——偏厅里有茶水点心,珍馐美味。”门口的带刀侍卫道。 阮斌长出一口气,娘呀!好险急死在这儿! 他哪有心情在这儿吃饭?有命离开,就谢天谢地了。 阮斌推开张世忠,踉踉跄跄地出去了。 他没去偏厅,拱了拱手,直奔自家马车,逃命似的一路小跑。 阮斌一走,张世忠更慌了。 虽然俩人在这儿时,两看相厌。 但有个人做伴儿,似乎就没那么害怕呀。 “回、回燕王,臣,臣也知道了……臣教女不严,惹了这祸事…… “但主要责任还是阮家。我家女儿年纪小,是她表姐阮二小姐唆使她,她才会犯了糊涂! “请燕王放心,臣回去家中一定好好管教儿女。既要叫他们明事理,更要教他们远离损友!哪怕是亲戚!” 张世忠连连告罪中,更多的是义愤填膺。 燕王妃又不是在他家受屈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冤了。 “张大人请——”带刀侍卫将刀一收,伸手做请。 张世忠长出了一口气,这么一整天,又饿又打架,还要动脑子…… 真是心力交瘁,遭了大罪! 当官儿这么多年,今天绝对是最惨、最跌份儿的一天! 他一瘸一拐地离开燕王府花厅。 阮斌那孙子,什么时候把他脚给踩肿了? 他这想跑,都跑不快! 阮斌和张世忠回到家里,都把家里人给吓了一跳。 “哎哟老爷,这脸是怎么了?怎么被人给挠了? “眼眶也淤青了?嘴角还给人打破了? “您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人打架啊?” 第147章 等我长大,不就能嫁给他了? 阮斌没好气道,“还不是你那好弟弟!都是他打的!” 张氏吃了一惊,“世忠他打你?那不能啊!他失心疯了吗?” 阮斌冷笑一声,“是不是失心疯,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以后少回娘家! “告诉心怡,以后别跟张家那姑娘玩儿!” 张氏听得老大不愿意,“那是她舅舅家表妹,怎么就不能一起玩儿了? “两姐妹玩儿得来,做父母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阮斌抬手就想扇她耳光。 “嘶——”但他一抬手,肩膀疼的要命。 “张世忠属狗的吧?把我肩膀都咬破了!” 张氏暗暗地冷哼一声……谁叫他想扇她耳光来着?疼,疼也活该。 “无知蠢妇!你若不警告心怡,就是想让咱们一家都被那蠢丫头连累死! “许家大公子昨儿夜里淹死了,你知道吧?他是张家丫头的表哥,你知道吗?” 张氏皱着眉头,点点头。 “是她表哥又怎么了?他自己喝醉了淹死,总不能说是怀玉克他吧?那就是个不成器的! “他老想巴结张家,想等着怀玉及笄,就去张家提亲呢!” 阮斌嘴角一撇,冷嗤道,“天天喝醉,怎么就昨儿晚上淹死了? “这些公子哥儿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能叫他因为喝醉就淹死? “是有人要他死!昨儿,他在咱们府上,给燕王妃气受了!调戏了两句,一条命就没了! “你可长点脑子吧!” 阮斌拍着桌子叫道。 张氏张了张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阮斌把他今日在燕王府的遭遇讲了……现在还后怕呢。 “我是差点儿就回不来呀!他快死了,他怕什么?他巴不得多拉几个垫背的呢!”阮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张氏思前想后,豁然起身。 “你干什么去,给我摆饭啊!你想饿死我吗?!”阮斌嚷嚷。 张氏吩咐婆子摆饭,她则直奔女儿院中。 很多话,阮心怡不会对阮斌讲,但不会瞒着她这个母亲。 昨儿,秦昊离开之后,心怡就跟她抱怨了……好像是提了一个叫许川的。 还说他疯了,说自己是螃蟹…… 她当时以为是小孩子无聊的玩闹,谁想到今日人就死了? “心怡呀,你好好跟娘说说昨儿的事儿?昨儿你们几个人欺负阮宁了?是不是有个姓许的?” 张氏拉着阮心怡的手,急声问道。 “阿娘,怎么了?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 “是有个姓许,怀玉的表哥呀,叫……叫许川。” 阮心怡又把昨日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只不过,在她的描述中,她把自己摘得很干净。 好像是阮宁故意找她茬似的。 她正待抱怨阮宁几句。 却被她娘一把捂上了嘴。 “娘!您这是干什么?!”阮心怡不满道,“咱们又不怕她!在自己家里还说不得了?” “以后少跟张怀玉来往!嗯……起码燕王死以前,别跟她玩儿了!”张氏神色凝重地说道。 两家的姑娘,几乎得了一模一样的警告。 大人们越是严肃,越是语重心长。 小姑娘们心里的不屑,以及对“某人”的嫉恨,就越是强烈。 而张家姑娘,除了嫉恨之外,竟然还生出点儿“思春”的心思来。 她一点儿没为自己表哥,不幸“溺亡”感到伤心。 少了个跟屁虫,她多少是有点儿寂寞。 但想到那个风流倜傥,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的公子哥儿……她心里就一片火热。 “那位公子,不论气质、相貌、衣着打扮,都比许川好太多了! “他站在世子爷身边也毫不逊色!甚至更亮眼! “表姐不是老吹嘘世子对她多好多好!好像嫁给世子,她就高不可攀了! “哼,我若是能嫁给那位公子……谁羡慕谁还不一定呢!” 丫鬟哭笑不得,“小姐,您还小着呢,要及笄还有好几年呢!” “你懂什么?我可以叫他等我呀!等我长大,不就能嫁给他了?”张怀玉自信道。 总是说她还是小孩儿的那些人,听到她这话,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阮宁可不知道这些…… 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己身边这几个丫鬟身上。 “回禀王妃,青果儿挨了板子回来,直接就跟丁菀对上了! “她冲进丫鬟房,上去给了丁菀一个大耳刮子!” 常嬷嬷神神秘秘地来到阮宁身边,附耳说道。 第148章 你是茶博士,怎么会做这种事? 阮宁惊讶地看着常嬷嬷,“这么激烈啊?然后呢?” 常嬷嬷压低声音道,“然后周嬷嬷就过去把人拉开了。周嬷嬷把两人都训斥了一顿,安排人跟青果儿换了房间。” 阮宁点点头,周嬷嬷毕竟是丁菀的娘,她肯定会护着丁菀。 “你盯紧了她们,有什么异动,及时向我禀报。” 常嬷嬷连连点头,“大小姐放心吧!老奴一定瞪大眼睛。” 常嬷嬷退了出去。 秦云川晚上要歇在这儿,他背上还受了伤。 于是,他也没挪地方,就一直在阮宁的床上趴着。 其实还是他的床。 不过最近一直是阮宁独占。 裴郎中调好了烫伤药膏,还想尽职尽责地给秦云川抹药。 被秦云川嫌弃没眼色,给赶了出去。 阮宁既然答应了他,要亲自给他抹药,倒也没扭捏。 不就是光着膀子的男人嘛……咱又不是没见过。 鬼纹变浅之后,秦云川的身材看起来更加养眼了。 隆鼓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 肩宽腰窄,腰线紧实,没有一丝赘肉。挺翘的臀,看起来相当有力。 “你流口水了。”秦云川趴在床上,侧脸看着她说。 阮宁眉头一皱,咕咚把口水咽了,“没有!” “馋了?”他笑问。 阮宁愕然瞪着他……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她要下车! “晚上想吃什么?”秦云川一本正经的问。 嗯?? 阮宁狐疑看他……难道开车的不是他?人家只是正经地问问题。 是她满脑子有色思想,想歪了? “炖猪蹄子!”阮宁愤愤道。 秦云川笑了笑,“宫里的太医说,猪蹄炖黄豆,可以丰胸,你是该多吃点。” 阮宁:“!!!” “不抹了!”阮宁把装药膏的碗,往小几上一摔,“我叫丫鬟进来给你抹!” “我错了我错了……” 秦云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真的错了,再不说了!” “这样就很好……本王不嫌你小!” 阮宁:“……闭嘴!” “本王是说你年纪小,不是……” “我叫你闭嘴!” 阮宁手上使劲儿,秦云川配合得叫出了声,“疼、疼……王妃手下留情。” 阮宁得意一笑……她余光却瞟向门口。 有屏风遮挡,她其实看不到门外。 但她能感觉到,有人在门外窥探。 她勾了勾嘴角,秦云川频频往这儿来,甚至还要睡在这儿。 有些人是不是……急了呢? 这天夜里。 临睡前,秦云川去后头的浴室里擦身子。 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阮宁洗漱更衣。 大约是因为今晚王爷要宿在这里的缘故,连洗漱都格外讲究。 晚上要睡觉了,给她梳头的周嬷嬷还给梳子上抹了少量的桂花油。 “我是要睡觉,又不是要出门……”阮宁无语。 周嬷嬷微微一笑,“伺候王爷睡,跟您自个儿睡,那可不一样。” 是啊,是不一样,她说不定还要打地铺。 周嬷嬷给她洗脸擦脸的黄铜盆子里,不但放了花瓣,似乎还滴了什么花露。 连水都是香香的。 “奴婢给王妃洗脚。”子苓端着木盆来到阮宁面前。 她跪坐在木盆旁,给阮宁脱去鞋袜。 阮宁的脚刚碰到水,就惊呼一声。 “啊……”她猛地抬脚上来。 屋子里霎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子苓。 子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摸盆子里的水。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 水很烫,她的指头尖儿都被烫红了。 不等周嬷嬷发话,子苓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自己脸上。 “奴婢愚笨,竟烫了王妃玉足,求王妃责罚!” 玉足两字,叫阮宁生生打了个颤。 阮宁狐疑地盯着子苓,“你不是茶博士吗?怎么会做这种事?” 子苓张了张嘴,却一言不发地垂下头去。 “周嬷嬷,端洗脚水,不是子苓的活儿吧?”阮宁问道。 周嬷嬷严厉的目光看向子苓,“你是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顶别人的班儿,第一次做,没有经验……求嬷嬷责罚。” 子苓没有替自己开脱,一味地求责罚。 阮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罢了,我没有烫着,让别的丫鬟换了水来。 “你既识字,又懂茶艺,以后不要做这个了。” 阮宁说完,子苓脸色惨白地叩首退出去。 待丫鬟们都退走,秦云川才从后头浴室出来。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阮宁,“刚刚是怎么回事?” 第149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秦云川虽然不在外头,但他是驴耳朵,把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阮宁笑笑,“没什么,可能是三个丫鬟争风吃醋……待我问问常嬷嬷。王爷先歇着。” 阮宁为他放下床帐,起身来到外间,招了常嬷嬷进来。 她小声问,“子苓端洗脚水是怎么回事?” 常嬷嬷压低声音道,“大小姐别看是端洗脚水,以为是卑贱的活儿,可不是这么算的! “那是能进屋伺候主子的机会,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叫男主人看上。 “一不小心给男主人留下了好印象,就有机会开脸,做姨娘呢!” 阮宁皱了皱眉头。 常嬷嬷赶紧道,“这活儿本来是青果儿和丁菀的。 “但青果儿刚挨了打,丁菀脸上还有巴掌印子。 “丁菀去找了子苓,央求子苓顶替她过来。” 阮宁眯着眼睛,“丁菀说,子苓以前也是官家小姐,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说她心高气傲。 “她不晓得要先试试水温,倒也有可能。但她怎么就会答应丁菀呢?” 常嬷嬷歪了歪脑袋,“主子,您叫老奴盯梢行,想这,老奴可想不明白。” 阮宁笑了笑,“行,你继续盯着。” 常嬷嬷叹口气道,“一天出了这好几遭事儿了,搅得老奴心里都不安生。” “好事啊,”阮宁却笑着说,“频频出招,这说明对方慌了。” “谁?谁慌了?”常嬷嬷不解道。 阮宁挥挥手,叫她退下。 阮宁不急不忙地朝里间走去。 对方慌了好啊,人一慌,就容易露出马脚。 她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机会吗? 只要能为原主揪出真凶,报了仇,她也就能“无货一身轻”了。 阮宁吹熄了几盏灯,只留了一盏。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从柜子里抱出被褥铺在地上。 还没铺好,床帐就被人掀开,“你干什么?” 阮宁愣了愣,“铺、铺床啊。” “你管这叫床?”秦云川看了看地面。 阮宁讪讪一笑,“是简陋了点儿……” “上来睡。”秦云川道。 阮宁愕然看他,“王爷背上还有伤呢……没事,我睡地上就行,您睡床。” 秦云川脸色一沉,有些生气。 “上来睡……我不碰你。” 这话说完,他更生气了。 别人娶的是媳妇,他娶的是瓷器!还碰不得了! 阮宁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副警惕的小眼神儿,好像他是豺狼虎豹。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 阮宁抢先开口道,“我娘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秦云川呼吸一滞,“你娘都教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宁正色看他,“我觉得,我娘说得对。” 秦云川暗自憋气。 他忽而想到,她娘被阮斌骗了那么多年,为他生养女儿,奉养双亲……临了,连个名分都没有。 她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不奇怪。 秦云川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好言劝道,“本王岂是阮斌那类渣滓?本王一言九鼎,不会骗你一个小女子。 “再说,你不是有针?本王若是不老实,允许你用针。” 看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阮宁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铺盖一卷,欢欢喜喜地爬床上了。 床不比地睡着舒服多了?她又不傻。 她自己卷了个被子卷,秦云川睡另一个。 床大,她靠着墙,两人中间还能再睡两个人。 秦云川看着两人中间那仿佛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望洋兴叹……当初是哪个脑子残了的,把床做得这么大? “你刚刚说三个丫鬟争风吃醋,怎么祸害到你身上了?”秦云川低声问。 阮宁咕哝道,“女人之间的小把戏……” 秦云川蹙着眉头,正欲再问。 阮宁忽然翻过身来,脸儿朝他,“说不定是因为,她们想侍寝呢!” 秦云川脸面一僵,嘴角抽了抽,“都卖了吧,再买几个年纪小、听话的来。” “王爷这倒是个好主意!”阮宁嘿嘿一笑。 “我不同意!”原主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我不能枉死!” 但她声音小,也很微弱。 阮宁如今已经习惯她时不时地冒出来,非但没被吓一跳,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用意念道,“知道知道,我已经锁定了真凶,尽快让你安息!” “你说什么?”秦云川忽然凑近她道。 阮宁浑身一僵……不会吧,他听到原主的声音了? 第150章 你愿意为我分忧,伺候王爷吗? 直到两人的呼吸相互缠绵…… 阮宁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 他怕是借机突破“三八线”呢! “我没说什么呀!睡觉!寝不语啊王爷!”阮宁猛地转过身去,面朝墙壁,给他了个后脑勺。 身后传来他嗤嗤的笑声。 阮宁脸上发烫,闭着眼睛在心里哼催眠曲。 也不知是她的催眠曲好用,还是孕妇本就嗜睡。 她倒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云川辗转反侧了大半夜……一点儿没影响她的高质量睡眠。 阮宁一觉到天明。 她醒来时,枕边早就空了。 常嬷嬷进来伺候她起身时,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常嬷嬷神采飞扬。 阮宁:“……” 敢情她一个全球顶级医术继承者的价值——全靠一个男人在不在她这儿留宿体现出来?!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 常嬷嬷一边给她梳头,一边乐呵呵地说,“王爷晨起特别早,怕惊醒您,他都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出门的。 “还交代下人们,不许打扰您睡觉,让您睡够了再起。 “您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的媳妇儿能过这样肆意的日子? “特别是新媳妇,过门儿头三个月,哪有不被婆婆磋磨的? “光是晨昏定省立规矩,那都得脱一层皮!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说得就是新媳妇的日子!” 阮宁:“……”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所以说,现代的姐妹为什么恐婚啊?肯定是从古代的女性基因里继承的呀! 阮宁在众多下人艳羡的目光中,洗漱更衣,用罢早饭。 她把丁菀叫来面前。 她特意看了看丁菀的脸。 丁菀是用右侧脸对着她的,但隐约还能瞧见,她左半边儿脸还有点儿肿。 她敷了厚厚一层粉,倒是看不出指头印子。 阮宁只当不知道她挨打的事儿,清了清嗓子道,“昨儿我被蛇咬了,虽说伤口不大,但腿还疼着。 “昨夜里伺候王爷,十分疲累辛苦,力不从心……” …… 秦云川是没在这儿。 他要是在这儿,听见这话得炸。 她怎么伺候他了? 她呼呼睡得跟头小猪似的,还疲累?辛苦? 女人的嘴,才是骗人的鬼! 阮宁可能也有点儿心虚。 她顿了顿,小声问,“丁菀,你愿意为我分忧,伺候王爷吗?” 丁菀一愣,猛地扭头看着阮宁。 速度之快,差点儿闪了脖子。 “愿意吗?”阮宁也看着她。 阮宁注意到,她的呼吸节奏略微加快,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紧张和急切的生理反应。 阮宁笑了笑。 却见丁菀屈膝跪下,垂眸道,“奴婢……不愿意。” “哦?为什么?”阮宁的声音里,带着些意外。 “奴婢想伺候王妃一辈子,像我娘一样,将来嫁个能做管事的。生个一男半女,平平凡凡地过完这辈子。”丁菀低着头,声音带着些颤抖。 阮宁看到,她垂在袖子下头的手,收握成拳头。 这话违心了? 说出来要用很大力气吗? “那倒是可惜了,你这么漂亮,又细致周到,若是能伺候王爷……更是能帮我不少忙呢!”阮宁笑着说。 丁菀叩首,“回王妃……奴婢不敢做这痴心妄想。 “王妃才刚刚大婚,也不必急于给丫鬟们开脸。 “等……等将来有侧妃、妾室入府,您再做这打算不迟。” 阮宁呼吸一滞……难道将来,她还要面对那么一天吗? 这朝代的男人,一妻多妾似乎很正常,更何况秦云川是王爷。 他现在没有那些莺莺燕燕,是因为,她刚过门,而且,他的毒还未肃清。 等他身上的毒、伤病完全好了,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这么一想,她连“卸货”都不是那么期待了。 至于她今日问丁菀,本就是试探。 “你说的也对。但你大好年华,也不能白白耽误了。你可有意中人吗?”阮宁问道。 丁菀连忙摇头,“回王妃,没有。奴婢还想多孝敬父母几年。” 阮宁道,“既要孝敬,就要问父母的意思,父母眼里的孝敬才是真孝敬。叫周嬷嬷进来。” 丁菀身子一颤,眸中既有疑惑,更有不安。 第151章 配不上她的野心 周嬷嬷被叫进屋里。 她瞧见丁菀在一旁跪着,表情沉沉。 她的脸色也紧跟着一沉,连忙说道,“老奴管教不善,这丫头蠢笨,若是她得罪了王妃……” 阮宁打断她道,“周嬷嬷太谦虚了,丁菀很好,细致周到又体贴,对主子更是忠心耿耿。 “我原本想让她替我伺候王爷,可她告诉我,志不在此。 “还劝我,不用这么着急给身边的丫鬟开脸,等以后有侧妃姨娘跟我争宠时,再提拔身边人不迟。” 周嬷嬷松了半口气,微微点头。 “多谢王妃赏识,伺候王爷,她不是那块料!” 周嬷嬷只顾垂头说话,她没发现丁菀的目光正狠狠得瞪着她。 但阮宁在上头坐着,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母亲在旁人面前“谦虚谨慎”的话,被女儿解读成了“轻视、看不起”。 从现代心理学研究上来看,很多母女之间都存在着“控制与抗争”的关系,也是人与人之间的“权力之争”。 只不过,那都是隐性的,潜藏在心理层面。 在古代,以孝字为天的大环境之下,这种微妙的感情,只会被藏得更深。 显然,周嬷嬷并没有意识到女儿对她的“反抗”。 她反倒对女儿的“识趣、识大体”感到非常满意,并自豪自己教出了这么懂规矩的女儿。 阮宁笑道,“所以我琢磨着,给丁菀说一门婚事。 “一来她这大好年华,耽误了可惜,也是我这做主子的失职。 “二来,我身边不是嬷嬷,就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想要个能说体己话的管事娘子都没有。 “丁菀若是嫁了人,我们之间便有许多话都可以说了。” 丁菀脸色发白,连连摇头,“不,阿娘……女儿还想再多孝敬您和爹爹几年,女儿现在不想嫁人。” 但周嬷嬷却听出了阮宁的言外之意……把丁菀说了合适的人家,以后就是内院的管家娘子了! 而且,如果丁菀能嫁人,赶紧有了孩子,说不定,还能给阮宁的孩子做奶娘! 那可是世子的奶娘啊! 许多大户人家,孩子跟奶娘的亲近程度,甚至超过跟自己亲娘! 周嬷嬷越想越心头发热,眼睛里都迸射出光亮来。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又不是叫你远嫁!你嫁了人,我跟你爹看你过得好,心里畅快,这才是真孝顺! “什么伺候我们?我们胳膊腿好着呢,用不着你伺候!” 周嬷嬷转过脸去,压低声数落丁菀。 在她看来,王妃能给丁菀这么好的前途,都是因为她尽心竭力的伺候主子才换来的! 丁菀如此拒绝,简直是浪费她的苦心! “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就是不懂事。王妃思虑周全,老奴谢王妃! “您不用听她瞎说!老奴身体好着呢!哪儿用得上她?”周嬷嬷笑容满面。 阮宁点点头,“那周嬷嬷可有中意的人选?若是咱们府上的人,我可以为你去求王爷。” 周嬷嬷闻言,简直大喜过望。 她顿时想到了最当初,王妃抬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给她的那天。 今日,王妃给她的承诺,丝毫不亚于那天的一百两银子! 甚至比那更多!更叫她欣喜! 周嬷嬷有多高兴,丁菀就有多生气。 丁菀已经快要伪装不下去了。 她紧咬着后牙槽,两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周嬷嬷若是回头看上一眼,必能发现,她女儿盯着她的眸光有多冷。 “嗐,其实老奴觉得王爷身边的元化,元宿卫就不错…… “只不过人家是官身,也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看上咱家姑娘。” 周嬷嬷觉得自己痴心妄想了,脸颊羞得通红。 但既然阮宁先问她了……她厚着脸皮,也想为女儿搏一个好前程。 “这个我不太懂,不晓得求了王爷,能不能给丁菀改成良籍?”阮宁道。 周嬷嬷猛地抬头,眸光亮的惊人,“能,能的!叩谢王妃!不管成与不成,老奴先谢过王妃!” 周嬷嬷连连叩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丝毫没有作伪。 但丁菀的脸上,似乎难堪极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是心比天高的吧? 已经见过了人中龙凤的燕王爷……却告诉她,要她嫁王爷身边的宿卫。她会不甘吧? 不像周嬷嬷,已经被世事打磨过了,知道踏踏实实地抓住眼前实在的利益,比痴心妄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靠谱得多。 阮宁看着羞愤难当的丁菀,轻叹一声……她并非不喜欢有野心的姑娘。 只是,损人利己的手段……还配不上她的野心。 第152章 王妃会爬树 阮宁答应周嬷嬷,她今日就去求问王爷。 周嬷嬷高兴得走路都带风。 在她看来,王爷如此恩宠王妃。王妃提的请求,他多半会应允。 想到女儿将来有可能成为官家娘子,她恨不得现在就去给祖宗磕头上香。 “真是祖宗保佑!祖上积德呀! “菀儿,以后一定要尽心竭力的侍奉王妃!好好伺候王妃!知道吗?” 周嬷嬷把女儿拉进屋里,耳提面命。 丁菀却冷冷地看着她,“要嫁你嫁,我不会嫁的。”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周嬷嬷愕然看着她。 丁菀却一把推开周嬷嬷,冲出了屋子,跑出了崇瑶院。 她来到王爷书房附近的观景湖旁。 湖边有一排郁郁葱葱的龟背冬青。 她以前就经常躲在这里,偷看王爷。 丁菀深吸一口气……王妃要把她嫁给元化! 她阮宁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妞! 她是替阮心怡嫁过来的!她根本不是什么阮家大小姐! 凭什么她一来,王府所有的事务都要听她的?所有的人都要围着她转? 丁菀看着自己的娘,在阮宁面前卑躬屈膝,感恩戴德的样子……她就觉得,那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她心里的刺! 她才不要任凭那乡下土妞摆布她的命运! 更不要听她娘那无知妇人的安排! 身边没有一个人靠得住!改变命运,还是要靠自己! 丁菀熟门熟路地钻过龟背冬青,躲在湖边一块隐蔽又平整的石头上。 她要等着王爷从这里经过…… …… 阮宁抱着她的猫,去找秦云川。 走到半路,她忽然想起,秦云川那儿还有只党项古獒墩墩呢! 墩墩体型那么大,它要是欺负爆米花呢? “算了,我们改日再去王爷书房玩儿吧?”阮宁刚说完。 爆米花忽然从她怀里一跃而出。 别看它个头儿小,跑起来像只敏捷的猎豹。 蹭蹭它就蹿出老远。 阮宁拔腿就追……遛狗一定要栓绳!溜猫也是! 她没栓绳,这不……别看猫小,它跑起来,人真是追不上! 阮宁怀疑这家伙会轻功。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眼看要追上它。 蹭蹭蹭!人家上树了! “下来!”阮宁举头看着越爬越高的小猫,“别逼我上去抓你啊!” 一眨眼的功夫,小猫就爬到了树梢上。 阮宁在仰着头,眯着眼,才能在那高高的树梢上,看见一只雪白的绒球。 “那么高……”她可爬不上去啊。 小猫跑得飞快,上树也飞快……可等它回头往下看时。 它竟然怂了! “喵——喵——” 平时软软、嗲嗲的小奶音,这会儿凄厉中透着惊恐。 阮宁:“……” 猫会上树,它不会下树吗? 它……竟然也会恐高?? “你下来啊!下来给你羊乳喝。”阮宁在树下,又是哄,又是劝。 但爆米花怂得很,它紧紧地抓着树干,小奶音越来越凄厉惊恐。 “我上辈子欠了你的!”阮宁挽起袖子,往手上啐了两口,抱着树干……开始爬树。 正在读书,顺手做札记的秦云川忽然抬起头来。 “是爆米花的声音?” 在一旁研墨的元化道,“没有啊?” 秦云川却搁下笔,起身来到门外,“是爆米花!难道是王妃来了?” 元化偷偷翻了个白眼,王爷这是魔怔了吧? 哪有爆米花?哪有王妃啊! 秦云川却笃定地微微一笑,快步出了书房院落。 他快步经过观景湖时,隐约听见冬青丛后,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 他斜睨了一眼,脚步未曾停留,反倒愈发快了起来。 “啧啧,怎么爬那么高?!”元化惊呼一声。 秦云川眸子微凝,足尖点地,飞身而起。 也不知元化感慨的是小猫,还是阮宁? 阮宁此时,离地面也已经有一丈多高。 秦云川凌空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救小猫。”阮宁抱着他的脖子道。 她温软的气息,呵在他耳畔。 秦云川浑身一僵,差点儿摔下去。 他脚尖又点了下树杈子,借力而起——一手抱她,一手提着小猫。 “看那儿,有人落水!”阮宁忽然指着不远处的观景湖道。 第153章 范东竟然又又又出现了 秦云川揽着阮宁的细腰,提着小猫,稳稳地落在一根粗壮的树杈子上。 他顺着阮宁的视线看去。 果然,观景湖上,有一团桃粉色,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她似乎想喊救命,但一张嘴,水就往她嘴里灌。 “元化……”秦云川本欲叫元化去救人。 却见另一个方向,有人噗通跳了水,速度奇快地朝那女子游去。 他很快托起那女子。 “多谢王爷……” 女子抱住他的脖子,紧紧的贴在那人身上。 但水中两人皆是一愣。 两人异口同声,“你(我)不是王爷。” 女子拼命推开救她那人。 甚至狠狠踹了他两脚,把他往水深处踹。 男子也恼了,拽住她的腿,“我救你,你怎么还踹我呢? “你这女子,好不讲道理!” “放开我!”女子对他又拍又咬,她所有的愤懑、不满、不甘……似乎都要发泄在这救她之人的身上。 “嗷……” 那男子不知被她踹到了哪儿,忽然蜷曲着身子,痛苦地惨叫一声。 他缩着身子往水下沉去,刚刚游地飞快的他,竟还呛了几口水。 女子已经撇开他,手法熟练的朝岸边游去。 “会游泳啊?”秦云川眉梢微挑,“元化,去看看那是谁!” “我……我好像认出那是谁了。”阮宁站在树杈子上,极目看去,一身桃粉的罗裙,可不就是…… “好像是我屋里的丁菀。” 阮宁说完,秦云川带着她和猫,飞身下树。 “还没说你,爬那么高干什么?你……” 秦云川盯着她的肚子……欲言又止。 她肚子里揣着别人的种……她自己都不在意,他替她担忧个什么劲! 秦云川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真……憋屈! 阮宁从秦云川手中接过小猫。 爆米花这会儿倒是老实了,缩在阮宁怀里,只露一双尖尖的小耳朵在外头。 它整张猫脸都埋在阮宁怀中。 “不知猫肉好吃吗?再爬那么高,咱们尝尝猫肉鲜不鲜。”秦云川看着阮宁怀里,那小小的一只说道。 爆米花立刻又往阮宁怀里钻了钻。 阮宁小声道,“我想去找你的,半路……” “啊——”湖边传来女子惊呼。 阮宁回头朝那边看去…… 丁菀又在干什么呀? 她只不过正面地试探了一下,这丫鬟就绷不住自乱阵脚了? 若是一个正常的丫鬟,单是能脱奴籍这一件事儿,就很高兴了吧? 她却要在这儿整“落水”的幺蛾子? 阮宁抱着猫,好奇地往那边儿看。 “既是你屋里的丫鬟,看看去?”秦云川说出她的心声。 阮宁立马点头如捣蒜。 秦云川哭笑不得,他弯腰,轻轻掸了掸她爬树时蹭脏的衣服。 丝绸这布料很是矜贵,这么一蹭,明显是不行了。 秦云川见她并不在意。 他便也不拦着她,就这么狼狈、却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下人面前。 “咦?怎么是他?”阮宁看见那个浑身湿淋淋,却揪着丁菀不放的男子,不由瞪大了眼睛。 秦云川凝眸一看,不由脸色黑沉,“元亨呢?他屁股不疼了是吧?” 元化赶紧拱了拱手,“卑职已经命人去叫元亨了。” 话音刚落,元亨就一瘸一拐的来了。 看见揪着丁菀不放的男子,他倒吸一口冷气,屁股好像疼得更厉害了。 “范范范……范东?王爷,卑职真的把他送到庄子上了!还叮嘱人看着他! “他他他……他不能自己跑回来吧?” 元亨捂着屁股,他上回补了一顿打,就是因为范东! 他这才刚能下地,范东竟然又又又出现了?!这小子是不是克他? 范东瞧见阮宁,立时眼睛一亮。 他正欲松开丁菀,上前找阮宁。 秦云川脸色一沉,挡在阮宁跟前。 就算是傻子,也懂得分辨人…… 范东瞟了一眼秦云川,立刻缩了回来,死死的抓住丁菀。 难怪丁菀乱叫……原来范东都快把她湿淋淋的衣服给扯下来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她香肩半露。 丁菀泫然欲泣地看着秦云川,“王爷……” 第154章 王爷,过去种种,您都忘了吗? “求求您,救救奴婢吧!”丁菀凄声说道。 秦云川没看她,他低头抚弄着阮宁怀里的小猫。 小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你这不是好好的,还要本王如何救你?”他声音漫不经心。 丁菀闻言,哭得尤为伤心。 她眼眸一往情深地盯着秦云川,悲戚道,“王爷,您都忘了吗?过去种种,您全都忘了吗?” 她这一声带着哭腔的质问,让湖边瞬间安静下来。 气氛冷凝地有点可怕。 阮宁狐疑地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也微微一惊,他扭脸错愕又带着些生气地看了眼丁菀。 但看到她衣衫不整,他迅速转开视线,“给她找件衣服……” “穿我的,穿我的!”范东立刻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丁菀身上。 只是范东的外套也湿淋淋的滴着水。 丁菀嫌弃地躲,没躲开。 她使劲儿扯下范东的衣裳,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你别碰我!” 她冲范东厉声吼道。 范东被她吼得,又气又委屈,瘪瘪嘴,像是要哭。 秦云川冷冷道,“说清楚,本王怎么不记得,跟你有什么‘过去种种’? “说不清楚,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丁菀看他并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一阵微风吹来。 她不知是冷还是怕,猛地抖了抖,颤声道,“那年奴婢才十二岁,王爷跟着卫将军戍边回来,一身黑金色的甲胄。犹如战神亲临。阳光照在您身上,您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说重点。”秦云川不耐烦地打断她。 丁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奴婢跟几个小姐妹,在玩儿绣球。 “刚好绣球被踢到树上。我们想了各种办法,都拿不下来。 “您当时,脚一踏地,飞身而起,一下子就把绣球拿了下来。 “当时奴婢几个人都看呆了,那么多女孩子……您独独把绣球扔给了奴婢。” 丁菀说着,羞怯地底下头去。 她双手捧在心口处,犹如还捧着当年的绣球。 “那只绣球,奴婢至今还放在床头,每夜临睡前都要抱着。 “您那日的身姿,更是牢牢的刻在了奴婢的心里,陪伴奴婢度过了数个春秋。 “奴婢心里,早已经没有位置容纳他人!” 秦云川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看着阮宁道,“你听见了?是她的过去。本王一点儿都不记得。 “不记得‘绣球’,更不记得把绣球还给了谁。 “在她去你房中伺候以前,本王根本不知道府上还有这个人。” 阮宁哭笑不得。 秦云川的话,她相信。 燕王府上下,这么多下人,他又不常在京都,怎么可能都认识? 只是,他这么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说,不是太扎人心了吗? 丁菀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 “是,奴婢知道……奴婢早就猜到了,王爷贵人事多,怎么可能记得这一件小事? “只是,那是奴婢整个年少时代的怀想……奴婢不能忘,也忘不了。 “王妃要把奴婢说给元宿卫……奴婢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元亨和元化闻言,都吓了一跳。 “卑职去查查,这个范东怎么会在这儿!看看是哪个孙子不尽职,把他给放进来了!” 元亨说完,拔腿就跑。 “你回来!”元化喊他的时候,他已经跑没影儿了。 “王妃……王爷,卑、卑职可没这个意愿……”元化赶紧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卑职还没建功立业呢,不不不……不想成家。” “王妃!”丁菀忽然嚎了一嗓子,噗通朝阮宁跪了下来,“奴婢后悔了!您说让奴婢替您伺候王爷——奴婢愿意!” 她这一嗓子,如同石破天惊。 湖边再次安静下来,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阮宁的身上。 秦云川的视线尤为犀利,“她说什么?你让她……干嘛?” 阮宁咕咚咽了口唾沫。 她还没开口,丁菀就替她说道,“王妃说,昨夜伺候王爷辛苦,吩咐奴婢替王妃分担…… “奴婢推说不愿,其实奴婢愿意!只是……只是奴婢怕王妃只是试探,所以没敢答应。” 第155章 这就是缘分呀 元化在一旁,瞪大眼睛,竖起耳朵…… 哎哟哟!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可是王爷、王妃也没说让他回避呀? 范东这傻子还在这儿呢,他瞪大眼睛,听得老认真了……自己得在这儿,保护王爷王妃,以防止范东忽然发狂行刺不是? “住口!”秦云川厉喝一声,“本王没问你!” 他喝止了丁菀,脸上的鬼纹黑沉沉的,颇有厉色。 “阮宁,本王问你呢!你让她干嘛?” 阮宁心虚气弱,“那个……我只是试探她,肯定不会真让她伺候…… “女人都是心眼儿小的,谁不喜欢被独宠呀?我是乡下来的,心眼儿更小。 “我的男人,才不会跟别的女人共享呢!” 秦云川眯眼看着她,他冷冷一笑,“你的男人?” 阮宁一愣,哦,现在没这说法,僭越了是吧? “啊,我的相公……” 这么说就没错了吧? 秦云川笑容更冷,“你的男人是谁?” 他眼底不止有冰冷,更有一丝丝来不及藏匿的受伤。 阮宁想要解释,但根本无从说起。 原主的锅……她注定要背到底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秦云川话没问完,攥起了拳头。 接下来的话,可能伤及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 他喉结上下滚动,始终难以启齿。那种酸涩感……连阮宁似乎都能体会。 “找到了!就是他!就是他把范东从庄子上带回来的!”远处忽然传来元亨的喊叫声。 元亨被上次的板子打怂了,在床上趴了那么久,他好容易能下地,绝不能再无缘无故地挨顿打。 只见元亨揪着一个中年男子,快步往这边走。 那中年男子一直在向他作揖告罪。 “元宿卫高抬贵手呀!我实在不知……” 话没说完,男子看到丁菀,生生一愣。 丁菀也瞧见了那男子,她如同生吞了一个鸡蛋,惊讶得连脖子都伸长了。 “阿……阿爹?”丁菀惊道。 中年男子也一阵错愕。 错愕过后,他才发现丁菀衣衫不整,而且浑身湿淋淋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通身曲线毕露。 他连忙脱了自己的外衣,给丁菀披上,将女儿裹得紧紧的。 元亨指着他道,“禀王爷,就是他,庄子上的管事丁福带范东回来的!” 丁福连忙撩起衣摆冲秦云川跪下,“王爷恕罪……小人不知这范东竟敢惊动主子。 “这不是快十月朝祭祖节了吗,他说,想要回王府悼念他娘……” 丁福的话还没说完。 范东忽然盯着阮宁喊,“娘!娘!” 阮宁:“……” 秦云川冷冷看了他一眼,“找死?” 人人都说范东是傻子。 可他偏偏怕秦云川。 秦云川一开口,他又缩到了丁菀身后。 秦云川看了这三人一眼,“丁福看管庄子不利,带被逐出的人回到王府。 “掳去管事之职,杖责五十,赶出庄子。至于丁菀……她是家生子,还是买来的?” 秦云川果然对她毫无印象,连她的出身都不知道。 阮宁在一旁小声说,“她是周嬷嬷的女儿。” 秦云川迟疑片刻,“母女两个都变卖了。” “王爷……” “王爷恕罪啊!” 父女两个闻言,大为惊惶,此起彼伏地连连磕头。 “小人知错了!小人知罪,求王爷再给小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别把小人赶出庄子啊!小人离开王府,一家老小,该如何过活呀! “求王爷开恩!” 丁福瞧了阮宁一眼,连忙扭头冲女儿道,“快求王妃!求王妃开恩啊!” 丁福大约知道,女人家心软。 王爷是年少时便开始跟随卫将军征战沙场之人,他带兵以严著称。 求他高抬贵手,倒不如指望王妃为他们说几句好话。 丁福也知道,他的老婆、女儿,都在王妃院儿里效力。 丁菀大约是真的怕了。 她依言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砰砰朝阮宁磕头。 阮宁看着秦云川的脸色,他脸黑沉沉的,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用,但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试试呗。 “王爷,妾身想跟您求个情,您看呀,既然是丁福带范东回来的王府。 “范东又救了丁菀的命,这就是缘分呀! “王爷何必又打又卖的,倒不如王爷就成全了他们的好事?” 第156章 王爷,相公,求求啦 丁菀抬头,惊恐地看着阮宁。 元化却在一旁连连点头……他是恐怕阮宁把丁菀说给他吧? “丁福既赏识范东孝顺,范东又救了他女儿。日后叫范东做了他女婿,便可以好好孝顺他了。” 阮宁微微一笑,看向范东,“范东,你听娘的话吗?” 范东一听,乐开了花,“娘!我听您的!” 阮宁道,“你老娘没了,所以要娶‘新娘’。瞧见没有,你今日救得这如花美娘,就是你的‘新娘’! “老娘不去,新娘不来嘛!” 众人:“……” 这是什么歪理?没听说过! 范东连连点头,“好,娶新娘!娶新娘!老娘走了有新娘!” 阮宁赞许地竖起大拇指,“对!这位是你的岳父大人,快扶起你岳父。” 范东连忙去搀扶丁福。 “岳父,起来!” 丁福:“……” 元化在一旁,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离开王府,还是收下贤婿,丁管事想清楚。” 丁福迟疑了不到两秒。 他连忙磕头,“谢王妃恩典!谢王妃!” “岳父,起来!”范东执着地搀着他。 “诶!起来,起来。”丁福热泪盈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爹!你怎么能这样?”丁菀泣不成声。 秦云川冷笑一声,“本王还没同意呢。” 场面霎时一静。 阮宁好不尴尬。 她揪着秦云川的袖角,“王爷……给臣妾个薄面嘛。” “你为人家求情,人家根本不领情,你的面子那么不值钱吗?”秦云川一把捉住她不老实的小手。 丁福一听,立刻回过味儿来。 “丁菀!你非要害死全家才甘心吗?” 丁菀无声恸哭。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却背过身,沉迷撸猫,头也不抬。 “我、我……爹,我不甘啊……”她哭嚎道。 “罢了,”秦云川淡淡道,“元化,叫牙行上门。把王妃屋里的几个大丫鬟都卖了,顺便挑几个新的。” 阮宁倒吸冷气……这古代王公贵族买卖奴隶,跟买萝卜白菜似的? 那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阮宁还要再说什么。 秦云川却忽然看着她,四目相对,他语气轻轻道,“别再惹我生气……” 哦对……因为她要给他“安排通房丫头”,小公举还生着气呢。 “来人——”元亨扯着脖子大喊一声。 正待下人要把丁福、丁菀、范东三人拉走的时候。 “等等——”周嬷嬷从小道上,一路小跑过来。 她气喘吁吁,不待喘匀,便朝阮宁跪下。 “求、求王妃开、开恩……” 元亨道,“别求了,王妃倒是舍了自己的面子,为你一家求王爷的恩典。 “奈何你家姑娘不领情!那就照王爷的意思办,丁福杖五十,你一家发卖。”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主?”周嬷嬷于丁福交换了视线,“她爹娘都在这儿,由不得她一个小丫头片子。” 周嬷嬷朝阮宁连连叩首。 阮宁看着秦云川,“王爷,相公……求求啦!” 元化元亨兄弟俩浑身一颤,脸颊通红……天呐,难怪他家王爷顶不住。 这比小奶猫还娇软的声音,湿漉漉如小鹿一般的眼神儿,谁顶得住啊? “咳!”秦云川重重地咳了一声,“周嬷嬷也跟着去庄子上吧,回去赶紧把俩人的婚事给办了。” “诶,好!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大恩大德!”丁福赶紧跪地磕头。 秦云川冷哼,“本王才没有这么多怜悯心肠。” 他握住阮宁的手,阔步离开。 走远了,还听见周嬷嬷和丁菀这对母女撕打哭骂之声。 “我拼了一辈子才挣来的前途!全让你毁了!我上辈子欠你的呀!”周嬷嬷哭嚎道。 原本是王妃院儿里的管事嬷嬷……她什么活儿都不用干,还多的是小丫鬟伺候着,奉承着。 院儿里的钱,库房的东西,都要过她的手。 王妃手里随便儿漏点儿银子,都比她的月利多得多。 可惜……没管教好女儿,朝夕之间,什么都没了。 “你说,你只是试探?”秦云川忽然停下脚步。 阮宁抱着猫,只顾听身后的动静,一不留神儿,砰地,撞在他胸膛上。 “啊,对!”阮宁点头,“你也知道,我怀疑我屋里的丫鬟想爬床,所以试探试探。” 秦云川冷笑道…… 第157章 王爷,你太好了!呜呜,谢谢你 “本王就是给你拿来试探的吗?” 秦云川冷笑连连,“她若是答应了呢?你待如何?把她送到本王床上?” 阮宁摇了摇头,“那不会的……” “别再说了,本王已经不相信你那张嘴了!”秦云川冷笑道。 他阔步向前走。 阮宁抱着猫,小跑追在他身后。 眼看就要卸货成功!怎么能在这时候把金大腿给得罪了呢?! “王爷等等我……”阮宁跑得气喘吁吁。 奈何秦云川身高腿长,大步子甩开,比她小短腿倒腾得快多了。 “呕……” 不知是跑得太快了,还是晨起吃多了。 阮宁忽然忍不住的恶心反胃。 她弯腰干呕起来。 一个不慎,爆米花又从她怀里蹿出去了。 “回来……呕……”阮宁面如菜色,想去追猫,奈何身体不给力。 她扶着路旁的海棠树,干呕不止,朦胧的泪眼还要盯着秦云川和猫各自的走向。 真是……一个个的,都是祖宗! “猫给你抓回来了……别吐了。”秦云川忽然转身回到她身旁。 他揪着猫脖子后头的肉。 猫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 “你对猫的在乎,都比人多,”秦云川冷笑,“你这个女人没有心!” 阮宁眨巴着呕出泪花的眼睛,“不是猫重要,是因为送我猫的人,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秦云川脸色一僵。 他气哼哼地转过脸去,一副“再也不相信你”的样子。 “王爷……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所以我宁可一直被你误解也从来没有想过解释…… “可如今,我怕我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阮宁不知是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还是她的某些潜能被激活了。 她竟然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她那一双大眼睛,本就灵动有神儿,这么哽咽带泪,情真意切地盯着人说话……更是叫人心声触动。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王爷问了我多次。 “我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我是被人骗了?被人打晕了?还是怎么了……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也很害怕,我也曾想过偷偷把孩子堕掉……可是它太顽固了。 “第一次我是用药,结果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吐出来了。 “第二次用针,结果浑身的骨头就像断了一样紧缩,疼,却没有效果……我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 “也许这就是我的罪……我命里该遭此罪。 “遇上王爷这样的英雄儿郎,嫁给王爷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是我不配,所以上天要这样惩罚我。 “让我带着最最不贞的证据,让王爷无法接受我,无法原谅我……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呜呜呜……” 阮宁憋了两世的委屈、无助、茫然……以及对穿越前亲人的怀念,对现代生活的留恋,对一切一切的抒发和告别,似乎都饱含在这一刻的哭声当中了。 秦云川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从她嫁进来到现在,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能哭…… 她被娘家人算计时,她能在最不利的地位,绝地反击。 她会在自己暴怒之时,狡黠地扯什么“天降麟儿”。 她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顶着巨大的风险和压力,勇敢地变卖嫁妆。 她也会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用精湛的“针术”,救他于危难。 让他几乎忘记了……她不过是个背井离乡,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嫁人,第一次离开所有亲人,一切都要靠自己谋划的小姑娘。 他忘了她也会害怕,她也会无措,她也会想家,想念被母亲保护起来的日子…… “别哭了,别哭了……”秦云川僵硬的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他笨拙地为她擦着眼泪。 可她的眼泪,多得就像擦不完…… “我错了,是我一开始就认定了你不忠……是我一开始就认定,你有意隐瞒那个男人…… “我从来没想过,也不愿意去相信……你才是那个受伤害的人……没有去相信,你其实是无辜的。 “对不起……宁儿,是本王再一次伤害了你……” 阮宁听到这儿,忽然抱着秦云川的脖子哭得更大声了。 委屈突然被人理解的时候,那种畅快的感觉,好像不把它哭出来,就不足以抒发似的。 “王爷,你太好了……呜呜,谢谢你……” 第158章 毒奶茶又出现了 原本是阮宁哄着秦云川不生气。 没想到,后来竟成了秦云川道歉,哄她不哭。 “若实在堕不掉……”秦云川深吸一口气,“本王也认了。” 他的声音都在抖,但目光却很坚定。 “你已经为此受了那么多的苦,不要再说什么‘你不配’了。 “我的宁儿,值得被好好疼惜,好好珍爱,你值得一切最好的。” 秦云川盯着她的眼睛,粗糙的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笑一笑?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阮宁也真的破涕为笑。 她被撩到了。 他的虔诚的眼神,认真的语气,都让阮宁怦然心动。 “还难受吗?”秦云川拉她起来。 他一只手提着猫,一只手牵着她。 阮宁摇了摇头,“不难受了,给我抱着吧。” 她接过猫。 爆米花一直被他提着脖子,才难受吧。 但它在他手里,却老实得很,丝毫不挣扎。 它到了阮宁怀中,撒娇地喵喵了几声。 秦云川与她十指相扣,他步子慢了下来,配合着她的速度,缓缓回到崇瑶院。 平日里他没几步就能走完的路程,今日愣是走了一刻钟。 他反倒还觉得,这条路修短了,应该曲曲折折,再多修些景致。 “刚才吐了很难受吧?想吃点什么?喝奶茶怎么样?”秦云川问道。 他的语气有些宠溺。 原本没什么食欲的阮宁,忽然就馋了那一口甜。 “好,喝茶奶。”阮宁点头。 秦云川吩咐下去。 他温柔包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里沉甸甸地,却也多了许多温暖的底色。 他说了不相信她。 但刚刚,他还是选择相信她所说的那些话。 毕竟,元化也已经去她的老家查过了。 她没有任何交往过密的男子……也许是在来京的路上,她的家人没有保护好她,让她遭遇了如此劫难。 曾经在雅间里,她和秦昊的对话,他不也都听到了吗? 秦云川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虽然心里很别扭,但他还是决定……接受,接受这一切,相信她。 “呀!” 阮宁发出一声惊呼。 秦云川连忙睁开眼睛。 只见她对着面前的奶茶,脸色发白。 “怎么了?”秦云川关切看她。 阮宁眉宇微蹙,微微叹气,“错了……” “什么错了?”秦云川只觉的,短短一个瞬间。 她浑身的气场都变了。 她不是刚刚那个,会在他怀里痛哭流涕,展现出她所有软弱和委屈的小女孩儿。 她似乎披上了一层无形的战甲,又变得坚韧、强大、无坚不摧。 秦云川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那碗奶茶上。 他眉头轻蹙,奶茶有问题? 不等他开口。 阮宁就把两碗奶茶放回托盘中。 “王爷稍坐,臣妾去处理点事情。” “阮宁……” “王爷放心,臣妾自己能处理好。” 阮宁冲他笑了笑,端着托盘,离开正屋。 青果儿就在门口站着。 虽然她前一日才挨了十板子,大腿和屁股还肿着。 但她说自己闲着难受,坚持来当值。 “青果儿,你来。” 阮宁唤了她,一起来到茶水间。 子苓和另外两个小丫鬟,在茶水间忙碌。 阮宁把那两碗奶茶放在子苓面前的茶案上。 子苓连忙起身行礼,“王妃,可是奶茶不合口味?” “奶茶很好,我很喜欢。”阮宁挥了挥手,“你们出去,青果儿,子苓留下。” 小丫鬟连忙退了出去,还懂事地把门带上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阮宁垂眸,先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原本还在担心,如果杀原主的凶手,就是丁菀。 那么现在,丁菀没死,反而被指婚给范东……虽然对丁菀来说,这可能比死还让她难受。 但谁知道原主乐不乐意呢? 原主若不松口……她日后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把孩子生出来? 虽然刚刚秦云川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度量和容忍……但对她来说,肚子里的仍旧是颗“随时会炸的雷”。 她自己也不太能接受,生出来个来历不明的娃。 正当她又甜蜜,又为难之际…… 没想到——毒奶茶又出现了! 不是丁菀? 那是子苓,还是青果儿? “奶茶做的很好,你们服侍得也很好,所以,这两碗奶茶,赏给你们了。”阮宁说道。 第159章 你为什么要杀我? 阮宁把奶茶赏赐给两个丫鬟。 她观察着她们的反应,在她们俩对面坐了下来。 两个丫鬟都察觉到了异样。 主子不会无缘无故的端着奶茶过来,特意赏赐给她们。 一定是奶茶出了什么问题…… 青果儿迟疑不定,她呼吸急促,很是紧张。 她看着面前的两碗奶茶,想伸手,又缩了回去…… 那种对未知的恐惧,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但子苓则镇定地多。 她看了看面前两碗奶茶,又看了看青果儿。 她微微一笑,端起青果儿面前那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第一次吃奶茶,我就觉得味道古怪,不知道王妃为什么会喜欢这个。 “如今已经不是第一次尝了,可仍然觉得味道很怪,喜欢不起来。” 子苓说着不喜欢,却还是一饮而尽,放下已经空了的碗。 青果儿这才迟疑地端起另一只碗,浅尝了一口。 她眼睛一亮,也咕咚咕咚喝完了,“味道还不错呀!牛乳好香,茶叶也好香。” 子苓轻笑,眼底似有些冷傲和不屑。 “我听说,你是官宦家女儿,因家里获罪,才被卖为奴?”阮宁看着子苓道。 子苓猛地抬头看她,“我家人是被冤枉的!” 她声音凄厉,把青果儿吓了一跳。 阮宁对青果儿道,“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青果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担忧地看了阮宁一眼,“王妃……” “我没事,去吧。”阮宁冲她笑笑。 青果儿这才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上了。 “为何要下毒害我?上次的奶茶,也是你动了手脚?”阮宁开门见山道。 “上次?你知道?”子苓一愣,“呵呵……我怎么忘了,王爷宠爱你,自己专属的裴郎中,都叫来给你看病。” “新婚夜的毒,也是你下的?”阮宁又问道。 这才是她最最想问的,因为,她感觉到了原主的气息。 子苓嗤嗤地笑了起来,“你真是命大啊,一次次的,竟然都被你躲了过去!” “让青果儿用药汤泼我,用洗脚水烫我,也是你的手笔?”阮宁又问。 子苓先是一愣,继而不屑地笑笑,“你也没那么聪明嘛……看来你能躲过这么多次,不过是运气好。 “我只想要你的命,烫你能要你的命吗?我何必打草惊蛇呢?” 阮宁微微点头……看来丁菀也不冤。 “不过知道有这么多人,偷偷跟你作对,我还是挺开心的。”子苓又嗤嗤地笑。 她洁白的贝齿之间,已经有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阮宁微微皱眉,“上次奶茶里的毒,还不至于立时要命,怎么这次,你又心急了呢?” “要你死啊……”子苓道,“只要你死了,我的家人就不必再受流放之苦。 “他们就可以回去老家,哪怕种几亩薄田,生活清贫一点……也好过死在流放的路上啊!” 阮宁狐疑地歪了歪脑袋,“你家人获罪,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我?” 子苓哈哈地笑,“你我都是旁人手中的棋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只知道,有人想让你死,杀了你,可以救我的家人!” 子苓说着,扑簌簌落下泪来。 阮宁却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家人是否冤枉!即便他们是被人冤枉的。 “但你和那些冤枉你家的人,有什么区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要杀我,救你的家人! “你的家人倘若是因我的命,而逃过流放,他们真的能心安理得的活着吗? “如果他们可以,那他们跟你这个凶手,也没有什么区别!被流放也不冤!” 子苓微微一怔,她咬牙切齿地盯着阮宁,明显不能接受。 “你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凭什么顶了‘阮家大小姐’的名头,就可以锦衣玉食!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而我明明是大家闺秀,却要做一个二等丫鬟,卑躬屈膝地去伺候你?” 第160章 他有个高门大户的小青梅? 阮宁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你的不甘。身份待遇的落差,让你难以接受,心生愤懑,仇恨这个世界,以及无辜的我。这都很正常。” 子苓原本在嗤笑,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 但她看到阮宁点头,听到她说“这很正常”。 她不由愣住了,“我杀你,你觉得,这很正常?” 阮宁嗯了一声,“人在极端的情况下,做出任何选择,都很正常。 “不同的人,在同样极端的情况下,会做出不同的选择……这也很正常。 “只不过,人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有因必有果嘛。” 子苓惶惑地看着阮宁,“你读过书?你不是乡下村姑?” 阮宁笑了笑,“我们乡下人,也知道这个理儿。” 子苓的脸,比她嘴角滴落的血更红。 “呵,呵呵……我竟还不如一个乡下人通透,真可笑。”子苓嘲讽地笑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是谁让你杀我吗?”阮宁问,“或许我还能给你不同的选择?” 子苓怔怔看着她,“你能……给我……” 她点点头,恍惚明白过来。 “你能求王爷,让裴郎中救我,裴郎中善解毒。” 阮宁没解释,她确实能救子苓。 “不用了,”子苓却摇了摇头,她捂着肚子,似乎在承受着肠穿肚烂的苦楚,“太累了,活着……背负着仇恨、嫉妒,我活得太辛苦了。” 她疲惫地,缓缓地合上眼睛。 阮宁隔着茶桌,一把拽住她的衣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谁买通你杀我?” 子苓没睁眼,咧嘴笑起来,“我不知道……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你生活在未知的恐惧之中,会不会也很辛苦? “穷人乍富,却有随时被谋杀的危险……这也是你的极端情况吧? “哈哈哈,我很好奇,你在这极端情况下,会有什么选择?会承受怎样的代价? “可惜了,可惜我看不到了……” 子苓说话间,大口大口的乌血,从她口中涌出。 也许她早就想到了,这次可能会失败……但她还是用了剧毒。 她大概是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所以,喝下那碗有剧毒的奶茶时,她才会那么镇定。 其实,她早就喝下她的剧毒了——当她决定抱着仇恨、嫉妒、愤懑、自怨自艾的态度生活时,她就已经饮下生命的“剧毒”了。 人手配的毒药,尚且有药可医。 心配的毒药,才最难治。她自己若不愿意,便没有任何“神医”能医治她。 吱呀—— 阮宁拉开茶水间的房门。 迎面看见秦云川就站在门口。 他目光焦灼担忧,似乎若不是强忍……他早就冲进去了。 见到阮宁平安出来,他一把将阮宁抱入怀中,“你没事吧?我听见……” 秦云川的目光越过阮宁,看到茶水间的状况。 两碗奶茶已经空了。 子苓脸上,衣襟上全是血污。 他中毒时间不短,一眼便知里头经历了什么。 “她在奶茶里投毒害你?!”他声音里是隐忍的愤怒,“她死了就算了吗? “毒害王妃,她一条命不够赔!来人,传本王之命,找到她的家人,本王要她全家……” “嘘——”阮宁食指比在嘴唇上,“算了,她家人已经在流放了。日子并不好过。 “她不过是旁人手里,死不足惜的棋子。王爷知道,谁能掌管她家人的命运吗? “她说,有人告诉她,只要杀了我,就能免了她家人的流放。让她家人回到老家,好好过日子。 “谁能给她这样的承诺呢?” 阮宁看着秦云川。 她不了解官场上的事情,但想来,秦云川应该不陌生。 能掌管罪臣是否流放,那这人权力应该不小,就算用排除法,也能圈定几个人了吧? 只见秦云川脸色微变……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神色竟有些尴尬歉疚。 阮宁心头一动,忽然猜测到……会不会,他其实也有个高门大户的“小青梅”? 因为某种原因,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但小青梅独占欲很强,“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第161章 你要好好奋斗!好好生活 秦云川轻抚阮宁的秀发。 但他哪儿能透过她的脑壳儿,看穿她脑瓜子里在想什么? “别想太多,我许久不在京都,这燕王府里‘魑魅魍魉’可真不少。 “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他语气里仍带着浓浓的歉疚。 阮宁点点头,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正好,她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办。 “辛苦王爷。我没事,崇瑶院的小丫鬟,我会多留心的。” 秦云川眼神宠溺地看着她,“不喜欢的就发卖掉,买新的来。” 阮宁点点头,“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秦云川点头,他让人处理了子苓的尸首,便匆匆去了书房。 因他“病得快死了”,所以他深居简出,很少出门。 阮宁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人打扰她。 “原主小姐姐,你出来吧!你的仇,我给你报了!”阮宁脱掉鞋子,放下床帐,躲在床上用意识呼唤道。 她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任何回应。 阮宁狐疑……甚至都想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一声轻叹,让她汗毛乍起,脊背生寒。 “你来了?满意了吗?” “报仇这件事儿,”原主的声音懒懒的,像是等了太久太久,等困了,“你办得还算尽心。” “怎么是还算?我非常、非常尽心好吗?”阮宁意识疾呼。 原主哼了一声,“但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为了能堕掉孩子才如此尽心。” 阮宁听她的语气,心里不由发慌。 怎么着? 女鬼想反悔啊? 她当初可是答应了,等她的仇报了,她就去投胎了,不再纠缠自己。 现在,她又变卦了?还想提新要求啊? “我没想变卦……”原主说道。 阮宁:“……” 这是能听见她的心声啊? 还有没有点儿隐私了? “也不是全都能听见,声音大了能听见。”原主说。 阮宁:“……” “我只是担心,我走了,你答应为我娘正名、为我娘报仇的事儿,不会再如此尽心尽力了!”原主倒是直白。 阮宁想了想,平和道,“我能理解,不管我做多少保证,哪怕赌咒发誓,你也未必能放心。” 原主嗯了一声。 “你把自己的生命和躯壳都给了我,我也受恩于咱娘,如果连你这点儿夙愿,都不能让你放心交托,对你也不公平。” 原主“嗯嗯嗯”了好几声,十分赞同。 阮宁心中明白,她如果想要获得这幅躯壳的绝对、完整的主权。 她必须先“摆平”原主,让原主可以安心离开,不再纠缠。 她平和道,“你觉得咱娘为阮家生养女儿,奉养双亲,一直到死,都忠于阮家。 “但她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对待,为她抱屈,抱不平。你想要阮斌这个渣男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对吗?” “当然!这是必须的!”原主声音激愤。 阮宁再接再厉,“我以为,让他付出代价,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让他承认阮宁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是个抛妻弃女的负心汉……” 阮宁没说完,原主就急切道,“对!他就是个抛弃妻女的负心汉!” “知道了,然后呢?落得人人耻笑?唾弃?” 阮宁摇摇头,“我看未必,也有可能女人们笑话咱娘傻,男人们羡慕他运气好。事不关己,人人都可高高挂起。” 原主似乎哽住了。 过了会儿,她咬牙切齿的声音道,“第二种呢?” “第二种,我会努力奋斗,好好生活,让自己活得光鲜亮丽!待我能力足够,就扳倒阮家! “让他后悔曾经不认阮宁是亲生女儿,让这个渣男后悔曾经没有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女,让他追悔莫及。 “如果我更有能力,我会为母亲求得追封谥号,让母亲虽死犹荣!” 阮宁虽看不到原主,但她感觉到了! 她感觉到原主似乎在颤抖,且颤抖得很厉害。 她能感觉到自己周围有能量场的强烈震动。 “好!我喜欢第二种!” 原主高声道,“你要好好奋斗!好好生活!把咱娘!把我!把你!把我们三个的精彩都活出来!让渣男悔不当初!” 原主高声喊完,就哭了。 鬼哭的声音……还真是不怎么好听。 并且有点儿瘆得慌…… 阮宁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虽然她心里急得要死,但她还是等到原主的哭声渐渐小了,才缓缓问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孩子的爹,是谁了吧?我也可以堕掉他了吧?” 第162章 他的后腰上有一道刀疤 原主的声音,似乎有些惭愧,也有些心虚。 “要不要堕掉这孩子……我劝你还是三思。 “虽然损我阴德,可能让我再投胎不能做人……但我真不是因为这个才劝你,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你在阳间,也是要积德的。” 阮宁原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若不是自己经历了穿越,并且有个“女鬼”老跟她说话,她才不相信这些。 但现在……由不得她不信。 “我会好好考虑的。”阮宁说。 原主叹了口气,“我不是骗你,也不是有意隐藏什么记忆…… “而是我原先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阮宁听到这儿,差点儿炸了。 但原主接下来的话,又叫她冷静下来。 “但最近,慢慢想起来了一些事,我觉得离开前,还是要告诉你。 “我似乎并不认识那个男人,但我记得他后腰上有一道刀疤,有一拃那么长。” 随着原主的描述,一些记忆也浮现在阮宁的脑海之中。 漆黑的夜,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于黑暗混沌之中…… 精壮的腰身,后腰上的疤…… 甚至连她的手指抚上那刀疤的触感,都浮现在阮宁的脑海之中。 原主断断续续道,“我只记得,我好像是去采药…… “那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那里……我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也丝毫都想不起来…… “真的,我没骗你。我就要走了,我想告诉你更多,想帮你更多……但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而且这些,都是我最近才想起来的。 “对不起,阮宁,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精彩地活下去呀!” 原主的声音渐渐远去。 阮宁还沉浸在刚刚浮现在她脑海里的那些回忆之中。 她想透过那回忆,抓到更多的细节。 她嘴里咕哝着,“大脑为了保护我们,会有一套应激策略。 “很显然这件事情给你造成了应激性的创伤,大脑故意让你忘记这段记忆,以图保护你。 “最近你能想起来这些,也许是因为大脑觉得你安全了……或者是,觉得我安全了。” 阮宁不知自己咕哝了多久,她忽然意识到,没有人回应她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很孤单……是前所未有的那种孤独感。 “原主小姐姐?阮宁?你还在吗? “你走了吗?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四下寂寂无声。 没有回应,没有汗毛乍立,没有脊背生寒。 良久良久,阮宁终于可以确定,这幅躯壳,彻彻底底属于她一个人了。 本来,这不是她最最期待,一直谋算的事情吗? 可突如其来的“孤独感”,让她竟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有一些些伤感…… 阮宁为了尽快收拾情绪,她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男人”身上。 “线索太少了,只知道后腰上的刀疤……” 阮宁嘀咕道,虽然那个刀疤的手感,长度……现在完全可以清晰无误的出现在她脑海里。 但这有什么用? 她总不能遇见个男人,就掀开人家的后腰,看看人家身上有没有刀疤吧? “孩子啊,不是我狠心,实在是……你不会投胎。 “我要是勉强把你生下来,不知道燕王看见你会不会别扭,反正我肯定会……” 阮宁抚摸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忽然浑身一僵。 她猛然瞪大眼睛,“燕王?!” 秦云川被滚烫的药泼伤,泡在冷水池子里,她给他剪去贴在身上的衣服……还有给他抹药时,好像看见…… 他后腰上有刀疤! 但彼时,他还穿着裤子。 他腰上的刀疤,她见到的并不完整。 “这也……太巧了吧? “那个男人,后腰上有刀疤。他的后腰上也有刀疤?” 阮宁嘀咕,两个刀疤……能重合吗?是一个疤吗? 阮宁心跳很快,她很慌…… 此时的她,仿佛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每一个路口都有浓浓的大雾弥漫着,她什么都看不清。 “如果……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燕王……” 阮宁摇了摇头,她宁可不是他! 如果是他,那么当时,他为什么会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发生那样的事? 发生过之后,他又做了什么? 他可曾找过那个小姑娘?他可曾想过要负责?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 第163章 这语气就好像在问:你行不行? 当时,那个小姑娘,是自愿的吗? 如果不是,那他的行为——绝对、绝对不可原谅! 既然会造成“应激性创伤”,以至于彻底忘了那段记忆。 说是自愿……恐怕不太可能。 阮宁越分析,心越凉。 她无论从情感上,还是道德上,都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一个强迫未成年少女的罪犯! 她看着在柔软的猫窝里,睡得四仰八叉,还打着小呼噜的爆米花。 “怎么可能呢?” 阮宁喃喃自语,“他明明那么温柔,体贴,忍让……” 她怎么也无法把他和罪犯联系在一起。 但也许,她认为的“犯罪行为”,在他的价值观里,并不属于“犯罪”?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就像,她绝对无法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但他可能就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毕竟,他们之间可是隔着许多个世纪的鸿沟。 “打住!”阮宁决定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她一个人在这儿纠结,毫无意义。 既然孩子不是凭她一个人有的!那么解决孩子的问题,也需要两个人开诚布公。 阮宁说干就干。 她立刻叫丫鬟们准备晚膳。 她还命人早早地去书房,请王爷晚上一定要过来崇瑶院,一起用晚膳。 秦云川从来没有被阮宁如此“热情”地邀请过。 常嬷嬷过来强调“一定要”去主院同用晚膳时。 秦云川甚至有点儿受宠若惊。 他因子苓下毒之事,正在书房,写信联络流放犯人途经之地的官员。 叫他们替他“好好招待”子苓的家人。 虽然阮宁说,不必牵连。但他想想还是生气,阮宁心软,索性就瞒着她好了。 另外,他也写信告诉宫中,他病得越来越厉害了,过几日的宫宴,他怕是无法参加。 最后,他写信给边关将领,叫他们好好练兵。 特别是他们偷偷培养的那只铁骑营,一定要勤加练习。 更要让他们出关,去做更多的实操,那只玄甲铁骑,贵精不贵多。 秦云川在做着绝地反击的准备。 想起阮宁,他不由地心中火热。 若不是她,他的一切准备不会这么顺利。 她出现以前,他以为自己行将就木。 外界传言不虚,他随时都在生死边缘徘徊。濒死体验的毒发,浑身极度的疼痛…… 让自诩无所畏惧的他,也曾经想过,这么痛苦,倒不如……一死了之。 是阮宁救了他,给了他生的希望,他便是如何宠溺她都不为过。 秦云川叫人分别送出那几信之后,就急忙来了崇瑶院。 此时离晚膳的时间还早。 阮宁看了眼漏壶,就这么跟一个“嫌疑犯”共处一室,呆到晚膳后再验证? 那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索性起身,把猫放回猫窝,关门关窗,踢掉鞋子,放下床帐。 “王爷,你来!” 她在床榻上睡。 秦云川有点儿懵…… 这……这又是哪一出啊? 他站在那儿,整个人都有点儿傻。 阮宁掀开床帐,露出一颗小脑袋,“快来啊!” 秦云川:“……” 邀约是不是有点儿太明显,太露骨了? 他看了看天色,夕阳还未落山,天光还亮着。 “你来不来?”阮宁有点儿不耐烦了。 这语气就好像在问:你行不行? 秦云川哭笑不得,“来!你等会儿别哭!” 他阔步上前,掀开床帐准备与她共赴巫山。 却见她衣着整齐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什么意思?”秦云川皱眉,“逗我呢?” 男人可不兴逗,他伸手就去解她腰带。 阮宁一把捂上腰带,“你先脱。” 义正言辞,甚至还有点儿凶。 秦云川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像是要办那个事儿……又像是官员要审案似的。 难道……她喜欢这个调调? “好……我先。”秦云川对她,无限容忍,还真听话地自己宽衣解带。 他再不是当初那个伸着手臂,冷着脸说“为本王更衣”的霸气冷面王爷了。 他暗自好笑地摇摇头。 正待要赤诚相见时,他忽然想起,“你的身体……不行吧?” 这么一说,他就憋屈得慌。 他天天操得这都是什么心吧? 但阮宁年纪小不懂事,终究是关乎她身体的事儿,他又不得不替她操这个心。 “你别管!”阮宁这次倒“凶猛”起来。 她径直拉过他,他在上,她在下……她的手向他后腰摸去。 第164章 他还清白不保了? “不、不是这样!”秦云川有点儿窘。 娘的!他竟然被弄紧张了! 她衣衫整齐,连外头的罩衫都没脱……这滚嘛地床单? 她都已经有孕了,不能连这事儿都不懂吧? “别说话……”阮宁闭上眼睛,她的手贴着他滚烫的皮肤,在他后腰上细细的摸索。 是这个刀疤…… 那手感,那长度……摸上去的感觉,竟然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是他! 阮宁呼吸急促。 秦云川被她弄得,呼吸零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她闭上眼睛,呼吸急促……不由地也跟着闭眼上,缓缓地凑近她。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在秦云川的脸上。 “渣男!”阮宁骂道。 秦云川猛地睁开眼睛,愤怒让他一把掐住阮宁的脖子。 但看着她那同样愤怒的小脸儿。 理智回笼,他手上并未用力。 “你在玩儿什么把戏?本王虽对你纵容,但忍耐总是有限……” “别说这些可笑的话了!那个让我未婚先孕,蒙受不白之冤的渣男就是你! “你这个禽兽!混蛋!无耻的玩意儿!” 阮宁的小拳头,一拳拳砸在秦云川的身上。 他身上恍如“钢筋铁骨”,倒是不怕疼。 但他心是肉长的,此时闷疼闷疼的…… “阮宁!你冷静点儿!”他一只手就捉住她那两只纤细的手腕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阮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少跟我扯那些! “我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很黑,下着大雨,你把我按在冰冷的地上…… “我看不清你的脸,但我知道,你后腰上有一个刀疤!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刚才摸你的刀疤,跟那天夜里的——一模一样!就是你!” 秦云川神色有些恍惚,“哪天晚上?在哪里的地上?我为什么要那么对你? “周围有什么人?我们是怎么遇见的?又是怎么分开的? “阮宁,本王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做了那种事,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阮宁被他一连串的质问,也搞蒙了。 是啊,以他的身份、性情,没道理会把自己的“种”留在外头。 即便是个“乡野村姑”,他也可以带回府里来,做个通房、小妾什么的,毕竟种,是自己的种嘛。 难道是原主又搞错了? 不对……那个刀疤的手感,分明就是从她记忆深处浮现出来的。 “我脑子有点儿乱……”阮宁捶了捶自己脑壳。 秦云川又抓住她的手,“别着急,想不起来也别勉强自己……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你别碰我!”阮宁推开他的手。 秦云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倒宁可那个人是我……” “不!”阮宁抬眸,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如果我完全想起来,那个人真的是你——我就是死,也要打掉孩子,跟你和离!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有那个能力——我一定会为自己报仇!” 她盯着他,如小鹿一般纯澈的眼睛里,仿若有杀气。她的目光坚定而有力。 秦云川心中一震,错愕不已地看着她。 “我不能接受,更不能原谅这种事,绝对不能。”阮宁一字一句,说得很用力。 秦云川懵了好一阵子,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之前一直是一副轻松,无所谓的态度,让他糊涂了。 原来,她可以接受“自己被侵犯的事实”,然后,带着这个已有的伤害,勇敢的生活下去。 但她绝对不能接受,那个“伤害她的人”,更不可能和这个人生活在一起。 她的想法,和世俗所推崇的“贞洁烈妇”的想法,大相径庭。 她珍惜自己的命,热爱美好的生活。 她有一套自己的是非观念。 她有时候狡黠,有时候又太过仁善,她对下人,就太过于纵容。 但有时候,她又刚直地让他都觉得刺手。 “不可能,”秦云川坚定不移的摇头,“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我不会伤害你。 “我不会对任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做这种事。” 秦云川嗓子眼里酸涩,心头更是闷闷的。 他既心疼她,也甚觉憋屈。 原本他想,这件事就这么揭过算了……孩子打不掉,他也认了。 可没想到,这事儿不说清楚,他自己还清白不保了? “你想起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知是她埋在内心深处的伤,此时也要和她一起,揭开来看看了! 第165章 他给自己戴绿帽子? 秦云川的几个问题,都很关键。 哪天晚上?哪里的地上?他们是怎么遇见的?又是怎么分开的? 阮宁觉得,原主拍拍屁股走得太干脆了! 这些事儿,她都没想起来,她就走了? 真放心把这烂摊子,全都扔给自己啊? 还好好奋斗,好好生活呢! 她要是跟一个“罪犯”生活在一起,她早晚有一天,得拿针扎死他! 唔……或者让他终身不举?半身瘫痪?植物人? 阮宁一边想,一边把目光落在了秦云川身上。 秦云川被她盯得,没来由的一抖,“想起什么了?” 阮宁摇摇头,心道,可惜! 可惜了这么帅一张脸……鬼纹已经变浅了,没了鬼纹的秦云川,比秦昊可耐看多了! 那高挺的鼻梁,神祇般的面庞,浑身散发迷人的阳刚之气。 就是她最爱的那道菜啊! “对了!秦昊!”秦云川忽然道。 “不是他,他不知道……”阮宁摇摇头。 秦云川却眯着眼睛,“你忘了?上次他约你在茶馆见面,他问你,‘是不是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吗?不然,他为什么这么问? “根据月份来算,事情应该就发生在你离开云梦,来京的路上。” 阮宁点了点头,“对,没错……我当时也怀疑来着!” 可是后来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她就把那天的怀疑给忘记了。 “难为王爷还记得这么清?”她无不嘲讽地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皱起眉头,神色严肃,“此事一定要查清!还本王清白!” 看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阮宁暗自好笑。 原本事关她的清白,现在变成了他的清白。 “那我得再约梁世子见一面。”阮宁说。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约!见!” “王爷安排时间地点吧,安排好了,我叫常嬷嬷想办法约他。”阮宁道。 秦云川憋着一口气,安排了比上次秦昊约她时,更大更豪华的茶馆。 他大手一挥,包下茶馆一整天。 安排好了以后,他才回过味儿来……怎么有种,他自己出钱出力,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感觉?! 带着这种气死人的感觉,他把时间和茶馆的位置,告诉了阮宁。 常嬷嬷也打听到,最近梁王世子秦昊,正忙着大婚事宜。 说是他忙着……其实都有梁王府和世子府的人操持。 他不过是甩手掌柜,该他出面的时候,他露个脸儿就行了。 常嬷嬷这日,果然就在离阮家不远的坊外遇见他。 常嬷嬷连忙上前,“给世子请安,恭喜世子,贺喜世子,不知能不能讨个赏钱?” 秦昊微微一笑,“赏——” 常嬷嬷接过小厮扔过来的荷包时,小声道,“老奴是阮大小姐的陪嫁嬷嬷。” 秦昊脸色微微一变,“她怎么了?还好吗?” 常嬷嬷前后看了一眼,“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世子爷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秦昊立刻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小厮。 他和常嬷嬷走到路边的大槐树后头。 “王爷最近脾气越发差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王妃日子不好过……想跟世子见个面。 “王妃说,世子上回在茶馆里说过的话,给她许多安慰,她却没给您答复。 “若是这次能见面,她必当面答复您。” 秦昊连连点头,暗自嘀咕,“宫里还让查,他快要咽气的消息是真是假……如此看来,倒是真的了。” 常嬷嬷道,“世子愿意见吗?” “生病的人难免脾气不好,辛苦她了。时间地点……” “后日,巳时末,壹品居,天字一号间。世子爷到时候,一定要来啊。”常嬷嬷福了福身,立刻退走。 秦昊看着婆子走远,也回到马背上。 待他走后,阮心怡身边的大丫鬟萍儿,从另一个棵树后走出来。 她皱眉盯着秦昊离开的方向,“我得赶紧告诉小姐去!” 第166章 这次,我必要置她于死地 “什么?!”阮心怡拍案而起,怒摔茶盏,“她这当我是个死人啊?!简直欺人太甚! “上次他们私底下见面,我就觉得有问题。被秦昊糊弄过去……” “哼!这次我早早准备,我看他们还如何糊弄!” 阮心怡当即就带着丫鬟,来到壹品居。 她要了个雅间,叫来掌柜的。 “后日,我要天字一号间的隔壁雅间,两边都要。” 掌柜的微微一愣,躬身说,“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后日壹品居被人包下了。” 阮心怡神色一怔,“她好大的手笔……包下壹品居的,可是燕王妃?” 掌柜的嘿嘿一笑,“小姐,这咱们不知道呀。” 阮心怡看那掌柜的一眼,“你嘴巴倒是严?” 掌柜的又笑,“真不知道。小姐您来问,小人也不知您是谁,您问了就问了,小人过会儿就忘了。” 阮心怡哼笑一声,“我也不怕你知道,包下壹品居的人,是我姐姐。 “她已经嫁人了,却要私底下约见我的未婚夫……本来家丑不该外扬。 “但我也不想我姐姐做错事,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也是为她好,自家姐妹,总得规劝着点儿。” 掌柜的深深点头,“小姐您真是大度又深明大义! “但雅间真不能再订给您,咱们茶馆连定钱都收了,不能出尔反尔呀!” 阮心怡道,“反正她也用不了那么多雅间,她只用天字一号间,你订给她,再订给我。 “一个房间,你赚两个人的钱,不好吗?” 掌柜道,“老话儿说,一女不嫁二夫,忠仆不侍二主。一个雅间怎么能同时订给两人呢?这事儿壹品居不能干。” 掌柜拒绝地彻底。 阮心怡咬牙再咬牙……她就不信了!这次明明是阮宁和秦昊对不起她!怎么她还处处碰壁呢? “若真是您说得那样,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掌柜的低声道,“就是得委屈您……” 阮心怡假装哽咽,“我为了姐姐的名声,还不够委屈吗?掌柜的请说。” “到时候,您可扮作店中小伙计,我给您打掩护,叫您专门去天字一号间送茶水。”掌柜的说。 阮心怡闻言,眼睛一亮,“这样好……只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扮成小伙计?那不是一般的委屈呀!那简直是屈辱! “或者叫您的丫鬟,扮成伙计。”掌柜的变通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多谢掌柜。”阮心怡留下一锭银子,算是定钱。 她答应,事后还要再给一锭银子。 离开茶馆。 阮心怡却并没有回忠义侯府,她反倒让车夫去燕王府。 丫鬟吓了一跳,“小姐去燕王府做什么?现在去摊牌吗?” 阮心怡不屑一笑,“捉贼拿脏,捉奸拿双。现在无凭无据,摊什么牌? “我倒不知,她脸皮这么厚!必是看着燕王快咽气了,心里不甘。 “当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说什么看不上世子……呸!巴巴地贴上来!” 丫鬟同仇敌忾地点点头,“那小姐去燕王府干什么?” 阮心怡冷冷一笑,“单我们自己抓奸有什么用?我拿世子无可奈何,拿她‘燕王妃’也无可奈何。 “若把事情闹大吧?世子是我未婚夫,我自己脸上也没光! “若不把事情闹大吧?难道我就闷声吃这个亏?还真当我是‘规劝’她呢? “这次,我必要置她于死地——让她再无翻身之力!” 丫鬟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茫然。 去燕王府,怎么就能置大小姐于死地了呢? “男人对这种事情,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燕王若能忍下这口气,他就不是男人!”阮心怡冷笑道。 丫鬟皱眉,“可是燕王不是病得快死了吗?要不,她也不敢呀?” “燕王快死了,燕王身边,总有忠诚的侍卫仆从吧?” 马车在燕王府侧门处停下。 阮心怡笑容冷艳,“你去请王爷身边宿卫出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告。” 阮家的马车在外头等了一阵子。 燕王府里出来的是元亨。 他挠挠头,不明白阮二小姐能有什么事儿找他。 “卑职见过准世子妃。”元亨在马车外拱手。 一只素白的手,掀起车窗帘子看了一眼,又放下去。 车窗帘子内传出一声幽幽叹息,“若是有人,仗着燕王身体不好,无暇他顾,就借机背叛王爷,将军会怎么做?” 元亨眸子一凝,冷声道,“背叛王爷——杀无赦!” 第167章 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将军如此忠心,我就如实告诉你了……不过到时候,还求将军看在她是女子的份儿上,给她个体面的结局。” 阮心怡语气幽幽,似乎又有些怜悯和不忍。 元亨表情狐疑,女人?背叛王爷? 王爷的女人,可就只有王妃一个! “听闻我姐姐约了世子,私下见面。”阮心怡低声道。 “并非我对世子不放心,只是我姐姐在来京的路上,就对世子一见钟情,念念不忘…… “我怕姐姐一时糊涂,做了有损燕王爷脸面的事儿……若叫人知道了,岂不惹得燕王被京都人耻笑?” 元亨面皮一抽…… 他结巴地问,“怎、怎会有这、种事?会不会是准世子妃、搞错了?” “不会的。后日,巳时末,壹品居,天字一号间。” 阮心怡道,“时间地点俱清晰无误,将军是否对王爷忠贞不二,就看此事了。” 元亨浑身不自在……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后日,巳时末,壹品居。 这茶馆还是他去订的呢!错是没有错。 但让他安排茶馆的……是他家王爷呀? 元亨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反倒是脸上发热…… 是他办事儿没办好,出了纰漏了?叫一个内宅女子都知道了?! 他屁股才好,不想再挨板子了啊……他该怎么跟王爷说啊?! “将军?” 阮心怡没听到他的回应,不由掀开车窗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只见他攥着拳头,脸颊通红。 阮心怡点点头……哦,这是气得很了。 她满意地笑笑,这下……阮宁死定了。 “话已至此,将军看着办吧!” 阮心怡叫车夫驾车离开。 丫鬟在车上道,“那宿卫看起来憨憨的,他到时候不会不管吧?” 阮心怡摇摇头,“必然不会,等着吧,到后日,他指定去的比咱们还早呢!” 元亨想不明白。 他捂着屁股去了书房。 “王爷,一天加练一个时辰,不打板子行不行?”元亨快哭了。 虽然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儿出了纰漏……但肯定是纰漏了。 秦云川挑眉看看他,“先说错哪儿了?” “卑职也不知道错哪儿了。刚刚阮二小姐来了……”元亨跪下请罪,把阮心怡跟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秦云川立即就明白了。 “不是你的纰漏,你去告诉王妃一声。” 秦云川又好气又好笑,“她对下人太宽仁,说她还不听。哪天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元亨委委屈屈地看了王爷一眼。 让他去说? 这事儿一听……就是得罪人的事儿。 他可不敢得罪小王妃…… “怎么还不去?”秦云川看他站那儿不动,“还想吃板子?” 元亨捂着屁股跑了。 他去内院见王妃,而且还带着“数落”性质的,这不好。 元化给他出主意,“你喊着王崇六一起呀!王崇六是王妃的陪嫁,他陪着去合适,还能帮你说话!” “哥你太好了!谢谢哥!” 元亨闻言一喜,头一回这么热切的叫哥。 他若是知道,他要“状告”的人,就是王崇六的亲娘……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反正这会儿,他已经拉着王崇六一起去见王妃了。 “王爷说,是王妃这边的人出了纰漏,才叫阮二小姐得到了消息。” 元亨信誓旦旦,生怕这件事的错,跟他沾边。 阮宁狐疑地将目光落在常嬷嬷身上。 常嬷嬷怔了怔,噗通跪下了,“王妃明鉴!奴才绝对没有告诉二小姐! “奴婢得您信任,又蒙您厚恩,奴婢的儿子能有今日,都是托王妃您的福。 “小六的身体,奴才的性命,都是王妃救回来的!奴才就是良心被狗吃了,也不能做出背叛王妃的事儿啊!” 常嬷嬷说完,王崇六也赶紧跟着躬身,行君子大礼。 元亨:“……” 他哥又坑他!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告人家娘的状……而且王崇六还是他自己拉过来的。 元亨恨不得脚指头抠地。 此时,王崇六也听出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 “禀王妃,小生不才,但也听明白了。”王崇六道,“此事,恐怕真是母亲这边出了纰漏。” 屋子里一静。 元亨惊讶看着王崇六。 常嬷嬷也惊骇地看他一眼,“儿……儿大不中留啊?你咋诋毁起你娘来了?” 王崇六继续道,“但母亲恐怕并非有意泄露,或许是母亲不慎,被人偷听了去。” “对对对!”元亨也连忙说道,“大有可能!咱们在王爷身边,都训练过反侦察能力,常嬷嬷定是没学过。” 阮宁闻言,微微一笑…… 第168章 阮心怡花容失色,尖叫一声 “既然被她知道了,那就将计就计吧……” 阮宁对王崇六和元亨吩咐一番。 元亨正要告退离开的时候,常嬷嬷期期艾艾地凑了上去。 元亨尴尬地抓抓脑袋,“我并非有意怀疑嬷嬷,还请……” “嗐!是老奴事情没办好,得亏有元宿卫您提醒,要不然老奴岂不耽误了主子的事儿了? “那老奴的罪过就大了!”常嬷嬷福了福身,“元宿卫您说的那什么‘反侦察’能力,能教教老奴吗?” 元亨一愣,他是没想到,常嬷嬷非但不生气,反而如此好学。 “啊这个……” 常嬷嬷使劲儿朝王崇六使眼色,“小六,帮娘说说话呀!” 王崇六哭笑不得,“娘,元宿卫是王爷身边一等护卫,宣威将军衔。人家忙着呢,教不了你。” “啊……”常嬷嬷怅然若失,“那娘还怎么报答王妃大恩大德呢……” 元亨看着常嬷嬷大失所望,脸色颓唐地往回走。 他忽然道,“我若有空,就同崇六去找常嬷嬷,教您一两式。” “诶!好嘞!”常嬷嬷立刻容光焕发,满是皱纹的脸,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多谢宣威将军!” “嗐,都是虚名!”元亨笑笑,同王崇六一起离开。 他边走边嘀咕,“其实……王妃对你们好,你们对王妃也是发自真心的好。 “她以真心换真心,并不是愚善。” 王爷说的也不全对…… 隔日的一大早。 秦云川和阮宁一路,元亨另行一路,一同离开燕王府,分头行动。 元亨诚如阮心怡所料,早早就等在了壹品居。 “怎么样?”阮心怡坐在马车上,微微一笑。 丫鬟竖起大拇指,“小姐料事如神!” 约定时间快到。 茶馆里竟然高朋满座。 阮心怡和丫鬟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茶馆里的人,都是伪装的客官?”丫鬟道。 阮心怡点点头,为了亲自捉奸,为了亲眼见证阮宁在燕王府侍卫面前,花容失色,跪地求饶…… 她豁出去了!什么“屈辱”不屈辱的,也不计较了。 她同丫鬟从后门进了茶馆,一起换了小二的衣裳。 “将军,这边。”丫鬟到门口,喊了元亨进入茶馆。 阮心怡总觉的,茶馆里的氛围……哪里不太对? 好像,太热闹了一点。 而且这些伪装成客官的茶客们,也太五大三粗了吧? 阮宁从哪儿弄了这么多粗犷“茶客”,来给她打掩护?她就不怕走漏风声吗? “这儿就是天字一号间。” 阮心怡趴在门口听了听。 里头果然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想到阮宁竟然如此对梁王世子调笑……她就气得浑身发抖。 “将军,就是这间!”阮心怡退到一旁站定。 元亨看了她一眼,“确定吗?我可踹了!” “确定!”阮心怡重重点头。 元亨咣当一脚,把门踹开。 阮心怡冷笑着站在门口。 雅间里猛然一静。 屋里屋外,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只见屋里头,阮斌拽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就着人家的手吃茶。 他故意趔趄着身子,都快把人家小姑娘拽到他身上了。 小姑娘看起来还没阮心怡大,讨好地笑着,却是羞得满脸通红。 “爹……你、你怎么在这儿?”阮心怡从头冷到脚。 她怀疑自己被人骗了……转过脸,她冷森森地盯着丫鬟。 丫鬟浑身一抖,正要跪下。 隔壁雅间里,走出一个彪形大汉,醉醺醺的。 “哟,小伙计好俊啊!来,陪爷玩玩儿!”说着就摸了把阮心怡的脸。 “啊——”阮心怡花容失色,尖叫一声,仓惶逃了。 “怎么跑了呢?”大汉要去追。 被冲出来的阮斌紧紧抱住,“归德将军,将军留步!您来我屋……我屋这丫头俊!” 第169章 造孽呀!他为什么要想不开 阮斌将那位归德将军推入雅间,砰的关上门。 他和门外的元亨面面相觑。 元亨沉着脸,“什么情况啊,忠义侯爷?” 阮斌涨红脸,憋着一肚子气,暗暗咬牙。 什么情况? 他还想问是什么情况呢? 他就喝个茶!摸个小姑娘的手!他犯王法了吗?值得燕王府的宿卫,带着他的闺女来踹他的门儿? 不对……燕王府的宿卫,怎么会跟他二女儿搅合在一起? 元亨不动声色地看着阮斌的脸色变了几变。 他赶在阮斌开口之前,义正严辞道,“阮家二小姐说,这屋子里的人,要背叛我家王爷!让我来捉拿! “忠义侯爷不是我家王爷的岳丈吗?您要如何背叛我家王爷? “人家说,翁婿处得好,可如亲父子。父子咱们就不说了,您也不能背叛我家王爷呀?” 阮斌一愣,连忙摆手,“不不不,没有的事儿! “这不是归德将军快要生辰了?但先皇国丧刚过,生辰宴不准办。 “归德将军说,今日就玩儿个‘雅’的,把关系好的都请来茶馆里坐坐,算是给他庆生了。 “他还请了说‘坠子书’的……” 阮斌话未说完,楼下就打起简板和坠子琴,并说起书来。 “你瞧,我不可能骗你呀!”阮斌摊手道。 元亨狐疑地皱起眉头,“那阮二小姐为何骗我?” 阮斌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已经埋怨起阮心怡来。 “她必是弄错了,不知在哪儿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小姑娘家家地,信以为真……” 元亨不依不饶,“她不是内宅小姐?尚未出阁,从哪儿听来的闲言闲语?” 元亨神色狐疑地盯着阮斌,好似笃定了这“闲言闲语”就是从他这儿听来的。 阮斌哭死的心都有了。 燕王没几天好活了,他可不想给燕王当垫背的! 满京城现在谁不是容忍谦让着燕王,只等燕王咽气儿呢! 他没事儿惹这晦气干什么?! “她这不是要出嫁了吗?这几日忙着添置东西,也学管家呢……见得人多,或许听到了什么,听差了…… “也是我这当爹的没管好!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元宿卫消消气。误会一场!” 阮斌快要憋屈死了。 他荤腥还没吃嘴里呢,就被人踹了门儿。 一肚子邪火儿没地方撒,还得低头装孙子,给人赔礼道歉? 等他回去——看他不禁了阮心怡的足! 出嫁以前,她都别想出门儿了! 出门儿就给他惹事儿! 听着雅间里的娇笑声,阮斌从里到外不得劲儿! 那本来是他的盘中餐!他的! 好说歹说,终于把元亨哄走了。 阮斌已经气得牙根儿都是疼得了。 临街的另一处茶馆内。 秦昊狐疑的跟着常嬷嬷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宁宁。”见到阮宁,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常嬷嬷说,临时换了地方,我还以为……” “以为我诓你?”阮宁道。 秦昊轻笑,“不是。不过你即便诓我,我也愿意……” “咔嚓——” 隔壁雅间,一声脆响。 秦云川手里的紫砂茶碗,被他不慎捏碎。 他耳朵微动……又听见阮宁的声音。 “唉,壹品居我定金都付好了,谁知掌柜地临时又说茶馆被别人包下了。 “他把我的定金退给我,转包给了别人……这什么事儿,不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吗?” 她声音软软的。 秦云川听得耳朵微红。 秦昊道,“欺负你是个女子呗!不过你放心,以后有我关照你,没人敢欺负你!” “咔嚓——” 第二只紫砂茶碗,功成身“碎”。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练的不是内功——是忍功! 听着别的男人,在隔壁跟他媳妇调情——他想杀人,想毁天灭地!但偏偏还得忍着! “燕王叔怕是没几天好活了,你如何为自己打算呀?”秦昊温情脉脉道。 “咔嚓——” 秦云川捏碎第三只茶碗……造孽呀!他为什么要想不开,答应让他们见面?! 第170章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阮宁挥挥手,叫常嬷嬷退了出去。 她低声道,“今日请世子来,当然也要谈这个事儿,但在此之前,我想问你……”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欲言又止。 秦昊皱了皱眉,目光顺着她的动作,落在她的小腹之上。 “你没把那孩子处理掉?”秦昊朝外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燕王叔知道吗? “你怎么想的?把这孩子,按到他头上?!” 阮宁砰的拍了下桌子。 秦昊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秦云川就在隔壁听着呢! 什么叫,她把这孩子按他头上? 照原主的话,这就是他的孩子。 叫秦昊这么一说,事情全变味了! 阮宁强压愤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昊,“你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秦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阮宁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一起来的京都!算起来,我有孕的时候,已经快到京都,那时我们同行!” 秦昊闻言愕然,“你想把孩子按在我头上?!” 他显然会错了意。 “我可没……没碰过你啊! “我拉你手,你都不让!你这么按在我头上……不合适吧?” 阮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她以前也没觉得秦昊这么笨……今儿却笨得让人想抽他。 阮宁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表达方式。 她耐着性子,“咱们一路同行,如果发生这种事情……必然得有时机吧? “我自己记不清了,你是否记得,哪一天?什么时候?在哪里?我曾经离开过大家的视线? “让这种事情有发生的机会?” 阮宁庆幸,她是个现代穿越来的灵魂。 发生这种事情,她可以从道德感上,完完全全把自己摘干净——她就是个受害者。 不信那套“受害者有罪论”。 若是原主那性子,就算没人毒死她——她恐怕也以死“保节”了。 秦昊狐疑地看着她,嘴里嘀咕,“发生这种事情……你忘了……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都有孕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哪个男人是谁呢?” 阮宁眯眼看着他,“那天晚上?哪天?” 他也不傻嘛!他只是装听不懂罢了! 秦昊皱着眉头道,“就是快进京都那一两日,大家在驿馆住下,说休整一天。 “你……你跑出去玩儿,玩儿很久,天都黑了你都没回来。 “后来下起了大雨,也不见你回来。你祖母不放心,硬要出去找你。 “一直到后半夜,才把你找回来,你摔了一身的泥,神情还恍恍惚惚的。 “后来发了高热……你祖母非要说,是因蛇毒引起的,分明就是因为……因为你贪玩儿淋了雨!” 阮宁仔细分辨秦昊这段话。 他这话,必定是半真半假……因为里头有十分违和的东西。 “贪玩儿?我一个人跑出去玩儿?” 阮宁笑了一声,她倒是有可能,但原主不可能。 原主那么胆小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着玩儿呢? 再者,要玩儿,京都不好玩儿吗? 还没入京的路途中,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玩儿的? “世子,做人得凭良心吧?我是出去玩儿吗?我难道不是去给你采药吗? “难道不是你说腿又疼了!蛇咬伤的地方奇痒难忍,我才一个人溜去山上,给你采药的吗?” 这是阮宁猜的。 结合原主后来浮现的记忆里,有“采药”的片段。 她加以推测…… 果然,秦昊的脸上,有些讪讪。 隔壁雅间。 茶桌上,六只茶碗已经碎完了。 元化也已经退到了门口,再无处可退……他想开门出去。 但王爷冷森森一道目光,就把他钉在了原地。 “不准出去。” “是!”元化赶紧点头。 他看了看茶桌,“要不,卑职再去拿一套茶具?” 秦云川立时摆了摆手,凝神倾听。 隔壁传来最为关键的话音…… “虽然你说是去给我采药……但你回来并没有带什么草药。 “而且,你一个姑娘家,那么晚不回来……回来时衣衫不整,身上全是泥……” 秦昊脸色不好,极力地为自己辩护。 “你还记得那是几日吗?我们住的是哪家驿馆?周围是什么山?”阮宁目光灼灼看着他。 第171章 阮宁!本王不是你的犯人 “九月初,初几……我记不清了。我们住在荆阳道上的官驿里。 “周围好几座山呢,我不知道你爬的是哪座。”秦昊叹了口气,“你现在问这些做什么? “你今日约我来,难道不是商量……待燕王撒手人寰之后,我们的日子该如何吗?” “咔嚓嚓——” 隔壁房间,最后一只茶壶,也未能幸免于难。 这次动静太大。 连阮宁这边房间里都听见了。 阮宁豁然起身,“啪——” 她狠狠甩了秦昊一个耳光。 秦昊顾不得侧耳听隔壁间的动静。 他捂着脸,几乎被打懵了。 “你……阮宁,你什么意思?!” 他恼羞成怒。 若对面站的不是个女子! 若她不是还顶着燕王妃的头衔,他早一耳光打回去了! “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说什么喜欢我?都是骗我的!” 阮宁气冲冲地摔了茶碗,扔下秦昊,阔步离去。 秦昊捂着脸,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和茶水。 他有点儿懵…… 他今日来,究竟是干什么来了? 难道不是撩燕王的女人,满足他心里那点儿“不可说”的情愫,让自己忐忑又悸动来了吗? 怎么“悸动”没有,冲动倒是有很多呢? 他摸了摸自己被打疼的脸……暗暗吸了口气,琢磨了一会儿,他忽而咧嘴笑起来。 “她是不一样了啊?以前,她哪敢这么对我? “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看来,在燕王府的熏陶下,她是变了……若是一点儿不变,她也不配称之为燕王妃。 “没有点儿野性,征服起来,还有什么趣味?” 秦昊越想越满意,就连脸上的疼,他都不计较了,反倒乐滋滋的。 阮宁在马车上坐下不久。 马车猛地一晃,秦云川黑着脸上来了。 “问清楚了?”他明知故问。 阮宁道,“差不多对上了,九月初,月份正好。荆阳道官驿,周围几座山…… “王爷在九月初,离开过京都吗?途经过那一带吗?”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八月我回到京都,已经身负重伤……” 阮宁看着他,“王爷,你在顾左右而言他。九月初,你离开过京城吗?” 秦云川道,“九月初四,我的确出了一趟京都,但我次日就回来了。 “我这身体,离开不了太久……” “初四夜里,你在哪里?”阮宁问。 秦云川皱着眉……阮宁的语气和神态,让他有种犯人被审问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但他还是沉声说,“初四夜里我曾追击一伙儿刺客,结果途中毒发……我就立时往回赶,次日一早,就入了京都。” “那天夜里,有谁和王爷在一起?”阮宁盯着他的眼睛。 秦云川脸色愈发黑沉,“阮宁!本王不是你的犯人!我没有做过!我若是、若是……” 他猛地别过脸去,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倘若他就是“那个男人”,他又怎么可能因为她有孕的事儿,生那么大的气? 甚至直接气到毒发? 他又怎么可能一再地想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倘若那真是他…… 不管她能否接受……他都会竭尽全力爱护她和孩子,他怎么可能去伤害自己的孩子?! 他脸上原本已经变浅的鬼纹,此时,随着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颜色也逐渐加深。 那一条条纹路,像疯长的藤蔓,诡异又妖冶。 “去问祖母吧。”阮宁放缓了语速,“秦昊不是说,最后是祖母把我找回来的吗?” 秦云川转回目光,“一起问,本王也要在场。” 不是他做的事,他不接受无端指控。 他可以容得下那个孩子——即便不是他的。 但他不能接受——她把他当成那样的男人!他秦云川不是那种人! “去忠义侯府……”阮宁正要吩咐。 秦云川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我不方便露面。” 阮宁挑了挑眉,刚刚还一脸正气的说“一起问”呢? “子苓下毒害你……我估摸是宫里的手笔。他们最善‘又当又立’那一套。 “一边儿给我赐婚,一边儿又怕你真的为我留后,所以连你也容不下。 “我让人在京都传言,说我危在旦夕……如今露面,只怕他们又起杀心,再把手伸向你。” 秦云川说完,阮宁愣了愣。 他不能露面,竟还是为她的安危考虑? 第172章 把男人盯得太紧了,才招人烦 “那你又要一起见祖母?如何见?”阮宁道。 秦云川平淡道,“自打到了京城,你还没带祖母去庙里上过香吧? “京城的大相国寺,香火很好,僧人修为也高。” 阮宁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把祖母约出来?你不是不便在人前露面吗?” “祖母又不会说出去,至于其他的,我来安排。”秦云川道。 阮宁点了点头……明白了,登阮家的门去见祖母,他不好掌控全局。 但把祖母约出来见面,则不一样,他完全能够控制场面,不叫人知道。 虽然阮宁急切得很,恨不得现在就知道答案。 但看着秦云川也和她一样,迫切地关注着这件事,和她一样想要知道真相。 她就勉为其难地再忍一天。 她回到燕王府上,立刻就让人去给祖母送信儿,约她明日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 阮宁的请帖还没送到阮府。 阮斌就已经气冲冲地从外头回来了。 他怒气重重地问,“二小姐呢?!她回来了吗?叫她滚过来——” 张氏就在门口,听见这话,她脸色一沉。 “老爷怎么说话呢?心怡就要嫁给梁王世子了,以后就是世子妃了。 “动不动‘滚过来’,听听您这话像是当爹的样子吗?儿女没面子,你这当爹的就面子了?” 张氏站在门口,抬着下巴,语气不屑地给他噎了回去。 阮斌一听,更怒。 他猛拍桌子,“你就护着她吧!你不问问她干了什么事儿!你就护着她!早晚有一天,有你护不住的时候,我看你上哪儿哭!” 张氏见阮斌气得不轻,狐疑看着身后的阮心怡。 阮心怡眼睛骨碌一转,小声道,“不就是打扰了爹爹在外‘狎妓’,爹爹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今儿这事儿,透着古怪呢,爹爹怕是被人算计了!” 张氏一听,阮斌在外“狎妓”被女儿撞见了?这还得了?! “阮斌!你初到京城,你就是个穷书生!你连病你都看不起!若不是我爹相中你!你能有今日?! “现在你厉害了?家里有两房小妾我就不说了!我够大度贤惠了!你竟还在外偷吃!” 张氏左右看去,抄起花瓶里插的鸡毛掸子,就往阮斌头上打。 阮斌被张氏打得狼狈不堪。 每每听见张氏提“当年”如何如何,他心里就别扭得慌。 虽然当年,他是承蒙张家帮助,但他能有今日地位,也是他自己有本事! 张氏以此居功自傲,总是拿出来打压他,让他越发不喜张氏。 “你听她胡说八道!今日归德将军庆生,因大丧刚过,不好大办,所以才选在茶馆。 “她却勾结了燕王府的宿卫,去踹我的门!若不是我机警,安抚了归德将军。 “这一下子便是把归德将军,和燕王府都给得罪了!” 阮斌夺下张氏的鸡毛掸子,喘着粗气,红着脸骂道。 张氏挥挥手,屏退屋里的下人们。 “我听这孩子说了,她说瞧见阮宁的陪嫁,替她约梁王世子,在那茶馆私会,所以才找了燕王府的侍卫去‘捉奸’,哪里想到,竟会遇上你?” 张氏想了又想,“你们父女俩,是不是都被人给算计了?” 阮斌想了想,沉声道,“阮宁相貌不如你,才情不如你,她哪儿都比不上你,秦昊怎么会放着你不珍惜,去跟她一个嫁了人的勾勾搭搭? “要我说,就是你们这些女人家小心眼儿,乱猜忌!防得太过了! “你可不能跟你娘学。疑神疑鬼的,把男人盯得太紧了,才招人烦!” 张氏闻言,伸手就要拧阮斌的耳朵,“好啊!好啊!你烦我了!你竟在孩子面前这样说我!” “你别闹!正说心怡的事儿呢!你嚎什么!” 阮斌沉下脸,怒斥一声,“你安安生生的,好好绣盖头,等嫁给他之后再管这些。 “他不可能现在就跟阮宁勾搭,勾搭燕王的女人,他不要命了? “燕王没几天好活了,他要勾搭,还不等她成了寡妇以后?” 张氏和阮心怡都瞪大了眼睛。 听听,他说得这是人话吗? 阮宁成了寡妇,他秦昊就能勾搭了是吗? 第173章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眼看这事儿掰扯不明白,而且越扯,这三口人之间的戾气越重。 阮斌一锤子定音,“你嫁人之前,都不要离开家门!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等你嫁了人,我就管不着你了。 “你若还是我阮斌的女儿,就老老实实地在你闺阁里呆着!” 阮心怡闻言委屈,“阿娘,你相信我,爹爹肯定是被人算计了……” “是啊老爷,心怡的话有道理……” “张氏!我对你的忍耐也够多了,若不是念着张家当年的恩情,就你这善妒跋扈的性子!你早因为‘七出’回娘家去了!”阮斌怒骂道。 张氏闻言大怒,“阮斌你丧良心的……” “住口!杨氏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没的?”阮斌咬牙切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你计较,你真把我当傻子糊弄啊?你害了我的骨肉,我没休了你,就是对你仁慈大度了! “你再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休怪我翻脸无情!” 张氏脸色煞白。 她紧咬着下唇,狠狠瞪着阮斌,既有些不甘示弱,却也没贸然出声。 阮心怡看这气氛不对,她赶紧悄悄往外退。 燕王府的请帖,就是这个节骨眼儿送来的。 下人站在门外禀道,“燕王府送帖子来,请老夫人明日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 张氏冷哼一声,气咻咻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咱们家宅不宁,一家人闹成这样。她倒好,明日跟着已经出嫁的孙女,去大相国寺游玩。” 阮心怡神色微动,她上前扯了扯张氏的衣袖,“娘,我陪着祖母去吧?” “你不准去!”阮斌厉声道,“你当你爹说的话是放屁吗?你出嫁以前,哪儿都不准去!” “爹……”阮心怡跺脚,“明日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传言说燕王病得快不行了,她这时候不在府上伺候燕王,却越祖母去寺里上香……谁知道她操得是什么心呢?” 张氏闻言一惊,“她不会是……怕给王爷陪葬,想跑吧?” 阮斌也冷静下来,“不能吧……” 张氏道,“她一老一少若是跑了,连累得可是咱们府!” 阮斌深吸一口气,“明日你陪着母亲去上香。盯紧她们。” 阮心怡急道,“母亲去,不如我去……” 阮斌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张氏知道阮斌是真的怒了。 她赶紧拽了下阮心怡,“听你爹的,娘去!你在闺阁里,好好绣你的盖头。” …… 次日一早。 张氏就叫人去喊阮老夫人。 她在忠义侯府,做惯了内宅的“老大”。 阮老夫人从乡下来,她根本没放在眼里,晨昏定省是不可能的。 昨日阮斌跟她吵了架,她今日更是连面子活儿都懒得做。 她叫人备了两辆马车,前头的马车又大又宽敞。 熏了清新怡人的香,摆着点心小食,还有黄铜小炉和上好的香茗,名贵的茶盏。 一只白玉细口瓶里,插着几只桂花,芬芳馥郁。 阮老夫人被人搀扶着,正要上车时。 张氏努了努嘴。 她身边的婆子立刻恶声恶气道,“干什么呢?这是夫人的车驾!什么人都往这车上扶?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去后头那辆!” 阮老夫人身边的仆妇垂着头,敢怒不敢言。 “没事没事,扶我去后头。”阮老夫人笑笑,不甚在意的样子。 “夫人稍后,老夫人还未用饭,奴婢去把食盒提来。”仆妇说道。 婆子冷笑,“这么多人,就等着你一个?自己起晚了,叫旁人跟着受累?哪家有这样的道理?” 婆子是看着那仆妇说的,但明显是指桑骂槐。 仆妇气闷,正欲辩解。 阮老夫人拽了拽她,“算啦。” 阮老夫人虽年纪大了,但她身子硬朗,走路带风,且面容慈祥。 要跟自己的小孙女见面了,这些小节她都不计较。 她甚至不用仆妇搀扶,就爬上了车架。 仆妇不满地小声嘟囔,“这明明是给下人坐的车架,怎能让老夫人跟奴婢们挤在一起? “她昨日也没说今日要这么早走,忽然来叫,早膳都来不及备。 “奴婢可是瞧见了,前头那辆车上,她们提上了好几个食盒,什么吃的都齐全!” 阮老夫人哈哈一笑,“咱们坐一起热闹,人老了,不怕饿得慌,就怕不热闹。我跟你们坐一起,自在!” 第174章 自食恶果 阮家的车驾出了府。 燕王府这边也得到了消息。 “张氏也跟着来了?”阮宁一阵意外。 她扭头看向车座上的秦云川。 “不要紧。”秦云川神色从容地给自己和她都倒了杯茶。 阮宁正诧异,他不是不方便见外人吗?怎的张氏就不要紧了? 却见他打了个响指,冲窗外吩咐道,“去解决一下。” 燕王府的马车,先行去了大相国寺。 另外几人策马快行,等候在阮家马车的必经之路上。 “报元宿卫,张氏在前头那辆马车上,老夫人在后头车上。” 元亨闻言一笑,“那正好,倒省了咱们的力气了。” …… 张氏的马车正在行进。 嬷嬷将各式精致的吃食,摆满了四方几。 她又给张氏盛了一碗汤,“夫人请用,都保着温呢。” 汤还冒着热气。 张氏捏着白玉勺,轻轻吹着气,“老东西,叫她饿着吧! “她儿子敢给我脸色看?呵,整个后院都得看我的脸色呢!” 昨日在阮斌那儿受的气,今日她都要报复在老夫人身上。 张氏刚把汤碗凑近脸…… “咯噔——” 马车猛地一歪。 张氏猝不及防,一碗汤不偏不倚,全泼在自己脸上。 “啊——”张氏尖叫一声,“怎么赶车……” 话没说完,马车竟完全歪倒。 小几上的珍馐美味,呼呼啦啦,全砸在她身上。 嬷嬷一个不慎,竟也摔在她身上,把她砸在最下面。 “啊啊啊……”张氏又惊又怒,且浑身疼得惨叫起来。 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从她身上爬下来,“车夫!你怎么赶车的!” “吁——回主子,是车、车轴坏了!”车夫惊慌失措。 张氏爬起来时,只见老夫人那辆马车轻晃着扬长而去。 马车上,张氏的仆婢,被赶了下来。 “站……站住!她怎么敢,怎么敢扔下我,自己走了?!”张氏从一片狼藉中爬出来。 嬷嬷仆婢,赶紧上前给她擦脸,擦衣裳。 车上下来的仆婢道,“老夫人说,燕王妃之约,不敢迟到……请夫人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老……老东西!”张氏气得破口大骂。 嬷嬷赶紧拽她一样,“夫人慎言,有外人在呢……” 可不嘛,马车车轴坏了,歪倒在路旁。 倒是有不少热心的路人,都上前帮忙呢。 张氏的怒气,叫前来帮忙的路人不由诧异看她。 她若再说下去,还指不定被人怎么戳着脊梁骨议论呢……不孝,咒骂婆婆,可是大污点。 “车上还有咱们的人吗?不会都赶下来了吧?”张氏压着怒火问。 “夫人放心,还有两个伶俐的丫鬟。”嬷嬷说道。 张氏这次长出一口气。 阮老夫人的马车终于到了大相国寺。 常嬷嬷在相国寺外头恭候着。 大相国寺地方很大,香客也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常嬷嬷带着老夫人穿过一道道的圆门,只见人越来越少。 这边已不见香客,只有僧人和燕王府的下人。 “大小姐就在里头等着您呢。”常嬷嬷搀着老夫人进了院子。 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也要跟进去。 圆门后立刻走出两个仆妇,“你们不能进。” 丫鬟趾高气扬道,“我家夫人有吩咐,要奴婢们寸步不离的伺候老夫人。让开!” “我家王妃在静心礼佛,你们休要打扰。”仆妇面无表情寸步不让。 丫鬟表情不满,“你家王妃,也是我阮家出去的姑娘,我家夫人吩咐了——” 丫鬟话未说完,从里头走出两个表情严肃的僧人。 “施主,请勿在此喧哗惹事!”僧人面色严肃,“大相国寺,不是人能撒野之地!” 丫鬟不服,还要再嚷。 立时有武僧,手握木棍上前。 第175章 他容不下你,祖母带你走 阮家的丫鬟被面孔严肃的武僧吓退。 大相国寺,受朝廷供奉,地位超然。 区区忠义侯府,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丫鬟伸着脖子往里看,只见那面色严肃的僧人,此刻对着老夫人,却是一脸慈眉善目的笑容。 丫鬟撇嘴,心说,僧人真是傻,老夫人在阮家,连有头有脸的下人都不如……僧人倒把她敬为上宾。 “后退!”武僧棍子一挥,凌厉生风。 丫鬟吓得连忙把头缩回去。 她要是动作再慢点,这棍子就敲在她头上了! 老夫人进了禅房。 禅房里安静,有淡淡檀香,混着清新的茶香。 人的心仿佛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窗外是偌大的菩提树,枝繁叶茂。已经是金秋时节,菩提树的叶子竟还青绿着,生机盎然。 老夫人瞧见阮宁,阔步上前。 她身形苍老,但步伐稳健,“宁宁儿,几日不见,祖母可真想你!” 阮宁也上前,被老夫人一把搂在怀里。 僧人笑了笑,躬身退下。 屋里伺候的人,也都退到了禅房外头。 此时,一个颀长的身影,从禅房内间走出。 盘腿坐在茶案后头。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燕王也来了?” 阮宁点点头,“祖母,有件事情,我想当面问您,您一定要据实告诉我呀。” 老夫人点点头,“你问……哦,我的棺材本,就藏在我那个从老家带来的瓷枕头里,用棉花包着。 “你要是用钱,就把那瓷枕砸了,把钱拿出来。大忙帮不上,小忙可能还有点儿用!” 阮宁哭笑不得,还有点儿感动。 “祖母说什么呢,我不缺钱。”阮宁拉她坐下,“我们来京的路上,九月初。 “有一天,我独自溜出去,可能是为了给梁王世子采药,但不知是因为迷路,还是别的原因。 “天黑了我还未归……后来下了大雨,还是祖母把我找回来的…… “这件事,您还记得吗?可以跟我讲讲吗?” 阮老夫人看了阮宁一眼。 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又看了秦云川一眼。 她垂下眼睛,“唉,我也当秦昊是个好孩子,谁知道,他竟是看不上咱们…… “看不上早说呀!咱们又没巴结他!也是祖母糊涂,以为他祖母想结亲的意思是真的。 “谁知道,她是怕别人说他们亏欠了救命之恩,为了自己脸上好看些……” 阮宁眨了眨眼睛,“不是啊祖母……我问的不是这事儿。是那天晚上…… “祖母是在哪里找到我的?我当时情况怎样?你还看见了谁?看见了什么情形?” 阮老夫人道,“雨大呀,真的很大!一路上下了好几次大雨呢! “也是咱们幸运,你忘了,咱们刚经过云崖山,那儿就发了山洪,房倒屋塌,路都冲毁了!” 阮宁:“???” 就整个儿……鸡同鸭讲? 说得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啊。 “祖母……”阮宁哭笑不得。 秦云川却忽然起身,“祖母,宁宁,你们先聊,我去净手。” 阮宁点点头。 阮老夫人又抿了口茶。 等秦云川的脚步声走远。 阮老夫人又趴在窗口朝外看了一眼。 还没等阮宁开口,她便迅速缩了回来,握住阮宁的手道,“你出事了?真的……有孕了?” 阮宁怔了怔,迟缓的点点头……祖母果然是知道! “唉……”阮老夫人叹了口气,“都是祖母没用,没保护好你!那该死的梁世子!他就是故意装病骗你!害你出事!” 阮宁眸子微凝,“过去了,不提了。祖母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 阮老夫人诧异看她一眼,“你问这事儿,为何会跟燕王一起?他知道了?” 阮老夫人盯着阮宁还平坦的小腹,但过来人的经验,让她很快醒悟。 “你害喜了?叫他发现了?这日子一算,就是不对……” 阮宁点点头。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阮老夫人就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别怕,他若是容不下你,祖母带你走! “这劳什子的‘忠义侯府老夫人’我也不做了!我带你回老家!咱们在老家,照样能养活自己! “还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阮宁看着老夫人眼里灼热的光,她一时想笑,一时又被暖地想哭。 “祖母,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不说我两句吗?” 第176章 人的记忆并不靠谱 阮老夫人皱眉道,“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怎么是你捅了篓子呢? “是祖母没照顾好你,你可千万别怪自己!不是你的错,你别钻牛角尖啊!” 迎着阮老夫人担忧的目光。 阮宁明白,她是怕自己想不开。 原主还是幸福的,有真心爱她的祖母。 “嗯,我想得开的。”阮宁点点头,“燕王爷没有容不下我,我跟他说了,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 “他也想弄清楚真相……这事儿,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吧? “所以祖母,你别担心,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 阮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唉……你是个命苦的孩子。从小你就没朋友,最怕人家说你是没爹的野孩子,也不跟人说话。 “路上遇见世子……是你的劫数啊!他对你笑笑,你就以为他对你好。 “他夸你两句,你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阮宁:“……” 咱能跳过这些黑历史,直接讲重点吗? “那日你瞒着我,偷偷上山采药。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迷路了可怎么办呀?” 老人家说起过往来,总是絮絮叨叨的。 阮宁怕打断几次,老人家就不愿意说了。 只好耐着性子听。 “雨特别大,我去找你,人家跟我说,山上有个废弃的城隍庙,我就往山上爬。 “爬到半路,遇见你……你身上还带着血……我就知道,坏了!坏事儿了! “我问你,你也不说话,失魂落魄的,跟丢了魂儿似的。” 阮宁眸光一凝,“半路遇见我?您没到城隍庙去?您没看见那个人是谁?” 阮老夫人摇摇头,“没有……黑天雨大,你能活着回来就成。我看你的样子太吓人了,我怎么能丢下你,再爬到山上去看?” 阮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也是,祖母这腿脚,等她爬上山,人早跑了。 只是她没想到,原主竟然是自己下山的? “你眼神空洞洞的,可吓人了,我就怕你想不开…… “可是后来,你就像忘了这事儿似的,一次也没提过。 “就连你对秦昊,也还是原来那见了他就害羞的态度……我才慢慢放下心。”阮老夫人道。 阮宁心里清楚,原主不是“好像忘了”,是她真的不记得了。 是她的大脑,为了保护她,把那一段记忆封存了。 “是九月初几?哪座山上的城隍庙?”阮宁问道。 只要时间对得上,还是能确定,究竟是不是秦云川的吧? “初五,九月初五的晚上。就在荆阳道旁边的山,叫……仙台山,听当地人这么叫。”老夫人笃定地说。 阮宁却整个人一愣,跌坐在脚脖子上,“初五?” 秦云川说,他初四离京,初五一大早就回到了京城了…… 是祖母记错了? 还是秦云川撒谎了? 还是……真的不是他? “咳咳——” 秦云川在门外重重的咳了一声,他推门进了禅房。 阮老夫人神情不自在的端起茶盏抿茶,谁知她的茶盏,已然空了。 秦云川不动声色地盘腿坐在茶案后,给她添了些水。 “问清楚了?”秦云川道,“你怎么想的?” “咳咳咳……”阮老夫人猛地被茶水呛住,咳得脸面通红,“你……你都听见了?” 秦云川笑了笑,“祖母,阮宁已经嫁给本王了。她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谁都别想把她从本王身边带走。她若是敢偷跑……抓回来,腿打断,再好好养着,反正本王养得起。” 阮老夫人尴尬又骇然地看着他,沉默半晌,咕咚咽了口唾沫。 阮宁皱着眉头,沉思良久。 秦云川颇有耐心的等着她,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 “也许真的是记错了……”阮宁嘀咕道。 虽然她的脑海中,有关于“摸到刀疤”的清晰记忆,当时的手感、温度、触觉……她甚至都可以描述出来。 但她是学医的,知道人的记忆并不靠谱。 特别是这种在“应激”情况下的特殊记忆。 也有可能是在她见过了秦云川身上的刀疤之后,她当时并未注意,但潜意识已经捕捉到了“信息”。 是她、或者是原主的潜意识,把这个“信息”编撰入了那段“黑暗濒死”的体验中。 从而认定,秦云川就是那晚的男人。 第177章 秦云川,真有你的 “祖母,是九月初五晚上,你确定没有记错吧?”阮宁又问了一遍。 阮老夫人慎重地点点头,“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可能记错?” 阮宁又看向秦云川,“王爷九月初四离京,因毒发,初五早上回府……也可以确定吧?” 秦云川点头,“府上亲信,以及裴郎中可以作证。” 阮宁释然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不是王爷。先前误会之处,还请王爷大人大量……” “别说那没用的……你打算怎么办?”秦云川蹙眉盯着她。 阮老夫人也目光灼灼看着她。 “什么怎么办?”阮宁耸耸肩,“这不是很明显吗?既然不是王爷的,那就堕胎啊……” 阮宁话音未落。 阮老夫人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傻孩子,你……你都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吗?” 阮宁愣了愣,“我这就是为自己考虑啊?” 阮老夫人一脸纠结,“你还小,你不知道堕胎的风险有多大吗?你这么年轻的身子,万一弄坏了……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那可怎么办?” 阮宁张了张嘴,“啊……不会的。” “怎么不会?这孩子投生到你肚子里,就是他想来到这世上,他会紧紧的在你腹中求生。 “你硬要把他从你腹中除去……岂能不连累你自己? “你种过瓜吧?那瓜熟蒂落,跟没熟的时候,生拉硬拽……能一样吗?”阮老夫人目光关切地看着她。 秦云川也在一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原本没想过这些。 可阮老夫人的比喻……很有道理。 阮宁年纪还小……而且她说过,她已经试过两次堕胎,都没能把孩子堕掉。 可见那个还未成型的小生命,也有极强的求生欲。 “生下来吧……我认他。”秦云川轻声说。 阮宁愕然地看着这两个人,简直难以理解他们的疯狂。 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一个劝她生,一个说他认。 “你不是说过嘛……”秦云川忽而笑了笑,“这是你的孩子,这点总不会弄错的。 “你说得对,也许这就是天降麟儿,是上天赐的。他小名就叫‘天赐’好不好?” 阮老夫人道,“哎呀,这名字太大了,小孩子要取个贱名儿才好养活!” 秦云川点头,“那祖母给取个小名儿?” 阮老夫人笑,“我老婆子哪里会取名儿……叫小石头好不好?” 阮宁:“……” 就离谱!她说要生了吗?他们连名字都取上了?! 看俩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 阮宁豁然起身,阔步往外走。 “宁宁……”阮老夫人着急,但她老胳膊老腿儿,追不上阮宁。 “祖母别担心,我去劝劝她。”秦云川朝老夫人点了下头,快步追了出去。 他们的马车,就在这院儿,厢房后头。 秦云川一直追到马车上。 “说了带祖母上香,你就这么走了,不妥吧?”秦云川道。 “留下两个嬷嬷照顾祖母,别叫阮家人欺负了她,让她在这儿住几日,吃几天斋饭。”阮宁说,“她在这儿住着,比在阮家心宽。” 秦云川朝外头吩咐一声,“照王妃的意思办。” 马车缓缓动起来。 他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别怕,回去我就找最好的接生婆,住进崇瑶院。叫会伺候仆妇日夜守着你。” 阮宁微微一愣…… 他难道以为,她不愿意生,是因为怕生孩子?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除了我们三个,还有秦昊也知道,这不是你的孩子。” 阮宁看着秦云川的眼睛道,“他会嘲笑你,说你头上绿绿的,说你替别人养孩子。” 秦云川垂了垂眼睛,他再抬眸时,目光无比坚定。 “本王怕他嘲笑?他在本王面前,也就能指望这点事儿,找到点儿自尊,寻求点儿安慰了吧? “本王自己认,说这是本王的孩子,谁敢说不是? “多余长个舌头的人,割了就是。” 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如此血腥的话……秦云川,真有你的! 第178章 她也有孕了 阮宁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自打秦昊知道了——连阮宁自己,都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他就心神不宁的,一时间冒出许多想法。 有时候,他琢磨着,或许可以劝她把孩子生下来? 燕王不是战功卓著,名声显赫吗? 可他却“喜当爹”,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了吧? 若是等他死了以后,爆出这消息来,他的一世英名,也将变成一个笑话了吧? 秦昊只是想想这些,便觉得暗爽。 他无心筹备自己的婚事,反正一切事宜,都有管事和长辈们操持。 他这段日子不是厮混画舫酒肆,就是窝在玉带桥。 宫里的伤药不错,锦瑟脸上的伤,敷了薄粉就看不出疤痕。 他喝点儿酒之后,总是盯着锦瑟微微出神。 这天晚上,他又盯着锦瑟出神。 锦瑟却心神不宁,小脸儿红得厉害。 “对,就是这样,脸红红的,眼神羞怯不安……”秦昊立刻将她搂进怀里。 锦瑟竟然不像平时那么温柔顺从。 她反而用力的推他,好似真心实意抗拒他。 秦昊从来没在锦瑟身上,遭遇过这种力道的抗拒。 他反而对此有点儿上头,“宁宁,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宁宁……” 锦瑟动作一僵,脸色煞白。 “世子,奴家有孕了。”锦瑟忽然说道。 秦昊忽然一个激灵,愣在那里。 “你说什么?” “奴家有孕了。” 锦瑟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原本胆小怯懦的她,此时脸上却有着一丝丝得意。 秦昊微微皱起眉头,“不是一直喝着避子汤吗?” 锦瑟脸又白了几分,“郎中说,避子汤也并非是万全的,还是有一定几率……” “堕了吧。” 没等她把话说完,秦昊就果断道。 锦瑟僵住,愕然看他。 “我马上要大婚了,大婚之前,怎么能让外头的人生下孩子? “就是庶子庶女都不行。”秦昊声音有些烦躁。 锦瑟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她没想到,秦昊会如此果决、无情。 他丝毫没有对这个孩子的欣喜、留恋,他脸上、语气里,都只有不耐烦。 “世……” “叫郎中来,另外,叫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秦昊吩咐随从。 锦瑟身子冷得发颤。 一切都跟她想的不一样。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她以为,他会高兴的。 她以为,借着这个孩子,她可以登堂入室……不必躲在玉带桥别苑。 没想到,他平日的柔情蜜意全都是装的! “对了……”秦昊忽然认真的看着她,“你们女人家,有了身孕,是不是都会对这个孩子有感情?会想要生下他?” 他如此认真,恳切的表情,让锦瑟的心,不由回暖……原来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他在乎自己的感受,在乎自己会不会想要生下来…… 锦瑟忍不住潸然泪下,“是啊,世子……这是奴家身上的一块肉,更是世子的骨血,奴家当然想……” “如果……”秦昊继续问道,“如果你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爹是谁,还会想要生下他吗?” 锦瑟微微一怔。 继而她脸色大变,她噗通跪下,“世子,奴家对您绝对忠诚!奴家只有您一个男人啊!奴家自打伺候了您之后,再没见过任何男人……” 秦昊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如果!假如,就是假设的意思!你明白吗?” 锦瑟茫然地看着他……假设?为什么要假设啊?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呀! 怎么可能有女人,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的呢? 哦……只有楼里、画舫上接客多的姐姐,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难道世子最近,又看上别的风尘女子了?还是个“历经千帆”的? “说呀!”秦昊催促道。 锦瑟深吸了一口气,“不一定吧……如果有能力养,或许想要生下来。 “但不可能的,管事妈妈不会同意的。一定会打掉的。” 秦昊恍然大悟,微微一笑,“我说,她怎么那么生气……原来她想生下来啊。” 秦昊摸了摸自己被扇了耳光那张脸。 锦瑟狐疑地看着他…… 第179章 她不做任何人的金丝雀 锦瑟很快没了心思想别人的事儿。 因为秦昊安排的郎中和嬷嬷已经就位。 郎中开了药劲儿很大的堕胎药。 而她以为,是来照顾她,伺候她“小月子”的嬷嬷,竟是盯着她,好确定这胎确实落了。 一股股的血从体内涌出。 小腹紧巴巴地揪在一起,疼得她哭爹喊娘。 她以为,自己哭声大一点,至少可以让秦昊多一点愧疚和自责。 日后也能多补偿她一点…… 没想到,秦昊却是听烦了。 而且,他嫌这事儿“晦气”,怕沾了晦气。 他拍拍屁股走了,叫嬷嬷盯紧了,不能有纰漏。 “姑娘别嚎了,省点儿力气吧。”嬷嬷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你根本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啊。 “一个外室……不对,世子都没给你赎身,只是包下你住在这里。你怎么就敢怀孕? “正妻都还没过门,你就妄想把孩子生下来?这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 嬷嬷冷漠的面孔,嘲讽的言语……都让锦瑟心里痛苦极了。 她既羞愧又怨恨…… 若不是秦昊平日里对她小意温存,她不会生出这样的妄想来…… 但若叫她恨秦昊……她又不敢,那可是她的金主,是她的衣食父母。 反思自己,是勇敢的人才会做的。思来想去,锦瑟把她所有的不幸,她承受的所有苦难,都归咎于一个人! 她恨她! 虽然那个人现在还高不可攀,但他日若有机会,她一定把自己今日所受的羞辱与痛苦,都还给那个人! …… 阮宁回到燕王府之后,立刻有了新的计划。 她之前为了应付原主的要求,一直在内院里打转。 如今原主把这幅躯壳完全给了她,她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坐在家里,做个金丝雀,伸手问男人要钱?”阮宁轻嗤一声,这种日子太没有安全感,太没有成就感了。 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新青年。 她怎么能放弃自我、自主、自甘堕落呢? 祖母的劝诫和秦云川的承诺,并没有动摇她要堕胎的决心。 “之前两次失败,那是因为原主捣乱。 “凭我的医术,还怕伤了身子,终身不孕?开什么玩笑?” 阮宁决定,流掉孩子和搞钱,两手都抓,两手都要硬。 她次日就带着常嬷嬷出了燕王府,去市场采购。 这次,她主要是买制香的用具,以及香品的原材料。 有些材料,燕王府里就有,她便省了自己的荷包没有采购。 为了让香品有治病的药性,一些上好的药材也是不可少的。 阮宁顺便就买了麝香、红花、桃仁、益母草等药材。 等她置办好了这些,便去找了上次送她和常嬷嬷回京的那位沈家管事。 沈延为了她联系自己方便,已经交代过他在京都好几家大铺子的掌柜,说一旦燕王妃有事,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掌柜们知道这位东家的脾气,谁都不敢轻慢他的交代。 是以,阮宁逛香品铺子买制香器具时,沈家那位送过她的大管事,已经得了信儿。 并且在阮宁找来以前,就准备好了全套的制香器具。 比阮宁自己买的更全,也更精致考究。 阮宁找来时,他立刻叫人呈上器具。 “原本正琢磨,如何给燕王妃送去呢,没想到您来了,这真是太好了!”管事的万分客气。 阮宁尤为惊艳,“竟如此齐全,倒比我想的还周到,管事的真是太用心了。” 管事的被她夸了一句,竟喜不自胜……让东家知道了,肯定要奖赏他。 “你家东家在京城吗?我想见他一面,不知他可有时间?”阮宁问道。 管事的一听,大喜过望,“在,东家昨儿才回来,这不是缘分嘛! “您何时得空?东家肯定看您的方便。” 阮宁微微一怔。 管事的不好意思起来……他这也太不矜持了。 他轻咳一声,解释道,“您上次给的香太好用了,东家都舍不得用,谁想到,被家里长辈发现了。 “家里长辈也识货,夺去了大半,可把我东家心疼坏了,正不知道怎么跟您开口呢!” 阮宁微微一笑,这不巧了么?她找沈延,想谈的就是这香的事儿呢。 “那正好,后日吧,等我做好了香再见他。” 第180章 这么快就把机会送到我面前 阮宁回到燕王府,又去了府上药房。 她把制香和堕胎所用的药都配齐了。 “先把香做好吧,先赚钱。然后再慢慢调理身体,坐个小月子。” 阮宁计划好,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许人打扰,专注做香。 她这次做了两种香,一种是上次给沈延的那种,对各种头痛症有极好的效果。 还有一种,便是专门为秦云川定制的,对为他肃清余毒大有裨益。 阮宁忙活了两天,除了制香,就是陪着爆米花玩儿一会儿。 连秦云川都被她无视了。 秦云川的狗脾气几乎要发作时,阮宁把为他制作的香装在木盒子里送给他了。 原本她亲手做的线香,盒子应该定制。 她来不及定制,便叫常嬷嬷去外头买了现成带盒子的线香。 回来她把里头的香倒了,把她做的装进去,送给秦云川。 “你这两天,就在忙活这个东西?” 秦云川看着她送来的香品,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但他眼角眉梢都是藏匿不住的窃喜。 “专门给我做的?” “当然了,不同的香适合不同的体质。王爷的身体已然好了许多,此香能让王爷心神安宁,于身体恢复和练功,都大有裨益。”阮宁认真道。 秦云川却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对我最有裨益的,是你。” “嗯?”阮宁没听清。 秦云川笑了笑,“好,点上吧。” “这香有药性,也不要贪多,一天一根足矣。”阮宁交代道。 “好,谨遵夫人之命。”秦云川捏了捏她的鼻尖。 他手上有淡淡的徽墨松香的味道,有种沉静之感。 哄好了秦云川。 阮宁就带了另一种香,去赴和沈延之约。 为了避嫌,她不仅带了常嬷嬷,这次还带了青果儿。 青果儿为能跟着王妃出府,很是激动了一番。 “沉稳点儿!”常嬷嬷教导她道,“以后你就是王妃身边第一大丫鬟了,后面进来的小丫鬟,都得以你为长、为尊,你得教她们做事呢!” 青果儿本是活泼好动的性子,闻言她猛然一震,连身子都坐直了。 “不用拘着她,青果儿还小呢。”阮宁笑道。 谁知青果儿一脸正色道,“回王妃,奴婢不小了,常嬷嬷说得对,奴婢是该沉稳起来了。” 自己认准的“使命感”,果然是让人成长最快的东西。 常嬷嬷“赋予”青果儿这使命感之后,她还真的自己就端起来了。 扶阮宁下马车,为她开道,立在她身边……青果儿瞬间就有王府一等大丫鬟的气质派头。 阮宁约见沈延的这茶馆离凤祥楼不远。 茶楼很是气派,装潢大气豪奢,非常适合谈生意。 阮宁来的时候,沈延已经到了。 阮宁站在雅间门口,还微微一愣,“我没来晚吧?” 让甲方等她,多不好意思,她明明还提前一刻钟出了门呢。 沈延起身笑道,“没有,是沈某来早了。 “听说王妃要亲自制香,沈某早就迫不及待了。” 沈延起身请她坐下。 两人在茶桌两边对面而坐。 阮宁叫常嬷嬷拿出她所制线香时,门口恰有人经过。 那人往屋里瞟了一眼,不由脚步一顿。 门口站着的小厮,皱眉看向她。 那人颔首离去,但手里的帕子却被她紧紧攥住。 “一定是她,我不会认错的! “她不是嫁给燕王了吗?世子说,她是燕王妃啊? “可是她对面坐的那人……不是沈爷吗?” 锦瑟在另一雅间内坐下。 小丫鬟连忙拿出她们刚在凤祥楼买的各种金首饰,“小姐快看看,您眼光真好,这些首饰太好看了。” 锦瑟没了孩子,整日在屋里哭,郁郁寡欢。 秦昊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真的心疼她,主动说要补偿她。 让她去凤祥楼买首饰,记他账上。 锦瑟刚才还在为买首饰高兴,但这会儿,她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那些首饰上。 “这是她自己作的……” 锦瑟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眼底有恨意亦有疯狂,“上苍怜恤,这么快就把机会送到我面前……” 第181章 我所受的屈辱,你也该都尝尝 锦瑟深吸一口气,对身边丫鬟道,“你帮我去办两件事,要快。你先去找画舫的管事妈妈,问她要一样东西…… “另外,这茶楼里的小伙计,是我的同乡,你回来的时候把他领上来。” 丫鬟狐疑地看了锦瑟一眼。 待锦瑟在她耳边说完,要她去取的东西,丫鬟吓了一跳。 “小姐……您……” 疯了吗……几乎脱口而出。 但见锦瑟那近乎疯狂的表情,她眼底浓浓的嫉恨,她紧紧攥在一起的手。 她手指太过用力,几乎泛白没有血色。 长长的指甲,深深抠在肉里,她恍惚不觉得疼。 丫鬟明智地闭了嘴。 “快去!”锦瑟催促道。 丫鬟忙不迭地离开。 有位相熟的管事妈妈就在这附近住。 丫鬟很快回来,又领来了锦瑟同乡的小伙计。 锦瑟挥挥手,叫丫鬟退到门外。 丫鬟抿了抿嘴…… 小伙计是个男人,小姐跟一个男人单独共处一室……这要是世子不知道便罢。 世子若知道了,小姐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还不出去?!”锦瑟目光犯冷,声音很是严厉。 丫鬟轻叹一声,垂着头退了出去。 她站在门外暗叹,小姐变了……她不再是当初刚到画舫那个胆小怯懦,却单纯善良的乡下小姑娘了。 京都的繁华,外室的尴尬地位,对他人的嫉恨……已经让昔日的小姐,面目全非了。 丫鬟在外头等了一刻钟。 吱呀一声门响。 小伙计红着脸,脸上有欣喜,有得意,还有几分忐忑地从里头退了出来。 丫鬟见他呼吸颇有些急促,嘴唇微微红肿,紧张地走了个同手同脚,他自己都没发觉。 丫鬟还注意道,她刚刚问妈妈要来的香,被小伙计藏在袖子里。 丫鬟眉头一拧,连忙进得雅间。 “小姐这香,不是跟世子用的吗?”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 锦瑟冷冷地看了丫鬟一眼,“不该你问的,别问。” 丫鬟垂下头来,却是心神不宁。 她想出去看看。 “站住,斟茶。”锦瑟冷眼看着她,“你哪儿都不许去。” 丫鬟只好立在原地。 那小伙计离开锦瑟的雅间之后,没多大会儿,就端着茶馆里最精致奢华的大托盘,来到阮宁和沈延所在的雅间门口。 里头的小厮开了门。 小伙计笑道,“得知是沈爷来了,掌柜的特地叫送上来的,今年明前的龙井。 “这是茶楼新入的香品,您最懂这个,掌柜的请您给品品。” 小伙计放下一壶新茶,以及一只精致的龟鹤延年铜香炉,里头插着一根已经点燃的线香。 白烟袅袅,线香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你家掌柜有心了。”沈延点头,身后的小厮立刻打赏了装着一包铜板的荷包。 小伙计眼神闪了闪,躬身谢过。 他退出去之后,立刻去了锦瑟的雅间。 他推门道,“已经办妥。” 锦瑟点点头,转过脸对丫鬟吩咐,“你去寻世子来,就说我肚子疼得厉害。” 丫鬟忐忑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世子若是……” 锦瑟冷冷一笑,“他若是不肯来,你就告诉他。我遇见了燕王妃,与一个男人在一起,却不是上次那个满脸鬼纹的男人。看来他不来……若是这样,他还不来,那就罢了。” 丫鬟应声退去。 锦瑟抬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她腹中犹如刀绞,世子却弃她而去。 “他喜欢你?把你放在心里,拿我做你的替代品? “呵……都是从乡野来的,你又哪里比我高贵了? “我所承受的苦,我所受的屈辱……你也该都尝尝!” 锦瑟端着茶盏,嘴角溢出一抹冷森森的笑。 沈延和阮宁的雅间里。 随着那香的燃烧,一股甜甜的花香逸散开来。 沈延望着那龟鹤铜香炉道,“真巧,咱们要说的,可不就是香品嘛。” 阮宁却沉声说,“青果儿,把香灭了。” 沈延微微一怔,继而笑道,“跟王妃亲手所制的香,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但在普通香品中,这香算是不错了。” 阮宁却哼笑一声,“沈公子真是小看这香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香。” 第182章 以静制动 青果儿果断地灭了那线香。 沈延狐疑道,“这香有何特殊之处?” “这是烈性的欢情香,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庄生梦蝶’不知这里怎么命名,总之药效差不多。” 阮宁说完,脸色就冷淡下来。 沈延微微一怔,紧跟着勃然大怒,“把掌柜的,还有刚才那小二,给爷叫上来!” “请王妃相信,沈某对王妃,只有钦佩赞赏,绝对没有僭越轻浮之意!沈某可对天发誓!” 阮宁闻言点点头,“我相信沈公子。不用叫他们上来当面对质了。” 沈延微微一愣,“王妃的意思是?” 阮宁看着那龟鹤延年铜香炉,缓缓说道,“送香,只是第一步。 “对方不知道我们会识破这伎俩,那么必然还有第二步。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我们自然能知道,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这岂不比,把掌柜的跟店小二叫上来对质要省时省力?” 阮宁说完,神色淡淡的抿了口茶。 淡淡的茶香,她似乎很喜欢,她小口啜饮,脸上有种闲适安然的自在感。 沈延不由地心中一震…… 她的敏锐,镇定,以及淡然从容……都令人惊艳。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真不像是她口中能说出来的话。 她怎么可能是乡野小土妞呢? 就她这份镇定自若,宠辱不惊的气度,恐怕京都大家闺秀里,能与之相比人也不多吧? 沈延不由勾了勾嘴角,“就按王妃说的办,以静制动。” 他有些庆幸,庆幸秦昊不识人。她这般钟灵毓秀的人儿,落在秦昊手里,才是暴殄天物。 同时,他也遗憾。 遗憾她已经是燕王妃,燕王那家伙,可不太好惹。 “这香你还满意吗?”阮宁放下茶盏,谈起了正事儿。 “香极好,但王妃竟用如此‘简朴’的盒子装,实在……浪费这好香!当用紫檀星木好好打造香盒。”沈延真诚道。 说“简朴”是冲阮宁的面子。 他本想说粗陋来着。 “这次一共做了五十支。听闻沈公子家里的长辈也喜欢,想来这五十支您可尽要?” “当然!一百支也不愁啊,这香效果太好了。我家头痛失眠许是遗传,我爷爷,叔伯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头痛。”沈延神色激动道,“前些日子我回家,被他们发现了这好东西,当即就给我瓜分完了,可把我心疼坏了。” 沈延嘴上说着心疼,但脸上颇有些得意。 家里那些长辈们抢夺他的香时,跟他说了不少的好话呢。 就连他那最是傲气,看不起他经商的大伯,都平生第一回拍了他的马屁。 真是叫他在一家老小面前,扬眉吐气。 阮宁笑了笑,“这香制作工艺复杂,各种药配比要求很高……” 她欲言又止。 沈延这人精,立马接话道,“当然,若是简单,何至于对我的头疾如此有效?何至于我家中长辈都抢着要? “王妃花了大心血了!谈钱虽然俗,但还请王妃给沈某一个拿得心安的机会。 “上次白得了您的香,沈某心里过意不去好久。这次无论如何,您得让沈某安心。” 这话说得漂亮。 阮宁本就是要卖这香的。 可沈延却说成,给他个安心的机会。 让“谈钱”这种俗事儿,也多了许多的人情味儿。 阮宁想了想,听说她爹那等爵位,一年的俸禄也就合三百两银子。 当然,她爹还有铺子,庄子,有别的收入来源。 这香的工艺虽然复杂,配料也讲究,但她的手法,也不过是两天的事儿。 “一百两……” “您给沈某的面子太大了,”沈延道,“五百两,请您务必收下。” 沈延拿出五百两的银票,交给青果儿。 阮宁正要拒绝……你来我往的推辞是客气,更是礼数嘛。 谁知沈延直接道,“沈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就是这香,王妃可否只给沈某一人?” 阮宁挑了挑眉。 沈延赶紧解释,“当然,您做好了送至亲,是无妨的。但关系不是那么亲近的……” “我明白,”阮宁笑着说,“我也正有此意。希望沈公子不要让旁人知道这香是我做的。 “常嬷嬷,青果儿,都是我的亲信。我若要送旁人,便说是从沈公子那里得来的。” 沈延惊喜于她的聪慧,一点既明。更惊喜于她的豁达与通情达理。 他连忙起身道谢。 买卖已成,双方以茶代酒,举杯正饮时。 咣当一声巨响。 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第183章 是我对她太好了 两人侧脸朝门口看去。 沈延心里暗道,还真叫她料准了。 但看见门口的人,他却是微微一愣,怎么是他? “对不住,对不住沈爷……世子爷气冲冲地,我们没能拉住……” 掌柜的一边拽秦昊离开,一边连连朝雅间里赔不是。 雅间外头的走廊里,许多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众人看着面红耳赤的秦昊,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秦昊望着雅间里头,阮宁跟沈延,彬彬有礼的坐在茶桌两端。 两人身边,各自立着两个侍从。分明是在谈事情,并无半分不妥之处…… 而他却气势汹汹地踹门……活像是被妻子背叛,前来捉奸的丈夫。 但见两人看着他,既诧异,又嘲讽的表情……秦昊才意识到,他根本连“捉奸”都没资格。 “世子想来是来找沈公子的,你们聊吧,我先走了。”阮宁起身道。 沈延起身送她,“王妃放心,今日这事儿,沈某必定问清楚,给王妃一个交代。” 阮宁笑了笑,“沈公子留步。” 阮宁神色淡然从容地从秦昊身边走过。 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脚步更不曾有半分停顿。 秦昊胸口一堵,又酸又涩。 他想叫住她,却开不了口。 周围有暗嘲奚落之声,“这么气势汹汹地,竟是搞错了……尴不尴尬?” “对不住,对不住……”掌柜的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 秦昊更是被弄得尴尬极了。 掌柜的要叫人拽他离开。 沈延挥挥手,“不用了,都是老朋友,世子请吧。” 秦昊挥手甩开拽着他的店小二们,神色僵硬地进了雅间。 “你和她怎么……” “世子先别问,”沈延叫人换了副茶具给他,“该是我先问,你这打上门来,所谓何故啊?” “我……”秦昊脸色僵了僵。 沈延讽刺地笑笑,“或者,我换一种问法,谁把你骗来的?居心何在呀?” 秦昊微微一怔,“骗来?” 沈延轻嗤,“世子还没明白呢?你被人当枪使了!” “那不可能,她不敢!”秦昊猛地坐直了身子,仿佛受到了羞辱。 “不信?那我从头说。”沈延叫人拿出刚才那只香,“欢情香,用过吗?” 秦昊面色一怔。 沈延命人把那香点着。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秦昊一下子就嗅出来了,“还真是……” “有人送了这香来,说是掌柜的送来的。我们现在就把掌柜的叫过来问问……” 秦昊一把摁住他的手,“不用了……我明白了。” 秦昊脸色有些白。 他既尴尬,又愤怒。 尴尬的是,他刚才那么丢脸,被阮宁和沈延看到了他狼狈的一面…… 愤怒的是,他以为完全受他掌控的小绵羊,竟然会算计他,利用他!让他出丑! 秦昊攥紧了拳头,猛地捶了下茶桌,“是我对她太好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沈延吹着茶叶,抿了口茶。 此时,雅间之外。 阮宁自打下楼梯的时候,就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等她来到茶馆外,终于找到了那灼灼视线的来源。 是个年轻瘦削的小姑娘。 看她打扮,像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但她身上气质却透着点儿违和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偷穿了大人高跟鞋的小姑娘,不伦不类。 偏偏她还带着浓浓的情绪,盯着自己,目光不善。 阮宁不理会这没来由的恶意。 “叫车夫过来,回府。”阮宁道。 茶馆门前挡着一辆马车,她的马车被挡在后头。 昨天才下过一场雨,若要走过去,便要踩在一片小水洼里。 阮宁可不想弄脏衣裙鞋子。 前头那马车却一动不动,那面色不善的女子,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不好意思啊,我在等人呢。” 第184章 世子的锅,回头叫他给你赔罪 女子有几分挑衅地看着阮宁。 阮宁对她的敌意,不是很理解。 当然,阮宁也并不在意。 “青果儿,去叫掌柜的来协调一下。”阮宁转过脸去,不再理会那女子。 在茶馆门前的冲突,自然应该茶馆出门调停。 阮宁低声跟常嬷嬷商量着,今晚吃什么。 女子见阮宁根本无视她的存在。 她有些不忿。 主动找茬,她似乎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茬子来。 这女子便是锦瑟。 锦瑟这会儿还有点儿懵……何以这燕王妃竟能平安无事,且衣着整齐的出现在这儿? 那香的厉害,画舫里的人可是见识过的。 即便刚去画舫,最是贞烈的女子,也能在这香的作用下,化作“绕指柔”。 可燕王妃……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刚刚,世子不是气冲冲的冲上去了吗? 用马车挡住燕王妃的车,只是她一时冲动罢了……她想着,要么燕王妃会气急败坏的骂自己。 那自己就能装可怜,装柔弱,更显得她仗势欺人。 要么燕王妃会提着裙摆,涉水上车,也好叫自己看看她狼狈的样子。 虽然不能把燕王妃怎么着……但看她狼狈,自己心里就快活! 谁知道,这燕王妃竟不理自己。 看她跟那嬷嬷有说有笑,好像还挺开心? 锦瑟眉头轻蹙,掌柜的从里头出来,他不认得阮宁,却认识沈延。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夫人,是沈爷的贵客。 满京城,能叫沈爷提前一刻钟在这儿等的贵客,可不多。 “对不住夫人,这就叫人把车挪了。”掌柜的躬身赔礼。 锦瑟一听,怒从心起,“这车不能挪!我在等世子爷呢!” 锦瑟话是对掌柜的说,但她的目光却冷冷看着阮宁。 锦瑟琢磨,燕王妃出来见别的男子……她肯定不敢对人说她的身份。 即便她贵为燕王妃,今日,她恐怕也得忍气吞声了。 谁知,阮宁没理她。 掌柜的却道,“世子爷就在上头呢,快去,问问世子爷,这车能不能挪!” 掌柜的连个好脸儿都没放,对小二吆喝道。 小二连忙往二楼雅间跑。 秦昊正同沈延赔不是,“是我没管好自己的女人……” 话音刚落,小二便在门外道,“外头有辆马车,挡了沈爷见的那位夫人的马车。 “人还不给让,说是在等世子爷,不能让。掌柜的叫来问问世子爷,究竟能不能让?” 屋里的两人,闻言一愣。 沈延看着秦昊,“哟,怎么了今儿?跟自家婶婶杠上了?” 秦昊呼吸一滞,特别是“婶婶”二字,听得他胸口闷疼。 他豁然起身,“我去看看。” 沈延也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吧,免得人不识相,惹了我家妹妹。” “你家妹妹?”秦昊狐疑看他。 沈延笑道,“她虽没认,但我看她和我那姑姑太像了,心里已认定这个表妹了。” 秦昊怒瞪他一眼,“你这……” 沈延笑着拍拍他的肩,“就当我自作多情吧,我年幼时,我那姑姑对我可好了。就当是全了我的念想。 “我不占世子爷便宜,咱们各论各的。” 秦昊翻了个白眼。 两人快步来到楼下。 沈延看了锦瑟一眼,他怔了怔,继而了然一笑。 他记性不错,这姑娘就是秦昊在画舫遇见那个。 他转开视线,不再看那女子。 他来到阮宁面前,冲她拱了拱手,“问清楚了,世子的锅,回头叫他给你赔不是。” “快走!”秦昊冲车夫怒道,“不开眼的,正当门口,你堵着路,谁给你的胆子?!” 车夫缩了缩脖子,赶紧驾车让路。 锦瑟委屈又气闷的攥着帕子,咬着牙,“世子……” 她一声轻忽,撒娇的声音柔肠百转。 秦昊冷冷地看她一眼,却没理会。 他快步来到阮宁面前,“今日之事……对不住。改日好好向你赔礼道歉。” “免了,以后最好别遇见。”阮宁说完,她的马车刚好停在门前。 她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秦昊呼吸停滞……不知哪根神经被牵动,心头疼得无以复加。 她有多厌恶他? 竟说出这样的话? 秦昊猛地回头,用带着冰碴子的眼神看着锦瑟。 上了马车的阮宁也是生生一愣。 “呃……你怎么在车里?” 第185章 他们俩怎么好像在鸡同鸭讲? 马车嘚嘚跑了起来。 车厢里的空气能冻死人。 阮宁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儿,她的马车就在茶楼外头停了这么一会儿。 再爬上车,车里竟然多出个秦云川来? 他不是不能出府吗?不是怕被人发现吗? 怎么就能出现在她的车厢里? “王爷现在又能出府了?不怕人知道了?”阮宁好奇道。 秦云川冷冷看她一眼。 他本不欲理她,但见她迟钝的可以。 他不说,她好像就看不出他生气了! “没人知道。”他言简意赅。 “哦……”阮宁点点头,“那香好用吗?” “好用。” 秦云川皱起眉头。 他本来就是因为那香才去找她的。 他发现那香的效果很是神奇,她走了以后,他燃香,整个人被线香的恬淡芬芳所笼罩。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运功。 他索性在书房里盘腿坐下,运内功心法。 说来奇怪,他自打中毒之后,只要运功,就极易被那毒侵蚀。 更是容易濒临“走火入魔”的状态。 浑身经络,多处因不通而痛。 此事烦扰他许久。 让他如今一运功,就有抵触心理。 但今日,他竟瞬间就进入了“忘我”的超然状态,整个人运功时与自然气场浑然一体。 天地即我,我即万物。 那种浑然天成,天人合一的状态,让他淤积许久的内力,一下子冲破阻碍,达到了中毒以前的顶峰状态。 不过半个时辰的运功,比以前闭关两三日还卓有成效。 他太高兴了,太激动了,迫不及待想跟她分享这好消息。 他想告诉她,她真是他的福宝! 她做的香,绝非凡品! 他去了崇瑶院才知道,她不在府上。 他叫人一查……竟发现,她在外头跟别的男人见面?! 原来她拿香打发了他,就跑出去私会男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云川好险气吐血。 他当即伪装,来到阮宁所在的茶楼外头,跟车夫交代一声,便上了她的车。 叫元化去盯。 发现她把亲手做的那么宝贝的香——给卖了! 才卖了五百两! 那是无价之宝! 沈延这个混蛋,竟敢骗他媳妇!五百两便宜他了! 秦云川气过之后,又深深反思……是他对她不好吗?让她缺钱花了? 哦对,上次给她送礼,只送了礼物,没送钱啊? 难道王府内院的开支,他的小金库,管家没交给她吗? 秦云川深刻地反思之后,决定对待阮宁,他要打一棒子再给糖! 对她太好,她要翘尾巴。 “你为何会跟他们两个在一起?”秦云川沉着脸,语气不善。 阮宁皱了皱眉,“我跟沈延谈生意。” 秦云川一愣,不由愕然看她。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率。 阮宁笑了笑,“我不想骗王爷,当然也骗不过王爷,夫妻之间,应该以诚相待,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秦云川皱眉道,“你为何要和他做生意?你缺钱花?王府的中馈可以全部交给你。 “内院的库房,也都交在你手里,你要花用,尽可随意支取。” 完了……棒子还没打,他的糖就迫不及待给出去了。 “多谢王爷!”阮宁甜甜一笑,又道,“那我可以拿王爷的钱做生意吗?” 秦云川:“……” 他给她中馈大权,给她钱随便花用,是想让她不要做生意。 谁知,她要拿着他给的,再去做生意?!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本王的库房……钱够你花,够你随便花。燕王府,不缺钱。” 阮宁道,“你富可敌国吗?” 秦云川淡淡道,“若是不怕砍头,也可以这么说。” 阮宁兴奋道,“那我可以拿这些钱做大生意!” 秦云川:“……” 他们俩怎么好像在鸡同鸭讲? “本王的意思是,钱都给你,你不用做生意,不要在跟外男见面,特别是沈延、秦昊之流。”秦云川直言道。 阮宁闻言,瞪眼道,“我明白了……王爷以为我做生意,是缺钱呀?” “不是吗?” “当然不是,虽然我现在钱不多,但我做生意不单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自己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秦云川闻言,猛地一拍矮几,震得马车一颤。 “本王还活着呢!你要什么自力更生?!” 第186章 爷不留骨子里犯贱的女人 阮宁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现在要自力更生,而是我得知道、并且向自己证明,我有这个能力。” 秦云川凝眸盯着她……真不懂她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现在已经知道了,证明了。以后就不用再做什么生意了,更不用跟他们见面。”秦云川一锤定音。 阮宁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这是在干涉我的自由?” 秦云川狐疑回瞪,“你都已经成婚了,还要什么自由?” 四目相对。 “三年一个代沟,我们中间隔着一条银河系。”阮宁嘀咕道。 秦云川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阮宁懒懒的摆摆手,“没什么,王爷说的,我不同意。” “你嫌本王老?” 虽然她的话怪里怪气的,但还是能听懂个大概意思的! 阮宁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出嫁从夫……” “别来这套。” 阮宁直接打断他,“我本来不想跟你讲什么‘救命之恩’,但你要干涉我的人权,我的自由,那我也将不惜一切代价捍卫我的正当权利! “秦云川,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这么不公平的对我!”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敢提名道姓地这么喊他了? 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已经死在他的刀下了。 可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她不但喊了,她还瞪眼看着他。 跟他比谁眼大吗? “怎么不公平了?”秦云川强压怒气。 “你别跟我提什么‘三从四德、夫为妻纲’那一套。我乡下来的,不懂那个!”阮宁理直气壮,“我可以保证,在婚姻关系内,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谈生意就是谈生意,我会跟所有的同性、异性保持恰当的距离……” 秦云川看着她道,“我们对‘恰当’的理解不同。” 阮宁顿了顿,气哼一声,“那你能保证不见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女性吗?” 秦云川愣了愣,他显然没想到,她竟敢这么要求自己。 “夫妻是举案齐眉,是平等关系。你不能‘双标’吧? “如果要这么要求我,肯定你自己要先做到!”阮宁抬着下巴,神情倨傲地看他。 秦云川一拍桌案,“本王当然能!” “哈,”阮宁冷笑一声,“王爷不实诚,将来,你若出去应酬,喝酒,吃饭,酒桌上若有陪酒的女子呢?你能保证不见?” 秦云川也冷笑,“本王当然……” 话未说完,马车到了府中二门处,忽然停下。 元亨在马车外急声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秦云川话音一顿,掀开车窗帘子。 “什么人?” “太后娘娘的人,说是太后娘娘要召见王爷,就是抬,也要把王爷抬进宫里去。”元亨道。 秦云川皱起眉头,他沉思片刻,转过头来时……只见阮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 “太后娘娘不是女人吗?”阮宁挑了挑眉。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你……你别不讲道理!” 阮宁哼笑,“王爷先犯规,所以,约定解除。” 阮宁说完,蹦蹦跳跳下了马车。 秦云川脸色一沉,冲元亨道,“叫裴郎中来。” 他要进宫,如此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得可不行…… …… 玉带桥别苑。 秦昊气冲冲地下了马车。 锦瑟胆战心惊地跟在他后头。 整整一路,世子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车厢里压抑的气氛,让她快要窒息了。 “锦瑟!你真有本事!真给我长脸啊!” 秦昊猛地转过身来,指着锦瑟的鼻子,气得冷笑连连。 锦瑟心头一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泫然欲泣。 “别给我装可怜!画舫的女人,真是骨子里就烂透了! “你竟敢往沈延和燕王妃的雅间里送欢情香?!嫌自己命长吗? “你要犯贱,别拉着本世子跟你一起丢人现眼!” 秦昊指着她的鼻子骂,气得手指都在抖。 锦瑟原本只是装可怜。 但秦昊的话太过难听,强烈的羞辱,让她脸色涨红,泪水决堤而出。 “你若出了画舫,还带着勾栏院的习气,趁早,你滚回画舫去!爷不留骨子里犯贱的女人!”秦昊怒骂。 第187章 我们回画舫去 锦瑟跪下,抱住秦昊的腿,“世子爷,别赶奴家走,奴家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知错了?”秦昊冷哼一声,“你为何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嫉妒? “但你怎么不想想,你凭什么嫉妒她?她于我有救命之恩!当初毒蛇咬伤我,若不是她奋不顾身,为我吸出蛇毒,我可能都到不了京都! “你呢?你为本世子做过什么?” 锦瑟不由地抬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她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可是……他亲自下令,把孩子杀了! “她如今是燕王妃!若认真论起来,是我都不能得罪的人。而你,你算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嫉妒她?” 秦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气得满面通红。 锦瑟仰着头,泪眼朦胧,“我不是什么东西……奴家是世子爷的女人啊!” 他怎么能捧着别人的女人,如此辱骂践踏自己的女人呢? 男人,果然是得到手里的,就不珍惜。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他还骂她贱……到底是谁比较贱啊? 秦昊弯腰捏住锦瑟的下巴。 他手劲儿有点儿大,疼得锦瑟嘶嘶吸气。 “今日你让爷在沈延和阮宁面前丢了大脸了!我暂且给你记着,没有下次……” 秦昊话未说完。 别院的管事快步而来,“世子爷……” 管事一看,屋里气氛不对,连忙垂头退后。 “什么事?”秦昊松开锦瑟的下巴。 “凤祥楼送来了账单……”管事的说。 秦昊微微怔了怔,“凤祥楼是沈延的产业,他对我一向大方,忽然送账单来干什么?” 管事头垂得更低,小声道,“送账单来的小二说,一码归一码。往后世子爷去凤祥楼照样可以签单,可以免两成、三成的价钱,但今日这账单,必须照原价给。” 秦昊更是一惊,“今日……照原价给?沈延竟是来问我要钱的?拿过来我看看!” 沈延不过是商贾,从身份上来说,秦昊根本不屑于和他打交道。 但沈延又是巨贾,他明里暗里的生意,涉猎极广,资产无数。 秦昊虽是世子,但他和他老爹梁王的封地、食邑、俸禄加起来也是有限的。 能养活府中上上下下那么多口子人,就已经花用不少了。 若想整日花天酒地,又是买别院,又是养外室,哪哪不都是钱砸出来的? 是以,他非常需要沈延这个朋友。 沈延没了他,还可以去交好别的王公贵族。 他没了沈延,上哪儿再找一个出手如此大方阔绰的巨贾去? 秦昊惊愕地接过账单仔细一看。 锦瑟冷不丁地一抖…… 她缓缓抬起头来,正撞上秦昊冷森森地视线。 “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你今日在凤祥楼拿的东西! “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仗着我的面子,去沈延那儿拿东西! “你还给我丢人现眼算计沈延?!沈延是你能算计的!!” 秦昊太生气了。 即便锦瑟一脸的楚楚可怜,满目哀求,也唤不醒他半分的怜恤之情。 “我叫你给我丢脸!我叫你在我面前耍弄心机! “你还敢算计我!把本世子当枪使! “我真是给你脸了!” 秦昊一边说,一边大耳光往锦瑟的脸上甩。 锦瑟那才刀疤才养好的脸,正是娇嫩的时候。 他一巴掌过去,锦瑟的脸就肿了一半。 “啪啪啪——” 一巴掌哪里够解气? 秦昊扇得自己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锦瑟早已眼冒金星,鼻孔嘴角都冒着血,白嫩的小脸儿更是肿的不像话。 “不打,你不长记性!今日,你就给我好好长长记性!” 秦昊又扬起手…… 一旁的小丫鬟实在看不下去,扑上来护住锦瑟。 “别打了,世子爷别打了!再打您就把小姐打死了!”丫鬟呜呜哭求。 “哼!”秦昊重重哼了一声,又在锦瑟肚子上踹了一脚,才气哼哼的离开。 “啊……啊……”锦瑟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 她的肚子……她才落了胎,连小月子都没坐,腹中不知是什么情况。 秦昊这一脚下去,她只觉得自己肠子都绞在了一起。 “啊啊……”她发出嘶哑的声音,痛哭流涕。 “小姐……”丫鬟扶她,“您去床上躺着,奴婢给您煎药。” 锦瑟被丫鬟搀了起来,踉踉跄跄。 她猛地看到镜中的自己。 脸肿的老高,鼻子、嘴角、脸颊上全是血。 “呵……呵呵。” 看着镜中那个惨兮兮的女子,锦瑟冷冷地笑了。 “不,你去给我雇车。”她说。 丫鬟一愣,“小姐,您还要出去呀?可是……” 可是,都已经伤成这样了! “我们回画舫去。”锦瑟眯眼,态度坚决。 第188章 她想让你回阮家,给阮二送嫁 秦云川被太后召入宫中。 回来的时候,他脸色差极了。 他是被人抬进崇瑶院的。 “王爷这是怎么了?”阮宁吓了一跳,“这次怎么比以往每次毒发都厉害?” 明明毒已经去了大半了! 就算偶尔发作,也会比以前的状况轻得多。 可看他如今的样子,像是下一刻就要咽气儿似的。 “太后对你做什么了?”阮宁趴到床边。 秦云川的睫羽颤了颤。 阮宁连忙去摸他的脉。 却被他先抓住了手。 “宁宁,宁宁……” 他闭着眼睛,喃喃喊道,声音急促,气息奄奄。 阮宁下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应道,“在,我在呢!王爷别怕,我在这儿呢。” 秦云川的睫羽又颤了颤…… 他抓着阮宁的手也更加用力。 “你别走……别离开王府,别……” “你说什么?”阮宁把耳朵凑近他的嘴。 “别离开……”秦云川嘀咕。 “啊?”阮宁凑得更近。 “我……”秦云川道。 阮宁怔了怔,他是在说“别离开我”吗? “王爷放心,”阮宁坚定道,“在您完全康复以前,我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嘶……” 秦云川的手忽然用力。 阮宁疼地倒抽一口冷气。 “等我好了,你……也不准走。”他闭着眼睛,多少还有点儿咬牙切齿。 阮宁狐疑地挑了挑眉,这会儿听他的气息,又不像是快要咽气的样子? “师父……”裴郎中快步而来,绕过屏风,他脚步猛然一顿,“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嗐!师父你不会没看出来吧?这是我的障眼法呀!哈哈!” 裴郎中得意一笑。 秦云川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瞪他一眼。 裴郎中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立刻笑不出了。 阮宁猛地抽出被秦云川攥住的手,搭手在他脉门上。 “以针术拂乱脉象,做出一副心血紊乱,经脉失调,久病不愈,石药难治的错乱脉象。” 阮宁说完,垂眸看着躺在床榻上“装死”的某人,“骗我很好玩吗?” 秦云川刷地睁开眼睛,“你别生气……裴郎中,记二十板子!” “你骗我,还要打我徒弟?”阮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副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的嚣张模样。 裴郎中立刻躲到阮宁身后,“师父救我!” 秦云川嘴角抽了抽,“你别生气,我就不打他。” “你跟我谈条件?我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你骗我我才生气!”阮宁瞪眼道,“你根本没认识到自己错那儿了!” 屋里的人,闻言都吓了一跳。 裴郎中更是吓得倒吸冷气,把自己给呛了。 “咳咳咳……”还没人敢这么大声的呵斥燕王说,他错了。 裴郎中摸了摸自己屁股,虽说上次打板子,动手的人放了水,但他的屁股也疼了好几天呢。 他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吧! 裴郎中跟着屋里伺候的人,脚底抹油地跑了。 眨眼之间,屏风内外,就剩下秦云川和阮宁两个。 “我是骗你了……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会为我担心。”秦云川涨红脸,瓮声瓮气地说。 阮宁被他气笑了,“现在看到了?满意了吗?” 秦云川皱眉,审视地看她一眼,“一般。” 阮宁:“……” 还一般?他怕不是找抽?! 哦对,她也不敢真抽他。 算了算了,犯不上跟他较劲。 主要是,咱也惹不起。 这货不就是喜欢顺毛捋么?满足他就是了。 “王爷不要经常这么做,对身体还是有影响的。明日点一根我为王爷特质的那种香吧,有助于身体恢复。” 阮宁放缓了声音,并说了关切的话。 秦云川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嗐,这家伙吃软不吃硬。 阮宁再接再厉,“太后没把王爷怎么着吧?王爷可有哪里不舒服? “头疼是吗?我给王爷揉揉,我的手法可好了!” 阮宁坐在床头,两只手以及其专业的手法,给他做头部放松按摩。 头部经络遍布,做头部按摩,可以放松全身,更能使人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她倒是没把我怎么着,可她想让你回阮家,给阮二送嫁。” 秦云川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小娇妻的专属服务。 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脑袋。 悄悄地把他的头,从枕头上平移到她大腿上…… 唔,好软,好香,好享受哦。 第189章 能容让你们欺负他的女人 “让我回阮家?”阮宁怔了怔,竟没注意到他的头已经凑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她腿上。 “秦昊和阮二的婚期,就在这月十六。”秦云川道,“别担心,我已经替你拒了。” 阮宁挑了挑眉,“拒了?太后专门为了此事,宣你入宫,能让你拒了?” 秦云川哼道,“她倒不是为此宣我入宫,她是为了看看我还能活多久。 “此事可能是个借口,也可能是阮家特地求了。 “阮家人对你没有半分顾惜,你瞧,祖母住去了大相国寺,都‘乐不思蜀’了。 “本王哪儿能让你往龙潭虎穴里跳,放心……” 阮宁忽然道,“我去。” 秦云川一怔,“嗯?” “我去,但我不是去阮家送嫁。” 阮宁笑了笑,“我要以燕王妃,梁王世子婶婶的身份,去阮家接亲!” 男方去女方家里接亲,自然要有女性长辈同往。 给新娘子封红包,照应婚礼流程,都得长辈的来。 阮宁虽然年纪不大,但她辈分儿在这儿摆着呢! 她可没忘了,当初答应了原主,一定要为她和她娘亲报仇,与阮家势不两立! 如今一个现成踩阮家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呢? “阮家那些人,可都不是善茬,你能应付得了吗?”秦云川道,“本王现在,不便陪你去。” 阮宁莞尔一笑,“不用王爷陪,王爷只要让我借您的名头‘狐假虎威’就够了!” 秦云川看着她俏皮的笑脸儿……好似有一道温柔的阳光,冲破阴霾,照进他心底。 她有时像一颗小草,看起来柔弱,却顽强坚韧,一点点阳光雨露,她都能破土而出。 她有时又像一棵大树,不惧风雨,会在他一脸病态,气息奄奄时,坚定地对他说,“别怕,有我在!” 这样的宁宁……他怎么舍得放她离开? 他永远永远,都舍不得。 “怎么是借?我的名头,就是你的,只管拿去作威作福!惹了祸,本王给你兜着。” 秦云川笑容平和。 先前争论要不要做生意,能不能见外男的话题,两个人都没再提。 好似先前的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 秦云川在阮宁再三保证,她一定会小心,她能照顾好自己。 她去,就是要去作威作福之后……他才叫人回了太后娘娘。 阮宁会去阮家——接亲。 这消息传到阮家时,阮心怡都要气炸了。 “她是我阮家的女儿!她以阮家大小姐的身份出嫁!占了我嫡长的名头! “她竟然不回来送亲,反而要以燕王妃的身份接亲?!她分明是要给我难堪!” 阮心怡越想越气,跑来阮斌面前撒娇。 “爹爹,您不能纵容姐姐如此!她分不清孰近孰远吗?她就算出嫁了,也是阮家的人啊! “您不能让她以男方家人的身份来接亲!她要是真来了,您脸上好看吗?” 阮斌气得冷笑。 “现在你知道我脸上不好看了?你当初撺掇世子去宫里求这事儿的时候,你怎么没问问我啊? “你怎么不想想,她要是拒绝了,我脸上好看不好看啊?” “爹……” “你别叫我爹!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我爹!我上辈子欠你们的!”阮斌怒道。 阮心怡:“……” 张氏道,“现在说气话有什么用啊?” “呵,我说话没用。你们有办法你们用!”阮斌甩手就要走。 张氏怒道,“不是你把她接回来的?你现在说不管就不管了?” 阮斌猛地转过身来,“我把她接回来,是为了让她替心怡嫁到燕王府。免得心怡跟着陪葬或是守寡! “现在你们抱怨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撺掇让她回来给你送嫁? “你们存着歪心眼儿,想坑她,想让她当众出丑呢! “可笑!你们不想想,燕王还活着呢!能容让你们欺负他的女人?! “燕王久经沙场,看不出你们这点儿伎俩?在他面前耍小聪明……自找没趣!” 第190章 这格局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阮心怡求助地看着她娘。 “阿娘,她不能这么欺负我!她就是个乡下的土包子!若不是借着我,她凭什么嫁给燕王?” “如今她反倒拿这个身份来压我?呜呜,她是个白眼狼!” 张氏抱着阮心怡哄劝,“别担心,要我说,是她傻。 “成婚那天,女方最大!你舅舅最大!她不做娘家人,偏要做婆家人? “呵,我们刁难她的机会,岂不多的是?你且放心,等我给你舅舅交代好。 “等到了那日,我们叫她出大丑!叫她当众丢人,看她还敢不敢跟你作对!” 婚礼的一道道程序,如期进行。 十六这天一大早。 阮宁就来到世子府邸。 她是接亲团的成员,要跟新郎官儿一起出发。 阮宁年纪小,她看上去,比秦昊最小的嫂嫂还年轻。 但她是名正言顺的燕王妃,在这儿可不论年纪,只论辈分。 燕王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其他人不管乐不乐意,都得来给她见礼。 她们也早知道,太后指定了燕王妃跟着去接亲。 见面以前,女眷们都在猜,燕王妃是忠义侯养在乡下的侄女儿。 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必定胆怯。 但看在燕王的面子上,她们多照应她一点儿。 遇事儿别让她往前站,别叫她给燕王府、世子府丢了面子。 没想到,这么一见面,年轻是真的,但人家落落大方,举止优雅亲和,并无半分小家子气。 反而是她一身改良的骑装,颜色艳丽喜庆,掐出她柔韧的腰线,显得她整个人既挺拔,又曲线灵动。 那边儿的男宾们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看。 她一来,立即成了正个人群中的焦点。 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宾,昂首挺胸,阔步过来。 她们拿捏着姿态,似是要和她暗暗较劲儿比试一番。 没想到,刚刚临近她,忽然嗅到一股格外芬芳的味道。 这个香味可太怡人了,比桂花多一分清幽,比腊梅多一份恬淡。 女人大约天生就喜欢香味儿。 她们临近她,那种较量比试的心劲儿立刻被这芬芳所俘获。 “见过燕王妃……冒昧打听,您用得什么是熏香,怎的这样好的味道?” 阮宁微微一笑,“燕王府里的香囊,我最喜欢这个味儿,青果儿,拿给几位夫人。” 阮宁早有准备。 青果儿立刻拿出提前装好的香囊,漂亮的锦布,精致的绣花,配着漂亮的玉珠子,光泽熠熠的五彩流苏。 燕王府绣房的出品,个个都是精品。 这香囊单是外表,就已经俘获了这几个女子的芳心。 加之香囊里阮宁配置的香料,几个女子一拿到,就爱不释手。 拿人手短……更可况,她们本是存了一份挑衅之心来的。 人家却给她们准备了让人心仪的见面礼。 这格局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这会儿她们再看阮宁,便有点儿不好意思,跟阮宁说话,也越发得客气起来。 “到了阮家,若是他们故意为难接亲之人,王妃您别往前站,咱们这群人里头,有那泼辣的!”女子们笑嘻嘻的善意提醒道。 阮宁笑着谢过大家。 年轻的夫人们发现,这个乡下来的燕王妃,还挺好相处。 她既大方又豁达,开得起玩笑,接得住调侃。 言语间还颇有些风趣幽默,和她相处起来怡然自在。 很快,吉时已到,接亲的队伍出发。 好些年轻的夫人都抢着和阮宁坐在一辆车上,她们喜欢听她讲乡下的趣事儿。 特别是那些鬼呀怪呀的,她讲起来绘声绘色,这些奇妙故事,在京都可是听不到的! 马车绕路,缓缓来到阮家门前。 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响过。 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了。 阮心怡的亲弟弟守在正门处,“今日大吉,新郎官儿要想娶得新娘,得先过我这一关!” “哟,这是小舅子要刁难姑爷了!”周围看热闹的街坊四邻,以及百姓们围了好几层。 众人好热闹地吆喝起来。 秦昊骑在高头大马上,人有点儿懵……之前说流程的时候,没说还有这么一遭啊? 民间娶新媳妇,给新郎官儿出难题,是常有的习俗。 只是他们王宫贵族的婚姻,多是政治联姻,就省了这一套。 没想到,阮心怡在这儿给他挖坑。 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好在这儿拉下脸来。 第191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阮心怡的弟弟在国子监读书,不常在家。 阮宁出嫁时,他都没回来。 这次他亲姐姐阮心怡出嫁,他倒是早早就回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秦昊道,“请新郎官儿吟诗一首,以表你此刻的心情。” 话音落地周围立刻响起众人拍巴掌喝彩之声。 众目睽睽,都聚焦于秦昊。 秦昊脸色涨红,他并非绣花枕头,吟诗还是能吟出来的。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若随便做首打油诗,难免受人嘲笑。 倘若阮心怡能提前告诉他,他也好提前写好了,此时自信满满的吟诵。 文辞华丽精彩,岂不有更一鸣惊人之效? 秦昊心里乱糟糟的。 一时是对阮心怡的埋怨,一时是想,不能当众丢人,诗词得艳惊四座才好。 怨怪和虚荣心作祟,他脑子里竟一片空白。 想得越多越抓瞎,他这会儿连打油诗也想不起来了。 “新郎官儿,吟诗呀!说说您此刻的心情!” “早听说梁王世子乃河间才子!快叫咱们京都人也领略一下河间才子的才华!” 众人也在等待中,渐渐焦躁起来。 甚至隐隐有喝倒彩的声音。 秦昊手心里冒汗,心慌意乱。 “世子,给!” 一道轻微的声音,有人猛地往他手里塞了什么。 秦昊回眸一看,竟是阮宁身边的大丫鬟。 丫鬟朝他眨眨眼,示意他看手心。 秦昊深吸一口气,他这会儿快烦死了……若是当众丢人,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阮宁不帮忙也就算了,竟还给他添乱! 咦? 这竟是…… 秦昊心头一喜,清了清嗓子,高声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场面霎时一静。 秦昊面上得意,见众人已经被诗词惊艳。 他故意顿了顿,才又吟下阙。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吟诵时抑扬顿挫,最后一句吟得格外缓慢,拖长了声音,遥望着阮心怡闺阁的方向…… 他脸上演绎着无限期待与怅惘。 热闹的阮府门前,好一阵子的寂静。 懂的人,陶醉于诗词之中,惊艳于世子爷的文采。 不懂的人,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完全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了。 “好词!好词啊!”阮文柏先回过神来。 他眉飞色舞,当即兴奋地拍起巴掌来。 “如此即兴作诗,新郎官儿还能做出如此惊艳的诗词,实乃名副其实的才子啊!”周围的人也赞叹喝彩。 秦昊抬起下巴,露出得意的笑脸。 实则,他有点儿心虚又很狐疑…… 丫鬟,明明就是阮宁的丫鬟。 可诗词是谁写的? 若是别人帮他,为何会让阮宁的丫鬟来? 必是阮宁帮他! 但……阮宁怎么可能会作诗? 他即兴作诗,也不过是打油诗之流。 阮宁岂能写出如此惊艳之作? 但若说她是抄的……如此惊艳的诗作,特别是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意境,那文采,必是广为流传的佳句,自己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 秦昊还在纳闷儿之际。 阮文柏就亲自上前,扶他下马。 “姐夫!你太厉害了!日后姐夫若有空,能指点弟弟吗?” 这新娘他还没娶回家呢,阮文柏就连姐夫都喊上了! 再看阮文柏那崇拜、仰慕、痴迷的表情…… 秦昊那一点点纳闷儿和心虚,立刻被膨胀的虚荣心塞得满满的。 “新郎官儿闯过第一关,请进大门——” 阮文柏高喊道。 第一关? 怎么的?还有第二关第三关呗? 秦昊暗暗吸了一口气,这阮心怡是要给他个下马威呀? 真是……给她脸了! 秦昊脸上在笑,心中已经积压了许多不满。 迎亲的队伍来到二门处。 一群女子又挡在了门前。 “我们都是新娘子的姐妹们,新郎官儿若想娶到美娇娘,就得过了我们这道关!” 女孩子们看着高大英俊,一身吉服,愈发显得面如冠玉的世子爷,一个个的都红了脸。 她们愈发要挡着门,非得刁难他一番,才肯放他进去。 第192章 我记住你了 阮宁同众多接亲的女宾,站在后头。 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暗暗议论,“这阮家二小姐真是恃宠而骄,竟还刁难世子爷?” “说不定是提前说好的,好叫世子爷有展现才情的机会!” “你们没听见?外头现在还在反复吟诵世子爷刚做的那首诗呢!” “世子爷的才名,必跟着那首诗一起传开了。” “特别是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是太好了!堪称流传千古的名句呀!” 阮宁暗笑,可不就是人家辛弃疾的千古名句么? 她正要看看这群女孩子,又要玩儿什么花样。 也想看看秦昊禁不禁得住阮心怡这么作妖。 忽而有阮家的嬷嬷道:“哪位是新郎官儿的婶婶?” 女宾们都看向阮宁。 阮宁道,“我就是。” 装什么不认识? 嬷嬷福身说,“请新郎官儿的婶婶到花厅一趟,家里的长辈们也好坐下一起商议三日回门的事宜。” 阮宁想了想,好像是有这规矩。 只不过,她记得是男性长辈坐一起商议。 怎么这儿的规矩是女长辈也要去? 阮宁琢磨,这大喜的日子,若闹出什么难堪来,阮家人脸上也不好看。 阮斌应该不至于这么蠢。 她跟着下人往花厅去了。 花厅里人很多,男宾女宾都有。 摆了两桌席面,男宾一桌,女宾一桌。 这席面是摆给商议之人的,大家其实也不怎么吃,主要就是个气氛。 华夏人商量什么事儿都爱在饭桌上,这习俗真是自古就有。 阮宁刚要在女宾桌的空位上坐下。 一个四方脸,双下巴,珠圆玉润的中年女人就拍桌子道,“哪家的小媳妇这么不懂事儿? “这是长辈们坐着商量事儿的地方,有你坐的位置?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你也配?” 女人声音尖利,带着浓浓嘲讽。 她一脸鄙夷,抬手就把阮宁推了起来。 若非阮宁反应快,立刻起身站稳。 非被她连人带椅子,推个人仰马翻不可。 女桌上的人,神色各异地看着阮宁。 阮宁看了一圈儿,这桌上……还真没她认识的人。 她来京都的时日尚短,因为燕王“病重”的缘故,她也没出门参加过什么宴席。 京都贵族们,大多也都不认得她。 “我是……” “我管你是谁?别在这儿碍事!大人说话,没你小孩儿插嘴的份儿!出去!”四方脸女人打断她,嚷嚷道。 女人斥责地声音立时吸引了更多的视线看向这边。 阮宁在旁人的视线里,就好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儿,正在被长辈叱骂。 那女人先声夺人,阮宁每每要说话,就被她打断。 “来人,把这不懂礼数的小媳妇赶出去! “谁家的热闹都敢看!谁家的席面都敢闯! “也不看看自己身份,插着个鸡毛装凤凰!” 女人骂得唾沫星子四溅,指着阮宁的鼻子,一通疯狂输出。 阮宁抿了抿嘴,跟她对吵吧,太跌份儿。 插嘴解释吧,那女人骂起来,连喘息的空档都不留。 当然也怕她的口水溅自己嘴里…… 未免跟下人撕扯,落得狼狈,阮宁正要主动离开。 男宾那席面上,忽然有人起身,朝她恭敬行礼,“见过燕王妃!” “您今日是以世子爷婶婶的身份,前来接亲的吧?” 说话那人,阮宁并不认得。 他笑眯眯地解释道,“某是梁王家臣,今日能请到燕王妃来接亲,真是世子爷之幸,梁王府之幸。” 花厅里霎时一静。 女宾桌上的视线,在那方脸女人和阮宁身上来回扫视。 方脸女人猛然吸气,目瞪口呆,脸色煞白。 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才慌忙起身,“我,我不知道……刚才失礼,还请、还请燕王妃多多见谅。” 阮宁笑了笑,“哦,你不知道?那……你又是谁家的媳妇?” 方脸女人猛地一抖,“我……我是心怡的舅母,张、张曹氏。” 阮宁想了想,“张怀玉的母亲?” 方脸女人脸色更白,“是……” “我记住你了。”阮宁笑了笑,“你们议吧。” 她没惩治张曹氏,挥一挥衣袖,淡然离开。 张曹氏却是浑身冰冷,被她临走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吓得魂不附体。 悬在头上,不知何时落下的刀,才最吓人啊! 第193章 愿作鸳鸯不羡仙 阮宁回到二门处才发现,秦昊竟然还没能把新娘子迎出来。 “怎么这么慢?定好的吉时不会耽误吗?” 阮宁问旁边的人。 那小妇人掩口笑道,“里头的姑娘们听说,世子在外头做了一首令人惊艳的诗词, “非让作一首不输上一首,并且要表达出对阮二小姐喜欢,上心的诗作来。 “世子作了几首……” 没说完,小妇人就笑得缓不过气。 阮宁更纳闷儿了,“都作了几首了,怎么新娘子还不出来?” 旁边另一位夫人接口道,“里头嫌弃后来作的诗,是打油诗,不如前头那首诗的水准。 “说世子是应付她们,不让新娘子出来呢! “那阮心怡也好笑,被人激将几句,竟上了头,非要世子作出有水平的诗才肯出来。 “若是作不出,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更没放在心里。 “大婚呢,闹这一出,你说好笑不好笑?” 阮宁跟着笑笑,是挺搞笑。 阮心怡和秦昊的婚事,要是因为一首诗作黄了,那可就更好笑了。 不知道时候,阮心怡会不会哭死? 阮宁正乐得看笑话。 忽然有个太监急急忙忙地冲她摆手。 阮宁假装没看见,那太监连忙上前,“奴才是梁王府的,有事儿请燕王妃借一步说话。” 其他人立刻给他们腾地方,主动站远了点儿。 人家都自报家门了,阮宁便很给面子地跟着太监往旁边儿走了几步,“公公何事?” “王妃再帮帮我家世子爷吧?今儿这婚事若是不成,世子爷丢人,阮家不也跟着丢人吗?”太监说道。 阮宁心里乐开了花。 丢呗!她乐见其成呢! “公公为难我,我只是乡下来的,哪里会作诗呀?” 太监一看,这是没说动,“奴才是梁王府内院的管事,您若能帮帮忙,梁王府和世子府都记着您的恩情。” 太监神色庄重。 阮宁想了想,“抄”一首诗嘛。 对她来说举手之劳。 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成就了一段“姻缘佳话”。 俗话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就当她乐善好施做好事了。 更可况,阮心怡这么刁难秦昊。 等她真嫁过去了,结怨还是结偶,还两说呢! 阮宁心里一乐,低声对那公公道,“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太监顿时眼前一亮,“妙啊!正点了题呢!多谢燕王妃!” 太监打个千儿,连忙帮他家世子爷挽尊去了。 秦昊满头大汗地念出那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时,院子内外,立时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 “看来这潜力和才华,是得逼一逼才能展现出来呀!”大家哈哈大笑着看向秦昊。 秦昊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目光却是隔着人群,落在了阮宁身上。 他目光有些复杂,似乎有感激,亦有钦慕…… 阮宁立刻凑进人群里,躲开他灼灼视线。 新娘子总算被接了出来。 阮宁这群接亲的女眷,也跟着往大门外走。 阮文柏背着他姐姐,走得不快。 众人说说笑笑跟在后头。 刚才那太监,又不动声色地凑到阮宁旁边。 “多亏燕王妃,您可帮了大忙了!世子爷说,您能救场,真是感激不尽。 “只是不知,这两首诗的作者都是谁呀?咳……万一日后被人说是抄袭,那可就……” 太监讪讪一笑。 那就颜面尽失了呗。 阮宁摇摇头,“佚名,不知是谁作的。” “燕王妃实在哪里读到的呢?”太监又问。 阮宁敲了敲脑袋,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不记得了,应该不是我朝人,叫世子爷放心,没人说他抄袭。” 太监目光一凝,缓缓点头。 他又冲阮宁拱了拱手,这才快步往前头去。 阮文柏把新娘子背到了轿子前。 阮宁走上前,她这个做婶婶的,今儿得给“上轿钱”,图个吉利。 阮宁把鼓囊囊地荷包递给新娘子。 阮心怡却没接,反倒叫她身边的丫鬟上前接了。 场面霎时一静…… 第194章 给他们脸了 长辈给的红包,应该新娘子亲手接过。 既是礼节,也是对长辈美好祝福的感谢。 但阮宁这个长辈,实在让阮心怡心中窝火。 偏偏她既改变不了现状,又无法发作。 于是,她便想出了这歪主意——当众叫阮宁没脸。 阮宁笑了笑,真是……小孩子手段。 她连脸色都没变,对阮心怡一番夸赞祝福,漂亮华丽的辞藻,是一早儿就背好的。 众人听了纷纷鼓掌喝彩。 并有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 “这阮家二小姐还是京都名媛呢!怎么一点儿规矩礼数都不懂?” “就算她们姐妹之间有什么不和,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来吧?家丑不外扬呢!” “你看人家阮大小姐,多大气!人家笑眯眯的,连一点儿不悦都没表现!” “这要是我,恨不得大巴掌呼她!” “难怪听说,燕王身体那么差了,还宠燕王妃宠得不行,人家是值得宠。就这份气度,多少名媛都比不上?” “在京都贵族人家,相貌才情,都在其次,识大体才是最重要的!” 女眷这边正在窃窃私语,原本看好这对郎才女貌的佳偶。 此时,却对阮心怡的评价大打折扣。 议论声还未停,忽而有人拿过一把新扫帚来。 这也是一个流程,要有福气的同辈儿人,去给新娘子扫轿门。 就是把轿子周围扫一下。 阮家的地毯从阮心怡闺房门前,一直铺到轿子这里。 崭新的大红地毯,哪有一点儿尘土? 这就是讨个吉祥之意。 阮宁正在那儿津津有味地看着古代的婚礼流程……毕竟她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把这些流程都走完了。 她没能亲身经历,看着别人走这个过场还怪有意思的。 “叫阮宁来扫,她是新娘子的姐姐,她扫刚好!” 忽然被点了名字,阮宁微微一怔。 那拿扫帚的嬷嬷也实诚,竟然真的就要把扫帚往她手里塞。 这不乱了套了? 她今日是来接新娘的,又不是送嫁的! 她是“婶婶”,可不是“姐姐”! 这差着辈儿呢! “青果儿……”阮宁往后一退。 不必她喊,青果儿已经挺身迎了上去,“是阮家没安排妥当吗?我家王妃可是世子爷的婶婶,今日是来接亲的。 “没道理这么多姐姐妹妹不往前站,却让长辈给新娘子扫轿门吧?” 嬷嬷一怔。 那点了阮宁名字的又说,“嫁了燕王,就不是阮家的大小姐了?不是心怡姐的姐姐了?” 阮宁循声看去,呵,老冤家了,张怀玉是一点儿记性都不长啊! 她娘才刚得罪了自己,她又来找茬儿。 阮宁冷冷一笑,反正又不是她的婚礼,闹撑了,看脸上不好看的是谁? 她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位年轻的夫人便主动走了出来,“这安排得不妥。女儿出嫁了,出嫁从夫,可不就是人家府上的人了吗?” 她语调欢快活泼,让紧绷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笑,“是啊是啊!女儿一出嫁,就是人家的人了!阮家这是舍不得俩女儿呢!” 趁着众人开玩笑,年轻的夫人便接过扫帚去扫轿门。 张怀玉但凡有一点儿聪明,或是有半点儿教养——她都该知道,这位少夫人,是为了给她和阮家台阶下。 她赶紧跟着就坡下驴,这事儿就过去了。 可她偏偏看不得阮宁快活。 她上前一步挡在那夫人面前,“这有你什么事儿?你又是谁家的?我们怎么不认得你?你充什么大尾巴狼?” 周围霎时一静。 阮心怡虽盖着盖头,也觉得……大概坏事儿了。 “怀玉!退下!” 那少夫人还没说话。 一位年长的夫人道,“哟,你们阮家没安排好人,我们夫家帮你们搂着点儿,你们还嫌弃起来了? “我家的少夫人也是心太善,这姑娘还没嫁到梁王府呢,丢脸也丢不着梁王府的脸! “绯云,把扫帚给他们扔下!爱让谁扫让谁扫!给他们脸了!” 众人一看,说话的是梁王的亲妹妹,连平公主。 正要扫轿门的,是公主的儿媳妇许绯云。 张怀玉这一开口,可是替阮心怡把未来的姑姑家都给得罪了。 第195章 绝不能让她骑到你头上 “怀玉,你怎的这么不懂事?你还不拿过扫帚,替你姐姐扫轿门?” 前来送女儿的张氏,看到这一幕,险些气晕过去。 张怀玉咬牙切齿,气得跺脚,她正要嚷嚷…… 忽而瞧见她娘,脸色奇差得给她使眼色,叫她千万别任性,一定搂住。 “怀玉,姐姐知道你舍不得我。没事,就算姐姐嫁了人,咱们都在京都,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 “等你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呀!” 阮心怡后一句话说的很慢,隐隐约约还有威胁之意。 张怀玉猛地想起那个她日夜惦记的人,昨夜还梦到他了。 “你若再闹,让姐姐嫁不了人,姐姐可就赖上你了……” 阮心怡半开玩笑的语气,把张怀玉吓了一跳。 她连忙接过许绯云手里的扫帚,把轿门前扫了一圈儿。 阮文柏放他姐下来。 新娘子进了花轿。 两边儿都长松了一口气。 只有阮宁这等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她正在心里开怀大笑。 忽而一左一右,两个女人把她夹在了中间。 阮宁左右看了一眼。 这连平公主和她家儿媳,干什么呢?跟自己站这么近? “燕王妃可不能厚此薄彼呀?”连平公主把手摊开在她面前。 阮宁微微一愣。 许绯云在一旁解释道,“燕王妃的香囊,母亲很是喜欢。” 哦,原来是要香囊,吓她一跳。 这一左一右的架势,她还以为,是要命呢。 “青果儿,香囊。” 阮宁拿过香囊,直接送了两只给连平公主。 连平公主拿着香囊,放在鼻端深吸一口气。 “嗯……”她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味道真好,你这里头加了药吧?” 阮宁歪了歪头,“郡主还懂药理?” 连平公主一笑,“我哪懂那个?只是最近,我老恶心反胃,还有中烧心感。 “叫郎中看了,说饮食不节,叫我喝药。那药那么苦,我才不想喝,喝了更难受。 “但这香囊的味道,却能减轻我的反胃感,也不烧心了,我猜是有药。” 阮宁笑道,“郡主烧心,还有嗳气?口腔不爽?” 直白说,就是有点儿口臭。 胃里不舒服,也会引起口臭,特别是嗳气的时候,那翻上来的味儿哟…… 连平公主连连点头,“对对,你怎么知道?” “我家王爷身边有不少名医,我平日里没别的事儿,就是从早到晚伺候王爷。 “人说久病成良医嘛,接触的多了,学到点皮毛。” 阮宁大言不惭道。 秦云川若是听见她这话,估计眼珠子能瞪出来——她从早到晚伺候他?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听府上郎中说,这种情况,做点含片含在口中,凉凉的,甜甜的,好吃,效果也好。” 阮宁继续忽悠,“回头叫府上郎中做好了,给郡主送去一包。” 连平公主一听,眼睛都亮了,“那敢情好!” 说到这儿,她猛地打了一个嗝儿。 嘴里那味儿……让隔着阮宁的许绯云差点儿熏吐了。 阮宁却没什么反应,她面不改色,甚至嗅了嗅,暗暗分析郡主的病理情况。 连平公主尴尬死了。 因为她这毛病,驸马都已经半个多月,不宿在她院子里了。 虽然驸马未敢纳妾,但通房丫头是少不了的。 她因为自己嗳气口臭的原因,多少有点儿自卑,不好强留驸马。 每每念及此,她都恨得牙根儿痒痒。 听闻阮宁能帮忙,而且不用喝那浓黑的汤药,连平公主顿时看阮宁就亲切起来。 跟看着自己亲闺女似的。 “我看那阮二故意刁难你,又是不接红包,又是让你扫地……你俩不对付?”连平公主问。 阮宁笑了笑,没回答。 连平公主却是个直爽的性子,“本宫不是好八卦,本宫也看她不顺眼,你脾气太好了。 “要知道,在京都,人善被人欺,你是长姐,又是婶婶,绝不能让她骑到你头上!” 阮宁点头道,“多谢公主提醒。” 连平公主摆摆手,“等我想想,怎么叫她也丢丢脸!还敢刁难咱们王府……” 阮宁道,“她不是出题考验世子爷,通过考验才能接到新媳妇吗? “咱们能不能学学她?梁王府的大门是那么好进的呀?她不用通过考验吗?” 连平公主一听,眼睛都亮了,“说的是!你有什么好办法?” 第196章 秦昊后悔了 阮宁笑着凑近连平公主的耳朵。 连平公主听得连连点头,“好主意!不能叫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主动权在咱们手上呢! “她那么刁难昊儿,差点儿让昊儿在众人面前出了丑! “不给她个下马威,等她嫁进府,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阮宁正乐得有人跟她一起出头。 连平公主忽然转过脸来盯着她,“你口中为何如此芬芳?你有什么诀窍吗?” 阮宁微微一愣,古代人说话这么直白的吗? “我用青盐刷牙漱口的时候,加了薄荷香草。”阮宁道。 “什么配方?能告诉本宫吗?”连平公主目光灼灼。 阮宁顿时想到,哦……这是个商机呢! 等今日流程走完,她得去找沈延。 她出配方,让沈延操作经营,但这次她要拿分成! “燕王妃?”连平公主又喊她。 “配方我不知道呢,是府上郎中给配好的,回头我也让郎中配好了给公主送府上去。”阮宁道。 连平公主大喜过望,“那真是太好了。” 她又盯着阮宁看了一阵子。 她忽然说道,“燕王妃,你别听他们瞎说,你一点儿都不像乡下来的!” 阮宁淡淡一笑。 等新郎官儿到了梁王府门前,翻身下马。 他正要拿过弓箭,去射轿门时。 忽然有典仪的太监高唱,“听闻新娘子是京都有名的才女佳人,今日进我梁王府门前,也要考教才女的学识。” 轿子内外的人,闻言皆是一愣。 阮家送嫁的人一听,有点儿慌……没听说过这个流程啊? 但接亲的人已经明白了,这是回敬呢! 先前考验了新郎官儿,不考验新娘,如何公平? “可以由新娘子自己指定咱们夫家任何一位女眷,叫她来出题,新娘子来答。”太监高声道。 周围的人伸长了脖子,支棱起耳朵。 世子爷今儿的婚事,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精彩极了! 这绝对是能叫京都人热议上一年的婚礼! 说不定还能引领京都婚礼新风尚呢! 可不就听见那边儿年轻人说,等自己成婚的时候,也要这么玩儿! “我选燕王妃!”花轿里的人,娇声说道。 连平公主猛地一拍阮宁的肩,“料事如神啊!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选你?” 阮宁笑了笑,迎着众人的目光向前走去。 这还用猜吗? 男方接亲团女眷,阮心怡最熟悉的人,就是她。 而她,身份高,学问浅,最好打。 在阮心怡心目中,也许她根本不用打,单是出题这事儿就能把自己给为难死了。 堂堂燕王妃,连个题都不会出……简直太丢人了。 有绿叶陪衬,世子妃随便应付两下,就能红得娇艳,秀得一批。 “新娘子擅长什么类型的题?我是乡下来的,乡下人不识几个字,若是题出得不好,闹了笑话,还请众宾客哈哈一乐,不要为难新娘子呀!” 她上来先“自黑”,先“贬低”自己的身份。 先堵上喷子的嘴。 众人见她如此坦坦荡荡地说,自己是乡下人,不识几个字。 说话间,她言笑晏晏,似乎并不为此自卑,或是觉得羞耻。 她这幅坦然自若的模样,反而让人看得很舒服。 花轿里的人,瞧不见外头人的反应。 轿子里传出一声暗笑,“那便燕王妃会什么,就出什么题吧。” “我们乡下人爱猜谜,我便给新娘子出几个乡下的谜题吧,嘘,大家可别抢答!”阮宁落落大方。 即便众目睽睽,她也没有丝毫的羞涩紧张。 她这般爽朗的声音,已经叫轿子里的人诧异了。 接下来,她的谜题,更叫轿子里人始料不及。 原以为乡下人的谜题,必定粗俗不堪。 可谁知…… “单身独一去乘凉,家中无爷又无娘,人人叫我去出征,既无兵马又无枪。”阮宁道,“打一物。” 丝毫不觉粗俗,既押韵,又颇有几分趣味。 许多人都以为,阮宁要出丑了。 可没想到,她非但没出丑。 她的谜语,却是叫众人饶有兴致地讨论起来。 新郎官儿秦昊的目光灼灼落在阮宁身上…… 奇了,她怎得会这么多? 她既有这样有趣的谜题,为何在来京的路上,不跟他说着玩儿呢? 为何直到今日,他才看到她如此惊艳的一面? 秦昊心中,痛悔不已。 第197章 癞蛤蟆想吃 人群里热热闹闹地议论了许久。 直到司礼高声让众人安静。 花轿里才传出一声不太确定的猜测,“蟋蟀?” 阮宁摇了摇头,“不对。” 人群里也说,“是不对啊,蟋蟀怎么能没爷没娘呢?” “人也不能叫蟋蟀去打仗啊?” “斗蛐蛐的话,蛐蛐那腿那牙,可都厉害着呢!” 又是一阵闹哄哄。 秦昊都跟着着急了,“请燕王妃说答案吧?” 轿子那边,有送嫁的嚷嚷说,“燕王妃给出的答案,若不对题,我们可不依啊!” 阮宁一脸无辜,“什么叫对题?我不懂,答案是‘稻草人’,对不对题,大家说吧。” “原来是稻草人啊!” “那可不就是没爷没娘,打仗没枪吗?” “哈哈哈,说它是人,可它又不是人!” 砰! 花轿里猛地传出一声响。 站得近的人,都听到了。 这是阮心怡快要气炸了…… 特别是外头的人议论那句“它又不是人”时,她只觉得阮宁是在指桑骂槐! 什么稻草人!分明是在骂她。 嫉恨她夺了她的姻缘! “她还嫉恨我呢!燕王妃的身份都便宜她了,她倒还不知足! “她一个泥腿子,今日能以我婶婶的身份,作威作福!她便是明日就去陪葬,也该知足了! “让她白享了这么长时间的荣华富贵,她还享出贪心来了!” 阮心怡在轿子里生气。 外头人起哄嚷嚷,“再出一个!再出一个!” 阮宁看了秦昊一眼。 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秦昊心头一跳,脸竟腾地红了…… 她看着他呢。 见秦昊木木呆呆,阮宁索性直接道,“那我说个简单的。 “坐也坐,卧也坐,立也坐,走也坐。打一物。” 这个谜面很短,似乎好猜。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花轿里的新娘子道,“这次是……蟋蟀!” 众人哄笑起来。 这新娘子今天,是跟蟋蟀杠上了吗? 秦昊皱起眉头看向阮宁,他心里有点儿急。 他已猜到阮宁的谜底。 但他若去告诉阮心怡,他脸上不好看……就好像他多巴结阮心怡似的。 毕竟,他作不出诗那会儿,阮心怡可没帮他。 不但没帮他,还跟让她的姐妹团,一个劲儿的刚他。 而且,他若帮了,阮心怡脸上也不好看。 “阮宁……”秦昊轻轻唤了声阮宁的名字。 这种场合,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不唤婶婶,至少也该唤“燕王妃”吧? 他竟然不由自主喊了她的名字。 他身边的小厮,轻轻扯他袖子。 秦昊自知失言,正在尴尬。 却听阮宁道,“我再出一个,一物坐也卧,立也卧,行也卧,卧也卧。 “后面这一物,吞了前面那一物。” 阮宁刚说完,周围就一片喝彩之声。 “精彩啊!双谜题,相互对仗,又‘生死’相关。好谜题!” “这真是乡下人玩儿的谜题吗?” “人家燕王妃怕是谦虚了吧?” 阮宁暗笑,这谜面可不是她想出来的。 是她读书时看到的,当时觉得好玩儿,便记住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用上? 她只是想刁难一下阮心怡……却也没想到,因为她乡下村姑的身份,与她谜题的精彩,反差太大。 反倒叫她成了今日,众人关注的主角儿。 抢了新娘子的风头,确实是阮宁意料之外的。 秦昊因为猜出了头一个谜底,所以,阮宁出得第二个谜,根本不用猜。 他只觉这太简单了! 花轿里的人,不是机灵聪慧的吗? 她怎么还没想到?真要自己帮她,才能进了梁王府的门? 但花轿里的人,连第一个都猜错了,便进入了自己思维的误区。 加之,阮心怡正在心里怨恨阮宁……她被愤怒和恐怕丢脸的情绪所蒙蔽。 更没有心智来猜谜了。 人在情绪当中时,智商可能为负。 她越想越烦,几乎抓狂…… “蛤蟆和蛇啊。”轿子外头,有个小太监过来提醒道。 轿子里的新娘子连忙应道,“是蛤蟆和蛇!” 阮心怡说完,轿子外头立时一片笑声。 她既盖着红盖头,又坐在轿子里,完全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形,更不知道,大家伙儿为什么笑。 是笑她答得太晚了吗?还是嘲笑她……蛤蟆?! 哦,她明白了! 阮宁果然是在指桑骂槐的骂她! 第198章 要给她给没脸 “新娘子答对了!”阮宁说着让到一旁。 以阮心怡的心性,今日这么刁难她,她怕是要气疯了吧? 加之双方相互为难,大婚之日便结了怨…… 阮宁暗自好笑。 她就等着看阮心怡夺了原主的姻缘,婚后生活该何等的“幸福甜蜜”。 “原主小姐姐,你若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多几分释然和快慰?” 阮宁正要走回接亲的队伍当中。 花轿的小窗户帘子突然掀开。 “阮宁,今日你所赐耻辱,我必牢记在心!日后定十倍百倍奉还!” 阮宁怔了怔。 唰,那窗帘子已经放了下来。 阮宁有点儿懵,怎么就耻辱了? 她虽料到阮心怡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如此咬牙切齿。 刚刚那一瞥,她可是气得眼睛都血红血红的。 猜不出谜而已嘛…… 阮宁回到连平公主身边。 连平公主立刻挽着她的胳膊道,“你还挺会骂人的!” 阮宁愣了愣,“我什么时候骂人了?” “蛤蟆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平公主小声道。 说完,她就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阮宁哭笑不得,她要说,没那个意思,连平公主信吗? 新郎官儿射轿门,接了新娘子下轿子。 一只大红绸花,连着两位新人。 宾客们有些围在这儿观礼。 也有些被请入了亲友席。 秦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他想看的那方向瞟。 忽有一阵清风,送来一股恬淡的清香。 他神色一怔,这味道…… 他眼睛不听话……顺着这味道寻去。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之上。 她身边站着秦昊的姑姑,连平公主。 落后一步跟着他的表嫂。 三人有说有笑,相处竟然十分融洽……这可太叫人惊讶了。 他姑姑那狗脾气,眼高于顶,自负桀骜。 竟然能把她一个小村姑看在眼里? 又或者是因为燕王的关系? 可是他记得……连平姑姑跟燕王也没什么交情呀?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姑姑,跟梁王府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世子爷,您得牵着新娘子的手跨火盆呀!”一旁的喜嬷嬷提醒道。 秦昊这才发现,他竟又看着那道倩影,看得失了神。 看到她并未留下观礼,而是直接随众人入了席。 秦昊心里像是猛地缺了一块,冷风呼呼得灌进来。 接下来的流程,他就像个提线木偶,旁边司礼提示什么,他就照做什么,浑浑噩噩……总觉的自己似乎是丢掉了什么最宝贵的。 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总也挥之不去。 梁王妃正笑眯眯地坐在高堂之上,等着儿子自己挑的儿媳妇,向她叩拜。 正在此时,一个老嬷嬷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梁王妃脸色微变。 但此时人多,宾客们都看着呢。 她神色只冷了片刻,就恢复如常。 她微微侧脸,对那嬷嬷交代了几句。 “撤去她的席位,在我家婚宴上,她来出风头,真是眼皮子浅薄,分不清主次……我倒要给她给没脸,看她得意什么?” 嬷嬷连忙点头退下。 阮宁和连平公主等人,来到宴席之上。 “你跟我坐一个桌儿,咱们都是接亲的长辈,理当坐在一起。” 连平公主似乎很喜欢这个乡下来的小王妃。 甚至把她的闺中密友们都抛下了,一直挽着阮宁的手聊着。 还要拉着阮宁一起坐下。 “这是明珠公主的席位。”一旁的人立刻挡住阮宁要坐的位置。 阮宁微微一怔。 她只参加过现代的婚礼,对古代婚礼的规矩一片空白。 而原主显然也没有什么经验留给她。 她看了旁边的连平公主一眼。 连平公主一笑,“这好说,让明珠跟燕王妃换换位置不就成了?” 一旁下人一脸为难,“奴婢不知燕王妃的位置在哪里。” “不知道不会去问吗?”连平公主已然不满,口气都犯冲。 阮宁看了那下人一眼……她倒是猜到了七八分。 “不必麻烦了,我想起来,王爷交代我忙完了早些回去。还得服侍王爷喝药呢。”阮宁向连平公主告辞。 连平公主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怎么行?一大早就赶来,忙里忙外,把新娘子接回来了,连口热饭都没吃就回去? “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今日梁王府大喜,说什么也得等用了热饭再走啊!” 下人退下,说是去打听燕王妃的位置在哪儿。 可这么一去,竟然一直不见回来。 第199章 这是骂燕王妃是驴吗? 阮宁心里明镜似的。 这是有人故意要给她难堪呢。 也不知是谁的馊主意?她还是给彼此都留一线吧。 “府上真有事,改日再去公主府拜访。”阮宁道。 连平公主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哪里是下人不知道燕王妃的位置? 分明是没有燕王妃的席位! 她气得脸色都变了,两手微微发抖,“叫我知道是哪个眼皮子浅的,非好好教训她不可!哪有这样做主家的?也不知是给宾客没脸,还是给自己没脸!” 阮宁微微一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总之不太聪明。 “奴婢去问了,”忽然来了一个老嬷嬷,笑容得意,尖声说道,“没有燕王妃的位置呢!你说说,这事儿闹得!” 对方显然不怕得罪她,直接挑明了没有她的位置。 她是去接亲的女宾。 一大早就替梁王府干了活儿的。 怎么可能不提前安排她的位置? 便是一般的宾客,也得预留出富余的座位,恐怕人来得多了没地方坐吧? 竟然还有言明了没座位的? 看来办这事儿的人,确实不怎么聪明。 连平公主闻言愤然。 她一把拉住阮宁…… “忽然想起来,我府上也有事,我同你一起走。”连平公主看着阮宁道。 虽然她跟阮宁聊得来,也投契。 但这毕竟是她亲弟弟府上办喜事儿。 阮宁若是在这儿闹起来,损得是她弟弟的脸面。 她说同阮宁一起离开,既是示好,也是为安抚阮宁,怕她在这儿闹事。 阮宁笑笑,“不用,公主是亲姑姑,你怎好不在?我先走了,改日咱们再聚。” 阮宁推开连平公主的手。 “今日我不计较,全看公主的面子。” 说完,她转身而去。 连平公主站在原地,越想越生气,就算燕王真的快死了……非得在他咽气之前,把事儿做绝吗? “若是不想跟燕王府来往,当初就别让燕王妃来接亲啊! “哦,人家帮着把新娘子接回来了,现在赶人走?没人家的位置? “这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嬷嬷垂头听训,嘴角却有些得意。 卸磨杀驴? 公主这是骂燕王妃是驴吗? “云儿,我们也走。”连平公主心下愤然。 人家燕王妃冲她的面子,才没在这儿闹开。 这若是闹开了,燕王妃虽显得“不受待见”,但绝对是梁王府失礼在先。 自己教训这婆子,婆子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是受主子指使。 连平公主想起来自己那个混账弟媳妇就来气。 这事儿,多半是她搞的鬼。 自己的面子竟拿来给她善后……真是窝囊。 连平公主带着儿媳妇,也在开席前走了。 其他同席的,或是离得近得,听见这前前后后怎么回事儿的人,或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或是看不惯,也找了借口离开。 人都聚在一处,这八卦流传的速度最快。 不出一会儿功夫,竟然连男宾那边儿都听到风声。 有些人脸色一沉,暗道梁王府内宅不贤。 还有些武将,因崇拜敬佩燕王,得知燕王妃被无理对待,竟说都不说一声,径直离席而去。 起初梁王还不知情。 待后来,风声传入他耳中,他好险没被自家王妃气死。 “世子呢?叫他过来……”梁王捂着心口,打算跟秦昊商量如何补救。 秦昊这会儿却不在席上敬酒。 他忙里偷空,来到男女席中间的游廊里。 他叫了个丫鬟过来,“悄悄去请燕王妃过来,爷有要事跟她说。” 丫鬟却皱了皱眉,不动弹。 “快去呀!”秦昊急道。 他还得去敬酒,能偷空出来的时间真不多。 丫鬟为难道,“回世子爷,燕王妃已经走了。” “走了?这都还没开席,她为什么走了?”秦昊惊道。 丫鬟抿了抿嘴,小声道,“说是……府上有事。” “跟爷说实话!”秦昊忽然声色俱厉。 丫鬟吓了一跳,腿一软,正要跪。 秦昊一把扶住她,“说实话,恕你无罪。” “王妃听闻燕王妃出题刁难世子妃,生气她借着咱们家的喜宴自己出风头,所以就……” 第200章 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来? 秦昊阔步去找梁王妃。 梁王妃正在招待女宾,闻讯匆匆过来。 “什么事儿这么急?母妃在忙呢……” 梁王妃话还没说完。 秦昊就怒道,“你把燕王妃赶走了? “你是要给她没脸吗?你是想让你儿子没脸呢!” 梁王妃不曾想到,他竟气成这样。 “她叫你的新娘子下不来台……” “谁告诉你的?”秦昊气得差点儿跟他母妃拍桌子,“那你可知道,你儿子也在阮家被刁难! “若不是她帮我出主意!你儿子今日丢脸丢大发了!还京都玉郎呢!我今日差点儿变成京都笑话!” 梁王妃脸色微变,“不会……我儿子怎么会是笑话呢! “你还不知道吗?你的那两首诗作,已经被人传抄,要载入今年的诗集书册呢!” 秦昊瞪着她,气得浑身发抖。 梁王妃迎着儿子的视线,表情愈发不确定起来。 她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不会吧……那两首诗作,不是你自己作的?” 秦昊狠狠吐了口气,懒得再跟她说话,气得拂袖而去。 梁王妃又委屈又纳闷,“他怎么发这么大脾气?我不都是为了他好?给他媳妇保全面子呢!我为了谁呀?!” 身边嬷嬷连忙劝慰她。 梁王的奶娘过来,长叹一声,提点道,“也不怪世子爷生气呀。那燕王妃帮他,他也有交好燕王妃之意。 “王妃不问青红皂白,把人赶走,这不是坏了世子的打算吗? “再者,燕王妃出题给世子妃,是为了给世子出气呢……您这弄得……” 梁王妃委屈道,“我人在府上,府外的事儿,我哪里知道。” 奶娘挑了挑眉,“对呀,所以王妃肯定是被人误导了呀!这话是谁说给您的?” 梁王妃微微一怔,“张嬷嬷!她人呢?” 奶娘又道,“王妃且别着急发作,叫人查查,她是不是收了人的好处?不然怎么媳妇还没进门,就帮着媳妇在您这儿吹耳边风了呢?” 梁王妃面色一紧,她猛拍桌子。 “好啊!还没嫁过来,就收买了我身边的人!手伸得够长的呀!哼!” 那张嬷嬷正在得意的跟人炫耀,她新得来的一只大金镯子。 她还沉浸在旁人的艳羡吹捧当中时…… 梁王妃派来惩处她的人就到了。 “张嬷嬷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屋里的东西!” 在西朝,奴才偷拿主子之物,可是重罪。 张嬷嬷当即脸色大变,吓得魂不附体,“不是不是,这不是奴婢偷的,是世子妃……世子妃赏的啊!” 刚刚还在吹捧张嬷嬷的那些人,相互交换了眼色。 自此,谁都没再见过张嬷嬷这号人。 “在王妃身边服侍,却敢私拿世子妃的赏赐……真是嫌命长。” 其他人啧啧道。 秦昊敬酒之前,仍不死心,问他贴身的小厮,“追回来了吗?” 小厮气喘吁吁地摇摇头,“没,燕王妃的马车,跑得太快了……” 秦昊脸色一沉,挥了挥手。 他们哪里知道,不是燕王妃的马车跑得太快。 而是阮宁根本不在那驾马车上。 她正要蹬车离开时,却见自己车驾旁的那辆马车,车夫十分眼熟。 她盯着车夫,看了又看,忽而睁大眼睛,“元……” “王妃请上车。”车夫摆好马凳,躬身做请。 阮宁眨了眨眼睛,爬上马车。 她的丫鬟嬷嬷,则被留在了原来那驾车上。 阮宁进了车厢,果不其然…… “王爷,您真是胆大包天啊!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来?”阮宁压低了声音,惊叹道。 秦云川笑了笑,“原本是不能来的,可是……” 阮宁歪了歪脑袋,可是什么? “不看看你是如何‘作威作福’岂不遗憾?若叫你被人欺负了去,岂不更遗憾?”秦云川说道。 阮宁嘿嘿一笑,“那不能……” “你都如何‘作威作福’了?”秦云川目光不善,甚至还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阮宁一怔,“啊这……” “本王怎么听说,你非但没为难他们,反倒给秦昊出谋划策。 “若不是你帮他,他今日便丢了大脸面,可能婚事都不成了?” 秦云川的目光幽深,甚至有点儿泛着冷意,落在阮宁的脸上。 第201章 靠,不用背,难道用胸吗? 阮宁微微一怔,“不是……” “不是?”秦云川哼笑,“不是心疼他,舍不得他丢脸吧?” 阮宁眉头一皱,“当然不是!” 秦云川似笑非笑,眸色清淡的挑了挑眉。 阮宁悄悄打量秦云川的脸色。 这货太深沉,完全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生气了。 算了,管他呢! 反正大猫都要顺毛捋,哄哄总没错。 “天地可鉴,我今日的表现,全都是为了王爷呀!”阮宁认真地说。 她那小表情,似乎掏心掏肺,就差举手发誓了。 “为了本王?怎么说?”秦云川仍旧不辨喜怒。 “我是燕王妃,出门在外,莫不敢忘自己的身份,总不能给王爷丢脸,让人家笑话王爷娶了个村妇。” 秦云川当即要说话……他才不介意她是不是村妇,更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 但见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她哪里是自卑呀? 她那自信的神态,就差把“我是村妇我骄傲”刻在脑门儿上了。 好嘛……秦云川悟了,她这是又变着花样,哄骗他呢。 他倒要看看,她今日能不能哄出朵花儿来。 “哦?怎么让人不笑话?”秦云川向后,靠进枕囊里,好整以暇地品着茶,看着她。 阮宁眼睛转了转,“首先,我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我对京都的规矩,礼仪都不太懂,所以只能随大流,别人做什么我做什么。 “正好遇见了连平公主,她是秦昊的姑姑,我是秦昊的婶婶,都是长辈。 “我跟着她,总不会出错。” 秦云川点点头,“好像有道理。” 阮宁眨了眨眼,“怎么是好像呢?就是这个理儿! “连平公主人不错,还帮我出头呢!梁王府的嬷嬷不懂事,连平公主替我训斥了她们。 “我本来要掀桌的,连平公主说,让我给她个面子。所以我就卖个面子给她。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我日后在京都混,结识交好几个贵妇总没错的。” 秦云川闻言皱起了眉头。 “不对,你等等……” 她这几句话里,可是包藏了大量信息。 “梁王府的嬷嬷不懂事?你本来要掀桌?” “嗐,”阮宁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儿。王爷没听说吗?我出了几个谜语,阮心怡没猜出来。 “她自己太笨,反倒觉得,是我羞辱她。 “她婆婆替她出头,说宴席上没安排我的位置,打算借此给我没脸? “真是搞笑哦,对宾客无理……不知道其他宾客知道了,会笑话主人家,还是会笑话我? “王爷,你那嫂嫂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她语气轻松,说话间言笑晏晏,似乎根本没把这点儿事儿放在心上。 秦云川却是脸色一沉,“元亨……” “王爷要替我教训梁王妃吗?”阮宁眨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用不用,女人家勾心斗角,怎么能老让她背后的男人替她出头?你这样,搞得我很没面子诶! “我今日出门,人家都不觉得我一个村妇很泼辣不好惹! “人家都说,因为燕王宠我,所以才让我三分。” 秦云川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这都是什么歪理?女人背后的男人?男人什么时候要站在女人背后了?” “依靠嘛!靠,不用背,难道用胸吗?”阮宁一本正经。 她还作势往秦云川身上靠。 只是她还没靠上去,就演示完毕,要坐正身子。 秦云川能让她得逞? 他顺手一捞,就把她捞进怀里。 “是这样靠吗?”他垂眸看着怀里软香的小人儿。 阮宁:“……” 呵,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靠男人”了。 马车外头的元亨,好险从车辕上栽下去…… 车厢里都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他还没娶媳妇呢,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一边面红耳赤,一边把耳朵贴近车门缝儿。 秦云川道,“怎么,靠本王,让你很没面子?” 秦云川这会儿的语气,明显不是生气,而是有点儿得意。 “当然没面子了!”阮宁正色道,“女人在女人堆儿里被人敬畏,得凭自己本事! “靠男人才能让人让她几分的,都是绣花枕头!那男人要是不宠她了,她靠什么立足?是不是就混不下去了?” 秦云川盯着她,真是被她的歪理搅得头大…… 第202章 秦云川心头咚咚直跳 “你是不是不信,有个男人,能宠你一辈子?”秦云川收起玩笑,严肃问道。 阮宁却嬉皮笑脸,“王爷,这世上一切都是会变的,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我并非是不相信王爷的人品。只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谁的命运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他日王爷若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希望自己不是只能以泪洗面的娇弱女子。 “而是即便没有强悍母族,也能站直了腰杆儿。不说为王爷遮风挡雨了,起码能与王爷同舟共济呀!” 秦云川浑身一震,错愕又惊讶地看着她。 为他遮风挡雨? 这话虽然让他有点想笑……但莫名其妙的又很感动。 他心里暖热一片。 这会儿又如何舍得浪费她的温情美意? 即便,他还是怀疑,她是在用花言巧语哄骗他。 但……若是能被她这样哄骗上一辈子,也挺好。 “没用膳就出来了,饿吗?”秦云川问。 先前他直觉等待的时间漫长煎熬,看见她出来,就很开心,连时辰都没注意。 大婚的宴席,哪有那么早开席的? 她自然是空着肚子出来的。 虽然她说,不让他插手女人之间的事儿。 但他还是越想越气。他的王妃,他自己都舍不得让她饿着,渴着,冻着,累着。 好么,来给梁王妃接新娘,白干活儿不说,还要受委屈、饿着肚子离开。 他掌心里的宝,被人当根草? 简直岂有此理! 这事儿绝不能这么算了……只是得小心,不能让她知道。 他家的“小奶猫”长大了,想自己亮出尖牙利爪,试试本事了? 秦云川看着正就着酥油茶啃点心的阮宁,不由地伸手轻抚她的头。 那动作,跟阮宁撸猫时,如出一辙。 “起开,这发髻青果儿梳了两刻呢!”阮宁端着点心盘子,躲开他的手。 手上一空,秦云川收回手,淡淡一笑。 “无妨,反正也要换一身行头。”他说,“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阮宁挑了挑眉,“哪里?” 秦云川没说。 他只让她换了身小厮的衣裳。 她也不知道自己扮得像不像,好在小厮的发髻很好梳,她也就折腾了三四回吧。 只知道秦云川看着她摇了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阮宁很快便知道,“好玩儿的地方”是哪里…… 他竟然带她来了赌场! 真是开了眼界了。 这赌场装饰奢华豪横,地方极大,乌泱泱地好多人。 一楼大厅里有好些张赌桌,每一张桌子周围都围满了人。 或是筛盅,或是叶子牌,各有许许多多的玩儿法。 气氛热烈,与赌坊外头简直是两个世界。 二楼则是大大小小的各种雅间,雅间里可能玩儿的比较大,与一楼不是一个阶层。 “王爷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我不会赌啊。”阮宁一边好奇的左看右看,满脸兴奋,一边佯装胆小无知。 毕竟,她是村姑嘛,村姑怎么可能见过这种地方? 秦云川带她上了二楼,却见她一直盯着一楼某处赌桌。 “想玩儿?”秦云川问。 阮宁连忙摇头,“不不,我不会。” 秦云川哪能看不出她眼底的兴奋。 “没事,去试试。赢了是你的,输了算我的。”秦云川道。 本是哄她开心,哪想到她眼睛一瞪,“王爷以前说过,我是你的王妃,你的都是我的!” 秦云川微微一怔……前后跟着这么些人呢! 他老脸有点儿红。 但见元亨等人,连忙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啊抖的。 肯定是在憋笑呢!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对,本王说过。你想玩儿只管玩儿,咱输得起。” “赌钱没意思,我们赌点儿别的。”阮宁眼底闪过狡黠的光。 秦云川挑了挑眉,“你要跟本王赌?” “我去下头玩儿,但想跟王爷要点儿彩头。”阮宁道。 她哪里是不贪心? 她是太贪了! 她下去玩儿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他添彩头? 秦云川哼笑,“说吧,你要什么彩头?” “我若是赢了,王爷就答应我……以后别沉着脸吓唬我了,成吗? “您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跟我说。您只要脸色一沉,我就害怕,话都说不好了。” 阮宁如小鹿一般纯澈明净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似乎在等着他一句承诺。 秦云川心头咚咚直跳…… 第203章 你若是输了,就卖身给我当奴隶 秦云川承认,他在得知,她悄悄帮了秦昊之后,是有些生气的。 在阮宁刚上马车的时候,他确实沉着脸,给她压力。 但……她害怕?怕得话都说不好? 简直胡扯八道! 他怎么就没看出,她有一丁点儿的害怕? 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儿的,她惯会装相,许是他没看出来。 秦云川余光瞟见,元亨他们几个肩膀抖得跟筛糠一样。 憋,使劲憋! 就快憋不住笑了吧? 秦云川脸上热,心头却颇有异样之感。 “好…… “你若赢了,本王就再不对你沉脸了。” 秦云川自己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拉钩?” 阮宁又道,“算了,这里人多,我们回府再拉钩。” 秦云川手指头都准备好了,她又算了。 她若是怕人多,这话一开始就不会说出来! 分明是故意逗他。 秦云川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却拿她有几分无奈。 自己的王妃,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元亨等人,在心里默默道……还是王妃高啊!她这分明是未赌先赢啊! 她这么又娇又软的,眼睛还水灵灵的仿佛会说话。 王爷是男人,又不是圣人,他能不答应? 他心早被撩乱了吧? …… “本王陪你去吧。”秦云川叹口气。 她要了这样的彩头,他怎忍心让她输? “王爷,那人来了。”随从道。 “王爷去忙,我不玩儿大的,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嘛。”阮宁蹦蹦跳跳要下楼。 秦云川轻笑,她的道理真多,一套一套的。 “元亨跟着。” 元亨连忙跟在阮宁身后。 秦云川又盯着阮宁的背影看了一眼,果然,她直奔她刚才一直盯着的那桌儿过去了。 那桌儿似乎在玩儿摇骰子? 秦云川并未在意,他阔步上了二楼,去了雅间。 阮宁盯上那赌桌周围,围了好几层的人。 元亨给她换了筹码。 阮宁提着一袋子筹码,就往前挤。 “诶唷姑奶奶……”元亨一看,头都大了。 那都是一群臭男人呀,虽然王妃是小厮的打扮,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要是让他家王爷看见了,是不舍得冲她沉脸。 但他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等等卑……我!”元亨连忙跟着往里挤。 他想“护驾”来着。 奈何人太多,他还没挤过去。 王妃就跟人冲突起来! “你没长眼啊?瞎啊?”有个人高马大,输红了眼的年轻人,冲着阮宁喊道。 “我这么大两只眼睛,你看不到啊?是谁瞎啊?” 阮宁满满一袋子筹码,往赌桌上一放,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 年轻人一看,“哟呵,细皮嫩肉的……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你管我?赌不赌?不赌让地方!”阮宁动手推搡对方。 年轻人刚刚骂她,是因为被她踩了脚。 他输的正在气头上。 他本来都要撸袖子干架了,一看阮宁那小身板儿弱不禁风的,他就没动手。 没想到,阮宁还先推他了。 年轻人气得哼道,“瞧你的打扮,是哪家公子哥儿身边的随从吧?充什么大爷? “劝你一句,别在这儿玩儿,一边凉快去。” 阮宁微微一笑,晃了晃她的布袋子。 沉甸甸的筹码,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那是钱的声音。 赌桌周围的人,不少都输急了,听见这声儿,眼睛都红了。 “阿彪,你拦着人家干什么!让她赌!” “又不是你的钱!你自己都输光了,还劝人家呢?” 这个叫阿彪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嘀咕道,“就是因为我输光了,才要劝……” 阮宁看着他道,“我跟你赌,敢不敢来?” 元亨想拦已经来不及。 周围吆喝喝彩之声,震耳欲聋,就连旁边几桌儿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 “我……”阿彪脸色涨红,“我已经没有筹码了。” 阮宁微微一笑,“没事,你不是还有自己吗?” 阿彪一愣。 周围人兴奋的起哄,“哟!这小爷是看上你了,阿彪!你运气来啦!” “哈哈哈……”周围人一片哄笑。 阿彪气得满脸通红。 阮宁在他发飙以前道,“你若是输了,就卖身给我当奴隶。 “你若是赢了,这筹码全给你。如何?” 第204章 你还得管我叫三声好哥哥 阿彪盯着阮宁手里,鼓囊囊的钱袋子,听着那里头发出筹码碰撞的声音。 他脸面紧绷,双拳紧握,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元亨不动声色的挤到阮宁身边,对周围一切都提高了警惕。 “赌不赌?”阮宁笑着问。 她像是完全没感觉到对方紧绷的气势。 “先说好……我,我可不当兔儿爷!”阿彪脸涨得通红。 元亨:“……” 你倒是想当呢!看王爷不把皮给你活剥了! “我没那嗜好。”阮宁面不改色,语调轻松。 这么一大群男人,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她竟然一点儿都不会害羞窘迫。 坦然地就像……就像见惯了世面。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明明就没出过云梦县阮家村啊? 元亨纳闷儿的时候。 阮宁和那阿彪已经说好了。 “我就是需要一个身体健壮,性格豁达,没有不良嗜好的‘三好青年’为我办差事。 “放心,违背律法、道义的事情我不会做,也不会让你做。” 阿彪点点头,仍旧盯着她的筹码袋子。 “你那里头,是多大面值的筹码?我得算算,值不值的一赌。” 阿彪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就起哄嘲笑。 “行了吧阿彪,你钱都输完了,回去的路费都没了!” “那里头就算是最小额的,你赢了也就赚翻了!路费、路上嚼用、回去还债的钱就都够了!” “你若不赌,今晚就得睡桥洞了!” “就算赌输了,你也有地方去了,怎么算都是你赚!你还得了便宜卖乖!” “你赌不赌?不赌我赌!” “你赌啥呀,人家小公子就没看上你!人家看上阿彪了,哈哈哈!” 周围一阵笑闹。 “好!我赌!” 阿彪咬牙,发狠道,“我要是赢了,除了筹码,你还得管我叫三声‘好哥哥’!” 阮宁还未反应。 元亨便满面怒容地要冲上去。 “你活腻歪了!”元亨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阮宁拉住他,笑嘻嘻道,“别冲动,都是小事儿。” 众人见“这小厮”身边,还有个横的! 敢在赌场闹事儿? 怕是没来过这儿的新人吧? 但凡来这儿的人,谁不知道这赌场绝对算得上京都一霸,养着几十上百的打手,个个都是好手。 敢在赌场闹事的,从来都没好下场。 “行,那我也加上一条。若是你输了,就当众跪下,叫我三声‘好主子’,如何呀?” 阮宁笑眯眯地问。 周围人都起哄,“公平!这才公平!” “小哥儿看着绵软,性子却不软啊!” “这是绵里带刚啊!” “没文化,那词儿叫‘绵里藏针’!” “小哥儿,他骂你!骂你是‘针’。” 阮宁:“……” 唉,就是说……男人的玩笑,怎么如此幼稚? “好,就这么办!”阿彪拍桌答应。 荷官让两个人把自己的筹码放在赌桌上。 阮宁把那一袋子筹码放上去。 而阿彪则是请人代写了一张“自愿卖身契”,底下写着他的大名黄彪。 他在黄彪两字底下,当众按上了自己的指头印子。 卖身契也放在了赌桌上,由众人以及赌场作证。 荷官将阮宁那袋子筹码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一阵响。 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堆小山似的筹码。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赌桌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那座“小山”,屏住了呼吸。 不知是谁拍了下阿彪的肩,“彪哥呀,你要是赢,你就赚大发了!这钱,买十个你,也绰绰有余!” 原来元亨给阮宁换的,是最大面额的筹码。 一块筹码币等于十两银子。 这么满满一袋子…… 阿彪咕咚咽了口唾沫,“你可真高看我,买二十个我,也富余……” 第205章 人生在世,承诺重于山 现在众人对黄彪可是实打实的羡慕嫉妒恨了。 那么一大堆筹码呀! 若是赢了这一笔……普通人家,这辈子都不愁了,没什么远大志向的,可以直接躺平了! 为何赌桌上,那么多赌徒输红了眼,还不肯收手? 就是因为眼前的诱惑太大,而人的贪婪和侥幸之心,永无止境。 总奢望,下一局就翻盘! “豪赌啊!太值了!” “阿彪你不赌,我来啊!你行不行啊?” “小公子,你看看我,我不比他差呀!别说跑腿儿干活儿,当兔儿爷都行!” 周围又是一片哄笑声。 但这次的哄笑声里,却夹杂了许多酸溜溜的味道。 阮宁没看旁人,也不为这些话音所动。 她认真道:“怎么赌?什么规矩?” “我去……新人啊?什么都不懂?” “阿彪,你可捞着了!赚大发了!她是啥都不懂的新人!” 黄彪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越发局促不安。 他眉头紧皱,盯着阮宁。 “我们就来最简单的,押大小,荷官摇骰子,三颗骰子加起来小于十就是小,大于十就是大。” 阮宁点点头,“这个简单,我懂了。” 荷官向两人展示骰盅,骰子。 两人都点头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荷官开始摇筛盅。 三颗骰子在里头咣当当的乱晃之声,把众人的心都给高高的提了起来。 啪—— 荷官把筛盅倒扣在赌桌之上,“可以买定离手了。” 赌桌周围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最紧张的还是黄彪。 他眼睛都不会眨了,死死的盯着那只筛盅。 “买大!”他说。 阮宁笑了笑,“那我就买小吧。” 众人闻言,纷纷起哄,“小公子,你是来送钱的吧?” “阿彪,这小公子真是看上你了!我看你拿了钱,还是跟定人家吧!” “阿彪运气太好了!他本来都输光了,这一下子就翻身了!” “买定离手——开!” 荷官喊着,掀开了筛盅。 众人脖子伸得老长,死死的盯着筛盅底下的托盘。 “二,三,三!”众人齐声念道,“小!是小!” 简直人声鼎沸。 阿彪脸色有些泛白,他眸子紧紧盯着阮宁。 元亨不由站得离阮宁更近,以便他随时都能应对任何突发的状况,能够保护好主子。 “这不成,三局两胜!也没说是一局定胜负啊!” “是啊,咱一开始没说是一局定生死。” “阿彪虽然没钱,但咱至少是良籍,这一卖身,就成奴籍了。” “决定一辈子的事儿,可不得三局两胜嘛!” 周围人刚刚还在羡慕嫉妒阿彪。 这会儿见他输了,却又嚷嚷着改规则。 阿彪没说话,他只拿那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阮宁。 “你怎么说?”阮宁问他。 “听……你的。”阿彪攥着拳头,板着脸,从牙缝里说。 “那就三局两胜。”阮宁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阿彪道。 元亨见他没有冲上来,荷官又摇起了筛盅,这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周围再一次热情高涨。 “砰——”荷官把筛盅一扣,“买定离手!” “大!”阿彪拍着大字喊道。 阮宁微微一笑,敲了敲小字。 “开——”荷官说着掀开盖子。 “三,三,三!”周围人喊道,“阿彪!你这什么运气啊!?” “新手运气好,你们没听说过吗?” “这不算,得换种玩儿法!” “阿彪,跟她换种玩儿法,你们两个摇骰子比大小!” “荷官摇的不能算!”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又在咋咋呼呼起哄。 阮宁的目光落在阿彪脸上。 阿彪却盯着那小山似的筹码。 在周围人不断给阿彪出主意,让他设法抵赖,诱使阮宁再玩儿一举时。 阿彪却忽然屈膝跪下。 现场一静。 阿彪对阮宁跪拜,“好主子!好主子!好主子!” 他依照约定,连叫三声。 周围人面面相觑,安静如鸡。 阮宁笑道,“他们给你出了许多主意,你不打算挣扎一下?就这么认了?” “人生在世,承诺重于山。刚才没说定一局定胜负,已是我黄彪投机取巧了。 “如今二输,倘若再赖了不认,我黄彪也没脸没皮了。小公子莫再羞辱我了!” 黄彪皱着眉头,认真说道。 第206章 我不会,但我学得快 “卖身契可以给我了吧?”阮宁问那荷官。 荷官看了她身后的元亨一眼,点头道,“卖身契可以给公子,但赌场的抽成,您得出两成,把您二位的抽成都出了。” 黄彪押上的是自己的卖身契,赌场拿不到他的那份抽成,所以阮宁要出两份。 阮宁取回卖身契。 荷官熟练的拿走那堆筹码里的两成。 其他人眼见阮宁虽然打扮是个小厮。 但这出手的阔绰程度,这坦然的态度,绝对不是家里的下人。 就算是,恐怕也不是一般人家。 有人心思活络,冲阮宁道,“公子,你看我怎么样?咱们也来赌一把? “我若输了,就把自己卖给你!” “公子,我身体好,年富力强,跟我赌吧!” 有人开了头儿,竟是一群人都冲阮宁喊起来。 纷纷自荐,要跟她对赌。 其实,阮宁对赌博毫无兴趣。 她把筹码交给元亨,“不玩儿了,拿去兑换吧。” 周围人纷纷露出失望神色,唉声叹气。 黄彪则诧异看着阮宁。 别人说,这位小公子就是冲他来的,他还不信。 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如此? “主子,你为什么只跟我赌?”黄彪忍不住问道。 元亨瞪他一眼,“没规矩!你已卖身,做了主子的奴才,如今得自称‘奴’,对主子用敬语。 “什么‘你’呀‘我’呀的?再说错,等着吃板子吧!” 元亨在秦云川和阮宁面前,多是嬉皮笑脸的。 但在外人面前,他通身煞气,看起来很不好惹。 有内力的人,都会有很强的气场,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黄彪在元亨怒目之下,垂下脑袋,“我……奴知道了。” 元亨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 谁知黄彪还不服气了。 他猛地抬起头,瞪着元亨道,“我既输了,就愿赌服输! “虽是做奴,我也会做得很好的!我只是不知道规矩,但我会学得很快!” “气性不小。”元亨似笑非笑,“那我拭目以待?” 黄彪冲他哼了一声。 阮宁没理会两人斗嘴,她正在研究那张卖身契。 “这样就成了吗?” 阮宁不了解西朝的律法规矩,这卖身契有效吗?不用去公证处、衙门之类的地方吗? “请公证人落个戳儿,就有效了。”元亨解释道。 “谁是公证人?”阮宁问。 元亨道,“刚才那些见证赌局的,这家赌坊,但凡良籍者,都可做公证。若能有官身者做公证,就更好了。” 阮宁盯着元亨。 元亨抬手摸了摸脸,“卑职脸上有灰吗?” “你不就是官身吗?”阮宁把卖身契递给他,“请元宿卫做公证人。” 元亨嘴角抽了抽,“要不……到楼上,请爷给落个戳?” 这事儿,王爷都不知道呢,他敢私自给王妃盖印啊? 阮宁看他一眼,点点头,“行吧,正好我饿了,找个雅间。” 元亨领着阮宁上了二楼。 黄彪在后头跟着,他插不上话,但仔细听来。 他内心所受震撼不小……宿卫,官身…… 原来训斥他的这年轻人,还是个官儿呢?看他一身凛冽气势,是个武官吧? 他是官身,却对自家这“便宜主子”如此尊敬有加。 那自家主子,又该是何等地位? 黄彪这么一想……乖乖,不得了啊! 人家说他撞了大运了——还真是?! “你跟进来干什么?!” 黄彪正走神儿,却又被元亨给训斥了。 “主子的雅间,是你能进的吗?外头守着! “瞧见没有,这才是你的位置!” 元亨把他拽到门口,指着门口靠左侧的位置道。 黄彪被训斥了,却没说话,他点点头,“记住了。”态度倒挺端正。 元亨吩咐人送吃的过来。 他正要叫人去禀报王爷一声。 却见秦云川从那头雅间里出来,瞧见他,阔步往这边来。 秦云川停在门口时,目光在黄彪身上扫了一遍。 黄彪站得笔直,如同站岗放哨的士兵。 他不敢看秦云川,目光笔直的望着前方。 他虽没说话,但谁都能看得出,他此时无比紧张。 直到秦云川推门进去,门又被关上。 黄彪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紧张地冒了一身的冷汗。 “那位是谁呀?那么强的气势,真叫人……害怕。”黄彪悄悄问元亨。 第207章 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利用他 阮宁正在吃雅间果盘里的瓜果。 听见门响,她以为是元亨叫的饭菜送来了。 她欢喜抬头。 瞧见只有秦云川,没有饭菜,她不免失望。 秦云川目光如炬,可没错过她那细微的表情。 他微微蹙眉,“你等谁呢?” 阮宁道,“等饭啊。” 秦云川哭笑不得……谁叫她参加了喜宴,还空着肚子回来呢。 “已经叫人去做了,很快送过来。” 秦云川在她身边坐下,看她翘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剥着桔子,像是怕桔子皮的汁液,沾在她新染了蔻丹的指甲上。 他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桔子。 阮宁瞪他,“那么多,你想吃不能自己拿呀?抢我的格外香?” 秦云川也不理她,兀自给她剥掉了皮,把只剩果肉的桔子,放回她手里。 “呀,原来王爷是给我剥得呀?是我小心眼儿,误会了王爷呢!对不起呀我的亲亲王爷!” 她一点儿都没不好意思,嘴上说着道歉又暧昧的话。 她早已经大口大口吃着他剥好的桔子了。 秦云川看了她一眼,“少吃点儿,等会儿吃热饭。” “嗯嗯,多谢王爷。”阮宁乖巧点头,还把一瓣桔子塞进他嘴里。 她柔软微凉的手指,蹭过他的唇瓣…… 他立时如过电一般,浑身一麻。 嘶……这桔子可真酸。 看她吃得那么欢,还以为很甜呢。 唔……看着她吃,似乎就很甜了。 “好玩吗?”秦云川问道。 阮宁愣怔一下,点点头,“好玩,我赢了呢!王爷可不许耍赖!” 秦云川看着她道,“那拉钩盖章?” 唉……他在说什么啊? 这么幼稚的话,真难相信是他能说出口的。 但……好像又很期待跟她拉钩。 “好啊,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阮宁已经爽快的伸出她的小指,并且勾住他的小拇指,摇呀晃呀。 就是这词儿,太不吉利了,拉钩为什么要上吊? “盖章!”阮宁和他把大拇指对在一起。 她的手真小,拇指腹还没有他的一半手指大。 秦云川望着她纤细的手指,眼神似乎都变得很温柔。 “对了,王爷也帮我盖个章吧?” 阮宁忽然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带着一点濡慕和期待地看着他。 秦云川承认……他对她的眼神,毫无抵抗力。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绝不会为美色所动的人。 比她漂亮,比她妩媚,比她娇柔的女子……他见得多了。 他从来没有这种心跳加速,心思意念仿佛都不受控制的感觉。 还好,他还残存一丝理智,知道在答应之前,应该先问清楚。 “盖什么章?” “我刚刚在下头,赌赢了一个奴隶,他没有钱,就把自己卖给了我。 “正好我需要一个奴隶,王爷帮我做个公证吧。” 阮宁把黄彪的卖身契拿出来,让秦云川在上头盖印。 秦云川看着那卖身契,眉头缓缓蹙起。 “黄彪……” 他口里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里出现一张陌生的面孔,“门口那个年轻男子?” 阮宁点点头,“对,我眼光不错吧?运气也不错!” 秦云川这次却被没被她带偏。 一旦涉及另一个男人,他就能迅速的冷静下来,强大的分析能力,让他没有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你自打进了赌场,扫视一圈之后,就一直盯着那张赌桌。 “其实,你看的不是那赌局。” 秦云川敲了敲黄彪的名字,“你看的就是这个人吧?” 秦云川微微眯起眼睛。 “你跟本王打赌,要承诺。直奔那张赌桌,冲的就是黄彪这个人?” 秦云川说完,忽然有种自己被利用的感觉。 她跟他打赌,要那样的承诺……是因为他知道,他舍不得她输。 她是为了在开赌之前,就锁定胜局,才故意那么做的! 四舍五入约等于,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利用他?! 想明白这一切,明白她一环套一环的算计,他心头窒息,胸口闷闷地疼。 “阮宁?!” 秦云川的脸色,短时间内风云变幻。 分明已经浅得看不出的鬼纹,却在转瞬之间,又爬满他的面颊。 阮宁盯着他的脸,低声道,“你生气了?” 秦云川呼吸粗重压抑,“你说呢?” 第208章 把这个彩头看得太重了 “可是,为什么生气啊?” 阮宁睁着一双又大又亮,明澈又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秦云川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他不能迎着她这样的目光…… 看着她,他一句有威严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利用本王,”秦云川加重语气道,“本王不该生气吗?” “你看出来了?”阮宁嘿嘿一笑。 秦云川闻言,猛地回头看她。 速度快得,他差点儿闪了脖子。 她承认了? 还笑?! 这反应,是秦云川绝对没想到的。 “我聪明吧?”阮宁还有点儿得意,“稳赚不赔呀!你的王妃,是不是很棒?” 秦云川:“……” 是很棒! 脸皮这么厚的人,他平生没见过第二个! 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小嘴儿叭叭地,还在讲她的歪理,“我进门就听见他说‘不赌了不赌了’,还劝跟他认识的人,别再下注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猜测,他可能是被损友给拉来,甚至骗来的。 “他钱不多,已经输光了。他肯定有什么难处,或者是为了朋友,才滞留在此。 “正好,我缺个能在外头替我跑腿儿的人。常嬷嬷,青果儿她们出门有诸多不便。 “所以我就琢磨着,如何把他收为己用。想来想去,在赌场,这不是现成的条件吗? “我只要让他把自己抵给我就可以了! “至于,他是不是愿赌服输,我那会儿还不能确定。不过也没关系,正好看看他的人品嘛。” 秦云川盯着她,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说来也怪,他身边的人,元亨元化,包括裴郎中等人。 只要他一沉脸,一生气,他们立马就会屏气凝声,说话小心翼翼。 但眼前这个,刚刚还说“害怕他”的小女子。 她就像没看出来他生气了似的,还在那儿胡说八道! “你若是缺人手,可以直接跟本王要人,犯不着这样利用本王的承诺。”秦云川沉着脸道。 阮宁眨着眼睛看他,“你在生气,我利用你赢?” 秦云川哼了一声,她装得真像! 就像她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似的。 “难道王爷希望我,利用你输吗?”阮宁反问道。 秦云川被她气笑了,“呵,装什么傻。随便你吧!” 他要气死了。 他给她的承诺,是让她拿来利用的吗?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不信,她会不懂! 秦云川豁然起身,迈开步子就要走。 阮宁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别走! “你答应了我,有话好好说的,君子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她那点儿力气,在他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但偏偏,他被她拉着,就迈不动脚步。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任由一股邪气,在自己体内乱窜。 他觉得,再不控制那股邪气,他就要走火入魔,损伤己身了,但他仍旧堵着气,一动不动。 “不是利用王爷感情的意思……”阮宁盯着他的侧脸,努力解释着,“我觉得这是双赢,王爷的承诺,我是真心想要。而且我觉得,这彩头也不过分啊?” 彩头…… 两个字,电光火石间击中了秦云川。 他体内乱窜那股邪气,立刻偃旗息鼓,消弭于无形。 对了,她一开始就说,她想要个彩头! 她不是要和他赌,她要的就是彩头——是添头而已。 是他因为“承诺”二字,把这个彩头看得太重了。 不跟她沉脸,有话好好说……从字面上来看,这就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呀。 是因为,在他心里,他把这话层层加码,把他的感情,倾注其上,才让这话变得格外不同,似乎神圣,不可冒犯。 秦云川想通了这些……不由脸面发烫。 堂堂八尺男儿……他越活越回去了,简直幼稚地可笑。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又一屁股坐回去。 他正觉尴尬…… 恰饭菜送了过来。 元亨让人把饭菜摆上。 秦云川也趁这功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门口那身材高健挺拔的年轻人。 第209章 听见了吗?左右都是你赔 阮宁把黄彪的卖身契拿出来,递给秦云川。 让他给盖个章,以便卖身契生效。 黄彪余光瞟见自己的卖身契到了那位爷的手里……他浑身汗毛不自觉的立了起来,呼吸略微发紧。 “黄彪?” “回爷,正是小人。” 黄彪不由自主地用了敬语,甚至不用人教。 秦云川看了阮宁一眼。 她已经没心没肺地吃起来。 秦云川心底轻叹,她什么都不懂,还是他亲自把把关吧。 “进来回话。” 黄彪进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为何卖身?”秦云川问。 黄彪偷瞟了阮宁一眼。 只见她埋头吃东西,津津有味,一点儿都没关注这边儿。 “回爷的话,小人是从得州来的。本是跟着乡里人,来京都学门手艺,以便糊口。 “哪想到,那同乡竟是个骗子,把我们骗到这地方来,说带我们玩玩,长长见识。 “我们在赌桌上被迷了眼的时候,他带着我们身上仅有的钱悄悄跑了!” 黄彪脸上有些愤愤。 秦云川不屑地冷嗤一声。 黄彪立刻惭愧地低下头去,“而后,小人就想赢个路费回来,就算在京都找不到地方住,至少也能回老家去。” 秦云川道,“接着就是把把都输,把自己也输了进去?” “小的本来已经收手不玩儿了。小的看明白了,这赌,就是个无底洞,有侥幸之心的人,永远赢不了。 “正在小的要走的时候,被……被这位爷踩了脚,争执起来,这位爷拿出一大包的筹码。 “小人没钱。这位爷说,他不要钱,要小人输了就卖身为奴……” 黄彪声音越来越小。 秦云川却听得清清楚楚。 “小人琢磨,这也是个活计,反正现在回乡,也是落得人嗤笑,还不如留在京都,至少有个地方住,有口热饭。” 秦云川似笑非笑地转向阮宁。 “听见了吗?左右都是你赔。” 阮宁点点头,咽下口中的食物道,“我乐意。” 秦云川叹气摇头。 黄彪却吓了一跳……这什么态度? 她一个随从,跟主子说话,就这种态度啊? 不对哦,哪有主子在这边儿坐着,她在那边儿吃吃喝喝的道理? 就算他没卖过身,没当过奴才,也知道,这不符合常理呀? 黄彪那脑瓜子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又听那位爷道。 “这人你先别用,我找人给你教导几日,什么规矩都不懂,能帮你做什么事儿?” “不用,”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最好的磨练就是在事上磨。我有活儿交给他,磨着磨着就训好了。” 秦云川知道她歪理多,主意大。 被她断然拒绝,他也没露出不悦神色。 “老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放在事儿上,就好比去砍柴,不调教他就是个钝刀,如何砍得好柴?” 秦云川如此有耐心的劝说,叫一旁听着的黄彪瞪大了眼睛。 人不可貌相啊! 他以为这位威武霸气的爷,是绝对的一言堂。 他说一不二的那种。 没想到,他竟然会好声好气的跟自家主子说话? 而且,他还颇有点儿拿自家主子没办法的意思? “行!先学规矩也挺好……”黄彪生怕惹了这位霸气的爷不高兴,连忙说道。 谁知两人都抬头看他。 阮宁有些不悦。 秦云川则目光又冷,脸上又有嘲讽笑意。 “没问你呢。” “如何?规矩不行吧?”秦云川道。 阮宁摆摆手,“小事,不打紧,人靠谱就行了。” 黄彪张嘴就想说,自己绝对靠谱,他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但话未出口,想起这位爷刚才那句“规矩不行”,他立马闭了嘴。 “你看,学得多快。”阮宁没抬头,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见主子高兴,黄彪有些自豪。 “随你,”秦云川道,“既买下他为奴,给改个名字吧。” 阮宁精心地挑着鱼刺,她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在鱼身上。 “我不擅取名,你看着给赐个名儿吧。”阮宁声音娇软。 黄彪后知后觉的发现……哦,是个女子呀? 再看这位爷对她的态度,黄彪顿时明白了…… 第210章 王妃怎么了?可要叫大夫? “你把他从越陷越深的赌局中救出来,但愿他不辜负你的信任。 “赐一个忠字,以后就叫黄忠吧。”秦云川道。 黄彪怔了怔……原来,她去赌,确实是为了他,而且还是为了救他出深渊? 愣怔过后,黄彪连忙叩首,“谢主子赐名,小的绝不敢辜负主子心意,日后定忠心耿耿为主子效力。” 秦云川把他的卖身契给元亨。 “你给印个章。” 元亨连忙接过,拿出自己的私印,哈了哈气。 在那卖身契的见证人位置上,盖下了自己的印章。 阮宁忽然从鲜美的鲷鱼上抬起头来,羡慕地看着元亨。 元亨不由一抖,连忙去瞟他家王爷的脸色……王爷的印章,盖在这样的卖身契上,实在是“杀鸡用牛刀”了。 但是……当着王妃的面,把这事儿交给他? 王爷这不是害他吗? “王……王爷?” 王妃这么看着他,他害怕! “好了,他盖了戳就还你,又不是不给你了。”秦云川接过卖身契,亲自折好交还在阮宁手里。 “我也想要。”阮宁指了指元亨的私印。 “啊?”元亨吓了一跳。 王妃不要王爷的印,却要他的印?这……这般厚爱,他可承受不来啊! 元亨一个激灵,连忙把自己的印揣入怀中。 “拿出来给王妃玩玩。”秦云川看着他。 元亨都快哭了。 私印啊,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要他的印干什么?”阮宁蹙着小眉头道,“我也想要个印,盖上有效力的那种。” 屋里的三个男人皆是一愣。 秦云川清了清嗓子,“是该给你开个王妃大印,回去叫人画几个模板,你挑个最喜欢的。” “好,王爷对我最好了。” 她旁若无人地伸手拉住他的手,很自然地晃了晃。 元亨早有预料,连忙“非礼勿视”地别开视线。 黄忠则觉得自己瞎了……他看见了啥? 这小女子的胆,比天还大吗? 她竟然这么拉住这位爷的手?还当着他们的面? “滚出去。” 秦云川对他俩吩咐。 难以相信,一刻钟之前,他还在生气。 这一刻,他心里却甜如蜜……她似乎拿捏住了他的七寸。 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咦,他怎么也在这儿?” 阮宁眼底一亮,像是看到了哪个迫不及待想见的人。 他正欲问,是谁时。 元亨在门口道,“爷,沈公子来了。”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看向阮宁……所以,她是因为看见沈延,才那么惊喜?! 秦云川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忽起忽落。 “让他进来吧。” 但这次,他没有先前那么“幼稚”。 喜怒他都没表现在脸上。 他的情绪,没必要给外人看见。 沈延进了雅间,瞧见秦云川和阮宁都在,他也微微愣了一下。 再看阮宁的打扮,他更是忍俊不禁。 阮宁埋头吃饭,只觉得雅间里过分安静。 沈延行礼问安之后,便不再说话。 她擦擦嘴,抬起头道,“你们聊,我去楼下……” 话没说完,秦云川握住她的手。 “你不用回避。” 沈延的目光落在他和她的手上,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渐渐归于无。 “王爷叫沈某来,是要谈什么事儿?”沈延道。 “听闻你在蒙古国很吃得开,我有些东西,想走你的商路,送去蒙古。”秦云川看着他。 沈延先是一愣,继而把玩着折扇笑起来。 “这可不像是燕王爷的风格呀?您镇守边关,送东西去蒙古,就不怕被人说是……监守自盗?”沈延笑着抿了口茶。 “以后,你的商队,不必绕远路,可顺利通行贺州府。”秦云川道。 沈延一时没有说话,他细细品着茶,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阮宁。 阮宁就像没听见他俩说啥,津津有味的喝着王八汤。 “呕……” 王八汤明明很鲜美的。 阮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很恶心反胃。 她连忙将脸扭向一旁,干呕了一声之后,她就连忙掐着自己手上穴位,试图止吐。 沈延脸色惊变,“王妃怎么了?可要叫大夫?单郎中……” 阮宁摆摆手,“不用……呕,呕……” 她一出声,那生理性干呕又难以抑制的涌上来。 第211章 他们夫妻一体,无须回避 “改日再谈,”秦云川打横抱起阮宁,“我们先回。” “不要,你们先谈。谈完了,我还有话要跟沈公子说呢!”阮宁道。 秦云川的脸色变了几变。 沈延也蹙着眉头,摩挲着手里的折扇,神色晦暗不明。 他早就跟阮宁说过,如果她在燕王府过得不好,可以投靠自己。 眼下,她是要跟自己说这件事吗? 但看燕王的脸色……似乎不太想放她呢。 “我没事了,真的没事……刚刚可能被王八汤呛着了。”阮宁道,“放我下来吧。” 秦云川沉着脸,气压很低,呼吸透着克制。 他又僵了片刻,才把她放下来。 “我的郎中就在外头……” 沈延还未说完,就被俩人齐声打断,“不用。” 沈延挑了挑眉……恶心,干呕,她不会是……有了吧? 燕王的身体,不是快不行了?他这么厉害的吗? 沈延怀疑的目光落在秦云川身上。 男人看男人,通常比女人看得更准。 两个男人的视线一碰,彼此似乎都猜到了对方眼神里晦暗不明的意思。 秦云川冷哼一声,“沈公子意下如何?” “自然是好,只怕燕王爷会反悔呀?” 两人继续刚才商路的话题。 阮宁不敢再喝那王八汤,虽然很鲜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推远了点儿。 “我的东西亦要走你的商路,怎么能断你的路呢?那不是断自己的路?”秦云川道。 沈延点点头……他听懂了。 秦云川要他送去蒙古的东西,不是一次两次就能送完的。 他是要源源不断地往蒙古送。 他要送的是什么呢?他这又是打算干什么呢? 难不成是……朝廷容不下他,把他逼急了,他打算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好啊!”沈延用折扇拍了下手,“倘若能与燕王合作,沈某真是求之不得。” 秦云川原本还有许多细节,但他现在不想谈了。 他转过脸,沉沉的目光落在阮宁身上,“你要跟他说什么?” 阮宁没说话。 秦云川的脸色渐渐沉下去。 他跟沈延说话,故意没避着她。 就是想告诉沈延,他们夫妻一体,无须回避,也不必隐瞒。 现在,她要跟沈延说什么,却要背着他吗? 那可真是,当着外人的面,狠狠地打他的脸了。 秦云川额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他盯着阮宁,心里默默数着三、二、一…… 好,他走! 不就是脸疼么? 他秦云川哪里没疼过? 想着最硬气的话,心头却酸得要命。 他拳头捏的紧紧地……正欲起身。 阮宁柔软的小手,猛地攥住他的手,却是冲沈延道,“我家王爷宠我,让我做点儿自己喜欢的小营生。 “我这里有个牙膏的方子,可以交给沈公子。我知道沈公子的商路极广,如此专供贵族的稀罕东西,到了你那里,也不愁销路。” “牙膏?”沈延怔了怔,没听过的新词儿,那是什么东西? 秦云川的“过山车”平稳下坡,安全到站。 他四平八稳地坐在她身边,任由她柔软的小手,抓着他粗粝温热的大手不放。 “就是早晚刷牙齿用的,晨起和睡前,每天两次刷牙,可以让牙齿洁白,口气清新,说话间‘呵气如兰’。 “等技术成熟以后,还可以调配不同的香味,诸如薄荷香,茉莉香,绿茶香等等。” 她说得如此明确笃定,就好像……她见过一般。 “你真有这方子,能达到此效果?”沈延立刻来了兴趣。 阮宁微微一笑,露出她一口整齐洁白的牙。 “当然,今日偶然遇见沈公子,太过匆忙,我没带成品。 “改日等我把成品做好以后……黄彪,哦,黄忠,你进来!” 阮宁把黄忠喊了进来。 黄忠一看屋里这仨人……这气场,比他老家最大的官儿,县太爷的气场还强。 他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他知道,这屋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他真是撞大运了!主子绝对是他命里最贵的贵人! “就是他,黄忠,我在府外跑腿儿的人。等成品做好以后,我会叫黄忠给沈公子送去。 “你告诉他个地方,让他届时送那儿去。宋公子对成品满意之后,我们再谈合作事宜。 “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这次我可不卖成品,也不卖方子。我要分利。” 沈延啪地打开折扇,“分利?这生意嘛,有赚有赔,若是卖了方子,那是稳赚不赔。 “这还没投产呢,您要分利,就不怕赚不到钱吗?” 秦云川则斜睨着他的小王妃,呵,这次她学精了? 第212章 跟她结仇?图什么呀? “我相信沈公子的能力,”阮宁说,“我更相信我的方子,不会让你赔的。” 沈延见她如此信心满满,又见燕王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赞赏宠溺。 他勾起的嘴角略有些酸。 他端起茶盏道,“那以茶代酒,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阮宁大大方方地端起茶盏来,与他举了举,饮了一大口。 正待秦云川的脸色要沉下来时。 阮宁却转过脸对他道,“王爷想要什么礼物?我知道王府什么都不缺,王府的一切都是王爷的。 “可我想用自己挣得这点儿零花钱,送王爷礼物,聊表心意。” 她眼睛亮亮的,专注地看着他,旁若无人。 秦云川心头砰砰直跳。 他余光瞟见,沈延表情僵硬,那耷拉地嘴角似乎写着艳羡与嫉妒。 秦云川的那点儿不悦和不满,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的小王妃果然很棒! 原来她谋划做生意,是为了用她自己的钱,给他送礼物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子? 他这会儿又恨不得把他的小王妃捧在手心里了。 “只要是你送的,送什么本王都喜欢。”秦云川嘴角上扬。 他本想表情矜持一点的,可嘴角有它自己的想法。 沈延低下头去,神色叫人看不清。 “你们谈吧,我没别的事了。”阮宁起身道。 “本王也没别的事了。”秦云川反握住她的手。 沈延:“……” 行吧,该走的是他。 沈延起身告辞。 他临到门口,又回眸深深看了阮宁一眼。 待他走后。 秦云川忽然道,“跟他保持点距离,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 阮宁微微一怔,继而笑道,“王爷放心,在我心里,除王爷之外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推开门,正要问要不要加菜、添茶的元亨:“……” 门口站岗的黄忠:“……” “嗯!包括他们。”阮宁扫了他们一眼。 秦云川怎么可能听不出,她是故意哄他开心。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很满意。 “吃饱了吗?还想玩儿什么?本王带你玩儿。”秦云川语气温柔道。 阮宁挥挥手,让元亨关上门。 她凑近秦云川的耳朵,“你这是你的赌场吗?即便不是你的,肯定这里也是受你控制的吧?” 秦云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都看见了,元亨给那荷官使了眼色,荷官微微点头,我便‘稳操胜券’。 “王爷答应了给我彩头,自然是舍不得我输。多谢王爷,您真好。” 阮宁夹了一块她剃干净鱼刺的鲜美鱼肉,送到他嘴边。 “借花献佛,感谢王爷。” 秦云川看着她殷勤又笑容明媚的模样……这样可人儿的小王妃,谁能真跟她生气呢? 秦云川张开嘴,任由她把鱼肉放进他嘴里。 平日里又嫌腥,又嫌有刺,又觉得寡淡难吃的鱼肉。 今日竟是格外的鲜美可口。 秦云川目光幽深落在她身上……她好像机缘巧合照进他生命里的一束光,不仅解了他的毒,更是照亮了他生活。 阮宁吃饱喝足,一直在赌场玩儿到夜幕微垂才打道回府。 她倒是玩儿的很开心。 但有些人,可是很不开心。 就比如梁王府正厅中的兄妹俩。 连平公主参加完婚宴之后,并没有急着走。 她倒也不是要跟小年轻们一起去闹洞房。 她把自家哥哥叫来,把今日婚宴上,下人如何下燕王妃面子的事儿,细细说了。 “燕王妃人不错,很是淳朴。她乡下来的,根本不在京都派系之争里。 “燕王眼看没多少日子了,这时候不想着拉拢燕王妃,反而要跟她结仇?图什么呀? “我看昊儿跟她关系不错,这是好事儿呀!等燕王咽了气,她若不用陪葬,还顶着燕王妃的名头,不是拉到我们这边更好吗?”连平公主一连几声质问。 她边问,还边敲桌子,阿姐的气势尽显。 梁王爷颇有几分无奈,“我知道了阿姐,这事儿我跟阿姐想得一样。今日宾客一走……我就知道,必是哪儿出了纰漏……”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连平公主冷哼,“娶妻要娶贤,这话真是不假!你若再不警醒着点儿……” 连平公主话还没说完,就瞟见门口有黑影一晃,冲着她就来了。 “你说什么?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背地里说谁坏话呢?!” 愤怒的语气,唾沫星子差点儿喷她一脸。 第213章 本世子,正是在管教她呢 连平公主拍桌而起,瞪着冲进来的梁王妃。 “说谁,谁心里清楚。”她冷哼一声,回头看着自家弟弟,“看看,这就是对长姐的态度。” “已经嫁了人的姐姐,在弟弟家里摆什么威风呢?自己家的事儿都料理好了吗? “在这儿指手画脚,显得你特别有能耐是不是?”梁王妃跟连平公主不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看她俩又要吵起来,梁王一个头有两个大。 梁昊跟他爹一样,最怕碰见他姑和他母妃砰在一起。 有外人的时候,两人还能装作和睦。 没外人的时候,瞧谁更厉害吧! “你别走!昊儿你进来!” 梁昊开溜不及时,他刚到门口,就被连平公主眼尖地发现了。 “你自己跟你爹娘说,那燕王妃是不是性格不错? “今日接亲,她是不是为了给你出气?她是不是还帮过你? “可你母妃做了什么事儿?当众下人家的面子,把人家赶走! “有这么待客的吗?后来那些宾客为什么走了?人家笑话的是燕王妃吗? “人家笑话的是梁王府!笑话地是你父子二人!堂堂王府,连个待客之道都没有! “过了今日,看人家会不会戳你们父子俩的脊梁骨!哼!” 连平公主也知道自己情绪过激了。 所以说完,她就拂袖而去。 至于会在这一家三口之中,激起怎样的风浪……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连平公主溜得快。 当梁王妃反应过来,应该拖着她,不让她跑时,她都已经坐上公主府车架,忙不迭的催车夫走了。 梁王的目光在秦昊和梁王妃的身上扫来扫去。 梁王妃毕竟跟他夫妻这么多年,早把他的脾气摸透了。 她立马拿帕子沾着眼角,哽咽道,“是我的错,竟被一个刚嫁进门的小姑娘给欺哄利用了! “谁想到阮家二小姐,能提前买通我身边的嬷嬷。那嬷嬷在拜堂之前跟我说,燕王妃故意刁难她。 “说燕王妃借着咱们府喜宴,出风头,给她没脸……臣妾只想着,这堂一拜,她就是臣妾的儿媳妇。 “是咱们梁王府的人了,燕王妃这么做,就是故意跟咱们梁王府作对! “人家都欺负到脸儿上了,臣妾能忍气吞声吗?所以才……” 梁王妃又低头抹泪。 梁王目光转向秦昊。 秦昊也在气头上,“母妃何不问清楚?再说,您不肯忍气吞声,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姑姑说得对,这不是给人家没脸,是给咱们梁王府自己没脸呢!” 梁王妃抹泪道,“我当初就说阮家二小姐不行,给你挑别的京都贵女,你不听……” “好了!”梁王拍桌子道,“娶都娶了,还提那些陈年老历?今日的事,就是你做得不对!” 梁王妃低头,虽心里不服,脸上却是乖顺的,“是,是……” “还有你!”梁王看着秦昊,“管好你的世子妃,警告她,别在咱们府上,耍弄心机。 “若是把她在阮家那一套,带到梁王府来……别怪本王不客气!” 秦昊哼了一声……他烦死了。 今日大婚,除了阮宁给他两首诗,让他大放异彩,受人崇拜以外……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明明是母亲做了蠢事,现在他们却把邪火儿发在他头上! 他好不容易和阮宁的关系又近了那么一点! 她好不容易愿意和他说话,愿意帮他…… 母亲却把人给得罪了!把她赶走了! 他心里的怒火谁知道?! “行了,不是要闹洞房吗?你赶紧去吧。”梁王挥挥手。 秦昊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走出梁王府主院,却并不往他和阮心怡的新房去。 “爷,走错了,这边!”小厮赶紧提醒。 秦昊冷声道,“爷还没昏头!” 小厮愕然瞪眼…… “您走的,是出府的方向啊?” 这还没昏头呢?是被气昏了吧? “牵马来!”秦昊厉声说。 “您……您不去新房,这是要去哪儿?”小厮连忙跑到他跟前,单膝跪下,挡住他的路,“爷,您气归气,别冲动啊!” “冲动什么?”秦昊冷笑,“我爹不是让我好好管教世子妃吗?本世子,正是在管教她呢! “少废话,牵马来!今晚,本世子就要晾她一晾!她还刁难本世子?呵。” 第214章 新婚夜,新郎官儿却走了 小厮见劝不住秦昊,只好提醒道,“世子爷若是定要出门,至少也换了衣裳吧?” 秦昊低头一看,可不,他还穿着新郎官儿的吉服呢。 “你去牵马。”秦昊转身去书房更衣。 新婚夜,他把阮心怡一个人晾在新房里,他却换了衣裳,离开了梁王府。 闹洞房的人,左等右等,不见新郎官儿来,纷纷猜测,新郎官儿是不是被灌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了?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众人纷纷离开。 阮心怡非常遗憾……她凌晨便起来梳妆打扮。 原本想着,在闹洞房的时候……秦昊当众掀起她的盖头,她绝美的容颜,精致的装束,惊艳众人! 等过了今晚,她艳若桃李的美誉,就传遍京城! 秦昊自然也会对她更加宠爱有加…… 可惜,秦昊这个不争气的,竟然被灌醉了! “来人,给世子爷熬上醒酒汤。等爷回来就端过来。” 阮心怡吩咐道。 她的盖头还未掀开。 视线里红彤彤的一片,让她看不到下人们的表情。 她端坐在新房的婚床边上。 身后簇新的大红绸缎被子上,摆着许多的红枣、花生、桂圆、瓜子…… 取意“早生贵子”。 想起来,今晚他们要在这张床榻上发生的事儿…… 阮心怡就忍不住面红耳赤,浑身发热。 “去看看,世子醉倒在哪里了?怎么还不给送回来?” 阮心怡本想表现地矜持一点儿,但左等右等,都不见秦昊回来。 人家都说“春宵苦短”,这都要后半夜了!他怎么还不着急呢? 她越等越心浮气躁,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遣了自己的丫鬟去催。 秦昊这会儿已经骑着他的白马,来到玉带桥的别院中。 他最想见的人……今晚是见不到了。 只能看看与她相似的那张脸,以解相思之苦。 “锦瑟姑娘不在这儿……”别院的嬷嬷道。 秦昊闻言一愣,正欲翻身下马的他,僵在半空。 迟疑片刻,他跳下马背,“这么晚了,她不在院儿里呆着,去哪儿了?” 嬷嬷诧异地看着他,狐疑道,“世子爷不知道吗?锦瑟姑娘早就不在这儿了。 “她说,世子爷只是包下她,并未给她赎身,她还不是世子爷的人,她是画舫的人。 “所以,她回画舫去了。早就回去了。” 秦昊闻言,勃然大怒。 王府的事儿,已经够叫他烦心了。 原以为到自己的别院,能顺心些。 可没想到,这儿竟然也有意外?还能不能有一件顺心事儿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为何没有人报爷知道?她要走,你们就叫她走?你们都是死人吗?”秦昊气得想踹那嬷嬷。 但见她毕竟是女人,他一脚踹在旁边随从身上。 随从:“……” 嬷嬷躬身道,“当晚世子爷很生气,狠狠地打了锦瑟姑娘。她鼻青脸肿的……说世子爷厌烦了她,所以,她得回画舫去。 “老奴次日让人去世子府和梁王府回了。但世子在忙着大婚的事儿,府上的管事说,不用管,她走就叫她走……” “谁说的?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秦昊要气疯了。 锦瑟竟然走了?! 他让她走了吗? 他可以腻味她,厌烦她,甚至抛弃她——但她不可以! 她怎么可以主动走? 她怎么可以先放弃?! 这叫他想起了那天晚上——阮宁被嫁进燕王府的那天晚上。 她忽然性情大变,本来胆小怯懦,总是依恋又怯生生看他的小姑娘——忽然说,不喜欢他了。 她忽然狡黠又勇敢,聪慧又果断…… 然而,她却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就好像,被遗弃的人是他! 他讨厌这种感觉!无比讨厌! “爷,是不是王妃叮嘱了管家,不让您知道这事儿……那时候忙着大婚之事。”小厮在一旁提醒道。 秦昊重重地哼了一声,多半是这样!管家哪里敢自作主张!必是母亲授意。 想到母妃,他愈发生气。 “去画舫!”秦昊翻身上马,打马往遇见锦瑟那家画舫而去。 “爷,不行啊……今晚不行!”小厮赶紧在后头追,“您大婚夜,若是出现在画舫……” 秦昊早策马跑远了。 第215章 你说她是你的人,就是你的了? 秦昊凭着一股子冲动,打马来到画舫外。 夜已深,画舫却热闹得很。 丝竹之声,笑闹之声,声声不绝于耳。 秦昊皱着眉头,江风一吹,他那股子冲动,被吹散了很多。 他也终于意识到,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 他却出现在这里,若是在京都传开了,不仅是阮家脸上无光。 与他的名声也没什么好处。 秦昊咬了咬牙,终于压下他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 他调转马头,正欲离开。 然而,已经太晚了。 “世子爷!真的是您!我就说是您,他们还说不是!看,我赢了吧?” 平日里一起玩儿的那些公子哥儿们,从画舫里出来。 转瞬间,将他一人一马,围在中间。 秦昊脸上僵硬,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笑闹道,“要说厉害,还是咱们世子爷最厉害!新婚夜都敢撇下新娘子,到这儿来逍遥快活!” “不愧是咱们世子爷!” “新娘子不能跟您生气吧?” “她要是生气,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咱们可不敢让世子爷新婚小夫妻吵架呀?” “滚,”秦昊笑骂道,“她敢!爷们儿出来玩儿,她还敢生气?” 其他人立刻一副崇拜的表情看着世子爷。 “牛哇!世子爷真爷们儿!” “霸气!看见没有,这才是真男人!” 一群人表情夸张地捧他的臭脚。 秦昊的虚荣心极为满足,就连心里的愤懑不满,似乎都被冲淡了。 果然,还是在画舫这儿最轻松愉快。 秦昊在自己这些兄弟面前死要面子。 刚说了大话,他现在离开,不是打自己的脸? 于是,他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小二。 众人簇拥着他,进了画舫。 “世子爷您可来着了,今晚有个角儿,那股媚劲儿,让人骨头都酥了……” “可惜叫刘家长公子把人抢走了,咱们连手都没摸着。” “那是因为世子爷没来!世子爷要是在这儿,有那姓刘的什么事儿!” 三句话,离不开吹捧秦昊。 秦昊被他们“拍”得舒坦极了。 “什么角儿?比花魁还妩媚吗?”秦昊笑问道。 “不一样的味儿。花魁是冷若冰霜,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个锦瑟,是邻家小妹,又纯又欲,让人想把她……” 这人话没说完,就被秦昊的眼神吓得闭了嘴。 秦昊太可怕了。 他那表情,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 “世、世子爷,您、您怎么了?” “你说她叫什么?”秦昊的声音在抖,气得发抖。 “锦、锦瑟啊……” 话没说完,他就被秦昊拽着衣领提了起来,“她在哪儿?在哪个房间?” 一群人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纷纷给他指路。 秦昊推开他这朋友,阔步往他们指的那雅间而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听见里头“咯咯”地笑声。 他的心被猛地揪紧。 嫉妒、愤怒、被抛弃的感觉混在一起,将他牢牢抓住。 他抬脚踹开门口拦他的小厮,飞起一脚踹开雅间的门。 咣当一声巨响。 把雅间里的人吓了一跳。 画舫的妈妈听见这动静,觉得要出事儿,忙不迭地往这边跑。 “梁王世子?”屋里坐的那刘公子,显然认得他。 秦昊眼睛发红地盯着锦瑟。 她跟在别院里的时候,不一样了。 此时的她,媚眼如丝,衣衫单薄,轻纱薄衣之下,美丽的风景若隐若现。 她一只胳膊搭在刘启的肩膀上,微微抬着下巴,凑近刘启…… 只要刘启一转头,就能和她润泽的红唇撞上…… 此情此景,无疑更加刺激秦昊。 锦瑟是他的女人! 他还没让她走呢!她怎么能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一个对他如此! 再来一个,还是对他如此?! 燕王叔,他惹不起也就罢了! 刘启也敢碰他的女人?! “滚,她是我的人。”秦昊冷眼看着刘启道。 锦瑟被他吓了一跳,正要收回胳膊,坐正身子。 却冷不丁地被刘启抓住胳膊。 他猛地一使劲儿,锦瑟整个人跌入他怀中。 秦昊额上,青筋暴起,“刘启?!” 刘启哼笑,“世子爷今晚不应该是在洞房花烛夜吗?怎么跑到这画舫,跟我争女人呀? “你说她是你的人,就是你的了?我还说她是我的人呢!” 第216章 这口气,他必须替她出 刘启的笑容,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刘启他爷爷,是当朝丞相,他爹亦是高官。 按理说,他们两个应该井水不犯河水。 但人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年轻气盛的俩人,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锦瑟,你跟他说!”秦昊盯着锦瑟。 刘启哈哈一笑,“世子这不是为难一个小女子么?画舫里的女子,自然谁给了钱,谁就是恩客。” 不等刘启话音落地。 秦昊便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刘启被打翻在地,却也不肯示弱。 他在家里也是“宝贝疙瘩”。 他身边的朋友们也都是众星拱月地捧着他,哄着他。 哪有人像秦昊这样,上来就要抢他看中的女人不说,还一言不合就动手? 刘启气坏了,反手要打秦昊。 但打架,他一个文臣世家的嫡子,还真不是秦昊的对手。 眼看他要吃大亏的时候。 画舫的妈妈带着人冲进来,“拉开拉开!” 画舫养着不少打手,为的就是这种特殊时刻。 “快出去!”妈妈一把拽过锦瑟,将她推了出去。 “别走!”秦昊盯着她,厉喝一声。 妈妈挡在秦昊面前,“哎哟世子爷,您喝多了!刘公子也喝多了,这好好玩儿呢,怎么玩着玩儿着,还动起手了呢? “给沈爷个面子,别在这儿打了!” 秦昊微微一愣,“沈爷?” 妈妈使了个眼色。 几个艳色的女子立刻进来,把刘启搀扶了出去。 “刘公子动手的样子真飒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说得就是您这般身手吧?” 女孩子们夸张的吹捧。 秦昊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妈妈提及“沈爷”,他非吐刘启一脸。 就他那瘪三样儿,还惊鸿?游龙?龙听了龙都得吐。 “跟沈延有什么关系?”秦昊皱眉,“没记错的话,这不是他的产业吧?” 妈妈捏着帕子掩口一笑,“以后就是了!” 秦昊怔了怔,“沈延把这儿买下了?” “是呀,”妈妈咯咯笑道,“以后世子爷经常来玩儿呀!沈爷说了,他的就是您的,您随便儿玩儿。” 话虽中听。 但秦昊也知道,这是沈延心情好的时候。 上次锦瑟算计了他,他一翻脸,可就不是这么说的了! 拿他凤祥楼几样首饰,他都算的清清楚楚。 “行,今日就冲他沈延的面子。 “但妈妈你得跟我说清楚。锦瑟明明是我包下的,你怎么让她伺候别人?” 秦昊愤愤道。 妈妈眼睛一瞪,委屈万分,“世子您这可是冤枉奴家,这小蹄子鼻青脸肿的跑回来,说她蠢笨,惹了您生气。 “说是您不要她,把她赶走了,求我找几个姐姐教教她……今晚才出师,刚出来伺候客人。” 妈妈故意强调了“鼻青脸肿”。 秦昊又气又无话可说。 “既是头一次伺候客人,那就罢了,爷不跟你计较了。叫她过来吧!” 秦昊挥挥手,赶妈妈走。 妈妈也是人精,这屋是刚才刘启呆过的房间。 叫世子留在这房间里,不是想起来就生气吗? “世子去锦瑟的房间吧,她被世子爷赶回来以后,天天坐在屋子里哭,说自己太笨了,没能让世子满意。”妈妈说着,亲自给秦昊带路,来到锦瑟的房间。 老鸨把他推进去,立马关上门。 她脸上谄媚的笑意一收,低声道,“把今晚的事儿,去跟沈爷说一声。” 秦昊新婚之夜,不在新房里欢度良辰。 竟然跑到画舫,跟刘丞相的孙子,为争一女子打架…… 这事儿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传进了秦云川的耳中。 倒并非是秦云川有多关注他。 只因今日他的小王妃,在梁王府白干活儿不说,竟还受了气,饿了肚子。 他虽答应了阮宁,不插手女人之事。 但这口气,他必须替她出。 他的王妃,焉能受别人给的委屈? 于是,秦云川想了个孬点子。 “我记得,上次查什么事儿,发现梁王在外头养了个外室。那外室还有孕了?”秦云川把玩着一只匕首。 墩墩在他腿边蹭来蹭去,时不时地嗅嗅他的手。 那只手,是他牵过阮宁的手……上头还有她甜香的味道。 “是。”元亨道,“算起来,可能有六个月了吧?”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 第217章 世子爷是不是很失望? 秦云川让元亨去找梁王的外室。 “无论威逼、还是利诱,让她明日挺着肚子去找梁王妃闹一闹。” 梁王妃敢找阮宁的麻烦? 看来她是太闲了,给她找点儿事儿干干,免得她无事生非。 元亨去办这件事儿的时候,就听说了秦昊的事儿。 他琢磨着,自家王爷听见梁王府的乱子,肯定能高兴点儿。 没等出手呢,梁王府的乱子就不少。 “明日京都肯定要传遍了……新婚夜在画舫,跟刘家公子大打出手。”元亨一边说,一边幸灾乐祸。 但他却猜错了。 秦云川一点儿没高兴,甚至脸色微沉。 “怎么了,爷?”元亨赶紧收敛神色。 秦云川沉声道,“他不对劲儿。当初,他跟阮二黏黏糊糊的,怎么终于娶进门了,却在新婚夜,把她晾着了?” 元亨挠挠头……他没娶过媳妇儿,他也不懂啊? 秦云川没指望他回答。 他拧着眉,兀自道,“明日这事儿若是传开,阮二在京都贵女贵妇当中,也就抬不起头来了。 “他连这个都不顾……一来可能是,今日阮二出题考验他,惹恼了他。 “二来嘛……” 秦云川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猛地一使劲儿。 “咔嚓——” 那漂亮的紫砂茶碗儿,应声而碎。 “呵……他怕不是没死心呢?”秦云川冷笑,眼神与气势陡然凌厉。 元亨本能地浑身一紧,立刻悄悄地退了几步。 不怪小王妃说害怕…… 王爷生气时候的气场,真叫人胆寒啊! “你去画舫查查,秦昊为哪个女子,不惜在今晚跟人大打出手。”秦云川吩咐道。 元亨正要领命而退。 “等等,”秦云川又道,“梁王外室的事儿,安排好了吗?” 元亨暗自一抖,难怪京城人说,宁可得罪阎王,也别惹怒燕王。王爷还惦记着呢! “回爷,安排好了。梁王那外室,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肚子里那孩子,都未必是梁王的种……她有个表哥,卑职派人把她表哥拿下了。 “她立马答应明日去梁王府找麻烦……” 秦云川摆摆手,“你看着安排吧。” 他不在意细节,只要结果。 …… 今夜最难熬的,当属阮心怡。 忽闻鸡鸣之声。 她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天亮了吗?”阮心怡问道。 丫鬟忙道,“回小姐,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大亮呢,您……睡会儿吧?” 丫鬟带着浓浓的鼻音,分明是哭过。 阮心怡心中一阵窒息般的疼……她等啊等,竟然就在床边这么坐了整整一夜。 她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大红的嫁衣,只觉讽刺。 她唰地掀开自己的盖头,往地上一摔。 “收拾东西,我们走!回娘家!” 阮心怡修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扎得她手心生疼。 但手心的疼,怎抵她心里的疼! 新婚夜……秦昊竟把她晾在这儿一夜! 若是叫她的那些小姐妹们知道了,叫京都贵族圈子里知道了……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她还要不要活了? “小姐……您消消气,也许世子爷是醉得太狠了,宿在书房里了。 “您现在回娘家……岂不是刚刚大婚,就撕破脸了吗? “于您,于阮家,都不好看啊。” 丫鬟忍住心酸委屈,极力地劝道。 阮心怡深吸几口气,强压心中愤怒和屈辱。 “你去问问,看世子爷昨晚上睡在哪儿了?” “等等……” 丫鬟正要走,阮心怡又把人叫了回来。 “也去主院儿问问,让梁王和王妃都知道这事儿……我不能白受了这委屈!快去!” 丫鬟点点头,忙不迭地跑走了。 秦昊这会儿,刚从温柔乡里醒来。 “宁宁……”他睁开眼睛,伸手往身边摸去。 被窝里还有温度,但人已经不在了。 秦昊忙睁开眼睛,淡粉色的罗帐,雕花的罗汉柱,浓浓的脂粉香里透着一股风尘味儿。 秦昊茫然的皱起眉头……他这是在哪儿? “世子爷醒了?喝点醒酒汤吧,免得头疼。”锦瑟已经梳洗完毕,带着精致的妆容。 秦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更加狐疑。 锦瑟把托盘放在床头矮几上,淡笑,“看到是奴家,不是‘宁宁’,世子爷是不是很失望?” 秦昊心头一震……他想起来了! 昨夜他做梦来着…… 第218章 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秦昊梦到自己娶了阮宁,与她在红罗帐内共度春宵。 “您昨晚一直叫着‘宁宁’的名字,奴家也不知这宁宁……” 锦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昊掐住了脖子。 “忘了这个名字,不许再提!跟谁都不能提!” 锦瑟淡淡看他一眼,“喏。” “记住了吗?”秦昊死死地盯着她,并不放心。 锦瑟轻叹一声,“世子爷放心,就算您不威胁,奴家也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有哪个女人,会希望自己承欢之时,男人却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住口!”秦昊怒道,“不许再提!” 锦瑟长长叹息,“好……您喝了醒酒汤,就赶紧回吧,天都快亮了,也不知世子妃如今是何心情呢。” 锦瑟垂下眼睛,遮掩眸中情绪。 秦昊接过醒酒汤,一口气干了。 他昨晚喝了太多酒,下床时,头还有些疼,看东西眼晕。 “我不送你了,你自己收拾东西,回别院去。 “那日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既知错了,我也既往不咎了。”秦昊道。 锦瑟扯了扯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但她语气温柔,“回世子爷,您才刚大婚,奴家这就去别院,不太好。 “您放心,奴家会跟妈妈说清楚,以后不接客了。奴家还是暂且住在这儿,等世子爷新婚期过了之后,再去别院吧?” 秦昊回头深深看她一眼,“随你。” 他被服侍着穿好衣裳,再次叮嘱她,“记住你刚答应本世子的话,若叫我听到什么风声……” 他眼神冰冷,泛着杀机。 锦瑟垂下头来,“奴家晓得。” 秦昊满脸沉郁之气地离开。 昨夜的梦太美,以至于他此时怅然若失,烦闷极了。 想到他回去还要应付阮心怡,他便愈发烦躁。 他本来不想彻夜不归的,但后来喝多了,便身不由己。 秦昊离开之后。 锦瑟的丫鬟进来伺候。 “小姐真的不再接客了吗?那还不如回去别院住呢。”丫鬟道。 锦瑟冷笑一声,“男人哪有什么长性?对他们来说,得不到、和已失去,才最珍贵。 “秦昊娶进门的那位世子妃……恐怕还蒙在鼓里,她才是只可怜虫。” 锦瑟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颊。 她用尽自己所有的积蓄,甚至卖掉了她的那些首饰,才买来上好的伤药,养好了她这张脸。 她怎么能再回到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去呢? “你替我盯着点儿,若是那位沈爷来了,一定告诉我。”锦瑟交代丫鬟道。 她要离开秦昊的手掌,就要攀附比秦昊更强的人。 昨晚的刘启不中用,她得有新的目标。 …… 阮心怡的丫鬟打听到,昨夜,世子爷根本就不在府上。 阮心怡听闻此消息,气得当即就要收拾东西回娘家。 丫鬟百般劝阻,“还是先去给梁王妃敬茶吧?跟梁王妃说说再走。 “若是一声不吭就走了,倒显得是我们阮家无理。您有礼也变没理了!” 阮心怡不是没有这样的担心。 所以她磨磨蹭蹭,收拾得很慢。 这院儿有这么些个王府的下人看着呢。 她总需要个台阶下。 不然,她多没面子? 想来,梁王妃如果知道她气得要回娘家,总会来劝她的吧? 可是她左等右等,一直不见梁王妃前来…… 难道,梁王妃一点儿都不在乎她这新媳妇走不走? 阮心怡越想越生气——这梁王府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阮心怡又委屈,又愤怒,更是屈辱难当。 她哪里知道,她婆婆梁王妃此时,正自顾不暇。 梁王妃一大早儿起来……虽然胸口堵得慌,但她想着,今日终于能喝上媳妇敬得茶。 她也从媳妇熬成婆了,郁闷的心情,总算爽朗了些。 可还没等上阮心怡来敬茶,就听说,有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在梁王府门口闹。 那女子竟挺着肚子说,那是他梁王府的种……让梁王府的主母,把她接进门儿。 梁王妃当即气坏了。 “府上昨日才大喜,今日就有人闹上门!这是故意给我梁王府难堪呢! “崔嬷嬷,给我带上几个婆子,把她打走!” 崔嬷嬷上前小声道,“这会儿还早,街坊四邻或许知道的还不多。若是闹起来,她不要脸皮……梁王府也跟着她丢脸吗?” 第219章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梁王妃瞪着崔嬷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别声张,把她叫进来问问。”崔嬷嬷道,“只要她进了梁王府的大门,门一关起来,还不是王妃您说什么是什么吗?” 崔嬷嬷的话,听着顺耳。 梁王妃长吁一口气,“好,就按嬷嬷说的办。” 梁王这外室,确实来得早。 梁王府所在坊间,这会儿还冷清着呢。 来往看热闹的人并不多。 府里的人一传唤。 这女子也不在府外嚷嚷,还真就乖乖地跟着下人进了王府。 崔嬷嬷见到她,不由吸了口气……嗬,这小女子跟“那位”还真像啊,特别是那眉眼,那脸型。 “你这女子,不恪守妇道,大清早的来讹我梁王府,败坏王府的名声。 “我家主母懒得见你这般泼皮无赖!今日就让我这奴才,教教你做人的道理!掌嘴!” 崔嬷嬷什么都不问,把人领进来,先抽几个耳光再说。 这等府外的狐媚子,仗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就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抽她一顿,她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但这位外室,倒不简单。 她屈膝往那儿一跪,“小女是良家子,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败坏谁的名声,也不想讹上谁。 “小女肚子里是梁王爷的种,只问这‘种’,王爷还要不要了? “王爷若是不要了,小女今日就把这胎落了,过几日就回老家去了。 “京都不是我这等人能呆的地方,原本不该来打搅王妃清净。 “但这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便也不能我一个人做决定。小女今日来,只求王府给句准话。” 一旁的粗使嬷嬷,巴掌都举起来了。 那外室却一点儿不怕。 她非但不躲,还把肚子往前挺了挺。 好似巴不得嬷嬷一巴掌打在她肚子上,给她个“了断”。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女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确实镇住了崔嬷嬷。 别的外室,把自己的肚子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贝呢。 若是要挨打,她会死死护住肚子。 可眼前这个外室,她不按常理来啊! 崔嬷嬷摆摆手,叫人退下。 “看住她,我去回王妃。” 崔嬷嬷知道,外室的孩子,王妃怎么可能容得下? 但这话,她一个下人当然不敢说。 崔嬷嬷去回王妃的时候。 那外室却看准了时机,一头撞向旁边的石柱。 只听“砰——”的一声。 殷红的血,汩汩从她头上涌出。 崔嬷嬷吓了一跳,“叫府医!快叫大夫啊!” 这边一乱,消息不胫而走。 梁王爷来得比府医还快呢。 “蕊儿!你怎么了?你这是干什么?”梁王一把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女子温热的血,蹭了他一身。 女子见着他,不哭不闹,却是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他动了,王爷,他动了呢……” “你不爱惜身体,也不爱惜本王的骨血吗?!”梁王怒道。 女子咧嘴轻笑,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奴家不想让他成为私生子,又怕王妃容不下他,所以……今日才以死相逼。 “他若有将来,奴家愿为奴为婢,伺候王妃。 “他若没有将来……奴家不想他受人白眼,为世间不容……我母子俩作伴,去阴间也不孤单。” 梁王妃先是生气不肯来。 后来听闻梁王都来了,她才扶着崔嬷嬷的手过来。 脚步还没停下,就听闻这外室一番扎心的话。 “你若好好说话,本妃怎么就容不下你?你先是在府门口大闹,进来又说你要回老家! “当着王爷的面,你却说是怕我容不下你?你这两面三刀的做派,若是容你进了梁王府,还不天天搅得家宅不宁?” 梁王妃要被她气死了,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女子缩在梁王的怀里,浑身颤抖,默默垂泪,一言不发。 梁王回头冲王妃道,“你少说两句吧!” 梁王妃瞧见王爷把她护得那么紧,却冲自己大吼,本就气血上涌。 又见那女子,勾着嘴角,冲她得意一笑。 梁王妃简直血气上头,“呵,我是这王府的主母!王府的后院儿我说了算。 “这女子绝不能进梁王府大门!今日王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第220章 我的事,他人的事,老天的事 “王爷放手,蕊儿对不起您……蕊儿给您添麻烦了。” 女子挣扎着要从梁王怀中起来。 但她这么一挣扎,头上的血流得更多。 “胡闹!你别乱动!府医,府医呢?” 梁王抱着女子起身。 梁王妃扑上来,张开手臂挡住去路。 “把王妃拉开!”梁王吼道。 梁王妃执拗的劲儿上来,两个嬷嬷都拉不住她。 愤怒和嫉妒,让她失去理智。 她此时只想捍卫她作为当家主母的尊严。 倘若叫梁王留下这耍弄心机的外室……她的王府内宅后院的脸面,就受到了无情的践踏。 所以,她必须守住这阵地,寸步都不能让! “别拉我!王爷若要把她带进王府,除非……除非休了我!”梁王妃红着眼睛,含着泪,怒吼道。 “王爷,别……别为奴家跟王妃……生气……奴家不值得……” 女子话未说完,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 “蕊儿?蕊儿!”梁王抬脚踹开王妃,“她若是死了,你也休想好过!” 梁王要被他的蠢王妃气死了! 她竟敢当着外室和这么多下人的面,跟他对着来? 她竟敢冲他吼,说王府的内院她说了算?! 将他王府的男主人置于何地?将他的脸面置于何地? 简直、简直又蠢又坏,可恶至极! 梁王将王妃踹开以后,就抱着外室朝府医那院儿急奔而去。 他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被他踹翻在地的女人。 梁王妃愣住了。 她跌坐在地上,好一阵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人说“大悲无声”,大约如此。 她呆愣的模样,吓坏了嬷嬷。 崔嬷嬷摇晃着她,颤声喊道,“王妃,王妃醒醒……” 过了好几分钟,梁王妃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些。”崔嬷嬷轻拍着她的背。 梁王妃这么一哭,就停不下来,直至哭晕过去。 崔嬷嬷原本想让她去求老太妃…… 可见她这模样,只好叫几个嬷嬷把她抬回主院里安顿下来。 阮心怡动作再慢……也该磨蹭好了。 直到她再也磨蹭不下去。 梁王妃也没能来劝她…… 梁王府的这个早晨,是鸡飞狗跳的。 儿子的院儿里有麻烦,老子的院儿里也不太平。 相较之下。 燕王府可就太舒坦了。 阮宁美美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是被爆米花的呼噜声吵醒的。 爆米花最喜欢趴在她的枕头上睡。 青果儿把它抱走,它也会不遗余力地跑回来。 直到阮宁起床,喂过它,再跟它玩儿一会儿,它才不往床上跳。 “诶,昨日答应给连平公主的香囊还没给她送。” 昨日她在赌坊里玩儿得太嗨了,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吧,除了香囊,再给她装五支线香,对她的身体大有好处。” 秦云川刚练完功夫,过来跟她一起用饭。 走到门口,听到她的话,他不由地表情古怪。 听元亨说,梁王那外室,是个肯拼命的。 今儿个一大早,就往梁王府去了。 元亨甚至怀疑,那女子早就想去梁王府闹,只不过怕闹大了没有退路。 如今元亨去逼她一把,反倒给她助力了。 话虽这么说…… 但挑唆着让那外室去梁王府闹事,毕竟是他的主意。 他这边刚给梁王府找了事儿,阮宁还往连平公主府上送东西。 那梁王可是连平公主的亲弟弟…… 这叫他感觉怪怪的。 “忘了就忘了,不必送了。”秦云川进门说道。 阮宁瞧见他,立刻放下怀里的猫咪,朝他迎了几步,又忽而道,“沾了猫毛,我先去洗洗。” 她扭脸儿去洗手,嘴也没闲着。 “我昨儿答应人家了嘛,不信守承诺不太好。” 秦云川道,“你做的香那般矜贵,她若不识货,岂不浪费你的心意?” 阮宁微微一笑,“我只管兑现我的承诺。她识不识货那是她的事。 “人生在世,只有三件事,我的事,他人的事,老天的事。我只管做好我的事,就行了。” 秦云川微微一怔,嘿,她今个儿的歪理,倒挺豁达。 “你现在去送,她也未必肯收。她若退回来,岂不驳了你的面子?还不如不送。” 秦云川坐在桌边,亲自端了碗牛乳蒸蛋羹给她。 虽然他自觉事情做的隐蔽,牵连不到她。 但保不齐、万一,连平公主往这边儿想呢? 第221章 她这是投桃报李之意啊 阮宁狐疑看着秦云川。 “王爷平日里看起来,不像是把人往坏处想的人呀? “今儿是怎么了?您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秦云川轻哼一声,别开视线不看她。 “为你好呢,你反倒怀疑本王?什么道理!本王一直跟你在一起,能做什么亏心事?” 阮宁哈哈一笑。 “我跟王爷开玩笑呢。我看那连平公主,不像不识货的人。就算她给我退回来了。 “那又怎么样?只能说明,她真的不识货而已。 “我的面子,在我脸上。会因为她拒绝了我的礼物,就受到损害吗? “面子若是靠别人给才有……啧啧,那人活得可太被动,太可悲了。” 秦云川听得怔住。 他第一次发现,她的“歪理”如此对他的胃口。 他虽替她担心,但她句句都能说到他心坎儿里,让他替她担忧的心,安稳落地。 她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实强韧。 难怪他在她身边,总是觉得朝气满满,蓬勃向上。 阮宁嘻嘻一笑,立刻夹了一只白灼虾仁给他。 “我刚才乱说的,王爷别跟我一般见识。” 秦云川微微一笑,夹起那只虾放进口中。 奇怪,今日的虾好似格外鲜美,格外甜……就像她一样。 秦云川的目光,落在低头吃蛋羹的阮宁的侧脸上。 她脸颊上已经微微有肉,不似当初那么干瘦了。 但在他看来,还是太瘦了……还得给她改善伙食。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得让崇瑶院儿的小厨房,天天变着花样儿给她做宵夜才行。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 阮宁要往燕王府的大药房去。 她要去挑做牙膏的中药材,药方没有的辅料,也好叫人去买。 她亲自去抓药,还有一个原因是…… 她在王府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了,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该拿下来了。 秦云川不知她有此想法。 他照常去书房看书,回信,并在暗中把控大局。 元亨元化正要退下时。 他又交代了一句,“连平公主府若有回信儿,先送到这儿来。” 元亨嘿嘿一笑,“王爷还是不放心,怕伤了王妃的面子吗? “嗐,女人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指不定多在乎呢!” 元亨说完,他哥就同情又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 秦云川也看着他,“你很懂女人?” 元亨连忙摇头,“不懂不懂,卑职瞎说的!” “王妃的话,你也敢瞎说?”秦云川轻哼,“再加练一个时辰,元化,你去盯着他。” “是,王爷!”元化满面笑容地提溜着他的后衣领,“走吧,我的好弟弟!” “唉……”元亨偷偷拍自己的嘴。 因为这嘴,他吃了多少亏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秦云川低头看信。 待他处理完了各处的来信,并写好了几封重要的回信之后,一抬头。 却见管家站在窗户外头。 “什么事?”秦云川问。 “回爷,连平公主府的回信儿送过来了。”管家道。 秦云川搁下笔,起身道,“回了什么?” “回了一篮子李子,还有一句话。”管家表情有些茫然。 “李子?”秦云川也微微一怔,但他很快明白过来,“她这是‘投桃报李’之意啊,回了什么话?” 管家道,“连平公主说,昨日太失礼了。请王妃见谅,她那弟妹是个可怜人,竟是病了也无人知道。 “今日她昏厥过去,才发现病得厉害。梁王已经决定,将王妃送去庄子上将养。 “她那厢,替她弟妹给咱们王妃赔不是了。” 秦云川闻言一笑,“梁王竟把梁王妃送去庄子上了?都不顾及梁昊的面子了么? “连平公主从中肯定出了不少力……难怪她要送‘李子’过来。” “那这回信儿……”管家问道。 “给王妃送去吧。”秦云川点头。 管家躬身离开。 秦云川捏了捏鼻梁,转身朝后院儿走去。 “墩墩,咱们府的女主人还挺聪慧的,她识人还算挺明……” 秦云川话音未落,人却僵住了。 狗呢? 他的獒犬呢? “墩墩——”他高喊一声。 但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笼子,以及半开的笼门。 它跑哪儿去了?什么时候跑的? 不好……獒犬攻击性极强,它遇刺激,会主动攻击人! 第222章 嫌他笨呢这是 “元亨、元化——”秦云川喊道。 “回王爷,元宿卫还在加练呢。”随从回道。 秦云川:“……先不练了,快去找墩墩。” 这狗崽子,什么时候学精了?会自己开笼门了? 其他人近不了墩墩的身,唯有元亨、元化和它熟些。 秦云川在书房后院儿转了一圈,寻找墩墩离开的痕迹。 他顺着假山跳上后墙。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墩墩就是从这里出逃的! 看来这太湖石假山得挪挪了。 “王爷!” 秦云川正打算从这儿跳出去,书房前院儿忽然传来元亨的声音。 “找到墩墩了!它在王妃那儿……它挡了王妃的路,纠缠着王妃不让她……” 元亨话还没说完。 秦云川已经飞身而下,纵着轻功往崇瑶院而去。 “王妃不在主院,在药房回主院的路上!”元亨嘶声大喊。 亏得秦云川耳力敏锐。 否则,元亨又少不了一顿体罚。 秦云川刚到元亨说的那条路,就见不少的王府家丁下人,都围在这儿。 秦云川心头发紧,甚至不敢往前头看。 墩墩有多凶猛,他再清楚不过。 虽然以往,墩墩对阮宁并没有流露出攻击的意思。 但……它是狗,又不是人,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疯呢? 秦云川提了口气,尽可能的稳住自己的步子往前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藏獒低吼咆哮的声音。 他抬眼一看,顿时一身冷汗。 墩墩围着阮宁,左突右撞。 它龇着锋利硕大的尖牙,口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墩墩!回来!”秦云川大喊。 墩墩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仍守着阮宁,不许人救她。 “呜汪——”它冲阮宁大叫。 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咬她。 秦云川头皮发麻,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他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但此刻,他害怕,无比的害怕。 “拿弓箭来。”他低声吩咐。 墩墩是他的獒犬,也是他的伙伴,是他的战友。 它陪着他狩猎,陪着他打仗,陪着他从边疆到京都…… 它是默契的朋友,也是忠诚的家人。 他曾经对它喜欢阮宁,愿意亲近阮宁,无比欣慰……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的爱犬,他曾经的伙伴,会威胁到阮宁。 秦云川接过自己的弓箭。 他的臂力极强,能开三石的强弓。 这么近的距离,他一箭可以射穿墩墩的颅骨。 他得确保它一击毙命……不能让它发狂伤到她。 秦云川的眼眶发酸。 但他的手极稳,张弓搭箭,他毫无迟疑。 “墩墩……你曾是本王最好的伙伴,本王会永远记得你。 “再见……” “别!”阮宁余光瞥见他的动作。 她惊呼一声,蹲下身来,抱住墩墩。 “嗖——” 强弓劲弩射出的利箭,发出犀利的破空声。 众人不由惊呼。 有些人甚至吓得捂住眼睛。 “当——” 利箭射入旁边的一棵大树。 那么粗的树,一人都抱不住。 箭矢却穿树而出,唯有箭尾的羽翼还留在树干之中。 秦云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他脸色发白。 最后一秒,羽箭离手那一刹那,他前手猛地转了方向。 箭矢偏离了原定的目标。 院子里,整整有一分钟,都是死寂一片。 秦云川手心里全是汗,脊背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宁宁……你,没事吧?”他踉跄上前。 他这才发现,墩墩虽然非常凶,低吼、咆哮、威胁…… 但它并没有伤害阮宁。 他原本是那么冷静、理智、克己的一个人。 但刚刚那一瞬间,他完全慌乱了,连事实都没有分辨清楚。 “它这是怎么了?”秦云川看着被阮宁抱在怀里的獒犬,心中莫名。 墩墩为什么发狂? 它在狂躁什么? 阮宁抱他在怀,它还呜呜咽咽,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它浑身的毛炸着,似乎还有气也未消。 “好吧好吧,你别闹了……给你,还不行吗?” 阮宁无奈的把她藏在身上的药包掏出来。 墩墩一口咬住那只药包,扭头放进秦云川的怀里。 这一番操作,可把秦云川整懵了。 “什么……意思?” 他茫然看着一人一狗。 “汪!”墩墩冲他大叫。 虽然他不懂狗语,但这句,他听懂了……嫌他笨呢这是! 第223章 你不解释一下吗? “这是什么药?”秦云川目光狐疑地盯着阮宁。 “呃,这个……”阮宁略微迟疑。 周遭这么多下人看着呢! 她总不能当众说……这是堕胎药吧? “叫裴郎中来。”秦云川吩咐。 阮宁伸手搭在他手上,“回主院吧……我,我腿麻了。” 裴郎中那个情商……他要是当众说出来,她整个人都得麻! 秦云川虽又怀疑又有些生气,但看她小脸可怜巴巴地,如鹿一般的眼神里,明晃晃地闪动着哀求之意。 他缓了口气,“好,先回去。回去再说。” 墩墩这会儿老实了。 它非要贴着阮宁走。 秦云川撵它,它都不走。 秦云川看着阮宁跟狗,好得跟“哥俩儿”似的。 要不是身高不匹配,他俩能勾肩搭背! 他就愈发生气。 “刚才,你疯了?你挡什么?! “你可知道本王的弓是强弓?百步之内,箭头可穿甲而过!” 阮宁的小手,忽然牵住他的手。 她轻轻晃他,“王爷莫生气啦,我最惜命,最怕死了。 “刚刚只是本能的反应,都没过脑子……如今回想起来,肯定是我对王爷的能力笃信不疑。 “潜意识里,我就断定王爷一定能救我于险境。” 秦云川微微一怔。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这是满满的信任,仰慕,肯定与爱意…… 虽然,他也猜到,这更有可能是她随口胡诌的托词。 但那此时此刻,内心的感动,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 他们回到崇瑶院。 裴郎中恰也急急忙忙赶来。 阮宁未免爆米花和墩墩打起来……其实是未免墩墩单方面碾压爆米花。 她寸步不离地看着它俩。 毕竟爆米花还没有墩墩的脑袋大……墩墩一爪子就能踩死它。 秦云川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将墩墩“舍命”要来的药包,交给裴郎中。 裴郎中分辨一番,看看自家师父,再看看燕王。 “这……” “如实说。” 裴郎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声道,“堕胎药。” 秦云川浑身一震,他迟缓地扭头,怔怔地看着阮宁…… 不是,她咋还没放弃呢? 上次从相国寺回来,不是都说好了? 为了她的身体,他接受这个孩子,他们都不再追究这个孩子的爹是谁了? 为什么她还要这样伤害她自己? “阮宁……”秦云川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她。 “喵——”爆米花奶凶奶凶地叫了一声,一爪子拍在墩墩的大鼻子上。 墩墩顿时张开嘴…… 阮宁吓了一跳,以为墩墩要吃了爆米花。 她正要“犬口夺猫”。 “阿嚏——”墩墩打了个大喷嚏。 一个喷嚏就将爆米花掀翻在地。 爆米花打了个滚儿,有点懵的看着这个庞然大家伙。 墩墩似乎十分抱歉,它用鼻子小心的拱了拱小猫。 它似乎在用动作表示,它愿意跟小猫玩儿,不介意小猫拿爪子拍它。 阮宁终于确定了,墩墩对小猫咪,并不像对人那么凶悍。 它似乎挺喜欢这个小家伙儿,一点儿也没有伤害它的意思。 她这才笑眯眯地回头,“王爷叫我?” 秦云川皱眉看着她…… 他也看到刚刚墩墩和小猫那一幕…… 在她心里,自己和她之间的实力悬殊,是否正如墩墩和小猫。 甚至比动物之间的悬殊更大,毕竟,人心诡诈。 所以,她才要如此小心,瞻前顾后,步步为营? “你不解释一下吗?”秦云川指着那包药。 裴郎中这次十分有眼色的躲了出去。 屋子里只有一男一女,一猫一狗。 那小猫跟藏獒已经渐渐熟悉起来,欢快地打闹起来。 一男一女却还在四目相对,两人之间,似有暗潮涌动。 阮宁微微一笑,“正如王爷所知,我不想要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祖母上次不是已经说了,你年纪太小,倘若强行堕胎,对身体危害极大。 “不如等他瓜熟蒂落……本王可以视他如己出。” 阮宁表情平淡,“王爷可以接受这个孩子?” 秦云川道,“是,本王言出必行。” “但我不能。”阮宁平静道,“我还没准备好做母亲,恐怕不能养育好他。不必带他来这世上,让彼此都痛苦。” 秦云川茫然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第224章 潜意识里,她就不相信他 “你有孕了,本王愿意接受他,你生下来就是……你在担心什么?” 秦云川努力跟上她的思维。 阮宁却清清冷冷道,“我不愿意接受他。我还没准备好,突然有个小孩儿管我叫娘。 “那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份责任。我没准备好承担这份责任,所以我不想要他。 “我解释清楚了吗,王爷?” 秦云川静静地看着她,“从现在开始,到孩子出生,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不能准备好吗?” 阮宁也愣了一下,“我不想准备,那便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准备好。” “你不想准备,是什么意思?你不想要孩子?”秦云川问。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阮宁道。 “那若是我们的孩子呢?”他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阮宁再次愣了一下,“我们……” 秦云川盯着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不会根本没想过和他…… “我会做好避孕的。”阮宁认真说。 “啪——”什么东西碎了。 秦云川迟疑地看向自己的手,这次,他手里没有茶碗,没有茶盅。 那是什么东西碎了? 他分明听到碎裂的声音…… 心口一阵阵窒息,连呼吸都发疼。 “什么意思?”秦云川看着她,“你会做好…… “我听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你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你是根本就不想要孩子!” 阮宁回看着他,没有否认。 秦云川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人,不想做母亲? 为什么阮宁,不想生孩子,不想和他生孩子? 她嫁给他,为他生孩子,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 是因为……不够喜欢吗? 是因为,她仍然打算离开吗? 这个认知,让秦云川脸色微微发白。 “这……对你身体不好,祖母说……”秦云川觉得每个字,他说得都很艰难。 就好像,拿着一把钝刀子,在他心上磨。 阮宁却只是笑笑,“祖母说的,只是她的认知罢了。 “我也算是大夫呀,什么是对我自己最好的,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堕胎有危险?生孩子还是‘过鬼门关’呢,岂不更危险? “反正也不是王爷的孩子,他如果真的出生了,身份太尴尬了。 “对他、对我、对王爷,都很艰难,算了吧,人生苦短,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她的歪理永远说不完。 秦云川看着她,良久都默默无言。 她说的对,反正不是他的孩子……她自己的都不想要,他却执意让她生? 岂不太奇怪了? 她不想生下别人的孩子……他应该庆幸的,不是吗? 为何他心里闷闷的,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 看着她心绪平静地逗猫逗狗,她眼角眉梢没有一丝烦愁。 秦云川愈发焦躁…… 他简直一刻都不能让自己静下来。 “忽然想起,本王还有事。” 秦云川阔步离去,感觉像是落荒而逃。 他回到书房,铺上字帖,准备练字静心。 但提笔蘸墨,落笔却抖得厉害,第一个就写坏了。 他看着那写坏的字,心中愈发烦闷。 他掷了笔,点上阮宁给他做的香。 原本能让他无比平静的香……今日好像也失效了。 他嗅到这香味儿,就想起她刚刚,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我会做好避孕……” 为什么?她为什么至今都在防备他?至今都不能完全相信他? 她不相信,他可以照顾好她,照顾好孩子? 即便他撒手人寰,也能让她和孩子衣食无忧? 她还说什么,“潜意识里,我就断定王爷一定能救我于险境。” 都是骗他! 潜意识里,她就不相信他! 秦云川抬手摁灭了线香,抬脚出了书房。 他本想叫上元化、元亨去校场练练,或许把心中那股无名火发泄出来就好了。 但他一出院子,就遇见提着酒坛的王崇六。 “王爷喝酒吗?某自己酿的酒,正准备给王妃送去些。”王崇六笑眯眯说。 “呵,”秦云川哼笑一声,“她用不着,给本王吧。” 秦云川伸手接过他的酒。 王崇六看了他一眼,“某这儿还有花生米,王爷……” “都拿来……” 第225章 王爷酒品好这话,说早了 秦云川提着王崇六,纵身一跃,跳上书房房顶。 房高屋阔,屋顶宽敞,视线很好。 两人坐在高高的屋脊之上,几乎可以眺望小半个王府的风光。 秦云川望着崇瑶院的方向,抱着酒坛,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 “诶王爷……”王崇六伸了伸手。 他想说,这酒不能这么喝……这酒后劲儿大,王爷又没吃东西。 空腹饮酒,太容易醉了! 但看王爷怅惘的神色……或许,他就是想喝醉呢? 王崇六闭了嘴,他捏着盘子里的花生米。 当王爷把酒坛子递给他时,他也仰着脖子,象征性地灌一小口。 两个男人,就着一小盘花生米,坐在高高的屋顶之上。 你一大口,我一小口,愣是一言不发地灌下了整整一坛子的酒。 当然,一大半都进了秦云川的肚子。 “你这酒,酿得不好,口感略涩,后味儿还苦。”秦云川道。 王崇六:“……” 您能在生生灌完一坛子之前这么说吗? “太苦了……”秦云川笑了笑。 王崇六轻嗤,“怎知不是心里苦?” 秦云川皱眉看他,“你主子待你那么好,为了给你治病,撒娇耍赖地求本王教你们八段锦,给你们健体养气,你心里有什么好苦的?” 王崇六:“……” 是他心里苦吗? 王爷怕不是已经醉了吧? “来人,去拿本王库房里的好酒来!”秦云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就是你的酒苦!叫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好酒!” 王崇六:“……” 您是王爷,您说了算!我还能让您赔我酒不成? 下人搬了梯子,把酒送到房顶上。 秦云川又咕咚咕咚,灌了两坛子之后,才笑眯眯地说,“可能你说对了,这酒味儿都不对。” “王崇六,你别晃!” 秦云川抬手摁住他的肩。 王崇六倒抽一口冷气…… 若不是房顶结实,他怀疑王爷会把他摁进屋子里去! “好,王某这就坐稳,不晃了。” 他敢在房顶上晃吗? 分明是某些人喝晕了! 王崇六看看那空盘子,花生米都进了他的肚子,王爷净喝酒了。 要说,王爷的酒品也不错。 他喝酒就是喝酒,不耍酒疯,也不多说话。 “王爷,我扶您下去休息吧?天儿都黑了。”王崇六道。 “好。”秦云川点点头,扶着他,起身就往前走。 “别……”王崇六一把将他拽回来! 娘耶,这可是房顶! 好险王爷就摔下去了! 王崇六一只手拽住秦云川,一只手死死的扒着屋脊,整个人都骑在了屋脊上。 “来人,快去喊元化、元亨来!”王崇六冲底下大喊。 他这细胳膊细腿儿,要是跟着王爷摔下去了,王爷没事。他娘可能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秦云川被王崇六拽得躺倒在屋顶。 王爷倒是随遇而安,说躺下就躺下了,还悠闲肆意得把手枕在脑袋底下,望着苍穹上依稀闪烁的星星。 “她就是块石头,也该暖热了吧?怎么就是暖不热呢?” “为啥不愿意给我生孩子?本王不值得她托付终身?” “总是说甜言蜜语哄我,把本王哄得像个傻子……” “我倒也愿意为她犯傻,但她不能扭脸就给我一耳刮子呀?” 王崇六:“……” 王爷酒品好这话……说早了。 这不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吗? “哎哎,别推我上来呀,我又不会轻功,老胳膊老腿,摔断了怎么办?” 王崇六回头一看,救兵终于来了! 只是,为什么是裴郎中? 裴郎中那胳膊腿儿,还不如他呢吧? 王崇六正无语,却见元亨也从房檐处探出脑袋。 就是他把裴郎中推上来的。 “走走,咱们撤,让裴郎中陪王爷唠唠!”元亨朝他招手。 王崇六麻溜的松开王爷,跟着元亨爬下梯子。 元亨太损了,他怕裴郎中不尽心尽力开解王爷,竟然把梯子撤了。 “我们离得不远,有事儿您招呼一声!”元亨在院子喊。 第226章 只为此刻,她还在身边 “按说,我不该劝她把孩子生下来。她说得对,那又不是我的孩子。 “真生下来,当做嫡长子……将来,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本王自信,可以做到视他为己出。但……对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不公平呢?” 裴郎中在他身边坐下。 秦云川看似喝醉,然而这话,他却不会在王崇六面前说。 直到王崇六和元亨一起离开的够远,他才说出口,并且声音不大。 裴郎中闻言,微微一笑,“王爷在乎的是公不公平吗?在王爷眼里,从来就没有公平这回事吧? “我记得,您年少时就说过,弱者对现状不满,却又无能为力时,才会抱怨不公平。” 秦云川遮住眼睛,无奈地笑了笑。 他可不就是无能为力么…… “前晌还好好的,王爷怎么会借酒消愁呢?您浇的这是什么愁?”裴郎中问。 “她不愿意生孩子……”秦云川道。 裴郎中愣了愣。 秦云川知道他没听懂,“不止是肚子里这个……她就没打算生孩子!” “哦……”裴郎中摸了摸胡子,“是现在不打算生,还是这辈子都不打算生?” 秦云川闻言一愣,“这……” “裴某猜测,小王妃心性还不成熟,加之曾经的创伤,让她有所恐惧吧?”裴郎中说道。 秦云川忽地从房顶上坐起来,转过脸看他,“什么意思?” 裴郎中笑了笑,“王妃是不是说,她还没准备好做母亲?” 秦云川点点头,“她说,她不想准备,就永远准备不好……她还说,她会……” 避孕两个字,他有点儿说不出口。 他单是想到这两个字,就脸上发烫。 “王妃可说,她这辈子都准备不好?”裴郎中问。 秦云川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但是……” “王爷可曾说过,不建功,绝不成家。您现在功成名就了吗?”裴郎中问道。 秦云川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如今身份、地位,以及在西朝的影响力,绝对可以称得上“功成名就”了。 但对于他自己心里那个目标来说……还没有。 “那您成家了吗?”裴郎中又问。 秦云川心头立时浮现阮宁拉着他的手,对他露出灿烂笑容的样子。 他不由嘴角微弯,“有家了。” 以前,燕王府只是府邸、是豪门宅院。 但现在,因为有她在,才可谓是家。 “那王爷以前可曾知道,自己的心意会变?”裴郎中笑问。 秦云川看着月华星辉下的裴郎中。 昔日只知裴郎中医术不俗,能解各种奇毒。 如今方知,裴郎中还会治心病啊? 秦云川觉得,裴郎中一个个问题,拨开了他心头的层层迷雾…… 他的心境一时间开阔了许多。 “您又怎知,王妃日后年纪大些了,心智成熟些了,她还不想要孩子呢? “说不定,她会催着王爷给她孩子呢!”裴郎中笑着说。 秦云川不止脸发烫…… 他这会儿浑身都发烫。 “如今,王爷大业未成,余毒未清,王妃也太年幼孱弱……何必着急呢? “倘若所有的付出,都要一个确定的结果,那付出还能称之为真心吗? “只能称之为交易罢了。”裴郎中道。 秦云川闻言,浑身一震,“等等!你再说一遍?” “不问结果,不求回报的付出,方可谓之真心。” 秦云川顿时,豁然开朗。 他心头被堵住的一块儿,好似忽然被疏通了。 “本王懂了!真懂了!”秦云川惊喜道。 月光之下,他俊逸的脸庞好似会发光,就连那浅浅的鬼纹,也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他一双幽深的眸子,更是比星辰更亮。 “她愿意为本王生孩子,是本王之幸。 “她不愿意为本王生孩子,却仍愿意和本王生活在一起,亦是本王之幸! “她不愿意和本王生活在一起,却迫于各种压力,不得不留下来……仍是本王之幸! “如今,能与她朝夕相处,亲密无间……本王之大幸!” “哈哈哈哈……”秦云川大笑,笑声朗朗。 因为太在乎,所以,患得患失。 但此刻,他忽然明白,在乎一个人,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感恩,庆幸——不为别的,只为此刻,她还在身边! “我要去找宁宁,本王要去谢谢她……” 第227章 这要命的熟悉感 秦云川起身就往前走。 “哎!王爷……” 裴郎中可没有王崇六那么快的反应能力。 他这把老骨头,也决计拉不住那身高腿长的燕王爷! 他惊叫一声,却见秦云川根本没一头栽下房顶。 人家像一只鸿鹄,乘风而起。 他足尖在瓦片上轻轻一点,便在空中掠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几个眨眼的功夫,秦云川的身影就消失在夜空中。 裴郎中摸着胡子,望着王爷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日行一善,老夫又积德啦。” “诶?老夫可不会飞呀!元亨,元宿卫——快给我搬梯子来!” …… 秦云川的确喝了不少酒。 虽然脑子似乎是清醒的,而且经过裴郎中一番点拨,简直比清醒的时候更清明。 但他身体却是飘的,脚步是踉跄的。 他鬼使神差地,又翻窗进了阮宁的卧房。 老远,他就听到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宁宁……谢谢你,谢谢你治好我。 “谢谢你肯留下来,还没有离开……” 秦云川一边傻笑,一边咕哝着快步朝床边走去。 阮宁的床帐只放下了一半,另一边仍挂在锃亮的黄铜钩上。 秦云川恰能透过外间昏黄的灯光,看到她安然静好的睡颜。 “宁宁……” 他只顾盯着阮宁,没留意脚下。 他猛地被什么东西绊住,重心失衡,狼狈朝前跌去。 “嗷呜——” 绊倒他那东西,也发出一声惊叫,一跃而起。 秦云川眼看要砸在阮宁身上。 他连忙用手撑住床……堪堪停在她上方。 原来是墩墩,趴在她床边睡。 秦云川一来是喝高了,二来,他只顾盯着阮宁,根本没看见床边还有个庞然大物。 阮宁被墩墩那一声“惨叫”给惊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墩墩……” 她抬头之际,两人呼吸相缠…… 她柔软的唇,碰到他的…… 她甜软,芬芳,可口,比美酒更醉人。 轻轻的触碰,犹如点点星火,落在泡了酒的干柴上。 一点既燃…… “宁宁,宁宁……” 秦云川一手撑着身子,一手轻抚她娇嫩的面颊。 他喃喃着,加深了这个吻。 阮宁并没有拒绝他,她一开始僵硬。 但很快,她就放松下来……她很会享受,也擅长在任何情形之下,找到快乐。 她甚至轻轻勾住他的脖子。 两个人显得如此“琴瑟和鸣”。 电光火石之间…… 有一种熟悉感,猛地击中秦云川。 他经历过! 他经历过这一切! 她的吻,她的动情,她的主动…… 甚至连她急促的呼吸声,他都觉得似曾相识! 不对!他从未有过这般经历啊!? 他从未跟任何女人,这般亲密过!为何会有这样的熟悉感? 秦云川猛地离开阮宁。 他这明显的拒绝,倒把阮宁吓了一跳。 阮宁清醒,却也更加茫然地看着他,“王爷?” “你……你喝药了吗?孩子……还在吗?”秦云川气喘吁吁地问道。 天知道他忍得多辛苦。 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更让他紧张,乃至浑身发冷。 阮宁可能对他这扫兴的问题,有些失望。 她轻叹一声,笑了笑,“还没有,墩墩一直守着我,寸步不离。真奇怪啊,它好像知道我要干什么,却不想让我做。 “藏獒这么有灵性吗?” “它可是党项古獒,神犬。”秦云川心虚地岔开话题。 他顺势从床榻上下来,理了理衣裳。 “你睡吧,我今晚喝了太多酒,就不留下了,再熏着你。” 秦云川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恋恋不舍道,“睡吧,一时冲动,抱歉吵醒你了。” “我只想跟你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不要再经历那些……不好的事了。” 他低头,在她额上落下深情一吻。继而飞快地起身离开。 他怕他不走得快点,就舍不得走。 更怕自己会心慌地露出什么破绽。 墩墩跟着他,送他到门口。 秦云川回头摸着墩墩的大脑袋,“你真是好样的!明天给你加餐,鹿肉狍子肉,随你吃个够! “快回去,守好她。别叫她干傻事。” 墩墩“嗷呜”应了一声,就好像它真的听懂了。 秦云川离开崇瑶院时,只觉自己的酒,已经全然吓醒了。 他只是浑身冷得厉害。 第228章 就是他的孩子? “叫元亨元化,裴郎中,都到书房来!就现在!”秦云川命人去传令。 裴郎中嘶声喊了元亨好久,那货才把梯子给他搬过来。 他这把老骨头好容易爬下梯子,回去自己的院子,用艾草煮水准备泡泡脚。 水温刚合适,脚还没放进去。 就被人跟催命似的,催他去书房见王爷。 “裴某这条老命,迟早交代到他手里!”裴郎中愤愤道。 秦云川的随从还嫌他走得慢。 俩人架着他,一路飞奔。 裴郎中的脚都没挨着地! “王爷,您有啥事儿不能去找王妃?非得折腾我们这些个单身汉?!” 裴郎中当面痛斥秦云川的不人道。 这话,元亨、元化可不敢说。 但他俩偷偷给裴郎中翘大拇指。 “要事!”秦云川一开口,那低沉的声音,紧绷而烦乱的神色,倒是把这三人吓了一跳。 三人对视一眼,看来真有大事儿? 不是闷得慌,故意折腾他仨? 三人也连忙端正了脸色。 “什么事?王爷请说?” 三人都打起精神,不敢掉以轻心。 秦云川缓缓吸了口气,“本王九月初四,追着一个刺客,离了京都……结果半路毒发。 “是元亨元化,把本王送回来的……这事儿,你们还记得吗?” 三人又对视一眼。 “记得!”元化先点了头,“那天夜里下了大雨,我们跟丢了王爷,大雨把痕迹都冲没了。好容易才遇见王爷!” “大雨?”秦云川怔了怔,“你们怎么遇见本王的?在哪儿遇见的?” “好像是叫仙台山,王爷当时痛苦难当,还发了高热,口中一直说着胡话。” 元化想了想,挠头不好意思道,“您当时衣裳还穿错了,扣子都是扣错的。 “幸而您是男子,您要是女子,卑职们还以为您被……嘿嘿。” 元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停下话音。 但当他抬头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 “王……王爷?” 秦云川的脸色可太难看了。 “所以……本王究竟是九月初几回到京都的?”秦云川的话音里,藏匿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初五吧?初四晚上离京,初五……不对,应该是初六天亮之前回来。”元亨掰着指头说。 秦云川瞪大眼睛看着他,“初六?!你确定?!” 元亨本来就不敢确定。 被他这么一问,更加不确定了。 他转脸看向裴郎中,“裴老,您说句话呀?” 裴郎中瞪他一眼,“现在想起我了? “我不记得。王爷以前毒发那么频繁,我哪能次次都记得?” 元亨只好求助他哥,“哥,你说……咱们初四晚上,发现王爷不见了,追出去找…… “中间找到了,但没追上,后来下了大雨,咱们就跟丢了…… “初五夜里,都后半夜了,才遇见王爷……带着王爷回到京都的时候,应该就是初六天未亮了。” 元化点点头,“对,是这么算的!应该是初六。” 两兄弟分析完,不解地看向秦云川。 “王爷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初五初六,不就差一天,有什么要紧的?” 秦云川冷笑一声…… 有什么要紧? 那可太要紧了! 那是就差一天的事儿吗?! 那差的是——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种的大事啊! 秦云川豁然起身,在屋子里焦灼地踱来踱去。 他才刚被裴郎中“开解”明白,他以为自己释然了。 阮宁现在愿不愿意给他生孩子,都不要紧。 反正他们都还年轻,只要她养好身子,他也顺利解毒,完成大业。 以后有的是机会! 等她长大一点,心性成熟一点,不用他催,她就着急相当母亲了!简直完美! 可是,他自以为的“释然”,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遭遇了挑战——如果阮宁肚子里的,就是他的孩子。 他还能无动于衷的让她堕胎吗? 第229章 王爷究竟在担心什么? 夜深人静,书房里的三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秦云川焦躁地踱来踱去。 裴郎中直打瞌睡。 元亨、元化则愈发担心,“王爷,您到底怎么了?” “初五、初六,关系到什么事儿呀?您说出来,卑职们也好帮您再回忆回忆……” 秦云川脚步一顿,回头盯着这三个单身汉。 裴郎中醉心医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成家。 元亨、元化跟着他长年戍边,征战沙场,也没说亲呢。 他的担忧和困惑,告诉他仨……他仨能给他出谋划策吗? 秦云川猛地坐下,抿了口茶。 “你们三个,都是本王的心腹。我的事情,你们没有不知道的……” 三个人一听这话,全都打起精神。 就连裴郎中都立时清醒。 “我不听我不听……”裴郎中伸手要捂耳朵。 秦云川看着他,“关于你师父的……” 裴郎中立刻正襟危坐,“王爷请说!” 秦云川轻哼,“你不是不听?” “一日为师终身为……咳,要听的!”裴郎中道。 秦云川对这货已经不抱希望了。但偏偏他的年纪最大,想来,也会比他们这些人,多一些人生阅历吧? 他清了清嗓子,“你们三个都知道,王妃有了身孕。追根溯源……就是在九月初五的晚上。 “大雨滂沱,她一个人走失在仙台山,那个荒废的城隍庙里……” 秦云川话至此处,抿住了嘴。 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加上他刚刚的急切追问,这仨人就是用脚指头猜,也该猜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好事儿呀!天呐!上天眷顾王爷呀!这……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啊!”元亨先拍着腿兴奋起来。 其余三个人都看着他。 元亨愈发眉飞色舞,“难道不是吗?当初还以为,是王妃不检点,大婚之前就……没想到,是王爷啊!那是王爷的骨血啊!亏得是阮家耍了这‘替嫁’的小把戏!要不然……嘶……” 元亨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不用他说,秦云川也想到了。 如果阮宁没有嫁给他……那么这件事,他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 那天晚上的事,会害死阮宁。 让她背负上“不贞”的罪名,他的骨血,更是没机会来到这世上。 “王爷快去告诉王妃呀!这事儿闹得!你看,这是好事儿呀?王爷在发愁什么呢?” 元亨不理解地看着秦云川,喜悦溢于言表。 秦云川的眉头却拧成疙瘩,一言不发。 “哦,我知道了!”元亨又是一拍腿,“王爷当初容不下这事儿,更容不下那孩子……如今承认干这事儿的是自己,脸上挂不住了?” 秦云川深深看了他一眼。 元亨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这也不怪王爷呀!搁哪个男人身上,能容忍这事儿?再说,王爷当时神志不清,您……” 元亨忽然顿住,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对!您当时毒发,神志不清,是怎么办成这事儿的?” 秦云川:“……” 三人看向裴郎中,希望他这老大夫能给解惑。 谁知,裴郎中也好奇地看向秦云川,“是啊,王爷,您是怎么办到的?还一击即中?” 秦云川:“……” 面对三个人灼热又好奇的视线,他又惭愧,又羞恼。 他猛拍桌子,“叫你们三个给本王想辙呢!你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咳……男人嘛,谁不想变得更强,像王爷一样强呢?”元亨挠着头,嘿嘿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元化,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知真相,何不告诉王妃?王爷究竟在担心什么?” 第230章 阮宁不是被迫的? 秦云川望着琉璃风灯里跳动的烛光。 他失神地喃喃道,“本王伤害她在先,误解冤枉她在后……如今,她言明不想要这个孩子。本王……” 他如何告诉她,那就是他们的孩子呢? 更何况……她早就无比认真的说过,如果他是那个伤害她的人,她绝不原谅!绝不! 她不能接受,嫁给一个会如此对待陌生女子的男人,即便他是尊贵的燕王。 “她不会接受的……”秦云川道。 到那时,他失去的就不是阮宁肚子里的孩子了。 他会彻底失去阮宁…… 他不敢想这样的后果,想起来就浑身发冷。 秦云川抬眼,盯着裴郎中。 他沉甸甸的目光,压得裴郎中几乎透不过气来。 “啊这……”裴郎中摸着下巴道,“按理说,以王爷当时的身体状况,是办不到这种事情的。所以……” “会不会是……王爷追的那刺客?”元亨忽然拍脑袋道。 秦云川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他如何告诉他们……他之所以能想起这件事,完全是因为身体的“记忆”。 他的身体,对阮宁的主动,对她的动情,有熟悉感…… 主动?动情? 也就是说……当时,在那天夜里,阮宁不是被迫的? “元亨元化,速去准备,本王要再去一趟仙台山!”秦云川忽然眸子一凝,闪过幽光。 两人闻言,却是一愣,“现在?”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等天亮,开城门就去!” 他要到阮宁提过的那个城隍庙去看看! 虽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但或许,到了那儿,他就能想起什么,或是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在我回来以前,这事儿,先不要叫王妃知道。”秦云川看着裴郎中道。 裴郎中立刻闭上嘴,默默点头。 次日一早,阮宁还没睡醒。 秦云川就已经乔装,悄悄离开燕王府,离开京都。 这日,也是阮心怡三日回门的日子。 她差一点在大婚的第二日,就收拾行李,跑回娘家了。 当时梁王妃被找上门的外室气昏过去,自然是顾不上挽留她。 阮心怡磨磨蹭蹭上马车的时候,秦昊终于赶了回来。 虽然他也很生气——气阮心怡任性,大小姐脾气不顾及大局,不顾及他的脸面。 但他哄女孩子,还是有些手段的。 “昨日醉得厉害,被他们拉出去喝酒……他们明显就是故意的,故意挑唆咱们生气,好看咱们笑话呢! “我把他们甩掉之后,就睡在外院客房了。天还不亮,被传召进宫里,我是去宫里回话去了。 “宫里说,燕王叔眼看要不行了,叫我准备好接手燕王叔手中兵权……这可是大事! “关乎你我后半生,是不是能呼风唤雨,荣宠加身的大事!” 阮心怡本就不是真的想走。 她只是气不过。 生气大婚夜,秦昊竟然把她扔下了,叫她独守空房,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到天亮。 再没比这更叫她觉得难堪的了! 但秦昊温柔小意的哄她,说了许多好话。 而且,他是为了大事……倘若他真能接手燕王手中大权,那他岂不是也能成为燕王那样,跺一跺脚,整个西朝都要抖三抖的男人? 相应的,她也会成为,整个京都、乃至整个西朝,除了太后,最有权势的女人! 想到这样美好的未来,阮心怡就更舍不得走了。 “那你得补偿我!”阮心怡红着眼睛瞪他。 “当然,当然得补偿!”秦昊横抱起她,阔步回了新房。 “春宵”虽然来得有点儿晚……胜在时间长啊! 秦昊只顾得灭自己后院儿的火。 于是,没顾上他娘那边儿。 等他终于哄好了阮心怡……他爹已经雷厉风行的把他娘送去庄子上“养病”了。 秦昊虽然嘴上没说,但为着没能留下他娘的事儿,他心里暗暗怨怪阮心怡。 今日回门,他虽然在阮心怡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和她一起回去。 但他一路却沉着脸,也不与她说话。 到了阮府。 忠义侯阮斌陪着秦昊在外院坐着。 “你去后院儿看看你娘,你那个表妹,今日一早就来了……” 阮斌自打跟小舅子,在燕王府打了一架之后,就看张家人不顺眼。 他本想说两句难听的。 但碍于秦昊还在这儿坐着,他抿了口茶,把难听话都给咽了。 阮心怡在出嫁前的闺阁里,见到了张怀玉。 张怀玉那闪烁着打探与好奇的目光,叫她很不爽。 她终于明白,她爹为什么讨厌舅舅家的人了。 第231章 得不到和已失去 “表姐,你还好吧?没气着吧?”张怀玉关切的问道。 阮心怡却觉得她这副假装的关切,又蠢又恶心。 阮心怡冷冷一笑,“我气什么呢?我已觅得如意郎君。 “郎君待我极好,温柔小意,体贴周到,陪我回门。 “女人做到这份儿上,也该知足了。妹妹你不要心比天高。” 张怀玉闻言愣住。 片刻之后,她羞恼道,“谁心比天高了?都是自家姐妹,你装什么装? “你要是想哭,我的帕子给你哭!” 阮心怡心里骂死了张怀玉,脸上却很温柔。 “我哭什么?哦,你说梁王妃的事儿啊? “母亲她操持我们的婚事,实在是累着了,这才要到庄子上歇歇,养养身子。 “母亲不在府上,无须我每日立规矩、晨昏定省来尽孝。 “府上大小事务,都要我过问,虽然累,但就算我为母亲尽孝心了吧。 “母亲在庄子上,必也能感受得到。” 张怀玉还不知世上有“凡尔赛”这个词儿。 她只撇了撇嘴,“没有婆婆在上头压着你,当然好。可你不是真心喜欢世子的吗? “他新婚夜不陪着你,出去喝花酒,还因为一个画舫女子,就跟人打起来…… “你真的一点儿不在意,不伤心?” “呲啦——” 阮心怡手里的帕子,竟被她生生扯烂。 她脸上的温柔笑意,也立时变得狰狞。 “张怀玉,我警告你!你别胡说八道!否则,我这当表姐的,必要替你母亲管教你!” 张怀玉愣了愣,不由笑出声来,“感情你还不知道呀?世子瞒得可真好! “满京城都知道了,就瞒着你一个人呢?” 阮心怡心口闷疼。 她脸色惨白,但她怎会在张怀玉面前表露出来。 “别听风就是雨,世子他德才兼备,受人嫉妒诬陷……” “嗐,他跟刘启,在林江画舫,为了一个叫锦瑟的画舫女,大打出手。” 张怀玉一下子戳破了她的虚张声势。 “就在你们成婚的那天晚上,好多人都看见了。 “刘启挨了打,自然不甘心,昨日就把这事儿宣扬的满城风雨,就你不知道呢!” 阮心怡呼吸停滞了好一阵子。 直到她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她胸口太疼,比窒息更疼。 “你……” 阮心怡想说,是张怀玉胡说八道,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锦瑟”,有名有姓……且她也知道。 她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秦昊会在他们新婚夜那一晚,去画舫找锦瑟!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还闹得满城风雨……他把她的脸面至于何地? 张怀玉尚且如此羞辱她,那其他人呢? 日后,凡是妇人聚集的宴席,她还有脸去吗? 曾经艳羡她的那些闺中密友……以后会怎么看她? “表姐……你,你可别哭啊!” 张怀玉看她脸色白得吓人,终于有点儿后怕了。 “世子必是喝醉了,一时糊涂…… “对了,表姐,我去林江画舫替你看了! “你猜我发现什么?” 阮心怡想捂上她的嘴。 不要说!千万不要说!她不想听! 但张怀玉哪有那么仁慈? “那锦瑟竟然有点儿像阮宁!”张怀玉神情激动,语气夸张。 阮心怡垂下眼睛,心里如扎了针,密密麻麻的疼。 愤怒和屈辱,如滔天巨浪,几乎要溺死她。 “那阮宁哪里比得上表姐你呀?她连你一根脚趾头都不如!” 张怀玉呸了一声,“男人真贱!” 阮心怡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认识那姓沈的了?” “他不一样!”张怀玉立即道。 阮心怡冷哼……那这话是说谁呢? 她已经嫁给秦昊,说秦昊,不就等于说她吗? “表姐你别生气啊,这是我听他们那群男人说的。 “我昨儿不是去画舫,替你打探去了吗?自然是女扮男装,跟着我哥他们混进去的。 “我听到那群男人说起这事儿,都说男人心里最放不下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那阮宁必是占了‘得不到’。她已是燕王妃,是世子的婶婶了!所以世子才念念不忘。” 阮心怡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住口吧!” 第232章 帮秦昊,得到阮宁 张怀玉撇了撇嘴,“表姐,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别听不进去呀?” 阮心怡冷冷道,“锦瑟怎么是已失去呢?她不是画舫女子吗?” 张怀玉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说了表姐你可别生气呀!” 阮心怡心里轻嗤……若怕她生气,一开始就该闭嘴,什么都不说! 阮心怡不搭腔。 张怀玉仍自顾自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说世子曾经包下锦瑟,可能是打算养做外室的。 “但那个锦瑟不知为何,竟跑了,她是自愿跑回画舫的。” 说到这儿,张怀玉突然顿住话音。 她同情地看着阮心怡。 阮心怡十分嫌恶她这样的同情……就好像自己是个可怜虫一样。 “你那是什么表情?” “表姐,你说她为什么跑啊?世子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阮心怡猛地抬起手来……她恨不得抽自己这表妹一耳光。 “张怀玉!你还是个闺阁女子呢,你才多大啊?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阮心怡要被她气死了。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别生气嘛,”张怀玉嘿嘿道,“这儿又没外人,咱俩谁也不笑话谁。 “咳,说回正题。那画舫女不是跑了么?所以就是‘已失去’呀! “世子看见她在别的男人怀里承欢,当时就气炸了,把刘启打了一顿。 “世子当晚宿在锦瑟房里,次日早上才离开……” 张怀玉说完,才猛地捂上嘴。 “对不起,表姐……” 阮心怡:“……” 扇她一耳光太便宜她了。 阮心怡现在想弄死这个表妹。 “其实,根儿还在阮宁那儿!”张怀玉道。 阮心怡看她一眼,“说了这么久,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张怀玉:“你……” “阮宁么……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她了。”阮心怡冷冷地笑了笑。 张怀玉顿时激动起来,“什么办法?快说来,叫我先高兴高兴!” 阮心怡摇摇头,“你嘴巴不严,不告诉你。” 张怀玉立刻举手发誓,“我若把这话说出去,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好表姐,你快告诉我吧!” “你发誓,你如果说出去,就再也见不到沈延。 “就算见到,他也无比嫌恶你!”阮心怡看着她这个年纪不大,色心不小的表妹道。 张怀玉张了张嘴,“表姐……你也太狠了吧?” “不发誓就算了……” “我发誓!” 张怀玉拉住她的手,另一手指天发誓,“我若将表姐告诉我的话说出去,就叫我……再也见不到沈延。即便见到,他也……他也无比嫌恶我!” 张怀玉发完誓,都快哭了,“算了,我不想听了……” “得不到的忘不了?那我就帮他得到她……”阮心怡轻轻地说道。 张怀玉顿时一惊,错愕看着她表姐,“你说什么?” 阮心怡脸上浮现诡异笑容,“帮秦昊,得到阮宁。” 张怀玉伸手摸她额头,“发烧了?还是气糊涂了?” 阮心怡轻哼一声,“他睡外头的女人,睡一个也是睡,睡两个还是睡……没区别。多一个阮宁又怎么样?” 张怀玉呆愣半晌,摇摇头,“不是啊,锦瑟不也是他睡过的吗?但他仍旧受不了,她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你看看男人的独占欲多可怕!如果你帮他睡了阮宁,那阮宁岂不就占了‘得不到和已失去’两样了?” 张怀玉使劲儿摇头。 阮心怡脸上的笑容却诡谲生光。 “我的好表妹,你漏算了一个人。” 张怀玉歪着脑袋,愣了愣,“谁?还有谁?” 阮心怡缓缓道,“男人的独占欲,燕王就没有吗? “别看他快死了,他正值英年,却要早逝,本就太遗憾了。 “如今,自己的妻,还跟自己的侄儿有了首尾,他不更呕血吗? “所以,他一定会在自己死之前……先收拾我那好姐姐,让她再不能勾搭男人。” 张怀玉听明白了。 “那阮宁就……”她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她不由地竖起大拇指,“表姐真是高啊!但……她在府上照顾燕王,你如何约她出来呢?” “办法,我已经想好了。”阮心怡眨了眨眼,笑得愈发灿烂。 第233章 不能设法弄死那畜牲吗? 阮宁正在崇瑶院用餐。 今日秦云川一直没来,但有爆米花和墩墩陪着她。 她用饭的时候,它俩就在她身边。 墩墩往那儿一躺,它庞大的身躯,就是爆米花的游乐场。 它看似暴躁,对爆米花却极有耐心。 它完全容忍爆米花在它身上上蹿下跳。 爆米花玩儿累了,就拱进它脑袋上的长毛里,打着转,盘出一个“猫窝”来,往那一卧,舒坦地打着呼噜。 “你小心把爆米花宠坏。”阮宁笑看墩墩。 墩墩毫不在意,甚至还把头歪得更低,好叫爆米花睡得更舒服。 阮宁正感慨这跨种族的“宠爱”。 却有下人急匆匆而来,神色不安道,“大相国寺传信儿说,今日老夫人跟人上山去挖野菜。 “不知是走失了还是怎的……竟到晌午了也不曾下来用饭。僧人去山上喊,也没见着人。” 阮宁脸色微变。 “僧人说,他们也派了人去阮家禀告,阮家派了家丁去找。 “寺院里僧人有限,问咱们府上要不要派人去找?” 下人话还没说完,阮宁已经放下筷子起身。 “青果儿,更衣。 “常嬷嬷,叫人备车,带上几个人,我们去大相国寺。” 阮宁要亲自去找祖母。 不只因为原主跟祖母关系好。 更因为阮宁自己,也深切体会到祖母对她的关切爱护。 在她心里,阮老夫人早已是她的亲祖母了。 青果儿手脚麻利,很快给她换好了衣裳。 常嬷嬷也叫人备好了车架,叫齐了人手。 因为秦云川没露面,没有王爷允准,她们能带的人手有限。 阮宁正欲离开之时,忽然回过头来盯着地上的墩墩。 “有牵引绳吗?” 燕王的爱犬,哪里套过项圈,拴过绳子? 墩墩一开始是十分抗拒的。 “墩墩要帮我找祖母呀,我祖母找不到了,怎么办呢?我全指望墩墩呢!” 阮宁一边亲自给它套现做的项圈,一边好言相求。 要么说谁养的宠物像谁呢! 这藏獒跟秦云川一个狗脾气,吃软不吃硬。 她这么温声细语的“求它”,墩墩还真叫她给套了项圈栓了绳。 阮宁这小体格儿,墩墩要是跑起来,她可拉不住。 她专门挑了个体格健壮的家丁牵着墩墩。 一行人从燕王府出发,直奔大相国寺。 “王爷是不是不在府上?”阮宁偷偷问常嬷嬷。 常嬷嬷的儿子在王爷身边做幕僚。 阮宁猜测,她可能知道点儿消息。 常嬷嬷皱眉摇了摇头,“不知道……小六昨儿半夜被王爷叫过去,一夜都没回来。” 阮宁点点头,那便有可能是不在府上。 因为她连元亨元化也没见。 好在大相国寺就在京都,离王府不算太远,她带得人手也够,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阮宁带着人在大相国寺下了车。 果然看见阮家的嬷嬷家丁,也在找人。 僧人上前招呼她。 “还没找到吗?”阮宁问。 僧人摇摇头,看着她身边硕大的獒犬,不敢靠近。 “别怕,它不乱咬人。”阮宁摸了摸墩墩的头。 墩墩立刻对周围的陌生人龇牙。 露出它霸气凶悍的模样。 周围人立时又退了一步。 阮宁:“……” “先带我们去祖母的房间看看吧。” 阮宁让墩墩去祖母的房间里嗅一嗅,让它熟悉祖母的气味。 墩墩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阮宁问它,“能带我们找到祖母吗?” 墩墩汪了一声,扭头就往外冲。 那健壮的家丁,被它拽地一个踉跄。 阮宁庆幸她有先见之明。 若是她拉着墩墩,此时非被拽飞不可。 “墩墩,慢点!” 一行人跟在墩墩和那个家丁身后,往山林中寻去。 …… 大相国寺外头的一辆大马车里。 “禀二小姐……她带了一只凶兽,特别凶猛,嗅觉敏锐。 “那凶兽嗅着气味儿,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老夫人了!” 阮心怡掀开车窗帘子,脸色恼怒,“不能设法弄死那畜牲吗?” 下人脸色微变,“那凶兽体格巨大,看起来非常凶猛……而且身边有许多人,恐怕无从下手啊!” 阮心怡气愤愤地啪地甩下车窗帘子。 但过了片刻,她又掀开车窗帘,笑道,“那凶兽再怎么凶猛,也不过是畜牲而已,你们可是人! “你们去准备些新鲜的肉食,把它引走……” 第234章 他与阮宁,四目相对 下人为难地看着阮心怡,“这里是寺庙啊,和尚们都是吃素的,哪里有肉食啊?” 阮心怡道,“我不管你们从哪儿弄来,我只要看到结果。” 下人迟疑片刻,似乎想到了主意。 “是,二小姐。”他拱手退下。 阮宁一行,跟着藏獒,越走越往深山里头去。 “王妃,里头山路不好走,您在外头等着吧,小的们找到老夫人,第一时间给您报信儿!” 燕王府家丁们劝道。 阮宁也知道,自己跟着,只会拖慢速度。 但她看了眼墩墩,“我不跟着,怕它不听话。你们一定要牵牢它。 “这是王爷的爱犬,若是跑丢了,咱们都不好交代。” 家丁们连连答应。 他们牵着獒犬,才走出不到五十米。 低头嗅路的墩墩,忽然抬起头来,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动了动鼻子。 阮宁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她抬头看去,只见那庞然大物,像一只离弦之箭,猛然朝另外一个方向冲去。 “诶别……” 牵狗绳的家丁,被拖地摔倒在地。 他下意识的松了绳子。 藏獒的劲儿可太大了! 更何况,墩墩那个体型,是藏獒中最大的党项古獒。 成年的党项古獒,体型比狮子都大! “墩墩,别跑!你去哪儿?”阮宁没有自不量力地去追它。 她只是站在原地喊。 但显然没什么作用……一眨眼的功夫,墩墩就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去找獒犬,尽量把它带回来,但它若发狂攻击人,或者不愿意回来,也不必勉强。”阮宁对家丁们说道,“我来跟王爷解释。” 家丁们一听这话,心中顿时轻松很多,连忙抱拳应是,追着墩墩而去。 阮宁又对跟她出来的这些丫鬟嬷嬷们吩咐,“你们继续去找祖母,我去下头寺里等你们的消息。” “是!”下人们应道。 “不要单独行动,至少两人一起。”阮宁又道。 众人答应之后,她也转身往回走。 “奴婢先送王妃下去吧?要不王妃岂不落单了?”青果儿皱着眉,神情有些不安。 阮宁也猛地心头一震…… 今日这事儿,好巧啊! 巧得就像故意引诱她来,再让她落单一般。 先前,她担忧祖母,关心则乱,没有静下心来细想蹊跷之处。 这会儿身边人少了,加之青果的提醒,她才意识到这情况…… “不用,”阮宁回头,对青果儿微微一笑,“你跟常嬷嬷一起,去寺庙的路顺,周围也有不少僧人和阮家下人在搜寻。我一个人没事。” 青果儿见她镇定自若,迟疑地点点头。 “奴婢眼皮子一直跳……主子一定小心啊!” “知道了,你们也是一样。”阮宁道。 青果拔腿去追常嬷嬷。 阮宁则悄悄从袖袋里捏出三根银针,藏在手中。 她一边不急不缓往山下走,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那个茶博士子苓死后,子苓背后的主谋,却一直没有浮出水面。 阮宁琢磨着,难道有人故意引她来,是想要她死? 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谁,打的是什么主意? 哪怕是遇见燕王那样的高手,只要有机会近身,手里的三根针,也足矣让她变被动为主动了! 阮宁耳朵一动,忽然立在那儿。 她听见刷拉刷拉的脚步声,是有人踩着厚厚的落叶,快步朝她而来的声音。 阮宁猛地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忽然有个熟悉的身影,从低矮的灌木丛后现身。 他与阮宁,四目相对。 片刻的愣怔之后,他露出惊喜表情,“真的是你,宁宁!” 秦昊?怎么是他? 阮宁狐疑地皱起眉头,“世子怎么在这儿?” “寺里的僧人说,阮老夫人进山以后,可能走失了,心怡担心祖母,拉着我一起来找……” 秦昊阔步向她走来。 阮宁狐疑地退后一步,“阮心怡?她这么关心祖母吗?” 秦昊大步停在她面前,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听说你也在山里,我便想……说不定能遇见你。 “你瞧,真叫我遇见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呵,”阮宁冷笑一声,“恐怕不是……” 是有人故意安排吧? “宁宁,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秦昊目光热切,“你在大婚那日帮我,这份情谊,我铭记在心。” 第235章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乡下女子 秦昊目光灼灼看着阮宁。 “世子不用放在心上,那日我是婆家接亲之人,若是被新娘子家刁难了,我脸上亦无光。 “便是新郎不是世子,只要我的立场不变,我仍然会帮忙。” 阮宁神色平淡,连一点儿害羞,窃喜都没有。 她就差直接说,“别自作多情了”。 但秦昊却像是没听懂似的。 他又逼近一步。 阮宁立时随之后撤两步。 “婶婶和侄儿,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吧,来来往往都是人,叫人看到了笑话。”阮宁皱眉,语气已经透出嫌恶。 秦昊笑了笑,“无妨,周围都是我的人,不会叫人闯过来的。” 阮宁闻言,转身就走。 “宁宁……” 秦昊闪身挡在她面前。 阮宁捏着手里的针,已经做好准备。 “那诗词,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就没读过?可有书册载有这诗词?”秦昊问道。 阮宁琢磨,这事儿不跟他说清楚,他大概是永远心心念念忘不了了。 “没有,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许是梦里听过的也不一定。 “世子和你的朋友都没读过,可见书册上没有,如今世子当众吟出,那就是你作的。 “旁人再说,那也只能说是抄你的。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世子大可不必念念不忘。” 阮宁说完,再次绕过他。 “别挡我路,否则我喊起来,你也别想好过。我家王爷那脾气,你知道的。” 秦昊理智上是知道的。 但他这会儿理智正在被什么东西吞噬…… 他眼神变得迷离,身上莫名发热。 风里带着阮宁身上特有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伸手想抓阮宁,“宁宁,我想你,好想你……你可知道……” 阮宁一直留意他的动作,眼角余光瞥见他伸过来的手。 她手腕一翻,三根银针闪过点点寒芒,正要朝秦昊肩颈处扎去。 却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砰”地一声。 黑影一个手刀劈晕了秦昊。 他又揽住阮宁,几个凌越,迅速离开那片地方。 风呼呼的从耳畔吹过。 那人在一条小河旁停下,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耀眼的光让人炫目。 “好香……”他轻嗅怀中的阮宁。 但他刚一落地,就立刻放开了阮宁,并迅速后撤两步,拉开一个礼貌的距离。 阮宁挑了挑眉,“沈公子?这么巧?” “我是这里的常客,跟方丈还有几位大师父都很熟,今日来听他们讲佛经。”沈延笑容坦荡。 “刚才,多谢。”阮宁颔首道。 沈延若是不出现,她就得用针扎晕秦昊了。说不定会暴露她会针术的事儿。 这是禁术嘛,还是不为人知更好。 “秦昊在大婚那日,所做两首让人惊艳的诗词,竟是你的手笔?”沈延有些惊讶地看她。 阮宁揶揄一笑,“原来沈公子那么早就到了?” “咳,”沈延尴尬地轻咳一声,“不是故意拖延,周围有他的人,得先处理好那些麻烦。” 阮宁笑了笑,没说话。 沈延却饶有兴味而的看着她,“秦昊为人也许不怎么样,但颇为喜欢诗词歌赋,家中藏了不少诗词孤本。 “你如何能知道,他都没有读过的诗词呢?” 阮宁戏谑一笑,“谁知道呢?我运气好?” 沈延看着她的眼神里,有这越来越浓郁的兴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乡下女子,怕是过于自谦了。” 阮宁不想应付沈延,他可比秦昊精明多了。 她跟沈延,保持单纯的商业合作关系,就刚刚好。 “我的家仆就快寻来了,沈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阮宁道,“虽说清者自清,但人心诡诈,流言中伤总是防不胜防。” 沈延点点头,“可要我找人送王妃下山?” 阮宁道谢,“不必了,我的家仆很快就到。” 沈延也不纠缠,他闪身离开。 亏他走得快。 他刚走,另一个庞大的黑影,就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 “别扑我!”阮宁迅速喊道。 “呜呜——”墩墩口中发出不满的声音。 但它也倒也听话地没有扑向阮宁,它趴在阮宁脚边,摇着尾巴,像是在要奖励。 阮宁哭笑不得,“让你找祖母呢!你干什么去了?” “嗷呜!嗷呜!”墩墩口中吐出了什么东西,咬着尾巴冲阮宁大叫。 还回头朝它过来的方向大声叫。 “找到啦!”青果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236章 现在,她要去阮宁的麻烦了 “哦?我冤枉你啦?是你带她们找到祖母的?”阮宁摸了摸墩墩的头。 墩墩立刻乖巧坐下,大尾巴一甩一甩的,非常骄傲。 “那你一开始跑去干嘛了?”阮宁摸着它的大脑袋问。 “嗷呜!”墩墩低头,咬起什么东西,往阮宁脚边放了放。 “啊——”阮宁惊呼一声,吓了一跳。 虽然这东西,前世也见过……但冷不丁的,在此情此景下看见。 她还是忍不住心肝儿一颤。 因为墩墩刚刚嘴里衔着的……是三根血淋淋的手指! “这……这谁的?”阮宁惊疑不定地看着墩墩。 “嗷呜——”墩墩高抬它的大脑袋,朝天嚎叫,那副骄傲的样子,就像它立了什么大功似的。 骄傲得很。 “王妃,您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在寺里厢房等着吗?”青果儿搀扶着阮老夫人,绕过灌木丛,来到阮宁面前。 “祖母没事吧?在哪里找到的?可受伤了?”阮宁一连串问道。 她上前抓住祖母的手,实则悄悄为她把脉。 老夫人摇摇头,“没事没事,我一向身体很好,今日不知怎的,竟头晕了。 “我靠在那石头上休息,竟睡了过去。” “哪里是睡过去,是昏过去了。”常嬷嬷在一旁说。 阮老夫人瞪她一眼,“没什么大碍,宁宁别担心。” 阮宁收回手,笑着点点头,“祖母身体确实很好,今日定是又累又饿着了。” “对对!”阮老夫人连连点头。 阮宁心里清楚,祖母是被人用了蒙汗药。 今日这一切,果然是个圈套。 只是不知,这圈套是谁布下的? “王妃,我们过来的时候,瞧见了一个热闹……”青果儿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阮宁挑了挑眉,“什么热闹?” 青果儿凑近她的耳朵,“梁王世子在树林里被人发现,他不知是怎的了,衣衫凌乱,抱着一棵树……哎呀,羞死了。” 青果儿满面通红,又好笑,又觉羞耻。 阮宁闻言一怔……哭笑不得。 “这种事,怎么会叫你们看见?” 青果儿愣了愣,“对哦……他身边的人怎么伺候的?给他披衣服,去帮他的,还是几个小僧人呢! “我们也是路过,有僧人叫我们回避,我们就绕路走了。奴婢眼神儿好,这才看见……” 阮宁闻言点点头,“既是如此,千万不要说出去,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若是那几个小僧人嘴巴不严,也不关咱们的事儿。” 青果闻言,重重点头,“奴婢晓得了。” “祖母还走得动吗?让人背着您吧?”阮宁问道。 “不碍事,能走动!”阮老夫人摆摆手,一行人往山下厢房走去。 阮宁心下暗自惊疑……青果儿连秦昊的“热闹”都跟她说了,怎么没有人提“三根手指”的事儿呢? 阮宁怕吓着她们,趁她们不注意,她用帕子,将那三根手指包了起来。 “墩墩乖吗?”阮宁看似随意地问,“可曾咬人?” “没有!神犬可厉害了!它太通人性了!”青果儿眉飞色舞地说,“就是墩墩带奴婢们找到老夫人的!也是墩墩带奴婢们往这儿走,才遇见了王妃您。” 阮宁眯了眯眼睛……没咬人?三根手指天上掉下来的吗? …… 阮心怡这边,却有人脸色苍白地用衣裳捂着手。 那衣裳颜色深,已经被血浸透了,他指缝里都渗出血迹来。 “禀二小姐……那凶兽太凶了。虽说用鲜肉引开了它,它速度奇快,小人的手……手指,没……没了……” 阮心怡掀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 “啊……” 她倒吸一口气,连忙放下车窗帘。 “你快去找个医馆看看,我回头支五十两银子给你,吃点儿好的,补补血。” “是……多谢二小姐。”他三根手指都没了,捡回一条命来,才给五十两……他神色阴翳。 “叫你们办的事儿,办成了吗?世子他……”阮心怡声音轻颤,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捂着手那人,脸色又沉了沉,“成了……世子已经遇见她,并堵上了她!那种事儿,不是水到渠成么?” 阮心怡轻笑,“好,事成,你可再多支五十两。” 那人不敢应声,只嘶嘶地倒抽冷气。 “快去看你的手吧!” 阮心怡叫人离开,得意洋洋地从马车上下来。 现在,她要去阮宁的麻烦了! 第237章 秦昊相信她,还是相信阮宁? 阮心怡还没走进大相国寺,就见自己安排的那波“捉奸”之人,神色慌张地快跑而来。 “跑什么?事情不是很顺利吗?” “回二小姐,不知半路杀出的是谁……咱们的人被打晕。 “醒来的时候,燕王妃已经不见了,只有世子他……” 回禀之人瞟了瞟阮心怡的脸色,咽下了话音。 “只有世子?世子怎么了?”阮心怡眼皮子猛跳了几下。 “世子药效发作……被、被几个僧人遇见,救……救下来了。”回禀之人,声音如蚊子哼哼。 阮心怡浑身一僵,呆立当场。 好一阵子之后,她才回神,却已是浑身冰冷,后怕不已。 “被僧人救下……燕王妃不在?”阮心怡心中慌乱,手脚发颤。 怎么会这样? 事情完全偏离了她的计划! 她想算计阮宁,结果却只害得秦昊丢了脸。 等秦昊药效过去,岂不来要她的命吗? 阮心怡心慌害怕,转身就要往车上爬。 但她手脚发软,却是两次都没爬上去。 “二小姐,您不能走啊……” 关键是,能走到哪儿去啊? 现在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得把这烂摊子收拾了呀! “对!我不能走!”阮心怡攥着拳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我若走了,这锅我背定了!” 世子知道是她做的,岂能饶了她吗? “走!我们去找阮宁!” 阮心怡快步进得寺里,直奔阮宁所在的厢房。 既然是阮宁坏了她的计划,那这锅,阮宁背定了! 厢房这边。 阮宁正在询问祖母,她今日怎么会想到上山挖野菜? 老夫人支支吾吾,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阮心怡就找来了,“阮宁……” 阮心怡推开丫鬟和常嬷嬷,闯到门口。 她盯着阮宁,话未说完,眼泪倒是先下来了。 一张小脸儿,可怜巴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阮宁还什么都没说呢,两人这么一对上……就好像阮宁如何欺负了她似的。 “祖母……您,您没事就好。”阮心怡看着老夫人,一边吸鼻子,一边抹眼泪。 好一副乖巧孝顺,又忍辱负重的模样。 “要不,你们先说,我再想想?”阮老夫人看着阮宁。 阮宁起身道,“那祖母先歇着。” 阮宁来到门外,给常嬷嬷使了个眼色。 常嬷嬷立刻走进厢房,陪着老夫人坐着。 能把老夫人带进山里,弄迷路……一定是在老夫人身边安插有人。 阮宁离开片刻,恰好让常嬷嬷帮她看看。 “你怎能如此对待世子呢?世子待你不薄!虽然你们的婚约作废,但你已经嫁了燕王不是吗?” 阮心怡痛哭,谴责地看着阮宁。 阮宁挑了挑眉,“我如何对待世子了?值得妹妹你这般来我面前痛哭控诉?” “你……你把世子骗进山里,对他、对他…… “总之,你就是想叫他丢脸对不对?我们才大婚第三日,你就叫他跌如此大的脸面! “你还恨他,对不对?”阮心怡看着阮宁。 她眼睛一眨不眨,眼泪却能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会哭,应该也是本事吧? “你怎么知道?”阮宁忽然靠近她耳边问道,“世子说,他见我的时候,周围都是他的人,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见面了。你怎么知道他见的人是我?” 阮心怡怔了怔,“我当然……” “除非,是你引他去见我,”阮宁盯着她,“除非,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阮宁,你别胡说八道!”阮心怡脸色煞白。 阮宁站直了身子,对青果儿道,“果儿,你去问问世子,他可是遇见什么事儿了? “需要燕王府帮忙吗?他的世子妃在我这儿哭得厉害,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儿? “若是需要帮忙,让他自己派个能说清楚的人过来吧!” “是!”青果儿立刻福身。 “拦住她!别让她去!”阮心怡顿时慌了。 阮宁刚才趴在她耳边说的话,已经搅得她心神不宁。 如今阮宁又要叫秦昊来…… 阮宁的反应皆在她意料之外。秦昊来了,是会相信她,还是相信阮宁? 第238章 秦昊竟莫名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世子被僧人救下山,又给喂了药。 他才清醒过来,刚刚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正在羞恼,咬牙切齿要找出,是谁让他这么丢人时…… 小和尚来说,“外头有个叫青果儿的女施主,自称是燕王妃的大丫鬟,求见世子。” 阮宁的丫鬟? 对了,他被打晕以后,阮宁去哪儿了? “叫她进来。” 秦昊颇有些防备和怀疑地看着青果儿。 青果儿福身行礼,“禀世子爷,我家王妃刚找到老夫人,还没问清楚缘由,您的……” 青果儿叹了口气,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埋怨地看了秦昊一眼。 “您的世子妃,就跑到我家王妃面前,说什么我家王妃害得您丢脸? “您这不是好好在这儿呢?您丢什么脸了?又关我家王妃什么事儿啊? “我们找老夫人,还不够忙乱吗?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按在我家王妃身上呀?” 青果儿抱怨完,连忙又福身请罪。 “婢子多言了,该掌嘴。” 她轻轻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又道,“我家王妃是叫婢子来问,世子爷可需要什么帮助? “但凡燕王府能伸得上手的地方,一定竭力帮忙,不会吝啬。” 秦昊怔了怔…… 他立时反应过来。 他在山中丢脸的事儿,僧人说,瞒得很好,没叫人看见! 那阮心怡是故意的吧? 她跑去阮宁祖母所在的厢房嚷嚷?是恐怕人不知道? 阮宁必定不会把这事儿往外宣扬……毕竟,他俩私下见面,宣扬开了,她也脱不了干系! 阮心怡这是要害他呀! 秦昊想明白这点儿后,二话不说,越过青果儿就冲那边厢房阔步而去。 他得过去捂上阮心怡的嘴!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个女子是个“大嘴巴”,自己丢脸的事儿,她不说捂着也就罢了——还主动宣扬? 自己究竟是娶了个什么冤家啊! “阮心怡!”秦昊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世子妃,捏着帕子,在那儿抹眼泪儿。 阮宁清清冷冷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冷淡和不屑。 在她面前,秦昊竟莫名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这太奇怪了,是她在自己面前羞怯地抬不起头,才正常吧? 毕竟,她不过是乡下来的,土生土长的乡下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的位置竟然对调了? 是从她自信到发光地站在他面前,说“以后我不但是你的恩人,还是你的婶婶……”开始? 还是从,她悄悄写了两首惊艳的诗词,帮他度过难关,传扬才名开始? 或者是,阮心怡此刻站在她面前,说自己在山上丢人开始? 秦昊攥了攥拳头,阔步来到两人面前。 几步路的距离,他心中翻江倒海,想了许多。 “你干什么呢?”他低声喝斥阮心怡。 “世子,我听说你……” “住口!” 秦昊厉声呵断她。 再让她当着阮宁的面,说出他不堪的经历? 秦昊恨不得原地挖坑把她埋了。 “祖母已经找到了,你快回马车上去。”秦昊使了个眼色,叫世子府的嬷嬷,把阮心怡拽走。 阮心怡刚一离开。 墩墩就蹭地起身,径直来到阮宁面前。 那么个庞然大物,挡在秦昊和阮宁中间。 秦昊看见如此硕大的獒犬,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倒退一步。 “宁宁……” “汪——” 墩墩冲他大叫一声。 这霸气…… 秦昊差点儿腿软坐地上。 这厢房院落的下人、僧人,都闻声看过来。 秦昊窘得脸上发烧。 “咳……”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拱了拱手,“拙荆失礼,我替她赔不是了。” 周围人渐渐回过头去,各自忙自己的事儿。 秦昊这才压低声音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如何离开的?我……” 他想问,他为何会落得那么不堪的境地。 但这话……他问不出口,只剩脸上尴尬与恼恨。 阮宁笑了笑,“我只晓得,世子被人打晕,才免于在婶婶面前失态,做出更有失体统的事儿。 “至于别的,无可奉告。另外,我想提醒世子,你不如想想,今日这一切,是不是一个大圈套? “你我,都成了别人算计中的猎物……而这一环套一环,究竟是如何促成的呢?谁害得你失态了呢?” 阮宁说完,转身回去厢房。 第239章 害人终害己 秦昊想追上去,让阮宁把话说清楚。 什么大圈套?什么猎物? 但他才抬起脚。 面前那庞然大物就蹭地起身,“汪汪——” 它咆哮低吼之声,叫人心肝儿发颤。 它龇出的犬牙尖利骇人。 秦昊只得倒退两步。 阮宁已经进了厢房,他只好转身离开。 他边走边琢磨阮宁的话。 “是谁算计了我?又是如何算计的?” “在树林的时候……我已经身不由己了,那念头,那欲火……” 秦昊脚步猛然一顿。 他想起来了! 阮心怡说祖母不见了,让他陪着一起来大相国寺找人。 他先是去了寺里住持的禅房,跟住持喝茶。 阮心怡忽然带人奉茶过去。 阮心怡借着给他端茶的机会,低声告诉他,她姐姐也来了,竟然亲自上山找祖母去了。 她说担心姐姐安危,也想去山上找姐姐。 他当时心头一热,根本没多想…… 如今回想起来,阮心怡跟阮宁,姐妹不和已久。 她怎么可能因为担心阮宁,就想去山上呢? 她要去山上是假,借机告诉自己阮宁的消息才是真…… 想到这儿,秦昊不由地浑身冰冷。 一来是,自己的枕边人,他以为单纯善良,温柔可人儿的阮心怡……竟然会暗算他! 二来是,阮心怡给自己动这样的手脚,把他推到阮宁身边……是什么意思? 只听过当家主母善妒,容不下小妾的。 阮心怡却故意把自己往别的女人怀里送? 她是真心要嫁给自己吗?她不会是与外人合谋……要算计他什么吧? 秦昊越想越不安。 他原本是和阮心怡一起乘车来的。 但现在,他却不想看见阮心怡那张脸。 他骑了手下人的马,策马回府。 回到梁王府上,他立刻叮嘱下人,“等世子妃回来,令她待在院中,一日三餐给她送进院子里,不许她踏出院子半步!” 若不是怕丢人,秦昊恨不得现在就休了她! 大婚第三天没过完。 阮心怡就被禁了足。 阮心怡心中忐忑地回到府上…… 她走了以后,不知道,阮宁又响秦昊说了什么? 秦昊会信吗? 她待会儿一定好好跟秦昊解释……势必让他相信自己才行。 阮心怡如此琢磨着,甚至已经编排好了说辞。 谁知下人却告知她,世子今晚睡在书房。 她要去书房找秦昊,又被告知,她不能离开这院儿半步?! 阮心怡要气疯了。 哪有新媳妇大婚才三日,就被禁足的呀?! “秦昊,你……你欺人太甚!”阮心怡含着泪,咬牙切齿。 下人道,“世子妃,如今这事儿只有咱们这院儿的人知道,您若闹腾起来,整个王府的人恐怕都要知道了。 “他们的嘴巴严不严实,那世子可管不了,万一传出去……” 下人不再多言。 因为阮心怡已经拂袖,气哼哼地回了上房。 阮心怡和秦昊两人会闹矛盾…… 阮宁一早就有预见。 大婚当日,她就是冲着两个人必将结成“怨偶”,才会帮秦昊“过关”的。 两人回去府上,关起门来,怎么闹都是人家小夫妻的事儿。 阮宁一点儿都不关心。 她如今最关心的是祖母的事儿。 “今儿天也不算特别晴好,而且我听说您出发的时候,都已经快晌午了。” 阮宁眯了眯眼睛,“怎么忽然想到去挖野菜的?” 必是有人怂恿,但阮老夫人顾左右而言他。 “野菜好啊,在老家的时候,你最喜欢吃祖母做的野菜粥了……”阮老夫人装糊涂道。 阮宁笑了笑,“您和那谋害您的人一心,我们这些找您的,反倒都成了坏人。 “您自己乐意躲进山里,我们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找您,反倒是破坏了您玩乐的兴致。 “祖母不用担心,我这就去告诉僧人,若有下次,不必兴师动众,也不必着急通知我们。” 阮宁说完,清冷的小脸儿上还带着温顺的笑意。 她却是起身就走,毫不留恋。 “宁宁……”阮老夫人慌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阮宁回头看她一眼,“您留着这个祸害在身边,到了这时候还维护她。 “您身体里的蒙汗药都还没散尽,却想着欺瞒担心您的人…… “有因必有果,您自己的选择,自己掂量好就行。我虽是您的孙女,也不能干涉您选择的自由。” 第240章 他不敢见阮宁 阮老夫人惊讶地看了阮宁一眼,低声道,“是王婆子……她说寺里后山的野菜特别鲜,她会做鲜美的野菜粥……” 阮宁当即对常嬷嬷道,“叫牙行来,把王婆子发卖了。顺便让牙行带过来一些婆子,让祖母重新挑选。” 常嬷嬷道,“王府后院儿,有好些婆子,老奴看她们有些人踏实肯干,为人忠厚。 “只是没机会到主子面前,所以一直只能做些粗活儿。” 阮宁想了想,微微一笑,“那就把跟王婆子关系最好的丫鬟或婆子再发卖一个。 “再从牙行手里买一个,从王府选一个送过来。” 常嬷嬷连忙应是,躬身退下。 阮老夫人怔怔看着阮宁。 “宁宁……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阮宁回头笑道,“是啊,人都会变,我也没想到,有一天,祖母会因为一个婆子欺瞒我。 “那婆子若只是偷了金银之物就罢了,她都谋害到您头上了,您还护着她? “祖母,您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阮老夫人浑身一颤,脸色灰败的低下头去。 阮宁走上前,拉着她的手。 “我嫁人了,陪祖母的时间少了。但祖母在我心里的分量,从不曾改变。 “您若是觉得寂寞,我给您请戏班子,请说书先生,请杂耍……您喜欢什么样的热闹,只要我能办到,我绝不说二话。 “但您……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阮老夫人歉疚地点点头,“祖母知道错了……这次真的知道了。 “那王婆平日里最恭顺,最会讲笑话逗我开心。她刚刚找机会来跟我认错,说是夫人的人给她传信儿,叫她这么干。 “她若不干,夫人就会对她的小孙儿下手……她说,她没有真的丢下我不管。如果你们找不到我。 “她也会带我下山,求我饶过她这一次,她再也、再也不敢了。 “所以,祖母刚才一时心软,犯了糊涂……” 阮宁点点头,“祖母说得好,您就是心软,犯了糊涂。她能卖您一次,就能卖您第二次。 “您把她留下,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阮老夫人重重点头。 祖孙两个说清楚之后,彼此间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些。 阮老夫人欣慰地看着阮宁,“宁宁,祖母刚才没有别的意思……你变了,变得有主见了! “变得聪慧果断,变得有原则,敢于坚持了……这样好,女孩子就要坚韧一点,才能保护自己。” 阮宁发卖王婆子,并且把和王婆关系最好的丫鬟也给卖了。 如此“连坐”,着实震慑住了其他伺候老夫人的人。 这位燕王妃,真是说得出办得到的人! 指望阮家的张氏维护她们? 根本指望不上好吗? 燕王妃直接在寺庙里就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王婆子和那大丫鬟哭着被牙行带走的时候,阮家人还没得到信儿呢。 等次日,张氏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新来的婆子和丫鬟都已经上岗了。 这天夜里。 夜深了,秦云川才从外头回来。 他悄悄摸进崇瑶院。 愣是在门口站了足足两刻,手伸了几次,想要推门,最终都缓缓放下。 他又去了后窗。 但只是在后窗站了一会儿,便悄悄离开。 从仙台山城隍庙回来后……他不敢见阮宁。 心虚和担忧,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她以前就非常明确的表示过……不能原谅! 她甚至说……如果知道那个男人是他,她会离开他。 想到她说这话时候那坚定的神态,秦云川就心头发颤。 他躲着阮宁的同时,悄悄交代了崇瑶院的小厨房,“如果王妃煎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来禀报。” 他才交代下去两天,就接到小厨房的消息。 “王妃今日让青果儿姐姐来煎药了!” 第241章 奴婢怀疑王爷换了药 秦云川二话不说,端着早就叫人备好的小砂锅,悄摸来到崇瑶院。 他临近灶房门口,瞧见阮宁身边的大丫鬟青果儿,竟然亲自在煎药。 这必然是……那个药无疑了! 否则,何须一个大丫鬟蹲在灶房里? 墩墩不是有灵性的吗?怎么今儿个不拦着了?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秦云川脑海里划过数个念头。 “青果儿,你拿些鲜鹿肉,喂给墩墩。”秦云川站在灶房外道。 青果儿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哎哟王爷……奴婢请王爷安。 “您得有两三日没来崇瑶院了吧?王妃还以为您一直没回府上呢? “您回来了,为什么不来和王妃一起用膳呐?” 秦云川:“……” 他第一次知道,阮宁的大丫鬟这么多话。 他为什么不来……是他不想来吗? 最近没有阮宁在侧,他吃饭都不香了。 每天也只能“闻香”思人。 阮宁送他的香,他天天都省着燃。 “快去。”秦云川微微蹙眉道。 “回王爷,墩墩有专人喂养,奴婢得在这儿看着火呢! “王妃交代了,一定要奴婢亲自盯着。” 青果儿固执得很。 她倒真是个忠心的大丫鬟。 “王妃叫你呢。”秦云川回头看了眼上房的方向。 “有吗?”青果儿狐疑。 “本王耳力过人,是你没听见。”秦云川道。 青果儿张了张嘴,“啊……那这火……” “叫个烧火的丫头替你看着就是。”秦云川道。 青果儿点点头,叫了旁边的丫鬟过来。 她擦了擦手,“王爷,奴婢告退。” 青果儿忙不迭朝上房跑去。 秦云川看她跑远,闪身进了灶房。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干自己的活儿!”秦云川厉声道。 灶房众人连忙别过脸去……却是被吓得不轻。 君子远庖厨啊!王爷这是干嘛呢? 虽好奇,但没人敢偷看。 只有被交代看着火那烧火丫头眼睁睁看着……秦云川从身后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砂锅。 他把原来的砂锅端走,把新的砂锅放上。 “你看见什么了?”秦云川问她。 烧火丫头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有机会跟王爷面对面说话。 而且是在灶房这地方。 丫鬟紧张地张口结舌。 “你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秦云川表情凶狠道。 烧火丫头连连点头,“明明明……白了。” “可是王爷……” “什么都不许说!”秦云川再次警告。 烧火丫头只得闭嘴点头。 秦云川端走了原本那一锅药。 青果儿从上房回来,嘴里还嘀咕着,“哪里是我耳朵长,明明是王爷耳朵……” 她还没嘀咕完,就觉得灶房里的气氛有点儿怪。 “刚才发生什么了?”青果儿问。 众人吸了口气,连连摇头。 青果儿狐疑地坐在小砂锅前,她盯着小砂锅,神色越来越疑惑。 她伸手轻轻摸了下小砂锅,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又找来垫布,掀开盖子往锅里看…… “谁动我煎的药了?”青果儿厉声道。 众人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没有没有!” 青果儿又盯着那烧火丫头。 烧火丫头都快吓哭了,“青果儿姐姐,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我哪儿敢啊?” 青果儿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把药煎好之后,不但倒出了药汤,她更是叫人拿来了大托盘。 她直接把小砂锅和药渣子,都一并端去了上房。 “王妃,奴婢怀疑王爷换了药,甚至连锅都换了!”青果儿皱眉说道。 “奴婢煎药之时,王爷忽然来了,有意支开奴婢。 “等奴婢回去时发现小砂锅的温度不对,煎的火候也不对。 “甚至连奴婢放在一旁的垫布,都少了一块……奴婢怀疑是王爷端走原来那只砂锅时用了!” …… 此时,身在书房的秦云川忽然从书册中抬起头来。 “坏了……” 他留下的破绽太大了,希望阮宁那大丫鬟蠢一点,迟钝一点,不要发现呀! 第242章 我不能告诉她 阮宁让青果儿把药渣倒出来。 她仔细的分辨,检查…… 看完,她哭笑不得。 “他真把我的药给换了。” 青果儿瞪大了眼睛,“王妃对王爷那么好,他倒要害您吗?” 阮宁眨了眨眼,“倒也不是……这是补气血的药。” 青果儿疑惑地歪了歪头,“您原本的药,不也是补气血的吗?” 阮宁笑着点了点头,“也许王爷觉得他的药更好吧。” “那您喝吗?”青果儿问。 阮宁点点头,“他费心费力的换了,你也费神煎好了,放着吧,放温了我就喝。” 青果儿嘻嘻笑着,福身应是。 “王爷和王妃真是恩爱呀!” 阮宁点点头,“是呢,你替我请裴郎中来。” 青果儿不晓得裴郎中管阮宁叫“师父”,她点头道,“是,还是叫裴郎中看看更妥当。” 裴郎中来的时候,阮宁已经把那碗汤药给喝了。 裴郎中看着她面前圆桌上铺着的药渣,看着那只小砂锅和空了的汤药碗。 “王妃哪里不舒服了吗?” 阮宁挥挥手,叫下人退出屋子。 她开门见山道,“王爷把我的药换了。” 裴郎中表情一滞,“啊这……” “这是补气血的药,正对我身子的情况,你给开的吧?”阮宁问。 裴郎中嘿嘿一笑,“让师父见笑……” “不笑!”阮宁严厉道。 听起来很像——不孝。 裴郎中脸色有点儿尴尬,“师父啊,不是徒儿不孝,是王爷逼着徒儿给开的呀!” 阮宁:“……” “正好,你也是男人,我想请教你……你们男人是有什么毛病吗? “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堕掉这个孩子,对他,对我,不是都更公平吗? “他非要让我生下一个生父不详的孩子……让他自己喜当爹,是什么恶趣味吗?” 裴郎中听得腿一软,差点儿跪下。 他连忙拽住椅子扶手,“师父,我年纪大了,能坐下说话吗?” 阮宁摆摆手,“你坐吧。坐下慢慢说,他偷偷换我的药,究竟是何道理?” 裴郎中咧嘴苦笑,“徒儿也不知道呀……或许燕王是担心,自己身子不好,以后后继无人?” 阮宁上下看了裴郎中一眼。 “你的医术,或许会让他有此担忧。 “但现在有我呢!他身体里的余毒,基本已经肃清,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 裴郎中摇摇头,“那徒儿就不知道了……或许,王爷是担心,贸然堕胎,对王妃的身体伤害太大。恐怕王妃日后不能有孕……” 阮宁深深看他一眼,笑道,“王爷最信你,且你也是大夫。你替我去跟王爷解释解释。 “何止堕胎有风险?生孩子风险更大,‘保大保小’是产婆们最常问的问题。 “你也替我问问王爷,看他是要‘保大’还是‘保小’,别最后落得一场空,大小都没了。” 裴郎中连忙呸道,“呸呸呸,师父说什么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师父慎言啊,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快呸呸!” 阮宁笑了笑,依言呸了两声。 “你会替我问的吧?其实不用药也可以,扎针亦能使妊娠结束,促使宫缩,排出胚胎。 “不过我不太想给自己扎针,自己给自己扎,总归是不太方便。 “胎儿越大,风险越大。若实在没别的法儿,我也会试试的。” 裴郎中深吸一口气,“徒儿明白了!” 离开崇瑶院,裴郎中直奔秦云川的书房。 秦云川瞧见他气喘吁吁而来……便已经明白,事情败露了。 裴郎中不等气儿喘匀,就扶着桌案道,“唉,王妃不要那孩子的心意已决。 “她让裴某代问王爷,‘保大还是保小’,别到最后……啊呸!” 秦云川皱眉看着裴郎中。 他心神不宁。 裴郎中又道,“王妃还说,她不能理解,王爷为何不让她堕胎?是想要‘喜当爹’? “依裴某之见,王爷若是真想保下这个孩子,不如实话告诉王妃。 “您说了,还有一线希望。您要不说……” 裴郎中无望地摇了摇头。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他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裴郎中不懂阮宁! 他上次就说,希望这个孩子是他的……阮宁坚决地说,如果是他,她不接受,她会走! 那个时候,他才真是“大小都保不住”呢! “我不能告诉她……”秦云川垂眸道。 第243章 他单膝跪在阮宁面前 “嗐!您自己掂量吧!”裴郎中不明白,顶天立地的燕王,怎么会连承认自己孩子的勇气都没有? 他颇为失望地转身走了。 留下秦云川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书房里。 他起身来到后院,习惯性的朝墩墩的笼子看去。 墩墩当然不在那里。 入目只有一只偌大的空了的笼子。 崇瑶院里一定很热闹吧? 有墩墩,有爆米花,有她…… 有她在的地方,好像充满了生机活力,活色生香。 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啊。 书房冷冰冰的,待在书房的他,活像一个孤家寡人。 晚膳过后。 秦云川还是忍不住,悄悄摸去了崇瑶院。 堂堂燕王,顶天立定……竟然在自己的府上,在自己的主院里,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真是……离谱! 秦云川一边觉得“太离谱了”。 一边悄悄地、熟门熟路地摸到阮宁的后窗底下。 可惜……不知是他耐不住“寂寞”来得早了。 还是阮宁今日睡得晚。 她卧房里还没熄灯,走近了,还能听见说话声。 似是她那个大丫鬟青果儿,在陪着她说话。 小女子们夜里说话,又是私密话,声音很小。 也亏得秦云川耳力超凡,才能在后窗外,听到只言片语。 他听见阮宁说,“……是啊,离家出走……” 秦云川不由瞪大了眼睛——她要离家出走?! 这还得了?! 他已经留不住她了吗? 因为这个孩子……她终于还是决定,离开他了吗? 现在外面是什么环境,她明白吗? 她离开燕王府,要去哪里?要投奔谁? 谁能护得好她? 她要离家出走……就因为他不准她流掉孩子吗? 所有的担忧,回避,痛惜……都在此刻触底反弹。 秦云川不管不顾地径直从正门冲入寝房。 “阮宁!” 他绕过屏风,穿过珠帘,站在床前。 吓得坐在脚踏上的青果儿,一骨碌滚到地上。 “王、王爷?” 趴在一旁的墩墩也抬起头,冲他汪了一声。 “闭嘴,出去。”秦云川沉着脸道。 青果儿看了阮宁一眼。 阮宁笑着摆摆手,“你出去吧,没事,把墩墩和爆米花也带出去。” 青果儿可不敢碰墩墩,但她一叫爆米花,爆米花就冲她跑过来。 爆米花一走,墩墩那庞大的身躯,就跟被牵了无形的绳子一样,跟着就出去了。 秦云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攥着拳头,似乎很生气。 阮宁斜倚在硕大柔软的金丝软枕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秦云川额上青筋暴起,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内心反复挣扎,备受煎熬。 “阮宁……是我。” 秦云川垂下他那高傲的头,视线落在地毯的纹路上。 阮宁挑了挑眉,“什么?” “我去城隍庙看了……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是我记错了时间,那天晚上的人是我…… “我不是故意推卸,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了。直到前些天晚上……我喝醉了酒,我们险些发生……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想起来一些片段……” 秦云川说的断断续续,像是刻意省略了一些东西。 但阮宁还是听明白了。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云川。 “为了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你编这样的理由骗我?” 秦云川:“……” “不是骗你,九月初五夜里,城隍庙里的男人……就是我。 “我一开始是因毒发躲进城隍庙。后来就记不得了……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但我现在能想起一些……我们……亲近的片段来。 “虽然我当时神志不清,但我没想推卸责任……我现在说这些,也不是为了保住孩子……”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他上前一步。 忽而,他单膝跪在阮宁面前,“宁宁,你别走。留下来,让我照顾你,保护你,补偿你……行吗?” 他眼睛很红,目光灼热又恳切。 阮宁怔怔看着他……想过是他。 后来又被推翻,她便再也没怀疑过他…… 现在想想,他当初推翻的证据,根本立不住。 而自己,为什么再也没有怀疑他? 是打从心里,不希望是他吗? 她其实,也不想失去他……是么? 阮宁也缓缓垂下视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你,当时你已经身中剧毒,而且……或许是药力作用。 “那么这个孩子……有没有可能,生下来就不健全?出生对他来说,也许更残忍呢?” 秦云川微微一震…… 第244章 她说:我想试试 秦云川凝眸看着阮宁,“不会。” 他说得果断又笃定。 反倒叫阮宁微微一怔。 秦云川盯着阮宁的眸子里有笑意,“你的血脉……非比寻常,能解奇毒。我深有体会。” 阮宁:“……” 秘密被人知道,就是这么被动。 “就是说,你非要这个孩子不可?”阮宁挑了挑眉。 秦云川连忙摇头,“也不是……” “那晚,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的责任不可推卸。 “后来我没找你,甚至完全不记得这件事……这都是我的错。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能理解。” 他说得很慢,甚至很艰难。 但至少能看出来,他说得很真诚。 阮宁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他语气里的痛惜,不舍,歉疚……一一浮现在眼底。 “如果我现在执意要打掉这个孩子呢?”阮宁打断他,问道。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我会让裴郎中亲自盯着药膳,给你补养身体…… “小月子坐好,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等你想要的时候。” 阮宁看着他笑了,“真心的?不后悔?” 秦云川重重点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会再偷偷换我的药了吧?”阮宁戏谑道。 秦云川脸上一窘,“不会了。” “笔墨伺候,我自己开药。”阮宁道。 秦云川无奈看她一眼……这是恐怕他后悔,所以要马不停蹄地执行? 能让他亲自伺候笔墨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秦云川起身去桌案边,正要铺纸研墨。 “哎呀……”阮宁轻呼一声。 秦云川吓了一跳,立刻折返回她身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这堕胎药还没喝,他却已经紧张起来。 “动了……”阮宁神色茫然地看着秦云川,“他动了一下。” 秦云川愣怔的表情,渐渐凝住,他惊愕的目光从阮宁的脸,缓缓移到了阮宁的肚子。 “孩……孩子动了?” 阮宁点了点头,“可是,不对呀……第一次胎动,应该是在妊娠四个月左右。 “我如今还不到三个月呢?是……是我弄错了吗?” 秦云川咧嘴傻笑,“他动了?让我摸摸!” 他温热的大手,轻轻盖在她的肚子上。 “孩……孩子,我,我是你爹……” 阮宁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听不到呢!还是个小胚胎而已。” “能的,是个生命啊,一定能听到的!”秦云川喃喃道。 阮宁表情一滞……是个生命啊? 她忽然想起,原主还在的时候,一次次的告诫她……不要轻易堕胎。 如果她还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或者孩子的父亲根本是个禽兽。 她绝不会犹豫。 可如今看来……秦云川也并非要逃避责任,而且当初……似乎两个人都“出了状况”。 从原主留给她的模糊记忆中看……原主并非被强迫。 “最可怜的就是我……你们快活,我受罪!唉!” 阮宁长叹一声。 还没吃过猪肉,就要生下“猪崽”,她怎么这么可怜? “你说什么?” 秦云川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阮宁轻哼一声,“我说……我想试试。” “试试……什么?” 秦云川愕然,且有些迟钝。 阮宁皱眉嗔了他一眼,“试试把他生下来呀!你再多问一句我就后悔了!” 秦云川立刻闭嘴,不多问! 多一个字他都不问! 他起初怔怔地看着阮宁,恐怕她是年纪小,没想清楚,一时冲动…… 看了一阵子之后,他冷静下来,同时也想明白了,阮宁虽然年纪小,但她心智并不像小孩子。 她很多时候,冷静而成熟。 她作出决定的事情,并不会轻易更改。 “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 秦云川轻轻抱住她,那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稀释珍宝。 “对了……”秦云川忽然紧张看她,“我在窗外听到你说‘离家出走’? “不是我吓唬你,你现在的身份,离开家,很危险。” 呵,这明明就是一副大灰狼跟小红帽说话的语气。 阮宁眨了眨眼睛,“是说了离家出走,但不是我呀!” 第245章 往里挪挪,秦云川在床边说 “我在燕王府吃得好,喝的好,地位高,还能让负我之人,低头叫我婶婶……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阮宁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秦云川乐呵呵地笑了,“对,你这么想就很好。 “那你怎么说起‘离家出走’?” 看样子,他还是不放心。 阮宁道,“我跟青果儿聊八卦呢!听说阮心怡的表妹,那个张怀玉,被她爹教训了一顿, “那姑娘气性大,竟离家出走了!” 秦云川这才长舒一口气,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幸好你不跟她玩儿……” 一定要让他的小王妃,远离这种人。 没得把他乖巧机灵又可人儿的小王妃给带坏了! “对了,后日有宫宴。说什么‘赏兰’,恐怕是一群女人相互攀比说闲话的宴席,”秦云川道,“料想你没兴趣,我叫人替你拒了。” 阮宁闻言,立时瞪眼看他,“别啊,我去!” 秦云川有些意外,“你去?” 阮宁连连点头,以前不去,是因为原主的问题还没解决。 她的精力是有限的,顾上这头,顾不上那头。 如果事事都想抓,只能事事都抓瞎。 现在,原主小姐姐已经安心把躯壳留给她了,那她不得替原主小姐姐好好在这世间走一遭? “我喜欢女人之间的攀比说闲话呀!”阮宁一本正经道,“就跟人们爱去动物园一个道理,多有意思啊。” 秦云川:“……” 动物园又是什么东西?皇家御兽园? 呵,她倒是大胆,敢把西朝最上流阶层的宴席,比作皇家御兽园的……兽类? 嘶,好像还挺形象的? 秦云川皱着眉头,盯着她的肚子。 “没那么娇气,”阮宁道,“之前我喝药扎针,他都没事。参加个宴席而已,不会有事的。” 秦云川还是不放心,甚至有些烦躁,“要不,本王易容陪你去!” 阮宁笑得乱颤,“王爷要易容成女人吗?哈哈哈,好啊,你易!易好先让我看看!” 秦云川:“……” 他的俊脸一寸寸龟裂。 “多带几个丫鬟嬷嬷。” 他其实不想让她去,但阮宁刚刚做了那么大的让步……她竟然愿意生下这个孩子。 而且,她知道那晚的人是他……也没跟他怄气。 她如此大度…… 他怎好意思,得寸进尺? 只得再三交代她小心。 “我是去参加宴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什么龙潭虎穴呢!”阮宁笑道。 “皇家御兽园可不就龙潭虎穴吗?”秦云川道。 不等阮宁反驳。 秦云川就抬手,用掌风一推,熄灭了近处树形烛台上的十几只蜡烛。 阮宁瞪大眼睛看他,有内功,好炫酷! “时候不早了,王妃早些歇息吧。”秦云川嘴角藏着笑意。 一般他说完这话,就该走了。 今天,他却来到一旁的檀木架子旁……宽衣解带,换上木屐,哒哒地走到床边来了。 阮宁疑惑地看着他。 “往里挪挪。”秦云川在床边坐下。 阮宁疑惑地眼神变成惊讶。 秦云川却已经贴着床边躺下来。 亏得他平衡的功夫好,不然就那么窄一个床边儿,他那么高大的身躯,早掉下去了。 “你……”阮宁张了张嘴,却一时哑口无言。 按说,这是他的王府,他的主院,他的床…… 她实在没道理把人赶走。 “不满三个月,不能行房,你知道吧?”阮宁看着他问道。 “睡觉。”秦云川挥手,把远处的最后几盏灯也熄灭了。 床很大,睡下三个秦云川也不拥挤。 他之所以只躺了个床边儿,是阮宁故意躺得靠外。 但这会儿阮宁已经想清楚了。 既然她决定留在燕王府,并留下腹中骨肉……实在没道理把人往外赶。 而且,打从心眼儿里,她也未必想赶人走。 阮宁主动往里挪了挪。 夜色中,秦云川勾起嘴角,无声的笑容,很是肆意。 原来,不止在战场上,在感情上也是一样……勇敢一点,坚定一点,结果未必糟糕。 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他轻轻伸出手臂,隔着被子,将她揽进怀里。 她颈窝里,丝丝缕缕的香气,飘溢入他口鼻……这味道着实醉人。 唉……实则,那天晚上的细节都想不起来了。 只有零星片段,反复闪现。 不敢想,不能回忆…… 秦云川浑身燥热起来。 第246章 真心宠,怎么会怕宠坏呢? 秦云川又搬回了主院住。 墩墩也顺利地赖在这儿不走了。 爆米花从一个喝羊乳的小奶猫,愣是被墩墩带成了“嗷呜嗷呜”吃鲜鹿肉的小老虎。 常嬷嬷、青果儿她们太宠小猫了。 怕爆米花不好咬,还会把鲜鹿肉给它切成小丁。 不知道是不是吃生肉的动物,就会养成凶悍的秉性。 反正爆米花从一个人人可撸的小奶猫,变成了动不动就龇牙,咬人,上爪子的“猛兽”。 墩墩更是“用心良苦”。 每次它都跟在爆米花的身后,当爆米花欺负不过对面的人时,墩墩就露出凶悍的表情,以威胁对面妥协。 爆米花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如今,除了阮宁和秦云川,它不敢欺负,几乎是谁它都敢上去挠两下。 “墩墩,你这样不行啊,会把爆米花惯坏的,让它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阮宁看着墩墩道。 秦云川瞥了她一眼,道,“真心宠,怎么会怕宠坏呢?宠得别人都受不了她的坏脾气,就不怕她翘尾巴乱跑了。” 阮宁咻地转过头,歪着脑袋盯着秦云川。 “我怎么觉得王爷一语双关,指桑骂槐呢?” “本王哪里骂了?这是夸呢!好赖话都分不清?”秦云川笑道。 阮宁瞪他一眼,懒得和他争辩。 她的新衣服,在宫宴当天早上送来了。 是王爷第一次带她去买成衣的那家铺子订做的。 现在那家铺子快要成燕王府的专属铺子了。 秦云川没事儿就喜欢给阮宁订新衣裳,一年四季的都订了个遍。 “我还在长个儿呢王爷!我就是一天换三套都穿不完呀!”阮宁无奈道。 “那就一天换五套。”秦云川道。 阮宁:“……” 她是这个意思吗? 参加宫宴的这套衣裳,同一个款式,相近的颜色,铺子竟送过来了三套。 阮宁叹了口气,“王爷是不是金鱼的记忆?他挑过的花色,扭脸儿就忘了?怎么还挑了三套一样的?” 女掌柜亲自来为她试衣服,闻言笑容可掬,“不是呢,王妃,是专门这么做的。 “为的是怕席上有什么意外,杯盘打翻了,衣服弄湿了弄脏了……好有得换。 “如果换差别太大的,难免引人注意,所以要准备花色相近的。 “王爷这是细心呢!处处为王妃考虑周全,王妃真是好福气!您绝对是京都最有福气的高门贵妇!” 生意人的嘴,都跟抹了蜜一样甜。 阮宁随意地笑了笑。 “呵,王妃近来气质越发挺拔,这派头,这气色,您今儿个去宴席上,一定是艳压群芳呀!” 女掌柜先是看着镜子里的人,又转过脸来看着眼前的本尊。 她脸上恭维是有的,但眼底的惊艳也是真的。 “明明是素色,哪里艳了!”青果儿在一旁反驳道。 她是在王府的教化下长大的仆婢。 她们被灌输的思想是,女子当以“端庄、大气、尊贵”为美。 “艳”这个字,在青果儿的认知中,太过于轻佻了。 女掌柜嘿嘿一笑,也不争辩,点头道,“是,这素色才最难穿好呢!咱们王妃,可比几个月前,气色好多了。 “若是那时候穿这素色,定没有今日这般冷若冰霜又艳若桃李呢!” 青果儿又听见一个“艳”字,不由地狠狠瞪了女掌柜一眼。 看她那连用词儿上,都要维护主子的样子……阮宁不由被逗得咯咯直笑。 秦云川进门时,就瞧见,阮宁一身素色锦装,款式是改良过的骑装。高高的腰恰,灵活的裙摆。 她穿着飒爽又帅气,她笑容明媚,犹如四月骄阳。 瞬息之间,就照亮了他心田。 “唉……”秦云川轻叹了口气。 阮宁向他看过来。 女掌柜和青果儿连忙退了下去。 “叹什么气呀?”阮宁轻轻一跃,便来到他面前。 他伸手欲接,她已然背着手站稳。 “这么灵巧敏捷?”秦云川眼底尽是惊艳,但不免仍有担心的瞟了眼她的肚子。 怎么办? 不想让她去宴席了,听说今日宴席,也会有京都许多青年才俊前往。 他称病,自然不会去…… 想把她也藏在家里,不许旁人看到她如此姣美之态。 如此明媚笑容,独属于他一个人才好。 第247章 都是燕王爷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玩得开心点儿,给你带两个暗卫,有事的话,他们可以照应。”秦云川违心地微笑,轻抚她的头。 不想让她去,但更不想拦着她,让她失望。 “我会早早回来的,回来就给你讲宴席上有意思的事儿。”阮宁哄孩子般的语气。 秦云川哭笑不得,“好。” 阮宁身边带着青果儿和常嬷嬷,还有几个二等的丫鬟坐在后头的车驾里。 至于秦云川说的暗卫,她则没见到,也不知藏在哪里。 宫宴真是麻烦。 进宫门之前,还要检查身上有没有带利器。 阮宁还以为自己来得早呢。 来了才发现,前头已经堵了不少车驾了。 常嬷嬷咕哝道,“这得小半个时辰等吧?” 宫人倒是机灵得很,一瞧见燕王府的徽记,就立马迎了过来。 “可是燕王妃到了?”宫人在车外恭敬问道。 青果儿应了一声,“正是。” “王妃这边请。”宫人领路。 原来燕王府的车驾根本不用排队,顶着秦云川的名头就是好使,入个宫还能有vvip待遇。 阮宁连马车都没下,她的马车径直入了宫门。 直到二道宫门时,宫人才请她下车。 阮宁以为终于要走路了。 没想到,一顶簇新的小轿早就准备好了。 “燕王妃这边请。” 阮宁被恭恭敬敬请上轿子。 轿子里还熏了淡雅的香,安逸得很。 过了二道宫门,阮宁终于被请下轿子,再往前不远,就是宴席的主会场了。 阮宁在宫门口没耽误时间,又是乘车乘轿过来的。 所以,她来的时候,园子里人还不太多,倒是有些来的格外早的小姑娘们,三五成群,叽叽喳喳。 一个个打扮明丽,如春日的娇花,更像归来的燕子,各个炫耀着自己南去北归的见闻谈资,热闹又活泼。 阮宁忽然有点儿明白,为何宫里的女人喜欢办宴席了。 撇开政治、联姻的目的不说。 聚集这么多年轻的小姑娘们在自己面前,热闹热闹,也能给这高门深院的宫廷里,带来许多春日的生机和活力吧? 反正阮宁看得挺开心的。 阮宁在看那些小姑娘,也看这皇家园林的风景。 那些争奇斗艳的小姑娘们也在看她。 “她是谁家的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有人问道。 “不是姑娘吧?她竖得不是小姑娘的发髻呀?” “可也不是夫人常梳的发髻……” “她的衣裳是最近流行的改良骑装吗?她那个款,我怎的没见过?” “颜色太素了……但是……” 但是,真好看啊! 大家都穿的十分艳丽,一道素色颇为亮眼! “走,我们去问问……问问她是谁家的。” 本来想说,问问她衣服在哪家铺子做的,首饰哪家铺子配的?怎得那么好看? 还有,她的发髻叫什么髻?怎么梳的? 这么多小姑娘……怎得偏偏一个面生的她,夺了众人的风头? 但这话,不好宣之于口,便只能说……问问她的身份来历。 一群小姑娘还没近前开口。 忽听她身边的丫鬟道,“王妃要吃点茶和点心吗?” 才刚来就要吃东西?这是多没规矩? 一众小姑娘,彼此对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鄙夷轻视的表情。 但她们很快回过神来,“王妃?” 京都的王妃,可是有数儿的,掰着指头就能数过来。 又是这么年轻的王妃……众人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她是燕王妃?” “难怪不懂规矩,听说燕王妃是乡下来的。” “也难怪她有这样的装扮……听说燕王在凤祥楼豪掷千金,给她买首饰。” “她的妆容打扮,都是燕王爷真金白银砸出来的……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呀!” 酸溜溜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前头的主仆三人都听见了。 阮宁想了想,脚步微微一顿。 她停下来,正要回头朝说话人看去。 忽而听见有人脚步急促,像是冒冒失失地跑了起来。 阮宁还未回头,就被人猛推一把。 “王妃……” 阮宁吓了一跳。 青果儿拉她不及。 阮宁余光瞟见,有个穿靛青色长衣的身影,就在近旁。 她看眼就要撞上人家了! 第248章 燕王妃,你,你欺人太甚 后面那群在议论阮宁的女孩子,纷纷发出惊呼之声。 有些城府浅的姑娘,遮掩不住眼底的幸灾乐祸。 更有人小声惊叹,“她完了!” “要撞到太傅了!” “太傅最是严肃刻板,这下她该丢脸了!” 电光火石之间,阮宁身子一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碰撞,稳住身形,堪堪在一旁站稳。 她们说太傅…… 阮宁顿时想到七老八十的老头儿。 她惟恐自己把老人家撞坏了,再被讹上。 等她站稳一看……她差点儿撞上的那位,明明是个眉眼严肃,不苟言笑的年轻男子。 男子的眉眼精致,皮肤冷白,眼神既犀利又冷漠。 阮宁差点撞上他,他并无任何反应,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阮宁旋身划过他眼前,并堪堪站稳时…… 他鼻翼微微动了动。 一股淡淡的馨香,让他表情略显怔怔。 他很快恢复倨傲冷漠。 在一群女孩子屏气凝声的注目之下……他朝阮宁看了一眼。 阮宁朝他微微颔首。 本不指望他回应。 没想到,他也回以颔首,并快步从廊间穿行而过。 他走了片刻之后,女孩子们才发出惊叹声。 还有人小声道,“他竟然……没生气?没发怒?” “那不是没撞上吗?也不好发怒呀。” 女孩子们讪讪一笑,又结成群的相伴离开。 “站住。”阮宁开口道。 女孩子们闻言一愣,纷纷回头看她。 “刚刚,是谁推本妃?”阮宁站在游廊上。 这一群女孩子已经到了游廊的外头。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无论从地势上还是气势上,这群女孩子在她面前,都显得太嫩了。 其中一个高个儿的女孩儿道,“刚刚走得太快,大家也不是故意的,燕王妃不必故意揪着不放了吧?” “呵,”阮宁冷笑一声,“要不要揪着不放,是本妃的事儿,不用你教本妃怎么做。” 高个儿女孩儿抿住嘴,脸上一阵尴尬。 “在宫中疾走,是为失礼。在游廊上推了人,却不道歉,是为没教养。 “本妃倒要看看,能被请到宫宴上的女子,难道不都是世家名媛吗?怎么会有这么失礼,又没教养的女子?” 阮宁言辞犀利,掷地有声。 一群女孩子,纷纷变了脸色。 “你……”高个儿女孩子,脸色霎时很难看,“又不是存心……说话也不用这么难听吧?” 阮宁哼笑,“宫中失仪,还能说不是存心。但不道歉,不是存心又是什么?” 高个儿女孩子咬了咬牙。 周围的同伴们纷纷朝她看过来。 有些女孩儿小声说,“佳颖,就道个歉呗……” “她说的有理啊……” “道歉又不会少块肉,别连累大家一起挨骂呀。” 连累众人一起被嘲讽的高个子女孩儿,很快成了众矢之的。 她在同伴们的催促声中,对阮宁福了福身,“对不起燕王妃,小女并非有意冲撞……刚才走得急,又被绊了一下,才不慎推到了您……” 阮宁没等她说完,就开口道,“青果儿,掌嘴。” 众女子闻言一愣。 青果儿可不愣,她上前冲着那高个儿的女儿,“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你……”姚佳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阮宁。 她牙根儿紧咬,目露凶光。 “以为我没听见吗?你们在背后议论我,说什么我是乡下来的? “呵,不错,我的确是乡下来的。但如今我是燕王妃,而你只是臣子之女。 “谁教你的,可以在背后议论尊者?你还想教我怎么做人? “青果儿,再掌嘴!”阮宁抬着下巴,神情倨傲。 她就是要杀鸡儆猴,谁让这个姚佳颖故意挑衅,撞在她手里? 这群小姑娘,不让她们知道怕,她们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推她,想让她撞到太傅,又招骂又丢脸? 那就要承担这么做的代价。 “啪啪——”青果儿面不改色,又是两个耳光抽上去。 也只有她这种从小在燕王府的教化下长大的婢女,敢这么干。 常嬷嬷这会儿惊得直吸气。 “燕王妃,你,你欺人太甚!”姚佳颖盯着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快看,夫人们来了……”其他女孩子,纷纷向姚佳颖使眼色。 姚佳颖朝阮宁身后的游廊看去,她原本委屈愤懑的表情,立刻出现快意和狂喜。 第249章 因嫉妒就陷害别人,这是大恶 阮宁不用回头也能猜到,这是“救兵”来了。 常嬷嬷上前一步,在她耳边提醒道,“这一群姑娘家的长辈们来了。” 阮宁点点头,有依仗了,所以就不害怕了? 那姚佳颖甚至还挑衅的把脸往前伸,“你若不是沾了心怡的光,一个乡下的村姑,凭什么成为燕王妃啊? “没想到你知恩不图报,反而回过头来,处处寻心怡的难堪! “你才是那个失礼又没教养的人!” 姚佳颖声音不大,远处的夫人们肯定听不见。 阮宁轻笑,这是故意挑衅,看她敢不敢当着那些夫人们的面,教训她呢? “青果儿……” 青果儿闻言,正欲扬起巴掌。 “你手劲儿太小,掌嘴两次了,非但没叫这位姚小姐知错悔改。反而当面骂起本妃来了? “去,给本妃叫宫里手劲儿大的掌刑嬷嬷来!” 姚佳颖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又朝那群夫人们看去。 “过来了,过来了!” “太好了……” 女孩子们小声欢呼。 那群夫人,脚步匆匆地往这边来。 阮宁笑道,“你在宫中如此失礼、冒犯,就是你娘来了,也得感谢本妃替她教训女儿! “你还以为,她会护着你,等着你以后,酿成更大的错吗? “‘娇子如杀子’相信这样简单的道理,姚夫人一定明白!” 阮宁声音不小。 那群夫人们脚步一顿,特别是走在最前头那个。 阮宁余光瞟见,她微微一踉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 哦,想必她就是姚夫人吧? 青果儿挽起袖子道,“王妃恕罪,奴婢刚才没使全力,这回定叫姚小姐记住疼,记住教训。” “住手——” 姚夫人大喊一声,脸色发白地冲上前来。 “娘……”姚佳颖扑进她娘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她……她仗势欺人!” “青果儿,去请太傅来。我们当面对质,是本妃仗势欺人,还是姚佳颖失礼、悖逆! “推本妃在前,辱骂本妃在后——本妃今日若不教训她,宫规与皇家的威严何在?” 阮宁面色冷厉,先发制人。 姚夫人及那群夫人们闻言,立刻闭上了嘴。 有些夫人连忙冲自家闺女使眼色,让她们闭紧嘴巴。 “是臣妇教养不周,叫佳颖冒冒失失,惹怒尊者……还请燕王妃看在佳颖尚在闺阁,还不懂事的份儿上。 “饶她这一次……臣妇在这里,替她给王妃赔不是了!” 阮宁闻言,咯咯地笑起来。 众人诧异看她。 “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今儿个算是明白了。原来不懂事的根儿在姚夫人这儿啊?” “你……” 姚佳颖自己被骂也就罢了。 现在连她娘都被骂了,她出离愤怒,想冲上来跟阮宁打架。 姚夫人死死地拽住她。 “不是吗?姚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还小,还不懂事儿,就敢带到宫里来。皇宫是菜市口吗? “不是有教养的名媛,世家贵妇、大小姐才能来的地方吗?不懂事的黄毛丫头也能进来? “你把前来的大家伙儿,都当成什么人了?又把太后娘娘当成什么人了?没得宫宴的档次,都被这种人拉低了。” 阮宁轻嗤一声,露出不屑表情。 姚夫人羞愤难当,脸上挂不住。 今日,她跟她闺女……只能保全一个了! “啪——”姚夫人想明白以后,反手抽了女儿一个耳光。 姚佳颖瞪眼看着她娘,缓缓抚上她被扇红的脸,“娘……?” 姚夫人的表情又痛心又恼恨,她深吸一口气。 “没教好你,是我的错。 “还不快向燕王妃赔罪?” 姚佳颖刚才的得意,此时都化作了恼恨和羞惭。 她和她娘四目相对,母女之间,像有一场无声的较量。 片刻之后,她垂下视线,“对不起燕王妃……小女错了。” “嫉妒心是人之常情,但因嫉妒,就推搡陷害别人,这是大恶。” 阮宁缓缓道,“看你年纪小,还有改正的希望,本妃今日就放过你。也算是给你悔过的机会。 “下次害人之前,先想清楚,太傅和燕王府,哪个是你能惹得起的? “闯了祸,会不会连累家人?想明白了,再去行动。” 阮宁说完,又深深看了姚夫人一眼。 姚夫人憋着气,福身道,“多谢燕王妃教诲……” “免了。” 阮宁带着人,从容离去。 第250章 快,快传太医 众人目送阮宁离开。 不由地纷纷咋舌,这气场,这威严,还有这口才……哪里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村妇啊? 这真的是阮家从乡下接回来的女儿吗? 阮宁“杀鸡儆猴”的目的,看样子是达到了。 众位夫人都提醒自家的闺女,千万不要去惹燕王妃。 不管她多大年纪,不管她的身份来历。 如今她是燕王妃——就冲这一点,在这等级森严的西朝,还是敬着她为妙。 姚夫人在众人对她同样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之下,强笑的表情非常尴尬。 “那边有厢房,给孩子拿冷水敷一敷吧。” “你下手也太狠了,意思意思就算了……” 姚夫人本想说,看燕王妃那个态度,是她应付、意思一下,就能揭过去的吗? 但她发现,人家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客气两句之后,人家纷纷带着自家女儿,往宴席的主会场去了。 “走,咱们去厢房……” 姚夫人的话还没说完。 姚佳颖就甩开她的手,捂着脸,哭着跑了。 姚夫人又痛心,又生气,暗恨道,“乡下的泼妇真是太刁了!什么霸气?就是泼妇!” 姚夫人追着女儿离开以后…… 早就走了的楚太傅,却从不远处的月亮门后头缓缓走出。 他望着阮宁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他又转脸看向姚家母女离开的方向,眼神中透出不屑和厌恶。 楚太傅对身边人道,“吏部举荐姚家长子的折子,给驳回去。这样的家教,姚公子恐怕也人品堪忧。” 身边人颔首,“是。” 月亮门那边的人,这才缓缓走远。 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宫宴上的女人,够搭多少台戏了? 反正是热闹得很。 每桌儿席面上,都有特别活跃的角色。 太后娘娘还未驾到,这主会场,就已经热闹得快要炸了锅。 阮宁的座位比较靠前。 她年纪小,但位份高,与她同桌儿的,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诰命夫人。 这桌儿上,她最熟悉的,就是梁王府的太妃以及连平公主了。 她答应给连平公主送的牙膏,昨儿才做好送过去。 今个儿一见到连平公主,对方就对她龇牙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看来那中药制,并加了薄荷油的牙膏,她很喜欢嘛。 连平公主本想跟她坐在一块儿,奈何宫里的宴席,特别是她们这些座位靠上的人,每个位置都是精准到人的。 阮宁对连平公主点了点头,对她的亲热和善意,表示很领情。 宫女们步伐轻盈翩跹,鱼贯而来。 她们正在给各桌上点心、果盘时。 梁王府的太妃,忽然吃力的喘息,“我的……我的荷包呢?” 同桌儿的人,都朝老太妃看去。 老太妃身边两个大丫鬟通身上下的翻找,把老太妃全身也摸了个遍。 “找……找不到啊?” “入宫的时候还在呢?怎么没有了呢?” 两个大丫鬟急得要哭。 “快,快传太医!”其他夫人忙起身道。 这片刻的功夫,梁王妃已经是脸色发绀,鱼嘴式喘息,出现缺氧症状。 阮宁看出来,她这是哮喘发作,若不及时缓解,有窒息风险。 虽然她对梁王府太妃的印象,也不怎么好…… 她和秦昊的婚约上头,有被太妃“摆了一道”之嫌。 但人命当前,那一点儿小小的龃龉根本不算什么。 阮宁立时起身,正要上前救人。 “王妃东西掉了!” 阮宁身上掉下一只香囊,邻座的夫人捡起给她。 太妃身边的大丫鬟惊叫起来,“就是那个!那是太妃止喘的药包!” 大丫鬟上前夺过药包,放在太妃口鼻之上。 片刻的宁静之后……桌儿上所有人,都神情古怪地看着阮宁。 就连相邻几个桌儿上的人,都纷纷望向她,目光异样。 第251章 怎么可能是凡品? 阮宁站在那儿没动。 丫鬟把香囊夺去,送到老太妃口鼻前。 但老太妃的症状,并没有缓解,随时都可能因为缺氧而昏厥。 “太医怎么还不到?” “这是老太妃救命的药包,拿人药包,如害人性命啊!” “怎么能随随便便拿别人的东西?这不是偷吗?” “乡下来的,手脚都不干净吧?” “许是看着好看,也不管它值不值钱,喜欢就偷偷拿去……” 议论之声四起,甚至声音越来越大,完全不怕阮宁会听见。 她原本是要去救老太妃的,但现在却迟疑了。 哪怕她是救人,也会被人认定是“别有用心”吧? 算了,管他呢!先救人再说! 就在阮宁打定主意,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要先救人时。 连平公主忽然上前,推开旁人,“试试我这个,我觉得药效还不错。” 她把自己手里的香囊递上去。 丫鬟也慌了神,不管是不是治病的香囊……反正太医还没来,能缓解多少就缓解多少吧! 说来也奇了。 那香囊刚送到老太妃口鼻之前,肉眼可见的,老太妃的急喘,就缓和了许多。 她能够深深地,绵长地吸气了。 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已经好转许多,呼吸也越发均匀。 等太医赶到之时,太妃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呼吸如常,脸色只是比先前略显苍白,看起来并无大碍了。 太医把脉之后,说,亏得恢复呼吸及时,并无大碍,只是以后注意莫要接触会引起哮喘的敏感源。 “这药包甚好!这香味儿也宜人,竟比普通的治喘药包更具平喘的效用!” 丫鬟道,“多亏了连平公主的药包!” “好药,真是好药!连平公主既有这好药,怎的不给老太妃常备上?” 太医连连赞叹连平公主的药包。 老太妃也狐疑地看着自家女儿。 连平公主表情古怪,“啊这……我只当它是能静心的香囊,并不晓得它还有这药效啊。” 太医摸着胡子道,“女子静心,平肝火,降郁气,养脾经滋阴,此乃养生中最重要的。 “有如此功效的香囊,又怎么可能是凡品?只是能把这药配的如此芬芳宜人,才最难得!” 老太妃闻言十分惊喜。 丫鬟们也一个个如劫后余生,感激涕零地看着连平公主。 不难想象,若是没有这香囊,让老太妃出了什么意外,她们这些伺候之人,在劫难逃。 “连平,这么好的香包,你是哪里得来的?快给母妃送来几个呀?” 老太妃笑着说道。 周围的人也都伸长耳朵,瞪大眼睛,看着连平公主。 这么好的东西,保不齐自己也用得上。 只见连平公主抬眸看向阮宁,“是……燕王妃送给我的。” 宴席上,刹那间,静了下来。 特别是刚才说燕王妃手脚不干净,偷东西的那些人。 “我也不知道里面的配料都是什么,燕王妃送来的是成品。”连平公主道。 老太妃张口结舌,表情尴尬地看着阮宁。 呵……这就搞笑了。 刚刚还说人家偷了她的药包。 可现在,人家随手送出去的香囊,比她的药包,药效还要好。 而且看着做工,这用料,香囊上用五彩丝线绣的牡丹花,雍容华贵栩栩如生,无不精致非常。 不止老太妃尴尬。 刚刚说闲话的人,此时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尴尬。 老太妃嗔怒地瞪了眼身边的丫鬟。 还是大丫鬟机灵,也豁得出脸面。 大丫鬟上前几步,噗通跪在阮宁面前,“奴婢有眼不识泰山,竟武断地说出不当之言。还求燕王妃大人大量,宽恕奴婢!” 不等阮宁旁人吩咐,这大丫鬟便抬手赏了自己两个耳光,以陪不是。 阮宁等她打完,才缓缓道,“情急之下,你护主心切,哪里还有精力分辨善恶对错呢? “这装着药的荷包,从我旁边掉下来,确实乍一看,我很可疑,倒也不全怪你莽撞。” 阮宁如此宽宏大量,叫在座的人,特别是太妃和连平公主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荷包我确实没见过,不知为何会在这里? “刚刚我也听到了不少,刺耳的言语。如此诬陷中伤……” 阮宁冷笑,显然是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轻轻揭过的意思。 第252章 这香囊能得皇上青睐,是荣幸 阮宁又道,“我被人诬陷为‘小偷’也就罢了,此事更关乎老太妃的性命。 “倘若不是王府这香包,恰能平喘,等太医来……会不会已经伤及老太妃身体? “这真正拿走香包之人,用心歹毒险恶,不可姑息。” 老太妃脸色一沉,“不错,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究竟是谁拿走了那药包?还放在燕王妃那儿! “还有你们,你们亦有看顾不利之责!” 老太妃责备完,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宴席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要怎么找啊?” “俗话说,捉贼拿赃。如今事儿都已经到这步儿了,还怎么找那人?” “这个好办,宫里有驯养出的猎犬吗?”阮宁微微一笑,“叫猎犬来嗅一嗅这药包的味道,再叫它寻找人群里,都有谁的手,接触过药包,真相,不言自明!” “是个好主意!” “可以可以!” 人群纷纷附和。 阮宁的目光不经意的瞥到姚佳颖,她竟显得十分紧张,神色惶惶。 “猎犬的鼻子可是最灵的,若要猎犬嗅不出,拿帕子擦是没用的。 “除非用流动的水,再搓了皂豆,才能洗去味道。”阮宁说道。 周围人微微点头,有些人恍然,有些人纳闷……纳闷燕王妃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正待老太妃要叫人去宫中找猎犬时。 宫人高唱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恭迎圣驾与凤驾。 阮宁趁此时机,在青果儿耳边叮嘱了几句。 青果儿悄悄退下,她拽了拽连平公主和太妃身边的丫鬟,几个小丫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阮宁跟着众人福身行礼。 大家都低着头…… 阮宁很好奇,这个传说中的皇帝、太后,是何等模样? 原主没见过,她更没见过。 但冒失抬头,显然失礼。 她只能听见有一大片脚步声从殿门外越走越近。 忽然,那脚步声在她这桌儿旁,停了下来。 “皇上?”宫人小声提醒道。 皇上走在最前头,他一停,所有人都得跟着停下。 皇帝使劲儿嗅了嗅,“什么香味儿?这么好闻?” 阮宁听得这声音,童声稚气的……皇帝不会是个小孩儿吧? 她歪着脑袋,偷瞄了两眼。 嘿,还真是! 皇帝就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儿,搁现代,也就是个三四年级的小学生。 可人家已经龙袍加身,皇权在握,万万人之上了! 阮宁暗自在心里感叹。 “这味道好,朕的头痛有减轻之效,快找找,是什么香味儿?” 皇帝虽是九五之尊,却也是小孩子,遇到了能减缓他头痛的好东西,宁可身后所有人都停下来等他,那绝对不能错过呀! “是兰花的香味儿吗?” “或是开得早的腊梅?” 宫人们问道,并端来了两盆宫里娇养着,今日才端出来给众人观赏的兰花。 “不是不是……是她身上的!”皇帝指着老太妃说道。 老太妃身子一颤,“啊这……” “是这个吗?”宫人眼尖,看到了老太妃手里攥着的香囊。 遂拿过来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深深一嗅,大喜过望,“对对!就是它的味道!” 老太妃嘴角直抽抽……她才刚拿手里,还没暖热乎呢! 小皇帝可不管那么多。 他笑眯眯地看着老太妃,“太妃,这香囊给朕了,你想要什么,朕赐给你!” 老太妃:“……” “谢皇上隆恩!这香囊能得皇上青睐,是它的荣幸,更是老身的荣幸。” “那多谢了。”小皇帝毫无心理负担地拿着香囊要走。 “等一等。”楚太傅忽然开口。 小皇帝稚嫩的脸庞一皱…… 楚太傅是帝师,又是位严厉的帝师。 小皇帝看起来,对他是又惊又怕。 “太傅……朕近来早起读书,总是头痛。夜里烦闷多梦,睡不着,这香囊恰减缓了朕的头痛症……” 小皇帝还没解释完,楚太傅已经上手拿走了他的香囊。 小皇帝瘪瘪嘴……八九岁的孩子,已经知道好面子。 他更清楚,他是一国之君,虽然觉得委屈,但他选择咽下眼泪……大不了,等楚太傅不在的时候,再跟太妃要! 却见楚太傅并非是要把香囊还给太妃。 他放在自己鼻端嗅了嗅,“香味不错,确有缓解精神之效……还有吗?” 后面那句,是问老太妃。 第253章 如今王爷身子不好,管不了她了 老太妃的表情,可谓精彩。 想说还有吧? 她手里确实没有了! 这位楚太傅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官员任免、升迁,他都有话语权。 关键是,太后娘娘和小皇帝都十分信任倚重他。 偏偏他这个人,好像没有弱点。 不爱财、不爱色,位极人臣,不苟言笑,像个大冰山,难巴结得很。 好容易有个投他所好的东西了…… “有,在这儿呢!”连平公主赶紧拿出另一只香囊。 连平公主此时笑得像朵花儿。 她暗自庆幸自己贪心,所以多带了一只香囊在身上。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还能巴结上楚太傅?! “多谢。”楚太傅惜字如金。 虽只有短短两个字,但在场的众人,无不羡慕连平公主。 小皇帝拿回了自己那只香囊,喜笑颜开。 “原来太傅也喜欢这个味道呀?”小皇帝惊喜道。 楚太傅的目光却扫视过这一桌儿的人,最终落在了阮宁的身上,“是,芬芳扑鼻,浓淡刚好。” 小皇帝仿佛得到了老师的肯定一般,十分高兴。 这一片儿的女宾们都知道,这香囊其实是阮宁的东西,是燕王府出品。 但大家就好像是选择性遗忘了似的,都默契地绝口不提。 阮宁也垂着头,不做那出头鸟。 皇帝一行人继续往上座儿走去。 阮宁却觉得莫名有种压力落在她身上。 她不解地微微抬头,恰与一双漂亮的眸子相遇。 视线只有短暂的一碰。 他已经转过头去。 好像那莫名的压力,倍感灼热地视线,都是阮宁的错觉。 皇帝带着他的近臣,包括楚太傅,几位世子,年轻的世家公子等人,只是来走个过场。 略说了几句话,他们便离开了,只有太后娘娘留下来主持宴席。 一旁的贵妇在那儿嘀嘀咕咕。 阮宁才听明白,这是为什么…… 原来这宫宴,还有点儿相亲大会的意思。 这些家里有适龄女儿的,会带着女儿来,她们要替自己的女儿看一看未来女婿。 那些适龄的男子,也要看一看有没有中意的女子。 当然,门当户对是首要条件。 “这么匆匆打个照面,一过眼就走了,能相看到什么呀?”阮宁不解。 一旁的夫人笑着跟她解释,“其实每个人的目标不多,一般家里都给甄选过了,满意的也就那几个。 “虽说打个照面,也就是在那几个中再看看,看哪个最合眼缘!” 阮宁恍然大悟,正待点头。 忽然听到有人点她。 “哪位是燕王妃?” 阮宁回头看去,问她的竟是高坐在上的太后娘娘。 阮宁这是头一回见着太后,刚才只顾感慨皇帝是个小孩儿了。 其实,太后娘娘也过于年轻了啊! 她才二十多岁?或是三十? 年轻、貌美、端庄、大气……总之,如此年轻,就成为了太后娘娘,这真是活在人生巅峰的女人。 阮宁无比羡慕地看着她,起身道,“回太后娘娘,臣妇是。” 年轻貌美的太后娘娘,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嫁与燕王也有段日子了,怎么从来没在宫宴上见过你呢?不喜欢热闹吗?”她问道。 阮宁回道,“并非不喜欢热闹,实乃因为王爷的身体不好,臣妇跟府上郎中学着照顾王爷,脱不开身。” 太后娘娘长长地哦了一声,“既然出来了,怎么还穿的这么素呢?你瞧大家,都穿着喜庆的颜色,多好看。” 阮宁颔首说,“王爷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艳丽的颜色,他总说看了头疼,所以,臣妇便习惯这素色的衣裳了。” “你今日能来这宴席,想来,王爷的身体好多了?”太后笑道。 阮宁长叹一声,摇摇头,“没有,王爷……身子愈发不好了。” 宴席上,霎时一静。 众人脸色各异。 有些人甚至小声道,“王爷身子不好,她还打扮得漂漂亮亮跑出来招摇?” “可见之前说什么伺候王爷,脱不开身,都是借口!” “如今王爷身子不好,管不了她了,这可不就跑出来了吗?” …… 说什么的都有。 阮宁面不改色道,“王爷叫臣妇出来走走,说宫宴上热闹,叫臣妇涨涨见识,开开眼界。 “回去给他讲讲外头的新鲜事儿。他自己出不来,便叫我出来,做他的‘眼睛’。” 第254章 她们目光艳羡地看着她 刚才说阮宁故意跑出来玩儿的妇人,顿时觉得脸疼。 人家是王爷允准叫出来的! 而且那句“做他的眼睛”,听起来多浪漫多有情谊啊! 一些人顿时脸上发热。 太后长叹一声,点点头,“那你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阮宁还没开口,就听到了两道抽气声。 一道就来自她这桌儿,梁王府太妃身边。 剩下那个大丫鬟不但倒抽冷气,脸色也煞白煞白的。 另一道,则来自不远的姚夫人那边儿。 阮宁余光瞧见,姚夫人的脸色非常不自然,用“战术性喝茶”掩饰她的紧张。 阮宁笑着道,“这大冬天的,兰花儿竟然开的那么好!而且兰花竟然有那么多品种。 “过来的路上,宫人介绍说,殿中观展的有翡翠兰,蕙兰,建兰,墨兰,石斛兰…… “多得我都记不住了,品类繁多,能在腊月盛开,养得真是好! “我们老家能在腊月开的,只有地主家的梅花。” 阮宁那副惊叹的神情和语气,让在座的贵妇们,不由地都笑了起来。 她一身飒爽的素色骑装,通身那种冷艳的气质,颇有几分攻击力。 虽然她并非有意招摇,但仍会让一些敏感的女子,莫名有敌意。 但她这番朴实无华的讲述,则叫这些女子一下觉得她傻里傻气的有些可爱。 大户人家,谁家没有暖房啊?谁家没有几个厉害的园丁呢? 莫说兰花能养得在腊月开了。 过几日,宫里还有牡丹花宴呢! 宫里专门养的国花牡丹,过几日就要盛放了!她岂不更要惊叹一番? 太后也笑起来,“只怕燕王对这兰花不感兴趣呢!” “嗐,他如今下床都难,自然是我讲什么,王爷听什么了! “不管他以前多么威风八面,现在下不了床,人的脾气自然就磨平了!不挑剔了!” 阮宁帕子一挥,潇洒说道。 宴席上却很是静了一静。 大家都有些不适应……那么威风凛凛的燕王爷啊? 到了这乡下女子的口中……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对了……她不是说了么?燕王下不了床,所以这性子也磨平了。 太后深深看了阮宁一眼。 阮宁冲她憨憨地笑。 太后沉吟片刻,“那你老家,在腊月都能做什么?连赏花都不能,很无趣吧?” 阮宁心头一动……她感觉到了太后的试探之意。 “怎么会?老家的腊月都下大雪了!我们有时会上山打猎,如果遇上傻狍子,那可就有口福了! “狍子肉包包子,包饺子可香了!狍子特别傻,大叫一声就能把它吓住。 “它吓傻了不会跑,反而站在原地看着你,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非得等你把它捉住了,它才晓得挣扎。 “可那会儿就晚了!想跑都跑不了!”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连声哀叹。 “好可怜啊!怎么那么残忍?” “狍子真有那么傻吗?那么可爱,为什么不把它放了呢?” 阮宁嘿嘿一笑,才不管她们的圣母心。 “我们还会扫开一片雪地,支上一只大簸箩,在地上撒上麦子,用一根绳子拴在那支簸箩的棍子上。 “用雪把绳子埋起来,我们躲得远远的。等不多会儿,就会有雀鸟飞来吃那些麦子。 “这个时候不要着急,雀鸟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再等上一会儿,就会又许多雀鸟争相来啄食。 “看准时间,猛地把那绳子一拉,簸箩就会盖下来。在簸箩底下贪嘴的鸟儿,就都被盖住了!” 阮宁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这些贵族的女子们一片惊呼。 “把雀鸟的毛烫一烫,拔干净,开膛破肚,有钱的就用热油一炸。没有钱买油,就用树叶包起来。 “再裹上一层厚厚的泥,扔进炉灶里烤。等饭做好,泥巴里裹着的雀鸟肉也烤好了,连骨头都是酥软的!别提多好吃了!” 阮宁说完,还咽了口口水。 她眼睛里星辉熠熠,似乎是一边回忆,一边憧憬起乡下单纯又美好的冬日时光来。 也许是她描述的太过于富有生趣。 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女人们,都不由自主的向往起来。 她们目光艳羡地看着她,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 “到了夜里,我们就围坐在火炉边,烤着山上摘下的冻梨子,冻浆果,地里挖出来的花生。 “边吃边听长辈们讲那些鬼怪故事……” 太后摆摆手,“好了……” 众人还听得意犹未尽。 第255章 事情办成了?这么开心? 太后惊异地看着阮宁。 “哀家竟然从来不知道,乡下的生活,如此妙趣横生?” 阮宁微微一笑,“娘娘生来是富贵命,您就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 “乡下的野趣,您听听就好。穷苦人家,心酸自不必说,总要学会苦中作乐,人生才能过得下去嘛。” 众人闻言,不由暗暗惊叹……这燕王妃果然不是绣花枕头。 也难怪那样铁骨铮铮的燕王,对她宠爱有加。 她虽年少穷苦,却不以为耻,苦中作乐,乐观而豁达。 这般积极的人生态度,让她整个人充满了生机和能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她。 太后笑着点点头。转头跟别人聊起了其他事儿。 她对阮宁的第一次考验……阮宁算是顺利通关。 虽然阮宁也没过过乡下的苦日子……但咱资讯发达呀! 什么短视频,公众号,电视节目,电影…… 要知道,现代人一天所接收的资讯,相当于古代人一辈子所接触到的! 阮宁没自己经历过,不妨碍看过呀! 只要看过,编还不容易吗? 也许糊弄不住真正在乡下生活过的人,但糊弄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女人们,那真是绰绰有余了。 就比如捉麻雀的那段儿,还是她课本上学过的呢! 阮宁坐下以后,周围的贵妇们立刻凑了上来。 “你再给我们讲讲,讲讲那乡下生活!” 这群贵妇们还听上瘾了。 一个个眼底尽是好奇。 也许阮宁天生擅长讲故事,平常的段子,到了她嘴里,就格外得有意思。 “给你们讲祖母跟我讲过的故事吧,是女鬼和书生的。女鬼名叫‘聂小倩’……” 一桌子的宾客连饭都不吃了,聚精会神地听她讲“穷书生”和“美女鬼”的恋情。 她们的表情,随着她故事的进展,一会儿替那书生紧张,一会儿替那女鬼惋惜。 众人不自觉的,都围聚在阮宁的身边。 众人暗自惊叹,她一个乡下女子,怎么能讲出这么生动有趣,又不落俗套的故事来? 这故事听不完,她们简直茶饭不思,被勾住了魂儿似的。 “后来呢?后来呢?”众人眼巴巴地看着阮宁。 阮宁不过是讲得口渴了,停下来喝口水的功夫,众人便忍不住催问道。 “乡下这么有趣吗?今年过年,我们回老家省亲吧?” 年轻的女孩子,不由满脸期待。 好像她回老家,就能亲身经历阮宁讲得那些有趣的事儿一般。 还是年长的夫人更有智慧。 夫人点了点女儿的脑门儿,小声道,“你没听燕王妃说,手脚都冻得生了冻疮? “一样的事儿,在不同人的眼里,经不同人的口说出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燕王妃性情豁达乐观,事情到了她嘴里,才变得有趣了!” 女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换言之,就是说,燕王妃有趣呗?” 年长的夫人怔了怔,继而缓缓点头。 阮宁讲完了《倩女幽魂》,又被她们缠着讲了《西厢记》。 终于开席,这群女子才算放过了她。 阮宁也没想到,凭借两个故事,她竟然收获了一片的粉丝迷妹。 她们纷纷表示,过年要请燕王妃来家里作客,请燕王妃千万不要拒绝。 这样豁达乐观,不拘小节,富有生趣的“乡下女子”。 她还能讲出来许多她们在富贵窝、四方院儿里,没听过、没见过的新鲜见闻,传奇故事…… 谁能不喜欢她呢? 开席之后。 青果儿终于回来了。 她快步来到阮宁身边,憋不住笑。 “事情办成了?这么开心?” 青果儿清了清嗓子,嘴角直往上翘,“可不嘛!照王妃您说的,我们守住那殿门,还叫人盯住净房那边儿。 “宫里的宫宴,是不能乱闯的。那姚小姐的大丫鬟,果真要去净房洗手。 “我们挤住她……她起初还不承认,说自己不知道这事儿。 “照王妃说的,我让太妃身边和连平公主身边的两位姐姐看住她,说去宫里牵猎犬来。 “告诉她,等猎犬来了,嗅出是她,猎犬一口咬掉她的手……她都吓哭了,一五一十地都招了!” 第256章 可见,他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阮宁勾了勾嘴角。 “然后呢?她怎么招的?” 青果儿窃笑,继而又愤愤,“她说,是她家小姐让她拿太妃的东西,放在王妃身上。 “她家小姐没说是什么,只说,是太妃看重的东西即可。别宴席结束了,还没发现东西丢了。 “她观察了太妃一会儿,见太妃时不时地就要摸摸那荷包。她猜荷包里一定装着贵重的东西。 “所以就偷了荷包,放在王妃您身上……她说,也没想到那竟然是止喘的药。” 青果儿说完,忽然瞧见连平公主和太妃的丫鬟,也回来了。 青果儿道,“奴婢本想等着看,如何惩治那丫鬟和她主子。 “可是王妃您交代了,让奴婢问清楚,不要多管,赶紧回来复命。 “所以,奴婢就把那丫鬟交给两位姐姐,自己先回来了。” 青果儿又朝那边儿看了一眼。 “她们怎么也回来了?没人处置那丫鬟和姚家小姐吗? “姚家小姐也太过分了!看来奴婢还是打得太轻了!她没长记性,反而变本加厉!” 阮宁笑了笑,“别生气了,这是太后娘娘的宴席。 “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能在太后的宴席上撕破脸啊?问清楚真相就行。” 主仆俩这边说完话。 连平公主和太妃那边的丫鬟,似乎也刚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自家主子汇报清楚。 太妃脸色一时间红得跟火烧云似的。 她颇为惭愧地看了阮宁一眼。 阮宁错开视线,同身边夫人说话,好像没留意到她的反应。 太妃则交代了丫鬟几句。 丫鬟悄悄来到阮宁身边,低垂着头,“我家老太妃叫奴婢来给燕王妃赔不是…… “老太妃约束下人不严,叫下人莽撞,竟信口胡言,攀诬燕王妃,实在……实在罪不可恕!” 阮宁笑笑,“没那么严重,太妃不必放在心上。” “老太妃说,来的路上,燕王妃就曾有恩于梁王府。如今您成了燕王妃,跟梁王府就更是亲近了。”丫鬟说道。 阮宁笑了笑。 这是跟她拉关系套近乎呢! “太妃说的是,从王爷那儿说,我该称呼梁王一声兄长呢。” 如果不是梁王府突然变卦,原主就嫁给秦昊了。 那梁王就是她“公公”了。 “公公”变“兄长”,阮宁直接升了一辈儿,她笑容十分肆意。 老太妃的丫鬟,显然也对这里头的渊源门儿清。 丫鬟的脸也一时间“姹紫嫣红”,好不精彩。 但想到主子对她的交代。 丫鬟还是厚着脸皮道,“王妃也看见了,您的香囊,被皇上相中,给要走了…… “太妃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嗅了您那香囊的味道,顿觉精神舒畅。 “您看……看能不能……” 丫鬟自己都觉得羞愧不已。 她把头埋得很低,连耳朵都羞得通红。 刚才还冤枉人家燕王妃,如今却又厚着脸皮问人家要东西…… 嗐!这事儿闹得。真叫人抬不起头来…… “哦,就这呀?行,没事儿。 “瞧你这为难的,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 “等宴席结束了,我就遣人给送到梁王府上去。” 阮宁毫不迟疑,一口答应。 爽快地让那丫鬟都着实一愣。 愣过之后,脸上更添惭愧。 啥叫以德报怨?这位乡下来的燕王妃,是真的以德报怨呢! “多谢王妃,奴婢告退。” 丫鬟退回到自家主子身边,将燕王妃如何说,如何痛快答应描述了一遍。 太妃闻言不由愣了愣。 别说丫鬟没想到,就连她也没想到……她不由地抬眸朝阮宁看去。 只见阮宁正与旁边的夫人说话。 不知她说了什么,那夫人一脸艳羡,看向阮宁的眼神又亲昵又崇拜。 “唉……”太妃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当初昊儿若是真心待她,何至于……” “罢了罢了。若没有这回事儿,她也不能嫁到燕王府,咱们又哪里得到这香囊呢? “早就听说燕王府里有不少名医。那位裴郎中更是个中翘楚。 “燕王府里配出来的香囊,竟比太医院专门给我配的止喘药都好…… “但那么多名医,竟也治不好燕王的病……可见,他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回头叮嘱昊儿,不要跟燕王妃交恶。就算以后燕王没有了,燕王妃也是可交之人。” 第257章 那是她心里迈不过去的坎儿 阮宁并不知道,老太妃打得什么主意。 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对她来说,就是几包草药香料的事儿,却能救一个人免于病痛折磨……事情本身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她在宴席上玩儿得挺开心。 但有人就不那么开心了。 比如此时的姚佳颖。 她见自己的大丫鬟去净手,却一去不归。 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她。 姚佳颖顿时慌了……丫鬟怕是被人发现,给扣下了! 怎么办?让太妃知道,这事儿是她办的,太妃岂会放过她? 对了……去找阮心怡呀! 阮心怡是她的闺蜜,她讨厌阮宁,也有帮阮心怡出气的意思! 而阮心怡如今是太妃的孙媳妇,她在太妃面前,总说得上话吧? 求阮心怡替她在太妃面前美言……说,是阮宁栽赃嫁祸她! 对!说阮宁买通了她的大丫鬟,故意陷害她! 姚佳颖说走就走。 她告诉她娘,她肚子疼,先走一步,便立刻离开宫宴,马不停蹄地往梁王府去。 阮心怡称病,没参加这次的宫宴。 实则,她还在被秦昊禁足。 她上次算计秦昊和阮宁……着实惹恼了秦昊。 秦昊这些天,都没来过她的院子,也不许她出门。 姚佳颖来到梁王府,秦昊也恰刚从宫里回来。 小皇帝那边的宴席结束的早。 他回来寻他爹有事儿,还没到他爹的主院儿,便听下人禀报,“姚家小姐来见世子妃,不知让不让她见?” 秦昊皱眉道,“跟她说世子妃病了……” “姚家小姐知道,说,就是因此才来探望世子妃的。她说她跟世子妃是至交好友。陪着世子妃说会儿话,不多打搅世子妃休息。”下人为难道,“她言辞恳切,说话间眼圈儿发红,很是担心世子妃。” 下人真是想多了。 姚佳颖这会儿哪有功夫担心阮心怡? 她是担心自己呢! 若是见不到阮心怡,她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不会很惨? 她更不知道爹娘能不能护住她…… “罢了,叫她去吧,告诉世子妃一声。”秦昊摆摆手。 女孩子之间的事儿,他懒得过问那么多。 姚佳颖因为他这一时心软……终于得偿所愿的见到了阮心怡。 阮心怡也甚是惊喜! 秦昊竟然让她的朋友进来了……这无疑是保全了她的面子。 更顺带的,不也解了她的禁足吗? 于是,这两个手帕交见面之时,格外欢喜。 彼此都欢喜庆幸——虽然原因不同。 “心怡!你不知道,我今日见到你那姐姐了,她真是骄横跋扈,不愧是乡下来的泼妇!真是太泼了! “我看不惯她的做派,说她对你恩将仇报,她就当众甩我耳光…… “呜呜,大庭广众之下,我的面子都丢尽了呜呜呜……” 姚佳颖趴在桌子上哭。 阮心怡闻言一愣,“你没事儿招惹她做什么?她是好相处的吗?我在她手里都没少吃亏呢!” “心怡,这次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了!” 姚佳颖闪烁着泪光看着她,“我为你说话,却被她记恨上。 “她在太妃面前诬陷我,害的我被太妃误会……你是太妃嫡亲的孙媳妇儿!你肯定能为我说上话! “你若不帮我,这次我就完了……心怡,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阮心怡:“……” 她让姚佳颖替她说话了吗?惹了祸想起她是好朋友了?她就是这么坑朋友的? 姚佳颖吸了吸鼻子,“你……你不会不肯帮我吧?还是说……世子没那么宠你?太妃也没那么喜欢你?” 阮心怡心里一堵。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想证明什么。 如今,阮心怡最怕人家说,世子不是真心喜欢她! 大婚夜里,世子把她独自扔在新房,去画舫嫖……是她心里迈不过去的坎儿。 姚佳颖这话,无疑戳中了她的痛点。 “怎会?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你仔细同我说说,若不怪你,全是阮宁的错,我无论如何也要在祖母面前,替你说话的!”阮心怡打肿了脸充胖子。 倘若她知道,姚佳颖的到来,以及所求之事,会害得她处境更惨……她怕是说什么都不会为了面子,在这儿逞强。 第258章 你是在故意吸引我的注意 姚佳颖求到阮心怡面前的时候,宫里的宴席,也渐渐散场了。 阮宁从宫宴上出来。 还有好些年轻的世家贵妇、小姐们围着她。 缠着她讲乡下的趣事儿,特别是那些鬼啊怪啊,情啊爱啊的…… 她讲得太生动,太有意思了。 阮宁只顾绘声绘色的讲,为了烘托气氛,她还故意猛地往前一跳,本想回过头来吓唬她们。 “啊……” “小心!” 她们倒是十分配合的惊叫出声。 却不是被阮宁吓了一跳。 而是被宫廊拐角处,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 阮宁不防备这拐角处会忽然走出来一个人。 她只觉得自己脚底下踩了个什么东西,软软的,还有点儿硌脚。 她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人家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 “脚!” 对方沉声,压抑着怒气。 “哦哦……”阮宁赶紧抬脚,“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一抬头,尴尬了。 竟然又是这位楚太傅! “我跟她们讲故事呢,没瞧见……” 阮宁往后扭头,指望刚才缠着她讲故事的这群女人替她解释作证。 可一扭脸儿,好么……这群人全跑了! 只剩下她的青果儿和常嬷嬷,退了两步,等着她。 阮宁:“……” 这群人真是……患难见无情! 她讪讪回过头来,“真对不住啊,楚太傅。” 楚肖冷脸看她,大拇脚趾头钻心的疼,甚至让他的冷艳俊脸都有点儿抽搐和扭曲。 “对不住?呵……” 楚肖声音冷硬,“一日两次撞上我,你未免太过于处心积虑了吧?” “啊这,不是……” 阮宁嘴角抽搐,上次她是被人推的呀! 但楚肖明显不信她,他已经先入为主觉得她“处心积虑”了。 “劝你别把心思算计用到我头上。” 楚肖倾身靠近她,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威胁,“我对你不感兴趣。” 阮宁微微一愣…… 嘿,她这暴脾气! 明明是误会,怎么就认定她在打他的主意了? 是她家燕王爷不香? 还是她燕王妃的身份不够尊贵? 就他这羸弱纤瘦,白白净净的小白脸儿! 隆鼓的胸肌有吗? 巧克力腹肌有吗? 人鱼线有吗? 她看上他啥了? 看上他那冷冰冰的扑克脸? 还是看上他被踩了脚指头就皱紧眉头,嘴角抽搐的弱鸡样儿了? 不是她吹。 她就是在她家燕王爷的脚指头上蹦迪—— 她家王爷的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哼! 阮宁心中冷哼,表面却笑靥如花。 “呀?竟然被楚太傅看穿了呀? “您既然看穿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我的主意已经打到您头上了,这可怎么办呀?” 阮宁表情欠欠的,一副“你来咬我呀”的挑衅模样。 楚肖显然没见过这样的贵族女子。 他一时竟呆住了。 “哈哈哈……” 阮宁朗笑,这就吓住了?也太不禁逗了。 “不想让我继续打你的主意,就别在我面前瞎晃,以后见着我,躲着走! “否则,我会认为,你是在故意吸引我的注意……想让我对你下手哦!” 阮宁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 楚肖那冷峻,不苟言笑的表情,一点点龟裂。 他呆愣地简直说不出话来…… 阮宁带着她的丫鬟嬷嬷,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扬长而去。 第259章 不如她自己坦白从宽吧 阮宁已经走远。 楚肖回头看她。 他冷峻的脸上,已经没了刚刚的愤怒恼恨,反而还带了几许微不可察的笑意。 “倒是个有意思的妙人儿。” 他心情不错,负手而行,脚步轻快。 阮宁来到自家马车前,她莫名有种直觉—— 她的马车有异样! 刚走近车厢,她就回头对青果儿和常嬷嬷道,“你们坐后头的马车。” 两人福身应是,把她扶上马凳,登上车,两人躬身退下。 阮宁掀开帘子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了她大半座位的某人。 “你也太大胆了吧?今日太后还试探你是不是快好了。 “你竟敢跑宫里来?!” 阮宁压低了嗓音问道。 “想你了。” 秦云川看着她,似笑非笑道。 阮宁:“……” 有点儿肉麻,但耳朵很喜欢听。 “我这不就回去了嘛?不过早见上这么一会儿,你却要冒这样大的风险……值吗?” “值啊。” 秦云川坐直身子,伸手拉她坐下。 她被拽地一个踉跄,径直倒进他怀里。 她脚下却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不是又踩到了秦云川的脚吧? 看,她家王爷面无表情,好像根本就没察觉疼! 阮宁低头一瞟…… 哦,不是她家王爷的脚。 是个香囊。 阮宁眉心猛地一跳……这香囊,好眼熟!! 要是她没记错,这是她送给连平公主的香囊啊…… 就是今日在宫宴上,连平公主“借花献佛”,转送给楚太傅的那只! 楚太傅的香囊怎么会掉在她的车架上?! 阮宁猛地看向秦云川…… “怎么了?” 秦云川抱她坐在他腿上。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盖在她的肚子上。 阮宁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楚太傅上过她的车架! 他为什么上来? 阮宁可不相信,他是真的要吸引自己的注意…… 那是故意气他,她信口胡诌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这里跟秦云川见面! 秦云川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宫里,藏入她的车架? 必然也是为了会面。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两人都是手握重权,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管选在宫外哪里见面……都可能被人盯上。 宫里是太后和皇帝的地盘,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往往会又一种盲目的自信。 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控……所以,也许宫里,是盯得最宽松之处。 况且今日有宴席,来往人多。 是他们私下见面的最好时机。 至于楚太傅和秦云川在密谋什么……阮宁并不想打听。 人要“难得糊涂”才能活得长久。 她如今唯一觉得棘手的事儿事—— 她刚刚图一时嘴快活,故意“调戏”楚太傅! 谁知,楚太傅跟秦云川已经熟悉到了,可以一辆马车里偷偷见面的程度…… 那他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楚太傅会不会在秦云川面前,说她的坏话? 比如说她……水性杨花?红杏出墙?调戏他?勾引他? 阮宁一时有点儿头大…… 她在秦云川怀里,坐立难安地扭动起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可是坐累了?要不要躺一会儿?” 秦云川自打知道了,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债”以后,就把她看做了眼珠子。 看着他如此关切又紧张的表情,阮宁更不忍心了…… 不能瞒着他! 与其等楚太傅“恶人先告状”,不如她自己坦白从宽吧! “王爷,我跟你说件事儿,你不许生气……” 第260章 你放心就是,万事有本王呢 秦云川挑了挑眉,“什么事儿,你还没说,就知道我要生气?” “嗯,”阮宁点点头,“我猜你要生气。我最怕你生气了,所以我们先拉勾,你不许生气。” 秦云川立刻预感到,阮宁是要挖坑给他跳。 说什么最怕他生气? 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好,我不生气,你说吧。”秦云川道。 “先拉勾。” 阮宁伸出小拇指,轻轻勾动。 她哪里是在勾手指? 分明是在勾他…… 秦云川忍不住轻笑,浑身难掩燥热。 他伸出手来勾住她的小拇指。 他的另一只手,不由将她抱得更紧。 她身上恬淡香味儿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只盼着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今日可能给你惹祸了。” 阮宁怯生生道,“我不小心撞了一个人,我不认得他。其他夫人告诉我,他可凶了,而且记仇,睚眦必报……” 秦云川挑了挑眉,“只是撞一下,不至于惹祸。” “可能还踩了他的脚指头……我在乡下做农活儿长大的,可能力气有点儿大。 “我看他表情挺痛苦的,不知道是不是给他踩肿了……” 阮宁似乎很紧张地揪着秦云川的衣袖,把那上好的绸缎都给揪得皱巴巴的。 秦云川不由笑容更大。 “是谁呀?竟让咱们的燕王妃如此紧张?” “她们说,他是太傅,姓楚。”阮宁道。 秦云川表情一怔,“楚肖?” 阮宁点点头,“是的吧。太傅还能有几个?” 秦云川笑着摸摸她的头。 “不用担心,楚肖虽脾气不好,但不至于为这一点小事儿跟你计较。” 阮宁却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看他计较得很,狠狠地瞪了我好几眼呢!” 秦云川被她逗得大笑不已。 “对对,他就是个小气包,你以后见他躲着点儿就是了。” “嗯!”阮宁乖巧点头,“王爷不生气吧?他不会找我麻烦吧?万一他找我麻烦,王爷会护着我的吧?” “那是当然。” 秦云川满口答应,“你放心就是,万事有本王呢。” 阮宁笑容甜美,却也藏着一丝狡黠。 她趁秦云川不注意,将那香囊踢到了四方几底下。 她把这话都说在前头…… 即便将来,楚太傅真的在秦云川面前,给她“上眼药”。 秦云川也会想起今日之事。 他也必能想到,是那楚太傅自作多情地误会了。 “阿嚏——” 楚肖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叫伺候他的两个宫人十分紧张。 “可是殿里太冷了?给太傅再加一盆炭火吧?” “给太傅换一杯热茶吧?” 宫人殷勤问道。 楚肖摇头,“不必。” 他身手在自己身上摸,今日那香囊着实不错,只要嗅了那个香味儿,他的咳喘鼻塞,立时就能缓解。 “嗯?”楚肖猛然一怔。 他已经摸遍了全身,却没有找到那只香囊。 他顿时脸色一沉…… 倒是把两个伺候的小太监吓得不轻。 “在哪儿呢?”楚肖豁然起身,阔步往外走。 “太傅,加件风氅啊!” 宫人赶紧举着风氅追了出去。 第261章 不懂事?知错了?我大人大量? 楚肖找遍了他刚才经过的地方。 包括他被阮宁撞了一下,还被踩了脚那宫廊拐弯处。 但到处都没找到那只香囊。 “也许是落在那儿了……”他暗自忖度。 “太傅找什么呢?长什么样子?奴才们也帮着找找?” 宫人赔着十二万分的小心问道。 “不必了。” 楚肖冷脸回到了代皇上批阅奏折的殿中。 他垂眸批着折子,心里却在琢磨着…… 是把小皇上那只要过来? 还是今晚冒险潜入燕王府邸,去马车上找找? …… 阮宁回到燕王府,配了五只花色各不相同的香囊。 香囊味道有梅香,桂香,兰香,松香和檀香。 其功效分别有止喘、安眠和提神醒脑等。 她叫人给梁王府太妃送去。 虽然太妃曾经“晃”她了一次。 但也幸得她没嫁给秦昊那渣男。 不然现在,她肯定在为如何保全自己而和离伤脑筋呢…… 不对,如果是嫁给秦昊了,可能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她能不能恰好“借尸还魂”地穿越来,还是两说呢! 唔,这么说来,这香囊更应该送了——一切的意外,都是上苍恰到好处的安排! 阮宁的香囊很快送到了太妃的手上。 …… “呀,竟是不同的香味儿,别具一格。这香调的还原度真好啊!” 太妃捧着那五只香囊,爱不释手。 “这松香和檀香,有宁神静心之效。这梅香,桂香则叫人神清气爽,有提气之效。 “虽然五个味道都有止喘之效,我觉得这兰香止喘最好! “深吸一口这兰香包,只觉自己整个肺都清爽了!” 太妃拿着那五个香囊,跟自己身边的老嬷嬷夸赞道。 老嬷嬷连连点头,“燕王妃有心了。路上就觉得,那是个心思单纯善良的孩子。” “唉……”太妃长叹一声,摇摇头。 “禀太妃,世子求见。”丫鬟在门口道。 “正要说他呢,他就到了,真是禁不起念叨!”老太妃笑着说。 秦昊进得老太妃屋里,先是嘘寒问暖一番。 他过来,不只是给太妃请安……主要是阮心怡软磨硬泡地求了他。 请他在祖母面前,为她闺中密友求情。 要他说,何必多管那姚家小姐的闲事? 她出言不逊,开罪了祖母,只让她赔上一个丫鬟,够便宜她了。 奈何阮心怡求他的时候……使出浑身解数,惹得他浑身燥热。 他便在那冲动之下答应了…… “孙儿听说,今日有个不懂事的丫头惹了祖母不高兴。 “她是心怡的闺中密友,她已经知错了……祖母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一个小辈儿一般见识了! “她宫宴没参加完,就跑来赔礼道歉,祖母……” “放屁!” 秦昊的话还没说完。 老太妃就怒了,哗啦一声推到了茶桌。 杯碗茶碟砸了一地。 秦昊也被吓了一跳……多大事儿啊?发这么大火? “不懂事?知错了?我大人大量?哈……秦昊,你还是我的孙儿吗? “别人都要害死你祖母了!你还在替别人求情呢?就因为她是你媳妇的闺中密友? “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真没白说啊!娘都能忘!更何况祖母呢?” 太妃气得脸色涨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秦昊顿时觉得……他可能又被阮心怡给骗了! 第262章晨昏定省以尽孝心 “祖母息怒,息怒……孙儿糊涂!”秦昊连连告罪。 老太妃气得要用拐杖打秦昊。 一旁的老嬷嬷赶紧拉住老太妃,扭过头来对秦昊道,“世子这回可真是偏听偏信了! “那姚家小姐,命她的丫鬟偷了太妃的止喘药包,塞在燕王妃的身上,企图嫁祸燕王妃! “老太妃喘症发作,差点儿……差点儿上不来气儿,已经传太医了! “亏得是燕王府配出来的香囊,有极好的止喘药性,止住了老太妃的喘症,要不然……要不然……” 嬷嬷眼眶发红,连忙呸了几声。 老太妃拿起那兰花香囊,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气来。 “我可以不追究姚家小姐的过犯……” 老太妃冷笑,“我孙儿都不在乎我的死活了! “旁人都要害了我的命了,我还得‘高抬贵手’‘大人大量’! “呵,可悲呀!人活到这份儿上真是可悲! “我什么都不追究了……你以后也不要来我的院子,不要喊我祖母。我也不要你来请安!我受不起!” “祖母!” 秦昊噗通就跪下了。 “祖母原谅孙儿这次吧!孙儿糊涂了! “孙儿偏听偏信,信了心怡的话……她定也是被那姚家小姐给骗了! “孙儿不知真相啊!心怡说,是那姚家小姐无心说了不敬之言,说过就后悔了,吓得不行,连忙来赔罪。 “孙儿哪里知道,她竟是这般歹毒! “莫说祖母不该饶她!就是孙儿也不能饶她!” 秦昊又是磕头,又是认错赔罪。 一旁的嬷嬷也跟着说好话,连连劝慰。 老太妃过了好一阵子,才平息了愤怒。 她目光落在那五只香囊上,“唉……罢了,燕王妃是个好姑娘……” 她没头没尾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秦昊心头一跳。 “是你们没缘分。”老太妃又咕哝道。 秦昊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儿……怎么没缘分?明明是有的! 她差点就是他的人了! 都是因为阮心怡! 若不是阮心怡故意勾引他,他也不会临时变卦……唔,也许不会。 老太妃虽然生气,但不至于真的把秦昊怎么样…… 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 就算不好……也是阮心怡不好!联合外人,欺哄她孙儿! 叫她孙儿来惹她生气! “我原本想着,你母亲不在府上,这府上中馈,总不能落在你爹的妾室手里,着实不像话! “幸而你大婚暂且搬回来住了,就让你的妻掌管中馈,如今看来……” 不等太妃把话说完,秦昊就连忙推辞。 “那哪儿成,恐怕还得辛苦祖母操劳。心怡如今看来,没有管家的贤能。 “她竟被姚家小姐所蒙蔽,其心智不够机敏,难当大任。” 算秦昊懂事。 老太妃满意地点点头。 “你叫她每日早晚到我这儿来吧,我受累,替你母亲教教她。 “既然你已经娶了她,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愚钝下去!” 秦昊赶紧躬身道谢。 “辛苦祖母了,真是孙儿不孝,叫您不能安枕无忧颐养天年,还得为子孙的事情操心。” 老太妃摆摆手。 秦昊见她乏了,连忙躬身退下。 出了老太妃的院子,秦昊气得连踹小厮几脚。 小厮这背锅侠,抱着头不敢叫屈。 谁叫主子心里有气,没地儿撒呢? “去告诉世子妃一声,叫她日后早晚到祖母院儿里‘晨昏定省’以尽孝心!” 秦昊没好气地说。 太妃原本不管梁王府内宅后院儿的事儿。 当今小皇上的祖父没有了之后,梁王把太妃从宫里接到自己王府养老尽孝。 太妃没道理管儿子院子里的闲事儿。 可如今,梁王妃被送去了庄子上,世子妃又不顶事儿。 她顺理成章就把大权接了过去。 她叫阮心怡来她跟前学管家……自然也是要学的。 但阮心怡竟然帮着差点儿害死她的姚家小姐求情……她折腾阮心怡一番,也是少不了的。 秦昊可不关心内宅女人们之间的权利之争。 阮心怡把他的火撩起来了,但现在,他绝不想见阮心怡。 他气哼哼地径直出府,直奔画舫而去。 好几日都没见锦瑟了……秦昊心里痒痒的。 第263章 告诉沈爷,事情已成 秦昊到画舫的时候,锦瑟恰在抚琴。 她像是有预感一般,今日特地描绘了一个仿阮宁的妆容。 她所穿的衣裳,也是阮宁喜欢的改良版的骑装。 又高又窄的腰恰,显得她身材比例更加完美,纤腰不盈一握,柔软又柔韧。 她低头抚琴时,那角度和阮宁尤其像。 秦昊站在门口看着她,径直看呆了。 “像……” 不止是人像,衣着像,就连屋子里的味道都像。 他对锦瑟如此“上道儿”,十分满意。 一曲毕。 秦昊立刻上前,将锦瑟圈进他的怀里。 他低头吻她,“跟我走吧,别留在画舫了,玉带桥的别院你若不喜欢,我带你去别处的宅院。” 锦瑟竟然伸手推开他。 秦昊心中一紧……他不喜欢这种被拒的感觉。 锦瑟笑容温柔且有些酸涩,“哪里的宅院都无所谓。 “奴家在意的也不是宅院……被养在宅院里的外室,就好像主人的猫猫狗狗。 “想起来了,就逗弄两下。想不起来,就丢在那里不闻不问。” 锦瑟垂下眼眸,语气酸涩甚至带着哽咽。 “奴家也是个人,有心,有情……奴家在意的是世子爷这个人啊! “奴家知道自己不配登堂入室……所以,只求世子爷让奴家留在画舫吧! “这里姐妹多,热闹。虽是烟花之地,却能让奴家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语气太辛酸了。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 亦或者是,此情此景,她的模样打扮,以及这房间里的芬芳…… 都已经突破了秦昊心里的那道防线。 “跟我回王府。”秦昊抱着她道。 锦瑟长长的睫羽轻颤…… “不,奴家不想给世子爷惹麻烦,奴家就在这里默默的等候着爷。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记挂着爷,就满足了。” 秦昊抱紧了她,“跟我回王府,我给你名分。” “不……”锦瑟连连摇头。 “我认真的。”秦昊说。 锦瑟猛地抬头,捧着他的脸,她眼里有欢喜,有不敢置信,还有闪烁的泪光。 “谢谢您,世子爷,您能这么说,奴家已经心满意足……” “走!爷怕什么!你现在就跟爷走!” 秦昊牵起锦瑟的手,阔步离开她的房间。 “别啊世子爷……” “除非你不愿意跟我走,你宁愿继续做个风尘女子!” 秦昊回头盯着她的眼,目光灼灼。 锦瑟微微一怔,“您真的愿意带奴家走?不是一时冲动?” 秦昊笑了一声,“本世子怕什么?” “好!”锦瑟重重答道,“容奴家收拾一下。” “爷在马车上等你。”秦昊微微一笑。 锦瑟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招来她的丫鬟。 “告诉沈爷,事情已成,秦昊答应带我回王府了。” “这么快?这么顺利?” 丫鬟瞪大眼睛,有些惊讶。 锦瑟微微一笑,“男人这东西……” 话没说完,锦瑟忽然想到,沈爷也是男人…… 她立刻咽下话音,“运气不错吧。你收拾收拾东西,随后跟我去。” “是!”丫鬟福身。 秦昊原本因着他和阮心怡是新婚,所以,不想这么快就纳妾。 谁知,这才大婚没几日,阮心怡就接二连三的给他找不痛快! 既然她做了初一,就不能怪他做十五! 他故意带锦瑟回去,想到阮心怡要为此不痛快。 秦昊心里便一阵阵的快意。 如今画舫已经是沈延的生意。 秦昊跟老鸨交代一声,便把人领走了。 锦瑟被带回梁王府,安排给她一个不小的院子。 秦昊还大大方方地给她拨了四个丫鬟、两个嬷嬷伺候着。 “尔等要尽心尽力伺候好锦姨娘,若有怠慢不尽心之处,休怪爷对你们不客气!” 锦瑟笑容温婉得体。 瞧着倒比初经人事的阮心怡,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儿和气质。 阮心怡刚在太妃院儿里立完规矩回来。 太妃真是没对她客气,她站的腰酸背疼腿抽筋儿。 还没等丫鬟给她揉捏放松。 就听下人在她耳边道,“世子爷从外头领回来个姨娘,已经给安排好院子了,还拨了四个丫鬟两位嬷嬷伺候……” 话没说完,阮心怡脸色大变…… 第264章 她那是在挑衅我 “我是他的正妻,他即便从外头带人回来,也该告诉我一声! “安排院子,拨人伺候,本该是我的事儿! “他竟越过我,直接插手内院的事儿!他这…… “这是根本没把我这正妻放在眼里!” 阮心怡怒拍桌案,砰地一声响。 她掌心都拍红了,却已经气得不晓得疼。 丫鬟赶紧给她出主意。 “小姐您是正妻,世子爷这般越过您宠妾……实在于您不利。 “您也当给那妾室立立规矩,否则,您在内院的威严何在? “日后,岂不人人都藐视规矩,藐视主母吗?” 阮心怡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是!去把那小妾给我叫过来!” 阮心怡自己刚立完规矩,正憋了一肚子的火儿无处发泄。 锦瑟倒是来的很快。 她到了王府,已经聪明地换下了先前仿阮宁的骑装。 她换上了保守拘谨的素色马面裙,头上的朱钗环佩,也仅留了一根白玉簪。 她正要在门口蹲身请安。 忽听里头传来阮心怡的声音,“叫她在外头跪着,我不说起来,她便不准起!” 锦瑟闻言,微微一怔…… 这声音,好熟悉啊? 她在哪里听过?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可怕的夜晚,突然重现在锦瑟的脑海里。 她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门口珠帘。 是那晚?! 那对她来说,是恐怖、残忍、是无尽的黑暗的一晚?! 恐惧和愤怒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 锦瑟忍不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颊。 脸上的伤疤已经愈合……但心里的伤却仍旧鲜血淋漓! 她一直以为,划伤她脸的女人,是阮宁! 可听到屋里传来似曾相识的嗓音——锦瑟终于明白了! 她太傻了! 划伤她脸的人,根本就是阮家二小姐!是秦昊的正妻! 她不但这么久以来,都恨错了人。 她更是傻乎乎的被阮家二小姐挑唆利用…… 锦瑟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指甲深深陷进手心软肉之中,她却恍若未觉。 “跪下!世子妃叫你跪下,你没听见?!” 丫鬟厉声道。 锦瑟微微一笑,“故人相逢,世子妃怎么一点儿旧情都不念啊? “当日我那般感念世子妃‘高抬贵手之恩’,今日,您怎么突然严厉起来?” 屋里的阮心怡微微一愣。 她狐疑问身边丫鬟,“她谁啊?故人?她是谁的故人?” “世子妃真是贵人多忘事。 “奴家贱命一条,很多事儿,都记得清楚着呢。” 锦瑟漂亮的眼睛里,划过幽暗的光。 她目光冷凉,如淬了毒的冷箭。 哗啦一声,珠帘碰撞。 丫鬟打起帘子。 阮心怡朝外看了一眼。 锦瑟冲她柔柔一笑,温婉地低下头去。 阮心怡却心中一紧,“锦、锦瑟?” “正是奴家。” 锦瑟福身,“世子妃还记得奴家,真是奴家的荣幸,谢世子妃恩典。” 阮心怡一时间心慌意乱。 她岂能听不出锦瑟夹枪带棒的嘲讽? “世子爷问锦姨娘请过安了吗?若是请过了,快点儿回去伺候爷用饭。” 院门口,秦昊的小厮来问道。 这哪里是叫锦瑟回去伺候他用饭呀? 这分明是怕阮心怡磋磨她,赶过来救人呢! 阮心怡抬手捂着心口……她被气得心口疼。 “滚……滚吧!” 锦瑟柔柔福身,“婢妾告退。” 临走,她还抬头朝阮心怡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你……你看见了吗?她、她那是在挑衅我!” 阮心怡抬手指着门外,冲丫鬟说道。 “小姐息怒……您可以磋磨一个妾室,但不能跟世子爷顶着干啊!”丫鬟小声劝道。 …… 跟梁王府的鸡飞狗跳不同。 燕王府十分平静。 在外人看来,这平静是死气沉沉。 只有王府核心院落的自己人知道,燕王府是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当然……似乎也有那不太“和美”“其乐”的事儿。 就比如这夜,阮宁趁着秦云川去书房时,悄悄溜到了王府停放马车的后院。 她让常嬷嬷给她望风,连青果儿都没敢带。 她悄悄摸上今日她乘坐入宫的那辆马车。 刚一上车,她就察觉了异样。 “不好!”阮宁心里一惊,立刻要往外退。 但为时已晚,车上的人,动作比她更快! 第265章 忍住!你想死吗? 阮宁来不及退下马车,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那人猛地使劲儿,阮宁朝前扑倒。 但她也并非全无准备。 她察觉异样的同时,手里已经捏上了金针。 “别出声!” 这人一把捂住阮宁的嘴。 他嗓音低沉醇厚,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龙涎香? 阮宁眉头一拧,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只有皇宫、皇帝能用吧? 其他人若用龙涎香,便有僭越之嫌。 所以,这个人是? 阮宁有片刻的迟疑…… 她见这人没有杀心,便收起了金针。 若在宫里人面前,暴露她会“禁术”……说不定比她被挟持更危险! 她悄悄来到马车上,只是为了捡回她的香囊。 其实不捡也没关系……但她总觉得有点儿心虚。 特别是在秦云川对她那般赤诚关切的情况下。 “你是什么人?来燕王府做什么?” 阮宁被他捂着嘴,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一边用脚在四方几下面寻找。 她明明就把香囊踢到这底下了呀,怎么不见了? “不要多问!我无意害你,你别出声……待我离开燕王府,就立刻放了你。” 男人声音暗哑低沉。 阮宁配合地点点头,低声道,“稍微松开点,闷死我了。” 男人倒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还真把手松开了些。 阮宁已经借机用脚,把四方几下头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那只香囊。 难道是…… 阮宁用眼角余光瞟了瞟马车里的男人。 马车里太黑,她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他是谁。 所以…… 这人大晚上的,潜入守卫森严的燕王府,不去书房这等“机要”之地。 却跑来后院儿,藏在她的马车上干什么? 总不可能,他也是来找香囊的吧? 男子钳制着阮宁,正欲下车。 却听见不远处望风的常嬷嬷,重重的咳了一声,“这么晚了还巡逻呐? “哦……我白天东西落车上了,过来找…… “不用不用,不用打灯,我已经找到了!” 常嬷嬷跟王府巡逻的侍卫打招呼。 阮宁心头一紧。 常嬷嬷这是给她提醒呢。 男子显然也意识到了。 他停下动作,静待危机解除。 但好死不死…… 他竟忽然低咳一声。 阮宁顿时汗毛乍立,“忍住!你想死吗?” 男子点点头,但咳嗽这东西,越想忍,便越忍不住。 连阮宁都感觉到了他脸憋得发烫。 他身子猛然一颤。 “别呀……” 阮宁吓得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口鼻。 “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 男子顿时一僵…… 她温热柔软的小手正盖在他口鼻之上。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呼吸间是她手心恬淡的芬芳。 这种香味很独特……是他今日在廊间嗅过的那种。 这种香味似乎有奇异的医治之效……起码他在这恬淡香味的氛围下,呼吸顺畅。 他鼻子不再堵塞,喉咙里也不痒了。 那个差点忍不住的巨大咳嗽,竟然化于无形。 咳嗽没了……但他的心绪却难以平复。 马车里安静,他却分明听到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走了……”她松开手,如一条滑溜的鱼一般,撤出他的钳制。 她飞快地跳下马车,一阵风一般的跑了。 他忍不住掀开车帘,凝望着她快跑而去的背影。 她没叫人来抓他,也没问出他是谁…… 第266章 朋友妻,不可欺 他从怀中摸出那只香囊,放在鼻端深吸一口气。 唔,是这个味道…… 这味道让他呼吸顺畅,神清气爽。 却还是不如,她身上的恬淡芳香。 只是……香囊可求,而人不可求。 他又在马车上坐了好一阵子。 待他心绪恢复平静,他纵身跳下马车,轻车熟路地往燕王府的书房而去。 秦云川正坐在书房里等他。 “咳……”他站在窗外,轻咳一声。 秦云川立刻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来。 “楚肖,快进来。” 秦云川略带笑意,却也有些疑惑。 “今日不是才在宫里见过面?什么事儿,让你大半夜的冒这样的风险,来府上见我?” 西朝史上最年轻的太傅楚肖,迈步进了他的书房。 “突然想起一些事儿,上午见面匆忙,没来得及告诉王爷。” 秦云川请他坐下。 两人面对面,踞坐在茶案两旁。 秦云川用红泥小火炉煮着香茶。 “嗯?这是什么茶?味道竟格外香?” 楚肖是爱茶之人,嗅到这茶香,他便忍不住问道。 秦云川得意一笑,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 “我家王妃特意给我调配的茶,在上好的云尖,又加了适量的茉莉。 “每一朵茉莉,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楚肖动作一僵……心头漏跳一拍。 他喉结上下滚动,艰难问道:“燕王妃……是个怎样的人?” 秦云川沉浸在自己的欢喜当中,并没有发现他的失态。 “她啊……呵,本王见过这么多人,从没见过谁,像她这般难伺候的!” 他摇头,说着抱怨的话。 但眼底,分明是明晃晃的得意与温柔。 楚肖扯了扯嘴角……本想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但一股难掩的酸涩之感,涌上心头……微笑变成了嘴角抽搐。 “能让堂堂燕王用上‘伺候’两字,看来……确实了不得。” 楚肖语气酸溜溜的。 他自己都察觉了不妥……连忙抿茶,以掩饰尴尬。 好在秦云川完全沉浸在茶香和幸福当中……没有察觉异样。 “是啊,”秦云川甚至有几份得意,“她可非常了不得!你是没见过她,你若是见过…… “诶,对了。今日宫宴上,你应当见过她了吧?” 秦云川忽然抬眸看着他。 楚肖心头一紧,“啊……对,见过了。没觉得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就是个……小女子而已。” 秦云川笑起来,“你不懂,没人像她那般……让本王又爱又恨,却又……欲罢不能。” 秦云川说着,抿了一口香茶。 他啧了啧嘴,似乎对香茶分外满意。 楚肖连忙低头,藏起他全部的心酸与羡慕…… 秦云川是他至交好友……朋友妻不可欺。 他怎么能嫉妒自己的朋友呢? 他还是人吗? “你没瞧见吗?本王脸上的鬼纹好多了!”秦云川忽然道。 楚肖连忙抬起头,盯着他的脸,“不是粉脂敷得厚吗?” “呸!”秦云川啐他,“你才涂脂抹粉!本王是那种人吗?” 楚肖伸手捏他的脸。 秦云川抬手把他的爪子挡开。 但他动作微微一顿,他猛地伸手去捉楚肖的手腕。 楚肖心中,猛然一惊……味道! 她身上的味道!她香囊的味道! 秦云川嗅觉敏锐……他怕不是发现了什么? 楚肖立刻将手背在身后。 秦云川倾身上前,要捉他的手。 楚肖左避右闪,两人隔着茶桌,竟然过了好些招。 “跟你开个玩笑,又没摸到,你至于这么紧追不舍吗?” 楚肖故意说道。 他当然明白……秦云川不是因为他要捏他的脸没得逞,才紧追不放。 他一定是察觉什么了! 秦云川闻言笑了笑,“算了,放你一马。” 他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脸。 “看见没?没有粉脂!鬼纹变淡了,不在白天,几乎看不到了!” “裴郎中果然厉害!”楚肖道。 秦云川微微一笑,抿了口茶,“不是裴郎中,是阮宁,本王的小王妃。” 他说这话时,目不转睛地看着楚肖。 楚肖只觉心怦怦跳得很快。 “谁?燕王妃?她……竟会医术吗?” 他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十分自然,没有破绽。 第267章 他得看紧了他的小王妃 秦云川点头,“是,而且医术了得。裴郎中那么傲气的人,非要拜她为师。” “噗……咳咳咳!” 楚肖被茶水呛着了,这次不是装的。 他瞪大眼睛,错愕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点点头,表情得意而欠揍,“怎样,厉害吧?” 楚肖深吸一口气,“厉害……王爷,大难不死,真是有后福。” 秦云川笑容更大,“你的‘失觉之症’,如今调理的怎样了?日后若有机会,叫本王的小王妃给你看看?” 楚肖瞳孔一缩,猛然看向秦云川。 秦云川笑容肆意而坦荡,似乎并没有试探之意。 楚肖在两三年前,突然没有了嗅觉和味觉。 但遇到刺激味道,他感知不到,却容易喉咙发痒,控制不住的咳嗽、打喷嚏。 所以……今日忽然在廊间,嗅到那股清新淡雅的香味儿时。 他惊讶极了! 他以为自己的嗅觉突然间恢复了? 但她离开之后,他又什么味道都嗅不到了。 就连旁人都说香甜怡人的水仙花,他也木木然,什么都嗅不到。 再遇她,是在宴席上。 那香囊的味道,竟也能被他捕捉到。 而且香囊上……有她的味道。 他以为,那女子于自己……是不同的。 这或许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可他很快就知道了,她是燕王妃。 是他至交之妻……有缘,却无分。 “呵呵,已经好多了,偶尔能嗅到一些味道。 “燕王妃若肯医治,那自然最好…… “但看王爷的意思,分明是把她当做了眼珠子。 “你舍得叫王妃,给在下医治?” 楚肖忍住满腹的酸楚,羡慕,乃至嫉妒…… 他脸色如常的玩笑道。 秦云川朗笑,“别说,还真舍不得!” 楚肖也笑……只是笑容底下,藏匿了多少酸涩,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说有事告诉我?”秦云川忽然问道。 “哦……我最近查到,你回京路上遇伏中箭。那种奇毒,并非出自蒙古。 “我在一本《宫中秘药》上,看到了那种毒药的记载。”楚肖说道。 秦云川眉头蹙了蹙,“呵,我早有此怀疑。蒙古人哪能算那么准? “我从蒙古离开归京,就连我军当中,知道的人都不多。” 楚肖点点头,“如今你身体大好,一定要小心。” 秦云川哼笑,“你才是要小心。太后与小皇帝的心腹,大半夜的出现在燕王府邸。 “若叫人看见,你这太傅,怕是干到头儿了。” 楚肖笑了笑,“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傅干不了,左相也行呀!” 秦云川笑骂,“想得美!” 楚肖起身告辞。 他瘦削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漆漆夜色之中。 秦云川的笑容收敛,盯着楚肖用过的杯盏,默默发了会儿呆。 但很快,他微微一笑,阔步朝崇瑶院而去。 他得看紧了他的小王妃,“美玉珍宝”自然人人都惦记。 …… 这晚,月色凄美,夜凉如水。 夜幕笼罩之下…… 阮心怡看到一张被划烂,流着血的一张脸,向她靠近。 “别……别过来!” 那是一张女子的脸,原本漂亮。 可被划烂的口子,像一张丑陋的大嘴。 肉向外翻着,血一道道的流出,极其恐怖。 “嘿嘿嘿,还我脸来!还我脸来!” “啊……不是我!不是我!” 阮心怡惊叫着坐起。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贴身的细绸衣,被冷汗打湿。 “掌灯!掌灯!” 屋里有一盏灯,但影影绰绰,有家具的影子,投在巨大的屏风上。 看起来像是厉鬼,更加恐怖。 “小姐,婢子在这儿呢!您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 丫鬟连忙从脚踏上起来,一面温声安慰,一面去点灯。 屋里点了数十只蜡烛,卧房里亮堂多了。 “呀,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丫鬟连忙拿过帕子,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子。 阮心怡一把推开丫鬟的手,“世子爷呢?” 她被噩梦惊醒……多希望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相公,能在这个时候,抱抱她,给她温暖,给她安慰。 轻声细语的哄她,告诉她不要怕,有他呢…… 第268章 她把王爷狠狠的拿捏了 丫鬟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脸色。 “问你呢!世子爷呢?” “在……在锦姨娘院儿里。” 咣当一声! 阮心怡推倒了床头几。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巨大,简直震耳欲聋。 震得丫鬟整个人都跟着巨颤一下。 “小姐别生气,仔细气着自己的身子…… “她不过是个贱妾,得意不了几时! “等世子厌了她,还不是任由您处置?” 丫鬟跪在脚踏上,低声劝慰。 阮心怡长出一口气,拉上被子蒙住头。 她正要窝在被子里抽泣……忽听院子里传来嬷嬷威严的声音。 “已经寅时三刻了,世子妃该起身了!” 阮心怡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猛地扯下被子,眼里还含着泪,表情却是又惊又怒,“外头说什么?” 丫鬟还没回答。 院子里又传来那威严的声音。 “半个时辰之内洗漱更衣完毕,去太妃跟前请安。晨昏定省的规矩,不可荒废!” 阮心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天还这么黑呢?!这还是半夜呢!就要起床去请安、立规矩?!” 她简直要气疯了。 她是来给人做孙媳妇的吗? 她是嫁过来当驴使的吧? 就是粗使丫鬟,也不能这么使唤呀? “这个老虔婆!她就是故意折腾我! “她年纪大了睡不着!也不让我睡! “秦昊呢?他怎么不去请安?我被他祖母折腾得睡不了觉! “他也别想安生!” 阮心怡一边咒骂,一边愤愤起身。 跟老太妃拧着来……她倒也不敢。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阮心怡就已经在梁王府太妃的院子里,立了半个时辰规矩了。 彼时,被她塞进花轿,替她嫁人的阮宁,还正躺在燕王爷宽阔温暖的怀里,呼呼大睡。 阮宁睡相不好。 即便她刚躺下时,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 但只要睡着,她就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像暖炉一样的某人,钻进他怀里…… 搅得某人天天得运气,平复火气。 天光大亮。 阮宁懒洋洋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秦云川已经练功回来,并且沐浴更衣,浑身散发着干净清爽的皂角香。 他斜睨着她,暗自咬牙切齿。 “赶紧过了头三个月,不然本王……迟早憋出毛病!” 阮宁刚醒,眨巴着懵懂茫然,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那副呆萌的模样,简直跟小奶猫爆米花刚回来时一模一样。 秦云川看她这幅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骗你的……本王会内功心法,憋不坏,别害怕。” 他蹲在床边,轻轻揉揉她的头。 阮宁:“……” 她才是哭笑不得。 某人是不是忘了?她是大夫! 他会不会憋坏,她心里难道没数? 就算他真憋出毛病,她也能给他治好! 阮宁嘿嘿一阵坏笑。 “王爷不用那么辛苦,下次你告诉我啊,我保证让你…… “一针下去,浑身轻松!” 她说着,手里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针来。 秦云川又生气又无奈,他啧啧摇头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阮宁听后笑笑,并不在意。 待她慢吞吞的起身,洗漱,完全收拾好,饭菜也恰摆好。 “今早喜鹊一直叫呢,定是有好事发生!” 阮宁笑眯眯地说。 她话音刚落,就见常嬷嬷站在门口,冲她挤眉弄眼。 秦云川轻咳一声,“干什么呢?本王没瞎,有话就说!” 常嬷嬷缩了缩脖子。 阮宁咯咯地笑,“没事,你说吧!咱们王爷大人大量,不会跟小女子计较的。” 秦云川看她一眼。 她立刻夹了一颗最大的虾仁儿,放在他面前白玉盘里。 秦云川嘴角轻轻勾起,“本王不接受贿赂。” 阮宁又夹了一块鱼肉,仔细的挑去里头的刺,放在他面前。 这还没完,她冲他眨巴着那双勾人的眼睛,目光灼灼,明亮又专注地看着他。 “王爷,吃呀!” 非得看着秦云川把她夹给他的鱼肉吃了才行。 “真是吃人嘴短。” 秦云川的笑容已经藏不住了。 “说吧。”阮宁冲常嬷嬷点头。 满屋子的下人……无不佩服小王妃。 她这真的是把威风八面的燕王爷,给牢牢的拿捏了呀! “回王妃,沈公子叫黄忠送信儿,说您送去的牙膏他很满意,请您当面谈合作细节。” 常嬷嬷话音刚落。 某人的脸就黑了。 第269章 打发叫花子呢 阮宁见秦云川变了脸色,却一点儿也不紧张。 她抬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笑眯眯地低声道,“宝宝乖,阿娘今日挣了钱,咱们给你爹爹挑礼物去。” 秦云川面色一怔。 他记得,阮宁曾经说,王府不缺钱,但她想要用自己挣的钱,给他买礼物。 他当时以为,她随口那么一说,不过是哄他。 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 即便是哄他,她能在心里记这么久,秦云川也已深感满足。 “小心点儿,多带几个伺候之人。”秦云川声音低沉却温柔。 “好,王爷放心,等我回来!” 阮宁笑靥如花。 只是这话音,在秦云川听来怪怪的…… 不都是女人在家里等着相公回来吗? 怎么到她这儿就反过来了呢? 阮宁用罢了饭,便叫人备车,她准备好合约书,以及牙膏的制作方法,配料,工艺…… 黄忠被安顿在王府后头的一排小宅子里。 那里住的都是王府的下人们。 宅子在王府大院儿外头。 他们若要进王府,还要经过一道角门。 只是角门那里,全天候有人把守。 黄忠进出王府不便,但他传递消息很方便。 他把消息从后院儿传给常嬷嬷。 等阮宁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在王府大门处恭候了。 黄忠不等马车停,他拉住车夫的手,一下子跳到行驶的马车上。 他身姿矫健轻盈。 他跟车夫并排坐在车辕上,坐稳之后,他转头对车厢里道。 “沈爷在雁南飞茶莊等着王妃,他说那牙膏大有市场。贵族们不论男女,都十分喜欢。” 车里的阮宁笑着点点头,她今日还给沈延准备了另一个小礼物。 牙膏算是两人合作,这小礼物,就当是送给他的吧! 阮宁还在路上的时候。 沈延已经先一步到了约定的茶莊。 他这边刚下车,那墙角蹲着的“小乞丐”就盯上了他。 小乞丐看他一步步走近茶莊,不由地眼睛发亮。 “可叫我等到你了!为了等你,本小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 “小乞丐”嘀咕一声,猛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 她抬脚朝沈延冲过去。 “嘿!干什么呢!” 谁知,她还没靠近到沈延的一丈之内,就被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护从拦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找他!我找沈延!” 小乞丐高声叫道。 沈延根本没朝这边儿看…… 也是,他是个大忙人。 对他来说,一个小乞丐而已,实在没有必要关注。 “你们放开我!我认识沈延!” “住口!沈爷的名字也是你喊的?” 几个护从挡住小乞丐。 等沈延已经进了茶莊。 他们抬手,把小乞丐推了回去。 “看你年纪小,不跟你一般见识!若是冲撞了沈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远点儿去!” 护从对她呵斥道。 小乞丐凶巴巴地瞪着他们,“呸!狗眼看人低!” 一个护从气得要打她。 另一个护从,拉住同伴,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递给她。 “去买点儿吃的,你这年纪,正是学东西的时候。 “找个铺子,学点儿手艺,别在街上瞎混。 “沈爷不是你这种人能接近的。”护从好言相劝。 小乞丐对这把铜钱不屑一顾。 她抓住扔在了地上,“打发叫花子呢?!” 护从:“……” 你难道不是叫花子吗? “等你们知道我是谁,你们才是吃不了兜着走!”小乞丐指着他们的鼻子,牛气冲天的骂道。 前头那个护从,听得生气,撸袖子要揍她。 给钱那护从赶紧拉住同伴,“别跟一个小叫花子一般见识,犯不上。” 那小乞丐刚在原来的墙角坐下来,就看见沈延又从茶莊里出来。 他快步迎向一辆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马车。 沈延表情热切中含着期待。 他眸中发亮,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 小乞丐直愣愣地盯着沈延,甚至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这是接谁呢?” 小乞丐话音刚落。 青果儿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一旁的人打起帘子,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青果儿搀扶着她家主子,步下马车。 小乞丐顿时,看直了眼。 “是她?!”小乞丐惊道。 第270章 我是他的未婚妻 阮宁从马车里下来。 沈延热情客气,“这边请。” 阮宁随他进入茶莊,沈延早就让人在最大、最豪华的雅间里,备好了好几种他珍藏的茶叶,以及有名的面点师傅,现做的茶点。 宾主客气一番。 沈延一直留意着阮宁的动作。 发现她最喜欢红茶,以及那道金黄酥脆,夹着一朵朵完整桂花的小点心。 沈延跟随从勾勾手指,低声交代。 “将那上好的祁红和桂花小酥给王妃打包一些带上。” 随从连忙退下去准备。 阮宁拿帕子细细擦着指头尖上沾着的点心渣。 沈延清了清嗓子道,“王妃初说牙膏的时候,沈某还没当回事儿。 “等您让黄忠送来成品,我自己那么一试,嘿,还真就离不了了。 “每顿饭之后,拿出那牙膏来刷一刷,口中真是干净舒爽,谈吐间,人似乎都更自信了。” 阮宁轻笑,“沈公子什么时候都自信。” 沈延哈哈大笑,“我不是跟王妃客气,你这东西真是好。 “上次的线香,我托人给家里人送回去了。他们争抢得不得了。 “家里人托人给我带信儿,说,能做出这等好香的一定是位顶级的香品大师。 “而且这位香品大师,一定还懂药理!让我千万、千万奉为上宾。” 阮宁笑笑,“谬赞了。香品这东西,因人而异,喜不喜欢也讲究缘分。” 这话沈延爱听。 他把玩着折扇,笑容更深。 “这次的牙膏样品不多,但我还是匀出来,给了几个贵族的朋友。 “他们都推崇备至,说这东西刷牙之后,牙齿光洁得很。 “而且口气清新,说话都带着芳香……别说女子了,就是男人们都很喜欢!” 阮宁笑了笑,那可不,你问问后世,谁家里没牙膏? “而且你还做出了不同的香味,这商业头脑,王妃不经商,真是可惜了!” 沈延笑道,“我这配方都还没拿到呢,我那些朋友,已经跟我预定了所有口味的牙膏。 “你说,这往后要卖,是不是应该成套卖?” 阮宁闻言,笑着点头,“沈公子是巨贾,关于怎么售卖,我就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配方,我给你带来了。就连具体的制作工艺,我都分步骤,写得很清楚。 “等你做好了,记得先派人给连平公主送去一套。” 阮宁把配方,以及制作工艺,写了好几张纸。 她把纸摊开,竟是漂亮的小楷。 沈延瞟了一眼,眼底浮现一抹惊艳。 不知是谁的字?竟这般娟秀漂亮? 但现在,还没签订合约书。 他故意避嫌地转开了视线,没有去看配方上的内容。 “这次,王妃打算怎么合作?” “上次我已经说了,这次我要分利。这东西制作工艺不复杂。 “但配料和存放上,都需要一些巧思。而且,待合约签好,我还有一份小礼物,要送给沈公子。” 沈延颇有些惊喜地看着阮宁。 “好,多谢。” 阮宁拿出她提前准备好的合约书。 “请沈公子过目,觉得不恰当的地方,可以再商量修改。” 沈延在看合约书的时候。 窗外一楼似乎发生了什么冲突。 他正要遣人去看。 那声音又远去了。 沈延摆摆手没在意…… 他却是不知……那冲突和躁动,正是冲他来的。 小乞丐想要冲破护从的阻拦,进入茶莊。 “我要去找沈延,你们放开我!他竟然偷偷跟她见面!他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吗? “这贱女人想害死沈延吗?我要去找他!你们……” 护从听闻小乞丐的话,吓了一跳。 两人忙不迭地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远。 “你们放开……唔唔,放……” 直到把她拖进后院儿,两人才放开她。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都知道什么?” 两个护从这会儿仔细看她。 “你不是叫花子吧?你是个女子?!” 小乞丐冷哼一声,“我是沈延的远房表妹!自打我出生,我们就定下来娃娃亲!我是他的未婚妻! “你们这般对待我,等我见了沈哥哥,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护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沈爷定有这么小的娃娃亲? “那你怎么这幅打扮,出现在这儿?”护从狐疑地看着她。 第271章 他眼睛都看直了 小乞丐委屈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告诉我了。我已定下娃娃亲,沈延是我的未婚夫。 “可我已经长这么大了,他竟也不去我家里看我。 “我来,就是想告诉他,我们是立有婚书的!他不能变卦!” 小乞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两个护从也迷糊了。 难道真有这事儿? “你们可以带我去见沈延!他若说不认识我!我……我任凭你们处置!你们杀了我都行!” 小姑娘顶着脏兮兮的花猫脸儿。 她却挺着胸膛,一副倔强的神色。 看她这么中气十足,连“杀了我都行”这种话都敢说。 两个护从已经信了大半。 “那你好歹洗洗脸,我们带你去见沈爷。” 护从叫人打了水给小乞丐。 小乞丐看起来笨拙,像是被人伺候惯了,连自己挽袖子洗脸都不熟练。 其中一个护从细心,他盯着小乞丐的手。 发现她的手虽然脏,却是皮肤细嫩柔软,连一点点茧子都没有。 这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啊! “怕是真的,这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两个护从更不敢怠慢。 他们带着洗干净脸儿的小乞丐,进了茶莊前厅。 …… 雅间里。 沈延已经跟阮宁签好了合约书。 最终,他还是同意了阮宁的“四六分成”提议,他六,阮宁四。 阮宁只提供技术,其余一切生产、运输、经营……她全都不管,却要占利四成。 沈延原本在心里笑她奸。 但见阮宁送他的“小礼物”时,他却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什么?” 彼时还没有“刷子”这东西。 稍微讲究点儿的人,清理牙齿,都是用“齿木”的粗纤维。 这齿木,便是柳枝。 刷子、牙刷的那种造型,是后人慢慢思考总结,设计制造出来的。 “这叫牙刷,是配合牙膏使用的。 “这个我就白送给沈公子了。 “我这个牙刷,柄是用花梨木所制,刷毛是用高温、硝化处理过的猪鬃。 “刷柄可以根据其价值定位,换用银制、玉质、不同木制。” 阮宁笑眯眯地解释。 沈延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盯着这小东西。 “别看着东西不大,妙思却很多啊!” 他又诧异地看向阮宁。 她绝不可能是什么乡下来的村姑! 像自己这般见多识广,游历五湖四海的人,都没见过,没想到的东西…… 一个乡野村姑,她怎么就能想到,做到,还说得头头是道? 沈延凝眸看着阮宁,正要发问。 却有人敲门道,“沈爷,外头来了个小姑娘,说是您的远房表妹……” 沈延微微一怔,远房?表妹? 他的远房表妹都不在中原……怎么可能找到这儿来? “还说,是您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妻……” “噗咳咳咳……” 沈延直接被茶水呛住了。 胡扯八道! 他有未婚妻?他怎么不知道? 阮宁微笑起身。 “既然沈公子还有家事,我就不打扰了,预祝生意兴隆,合作愉快!” “不是!这定是有人冒充,沈某没有未婚妻。”沈延正色道。 阮宁笑了笑,对他的私事,并不多言。 沈延依照合约,预支了五百两银子给她。 阮宁叫青果儿收下,便告辞离开。 她下楼梯时,那两个护从正领着小乞丐上来。 两个护从虽不知道阮宁是王妃,却知道她是沈爷的贵客。 他们连忙让在楼梯一旁。 那小乞丐却站在楼梯当中,一动不动,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阮宁。 “怎么不懂规矩呢?” 护从中冲动的那个,连忙伸手,把小乞丐格挡在楼梯一旁。 挡完了,他又有点儿后悔…… 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贵客…… 得罪哪个好像都不妥? 不如让她们自己碰碰看? 护从又连忙收回手。 小乞丐却没动,她眯着眼,盯着阮宁的目光里,流露出羡慕、嫉妒、恼恨等许多复杂情绪。 总之,她目光不善。 如此毒辣且不善的目光,阮宁当然不可能看不见。 她狐疑地看了眼那小乞丐……唔,好像有点儿眼熟? 阮宁从她面前走过。 护从想象中的,两女撕扯大战,并没有发生…… 他们把小乞丐领到沈延面前。 沈延狐疑看向她,“是你……” 第272章 娶了我,我能让你跻身士族 “是你冒充沈某未婚妻?” 沈延挑了挑眉,“你是何人?我怎不知道,我有什么远房表妹?娃娃亲?” “是我啊!沈公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阮心怡的表妹,张家嫡女呀!” 张怀玉连忙把她蓬乱的头发,往后拨了拨。 露出她一张白净年轻的小脸儿。 沈延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记得。” “你……你怎么这样啊?”张怀玉咕哝道。 “就是那次,在阮府园子里,我们见过的……当时,阮宁还让我表哥学螃蟹!” “哦,想起来了。” 沈延忽然拿折扇拍了下手。 “那个许川,是你表哥,对吧?” 张怀玉露出惊喜表情,连连点头。 “对对,他是我表哥!沈公子认得他啊?” “不认识,”沈延似笑非笑,“但我知道,他死了。” 说“死了”的时候,沈延的笑容格外妖冶。 张怀玉却不明其理。 “是啊,倒霉催的,喝醉了酒,掉河里淹死了。” 沈延哼笑一声,神色冷漠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你是怎么回事? “为何要冒充我的未婚妻? “若是说不清楚,你也要小心……别让自己倒霉。” 张怀玉愣愣的,但她眼里只有美色……沈延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 他眉眼之间,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邪气。 这张俊脸,配上那冷邪的笑容,真好看呐…… 她根本没深思,沈延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会倒霉呢?我跟我爹吵架了,所以从家里跑出来。 “我原本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但我只想来找你。 “我在你的各个铺子都蹲了点儿,只有今天离你最近了! “我知道,我若不说自己是你的表妹、未婚妻,根本见不到你…… “若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不知下次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怀玉急切地说道。 她完全没注意沈延神色中的冷淡,甚至不耐烦。 “为什么一定要见到我?”沈延抿了口茶。 他袖子里揣着阮宁送他的牙刷。 檀木手柄圆滑温润的手感,非常舒服。 想起这已经是阮宁第二次送他礼物了,沈延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温柔。 张怀玉却以为,他是因为自己…… “因为……我想见你啊。那次在阮家园子,第一次遇见沈公子,我便对沈公子难以忘怀……” 张怀玉的话还没说完。 沈延就转过头来,狐疑的看着她,“你还不到及笄的年龄吧?” 张家的姑娘……思春这么早的吗? “快啦!你别看我年纪小……” 张怀玉挺起自己的胸膛,让自己显得挺拔成熟。 “我祖父是前任的丞相,我爹如今是中书舍人,娶了我,对你的前途大有好处! “商贾是贱行,下九流!只要娶了我,我母家可以让你跻身士族!” 沈延不由嗤笑,他眼底的鄙夷,已经快溢出来了。 “那先谢谢张小姐了。” “等你娶了我,就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张怀玉一面含羞而笑,一面用那放浪的眼神,上上下下得扫视着沈延。 似乎要用眼神把他扒光了似的…… 沈延实在懒得再应付这么蠢的姑娘。 士农工商,商者确实居于末流。 但还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像他这般巨贾,早已跨越了阶层。 更可况……他本就不是西朝中原人。 他的身份,说出来怕是要吓死这蠢姑娘。 还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炫耀家世? “看你这一身狼狈,定是吃了不少苦。” 沈延语气温和,眼神却淡漠,“来人,叫几个丫鬟,服侍张家小姐沐浴更衣。 “另外,再准备一桌膳食,伺候张小姐用饭。” 张怀玉只觉沈延对她太温柔体贴了。 她两眼直冒星光,“你别走啊,你在这儿等着我!我……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沈延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淡笑,“我还有事。你洗漱更衣,吃饱了饭,就让她们伺候着你睡会儿。 “在外头风餐露宿哪能睡得好?看,脸儿都皴了。” 张怀玉双手捧心,“沈公子真是太温柔了……你对我太好了。” 沈延豁然起身,阔步来到门口,“还好,我一向如此。要什么,就跟他们说。”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茶莊。 第273章 脸都不要了!去倒贴人家 张怀玉以为沈延已经答应自己。 在她看来,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啊? 自己堂堂张府嫡出大小姐,对他又如此“厚爱”。 沈延不但应该感动,他甚至应该感激涕零。 以前的许川,不就是这样吗? 她只要多给他一个笑脸,他就能为自己赴汤蹈火。 张怀玉心满意足的对沈延派来的嬷嬷、丫鬟颐指气使。 一会儿说她们放的洗澡水太热了,一会儿又太凉了,洗澡水里的花瓣儿不够完整了,花型不够美了…… 衣服不够柔软,绸子不是今年最新最贵的那款…… 绸子上的花纹,不是她喜欢的牡丹花…… 总之,她能挑剔的地方,几乎被她挑了个遍。 沈延派来的丫鬟,还真是调教有方。 被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黄毛丫头,这般挑刺。 她们连笑容都纹丝未变,一直伺候得恭恭敬敬。 能换则换,换不了则告罪。 倒也把张怀玉安抚住了。 一大桌的珍馐美味,更是堵住了张怀玉的嘴。 这茶莊的厨子,是沈延特意从第一楼调过来的。 他本想留阮宁在这儿用饭,叫她尝尝他特意从东南西北各地请来的名厨,手艺如何。 没想到,留饭的事儿,被张怀玉搅黄了。 这厨子的手艺,以及昨夜,连夜从海边儿快马加鞭送来的海鲜…… 都便宜了张怀玉的嘴。 这姑娘心大,吃饱喝足,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睡了下来。 梦里…… 她坐上了大红的八抬大轿,嫁进了沈延的府邸。 沈延府上堆着金山、银山,全都成了她的! 沈延掀起了她的盖头,低头亲吻向她的额头…… “小姐,快醒醒!别睡了! “您要是想睡,咱们回自家再睡!” 哎呀! 马上就亲上了! 张怀玉的美梦,竟然被人打断了。 她气呼呼地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苍老、严厉的眼睛。 她先是怔了怔,继而抱着被子往后缩,“张、张嬷嬷……” 这是他爹的奶娘,她祖母的陪嫁! 在张府颇有脸面。 就连她爹,都得敬着这位嬷嬷几分。 “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张怀玉被嬷嬷那严厉地神色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幸好沈家派人去府上通知,否则,老夫人和大爷,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我不回去……” 张怀玉话还没说完。 张嬷嬷就冷下脸来。 “您自己回去,还是老奴叫人把您绑回去,您选。” “你……你敢……” 张嬷嬷她真敢! 有祖母护着她,据说,她还替祖母教训过爹爹呢。 张怀玉暗暗咬牙,却只得起身跟着嬷嬷走。 “把头蒙起来。”张嬷嬷道。 “你……”张怀玉愕然且愤怒地看她。 张嬷嬷道,“大户人家的小姐,夜不归宿好几宿,你的闺阁名声还要不要了?脸皮还要不要了?” 张怀玉听出嬷嬷话里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连忙依言带上帷帽,挡住脸。 她们从后院直接上了马车离开。 张怀玉回到张家,连自己娘亲都没见着,就被绑去了祠堂。 她被按着头,在祠堂跪了下来。 “这么大的姑娘,脸都不要了!去倒贴人家!我张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不要脸,你家中的兄弟姐妹还要脸呢!你真是气死我了! “给我请家法来,看我今日不打死她!” 张世忠气得在祠堂里暴跳如雷。 张嬷嬷冷着脸道,“家法就不用了,其母待其受过,已经打过了大夫人。 “就叫四小姐在这儿跪着吧,跪到知错了为止。大爷请回。 “老夫人说了,日后四小姐就住在老夫人院儿里,不劳大爷、大夫人操心管教。” 张怀玉这才晓得害怕…… 她娘替她受了家法? 她以后都不能在父母面前撒娇耍赖了? 她要被拘在祖母的院子里,受这群老虔婆的管教? “不……我不要!爹爹,你救我!你救我!呜呜呜,别丢下我不管啊……” 张世忠虽不忍心,却迫于整个家族的压力。 他只得把女儿交给祖母,看着她被关在祠堂里……让她承担肆意妄为、举止轻浮的后果。 “砰”地一声,祠堂的门被关上。 张嬷嬷冰冷的声音响起,“除了沈公子,还有谁知道四小姐私自离家,沦为乞丐,主动寻上沈公子?” 张怀玉心头一紧…… 第274章 她可比锦瑟好看多了 “没……没人知道!”张怀玉连忙说道。 张嬷嬷冷声道,“此事不但关乎四小姐一个人的闺誉,更关乎我们张家所有儿女的名声。 “还请四小姐,仔细回忆!” 此时,阮宁的脸一下子浮现在张怀玉眼前。 在茶莊时,两人在楼梯上迎面相遇。 她盯着阮宁。 阮宁也看了她一眼…… 但阮宁似乎没认出她来。 “没有,我确定没有……” 张怀玉心虚地说道。 她的指甲抠着手心的软肉……她不能说。 如果让祖母知道,她被阮宁看见…… 祖母若是拿阮宁没办法,就会舍弃她。 她从张家嫡女,一下子将沦为张家弃子! 都怪阮宁!都怪阮宁! ……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阮宁猛地抬起头来,“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 常嬷嬷和青果儿都看向她,“王妃想起什么了?” 阮宁微微一笑,“小事儿……东市到了吗?我要给王爷挑礼物呢,不好叫王爷久等。”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黄忠在外头摆好马凳,打起车帘。 “主子请,文轩斋到了。奴才听人说,这儿的文房四宝,是市面上最好的! “若是文轩斋都没有的东西,别处更买不到了。那就只能是贡品了。” 阮宁步下马车,仰头看着文轩斋的门匾。 店面挺大的,门头豪阔,“文轩斋”几个大字,苍劲有力,狂放不羁。 阮宁点点头,“进去看看。” 她第一次给秦云川买礼物,没什么经验,还有点儿小激动。 也不知,他收到她的礼物,会是什么反应呢? 阮宁丝毫没注意到,自打她下车,就有一行人,牢牢地盯上了她。 “刘公子,您瞧,她跟那临江画舫的锦瑟,是不是很像?” 刘启早就看见阮宁了。 “呸,瞎了你的狗眼!她可比锦瑟好看多了! “你瞧那身段儿,那气质……这才是人间殊色呢!” 刘启一脸淫笑。 其他人半开玩笑道,“刘公子连她的正脸儿都没看到,就敢说,是人间殊色?” “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你们都肤浅了! “若是能得到这女子……便是十个、百个锦瑟,也比不上!” 刘启的目光,追随着阮宁,进了文轩斋。 他脸上的垂涎之色,昭然若揭。 “但看她一身贵气,怕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少夫人?” 有人提醒道。 刘启看了看她下来的那辆马车。 “连徽记都没有,身边就一个丫鬟,一个老嬷嬷,两个赶车的。 “能是什么大户人家?就算是,也是不得宠,没得什么地位!” “咱们刘公子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她家里人若是识相,得一顶小轿,把人从角门送进刘府才对!” 这话,刘启爱听。 他闻言笑了起来,嘴上却说,“好好一个高贵的美人儿,瞧被你们说成什么了?真是一群俗人! “我们去问问美人儿的家世,认识一下嘛。” 刘启这帮人也进了文轩斋,目不斜视地朝阮宁走去。 阮宁正专注地挑着,掌柜地给她推荐的几款不同的墨。 她根本没住到,一旁靠近的危险。 但一直立在门口的黄忠,早就注意到了。 自打他被阮宁从赌场搭救出来以后……他就一直琢磨着,要如何报答主子的大恩。 瞧见眼前情况不对…… 黄忠立刻意识到,这是他报恩的机会! 他阔步上前,挡在刘启等人面前,“几位公子,请别处挑选,莫冲撞了我家夫人。” 刘启身后那些人,对视一眼,拽了拽刘启。 “算啦,有夫之妇,别招惹了……” 刘启这会儿哪里还能听得进劝? 他眼睛就像黏在了阮宁的身上。 她的一举一动。 她跟丫鬟说话时的一颦一笑…… 好像是柔软的羽毛,撩拨着他躁动的心。 “滚一边儿去,别碍事儿,爷就打个招呼!” 刘启挥手推黄忠。 哪知黄忠反应奇快。 他握住刘启的手腕,腰一转,胯一顶,猛地一使劲儿—— 砰! 一个过肩摔,刘启就重重地,被摔在了地上。 第275章 阮宁心说,真是冤家路窄 刘启的同伴们见他挨了打,哪能袖手旁观。 这群人各个撸袖子……但都薅着别人,让别人往前站。 “你……你敢跟小爷动手? “小爷弄死你!” 阮宁这边,三个女人家,正好好的看着墨呢。 那边已经打了起来。 “诶……别,别在这儿打呀! “各位爷,外头宽敞,去外头比划呀!” 掌柜的急了。 但他已经不是小年轻,哪敢往前站? 万一再误伤了他,他不太冤枉了吗? “听见没!别砸坏了店家的东西!咱们出去比划!”黄忠一边以一敌十,一边冲他们吼道。 这群纨绔不出去,他是绝不可能出去的! 他得保护主子呀! 刘启一听这话,更觉得他们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 他拍着胸膛,豪气云天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打坏了东西算爷的!爷赔得起!” 掌柜的一听这话,更是缩在柜台后头不肯出面了。 反正有人赔他损失就成,他犯不上拿自己这把老骨头,跟年轻人拼命。 “去叫人过来!” 刘启他们这一帮子人,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一群人细胳膊细腿儿,竟然十个打一个,都没把黄忠打趴下。 “夫人,黄忠好厉害呀!” 青果儿跟个小花痴一样,在那儿满眼崇拜地看着黄忠。 黄忠听见这话,顿时更有劲儿了。 拳头挨在身上,他都不觉得疼。 他砰地一拳,又揍趴下一个。 青果儿甚至拍巴掌给他叫好,“厉害!黄忠真厉害!” 黄忠咧嘴一笑,浑身是劲儿。 但好景不长……这群人不愧是天天在外头玩儿的。 竟然一眨眼,就叫来了许多人。 眼看黄忠已经越来越吃力。 阮宁终于拆散了青果儿的玉髓手串儿。 至于为什么拆青果儿的,却不拆她自己的……当然是因为青果儿的手串儿便宜。 她的手串儿都贵,秦云川给她买东西,哪儿会买便宜的? 他和他手底下的那群直男——不买最对,只买最贵。送礼送得非常豪横。 至于青果儿的玉髓手串儿,阮宁用起来,就放心大胆得多了。 她站在后头,瞄着了跟黄忠对峙那人的几处关节大穴。 蹭蹭蹭—— 她快准狠的弹出手串的珠子。 珠子打在那人穴位之上。 “哎哟!” 黄忠的拳头刚碰到那人,那人就惨叫着倒地不起,胳膊腿儿还抽搐起来。 黄忠和他对面的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没瞧见阮宁弹珠子……于是惊骇地看着黄忠。 黄忠也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娘呀,俺这么厉害的吗?这是任督二脉被打通了吗?” 阮宁:“……” 阮宁第一次得手之后,越发熟练。 三个人同时冲向黄忠。 她瞄准了三人,蹭蹭蹭—— 数枚珠子飞快弹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打架地这群人吸引过去。 倒没人看见阮宁的动作。 只见黄忠的拳头刚到,那人就惨叫着膝盖一软,噗通跪下。 黄忠都被自己的“内功”吓了一跳。 “我肯定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啊!以前都没发现呢!”黄忠越打越兴奋。 他冲对面的一群人勾勾手指。 “你们,一起上吧!” 阮宁:“……” 看把他嘚瑟的!她可一下子打不了那么多人! 正在斗殴愈演愈烈之时…… 外头忽然有人冷喝一声,“光天化日,干什么呢?!” 刘启这帮子人扭头朝外看去。 “滚,哪凉快哪儿待着……” “哎哟……怎么是您呐!楚太傅,您、您今儿得空啊?” 刘启等人,原本趾高气扬。 待看清楚了门外之人,立刻成了孙子。 一个个连忙整理衣衫,躬身拱手,腰都弯成了九十度。 黄忠皱眉看他,用手背蹭了蹭嘴角,“你也跟他们一伙儿的?” “黄忠,不得无礼,这位是楚太傅。” 阮宁心说,真是冤家路窄…… 但面儿上的礼节,她做的一丝不差。 她微微福了福身。 黄忠也退后一步,躬身行礼。 楚肖目光灼热,上上下下看她…… 见她没有受伤,连头发丝儿都没乱。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为人淡漠,此时,却一丝不苟地朝阮宁行礼。 “燕王妃有礼。” 他刚说完。 刘启这群人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她……她是燕王妃?” 第276章 就像满血复活了一般,真舒坦 楚肖懒得理他们。 但他却是目光如炬,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似乎要把他们全都记牢。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儿忍不住动手。 一群纨绔,见色起意。 光天化日的,就敢当街冒犯她? 真是……活腻味了! 刘启等人把头埋得很低,最前头的几个忍不住直打哆嗦。 “咱……咱们不知道这位夫人是燕王妃。 “若……若有得罪之处,还、还求王妃大人又大量……” “滚。”楚肖冷声道。 有他们在的地方,空气都是污浊的。 他们有什么资格,求她宽宏大量? 一群垃圾。 “是是是……” 刘启等人,忙不迭的溜了。 “多谢楚太傅解围。”阮宁又冲他福了福。 楚肖原本打算,点头打过招呼就走。 可那股芬芳的味道,又让他迈不动脚步。 他就去嗅一下……嗅一下就走! 没有嗅觉,没有味觉……太他娘痛苦了! 从来不爆粗口地他,都受不了想骂人。 他绝对、绝对不会对朋友之妻,有非分之想…… 他只是想治病而已! 楚肖说服了自己。 他走近几步,离她还有恰当的距离,他便主动停下。 “京都纨绔不少,下次出门,多带几个家仆。”楚肖说完,顿时有点儿后悔…… 他是不是语气太凶了?表情太严肃了? 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老古板? 楚肖深吸一口气…… 对了!是这个味道! 他嗅到那独特的芬芳了! 他的嗅觉又灵了! 楚肖心中激动,心跳都快了几分。 “王妃要买墨吗?”楚肖看着她面前展示的好几款方墨,问了句废话。 阮宁点点头,“今日赚了点零花钱,所以想给王爷准备一份礼物。” 楚肖心头猛地一酸…… 给燕王准备的礼物呀? “王爷府上,有最好的徽墨,乃为贡品之墨。 “外头哪里能买到那样好的?” 楚肖明白,人家送得是一份心意。 可他就是忍不住!就是想说! 秦云川那个榆木疙瘩……他怎么会娶了这么个至情至性的王妃? 阮宁微微一笑,显然并没有被他的话打击到。 “我知道呀,王爷什么都不缺。可我还是想,把我能拿到的、最好的给他。” 楚肖:“……” 心里头好酸……他真是自讨苦吃。 “嗯……”他点点头,转身欲走。 这是朋友之妻……他有什么资格酸? 她恐怕根本不知道……昨晚那个人,是自己吧? 不知道才好,若是知道了……多尴尬? “掌柜的,就这块徽墨吧!我看你们店铺外头的匾额上的字很潇洒。 “可以用那个字体,在这块墨上,给我雕一行字吗?” 阮宁转过头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连忙热情应承,“哟,那字儿是我们东家的,但我们能仿……您要雕什么字?” 楚肖不由自主放慢脚步。 “非礼勿听”的道理,他知道。 但他的脚不听话,非要让他滞留在此,偷偷听她说话。 “就雕‘一生一世一双人’吧!多浪漫!”阮宁笑着说。 “噗嗤——”楚肖忍不住笑出声。 但笑完,他立刻意识到不妥。 等他回过头去,发现包括阮宁、掌柜、还有下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咳咳……”楚肖干咳两声,“我不是笑王妃……只是,以王爷的身份,这怎么可能呢?” 楚肖说完,就要走。 阮宁却道,“太傅留步,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楚肖脸上一涨,心跳噗通噗通,好像就在嗓子眼儿。 “什么问题?” “请您借一步说话。” 阮宁一边朝店门口走,一边回头对掌柜的道,“请匠人师傅开始雕吧,把今日日期,及‘阮宁赠’也雕上。” “得嘞!”掌柜的连忙拿着她调好的方墨去安排。 阮宁同楚肖走到店门外。 她此时站得近,店外亦有风。 凉凉的风裹挟着她身上的清香,一个劲儿的往他鼻子里钻。 楚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嗅觉如此灵敏过。 他通体舒畅……恢复了嗅觉的人,就像满血复活了一般,真舒坦啊! 就是心跳太快……人要没了。 第277章 他不可能跟你,一世一双人 阮宁垂眸,低声问道,“楚太傅和我家王爷,很熟吗?” 楚肖轻咳一声,“同朝为官,算是熟吧。” 阮宁笑了笑…… 同朝为官,也不见得能偷偷坐在一个马车里说话吧? 肯定是关系非凡。 “那楚太傅怎么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可能呢?” 阮宁回眸看着他。 她眼睛又大又亮,眼神纯净。 如此专注望着一个人的时候,简直夺人心魄。 楚肖知道自己不该说得太多…… 但若什么都不说,恐怕她没有准备,一片芳心尽付。 到头来,却失望又伤心。 想到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破碎受伤,泪眼婆娑的样子…… 楚肖于心不忍。 他低声道,“他志在高远,怎么会被儿女情长束缚?” 他声音很低,被吹散在风里。 “言尽于此,王妃珍重。” 说完,楚肖大步流星地上了马车。 临走,他掀开车窗帘子,目光流连地看着她。 阮宁歪着脑袋琢磨着…… 两人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她刚才问那句话……只是想说,人人都道,燕王快死了,只剩一口气吊着。 只剩一口气吊着的人,难道还有命娶别人吗? 就是纳妾,也有心无力吧? 可楚肖,上来就是一句“志在高远”。 这分明就是知道,秦云川的身体情况,绝不像外界传言那么糟糕。 叫她这么一试探,还试探出情况来了! 能让堂堂太傅说一句“志在高远”。 那这“志向”是够高的。 他已经是燕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高……也就只剩下一个位置了。 阮宁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处在那个位置上,确实不可能“一双人”。 “掌柜的,什么时候能雕好?” 阮宁回到店里问。 “叫师傅撇下其他事儿,先做了您这块,最多一个时辰。 “您看是坐这儿歇会儿,还是去街上逛逛,一个时辰后来取?” 掌柜的听到她是燕王妃。 并且看到楚太傅对她都那般客气,自然不敢怠慢。 匠人排好的工期,都给她插了个队。 “黄忠,你在这儿等着取吧,拿到了给我送回王府去。” 阮宁付了定金,就先回了王府。 文房四宝这玩意儿真烧钱啊。 买一块徽墨,她挣来的定金,就真的只剩下点儿“零花钱”了。 阮宁把剩下的钱,都赏了青果儿。 算是赔了她那只玉髓的手串儿。 “值不了这么多啊!主子对奴婢太大方了!那也就几百钱。” 青果儿不好意思的笑笑。 阮宁给她了十好几两呢! “拿着吧。”阮宁靠在马车上,有点儿懒洋洋的。 不得不承认……楚肖那一番话,还是对她有点儿影响的。 既然知道了秦云川有这打算…… 她似乎也得仔细考虑自己将来,要何去何从了。 …… 阮宁还没回到燕王府。 关于她的消息,却已经传了回来。 “是跟着王妃的暗卫告诉卑职的……卑职也没想到他们、他们这么愚钝!” 元亨苦着脸,在秦云川面前告罪。 他只是交代暗卫说,尽量别叫王妃察觉他们的存在! 又没说,黄忠打得过,他们就不用出面呀? 这可倒好,叫楚太傅,替王妃解了围! 自家的王妃,还得叫人家帮忙解围?! 王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元亨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自家王爷的脸色…… 完了。 他心说,王爷的脸黑的都能滴墨了。 许久不见的鬼纹,也重新浮现了…… “王爷……” “元亨,你是在这宣威将军的位置上,坐太久,太安逸了?” 秦云川不怒自威。 元亨只觉周遭冷得可怕。 “卑职有罪……” “官降一级!黄忠表现不错,赏银百两……嗯,就说是王妃赏的。 “你去教黄忠功夫。三个月之后,他若不能在本王手底下过上三招——本王拿你是问!” 元亨顿时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跟他哥,都是练了好多年,才能接住王爷十招啊! 三个月,让黄忠接住三招? 王爷是觉得黄忠是天才?还是他是天才啊? “有问题?”秦云川垂眸看着他。 “没有没有……”元亨赶紧摇头。 “另外,”秦云川眯了眯眼睛,“让暗卫把那些人的名单列出来,呈给本王,一个都不能漏掉! “至于刘启,你亲自去。” 第278章 阮宁,我们是夫妻 秦云川交代下去之后,就一直在书房等阮宁的礼物。 让她在给自己买礼物的时候,差点儿遭人调戏…… 秦云川想起来就恼恨。 但想到阮宁这小女子还挺信守承诺……真的在挣到钱的第一时间给他买礼物。 他又忍不住欢喜。 左等右等…… 秦云川等到天都黑了,花儿都谢了,也没能等来阮宁的礼物。 他叫来元化。 “王妃可在王府?” “回王爷,在。王妃从外头回来以后,一直在崇瑶院,没再出去过。” 秦云川皱了皱眉。 “那……她订的礼物,可送到府上了?” 元化想了想,“黄忠晚了一个多时辰回来,他回来以后,专门找了常嬷嬷。 “应该是递了东西进内院。王爷若要详细知道,卑职现在去问。” 秦云川摆摆手,“不用了。” 也许阮宁是打算晚膳的时候,送给他。 他看了看外头天色,嘴角带着笑意,眼底满是期待地起身,往崇瑶院去。 秦云川来的时候,正院正要摆膳。 “王爷回来啦!” 阮宁抱着猫,笑眯眯地,“今晚做了王爷最喜欢的淮王鱼。” 秦云川才不喜欢鱼。 只不过,他喜欢她给挑过刺的鱼。 但这会儿,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晚膳上。 他迫切地等待着,等她把礼物拿出来。 晚膳,她还是一样的温柔…… 体贴倒是谈不上,偶尔会帮他夹菜,帮他挑一挑鱼刺。 她自己吃鱼倒是不用挑刺……她非常擅长吃鱼肉,再小的刺,她都能灵巧的吐出来。 秦云川等啊等…… 等晚膳撤了,口也漱了,手也净了。 她都“饭后百步走”回来了,竟然还没说礼物的事儿。 秦云川等不下去。 “你今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告诉我?” 阮宁微微一愣,“哦,我今日又遇到那个楚太傅了。 “上次,可能是我误会他了,他也没那么刻薄。” 秦云川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他自己的媳妇,差点儿被人调戏,他安排的暗卫还没上,倒叫楚肖“英雄救美”。 瞧瞧,一下子就转变了阮宁对他的看法。 秦云川不自在了一会儿,又顺嘴道,“在哪儿碰上他的?” “文轩斋。”阮宁道。 “去哪儿干什么?” 秦云川问完,心就开始狂跳起来……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下面,说什么也该送他礼物了吧? “去文轩斋能干什么?当然是买文房四宝了。”阮宁笑着,轻轻撸着爆米花的毛。 秦云川目光灼灼看着她…… 他就差再问一句,买文房四宝干什么? 他没问。 阮宁仍旧没有表示。 秦云川急得差点儿抓耳挠腮。 阮宁笑眯眯地抬头看他。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来了来了! “今日原本是打算送王爷礼物来着。可惜店里说,师傅没做好,要等两日才能送来。 “非我故意失信于王爷,还请王爷见谅呀!” 她笑容甜甜的。 但秦云川心里却怪怪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太对劲儿。 阮宁起身去后头浴室里洗漱。 秦云川起身跟着她。 “我今晚想泡泡澡,王爷等会儿再进来吧。”阮宁回头道。 秦云川脚步一顿,眼神忽而幽深了几分。 他低声道,“你身子不便,我守着你,免得地滑。” 阮宁眨巴着眼睛,停下脚步。 “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现在就……咳。”秦云川低声保证。 “不要,”阮宁笑着摇头,“我不自在呢,我叫青果儿和常嬷嬷来陪我。” 秦云川微微眯了眯眼睛,“阮宁,我们是夫妻。” 阮宁点点头,“再……给我点时间。” 不对……事情很不对! 她之前,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月份太小,他们都怕伤了孩子,伤了她的身体。 可现在——她在拒绝他,她在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 秦云川暗暗地吸了口气。 “好……那你慢着点。” 他目送阮宁去了浴室。 待浴室的门关上,秦云川立刻离了崇瑶院。 他又叫来元化,“你去问清楚,王妃今日在文轩斋订的东西,做好了吗?送来了吗?黄忠送进来的,是不是那东西?” 元化愣了愣,连忙拱手领命。 等了不多会儿。 元化、元亨两兄弟一起回来了。 第279章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回王爷,名单拿到了。” 元亨递上今日在文轩斋,同黄忠打架那一伙儿纨绔的名单。 “前头这十个人,是同刘启一起到文轩斋,冲着王妃去的。 “后头这些个,是刘启他们打不过黄忠,又叫来的人。” 秦云川的后牙槽紧了紧,“派人前去,盯紧了他们,给本王好好的教训他们!” 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向元化。 元化连忙躬身道,“回王爷,据查……王妃在文轩斋订的那块上品徽墨,已经送来了。 “黄忠托人从后头角门,递给常嬷嬷的,就是那块墨。” 秦云川心底,猛地一阵失落。 她骗他。 她说礼物没送到。 然而,明明已经到了。 可她,为什么不直接送给他呢? 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呢?买都买回来了,她又后悔了吗? “知道了……她生气了。” 秦云川眸子一凝,忽而盯着元亨道,“把他们一个个教训到,一个月出不了门! “如果本王听说,哪一个,在一个月之内又出了门——本王拿你是问!” 元亨立即站直了身子,“是,王爷!” 真够狠的…… 一个月,这分寸怎么拿捏? 万一打得轻了,年轻人恢复得也快。 这群人又是不安分的,能老老实实给你待在家里? 那肯定只能往“两个月”上使劲儿! 元亨狠狠地捏紧拳头…… 等他派人教训完那群纨绔,回来他再好好收拾暗卫们!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榆木疙瘩? 都那种情况了,还不赶紧上?! 还有闲情逸致在那儿看黄忠打架?脑袋被驴踢了吧? “等等!” 元亨正要退出门。 秦云川又唤住他,“你去刘家等着,带上墩墩。 “刘启出门,就放墩墩咬他。” 元亨愣了愣。 那可是老丞相的孙子啊…… 墩墩下嘴哪有个轻重?万一……咬死了呢? “去吧,刘丞相知道该怎么办。”秦云川神色冷淡。 刘启回到家,就吓得躲在自己院中不敢出门。 次日,他听小厮说,跟他一起在文轩斋的那群狐朋狗友,昨儿夜里都挨了打。 大部分都被打断了腿,出不了门了。 刘启又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拍了拍心口,“蠢货,昨儿什么情况,他们还敢出门? “燕王是个小心眼儿,最记仇,睚眦必报,他们……” 刘启还没说完。 刘府的下人又来报,“燕王府的宿卫,牵了一条这么大……这么大的恶犬,守在咱们府的侧门外头。” 下人一边说,一边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个庞然大物。 “多大?”刘启一怔。 “这么大啊!”下人尽可能的扩展自己的双臂。 “你比划那,比狮子老虎还大!” “真有这么大!奴才怀疑,那恶犬能一口把奴才的头咬掉!” 刘启面色一白,噗通坐在了地上。 “这……这可怎么办呀?不行,我得去找我爹…… “不行不行……我还是躲在屋里,哪儿也不去!” 刘启躺下装病。 他这会儿不用装,一层层的冷汗,煞白的脸,不装也像是病了。 …… 彼时的阮宁,正打开那漂亮的丝绸盒子。 盒子里是一块散发着松香的徽墨。 墨上用那极有风骨的狂草写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妻阮宁赠”。 底下是一行小楷写的日期。 “唉……” 阮宁长叹一声。 青果儿狐疑地看她,“怎么了王妃?昨儿王爷问起来,您怎么不送给王爷呀?是字写的不好吗?” 阮宁摇了摇头,“字很好,只是不合适。” 青果儿不明所以地歪歪脑袋,“婢子觉得很好呀?一生一世一双人,多美好呀! “而且,王爷对王妃的心意,我们这些当奴才的,都看得真真的!” 青果儿说着,不由笑起来,脸上还浮起向往的红晕。 “哪个女子不向往这样美好的感情呢?” 阮宁点点头,“是很美好……” 但既然不可能,就不该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不切实际的期望,就是通往地狱之路。 比起美好的愿望——阮宁更喜欢认清现实。 和离?离开王府?远离秦云川? 现在看来,别说她没有这个能力。 就算她有,离开也不是最优解。 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之上…… 自从那次,感觉到特别有力量的胎动之后……她好像和这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有了其妙的联结。 她怎舍得放弃这个小小的生命呢? 第280章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相信我 阮宁并没有过多的伤心失望。 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舍不得离弃什么。 剩下的,就是调整心态和做出选择了。 既然秦云川,不能是她一个人的相公……那把他当boss似乎也不错。 爱情这东西,在古代,还是能不碰就不碰吧。 在她没有能力离开燕王府之前,就做好一个“下属”的本职工作。 该哄哄,该陪陪…… 好在燕王这位boss给的待遇,非常不错。 现在,这院儿里也没有别的女人碍事,她的日子还是很舒坦的。 只是那种“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的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是尽早丢弃的好。 “思来想去,这题词不合适,显得小气。” 阮宁说道,“你去文轩斋,重新给我订一块,要一模一样的墨,字嘛…… “就提‘福寿安康,喜乐绵长’,多吉祥,多喜庆,这才好。” 青果儿歪着脑袋看着她。 “这……才好?” 她怎么就觉得不如“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那……这块墨怎么办?”青果儿手里捧着那漂亮的丝绸盒子。 阮宁看她一眼,挥挥手。 “看你这么喜欢,送你了。” 噗通,青果儿给跪了。 “近五百两的墨啊!给、给、给奴婢?” 青果儿想哭……单纯是吓得,并不是感动! 这也太贵了,她哪儿用得起这个东西?还不如换成钱呢! 阮宁看她的样子,不由好笑。 “你把下面的一行字磨掉,等将来你有意中人了,就送给他。” 青果儿连连摇头,她双手捧着那盒子,似乎有千斤之重。 “那奴婢可舍不得!奴婢要把它供起来!每日三根香伺候着!” 阮宁被她逗的乐不可支。 青果儿捧着丝绸盒子,现在就要把它供起来。 刚出门,不知道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 “哎哟喂……” 青果儿顿时重心失衡,啪叽—— 她整个人趴在地上。 即便她摔倒了,手里的盒子都没敢松,高高的举过头顶。 生怕把这五百两的墨给摔坏了! “不年不节的,怎么行如此大礼?” 低沉的男声传来。 青果儿一惊,她想爬起来,奈何浑身疼得厉害。 她微微抬起头,只见一双大脚,停在她面前。 青果儿咽下痛吟,“拜见王爷。” “举这么高,是献给本王的?” “不是……” 青果儿话音未落,手里的盒子就被秦云川拿走。 “喵——”青果儿回头一看。 爆米花正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小祖宗诶! 刚刚就是爆米花,把她绊了一下吧? “你说……不是送给本王的?” 秦云川打开盒子一看,映入眼帘的字迹,让他心头一热。 但笑容还未绽开,他就蹲下身,凝眸看着青果儿。 那眼神儿,好像凌迟的刀子一样锋利。 “不不……就是送给王爷的!” 青果儿一脸严肃,“王妃不让说,说是,想给王爷个惊喜。” 秦云川闻言,笑起来,“这才像话。” 他啪地合上盖子,“礼物本王收到,惊喜自然也收到了。” 他起身,阔步进了正房。 阮宁正欲起身行礼,冷不丁地瞧见他手里的盒子。 她微微一愣,不是送给青果儿了,怎么又到了他手里? 秦云川目光灼热地盯着她。 阮宁张了张嘴,还未说话。 秦云川忽然上前,将她抱进怀里。 他手臂微微有些用力,但又很克制。 “我很喜欢。礼物我收到了,心意我也收到了。 “宁宁,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相信我。” 他低头吻她,情动而克制,热切却有分寸…… 一个古代的王爷……能做到这份儿上,似乎已经非常不错了。 就算是哄她骗她……但还没到变卦那一天,就都算是真的! 阮宁也放开自己绷着的心,轻轻的回抱住了他。 她小小的动作,却似乎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秦云川呼吸愈发急促,一直低喃着她的名字,“宁宁,宁宁……” 第281章 那些弹劾,是臣的手笔 小皇帝已经在学着批奏折了。 他忽而从折子上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楚太傅。 “太傅,朕听说京都好几个大臣家的公子,都被人打断了腿,你知道这事儿吗?” 楚肖连头都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皇帝年纪不大,却一副老成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你知道都是谁家的公子吗?” 楚肖漫不经心地翻看奏折,“有什么要紧吗?值得皇上一再追问?” 小皇帝闻言,顿时有些紧张。 他绷着小脸儿道,“朕瞧见这两日弹劾京官儿的折子特别多。 “比对之下发现,被弹劾的官员,竟是那些挨打的公子家里,在朝为官的长辈们。 “楚太傅不觉得,这事儿太巧了吗?” 楚肖勾了勾嘴角,抬起头,“皇上想说什么?” 他伏案看折子时,小皇帝只是略微紧张。 他这么抬起头来,小皇帝顿时连呼吸都分外拘谨。 “朕……朕想说,燕王在朝中的影响力……是不是太大了?” 小皇帝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尖儿。 太傅的眼光太过于犀利了,他唯恐自己的言行不端,被太傅指责说教。 然而……实际太傅很少说教他。 “皇上何出此言?”楚肖神情淡淡。 “这……不是明摆的? “那些人同老丞相的孙子,当街对燕王妃无礼。 “燕王叔那个人……打从年少就骄横跋扈,虽然他现在身体不好。 “但正因为他身体不好,才更难以容忍此等事……所以,他就派手下人打断那些人的腿。 “如此,他还不解气,还要撺掇朝中言官参奏那些人的家人……” 小皇帝看着太傅…… 但他看不懂太傅,楚太傅喜怒不形于色,太过于有城府。 “这是皇上自己的见解?还是别人告诉皇上的?”楚肖淡笑。 小皇帝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他支支吾吾,分外窘迫。 “让臣猜一猜,这是太后娘娘的话吧?” “朝中有什么动静,太后娘娘知晓得可真快。” 楚肖不轻不重的来了一句。 小皇帝立刻窘迫至极。 他小声为自己辩解,“朕……朕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她毕竟是朕的母亲……” 楚肖耸了耸肩,“皇上是九五之尊,您有权利决定怎么做。您想把前朝的事儿,都拿去跟太后娘娘商议,也无妨。 “您是君,我等是臣。” 楚肖看似恭恭敬敬。 实则小皇帝坐立难安,他倒宁可楚太傅严厉地说教他。 也别用这种似笑非笑神情看着他。 “朝中参奏的折子,不是燕王指使,”楚肖忽然道,“是臣请那些言官参的。” 小皇帝闻言惊讶地看着他。 “楚太傅,你?” 楚肖拱手道,“刘启及那些纨绔,对燕王妃不敬之时,臣恰在场。” 小皇帝更是惊讶,“你亲眼瞧见了?” “正是。”楚肖坦然承认。 小皇帝却狐疑看他,“太傅在场,为何不阻拦?” “臣到的晚。臣看见之时,他们已经动手好一阵子了。 “燕王妃那边,只有一个身强体健的男丁。刘启他们十几个男子! “若是那男丁倒下,让他们对上燕王妃三个女子……” 楚肖说着,冷哼一声,“如此恶劣行径,难道不该参奏吗?” 小皇帝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楚肖又道,“而且,让燕王的旧部,以及那些崇拜、信服燕王的武将看看…… “我朝功臣,燕王还在呢,他的妻就被人当街欺辱,皇上竟无动于衷! “朝中文臣官官相护,无人主持正义……那些武将们,本就难以管教…… “若是因为几个纨绔的恶劣行径,而寒了他们的心……皇上您想想,孰重孰轻?” 小皇帝眼底一亮,连连点头。 “太傅说得对! “果然母后又妄自臆断了……” 后一句,他说得很小声。 但殿中安静,楚肖听得很清楚。 他轻轻哼笑一声。 小皇帝脸上惭愧,别过脸去,小声嘟囔,“后宫不得干政,母后总是这也管那也管……真是,管得太宽了。” 他又抬起头对楚肖道,“朕已御笔朱批,‘子不教,父之过’,这些人教子不严,在京都惹出这样的事儿。 “朕都嫌他们丢人,各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月,好好在家管教儿子吧! “至于刘丞相嘛……” 第282章 是你呵气如兰啊! 刘丞相的孙子刘启是罪魁祸首。 但刘丞相怎么能叫小皇帝为难。 不等小皇帝处罚他,他已经自己告罪上书,说自己年老体衰,恐难当大任。 求皇帝准他辞官,告老还乡……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辞官。 这个“认错”的态度,一定要摆正。 他递上折子之前,就让刘启他爹,把刘启从病榻上拽起来。 扒了上身的衣裳,叫刘启背上荆条,坐着他的车,避过了元亨的耳目,和那只硕大的獒犬。 寒冬腊月。 老丞相叫刘启光着膀子,背着荆条,在燕王府外头跪下。 “跪到燕王府里出来人,招呼你为止。” 临行前,老丞相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孙子说,“你若敢偷跑,或者给我偷奸耍滑,我就没你这个孙子! “燕王府的人不出来原谅你,我刘家也不认你!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老丞相的儿孙们想求情。 老丞相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我这个丞相的位置,坐不了几天了,我也护不了你们太久。 “若是你们再袒护求情,我这丞相,也做到头儿了。” 儿孙们立刻闭嘴,恭恭敬敬的认错赔罪。 燕王府门前,寒风呼呼地吹。 刘启刚跪下,就连打了五个喷嚏。 他光着的膀子又白又瘦,浑身没有一点儿腱子肉。 寒风垂在他那细皮嫩肉的身上,跟拿刀子刮他一样。 刘启才跪下不到一刻,就涕泪横流……想死的心都有了。 刘家人为显诚意。 一大早就把刘启送来了。 刘启哪里知道,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冷得要死时。 阮宁还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抱着汤婆子,伴着爆米花的打呼声,呼呼大睡呢。 这么冷的天,她才不会起那么早。 实在是……古人都早睡早起。 像阮宁这么懒的也不多。 坊间的下人们更是起得早…… 刘启光着膀子,背着荆条,跪在燕王府门前的事儿,很快就在坊间传开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阮宁还没起床,这事儿就已经成了京都热议的话题。 就连连平公主去梁王府,探望她娘太妃娘娘时,都不由地谈及这话题。 “说不定,现在还在燕王府门前跪着呢!”连平公主笑道。 太妃皱着眉,可怜道,“这么冷的天,燕王府若再晾他一阵子,还不把人给冻死了啊?” 连平公主撇撇嘴,“他仗着人多,欺负人家小女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遭报应啊? “这被他欺负的,若不是燕王妃,换做旁人,那岂不是只能忍气吞声?您还可怜他?” 太妃瞪了她一眼。 在一旁伺候太妃,学着立规矩的阮心怡语气柔柔道,“姐姐有燕王叔护着,怎么会被人欺负? “倘若她在第一时间,报上家门,刘启还敢对她不敬吗? “待人接物,恐怕她也有欠缺……自己也有不对,如今全怪在刘启头上…… “也难怪祖母可怜那刘启。” 连平公主诧异地看她一眼。 阮心怡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给太妃奉茶,捏肩捶背,表面看起来恭顺得很。 连平公主见自己娘亲,对这个孙媳妇脸色好多了…… 她也不想在刘启的问题上多纠缠,她忙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 “奇怪……”太妃忽然盯着她道。 连平公主挑了挑眉。 “哪里奇怪?” 她抬手摸脸,“我脸上有灰?” “你口气好了?不但好了……似乎还很香?” 太妃惊异道。 母女关系不错,连平公主先前有“口臭”的事儿,老太妃也知道。 她给女儿寻了些宫中秘方,在女儿身上并不见效。 “真的?” 连平公主大喜,连忙呵了口气在掌心,自己闻了闻。 “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一旁公主府的下人连忙说,“奴婢们都说,您就是不信。” 老太妃道,“我起初以为是你身上香囊的味道,后来留意了一会儿,才发现,是你呵气如兰啊!” 一直佯装平静的阮心怡,也不由地看连平公主看了好几眼。 一个有口臭的人,忽然呵气如兰……这谁不羡慕呢? 她不由地想到,等秦昊到她院儿里,与她说话时…… 他嗅到她口中芬芳,继而忍不住…… 阮心怡越想,心头越热乎儿。 “你这是用了什么秘方?”老太妃也很感兴趣。 连平公主呵呵一乐,凑近太妃的耳朵。 阮心怡见状,不由皱眉……这是故意背着她呢。 “姑母何必如此?若需避嫌,直接告诉媳妇就是……” 阮心怡一脸伤感,蹲了蹲身,“祖母,孙媳到门外伺候。” 第283章 阮·白莲花·二 “你不用走!” 老太妃拉住她,瞪了连平公主一眼。 “她是昊儿的妻,是你的侄媳妇,你怎么还把她当外人呢!” 连平公主见状不悦,用眼角夹了阮心怡一眼。 “也不是什么秘方,是燕王妃送我的牙膏。一套有几种味道。 “如今还没有开市售卖,但据说第一批货,已经被抢订空了,有钱都买不到。” 连平公主面有得色。 “这不,我给母妃带来了一盒薄荷味儿的,想着您喜欢。” “一套几个味儿?你就给我带一罐啊?”太妃不悦地嗔她一眼。 连平公主心疼得不行,这漂亮的白瓷绘薄荷草小瓷罐,她还握在手心,舍不得松开呢…… 母妃竟然嫌少? 她不会是想给阮心怡吧? 难道母妃都忘了,当初阮心怡是如何刁难秦昊? 如何差点叫秦昊丢人现眼的了? 连平公主心中不悦。 但见阮心怡看起来乖乖巧巧地低着头。 连平公主心里清楚,她这个侄媳妇,是在母妃这儿立规矩,不得不学乖。 但她的乖巧都是装的! 连平公主笑了笑,“母妃,不是孩儿抠搜。是这东西买不到啊! “哦,对了,母妃试试。若是喜欢,可以叫心怡送您一套!” 阮心怡猛地抬起头,狐疑地看着连平公主。 “姑母刚刚都说买不到了,心怡去哪里买来孝敬祖母?” 阮心怡小声道,“姐姐妒忌我一直生在京都,长在京都,比她生活轻松……一直与我不亲近。 “她能送姑母一整套,怕是连一只都舍不得送我呢。” 阮心怡说着,还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忽而她又抬起头来,“沈家不是送了她几套吗?叫姐姐再送一套给姑母嘛,姑母那套就孝敬祖母好了!” 阮心怡笑容甜美可爱,好像她说得是什么绝妙的主意。 连平公主冷笑一声,“再去问她要啊?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你与她不亲近,是她嫉妒你?她嫉妒你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也是理当! “她如何会嫁给燕王……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道吗?叫人家在老家吃苦,来了替你顶祸。 “嫉妒你?没当面啐你就是太过善良软弱了!” 阮心怡立刻缩到太妃身后。 她小声对太妃道,“不知道姑母这么不喜欢心怡,心怡还是先告退吧。” “你少在我母妃面前给我上眼药!”连平公主脾气火爆,说话直白。 若不是老太妃在这儿坐着……就阮心怡那说话的口气,她想上去抽她丫的。 老太妃拦住自己的女儿,岔开话题道,“你说没开市售卖,燕王妃就送了你,难道这东西是燕王妃卖的? “官不与民争利,她堂堂王府正妃,她竟然与民争利?行商贾之事?” 连平公主不慌不忙道,“不是她,是那沈家。她的香囊恰能减缓沈家家主的头痛症。 “沈家便赠了她几套牙膏,她与我投契,就送了我一套。” 老太妃接过那只白瓷绘小薄荷的小罐子。 她打开小罐子,立时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扑面而来。 “真清凉舒爽的味道啊!这是膏体,怎么用?”老太妃问道。 连平公主正要解释。 忽听外头有下人道,“禀太妃,外头人送礼过来,说是世子妃给您订的,约好今儿送过来。” 太妃和连平公主,闻言都狐疑地看向阮心怡。 阮心怡怔了怔,“我……” 她没给老夫人订礼物啊?她连那礼物是什么都不知道。 连平公主看出了她的茫然,立即道,“快拿进来!” “您老的孙媳妇真孝顺,偷偷给您订了礼物,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想给您惊喜呢!” 连平公主故意点明了阮心怡的茫然。 阮心怡脸上讪讪。 拿礼物一拿进来,连平公主的神色就有点儿不对劲儿。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上前拆礼物。 礼物是高档的花梨木盒子所制。 打开盒子,里头是颜色靓丽的锦布,锦布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四只拳头大小的细白瓷罐。 白瓷罐上,绘着茉莉,芙蓉,栀子,以及圆叶薄荷。 连平公主眸色一凝,她抬眼看着阮心怡。 “世子妃,这也太谦虚了吧?” 第284章 打肿脸充胖子 阮心怡在承认与否间,犹豫了不到三秒。 她微微一笑,“哦,是我忘记了。姑母说的那位沈公子,与世子爷是故交。 “有次遇见了,听世子爷说起,他在研究什么牙膏香料的…… “所以,我就请那位沈公子做好了,给祖母送来,算我提前预订的。 “有好些日子了,我以为那沈公子忘了,没想到他倒还惦记着。” 太妃闻言,顿时被哄得很开心。 她似乎忘了当初,阮心怡为那姚家小姐求情的事儿了。 她反而亲昵地拉着阮心怡的手,一边笑一边拍着她的手背。 “你是个孝顺孩子,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祖母。 “你放心,等过些日子,你对这府里的人和事儿都熟悉了。 “祖母就把这府上中馈交给你!” 阮心怡闻言大喜,“多谢祖母!” 连平公主不屑地撇撇嘴,继而她也热切道,“原来世子妃在那沈公子面前,如此有面子啊?” 阮心怡低头轻笑,“哪里是我的面子?是世子的面子。” “夫妻一体嘛,你瞧,姑母这里只有一套,一只罐子这么小。不如你也给姑母再订几套吧? “不用你贴钱,多少钱,姑母给!你只要跟他说一声,帮姑母再订上就是!” 阮心怡嘴角抽了抽…… 她是硬着头皮认下这礼物的。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这礼物是谁送的。 她跟那沈延,也从来没说上过话! 她只是见过几次,见世子与他走得近…… 阮心怡笑容有点儿发虚,“不是钱的事儿。姑母这说得晚了……” “哟?看不上姑母吧?” 连平公主冷冷一笑,对太妃道,“母妃,您看,不是我不亲近这小辈儿啊!是人家看不上我! “她一句话的事儿,都不肯帮我说!她听您的,您说说她!” 连平公主虽然都是做祖母的人了。 但她年纪再大,在自己母亲面前,也永远都是“孩子”。 她拉着太妃的手,撅着嘴。 太妃不由转向阮心怡,“昊儿既然跟那沈公子认识,你就去说说,帮你姑母订上几套。 “他是开门做生意的,卖给谁不是卖啊?我就连平一个女儿,是你们嫡亲的姑母……” 阮心怡深吸一口气,“祖母说得是,我这就回去跟世子说说去。” 连平公主笑逐颜开,“好好好,你快去,姑母就在这儿等着你的消息!” 阮心怡:“……” 她还就在这儿等着?! 这是说不成,就赖上她了呗?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连平公主脸皮这么厚呢? 阮心怡没觉得是因为她自己好面子,好打肿脸充胖子。 她福身从太妃面前告退。 出了太妃的院子,她就问丫鬟,“世子在哪儿呢?” 丫鬟小声道,“世子已经几个晚上没来正院儿了……您还真帮连平公主要牙膏啊? “咱们自己院儿都没呢……” 阮心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不要怎么办?他自己姑姑的事儿,他不应付谁应付? “正好,借着这事儿,把世子请回来!” 秦昊还真在家。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自打把锦瑟带回府上,他就跟上瘾了似的……有点儿离不开锦瑟。 有点儿时间,他就想沉醉在锦瑟的温柔乡里。 阮心怡派了丫鬟叫他去主院时,他心里分外不满。 但丫鬟说,跟连平公主有关。 秦昊知道他那姑姑的脾气,还是耐着性子从床上爬起来。 他在锦瑟脸上亲了一口,“我去去就回,你等着爷。” 秦昊来到阮心怡面前。 阮心怡鼻子一动……就嗅到了女人的脂粉香,这是锦瑟在她面前立规矩时的味道。 阮心怡脸色不好,“连平公主说,让世子爷在沈公子那儿订几套牙膏,钱她自己出。” 秦昊微微一愣,“什么牙膏?她出钱,她自己怎么不去订,还得过我一道手?” 阮心怡没好气道,“世子爷送太妃那套牙膏,刚好叫她撞见……你既是以我的名义,送给祖母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今日祖母问起来,我差点儿答不上来! “还有……这么好的东西,你……你为何不给我也备一套?” 秦昊一脸懵地看着她,“什么牙膏?什么以你的名义?你没睡醒吗?说什么胡话呢?” 第285章 我是小女子,心眼儿小 阮心怡跟秦昊掰扯了半天。 两人才闹明白……那牙膏,根本不是秦昊借着阮心怡的名义,送到太妃面前的。 阮心怡原本还感动于,秦昊心疼她,在太妃那儿给她卖好。 呵……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秦昊连牙膏这东西都不知道! “世子跟那沈延不是好友吗?怎么他有这东西,都没送给世子?”阮心怡阴阳怪气。 秦昊脸色一沉,“我最近忙,好几天都没见他了。 “你自己在姑母面前逞能,你自己去应付吧!我又没叫你答应她!” “秦昊!” 阮心怡见他刚被叫回来,非但没答应自己……不顾她能不能在他家长辈面前,保全面子。 他甚至还急着走!急着去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 阮心怡气急,拍案而起。 正在这时,门口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一晃。 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世子妃别生气,您答应连平公主的时候,也没事先问过世子呀? “您为了自己的面子,叫世子为难……这不太合适吧?” 锦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还偷听了他们说话。 阮心怡恼羞成怒,她眼睛几乎喷火。 “住口!这里是主院,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锦瑟立刻缩进秦昊的怀里,“对不起世子,婢妾太笨了……又惹了姐姐生气。” 她娇软的小手,拉住秦昊的手,眼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红红的,带着可怜。 “不关你的事。她好生气,就叫她自己气去!别理她!” 秦昊拉着锦瑟的手,阔步离开。 丢下阮心怡一个,在正房里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我当初……当初就不该让阮宁替我嫁给燕王! “就该让阮宁嫁给秦昊! “阮宁如今的体面、荣华,都是从我手里偷去的!那是我的!本该是我的!” 阮心怡双拳紧握,眼底尽是猩红。 被记恨的阮宁,才刚刚睡醒。 她打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爆米花“喵”地一声,看看她,甩甩尾巴,又趴在她的枕头上继续睡了。 “小懒猫,都睡到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 阮宁刚说完,就听见屏风外头一阵笑声。 是青果儿和常嬷嬷,在那儿笑她呢。 青果儿胆子大,“小祖宗啊,您快起来吧!您再不起来,刘启就要冻死了!” 阮宁愣了愣。 她起不起,关刘启屁事儿? “刘启‘负荆请罪’,在门外跪了一个时辰了。”青果儿进来服侍她更衣起身。 “跪了那么久……王爷也没叫他起来?”阮宁问道。 青果儿点点头,“是,王爷还说,不用吵醒您。” “嗯,”阮宁淡淡的应了一声,“我有起床气,吵醒我,他怕是死得更快。” 青果儿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妃,您起来吗?王崇六求见。” 常嬷嬷在门外说。 阮宁道,“他有什么事儿,不能叫嬷嬷转告吗?” 常嬷嬷道,“他担心老奴嘴笨,说不明白。” 阮宁穿好衣裳,来到明厅。 王崇六上前见礼。 “瞧着你气色倒是好多了,身板儿看着也比以前康健了。”阮宁笑道。 王崇六连忙躬身行礼,“托王妃的福,药方很好,那八段锦和五禽戏都好,王某如今天天都要练上一两遍。” 阮宁点点头,“是你坚持的好。” 王崇六抬眸看她,“不知刘丞相的孙子,刘启在外头光着膀子,跪了一个多时辰的事儿……王妃知道了吗?” 阮宁点点头,“我刚知道……是王爷叫你来的吗?” 王崇六连忙摇头,“那倒没有,是王某自己的意思……王某琢磨着,如果王妃气儿已经顺了。 “这刘启也冻得浑身青紫了,再冻下去,怕是会冻出人命来啊! “他前来‘负荆请罪’的事儿,已经在京都传开了……王妃您若是……” 王崇六还没说完,阮宁就笑起来。 “他学廉颇负荆请罪,我就一定要学蔺相如,胸怀宽广地不计前嫌?” 阮宁嗤笑一声,“我偏不。我是小女子,心眼儿小,爱记仇,睚眦必报!” 王崇六愣了愣,错愕看着阮宁。 “不过,你既然说了,我还是去见见他吧。免得让人冻死在燕王府门前,不吉利。” 第286章 我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阮宁叫上青果、常嬷嬷,以及崇瑶院里的几个仆妇。 “端盆水来。 “另外,去问问王爷,看墩墩回来了没。 “倘若回来了,让人给我牵到大门口来!” 阮宁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到燕王府门前。 吱呀呀—— 燕王府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冬日萧瑟的冷风,叫这群衣着鲜丽的女子,不由缩了缩脖子。 刘启跪在门外,几乎已经僵了。 他迟缓地抬起头,“汪汪汪……” 阮宁:“?” 冻成狗了? “王、王妃……大人大量,刘启有眼不识泰山……还求、求、求……” 阮宁冷笑一声,“青果儿,水——” 其他人,看见刘启冻成那个样子,不由心惊。 这真是…… 一盆冷水泼上去,人怕是要没了! 但青果儿不怕—— 阮宁早就发现了,旁人行事多有所顾忌。 但青果儿却有点儿天不怕地不怕,只要主子敢吩咐,她就敢撸起袖子干! 阮宁就喜欢这样手下。 “哗啦——”一声。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啊啊啊——”刘启惨叫,叫得破了音。 坊间其他门户,纷纷把门开了一条缝,目光炯炯地看着这边的情况。 这燕王妃,也实在是……够狠的! “刘启是吗?”阮宁面色威严,气势跋扈,“别跟我学什么‘负荆请罪’!在我这儿,不兴这套! “你连我是谁都不问,就敢凑近调戏? “可见你是干惯了这事儿的!今儿我还就告诉你了,谁叫你倒霉,碰见我了? “就当我是替曾经被你欺辱过的女孩子讨个公道——以后别叫我碰见你! “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听懂了吗?听懂了滚!” 刘启往周遭一看。 见周围的门缝儿都开着,能在燕王府附近住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刘启虽然快要冻死了,他却咬着牙没走。 他跪着,砰砰的磕头,“燕王妃,刘某知道错了……那日昏了头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某任凭您打骂,你抽一根荆条打刘某吧!您若不原谅刘某,刘某就在这儿长跪不起!” “呵,”阮宁冷笑,“我不原谅,你就长跪不起?” “是!”刘启颤声道。 “放墩墩。” 墩墩也就刚被元亨从刘家门口带回来。 它听到阮宁的声音,立刻挣脱元亨的手,如同一颗巨大的炮弹。 精准、凶猛地朝刘启弹射过去。 “啊啊啊……” 刘启余光瞟见那庞然大物。 他吓得一跃而起。 这真是被激发了身体潜能。 他原本冻僵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奔而去。 燕王府门口众人,以及周围门缝里看热闹的人,几乎都看见他身后跑出了一溜烟儿。 “墩墩,回来吧!” 阮宁呼唤一声。 那凶猛巨大的猛兽,冲着刘启的背影狂吠两声,这才乖乖地掉头回来。 阮宁笑眯眯地揉了揉墩墩的大脑袋,“赶走欺负上门的坏人,还得是咱们家墩墩呀! “哦,他来一跪,我就得原谅——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哪天杀人越货了,是不是也跪一跪就算了? “真是厚颜无耻,欺负到家门口了!” 阮宁声音清亮,穿透力极强。 她这话,就是说给周遭看热闹之人听的。 说完,她掉头回了府上,让人关上了燕王府的大门,隔绝了那些窥探的视线。 刘启跑回自家的马车上,马车里参汤姜片,有温暖的小火炉,还有柔软厚实的被子。 他打死也不肯再回去跪着了。 阮宁倒是“一战成名”。 京都在这日过去之后的好几天,都在议论说,燕王妃泼辣、威严、不好惹。 但当时,阮宁身边许多人,都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青果儿虽然执行到位,但实际,她心里很懵。 “王妃就不怕,这么做对王爷不利吗?” 阮宁微微一笑,“王爷若怕那刘启,或是他祖父,就不会一直让刘启在外头跪着。 “他一早就能让人去搀扶刘启起来,装模作样的彰显大度。 “王爷既然没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我机会,让我‘为所欲为’。” 青果儿瞪大了眼睛,“那您这……也太大胆了吧?” 阮宁摇了摇头,“我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人家廉颇的负荆请罪,是真的知道错了,放下了自尊和高傲去蔺相如门前。 “可刘启呢?他是为了以这种姿态,‘道德绑架’我。 “怎么?他说了‘对不起’,我就一定要说‘没关系’? “别人打你一巴掌,再打自己一巴掌,跟你说‘扯平了’——这不扯淡呢?” 第287章 赢得他人的忌惮和尊重 阮宁这话说的粗俗。 青果儿和仆妇们,纷纷面露骇然地看着她。 她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管家把门前的事儿,一五一十的描述给秦云川。 原以为,王爷会生气。 没想到,秦云川也是哈哈一笑,“好!不愧是我秦云川的女人!没丢了燕王府的脸面! “给她机会,让她立起来,我还担心她瞻前顾后,立不起来呢!” 管家不明其意。 一旁的王崇六却忽然拍腿道,“原来如此!” “王某去劝王妃,彰显大度,叫那刘启起来,王妃却不肯,执意严厉对待……竟有这层用意啊!” 管家更不明白了,“怎么说?” “本王‘病重’,是‘将死之人’。刘启往门前一跪,京城的人都看着呢。 “她对刘启的态度……决定了京都之人日后对待她态度。” 秦云川微微一笑,笃定道,“只有她态度强硬,才能赢得他人的忌惮和尊重。” 管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王崇六不由微笑,腰杆子挺得笔直,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刘启还没到家。 他被燕王妃放狗,吓得落荒而逃的事情,就已经率先传回了家里。 他爹拿着皮鞭子站在二门处。 刘启还没下车,他爹就在外头道,“事情没办妥,你怎敢回来?” 刘启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爹!我再不回来,就回不来了! “那是个疯女人!她放恶犬咬我啊!那恶犬比老虎都大!一口过来……我人都没了! “您是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刘启冻得不轻。 马车里温暖如春,小厮甚至都冒汗。 刘启披着被子,喝着热茶,烤着小火炉……仍旧冻得脸上发青,哆嗦不止。 “老爷,你看看孩子那样子……你再赶他去,他真的会死在那儿啊!”刘启他娘劝道。 “别拦着我,今日我非打死这不肖子不可!” “您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再去了!就算死,我也宁可死在家里!” 刘启哭着说,“在燕王府门前,受冻不说,太屈辱了!她太侮辱人了!我不去,死也不去!” 刘启说什么都不去。 他爹也不能真打死他。 “罢了……”刘老丞相摆摆手,“现在赶他回去也迟了……” “那乡下来的燕王妃……竟如此不好对付?她倒是够刚硬!” 老丞相脸色也发白,嘟嘟囔囔自言自语。 “也不知皇上会如何看待此事…… “这道歉算是没道成……没获得人家的原谅,皇上若是处罚起来,恐怕得从重了……” 老丞相脸上平静,实则,他盘着念珠的手,时而快,时而慢,可见他心绪并不平静。 “但愿皇上、楚太傅,以及太后娘娘,能顾念我乃伺候了三位皇帝的老臣……” …… 老丞相惦记着皇上会如何处置他那张“请辞”的奏折。 而那张奏折,此时就在小皇帝的手里。 小皇帝听着小太监一五一十地给他描述燕王府门前发生的一切。 这小太监是楚肖派去的,他从头看到尾。 小皇帝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放燕王叔的爱犬,去咬刘启?那条獒犬凶猛残暴……会听她的?” 太监愣了愣,“呃……听她的。” 小皇帝也意识到,自己的关注重点,似乎偏了。 他连忙轻咳一声,“她气性还挺大?不是说,是个简单淳朴的乡下小姑娘?” 楚肖闻言道,“正因为简单淳朴,又是生活在乡下,没见过刘启这种纨绔,所以才格外生气。 “而且,臣以为,燕王妃说得对——如果做错了事情,演一出‘负荆请罪’就能换取原谅。那未免太儿戏了! “既是对古来大将廉颇的不尊重,亦是对西朝律法的藐视!” 小皇帝闻言点头。 楚肖又道,“燕王妃的反应,以及她所说的这些话,一定会在京都传开。 “那么皇上如何处置……不仅是燕王的旧部在关注,乃至整个京都,所有人都在关注。” 小皇帝不由地深吸一口气,他缓缓点头。 “太傅说得对!朕若姑息刘启,真是要毁了朕的名声,贻笑大方了!” 小皇帝说完,低头看着刘老丞相的奏折…… 第288章 你爹可跑不快,你别害我! “老丞相年纪大了,是该好好将养身体了。” 小皇帝提起御笔,正要朱批“准奏”。 楚肖轻咳一声道,“皇上,刘老丞相是三朝元老。因为这件事,您直接准了他的辞呈。倒也不妥。 “不如批他一个半年的假,让他好好养身体,养好了身体,再回来继续为皇上,为朝廷效力。” 小皇帝闻言惊喜,“还是太傅主意好!半年呀,不过叫他多吃半年的俸禄,白占半年的位置而已……” 半年之后,他还能回到权利的中心吗? 借着他自己请辞,准假让他养身体,等于把他的权力架空,并且把他扣在京都,哪儿都不准他去。 小皇帝对此非常满意,连忙提笔,按楚肖的意思,御笔朱批了一行圣谕。 前朝得到消息后不久,便传入了内宫。 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朵里。 年轻的太后娘娘闻言十分惊讶。 “她这么大胆?这么刚硬? “上次宫宴上,只觉得她挺能说会道的,没想到,还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一旁的嬷嬷小声道,“会不会是旁人给她出的主意?” 太后微微一笑,“她敢听,敢这么干,说明她自己也不简单。” 太后凝眸思索了一阵子,她微微一笑。 “今年小年宴,不是有个‘斗兽’节目么?到时候,给她一张请帖,叫她来看节目。” 嬷嬷微微一愣,“这……” “哀家也好看看她的性情,人第一次看这种‘刺激’地节目,最容易暴露本性。” 嬷嬷连忙躬身应是。 关于阮宁的“威名”,在那“一盆水”和“放墩墩”之后。 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到了京都的街头巷尾。 但阮心怡这会儿却没功夫打听她这“便宜姐姐”的消息。 从秦昊那儿,她没能要来牙膏。 但她已经把牛皮,当着太妃和连平公主的面,吹出来了。 圆不回去的话……连平公主肯定要在太妃面前说她的坏话。 她再怎么讨好太妃……能有人家母女关系亲近吗? 她做十件事儿,抵不上人家连平公主一句话…… 她眼看要赢得太妃的欢心——赢来梁王府的管家之权了,绝不能功亏一篑! “我们回阮家!叫我爹从阮宁那儿拿! “阮宁能送给连平公主,总不能不孝敬自己的爹吧?” 阮心怡把算盘打到了阮宁头上。 连平公主说了,要等她的消息。 阮心怡片刻也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往阮家赶。 好在她爹在家…… 阮心怡紧赶慢赶,在白姨娘的院门口拦住她爹。 “爹爹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帮女儿! “您若帮我,让我拿到了管家之权,以后我在梁王府的日子就好过了! “您若不帮我……我在梁王府整天做低附小,处处受气……连个妾室都敢欺负到我头上!” 阮心怡说着,屈辱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别哭,什么事儿?我是你亲爹,只要能帮你,我还能不帮?” 阮斌大手一挥,叫她放心。 阮心怡将牙膏的事情一说。 谁知阮斌当即变了脸色,“你叫我去拿捏阮宁?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没听说,她今日一盆子冷水,兜头破刘启的事儿? “刘启是谁?是刘丞相的嫡孙啊!她还放恶犬咬刘启,不是刘启跑得快,这会儿恐怕就被咬死了! “你爹可跑不快……你别害我!” 阮心怡又惊又气。 她直跺脚,“她是您女儿,她还敢放狗咬您不成?” “呵,”阮斌冷笑一声,“她出嫁第二天,都敢卖嫁妆,满京城叫我丢人,她有什么不敢的?” 阮心怡还要再说。 她爹却已经沉下脸来,“你不怕惹她,你自己去找她要就是!你是她妹妹,多说些好话,她未必不给你。 “一个个的……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心都向着婆家了! “你爹都没有,你孝敬了太妃还不够?还要孝敬世子的姑姑…… “你爹你娘呀,怕是得不着你姐妹俩的孝敬了! “她是个没良心的也就罢了,毕竟没养在身边……你可是在我们身边长大的,你也……” 没等阮斌把话说完,阮心怡就气得扭头走了。 她是回来求助的!不是回来挨数落的! “阿姐!阿姐!” 阮文柏休沐在家,知道她回来,忙不迭地寻了过来。 第289章 这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阿姐!姐夫没跟你一起回来呀?”阮文柏左顾右盼,好像能从哪个石头缝里找到他姐夫一样。 阮心怡一听这话,脸就沉了下来。 “没有,我还有事……” “别急着走啊,阿姐!这是我新作的几首诗,你帮我转交给姐夫。 “请他帮我指点指点吧?姐夫才华横溢,诗词那般惊艳,我……” 阮文柏提起秦昊的诗词,两眼都放光。 阮心怡却是脸色更差了。 “他没空!” 阮心怡一把挥开她这个书呆子弟弟,抬脚就走。 “姐……”阮文柏赶紧追上她,把诗词塞进她怀里,“诗词,我的诗词!帮我转交给姐夫……” 阮心怡心气儿正不顺。 一桩桩一件件,就没一个称心的事儿。 她烦躁不已,抓着弟弟的诗词本子,啪地扔在地上。 她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 阮文柏整个人,呆愣在那儿。 他看着自己被摔在地上的诗词本…… 仿佛被摔在尘土里的,不是那本子,而是他的全部理想,全部信念与热爱。 他愣愣怔怔,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 “少爷!少爷?”小厮怎么叫,他都没反应。 小厮吓坏了,赶紧请了张氏来。 阮文柏却谁也不理。 他十几岁的少年郎,却如同个八十老头儿一样,迟缓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掸去本子上的尘土。 他双手将本子抱进怀里,整个人木木的。 “我儿啊!你可别吓唬娘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张氏唤他,他也不理。 “少爷这是怎么了?” 张氏怒目瞪着小厮。 小厮连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张氏面含怒意,咬牙切齿,“心怡真是……真是被我宠坏了!太、太不像话了!” 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 儿子才是自己的呀! “儿啊,柏儿啊,你别这样啊!”张氏抹着泪,去追阮文柏。 阮心怡还不知道,她伤了弟弟的心,更戳伤了张氏的心。 她正气着娘家人不肯在她关键的时候,帮她一把。 “人还是要靠自己!谁都靠不住!”阮心怡恨恨地说,“去燕王府!” 实在没办法,她想搏一搏…… 她亲自去找阮宁。 大不了……她做低附小,跟阮宁说好话,哄着她…… “哎哟——” 阮心怡正想着。 马车却猛地一停。 她整个人朝前栽去,膝盖撞在了四方几上。 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丫鬟见状,立刻骂道,“蠢货!怎么驾车的?磕了小姐,你赔得起吗?” “对不住对不住!”车夫急道,“是前头那辆车,忽然越过去,惊了马,咱们差点儿撞上……” 丫鬟掀起车窗帘子,正要朝前头骂。 却见前头那辆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人正走过来。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可需要帮忙?”那人扬声问道。 丫鬟语气不善,“瞎了你的狗眼!怎么驾车的?我们没事?我们当然有事!” 丫鬟劈头盖脸一顿骂。 那人整个被骂懵了。 他主人,这会儿也从马车上跳下来。 丫鬟一看,不好! “小姐,您看,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人,是不是世子爷的那位朋友,沈、沈公子啊?” 阮心怡闻言一愣,她急忙从窗户口看去——嘿!可不是嘛! 前头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不正是沈延吗? 这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想到自己不用去阮宁面前做低附小,阮心怡整个人都豁然开朗。 “扶我下车。” 阮心怡被丫鬟搀下马车。 她这会儿才发现,外头竟然已经飘起了小雪。 路边的树上,草叶子上,都蒙了一层淡淡的白。 “阮二小姐,受伤了?伤的重么?”沈延看她一瘸一拐的,不由问道。 前头来询问那随从,脸色不善道,“主子,咱们好心好意询问,她们倒凶巴巴地骂人! “自己的马车滑了,差点儿撞着咱们,倒赖上别人了!” 沈延摆摆手,“罢了……都认识,不是外人。” 沈延宽宏地笑笑,客气又疏离。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丫鬟骂他的下人,他当然听见了。 否则,他也不会亲自下车。 但见对方是秦昊的妻,阮宁的妹妹,一点薄面,沈延还是愿意给的。 阮心怡回头怒斥车夫,“你说是旁人差点撞了你,我看,是你自己驾车不专心。 “有点儿小雪,轮子打滑,你反倒胡乱推卸责任吧?” 车夫讪讪地躲在马屁股后头。 “你也是,嘴巴那么毒!不问清楚就骂人?!” 她又训斥了丫鬟。 训完两人,阮心怡柔柔对沈延福了福身,“实在不好意思,错怪沈公子了。” 第290章 可以给我一只吗?我出钱买! 沈延摆摆手,“没事就好,看起来人马、车子都无碍。沈某先行一步。” 沈延正要往燕王府去。 阮心怡却拦住他,“沈公子留步,我听闻最近在京都上流人中,备受追捧的新鲜物‘牙膏’,是出自沈公子之手?” 沈延笑了笑,“正是,世子妃想给沈某捧捧场吗?沈某先行谢过。” 阮心怡道,“我想捧场,可据说这东西紧俏,想买都买不到。” “须得预订,成品已经没了。”沈延道。 “预订要等多久呢?我要得急。”阮心怡柔柔说道。 沈延勾了勾嘴角,“这我还不清楚呢,世子妃可到挂有‘沈’字金匾的铺子问问。” 阮心怡暗暗着急,她觉得沈延实在推脱。 “实不相瞒,如果沈公子手里还有现货,可否匀出来一套给我?” 沈延正欲摇头。 却听到燕王府门口传来马蹄声。 他扭头看去,因见过了几次,他一眼认出,那是阮宁的马车。 “过去打招呼。” 沈延对随从说道。 他也对阮心怡拱手告辞。 “诶……”阮心怡脸色不悦。 她话都还没说完呢!沈延竟然走了! 她目光随着沈延,落在了那辆从燕王府里出来的马车上。 马车被沈延的随从拦下。 “可是燕王妃的马车?”随从问道,“王妃在吗?” 阮心怡的两只手立刻紧紧地攥在一起。 沈延也是来找阮宁的? 他为什么找她? 阮心怡眉头紧皱……果然看见阮宁被丫鬟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要出门啊?再晚一会儿,怕是遇不到你了!” 沈延笑着上前打招呼。 许是阮心怡的目光太过于灼热。 阮宁越过沈延,朝她这边看过来。 阮心怡心中泛冷,略带敌意。 虽然……她很快想起,自己是来“求”阮宁的,应该放低姿态。 但她胸口憋闷,那种自尊心受挫的感觉,让她难以摆出好脸色。 “沈公子有事找我?”阮宁笑着打招呼。 “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了你跟刘启的冲突……本想送你几个会功夫的护从。 “但想来你不会要,王爷也未必准允。思来想去,换了个别样的礼物,盼你收下。” 沈延说着,请阮宁到他车架旁。 阮心怡离得不远,自然把沈延的一字一句都听见了。 她心头愈发愤懑。 沈延不是秦昊的好友吗? 怎么对自己说话,那么疏离冷漠? 对阮宁说话,就客气热情? 还送阮宁礼物? 阮心怡好奇心驱使着她的脚步,跟上前去,往沈延的马车里看。 “哇!好可爱的大猫!” 阮心怡不由地惊呼。 竟是一窝有三只半大的猫。 这猫也不知是什么品种,身上的花纹,竟是一块块的斑点,金黄色的毛皮油光水滑的真好看! 阮心怡小时候养过小兔子,看到这么软萌的大花猫,她不由地心痒。 阮宁轻笑一声。 沈延和他的随从一言难尽地看着阮心怡。 阮心怡愣了愣,“可以给我一只吗?我出钱买!” 沈延勾了勾嘴角,“真不好意思……沈某人不缺钱。还有,这不是猫,这是豹。性情凶猛的花豹。” 阮心怡脸上腾地烧了起来,“啊这,我……” 她没见过豹子,而且这豹子那么小,叫声跟猫一样……她怎么知道这是豹子! “姐姐会养豹子吗?这可是矜贵的东西,别给养死了!” 阮心怡自觉尴尬,忍不住挤兑阮宁。 阮宁看她一眼,“我本来不想要的,但你这么说,我便偏要不可了。” 沈延勾了勾嘴角,笑意溢满眼底。 “专门给你寻来的,这家伙长得快,吃生肉,迅猛的很,也能养熟。 “日后碰见那不开眼的,放出去一只,直接放倒。”沈延说。 阮宁眉头蹙了蹙…… 这西朝人是有送宠物的习俗吗? 又是猫,又是狗,又是豹的……接下来是不是该送狮子,大象,老虎了? 她马上可以开动物园了吧? “这太多了,我挑一只吧。” 阮宁看着那三只萌萌的小豹子,挑了其中一只看起来最壮实,最虎头虎脑的。 她捏着小豹子脖子后头的皮肉,把它从窝里提了出来,放在怀里。 阮心怡盯着她,又盯着她手里的小豹子,眼睛都红了。 第291章 站住!本王妃叫你走了吗? “姐姐只要一只,不如也给我一只?”阮心怡觉得,她够屈尊降贵了! 她挑阮宁挑剩下的呀! 这在以前,想都不可能想! 然而现在……阮宁是燕王妃,从秦昊那边儿说,阮宁是他婶婶。 阮心怡让她是“长辈”,让她先挑,够给她面子了。 岂料,沈延竟然放下马车厚厚的棉帘子。 “不巧,剩下两只,沈某人自己也非常喜欢,不送人。”沈延歉意地笑笑。 阮心怡心头一滞。 被人这样一再拒绝……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世界不真实。 她恍惚地倒退了一步。 沈延那么巴结阮宁——一个乡下村姑! 却一再拒绝自己?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您就别再提买不买的了,沈某人不送,自然也不卖。”沈延率先开口。 阮心怡脸上一阵热辣。 沈延是西朝巨贾,用钱砸他……无异于班门弄斧。 阮心怡脸上挂不住。 若不是想要讨好连平公主……继而哄好了太妃,获得管家之权。 她绝对不会,继续在这儿受气、受辱。 然而,想到她的真正目的。 她攥着拳头,咬着牙,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阿姐,我听说,你送给连平公主一套牙膏?不知你那里还有没有了?可否匀出一套给我? “或者,你有多的,卖给我一套?” 阮心怡第一次,用如此恭敬的声音,跟阮宁说话。 阮宁看她一眼,又看了沈延一眼。 沈延许是怕她误会,连忙道,“牙膏做好,我就让人给世子妃送了一套。 “您怎么还来要燕王妃的?是沈某送的那套,没有收到吗?” 阮心怡闻言一愣,“送我?什么时候……” 她顿时明白了! 原来今日送到太妃手上的那套牙膏——原是送她的! 沈延回头问随从,“我叫你安排送的,没送到吗?” “送到了呀!小人亲自送到梁王府门上,说是世子妃订的!” 阮心怡一脸懊恼。 “嗐,许是府上的下人蠢笨,也没说清楚是谁送的,竟给送到了太妃院子里,说是我给太妃定的……所以……” 阮心怡欲言又止,求助地看向阮宁。 “阿姐,你那里若是有多的……” “没有。”阮宁微微一笑,“你把自己的送给太妃,搏孝顺的美名,又来盘剥我?我是大怨种吗? “没有,一点多得都没有。” 阮心怡一再跌面子,她气急,口不择言,“你没有多的,还送连平公主? “我送给太妃,起码是孝道,是尽孝了!你送给连平公主,不是巴结是什么? “你连自己的爹娘都没送,却送给外人?真是贪慕虚荣,势利眼儿!” 阮宁揉了揉小豹子头上的毛。 “妹妹不听话,还敢在王府门前教训姐姐? “小豹子,咬她!” 那么小一只,长相奶凶奶萌的小豹子,冲着阮心怡哈了一声。 威武不足,软萌有余…… 周围之人,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忍俊不禁。 只有阮心怡尴尬地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太……太丢脸了!阮宁简直太过分了! “不给就不给!你少在这儿羞辱人!”阮心怡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阮宁笑了一声,“你送上门儿给我羞辱,我干嘛要对你客气?” “你……” “再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没见过人家是怎么求人的?” 阮宁笑了笑,“跪下,磕三个头,说你错了,你一直在算计我,陷害我,你对不起我。 “你若诚心诚意地道歉认错,我或许能把我的那套,匀出来给你。让你拿去做人情。” “你……” 阮心怡双目猩红地看着她。 “好你个阮宁!今日的羞辱,我都记下了! “你别犯在我手里!等你落在我手里时,我必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你!” 阮心怡咬牙切齿。 阮宁呵呵一笑,“不肖子孙!来人啊,去把梁世子给我叫来!在我燕王府门前,他媳妇就敢这么威胁婶婶?! “我好害怕啊!如今的晚辈,目无尊长!沈公子,你可以给我作证吧?” 沈延笑而不语。 阮心怡先是一惊……知道阮宁并非当真要叫秦昊来,她又气又恨。 “哼!”她重重哼了一声就要走。 “站住!本王妃叫你走了吗?你这小辈儿还真是不懂事啊?告退的礼节都不会吗? “青果儿,教教她规矩。” 阮宁抱着小豹子,笑容优雅又肆意。 第292章 某个土著是醋缸 “燕王妃在上……侄媳妇告退。”阮心怡浑身都在颤,是气得。 她曾听姚佳颖说过…… 阮宁身边这个青果儿,是个刺头。 只要阮宁开口,她就真敢打! 阮心怡可不想当众……更当着沈延的面,挨下人的耳光。 她能屈能伸,不就是告退吗? “好了,我既是你婶婶,又是你娘家姐姐,怎么会跟你一般见识? “走吧!日后见我,记得要守规矩——否则,不论是长辈,还是家姐,我都有职责教训你。” 阮宁笑容甜美,却好似砒霜。 阮心怡牙齿都在打颤。 她气得浑身发抖地回到车内。 “阮宁……今日你所赐羞辱,我定铭记心头! “他日——我必如数,不,我必百倍奉还!” 阮心怡咬牙切齿。 阮心怡的马车调转马头,嘚嘚离开。 小雪渐渐大了。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沈延看着阮宁,“你这么不给她留面子,真不怕她记恨你吗?” 阮宁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在乡下那么多年,从来没招惹过他们,没用过他们一针一线。 “他们把我接回来,直接把我打包,送到燕王府……我的整个人生,都被他们‘算计’好了。 “他们给我过‘面子’吗?人的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 阮宁笑了笑。 她答应过原主,一定会为她报仇。 阮家欠原主的,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阮心怡觉得丢脸吗?觉得扎心吗? 呵呵,这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为了原主和原主那无名无分的娘亲——她与阮家的仇,不共戴天。 “雪大了,你要去哪儿?送送你?”沈延温声道。 阮宁看他一眼,“不去了,回府。沈公子慢走。” 说完,她上了马车,掉头回了燕王府。 沈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真是……”他无奈地摇头轻笑,“都到门口了,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一旁的随从道,“爷,咱走吗?” 沈延转身上车。 随从又道,“这俩小豹子咋办?还让人送回老家去?” 沈延在马车里,斜睨着那两只奶呼呼的豹子,“不送了,养着吧。” 这样,万一她养不好,他还能再送她一只。 阮宁抱着小豹子回到燕王府内。 这小豹子不知是什么品种,叫声真的有点儿像猫。 也不知爆米花能不能接受它? 两只“猫”到一起,会不会打架? 墩墩现在也成了崇瑶院的常驻民,不知道墩墩能不能接受这只“猫”? 阮宁思前想后,却是先去了趟药房。 她抓了好些药,又借用了王府的药膳房。 燕王不愧为西朝第一王。 家里的药房,比外头的药铺药都全,这药膳房更是又大又宽敞,什么都齐备。 她刚刚只考虑了家里的两只“原住民”,能不能接受小豹子。 后来她才想到,动物多半是单纯的。 但人的心思就复杂多了。 她还是先看看,家里最大的“土著”能不能接受这只小豹子吧! “等这糖浆放凉,灌在这两个罐子里,打包好了,跟我去书房找王爷。” 阮宁亲自在灶房里熬煮药材。 熏得她一身烟火气。 她叫青果儿和常嬷嬷盯着,让药膳房的人,把她亲自熬煮的糖浆灌装好。 她则回去洗澡更衣,洗去一身烟熏火燎的味儿。 等她洗漱好,那两罐子糖浆也送了过来。 阮宁出来一看…… 好么,两只“猫”已经玩儿熟了。 小豹子跟着爆米花学的……“喵喵喵”地更纯正了。 “带上小豹子,跟我去书房。”阮宁叫上青果儿。 “主子还没给它取名呢,墩墩和爆米花都有名字,不如给它也取个名字吧?”青果儿抱着小奶豹,笑嘻嘻说道。 阮宁看了那小豹子一眼,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不能取……它的名字,得某人赐予。” 青果儿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一只小豹子的名字,还得请王爷赐予吗? 这么隆重的吗? 阮宁带着那两罐儿糖浆和小豹子来找秦云川。 他正给边关写信,瞧见她过来,他立刻搁下笔,起身相迎。 还没开口,他就看见青果儿怀里抱着的小豹子。 “这只猫……豹子?哪里来的?” 秦云川挑眉问她。 第293章 没学过夫为妻纲不怪你 阮宁笑着说,“外面好冷。” “屋里暖和,快进来。”秦云川上前握住她的手。 果然,她的手暖暖和和,哪里冷了? 分明是故意撒娇…… 秦云川却是笑意更深,握着她的手也愈发温热有力。 “明天起来,可能雪就很厚了,想去温泉山庄泡温汤吗?”秦云川拉着她坐下。 青果儿不敢跟进去。 门口伺候的小厮,也频频给她使眼色,叫她别进去。 但她怀里抱着那家伙,可没她这眼力劲儿。 它喵的一声,从青果儿怀里挣脱出去,勾着她的衣服,退到地上,跳进屋里。 “诶,回来……” 青果儿压低声音喊它。 小豹子根本不理,它径直蹭到阮宁腿边,趴在她的脚上。 秦云川的目光落在小豹子身上。 “哪儿来的?” “我正要跟王爷解释这件事,”阮宁笑了笑,把她亲自熬制的糖浆放在矮几上,“刚刚沈延来了,我在门口遇上的。 “他送了这只小豹子,恰阮心怡也来找我,为了小豹子,我和她还起了几句争执。 “为了气阮心怡,我便收下了这只小豹子……我想着,王爷和沈延有……” 阮宁的话还没说完。 秦云川的脸色就有点儿冷,有点淡。 他眼睛没看她,转头望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 “干嘛收他的礼,你想要豹子,可以跟我说。” 他抿了口茶,声音淡淡的。 “不是要收他的礼,我想着……” “不是要收,你还给带回来,甚至带到我面前来?” 秦云川冷笑了一声,“阮宁,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阮宁看着他,微微一怔。 预料到他会不高兴,没想到,他都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开始话里带刺。 “你在乡下长大,没学过‘夫为妻纲’不怪你。好在你认识字,明日本王让人买两本《女戒》《女则》给你送过去,你闲来无事,好好读一读。” 秦云川仍旧没看他,脸色却是很差。 阮宁看着他,听着他拈酸又刻薄的话……不由好笑。 他究竟多没安全感啊? 她不过是收了沈延的小礼物而已,他就恐慌成这样? 还想用《女戒》《女则》来绑住她? “好,”阮宁哄他道,“等王爷买来,我一定好好读,若遇到不认识的字,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秦云川闻言一愣。 他惊诧看着阮宁。 “我是乡下人,不懂京都的规矩。我琢磨着,当时收下礼物事出有因。 “若要退回去,又恐怕损伤王爷和沈延的合作。所以过来问问王爷的意思? “是退回去呢?还是送份回礼过去?” 阮宁笑盈盈地,她非但没生气,还趁着秦云川不打断她的时候,赶紧把自己的意思说完了。 秦云川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解地看她。 “看王爷觉得如何更妥帖?这小豹子还有这回礼,我都准备好了,还请王爷拿主意。” 阮宁起身,对他福了福。 “等王爷忙完,记得回崇瑶院用膳,今晚做了个新鲜的开胃小菜。” 她说完,微微一笑,离开了秦云川的书房。 秦云川愣怔地看着她离开,看着青果儿给她披上大氅,给她打起油纸伞。 她与丫鬟的身影,渐渐模糊在鹅毛大雪之中。 秦云川有些茫然。 她自始至终,都言笑晏晏。 哪怕他说了重话…… 他自己说完都后悔了,可她竟没生气。反而是包容了他的找茬挑刺。 她那句“若有不认识的字……”明显是在开玩笑。 他见过她的字,那样漂亮的小楷,没个好几年的勤学苦练写不来! “让一个小姑娘包容你,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秦云川自嘲道。 他脚下一痒,低头看去。 一个金黄色带漂亮斑点的小家伙儿,在他腿边蹭来蹭去。 它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低头看它时,它似乎把秦云川当成了“奶妈”,“喵喵”叫的凶。 秦云川:“……” “瞧见没有,她可够狠心的!就这么把你扔这儿了不管了?” “来人,热一碗羊乳送过来。” 秦云川抓起小豹子,放在自己身边柔软的垫子上。 小豹子竟然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手掌上蹭了又蹭。 秦云川不由地眯眼看它…… 第294章 沈延的惊叹惊喜,溢于言表 秦云川盯着小豹子,勾了勾嘴角,“沈延那么讨厌,你倒挺可爱的。” 小豹子在柔软的垫子上翻身躺下,抱着秦云川的手,咬着他的手指头尖儿吮吸起来。 秦云川:“……” 还真是把他当奶娘了! 阮宁这家伙……定是嫌照顾麻烦,才把它带过来的吧? “元化——” 秦云川朝外唤道。 元化立刻闪身进了书房,“主子。” “找只盒子……”秦云川吩咐。 元化立刻明白,“要不要垫些软布棉垫?外头天冷,送小豹子回去,它这么小,怕把它冻坏。” 秦云川皱眉看他一眼,“谁说要送小豹子回去?” 秦云川看了看那两瓶罐装的糖浆。 “送人回礼,不用礼盒装着吗? “也不用太隆重,就简陋点的盒子最好。” 秦云川提起小豹子,把它放在下人端来的羊乳旁。 它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喂养,立刻大口大口的舔舐起来,边喝还边发出“呜呜”地威胁声。 元化脸上不显,但他那揶揄的眼神,分明是在偷笑。 元化找来一只最“简陋”的黄檀木盒子,把两罐糖浆都装了进去。 他这会儿才发现,罐子底下还压着一张字条。 打开来一看,是糖浆的用法和疗效。 极其漂亮规整的小楷,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元化把字条也放进礼盒里。 秦云川这才抬头,“给沈延送过去,就说……小豹子本王收到了,很喜欢。这是王府的回礼,叫他只管收下。” “是!”元化带着礼盒,拱手离开。 …… 离开燕王府门前,回到梁王府的阮心怡,可就不太好运了。 人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缝。 她正要进二门,却瞧见太妃院中的老嬷嬷正送连平公主离开。 阮心怡赶紧往旁边一躲,让丫鬟们都别出声。 她牛皮吹出去了,现在却没要来牙膏……她怎么见连平公主呀? 就连平公主那性子、那无理辩三分的嘴…… 阮心怡想想都头疼。 “嬷嬷,我说什么来着?她根本就不是真心答应我!故意诳我呢! “当着太妃的面,净说漂亮话儿,可实际呢?事儿一点儿不给你办! “她呀!能装着呢!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当初就是这么骗了咱们就昊儿的! “嬷嬷,您是母妃身边的老人儿了,您可得时刻提醒着母妃,别被她这鬼精鬼能的孙媳妇给骗了!” 连平公主拉着太妃身边的老嬷嬷叮嘱道。 阮心怡和她身边的下人,就在那一大丛硕大的九秋香后头躲着。 亏得是这灌木是四季常青……否则还真挡不住她们这么几个人。 阮心怡攥着拳头,真想跳出去跟连平公主理论几句! 她为了满足连平公主的无理要求……求爷爷告奶奶的,她受了多少委屈啊! 只是那阮宁面冷心硬!沈延更是油盐不进! 她处处都碰钉子,碰得自己一身伤…… 回来还要被连平公主说坏话……她图什么呀?!呜呜…… 虽说……她是为了管家之权。 但谁知道,太妃会不会信连平公主这等背后嚼舌根的人? 她明日去太妃跟前伺候的时候,一定要试试太妃的口风…… 阮心怡趁着连平公主出了二门。 她忙不迭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阮心怡只知道,她跟沈延买东西,沈延不肯卖给她,却要白送给阮宁! 她却不知,阮宁已经不是第一次送沈延东西了。 虽然这次,还假借了王爷之手。 更是王爷身边的宿卫大将,元化亲自送来的。 但沈延一打开那张字条,看到那整齐漂亮的小楷,他立刻露出会心一笑。 “咳咳……”沈延咳了两声,目光流连在那一行行认真的字迹上。 “川贝枇杷止咳糖浆,文火蜜炼熬制而成。可以温水冲服以润肺,亦可吃一口以润喉……” 沈延看着这“说明书”,不由眼睛一亮,他惊愕地抬起头。 但见元化还没走,他连忙道,“王爷的回礼,沈某人收到了,多谢王爷。 “还请王爷放心,王爷所走的第一批货,已经顺利送到。相信王爷那边,也很快就能接到消息。” 元化任务完成,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沈延的惊叹、惊喜之情,再也抑制不住,溢于言表。 第295章 他从没怕过,但如今,怕她离开 “她竟看出来了?咳咳……看来并不是回来这会儿才着了凉,咳咳……” 沈延反复看着阮宁手写的那张“说明书”。 越看,他眼底的笑意越深。 “与她见面那会儿,明明还没有咳得这么厉害……咳咳…… “但她偏偏送了这止咳糖浆……就与上次头痛一样。 “难道,她已经达到传说中‘观其形状,而知其病’的神医境界了?咳咳……” 沈延打开罐子。 扑面而来的糖浆的甜,让他不由闭目深深吸了口气。 “这甘甜……” 他叫人端来一碗温水,拿白玉勺舀了一勺糖浆。 一旁的小厮,见他笨手笨脚的,要上前帮忙。 却被沈延一巴掌拍开,“起开!” 小厮哭笑不得,“小的给爷帮忙呢!” “离远点儿,不用你帮忙!香甜味儿都被你吸走了!”沈延傲娇道。 小厮:“……” 您这,过分了吧? 沈延虽然被人伺候惯了,但用阮宁送他的东西,他却不舍得假旁人之手。 他亲自化了一杯糖浆水喝了。 不知是阮宁这神医太神了,药到病除。 还是他心理作用,总之,他觉得舒服多了。 刚才剧烈地咳了那么几次,胸口闷闷的还有点儿疼…… 这会儿竟然轻松了许多。 “她的药真不错。” 沈延又舀了一勺,直接吞了。 糖浆非常浓稠,咽下去之后,咽喉竟然像是被“冰敷”着一般,凉凉的,很舒爽。 冰敷本就具有镇痛之效,加之这药效可以直接作用于患处。 沈延呼吸间,都是这糖浆的甜香,以及冰凉之感。 他顿时觉得,不想咳了,也不想说话,就这么被糖浆浸润着,很舒服。 他嘴角一直向上勾着,心里默默地琢磨,“燕王真是大难不死有后福……娶了她,他太幸运了。” 他心中不免轻叹…… 天色渐晚。 今日大雪,比平日早半个时辰,天就黑透了。 小豹子很会得寸进尺。 它从窝在秦云川给它铺的软垫子上,悄悄地、不动声色地挪到了秦云川腿边。 它小脑袋枕着他的腿。 见秦云川没把它赶走……它又悄悄的、一点一点的,半个身子,整个身子…… 最后,它整一个儿,团在一起,躺在秦云川腿上。 它不但睡得舒服,还打着呼。 “行啦,”秦云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把小家伙儿撸醒,“走吧,都怨你,又惹她。 “人家一个小姑娘都比你大度,看你惭愧不惭愧!” 秦云川指着小豹子的脑门儿道。 小豹子歪歪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秦云川单手抱着小豹子,叫下人给他披上风氅。 他阔步往主院去。 还没进屋,他就嗅到了浓郁的牛油香味儿。 下人打起帘子,“王爷回来啦!” 阮宁闻言抬起头来。 屋子里竟有白腾腾的水汽。 秦云川刚进门,水汽正好隔在两个人中间。 隔着水汽看她,犹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她那一双眼睛,灵动非常,如梦似幻…… 秦云川却有点儿心慌…… 他阔步绕过那水汽,来到她身边。 “喵嗷——” 小豹子从他怀里跳出来,径直蹿向阮宁。 它在阮宁怀里蹭来蹭去,追着舔她的手指。 “我可没虐待它。” 秦云川说话间,轻轻握住她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把她的手抓在手里,他才能安心。 他从来没怕过什么,但他也不晓得为什么…… 自打阮宁闯入他的生活,一点点入侵他的生活之后。 他竟莫名有种,她随时会离开的不安之感…… 而且,冥冥之中,他觉得……她要去的地方,他去不了。 一旦放她离开,他会再也、再也找不到她。 正是这种不安之感,让他刚刚隔着白色的水汽看她……都心中惶惶。 “你说今晚有好吃的,是要吃锅子吗?” 阮宁让人摆了黄铜古董锅在屋里,锅子下面是无烟银丝炭。 锅里是浓郁的牛油锅底,周围摆着各种切成片的生肉,鱼肉、羊肉、猪肉…… 还有许多炸好的丸子,藕片,菜心…… 浓郁的牛油香,让秦云川食指大动,还没尝,他就知道,这东西一定是难得的美味。 “不是这个。” 阮宁却摇摇头,“说了嘛,是开胃菜。青果儿,上菜。” 第296章 燕王豪横 青果儿端上了一只非常透亮的琉璃盖碗儿。 琉璃盖碗儿被放在秦云川面前。 阮宁伸手掀开晶莹剔透的琉璃盖子。 “嗯?这是什么?” “黄桃罐头,我自己做的,王爷尝尝?” 阮宁递过一只白玉勺。 秦云川先尝了那透亮的液体,“唔,好甜,酸酸甜甜的,确实很开胃。” “这里没有黄桃,所以我用市面上最好的桃子做的。”阮宁微微一笑。 她眼睛弯弯的,很漂亮。 秦云川原本不喜欢甜食,但配上她的笑容,很好吃。 他咬了一口桃肉,一点儿也不酸不涩,糖水里的甜,完完全全浸润进桃肉之中。 “果然是美味!” 秦云川非常给面子的吃完了一整碗,连一点点水儿都没剩下。 “现在这季节,怎么会有桃子?” 他后知后觉的问道。 阮宁笑笑,“一个多月前,窖藏的桃子还没下市前做的。” 秦云川瞪大眼睛看他,“泡了这么久,还能吃吗?” 阮宁挑眉看他,“王爷刚刚不是还说,很好吃吗?” 秦云川点点头,“何以能放这么久?” “就跟腌咸菜一个道理,不过水果要用糖腌制,还要贮藏得当,否则有可能酿成桃子酒,或是放坏了。” 阮宁笑起来,颇有几分小狐狸似的狡黠。 秦云川怔怔看着她心无芥蒂,笑容坦荡的模样。 “对不起……”他忽然说。 阮宁微微一愣,“啊?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秦云川被问迷糊了…… 不是她告诉自己,小豹子是沈延送的吗? 他不问清楚缘由,就冲她发脾气…… 后来,他把门房叫进来问。 听了门房描述的经过……他也觉得,阮宁做的没错,当时情况下,的确应该收下小豹子。 阮心怡要跟他的宁宁较劲? 她也不想想,她凭什么?以什么身份?她配吗? 况且,他的货要走沈延的商路,还要在蒙古境内运作。 实在没必要,在燕王府门前,让沈延下不来台。 秦云川知道自己冲动了,小气了…… 从书房过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放下面子,主动跟她道歉。 却没想到,她的反应,有点儿出乎意料。 “你知道‘黄桃罐头’是孕妇爱吃的了?你刚刚吃了我的零嘴儿。 “没关系啦,我愿意让给你吃的,怎么会怪你呢?” 阮宁看着他,捉黠地笑。 秦云川看着那只被他吃空了的碗,有点哭笑不得。 酸酸甜甜,好像的确是孕妇的口味啊? 她故意捉弄他? 阮宁忽然倾身靠近,她双手捧着他的脸。 秦云川顿时浑身一僵,呼吸都发紧。 阮宁眼底,跳跃着星光,她眼目灼灼看着他,“所有我喜欢的,我爱吃的,我都愿意分给王爷。 “王爷也能喜欢,我很高兴,真的。” 秦云川心头一动……宁宁,他的宁宁啊。 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愿意主动靠近他,跟他说这样的情话。 秦云川焉能不明白……她在安他的心呢。 秦云川伸手,轻轻将她抱进怀里。 “谢谢你,宁宁……” 谢谢她,不计较,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在某些事情上,小肚鸡肠,蛮不讲理。 谢谢她愿意在他脆弱时,主动拥抱他,让他安心…… “我把你的零嘴儿吃了,那你吃什么?我也学着给你做点儿?” 秦云川轻抚她的发,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地窖里我还放了些桃子,只是府上糖和蜂蜜没有了。”阮宁笑嘻嘻地说。 秦云川挑了挑眉,“地窖里还能放这些东西?” “是,我原也不知道能贮藏这么久不坏。是被发配到庄子上的周嬷嬷跟农人学的。 “她托从庄子上往府上送东西的人,告诉我的。 “桃子带着枝子,埋在沙子里。他们庄子上还贮藏了西瓜,过两日就开窖,就送过来。” 阮宁说话间,眉眼带笑,尤为明媚。 “元化,去京都各个铺子看看,哪里有卖糖和蜂蜜的,去买回来。” 秦云川立刻吩咐下去。 元化叫人买了两趟,他都嫌少。 次日,整个京都的糖和蜂蜜,都被燕王府给买空了。 很快,京都贵族便得知了这消息…… “听说燕王府买空了全京城的砂糖和蜂蜜!因为燕王妃要吃罐头!” 砂糖和蜂蜜在古代,是稀罕物。 非大富大贵之家,那可买不起。 燕王豪横,竟然买空了整个京都的砂糖、蜂蜜……这真是豪掷千金为红颜啊! 第297章 阮宁被孤立了 燕王妃再次成为京都贵妇们热议的话题。 “燕王真是快不行了,被一个乡下女人糊弄得五迷三道的!” “就吃个罐头,至于买空整个京都的砂糖、蜂蜜吗?真是穷乡巴佬进城,没吃过糖……” “不过话说……这罐头是个什么东西啊?” 女人们不管嘴上如何损燕王妃。 说她没见过世面、乡巴佬、小家子气等等。 但说话间那种拈酸吃醋的神情,怎么都遮掩不住…… 堂堂燕王呀! 那可是美艳胡姬在他面前跳舞,他都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的燕王! 那个传说已经断了七情六欲的燕王! 他这是要把那个乡下女子宠上天吗? 自家的男人……什么时候能有燕王一半,她们做梦都要笑醒了! 嫉妒总是让人难受的。 越是这个时候,她们越笃信,“燕王快不行了,恐怕过不了这个年,就要撒手人寰!” 唯独这样,才能让她们打翻醋坛子、嫉妒得火烧火燎的心,稍微找回点平衡。 但宫里的太后娘娘,比京都许多贵妇们想得要多。 她听说了燕王买空砂糖、蜂蜜的事儿。 她甚至专门叫人去打听了“罐头”这东西。 这东西别处没有,只能费力的从燕王府打听。 费了老鼻子力气,太后娘娘才晓得,“把桃子去皮,用糖水和蜂蜜腌制入味儿,桃子肉伴着糖水吃,就叫‘黄桃罐头’?” 桃子,糖水,蜂蜜…… 太后娘娘眼目一凝…… 她可不信堂堂秦云川,会被一个乡下女子,迷得失了心智。 他那样的男人,绝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女子,色令智昏。 那么他这么做的理由,难道是…… “燕王妃怀孕了?”太后猛地睁开眼睛,“这罐头虽然哀家没吃过,但想来也是酸酸甜甜的。 “燕王这么大阵仗,去满足燕王妃的口腹之欲……哀家估摸,她怕是有了!” 太后身边的女官,立刻躬身道,“奴婢再叫人去打听打听?” 太后轻嗤一声,“就打听个‘罐头’,都费尽周折。 “怀孕这等事,岂是好打听的?” 她说着眯了眯眼睛,“她若真的有了,今日的角斗宴,燕王一定不会让她参加。 “她是乡下来的,没见过这种刺激的场面。即便真有孕,月份也还小,孕妇一紧张,极容易小产。” 太后还没说完,她交代去斗兽场盯着的太监,便从外头而来。 “回娘娘,燕王妃去了。” 太后不由地坐直了身子,“她去了?” 这就推翻了她刚才的猜测。 “难道不是有孕了?” 太后看着那太监,“燕王也去了吗?她身边可多带了护卫?” 太监忙叩首道,“没见到燕王,护从不多,就一个嬷嬷、一个大丫鬟和几个小丫鬟。而且……” 太监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太后挑眉问道。 “而且看起来,其他世家贵女似乎都不喜欢她,大家都有意地远离她,孤立她。”太监说道。 太后勾了勾嘴角,不屑道,“小姑娘的把戏…… “不过,这样也好,盯紧她,看看她的反应。” 太监退下之后,太后眯起眼睛,手里把玩着两只玉核桃。 她神情变得有些迷离。 “你不是不动心、不乱性么?为何突然对她,如此上心?” …… 阮宁的确是被孤立了。 她一下车,就看到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朝她这边张望。 边看还边议论着什么。 特别是那一群女孩子中间站着的阮心怡,姚佳颖和张家表妹张怀玉。 她们三个,在女孩子群里,显得尤其活跃,对着她这边指指点点……好像惟恐她不知道,她们在议论她一样。 大雪已经停了,但地上积雪很厚。 除了宫人清扫出来的路,其他地方的雪,能没过小腿肚。 阮宁沿着路,向长廊走去。 那些女孩子,就在她走进长廊的必经之路上。 阮宁还没靠近,她们就连忙福了福,飞快躲开了……好像生怕她上前跟她们热络似的。 阮宁心中好笑。 她慢慢悠悠,闲庭信步地走在长廊间。 忽而廊外一声惊呼。 阮宁凭直觉回头。 一只皮制的大球,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朝阮宁飞射而来。 第298章 你不要我给你道歉吗? 在廊外的一片惊呼声中。 阮宁拽着青果儿快闪一步。 嗖—— 那颗球几乎是擦着她俩的发髻,迅速掠过。 继而,“砰——”砸到外头一棵繁茂的柏树上。 树上的雪扑簌簌落下,将那颗球埋在了雪堆里。 树上的雪都落光了。 廊外的人还没回过神来呢。 好一阵子,大家才轻叹,“好险啊!” “就差一点点!差一点就砸到了!”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鲜亮骑装的女子,身形轻快,如会飞的雀鸟一般,踏雪而来。 “瞧见我们的鞠球了吗? “刚才他们力气太大,把鞠球踢飞了!” 女子扬声问道。 长廊内外的人,都转脸看向阮宁主仆一行人。 “原来是她的球……”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燕王妃可不是好惹的,她敢放狗咬刘启!” “今日她差点儿被鞠球砸到,她能放过他们?” 周围众人,都不着急离开了。 全都揣着手,或捧着暖炉,兴奋地看着阮宁和那一身骑装的明丽女子。 “原来是你的鞠球!差点砸倒人知道吗? “这里人来人往,把鞠球踢到外面,多危险啊?!”青果儿厉声斥责。 对方女子眼底一亮,“你知道鞠球在哪儿?” “差点砸到人!你听到了吗?”青果儿愤然道。 女子哦了一声,她看了看愤怒的青果儿,又看了看球飞来的方向。 最后,她转脸看向那棵被砸落积雪的柏树。 “哦!我知道了!” 女子打了个响指,一跃跳出长廊。 她在柏树下一通翻找,不一会儿,就把埋在雪底下的鞠球找到了。 “多谢指点!”她抛着鞠球,得意地朝青果儿扬了扬下巴。 “谁指点你了?!”青果儿气得跺脚。 女子呵呵一笑,“这么多人,只有你如此生气,可见球差点儿砸倒你。 “我看看球飞来的方向,再看看你的位置,不难猜出球会落在哪里。 “再看这树,别的树都堆着厚厚的积雪,只有这棵树上,几乎没雪了……可见我推测的没错!” 女子又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青果儿简直被她气笑了。 “谁要听你炫耀你的推理啊? “你的球差点儿砸倒人,你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吗? “京都怎会有如此无理之人?!” 青果儿厉声斥责,只换来对方一声嗤笑。 她目光挑衅地把球抛起又接住,再抛再接。 “差点儿砸倒,那不是没砸倒吗?还道歉?因为吓着你柔弱幼小的心灵而道歉吗?” 女子笑容嘲讽。 “你……” “青果儿,走啦。” 青果儿还想跟人吵架。 阮宁笑着唤她一声,揣着暖炉朝前走去。 青果儿还有点儿气不过。 常嬷嬷小声道,“主子走远了,你不去伺候?” 青果儿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赶紧转身去追阮宁。 竟然走了? 周围人都诧异地彼此对望。 什么情况这是?竟然没有热闹可看? 丫鬟争执那两句,根本不算冲突好吗? 燕王妃怎么不亲自出战? 她不是猛得很吗?她不是敢放狗咬刘启吗? 大雪天,她泼了刘启一身冷水,放话说,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那股子横劲儿呢? 周围人没看到热闹,颇有些失望。 那一身明丽骑装的女子,抛着球,狐疑地盯着阮宁的背影。 她似乎也觉得不过瘾…… 她竟然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阮宁面前,挡住阮宁去路。 “快看快看!还有好戏啊!” “就说嘛!这两个都是名声在外的主儿!遇到一块儿了,怎么能不碰一碰?” “燕王妃是不是怕了?所以怂了?” “咱们楚小姐可不怕!总要碰撞出点火花儿!” 周围之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甚至都不再收敛声音,煽风点火,惟恐吵不起来。 “你是燕王妃?”女子看着阮宁道。 阮宁微微一笑,“我不认得你,有何赐教?” 女子挑了挑眉,“我听说,你很凶的。怎么,你不要我给你道歉吗?” 阮宁目光温和,“随你喜欢,道也行,不道也行。你说的也对,这不是没砸到吗? “若是真砸到了,那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儿。” 女子皱了皱眉,“你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啊?今日这么大度……你是不是装的?” 第299章 勾肩搭背,一双好姐妹 当面问人,大度是不是装的? 似乎过于直白了…… 女子问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话已出口,她眯着眼睛,盯着阮宁。 “不是。”阮宁道。 “我不信!”女子说。 阮宁耸了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怎么?你是想找人吵一架?觉得我能跟你势均力敌?” 女子嘿嘿一笑,心里有点儿讪讪…… 她这做派,可不就是有点儿故意寻衅,找人吵架的意思? “也不是……我是听说,你彪悍地很,大冬天地拿冷水泼刘启,还放狗咬他…… “但你今日,又不像那样悍猛了……究竟哪个是你?还是说,关于你的传言,是以讹传讹?” 阮宁笑容更大,“传言我不知道。泼刘启的事儿,倒是真的。至于今日嘛…… “区别不在于我,而在于你。我不喜欢油腻、轻浮,当街耍流氓的登徒子。 “但我喜欢帅气洒脱,功夫好,性情率真的漂亮女孩子。 “人面对自己喜欢、欣赏之人,总会格外大度宽宏。” 阮宁说完,女子直接呆住了。 她这……这是被燕王妃给调戏了吗? 但看燕王妃眼神清澈明媚,坦坦荡荡……即便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调戏了…… 似乎也一点儿都不生气啊? 反而还有点儿窃喜和欢愉……是怎么回事啊? 燕王妃还对她眨了眨眼睛呢…… 她的心噗通噗通乱跳,又是怎么回事啊? 京都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子呢? 哦对,燕王妃是乡下来的,难怪如此胆大包天! 但她喜欢! 对她的脾气。 “对不住!”女子忽而郑重其事地对阮宁拱手躬身,“今日是我失礼了。 “我乃楚姣,楚太傅是我哥。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吧?” 阮宁微微一笑,“幸会。” 楚姣笑容明艳,“你真的跟传说中不太一样,第一次来角斗场吗?” 阮宁点点头,“是啊,不知这里有什么节目?” “那你跟着我吧,我常在这儿玩儿。我有几个朋友,已经先去雅间了。 “你跟我走,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 “听说你来京都的时间不长,也不常出门访友。 “你还没认识什么新朋友吧?以后我带你玩儿!” 楚姣拍着胸脯,一副豪爽,义薄云天的样子。 “楚太傅……真是你哥?是亲哥吗?”阮宁好奇问道。 楚姣闻言哈哈笑起来,“是不是性格不太像?” “不是不像,”阮宁道,“可以说,毫无关系了。” 楚姣搭着阮宁的肩道,“人家都说,我们兄妹俩的性格长反了!他沉默寡言,就爱读书。 “我从小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就喜欢这些……唉,可能是投胎投错了!” 跟在一旁的青果儿,闻言都不由笑起来。 “小丫头,不生气了?” 楚姣笑着看她,“刚才故意惹你来着!” 楚姣从身上摸出一只鼓囊囊的荷包,抛给青果儿。 “这儿是十两银子,算赔礼!” 楚姣爽朗一笑。 青果儿接住荷包,立刻看向阮宁。 阮宁点点头,“收下吧,省得你气得吃不下睡不着,又来念叨我。” “诶!谢楚小姐!谢王妃!”青果儿喜笑颜开地福了福身。 周围人径直看傻了。 这是什么走向? 画风不太对啊? 刚刚还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怎么一眨眼,就勾肩搭背,一双好姐妹了? 说好的针锋相对呢? 他们还以为,能看到两位贵女在角斗场外,死破脸皮打出脑浆呢! 人家竟然有说有笑的走了? 众人顿时觉得……他们才像是大傻子! 这么冷的天,傻乎乎得站在这冰天雪地里…… “世子妃,您不是说,你这乡下来的姐姐,粗俗不堪吗?” “还说她最善妒,在娘家的时候,总是欺负你?” “看起来,她也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阮心怡脸色难看,她干巴巴地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我都说了,是你们对她有误解……” 众人哂笑,目露不屑。 都是京都大宅门儿里出来的女子,谁不知道谁的小九九啊? 是她们误会,还是她那些暗示,故意引导她们误会? 那些刚才还围拢在阮心怡身边的贵女们,渐渐不动声色地走开。 众人嘴上没说,心里却在后悔…… 如果刚刚,她们没有故意躲着、孤立燕王妃。 会不会,她们现在已经交好了燕王妃,并且和楚家小姐搭上了关系? 第300章 保证世子再也离不开你 众人心里懊悔,也忍不住暗暗埋怨阮心怡故意误导她们。 众人不动声色地甩开阮心怡之后。 张怀玉凑了过来。 “表姐……” 阮心怡脸色不好,她也见不得别人笑盈盈的。 “听说你如今在你祖母院里学规矩?” 她知道张怀玉最近日子过得辛苦,所以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张怀玉的脸色一沉。 “我听说,表姐也在太妃面前立规矩呢? “至少,我伺候的是自家祖母。伺候别人家祖母的感觉,如何呀?” 阮心怡手心猛地一疼,她蓄起的指甲,都握断了一根。 她深吸一口气,笑道,“妹妹还没嫁人,你不懂。 “既嫁了人,他的便是我的,那也是我的祖母,怎么是人家的祖母呢? “况且,隔代亲,太妃对我可好了,说是立规矩,其实是在教我打理王府的事务呢!” 张怀玉冷笑一声。 “表姐,别装了。我又不是外人,你在我面前逞什么强? “都怪阮宁!如果不是她……你的日子比现在好过多了! “我也一样……我恨不得她死!” 阮心怡心中一惊,她狐疑看向自己这小表妹。 这才多久不见,张怀玉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小小年纪,说话间竟有些阴翳之气。 虽然她以前也不讨喜,但不像如今,竟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人靠近她,就不由得心生压抑。 “别这么说,她小时候生活在乡下,受了许多苦,心里有怨恨也是应该的……再怎么样,她也是我姐姐。”阮心怡声音软软地说。 张怀玉冷笑一声,往她手里塞了两只瓶子。 瓶子都很小,也就和大拇指差不多大小。 细口大肚儿,彩色瓷制。 “这是什么?”阮心怡看着手里一红,一青,两只小瓶子。 “我祖母是苗女,会很多草药蛊毒之术。”张怀玉笑了笑。 她那么年轻的脸,笑起来的感觉,却是冷森森的。 阮心怡忍不住打了个颤。 张怀玉道,“红色的那只,是剧毒,进入人的肚腹,能让人从里头溃烂。五脏六腑都烂了,人才会死去。死得痛苦无比,死状凄惨。而且……” 张怀玉说着,贴近阮心怡的耳朵。 “就连大夫,都看不出是中毒。” 阮心怡冷不丁地又打了个颤。 “那这只……” 张怀玉道,“青色瓶子里那个,是给表姐你用的……听说,世子最近有了新欢,都领回家里去了。” 阮心怡脸色僵硬,手不由攥紧。 张怀玉笑道,“表姐你这才大婚几日呀?世子就喜新厌旧了?” 阮心怡正欲把瓶子还给她。 张怀玉却神秘兮兮道,“那青瓶子里的药,是苗药,助兴用的。你知道我祖父当年,本可以娶高门女,却偏偏对我祖母死心塌地,宁肯跟家里闹别扭,也一定要娶我祖母,是为什么吗?” 张怀玉说着,往阮心怡手里看了一眼。 “因为我祖母有这秘药,表姐你和世子同房之前,给世子用上这个,保证世子再也离不开你。” 张怀玉说着,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阮心怡只觉得,这小表妹,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她说话也太大胆放肆了! “我不要……” 阮心怡正要把药还给张怀玉。 张怀玉却扭头走了,“今日我什么都没给过表姐,表姐若用不到,扔了就是。” 张怀玉很快走远。 阮心怡却不由地攥紧了两只小瓷瓶。 “红色毙命,青色助兴?” 阮心怡沉吟片刻,微微一笑。 她把那只红色的瓶子,放入荷包里,仔细地放好。 青色的那只,却一直握在手中。 红色的那只,带回去给家里的锦瑟…… 青色的嘛……就让阮宁当众试试效果。 张怀玉给的东西……阮心怡可不敢随便用在自己这儿。 …… 阮宁跟着楚姣来到她的雅间。 已经有好几个身着麻利骑装的年轻女子在雅间里等她。 “楚姐,你怎么才来?” “捡个球而已,你捡哪儿去了?” “该不会是看见哪家的俊俏公子,走不动道儿了吧?” “楚姐天天看着楚太傅那样的‘玉面郎君’,什么样的俊俏公子,能入得了她的眼呀?” 雅间里的女子,顿时朗笑起来。 楚姣也不生气,她跟着一笑,“给你们介绍个新朋友……” 第301章 阮宁的见面礼 “燕王妃,您请进。” 楚姣微微躬身,请阮宁进屋。 雅间里骤然一静,女孩子们听闻阮宁名号,纷纷起身。 她们有些行男子抱拳礼,有些还没忘了自己女子的身份,赶紧蹲身福礼。 也有女子,身份不俗,只对阮宁点了点头。 楚姣给她们彼此介绍的时候,阮宁得知,对方是先帝的小女儿,是位公主。 阮宁并非无缘无故来参加这小年宴。 她本就是为了结交一些京都贵女,拓展一下自己的人脉。 所以,她也准备了“见面礼”。 “我以前在乡下住,来了京都还没怎么出过门。今天是第一次跟大家见面,多谢楚小姐介绍我跟大家认识。” 阮宁笑着说,“我给大家准备了一些见面礼,不是什么厚礼,还望大家收下。” 众人本就对燕王妃十分好奇。 今日终于见着“活的”了,本就在暗暗的打量她。 没想到,她还主动给大家伙儿送礼物。 众人更是好奇,她会送什么礼? 青果儿和常嬷嬷从身后那几个小丫鬟手里接过两只挎在胳膊上的小竹篮。 竹篮编制的十分精美,就像后世女子们的挎包,只不过个头儿更稍大一些。 青果儿打开篮子,把里头漂亮的白瓷绘彩画儿的小罐子拿出来。 “这是我家王妃亲自做的‘黄桃罐头’,请笑纳。” 罐子不大,雅间里的各位主子,人手一罐儿。 众人一听这“黄桃罐头”,立刻兴奋起来。 “嗬!这就是黄桃罐头吗?” “就是燕王爷买空了整个京都白糖蜂蜜,用来做的那个黄桃罐头?” “听说就因为这个,京都白糖蜂蜜的价钱翻了五倍!” 雅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众人的激动之情,热了好几度。 “哪有那么夸张?定是那些商户们为了抬高价钱,故意炒作。”阮宁笑着说。 不过秦云川是买的有点儿多。 燕王府的白糖,能从这个小年,吃到下个小年去。 阮宁道,“燕王食欲不振,山珍海味都吃不下,天天喝药,直说嘴里苦。但这个黄桃罐头,他很喜欢,能一口气吃一碗呢。大家也尝尝?” “好!尝尝,尝尝!” 众人巴不得呢! 起先只听说这“黄桃罐头”。 连家里的长辈都在说酸话。 她们这年纪的小姑娘,会有些艳羡嫉妒,也会酸…… 但酸归酸,谁也不知道这黄桃罐头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如今,这传说中的东西摆在自己面前了,那个小姑娘不想尝尝鲜? 阮宁考虑周到,她还带了银质的小勺子,勺子上篆有燕王府的徽记。 众人拿到勺子,立刻学着阮宁的样子,先舀了一勺那糖水儿。 “唔……好甜啊!酸酸甜甜的,确实有桃子的味道!” “桃子果肉更甜……” 连物质生活那么充沛的现代人都喜欢的罐头,怎么可能征服不了古代人? 特别是比较喜欢甜食的年轻女孩子们。 “对了,你们有订到牙膏吗?” 阮宁说着,对青果儿点点头。 “正装太难订了,供不应求。于是,我跟沈家定了些小样儿。” 阮宁说着,叫青果儿把她跟沈延特别订制的小样拿来。 牙膏小样非常可爱。 软软的管装,牙膏管儿是削得极薄的竹子套牛皮所制。 既柔软好看,有又韧性。 只是没有现代的牙膏那么方便,管子的口,是用金银丝线捻成的绳子打结封口。 管子上根据味道不同,绘制了薄荷、栀子花等彩绘。 “哇,这礼盒好漂亮!这小样更是别出心裁!” “而且‘小样儿’这个词儿,用的妙,你是怎么想到的?” 楚姣以及众女子都好奇的看着阮宁。 阮宁微微一笑……这可不是她想到的,最初,似乎是香奈儿女士想到的吧? 后世用惯的词儿和套路,在古代,就成了别出心裁的思维。 “哪里是我想到的,沈家生意大,给想到的这变通之法。”阮宁解释道。 她的礼盒可厉害了,每只礼盒里有两只不同口味的牙膏,以及一只成品的牙刷。 牙刷是用玉质手柄,刷头是可以替换的竹制,打眼儿穿了野猪鬃。 其手感和韧性,同后世的牙刷相差无几。 这样别出心裁,有钱都买不到的礼物,简直送到了这群年轻女孩子的心坎儿里。 顿时,她们看阮宁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 第302章 把银针插入那点心之中 “燕王妃也不像传言中那么不好相处,脾气古怪呀?”一个女子说道。 阮宁笑了笑。 这群女孩子,多是将门之后。 她们不像是大家闺秀。更像是“假小子”,说话爽朗,笑起来很大声。 礼节上大大咧咧,言语很是随意。 “所以说‘闻名不如见面’,现在别人再说燕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就不会信了,我们自己已经认识燕王妃了!”楚姣一只手搭在阮宁的肩膀上。 “怎么说我都不奇怪……毕竟,我一来京城,有些人的身份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阮宁笑了笑。 众人相互交换了视线。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她们第一次跟燕王妃见面,就又吃又拿的…… 见人家语气幽幽,实在应该关心两句。 “怎么说?” “对啊,你们一家为何不早点来京都?” “老家遭了饥荒,也不至于这么久都联系不上吧?”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 大家都目光灼灼,想听点儿八卦。 阮宁怎么会放过,为原主母亲正名的好机会呢? 这可是原主把这副躯壳让给她时,她答应过原主的事儿。 “唉,家有糟糠,怎比得上高门娶妇,一下子可以少奋斗很多年呢……”阮宁长叹一声。 众人闻言一愣,继而瞪大眼睛。 “你不是……”众人惊讶,欲言又止。 楚姣更直白,“忠义侯不是你叔父……是你亲爹?” 阮宁笑容有几许苍凉,“阮家三代单传呢……” “原本家丑不该外扬,我只可怜我那娘亲,独自抚养我,临了,连名分都没有。” 众人唏嘘感叹。 “这就叫苦尽甘来,你瞧现在燕王对你多好……” 说话的人,原本想安慰阮宁来着。 她说完,见众人看她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儿。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算什么苦尽甘来?燕王命不久矣,这是京都人尽皆知的“秘密”啊! 这姑娘的命也太苦了,怎么才熬过一道难关,又要…… “哦,难怪把你接回来!我就听说,燕王府的婚事原本是指给阮心怡……” 阮宁见气氛已经差不多了,她正要笑着活跃气氛。 忽然有下人在雅间外头道,“燕王妃可在里头?” 阮宁朝门口看去,“我在。” 门口的下人打起帘子。 宫人奉着香茶点心进来,“这是太后娘娘专门给您准备的,刚才送到您的雅间里,却见您不在。” “问了之后,得知您在这儿,所以就送了过来。” 阮宁脸色微微一怔。 她看看茶点,又看看那宫人,“太后娘娘赏的?” 宫人道,“是啊!” 阮宁垂眸思量片刻。 楚姣正要提醒她谢恩时,她已经起身,福礼道,“谢太后娘娘恩典。” 宫人正欲告退。 阮宁叫青果儿打赏。 “烦请您在门口稍后片刻。” 宫人躬身退出雅间。 青果儿跟着出了雅间,把一只鼓囊囊的荷包,塞给宫人。 宫人乐滋滋地道谢。 雅间里的气氛,却有点儿怪异。 因为,阮宁竟然拿出了一支银针。 “燕王妃,你……”楚姣正欲阻拦。 阮宁却已经把银针插入那点心之中。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 她把银针拿出来。 “变……变黑了!”有人小声惊叹。 阮宁又用银针另一头,放入茶水之中搅了搅。 果不其然…… 众人纷纷倒吸冷气,看着阮宁的目光复杂极了。 她们虽然率性自然,但她们又不傻…… 如果太后想让阮宁死,她们岂敢跟她交好? 楚姣气得跺脚,“你……”干嘛非要当着众人的面做这些呀? 若是怀疑,不吃不就是了! 阮宁把银针放在一张洁白的帕子上。 刚才光亮的银针,更显得发乌发黑。 阮宁坦然道,“大家别误会,不是太后娘娘。刚才那宫人身上的香味儿,是我那好妹妹惯用的熏香。” “自家人的味道……我一下子就嗅出来了。” 众人闻言,瞪大了眼睛。 “是阮心怡?” “阮二小姐她竟然……” “这也太狠了吧?” 阮宁摇摇头,“或者不至于死,出丑总是免不了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了。” 她那淡然平静的神态,嘴角带着一抹习以为常的嘲讽……还真是习惯了。 “青果儿,把人再请进来。” 阮宁说完,平静地收起银针。 宫人拿了好处,再进来时,表情比先前更殷勤了。 “燕王妃有何吩咐?” 第303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劳驾,把这茶水点心,给我妹妹,梁王世子妃送过去。” 阮宁笑着说,“你瞧,这儿这么多人,这茶水点心不够分的。我没跟妹妹坐在一起,恐她惦念。” “太后娘娘的赏赐,我送给她,就当是我心意到了,还请代为转述。” 宫人微微一怔,连忙躬身应是,他又原样儿把茶水点心端走了。 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有人眼底泛着狐疑……就是说,万一…… 万一不是阮心怡呢? 还没等人问出口。 阮宁又交代道,“青果儿,你悄悄跟过去。看看心怡是什么反应。 “她若不知情,你进去拦着,别叫她真的吃了。她若是知情…… “呵,你回来告诉我一声……这姐妹情,我也早该放下了。” 阮宁说着,淡淡一笑。 楚姣拍了拍她的肩,“你别伤心,彩鸢,你去!” “这丫鬟会功夫,她去跟着,更不容易被发现。” 楚姣的丫鬟彩鸢闻言,立刻拱了拱手,转身离开雅间。 众人见状,微微点头。 青果儿是燕王妃的丫鬟,她带回的消息肯定是向着燕王妃的。 但楚姣,她们都很熟,楚姣没道理骗她们。 彩鸢带回来的消息,才更客观,更可信! 楚姣对阮宁道,“你是不是傻?他们接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替嫁!让你替她守寡!你还把她当姐妹?” “她跟你能有什么姐妹情?又不在一起长大!” “你都不知道,她在背后都怎么说你吧?” 阮宁闻言只是笑,她摇摇头,似乎并不太在意。 楚姣道,“我就见不得你这样的!以后我们带你玩儿,想要姐妹,这屋里坐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不对呀?” “就是,就是!您以后常出来走走!” “你对京都不熟,咱们一起玩儿!京都没人敢惹你!” 忽然有人笑起来,“别人也不敢惹她呀,她可是敢放狗咬刘启呢!” “是啊,燕王妃您可真悍勇!” 提起这茬,楚姣的脸又红了起来。 她想起刚才在廊间,燕王妃调戏她的那两句话。 楚姣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儿地看着阮宁…… 众人正说着打趣的话,彩鸢从外头回来了。 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彩鸢。 彩鸢十分同情地看了阮宁一眼,又轻叹一声。 “别叹气呀,怎么说的?原样给我们说说!”楚姣问道。 彩鸢拱手,“是,小姐。阮二小姐看见那宫人就很生气,问,怎么又给端这儿来了?” “宫人解释一番,阮二小姐气得打翻了茶盘点心……” 无须说更多。 雅间里的小姐们相互交换了视线,纷纷来安慰阮宁。 “别放在心上,燕王妃若不嫌弃,以后多跟我们来往!” “是啊,咱们年纪差不多,巴不得多一位爽快的朋友呢!” “您这样洒脱率性的王妃,跟我们交好,那是我们的福气!” “有人不惜福,日后,叫她后悔去吧!” 众人纷纷笑着,与阮宁开着亲昵的玩笑。 楚姣忽而长叹一声,拍了拍阮宁的肩,“哪有人一天到晚,带着银针在身上?” 雅间里腾地一静。 阮宁向她看去。 楚姣又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阮宁笑着说,“吃的亏多了,自然要长记性。”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番唏嘘。 这得吃多少亏,才能让一个乡下来的姑娘,记得出门在外吃东西的时候,先试试毒? 有了阮心怡这一出儿。 众人对阮宁更加关切,照顾。 阮心怡怎么也想不到…… 阮宁能识毒辨药。 她只当,阮宁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标榜“贤良淑德”,故意将太后赏赐的茶水点心,让给妹妹。 除此之外,更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太后对她的“关照”。 阮心怡还在那儿生闷气的时候,阮宁已经结交了好几位将门家的小姐。 她们对阮宁给准备的见面礼爱不释手。 好几个女孩子,都没舍得把那黄桃罐头吃完,就给悄悄盖上了。 她们要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尝尝这京都风传许久的稀罕玩意儿。 怪不得人家燕王要买空白糖蜂蜜呢,这东西的确好吃呀! 咣—— 忽然一声锣响。 “开始了!开始了!” 女孩子们兴奋起来。 纷纷起身站在雅间的大窗户旁。 阮宁被她们推到了视野最好的c位。 第304章 阮宁扶着窗棂,忍不住干呕 阮宁盯着底下像球场一般的场地。 一圈圈的看台中间,是一块用铁栅栏围起来的角斗场。 先前她听闻这些女孩子议论“角斗”。 她想象了许多“竞技类”项目的现场。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不是人类跟人类的角斗……而是直接带她来到了“罗马斗兽场”。 是人跟食肉动物的“角斗”啊! 这哪里是角斗? 分明是虐杀!要么人杀了野兽。 要么野兽咬死人! 关着野兽的铁栅栏还没打开,她已经听到了野兽嘶吼咆哮的声音。 “知道这次是什么野兽吗?” “听说他们活捉了几头狼。已经饿了几天了,饿得眼睛都绿了。” 女孩子们兴奋地往场地上看去。 阮宁暗暗吃了一惊。 这些女孩子都不怕的? 非但不怕,她们还很兴奋? 她的手抓在窗框上,渐渐收紧,指节泛白。 这时场地一侧的铁门打开,一个身着异族服装的男子,被推入的场地之中。 铁笼的笼门也被打开,一头体型硕大的狼,咆哮着从笼子里蹿了出来。 它又饥饿又恼怒,蹿出笼子之后,立刻向那男子扑去。 阮宁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绷得很紧。 楚姣微微倾身靠近她,在她耳畔低声道,“别担心,里面的人,非我族类。” 阮宁迟缓地转过脸,茫然地看着楚姣。 “非我族类……” 但他们也是人啊! 楚姣点点头,“他们要么是战俘,要么是罪大恶极的奴隶。” 阮宁耳朵里嗡嗡的。 她甚至不敢往场上去瞟……她怕看到什么血淋淋的场景。 “哇!厉害厉害!” 她身旁的女孩子们,爆发出兴奋地尖叫声。 甚至有人对着场中吹起了嘹亮的口哨。 阮宁眯着眼,用眼角余光,往场上飞快地瞄了一眼…… 她隐约瞧见,那男人浑身浴血,却把那狼压在地上,一拳接一拳的打在狼的脑门儿上。 “他们如果能连赢十场,就能被无罪释放,离开这个斗兽场。” 楚姣跟阮宁介绍道,“不过先皇病重,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开过斗兽场了。” “小年宴,是时隔这么久第一次重开,所以大家都很期待。” 阮宁有些接受无能地朝楚姣脸上看去。 只见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她也和其他人一起欢呼、喝彩、叫好…… 阮宁告诉自己……在古代人的尊卑观念里,俘虏、奴隶,他们都不是人,更妄论人权。 因为她是一个现代人,她从小接受的是“人人生来平等”的观念。 所以,她才会觉得这些人的做法,野蛮、粗鲁、不可理喻!匪夷所思! 如果真是罪大恶极的人,连赢十场就该被放了吗? 那他们放出去的,岂不是比野兽更凶恶残忍的暴徒吗? 当然……斗兽场只是这些贵族们找乐子、消遣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寻找人性?公平? 简直是痴人说梦。 阮宁闭了闭眼睛…… 这与个人的善恶、是非无关。 乃是整个时代的是非观不同。 单凭她,是不可能扭转这个时代的价值观的。 “哇,两头狼!看他们会怎么做啊!” “他们会合作吗?” 女孩子们又兴奋地尖叫起来。 阮宁被她们的尖叫声震得浑身都在颤。 她不由地轻轻掀开眼皮,朝那斗兽场看了一眼。 只见又一个男人,被人从铁门后头推了出来。 同时,两匹狼也从笼子里蹿了出来。 场地四周的尖叫喝彩声震耳欲聋。 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 两匹狼倒是配合默契,它们似乎还有战术。 场上明明有两个人,它们却观察了片刻,同时朝身上有血腥味儿那男人冲去。 “去帮他呀!” “你站那儿干什么?他死了你能打得过两头狼吗?” 看台上的人,冲场上的人大喊。 那人却径直往后缩。 他看见两头狼,都冲向他的同伴,而忽略了他。 他并不敢往前冲,只求自保。 “救我——救我!” 前头那男人,刚才已经浴血奋战,打倒了一头狼。 这会儿他明显已经体力不支。 他一边奋力搏杀,一边向同伴求助。 但他的同伴却只求自保,对他见死不救。 两个人与两头狼,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呕……” 阮宁扶着窗棂,忍不住干呕起来。 “哎呀,燕王妃脸色这么差?” 第305章 人比禽兽还不如吗? 阮宁何止脸色差。 她觉得,哪哪都差……她腿都快站不稳了。 “我不看了……我想回去。” 她不想再看下去。 “唉——” 看台上发出一片叹息声。 “可惜了……” 不用看,也能猜到场上的结果。 阮宁伸手挡在脸侧,挡住眼睛的余光。 她不要看! 她近距离看过外科手术,她见过人血淋淋的内脏。 她虽是中医传人,但她参加过很多医学界的跨专业界交流。 她从不畏血…… 但她真的看不了这个场面。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仿佛能听见那两头狼咬碎骨头,大口吃肉的声音。 “我要回去……” “呕……呕……” 她忍不住生理性的反胃。 即便她拿出了身上带的止吐香囊,也难以抑制干呕。 “第一次看吧?” “燕王妃别怕,他们本就是死囚。” “不是战俘就是奴隶,跟牲口一样!” 女孩子们好心地安慰她。 阮宁浑身的不适感却更重了。 “青果儿,来,扶我一把。”阮宁浑身颤得厉害。 她不该自以为是,不该以为这是什么竞技类比赛。 她早该想到的! 她早该预料到自己根本看不了这个…… 她想回家…… 她想回到现代去! 她想回到更公平,更文明,更有人性的时代去。 她不要在这个野蛮的地方了! “我送你回去。”楚姣搀住她。 阮宁身体大半的重量都依在了楚姣的身上。 楚姣看着她,微微一笑,揶揄她道,“不是敢放狗咬刘启吗? “你可别叫刘启看见你这怂样儿!他若看到,就知道你上次的强横都是装的。” 阮宁点点头,“你说的对……” 楚姣搀扶着她,抄近道,穿过一条过道,就要离开角斗场时。 阮宁忽而听到小女孩儿的哭声。 她微微一怔。 楚姣道,“嗬,这次有女孩子呀?” 阮宁诧异地看她一眼,“你也听到了?”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楚姣点点头,“听到了呀,一些女战俘也会被送进来。一些外族的女战俘也勇猛得很。” 楚姣笑看她,“比你还勇。” 阮宁点点头,“我是纸老虎。” 楚姣咯咯直笑,“人贵自知,敢承认自己‘怂’,也是一种勇。” “你不要去……呜哇,我不要你去……”小女孩儿童声稚气的哭声,极其嘹亮,穿透力非常强。 阮宁脚步一顿,循声看去。 但她只能看见灰色的,高高的石墙。 楚姣也微微皱眉,“听着声音还很小呢?他们怎么搞的?连幼儿都放进来?那不是送死?” 阮宁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她两边耳朵里各有一个声音。 一边耳朵里的声音说,“去看看!一个小姑娘,能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另一边耳朵里的声音却说,“别多管闲事!这个时代,习以为常的事,你能改变什么?” 两个声音叫嚷不休,在她脑子里吵嚷起来。 “走吧。先送你回去。” 楚姣搀扶她,加快了脚步。 阮宁的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起来。 “楚姣,他们真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吗?”阮宁忽然停下脚步,问道。 楚姣抿嘴看着她…… 片刻,楚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改变不了的,我也改变不了。” 阮宁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如果因为改变不了,就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我们跟刚才场上那个男人,有什么区别?两头狼尚且能够共进退,人比禽兽还不如吗?” 楚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燕王妃……” “阮宁,我叫阮宁。” “宁宁,你脸色太差了,你先回去……我去找我哥,让他想办法!” 楚姣攥着拳头道。 阮宁转过头看着那高高的墙,哭声似乎远了很多,但断断续续还能听见。 “怕是来不及……你带我去看看。”阮宁道。 既下定了决心,阮宁的腿也有了力气。 她不用楚姣搀扶,也能站稳了。 她知道,今日她倘若当做没听见,就这么走了。 这女孩子的哭声,一定会纠缠她一生。 与其一辈子都活在良心的谴责之下……不如去看个究竟! 第306章 这不是她记忆里的东西 楚姣带着阮宁来到角斗场关押囚犯的地方。 小女孩的哭声已经嘶哑。 她们正要循声而去,看守之人却迅速的拦了过来。 “夫人,小姐,走错了,这里是污秽之地,看台从外面那条路走。” “来人,送两位贵人去看台。” 看守叫人带她们走。 阮宁看着楚姣。 楚姣深吸一口气,似乎也有些紧张。 “我们就是往这儿来的。”阮宁率先开口道,“我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哭声,听起来年纪没多大?” 看守之人防备地看着阮宁,“夫人,角斗场的事……归宫里管,劝您,少打听。” 一上来就碰了个钉子。 而且对方眼神不善。 楚姣拽了拽阮宁的衣袖,示意她,要不,算了…… 阮宁没理,她给青果儿使了个眼色。 青果儿似乎感受到对方一身煞气,她有些紧张,脸色发白。 但她还是勇敢地拿出一只鼓囊囊的荷包,往对方面前送。 看守之人看了看青果儿手里的荷包,却没接。 “夫人什么意思?” 阮宁道,“我听见那女孩子年纪很小,难免有怜悯之心,所以……” “卑职就算叫您见了,然后呢?又能如何?” “角斗场的囚犯,无论男女都不得赎身。您只当没听见,心里还能好过点儿。” “若是有了一面之缘,更会念念不忘,闭上眼睛就想起来,更是煎熬。” 看守之人冷着脸,对青果儿挥挥手,让她把荷包收起来。 “来人,送几位出去。”看守喊人道。 阮宁想救那哭声嘶哑的小姑娘。 谁知连人的面都没见到。 看守喊来了几个人,手里提着皮鞭,带刺的棍子。 虽然阮宁和楚姣都坚信,他们不敢对她俩动手。 但这些人一身煞气,还是叫人忍不住胆战心惊。 “请——” “算了,宁宁,我们走吧。”楚姣扯着阮宁的衣袖。 阮宁皱了皱眉头。 她跟楚姣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 忽然,一个小女孩,从牢笼内跑了出来。 她用外族话喊着,“阿姐,阿姐别走,别丢下我一个!我不要你死!” 阮宁惊讶地瞪大眼睛,她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竟然能听懂这外族的话。 这不是她记忆里有的东西,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个民族的语言。 不是她会的,那就是原主会的。 阮宁来不及挖掘原主的记忆宝库。 因为她跟这个女孩子,已经有了“一面之缘”,她看见了! 女孩子瘦瘦的、略有些黑,是那种蜜糖色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的肤色。 女孩子眼睛很大,如今里头全是泪水。 她哭得声嘶力竭。 看守一鞭子向女孩子抽去。 “不要——”阮宁本能地喊道。 啪——一声脆响。 女孩子被抽地狠狠摔倒在地。 她也听到了阮宁的声音。 她转过脸来,茫然且疑惑地看着阮宁。 女孩子很聪明,她立即挣扎着爬起来,朝阮宁跪下磕头。 “美丽善良仁慈的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她还带着伤,她不能上场!” “求求你,跟他们说说情,让她伤好了再上场吧!” “求求您,我善良如皎皎明月的美丽夫人!求求您!” 女孩子的西朝官话说得很地道。 “您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长生天’的恩典,您一定是我们的救主!求求您!求求您!” 女孩子忒实诚,砰砰的磕头,没几下,她年轻稚嫩的额头上就渗出血来。 阮宁再也迈不动离开的脚步。 这么小的女孩儿,如果在现代,她才刚上小学吧? 为什么她要出现在这里?承受这样的折磨,经历这样残忍的生离死别? “多少钱?”阮宁也冷冷看着看守,“多少钱可以换别人替她上场? “等她养好了伤再上场,不是会表现得更精彩吗? “外头的贵族们,看得更满意,自然也会打赏的更多,对你们、对她们来说,都是好事。” 看守轻哼一声,“角斗场有角斗场的规矩。抽签抽到谁,就要谁上场,规矩不可坏。” “这里头的人,可不像您说得那么好打发。今日我把她换了,明日就有更多人让我换,都换吗?” “若是不换,还能服众吗?” 阮宁闻言,心里如针扎一般难受。 特别是她看着那个小女孩儿,磕破了脑袋,哭得几乎失声。 什么破规矩?这是个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地方! 第307章 能否糊弄过太后? “快走,太后来了。”楚姣拽住阮宁的手。 阮宁闻言一怔,“他刚才说什么?这里归宫里管?” 楚姣愣愣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太后的车驾在哪里?”阮宁问。 楚姣指着外头,“刚……刚刚过去。” 阮宁拔腿就往外跑。 “你等等我啊……”楚姣追在她后头。 阮宁跑到小路外头,恰看见那华丽看台的外头,太后娘娘正走下那硕大的凤辇。 “呜呜呜——”阮宁扶着墙,冲着那边,嚎啕大哭。 她真是拼了,把吃奶的劲儿都用来扯着嗓子哭了。 阮宁已经预见到……这么一通哭下来,她嗓子势必得哑。 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得赌一把——赌太后娘娘会顾及在外头的面子与影响。 燕王是国之功臣,她是燕王的正妃。 眼看燕王就要咽气了,燕王的正妃哭得这么伤心——太后体恤臣子,不得慰问慰问? 只要太后娘娘听见她的哭声,派了宫人来问……她就有机会,为里头那对姐妹求情。 那是两条人命啊! 不是有句话叫“girlhelpgirl”。 里面那么多的人,她真的没办法搭救那么多条生命。 但这对姐妹,已经牵动了她的心,她无法视而不见。 阮宁的卖力哭嚎,终于有了效果。 太后刚下车,就朝她这边看过来。 太后朝一个嬷嬷吩咐了什么。 嬷嬷忙不迭地往她这边走来。 阮宁借机哭得软倒在青果儿怀中。 青果儿和常嬷嬷都被她哭得弄红了眼眶。 就连楚姣,都咬着下唇,表情十分凝重。 “这不是燕王妃吗?”嬷嬷上前福了福。 阮宁吸吸鼻子,“是,在太后娘娘面前失礼了……” “娘娘体恤,十分担心燕王和王妃……您这是?”嬷嬷问道。 阮宁闻言又忍不住哽咽。 她艰难道,“我第一次来看这样的角斗,真是大开眼界……” “只是我们乡下人,还看不惯这个。我正要提前离开,却听见了小姑娘的哭声,寻着声音走了过来。 “过来一看……还真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和她长姐,生离死别哭得肝肠寸断……” “让我想起了我娘……我娘走的时候,我也是和她一般的哭,三天哭晕了五次……” 阮宁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捶墙。 心理学上讲,人的情绪是一种能量。 而能量是会传递的。 阮宁这般悲痛的能量,非常强烈。 在她周围的人,都被她这股巨大的能量所感染…… 而女性本就是敏感,共情能力更强的个体。 就连那位嬷嬷都鼻子一酸,“燕王妃莫要太伤心,逝者长矣,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呀……” “王爷身体不好,也不知还能不能……能不能……” “为什么我身边的亲人都要这样离开我……嬷嬷,当初我救不了我娘……” “如果当时我们家有钱买药,有钱看大夫,也许我娘就不会走得那么早!” “如果我爹不是时隔那么久才去找我们……” 阮宁自知“失言”,她神色一怔,立即转了话音。 “嬷嬷,您能不能替我求太后娘娘开恩?把那一对姐妹赐给我?” “我救不了我娘,但我想救了她们,也算弥补我心中缺憾……” 嬷嬷神色为难,“这恐怕……” 白送给她,当然是不可能的。 阮宁就是要先提出一个对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然后在对方为难之际,提出她真正的心理预期。 “她们不是奴隶吗?我听说京都可以买卖奴隶。求太后恩典,让里头的人,把她们卖给我吧?” 嬷嬷深吸一口气,“燕王妃稍后,奴婢替您问问……” 阮宁道谢。 嬷嬷连忙摆手,又小碎步跑回太后凤辇旁,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 太后神色狐疑地回过头来,朝阮宁这边看。 距离不算太近。 但阮宁似乎感受到太后娘娘犀利审视的目光。 太后位分高,但实则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阮宁不知道,自己这一番演技,能否糊弄过这个年轻貌美的太后。 她刚刚的“失言”,也并非真的失言。 阮家用她,代替阮心怡,嫁给燕王的事儿……太后能在燕王大婚当日赐下懿旨成全。 这事儿,她多半知情。 太后当初帮阮家糊弄过去,今日应该不想让这件事再被提及吧? 那么满足她一个小小的夙愿,来封住她的嘴,应该很划算吧? 两个女奴而已,对尊贵的太后娘娘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第308章 为了两个异族女奴,值得吗? 嬷嬷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又快步跑了回来。 她气喘吁吁地对阮宁福了福。 阮宁道,“本该亲自去给娘娘请安,可瞧我这没出息的,看个节目,竟把腿都看软了……” 嬷嬷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太后娘娘宽宏,能理解,您刚来京都嘛,没看过,第一次看,这样就很不错了!” 嬷嬷说着拿出一块对牌。 “娘娘开恩,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恩典。 “您拿着这块对牌,跟里头的人说……他们会把人放给王妃。” 嬷嬷说完,笑盈盈地深深看了眼阮宁。 待阮宁谢过太后娘娘恩典,嬷嬷才转身离开。 阮宁福身,遥遥恭送太后离去。 她这才拿着对牌,又回到那把犯人当禽兽一样关在笼子里的地方。 “太后娘娘对牌,我要刚刚那对姐妹。”阮宁把对牌亮给刚才的看守。 看守皱眉深深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对牌。 看守冷冷一笑,“人可以给夫人。 “但人在我们这里,吃、住、训练……花用可多了去了。 “原本指望他们上场表演,可以把赔进去的赚回来。但现在人给了您,咱们不好交差啊……” 看守视线微垂,嘴角噙着一抹嘲讽地冷笑。 他不看阮宁,态度显得十分固执。 “你别得寸进尺啊!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恩典!娘娘说了……” 楚姣愤然,攥着拳头冲看守吼道。 那看守冷嗤一声,并无惧意。 阮宁很快就想明白了。 那嬷嬷只给了对牌,让她进来要人……分明就是让她自己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太后、嬷嬷、以及看守,对“要钱”这事儿都心知肚明。 太后不会在乎这点儿钱。 这是她作为上位者,放权给底下人,拉拢底下人效忠的手段。 阮宁拉住还要争吵的楚姣。 “你说得也对,得多少钱?” “宁宁,太后明明给了恩典!你怎么要惯着他们这臭毛病?!”楚姣气得跺脚。 看守呵呵一笑,“大的五百两,小的三百两,现银,结清您把人领走。 “结不清,下一个就到那大的上场了。” “八百两?!两个女奴,顶天十两银子,你要八百两?怎么不去抢?”楚姣气得要打人。 阮宁也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她预判错误。 太后娘娘怕是在乎这点儿“小钱”。 八百两啊! 正常二品京官儿,一年的俸禄都没这么多! 这是明抢啊! “宁宁,别理她!咱们去找太后娘娘说理去!”楚姣拉着阮宁掉头就走。 那看守也不拦着。 他对手下人说,“把小的拖回去,大的派上场。” 阮宁回头看了看守一眼。 看守抱着膀子,表情平静淡漠。 他一点儿都不怕…… 看来这钱,真是太后默许的。 “算了……”阮宁拉出楚姣,长叹一声,“这么多现银,我不可能随身带着。 “你通融半个时辰,我叫人送钱过来。” “宁宁,你疯啦?!”楚姣瞪眼看着阮宁,“你怎么这么怂啊?他不过是个小小看守!你怕他干什么?!我们去找太后!” 阮宁握住楚姣的手,“别急,救人要紧。” 楚姣甩开阮宁的手。 “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有勇有谋,性情豁达!” “没想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我楚姣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楚姣狠狠地冲阮宁吼完,她自己的眼睛先红了。 刚刚还哭的声嘶力竭,浑身发颤的阮宁……这会儿看起来,则平静得多。 “楚姣……” “别喊我!我不认识你!” 楚姣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青果儿和常嬷嬷无措地看着阮宁。 “王妃……” 为了两个异族女奴,花这么大的价钱……甚至还跟刚刚交好的京都贵女闹掰了,值得吗? 第309章 哀家都有点舍不得让她死了 阮宁手里没有八百两的现银。 她叫人找沈延预支了利钱,还答应日后有时间,再亲手做香给他送去。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阮宁没有从燕王府拿钱。 不到半个时辰,沈延那边的人,就把八百两官府通兑的银票送来了。 这一会儿功夫,燕王妃花八百两银子,从角斗场买两个异族女奴的事儿,就传开了。 跟楚姣一个雅间的女孩们都听傻了。 “楚姣,这是真的吗?” “她看着挺精明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儿?” “八百两啊!两个异族的女奴?那女奴长得特别漂亮吗?” “你才是傻了,漂亮的女奴怎么会沦落到角斗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 半晌,大家才发现,楚姣沉着脸,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姣姣,你怎么了?” “谁惹咱们姣姣生气了?” 楚姣豁然起身,“不看了!我走了!” “诶?你怎么走了?你押注那个奴隶还没上场呢!”其他人留她道。 “气死我了!她就是个大傻帽儿!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呢!摆明了欺负她,她都不敢吭声,任凭人欺负!” 楚姣愤愤说完,头都不回地出了雅间。 雅间里的女孩子们面面相觑。 “说谁呢,这是?” “呃……燕王妃?八百两,是挺傻的。” “燕王府钱多,烧得了吧?” “不是……听说她没敢问燕王拿钱,让家奴去借了高利贷……” “啊?怎么这么蠢?这么无知……” 这样的流言,也传进了太后娘娘的耳中。 太后娘娘坐在她专属的雅间里头。 她站在窗边,看着场中的两头狼,把三个男人追得满场乱跑……不多时,一个男人就被撕咬地血肉模糊,肉沫乱飞。 她微微一笑,“借了高利贷啊?她还真是无知者无畏,以为燕王能一直护着她呢?” “这事儿,燕王恐怕还不知道呢吧?” 嬷嬷连忙道,“肯定是不知道,也来不及知道呀!” 太后娘娘的笑容更加灿烂明媚,“倘若燕王知道,那正是他打了胜仗,掳掠回来的蒙古人……他的王妃,又花大价钱买回去,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哈哈哈……” 太后娘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乡下女人,真是太好笑了!弄得哀家……都有点舍不得让她死了。” …… 阮宁还不知道,她的“光荣事迹”已经在角斗场里传遍了。 她又勇、又怂、又傻帽儿的形象,简直深入人心。 她站在那条阴冷的巷子里,两边都是高高的灰色石墙。 把这本就阴暗的牢笼,遮挡得更显阴森。 看守终于把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给她领了出来。 那个大的,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皮肤粗糙,有皴裂还有伤口。 小女孩儿拉着女子的手,低声跟女子解释着什么。 女子低着头,头发又脏,又乱蓬蓬的,看不清长相。 “你们可是燕王妃花八百两银子买下来的!出去以后,记得好好效忠燕王妃!” 看守语气分外嘲弄地说道。 “燕王妃……” 女子咕哝着重复了一遍。 她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带着浓浓恨意地看向阮宁。 但却在她的目光接触到阮宁脸的那一刹那……她愣住了。 她眼里的恨意,瞬间变成了惊讶、欢喜、不可置信! “是您!是您!我美丽善良聪慧的公主殿下!” 女子双眼含泪,噗通对阮宁跪了下来。 阮宁有点儿懵……她想说,你认错人了吧? 但因为对方说的是外邦话,她不应该听得懂才对。 周围还有看守看着呢……他们可都是太后娘娘的人。 阮宁便木木地站在那儿。 “不对呀……” 女子自己嘀咕起来。 她抬头重新打量阮宁,“年纪不对,太小了……” 阮宁也看清楚她的相貌,她脸颊上有疤,还有“囚”字刺青。 “对不起,奴认错人了。”女子对阮宁磕了个头,用生硬的西朝官话说,“感谢您救奴和妹妹。” 女子的西朝话,说得不如那小姑娘。 阮宁点点头,“你们跟我走吧。” 阮宁领着她们离开那地方,上了她的马车。 停在路对面,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有人掀着车窗帘子,目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 第310章 向长生天盟誓,此生效忠夫人 “沈爷,就是那两个女子,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竟是被弄到这儿来了!” 马车外的人,对车上的人说道。 车上的沈延眯着眼睛,微微点头,“她预支钱,竟是为了救她们……这还真是缘分。” “角斗场的人,都在笑话燕王妃傻呢……”车外的人低声道。 沈延嗤笑一声,“只有傻子,才会这么评判别人。” “那燕王妃借高利贷救人的事儿……” “继续宣扬。无知的人,从来不关心真相,他们只听他们想听的。” 沈延看着阮宁的马车渐行渐远。 “走,远远地跟上去。”沈延道。 马车外的人立刻应了一声,“等到人少的时候,奴就上去,把马车拦停,把人劫回来……” 那人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沈延一巴掌。 “劫,劫你个头啊!” 沈延不满道,“谁让你劫人了?人是她救的……把人留在她身边,也安全!” 沈延的马车跟得很远。 阮宁并没有发现,她被人跟踪了。 马车缓缓行进,她目光平和淡然地看着两个异族女子。 也不知是因为大家都是女子,还是因为阮宁能听懂她们的语言……总之,她看着她们,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小姑娘也看着阮宁,又激动,又欢喜。 “我叫古儿别剌,这是我姐姐,孛儿帖。我姐姐可厉害了!她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 “但她受伤了,今日不能上场,否则我不会那么害怕,哭得那么厉害…… “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们!” 小姑娘右手扶肩,对阮宁深深躬身行礼。 被夸赞“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孛儿帖,脸腾地红了。 她本就黑红的皮肤,在此刻的羞涩窘迫之下,更显的红黑得发亮。 “感谢美丽善良尊贵的夫人……” 阮宁发现了……她们说话喜欢加特别多的形容词。 或许这就是她们的语言习惯。 阮宁笑了笑,“孛儿帖,你刚刚见到我,把我错认成谁了?” 孛儿帖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阮宁理解了她的意思……因为那会儿,她激动之下,说得是蒙语。 “美丽善良尊贵的夫人……” 阮宁:“……” 亏得是她脸皮厚,不然真扛不住这一遍遍的形容词。 “您特别像我部落的苏布达公主!她虽然已经故去,但她是我们草原的骄傲,是草原永远璀璨明亮,熠熠生辉的明珠!” 孛儿帖满脸的骄傲自豪,“她勇敢善良,骑射精湛,更是草原第一美人!” 阮宁轻叹,“已经故去了吗?唉……” 她还以为跟原主会有什么渊源呢。 毕竟,原主竟然能听懂蒙语,这太神奇了。 她可是从来没学过蒙语。 “嗯……”孛儿帖低下头,“她在战乱中,不幸身亡……” 阮宁正要安慰她。 孛儿帖却猛地抬起头来,“夫人您救了我们,是我们的恩人!” 孛儿帖忽然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四方几上的茶盘里。 “奴,孛儿帖向长生天发誓,此生必定要效忠夫人,至死不渝! “倘若有违此誓言,奴孛儿帖,必将不得好死,灵魂不为长生天所容!” 小姑娘看着孛儿帖滴血盟誓。 她也跟着咬破手指。 “我,古儿别剌今日向长生天盟誓,此生效忠夫人,若背叛夫人,就叫我不得好死……” 孛儿帖闻言,似乎想阻止小姑娘。 但她看了小姑娘一眼,又看了看阮宁……最终什么都没说。 阮宁抿了口茶,微微点头。 她凑近孛儿帖的脸,“你脸上的刺青……” 话没说完,孛儿帖就忙低下头去,用乱蓬蓬的碎发挡住那刺青。 “是你们西朝人……”古儿别剌气急开口。 话未说完,她想起了自己刚刚的誓言。 她讪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是那些凶残的西朝人,在她脸上刺的。若非阿姐拼死护住我,他们也要在我脸上刺。这是刻在脸上的耻辱……他们说,即便我们用刀子割掉外面的皮,也会有青记留在肉上。” 阮宁摇了摇头,“不用割掉皮,我可以去掉你脸上的刺青,不过,你要吃点苦,忍着点疼……” 两女子闻言,惊喜地对视一眼。 孛儿帖还未感谢…… 忽听窗外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紧跟着有人唤阮宁。 “燕王妃!燕王妃留步!” 第311章 阮宁就好像他的一味良药 车夫勒住缰绳。 阮宁掀开车窗帘子。 沈延身边的随从翻身下马道,“我家爷有几句话跟王妃说,请您稍等!” 阮宁向后头看去,沈延的马车在后头不远处停下。 沈延从马车上下来,朝她的马车走来。 阮宁也从车上下来。 “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沈延笑眯眯道。 阮宁走上前去。 “听闻王妃从角斗场,赎了两个蒙古女囚?”沈延问道。 阮宁点头,“沈公子消息真灵通。” 沈延笑了笑,“王妃预支八百两,沈某人担心您是遇着什么难事儿了,所以打听一下,若是沈某人能帮上忙,怎能袖手旁观?” 阮宁颔首,“沈公子已经帮了大忙了。” “还不够,”沈延却道,“王妃这是要把两个女奴带回燕王府吗?” 阮宁点头,“怎么?不妥?” 沈延轻叹,“恐怕是不妥……沈某人听说,角斗场里的外邦囚犯,很多都是燕王爷战胜,押解回的俘虏。” 阮宁立刻想起,孛儿帖听说她是燕王妃时,脸上露出的恨意。 沈延道,“除了她们自己,她们的亲人也有很多,是死在了燕王指挥的战役之下。 “当然,因为立场不同,国别不同……很难说谁对谁错。但,难保她们心里没有恨意。 “王妃若是把她们带回燕王府,她们存了报复之心……您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连累了王爷,连累了您,都不好。” 阮宁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是我思虑不周了,那现在……” 沈延微微一笑,“不要紧,沈某有一处别院,离这儿不远。里头家具、所用器物,一应俱全。 “王妃若不嫌弃,就把她们安置在别院里吧。那别院,就当是沈某人送给王妃的礼物。” 阮宁看他一眼,“沈公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沈延微微一笑,“不贵,沈某人与人合作,一向大方诚信。我与蒙古,颇有些渊源。 “王妃今日从角斗场救人……沈某甚觉感动,您只管收下。以后再有什么好点子,您别忘了沈某就成。” 阮宁笑道,“沈公子大义,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算我借用,等我有更好的安置之处,就把别院还你。” 沈延盯着她看了片刻。 见她态度坚决,沈延笑笑同意。 沈延道,“离这儿不远,王妃也过去看看?” “好。”阮宁回到车上,让车夫跟着沈延的马车。 …… 秦云川觉得自己近来大好。 特别是他如今搬回了主院,同阮宁同床共枕…… 虽然还不能放肆……但搂着她睡觉,总能嗅到她身上那恬淡的香气。 秦云川一直觉得,阮宁就好像他的“一味良药”。 单单是她身上的味道,就对他有别样的医治之效。 他今日特地多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果然是通体舒畅,经脉尽通……” 秦云川深深觉得,抱着他的宁宁睡觉,比以前泡药浴,天天像药罐子一样喝汤药效果还好! “王妃呢?快过年了,问问王妃,可有什么新年愿望?” 秦云川心情大好。 他的宁宁医治好了他,他也想为阮宁做点儿什么。 “王妃去参加小年宴了,听说今年的小年宴在角斗场。” 元亨去教黄忠功夫了,元化在书房门口说道。 秦云川闻言一愣,“去哪儿?” “去角斗场……” 元化话音未落。 秦云川已经抬脚出门。 “叫人备马车!去角斗场接王妃!”秦云川脸色微变。 阮宁年纪小,没见过角斗场那血腥的场面。 她还怀有身孕,焉能受那样的刺激?吓坏了怎么办?! “她怎么会去那儿?”秦云川来不及伪装鬼纹,只带了张面具,就坐上马车,亲自去接人。 “好像是太后亲自给王妃下了请帖。”元化也跳上马车,坐在车夫一旁。 “好像?怎的早不禀报?”秦云川声音不善。 元化呐呐无声……弟弟不在,就得他来承受王爷的雷霆之怒了。 “元、元宿卫……卑职从外头听来消息,说、说王妃在角斗场,借了八百两的高利贷……” 马车正要驶出府门,忽而有侍卫从外头回来,拱手对元化禀报道。 元化面色一僵,隔着车门……他都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第312章 笑容藏在面具之下,压抑又酸楚 秦云川不明白……八百两而已,何至于去借高利贷? 她不晓得直接从王府的账房支取吗? 难道……她是被人骗着押注,赌输了? “从账房拿两千两……” 他得赶紧去给他的小王妃兜底,别叫她被人欺负哭了。 这傻姑娘,有事儿不知道叫人回来告诉他吗? 是哪个缺心眼儿放高利贷的,竟敢坑他的王妃? “速度快点儿。” 秦云川这次倒是没发火儿,只是沉声催促。 元化如蒙大释,一边叫人去拿钱,一边和车夫一起催马快行。 “诶?那不是……王妃的车驾?”元化小声惊讶道。 秦云川的耳朵多灵。 他立刻掀起车窗帘子,他正要叫人赶上前去……却忽然发现,阮宁的车架前头,还有别人的车。 “前头是谁?”秦云川问。 元化派人悄悄去查看。 不多时,打探之人回来,策马并行在秦云川的马车旁,“回王爷,是沈延的车驾。” 秦云川眸子一沉。 他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 但马车周遭的人,都猛然觉得气氛变得紧张而压抑。 “跟上去看看。”秦云川声音低沉。 前头两辆马车,在一处精致的别院外停下。 秦云川的车走得很慢。 他掀起车窗帘子,看着前头那两辆车。 马车上的人,被人搀扶着走下马凳…… 那纤细窈窕的倩影……不是他心心念念,着急去营救的阮宁,又会是谁? 秦云川盯着阮宁的背影…… 他说不出此刻,自己心里的感觉。 酸吗?痛吗?苦吗? 五味杂陈之下……只觉得一阵阵窒息。 他不顾自己“病危”的名声在外,忙不迭地要赶去帮她,救她…… 可她……竟然跟着沈延,来了他的别院。 她当初说得多好听……她和沈延做生意,只是为了挣点儿零花钱,给他买礼物。 秦云川扯着嘴角冷笑…… 笑容藏在面具之下,压抑又酸楚。 “王爷,还往前吗?”元化问道。 “走,往前走。”秦云川的声音里,明明听不出情绪。 可元化和车夫对视一眼,都觉得分外难过。 马车踢踢踏踏,缓缓前行。 站在别院门前说话的沈延和阮宁,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两人不由自主地扭脸儿,朝驶过的马车上看去。 马车车窗帘子是拉开的。 车窗里头,能看见一张带着面具的脸。 马车在别院门前停下,车里的人摘下面具…… 阮宁张了张嘴,没出声。 沈延微微一愣,连忙拱手…… 秦云川连看也没看沈延。 他郁郁沉沉的目光,直直落在阮宁的脸上。 “走……”他说。 阮宁还没来得及反应。 他的马车却“驾——”地一声离开了。 “诶……”阮宁想拦。 但马车却越走越快,根本没给她拦下的机会。 “算了,在外头也说不清楚……”阮宁道,“人我就留在这儿了,我已经认过门儿了,改日再过来。” 沈延深深看她一眼,“王爷若是误会了什么……我去跟王爷解释吧?” 阮宁笑笑,“不用,我家王爷大度,他会听我解释,也会相信我的。” 沈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哦?那就好……” 阮宁把车上两女子叫下来。 “我先把你们安置在这里,然后找嬷嬷来教你们京都大宅院的规矩,等你们适应了,我再另行安置你们。” 阮宁如此跟她们解释。 两女子一听,眼神跟着一慌。 孛儿帖立即跪了下来,“主子,求你带我们走,我们誓死效忠您,绝不会背叛!我们会好好学规矩,一定不给您惹祸!” 古儿别剌年纪小,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阮宁,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撇下她们。 沈延忽然用蒙语对她们说,“弘吉拉氏托我寻找二位,我没找错人吧?” 两人听见熟悉的母语,不由深深一愣。 两人目光灼灼看着沈延。 古儿别剌用蒙语道,“你是谁?谁托你找我们?” 沈延微微一笑,“我是燕王妃的朋友,更是弘吉拉氏的朋友。这里是我给二位找的地方,你们可以放心留下来。” 古儿别剌对她姐姐点了点头。 孛儿帖这才用西朝官话,对阮宁道,“谢主子,我们听从安排。” 阮宁看了看沈延,又看了看这两个女子。 没人知道她能听懂蒙语。 第313章 燕王偷偷喝闷酒 阮宁也没想到,沈延竟是故意给这两个女子安排别院……弘吉拉氏? 既然沈延跟她们认识,那应该更不会害她们了吧? “我去追王爷,这边就辛苦沈公子安排了。”阮宁对沈延点点头。 沈延拱手,目送她坐上马车离开。 待阮宁的马车走远。 沈延叫过自己的随从,“拿上这里的房契、地契,去京兆府过户到燕王妃名下。” 随从闻言,微微一惊,“这处别院,加上里头的园林,布景,家具、装饰……没有三万两下不来……” 主子怎么说送人就送人了? “她帮了大忙,怎么能让她吃亏呢?去吧。”沈延笑笑,让随从快去。 那小女孩儿,古儿别剌满意地点点头,“你放心,我阿爹也不会叫你吃亏!” “是,弘吉拉氏的高昌公主,你爹爹和大兄都很关切你呢。”沈延用地道的蒙语道。 那个年长的女子孛儿帖一直垂着头,眉头微蹙。 她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别院。 在沈延说,要送她们回草原,回到弘吉拉氏部族中时。 孛儿帖忽然抬头道,“奴已经完成使命……求公主允许奴留下来。” 高昌公主回头看着她,“孛儿帖,你保护我有功,你如果跟我回到草原,我真的认你做姐姐。让阿爹封你为公主,重新为你选驸马!” 孛儿帖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奴想留下来……” “你留恋西朝的繁荣安定了?”高昌公主问。 孛儿帖垂眸,没说话。 沈延却忽然道,“你觉得,她很像草原第一美人,苏布达公主,是不是?” 孛儿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沈延。 沈延垂眸道,“我也觉得她很像。如果不是年龄不对……我会以为苏布达公主没有死。” “原来你是为了燕王妃。”高昌公主道,“我跟你一起留下来。” 孛儿帖惊讶地看着她,“公主……” “她救了我,我已经向长生天发誓了!” 高昌公主虽年纪小,却目光坚毅,“如果没有她,今日,你会死。而我会被他们糟蹋……我听见他们的话了。他们说,要尝尝蒙古少女的滋味……” 孛儿帖立即跪着上前,捂住高昌公主的嘴…… “不要,不要说了,公主……”孛儿帖双目含泪。 沈延眸子一沉,沉默不语。 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既然两个女子主动说了,他也就省了多费口舌。 沈延安顿好两个蒙古女子,便离开别院。 阮宁匆匆赶回燕王府。 她却不知,秦云川根本没回府。 秦云川从沈延别院门前离开之后……心里闷得透不过气来。 他不想回燕王府。 他一直捏着拳头,浑身止不住的轻颤。 他怕回去燕王府,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 他叫元化送他去草堂书斋。 这儿是楚肖的地方。 “你……你怎么来了?”楚肖瞧见他时,很是一愣。 他连忙朝秦云川身后,四下看去。 “没人跟着,我叫人查看过了。”秦云川声音沉沉的。 楚肖诧异地看他一眼,“心情不好?” 秦云川伸手推开他,径直走到他的茶桌前,盘腿踞坐。 “你私藏的好酒呢?” 楚肖更诧异了,“你能喝酒吗?” 秦云川面无表情,“我这不是已经好了么?别那么多废话,拿酒来。” 楚肖又看他一眼,见他脸色黑得跟墨似的,便不再多劝。 他转身去柜子里,打了一小壶酒,一只白玉酒盅。 “你不陪我喝?”秦云川看着仅有一只小酒盅。 楚肖给他满上,“我待会儿还要进宫。” 秦云川端起那一盅酒,一饮而尽。 “这酒后劲儿大,你慢点儿喝,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儿了?”楚肖问。 秦云川一语不发,只闷闷喝酒。 “这样容易喝醉,你等我一下,我叫人去准备几盘凉菜。”楚肖起身向外走。 “不必麻烦。”秦云川说着,又灌了两杯。 楚肖摇摇头,没理他,继续往外走。 他刚到门口,就瞧见自家妹妹,气呼呼地往这儿来。 楚肖立刻关门,并扬声道,“你怎么来了?” 第314章 她哥肯定是藏人了! 楚姣听她哥那么大声说话,不由一愣。 “我怎么不能来?” 她又看了她哥身后的房门一眼,“你屋里藏人了?”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可怕。 楚肖瞪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楚姣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眼,“男人女人?” 楚肖长叹一声,“又没钱花了?” 楚姣一听这话,果然炸了,“谁没钱花了?谁没钱了?好像我一来找你,就是来问你要钱似的? “我可是你亲妹妹,我来探望我哥,我想你了不成吗?真无情!” 楚肖轻嗤一声,“这次要多少?” “八百两,现在就要,你这儿有吗?”楚姣仰着脸看着她哥。 楚肖皱眉,“有是有,你要八百两干什么?张嘴就要这么多,这个月不是才给你了三百两么?” “嗐,别说了!真是气死我了! “这次真不是我乱花钱!还不是那个燕王妃!她个小傻子!小怂包!” 楚姣话音未落,她哥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丝响动。 楚姣年少习武,功夫不俗,耳力也不俗。 她当即一闪身,突破她哥的防御,一把推开房门…… 屋里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只有酒桌上,放着一只酒壶,一只酒盅。 “你跟人喝酒?”楚姣盯着那酒壶道。 楚肖轻哼一声,“你看清楚,一只酒盅,我跟谁喝酒?” “你一个人在喝闷酒呀?怎么了?有心事?”楚姣难得关心她哥。 问完,她又凑近了嗅了嗅,“也没酒味儿啊?” “还没来得及喝,正要去准备一盘花生米,你就来了。”楚肖面不改色道,“你刚刚说燕王妃?燕王妃怎么了?” 楚肖说着,把他妹拽了出来,并把门重新关上。 “今日在角斗场,她第一次看,差点看吐了。 “我看她脸色不好,就说,先送她回去吧……谁知她听见一个小姑娘的哭喊声。 “她心软,非要去看看究竟。结果,真是个特别小的小女孩儿,恐怕还不到十岁呢!” 楚姣说着,啧啧摇头,暗叹角斗场越来越没人性了。 “她非要救那小女孩和她姐姐。角斗场的看守不肯放人……我们就要放弃了,恰遇见太后娘娘来了。 “她哭着求太后娘娘,给她个恩典……说她看见那小姑娘,就想到了她自己。 “长姐如母,她当年太穷没能救她母亲,今日想救那小女孩儿和她长姐,就当了却心头遗憾……” 楚姣说到这儿,又插了个题外话。 “对了,哥你知道吗?那忠义侯,根本不是他叔伯,什么好心过继她?那是她亲爹! “她娘是忠义侯的结发妻,原配!给忠义侯伺候那么多年的父母双亲…… “结果忠义侯在京都另娶高门女,连个名分都没给结发妻!” 楚姣的思维,就是跳跃性的。 一会儿在角斗场,一会儿又在吐槽忠义侯渣男、没人性。 楚肖没被她带偏。 “你说她跟太后哭求……然后呢?” “哦对,我还没说完!”楚姣拍了下脑门儿,“气死人的就在后头!她也太好欺负了,任人捏扁搓圆!” 屋里又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楚姣抬手就要推门。 但这次,她哥却早有预判。 楚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看了,是风。赶紧说!八百两要不要了?” “要要要!”楚姣道,“太后看她哭得可怜,于是让嬷嬷给了她对牌,说给她这恩典,让她把人领走。 “可你猜怎么着?那角斗场的看守,看她年轻好欺,两个女奴竟然要八百两!否则不让她领走! “她明明拿着对牌,却不敢跟看守叫板,傻乎乎地拿钱去了。 “我气不过她那么怂,好心要帮她。她还不让我多说……我就先走了。后来听说,她竟是借了高利贷…… “哥,是不是燕王爷对她不好啊?否则,她怎么不敢回王府拿钱?” 楚姣趁着她哥微微愣神之际,猛地推开门冲进屋里。 还骗她说是风! 她刚刚明明听到屋里有异样的动静! 她哥肯定是藏人了! 楚姣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 楚肖眸色深深地站在门口,负手而立,“找到了吗?” 楚姣一脸茫然,她找遍了屋子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她又抬头看房顶,高高的房梁上,腊月初才打扫过的,一尘不染,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对!” 第315章 你把王妃怎么了?! 楚姣指着窗户道,“第一次推开门的时候,窗户明明是关着的!现在窗户却是开着,你还说没藏人?” 楚肖镇定自若,“你记错了,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 “这么冷的天,你开着窗读书?”楚姣挑眉不信。 “你们女孩子才怕冷,我一直开窗读书,开着窗户人才清醒。”楚肖神情自然。 楚姣反而不确定了,“是我记错了吗?” 风吹着窗户,窗户发出“吱呀——”的轻响。 楚肖耸了耸肩,“这就是你听到的声音。” 楚姣摆摆手,“你别说那么多了,赶紧给我八百两银子,我去帮她还了钱! “你不知道角斗场的看台、还有雅间里都怎么说她。说她又怂又蠢,还爱逞强!” 楚肖脸色一沉,“你不是也觉得她又怂又蠢,干嘛帮她?” “我……我那是怒其不争!明明……” 楚肖淡淡一笑,“太后不是真心要给她‘恩典’,而是想刁难她。否则,对牌一给,看守怎么敢为难她?” “至于蠢不蠢的问题……她一定觉得,八百两,换两条人命,值——她才愿意给。” 楚肖说话间,来到他的桌案处,从匣子里拿出一千两官府通兑的银票,递给他妹子。 楚姣伸手要接。 楚肖却扯了扯嘴角,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大概是用不上了……” 楚姣不明所以,“怎么用不上?” “有人会替她还。”楚肖道。 “谁?”楚姣连忙问道。 楚肖的目光落在那只酒壶和白玉酒盅上,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故弄玄虚!”楚姣拿了银票,转身跑了。 楚姣着急去找燕王妃,气归气……气过之后,冷静下来想想,也不能真的不管她吧? “她是乡下小地方来的,大概是不懂……我也不该跟她生气的,她都没别的朋友! “我要是不帮她,恐怕就没人能帮她了!” 楚姣这么琢磨着,脚步快得生风。 楚姣马不停蹄赶回角斗场。 一打听,燕王妃早走了。 她又急急忙忙往燕王府去…… 那个被她哥藏在屋里的人,比她速度更快。 秦云川听了楚肖妹妹的话……他知道,他大概率又误会阮宁了。 但他还是生气。 就算是为了救人,阮宁不能回王府拿钱吗? 何必跟外人借钱? 还有,她跟着沈延去那别院,是什么意思? 因为借沈延的钱,所以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秦云川越想越气。 他觉得,自己当时没有下车,或是把她拽上车,竟然就那么走了,才是真的怂! 他听了个大概,就立刻赶回王府。 等他回到燕王府,竟没见到阮宁。 “王妃呢?” 秦云川问崇瑶院的人。 崇瑶院的下人都说,她还没回来。 秦云川一听,头顶直冒火…… 这都多久了?她竟然还没回来? 他原以为,自己看她那一眼……她怎么着也得赶紧追回来,向他解释清楚吧? 可她……竟然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她还在沈延的别院里? 沈延因为自己走他的路,运了朝廷禁止的东西……以为就拿捏了他吗? 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 秦云川气得笑出来,“走,去那别院!” 秦云川又来到他遇见阮宁和沈延的别院。 元化叫门询问。 门房不知情况,叫了孛儿帖出来回话。 “你就是王妃救的女奴?”元化打量她一眼,“蒙古人啊,王妃呢?” 孛儿帖也防备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告诉你?” 元化站得笔直,“我乃燕王跟前宿卫,前来接王妃回府。” 孛儿帖死死地盯着元化,眼底迸发的恨意简直灼人。 她拳头捏得紧紧地,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都要跳起来厮杀搏斗似的。 元化是习武之人,他当然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孛儿帖的恨意。 “你把王妃怎么了?!”元化厉喝一声。 他显然是误会了。 孛儿帖也懵了一下,她想起那个看起来娇柔,却保护了她和高昌公主的弱女子……不由放松了全身肌肉。 “她走了,早就走了……她说,要回去向你们王爷解释清楚。 “她连门都没进,就走了。” 元化一听,立刻觉得事情不对。 他跳上车,“王爷,这里的人说,王妃早就离开……” 第316章 燕王妃不见了 “派人进去摸查。”秦云川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阮宁早就回王府,要跟他解释? 她连别院的门都没进? 也就是说……她来这个别院,只是为了安置这两个外邦女奴? “王爷,那女奴是蒙古人,听闻卑职是王爷您的宿卫时,眼底闪过杀机。”元化在马车上说。 秦云川猛地抬起头……这不奇怪。 在他去驻守边疆以前,西朝西北边境,一直被西北游牧民族的铁蹄肆虐践踏。 他去西北驻兵防卫,他调整了练兵的对策,并且训练了战斗力强悍的玄甲铁骑。 他改变方针,变被动为主动,主动进攻扰乱西北游牧族,并多番挑起他们的内讧。 秦云川知道,只要西北的那些游牧族不能团结统一在一起,他们那么多部落,各自为政……便不能对西朝构成威胁,也就是骚扰而已。 但倘若西北诸部族,都被初具规模的博尔只斤氏给统一。 到那时,他们的铁骑,若要南下,将势不可挡……直接威胁西朝的存亡。 当然,这是大势,是时局。 跟两个蒙古女人没有关系。 秦云川不至于去为难她们,她们恨他,想杀了他……他能理解,但不会放在心上。 “回王爷,已经摸查了那别院。王妃的确不在,王妃的车驾、仆从都不在。” 前去别院悄悄摸查的人,回来禀道。 “都不在……宁宁,你会在哪儿呢? “你……生我的气了吗?” 秦云川既担心,又郁闷。 他还没冲阮宁发火呢,阮宁生得哪门子的气? “去找沈延。”秦云川朝外头吩咐道。 秦云川出现在沈延面前,跟他要人时……沈延也很是意外。 他左右看去,“王爷可真大胆……” 外头都风传,他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这风声肯定是他自己传出去的,为的是让朝廷里那些忌惮他的人,放松警惕。 但他现在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燕王妃人呢?”秦云川冷冷看着沈延,“别叫本王问第二遍。” 沈延很是纳闷儿,“王妃看到王爷的马车没等她,当即便也跟着上车离开了。 “沈某还说,要登门向王爷解释来着。王妃却说,王爷大度,一定会听她解释,不用沈某多此一举……” 沈延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眉头一蹙,戾气横生。 “她没有回王府。” 沈延皱眉,“真不见了?” “你看本王像是有功夫跟你开玩笑吗?” 沈延深吸一口气,燕王就是有这个功夫……也完全没必要啊? “沈某也不开玩笑,真不知道王妃去哪儿了。我这就叫人各个店铺里去看去问,看看王妃可是去铺子里买东西了?” 沈延招来手下人,让他们去东西两市,问问看。 “别声张,以免对王妃名声不好,悄悄地找。”沈延交代道。 秦云川沉着脸坐等。 他也叫元化派人悄悄地到阮家、大相国寺,庄子上都问问。 就连秦昊那边儿,都让人悄悄地去看。 沈延几次想提秦云川通过他的路子,往蒙古境内运东西的事儿。 但他见秦云川沉着脸,眸子阴沉,根本没有聊的兴致……便识相地闭了嘴。 等了不多时,沈延派去寻找的人回来,“回爷……东西市,咱们铺子的人都说,没见着燕王妃。” 沈延还没说话,秦云川豁然起身。 沈延这儿没有,他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秦云川正要出门之时,沈延的一个手下,满脸喜色地回来。 “回爷的话,办好了……” 话未说完,那随从看见燕王,立刻闭了嘴,并躬身向后退了一步。 旁人见着秦云川,有这般胆怯又恭敬的举动,实属正常。 但这次,不知怎的,秦云川的目光落在这随从身上。 “手里拿的什么?” 随从面皮一紧,“没……没什么。” “拿来。”秦云川伸手在他面前。 那随从紧张地倒退一步。 沈延见状,连忙上前。 他看着秦云川阴沉沉的脸,不由笑了笑,拿过随从手里的一沓子地契房契。 “原本想交给王妃,如今交给王爷也是一样的……” 沈延将那一沓,已经过户到阮宁名下的地契房契,放在秦云川手中。 第317章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秦云川草草一翻,冷笑道,“什么意思?” 沈延眸子微凝。 他心里埋怨自己这随从回来的不是时候,怎么就叫燕王撞见了。 但他脸上却不显,只端着得体的笑意。 “燕王爷近来,对我的商队放宽了条件,我的生意比以前好走了许多,这是谢礼。 “但我知道王爷您行事作风刚正不阿,一定不会收这礼。 “沈某思来想去,想到王妃在京都,根基尚浅,或许需要一点产业傍身……所以,出此下策,王爷见笑。” 那房契地契,正是沈延用来安顿那两个蒙古女子的别院。 他也并非因为商队被放宽条件,可以通行秦云川的辖地而送的谢礼。 如今秦云川靠他的路子往蒙古送东西。 秦云川给他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他送不送这谢礼都无妨。 但男人嘛……在自己媳妇的事情上,都格外要面子。 沈延虽然还没娶媳妇,但男人的心思他是了解的。 “还望王爷转交。”沈延客气道。 “这是安顿那两个蒙古女子的宅子?”秦云川扬了扬手里的地契。 沈延颔首道,是。 “若叫本王知道,你利用她……本王绝不饶你。”秦云川冷声道。 沈延长叹一声,“王爷放心,沈某不会。” “她在京都的根基是本王,她已嫁给本王,不需要傍身之物。” 眼见秦云川抬手要撕那地契…… 沈延连忙道,“王爷!实不相瞒…… “其实,王妃与我姑姑,亲姑姑特别像,但我那位姑姑已经不在了。 “沈某第一次见到王妃的时候,便犹如见到亲人,热泪盈眶。 “沈某曾想与王妃义结金兰,王妃以自己‘出嫁从夫’为由拒绝。 “今日斗胆问王爷,可否允准此事?哪怕您觉得是沈某高攀…… “难道,您不想在将来成大事时,给王妃留一条后路吗?” 秦云川眸子一凝,他黑沉沉的眼睛,带着威压,冷冷地审视着沈延。 沈延微笑着,任凭他打量。 “你不是西朝人。”秦云川这话,是肯定的语气。 沈延笑而不语。 秦云川沉默片刻,收起了那地契,他阔步离开。 沈延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待人已经走出大门,他才轻叹道,“燕王爷动了真情呢……” 他身边随从道,“那爷,您呢?您又何苦暴露自己?” 沈延皱眉瞪了身边随从一眼,不悦道,“就你多长了一张嘴?今晚不准吃饭。” 随从讪讪拍了下自己的嘴。 沈延拧着眉头,“让人留意着燕王府的动静,另外悄悄地在京都找人……她这是去哪儿了?” …… 秦云川离开沈延的地方,面色沉沉地坐在马车上。 他握着手里的地契房契,耳畔回响着沈延的话…… “就当是给王妃留一条后路……” 他要成就的大事,背后自然有莫大的危险。 沈延敢说出这话,不是诓他,就是有所依仗。 沈延敢跟自己走这么近,敢让自己的货走他的路子……就说明,沈延的依仗不是秦昊,不是梁王府。 那么最有可能的是……他是蒙古人。 西北诸多游牧族,如今数蒙古国实力最强。 倘若西朝动荡不安,让沈延带阮宁去蒙古……或许真的是一条退路。 秦云川手上不由自主的用力,将那地契捏得皱巴巴的。 他想起阮宁那明媚灿烂的笑脸,将来……也许会对另一个男人展露…… 他心里就密密麻麻的疼,疼得窒息。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对自己说。 “王爷……” 车外传来元化的声音。 “可是有王妃的消息?”秦云川立刻问。 元化沉默片刻,低声道,“联系不上跟着王妃的那些暗卫……他们全都……一起失踪了。” 秦云川呼吸发紧,“阮家呢?大相国寺呢?还有……秦昊那里看过了吗?” “回王爷……”元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都找过了……没、没有。” 秦云川心中闷疼,无法呼吸。 找不到阮宁? 他能想到的地方,他几乎都派了人去找,可哪里都没有她的消息…… 如果他之前,没有气呼呼地走掉。 如果他等着她,等她上车解释……或者他走下车,让她当面解释…… 她就不会一个人坐上马车来追……她就不会失踪! 秦云川攥着拳头,双目猩红,后悔、自责、担忧……几乎将他淹没。 第318章 他变心了吗? “继续找……”秦云川低沉的声音里,不知压抑了多少情绪。 他回到燕王府。 没有了阮宁的崇瑶院,就像没有了灵魂。 这偌大的宅院,少了她,就少了生气,少了温暖……死气沉沉。 小猫,小豹子和墩墩,整整齐齐地坐成一排,在门廊下仰头看着他。 似乎在问他……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它们的女主人呢? 秦云川转身又离开崇瑶院。 没有阮宁的崇瑶院……他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他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等找到她以后,他会跟她道歉,跟她保证,无论再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会扭头走掉! 他也会把她困起来!困在燕王府,困在他的手心里!让她再也别想离开他身边! “派更多人去找,搜遍京城,也要把王妃给本王找回来!” “是!”元亨、元化拱手领命,又分头去行动。 楚姣在燕王府待客的明厅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阮宁。 她只见燕王府进进出出许多人,而且这府上的气氛,很有些不一般。 楚姣见等不来阮宁,便起身告辞。 她袖袋里装着她哥给她的一千两,思前想后,她又去了她哥的草堂书斋。 楚肖已经更衣,换上官服,正准备入宫。 “哥,不好了!燕王妃好像……不见了!”楚姣神色紧张。 楚肖眉头一皱,“胡说什么!” “真的!我不是去找她吗?在燕王府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回来。 “倒是燕王府的侍卫们,不断的进进出出,还派出了更多的人……所以我猜……” 楚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哥打断。 “别瞎猜。”楚肖面色不悦。 楚姣抿了抿嘴,“她没事最好,要不然,就她那热心肠又憨憨地,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楚肖脑子里闪过那张念念不忘的小脸儿…… 他一遍遍地警告过自己,不该想的人,不要想。 可此刻,那些警告都没了作用。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揪在一起。 楚姣还在他身边,一句接一句的瞎猜,“你说会不会是放高利贷的人把她劫走了? “或者是那两个外邦女奴把她绑了?要报复我西朝? “有没有可能就是燕王?燕王嫌她做事鲁莽……” 楚肖狠狠瞪了自家妹子一眼。 楚姣连忙捂上嘴。 楚肖当即就要去换下官服。 他交代随从,“向宫中告假,今天不进宫了……” 话音未落,宫里的太监就来了。 “皇上等不及,叫老奴来催一催太傅。 “今日还有一篇策论,太傅讲完了,皇上还要去跟太后娘娘用家宴。” 太监满脸堆笑,殷勤得很。 今日最后一篇时政论述讲完,今年皇帝的功课就算是学完了。 他们这些皇帝近臣,也要放年假了。 宫人们最喜欢过年,虽说伴君如伴虎,但过年的时候,就连宫里的主子们,都格外的宽仁大度。 无论是谁过年进宫拜谒,都会给他们赏钱。 楚肖深吸一口气…… 他本想向宫里告假,悄悄去燕王府,当面问秦云川,怎么回事?她真的不见了? 果真是像楚姣猜的那样,他嫌她过于耿直善良,以及……他觉得她是鲁莽? 可是上次见面,他还说……燕王妃是他见过最有意思的女子呢? 是他变心了吗? 楚肖信得过自己这朋友的人品,但他还是想问清楚……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呢。 他又看了宫人一眼。 “太傅,宫里的车马都备好了,您请?” “……走吧。” 小皇帝年纪虽小,却生性多疑。 他不想叫小皇帝多想。 而且……他这么莽莽撞撞的跑去质问燕王,燕王妃去哪儿了?是不是找不到了? 怎么看……都有点儿居心叵测。 楚肖入宫后,来到御书房外。 他正要进去,却被宫人挡在了御书房外头。 “皇上正在召见旁人呢,太傅稍等片刻。”宫人躬身说道,“皇上交代,太傅来了,可在偏殿里稍坐片刻。” 楚肖点点头,并未多想,转身去了偏殿里坐着。 宫人不敢怠慢,连忙上了茶。 楚肖吹着茶叶,琢磨着,能在这时候被皇上召见的人,会是谁呢? 御书房正殿里。 小皇帝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改良的胡服骑装,衬得她瘦削的身材,格外的挺拔。 她气质淡然舒适,并没有想象中,乡下人的畏缩、怯懦之气。 第319章 臣妇就是个乡下土包子 阮宁垂着头,任凭小皇帝打量她。 虽然有种被人“当猴儿”看的感觉…… 但皇帝要看,为人臣子,她也没办法捂着皇帝的眼睛不让看。 甚至,她的马车半路被人截下来,对方亮出腰牌,说是宫里来的,皇帝传召。 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别说拒绝了,她说让人回府捎个信儿,别叫家里人担心……都被断然拒绝! 她连人带车,包括下人们,都被一锅端——全都带进了皇宫。 阮宁猜不出小皇帝的用意。 说他是年纪小,却手握大权,贪玩儿吧? 但人家这做法,也不像是单纯为了玩儿。 阮宁只盼着,秦云川派给她的那些个暗卫,千万别被一锅端了呀…… 否则,前头那事儿……被他撞了个正着,还没解释清楚呢。 她这边又迟迟不回府,还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小皇帝打量够了,又低头看书去了。 阮宁想爆粗口……小孩子真是讨厌鬼! 哪怕这个小孩子,他是皇帝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哦不,他会变得更讨厌! 皇帝耗得起,她可跟这小p孩儿耗不起! “皇上,时候不早了,臣妇该回家做饭了。您要是没事……” 她还有事呢! 小皇帝闻言,狐疑地抬起头来,“你堂堂燕王妃,还要亲自做饭?” 阮宁点头,一本正经道,“那可不!他们看我是乡下来的,就小瞧我,故意怠慢我,饭不是齁咸,就是冰凉。 “我受不了这个气!索性自己做,谁还不会做个饭了?” 小皇帝诧异看着阮宁。 他大概是没想到,一个乡下小女子,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可是朕听说,燕王叔很宠你,豪掷千金只为博你一笑,他舍得让你下厨?” 阮宁哈地一笑,“一来这豪掷千金的事儿,是有背景的,不能说京都传言是假的,但它也不全真。 “二来,燕王爷这不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自身难保,哪儿还有精力管我呀?” 小皇帝上上下下打量阮宁好几眼。 “燕王叔对你的好,京都人都知道,你这女子这般说,实在亏负了他的心意!” 小皇帝小小年纪,说话一股子爹味儿。 阮宁在心里轻嗤,面上只是把头低了下去。 “你说燕王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可是真的?” 阮宁抬起头来,看着小皇帝…… 呵,小皇帝这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刚才还说自己“亏负燕王心意”? 他也不想想,他、乃至他爹,能稳稳当当的坐在这皇位上——都是谁的功劳? 当年若不是燕王诛杀叛军,平定叛乱,他爹早死了!轮得到他这个小毛孩儿坐皇位? 阮宁越看这小孩儿,越觉得他讨厌。 小小年纪,一肚子心眼儿和算计,多疑又狭隘。 “可不是嘛!要不然今天我也不能跟外头借八百两银子啊……”阮宁咕哝道。 小皇帝眯眼看着她,“那你脸上怎无悲伤之色?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这女子竟不念夫妻恩情?还盼着他早逝?” 阮宁想起心理学上的话,“看到别人的问题,常常是自己内心的投射。” 小皇帝哪只眼睛看出,她盼望燕王早逝了? 这分明是他自己的想法,硬按在她头上。 但阮宁不会跟小皇帝讨论这个。 她长叹一声,“臣妇冤枉啊,怎么可能不悲戚?人家跟我说,王爷若是薨了,我得陪葬…… “我不甘呐!虽然我是乡下来的,但我还没活够呢!” 小皇帝身体前倾,目光灼灼看她,“你想活?” 这不废话吗? “蝼蚁尚且贪生……”阮宁道。 “朕给你指一条明路,只要你替朕做好一件事……”小皇帝笑眯眯道。 阮宁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皇上太高看臣妇了,臣妇就是个乡下土包子,不会做什么事儿。 “自己办不好倒是小事儿,耽误了皇上的事儿,那就是大事儿了……小妇人不敢应承。” 小皇帝闻言愕然,“朕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儿,你就拒绝了?” 阮宁心里冷笑……她要是等他说了是什么事儿,还有机会拒绝吗?那时候再拒绝,岂不是找死吗? 第320章 他想通过扣押她,试探燕王 对于小皇帝的质问。 阮宁叩首道,“我娘说,感谢和道歉的话,都要趁早说! “对不住啊皇上,臣妇没什么本事,啥事儿也干不成,一天到晚,就知道混吃等死。” 小皇帝如同被噎住了。 他呆愣愣地看着阮宁……似乎没想到,这个胆小怯懦的乡下蠢妇,竟然敢断然拒绝他? 还连着拒绝了两次? “启禀圣上——” 小皇帝正要发作之时,御书房外有侍卫禀报。 小皇帝招手叫人进来。 “禀皇上,燕王府外驻守之人,发现王府之中,家丁侍卫进进出出,十分忙乱,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侍卫当着阮宁的面说这话…… 阮宁都不用抬头,都能觉察到,来自上方窥伺打量的视线。 小皇帝把她叫来宫中,还不让回去交代一声……果然不是为了好玩儿。 “燕王妃,你说,你一直不回去,燕王叔会不会惊得从病床上起来,亲自找你呢?” 皇帝笑呵呵地问。 阮宁心中一紧……原来,小皇帝的目的在这儿! 他想通过扣押她,试探燕王是真病重,还是装病。 阮宁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以她对秦云川的了解,他若一直找不到自己,必会着急。 哪怕先前有误会,哪怕他还在赌气……他也不会不管不顾。 说不定,他会径直去找沈延。 秦云川关心她、担忧她,心中牵挂她,这让她很温暖。 但她此刻又希望他不要这么“温暖”。 希望他赌气——好好待在府上,千万别乱跑!别让小皇帝的试探得逞! “皇上真是玩笑话,我家王爷那身体,若是能从病床上惊坐起……那恐怕就是……回光返照了,呜呜呜……” 阮宁捂着脸哭起来。 这小孩子太讨厌了!呜呜呜,她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儿,这辈子要来应付小孩子? 皇帝哼笑一声,“燕王妃怎的这会儿才晓得悲伤?是刚刚意识到,燕王叔快不行了吗?” 听听!每一句都是试探! 这破小孩挖坑给一个村姑跳呢! 不行,她得想办法出宫……或是想办法把小皇帝试探的意图传递出去,让秦云川知道。 想什么办法呢? 暴露她已经怀孕,不能被扣留在宫里? 不行,绝对不行! 看小皇帝和太后那对燕王防备的样子,若是知道她怀孕……她恐怕得一尸两命,交代在宫里。 那…… “咕噜噜——”阮宁的肚子发出清晰的叫声。 皇帝愣怔看她。 她也仰脸看着皇帝,“禀皇上,臣妇饿了,能借厨房一用吗?” 小皇帝扭头道,“叫御膳房传膳……” “皇上,今晚要去太后宫中用小年家宴,御膳房在准备晚上的家宴呢。”太监忙低声说。 “不用麻烦,借厨房一用就行,我自己会做。”阮宁讨好地笑笑。 她心里,实则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放火! 古代的建筑,大多是木制结构。 所以,不管是宫里,还是坊间,到处都能看见大水缸。 那水缸里平时都蓄着水,以防备突如其来的火灾。 即便如此,古代宫廷的火灾也多不胜数。 明嘉靖帝曾经说过:“宫中地狭而屋多,且屋宇相连,所以火灾频发,且每每连烧。” 阮宁琢磨着,既然秦云川有“做大事”的意图。 那么,宫里肯定有他的眼线吧? 现在风声瞒得紧,但她若是放了火,就会发生骚乱。他的眼线也能把消息传递出去了吧? “臣妇手艺不赖呢,皇上一定没尝过民间美食吧? “天天吃山珍海味也会腻吧?皇上尝尝臣妇的手艺?”阮宁毛遂自荐。 小皇帝闻言,果然来了兴致。 当然,他也可能是单纯想把阮宁扣在宫里更久。 看着阮宁一点儿不着急回府的样子……小皇帝点点头。 “行,德顺,叫人带燕王妃去御膳房,让他们腾出一口炉灶给王妃。” 太监道,“楚太傅来了有一会儿了,偏殿里候着呢。” 阮宁一听……楚太傅? 倘若她的判断没错,楚太傅就是在马车里,和秦云川偷偷见面的人——他私下里一定是秦云川一党的。 那么楚太傅就是她把消息传递出去的契机…… 可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就在她旁边带路,她要如何告诉楚太傅呢? 第321章 男人好看有什么用?要好用才行 阮宁退出御书房。 她一转身,就看见楚肖从偏殿里出来。 楚肖抬眸看见她,很是一愣。 两人就这么彼此迎面,越走越近。 “哎呀!这位不是楚太傅嘛!实在对不起,楚太傅!上次差点儿撞上您……真不是我的错,是有人推我来着! “而且那时候,我也不认得你,不知道你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你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呀!” 阮宁一边说,一边朝他眨眼睛。 她眼睛真好看…… 这么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怦怦乱跳。 楚肖抿着嘴,心跳快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上次差点撞上的事儿……他根本没放在心里。 至于后来,凶巴巴地对她说的话……实则,是他想警告自己。 每每回想起来,他都心情复杂,还有些愧疚。 后来让人参了刘启那一党的人,给她出了口恶气,他才觉得心里好过点儿。 “燕王妃,这边请。” 领路太监说道,“楚太傅不会记着那一点小事儿的。” 太监见楚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是不记得阮宁是谁。 楚肖点了下头,身子一错,朝御书房门口走去。 “诶,对了!”阮宁又叫住他。 楚肖回头,心跳不由更快。 倘若这不是在御书房前头,不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真想多和她待会儿。 她身上清甜的味道,让他嗅觉变得格外敏锐。 没有嗅觉的人,太痛苦了。 相较之下,在她身边的感觉,太美好了。 但他同时也庆幸……幸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否则,他是不是会失去理智?失去节操?对不起朋友? “燕王妃还有事?”他故意冷冰冰地说。 “楚太傅的口味如何?我去给皇上做膳食,给皇上尝尝我家乡小吃的味道。 “既然楚太傅也在,我顺便也给您做一份儿?” 她频频眨眼……是想告诉他什么吗? 她要在宫里,给皇帝做膳食? 皇帝岂会随便吃旁人做的东西? 她这是想干什么呢? “不用。”楚肖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断然拒绝。 他怕自己再这么看着她……会忍不住走近,忍不住细嗅那甘甜的香味。 于是他决绝转身,阔步进了御书房正殿。 阮宁咬了咬下唇…… 这楚太傅美则美矣,就是太冷点了点儿。 他如此冷冰冰的……到底懂没懂她的意思啊? 她眨眼睛的频率,应该能说明问题了吧? 而且她专门提了上次撞到他的事儿……上次撞到他,不就是在他秘见燕王之后吗? 他应该能想到燕王吧? “楚太傅很好看吧?”太监贱兮兮地在她身边说道。 他边说,还边打量阮宁的表情。 阮宁哼笑一声,“男人好看有什么用?要好用才行。” 太监顿时脸色一僵,一路都没再跟她说话。 阮宁应付小皇帝已经实属无奈,没道理她还要跟一个小太监虚与委蛇。 小太监把她领到御膳房,告诉膳长,她要借用一个火,做点儿好吃的。 膳长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堂堂王妃,来皇宫里,借御膳房一个火,做点好吃的?! 这谁能想通? 小太监许是记恨阮宁说得“没用”。 他并不交代更多,转身就走。 膳长也不敢为难皇帝身边的近臣……他审视地看着阮宁,左思右想,他匀给阮宁一个炉灶。 “禀王妃,今晚宫中有宴席,其他炉子都在忙着,您瞧,这也匀不出人手给您帮忙。 “您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随意哈!” 他揣着手,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 这话的意思就是,洗菜、切菜、烧火、颠勺……都得阮宁自己来。 阮宁又不是真的为了做菜来的,倒也不在意这个。 她饿是真的,但给小皇帝做美食?不如做梦吧! 但很快,阮宁就发现,膳长不帮忙也就罢了,他竟然在旁边,一直盯着她?! 这叫她怎么放火? 阮宁琢磨一番,微微一笑,哼起歌儿来。 第322章 燕王爷病危 “大王叫我来做饭,我把厨房转一转……” “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做得不好一起完!” “大王叫我来做饭,随便做做就滚蛋。这御膳房的锅,御膳房的碗,谁爱端谁端……” 阮宁越唱越开心。 那一把碧绿的菜叶子,她甚至都没淘洗干净,就往案板上放。 膳长的眉毛都快纠结在一起打架了。 她还在那儿唱呢! 膳长在心里直犯嘀咕……这王妃也太莽了! 哪有贵妇像她这样的? 袖子一撸,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胳膊,那细皮嫩肉儿的……好几个御厨的眼睛,都直往她身上瞟。 她一点儿不在意不说,竟然还唱起来了? 她那窄腰恰的胡服,本就把她的身形勾勒得曲线玲珑,格外引人注目。 她还这么边干活儿,边愉快的哼唱…… 好几个御厨眼睛都黏在她身上了。 还有几个胆子大的,不动声色的往这边凑! 如果不是他在这儿盯着,他们肯定早就殷勤地过来帮忙了! 不像话! 唱的这是什么东西?说诗词歌赋,那绝对不是!全是大白话。 说戏文,更是不沾边儿。 膳长正要上前嘲讽,这么脏的菜,不配上御膳房的菜板子…… 话未出口,他忽然听明白了阮宁唱得啥—— 哦,她做的这饭,是给皇上吃的? 做不好她滚蛋了,御膳房的人,都给她背锅,一起完蛋?! “别!别动!” “来,你们几个,把这菜再洗一遍!” “你,你过来烧火!” 膳长赶紧把阮宁请到一旁,又叫人上了茶水。 他亲自躬身送到阮宁面前,“您歇歇,喝口茶润润嗓子。 “请王妃明示,您到这儿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奴才愚钝,若刚刚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膳长讨好地笑着。 阮宁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请皇上尝尝我的家乡菜。我是乡下来的,会做些土味。” 膳长听得嘴角直抽……您这土味是真带着土啊? “什么土……什么菜系?咱们这御膳房里,天南地北的厨子都有。 “哪用您亲自动手?您吩咐一声,我叫厨子们照做就是了!” 膳长摆摆手,叫他们腾出一班子人马来,专门负责这口炉灶。 阮宁歪着脑袋道,“地三鲜,鸡块土豆炖宽粉,酸菜鱼,香脆春卷儿。就这些吧,多了也吃不完。” 膳长狐疑地看她一眼,就给皇上吃这些? 那他这膳长,怕是不想干了。 “你们忙着,我去净手。”阮宁得着机会当甩手掌柜,她可一点儿都不客气。 膳长眼角、嘴角一起抽搐。 他就客气一句,这王妃是真甩手就不干了啊? “来人,带王妃去净房。”膳长叫了个烧火的小太监,领着阮宁离开。 阮宁刚才在炉灶边打转,已经“顺了”火绒火折子。 她来到净房,净房倒是很干净。 净桶里有很细软的沙,屋子里熏了香,摆着干净的泡着花瓣的水,放盆子的架子上还摆着香胰子。 阮宁环视一周,终于看到了净桶另一边,放着的一沓子草纸。 这东西好,助燃神器。 阮宁把那一沓子草纸都拿上,放在帘子下头。 她拿出火绒火折子,点着火绒,引燃草纸,草纸烧起来,可以烧着帘子。帘子是挂在木架子上的……这净房的整个框架都是木制…… 阮宁点点头,觉得差不多可行! 只是她用火折子不熟练,正笨手笨脚的吹那火折子时。 净房外头的宫人,忽然猛地拍门。 吓得阮宁手一抖,火折子掉在草纸上。 立刻引燃了火绒,点点火星迸溅,又烧着了草纸。 “燕王妃,不好了!燕王爷病危!快!您快点儿!皇上叫送您出宫呢!快呀!” 太监把门拍的山响。 阮宁一惊……送她出宫? 那……那就不用放火了! 她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帘子已经烧起来了! “救、救火!” 阮宁连忙跑到门口,一手拉门,一手拽着腰带,“着、着火了!” 太监往里看了一眼,哇呀怪叫一声,冲进净房,端起净手的水,就朝那帘子泼去。 他又把净桶里的细沙,也泼了上去。 还好火势不大,火很快被扑灭了。 小太监倒是一身狼狈,“王妃快往御书房去吧!” 第323章 他竟然含住她的手指 阮宁匆匆忙忙往御书房去。 她原以为还要再见过那个讨厌的小皇帝,一番礼节之后,才能放她出宫。 没想到,一顶小轿已经迎着她来。 没等她到御书房,就把她接上了轿子。 “不用向皇上告退了吗?”阮宁问抬轿子的宫人。 宫人语气急促,“不用不用,皇上已经恩准王妃即刻离宫。” 小太监的语气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阮宁琢磨着,是不是燕王“病危”的消息,把小皇帝高兴坏了? 这才急不可待地送她离开? “我那些仆婢家奴呢?”阮宁又问。 “已经到宫门口了。”小太监跟着轿子跑得气喘吁吁。 阮宁径直被抬到了宫门口。 她下了轿子一看,不单自己来时候乘坐的马车在这儿。 还有一辆硕大的燕王专座楠木大马车,也在这儿停着。 阮宁心里咯噔一下。 秦云川不会亲自来了吧? 但她立刻就摇头……那可不可能。 她能离宫的由头是“燕王病危”,谁家“病危”了不是在病榻上躺着,还能出来接人呀? 那也装得太不像了! 阮宁一面暗笑自己“神经过敏”,一面向那辆大的楠木马车走去。 “王妃走好……”小太监躬身说。 这语气,像是要把她直接“送走”似的。 阮宁上了大马车,马车里没点灯,黑漆漆的。 但她立刻察觉到——车厢里有人。 她心里一惊,但没叫,没咋呼。 用脚指头想,她也知道马车里是谁。 阮宁扶着车厢壁,小心翼翼地坐进了车里…… 还没等她坐稳,马车就迫不及待地动了起来。 她一个重心不稳,朝前栽去。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她栽进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之中。 “王爷……”她很小声地喊。 宽厚温暖的手掌,有力的双臂,将她牢牢护在怀中……但却不理她。 阮宁极小声道,“你怎么敢来的?” 明明是用“病危”的借口,她用脚指头也想不到,他真敢来。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 还生着气呢? 马车猛地颠簸,他怀里却又暖又稳。 “宫里太可怕了,那小皇帝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少!他想扣着我试探你是不是真病呢! “还好我机智,想到了放火给你传递消息的好主意!” 马车里安安静静,只有她一个人低低的声音。 那个搂着她的人,好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人体工程学椅。 “幸好王爷更机智,想到了这样的主意,我不太会用宫里的火折子,火倒是点起来了,可惜把手烫了……” “烫到了哪里?”身边立刻传来低沉的声音。 阮宁微微一笑,“王爷肯跟我说话了?” 他轻哼一声,“烫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手指头尖儿有点儿疼,我小时候烫到手,我娘总是给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阮宁说着把手凑到他面前。 马车里太黑,车厢又摇晃。 她没看清,绝不是故意…… 她的手指一下子就戳进他嘴里了…… “呃……” 她立刻收手。 某人脑子一定是抽了……他竟然含住她的手指。 他的舌头,在她指腹上轻轻打转。 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立刻传遍阮宁全身。 她浑身一紧,“别……” 她连声音,都带着颤栗。 “还疼么?”他声音暗哑低沉,含着莫名的情愫。 “不、不疼了。”阮宁心头发颤,他好会哦……跟谁学的?以前,是不是也对别人这么做过? “为什么不回府上拿钱?却要跟外人借?” 他把“外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阮宁在黑漆漆的车厢里暗笑……肯问出来就好。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 比赌气强多了。 “我是故意跟外人借的,我娘常说,财不外露。我知道咱们王府有钱,但花八百两,救两个外邦女奴……似乎有点离谱。我若能从府上支出来钱,人家会觉得,咱们府上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这我可不同意了!咱们府上再有钱,那也是咱们王爷拿命搏出来的!” 第324章 你那么关心他? 阮宁提及沈延时,用“外人”。 提及秦云川和王府时,就用“咱们”。 秦云川注意到了她语气里的亲疏远近。 虽然知道她惯会哄他,但他还是很受用,胸腔里不顺的气儿,这会儿已经顺畅了许多。 “本王才不在意……” “还有一点!我知道王爷宠我,纵容我,莫说八百两,八千两您也会由着我。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阮宁一本正经的说,“这可不是跟王爷划清界限。” 秦云川沉默片刻,“那是为什么?” 阮宁的这句话,说到了重点。 秦云川起初生气,就是源于此……他总觉得,阮宁在跟他保持距离,划清界限。 他早就说过,他们是夫妻,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是分那么清楚的? 除非……她随时打算抽身而去。 “王爷越表现出宠我,我在京都的处境就越危险。 “就好像今日这事儿,小皇帝想用我试探出王爷是不是真病。 “咱们关起门来,怎么样恩爱都好,就不必叫外人看那么清楚了吧?” 阮宁说完,轻轻笑了一声。 秦云川心里却酸溜溜的。 良久,他低声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王爷这是要跟我分得那么清呢?”阮宁半笑半嗔道。 秦云川心中一软,不由将她抱得更紧。 他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这是沈延给你的,拿着吧。” 秦云川点亮车上的灯,递给她一沓子纸。 阮宁狐疑盯着他,并不接那纸。 秦云川笑了笑,“我既给你,就是不介意,拿着吧。” 阮宁接过去,翻了翻,“房契地契?我已经拒绝过他了,他怎么还是给过户了?” 秦云川闻言,脸上笑容不由更大,“是我误会你了?” “请用肯定句。”阮宁道,“你就是误会我了。 “我听沈延说,那两个女奴,是蒙古人,而你长年戍边,打赢蒙古人许多次,蒙古人对你又怕又恨。 “我虽可怜她们是女子,但若因为自己的一点仁慈之心,搅得燕咱们王府鸡犬不宁,那岂不是太蠢了? “正好沈延愿意借他的宅子给我,且离得不远。我琢磨着,他跟蒙古人熟,安置在他那儿正好……王爷想到哪儿去了?” 阮宁挑着眉头,一双漂亮的眸子瞪着他。 她还有些生气了呢。 秦云川哭笑不得,“你还是为我着想来着?” “当然是为你着想了!”阮宁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我一心向着王爷,王爷却把我往坏处想!分明是不信任我!我太伤心了!” 她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理他。 秦云川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搞的? 不是他在生气,她在解释、在哄他么? 怎么就眨眼之间,位置掉换了? “别气了,小心气着身子……是我不好,本王小心眼儿了!” 秦云川话未说完,脸已经烫了起来。 他这辈子都没说过这种话…… 做梦都不敢想,这种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咳……听说你要给皇上做家乡的土味?什么土味?你都没给本王做过!” 阮宁闻言,咻地转过头,看着秦云川。 不等她发力。 秦云川立刻话音一转,“还关切的问楚太傅的口味?你那么关心他?你都没问过本王的口味!” 阮宁轻哼一声,“王爷吃鱼,但不喜欢鱼肉里的小刺。又不喜欢厨子做成鱼肉糜,不吃生鱼片。 “吃辣,但吃香辣、麻辣,不吃甜辣和直辣。不喜欢海鲜,但香辣口的也能吃点。 “不喜欢甜食,不喜欢糯叽叽的口感……” 秦云川看着她,听着她一条条地说他的喜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有种错觉……她了解他,比他自己都多。 若非用心看,用心记,哪里能张嘴就说出来? “宁宁……”秦云川将她搂进怀里。 “宁宁……” 他反复叫着她的名字,总觉得,连她的名字,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楠木大马车回到了燕王府,径直入了内院。 这里都是秦云川的心腹,他大大方方下了马车,一把横抱起阮宁。 “你在宫中辛苦了。” 他阔步往内院去,好似病得不是他,反倒是阮宁? 第325章 简直狗屁不通! 阮宁离开皇宫后。 小皇帝叫来了膳长。 “燕王妃在厨房这么一会儿,你以为,她是个怎样的人?” 小皇帝盯着膳长问道。 原本埋头看策论的楚肖,闻言也抬起头来,目光冷冷落在膳长的身上。 膳长只觉犹如芒刺在背…… “呃,她……她有点儿土,有点儿张狂,还……还有点儿……” 膳长字斟句酌,边说边看皇帝的表情。 小皇帝再怎么有城府,毕竟年纪太小。 膳长都混成老油条了,主子眨眨眼,他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一瞧,他这么说燕王妃,小皇帝好像高兴了。 “还有点儿什么?” 膳长就放心大胆了,“还有点儿粗俗,小人得志!一点儿不像咱们京都的大家闺秀。 “到了御膳房里,袖子一撸就干活儿,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胳膊…… “说句不该说的……好像还有点儿笨,去净房,不知怎么把香炉打翻,把净房的帘子都烧着了!” 膳长说完,忽然觉得有股冷飕飕的感觉,直往他脖子里钻。 他抬头瞄了瞄皇帝的脸色。 没错呀?小皇帝看起来挺高兴的。 他还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仁义的样子,“不可这么说燕王叔的王妃!她是乡下来的没错,规矩是会差一点……你退下吧。” 小皇帝摆手让膳长退出去。 膳长躬身后退,冷不丁的瞧见楚太傅的脸。 嗬……难怪人家说,“伴君如伴虎,阎王楚太傅”。 楚太傅那张冰山脸,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冷得吓人。 膳长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他退出御书房大殿的时候,不知脚下怎么就一滑…… “噗通”一声,他被门槛绊了一跤。 就他这体格儿,硬生生砸在地上。 仿佛要给地砸出来个坑。 他的两行泪,直接就给摔出来了…… 但他死死咬住嘴唇,半声不敢哼。 御前失仪……真要命啊! “噗哈哈……”皇帝摆摆手,心情不错,没计较。 膳长含着泪,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他的尾椎是不是摔断了? 他明明看着门槛呢……怎么就摔倒了呢? 呜呜……人果然是不能太得意。 膳长被两个小太监颤起来,鼻涕一把泪两行地给送走了。 他这么一摔,膳长的位置也不知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御书房里,气氛似乎很轻松愉快…… 当然,这是小皇帝的感觉。 他笑眯眯地看着楚太傅。 “太傅以为,朕的这篇策论,写得如何?” “不如何,说句粗俗的,”楚肖冷冷一笑,“简直狗屁不通!” 小皇帝脸色微变。 楚肖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把他这篇策论从头批到尾。 就差把标点符号也揪出来鞭尸了。 小皇帝脸涨得通红,一开始的得意,这会儿一点儿都没了,他脸上只剩下窘迫和无地自容。 “太、太傅说得对……” 被人批评,总是叫人不悦的。 但偏偏他还觉得太傅说的极其有道理,确实是他浅薄了。 “您以前夸过朕几次,是不是……都是安慰朕?”小皇帝快哭了。 楚肖淡淡道,“皇上也不必妄自菲薄。 “只是圣人说,‘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心诚,就是不自欺。君子要注重修行自我。 “心里是什么样的,会显露在外表上。装模作样会有什么好处呢?” 楚肖话还没说完。 小皇帝的脸上就火辣辣的,犹如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楚肖看着他,淡淡道,“皇上刚刚听到膳长说三道四,言辞粗鄙,颇有侮辱一小妇人之意。 “然则,皇上面有喜色,心中快慰,嘴上却宽宏,斥那膳长不够尊敬……实乃有违圣人之道。” 小皇帝被训得差点痛哭流涕。 “楚太傅耿直谏言,一心为朕……朕记住了。” 楚肖拱手道,“今日小年,臣恭祝圣上新的一年,万事胜意。待闲暇之时,还望圣上莫忘了把这篇策论重新写过,臣告退。” 小皇帝顿时更想哭了…… 人家都放年假了,他堂堂皇帝,竟然还要重写策论!!呜呜…… 第326章 去把世子给夺回来! 安排在角斗场附近的小年宫宴,也刚刚散场。 张怀玉立刻凑到阮心怡身边,“表姐好像出师不利呢?” 阮心怡攥紧拳头,“是你的药不好用吧?” 张怀玉笑了笑,“药再好用,喂不到人嘴里,也发挥不了作用啊?你听……” 张怀玉故意做出侧耳细听的模样。 阮心怡的牙紧紧地咬在一起。 她不用侧耳听,也挡不住那些议论之声,纷纷涌入她的耳中。 从角斗场,到宴席上,再到如今散场…… 几乎所有的人,不论男女……都在议论阮宁的事情。 有说燕王妃仁善,仗义疏财的。有说她童年不幸,所以悲天悯人的。也有说她心思单纯,虽傻却有傻福的…… 当然,也有看不惯她,说她穷人乍富,挥金如土的…… 不管说她好还是坏,阮宁无疑成了今晚的焦点人物。 而她阮心怡,作为昔日京都名媛佳人。 今晚却几乎没有被人提及。 曾经不论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是青年才俊目光追捧的明星的阮心怡,她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 “她明明只是个村妇!为何她一来,京都所有的话题,都围着她转? “京都所有的人,似乎都对她感兴趣起来?就连那些青年才俊,张嘴闭嘴都在谈论她?” 阮心怡捏紧了拳头,手心的软肉,被指甲扎得生疼……却不及她心里的愤愤难平。 “听什么?听大家说她穷人乍富吗?” 阮心怡怎么可能服软。 在表妹挑衅的目光下,她高昂着骄傲的头颅,冷冷一笑。 “你看着吧,她得意不了许久。” 阮心怡丢下表妹,登上梁王府的马车。 她一路上,不停地摸着藏在袖子里的另一瓶药。 张怀玉说,这瓶药能要人的命…… 她要试试看…… 因为她得不到世子的宠爱,才让她一步步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只要世子对她,能像燕王对阮宁那样一心一意……甚至色令智昏。 那么,她一定可以重新成为京都所有女子羡慕的对象! 燕王买空京都所有的蜂蜜白糖,只为阮宁偏爱罐头……那算什么? 世子一定能给她更多、更好的! 阮心怡深吸一口气,并下定了决心! 她回到梁王府,屏退其他人,单独留下了她的陪嫁丫鬟,萍儿。 “萍儿,你自幼跟我一起长大,说是丫鬟,情同姐妹。 “你也看到我如今的处境……因为锦姨娘,我简直沦为府上笑柄…… “萍儿,我的好姐妹,你愿意帮我吗?” 阮心怡两眼含泪,抓住萍儿的手,情真意切地说。 萍儿心下感动,噗通跪倒。 “小姐,奴婢何德何能……奴婢不敢当! “若能为小姐做什么,奴婢万死不辞!” 能被小姐称之为“姐妹”,萍儿眼圈儿也红红的,脸上带着惶恐与荣幸。 阮心怡扯着嘴角,露出酸涩笑容。 “我……我难以启齿,但如今,若不走这一步,我的日子必不好过。 “我若在梁王府不好过,你们的日子也就更难过。萍儿,你一定要帮我。” 萍儿连连点头,“小姐您说,只要奴婢能办到……” 阮心怡凑近她的耳朵,“你……要为我夺宠!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他娶了我,又厌我。如今纳了锦瑟,但也会厌她……萍儿,你是我身边最漂亮的……” 阮心怡说完,目光灼灼看着萍儿。 萍儿惶恐叩头,“奴婢……奴婢绝无此痴心妄想!奴婢不敢!” 阮心怡亲自弯身,拉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为我夺宠,我难道还会嫉妒你吗?我只盼你成功!” 阮心怡把萍儿按在自己的梳妆镜前,叫嬷嬷给她绞去脸上的汗毛,为她梳妆打扮。 她把自己颇为喜欢的崭新首饰,都戴在萍儿的身上。 趁着丫鬟们为萍儿梳妆打扮的时候。 阮心怡让厨房准备了点心小食和一些羹汤。 她回头看了一眼,丫鬟们的注意力都在萍儿身上,没人注意她。 阮心怡飞快的摸出袖子里那瓶药,将药粉倒在点心上,在每一块点心上,都涂抹均匀。 “秦昊不爱吃点心,尤其不爱吃这种莲花酥,但女子偏爱点心……” 阮心怡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张怀玉在这点儿上,倒是没骗她——那药粉在点心上,存留不到片刻,就彻底融入点心,完全看不出来。 “去吧,萍儿。”阮心怡看着被打扮一心的萍儿。 她的心微微揪紧……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萍儿这么一番收拾,竟也让人眼前一亮,颇有惊艳之感。 “去锦姨娘的院子里,把世子给夺回来!” 第327章 一种莫名的耻辱感袭遍她全身 萍儿端着羹汤茶点,去了锦瑟的院子。 阮心怡就开始心神不宁。 “萍儿去了有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每隔一会儿,就要问上一遍。 丫鬟们小声道,“才刚去,不到一刻呢……” 问好几遍之后,阮心怡实在坐不住,她豁然起身,“至少有两三刻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阮心怡既担心出事……又担心萍儿真的得宠,却背叛她! 她正要叫个丫鬟,去看看情况。 却忽见有秦昊身边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跑来。 小厮气喘吁吁,脸色苍白,表情带着惊恐骇然。 阮心怡一个不慎,“啪——”她蓄的长指甲,又被掰断。 她腿一软……不会吧? “世子妃,不好了!世子爷突然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您快去看看吧!” 小厮没说完,阮心怡就软在地上。 完了,完了…… 怎么会呢?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秦昊平日不吃点心的呀? 会不会……只是巧合呢? “世子妃,您,您不能有事儿啊!您得去看看啊!”小厮一边抹泪,一边嚎。 “扶……扶我起来。”阮心怡叫丫鬟扶她。 她来到锦瑟的院子里。 老太妃和梁王,都已经来了。 锦瑟院子里连主子带下人,跪了一院子。 阮心怡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全部的重量都几乎压在两个丫鬟的身上。 “世、世子怎么样了?”阮心怡颤声问。 老太妃毒辣的目光,带着杀气落在她脸上,“锦姨娘说,世子就是吃了你的丫鬟送来的点心,才忽然倒地不起?” 噗通…… 阮心怡跌趴在地,两个丫鬟都没能扶住她。 “祖母,妾身冤枉啊?妾身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锦瑟已经哭肿了眼睛,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她。 “世子妃,您是要害婢妾吗?容不下婢妾,所以要毒杀婢妾吗?只是您也没想到,世子会误食了那点心,是吗?” “你休要血口喷人!谁要毒杀你?你、你……” “别吵了!”梁王大吼一声,“昊儿若没事,再一一问责。昊儿若、若是……本王要你们全部陪葬!” 府医和离得近的太医,在屋子里抢救世子。 阮心怡心里七上八下,好不忐忑。 老太妃森冷的目光,和这院子里令人窒息的寂静,都叫人发疯。 她身边跪着的锦瑟,忽然起身,抓起前头案子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 锦瑟的举动,把大家都吓一跳。 “倘若世子有什么不好……婢妾也不要活了! “婢妾以死明志——只求太妃给婢妾一个清白!是世子妃!一定是世子妃要害婢妾! “连累世子,是婢妾的罪过!” 锦瑟塞了两块儿点心到嘴里,还没咽下去,她就干呕起来。 “呕……” 她吐得剧烈,眼泪都呕出来了。 老太妃是过来人,立刻叫旁边一个太医给锦瑟把脉。 阮心怡的眉头,拧成疙瘩。 倘若锦瑟有孕……那么此次劫难,一定会落在她头上。 万一秦昊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完了! 萍儿怎么那么蠢?她怎么会让秦昊吃那点心? 阮心怡扭脸朝萍儿看去。 萍儿瑟瑟发抖,无声地哭,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阮心怡眸子微凝……只盼锦瑟不是怀孕,否则,她只能牺牲萍儿了。 “回太妃,是喜脉,只是月份太小,还不明显。”太医低声说道。 阮心怡闭了闭眼睛。 一种莫名的耻辱感袭遍她全身……她还没有孕,一个妾室竟然先有了孕! “你起来吧,”老太妃对锦瑟道,“昊儿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老太妃手里捻着佛珠,叫自己身边嬷嬷搀扶锦瑟起来。 如今,里头的秦昊,还在被太医抢救,情况不明。 若在平时,太妃绝容不下一个妓子出身的妾室,在正妻前头有孕。 但如今……他们绝不会除掉锦瑟肚子里的孩子。 阮心怡羞愤恼怒,简直要呕血……怎么连老天都在和她作对? “回王爷、太妃……世子他……” 太医从屋里出来。 院子里霎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看着太医。 他们全部人的命运,此刻,都压在太医一句话上了。 第328章 她来干什么? “世子暂时以保住了命,只是……什么时候醒,还要看造化。”太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梁王一把抓住太医的胳膊,“什……什么意思?” 太妃噙着泪,苍老的身体犹如秋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 “此毒乃苗疆剧毒,邪气得很。虽然已经为世子催吐,把误食的毒物都吐了出来。 “但此毒效力非常快,已经通过胃液,浸入血脉,蔓延至心窍。 “虽保住世子性命,但恐怕世子仍会昏迷一段时间……越早醒来越好。若是拖得时间长了,怕是……” 太医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梁王叫人送走了太医。 他又从宫里请了数个颇有盛名的太医来。 一直折腾到天色将明,隐约能听见鸡叫声……太医们也没给出什么新鲜的说法。 秦昊嘴唇乌青,眼睑发黑的躺在那儿,一点儿转醒的意思都没有。 阮心怡等人,也一直跪在院子里,生生跪了一宿。 梁王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几十岁。 他被太监搀扶着,颤颤巍巍,看起来比老太妃还苍老。 他走出屋子,看着院子里跪着一地的人。 他伸手指着院子中众人,用颤抖的声音道,“都……都拉下去,仗、杖毙……我儿,儿受苦了。” 阮心怡心中发冷……因为锦瑟已经被老太妃的人,搀扶走了。 如今,院中的人都杖毙,就算是给世子赔命。 他们都死了,锦瑟那边,自然也就不再追究。 她肚子里如今怀的胎,乃是世子的长子! 腊月的天,地上极冷,阮心怡跪得两条腿都都发木,脑门儿上却全是汗。 “王爷,世子妃也在院子里跪着呢……“ 梁王身边的太监,压低了声音说道。 阮心怡感觉到,梁王的视线冷冰冰地落在她身上。 “世子都快没了……”梁王嘴唇只哆嗦,“哪还有什么世子妃?” 阮心怡一下子坐在自己的脚脖子上……完犊子。 这是连她也要一块儿死啊? “给她一条白绫……”梁王大发善心,让她死得体面点儿。 阮心怡咬着牙,猛地跪直了身子,“父王!不要放弃世子啊!” 梁王转过脸,看着阮心怡……还未开口,泪先下来。 他艰难的咽下酸涩,“你先去……给他探好路。” 阮心怡快把牙根儿咬断,“父王,听说燕王府有位神医,姓裴。燕王身中奇毒,若非裴郎中为他续命,他早就没了!或许,咱们可以请裴郎中上门看看!” “儿媳愿为世子去请裴郎中!若是裴郎中不肯来……儿媳,定走在世子前头!” 梁王盯着她,神色狐疑。 老太妃先开口道,“准,你去吧。” “来人,把这个丫鬟萍儿,拉下去杖毙!” 萍儿猛地一哆嗦,茫然抬头。 “小姐!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奴婢不知道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小姐……” 阮心怡咬着下唇,一语不发地看着萍儿被人拖走。 太妃念着佛珠对阮心怡点头,“你去吧,请不来裴郎中,你知道结果……” …… 阮宁还在睡梦中,就被秦云川捏着鼻子,强行叫醒。 “你干什么呀?不知道孕妇要睡够吗?”她推开秦云川的手,却连眼睛都不睁。 “你妹妹来了。”秦云川在她枕头边道。 阮宁翻了个身,面朝里,被朝外。 过了片刻,她回过身来,看着秦云川,“她来干什么?” 秦云川道,“跪在门外,求裴郎中去救人。” 第329章 道德绑架她? “救谁?我那个便宜老爹要挂了吗?”阮宁迷迷糊糊问道。 秦云川哭笑不得,“说是秦昊中毒了。” 阮宁皱着眉头,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不会是在使诈吧?” 秦云川摇摇头,“不清楚。” “那你怎么回?”阮宁问。 秦云川道,“我现在‘病重’,自然是要问你的意思。” 阮宁凝神想了片刻,“宫里那么多御医,京都也有许多名医,怎么就一大早,天还不亮,非要来燕王府求裴郎中去救人?这里头肯定有诈!” 阮宁警惕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道,“叫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去回她,说我们王爷病重,燕王府自顾不暇,裴郎中不能离开王爷身边,叫她另请高明吧!” 秦云川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 他帮她系着腰带,低声道,“你不担心吗?” 阮宁一边系扣子,一边道,“我当然担心!她害我还少吗? “昨儿在角斗场还给我下毒呢!凡事跟她有关的事儿,我都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 秦云川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听明白她的意思之后,他的表情颇有几分无奈。 他问得,明明是……她不会担心秦昊吗? 毕竟当初……要嫁给秦昊的人是她。 在来京的一路上,听闻她对秦昊几乎是“一见倾心”。 如今秦昊中毒,她真就一点儿都不在乎? “如果是真的呢?”秦云川问。 “什么是真的?”阮宁道。 还没等秦云川给她解释。 丫鬟就在门口急匆匆道,“王妃,您要不去瞧瞧?阮二小姐在门口邦邦地磕头。 “额头都磕破了,雪上一片殷红的血!街坊邻里都看着呢,她说……说……” 阮宁面色一寒,“看吧!我就说,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来,准没好事儿!” 阮宁披上她的战袍——厚厚的狐狸毛斗篷。 “青果儿,走,看看她又想作什么妖!” 青果儿连忙给她撑上油纸伞。 不知何时,天空又开始飘雪。 气温太低,雪落在地上都不化,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的雪。 阮宁边往门口去,边让丫鬟给她讲述门口的事儿。 “她说,不管王妃您对她有什么不满,让她怎么着都行……只要让裴郎中去给世子医治,救世子一命……” “呵,”阮宁冷笑一声,“这是在街坊四邻面前,给我挖坑呢! “我对她有什么不满?感情她还知道,我不让裴郎中去,是对她不满呀?” 丫鬟看了阮宁一眼,似乎是担心她会“以直报怨”。 丫鬟连忙提醒道,“咱们王府的四邻都是朝中重臣,外头那么多人,基本上都是各位主子身边儿的下人。 “外头的事儿,不多会儿,就会传入各位主子的耳中……您可千万别上阮二小姐的当呀!” 阮宁笑了笑,“我若怼她,就成了我的错呗?姐妹不和,飞扬跋扈,见死不救……都是我的锅。” 丫鬟讪讪看着她,“话糙理不糙,就是如此……” 阮宁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阮心怡肝肠寸断的哭声。 “她今儿是怎么了?演得这么卖力?”阮宁挑了挑眉。 青果儿道,“要不王妃您还是别去了,婢子去把她哄走!” 阮宁却撇撇嘴,“她想道德绑架我?可惜了,我没有道德。” 她阔步来到门外,径直走到阮心怡面前。 阮心怡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阮宁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出来了。 她仰头看着阮宁。 阮宁却没看她,而是环顾四周。 果然,四周好些人围观,大部分都是附近权贵家的家仆。 阮心怡的表演,不一会儿就会传到这些权贵耳中。 “你想干什么?”阮宁冷冷地开口,“想让这街坊四邻成为你的帮凶?帮着你,在如今这时刻,逼迫燕王府吗?” 阮宁毫无惧色,有的只是冰冷的克制和愤怒。 她声音不高,表情并不凶狠,整个人却极具张力。 周围的窃窃私语之声,立刻被她镇住了。 甚至有些人有点儿发懵……怎么说他们是帮凶呢? “姐姐,你误会了……” 阮宁不等她说完,就厉色开口。 “燕王病危,王府上下,与裴郎中一起,一夜没有合眼! “裴郎中尽力救治燕王,我等能帮忙则帮忙,帮不上忙的就为燕王祈求上苍怜悯。 “太医有多少太医?京都有多少名医?你不去请,却偏偏跪在我燕王府门前,求这个一直守着燕王不肯放弃的裴郎中? “阮心怡!世子妃!你究竟是何居心?!” 第330章 除非我死! 阮心怡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又起。 只是这会儿,大家的口风突变…… 刚刚大家伙儿还说,燕王府不该如此决绝。 但这会儿,大家却开始琢磨起梁王府的居心来。 “求人就求人,还说什么姐妹不和,对她不满的话……她是故意的吧?” “世子早不请大夫,晚不请大夫,偏偏这时候中毒……还一定要请燕王府的大夫,这是不是太巧了点儿?” “是啊,昨儿夜里,就听见燕王府院子里传出哭嚎声……京都早就风传,燕王熬不过这个年了。” 阮心怡跪在那儿,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倒戈。 她心中渐渐焦躁起来。 “不是的阿姐……” “别叫我姐姐!”阮宁厉声道。 燕王府院内,下人们听到她如此严厉的声音,都不由捏了把汗。 那么多人看着呢,她却这般对阮心怡说话……岂不是坐实了阮心怡姐妹不和的“控诉”? “你若当我是你姐姐,就不会来到燕王府,二话不说地跪在门前…… “你做给谁看呢?做给我看吗?你是做给这街坊四邻看呢! “众口铄金!你想让京都的唾沫星子淹死燕王府啊!你好歹毒的心! “我不知世子是否真的中毒,倘若他是真的性命危及——你不单单是算计燕王府!你连世子的性命安危都算计利用! “他是你的夫君啊!你还有心吗?!” 阮宁说完,用袖子遮着脸,她单薄的肩膀微微抽动。 阮心怡柔柔弱弱的跪在那儿。 她却站得笔直。 看似阮宁居高临下,声色俱厉…… 但她这番话,却清晰无误的揭示了阮心怡在“以弱凌强”“持弱行凶”的本质。 “燕王妃说的对呀!明明是亲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 “非得一大清早的,跪在人家府门前,邦邦地磕头,故意把头都磕破了……这是寒颤谁呢?” “我刚刚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么一说,可不就明白了吗?!这是逼迫人呢!” 阮心怡一听,坏了! 围观的人,都被阮宁带偏了,没人帮她说话! “姐姐!我错了!我是太着急!你原谅我吧! “世子真的中毒了,我们已经请过太医,整个太医院擅长此道的太医全都请了! “太医们推荐裴郎中,说裴郎中最善解毒之道!求求姐姐!求求王妃! “我知道燕王爷的情况也让姐姐忧心……可燕王爷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求求你……就让裴郎中去一趟吧!就去看看……有一点希望,我也不愿放弃啊…… “姐姐,你一定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对不对……你经历过的,你明白的……” 阮心怡抱着阮宁的腿,哭成了泪人儿。 阮宁见状,跟她一起飙泪。 只不过,阮宁的眼泪是安静的,眼泪汹涌,人却面无表情…… “你不愿意放弃……所以,来逼我放弃吗? “燕王爷中毒,不是一日两日……所以,就该死吗? “为什么……被牺牲的,永远是我?” 她问得很平静,只是汹涌流下的眼泪,无声地控诉着她的不甘、她曾经经历的不公平。 周围的人,看着她那“大悲无声”的模样,竟不由地也眼圈儿发红,鼻子发酸。 “这孩子可怜……当初嫁给燕王的事儿,她就是被逼的……” “太欺负人了!中毒久,就该死吗?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裴郎中明明是人家燕王府请来的人!哪有这时候上门夺人的?” 阮心怡这会儿,已经完全乱了。 如果请不来裴郎中……她也活不成! “呜呜呜……姐姐,求求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发发慈悲吧……” 阮宁余光瞟见,墙角有一抹灰色的身影一晃而过。 那衣裳……像是宫里的太监? 阮宁在看自己这便宜妹妹,哭得连形象都不顾。 她以前哭起来,可是拿捏着分寸,就是哭,也美得如芙蓉泣露…… 可这会儿,却是哭得极丑……难道,她不是演的,是真的?秦昊真的中毒,要死要活? “我不可能在这时候,把王爷的生死置之度外!裴郎中也不会在现在放弃! “你若定要裴郎中给世子看——就把世子送到这儿来!送到燕王府来!免得裴郎中来回奔波! “你若不同意——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把王爷的郎中给夺走!” 第331章 阮氏七针 阮心怡已经哭蒙。 如今听到有转机……这不止是世子活下去的转机,更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她连忙答应,“好,好!我这就去接世子来!” 阮心怡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的爬上马车,她脚下一滑,差点儿从马车上栽下来。 上了车之后,她才眯着眼睛,在嘴里咕哝着。 “把人送来,他们治好了最好,若是治不好……也与我无关。 “她这般硬气……就等着被梁王府、被宫里刁难吧! “等没了燕王,看她还有什么仪仗!送来好……还是送来好……” 阮宁也回到燕王府内。 她刚回到内院,就瞧见秦云川站在大雪之中等她。 他举着硕大的桐油伞,将她罩在他的伞下。 “我……” 阮宁的话还没说完,秦云川就点了点头。 “我已经知道了。” 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心绪。 阮宁便也点点头,没有多言。 她转而吩咐下人,收拾出一个客房院落,挑几个心思细腻,忠诚的人过去。 “还请王爷对外院的人下令,等梁王府的人,送世子过来,他们府上不得留人。 “否则,梁王世子的死活,就与我燕王府无关。”阮宁说道。 秦云川诧异地看她一眼,“一个人都不留?” 阮宁摇了摇头,“不能留,只能让咱们府上信得过的人近前伺候。 “梁王世子,在他自己府上中了毒,谁知道他身边的人,谁有问题,谁没问题? “咱们哪有那功夫,再帮他甄别?咱只管治病,就是仁至义尽,以德报怨了!” 秦云川闻言,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他语气怪怪地说了一句,“你也知道是‘以德报怨’啊?” 阮宁狐疑地看他一眼。 却见他脸色如常,似乎只是她听差了。 阮心怡还真把秦昊给送了过来。 梁王府的下人把秦昊给抬进客房,阮宁便开始赶人走。 “回王妃的话,小的们都是贴身伺候世子爷的……” 阮宁冷着脸道,“我府上不缺伺候之人,你们若不肯走,那就把世子还抬走。” 梁王府下人见她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肯退让,不禁犯了难。 “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你们耽误的不光是燕王府的时间,更是你们世子被救治的时间。 “你们走,我才会叫裴郎中过来。” 梁王府的下人一听,这还得了? 谁敢耽误世子被救治的时间呀? 他们连忙躬身退走。 梁王府的下人,一个都没留。 裴郎中过来时,阮宁已经给秦昊检查过一遍。 “你来看看,”阮宁招呼他道,“我看他中得像是苗疆的奇毒。宫里的太医控制住了毒性,却没能把那毒清出来,所以,他一直不醒。” 裴郎中闻言,连忙挽起袖子,搭脉在世子腕子上。 他眉头时而舒展,时而拧紧。 “嘶……此毒,依徒儿之见,用师父的阮氏行气针法,激起他体内正气,用自身排毒之效,效果最好。” 裴郎中期待地看着阮宁。 阮宁道,“如果是在中毒初期,用这套针法,确实有效。但如今,已经耽搁好几个时辰。用行气针法,效果不大。” 裴郎中拧眉深思,“那……就麻烦了呀!” 阮宁道,“还有一套针法,我还没教过你。叫‘阮氏七针’,这七针,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可以对付这种邪乎的苗疆毒……只是……” “只是什么?”裴郎中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看着阮宁。 阮宁却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她怎么觉得,好像窗外有人呢? “谁在那儿?!”她厉喝一声。 秦云川轻咳,声音低沉道,“你忙你的。” 阮宁:“……” 他怎么还跑来了? 第332章 疼吗?疼!活该! 阮宁看秦云川并没有进来的意思,也就随他去了。 她仔细地跟这个“忘年徒”裴郎中讲阮氏七针的变化之玄妙。 “他这种情况,须得刺激心脉,此法危险。一般情况下不可用,除非到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 阮宁一边跟裴郎中强调,一边漫不经心地扎上去。 她看起来极其随意和轻松。 裴郎中疑惑地看着她,“师父您刚才说,此法……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阮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语气也严肃,“对,这话你一定不能不当回事儿,得刻在心里头!” 裴郎中:“……” “但我看师父您扎针,似乎就没当回事儿啊?” 阮宁皱眉看他一眼。 裴郎中赶紧道,“哦,对,师父您是高手,自然是不用太当回事儿!” “胡说!”阮宁训斥道,“人命关天,咱们做大夫的,怎么能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呢?你还有敬畏之心吗?啊?你有对生命的最基本的尊重吗?啊?” 裴郎中:“……” 那您能不能,别一边一脸严肃地训斥,一边漫不经心地下针啊? “你知道这针变化无穷,相对的是什么吗?就是凶险也变化无穷,随时都会出现!” 阮宁正色道。 她刚说完,病床上的秦昊忽然惨叫起来,“嗷……嗷……” 裴郎中被吓了一跳。 他连忙往床榻上看去,只见床上那人眼球向外凸着,眼白上密密麻麻全是红血丝。 他嘴里汩汩往外涌着腥臭浑浊的乌血。 “他、他、他这是……” 裴郎中话都说不利索了,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 “看见没有,这就是随时都会出现的意外!”阮宁还不忘现场教学。 裴郎中:“……” 能不能先救人?回头复盘写医案的时候再讲? 师父您对生命的敬畏之情呢? “有刀吗?拿我的匕首,在靴子里。”阮宁对裴郎中说道。 裴郎中弯腰从她靴子里拿出一把漂亮的匕首,匕首的刀鞘上还镶嵌着五彩的宝石。 两人此时,似乎都忘了,窗户外头还有个人在那“听墙角”呢。 阮宁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凑近秦昊的嘴。 “我来——” 有人推开窗户,翻窗而入…… 气氛刹那间,变得十分古怪。 秦云川僵着脸,看着阮宁把她的手,放在秦昊的嘴唇上头。 她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他送她的那把玄铁小匕首。 而裴郎中张着嘴,似乎正要问什么问题,被他忽然闯入而打断……现在也忘了词儿。 秦云川狠狠地瞪了裴郎中一眼,怎么动作那么快! 裴郎中心领神会地解释了一句,“裴某没碰到师父!” “……” 他还不如不解释! 正在气氛陷入越来越尴尬的怪圈儿中时。 秦昊竟然张嘴含住了阮宁的手指,用力的吮吸那刀口上流出的新鲜血液。 秦云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黑。 他阔步上前,一巴掌怕在秦昊的脸上,并虎口夺食般,掰开他的嘴,拉出阮宁的手指。 “需要药引子是吗?用我的血!”秦云川沉声说道。 他脸上的不悦,浓郁如墨。 阮宁和裴郎中都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他身上的剧毒才解,如今要说一点儿余毒都没有,也不现实。 用他的血当药引子——是怕秦昊死的不够快吗? “不用了,够了。”阮宁道。 “只剩留针,拔针了?”秦云川问。 阮宁点点头,“没错。” 秦云川又问裴郎中,“顺序都记住了吗?拔针会吗?” 阮宁赶紧道,“留针两刻,逆序拔针。” 裴郎中刚点了下头,“记住……” 话还没说完,阮宁就被秦云川拽着胳膊,拉出来房间。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院子里已经白茫茫一片。 只有墙角的红梅,透出点点嫣红,在一片雪景之中,美不胜收。 “疼吗?” 走出客房院落,秦云川在长长的游廊下站定,低头看着阮宁手上的刀口。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可以看出,刀口不浅。 “疼。”阮宁道。 秦云川抬眸,看她一眼,暴躁道:“活该!” 第333章 他生气了,但这次…… “是谁说,她的血,贵重得很?”秦云川眸子沉沉。 他呼吸粗重,浑身地气势,像一头被惹怒的雄狮。 阮宁目光明澈地看着他,“也没几滴……” “就非要救他不可吗?”秦云川道。 阮宁微微一愣,“人命多贵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你信佛?”秦云川道。 阮宁嘴角抽了抽,“那倒也不是……” “你想救他?”秦云川又问。 阮宁想了想……她一开始是拒绝沾染这件事的。那是因为,她以为这件事,是阮心怡的阴谋。 但后来,她发现阮心怡是真的怕了,秦昊可能真的中毒要死…… 并且,她还看见,街角有个宫里的太监一闪而过。 她当时是怎么想来着? 哦,对了。 她想,与其等着宫里下圣旨,令裴郎中去梁王府救人。 那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让梁王府把人送到燕王府来。 起码,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无论做什么都更有把握。 万一有什么阴谋,秦昊在自己这边,也可以作为“人质”。 但秦云川此刻,带着愤怒与质问的眼神,让她不想解释这些。 相信她的人,不会轻易质疑。 存了怀疑的人,也不会随便相信。 任何的解释,都像是辩解,更显得多余。 阮宁淡淡地笑了笑,“对,我就是想救他……” 秦云川面色一怔。 他还未开口,下人匆匆而来。 “王妃,裴郎中请您过去……” 下人发现两位主子之间,气氛不太对。 他立刻低着头,含着腰,悄悄地往后退……裴郎中真是害他。 没等他退出几步。 阮宁便越过秦云川,径直去了客房。 秦云川愣在原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僵立了良久。 …… 阮宁回到客房里,“出了什么事?” 裴郎中摆摆手,“不是他出事,是我……” 他捂着肚子,“昨儿吃坏了肚子,已经服了调理的药,还是……” 他话没说完,摆摆手,忙快步出去了。 客房里,顿时只剩下阮宁一人。 本该再留两个伺候之人,但针灸是禁术。 越少人知道越好。 阮宁坐在离床几步开外的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漏壶,计算着留针的时间。 满了两刻,裴郎中还没回来。 她上前给秦昊取针。 秦云川说,她给秦昊喂血,是药引子……这话不全对。 她的血,自带异香,有解毒之效。 辅以阮氏七针,快则晌午时候,慢则今晚,秦昊一定会醒过来。 阮宁在烈酒里泡了那一套针,一根根擦干净收好。 她知道秦云川生气了。 但这次,她不想哄。 收好了针,她交代伺候之人,进去守着秦昊,“隔半个时辰,喂他喝一杯水。” 医生老说让病人多喝水,并非虚言。 人体最基础的运作,就是靠体液循环,而水是一切的运载体。 多喝水能促进循环,帮助排毒,没毛病。 阮宁回到崇瑶院,又开了张药方,让青果儿去王府的药方让人抓药,给裴郎中送过去。 她则没再去客房,而是安安静静地在屋子里看书。 爆米花一点儿都不客气的跳到她腿上,盘成一团,窝在她怀里打呼。 小豹子跟墩墩在旁边打架。 别看小豹子那么小,好斗可能刻在基因里。 墩墩那么大个儿,它都敢去挑衅。 但墩墩只要一龇牙,暴露出愤怒的气势。 小豹子溜得比兔子快多了,滋溜一下,它就没了影。 阮宁看书看累了,就看看猫狗大战。 她不由被它们单纯的快乐逗笑。 一晃眼到了晌午。 秦云川没来用饭。 阮宁也不遣人去叫他,爱来不来。 她独霸食案,吃得津津有味。 她这边刚吃饱喝足,客房就来信儿说,裴郎中请她过去。 秦云川走到崇瑶院门口……恰瞧见阮宁脚步匆匆离开主院,往客房方向去。 青果儿给她打着伞,小跑才能追上她的脚步。 秦云川站在那儿,目光幽深地凝望着她的背影。 良久,阮宁的背影,早就远得看不见。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连主院的门都没进。 第334章 今晚不能走 秦昊醒了。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快死了,肚子里像是着火了,灼灼燃烧着。 他五脏六腑都要被烧焦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那一刻的不甘……他还这么年轻啊!为什么要让他死? 他不甘心! 他不想死! 正当他在极度的痛苦当中,苦苦挣扎时……他看见一个模糊地身影向他走来。 他灼烧地喉咙里,涌入一股清泉,纯澈甘甜,滋润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身体像是干涸已久,已经龟裂的土地,贪婪地汲取着那股甘冽的清泉。 等他喝饱了水,似乎终于在疲惫和困顿中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他真的看到了! 他看到阮宁朝他走近。 她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发热了。”她跟旁边的老者说道。 “是,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老者说。 “温度不算太高,是正常的排毒。用凉帕子降低额头的温度,过几个时辰,等第二剂药喝下去,这温度自然就降了。”阮宁的声音柔柔的,却带着平和笃定。 听着她的话音,似乎能让人有莫名的信心。 秦昊觉得……自己是活过来了,是死里逃生了! “这苗疆的毒真霸道,”老者道,“他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吧?” 阮宁摇了摇头,“那谁知道呢?只能等醒了再看了。” “他是不是醒了?”老者问道。 “还迷糊着呢。”阮宁说。 秦昊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是摇头了,不过两人都没看见。 他不迷糊! 甚至,他从没有如此清醒过。 他心怦怦跳得很快。 他清楚得知道,是阮宁……一定是阮宁救了他。 如果算上蛇毒的那次,这是她第二次救他了! 只不过蛇毒那次,他被毒的何止身体,更有心! 他忘恩负义,觉得她浑身又土又寒酸,根本配不上天之骄子的他! 所以,他同意了阮心怡的“替嫁”计划。 他亲手把阮宁推进了燕王叔的怀里! 他后来才发现,原来阮宁是一块极美的璞玉……是他眼盲心瞎,才没发现她竟是那么令人惊艳。 她不胆小、不怯懦。 她时而单纯,时而狡黠,她令人看不透,也令人着迷…… 他这次,是真真正正地中“毒”了,他中得不是苗疆毒,而是她的毒。 “阮宁,阮宁……对不起,对不起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一切,对你所有的伤害、利用…… “不敢求你原谅……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愿意照顾我,守在我身边…… “我喜欢你,真的、真的……” 秦昊嘴唇蠕蠕。 他嗓子里没发出声音,心底却在大声疾呼。 “又晕过去了?”裴郎中盯着床上的人道。 阮宁瞥了一眼,“摸摸脉。” 裴郎中搭脉在他腕子上,“脉象没有大问题,身体还在排毒…… “这套针法是真厉害,他毛孔里仿佛有毒气散出来,一股子酸臭味儿。” 裴郎中用手在鼻子前头扇了扇。 阮宁坐在一旁,安静地记录着医案。 前头都是裴郎中写的,这一篇,她替裴郎中记。 果然如她所说,秦昊喝了第二剂药,发了一身的汗,烧立马就退了。 烧退下去以后,他人很快就清醒了。 他忽地从床榻上坐起,“阮宁!” 他呼吸急促地喊道。 环顾四周,哪有阮宁? 只有梦里那个老者,摸着胡子坐在一旁。 “世子醒了?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裴郎中板着脸道,“没问题的话,把诊费、药钱结一下?” 秦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阮宁呢?这是哪儿?” 裴郎中道,“这是燕王府,燕王妃自然是在伺候王爷,世子直呼其名,不妥吧?” 秦昊捶了捶脑袋……不对,那不是梦,一定不是! “您要是没什么大碍,我们就通知梁王府来接人了。” 裴郎中话音未落,秦昊就急忙摇头。 “我头疼,头晕,看东西重影儿……我肚子也疼,心口、心口也疼……” “今晚不能走,”秦昊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今晚我得住在这儿,明儿……明儿再走!” 裴郎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全然看穿了他的把戏。 “随您,裴某告退。” 裴郎中拱了拱手,起身离开。 他临走前,还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张纸,“诊费,记得让梁王府给裴某送来。” 第335章 再敢上床,猫爪给你炖 秦昊留在燕王府,原以为,他定有机会能见到阮宁。 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她就好…… 然而,留下来这一夜,他才发现,他被人牢牢的盯着。 身边一个自己的人都没有,全都是燕王府的人。 他哪怕是起来如厕……净房外头,都至少有三个人在盯梢。 呵,他不过问了一句,“怎么不见梁王府,或是世子府的人,在跟前伺候?” 那燕王府的人,就阴阳怪气地嘲讽他。 “世子爷在您自己的府上中了毒,还不知是谁手脚不干净。哪儿敢放您府上的人进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您说,燕王府不是无端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我们自家王爷的病,尚且自顾不暇呢!” 秦昊脸上发烫,顿时第二句话就问不出口了。 他原想问问……燕王妃忙不忙?能不能请她来一趟。 眼下这情况,倘若问出口,少不了又是一顿冷嘲热讽……至于见到她,恐怕没那可能。 秦昊长叹一声,遥望着燕王府中轴线的方向。 虽说不能见她,但至少现在,他离她很近。 …… 阮宁听了裴郎中说秦昊的情况,一切如她所料。 “没什么问题了,回去就是慢慢恢复。 “咱们不给药,让他回去找太医院的大夫开药。免得煎药出了问题,又赖在咱们头上。” 阮宁冷静地说道,“即便不吃药,人自身的净化排毒功能,也能让他慢慢恢复,多不过一个月。” 裴郎中不由敬佩地看她一眼。 “师父真乃师父……这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常人没有的笃定、大气!” 阮宁哼笑,“马屁少拍点儿,你瞧瞧你之前那医案写的?恐怕只有你自己能看懂吧? “你写医案是为什么?不是为了给后人一点儿启发和借鉴? “你写得那么潦草、简单,是生怕后人能看懂吗?” 裴郎中一阵汗颜,“呵呵……裴某也没后人呐!” 阮宁看着他淡笑,“怎么?想让我给你做媒呀?” 裴郎中吓了一跳,连忙红着脸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绝无此意!” “唉,别着急嘛!缘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阮宁笑着道。 裴郎中哭笑不得,“这话,真不像是您这年纪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 阮宁斜睨他一眼。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说谁小姑娘呢?” “师父!您是师父!”裴郎中赶紧拱手。 阮宁把自己写好的医案交给他。 裴郎中翻开一看,不由面色一怔。 只见阮宁写的那篇医案,字迹工整,且后头有大片的留白,以便有新的想法、发现随时可以补充。 极其漂亮的小楷,言简意赅,却表达清晰无误。 这严谨又真诚的态度,真是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 裴郎中再看阮宁时……眼里的钦佩更添了许多郑重。 他躬身向阮宁告退,“师父,徒儿这次,真是受教了。” 阮宁在裴郎中心里的形象,顿时光辉伟岸起来。 别看她说话没个正形,但她做事,特别是医术上的事儿,真是比自己这个老头子还严谨。 裴郎中捧着医案,跟捧着宝贝一样,眼眶发热地退了出去。 阮宁叫过青果儿,“找个人去梁王府一趟,通知阮心怡,明儿一早来接人。” 她倒不指望阮心怡能记着她的恩情。 就只当是自己为教徒儿针术,找了个现成的病人练手就成了。 至于今儿晚上,秦云川是不是又睡在书房不回来…… 阮宁根本没去纠结。 这么大个燕王府,还能装不下他?睡哪儿不是睡呀。 她独霸一张大床,四仰八叉,睡得好不自在! 就是半夜的时候,爆米花又偷偷跑上床,只往她被窝里钻。 “爆米花……去睡你的猫窝!” 阮宁哼唧道,“再敢上床,猫爪给你炖了。” 某人:“……” 他这八尺有余的大高个儿,得多大的猫窝才能容得下他? 好在阮宁睡眠质量极高。 哼唧完,她又呼呼睡着了。 某人睡得比猫晚,起得比鸡早。 鸡还没打鸣,他就起来练武去了。 等阮宁伸着懒腰睁开眼的时候,某人已经在校场里,练趴下一群人了。 “王妃,世子妃来了,正在花厅里等着呢。” 青果儿一面给阮宁更衣,一面说道,“对了,沈公子也来了……” 第336章 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阮心怡和沈延,是前后脚到的燕王府。 燕王府给客人等候的花厅很多,原本男女宾会分开安排。 但阮心怡故意慢了几步,等到沈延走到跟前,她红着眼睛,看着沈延。 “沈公子也是来探望我家世子的吗?” 沈延抿了抿嘴…… 他能说,他其实是来找燕王妃的吗? 但若说,他不知道秦昊这会儿在燕王府……似乎也有点儿假。 毕竟,昨儿阮心怡折腾出来那么大的动静,满京城谁不知道这事儿啊? 京都这地界儿,这种王公贵族的八卦消息传得最快了。 昨儿上午若还没听说这件事儿,都算他消息迟钝。 沈延微微颔首,“是,燕王府本就自顾不暇,没想到,世子也到这儿来了,真是叫人意外。” 阮心怡表情一滞,“……” 会不会聊天? “沈公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阮心怡红着眼睛,多少有些委屈道,“怎么觉得,沈公子对我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沈延挑了挑眉,“误会,什么误会?” 阮心怡两手攥着帕子,看着他,泫然欲泣,“沈公子是什么时候认识我姐姐的?可是我姐姐对你说了什么?” 沈延呵地冷笑一声,“我记得,我是来探望世子的。你也是吧? “昨儿还听说,世子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性命堪忧……世子妃倒有闲情逸致,问这些闲言碎语?” 阮心怡顿时脸颊通红。 沈延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不屑地转开视线。 阮心怡心头尴尬,连忙找补,“沈公子不知,那裴郎中医术了得。我姐姐昨夜里就叫人传信儿。 “说世子已经没了危险,叫我今儿一早来接人呢!” 沈延淡淡的点点头,似乎懒得再理她。 阮心怡心中越发不忿……这沈延是不是有病? 上次在燕王府门前,他就对自己一副冷淡、爱搭不理的样子。 反倒对阮宁那个村姑百般献殷勤! 他的品味也太差了!难怪只能做个商贾! 阮心怡余光瞟见,游廊拐角,阮宁正往这边来。 阮心怡勾了勾嘴角,她怎么甘心输给阮宁? “哎呀……” 阮心怡脚下一崴,整个人柔弱无骨地倒在沈延身上。 沈延本能的伸手扶了她一把。 但在阮宁那个角度……看起来就像是,他抱她在怀。 阮心怡冲阮宁得意地勾起嘴角。 阮宁整个一个看呆。 阮心怡得意的笑容还未褪去,就看见秦昊,从阮宁身后的游廊走、了、出、来! 阮心怡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你、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她脸色唰地煞白,忙不迭推开沈延,一副惊慌失措地样子,向秦昊跑去。 沈延:“……” 秦昊:“……” 阮宁实在绷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秦昊看她一眼,脸瞬间红得像是要滴血。 沈延闭了闭眼睛,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拱手道,“世子别误会,世子妃刚才像是脚崴了……” 他这解释,还不如不说……一副欲盖弥彰的味道。 毕竟,阮心怡刚才跑得比兔子都快。 兔子脚崴了,都跑不了这么快! “侄媳妇不用担心,世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赶紧接回去。” 阮宁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她不该笑的…… “我回去照顾我家王爷了,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阮宁说完就要走。 “阮宁!” “燕王妃留步。” 秦昊和沈延,两个男人同时开口。 庭院之中,生生安静了数秒。 阮心怡寒着脸站在那儿,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世子,注意身份。小心我把你打出去!” 阮宁明明是一本正经地说话。 但阮心怡那副要吃了她的表情……怎么像是,她在跟秦昊打情骂俏呢? 这念头,让阮宁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世子若是不放心,可以再请别的大夫给看看。裴郎中说,燕王府就不给开药了。 “另外,记得把诊金给裴大夫送过去。还有别的事吗?” 秦昊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好一阵子,他才轻叹一声,“照顾好自己,别太辛苦……” 阮宁:“……” 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阮心怡没现在扑上来撕,都算她有长进! 秦昊真是太渣了!太渣太渣了! 第337章 正好,我也缺个哥哥 阮心怡和秦昊离开燕王府。 偌大的马车上,静得让人心惊。 秦昊板着脸,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落在车厢壁瓶里插的腊梅上,不知在想什么。 “世、世子……你千万别误会,我……” 阮心怡的话还没说完,秦昊的目光便转向她。 他清幽幽的目光,带着一股子让人看不透的寒意。 阮心怡心头咯噔一下…… 他不会、不会是知道那苗疆毒药的事儿了吧? 不……不可能! 他从昨儿中毒昏厥,到现在,都还没见过梁王府的人,更没见过锦瑟的人。 他怎么可能知道? 她不能慌,不能自己吓自己,反倒露出破绽。 “我特别担心你,只想快点见到你,所以走得太快了,不慎崴了脚,才……才发生那一幕。” 阮心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秦昊盯着她,薄唇轻抿,一言不发。 他越是这样不说话,阮心怡就越是紧张。 “世子,你别、别……” “吓坏你了吧?”秦昊忽然对她笑了。 他甚至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也没想到,会出昨日的事情。 “阮宁告诉我,你跪在大雪里,把头都磕破了,求裴郎中救我。” 秦昊说着,轻轻地拨开她的刘海,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 她头磕破了皮,已经结痂,为了不留疤,她没敢敷粉,只得用刘海盖住。 听秦昊如此温柔小意的语气。 阮心怡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挡住秦昊的手,“别看,丑。” “胡说,怎么会丑呢?这是你为了救我的命,才留下的伤口。 “这是你身上,最美的地方!” 秦昊说着,凑过来,轻轻的吻了吻她额上的伤。 “先前是我不好,冷落了你,才大婚不久,就纳妾,伤了你的颜面……” 秦昊拉着阮心怡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多谢你不计前嫌,在这种时候不离不弃。” 阮心怡惊讶地看着他,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她喉咙里发干,本想说些应景的话。 可她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昊笑着,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阮心怡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隐约觉得秦昊哪里不一样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似乎闪过寒芒。 阮心怡定睛去看,却似乎只是她心虚的错觉。 他分明满脸的宠溺与温柔。 阮心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恍恍惚惚地点点头……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吗? 他如何中毒……不再追究了吗? 她原本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萍儿已经被杖毙,把一切都推到萍儿身上。 说她看出萍儿的心思,顺水推舟给萍儿开了脸……却没想到,萍儿竟然这么大胆! 至于秦昊信不信……反正秦昊没证据,死无对证,秦昊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谁知,秦昊从燕王府回来,竟然什么都不问。 反而对她如此深情温柔…… 阮心怡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手怎么这么凉?”秦昊说着,把阮心怡的手放进自己怀里,“我给你暖暖。” 阮心怡不由地,又打了个颤…… …… 燕王府中。 沈延追上阮宁,“你那个妹妹,真是不单纯。” 阮宁笑了笑,“明知秦昊在这儿,你怎么还往这儿跑?不怕他知道,你跟燕王府有来往?” 沈延哼笑一声,“他都住进燕王府了,我怎么就不能来?我不能是来找你的吗?” 阮宁脚步一顿,面有疑惑地看着沈延。 沈延一向说话有分寸的……今儿是怎么了? 沈延轻咳一声,“燕王跟你说了吗?” 阮宁狐疑道,“说什么?宅子的事儿?他把房契地契给我了。 “沈公子太客气了,我都说了,算我跟你借的,你直接把户都给过了,叫我怎么谢你才好?” 沈延闻言,不由摇头,无奈地笑,“看来他没告诉你……” 阮宁挑了挑眉。 “我想认你做妹妹,你跟我姑母很像……也许将来,你有机会去我姑母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天大地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你一定会喜欢的。” 阮宁余光里,看见有一个颀长的身影,在红梅树后一晃。 她不由勾了勾嘴角,故意道,“好啊,正好,我也缺个哥哥。” 第338章 已经满三个月了 沈延没想到,阮宁这次答应得如此爽快。 他诧异地看她一眼,生怕她后悔似的,“那可说定了!我这就去找人,看个良辰吉日,选个郑重其事的地方。” 阮宁道:“外在的仪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这事儿讲究心诚! “哪怕没有那些仪式和繁文缛节,沈大哥心里把我当妹子,那也是亲近的。” 沈延闻言眼底一亮,“妹妹说得对,是我迂腐了。” “哥哥若不嫌弃,我们就在这儿,叫这丫鬟下人做个见证,我们对着这老桃仙结拜为兄妹。” 阮宁指着一旁的老桃树说道。 沈延高兴是高兴,但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我给妹妹备有礼物,虽说心诚最重要,但我还是想看个吉日……” 沈延的话还没说完。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忍无可忍地冲了出来。 他阔步来到阮宁面前,“你缺个哥哥?迫不及待,在这儿就想结拜?就那么想要哥哥吗?” 阮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秦云川。 “王爷……”沈延朝他拱了拱手。 秦云川无视他。 他一把横抱起阮宁,阔步往内院走去。 “还就地结拜?对着‘老桃仙’结拜?” 秦云川重重地哼了一声,“阮宁,你是故意的吧?” 秦云川大步流星地把人抱走了。 沈延被晾在了原地。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秦云川离开的背影,耳畔反复回响着阮宁刚刚喊得那句“大哥”“哥哥”。 虽说还未真正结拜,但他心里已经抑制不住狂喜。 沈延嘴角噙笑地离开。 秦云川把阮宁径直抱回崇瑶院的卧房。 他砰的摔上门,把准备跟进来的猫猫狗狗都关在了门外头。 他把阮宁放在床榻上,打落幔帐欺身而上。 “已经满三个月了。” 秦云川呼吸急促,目光灼热地看着阮宁。 阮宁挑了挑眉,“所以呢?” 秦云川暗暗磨牙,“所以?你说所以呢?”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滑向她的腰带。 他低头吻她,两人呼吸渐渐凌乱,他解开她的腰带。 她却忽然抓住他的手,“我……我害怕……” 秦云川动作一顿。 虽然他眼底有浓浓的欲望,但他还是停下所有的动作,深呼吸。 “嗯,知道……是我心急了。” 他放缓了所有的动作,让自己慢下来,极尽温柔。 他轻吻她的额头,眉眼,鼻梁,脸颊…… “宁宁,别害怕,我会很温柔,很小心……好吗?”他在她耳边喃喃说道。 “嗯……”阮宁轻轻应了一声。 那个雨夜,在破庙里的记忆,早就支离破碎,不剩下什么。 她两世为人,却是第一次亲自、认真吃猪肉。 她的手不由揪紧了床单,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秦云川虽然也没什么经验…… 但男人在这方面,也许是无师自通。 他发觉阮宁的紧张……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他在她耳边低声轻笑,“不是很凶吗?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阮宁猛地睁眼,瞪着他。 秦云川连忙哄她,“莫气莫气……” “我要在上面!”她凶巴巴道。 秦云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连忙调息,以内功稳住。 直觉告诉他,他若是真的笑出声,阮宁非跟他翻脸不可…… “好好好……” 秦云川连声答应。 莫说这样小小的要求,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恨不得摘给她。 …… 梁王府的马车在垂花门外停下。 秦昊先下了车,他阔步往前走去。 已经行至影壁,他却忽然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 他又回到马车旁,伸手扶住阮心怡。 阮心怡微微一愣……以前她看见过燕王抱阮宁下马车。 她当时心酸得不行,她便一直渴盼早日嫁给秦昊……等她嫁了秦昊以后,这位京都玉郎,也会无微不至的扶她下车。 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个耳光。 她自打大婚起,就跟秦昊越走越远。 她甚至以为,自己这场婚事,根本就是个错误…… 没想到!真没想到! 今天,她一直憧憬的事,竟照进现实了! 秦昊抬头,眉眼温柔地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她,他温热的手掌,稳稳当当地扶着她的手。 他还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启,笑着说,“你最亲近的丫鬟,萍儿死了,还不习惯吧?” 阮心怡腿一软,差点摔下马车。 第339章 阮宁,本该是他的妻 “小心!”秦昊伸手抱住阮心怡。 就跟她梦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但阮心怡此刻,一点儿也不觉得浪漫暖心…… 相反,她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得很。 秦昊才解了毒,身体还很虚。 他把阮心怡放在地上,“怎么那么不小心?” “多谢世子……” “你很紧张?” 阮心怡抬眸看他,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萍儿胆大妄为……世子忽然提到她,妾身想起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竟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紧张。” 阮心怡觉得自己这话,好歹没有纰漏。 秦昊点点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阮心怡看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不是一语双关,也在内涵她。 但她观察之下,秦昊脸上却带着温柔地笑意。 他把她鬓边的发,别在耳后。 “身边若没有可心的人,就叫牙行到府上来,再挑几个机灵的。 “我去见见爹爹和祖母,你为我奔波、求人,实在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秦昊摸摸她的头,冲她微笑。 “能看到世子好,妾身心里安慰,不觉辛苦。 “本该和世子一起去给太妃和王爷报个平安,妾身刚刚崴了脚,明日再去给太妃请安。”阮心怡福了福。 她现在可不想往王爷和太妃面前凑。 秦昊点点头,两人绕过影壁,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秦昊离开阮心怡,一转身,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只剩冰冷。 “有帕子吗?”他问。 随从连忙递来一方干净的绢帕。 秦昊接过帕子,仔仔细细地把他刚刚摸过阮心怡头的那只手,里外擦了一遍。 来到老太妃的院中。 下人慌忙往里禀报。 “太妃,太妃,世子爷回来啦!” “真的?真的好了?他自己走进来的?” 老太妃亲自出门来看。 秦昊正要撩袍跪下请安。 却听老太妃道,“燕王府那裴郎中的医术,是真高明啊!” 秦昊动作一顿,裴郎中医术高明? 可是,他“梦里”见到的明明是阮宁。 是阮宁在他病榻旁照顾他。 是阮宁为他祛毒治病……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对……还有她的血! 她用自己的血,做他的药引子! 他记得那芬芳,记得她血里的味道。 “昊儿不孝,叫祖母为昊儿担惊受怕了!” 秦昊跪地叩首。 “快起来,地上凉!”太妃急忙说道,“我孙儿受苦了,瞧瞧,这才两天,憔悴了多少呀!” “快进屋,外头冷。” 秦昊扶着太妃进了屋子。 太妃屏退旁人,看着秦昊。 “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妃皱眉道,“你是真的中毒?还是跟阮心怡演了出双簧?故意混进燕王府,替新皇摸清楚燕王府的情况呢?” 秦昊闻言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祖母竟然会往这上头想。 他轻咳一声,“祖母不要多问,孙儿知道该怎么做。 “来人啊,备上白银千两,送去给燕王府的裴郎中,谢他救命之恩。” 秦昊这么一吩咐,老太妃更糊涂了。 “这么说来,是我误会阮心怡了?” 老太妃问,“我问过你那妾室了,妾室说,你吃的东西,她都吃了。 “唯独阮心怡的丫鬟,送去的点心,她因为害喜,有点儿恶心,所以没尝。 “你爹也叫太医看过了,正是那点心淬了奇毒……” 秦昊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 “梦里”阮宁给他医治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她说,那是苗疆奇毒。 阮心怡不管是为了毒害锦瑟,还是为了别的……这女人的心思都太过危险歹毒。 “祖母放心,孙儿心里有谱。”秦昊颔首道。 “既然如此,那妾室你就领回去吧。”老太妃道,“她已有了身孕,虽说是庶出,好歹是你的第一个孩子。 “我怕她在自己院儿里,再出了什么事儿,所以,昨儿和今儿,都让她住在我这院儿了。” 秦昊谢过老太妃,并未说太多。 只是老太妃提及“裴郎中”“谢天谢地谢菩萨”时,他眼前闪现的,都是阮宁。 秦昊心里五味杂陈…… 阮宁,本该是他的妻。 如今想起这一点,他都心如刀绞,哑巴吃黄连…… “世子……” 锦瑟从厢房沿着游廊,款款走来。 她披着素色的风氅,风氅上有一圈儿狐狸毛的领子。 长长的狐狸毛,把她的小脸儿衬得越发精致。 秦昊看着她,却不由浮现浓浓的失望……他以前,怎么会觉得锦瑟像她呢? 阮宁的美,明明在骨子里…… 第340章 他要夺回真正的夜明珠 “你有孕了?”秦昊一边走,一边问道。 天冷地滑,虽然下人已经扫了雪,但地上还是有层薄薄的冰。 锦瑟走得很慢。 秦昊问话时,她连忙双手捂住肚子,一言不发。 秦昊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骗太妃?” “是太医说的,太医说时间还短,脉象不明显。”锦瑟小脸儿发白,“婢妾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了。” 秦昊盯着她,看了片刻,轻笑,“你紧张什么? “有了就有了,生下来就是。还记恨我呢?上次,那不是时候不对么?” 秦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不知为何……当他触碰到锦瑟的脸时,他心里再次浮起浓浓失望。 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燕王叔拥有的,都是最好的。 而他只能要“赝品”? 明明燕王叔比他大不了几岁! 但从小,什么事儿都是以他为先! 就连他爹贵为梁王,都得事事让着燕王叔! 番邦进贡的夜明珠,也是燕王挑过了,才赏给他们府上! 他想要那颗大的,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燕王叔拿在手里,当琉璃珠子似的抛着玩儿。 …… 秦昊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梁世子了! 燕王也不是以前那个叱咤风云的秦云川了! 这次,他不要“赝品”,他要夺回真正的“夜明珠”! “你回自己院子里好好养着,等些日子再叫太医来看看,若是真有了,就安心生下来。” 秦昊说完,竟没有送她回去,反倒是阔步走了。 锦瑟皱眉站在原地。 停了片刻,她转身往回走。 丫鬟不解,“姨娘,咱们不回去吗?” “去太妃那儿住着吧!”锦瑟道,“至少太妃院子里,没有世子妃的人。她便是要害我,也要掂量着些。” 丫鬟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可是住在太妃院子里,世子就不会经常来了吧?沈爷不是说,让您留在世子身边……” 锦瑟眯了眯眼睛,“保命要紧。世子刚才对我的温存……眼里看着的,根本不是我!” 锦瑟苦涩地摇摇头。 “世子妃是真傻,她这是往人家手里送机会呢!” “您是说,世子爷又惦记上燕王妃……” “嘘——” 锦瑟打断丫鬟的话头儿。 秦昊去见过他爹,便离开梁王府。 他坐在马车上,随从问他去哪儿时,他说回玉带桥别院。 说完又加了一句,“走崇仁坊那条路。” 随从和车夫,都狠狠一愣。 回玉带桥,根本不路过崇仁坊啊? 不但不路过——那根本就是南辕北辙!是绕路去啊! 随从和车夫对视一眼,“绕,绕去。” 燕王府,可不就在崇仁坊么…… 秦昊在崇仁坊外,一直待到雪停,也没见到他想“偶遇”的那辆马车。 他垂眸笑了笑,“原来,有时候,连等待都会让人觉得愉快……” “走吧,去玉带桥。”秦昊吩咐道。 等了这么久,她今天一定不会出门了。 秦昊猜的不错。 阮宁今日,出不了门了。 某些人食髓知味…… 偏偏还得顾忌着她有身子,虽然已满三个月,但不能肆意。 他小心翼翼地……真是折磨死人了! 阮宁隔了两日,才从燕王府出来。 她往沈延送给她的别院里去。 她去看看那两个蒙古女子,看看她们住得习惯不习惯。 她给孛儿帖调制去除“囚”字刺青的药膏,已经做好了。 正好送过去。 还有那个小姑娘,沈延称呼她“高昌公主”。 既然人家是小公主,叫她做自己的奴隶,似乎不太合适。 阮宁琢磨着,要不,还是叫沈延把她送回外邦去? 阮宁一路都在想那两个蒙古女奴的事儿……她根本不知道,一出崇仁坊,她的马车,就被人远远的跟上了。 第341章 我会向您证明我的忠诚! 阮宁来到别院。 显然,沈延已经跟这里伺候的家仆们交代了,她是这里新主子的事儿。 门房恭敬得很,忙不迭地把她来的消息往里头送。 待马车停好,阮宁下车的时候。 二十多岁的孛儿帖,和那个八九岁小姑娘古儿别剌,已经在马车外等着她了。 “恭迎我们尊贵善良的夫人回来!”孛儿帖颔首道。 小姑娘古儿别剌则热情得多。 阮宁想到她的身份是高昌公主,在家里受到的约束必定也少。 “王妃,我们在这里学了不少西朝人的规矩,您什么时候可以带我们到您身边伺候呀?”小姑娘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她。 阮宁重新打量这小姑娘。 那日,在角斗场看到她时,她一身脏污,小脸儿也灰扑扑的,看起来狼狈得很。 现在,她洗得干干净净,又穿了合身的衣裳。 虽说是丫鬟的打扮,衣服用料做工,若走出去,比一般人家的小姐,穿得都好。 这一看,就是沈延家里的风格。 阮宁沉吟片刻,“你们想回家乡吗?” 孛儿帖猛地抬头,惊慌看着阮宁。 高昌公主却欢喜道,“王妃要去草原了吗?” 阮宁笑着摇头,“现在是不可能。但我看沈延有门路,你们若是想回去,可以设法叫他送你们回去。” 阮宁说完,盯着孛儿帖脸上的“囚”字刺青。 “你放心,在你们回去之前,我肯定把这个丑丑的疤给你去掉。” 孛儿帖却摇了摇头,“主子,奴不回去。奴的命是主子救的,主子哪,奴也在哪。” 高昌公主道,“我跟她一样。” 阮宁嘴上不说,心里却道……你跟她才不一样的。 两个人身上的气质明显不同。 孛儿帖在蒙古,估计就是女护卫之类的角色。 在角斗场听她们说,蒙古的女人,也能上马打仗,有些猛人,甚至不输男子。 孛儿帖或许就是这样的角色。 “你不会是嫌弃我们吧?”高昌公主道,“嫌我们规矩不好?还是嫌我们是外族人?” 阮宁道,“你们既学了西朝的规矩,也该知道,在西朝卖身为奴,是要签生死契的。 “如果签了生死契,你们的生死,便不由自己说了算。生死的权利,都在主人的手里。” 阮宁话音刚落,孛儿帖就点头道,“在蒙古也是这样,不过,我们不用写什么契约。我们歃血,向长生天发誓。” “对!我们在马车上,就已经歃血发誓!”高昌公主道。 阮宁有些为难地看着高昌公主。 “沈延说,他认得你的家人,你的家人也在找你……你真的不回去?” 古儿别剌瞪大眼睛,错愕看着阮宁,“他跟你说的?” 阮宁点点头,“是啊,不然我怎么知道?” 这小姑娘真是单纯,阮宁这么说,她就信了。 “他怎么是个大嘴巴呢?” 古儿别剌嘟囔一声,继续道,“如果我的家人知道,我被王妃所救,也知道我已经歃血向长生天发誓,他们也会支持我留下的! “我们所作所为,所行所说,长生天都看着呢!我们不能背弃盟约,不然死了,灵魂都没有皈依之处!” 小姑娘撅着嘴,“虽然我现在没有阿姐厉害,但我会射箭,我箭法非常准,可以射天空的飞鸟。 “我学东西也特别快!王妃你看,我的西朝官话就说得很好。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向您证明我的忠诚!” 阮宁笑着摸摸她的头,“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担心你年纪小,想念家人。” 古儿别剌却坚决道,“雏鹰长大了,都是要离窝的!不离窝的雏鹰,永远不能成为强者! “王妃虽然看起来柔弱,却敢在那样的情况下救我们,您也是古儿别剌心中的强者。 “我愿意留在强者的身边,像勇士一样效忠您!” 小姑娘说起强者和勇气时,眼睛里全是光。 见她态度如此坚定,阮宁也就不劝她了。 “孛儿帖,你来,我给你抹药。” 阮宁叫孛儿帖上前,扒开她额头上“狗啃”的厚刘海。 在她的左太阳穴上,那个“囚”字刺青,异常丑陋。 第342章 京都贵族多怪癖 阮宁仔细地检查了这块刺青。 因为额头上的皮肉非常薄,刺青之人手法可不会怜香惜玉。 颜色已经刺入真皮层,要去除,少不得受点儿罪。 “起初几天会有点儿疼,再根据后续效果,调整这药的配方,等过了前头七八天,就不疼了。” 阮宁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给孛儿帖额头上涂药。 孛儿帖脸腾的发红,她还嘿嘿直笑。 “不疼。”她有点憨憨地说。 古儿别剌在一旁,捧着脸,竟然有点儿羡慕地看着她,“孛儿帖,王妃对你真好!我们蒙古的女战士才不怕疼呢!” 孛儿帖瞬间挺直了腰杆儿,“对!奴不怕疼!” 阮宁瞅着她,“你弯点儿腰,我够不着了。” 孛儿帖脸红得更厉害了,连忙弯身把脸凑过来。 阮宁小心翼翼地给她涂抹好了药膏,又拿纱布裹起来。 阮宁做这一切的时候,就瞧见院子里有个婆子,在那探头探脑。 她朝那婆子看过去。 婆子立马低头,找了把扫帚在院子里洒扫。 但她还时不时往屋里看。 阮宁起身道,“我去趟净房。” 她进净房前,在青果儿耳边叮嘱了一句。 青果儿立即点了点头。 阮宁进净房不多会儿,便听见青果儿在门口低声道,“回王妃的话,那婆子果然往屋里去了。 “看起来她跟那蒙古姐妹还挺熟,两姐妹都主动跟她打招呼。” “吱呀”一声。 阮宁轻轻打开门,衣着整齐地走出来。 她脚步轻轻往回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不可能的!这官府的刺青,是特殊配置的颜料,已经深入到皮肉之中,不可能去掉的! “这药敷在皮肉上很疼吧?它就是把你的肉给你烧烂了,也去不掉刺青! “官府刺这字,就是要留下一辈子的羞辱和印记,若是那么容易去掉,官府又何必找人专门刺呢?” 是那婆子的声音,语气笃定得很。 “啊?会把肉皮烧烂啊?姐姐,你疼吗?”古儿别剌惊慌问孛儿帖。 孛儿帖沉声道,“不疼!王婆别乱说,吓坏我妹妹!” 王婆道,“我哪是瞎说呀?你们不知道,这京都的贵族,有许多怪癖呢! “她表面对你好,实际上,指不定怎么捉弄你们呢! “说是给你去掉刺青,实际上,把你的脸毁了,烧烂了,还不如那刺青呢,起码能用头发挡起来。” 孛儿帖愤然道,“王婆!你再对我主人不敬,我打你了!” “唉,你这傻丫头,我是为你好呀!” “自有我主人为我好,不用你为我好!” 孛儿帖声音硬邦邦的。 青果儿也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她眼睛一瞪,撸袖子就要往里冲。 阮宁拦住她,微微一笑,对她摇了摇头。 “小姑娘,你劝劝你姐姐,你瞧,我给你们姐妹俩带了‘香胰子’。用这个洗脸,能让你们的小脸儿变得白白嫩嫩,细细滑滑,还特别香呢! “你们瞧见那位夫人脸上的皮肤了吗?那么白皙娇嫩,那就是用‘香胰子’洗出来的。给,你们收下。” “咳——”阮宁在外头咳了一声。 屋里的婆子连忙退了出来,对她福了福身,低着头退走了。 阮宁进屋时,正瞧见古儿别剌飞快地拿着两块香胰子,藏进了袖子里。 孛儿帖皱眉,脸上略显窘迫发红。 阮宁上前,叮嘱她这几天的注意事项,“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过酸、或是过甜的东西。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 古儿别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孛儿帖深深地看她一眼,似乎是用眼神制止了她。 那小姑娘,最终什么都没说。 阮宁离开别院。 青果儿搀扶着她,“王妃,您怎么不让奴婢进去抽那婆子!她在浑说什么呀?竟敢诋毁王妃?真是气死奴婢了!” 阮宁笑笑,“我还不了解两个外邦女孩子的心性,正好有个身份低微的婆子,替我试探,为什么要制止呢?” “啊?”青果儿闻言一愣,继而大点其头,“是啊!是啊!奴婢怎么怎么没想到呢?” “你去打听打听,那婆子是什么身份,香胰子可不便宜,她拿这么贵重的礼物,接近那姐妹俩,是何目的?” 阮宁吩咐完,青果儿立即颔首去了。 阮宁正欲蹬车时,燕王府的暗卫忽然上前。 “禀王妃……” 第343章 燕王叔有白月光 “王妃,您来的路上,被一辆马车跟了一路。” 燕王府的暗卫说道,“因为那辆马车也没有别的举动,所以,卑职等人并未动手。还请王妃示下?” 阮宁怔了怔,“被人跟踪了?那辆马车在哪儿?走了吗?” “还没有,就在这条巷子外头,一直在等着。”暗卫道。 阮宁点点头,“走,带我过去。” 暗卫闻言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看着阮宁。 “走啊,我要看看是谁,跟着我干什么?”阮宁面色如常道。 暗卫咕咚咽了口唾沫,他怎么觉得自家王妃有点儿虎呢? 被人悄悄跟踪了,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找过去? “是那辆车吗?”阮宁抬了抬下巴,看着远处一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 “正是。”暗卫颔首,“王妃小心……” 阮宁回头道,“是你们要小心,万一我有什么危险,你们要第一时间冲上来,保护我呀。” 阮宁说完,径直走到那辆马车跟前。 暗卫哪里敢大意,立刻跟上前,浑身戒备地盯着马车。 “车里是谁?为何跟着我?” 车夫一脸窘迫,大约也没想到,会被人当面质问。 他正欲干笑着辩驳。 马车一动,车里的人下来了。 “燕王妃,是我,秦昊。” 秦昊走下马车,目光灼灼看着阮宁。 “哦,原来是大侄儿。”阮宁哼笑,“跟着婶母干什么?” 秦昊深吸一口气,“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燕王妃说。” 阮宁摇摇头,“我跟你可没话说,你这么闲的吗?早知你是闲人一个,就不让裴郎中救你了,浪费医疗资源。” “是你救了我。”秦昊语气笃定道。 阮宁闻言一怔,她回头看秦昊,“嗯,你这么说也对,要不是我劝裴郎中,他根本不稀罕搭理你。” 秦昊勾了勾嘴角,“你救了我两次了,恩情我记在心里。” “大可不必。”阮宁摆摆手,“有些人,你救了他,他还会反咬你……” “阮宁!”秦昊闻言,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上前一步,猛地抓向阮宁的手腕。 燕王府的暗卫立刻动了。 他一把格挡开秦昊的手,护住阮宁。 阮宁从暗卫身后,弹出脑袋,“看吧,我怎么说来着?” 秦昊咬了咬牙,长出一口气,“是想告诉你,关于燕王叔的事。” “王爷有什么事,可以等他醒的时候,自己告诉我。 “若他不能告诉我,那这事情也就不是那么重要,知不知道都……” 阮宁还没说完,秦昊就打断她道。 “燕王叔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吗?他一直到如今才娶妻,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一心建功立业,不想成家?呵,是因为喜欢的人,不能娶,而他又不想娶别人。 “他正妻的位置,一直是留给那个女子的。” 暗卫闻言,脸色微变,“世子慎言!休要信口开河!” 阮宁脸上的笑意没有了,她目光冷静且带着审视看着秦昊。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阮宁问。 秦昊的目光在她肚子上打了个转,“为了你的安危。” 阮宁顿时想到了那个茶博士子苓。 子苓已死,但她致死都没有说,是谁指使她,毒害自己。 秦云川笼统地说了句,一定是宫里忌惮他。 但阮宁觉得,说不通。 宫里下令让他娶妻冲喜,等于说,自己是宫里人硬塞到他身边的。 宫里人忌惮他,也该是下毒害他才对。 怎么子苓却在针对她呢? 倘若秦昊说的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买通子苓害自己的……是欲嫁秦云川而不得、痴情又跋扈的女子。 “可以单独说两句吗?”秦昊道。 阮宁摆摆手,“退下。” 暗卫面色焦灼,“王妃!” “我听听他怎么说,放心,我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好骗。”阮宁笑笑。 暗卫咬了咬牙,躬身退下。 秦昊也挥手,叫自己的人退远。 “你最好说出点儿有用的东西。”阮宁道。 “我不知那女子是谁,但她手腕强硬,态度强横……曾经京都有不少女子倾慕燕王。 “也有那胆大的,送宝剑、香囊、字画给燕王。刚传出一点流言蜚语,那女子就出事了。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京都就不敢有女子再肖想燕王。 “有人说,是燕王动的手,也有人说,是那女子动的手。 “但不论是谁动手,这事情都被压下去了,最终……那些被害的女子,都不了了之。 “那可都是京都名媛,并非无名小卒……” 秦昊目光沉沉看着阮宁。 第344章 燕王真有喜欢的女子? “你身孕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孩子……你要留下来,按在燕王头上吗?”秦昊问道。 阮宁心里怪怪的……什么叫按在燕王头上? 是燕王非要说孩子是他的! 哭着闹着求她不要打掉孩子。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阮宁没好气道,“说了半天,你不白说了吗?连那人是谁你都不知道? “你跟这儿给我讲故事呢?” 秦昊轻叹,“宁宁,即便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你能不能不要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我……不会再伤害你。” “随你的便。”阮宁转身要走。 秦昊却忽然道,“来人,撑伞。” 阮宁一愣,大冬天的又没下雪,撑什么伞啊? 不曾想,秦昊的随从们齐刷刷撑起数把大伞,将两人团团挡在中间。 秦昊借着大伞遮挡,猛地将阮宁拥入怀中。 “对不起,宁宁……我想抱抱你……” 阮宁被他这一番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她反应过来以后,立刻挣扎。 秦昊也没禁锢着她。 她用力一挣,他就轻轻放了手。 阮宁抬手一耳光扇过去。 秦昊也没躲。 “啪——” 一声脆响。 他连脸都没偏,反倒直直看着她,目光灼热,语气沉沉,“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以前,你喜欢我,是你的事。以后,我喜欢你,也是我的事。” 阮宁:“……” 他以为自己是谁?大情种吗? 阮宁无语地摇摇头,推开撑伞的下人,回到自家马车旁。 青果儿正好也从别院里出来。 “打听到了!”青果儿小脸儿兴奋道。 阮宁点点头,“上车说。” 青果儿连忙上前,扶她蹬车。 主仆俩坐上马车,马车缓缓前行。 暗卫早就不知藏身哪里去了。 但不远处,却还有一辆马车,掀着帘子……帘子后头一双眼睛,一直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一幕幕。 “那是梁世子秦昊!绝对是!我不可能认错自家女婿!” 马车上的夫人,正是阮张氏,阮心怡的亲娘。 嬷嬷脸色讪讪,“或是长得像……那马车上都没有徽记。” “呵!绝不可能认错!”张氏笃定道,“那女子分明是阮宁!死丫头!嫁给燕王了还不死心!竟然当街勾引自己的妹夫!真是不要脸至极!” “她是琢磨着燕王快死了,不想守寡,所以趁着现在,就红杏出墙!急着给燕王戴绿帽子吧?!” “难怪怀玉说,心怡过得不好,跟世子感情不睦!有这样的狐媚子勾搭着!不是给心怡添堵吗?” “我以为她是乡下来的,心思淳朴呢!呸!不要脸的贱婢!” 张氏没看见大伞遮挡之下……两人发生了什么。 但越是没看见的事,就越有想象的空间。 她越想越气,越骂越难听。 嬷嬷赶紧劝道,“夫人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张氏冷哼一声,“去大相国寺!年关将至,没有道理一家人在家过年,却把老人家独自个儿留在寺里的!没得叫京都人嘲笑我们没礼数! “今日我就是绑,也得把老东西给绑回府去!” …… 燕王府的马车上。 青果儿绘声绘色地说,“那王婆子,有个傻儿子,已经近三十了,还没娶媳妇。 “下人们说,她经常往那两个外邦女子跟前凑,不是送小零嘴儿,就是送帕子、香囊。 “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想给她那个傻儿子找个媳妇呢!欺负人家是外邦女子,不了解她家的情况!” 阮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奴婢叫人盯着那王婆子,若是她没别的歪心思,就由她去,她若是有别的心思,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王妃。” 青果儿又说。 阮宁嗯了一声,意兴阑珊。 “王妃怎么了?怎么看您兴致不高?”青果儿凑过来,给她捏肩捶背,“是累着了吗?” 阮宁忽而看着她道,“我记得你是打小就在燕王府的?” 青果儿点点头,“奴婢被辗转卖到燕王府的时候,也就八九岁吧。” “那你可知道,有什么女子,喜欢燕王?或是燕王可有喜欢的女子?”阮宁小声问道。 第345章 这位就是白月光? 阮宁好奇地看着青果儿。 青果儿摇头,想了想,继续摇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阮宁微微一笑,“你别紧张,我就随便问问。王爷若是没有那一脸鬼纹,也是英俊得很。京都的男儿似乎十六七岁,就成婚了。再早点儿的,十四五岁定下的也有。 “怎么咱们王爷二十多岁了,也没说门亲事,倒忽然娶了我?” 青果儿一本正经道,“所以说,这是缘分呐!缘分就等在那儿呢,也不早也不晚,就刚刚好是王妃和王爷。” 阮宁噗嗤笑了,“青果儿,你作诗呢?” 青果儿脸腾地红了,“王妃嘲笑奴婢!以前是有京都小姐给王爷送东西的,还有写情诗的呢。 “但咱们王爷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上头。先皇在的时候,想过给王爷指婚。 “但王爷说,他要先建功立业,若是不在战场上打出功绩来,他就不成家,还在宫宴上当众发誓来着!” 阮宁看着青果儿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不由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 那秦昊说得,倒有几分可能性了。 可能是他心里藏着一个不能娶的人,为了推脱先皇指婚,所以用“不建功绩不成家”来作托辞。 既是不能娶,那会是谁呢? 阮宁一时没想出眉目,马车就已经回到燕王府,在垂花门外停下。 阮宁下车之时,冷不丁的瞧见马车前头停了一顶轿子。 轿子是簇新的粉缎,轿子四角垂着漂亮的芙蓉粉玉风铃。 玉片随风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像是风在低声吟唱。 “那是谁的轿子?”阮宁问道。 那么粉粉嫩嫩的轿子,肯定是女子的。 哪个男人也不能坐那么粉的轿子吧? 抬轿子的杆子都刷成了金粉色,阳光一照,金粉波光粼粼,好不耀眼。 “是个女人?花轿停在这儿?难道来客已经进了内院?什么客啊这是?咱们王妃不在府上,她都能径直入内院,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青果儿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她话没说完,常嬷嬷就在拽她。 奈何青果儿嘴巴太快。 青果儿说完,似乎也觉出了不妥。 她连忙看向阮宁,“王妃,奴婢瞎说的!该打!” 阮宁笑了笑,“紧张什么?” 她迈步进了垂花门,正好遇见府上下人。 阮宁把人叫过来问,“外头的轿子是谁的?府上来客人了吗?” 下人道:“是,王爷的表妹唐四小姐来了。” 阮宁还没说话,她身后的丫鬟嬷嬷反倒齐齐抽了一口气。 “唐四小姐现在人在哪儿呢?”阮宁问道。 “去了王爷的书房……” 阮宁身后的下人,又齐齐倒吸冷气。 青果儿还小声咕哝了一句,“王爷的书房,向来不许女子靠近,除了咱们家王妃,还没听说有女子能进书房呢?” 常嬷嬷掐她道,“你少说两句吧。” 阮宁挑了挑眉,哦豁?说曹操,曹操到? 这位表小姐,难道就是秦云川“娶而不得”的白月光? 那她可得去见识见识。 “走,有贵客临门,我怎么能不接待一下呢?”阮宁勾着嘴角带着人,直奔书房去。 “王妃,等会儿要是需要动手,您千万别亲自动手!”青果儿把袖子一撸,“您只用吩咐一声,奴婢有的是力气! “您亲自动手,没得给别人脸面,跌了您的身份!” 阮宁看着这丫头又忠心,又耿直的模样,不由心头发暖。 常嬷嬷瞪了青果儿一眼,又看了看阮宁。 她也哼了一声,撸起袖子,“还有老奴!王妃千万别生气,您需要奴婢们作什么,您只管吩咐!” “安啦,”阮宁摆摆手,“咱们是去待客的,又不是去掐架的,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 还没走到书房,就瞧见管家急匆匆往外走。 管家看见阮宁,连忙小跑上前见礼,“见过王妃!” “管家走这么急,有什么事吗?”阮宁问。 管家道,“表小姐要在王府住几天,王爷叫小的去收拾出一套客房院子来。” 第346章 刚来就想登堂入室? 阮宁一行人,闻言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这王妃还没赶到书房呢,那人就登堂入室,要住下了?! 这位表小姐,面子不小啊? 阮宁点点头,正欲叫管家去忙。 管家来的方向,却传来女子的声音。 “管家慢走——” 阮宁一行人循声看去。 一位衣着华贵的,步子矜持,头上金钗步摇,映着阳光熠熠生辉的年轻女子,正往这边走来。 她身边的大丫鬟,叫住管家。 女子一行来到阮宁等人面前。 女子打量阮宁一眼,“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燕王妃,阮家大小姐了吧?” 阮宁轻笑,“还不知你是?” “我家小姐是燕王的表妹,唐家四小姐!”一旁的丫鬟倨傲地抬着下巴道。 青果儿见状,立刻轻嗤一声,“唐家的规矩这么差?主子问话,有你回答的份儿吗?” “你……” “知秋,退下!” 唐四小姐斥责一声。 她微笑地看着阮宁,“嫂嫂果如传说中一般漂亮,我单名娴。以前只闻嫂嫂之名,却没见过嫂嫂。 “今日一见嫂嫂,就心生喜欢!” 唐娴转过脸对管家道,“不用给我安排客房了,我看表兄病得厉害,也不宜挪动,他定是日日住在书房。 “我就跟嫂嫂住吧!也好跟嫂嫂做个伴儿。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还能找嫂嫂说说心里话。” 唐娴看起来,跟阮宁差不多大。 她说话间笑眯眯的,嘴角漾起两个小小的梨涡,特别甜美可爱。 她倒不像其他大家闺秀,摆出一副矜持的模样。 甚至,她身边刚刚说话的大丫鬟知秋,都比她更显倨傲。 她反倒是亲昵地上前一步,轻轻挽住阮宁的胳膊,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阮宁抽出胳膊,淡漠看她,“不行,不方便。我跟表妹你不熟,你住在王府主院也不合规矩。 “给她安排的客房院子,离主院远一点,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阮宁面色如常,语气平静地对管家吩咐。 阮宁这边儿的下人,暗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王妃! 唐娴那边儿的下人,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王妃这,不按常理出牌呀? 他们家小姐都这么客气,亲切,热情了…… 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的,就给回绝了? 这拒绝的速度,不要太快啊! 唐娴地嘴角抽了抽,但俗话又说,“人无脸,树无皮,天下无敌。” 唐娴只当听不懂阮宁的拒绝。 她笑眯眯地看着阮宁,“嫂嫂哪里不方便呀?难道表兄夜里还能回去不成?还是说……嫂嫂你不喜欢我呀?” 阮宁诧异地看她一眼,“你既看出来了,为何还要再问?京都名门小姐,心都这么大的吗?” 唐娴不止嘴角在抽,整个儿精致的小脸儿都抽搐了几下。 “啊,哈哈,我不知道表哥他还能……” “我不喜欢你,非要我说出来?我一见你就不喜欢,可能是八字不合吧?” 阮宁打断她的话,直接说道,“所以,没事儿不要跟我亲近,我是乡下来的,我们乡下人直接,没有你们城里人肚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你惹我不高兴了,我可是会打人的,明白了吗?” “你……”大丫鬟知秋,当即就听不下去了。 她瞪眼看着阮宁。 阮宁轻笑,“青果儿?我听到有人对本妃的话不敬。” 青果儿撸袖子就要抽知秋。 唐娴吓了一跳,“嫂嫂教训的是,第一次见面,我的确太热情了。 “没关系的,慢慢认识,熟了以后,嫂嫂一定会对我改观的!我先去客房休息了!” 唐娴挡了青果儿一下。 她福了福身,带着自己的人,追着管家跑了。 “呸,什么玩意儿?刚来就想登堂入室?还住在主院?什么人呐!”青果儿往地上啐了一口。 阮宁却叹了口气,摇摇头。 “王妃怎么了?”青果儿问。 阮宁道,“不是她……” 如果是唐娴,那秦云川想娶她,完全可以娶。 古代可没有什么,优生优育,近亲不能结婚。 表兄妹结婚的大有人在,那是“亲上加亲”。 而且这姑娘,看起来有几分单纯,心思有几分露在外头。 她不像是秦昊说的,可以除掉“竞争对手”,而不留痕迹的人。 再者,秦昊说的那事儿,都发生在好几年前了。 好几年前,这姑娘还在和泥巴玩儿吧?她会不动声色的除掉人,还让人抓不到把柄? 除非她也是穿越者! 所以,秦昊说得若是真的,那么,那女子的年纪,一定不会比秦云川小太多……和他一边大,或者比他还要大上几岁才合理。 第347章 不如你留下,为王爷暖床吧? “王妃,咱们还去书房吗?”青果儿问。 阮宁摇摇头,“客人都走了,咱们还去干嘛?回去喂喂猫,遛遛狗不好吗?” 阮宁没去找秦云川。 她喂了爆米花和小豹子,墩墩竟然没在这儿。 问了下人,原来是元化把墩墩牵回书房去了。 阮宁看那一猫一豹打架。 孕妇瞌睡多,她看着看着就犯了困,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梦里觉得脸上痒痒的。 就像是爆米花在舔她的脸。 她抬手挥了一下。 只听“啪——”地一声,空气都静了。 阮宁后知后觉地睁开眼。 秦云川放大了的俊脸,就在她眼前。 他脸上还有一个浅浅的巴掌印子。 阮宁立刻就清醒了,“嘿嘿,王爷怎么过来了?‘病愈’了吗?” “没让她进书房,让元化牵着墩墩,在书房院门口回的她。”秦云川声音低沉道。 阮宁微微一笑,“我也没说什么呀?” 她抬手摸了摸秦云川的脸,“我做梦呢,不疼吧?” 秦云川轻哼一声,“疼。” 阮宁立刻凑到他脸侧,“呼呼——我娘说,呼呼就不疼了。” 秦云川原本脸色如常的脸,立时红透了。 屋子里还有下人呢…… 她惯会这么逗他。 秦云川眸子颜色深深,他勾了勾嘴角……她故意地不是么? 他立刻用手控制着她的后脑勺,断了她撤退的路。 他低头吻上去…… 她的嘴唇又甜又软,她今日是用的那薄荷味的牙膏吧?她唇齿间还有清凉的薄荷味。 他本来想逗逗她,浅尝辄止。 但没想到……她是他的毒药,他一沾上,反而欲罢不能。 青果儿等人也没想到,两位主子一碰面,就如此的如胶似漆。 她们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阮宁伸手在秦云川身上一通点戳。 他立时浑身一软,“你又用邪术!” 阮宁翻了他一眼,“这叫医术!要尊重科学!” 秦云川哼了一声,也挤在美人榻上,只是特别小心她的肚子。 “唐四是我大舅舅家的嫡女,大舅舅对我特别好,特别是我在边关打仗的时候,大舅舅经常托人给我带东西。 “这次过年,外祖母那边年纪大了,大舅舅来不了京城,所以,让他的儿子女儿过来送年礼。 “表哥他半路下马崴伤了脚,耽搁了行程。唐四就带着年礼先来了。” 秦云川温声耐心地向阮宁解释。 阮宁笑了笑,“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怕我乱吃飞醋啊?” 秦云川转过脸看着她,“因为你是我的妻,所以,府上的一切事,我都想跟你说清楚。 “外祖家再亲,也是外人,你却是自己人。我不想因为外人,让我们之间生了嫌隙,所以,要跟你解释。 “你若不喜欢唐四,等过了年,我就叫人赶紧送他们回去。” 阮宁垂眸笑了笑,“我性子疏淡。她一上来,就说要跟我住在主院,我为了拒绝她,才顺着她的话,说不喜欢她。王爷不必多想,我喜不喜欢,她都是你的表妹。” 两人正说着话。 外头下人却高声唱道,“表小姐来了!” 阮宁似笑非笑地看了秦云川一眼。 “你家表妹来了,是你腾地方?还是我腾地方?” 秦云川表情一僵,“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自然是我回避了!” 秦云川理好了衣服,闪身进了里间,藏匿了自己的气息。 阮宁叫人开门,请唐娴进来。 “这大白天的,嫂嫂一个人在屋里,怎么还关门闭户的?”唐娴笑着请安。 阮宁躺在软塌上没动,“长个儿呢,瞌睡多,打了个盹儿。” “噗嗤……”唐娴连忙低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王妃这身份,说自己长个儿呢,听来就觉可笑。 可她看起来,年纪小,确实还在长身体的年纪。 唐娴清了清嗓子,“这是祖母和家父给嫂嫂准备的礼物,盼嫂嫂喜欢。” 下人打开两只箱子,有珍珠玛瑙,首饰,茶叶和摆件儿。 阮宁淡淡地看了一眼,“多谢唐家长辈,长辈们真是慈爱周到。 “等表妹回去时,记得也帮我把我与王爷的一点孝心带回去。 “第一次见表妹,也不知道表妹喜欢什么……青果儿,把那一套牙膏和黄桃罐头给表妹送到客房去。” 唐娴闻言,不由眼睛一亮。 她还没来京都的时候,就听说京都最近风靡的牙膏和罐头,都是稀罕物,有钱都买不到的。 她这乡下嫂嫂倒是大方。 “嫂嫂一个人用饭,一定孤单吧?不如妹妹留下……” “不如你留下,为王爷暖床吧?”阮宁笑着说。 第348章 一切都照她的节奏来 唐娴闻言,微微一怔。 她倒是没有未出阁女子的娇羞与尴尬。 她反而目光炯炯地看着阮宁,“难道表哥还行?” 阮宁被这姑娘的直白与大胆惊了惊。 她摇摇头,“行是不行了……但他不行不要紧。你既然对燕王府主院这么感兴趣。 “又是要陪我住,又是要陪我吃的。不如留下来,做个侧妃。 “等燕王撒手一去,你我俩人撑起这燕王府,吃香的喝辣的,岂不快哉?” 唐娴诧异看着阮宁,“原来你打得是这样的主意?” 阮宁反问道,“难道你打得不是这样的主意?” 唐娴跺了跺脚,“我当然不是了!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阮宁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声音,“搞笑哦妹妹,难道不是你自己主动往前凑的吗? “我好心好意留你,等你表哥一走,让你跟我一起分享幸存者果实,你不要不识好人心哦!” 唐娴豁然起身,“你对我表哥太无情无义了!我表哥病得起不来床,你竟然在谋算他走了之后的生活! “你做梦!没有男丁的燕王府,我看你怎么撑起来?” 唐娴说完,连饭也不陪阮宁用了,却是快步走了。 她走了好一阵子。 秦云川才慢慢吞吞从里间出来。 他挑眉看着阮宁,“原来你打得是这样的主意?” 阮宁微微一笑,“是啊,也不知我的主意,能不能得逞?” 秦云川坐在她身边,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阮宁哼笑。 秦云川在她耳畔低声道,“我看她是来试探的,没想到……” 秦云川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阮宁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许是外祖家觉得,我不成了,救不了了。所以‘弃暗投明’,转而效忠小皇帝去了。 “我外祖家能送上的最好‘投名状’,当然是我的消息,甚至……我的命。” 秦云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凉薄又冰冷的笑。 “来人,给表小姐安排几个机灵的伺候之人,给本王盯紧了她,她来京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都要盯着。” 秦云川吩咐下去。 阮宁垂眸把玩着他衣襟上的龙纹扣子。 “你这位置,还真是不容易,就连至亲之人都得防着,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秦云川轻笑,刮了下她的鼻子,“什么我不容易?是‘我们’不容易。你已经跳进虎穴了,还想一身轻松吗?你也防着她,别被她套了话。 “不过,她不算太有心机,她那半路上崴了脚的哥哥才是有心机城府的人。 “许是她不耐烦等她哥,所以才自告奋勇,先来一步。” 阮宁笑着说,“看来上天都在帮王爷呢!她这一来,不是等于给王爷预警了吗?” 秦云川被她逗笑,“王妃说的是,连上天都在帮本王。” 虽然来的这位表小姐,没什么心机城府,也未能让秦云川和阮宁之间生出嫌隙。 但秦昊口中,秦云川的“白月光”仍然未见端倪。 是确有其人?还是秦昊在挑拨造谣? 阮宁并不确定。 从她对秦云川的这一点浅显了解上来看…… 唔,她也看不出什么。 秦云川在衣食住行,甚至房中事上,都对她体贴入微。 她让快就快,她让慢就慢……一切都照她的节奏来。 阮宁觉得,刚满三个月,两个初尝肉味的小夫妻,和谐得很。 就不要让子虚乌有的传闻,来破坏两个人的关系了! 更可况,秦昊那个渣男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阮宁不喜欢纠结,她想到这儿,就把秦昊那天的话给丢开了。 她正在府上准备着过年的事儿。 阮家却来了人请她了。 “老夫人腊月二十五那天,被接回阮家去了。回去之后,就念叨着想念王妃,希望能见见王妃。” 阮宁皱眉琢磨,阮家不接祖母回府过年,确实不像话。 但二十五接回去,这二十七就来请自己? 现在不请,等初二、初三,她不也就回去了么? 想到这儿,阮宁豁然明白……恐怕是张氏又在作妖吧? “告诉祖母,我备上礼物,这就回去看她。” “老夫人不知是不是在大相国寺的厢房里受了凉,颇有些咳嗽……求王妃您快着点回去。” 阮宁心中嗤笑,还真是急不可待呢,“常嬷嬷,送客。” 第349章 有一种热气腾腾地杀意? 阮宁把阮家前来请她的人赶走。 她叫常嬷嬷去她的库房,拿点儿喜庆颜色的布料,又带上祖母能用的上的药材,稀罕的点心美食。 这才从燕王府出发。 阮宁并没有直接去阮家。 她先去了沈延给她的别院。 孛儿帖见她来,十分高兴。 “回王妃,额头这里的刺青,皮肉不疼,反倒轻微地发痒。” 孛儿帖很高兴,“我们那里的老辈儿人说,伤口发痒,就是要好了。” 阮宁道,“今日就是来给你换药的,正好让你看看它恢复得怎样了。” 阮宁一边说,一边解开为她缠裹的细纱布。 “古儿别剌说,你能赤手空拳打死狼,是真的吗?”阮宁问。 孛儿帖本想点头,但阮宁正在给她解纱布。 她嗯了一声,脸红红的,“是真的!奴在草原上的时候,有次陪主子打猎,落单是被群狼围攻。 “奴射死三头狼,赤手空拳打死两头狼,保护了主子,这才被挑到了公主……” 孛儿帖自知失言,差点儿就暴露了古儿别剌的身份。 她立刻红着脸闭了嘴。 阮宁也没追究这细节。 高昌公主嘛……她早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等下,我给你换了药之后,你陪我去个地方。 “如果有人要对我不利,我下令叫你动手,你不必害怕,只管使出你的真本事来,打死打伤,都有本王妃担着!” 阮宁微微一笑,“照照镜子。” 青果儿立刻拿来一面光洁的菱花镜。 古代的铜镜,打磨的极其细腻平滑,虽然不如水银镜子那么纤毫毕现。 但绝对能把人照清楚,就像加了一层浅金色的柔光滤镜。 “嗬!” 孛儿帖双手捧着镜子,盯着镜子里那女子的额头。 她伸手摸镜子里的女子,手触到镜面,不由怔了怔。 她又抬手,摸自己的额头,“真、真的浅了好多啊!太、太不可思议了,变浅太快了!” 阮宁点点头,“你皮肤很好,新陈代谢速度很快,而且不是疤痕性皮肤,所以恢复速度,比我预计得更快。 “你若看清楚了,咱们就上药,最多再换三次药,就全好了,一点儿痕迹不会留。” 阮宁正欲给她上药。 孛儿帖却转过身来,冲着阮宁“噗通”跪下了。 “不必客气。你是我的人,给你治这丑丑的刺青,也不单是为了你。”阮宁笑道,“我看了不也赏心悦目吗?” 孛儿帖却不起来。 非但不起,她还郑重无比地伏地叩首。 “奴有罪!” 孛儿帖叩了三次头,眼中已经略微含泪,“奴听信旁人谗言,甚至以为,王妃的药,根本治不了奴的伤。以为……以为王妃不过是安慰奴…… “奴不该轻信旁人谗言,更不该怀疑王妃的话!” 孛儿帖抬手要扇自己耳光。 “诶……” 阮宁抓住她的手腕。 但她力气太大。 阮宁差点儿被她甩出去。 孛儿帖也没想到,阮宁速度这么快,竟能抓住她。 主仆都吓了一跳。 “你瞧,你虽对我没信心,也动摇怀疑,但你并没有拆掉头上的药,仍旧每日戴着,这便是信任呀!” 阮宁扶她起来,“你心中存疑,行动却坚定地站在了我这边,何罪之有?” 孛儿帖闻言,眼睛一亮,“王妃,真、真这么觉得?” “当然!”阮宁点头。 孛儿帖顿时高兴起来,“多、多谢王妃!多谢主人!” 阮宁给她上了药,带她一起回阮家。 “怎么一直没见古儿别剌?”阮宁问。 “哦,她……”孛儿帖欲言又止,两个都是她的主子,她似乎在心里做着什么权衡。 但她很快就回答道,“她可能去后院王婆子那儿玩儿去了。” 阮宁和青果儿对视一眼。 阮宁没多问,带着孛儿帖上了马车。 燕王府的马车,载着礼物,回到阮家。 阮宁询问下人,她爹忠义侯是否在家。 下人回道:“快过年了,老爷应酬多,一早就出去了,今儿不在家。这几天都是很晚才回来。” 阮宁点点头,果然,不出所料。 这是张氏叫她回来呢! 阮宁对青果儿和孛儿帖使了个眼色,叫她俩警醒着点儿。 这次倒是没有下人在路上给阮宁捣乱。 她径直来到老夫人院中。 只是没见着祖母,也没见着祖母身边的人。 反倒是,在祖母的院子里,有一种热气腾腾地杀气? 第350章 降维打击 阮宁看了孛儿帖一眼。 这个能徒手打死狼的女子,她的直觉必然也是敏锐的。 孛儿帖果然眉头轻蹙,拳头紧握,浑身肌肉紧绷,警惕地四下观察。 “祖母,宁宁来看您啦!” “其他人在外头候着,老夫人须得静养,你带这么多人,不怕惊扰到老夫人?” 张氏从正房里走出来,冷冷地看着阮宁。 “腊月中旬,我去大相国寺看祖母的时候,她老人家还好好着呢! “你对我祖母做了什么?让她如今连床都下不了了?! “张氏!你一接回来,就叫我祖母生病,你就是这么做人儿媳妇的?!!” 阮宁气势比她还足,脸色比她还冷硬。 张氏出现在这儿,就已经表明,她没安好心。 再加上院子里这一股子煞气,她不是存心使坏才怪! 阮宁自然也没道理对她客气。 逼她早点儿动怒,早点“现出原形”,才是对阮宁最有利的策略。 张氏没想到,阮宁翅膀越来越硬了。 这跟那个刚从乡下接回来的懦弱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你,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那也得长辈像长辈,我才能尊敬长辈吧?你故意伤害我祖母,她可是你的婆母,你都不尊不孝。 “我们这些小辈儿,自然是‘上行下效’。” 阮宁说得理直气壮。 张氏气得脸色微变。 她也等不及阮宁进屋再动手了。 她直接扭头对屋里的人说,“将这个不尊不孝,不守妇道!已经嫁了人,还当街勾搭妹夫、败坏家风的荡妇——给我拿下!” 阮宁扬了扬眉。 只见从正屋和两侧的厢房里,蹿出一众握着木棍的粗壮仆妇。 “呵,各个都拿着家伙什呢?” 阮宁冷笑一声,“你们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吗? “我乃燕王妃!乃是皇亲国戚!你们这些人,有几个脑袋、几条命?出了事儿,张氏能护住你们吗?” 张氏厉喝一声,“别听她吓唬你们!她这荡妇,等我把她的丑行告诉燕王,燕王第一个容不下她!” 周围的仆妇们纷纷点头。 “是啊,不守妇道,王爷第一个不容她!不必怕她!” 阮宁冲孛儿帖勾了勾手指,“怎么样?有把握吗?人有点儿多,还都拿着棍子……” 燕王府有暗卫跟着,只是那些暗卫都是男的,他们进不来阮家内院。 “你若不行,就早点告诉我,我安排人让那些暗卫冲进来! “她都不讲武德了,咱们还给她留什么脸面?”阮宁小声道。 孛儿帖却兴奋地活动了手脚。 她两眼放光,“主子放心,这群人,不过是干粗活儿来的,有把子力气,根本不懂格斗。不成问题。” 孛儿帖不但不惧,反而兴奋地跟嗑了那啥似的。 看她格外兴奋的样子。 阮宁便点点头。 “张氏,你污蔑皇亲国戚,该当何罪? “你不去告诉王爷,我还要到王爷面前告你的状呢!” 阮宁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彻底惹怒了张氏。 “不跟你废话!打!把她绑起来,押到祠堂,到列祖列宗面前认罪!” 张氏一挥手,那些仆妇们就挥着棍子上了。 虽然张氏给她们承诺的好听。 但阮宁那一副“天老大,她老二”,丝毫都不怕张氏的样子,还是叫这群仆妇心里打鼓。 万一燕王已经病糊涂了,不信张氏的话呢? 万一皇家为了他们的脸面,不认这档子事儿呢? 好,退一万步,就算这事儿是真的…… 万一那世子,真的被这“大姨子”勾去了魂儿,跟阮宁一势呢? 张氏屁事儿没有,她们这群仆妇,就成了三边儿受气的出气筒…… 这群仆妇本就不是孛儿帖的对手。 加上她们心里犯嘀咕……这么一迟疑,手上动作就慢了。 孛儿帖可不慢! 这是她第一次在主人面前表现的机会! 能不能得主人信任,能不能报答主人的救命之恩,全看她这次的表现了! 孛儿帖可真是一点儿没收着,使出了她浑身的本事! 她是上过战场的女战士! 真正经历过厮杀,浴血奋战,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人。 这群内宅的粗使仆妇,跟她,根本不是一个维度、层级的人。 孛儿帖对付她们,真是降维打击。 只听她口中呼呼喝喝,就像野兽咆哮,从气势上就已经压倒对手。 她动作更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她的格斗术,没有任何花架子,只讲究实战效果。 力求一击制敌!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看见那一群膀大腰圆的仆妇们倒了一地。 不是昏死过去,就是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装死。 张氏站在门廊的石阶上,直接看傻了。 第351章 祖母被她弄哪儿去了? 张氏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阮宁和孛儿帖。 “你……你这……” 张氏伸手指着阮宁,又指着孛儿帖。 孛儿帖像野兽一般,朝她龇牙,面露凶相。 “啊……”张氏吓得惊退了一步,“你带回来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这里不欢迎你!你滚!” 阮宁也没想到,孛儿帖竟然这么厉害! 当天,在角斗场,就算她没有想尽办法,又花钱赎人…… 孛儿帖恐怕也未必会死。 这女人,她是真的能打死狼啊! 若是给她个趁手的武器,她打死老虎也不奇怪。 阮宁心头热乎乎的……旁人笑她太傻,花八百两买个女奴? 她现在恨不得仰天长笑,是她们太傻!她捡着宝了好不好?! 身手这么好的女护卫,简直可遇不可求啊! “胆敢对皇亲国戚不敬!本王妃命你,教训她!” 阮宁指着张氏,对孛儿帖比口型道,“打晕。” 孛儿帖出手相当干脆利落。 她一跃而上,如同敏捷的豹子,一个手刀劈下,张氏就软软地倒在了她怀里。 张氏两眼一翻,嘴巴却还不甘示弱。 她迷迷糊糊嘟囔道,“我要让……全京城,知道……你这贱蹄子……不守妇道,勾引妹夫…… “我要让……你臭名昭著,永无……翻身之力……让燕王休了你……让你受木驴之刑!将你……浸猪笼而死!” 孛儿帖惊愕地瞪大眼睛,略有些惊恐地看着阮宁。 阮宁嗤笑一声。 “多大仇多大怨啊?你这后娘、继母,也没养我一天,白捡了个‘女儿’,替你家女儿嫁‘将死的燕王’。 “你非但不感激我,也没有半分愧疚,反而还记恨我?啧啧……” 阮宁摇摇头,去屋里找了一圈儿。 她没找到祖母,就连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一个也没见着。 她带出一条破床单,让孛儿帖把床单撕成布条,把张氏绑了。 “青果儿,让咱们的人去找找祖母,看祖母被她弄哪儿去了?” 阮宁心里隐隐不安。 就连张氏想暗算她,都没让她如此不安。 她带来的下人去阮家各处搜寻。 找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找到了。 “在西边儿小院儿里!” 阮宁为防止张氏提前醒来,悄悄给她扎了针,叫她继续昏睡。 阮宁则叫青果儿带路,去找祖母。 她找到下人说的“西边儿小院儿”的时候,差点儿哭了。 祖母那么大年纪了,竟然在洒扫干活儿。 这腊月的天,祖母把外头的厚袄都脱了,只穿了打着补丁的棉马甲,即便如此,额上还挂着汗。 “宁宁?你回来啦?” 祖母一见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吃饭了没有?快来快来!” 祖母扔下大扫帚,把她拉到院子角落的一堆枯叶旁。 祖母像个小孩儿似的,在枯叶里扒拉翻找。 “祖母,你找什么呢?我……我帮你找。”阮宁鼻子发酸。 她以为,祖母过得还好。 她以为,张氏就算再不孝顺,至少有阮斌这个做儿子的在家呢,张氏起码会把“面子活儿”做好。 祖母不是那种好生事的老太太。 她不会去招惹张氏,张氏应该也不会如何为难她…… 可是阮宁怎么也没想到,祖母这么大年纪了。 张氏竟然把她赶到这阮家最荒僻、边缘的小院子里,让她在这儿扫院子! “看,烤红薯,还热着呢!你快吃吧,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祖母眼睛里亮亮的,一个拳头大的小红薯,她双手捧着,献宝似的碰到阮宁面前。 阮宁笑着接过,视线却模糊了。 “祖母,你怎么在这儿干活儿呢?我给你送的新布料?新衣裳呢?你的衣裳怎么都打着补丁?” 阮宁鼻子发酸地问。 老夫人嘿嘿一笑,“干活儿哪能穿新衣裳?会磨坏的!新衣裳有,等过年的时候再穿!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如今都腊月二十七了,可不就是过年了吗?”阮宁把小红薯掰成两半。 她留下一半,另一半递给阮老夫人。 “祖母也吃。是不是张氏又欺负你了?她怎么把你赶到这儿来了?” 第352章 您看着吧,我肯定让她后悔! 阮老夫人摆摆手,满足地咬着她那一半的烤红薯。 “她没欺负我,不就是给我找点儿活儿干吗? “我也闲不住,有点儿活儿干,身子骨更硬朗!你看,这小红薯就是我在清理这院子的杂草时发现的!是不是可甜了?” 老人家笑容满面,眼底尽是对生活的感恩和满足。 她没有抱怨,没有不满。 这么小的红薯,还要给孙女。 却绝口不提,孙女、孙婿送给她的那些上好的布料、名贵的药材人参、灵芝是不是被儿媳妇夺去了。 “祖母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呢?可是她们不尽心?” 阮宁把那些人的卖身契,都从张氏手里要过来,交给了祖母,她们竟然还敢偷奸耍滑? “没有没有,前日,张氏把我从大相国寺接回来,说要过年了。先接了我一个人回来。 “她们还在后头呢。张氏说,回头就去接她们,可能还没接回来。” 老人家满脸慈爱地看着阮宁,“你不用为祖母担心,也不必经常往这儿跑。 “你没养在他们身边,他们跟你不亲……你来的多了,惹张氏嫌恶,她会给你脸色看的。 “我好歹是她婆婆,她就算想刁难我,总不能打我骂我,不就是让我干点儿活? “这比家里的农活儿可轻松多了,就是太久没干过了,生疏了……但活动活动,我这身子骨,还挺舒服。” 老人家拉着阮宁的手,说得无比真诚。 但阮宁哪里听不出,这是怕她担心,尽可能的安慰她呢。 “来人,派辆马车去大相国寺,把祖母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接回来。” 阮宁一边吩咐,一边琢磨,“她们还是不行,就算卖身契在祖母手里,但她们性子太懦弱了。也可能是受限制于张氏的淫威太久…… “祖母且等等,我给祖母安排更合适的人,到您身边伺候,不能叫张氏这么拿捏着您!” 阮老夫人正欲摇头,但她忽然明白过来。 “张氏是不是又打着我的名头,拿捏你了?” 刚才还积极乐观的老太太瞬间红了眼眶,“宁宁,你是个孝顺孩子,你够不容易了……祖母不想拖累你,我跟你爹说说,我还回老家去!我不在张氏的手里,她休想动不动就拿我在你面前说事儿!” 老太太又心疼,又生气,拔腿就往外走。 阮宁赶紧拉住她,“祖母说什么呢?别说爹爹不能让您回老家去,就是我也不能让您回去呀!” 阮宁笑着安慰老太太。 “祖母呀,看到您开开心心的,我就放心了,这不比那么远的分隔两地的强? “咱们祖孙两个,还能被张氏拿捏了?你放心,我有办法对付她! “她若是不惹我,还孝顺您,我定会把她当长辈孝敬!但她算计我就罢了,竟敢算计、虐待祖母?! “您看着吧,我肯定让她后悔!” 阮宁一面叫青果儿找王府的暗卫,让暗卫通知秦昊到这儿来。 她一面拉着老太太的手,回到她自己院儿里。 燕王府的下人有眼色得很,赶紧张罗着给烧了热水,让老夫人洗洗手,洗洗脸。 又赶紧给老夫人换了柔软暖和,又喜庆的新衣裳。 “对嘛,这才像是过年的气氛呢!”阮宁点头道,“祖母,您得硬气点儿,这是您儿子的府邸,天天被儿媳妇拿捏,丢了咱们云梦城老阮家的脸!” 阮宁也知道,老太太是极仁善的性格。 不然当年,也不会捡了原主的生母,一直养护在身边。 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自然要替原主尽孝。 阮宁嘴甜,哄着老太太吃喝说笑,把老太太哄得很是开心。 不多会儿,青果儿过来,在阮宁耳畔道,“梁世子来了。” 正好,老太太也犯了困。 “祖母睡吧,等您睡醒,那些伺候您的下人就接回来了。我去跟张氏‘谈谈’。”阮宁笑道。 老夫人抓着她的手,“好好说,别冲动,你斗不过她,别吃了亏!” “祖母放心。” 阮宁去阮家花厅见秦昊。 让秦云川留给她的暗卫,去通知秦昊来……亏得阮宁想得出这样的主意。 青果儿去找暗卫,说这事儿的时候,暗卫直接懵了。 “青果儿姐姐,听……听错了吧?” 青果儿摇摇头,“错不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家王妃光明磊落,什么事儿都不瞒着王爷!” 暗卫:“……” 第353章 好好伺候她一番 秦昊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燕王叔的暗卫送消息说,燕王妃找他。 秦昊见到阮宁的时候,嘴角都没忍住直抽抽。 “还真是你找我?你就不怕……不怕我不来?” 阮宁挑了挑眉,“你为何不来?” 秦昊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 “你用燕王叔的人找我,是真不怕他知道呀?” 阮宁笑了笑,“有什么好怕的?” 阮宁的意思是,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秦昊却会错了意……他以为,阮宁这么张狂,是燕王叔朝夕之间,就要撒手人寰了。 他不由笑着点点头。 他正欲走近阮宁。 阮宁却摆摆手,“你离我远点儿!上次你说,你会保护我?我真不指望你,只盼你不要再连累我了!” 秦昊表情一僵,“宁宁……” “打住!就因为你上次冒犯我,给我惹了这大麻烦!今日张氏要打断我的腿,把我绑进祠堂,磋磨致死!” 阮宁说着,两手轻轻抚着肚子。 “就我这小身板儿,能抗住她磋磨几日呢?” 阮宁长叹一声,“对了,她还说什么来着?说要在京都宣扬我的臭名,说我当街勾引妹夫,不守妇道……” “阮宁——”秦昊急声打断她的话。 他面红耳赤,双拳紧握。 阮宁嘲讽地笑了笑,“秦昊,是你连累我!” “对不起……宁宁,对不起。”秦昊眼睛微微发红,既有歉意,亦有愤怒。 阮宁勾了勾嘴角,“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完了?这歉道得也太没诚意了吧?” 阮宁嘲讽地哼笑一声。 “世子的丈母娘可是说,要让我受‘木驴’之刑、浸猪笼、受尽屈辱而死。 “她如此恨我,皆因你而起。你就一句‘对不起’?” 秦昊双眼红得更厉害,“她……她真这么说?” 阮宁哼笑一声,“我咒自己,来骗你不成?” 秦昊脸色沉了沉,他立时想起阮心怡的诸多不是。 阮心怡就是张氏教导出来的。 女儿没教养好,张氏这当娘的,脱不了干系。 “你想要我做什么?”秦昊问。 阮宁神秘兮兮地眨眨眼,“京都有什么楚馆吗?她骂我不守妇道……想来是她自己有这心思,才投射到旁人的身上。 “又许是我爹叫她欲求不满。不如世子这孝顺女婿,给她找几个会伺候人的机灵小倌儿,好好伺候她一番?” “咳咳咳……”秦昊好险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认真的?” 阮宁笑了,“我不过有此提议,有没有这般孝心,还要看世子自己呀。” 秦昊点了点头,“你走吧,我安排。” 阮宁也不跟他客气。 本来嘛,叫他来,就是让他来安排的。 祸是他招惹来的,烂摊子自然也应该他来收拾。 阮宁看老夫人身边伺候之人,都从寺里接回来了。 她对这群人,能护好祖母已经不存什么信心了。 她还得想别的办法…… 阮宁离开阮家,送孛儿帖回别院去。 “你身手真不错,胆气也足,当日救了你们姐妹,倒是我赚了!” 阮宁在马车上,不吝溢美之词地夸着孛儿帖。 这个腼腆的女护卫,被她夸红了脸。 临到别院时,孛儿帖忽然说,“奴想求王妃一件事。” 阮宁点点头,“你说?” “奴想把那王婆送给奴的东西,都还给她。西朝有句话叫‘无功不受禄’,白拿了她的东西,奴心中不安。 “更主要的是,她明里暗里,说王妃的药不好……奴心里别扭。” 孛儿帖说话间,带着外邦女子的耿直。 阮宁笑着点头,“好啊,甚好。如果她给你们送的还有小食,你叫她折算成钱,只要她要价不过分,只管给她。” 阮宁叫青果儿拿了两吊钱,给孛儿帖。 一吊钱是一千个铜板穿成一串。 之所以没给她碎银子,一来是碎银子还得称重,二来是怕那王婆故意讹她。 阮宁到了别院,没有直接离开。 这别院已经是她的产业了,她也得在自己的产业里转悠转悠不是? 孛儿帖却是一刻也不停的回到厢房,她收拾了香胰子和别的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就去后院儿找王婆子了。 第354章 是来给人做丫鬟的,不是当小姐 古儿别剌竟然还在王婆子门前玩儿。 王婆子给她买了个极其鲜艳漂亮的鸡毛毽子。 古儿别剌正跟几个小丫头在那踢毽子。 “阿姐,你怎么才来呀?我说你踢毽子厉害,她们还不信,你快给她们踢一个,让她们长长见识!” 古儿别剌兴奋地招呼她说。 孛儿帖却摇摇头,“奴找王婆有事。” 她脸色太过严肃。 古儿别剌虽然有点儿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她指了指中间那个屋子,“她在屋里。” 孛儿帖欲言又止地看着古儿别剌。 古儿别剌毕竟和她在一起时间很长,无论是作为主仆,还是姐妹,她们都有足够的默契。 古儿别剌把毽子扔给其他小姑娘,快步过来。 “你找王婆子什么事儿?” “奴要把香胰子,还有王婆送的其他东西都还给王婆子。拿人手短,我不能要她的东西。”孛儿帖脸色严肃地说。 古儿别剌不赞同道,“你这是干什么?她主动给的,又不是我们要的,为什么要还给她?” 孛儿帖不善言辞。 她摇摇头,也不多言,阔步去屋子里找王婆。 “我起初不知道这香胰子贵重,贸然收下。后来听院子里的丫鬟姐姐说,这东西即便在京都也是稀罕物,普通人家罕有。我一次都没用过,还给你。” 孛儿帖把香胰子,还有别的七零八碎的东西,都放在一个盒子里,推给王婆。 王婆子看了眼婆子,又看孛儿帖,“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老婆子看你们是远处来的,在京都也没个亲戚,所以照顾你们……你这不是伤了婆子的心吗?” “就是!阿姐,你这是干什么!”古儿别剌频频朝孛儿帖眨眼。 孛儿帖视若无睹,执意推回去。 “还有一些京都小食,已经吃进肚子里了,就没办法还给王婆了。你看那是多少钱买来的,我把月钱贴补给你。” 孛儿帖还没说完,王婆就拍了桌子。 “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老婆子是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阿姐!你在干什么?” 古儿别剌瞪大眼睛,看着孛儿帖。 哪知孛儿帖却平静地站起来,“你是后院的婆子,我是前院的丫鬟,本来就界限分明不是吗?” “我听你们西朝人说‘无功不受禄’,我不好白拿你的东西。一块香胰子我还还得起,接下来就怕有还不起的。” 院子里的小丫头们,探头探脑往屋里看。 王婆子上前把小丫头门赶走,砰地关上门。 “现在要跟我划清界限?晚了!你吃也吃了,收也收了!退回来就行了?哼!” 王婆冷着脸,揣着手,往那儿一坐,翻了个白眼。 古儿别剌扯扯孛儿帖的袖角,“阿姐这倔脾气怎么又上来了?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王婆人挺好的,对咱们也照顾,你这……这是干什么呀? “快拿回去,你这样闹,让我以后都没法儿上这儿玩儿了!” 孛儿帖深深看了古儿别剌一眼,“妹妹,我们是来给人做丫鬟的,不是当小姐,不是天天跑后院来玩儿的。” “我知道,可是……现在不也没让咱们去伺候主子吗?”古儿别剌不高兴的撅起嘴。 孛儿帖拿出一吊钱,放在那盒子旁边,“够了吗?” 王婆诧异地瞪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不欠你的,跟你也没交情,以后别动不动去前院找我们。”孛儿帖道。 “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王婆还没说话,古儿别剌先急了。 “你是你,我是我。你若不愿意退还,我只退我那一份。”孛儿帖也恼了。 她冷冰冰地盯着古儿别剌。 她如今已经不是古儿别剌的女护卫,她是燕王妃的人了。 她这像狼一样的眼神,让古儿别剌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王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王婆呵呵一笑,“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看不上老婆子我,我也就不热脸贴冷屁股了。但是……我送你们的东西,这一吊钱可是不够!” 她掰着指头数算着,花生糕她费了多少料,多少时间。香胰子她托了多少人,欠了多少人情才买来,等等。 “我刚来,钱不多,你说个价,只要不离谱,我去借也先还你。”孛儿帖冷声道。 第355章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最后,整整两吊——两千钱。才把王婆给打发了。 孛儿帖阔步往回走。 古儿别剌小跑跟在她后头,“姐,阿姐……” 她那小短腿儿,怎么可能追得上女战士? 眼看她气喘吁吁,要被越甩越远。 “孛儿帖!我以高昌公主之名,命令你站住!你若还是我大蒙古的人,就给我站住!” 古儿别剌用蒙古话高声喊道。 阮宁恰转悠到这附近。 她被古儿别剌高亢嘹亮的声音吸引过来。 “嘘——” 她给青果儿和身后人摆摆手,从白雪覆盖的松柏缝儿里,朝那边看去。 青果儿小声道,“她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阮宁笑了笑,叫她别说话。 别人听不懂,但她能啊。 两姐妹用蒙古话吵起来了。 古儿别剌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为什么要跟王婆翻脸?” 孛儿帖道,“她不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好人?她害你了吗?” 孛儿帖脸色微微涨红,“她说主子的坏话!” 说着,她指着自己的额头。 “她说主子故意捉弄、玩弄奴隶,药不是好药。她骗人!我额头上的刺青,已经浅了很多! “别人当着我的面,说我主子的坏话!我没杀了她,就是对她客气了! “我绝不跟这种人做朋友!” 古儿别剌噘了噘嘴,“你还说自己,不善言辞,我看你挺能说的。 “但那王婆……她也不是故意的。她许是无知,也不是坏心……” 孛儿帖瞪眼道,“无知就在背后说主子长短?这种人就是坏!倘若旁人在背后说高昌公主不好……若是在我们草原上,我一样杀了她!” 孛儿帖说完,阔步离开。 古儿别剌想追她,她身高腿长,很快就走远追不上了。 小姑娘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抠着手指,眼圈儿红红的,似乎想哭。 青果儿在阮宁身后,小声道,“姐姐怎么欺负妹妹呀?那么凶,把妹妹都说哭了。 “她是不是忘了,当初她妹妹如何跪着磕头,把头都磕破了,求王妃救她的事儿了?” 阮宁回头,挑眉看着青果儿。 许是阮宁的目光太过严肃。 青果儿缩了缩脖子,“王妃怎么这么看着奴婢?可是奴婢说错什么了?” 阮宁却幽幽道,“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你只看到两姐妹发生了争执,你可知道她们为什么争执?” 青果儿摇了摇头。 “既然你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争执,怎么就判定,是大的欺负小的呢?” 青果儿张了张嘴,“啊,这个……” “就因为这个年纪小吗?还是因为小的看起来可怜巴巴快哭了?”阮宁笑容有些冷淡地问。 青果儿摇了摇头。 阮宁道,“所以,未知全貌,不要轻易下结论。不然,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误导。” 她说完这话,立刻想起秦昊跟她说,秦云川有个“白月光”的事儿。 她多多少少,还被秦昊的话带偏了。 差点儿就因为表姑娘的到来,加之“白月光”,跟秦云川莫名其妙地生气。 倘若这件事根本子虚乌有,她岂不是中了渣男奸计? 亲者痛,仇者快。 阮宁想到这儿,阔步上前,“古儿别剌,怎么了?想家了吗?” 小姑娘连忙用袖子沾沾眼睛,“请王妃安,我不走。大恩未报,我不回家。” 阮宁笑了笑,“跟你姐姐吵架了?” 小姑娘抿抿嘴,“她就那个性子,不过是最近脾气越发大了。” 阮宁道,“我带你去听个笑话,听完,你就不跟姐姐生气了。” 古儿别剌怔了怔,“啊?什么笑话?” “嘘,你们都别跟着,你跟我来,悄悄地!” 阮宁让青果儿等人留在原地。 她带着古儿别剌轻手轻脚的穿梭在回廊中。 古儿别剌本想说,她不想听笑话。 但见主子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她又来了兴致。 两人站在一排高高,修成柱形的冬青树后。 阮宁给她指了指冬青树另一边儿,抱着汤婆子,坐在廊台上说闲话的两小姑娘。 “你听王婆说了吗?那个新来的外邦丫鬟,答应给她儿子做童养媳了!” “不会吧?那个大的,还是小的?大的虽然黑,但身段儿真好! “小的看起来白净多了,眉眼也漂亮,特别是那眼睛。眼睛大,眼窝深,眼睫毛老长了。 “她眨着眼睛看我,我心都怦怦的……给王婆的傻儿子做童养媳?也、也太亏了吧?” 第356章 算计的是她这个人 古儿别剌的西朝官话说得很好。 她的理解力,自然也没问题。 听到这儿,她不由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阮宁,又指了指自己。 “童养媳、童嘛,肯定是那个小的了!” “我说怎么这两天,老见她往后院儿跑,还在王婆的门前玩儿。” “王婆那么抠儿,却是给她买香胰子,买点心,还给她扯了新布做衣裳呢!” “我觉得……那俩外邦仆婢,肯定是被骗了!那小的,等她长大了,长开了,要嫁什么样的男丁不行啊?” “是啊,而且她们虽然现在没去主子身边,但学好了规矩,是要去做内院丫鬟的吧?” “就算是三等丫鬟,也不至于配给王婆那傻儿子!” 俩丫鬟说到这儿,相视一笑。 “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替人家操什么心呀!” “王婆可是得意了!” 古儿别剌再也忍不住。 阮宁拉都没能拉住她。 她从冬青树后,猛地跳出来,冬青上的雪,落了她一脖子。 俩丫鬟被她吓得好一番鬼叫。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谁答应给她儿子做童养媳了?你们造谣!诬陷!” 两丫鬟见只有她自己,她那姐姐不在,根本不怕她。 “你没答应,你收人家东西?香胰子多贵啊,她平白无故送给你吗?” “你没这意思,你天天跑人家门前玩儿?你是前院儿的丫鬟,你看前院哪个丫鬟没事跑到后院玩儿?” 古儿别剌到底年纪小,西朝官话又不是她的母语。 她一个人说不过两个牙尖嘴利的丫鬟。 她气得直跺脚。 她蹬蹬跑回自己屋里,拿一方布,兜着王婆给她的东西,包括那块香胰子。 她带着东西就往王婆的住处去了。 阮宁叫上青果儿去看热闹……主要看看古儿别剌能不能处理好。 “另外,你叫人通知沈延来,这王婆是别院原本的下人……” 古儿别剌,更是他说的什么高昌公主。 都是算是他这边的人,如何处理,叫他知道也算是个礼数。 燕王府的暗卫,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先是叫他们去找秦昊来,如今又叫他们去找沈延来……王妃是真不拿他们当外人啊! 沈延到这来得好一会儿功夫。 但古儿别剌和王婆的“战争”却是一触即发。 “你知道我是谁?就这点儿破东西,就敢造谣我是你家童养媳?我呸!我给你脸面,才收下你的礼物!感情你在这儿算计我这个人呢!” 古儿别剌把王婆送给她的东西,当众砸在王婆的跟前。 也不怪小姑娘这么生气。 她先是跟两个丫鬟吵了一架,没吵赢,已经窝了一肚子火儿。 她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王婆跟人说她家的童养媳如何如何…… 说,虽是个蛮夷之族,却长相标致,长大、张开了比京都女子还漂亮呢。 又说,她这蛮夷之族,将来好生养,生出来的孩子皮实、健壮云云。 古儿别剌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听见这话,臊得恨不得当场杀了王婆。 王婆被她这么一砸,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打婆婆了!你还没嫁过来呢,就对婆婆这么凶啊?亏得我对你那么好!” “你再说!”古儿别剌红着脸,更红着眼,指着她道,“我撕了你的嘴!” 王婆轻嗤一声,“你收了我的聘礼,还来我家相看过了,你就是同意了! “是不是你那姐姐不同意?她不同意就算了,你可是说过,你做得了自己的主!” “你,你胡说!我从来没有同意过!”古儿别剌以前是生活优渥的小公主。 她哪里遇见过王婆这种泼皮无赖。 几句话,就被王婆绕进去了。 这种私底下说的话,她再怎么“自证清白”都没用。 这时候,就应该釜底抽薪。 阮宁清了清嗓子,“谁说她能做自己的主?问过她主子了吗?” 王婆看见阮宁,不由一惊。 但老油条了,她很快镇定下来,朝阮宁行礼。 “回王妃,这丫头说,她们外族人,虽然卖身为奴,但可以自己选男人……” 第357章 叫自己蒙羞,更叫王妃蒙羞 阮宁冷笑一声,“我来错地方了吗?这不是我西朝京都?什么时候在西朝京都,还流行起两套律法了? “本妃身边的女奴,她不由本妃做主?倒由你这个粗使婆子做起主来?” “不是啊,主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阮宁轻嗤一声,转开脸,“青果儿,这谋算本妃身边女奴的,是个什么东西?” 青果儿脆生生道,“回主子,是这后院洒扫的常婆子,是沈家长工。别院转到王妃名下之后,这些长工的契约,还在沈家账目之下。” “原来不是我别院的长工啊?”阮宁冷冷一笑,“清点一下,把不是我别院的人,全都赶出去。” 后院的下人一听,全都慌了神,一个个脸色煞白。 “王妃开恩!” “王妃别赶小的走,若是被上个东家赶走了,谁还敢要我们?” “求王妃宽宏,我们跟王婆子不熟!” 大家纷纷跟王婆撇清关系。 王婆立刻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大哥说了,这些下人也跟园子一起送给我。 “常嬷嬷,回头你把老实本分的下人们,契约换一下,过到本妃名下,月钱本妃来给。” 常嬷嬷连忙福身应是。 “那些奸猾之人,一个时辰之内搬出去,不然就给本妃丢出去。” 阮宁虽未点名,但王婆又岂能不知是在针对她? 她连忙磕头求饶。 “王妃!王妃饶命!这……这快过年了,您现在把我们母子赶出去,我们上哪儿去住?上哪儿讨口饭吃啊? “我们若是冻死、饿死街头,岂不也坏了您仁爱的名声吗?求求您,求求您……” 阮宁冷哼,看也不看她。 “我最看不惯旁人先是欺辱主子,主子的惩治下来了,就在那儿装可怜!还想威胁我? “老话儿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吃着主子的,住着主子的,还敢欺上瞒下谋算主子! “我恨透了这种人!常嬷嬷,这别院有掌刑的吗?没有的话,就把咱们王府掌刑的给我叫过来! “算了……直接把人给我扔到京兆府大牢去!我要告这长工,谋算主子的财产,骗财骗色!” 阮宁越说越气。 原本只是把人赶走就算了。 却因为王婆子“耍精明”,跪下卖可怜,她现在要把人送去京兆府大牢解气! 要过年了是吧?去京兆府大牢过去吧! 原本王婆给几个老姐妹使眼色,想叫她们也跪下来,帮自己求个情。 没想到,阮宁此话一出。 那几个老仆妇,恨不得把后脑勺留给王婆子。 谁也不肯帮她多说一个字。 这位燕王妃,别看年纪小,出身乡下……她还真有股子魄力。 得罪了她,就等着过年吃牢饭吧! 老实本分,还能换个契约,继续住在这宽敞精致,离东西市场都近的奢华别院里。 谁乐意为那奸猾狡诈的王婆,葬送自己的前程呀? “不是……王妃,老奴不是……” “嗯?”阮宁露出嫌恶的表情,“谁家的恶犬再吠?” 常嬷嬷立刻道,“堵了她的嘴。” “老奴错了!王妃开恩啊!老奴知错了!别送老奴去京兆府了!老奴搬走!这就搬走!” 阮宁冲常嬷嬷挥手。 常嬷嬷如今也愈发干练起来。 她立刻指挥几个老仆妇,把王婆子的嘴一堵,手臂反剪在身后,牢牢绑住。 “把她送去京兆府,但凡和她有亲缘,在别院里当差的,都赶出去。”阮宁道。 “是!”常嬷嬷应了一声,让人把王婆子推搡出去。 阮宁站在门廊石阶之上,垂眸看着院子里众人。 众人或跪或福身,都垂着头,看起来乖顺得很。 “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最讨厌这等耍滑头的人,谁要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跟我玩儿心眼儿。 “大可以试试,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刑杖的板子硬。” 阮宁说完,对气红了眼,满脸泪水的古儿别剌招了招手。 古儿别剌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着,小声抽泣着。 “就送到这儿吧,我回了。”阮宁停下脚步对她道。 古儿别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追着王妃跑到了垂花门,外头就是王妃的车架了。 她迟疑片刻,屈膝,噗通跪下。 “谢……谢王妃帮奴解围,若非为奴的缘故,王妃根本连后院都不会去。 “是奴没爱惜自己的身份,叫自己蒙羞,更叫王妃蒙羞……” 小姑娘说完,嚎啕大哭。 第358章 多谢哥哥 阮宁看小姑娘哭得这么痛。 再联想她刚说的那两句话,阮宁不由点了点头。 “看来,你是彻底想明白了。 “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旁人会巴结你们很正常,但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们结交的。 “你年纪还小,多栽几次跟头,对你的成长并无坏处。” 阮宁扶她起来。 小姑娘红着眼睛说,“是奴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孛儿帖说的对,从王妃买下我们,我们向长生天发誓的时候,我们就是王妃的奴了。一个奴就得守着奴的本分,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才不会做出蠢事。” 阮宁拿出帕子,擦擦她脸上的泪。 小姑娘红着脸道,“主子的帕子真好闻。” 阮宁把帕子送她,“今日之事,就当长个教训吧,别伤心了。” “多谢王妃……”古儿别剌垂着脑袋,小声又说了一遍。 阮宁从她语气里听出了庆幸和真诚。 她正要离开时,沈延姗姗而来。 “怎么叫了我来,你又要走了?”沈延笑眯眯地下车。 阮宁已经踏上马凳,见状,她又下来。 “哥哥不是说,别院给我。这里的仆婢下人也都给我吧,省得我再买。 “有个婆子想给自己的傻儿子找童养媳,竟把主意打到古儿别剌身上。那可是我的贴身丫鬟人选,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把人押去京兆府了,让她在大牢里过年吧!知会哥哥一声,免得哥哥生气。” 阮宁笑眯眯地说。 她一口一个哥哥。 沈延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要飞起来了。 他哪里会生气? 他恨不得把这天底下,她想要的一切都给她! “这里以前鲜少来住,下人不多。我叫人点一下,看哪里人手不够,再给你添置一些人。 “你放心,不论是卖身的还是长工,都是你的人,卖身契都给你,工钱你不用操心。” 沈延热忱道。 阮宁笑笑,“我也不在这里住,人越多,事儿越杂。现在不添人了,等开春我看看再说吧。 “如今有的这些人,把他们的卖身契和长工契约都换一下。算是哥哥送我的礼物了! “我也给哥哥备了礼物,过几日叫黄忠给哥哥送去。” 沈延背后要是有尾巴,这会儿肯定晃起来了。 他抿着嘴,笑个不停。 看他妹妹多贴心!还给他准备了礼物呢! 她的礼物,哪次不是堪堪送到他心坎儿上。 本来他想说,哥哥给妹妹准备礼物就成了。她不用给自己准备礼物。 可又期待着她给的惊喜。 于是,这话在舌头尖儿打了个转,沈延又给咽回去了。 他要做个诚实的人! 想要,就是想要嘛! “别院都是你的了,下人转给你算什么礼物?这不算!” 沈延摇摇头,让人从他的马车上拿来一只精致的紫檀星木扁盒子。 盒子上的雕琢的工艺和漂亮的行书“金凤祥”,特别醒目。 不用打开盒子,阮宁也知道是首饰。 “我首饰很多了,哥哥留着送给嫂嫂吧。”阮宁婉拒。 沈延似笑非笑地嗔她一眼,“那你过年走亲访友,参加宴席的时候,帮哥哥留意留意,选一个你喜欢的嫂嫂。” 阮宁闻言轻笑,“哥哥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多得是漂亮女子仰慕,哪里需要我操心?” 钻石?王老五?什么东西? 沈延一脸疑惑,但听话听音,肯定不是骂人的就对了。 他微微一笑,打开扁形的紫檀星木盒子。 “看看吧,你肯定喜欢。哥哥送的东西,能是平常能买到的?” 里头是一套锃亮的赤金首饰。 首饰上镶嵌有闪亮的红宝石,天光之下熠熠生辉。 女孩子可能天生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 阮宁也不例外,但她首饰确实很多……最重要的是,秦云川知道别的男人送她首饰,也不知会吃醋成什么样呢! “你瞧……” 沈延让青果儿托着盒子。 他按动簪子上的机关,那个看起来寻常的簪子,却蹭地弹出了一指来长的锋利匕首。 阮宁一看那匕首上的寒芒,立刻想起了她见过的最锋利的手术刀! 别看这小匕首不大,但关键时刻,划破动脉,刺入穴位……它能救命! “每一个,都有机关。”沈延低声道,“这是叫擅长机关术的匠人,专门为你设计的一套宝贝。 “你在燕王身边,危险无处不在,一定要小心谨慎。” 沈延目光沉沉看着她……当真像一位大哥,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幺妹。 “多谢……哥哥。” 第359章 哎哟这位姑、姑姑没事吧? 阮宁还是收下了沈延的礼物。 因为这礼物,实在太合她心意了。 至于秦云川那个醋精…… 唔,他若不问就不说,他若问了,就好好哄他吧。 阮宁坐在马车上,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每一样首饰,反复的练习着它们的机关。 只有她足够熟练,并且和“兵器”磨合出默契,才能在关键的时刻,用它们救命。 阮宁只顾忙着自己的事儿。 她都把张氏那茬子事儿给忘了。 她已经交给秦昊了,至于秦昊能不能办,能办成什么样……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 张氏觉得自己睡了好长好长时间。 她还做了一个奇美无比的梦……是个春梦。 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在梦里,她仿佛回到了二十来岁的时候,青春无限,魅力无限。 京都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儿,都为她折腰。 他们众星拱月的围在她身边,把她伺候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张氏舒服地轻哼着,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清秀无比,又年轻的俊脸。 他狭长轻挑的凤眼,媚眼如丝,挑拨着她的心弦。 张氏咕哝咽了口唾沫……这男子,比梦里看见的还撩人呢。 “夫人,您想要奴怎么伺候您?” 男子朱唇轻启,声音绕梁更绕心头。 张氏浑身颤栗,心潮澎湃…… 不对……他叫自己,夫人? 理智回笼,张氏低头看自己……嗬!这是妇人的衣裳。 她是阮张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是忠义侯阮斌的正妻! 这不是梦!那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这是哪儿?你……你干什么?” 张氏忽地坐起来,拽着自己的衣领。 面前那男孩子,看起来才更软弱可欺。她这把年纪,在男孩子面前装柔弱,似乎有点儿可耻。 男孩子眼圈红红的,小心翼翼地问,“是奴伺候的不好吗?夫人哪里不爽?” 张氏深吸一口气,茫然四顾…… “这里是……楚馆?” 她虽然没来过,但听外头有饮酒作乐之声,更有放浪形骸的艳曲。 这是有龙阳之癖的男人们的消遣之处啊! 她怎么会在这儿? “是啊,夫人您点了我们九个伺候您,还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吗?”男孩子如鹿的眼睛,无辜又勾魂儿地看着她。 张氏嘴角抽了抽,“我没点!有人陷害我!” 她眼神慌乱,赶紧整理自己的衣裳。 她是过来人,吃过猪肉,生过孩子……她的身体,是否发生过什么,不用问,她也能知道。 被人陷害到这种地方,肉没吃到,还惹得一身骚,实在太不划算了! 张氏想到这儿,不由鬼使神差地伸出咸猪手,在男孩子细皮嫩肉的脸上摸了一把。 呵,这手感,细腻嫩滑如羊脂白玉。 她情不自禁地又揉了好几下。 男孩子的脸,都被她搓红了,“夫人……” “叫姐姐!”张氏瞪他。 “姐姐,弟弟会好好伺候您的,您别忙着走啊!”男孩子撩人的眼睛,带着小钩子,勾得张氏两腿发软。 “今日不行!改日,改日姐姐一定好好疼你!” 张氏吹了个牛皮,改日?改日她就有这个胆了? “这里可有后门?你带我从后门走!” 男孩子瞪大眼睛,“您还没结账呢?是要吃‘霸王餐’?” 张氏:“……” 缺德带冒烟儿的!把她坑到这儿,竟然还不给她付钱? 张氏摸遍了全身,只找到一包碎银子。 她交给小倌儿。 小倌儿一掂那重量,眼神都变了。 带着小钩子的媚眼,立时变得冷冰冰的。 但“职业素养”让他忍住了没翻脸,“姐姐下次出来,记得带够钱啊?从这屋出去,走廊走到尽头往左拐,穿过过堂,就看到后门了。” 小倌儿说完,拿着碎银子就走了。 “诶……你不给姐姐带路吗?”张氏急道。 小倌儿在门外翻了个白眼,对同伴比口型道“穷鬼”。白瞎了他那么努力。 张氏穿好衣服,蒙住脸,顺着小倌儿说的方向疾走而去。 谁想到,她正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底下一行人上来。 她和其中一个没长眼的撞在一起。 “哎哟这位姑……姑姑没事吧?” 谁是你姑姑? 张氏差点儿啐他。 但见这人有点儿眼熟……好像在自家府上见过? “诶?侯爷,您快看,这位‘姑姑’竟有点儿像侯夫人啊?” 男子竟然拉着她,兴奋地喊忠义侯阮斌…… 第360章 捉奸 张氏觉得,一定是有人算计好了时间! 不然她能这么倒霉? 眼看就要跑出去了——竟然会撞见阮斌? 要是在这儿,跟阮斌脸对脸撞上……她还要不要活了? 她一把甩开那不长眼、缺根弦的男子. 张氏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她唰地一下子就不见了。 阮斌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已经从走廊尽头的过道里跑没影儿了。 “胡说什么?” 阮斌脸色一时很难看,他干笑着自嘲,“若是长得像我家那母夜叉,楚馆生意还做不做了?” 众人闻言都附和着笑起来,纷纷道,“嫂夫人年轻时,可是京都一枝花!” “阮夫人若是母夜叉,我家那位就没眼看了!” 众人说笑着进了雅间。 阮斌起身去净手。 他往走廊尽头看,那里早已经没了那女人的身影。 阮斌回到雅间门口,正欲推门,忽听里头的人说笑。 “那女人跑得那么快,还捂着脸,该不会就是阮夫人吧?” “不能吧?阮夫人这么会玩儿的吗?敢来这种地方?” “你们没听说过,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阮夫人正是那如狼似虎的年纪……若是侯爷满足不了她,她可不得出来快活快活?” “哈哈哈哈……” 雅间里爆发的笑声,让阮斌的脸都绿了。 他几次深呼吸,仍觉脸上疼得厉害。 这种气氛之下,他即便进去,也是个笑话! “哼!”阮斌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楚馆。 不是他在意旁人的议论……而是,他也觉得那个身影太过熟悉!分明就是张氏! 他从来都不知道,张氏竟然这么大胆?!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张氏竟然敢到楚馆里玩儿!? 把他男人的尊严,置于何地!? “走,回府!”阮斌气冲冲地上了马车。 张氏从后门离开楚馆。 谁知后门这里租车的不多。 她提着裙摆,一路狂奔,好像被狗撵着似的。 一直跑到这条巷子外头,才遇见了一个赶车的。 “等,等等我!拉我一程,我给你车钱!”张氏喊住那赶车的。 “夫人,这车不租。” “一两银子!” “真不租!” “三两!少废话,离这儿不远!” 张氏一把将他拽下车,攀着车辕就上了马车。 “诶,您这……三两银子啊!可不许赖账!”车夫坐在车辕上,“驾——” “少不了你的,但你得快点!”张氏催促道。 她原本不想让车夫把她送到家门口,只送到坊口就行了。 免得暴露了她的府邸身份。 可她摸便了全身,“坏了……” 那一包碎银子,全给了那个长相好看的小倌儿了。 “忠义侯府门口……”张氏只能自报家门。 到了忠义侯府门前,她要进门时。 车夫一把拉住她,“夫人,您还没给钱呢!” “我叫门房给你!”张氏甩开他,叫了门房过来,“给他三两银子,打发他走。你先垫上,我待会儿叫丫鬟给你送过来!” 张氏不等门房回话,就急匆匆往内院跑去。 门房话还没出口,张氏影儿都没了。 “夫人……小人哪有三两银子啊!” “想赖账啊?!”车夫瞪大了眼睛。 “看见没有,这里是忠义侯府,谁能赖你的账?是我手里没有,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门房的话还没说完,又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马车正要经过侯府侧门。 阮斌却突然喊了声,“停车!” 他掀开车帘子,看着那车夫和门房。 “怎么回事儿?”阮斌问道。 “小的是……” “这是小人的老表!”门房机灵地说道。 车夫看他一眼,垂着头没说话。 阮斌从马车上下来,他挥手让门房上一边儿去。 他从袖子里拿出五两的银锭子,“说实话,这就是你的。你刚才是不是拉了一位夫人回来?” 车夫瞪着那银锭子,眼睛都直了。 “今天走得是什么运啊?出门捡钱啊?” “是是是!就在楚馆后街外头那条路上!”车夫伸手抢过五两的银锭子。 第361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阮斌脸色黑沉沉地回到府上。 “张氏呢?叫她滚出来!” 张氏已经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 她心还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但她装作四平八稳的样子。 “老爷今日不是要在外头吃酒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阮斌冷笑一声,眼神锋利如刀,“我在外头遇见一个人,看起来很像你,所以回来看看你。 “你今日都去哪儿了?” 张氏惊讶道,“是吗?像妾身?妾身一直在家里,哪儿都没去呀!不信您问家里的下人……” “张氏!”阮斌厉喝道,“你还敢骗我!?我亲眼看见你在楚……” 阮斌没说完,舌头像是被烫了似的。 他气得脸如猪肝。 “进来!”他冲外头喊了一声。 车夫迈步进来,“夫人,您的车钱还没结呢!” 花厅里一片死寂。 张氏色厉内荏,“你、你胡说什么?你认错人了!我家有车,我为何会坐你的车?” “诶?您说好的三两银子,怎么赖账呢?就在楚馆后头那条巷子外的大路上!我说了我的车不是租赁拉客的,您非要坐……” 车夫话未说完。 张氏脸上血色全无,她指着车夫,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是三两银子,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阮斌拿出三两银子,给车夫,“她没坐过你的车,我也没见过你。 “明白吗?” 车夫双手接过银子,连连点头,“您放心!我今日就给米店送米了,没拉人!” 车夫这一趟车,赚了八两银子,这比他拉米小半年挣得都多! 他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又冲阮斌拜了几拜,“祝侯爷新年大吉,福寿安康!” 车夫一走。 阮斌就叫人关门。 “啪——啪——” 与关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清脆的耳光声。 “张氏,我阮斌自问对你不薄!你竟然……竟然去那种地方……你……” “我今日一定要打死你,清理门户!” “老爷!老爷!”张氏噗通跪倒,抱住阮斌的腿,“你想想心怡,想想儿子,他们不能没有娘啊…… “心怡已经嫁人了,但儿子还小啊!他还在读书啊!” 阮斌大怒,“你还有脸提儿子!” 他一脚蹬在张氏的肩头,将她踹翻在地。 “他有你这样的母亲,出门都抬不起头来!你真是……真是荡妇!不守妇道!家门不幸!” 这一番侮辱的谩骂……张氏听来耳熟。 不对呀? 这词儿,明明是她今日给阮宁准备的! 怎么如今,落在她的头上了? “看我今日不打死你!”阮斌拿起茶壶要往她头上砸。 张氏忽然硬气起来,“我是被人陷害的!被阮宁!就是阮宁陷害我!她的丫鬟会功夫,打晕了我……对,就是她!” 阮斌狐疑看她。 张氏把今日在老夫人院中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 有鼻子有眼的,倒不像她编的。 若是平常,阮斌听到这儿,也就开始和她一起咒骂阮宁了。 但今日,这个巨大的绿帽子扣下来,让阮斌异常清醒,“阮宁为何今日突然回来?你为何会在母亲院中与她动手?” “我……”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就把阮宁叫回来,当面对质!”阮斌冷声道。 “我……我看见她当街勾引秦昊。我气不过,她怎么能那么不要脸?那是她的妹夫!她一个村姑,嫁给燕王还不知足吗?” 张氏开始辱骂阮宁。 阮斌的脸色却变得十分古怪,“你确定,是她……勾引秦昊?!” 张氏怔了怔,“不然呢?秦昊心里只有咱们心怡!若不是阮宁勾引他……” “住口!蠢妇!你以后少管阮宁和秦昊的事儿!” 阮斌怒斥道,“都是自己的女儿,肥水不流外人田!倘若将来真的儿女共事一夫,那也是一桩美谈! “我早告诉过你,别去招惹阮宁!别去招惹她!你非不听!惹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你、你这腊月和正月里,哪儿都别去!门都不许出! “若叫我知道你出门!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去!我阮家不要你这样的丧门星!” 张氏听得目瞪口呆…… 第362章 打秋风的穷亲戚 阮宁还不知道,秦昊做起坑害人的事儿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氏整个正月都不能出门。 正月正是贵妇们出门交友拜会,来往频繁的时候。 张氏被关在家里,还不知道要怎样的抓心挠肺呢。 阮宁回到燕王府,正琢磨着,祖母那边……她得想个应对之策。 不能老是让阮家拿老夫人拿捏她,太被动了。 她还没琢磨出头绪,忽然眼前晃过一片亮色。 “嫂嫂这是打哪儿回来呀?” 唐娴领着她的侍从,迎面而来。 阮宁淡淡看她一眼。 这唐家的姑娘,在王府里一点儿做客人的样子都没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王府闲逛? 把这儿当她自己家了? “我去哪儿,不用跟你报备吧?”阮宁疏离地回了一句。 唐娴被呛了一句,捏着帕子委屈起来。 “嫂嫂干嘛这么凶呀?我只是关心你呢!天天伺候表哥很辛苦吧? “出门放松一下,透透气,也很正常呀!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阮宁冷笑,“你以为自己是谁?责备我?你一个表小姐,还有这样的权利?” “你……”唐娴愕然看着阮宁。 她似乎没想到,阮宁说话,如此硬气。 她目光一闪,忽然上前抢过青果儿手里的金星紫檀木盒子。 “上好的紫檀木啊,凤祥楼的东西!”唐娴微微一笑,“嫂嫂,不如把这盒首饰,送给妹妹做见面礼吧?” 阮宁闻言一愣。 她是真没想到,这表小姐脸皮这么厚,直接张嘴要东西的? 青果儿等人,显然也是始料不及。 燕王府的下人们,都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青果儿有些自责,东西是从她手里被夺去的。 “表小姐……”青果儿急得跺脚。 “不给。”阮宁上前,一把夺回来,又交给青果儿,“拿好了。” “嫂嫂怎么这么小气?我表哥家大业大,绝不至于连几个破首饰,都不舍得送妹妹! “我远道而来,是客人呢!嫂嫂这么小家子气,真是丢了哥哥的脸面!” 唐娴捏着帕子,阴阳怪气地说。 阮宁呵地一声,“你还知道你是客人啊?我还以为你是来要饭的呢!从没见过客人跟主人要东西的? “你要东西都不嫌丢人,我正当拒绝,有什么丢人的?燕王府家大业大,没想到还有打秋风的穷亲戚呢! “穷不丢人,上门打秋风,真是丢了燕王府的面子。以后出门,你可别说你是燕王府的亲戚。” 唐娴瞪眼看着阮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大约是没想到,阮宁不但能接住她的嘲讽。 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嘲讽回来。 “我们走。”阮宁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对了,告诉管家,让王府各处伺候的下人都机灵着点儿。 “有些人要不到,说不定会不问自取呢!你说她是偷,她又会说,‘都是一家人,怎么那么小气呀?’ “你招待她吃喝住,反倒落得一身骚。” 唐娴身后的下人,都被这一番话臊得抬不起头来。 唐娴更是气蒙了。 等阮宁走出老远了,她才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乡野村妇!好没礼数!谁是穷亲戚啊?谁打秋风了? “明明是自己小家子气!真是、真是气死我了!我一定,一定要见到表哥!让表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让表哥看看,她是怎么样对待表哥舅舅家人的!表哥还在,她都敢这样! “倘若将来,表哥不……” 话到此处,燕王府的下人忽然沉声道,“表小姐!大过年的,不吉利的话,就别说了。” 唐娴被燕王府的下人给呵斥了。 这叫她本来就无光的脸,更是挂不住。 她气哼一声,狼狈地回到客房去了。 “不行!我无论如何要见到表哥!” …… 被唐娴惦记的“表哥”,披着狐裘风氅,裹着一身寒气,还夹着几片雪花,来到崇瑶院正房。 阮宁正盘腿坐在茶桌后头,把玩她的簪子。 她轻轻一按,簪子一头,立刻弹出一指来长的锋利刀刃。 “哟,这可是好东西。”秦云川脱掉风氅,坐在她旁边,“哪儿弄来的?” 第363章 她诬陷我勾引秦昊 阮宁看了秦云川一眼,她没说话。 反倒是把那一盒子的首饰,挨个儿展示了一遍。 每一个首饰,都是暗藏玄机的武器。 “整整一套,不错,有心了。”秦云川意味深长地看着阮宁,“所以,哪儿来的?” 阮宁道,“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唐娴差点儿给我夺去。我不肯给她,她还骂我乡野村妇、小家子气。” “砰!” 秦云川脸色一沉,轻拍案几。 “她胆敢在燕王府骂你?!唐家真是看本王病了,越来越不像话了。” 阮宁微微一笑,“放心,这点小事儿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我当时就给她骂了回去! “我们乡下人骂人可厉害了,她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秦云川笑着点头,有点儿狐疑地问,“关公是谁?” 看来这个时空没有关二爷呀? 阮宁微微一笑,胡说八道,“一个卖刀的。” “我说了王爷可别生气,这是沈延送给我的结义之礼。没问过王爷,我本来不好收的,但看了又觉得拿着也好…… “以后出门,就可以戴着防身了,想来王爷不会跟我计较的?” 秦云川沉着脸,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阮宁眨了眨眼睛……这还是生气了? 正好,爆米花在她脚脖子处蹭来蹭去。 阮宁一把抱过小猫咪,用它的小猫爪按在秦云川的大手之上。 “喵喵,告诉爹爹,别生气啦! “他若是不喜欢,我就不要啦,给舅舅退回去。 “不过,给舅舅的回礼,还是要爹爹给准备一下的。咱们不能输礼嘛。 “阿娘最近惫懒嗜睡,不能做什么让爹爹脸上有光的礼物……” 阮宁捏着小猫的手,故意用嗲嗲的声音说着话。 话没说完。 “唔……” 她忽然被秦云川抱入怀中。 他盯着她的眸子,比刚才还要幽暗深邃。 他呼吸微微有些深重,略带灼热。 “小坏蛋……”他在她耳畔低语。 呼吸扑撒在阮宁的耳根处。 阮宁痒地咯咯直笑。 说她坏? 她也不能白担了这个“恶名”不是? 阮宁索性勾着他的脖子,轻吻他的脸颊,在他耳畔轻轻喘息…… “你……” 秦云川浑身一僵,眸色都变了。 他一把抱起她,立时就要往偌大的床榻旁去。 “我还没说完呢!还有要事呢!”阮宁挣扎道。 “你故意的?”秦云川哭笑不得地瞪着她。 把他撩起来,她又退缩了?! “真有正事儿!”阮宁一本正经,“你不生气了吧?”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几番吐纳静心之后,他不满道,“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 阮宁道,“我没跟你开玩笑,给沈延的回礼,你看怎样合适,就给安排吧?” “已经准备好了。”秦云川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幸好你这次主动告诉我,若是再背着本王,偷偷准备,本王就……就打你屁股!” 阮宁一怔……脸腾地红了。 秦云川看着她俏红的娇颜,不由心情大好。 “还有一件事,今日张氏借祖母的事儿,叫我回阮家……” 阮宁把她在阮家,和张氏起冲突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我不想总是因为祖母,被张氏牵着鼻子走。 “而且,我担心张氏会因为在我这儿没出气,回头报复祖母……王爷帮我想个办法吧?” 阮宁说着,两只手不由地搭在他的大手之上。 她那濡慕期待的小眼神儿,让秦云川心中一阵激荡。 他脸上不显,心里却十分受用。 她的手娇软,身上带着淡淡的馨香,比任何一种熏香都更沁人心脾。 “嗯,好……” 秦云川答应之后,忽然闪现的一个念头,让他眸子微凝。 “张氏为何要惩治你?为何要压你去祠堂?若是没有理由,她敢如此对待你?本王还没死呢!” 阮宁眨了眨眼睛,“她诬陷我!” “诬陷你什么?” “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说。” “她诬陷我勾引秦昊……” 空气明显一静。 秦云川目光沉凝,落在阮宁的脸上。 第364章 远离男人,否则会变得不幸! “什么时候的事?”秦云川问。 阮宁狐疑看他,“什么意思?” “她总要有所发现,才会如此怀疑吧?她看到了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解?”秦云川问。 虽然他用了“怀疑”“误解”这样的字眼。 但他的语气,和追根究底的态度,还是表明了,他对此事很在意。 阮宁皱了皱眉,语气平常道,“前几天,她看到我在路上,站在马车旁跟秦昊说话……” 秦云川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阮宁盯着他,“你很在意?” 秦云川冷哼一声,“对,很在意!毕竟你曾经想嫁的人是他!” 看他如此理直气壮。 阮宁也略微有点儿生气了。 她本来不想提及此事。 但话赶话,秦云川问到这儿了。 阮宁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我本来不想说的……” “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 “呵,我跟秦昊是没什么好说的。但他却告诉我,说王爷早过了说亲的年纪,却一直未娶,并非一心只想建功立业,而是早已心有所属! “只是王爷喜欢那姑娘,却不能嫁给王爷!王爷不愿将就他人,才一直孤独……直到朝廷指一个女孩子来给王爷冲喜!而我,我就是那个冲喜的姑娘!” 阮宁说完,呼哧呼哧喘着气。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秦云川。 预料之中,他一定会解释。 因为此前,阮宁便想明白,定是秦昊那个渣男故意这么说,故意骗她,挑拨她和秦云川的感情。 阮宁对秦昊这种做法,十分不屑。 就算她对秦云川失望,她也绝不吃秦昊那颗“回头草”。 然而…… 她说完好一阵子了。 秦云川却没有如料想中那般解释。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阮宁。 直到阮宁眼底的坚定,已经一点点动摇,信心一点点瓦解…… 秦云川才低声问,“你信他,还是信我?” 阮宁怔了怔……那你倒是说啊?你倒是解释啊? “呵……”秦云川起身道,“明白了。” 说完,他阔步……走了。 阮宁懵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哔了狗了!” 明明是他的问题! 怎么现在,他一句反问,弄得像是她的问题似的? 他还气哼哼地走了?! 阮宁一把抄起躺在她脚上打呼噜的爆米花,把它放在腿上一通的撸。 “还是我们爆米花最软萌可爱了!男人都是矫情鬼!他还气上了?一句解释都不给,他凭什么生气呀?” 阮宁把爆米花撸得呼噜声老大了,把小豹子都给招了过来。 小豹子小心翼翼地的,一只脚试探地放在阮宁的腿上。 还没敢用力,它那一双锐利的豹眸,可怜巴巴地看着阮宁。 阮宁另一只手抱起小豹子也放在腿上。 “咱们以后不理男人了!远离男人,否则会变得不幸!” “撸猫不香吗?结婚干什么?哼!” 阮宁渐渐在撸猫中,迷失自我。 她把脸埋在两只“猫”软乎乎,毛茸茸的肚子上……唔,真的太太太满足了! 这才叫幸福呀。 阮宁把某个别扭老男人抛之脑后,晚上她要了好几个鱼汤。 她还专门叮嘱厨房,鱼汤都要在放盐之前,给她盛出两小碗来。 小豹子刚来的时候,不喝鱼汤。 但跟爆米花混迹的久了,它也大口喝鱼汤,大口吃鱼肉起来。 阮宁摸着她吃得饱饱的肚子,溜了弯儿,满足的呈大字型,睡在主院寝房,偌大的床上。 要说,今天唯一有一点不太满意。 那就是,还没解决阮家老夫人,受制于张氏这件事儿了。 阮宁睡着之前,还在琢磨着,“唔……我一定得想个办法。” 办法还没影儿,她已经沉沉入梦。 次日一早,她被爆米花和小豹子舔醒时,顺手一摸,旁边的被窝里,竟然还有余温。 某人昨晚回来了呀? 阮宁勾着嘴角,坏坏一笑。 反正她睡眠质量好,只要不吵醒她的美梦,管他回来不回来。 阮宁刚伸了个懒腰。 青果儿就闻声从外面进来,“王妃,外头来了个特别严肃的嬷嬷,跟您报道,说是您让她来的!” 第365章 醋精也有大度的时候 阮宁闻言一愣,嬷嬷?特别严肃?她让来的? “更衣。”阮宁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来。 她梳洗完毕,又用了点杏仁牛乳羹和蛋黄小酥,这才把那嬷嬷叫过来。 嬷嬷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发髻用黑色的发网整理的干净利落,连一根不听话的发丝都没露在外头。 她脸色严肃,不苟言笑,一身靛蓝色的粗麻衣服。 这深色的衣服最容易招灰,一点灰尘都特别明显。 但她身上,却干干净净,说一尘不染都不夸张。 阮宁暗暗吸气……这不是宫里派来,教她规矩的嬷嬷吧? 要是这种嬷嬷来管教她,那她估计得脱上几层皮! 要不……她提前服软,去哄哄秦云川? 让他想办法,帮她解决这个大麻烦? 阮宁正在心里暗自琢磨时。 嬷嬷屈身问安,“奴婢荣桂儿,拜见燕王妃! “感谢王妃连夜把奴婢从皇陵里接回来!老奴以前在宫里侍奉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薨了之后,老奴就被委派去守皇陵。多年来,一直没能调回来侍奉主子。 “一来是老奴刻板严肃,不讨人喜欢。二来,老奴还有个妹妹在御史大人府上当差……” 荣嬷嬷蹲着身子,语速不疾不徐,语调不卑不亢。 她行礼的姿势,是阮宁见过这么多人中,最最标准的。 又柔美,又好看,还落落大方的。 最难得的是,她说了这么一阵子话,她的姿势是一点儿没变,下盘极稳,连颤都不颤。 阮宁听她说着,暗暗观察着。 同时,她脑子也飞快的转着。 御史大人家里当差……御史嘛,品阶不高,却有监察百官的职责。 说白了,就是负责向皇帝打小报告的! 而且,这是人家的职责——职业打小报告。 一般从宫里放出来的嬷嬷,都是很受京都大户人家喜欢的。 特别是这种在贵妃身边伺候过的嬷嬷。 大户人家,会请回家去,好生养着。 因为这等人,规矩仪态极好,可以教养家里的女孩子们。 嬷嬷们也乐意“退休”到大户人家,有人给她们养老、安葬,衣食无忧,还受人尊重。 “旁人怕你传闲话给你妹妹,再传进御史大人的耳朵里。 “御史大人一本折子参上去……主人家哭都没地儿哭去吧?” 阮宁笑着说。 荣嬷嬷仍旧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贵妃娘娘在的时候知道,老奴对主子忠心不二,守口如瓶,最恨人长舌嘴碎。” 阮宁挑了挑眉,“你说,是我……连夜把你接回来?” 阮宁看着荣嬷嬷。 但她失望了……荣嬷嬷一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端倪。 “是,谢王妃能想起老奴这号奴才,谢王妃信任、提携。老奴盼望去伺候阮老夫人。 “老奴定以自己的性命,护好老夫人,绝不叫老夫人受人欺辱,更不叫王妃日日忧心。 “皇陵寂寥寒冷,老奴年纪大了,也希望能回到温暖的京都,老有所依。” 荣嬷嬷虽然脸上波澜不惊,但她说话倒是十分直白。 她的性情、身世,在京都贵圈儿里,可能不讨喜。 但显然,阮宁就需要这号人! 还能有比荣嬷嬷,更适合送到祖母身边的人吗? 荣嬷嬷过去可是伺候贵妃娘娘的! 她是在宫斗中摸爬滚打过的人!焉能被张氏拿捏了? “太好了!走,今日你就跟我去阮家,往后,我就把祖母托付给荣嬷嬷了! “只要你伺候、保护好了我祖母,我阮宁绝不会亏待你!” 阮宁大喜过望。 荣嬷嬷有个在御史大夫家里当差的妹妹,张氏若再敢虐待婆婆,阮斌第一个不饶她! 西朝可是个讲究孝道的地方! 阮宁当然明白……虽然荣嬷嬷口口声声说,是“燕王妃”派人把她从皇陵接回来。 但这分明就是秦云川安排的嘛。 昨晚,她提过之后,两人就因为秦昊的事儿生了气。 她还以为,秦云川那个醋精,不会帮她呢。 没想到,这次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秦云川还是挺有“君子之量”的。 阮宁的嘴角,不由地往上翘。 用罢了早饭,她就带着荣嬷嬷直奔阮家。 今晚就是除夕了,她早去早回,早安排妥当了祖母这边,她也早安心。 阮宁没去主院,她直奔祖母院中。 看着祖母穿着崭新暖和的大袄,阮宁笑逐颜开。 “祖母,这位就是荣嬷嬷。是王爷的母妃,贵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儿。往后,就叫她在祖母身边照应着。”阮宁笑着说。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张氏的声音,从院子外头传来…… 第366章 打狗也要看主人 “阮宁,你还敢回来?!你既敢回来,今日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张氏气势汹汹而来。 阮宁还未有反应。 这位安静端坐,气质娴雅的荣嬷嬷,却已经豁然起身。 她左右手交叠平放在胸前,腰背笔直,下巴微抬,目光严厉而冷傲。 阮宁不由大为佩服,荣嬷嬷真不愧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 瞧瞧,这气质,这威容。 张氏到她面前,都不由矮上一头。 张氏冷不丁地瞧见这位面生的嬷嬷,也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慑于嬷嬷的气势,她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 “阮宁,你别跟我装蒜!上次你对我做了什么事?你出来,咱们说清楚!” “放肆。”荣嬷嬷冷冷开口。 她声音不高,却威严得很。 张氏不由一怔,脸色难看,却不敢对着荣嬷嬷叫骂。 “你……你是什么人?” “忠义侯夫人,见婆母、王妃,不行礼问安,张嘴闭嘴,直呼王妃大名,这便是你忠义侯府的规矩?还是你张家的规矩?张家老太太,就是这么教导子女的?” 张氏闻言,更是一惊。 这连自家老母亲,都被拉出来“遛遛”了? “你到底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张氏问完。 她身边的嬷嬷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嬷嬷凑到张氏耳边,嘀咕了几声。 张氏将目光转向屋里的阮宁,“这是王妃送过来,伺候老夫人的? “老夫人这边儿伺候的人够了。阮家内院,还轮不到你一个出嫁的女儿往家里塞人! “你怎么带来的,还怎么给我带走!有我在的一日,你休想插手阮家内院的事儿!” 荣嬷嬷垂眸冷冷一笑。 许是她那嗤笑的样子,太过明显刺目。 张氏狠狠瞪她一眼,忍不住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荣嬷嬷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她,“阮张氏没有读过我大西朝律法吧?王妃未及笄便丧父丧母,由其祖母抚养至出嫁。 “依照律法·至孝篇,王妃出嫁以后,仍当在其祖母面前多尽孝道。为弥补其父母那份心意,理当将其身边下人,送至祖母身边尽孝。 “若是忠义侯、及不孝,王妃亦可老夫人接到王府尽孝。” 张氏张了张嘴,却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个衣着朴素的嬷嬷,竟然能搬出律法,堵她的嘴。 张氏用怨毒地目光,狠狠地剜了眼阮宁。 荣嬷嬷道,“从忠义侯夫人进老夫人的院子至今,已过去一刻有余。 “然夫人却没有对老夫人有一句问安之话,更不曾伺候跟前。其行径,与大西朝孝道不符。 “夫人见王妃不行礼,其行径,与尊卑不符。” 张氏嘴巴微张,惊讶地看着荣嬷嬷。 “你一个奴才,倒指手画脚数落起我来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今日、我今日非得教训你们不可!让你们看看,在阮家内院,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 张氏正要指挥她的嬷嬷上前。 荣嬷嬷不急不慢道,“我乃先祖皇贵妃宫中,司殿嬷嬷。离宫以前,专门负责纠正殿前礼数不端之行。 “离宫之后,奴婢前往皇陵,每日打扫皇陵,供奉香品供果。” 张氏一哆嗦,心里不由发憷。 张氏都怵了,她身边那些嬷嬷自然更怵。 张氏眼睛一转,忽然发难道,“快过年了,你是从陵地回来的,多不吉利!没得带回什么邪祟。” 坐在屋里的阮宁差点儿笑出声。 荣嬷嬷当然没放过这个朝张氏发难的机会。 她微微偏了偏脑袋,像是没听清一样,“阮夫人说什么? “这话,您能当着皇上的面再说一遍吗?皇陵有什么邪祟? “奴婢每日为皇陵洒扫进香,如今能来忠义侯府,是你忠义侯府莫大的福气! “若非有燕王妃盛情请奴婢,奴婢焉能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忠义侯府?” 荣嬷嬷脸上的不屑、倨傲,彰显的淋漓尽致。 当真是站惯了高位的人,才能表现出来的。 张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厥过去。 她抬手指着荣嬷嬷,想骂……但想清楚了皇陵是什么地方。 她又骂不出来。 骂皇帝的祖宗?她怕是不想活了。 “哼!”张氏跺了跺脚,气咻咻地走了。 第367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张氏回到屋里。 被她叫回来的阮心怡正在剥着花生,啜饮着香茶。 “你倒是悠闲,我叫你回来给我出主意的,你倒是来看你娘笑话的!” 张氏无处发泄,竟冲着阮心怡吼起来。 阮心怡扔下花生壳,拍了拍手。 “硬刚,她是王妃,母亲是臣,怎么可能刚得过她?” 阮心怡哼了一声,“我在她手里吃了那么多次亏,再不学乖,会被她坑得渣都不剩。” 张氏咬牙切齿,“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 “我若不是为了给你出气,为了你的幸福!我也不会去招惹她! “我都是为了你,到头来,你却不帮我!你跟外人一起看我的笑话!呜呜!” 张氏又气又急,红着眼睛哭起来。 阮心怡无奈地看她一眼,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别哭了,大过年的! “谁说我不管阿娘了?我只是说,不能跟她硬碰硬而已!” “你有办法?”张氏立刻期待地看着她。 阮心怡微微一笑,“我给母亲带回来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能治住阮宁那个死丫头吗?”张氏问。 阮心怡哭笑不得,母亲真是魔怔了,句句不离阮宁。 “能,肯定能!” 阮心怡点了点头,“不但能治她,若是幸运……还能要了她的小命!” 阮心怡说完,勾着嘴角笑起来。 她若是有镜子,就能看看自己此时的笑容是多么的狰狞。 她的眼神,比张氏还要魔怔疯狂。 张氏闻言,猛地捂住阮心怡的嘴。 “嘘……你瞎说什么呢? “可、可不能让她死在这儿啊?她如今可是燕王妃!” 张氏惊慌地瞪着眼。 阮心怡不屑道,“母亲一会儿说我不帮你出气,一会儿又被她吓成这样,您到底想不想惩治她了?” “我当然想!但不能牵连咱们家啊!你弟弟还在读书呢,他还那么年少,他的前程不能毁啊!”张氏急道。 阮心怡想起上次她回来,阿娘因为弟弟凶她。 “阿娘的心里只有弟弟!” 她咕哝一声,“不会牵连到咱们的,就算宫里追究下来,那也是她自己倒霉!” “真的?”张氏又兴奋起来。 “昨儿,世子的朋友送到王府来的河豚,鲜活的。 “这不快过年了吗?世子让我给爹爹带回来两条。 “既然她指责母亲不孝,那母亲就把这河豚给祖母送去吧!” 阮心怡说完,嘴角勾起,笑容得意。 “河豚?”张氏有点儿茫然,“有什么用?” “母亲可不知道,这河豚肉极其鲜美,肉质滑嫩,可谓天下第一美食……” 阮心怡还没说完,张氏就不干了。 “这么好的东西,给那老虔婆?” “母亲听我说嘛,我原本也不知道。但昨儿无意间听那南边儿的下人说,这河豚肉,若做不好,有剧毒,会死人的。” 张氏长长地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南边儿人,若是请朋友吃河豚,都会问朋友要上一文钱,只当这河豚肉,是朋友买来的。 “如此,万一有毒,那请客的人可以免责了。” 张氏惊讶地点点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既然这么毒,为什么还有人吃呢?” “有此可见,其鲜美无比的程度了。”阮心怡道,“阮宁哪儿见过河豚啊?若是被毒死,她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饱死鬼了。” 张氏点点头,连忙张罗着,叫人把两条河豚都给老夫人送了过去。 下人把河豚送到老夫人院儿的时候,阮宁正津津有味地听祖母给她讲小时候,她以及她娘的事儿。 荣嬷嬷虽然在张氏面前,那般狂放倨傲。 但在老夫人面前,却十分温柔乖顺。 她一直在给老夫人按头捏肩,按得老夫人一脸的享受。 阮宁也悄悄留意她的动作…… 阮宁惊讶地发现,荣嬷嬷可不是随便按按,她的手法相当专业,穴位拿捏非常准确。 这是高手啊! 阮宁正要问她,怎么会这手法时,外头张氏身边的嬷嬷说,“夫人得了两条鲜美的鱼,是咱们北边儿没有的。 “专门从南地保温保活,千辛万苦才弄来的!是不易得的美味。 “请老夫人这院儿的小厨房做了,给老夫人和王妃也尝尝鲜!夫人刚才失礼之处,还望老夫人和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阮宁和荣嬷嬷对视一眼,两人一同来到门外查看。 “河豚?” “这是河豚……” 两人同时说道,又彼此对望,似乎都没想到对方也认识这东西。 第368章 真香 张氏身边的人走后。 荣嬷嬷朝阮宁福了福身,“禀王妃,河豚肉质极其鲜美,但若是做不好,很容易有毒性。 “鱼肉含的毒较小,而卵巢、肝脏和血液都含有较多的毒素。河豚一旦死去,毒素就开始渗入肉里。 “所以河豚鱼烹饪过程十分严格,每条河豚的去毒需要经过三十道工序才能完成。 “奴婢恰巧会处理河豚、及烹饪,求王妃给奴婢一个显摆手艺的机会。” 阮宁这会儿不只是惊讶了,她甚至有点儿敬佩地看着荣嬷嬷。 秦云川这是给她挖来了一个什么宝贝呀? 哆啦a梦吗?她怎么什么都会呀? “王妃?” 阮宁连忙点头,“好,尽管显摆!辛苦嬷嬷了。” “王妃客气。”荣嬷嬷福了福身,让人把盆子抬去小厨房。 正房里。 阮老夫人表情还保持着刚才那十分享受的模样。 “你别说,这位嬷嬷的手法真好啊!我这头,我这肩,被她按得真舒服呀!” 老夫人来京都之前,还下地干活儿呢。 长年靠种地吃饭,让她腰、肩时常酸痛。 阮宁正要代替荣嬷嬷的位置,继续替老夫人按摩。 老夫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这女子挺厉害的,你带在身边肯定能护着你,你别留给我了,把她带走吧。” 阮宁不由莞尔,“祖母,你好了,我才能好啊。 “若是你这边,老有张氏作妖,我寝食难安,还怎么好好养身体呢?” 老夫人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她的肚子。 满是皱纹的脸上,不由露出慈爱的笑容。 她点点头,“好,你放心,祖母过去只是不跟她争,我不是不懂! “往后呀,为了我的宁宁,该争的,我一定争,绝不会任她一个填房,欺负到我这婆婆头上来! “你上次说得对,没的丢了咱们阮家村的老脸!” 祖孙两个相视而笑。 不到半个时辰,小院儿里就飘逸着一股浓郁鲜香的味道。 “唔,我都馋了呢!”阮宁咽口水道。 “这个是宝啊!真是个宝,咱可得好好对人家!”祖母拍着阮宁的手说,“你从哪儿找得这么能干还有气势的女子?” 这个嘛…… 阮宁一时语塞。 哪里是她找的,她不过提了一嘴……秦云川就连夜从皇陵,给她把人接回来了。 而荣嬷嬷更是连歇都没歇,直接上岗。 刚来,就结结实实给张氏一个下马威! 仔细想想,她一路颠簸,昨夜里肯定就没睡觉。 阮宁一时又心酸,又感动,又多少有点自责。 她吸了吸鼻子…… 很快,充斥鼻腔的鲜美味道,勾动着她的味蕾,她早把那点儿自责抛到九霄云外了。 老夫人这院儿外头的人,都不由纷纷动鼻子。 “这……这什么味道啊,这么香?” “连大厨房都没这香味儿!” “老夫人开小灶了啊?” “今儿王妃回来了,可不开小灶嘛?这可太香了,我光嗅着,口水都流一地了。” 阮斌行经此处,不由动了动鼻翼,又皱了皱眉头。 “干什么呢?” 前头一排下人,站在老夫人院门口,跟后院儿的大黄狗似的,伸长鼻子在那儿嗅嗅嗅…… 要不是他也觉得香,真嫌他们丢人! “老、老爷……” 下人们吓一跳。 “回老爷,王妃回来了,老夫人院儿里开小灶呢,也不知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啊!” 有那大胆的下人,半开玩笑半垂涎道。 阮斌本想说他们没出息! 但话未出口,他先咽了口唾沫。 唔,是真香啊! 阮斌背着手,阔步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娘接回来这么久了,他还没好好同老娘一起吃过一回饭呢。 正好,今日出嫁的女儿也回娘家了,他陪着老娘,女儿,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不是理当的吗? 阮斌正要往正房去,余光冷不丁地瞟见一女子,从灶房出来。 女子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这腊月的天,她额上竟微微有汗。 她明明一身烟火气,却气质高洁、优雅…… 她看起来并不年轻,恐怕有四十来岁。 但岁月在她身上沉淀的,并非只有皱纹。 还有那一身出尘的气质。 阮斌一直以为自己挺专情的——专情于年轻女子。 今日他却惊讶的发现,有风韵的中年女人,对他亦有吸引力。 第369章 剧毒 阮斌毕竟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莽撞少年。 他低头轻咳一声,再抬头想跟那女人说话时…… 发现人家已经走到正房门口,进去摆饭了。 “爹爹,你怎么来了?”阮宁问道。 阮斌不悦地瞪她一眼,瞧瞧这问得是什么话? “除夕了,难得你回来陪你祖母,我也来陪你祖母用饭。咱们一家人,坐下来吃一顿团圆饭。” 阮斌说着就要在桌边坐下来。 阮宁冷声道,“爹爹来的突然,小厨房没做你的饭。” “这好说,让人把大厨房的饭菜,送过来一些就是了。” 阮斌不等她反对,就叫下人往大厨房去。 阮宁翻他一个白眼…… 阮斌立刻瞪了回去。 老夫人拍了拍阮宁的手。 阮宁看祖母的面子,闭嘴没再多言。 “这下人面生,你带回来的?”阮斌问道。 阮宁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从皇陵接回来,专门送来照顾祖母。爹爹可别打她的主意,她妹妹在御史大人府上当差。” 阮斌皱起眉头,他就说,这大女儿不如二女儿可爱。 她的目光太犀利,仿佛一眼就把自己看穿。 她这话也不中听! 什么叫别打主意? 他就单纯欣赏这等美好气质都不行吗? 等等…… “你说什么?哪儿接回来的?” “皇陵啊,她以前是伺候皇贵妃娘娘的。”阮宁道。 阮斌不由吸了口气,“就是唯一一个,以妃位安葬皇陵的皇贵妃娘娘?” 那位正是燕王的生母敦仪皇贵妃。 阮宁点点头。 阮斌不由有些讪讪……难怪气质如此不俗,原来是那位宫里的人。 荣嬷嬷很快指挥下人们摆好了饭食。 她虽第一天来,但在她指挥之下,阮家下人显然比平日里更加规矩、有条不紊。 这做事都比平日里更加高效和安静了。 荣嬷嬷正要退下。 阮斌却贼心不死道,“你留下给我母亲布菜。” 荣嬷嬷福了福身,“奴婢一身烟火气,怕熏着老夫人,请老爷容奴婢去更衣。” 阮斌不好强留。 荣嬷嬷这么一退走,就没再过来。 “唔,祖母,你快尝尝,这河豚也太鲜美了吧?好嫩好滑,这肉质,唇齿留香,太绝了。” 阮宁兴奋地夹一大筷头河豚肉,放在老夫人面前的分餐盘内。 阮斌斜睨她一眼,“食不言!” “我跟祖母在老家就这么吃饭,父亲听不惯,还是回主院儿去吧! “难得除夕,我陪祖母吃顿顺心如意的饭。” 老夫人也笑着说,“是啊,斌儿若是不习惯,还回张氏那里去吧!” 阮斌:“……” 赶他走? 他偏不走! 正好此时,张氏派人来请他回去用饭。 “告诉夫人,不回去了,一年到头,难得陪母亲用顿饭。 “叫她和儿子先用吧,不用等我了。” …… 张氏听说,他要在老夫人那儿用饭,急得不行。 见派人去请,却又请不回。 “这可怎么办?你出的好主意!你说,现在怎么办?!” 阮心怡道,“母亲不能什么都赖我呀?主意是我出的,但您也是同意的。 “谁想到我爹会巴巴的跑去用饭?您去请了,是他不肯回来…… “这可能就是……命吧!” 阮心怡说完,拍拍屁股走了。 她再不走,她娘非跟她拼命不可。 张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她既希望那河豚肉,真如阮心怡所说是剧毒……又希望,千万不要那么毒。 “老爷怎么能去那儿用饭呢!儿子还小,他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好?!” 张氏饭都吃不下,急得想哭。 老夫人院中。 阮斌不再找茬以后,气氛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主要阮宁想让祖母开心,也不跟阮斌一般见识。 饭毕,荣嬷嬷“终于”换好了衣裳。 且她准备好了无烟碳和一套紫砂茶具。 她看到阮斌还没走时,不由微微一愣。 “饭后稍微饮些功夫茶也可,但不能多饮,以免影响克化。”阮宁说着默许荣嬷嬷烹茶。 荣嬷嬷这女人,真是不简单。 又或者说,宫里能平平顺顺走到她这位置上的女人都不简单? 她不但会按摩,会厨艺,懂律法,她还会茶艺。 看她碾茶,烫杯,烹茶,分茶……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简直是一种视觉享受。 难怪阮斌看的那么出神。 就连阮宁都被吸引住了。 第370章 不要误会王爷 阮宁陪着老夫人吃了两杯茶,她便起身告辞。 “奴婢送送王妃。”荣嬷嬷倒是善解人意。 不用阮宁吩咐,她便主动说道。 阮斌见状,坐在他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你走吧,我不送你了,我陪你祖母坐一会儿。” 阮宁也懒得理他。 父慈子孝,说的是,先有父慈才有子孝。 既然父不慈,阮宁也懒得孝。 她只给祖母行了礼,抬脚就走了。 荣嬷嬷送她走在阮家的幽静小路上。 阮宁叫荣嬷嬷上前与她并行,叫其他人离得稍远些。 “嬷嬷过去是皇贵妃娘娘身边之人,您见过大世面,也过各种各样的心机。 “我若在您面前,卖弄心机,就显得太可笑了。所幸嬷嬷也是直爽之人,我就有话直说了。” 荣嬷嬷深深颔首,“那太好了,谢王妃。” 阮宁道,“我瞧着我爹看嬷嬷的眼神有点儿不一般。您虽位分是‘嬷嬷’,但实际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十岁。 “正是女子成熟有风韵的年纪。” 荣嬷嬷低着头,“王妃羞煞奴婢了!” 阮宁看不清她的表情。 此时,她也不想揣度荣嬷嬷的心思。 诚如她自己所说,她要“有话直说”。 “但我实话告诉嬷嬷,我爹是个渣男。他就是一个新鲜劲儿。 “新鲜的时候,可能也会对女子好,但等新鲜劲儿过去,就弃如敝履……诚如我娘。 “我娘奉养公婆十六载,至死都未改嫁。可他是如何对我娘的? “他根本不承认我娘的身份,反倒说我是大伯的遗孤……我哪儿来的大伯?” 荣嬷嬷闻言一怔,转头看着阮宁。 阮宁微微一笑,“我不伤心,只是替我娘不值。我早晚要为我娘正名,只是不想伤害到祖母。 “所以,你替我照顾好祖母,我不会亏待你的。” 荣嬷嬷应了一声。 她正欲开口,却神色猛然一肃。 她弯身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嗖地弹了出去。 “砰——” 那小石子不知砸在什么东西上。 “嗯……” 那边发出一声闷哼。 “谁在那儿?!”荣嬷嬷厉喝一声。 远处被雪覆盖的冬青后头,发出一阵悉悉嗦嗦之声。 青果儿立即跑过去看。 “有一排脚印!” 阮宁不由惊叹地看着荣嬷嬷。 天呐! 这是什么神仙嬷嬷啊? 会按摩,会厨艺,懂律法,能怼张氏,她竟然还会功夫?! 阮宁根本没发觉有人偷听,但荣嬷嬷察觉了! 她不但察觉了,她的那颗小石子,可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过去的。 要不,那偷听之人,能发出吃痛地哼声? 秦云川不是给她送来个嬷嬷啊! 这是送来个仙姑啊! 还是什么都会的全能仙姑! 阮宁立刻下定决心,荣嬷嬷这样的全能型人才,她无论如何都要留住! 荣嬷嬷赶走了偷听之人,福了福身,低声道,“王妃直爽,奴婢也不瞒着您。 “其实昨夜……是王爷亲自去皇陵接的奴婢。” 阮宁闻言一怔……秦云川亲自去的? 所以,他昨天负气离开之后,不是去书房赌气去了? 他是去皇陵了? “奴婢知道,王爷是‘重病卧床’之人,他之所以冒着巨大的风险前往,是怕奴婢不肯回来。 “奴婢本想守着贵妃娘娘,直到老死皇陵。今早见王妃时,说想念京都荣华富贵的生活,是说给下人听的。” 阮宁闻言,深深点了点头。 难怪早上,听到这话时,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荣嬷嬷身上的气质,孤高冷傲,不像是贪恋京都生活之人。 况且,她以前是皇贵妃身边之人,就算她妹妹是御史大夫家的下人。 她至少能留在燕王府,安度晚年。 荣嬷嬷说到这儿,忽然看着阮宁笑了笑。 “奴婢之所以离开皇陵,离开皇贵妃娘娘……是因为王爷说,他遇见了此生,最重要的女子。 “王爷希望奴婢能回来帮他……” 阮宁闻言,心头一震。 荣嬷嬷柔声道,“王爷是男子,也有大部分男人的通病,不善表达……” “盼王妃多看看自己的心,也看看那人之心,千万不要错过真心之人。” 第371章 此生最重要的女子 阮宁浑身跟过电一样,麻麻的。 她怔怔看着荣嬷嬷,不知该说什么。 一行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垂花门外。 燕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这里。 阮宁冷不丁的发现,来的时候是三辆马车。 一辆她坐的,一辆下人坐的,还有一辆拉着礼物。 怎么这会儿又多了一辆车? 荣嬷嬷朝马车看了一眼,微微叹息摇了摇头,但她脸上带着对晚辈那种纵容、宠溺的笑容。 “王妃快去吧。奴婢告退。” “老夫人这边,王妃只管放心,奴婢一定精心伺候。” 荣嬷嬷向后退了一步。 阮宁跟踩在棉花里一样,脚步轻飘飘地来到马车前。 她又回头看了眼荣嬷嬷。 她耳边回响着荣嬷嬷那句,“王爷说,他遇见了此生最重要的女子”。 阮宁不知自己是怎么上了马车。 但她刚进车厢,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身上霸道的气息,立时将她缠裹。 阮宁压低声道,“不怕危险?不怕被人发现?怎么又来了?” “又?怎么,还不耐烦了?”他用胡茬扎她。 阮宁用手推他。 秦云川却一把捉住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冷?” 他温暖宽厚的大手把她的手拢在手心。 许是嫌自己手心也不够暖,他解开斜襟的衣扣,把她的手塞进他衣服里头给她暖。 “今天是除夕。”秦云川说。 “嗯……”阮宁应了一声,“我这不就回去了吗?” 她还以为,他是嫌她除夕还往娘家跑。 但一琢磨,他能在除夕前一晚,连夜去皇陵,给她接荣嬷嬷回来。 可不就是希望,她能安安生生过个好年,不必日日为祖母担心? “谢谢你……”阮宁在他怀里,小声道。 秦云川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若是谢我,日后少气我就成了。” 阮宁挑了挑眉。 这话不讲道理哦! 谁气谁啊? 明明是他有“绯闻”,到现在,他还没解释一句呢! 只不过是她大度,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跟他一样乱吃飞醋! 他还倒打一耙了?! 阮宁的手,还在他衣服里揣着,她冰冷的小手,被他暖得热烘烘的。 她抬眸瞪着他……这般距离,怎么也表现不出气势汹汹地样子。 反而有点儿软甜软甜的。 阮宁不想破坏此刻的氛围…… 再加上,她很感激,他连夜奔波,去请荣嬷嬷回来。 早晨,她摸到被窝里有余温,还以为,他是昨夜里在主卧睡了。 如今看来,他恐怕是天快亮,才回来,在她身边躺了一会儿。 他就是铁打的身体,这会儿也该疲惫了。 他竟然不在府上休息,还跑来接她…… 她倘若再咄咄逼人的追问,不但破坏气氛,也有点儿不近人情。 阮宁其实更期待……他自己主动解释。 倘若没有那回事儿,完全是秦昊那个渣男造谣…… 他一句话不就解释清楚了? 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这样才最让人着急。 “今天除夕。”秦云川又说了一遍。 阮宁狐疑看他,“我知道呀。”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秦云川目光沉沉看着她。 阮宁怔了怔。 坏了,她没给他准备礼物。 “荣嬷嬷就是最好的礼物了。”阮宁羞涩地说道。 秦云川摇摇头,“那是给祖母的,这个礼物,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是……什么?”阮宁好奇道。 秦云川把她的兴致吊起来,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任凭阮宁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地打探,他都守口如瓶。 马车在燕王府内院门口停下的时候,阮宁愣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她正欲下车。 忽听元化的声音,在外头道,“唐家表小姐,往这边来了。” 秦云川坐着没动。 阮宁挑了挑眉,也没下车。她不太想再跟唐娴撞见。 哪曾想,唐娴可没想放过她。 “哟,这不是燕王妃的马车吗?怎么,除夕也不安于家室,还天天往外跑呢?” 唐娴的声音透过车窗棉帘,清晰无误地传进车内。 秦云川脸色一沉,眉间是深深地不悦。 第372章 这就感动了? 唐娴哪儿知道,她表哥也在车里。 她阴阳怪气道,“我表哥娶了你,不是指望你在床前伺候吗? “你可倒好,真是来享受了?我表哥还在病床上躺着,外头都说,表哥能不能熬过这个年还…… “呜呜……还是未知呢!你不在床前陪着,竟天天往外跑!今日,该不会又是去买首饰了吧?” 车厢里。 阮宁似笑非笑地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闭了闭眼睛,放在膝头的手,收握成拳。 他手背青筋暴起……似乎一拳能打烂厚重的楠木马车。 “本王的妻,本王还舍不得说呢!轮得到旁人多嘴?”秦云川嘀咕一声,忽然吹了声口哨。 阮宁愕然看他,“王爷干什么?” 不在唐娴面前,装“病危”了? 万一唐家人真是投靠了小皇帝,来刺探他是不是真病呢? 他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几句话就暴露了自己? 没等阮宁拉住他,却忽而听到外头传来低沉的,如野兽咆哮的声音。 阮宁把车窗帘子扒开一个缝。 从那缝隙里,她看到一只迅猛的、黑色的庞然大物,如同一只巨型炮弹。 “砰——”地一声。 那枚巨型“炮弹”把唐娴“炸”翻在地。 惊呼声,惨叫声,连成一片。 唐娴的下人们,一个个惊得花容失色。 “这是什么怪物!” “快打死!” “孽畜!赶紧打死啊!它怕是要吃人!” 唐娴的下人叫得欢,却没人敢碰那“怪物”。 “墩墩,回来!”阮宁在车内喊了一声。 墩墩立刻乖巧地跑回来,扒在车辕上,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一副求抱求摸求举高高的憨憨模样。 “竟是王妃养的孽畜!” “它撞了我家小姐,还不赶紧打死!” 唐家的下人大呼小叫,似乎试图找回场子。 元化上前牵住墩墩的绳子,面无表情地说,“谁敢?这是王爷的爱宠! “曾经有位郡王骂墩墩‘孽畜’,没出三天,那位郡王就摔断了手腕骨,养了三个月才好。” 元化说完眯了眯眼睛。 “万物有灵,做人,还是多积口德才好。” 元化似乎没有“威胁”谁。 但唐家的下人却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说。 唐娴被人搀扶起来,她摔得不轻……堂堂大户小姐,当众摔得这么难看,丢脸比疼更要命。 “你……你们……” 唐娴抬手指着元化,以及那些视而不见,并不上前拦着墩墩的王府下人。 她气得漂亮的脸蛋儿都扭曲了。 她跺了跺脚,却忘了自己刚摔了一跤,牵动尾骨,疼得她龇牙咧嘴。 “扶我回去!” 原本不知要去哪儿浪的她,这会儿也只好灰溜溜回客房去了。 待清了场。 秦云川握着阮宁的手下了马车。 墩墩像一只巨型憨憨,摇着尾巴,乐颠颠地跟在俩人身后。 两人一同回到崇瑶院用了饭。 秦云川仿佛忘记了两人昨儿就是在这儿,发生了不愉快。 阮宁还没收到他“迫不及待”的礼物。 当然,也没能等到他的解释。 一直到夜幕深沉。 阮宁这孕妇都打起了瞌睡。 秦云川却忽然抱起她,“别睡呀,除夕,要熬年的。” “我不要,我要睡觉。”阮宁蹬了鞋子,要往床榻上去。 “礼物到了,你不去看看?” 秦云川蹲下身来,给她套上鞋子,又让下人给她披上厚厚的狐裘风氅。 他竟把她带到王府最高的观景阁上。 “这大冷的天,你带我来这儿……” 阮宁话还没问完,耳边忽然想起一声巨响。 “砰——” 一个巨大的烟花,照亮了京都的夜幕。 阮宁转脸看向暖阁外头。 第一声烟花过后,立刻有接二连三的炮声传来。 烟花被打到半空,相继绽放。 一个个蓝色像凤凰尾巴的烟花,绚烂绽放。 阮宁不是没见过世面…… 她只是没想到,古代的烟花水平已经这么高了! 古代已经能造出这么漂亮,有这么多造型的烟花了? 他们还会放出“烟花阵”。 数只烟花一起打上天空,绚烂烟花在空中展现出花朵盛开的全过程。 还有虎,有龙,有鱼,有金钱豹…… 阮宁只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烟花太过绚丽,精彩应接不暇。 “京都近十年来,都没有如此盛大的烟花盛宴了。” 秦云川深沉的眼眸,被明明灭灭的烟花照亮。 他眸子里,只有阮宁的倒影,如此专注。 “今晚的烟花,只为你绽放……盼你喜欢。” 原来,这就是秦云川送给她的礼物。 十年啊,十年都没有放过这么多、这么绚丽多彩的烟花了……所以,这烟花得值多少钱啊? 就这么噼噼啪啪……全给放了? 阮宁咬着牙,两行清泪夺眶而出……这败家玩意啊! 秦云川指尖一颤,连忙抹去她的眼泪。 “这就感动了?”他笑。 第373章 烟花到底是为谁放的? 阮宁越琢磨越想哭。 她只想要一句解释就够了,没想到,他却给了她一场专属的烟花盛宴。 而且是十年都未曾有过的,盛大的烟花盛宴! 但就是不屑于一句清晰无误的解释…… 他的一句解释可真贵呀! 秦云川也发现了,“怎么眼泪还越擦越多啊?要不要这么感动啊?” “呜呜……”阮宁咬牙切齿,“感动你妹啊!” 秦云川没听出来这是句“粗口”。 还以为,她是为下午,唐娴那事儿生气。 “后天是初二,初二她就该去她舅舅家,届时把她赶走就是。不让她留在府上碍眼,成吗?” 秦云川温声哄着她,粗粝地拇指,一点点抹去她的眼泪。 他专注望着她的目光越来越灼热。 他这张褪去鬼纹,愈发俊得不像话的脸……越凑越近。 “唔……”阮宁猛地转脸看着外头的烟花。 “不是说,专门为我放得么?我还没看够呢!你挡着我了!” 她脸上发烫,心扑通扑通直跳。 “冷吗?”秦云川将她拢在怀中,陪着她望着天幕上绽放的绚烂火光。 后来,烟花还没看完,阮宁就在秦云川的怀里睡着了。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阮宁直叹“亏死了”。 秦云川没有领会要义。 他还憨憨地说,“没看够的话,正月十五,再给你放!” 阮宁瞪眼看他,“你敢!?” 秦云川蹙了蹙眉,这是怎么了?昨晚上不还感动地落泪吗? “以后王府的账目归我管!”阮宁恨铁不成钢道。 秦云川终于露出笑意,“好,早该如此。” 初一初二,阮宁都窝在家里。 秦云川也陪着他吃锅子,撸猫逗狗下棋。 阮宁不用走舅舅家,她也懒得回娘家。 这两天,唐娴也没有出来蹦跶。 可能那天墩墩把她撞得狠了,还在屋里养伤呢。 既然她没出来讨人嫌,阮宁也没着急赶她走。 初二这天下午,楚姣倒是给阮宁送来了一张请帖。 “冰戏?”阮宁看着请帖道。 把一部分工作办到崇瑶院的秦云川,闻言抬起头来。 他眼睛微眯,“宫里每年都会组织冰戏。有各种冰上项目,冰上赛跑,冰上舞蹈,冰上鞠球……你没见过以前本王率队出战,那真是‘所向披靡’。只要本王参加,其他人也就争个第二名。” 阮宁闻言咯咯笑起来,“我家王爷这么厉害呀,好崇拜哦!” 秦云川微微一笑,“那当然。” 阮宁来到桌旁。 秦云川正在写信,见她走近,他原本要用一旁的白纸盖住自己写的字迹。 但他迟疑片刻,没有动。 任她走近。 “借王爷的笔用用。”阮宁拿过他的笔,抽出一张内压有萱草金箔,造型别致的信纸,给楚姣回信,“多谢邀请,一定去。” 她吹干了墨迹,折好,放进信封里,转身去找青果儿,让她派人去送信。 秦云川低头,目光落在自己写了一半的回信上…… 这信是他写给边关大将的,上头也有一些不好叫人知道的密辛。 他又看了看阮宁的背影,不由勾了勾嘴角。 他一直留意着阮宁,她刚才目不斜视,目光片刻都未曾在他的信上停留。 只要她看上一眼,他必能发现。 还好她,并没有。 初三这日,宫里组织冰戏的宣德门外,已经造了一个大冰场。 大冰场反射着并不温暖的阳光,照得周围都亮堂堂的。 众多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衣着鲜艳华贵亮眼,在大冰场周围及看台之上,三五成群,热闹地说笑着。 东边三层暖阁里的人最多。 年轻的女孩子们,大都在这儿,一边喝着热乎乎的杏仁茶,一边看着在冰场上,穿着冰鞋,滑得飞快的队员们。 忽而,众人的注意力,被一群年轻的女子吸引了过去。 “除夕夜里的烟花,你们都看见了吧?” “我起初以为那是宫里放得呢,谁知道,宫里的烟花,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那个放了时间最长,最大,最漂亮的烟花,是燕王府放的!足足放了两个时辰呢!” “唐娴,那是燕王爷为了欢迎你这位表妹放的吧?” “现在都长大了,燕王爷还是这么宠你吗?” “燕王已经娶了王妃,那个小王妃不会吃醋吗?” 第374章 揭穿后的尴尬 唐娴在众多女孩子的簇拥,以及艳羡的目光之下,略显羞涩地低下头。 “别瞎说……” “怎么不是呀!小时候,燕王爷就格外护着你!说,谁也不准欺负他妹妹!” 唐娴摆摆手,却忍不住掩口轻笑。 她的否认看起来,更像是欲盖弥彰。 一旁的楚姣,忽然走上前,“是吗?我怎么听说,燕王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一天醒着的时候,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多。 “他还认得多年没见过的表妹吗?昨晚的烟花,难道不是燕王妃为了给燕王祈福,祈求上苍保佑他度过这个最冷的冬季,放的吗?” 唐娴皱眉,不悦地看了眼楚姣。 这个楚姣最讨厌了。 旁人都在追捧艳羡她的时候,楚姣惯会出来泼冷水。 “才不是呢!燕王妃哪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唐娴舅舅家的女孩子高声说道。 “燕王爷就算病糊涂了,谁都不认得了,也一定会认得唐家表妹的!” 楚姣不屑地哼了声,“燕王早就病得起不了身了,难道表妹一来,他就好了?” “那有什么不可能?我们唐家表姐就是有锦鲤体质。”小姑娘为了唐娴,跟楚姣呛声。 楚姣冷冷一笑,正欲反驳。 门口有姑娘吹了声口哨,“都别说话,燕王妃来了,等她进来,一问便知。” 唐娴眉头一皱。 她有点儿生气地看了眼舅舅家的表姐表妹们。 她生气是因为心虚。 她来京也有好几天了,一面都没见过燕王呢。 倘若等会儿燕王妃,在众人面前揭穿她。 不光舅舅家的表姐妹们没面子。 最丢脸的,其实还是她! “嘘——等会儿你们可都不准说话,咱们问的是燕王妃!” “谁若是说话,就说明谁心虚了!”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京都贵女们,冲楚姣和唐娴一伙儿的女子们说道。 楚姣轻哼一声,做了个在嘴上贴封条的动作。 “谁心虚呀!”唐娴舅舅家的姑娘们也说。 “燕王妃,这边!我们都在这儿呢!” 门口的贵女冲阮宁打招呼。 阮宁拾阶而上,来到暖阁三楼。 “还是这儿视线好,且暖和。”阮宁一边进暖阁,一边说道。 她主意道,暖阁里的气氛,有点儿奇怪。 所有的人,眼睛里都憋着一股子兴奋劲儿盯着她。 一旁太傅家的姑娘问道,“敢问王妃,除夕夜里,足足放了两个时辰的烟花,是哪家放的?” 阮宁怔了怔,她余光瞥见唐娴也在这屋里坐着呢。 唐娴看起来浑身肌肉紧绷,昭示着她此刻内心十分紧张。 她手里的帕子也揪得紧紧的。 阮宁有点儿奇怪……她紧张个什么劲儿? 难道,她们又在试探,王爷是不是真病? 阮宁轻叹一声,“是燕王府放的……为了给王爷祈福。除夕之前,王爷已经三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了。” 阮宁说着,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燕王府的一切荣宠,若是没了王爷……也就都没了意义。所以这次,我这小妇人就铺排浪费了。 “不过好在,上苍怜悯。这两日王爷就能吃点儿东西了,虽然顺着嘴角流出来的,比咽下去的还多……但,总归是好点儿了!” 阮宁演绎地情真意切,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众人不由唏嘘,那可是堂堂燕王爷啊! 他跺一跺脚,京都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啊……吃饭,竟然顺着嘴角流? 这画面感太强,冲击力也太强了。 于此同时,众人看着唐娴,以及她舅舅家那群女孩子的目光,就有点儿怪异了。 唐娴迎着众人的视线,只觉得这一道道别有深意的目光,像是把她当众扒光了…… 她那些令人艳羡追捧的光环,此时都成了,砸在她头上的羞辱。 暖阁里的气氛,一时尴尬得很。 唐娴那一侧,连呼吸都局促。 楚姣那边,则是暗暗得意。 其他未站队的人,眼睛里闪过的是噼里啪啦的八卦之光。 “要开始了!” “下注下注!” 楼下的年轻男子们兴奋地叫喊道。 那高亢的声音,冲破楼层的限制,传到三楼来。 “咱们也押注,赌一赌,哪队能赢吧?” “燕王妃,您难得出来玩儿,您先下注!”有女孩子热情喊她道。 阮宁立即摆手,“不不,我不会玩儿。” “赌钱没意思,我们加个彩头。”唐娴强压下尴尬,目光冷厉看着阮宁。 她似乎想在“彩头”上,扳回一城。 第375章 打赌 阮宁狐疑地看着唐娴,不知道这姑娘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其他人一听这话,顿时兴奋极了。 “过了除夕,我还没见过表哥。 “虽然嫂嫂一直说表哥这两日好些了,但我还是亲自看过了才放心。 “如果今日我赢了,嫂嫂回去,就带我去探望表哥如何?”唐娴似笑非笑。 阮宁却觉得她的话,有点儿奇怪。 什么叫……过了除夕,她还没见过表哥? 难道除夕之前,她见过吗? 阮宁再瞟了瞟周围人的脸色……心中隐隐猜测。 莫非,唐娴没有告诉大家,她其实自打入京以来,一直都没见过秦云川? 唐家让唐娴一个姑娘家,借住燕王府的目的……如今还不太清楚。 如果唐家真的是为了试探……而唐娴又在外头散布,燕王其实并有“病重”的消息,那对燕王府可是不利。 阮宁飙演技,长叹一声,楚楚可怜道,“自打表妹入京,我一直不让表妹去道王爷床前探望王爷…… “其实是为表妹你着想啊!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男女有别。 “王爷如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站在王爷床前……算怎么回事儿啊?”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更加兴奋了。 “啊?她还没见过燕王呢?” “那刚刚说什么,燕王病重,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表妹?吹呢?” “还说除夕夜的烟花,是为了欢迎表妹进京所放……这牛皮吹得,就问脸红不脸红?” 暖隔里一时间嘤嘤嗡嗡,窃窃私语的音量越来越高。 唐娴的脸红得跟被人煮了一般。 她看着阮宁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立刻刀了她。 阮宁听得一半句议论之声,前后联系在一起,顿时明白过来。 难怪唐娴这么生气。 这跟被人当面甩了一耳光,还无法还手似的。 阮宁琢磨片刻,坏坏一笑,她决定再给唐娴“一耳光”。 “不过,既然表妹愿意赌,我就陪你下注!” “若是我赢了,你,搬出燕王府。”阮宁漫不经心道,“你既不打算到燕王府做侧妃,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老住在哥哥家,还惦记着往哥哥卧房里钻,算怎么回事儿? “我不管你们以前关系如何,也不管你是不是关心王爷的身体…… “总之,我不想因为你住在府上,就多生那么多事端。” 哗—— 暖阁里霎时,死寂一片。 唐娴的脸先是涨红,而后青紫。 她气得浑身发颤,死死地盯着阮宁,又臊又怒,愣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说话怎么那么刻薄啊!” “人眼睛里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干干净净的兄妹之谊,到什么人嘴里,就变什么味儿……” 唐娴舅舅家姑娘,立时忍不住说道。 阮宁开口之前,就想到了会遇到攻击。 她若是怕,就不会给这“一耳光”了。 “没出阁,还没丈夫的小姑娘别说话!否则,将来等你们嫁人了,你们丈夫的表妹,天天住你家去!” 阮宁立刻回怼道。 别说,这话还真管用。 那群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似乎还真怕将来有这等事…… “王爷起不来床怎么了?王爷病重怎么了?那他也是男人呀!是我丈夫呀!” 阮宁说完,冲唐娴抬了抬下吧,“表姑娘,怎么样,敢不敢下注?” “好!”唐娴咬牙切齿,恨不得自抽耳光。 但话赶话,逼到这儿了,她还能把说出来的话,吃回去吗? “王妃是嫂嫂,您先下注。” 阮宁微微一笑,“不急,我乡下来的,第一次看冰戏,什么都不懂。见笑了,我先看看,找人问问规矩。” 阮宁对青果儿附耳道,“黄忠说,看见他老乡了。你去让黄忠问问,他们在这儿设没设赌,怎么个赔率,以及哪队买的人最多。” 青果儿连忙颔首退下。 黄忠就在暖阁底下候着,青果儿过去,嘀嘀咕咕一说。 黄忠拔腿就去了。 第376章 作弊 不多会儿,黄忠回来了。 还塞给青果儿一张纸条。 他附耳过去,在青果儿耳边说了一阵子。 青果儿耳根红红的,脸颊也染了绯色。 她快步上楼,趁着跟阮宁话说的功夫,不动声色地把字条塞进阮宁手里。 “黄忠的老乡说,他们确实在这儿有场子,还请燕王妃高抬贵手。 “里面的队员也有分成,所以结果大致都安排好了,您就别在外头下注了,等赛后,他们会把‘孝敬’转交黄忠,送到府上。 “您要是跟楼上的贵女们押注玩儿,今天上午各组冰戏比赛的结果,就如纸上这般。” 阮宁打开那张纸,藏在手心里看了一眼。 她心里已经有数。 除了和她对赌的唐娴,其他贵女们已经纷纷下了注。 阮宁上前,第一场是红黄蓝三支队伍,每支队伍四人接力。 四棒传完,先到终点的队伍获胜。 阮宁虽然清楚的记得,青果儿给她带回的纸条上,这次比赛取胜的是红队。 但黄忠那个老乡会不会蒙她? 如此作弊的手段,黄忠的老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告诉他了? 如此设赌,不应该十分隐蔽的吗? 怎么他那么轻易就跟黄忠承认了?还把结果直接交给他? 就不怕自己反手递给朝廷吗? 一个个疑问,如同云雾,把阮宁笼罩在里头,让她比刚才更加茫然。 “打听清楚了吗?弄懂比赛规则了吗?王妃若是哪里不懂,我们也不吝为王妃解释呢!”唐娴的表姐妹们说道。 阮宁让青果儿拿出一只荷包,荷包里是一些碎银子。 “押注红队。”阮宁道。 唐娴笑了笑,“看来王妃还是没打听清楚呀?今年冰戏,蓝队实力最强。我押蓝队胜。” 阮宁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 如果他让黄忠去问,如此简单就能问出确定的结果来…… 那岂不是,唐娴她们想提前知道结果,也并不难? 而且,这个赌局,是唐娴提议的,她会不会早有准备呢? “咣——” 一声锣响。 速滑接力开始了! “买定离手,不能再改了!” “咱们就图个乐滋,耍赖就没意思了!” “谁耍赖,以后不带她玩儿!” 女孩子们私设的小赌局,不过是怡情而已。 个人押上的小荷包里,最多不过几两碎银子。 对于普通人家,这是比不小的钱财。 但对于这儿的贵女们来说,可能还不够买个漂亮的珠花,上好的胭脂。 对于其他人来说,赌上的不过是几两碎银子。 但对于唐娴和阮宁来说,押上的还有面子。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眼神儿在唐娴,阮宁,以及冰场的比赛上,来回漂移。 “看,快看!蓝队明显实力更强!黄队次之,红队最……” 阮宁也在栏杆处站着。 她当然能看清楚底下的比赛。 她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却不住的犯嘀咕……看来黄忠的老乡,果然是把她给忽悠了! 红队已经落后一大截了,这还能追上吗? 阮宁立刻想到最坏的结果……红队输了,她输了。 大不了就带唐娴去见秦云川呗。装病,装快死……秦云川又不是没装过。 他还装病被抬进宫里过呢!再装一次怎么了? 至于赌输的面子问题,只要她自己不觉得丢人,就没人能让她丢人! 她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第一次看冰戏,猜不准不是很正常吗? 阮宁的心理建设都已经做好了。 所以她这会儿脸上的平静,已经不是装的,而是真平静了。 但赛场上,却突然出现了变化。 “红队第三棒也太厉害了吧?那是飞毛腿啊?跟大爷遛弯儿似的背着手,他滑得也太快了吧?” “追上了!追上了!” “蓝队第四棒交接失误!啊!落后了啊!” “被红队反超了啊!天呐!” “红队冲到了最前面!” 阮宁看得清清楚楚,但耳朵还是被周围的小姑娘们的尖叫声炮轰了一遍。 “啊啊啊,快看快看!红队率先越线!” “红队赢了!” “裁判举了小红旗,判红队赢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与红队一起取胜的阮宁,有点儿恍惚。 暖阁三楼的气氛也变得有点儿奇怪。 第377章 最后一棒 “三局两胜!”唐娴的一个表妹忽然说道。 “燕王妃才赢了一局!” 周围看热闹的人,淡笑不语。 有热闹可看,她们才不在乎结果如何。 反正输赢,也不关她们的事儿,她们不过损失几两碎银子而已。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随之看着阮宁。 阮宁有些厌烦。 她今日来看冰戏,其实是冲楚姣而来。 上次角斗场认识楚姣,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她对楚姣的印象不错。 而且楚姣跟京都好些武将家的贵女关系都不错。 人是社会性动物,特别是在京都这个圈子里。 任何时候,都最好不要单打独斗。 但上次离开角斗场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崩了”。 难得楚姣主动给她送请柬,请她来看冰戏。 她毫不犹豫就来了。 楚姣是她在京都贵女圈子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阮宁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跟唐娴打赌,算是个意外,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意外”。 让她可以好好坐下来,跟楚姣冰释前嫌。 “赌就赌,谁怕谁呀?” 楚姣忽然开口道,“有些人厚着脸皮,输了不认,咱们就让她输的心服口服!” 楚姣说着,来到阮宁旁边。 她看了阮宁一眼,“咱大气一点,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若是再输了,看她们还如何厚着脸皮耍赖?” 阮宁微微一笑,“青果儿,红……” 她正要说,还下注红队。 没想到唐娴先把她的荷包放在了红队之上。 “上次王妃赢了,这次输家先下注。”唐娴这心态真不错。 跟她的表姐妹们,不愧是亲戚。 被嘲讽“厚脸皮”“耍赖”,一点儿都没收敛,反倒更加咄咄逼人。 她下注了红色之后,还深深看了阮宁一眼。 “燕王妃刚才,既赢了我,也赢了大家的钱,让一让妹妹,不介意吧?”唐娴微微一笑。 楚姣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 阮宁清楚得记得,字条上写,第二组比赛,取胜的也是红队。 所以,她刚才想让青果儿去押注红队。 可没想到,被唐娴抢了先。 也怪她沉不住气。 阮宁透过窗,往楼下要进行的第二组队伍看了一眼。 她忽然眯了眯眼,有个身影好熟悉。 “我押注黄队。”阮宁让青果儿放下荷包。 刚才下注,她赢回了不少荷包。 青果儿也大气,直接拿出赢回的所有荷包,询问阮宁的意思。 阮宁点点头。 青果儿将赢回的所有荷包,都压在了黄队之上。 一声锣响之后,三支队伍的第一棒,风驰电掣地飞滑出去。 第一棒,三支队伍齐头并进,还看不出优劣。 但在第二,第三棒,蓝队和红队,先后两次反超对方。 倒是阮宁押注的黄队,一直被其他两队紧紧压在最后。 唐娴那边,已经露出笑意。 她的那几个表姐妹,还用鼻子发出得意的哼笑声。 楚姣也哼回去,冷嘲道,“没比到最后,谁都别得意的太早。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前三棒都落后,想靠最后一棒反超?除非是燕王爷本人来吧!” 说完,还拿眼角斜阮宁。 阮宁目光平静。 秦云川来,那当然不可能。 但……谁说他不来,最后一棒,就不能反超呢? 到最后一棒时,黄队的优势,忽然就明显起来。 阮宁勾了勾嘴角……果然,还是要笑道最后才最爽。 “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红队和蓝队最后一棒的人,是怎么回事?” “追啊!反超啊!怎么速度上不去啊!” 唐娴那表姐妹们已经急了。 这时候,其他贵女也终于认出黄队最后一棒的人。 “那是梁王世子吧?” “好像就是啊!原来是世子,难怪能反超啊!” “以前总是燕王殿下创造奇迹!没想到,现在……” 贵女们本想高呼喝彩。 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提醒大家…… 燕王妃还在这儿呢,燕王现在已经“瘫”在床上了,就别揭人家的伤疤了。 “赢啦!”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扭转战局,反败为胜!精彩啊!” 一层二层的贵公子哥儿们不吝称赞,高呼喝彩。 三楼众人,想欢呼,忍着。想笑,也忍着。 众人的目光在唐娴和阮宁脸上,就那么来回地巡视。 第378章 友谊 三局两胜。 阮宁已经连胜两局,胜负已分。 “喂,有人不会输不起吧?”楚姣冷笑道。 唐娴面皮抽了抽,“我们输了当然认。不过我要再跟王妃赌一局。” 楚姣立刻转过脸来看着阮宁,“我们京都贵女,可并不都是如此不讲信用,还死皮赖脸爱纠缠的!” 唐娴脸色一沉,“楚小姐……” “没说你。”楚姣哼笑,“宁宁从外地来的,我跟她介绍京都的风土人情,免得她对京都有误会。” 周围的贵女纷纷掩口嗤笑。 楚姣的性情和脾气就是这样,愿意惹她的人不多。 唐娴深吸一口气…… 她大约是破罐子破摔了。 今日面子已经丢到这种程度,也不在乎其他人会怎么看她了。 “我今日就搬出燕王府,搬去舅舅家住。” 唐娴道,“既然偌大的燕王府容不下我,我不自讨没趣地叨扰就是了……” 说完,她看着阮宁,等着阮宁接茬。 话说到此处,理当客气两句,彼此挽尊。 哪怕是虚情假意,也该说“没有容不下,表妹别误会……”之类的话吧? 可阮宁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不但不晓得客气,甚至以一种,“人贵有自知之明”的表情看着她。 唐娴没被楚姣气到。 反被阮宁理所当然的表情气得呕血。 果然是乡巴佬!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要再跟王妃打赌,自然是有别的彩头……我哥与燕王关系最好,过去都在京都的时候,如亲兄弟一般。 “既然燕王妃如此不好客,若是燕王妃再赢,我便不叫我哥到府上借住叨扰。” 唐娴浑身憋着一股子劲儿,好似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赢阮宁一局。 阮宁闻言,忽然神情落寞地低下头。 她长叹,小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有些人还有以后,有些人,却未必有了。” 阮宁说完,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 众人怔了片刻,立刻明白她说得是燕王。 而且,她没什么家世,不过是忠义侯过继哥哥家的女儿。 到时候,皇室忽然发疯,叫她殉葬也有可能…… 可不就是,在场的人,或许都有以后……偏她未必有。 众人看向唐娴的目光,不由带着些责备和嫌恶。 人都喜欢有个“善良”的名声,喜欢带着道德优越感。 而唐娴这样,戳人痛处的行为,显然不落好。 “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呢?” “从一开始就带着刻薄呢!” “还说什么关系好,关系好,能在人家病重躺在床上的时候,在这咄咄逼人,非要打赌?” “她快赢的时候,笑得多高兴啊,人家的生死,没有她的输赢重要!” 大家没指名道姓地议论起来。 三楼拢共就这么些个人,虽没有指名道姓,谁不知道说谁? 唐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实在挂不住。 她那些舅舅家的表姐妹们,再厚的脸皮,这会儿也受不了千夫所指了。 “算了算了,咱们去收拾行李吧!” 唐娴一伙儿人,起身离开暖阁三楼。 待挑事儿的人走了,阮宁终于能跟楚姣好好聊聊了。 但因为刚才的赌约,唐娴虽然走了,但她还在众人的关注之下。 谁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聊天吧? 阮宁正要走过去,跟楚姣好好打个招呼。 然后问问她,愿不愿意看完冰戏之后去喝杯茶? 只是阮宁离她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时。 楚姣却忽然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转身走了。 咦? 这是什么意思? 还生气呢?不想理她? 但如果不想理她,又怎么会主动给她送请柬呢? 刚刚,跟唐娴打赌的时候,楚姣也是主动站在她这边,跟唐娴呛声。 她离开之前,是看了自己一眼的…… 或许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楚姣也不想被人“围观”着聊天儿?所以暗示自己跟她出去? 数个念头,瞬间划过阮宁的脑海。 当她锁定最后一个可能时,她已经跟着楚姣走下了暖阁的楼梯。 楚姣步履如风,走得飞快。 阮宁跟在后面,却被她越甩越远。 “楚小姐怎么走那么快呀?”青果儿扶着阮宁,主仆俩都快跑起来了。 “快到马车旁了……”阮宁喘了口气,安慰道。 楚姣果然在马车旁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们一行人。 等阮宁快走到马车边的时候。 她却抬脚又走了?! 楚姣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旁寂静的巷子里。 她这是干嘛呢? 第379章 英雄救美 阮宁愣怔地看着楚姣消失的巷子。 那巷子里没什么人经过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僻静。 楚姣是想和她在那儿聊聊吗? 阮宁狐疑地跟了上去。 “你们离得稍远些。” 阮宁交代青果儿她们。 因为楚姣的婢女们,都留在了马车旁。 阮宁走进巷子,楚姣果然在前头不远,靠在墙上等她。 “停!你一个人过来。”楚姣对她说。 阮宁扭头看了看青果儿等人,“你们去巷子外头等我。” 至于说,楚姣把她引到这儿来害她? 那根本不可能。 一来,楚姣跟她没有深仇大恨,只为上次闹掰的事儿不至于。 二来,她的下人都知道,她是跟着楚姣来的。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儿,楚姣根本脱不了干系。 青果儿等人退出巷子。 阮宁朝楚姣走去,“我原想着,看完冰戏,我们找个茶馆坐坐,你怎么来这……” 阮宁话还没说完,忽然从一旁的墙头上跳下一个华服男子。 男子蒙着脸,手持一把利刃,直逼阮宁咽喉。 “别乱叫!否则杀了你!”男子声音有点儿奇怪。 有点儿像变声期的大男孩儿。 但他手里的匕首却是真的,泛着点点寒光,锋利无比。 阮宁惊退一步。 “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男子粗声说道。 阮宁一只手往身上摸,佯装找钱。 她另一只手,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拿出藏在身上的发簪,按动机关,弹出利刃。 她猛地上前一步,出手迅速又果断。 只听轻微的“噗噗”声。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已经被阮宁扎了数下。 “你……你……” “放开她!让我来!” 楚姣撸起袖子,飞起一脚,踹向阮宁面前的男子。 只是她脚还没到,男子就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楚姣好险一脚踹在阮宁的身上。 好在阮宁反应迅速,贴着墙闪开。 楚姣一脚踹空,看着倒在地上的华服男子,再看看自己的脚。 “我……我内力这么强了吗?我感觉,没踹到他呀?” 阮宁狐疑地看看楚姣,再看看地上的男子。 “你们……一伙儿的?” 楚姣立刻摇头,“不是不是,他要抢劫你,我是英雄救美,来救你的!” 楚姣说完,讪讪地轻咳了一声。 “他怎么不等我踹上就倒了呀……”楚姣小声嘀咕道。 楚姣定睛看地上那人,忽而发现,他身上有点点血迹,虽然不多,但在锦缎华服之上,却也十分明显。 “诶?他受伤了?” 楚姣蹲下身检查,这才发现,那华服之上,有被利刃划破的小口子,血正是从那小口子里流出来的。 “你……”楚姣回头瞪着阮宁。 阮宁朝她扬了扬带利刃的簪子,“我的防身之物。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就好,咱们报官吧!在宫门之外,竟有宵小之辈,看起来没多大年纪,还敢学人抢劫呢!” 楚姣惊讶地张大了嘴,“啊……你,你不会把他捅死了吧?” 阮宁看楚姣那副表情,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什么抢劫,什么英雄救美? 楚姣跟她在这儿演戏呢! “捅死了又怎样?是他抢劫我,我不过防身而已。”阮宁理直气壮道。 楚姣却一下子瘫坐在地,“他……他是太后娘娘的胞弟,梁、梁子云啊!他、他怎么能死呢?” 楚姣被吓傻了,这会儿才想起去摸梁子云的鼻息。 “呼……吓死我了,还有气,还有气。” 楚姣竟然被吓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 阮宁怔了怔,“太后娘娘的胞弟?” “也算是我同门师弟吧,我们拜了一位师父学武艺。” 楚姣摸了摸汗,一脸讪讪地看着阮宁,“其……其实,我只想吓吓你来着,没想伤害你。 “我们商量好的,他跳下来吓唬你,我‘英雄救美’帮你打跑坏蛋……” 阮宁点点头,“看他这一身锦衣华服,也不像是拦路抢劫的人。你为什么要骗我?” 楚姣脸腾地红了,“不,不是……其实,上次跟你发火,是我的错…… “我哥后来跟我讲了,说你不是愚蠢,也不是懦弱……是我不懂这里头的人情世故。 “我……我拉不下脸跟你道歉,所以就想……想出了这办法。” 第380章 担当 “你别担心,”楚姣道,“他的一切问题,我负责!” “他……他这究竟是怎么了?他怎么还不醒啊?” 阮宁皱了皱眉。 她刚才可没保留,虽然从华服上,看出了这人不像抢劫的。 但人本能的,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都会尽全力保护自己。 她的利刃不大,刀片狭长锋利,她扎的全是穴位。 这个梁子云,若是不用针刺法,估摸要昏迷上两个时辰,才会自然苏醒。 但他既然是太后娘娘的胞弟…… 肯定是要处理一下的,不能让他就这么昏着。 “找裴郎中,裴郎中能救。”阮宁道。 急救的针法,裴郎中已经学会了。 若交给其他郎中,她的秘密说不定就会暴露。 既然针术是西朝禁术,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只有让裴郎中替她遮掩,最为稳妥。 “好好,你扶一下,我背他起来。”楚姣蹲下身来。 阮宁搭手,把梁子云扶到了楚姣的背上。 楚姣背着他,直奔巷子外头。 “哪辆马车?” “上我的,我的马车近。”阮宁道。 楚姣快步把人背上了阮宁的马车。 候在外头的青果儿等人,直接看傻了。 怎么回事啊? 一会儿功夫,竟然背了个人出来?还是个男子? 她们俩在里头干什么了? 青果儿正要跟上马车。 楚姣却对她道,“你去坐我的车!” 梁子云虽然是她师弟,还是个大男孩儿,但身高腿长的。 他这么往这儿一躺,几乎占据了半个车厢。 再上来一个青果儿就更拥挤了。 再者,楚姣有些话,想对阮宁说,却不想被旁人听见。 “去吧。”阮宁吩咐一句。 青果儿这才去了。 几辆马车,紧赶慢赶地往燕王府而去。 “他……他不会有事吧?”楚姣抓着阮宁的手问道。 “现在知道怕了?吓唬我时候的胆气呢?”阮宁翻她一眼。 楚姣瘪瘪嘴,“我想英雄救美,让你感激我,这样咱俩不就水到渠成的和好了吗?” “他还说,他吓唬你,你一下子扑倒我怀里,我安慰安慰你,咱们俩的关系比以前还好!” 阮宁:“……” 她上次在角斗场,就应该看出来,这个楚姣有中二少年的潜质! “他一个毛头小孩儿的话你也信?”阮宁道。 楚姣诧异地看她一眼,小声道,“你……你也没多大啊。” “起码我不会干这么幼稚的事儿。”阮宁道。 “我知道错了,其实,你能回信说来……你今天能来……就说明,你没生我的气,咱们就已经和好了……”楚姣拉着阮宁的手道。 阮宁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对啊!你明白,干嘛还这么做?” “我……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对了,你那是什么招式?刷刷刷——就几下,他就瘫在地上不行了!” 楚姣学着阮宁的样子,唰唰比划了两下。 阮宁板着脸道,“别瞎说,他没有不行。簪子上淬了药……” “啊……” “放心,不会死人的!裴郎中善解毒。”阮宁连忙安抚她。 楚姣也顾不得研究她的招式了,连忙双手合十求仙拜佛。 待马车驶进燕王府。 阮宁让车夫把车停到离客房最近的地方。 还是楚姣把人从马车上背了下来。 “快去叫裴郎中来。”阮宁吩咐。 阮宁知道梁子云只是昏迷,并没有大碍。 因为刀片狭长锋利,其实外伤刀口也不大,这会儿恐怕已经愈合了结痂了。 但她故意装作沉重的样子,吓唬楚姣。 对待这种中二少年,你不让她害怕,她不长记性! “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佛祖保佑,各路神仙保佑!” 裴郎中来得很快。 阮宁给他使了个眼色,比口型道,“阮氏针法”。 裴郎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他搭了脉,又检查了梁子云身上的血印子,他立刻心领神会。 “你们出去吧,裴某人治病的时候,其他人不能在场。” 他把阮宁和楚姣往外赶。 楚姣一把抓住裴郎中的衣袖,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他不会有事吧?裴郎中,你可千万千万要救救他啊!” “放心!你再不出去……” “我出去我出去!” 楚姣不但自己出去,她还赶紧地把阮宁也拽了出去。 她两手冰凉,脸上的泪还没擦干净,反倒转过脸来安慰阮宁。 “不管医治的结果怎样,都跟你没关系!若是太后娘娘问起……你就说……就说你进巷子就看见我俩打架! “他身上的伤,全是我扎的!这……这根簪子送给我,回头……我若没事,就赔你两根新的!” 楚姣自己吓得两股打颤,却目光坚定的把“凶器”握在自己手中。 第381章 闯下大祸 “我们去那边坐着吧。”阮宁拉着楚姣的手,到一旁的廊台上坐下。 虽然外头冷。 但楚姣说什么也不肯去屋里坐着。 她一定要守在梁子云的房间外。 其实,裴郎中要给他换衣裳,扎针,留针,取针,再套上衣裳……少说也得半个时辰呢。 “他不会有事的。”阮宁拍了拍楚姣的手。 她看楚姣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且,在这样大的压力下,楚姣一点儿没推卸责任,反倒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姑娘实在是不错,是值得交的朋友。 她正要给楚姣交个底儿,让她安安心。 却见客房门口,有人影一晃。 阮宁定睛看去,不由一愣。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大白天的,这么光明正大的,在燕王府里,看到楚太傅。 阮宁起身道,“楚太傅?” 楚姣一愣,也回头去看。 “哥!” 楚姣大喊一声,顿时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几乎是哭着扑进她哥的怀里。 “怎么了?我怎么听说,你把梁公子背到这儿来了?”楚太傅沉着脸问道。 “啊,我……”楚姣猛地抬起头,看了眼阮宁。 没等阮宁开口。 她抢着说,“我跟子云比试,打恼了……我不小心伤了子云。恰遇见燕王妃,她、她说王府的裴郎中医术好,可以帮着看看,让我别怕……” “哥,我不是故意惹祸,我真的是失手……谁让他总是吹牛他最厉害呢……” 楚姣边说边擦泪,演技倒是挺逼真。 “太后娘娘得知了此事,恐怕梁国丈立即就往这儿来!” 楚肖转过脸,深深看了眼阮宁,“多谢,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他又对楚姣道,“人在哪儿?不能把人留在这儿,快把人带走!” 楚姣摇了摇头,“不能带走啊哥!裴郎中正在救他,救到一半儿,带走,算怎么回事儿啊?万一、万一他……” “竟十分凶险?有生命危险?”楚肖也惊了。 他大约是没想到,自家妹子这么有本事。 “啊……没,没有吧?但要是带走,就不一定了!”楚姣擦着泪,看向阮宁。 阮宁闻言,连忙点头。 这会儿,恐怕还在留针呢! 若是现在把人带走,暴露了针术……那她就真有生命危险了! “你呀你……”楚肖皱起眉头,瞪了眼自家妹子,“既然如此……” 话未说完,外头就响起了打斗之声。 “来得这么快!”楚肖一惊。 他带着妹子转身就向外走,“既然是你惹的祸,你去向梁国丈解释……” 兄妹俩还没能出了客房的院子。 梁国丈一身软甲,手握长剑,带着弓箭手就冲了进来。 兵贵神速,梁国丈这一招,可真是神速。 弓箭手瞬间就位,占据燕王府各处高地,张弓搭弦,瞄准了院中的每一个人。 “国丈爷别误会,今日之事,实乃舍妹惹得祸。 “两人比试,她失手打伤了小公子。燕王妃恰巧遇上,所以仗义带回,请名医裴郎中医治!” 楚肖拱手解释道。 梁国丈看起来有六十多岁,但身形挺拔健硕,一脸花白的大胡子,表情肃穆而显得阴沉。 他冷冷看着楚肖,“楚太傅,你可清楚自己的立场?你在替燕王府作保吗?” 楚肖脸色亦是阴沉,“国丈爷,楚某只是在陈述事实。舍妹不懂事,今日闯下大祸,楚某亦在教她做人!” 第382章 好大儿 威严的梁国丈冷冷一笑,“我还从不知道,楚太傅和燕王府的关系这么好?” 楚肖蹙了蹙眉。 梁国丈伸手阻止他说话,“我是来找子云的!我听人说,子云被楚小姐和燕王妃给挟持回来……” 梁国丈话没说完。 楚肖不合时宜地“噗嗤”笑了一声。 梁国丈皱眉瞪他,“我儿不见了,楚太傅有什么好笑的?” “梁小公子,被两个女子挟持回来……这话叫小公子听见,他怕是要跟您拼命。” 楚肖那张冰块儿脸,笑起来,如春暖大地,冰雪消融。 冰天雪地的院子里,仿佛都温暖起来。 “哼!”梁国丈重重地哼了一声,但知子莫若父。 他儿子什么臭脾气,他当老子的,当然知道。 “他是被打晕了!”梁国丈说道。 “是我误伤了他……”楚姣小声解释。 梁国丈道,“我不管是谁伤了他,他现在在哪儿?他不能立时出现在这儿,我就要把这院儿的人全部带走! “这院子里的人,全部都是陷害我儿之人!弓箭手准备——” 占据各处高地的弓箭手,各个拉满弓。 院子里如同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随时都有可能绷断! 燕王府内院。 元化已经将客房的情况,禀告秦云川。 “梁国丈欺人太甚!竟直接带人,擅闯燕王府!” “如今弓箭手占据客房周围高地,客房众人……包括王妃,都在弓箭手瞄准之下。” 秦云川脸色沉凝,昔日已经褪去的鬼纹,仿佛又爬上了他的脸颊。 让他此刻看起来,像是阴沉的厉鬼。 “客房附近,有多少暗卫?万一……动手,可否保证王妃安危?”秦云川问道。 “有四名暗卫,院子里有两人,院子外头有两人,可接应救出王妃。”元化说道。 秦云川皱了皱眉,“四人太少了……梁之行那个老东西,动起手来阴险狠辣。” 他说完,径自起身,脱去外裳,唤太监进来给他更衣。 “王爷?”元化吓了一跳,“您不是要……亲自去吧?” “不论如何,得保证王妃的安全。不能让宁宁落在他们手里。”秦云川沉声道。 元化拧紧了眉头,“但梁国丈对您的身形很熟悉,您去一定会被察觉!卑职去吧!卑职誓死也不会让他们带走王妃!” “楚太傅和楚小姐都在呢,楚小姐义气,楚太傅正直。王妃无辜被牵连,他们不会让王妃落在梁国丈手里!” 元化说着,叫一个家仆把衣服脱给他。 他当即就要换上家仆的衣裳,混过去。 还没等他换好衣裳。 管家就派人来说,“国丈爷家的小公子,他、他醒了!” 元化动作一顿。 秦云川也目光如炬地盯着说话的下人,“然后呢?” “管家只说了句,‘小公子醒了’然后……然后奴才也不知道了。” 秦云川猛地一拍桌案,下颌紧绷。 “王爷息怒,卑职去看看!” 元化也顾不得伪装,套上自己的棉衣大氅就飞奔而去。 客房院儿里。 梁子云吊儿郎当的从屋子里出来。 他嘴里还叼着根草……也可能是草药。 “爹?您怎么也来了?还带这么多弓箭手?干嘛呢?”他一连茫然,懵懂无知地看着他老子。 梁国丈板着脸,整张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多好的机会呀! 多好的拿下燕王妃!痛踩楚太傅的机会呀! 这小子,他怎么醒了? 醒了也就罢了,他还活蹦乱跳,自己跑出来了? “你不是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了……”梁国丈正要把事情说的严重点。 谁知他话没说完,梁子云就不干了。 “哪个王八蛋造我的谣?”梁子云上蹿下跳地嚷嚷,“我没受伤,我是肚子疼,自己撞晕了! “我梁子云的功夫,除了当年的燕王,无人能敌!谁能打晕我呀?!” 梁·王八蛋·国丈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他一家都是精明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偏偏还是他的老来子,舍不得打死。 梁子云说出这样的话,阮宁和楚姣也暗暗诧异。 两人对视一眼,又纷纷向梁子云看去。 梁子云冲楚姣笑了笑,又冲阮宁挤了挤眼睛。 阮宁心中顿时浮起不安……该不会是她的秘密被他发现了吧? 第383章 教教我呗 梁子云笑眯眯地对他爹说,“裴郎中医术真不错,我现在感觉好得很!” “对了爹,你不是老头疼吗?叫裴郎中也给您看看呀!” 梁国丈气哼一声,“不用了。” “啊,对了爹!我没带钱,你看这医药费……” 梁子云示意他爹掏钱给裴郎中。 裴郎中提着药箱,从屋里出来,对屋子外头这一群人拱了拱手。 “小公子客气。” 说完,他也没要钱,提着药箱准备离开。 梁子云上前拽了拽他爹的袖子,“我听说,上次裴郎中救了秦昊,秦昊给送了一千两来呢!你儿子的命,不值一千两吗?” 梁国丈眼睛一眯,“哦?你也有生命危险?” 梁子云连忙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浑身一麻,撞晕过去了。” “小事,不足挂齿。”裴郎中说道,“谈不上救命,就算没有裴某,小公子睡一会儿,自己就醒了。” 梁子云自己都说没事。 梁国丈再纠缠,就显得他胡搅蛮缠,故意在燕王府闹事了。 他狠狠地瞪了自己的蠢儿子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挥手让弓箭手撤下来。 梁子云趁他爹还没走远,忽然凑到阮宁身边。 “燕王妃,你用来对付我那招叫什么?教教我呗?”他嬉皮笑脸。 阮宁淡淡看他一眼,“梁小公子不是自己撞晕的吗?” “我是不是撞晕,燕王妃应该最清楚呀?你这是,不愿意教?”梁子云笑得一脸无害。 阮宁转过脸,看向别处,不搭理他。 梁子云立刻捂着自己身上被戳伤的地方,“哎哟哟,爹,爹你快回来……” 阮宁没想到,这兔崽子跟她来这招儿! 她回眸,瞪眼看着梁子云。 梁子云一脸痛苦,装得极像。 阮宁已经听见,梁国丈带着人,去而复返的声音。 他们的脚步声,甚至比先前更急促! “你……” “你教不教?”梁子云冲他挑了挑眉,“我要是实话告诉我爹,他会放过你吗?” “告诉我,还是我爹,你选一个!” 阮宁抿了抿嘴,小女子能屈能伸! “教你。” “怎么了?你怎么了?”梁国丈带着人,呼呼啦啦又回来了。 他一脸快意,以为自己这蠢儿子终于开窍了。 他所带人马,也把院子里的人通通包围了。 “我脚麻了,腿抽筋了……疼疼疼!”梁子云一脸痛苦地惨叫着说。 梁国丈深吸一口气,好险要打人。 “你……” 他含着一口老血,指了指这儿小儿子。 “没事了,没事了!爹,您先走,孩儿等会儿跟师姐一起回去!”梁子云舔着脸笑着说。 梁国丈指了他半天,气得愣是没说出话来。 “走!”他原想借此拿捏燕王府,却被这蠢儿子搅得无功而返。 梁子云又凑到阮宁身边,“快说说,你那刷刷刷,就把我扎晕的是什么手法?” 阮宁垂着眼睛道,“你身上还有小伤口吧?回去好好找位置,把位置记准了,我再教你下一步。” 梁子云往自己身上摸了摸,“位置我记住了,你扎那么狠,还疼着呢,我能忘吗?” “光记住还不够,你还要记熟了,”阮宁道,“然后把我扎的顺序,先哪儿,后哪儿,也回忆回忆。” “我得看你记性如何,能不能学会,太笨的,我可不教。” 梁子云眯了眯眼睛,“顺序啊?你看是不是这样……” 他说着,拿眼前的阮宁当靶子。 唰唰唰—— 他直接在阮宁身上猛戳了几下。 他速度快,指尖颇有力度,而且顺序和穴位,他记得都准确无误。 阮宁只觉浑身一麻,就往地上软倒。 “……” 梁子云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 忽而有淡淡甜香,扑面而来,钻进梁子云的鼻腔。 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这味道真好,恬淡怡人,让他浑身舒畅,是任何熏香都难以比拟的味道。 他不禁凑近了去闻…… 咦?还真是燕王妃身上的味道。 “你干什么?!”楚姣惊叫一声。 楚太傅也回过头来。 他顿时脸色一沉。 兄妹俩同时出手…… 楚太傅一拳打向梁子云的脸。 楚姣上前,把阮宁揽入自己怀中。 梁子云接住楚太傅的拳头,“太傅别误会,她差点摔倒,我只是扶了她一把!绝无冒犯之意!” 第384章 男人的独占欲 阮宁倚在楚姣身上,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梁子云惊呆地看了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他咕哝道,“我这么厉害的吗?” 阮宁站直了,腿还有些麻。 青果儿和另一丫鬟上前搀着她。 “今日有些乏了,我就不留诸位了。” 阮宁微微颔首送客。 楚姣狠狠地瞪了一眼梁子云。 梁子云只当没看见,笑嘻嘻地冲阮宁拱了拱手,“多谢燕王妃指教,我定好好练习,改日再向你讨教!” 阮宁皱眉,“一日为师……咳咳。” 她本想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但想起梁国丈那张黑沉严肃,甚至想一口吞下燕王府的脸。 她忍住了,这种“叫爸爸”的便宜,不占也罢。 楚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那张俊颜,如千里桃花,灼灼其华。 特别是他眸子沉沉,专注看一个人时,让人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 阮宁这会儿没注意他的眼神……她只顾脚麻了。 “今日,真是叨扰了。”楚肖低低的嗓音,很是悦耳。 阮宁点点头,“楚太傅客气,恕不远送。” 不管他私底下和秦云川关系多铁,表面上他们毕竟是两个派系的,不用太客气热情。 阮宁只朝楚姣笑了笑,便叫丫鬟扶着她回崇瑶院去。 “走吧!看什么呢!”楚姣拍了下梁子云的后脑勺。 梁子云收回视线,嘿嘿一笑。 他趁旁人不注意,不由抬手闻了闻自己手上的味道。 淡淡甜香,沁人心脾。 梁子云咧着嘴,笑了。 阮宁回到崇瑶院的时候,脚还微微有点麻。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梁子云真的能记住! 他不但能记住穴位,还能那么准确的找到! 甚至连顺序都记得清晰无误。 如果说,他不是天纵奇才——那他肯定以前就学过点穴法。 那为何秦云川不会点穴呢? 阮宁抬眼,就看见秦云川正站在门廊下。 她快步上前,“王爷,你真的不会……” 点穴二字,还没说出来。 秦云川却忽然拽着她的手,把她拉进了屋里。 他沉着脸,似乎不太高兴。 他一把摔上门,把丫鬟都关在了门外。 阮宁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客房的事情……就惊讶地发现,秦云川在解她的腰带。 啊这…… 这到底是担心她啊? 还是气她不打招呼,就把人带回家来啊? 一声不吭,把人领回来,是她不对,但她事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呀! “王爷,你听我解释,你别……” 阮宁原以为,他是要“身体力行”地惩罚她。 没想到,秦云川只脱了她的风氅和外衣,就住手了。 他把满是他气息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来人,端热水香胰子来!” 阮宁疑惑不解地看着秦云川温柔细致地,一遍一遍地给她洗手,一盆盆地叫人换水。 温暖的水,带桂花香的胰子,一遍遍的搓洗。 “你是要给我搓秃噜皮吗?”阮宁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儿吧?突发性洁癖?” 秦云川看她一眼,香胰子往水里一扔,“索性洗个澡……一起洗。” 阮宁忽而眯眼看他,也终于明白了他这是为什么…… “秦云川,你什么意思?”阮宁声音,已经带着不悦了。 秦云川咬了咬牙,“他抱了你。” 果然…… 阮宁呵地冷笑一声,“因为他抱了我一下,我就‘脏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秦云川皱了皱眉,他觉得哪里不对……但他没说话。 “那你呢?你从小到大没有被女人碰过?没有被侍女、丫鬟服侍过?”阮宁冷笑,“我是不是更该嫌你脏?” “对了,你那个白月光呢?就是想娶而未能娶,为她宁可孤独终老的女子……你们抱过吗?牵过手吗?” “阮宁!” 秦云川突然低呵一声。 阮宁抬着下巴,挑衅地看着他,如同一只骄傲小母狼,目露凶光。 “不可理喻!”秦云川咬了咬牙,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走了。 阮宁要被他气笑了,“我不可理喻?!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莫名其妙找事儿!竟然说我不可理喻?” 阮宁一脚踢翻了木盆,水洒得到处都是。 第385章 白切黑 梁子云回到梁府。 他刚进院子,就看见他爹拿着一根藤条,沉着脸站在院子当中。 “跪下!”梁之行大喝一声。 梁子云也不含糊。 他快步上前,在他爹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但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只一尺来长的扁盒子。 “爹爹,您收下这个,再打孩儿吧!”梁子云把盒子举过头顶,“这盒子里有半根香,是儿花光了这个月的零花钱,才从沈延那儿买来的西域奇香。” “爹爹总是失眠头痛,儿心疼得很。可惜孩儿蠢笨,没别的本事……偶然听闻沈延那里,有治疗头痛的奇香,效果极好,只是贵得离谱。孩儿便想买来给爹爹试试。” 梁之行高高地举起鞭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这儿子,笨是笨了点儿,但孝心是真的。 子云只是小儿子,又不是他的长子……会不会是他对子云的要求太高了? 梁之行迟疑片刻,打开那扁长的盒子。 “只有半根?”梁之行怀疑,他这蠢儿子是被沈延给骗了。 “是啊爹爹,沈延说这奇香贵得很,而且不好买。他也是费尽了手段才得到的。他只肯给儿子半根。”梁子云一脸恳切真诚。 梁之行收下盒子。 “你的孝心,爹知道了,但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孩儿该打!孩儿不该花光了零花钱,还想着再赚回来点,就跟师姐打赌……” “打赌也就算了,孩儿竟然还输了……都怪她偷袭!要不然,孩儿绝不会输!” 梁子云说着,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他爹,“爹爹,你打孩儿吧,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梁之行的手,顿时就软了。 这是他的老来子啊,四十多岁时才有的这孩子。 其他几个孩子,他都没看着长大。 只有这个儿子,是打小在他膝头,他一天天看着长大的。 看小儿子这么懂事的样子……笨就笨点儿吧。 好歹,他上头还有哥哥姐姐照顾他。 “唉……”梁之行叹了口气,扔下藤条,“念你一片孝心,罢了吧!” “爹爹不生孩儿的气了?”梁子云歪了歪脑袋,一脸懵懂无辜。 梁之行又叹一声,“以后少跟楚家那疯丫头玩儿!” 他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回头看着梁子云。 “楚家那疯丫头,跟燕王妃关系不错?” 梁子云还跪在地上,“孩儿也不知道,她们女孩子,关系都差不多吧?” 梁之行眯了眯眼睛,“没事……她是你师姐是吧?你师姐身上,也有好的地方。” 梁之行说完背着手,腋下夹着儿子送给他的半根香。 “起来吧,别跪着了。” 等梁之行走远。 梁子云才从地上一跃而起,又拍了拍膝头灰尘。 他的小厮凑上来,压低声音问,“公子,您什么时候见了沈家公子?奴才怎么不知道?” 梁子云勾了勾嘴角,抬手扔了个十两的银元宝给小厮。 “你给我编,什么时候见的,在哪儿见的,见了多久……你给小爷编好了,告诉小爷。” “记住,要编得毫无破绽!” 小厮瞪大眼睛,微微一怔……连忙把银元宝揣进怀里。 “您没见沈公子啊?那……半根香是哪儿来的?”小厮用更低的声音问。 梁子云笑了笑,“我让裴郎中给我配药,他给我了那半根香,说药效奇好。” “他说,那香是他师父亲手做的,连他都不会!而他手里现有的,只剩那么半根了。” 小厮闻言,连连点头,“裴郎中那么厉害……他师父肯定更厉害呀!” “是啊,但估计年纪大了……已经隐世了吧。”梁子云道。 “那老人家亲手做的香,岂不更珍贵?裴郎中怎么舍得给您?”小厮问。 梁子云笑了笑,“他让我答应,帮燕王妃解围……” 梁子云说着,不由又抬起手……嗅了嗅指尖若有若无的淡淡甜香,他勾了勾嘴角。 第386章 这效果神了 梁之行夜里睡觉前,忽然瞧见那半根香。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那傻儿子,定是被人骗了!哪有卖人半根香的? 但念及小儿子的孝心…… “来人,把这根线香点上。” 下人点的时候还迟疑,“就半根?” 梁之行又是一阵的无语。 他被人服侍着,更衣躺下……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 “嗬?天亮了?”梁之行从床榻上坐起来,揉揉眼睛看窗外,“可不是天亮了么?” 他吓了一跳,连忙套鞋子喊人进来更衣。 “都什么时辰了!什么时辰了?!上朝迟了!都不知道喊醒爷吗?”梁之行大怒。 下人被吼懵了,过了片刻才愣愣道,“爷,还放着年假呢?” 这还没过初五呢,过了元宵节,才开始上早朝呢! 梁之行也癔怔了片刻,“哦,是啊,过年呢……” 他扭头看向那已经燃尽的半只香,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神了! 他这人心思多,思虑烦躁经常失眠头痛。 让太医给开几服药,调理调理会好一段时间。但一停药,加之他忧思多,情况就会反复。 最近因为燕王那些旧部闹腾的事儿,他烦不胜烦。 可昨晚儿上,他竟然脑袋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不但没失眠,夜里甚至一次都没醒,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喝药调理的时候,都没有过这么好的效果呀! “去把小公子给我叫过来!快!” 梁之行连早饭都没用,就让人把梁子云给逮过来了。 梁子云正要翻墙出去玩儿呢,被他爹的随从,从墙头儿上逮下来的。 “爹,儿子错了!儿子下次走正门,不翻墙了!保证不翻了!” 梁之行猛地一噎,“你在自己家,翻什么墙啊?我是堵了正门不让你走,还是怎么着? “大过年的,你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像话吗?” “爹……儿子错了!那不是正门里我那院儿太远了吗?我直接翻墙出去,能少走好些路呢……”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废话。翻墙的事儿先不说。” 梁之行打断他儿子的话,“昨儿买的半根香,效果甚好!你再去给爹买几根!多买几根,需要多少钱,去账上支。” 梁子云不由瞪大了眼睛,愕然看着他爹。 “瞪那么大眼睛干什么?你不是空有孝心没有钱吗?爹给你钱,让你聊表孝心,有问题吗?” 梁子云赶紧摇头,“没,没问题爹!只要对爹爹有效!多难买,儿子也一定给您买回来!” 牛皮吹出去了。 梁子云被他爹放出来的时候,他简直欲哭无泪。 小厮道,“爷,您昨儿不是说,就那半根儿吗?您上哪儿再买去?” 梁子云眯了眯眼睛,嘴里叼着根草。 “裴老说,他师父留给他的,他只剩下那半根……” 小厮连连点头,“是啊……要不,您找人问问沈公子?” “问他干什么,那货诡诈得很。从他那儿,半根也别想拿到。不过……” 梁子云忽而笑了笑。 “小公子,您有办法了?”小厮惊喜道。 梁子云道,“裴老手里没了,但燕王妃手里,说不定还有呢!裴老是燕王府的幕僚,他有了好东西,能不进献王府?” 小厮更发愁了,“她是女子,在深宅内院,您更不可能见到她了呀!” “谁说的?!”梁子云怒目瞪了小厮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梁子云径直去找楚姣。 他跟楚姣师出同门,两人熟得很。 “师姐,师姐!今儿你可一定的得帮我!”梁子云见着楚姣,还没进花厅就嚷嚷说。 楚姣从门廊下一跃而出,纵身跃到他面前,“看来是大事儿!嘴都变甜了,师姐叫得这么痛快?” 梁子云拱了拱手,“师姐,你把燕王妃再约出来吧!我有事要见她!” 楚姣惊讶地挑眉,“你昨儿还把人害得不够惨吗?你还要见她?你饶了她吧!” 梁子云轻哼一声,“师姐,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用我提醒你吗?” “你要是不帮我把她约出来,我就实话告诉我爹,告诉太后,告诉楚太傅……” 梁子云话没说完,就被楚姣捂了嘴,“嘘——” “我哥在家呢!” 第387章 恨不得再打一顿 楚肖行至廊间,就听见梁子云在那儿大呼小叫。 他原本没打算搭理。 但他耳力敏锐,竟冷不丁地听见“燕王妃”三个字。 楚肖连忙走近,为了不叫院子里的两人看见他,他站在廊柱后头,侧耳细听。 虽然听不太清楚。 但楚肖很快弄明白了……梁子云想见燕王妃。 昨日才见过,今日又求楚姣帮他约见……这小子想干什么? 楚姣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你得先告诉我,你打得什么主意?为什么要见她?” 藏在廊柱后头的楚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梁子云低声道,“看你是我师姐,我才告诉你的。我想跟她学功夫……” 梁子云没说完,楚姣就噗嗤笑起来。 “她是个弱女子,哪里会功夫?你跟她学功夫?” 楚姣伸手摸他额头,“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梁子云躲开她的手,“你才脑子……不是啊,师姐!她昨日那招,唰唰唰就把我弄晕了,你不觉得很厉害?你不想学?” 楚姣闻言,上下看他一眼。 “王妃跟我说,那是她防身的簪子上,淬了毒……让你昏过去的是毒,不是功夫。” 梁子云深吸一口气,“师姐,你看好了!” 楚肖也从廊柱后,微微侧脸,往院子里看去。 只见梁子云伸手,在楚姣肩头,颈窝,下腹一通猛戳。 楚肖眼睛一瞪——好小子!敢在他家,占他妹子便宜! 看他不去剁了他的手! “哎哟……” 楚姣突然身子一软,向地上扑倒。 梁子云这次早有防备,他一把拽住楚姣的后衣领,没让她趴在地上,“怎么样?服不服?” 楚肖眸子一凝! 他明白了! 昨日,阮宁忽然脱力,差点儿摔在地上。 梁子云伸手抱住她……就是因为,梁子云在她身上一通点戳! 看来梁子云不是在“占便宜”,这是某种“功夫”? “什么不服不服?我当然不服!你这是什么妖术?”楚姣愤懑道。 梁子云嘘了一声,“小声点儿!这不是妖术!这是燕王妃教我的,以柔克刚的好功夫!” “她教你?她什么时候教你的?”楚姣不信。 梁子云道,“能自己站住了吗?我松手了?” 楚姣腿麻,“诶,别……” 梁子云一松手,楚姣连忙去拽他。 说时迟那时快,楚肖从廊下,闪身而出。 他抄了一把扫帚,劈头盖脸朝梁子云打去。 “楚太傅,误会,误会啊!”梁子云一边躲闪,一边抱头解释。 “哥,他不是……” “你闭嘴!”楚肖呵斥自家妹子。 外人不知他会功夫,他手里的大扫帚挥得毫无章法,但又快又猛,像是裹满了怒气。 “哥,你好厉害!”楚姣腿软,坐在地上吹捧她哥。 “师姐,你快跟楚太傅解释解释啊!”梁子云急声道。 楚肖冷哼,“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再不走,别怪我不看梁国丈的面子!今日打断你的腿!” “师姐,师姐……” 梁子云乱叫着,被楚太傅给打了出去。 楚太傅赶走了人,提着扫把回来时,楚姣还在地上坐着呢。 楚肖眸光深邃,眸子微微眯起……他记得,梁子云刚才为防止楚姣跌趴在地,一直是提着抓着楚姣的衣裳,未曾有过分亲密地举止。 但昨日,他扶着阮宁时,却是…… 画面浮现在楚太傅眼前,他顿时就生气了,怒气填胸,他恨不得再把梁子云给打一顿。 “哥,你真厉害,‘乱拳打死老师傅’啊!”楚姣讨好地笑着,冲她哥竖起大拇指。 楚肖却不吃这套。 他冷哼一声,“这人心思不正,以后少跟他玩儿。” 楚姣面庞一愣,“啊?不是啊哥,我们闹着玩儿呢……你别当真。” 楚肖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闹着玩儿?我看你最近只知道玩儿。母亲快回来了,你的心思也该收一收了。 “最近几日都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里,跟着教养嬷嬷,把大家小姐的规矩仪态,都捡回来。” 楚姣急了,“啊?哥,哥!你不能这样啊!” “你们看好二小姐,别叫她离开家。”楚肖吩咐几个会功夫的丫鬟,“倘若她溜出了们,拿你们是问!” 第388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梁子云被楚太傅一路追打,逃出楚府,好不狼狈。 “楚太傅真是一介文弱书生吗?那力气、速度,也太牛了吧?” 梁子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楚姣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他该怎么见到燕王妃呢? 梁子云溜溜达达,又来到冰戏场上。 他琢磨着,说不定还能偶遇燕王妃……万一,她又来看冰戏了呢? 虽然,他心里也觉得,可能性不大。 但他目光扫视过出现在冰戏场上的一群大家闺秀们。 “嘿!天无绝人之路!” 还真叫他发现了机会! “那个是不是燕王妃的妹妹,阮家二小姐?嫁给秦昊的那个?”梁子云问小厮。 小厮连忙去打听,“没错,就是阮家二小姐。她还有个亲弟弟,叫阮文柏,就在国子监上学。是个诗词迷。” 梁子云笑着赏了小厮一块银锭子,“去把她弟弟给我弄来。” 梁子云看着阁楼上的人。 阁楼上的人也在看他。 “表姐,那不是小表哥吗?”张怀玉拉了拉阮心怡的袖子,“他怎么跟梁家小公子在那说话呢?” 阮心怡顺着她指地方向看过去。 “不知道,许是他的同窗吧?” 张怀玉噗嗤笑了,“表姐,你不知道呀?那是太后娘娘的胞弟,陪天子读书习武的,怎么可能是小表哥的同窗呢?” 张怀玉说话时,唐娴刚好从旁经过。 她听闻梁家小公子时,心头便是一动。 当听到“太后娘娘的胞弟”时,她就知道,没错了,说的就是梁子云。 唐娴顺着张怀玉看的方向看去,那边好些个年轻的小郎君……也不知是哪个? 她来京之前,偷偷听见爹娘商量……爹娘最看好的,就是这个梁家小公子。 但这个梁家小公子究竟如何……她得亲自看看。 唐娴琢磨着,正欲上前跟张怀玉和阮心怡打招呼。 却听张怀玉道,“来了来了!小表哥来找你了,问问他。” 阮心怡道,“我下去看看。” 张怀玉点点头,跟别的贵女聊了起来。 唐娴却不动声色地跟着阮心怡,一起下了楼。 “姐,你跟我到那边去,我有事儿跟你说。”阮文柏道。 阮心怡看他一眼,“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不行吗?” 阮文柏有点儿急,“不行,这儿……这儿人多,你跟我去那边。” 唐娴微微眯起眼睛。 恐怕不是阮文柏要见阮心怡吧? 想到这儿,唐娴立刻提步上前,“梁世子妃。” 阮心怡回头看她,“唐小姐?” 她俩不熟很熟,阮心怡看她的目光带着防备。 唐娴道,“借一步说话?” 阮心怡看了看自家弟弟,“不巧,舍弟有事找我。” “就两句话,不耽误世子妃的事儿。”唐娴笑了笑。 阮心怡蹙了蹙眉,把阮文柏支开。 唐娴低声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世子妃一定听过吧?” 阮心怡眯眼,“你什么意思?” 唐娴轻笑,“昨儿,我在你姐姐手里丢人的事儿……你听说了吗?那是我表哥的府邸,她竟当众……” 唐娴深吸一口气,不愿说下去。 阮心怡挑了挑眉,“哦……我们已经各自嫁人,她的事儿……” “阮宁大婚第二日,就办了你家没脸的事儿,你忘了吗?若不是你家,她现在还是乡野村姑呢!可她非但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 “世子妃竟能咽下这口气,真是好肚量!”唐娴嘲讽道。 阮心怡脸色微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跟你做朋友。”唐娴笑着说。 阮心怡呵地冷笑,“唐小姐这朋友,还真有意思……” “我跟你一起去。”唐娴用下巴指了指阮文柏的方向。 阮心怡道,“我家里的事儿,唐小姐去听……不合适吧?” 唐娴笑了笑,“你可以问问弟弟,若是他找你说家事,我便不去。若是梁小公子找你,我同你去,可以帮你避嫌,也是在帮你。” 阮心怡皱了皱眉,她把阮文柏叫过来,一问。 阮文柏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是梁小公子托我喊你……” “你……你是个蠢材吗?他一个男子!他叫你喊我,你就喊!你……”阮心怡伸手就想打她这个蠢弟弟。 阮文柏委屈地看她一眼,“他答应苏先生看我的诗词,指点我诗词!上次我想请姐夫帮我看,阿姐都没答应……” “你……你为了个诗词,就把阿姐卖了吗?”阮心怡怒道。 唐娴扯了扯她的衣袖,“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去看看梁小公子究竟有什么事儿?” 第389章 多管闲事 唐娴随阮家姐弟两个,一同往梁子云那边走去。 梁子云在冰戏场周遭的观景游廊里站着。 阳光罩在他颀长的身形上。 他年轻的面庞,皮肤干净,五官硬朗,眉宇如剑,目若星辰…… 那游廊里站着几个小厮,正在清场,把无关之人,赶去一旁。 唯有他,站在那里不动如松,挺拔蒹葭玉树,气质不凡。 唐娴越走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这个梁子云与她年纪相仿……他无论从家世,还是气质、相貌上,都是河内郡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不能比的。 唐娴心中不由的越发满意。 爹娘的眼光,真是不错。 她打量梁子云时,梁子云也看见了她。 他那原本如清风朗月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唐娴紧张之下,不由地心跳更快了。 “世子妃安好,这位是?”梁子云目光不善地看着她。 “这是河内郡唐家的小姐,过年来京都玩儿。”阮心怡说道。 梁子云皱了皱眉,“我与世子妃有话说,你去一边儿玩儿吧。” 唐娴闻言,不由猛地抬起头来。 他这是什么语气?什么叫“一边玩儿去”? 他把她当什么了?不懂事的小孩儿? 唐娴心里有气。 她在河内郡,可是人人追捧的世家小姐,没人敢不给她面子,不敬着她的! 她存了气,说话也不客气,“世子妃是已婚妇人,梁公子单独留下她说话,不妥吧?就不怕影响了世子妃的名节?” 阮心怡瞪眼看向唐娴。 梁子云哼笑一声,“这不还有阮家公子么?唐小姐好闲啊,没事干了吗?管别人的闲事?” “你……”唐娴没想到,这人徒有其表,长得俊朗,说话如此气人。 “我与世子妃是闺中密友,梁公子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我朋友的事情,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梁子云气笑了,“多管闲事,你还管出道理来了?” 他转脸看向阮心怡。 “世子妃也是这么说?” 阮心怡怔了怔,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俩人。 梁子云她虽知道这人,但没打过交道。唐娴以前过年也来过京都,但她们不熟。 这俩人现在都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明白了。” 梁子云轻嗤一声,“算我找错人了。” 梁子云拂袖便走。 临走,他还恶狠狠地看了眼唐娴,“多事!” 阮文柏哪里肯罢休,他一把拉住梁子云的衣袖,“梁公子,你答应我的事儿?” “你答应我的事儿,都没办好,还想让我帮你办事儿?”梁子云掏出那诗词本子,丢回给阮文柏。 “啊?”阮文柏接住诗词本子,顿时就想哭。 他瞪了眼自家姐姐和唐娴,气得跺了跺脚,抱着自己的诗词本子跑了。 唐娴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挑眉看着阮心怡,“梁公子找世子妃,究竟什么事儿?” 阮心怡耸了耸肩,“我哪儿知道?” 唐娴心里既不甘又生气……他竟然对自己不假辞色! 日后,她一定要让这个梁子云后悔!要让他求着跟自己道歉! 第390章 吓他一跳 梁子云离开冰戏场。 接连两次失败,让他有点儿自暴自弃。 他径直来到燕王府外,看着燕王府高高的围墙,他琢磨着…… “要不,翻墙?” 反正,他家的墙也不比燕王府的墙矮,他不是照样天天翻得利索? 他在墙外,纵身跳了几下,试探一下高度,顺便看看墙内的情形。 还没等他看清楚…… 他就预感到了危险。 似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冷箭瞄准了他。 “听说燕王府的守卫,森严得很,其院中更是固若金汤,堪比皇宫。” 梁子云拍了下后脑勺,他就算翻过去了,也不可能摸到内院,更不可能见到燕王妃呀! 反倒是被燕王府的人抓住了,自家就落了人话柄! 昨儿,他爹借他的事儿,找燕王府的麻烦…… 虽然,最后被他化解了,但说不定燕王府还憋着一口气呢。 今日他敢在这儿翻墙? 燕王府不把昨天的场子找回来才怪! 他爹势必要打断他的腿…… 梁子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腿。 “不值当犯这样的傻!”关键是,这样根本见不了她。 梁子云一边琢磨,一边走,竟然走到了燕王府的侧门处。 他连忙上前,丢了一锭银子给门房。 “我是昨儿被裴郎中救治的梁家小公子,今儿特意给裴郎中送诊费来了!” 门房点点头,“梁公子好,诊费给小的吧,小的给裴郎中送去。” 梁子云指了指他,呵呵一笑,“那可不成,救命之恩,我得当面向裴郎中道谢呀!” 门房抿了抿嘴,“那您稍等,裴郎中伺候王爷,这会儿不定有空。小的给您问问去!” 门房转身往里走,边走边跟同伴嘀咕,“小人之心,谁还能昧下他的钱不成?” “那你还愿意跑这趟去问?”同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门房嘻嘻一笑,“人给的跑腿儿费多啊!” 站在门口的梁子云笑了笑,掂了掂荷包里的银子……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果然,他一路用钱砸。 还真叫他顺利地见到了裴郎中。 “你怎么又来了?”裴郎中看见他就直皱眉,“你爹今儿还来吗?还带着兵,带着弓箭手,包围燕王府吗?” “快走快走!你赶紧走!燕王府本来就够艰难了……” 裴郎中一见他,就把他往外推。 “我是来给您送诊费的!”梁子云直接拍了一张百两银票给裴郎中。 裴郎中轻哼一声,“若是送诊费,小公子随便遣个下人来就是了……” “当然,还要当面跟裴郎中您道谢!” 梁子云连忙拱手躬身,“昨日是我府上失礼,我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昨儿您给我那半根香,实在好用得很。我知道您手里没有了,所以,特来问问,燕王妃手里还有吗?” 裴郎中一听这话,浑身冰冷地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子云,“你,你说什么?” 梁子云解释道,“我府上幕僚有了好东西,都会先给我爹。所以,我以为,裴郎中有了好东西,也会给王爷王妃。所以,想问问,若是燕王妃手里还有富余,可否卖给我几根?” 裴郎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妈呀,吓死他了! 还以为这小子知道了燕王妃,就是他师父的事儿了! 第391章 大怨种 阮宁正在院子里喂猫。 虽然小豹子还小,但爆米花真抢不过它。 阮宁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两只毛茸茸地小脑袋,挤在一起抢饭吃。 青果儿上前道,“禀王妃,裴郎中说,梁家小公子来送诊费了。他还打听,那治头痛的安神香,王妃手里还有没有了。若是有,他愿意高价购买。” 阮宁呵地笑了一声,“高价购买?怎么,燕王府看起来像是缺钱的样子吗?还是我看起来缺钱?” 哦……若论私房钱的话,她还真是缺钱。 “五百两一根,他若愿意出,就卖给他。”阮宁信口胡说。 她当初给沈延,一盒子,二十根香,也是卖了五百两。 虽然那香所用药材,本身就十分昂贵。 加之那香的配比,其配方的珍贵,奇好的药效……对于有钱人来说,贵也值! 但五百两一根,纯粹是胡扯。 阮宁是想叫那梁小公子知难而退。 谁知,过了一阵子,青果儿又来了。 这回,她还带来了两千两的银票子。 阮宁愕然看着那一沓银票。 “奴婢叫账房看过了,官府通兑,真票子!”青果儿眼睛都发直,“什么香啊,这么贵?” 阮宁也无语了……这世上还真有伸着脑袋,愿意被宰的大怨种。 阮宁本想把香给青果儿,让青果儿再跑一趟算了。 但想了想那两千两,阮宁还是装好了香,亲自去了裴郎中院儿里。 梁子云正坐在正房当中,跟裴郎中喝茶。 他瞧见阮宁,立刻放下茶杯,从屋子里一跃而出,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阮宁面前。 “多谢王妃愿意割爱!若没有这香,我回去就不好交差了!”梁子云目光灼灼看着她,眼底尽是星辉熠熠的笑意。 阮宁能感觉到,他的开心,是发自内心。 他丝毫没有“被宰了”的屈辱感。 “四根,两千两,你确认一下。”阮宁打开线香盒子。 梁子云低头靠近那盒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不由笑了,抬头看着阮宁“好香……” 他喃喃说……不知是说那香,还是说阮宁。 “没问题的话,线香就交给小公子了。”阮宁合上盖子,把线香盒子递给他。 “诶?昨儿说好的,你要教我功夫呢?”梁子云瞪大眼睛瞅着她,一脸大男孩儿的无辜。 阮宁皱了皱眉,“我叫你好好练,你练了吗?” “我练了啊!”梁子云伸出右手,两指并在一起。 阮宁立刻退远一步,“不准拿我试。” 梁子云冲她一笑,伸手在裴郎中身上一通戳。 裴郎中:“……” 什么叫过河拆桥? 他身子一麻,就往地上溜。 梁子云赶紧扶住他,把他扶到一旁的美人榻上躺着。 阮宁皱眉盯着梁子云……这小子,究竟是原本就有基础?还是天赋异禀? 相当年,爷爷从众多晚辈儿里,一眼相中她,说她是阮家传人中的天纵奇才时,就是看重了她视穴快、点穴准,针灸之时,下针稳准狠地特点。 这小子要是没基础,可是比她当年学得还快呢……虽然当年,她才八岁。 “梁子云,你过来,我再教你一招……” 第392章 我错了,以后还敢 梁子云欢欢喜喜来到阮宁面前。 还没等他站稳,阮宁就伸手在他身上一通戳。 当然,她用的是簪子。 “嘶——” 梁子云倒抽冷气,“你搞偷袭!” “什么感觉?”阮宁收回簪子。 梁子云拧眉想动,却突然发现,“我的手呢?我的腿呢?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身体了?” 他惊慌之下,想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事。 但他愕然发现,“我脖子呢?” 阮宁哭笑不得,“这不都在这儿呢?” “可是,我感觉不到了?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了?” 梁子云感受不到他的身体,自然也就无法控制他的身体。 就连低头看看自己……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无法做到。 “你对我做了什么?” 阮宁轻笑,“不是你让我教你功夫吗?学会了吗?” “你这是教吗?有你这么教的吗?”梁子云委屈地微微噘嘴。 阮宁不由被他委屈巴巴的表情逗乐,“我不会别的教法,只会这么教,而且你也没拜师,没敬茶,我凭什么教你?” 阮宁说完,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就要走。 “诶……王妃,燕王妃!你回来!”梁子云道,“我记住了!” 阮宁回头,歪着脑袋看他,“你说什么?” “是不是,如果我记住,你就愿意继续教我?”梁子云满面期待,目光明亮地看着她。 阮宁摇头,“不是!我可没说。” “那你怎样才肯继续教我?”梁子云语气有些急。 阮宁道,“刚才那一招,你真的记住了?” 梁子云重重点头,“我试给你看!” 阮宁上前,又拿出簪子,逆着刚才的顺序,解开了梁子云的封穴。 他立刻活动了一下手脚,“回来了,回来了,我的身体又回来了!” 阮宁:“……” 什么话,谁还给你偷走了不成? “是不是这样?”梁子云不用簪子,他只用手指。 他按照阮宁刚才点他的顺序,并且加注了内力,猛点在阮宁身上。 因为昨天,被他点了。 阮宁今日早有防备。 梁子云速度虽快,阮宁比他更快。 她猛戳他麻穴,并迅速后退,拉开两人距离。 她对他怒目而视,“说了不许在我身上试!” 梁子云被她一瞪,竟然心虚地红了脸。 “我知道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他慌忙低下头去,一副犯错了的大男孩样儿。 就这个认错的速度和态度,真是比某些人强太多了。 阮宁顿时火气就降下来了。 她看了看躺在美人榻上的裴郎中。 裴郎中惊恐地瞪着眼,用眼神表示抗拒。 “要不青果儿试试?”阮宁问道。 青果儿倒是很好奇,她表示,愿意尝试一下“找不到自己身体”是什么感觉。 梁子云屏住呼吸,聚集内力在手指尖,学着阮宁的样子,在青果儿身上这么一通点戳…… 青果儿当即就动弹不得了,“啊?怎么这样……王妃救救奴婢!奴婢害怕!” 阮宁眯起了眼睛,“你认得穴位?” 梁子云道,“什么是穴位?就是我们刚刚点戳的地方吗?” 针灸在西朝是禁术,所以西朝连穴位都不准普及吗? 第393章 谁无理取闹? 阮宁点头轻笑,“对,那就是穴位。” 梁子云一边惊叹,一边点头,“受教,这都是什么穴位?可有名字?” 阮宁摇摇头,“不知道,没名字吧?我师父也没教。” 梁子云狐疑看她。 一边儿躺着的裴郎中咧嘴偷笑……师父还是对他好,什么都肯教他。 阮宁起身要走。 梁子云忙道,“你要怎样才肯教我?” 阮宁耸了耸肩,“教完了,这两样看家的本事都交给你了,是你学的太快了,别的我也不会了。” 梁子云岂能相信她? 看她那狡黠的笑容,就知道,她肯定藏着掖着别的本事呢。 但她铁了心不教,他也没招儿。 梁子云忽而急中生智,“阮文柏是王妃的弟弟吧?你们姐弟关系如何?” “阮公子似乎对诗词格外偏爱,今日一直哀求我把他的诗词,拿给我府上善诗词的幕僚看……我没答应。” 梁子云冲阮宁笑了笑。 “冲王妃的面子,我可以把他的诗词,推荐给我府上幕僚。” 阮宁闻言,眯眼想了一阵子。 她也微微一笑,“不用麻烦。我们关系不好。” 说完,阮宁解开青果儿被封的穴道,扭头走了。 离开裴郎中的院子。 一个小小的计划,在阮宁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之前,她一直没想好,要如何帮助原主和原主的娘报仇。 现在,她倒是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 阮斌眼下只有阮文柏一个儿子,如果能让他们父子失和,乃至反目……阮斌便也能尝到那种失去亲人的痛楚了吧? “王府哪里有诗词类书籍?”阮宁问道。 青果儿愣了愣,“王府的书籍,都在王爷书房里。” 阮宁闻言,抬脚就朝秦云川的书房走去。 青果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了?走啊?”阮宁发现她没跟上,回头唤她。 青果儿回神,紧跑了两步,在她耳边低声问道,“王妃昨日,不是跟王爷闹别扭了吗?眼下……就这么去王爷书房,会不会被赶出来呀?” 阮宁怔了怔,狐疑看着青果儿,“他不会那么小气吧?” 青果儿闭紧嘴,这话,她可不敢回。 阮宁笑了笑,“与其在这儿瞎猜,试试不就知道了?” 阮宁还没走到书房。 秦云川便已经知道,王妃往这儿来的消息了。 “王爷,梁家小公子那边……”元化低声问道。 秦云川摆摆手,“先盯着,不必轻举妄动。” 元化瞟了眼自家王爷。 咦?王爷的脸色,分明比刚才好看多了。 刚才,王爷听说,王妃去了裴郎中院子里,见了梁国丈家的小公子……那脸黑的能滴出墨来。 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下一刻,就要灭了梁家小公子的口。 这会儿,竟然只是“先盯着?” “还有事?”秦云川抬了抬眼皮。 “没了,属下告退。”元化比元亨有眼色多了。 他连忙拱手告退。 阮宁正好走到书房院门口。 两个侍卫闪身出来,挡在门前,“王妃稍后,书房重地,待我等通禀王爷。” “咳……进来吧。” 不等人通禀,上房已经传来秦云川低沉的声音。 好像是生怕说慢了,人家扭头就走了似的。 书房乃王府重地,当初唐娴绞尽脑汁,又是撒娇又是撒泼,都没能踏入一步。 阮宁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当然是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但王府土生土长的丫鬟,青果儿却被留在了院门口。 阮宁进得书房。 秦云川抬眼看她,表情似笑非笑…… 昨日她无理取闹,今日只要她说几句软话,他也不是非要跟她生气不可。 而且,今日她又跟梁子云见面的事儿……他也能既往不咎。 阮宁迎着他的目光,福了福身。 “王爷的书房有诗词类书籍吗?” 秦云川眯了眯眼睛……好好的,她看什么诗词类书籍? 哦……这是借口! 她也是好面子的人,她来找自己,就相当于主动低头了,她不得找个由头吗? “咳,”秦云川清了清嗓子,“最里头的架子。” “多谢王爷。”阮宁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394章 警告你,以后少登燕王府的门! 秦云川看着阮宁的背影,微微挑眉。 就这?不说了? 秦云川等了片刻……女人嘛,脸皮薄。她这是在酝酿情绪,也需要点儿氛围。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提笔沾墨,正欲落笔纸上。 阮宁却已经挑好了几本书,转身往外走。 秦云川不由皱起眉头。 她这一定是欲擒故纵吧? 等走到门口,她就该回头了…… 她惯会撒娇,会耍赖,会拿捏他…… 秦云川琢磨着,看她今日又会耍什么新花样?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阮宁却已经抱着书,迈步跨出了门槛。 “诶?” 秦云川诶了一声。 阮宁回头看他,一脸纳闷。 秦云川被她这表情弄得哭笑不得,“你就这么走了?” “哦,我借这六本书,看完就还给王爷,绝不弄丢弄坏。”阮宁道。 秦云川皱起眉头……他是这个意思吗? “你就没别的要说的?”秦云川目光沉沉看着她。 阮宁目光纯澈,毫无躲闪,“别的?要写保证书吗?保证何时、原样归还?” 秦云川轻哼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 “书房的书,不能拿出这间屋子,你要看,就在这儿看。”秦云川盯着她说道。 阮宁哦了一声。 她乖乖地把书放在矮几上,脱了鞋,盘着腿坐在那儿一目十行地看。 阮宁很安静,除了清浅的呼吸声和时不时的翻书声,她根本没发出别的声音。 但秦云川却心绪纷乱,一刻也静不下来。 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看她…… 但人就是这样,越不让自己干什么,就越想干什么。 身体里头好像有个小人儿,就喜欢跟自己对着干。 秦云川灌了一大口水,但嗓子里却愈发干渴。 他终是忍不住回头…… 只见她早已不是刚刚盘腿乖坐的模样。 她一只脚蜷着,一只脚在矮榻旁,慵懒地荡啊荡。 她穿着白色的棉袜,小腿修长,脚也瘦瘦的。 棉袜五指分离,五个脚指头如五个白色的小雪球,分外可爱。 秦云川盯着她摇晃的脚,竟不由自主看得出了神。 他回过头来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脸上的肌肉无比放松,嘴角上扬……满心欢喜。 …… 梁子云怀揣着香,从燕王府的侧门欢欢喜喜的离开。 他哼着歌儿,手上还联系着刚刚点戳穴位的动作。 有辆马车,正朝着燕王府缓缓驶来。 车上的人,听到这欢快的哼唱声,不由掀起车窗帘子。 “梁子云?” 车上的女子微微眯眼,紧紧盯着梁子云离开的背影。 梁子云似乎察觉了什么,他猛地回头。 车上的女子,也猛地甩下车窗帘子。 梁子云只看见了一辆没有徽记的马车,并没有找盯着他的视线。 车上的女子,正是唐娴。 想起在冰戏场,梁子云对她冷言冷语的样子,唐娴就暗暗咬牙。 她眯眼冷哼,“来了趟燕王府,瞧把他高兴得!” 唐娴冲丫鬟勾勾手指,附耳交代了几句。 丫鬟拱手领命,不用马车减速,就纵身跃下马车,稳稳落地。 梁子云还不知道,他被人盯上了。 他正要回去府上,给他爹献上“天价线香”,邀功请赏时。 一只麻袋兜头把他罩了起来。 “什么人!”梁子云为护住怀里的线香,不由慢了一拍。 高手过招,胜败就在瞬息之间。 可况,被人抢占了先机。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被麻袋罩住的梁子云落了被动,一顿棍棒劈头盖脸砸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有种光明正大的跟你爷爷比试比试!” “呸,小小年纪,冲谁‘爷爷’呢?没大没小!” “警告你,以后少登燕王府的门!” 下黑手的人,警告了两句,又给了梁子云两棍子,这才离开。 梁子云浑身酸痛,好容易挣脱麻袋……打他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燕王府?”梁子云皱眉嘀咕,“嘶……” 他稍微一动,便疼得直吸气。 …… 唐娴的马车稍微一顿。 那会功夫的丫鬟一跃而上。 “回小姐,任务已完成。” 唐娴微微一笑,“报燕王府的名号了吗?” “是,报地清清楚楚。” 第395章 怕不是偷的? 梁子云一瘸一拐地往巷子外走。 他猛地想起什么,“坏了!” 梁子云摸出藏在怀里的宝贝盒子,连忙打开一看…… “呀!” 他气得连踹墙两脚。 只见盒子里的四根线香,断成了一节节。 两千两的香啊! 他就这么拿回去?让他爹怎么点? 梁子云眉头紧蹙,目光沉沉。 他啪地合上盒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梁子云阔步来到一家专门卖各种香品的店铺。 “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调香师叫出来。” 梁子云甚至没顾上去医馆看伤,径直来到京都有名的香品行。 他虽脸上身上,都显得狼狈。 但那一身跋扈的气质,以及华贵的衣裳料子,骗不了人。 小伙计眼尖,一眼看出这定是贵族子弟。 “爷,您稍候。” 他一边上茶,一边叫同伴上里头请人。 “爷,调香师出来了,请您雅间里一叙。”小伙计把梁子云领进雅间。 调香师是个中年男子,手指干净修长,目光沉静睿智。 “这位客官,专门见调香师,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梁子云把他的宝贝盒子拿出来。 “我的线香断了,能恢复吗?不要添加任何东西,也不准损耗!这香贵得很,弄坏了,你赔不起。” 梁子云没好气地说。 他太憋屈了,挨了顿打不说,还把宝贝香给弄断了。 要不是打不过燕王府那么多顶尖高手,他真想杀回燕王府去。 梁子云只顾生气。 他没注意到,这调香师检查了那香之后,深深看他一眼。 “就在我面前整修,这香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梁子云见他后退,立刻说道。 调香师微微颔首,“当然,只是这儿工具不全,某去后头取工具。” 梁子云摆摆手。 调香师连忙出了屋子。 “沈爷还在店里吗?我有急事告诉沈爷!”调香师找到掌柜的说道。 沈延从二楼雅间里下来。 调香师连忙拱手道,“沈爷,里头来了位小爷,要恢复弄断的线香。 “小人发现,他的线香,跟沈爷您上次给小人,叫小人仿制的香一模一样!” “我叫你仿制的香?”沈延微微一愣。 “对呀,就是治疗您的头痛症有奇效的那种线香。”调香师说,“小人仿制了许久,都未成真正仿制成功。” 沈延一听,神情猛地一绷。 沈延微微拧眉,“我去瞧瞧……” 他从雅间外头过了一趟,瞟了瞟里头那位小公子。 “嗬,竟是梁国丈家的小公子。” 沈延记人很准,各种宴席、酒桌上见过的人,他基本过目不忘。 他一眼就认出里头的人,“梁国丈家跟燕王府,水火不容。梁子云手里怎么可能会有阮宁的香?” 沈延问那调香师,“你确定,是一模一样的?” 调香师哭笑不得,“沈爷,为了仿制那香,小人研究了整整一个月。虽说没仿出来,但对那香再熟悉不过!绝对不会认错!” 沈延眯了眯眼睛,“难不成,是偷的?他脸上、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调香师道,“那位小爷没说,他拉长个脸,小人也不敢问呐。” 沈延点点头,“你尽可能地拖住他。我回来之前,别让他离开。” 沈延想通知阮宁,最便捷的方式是通过黄忠。 黄忠就在燕王府后院,下人房里住着。 阮宁这回儿,还在秦云川的书房里,看诗词呢。 不知是她太没有诗词细胞,还是上学时候,唐诗宋词背多了,如今一看就瞌睡。 她竟在秦云川的书房里睡着了。 她歪在硕大的金丝软枕上,呼吸均匀绵长,有点宽松的袜子,往下掉了一截,露出她白皙精致的脚踝。 秦云川再也无心看书练字。 他轻声轻脚来到矮榻旁,他看着那露在外头的一截脚踝……竟不由自主觉得嗓子发干,口干舌燥。 她睡得很香,一定发现不了…… 秦云川轻轻握着她的玉足,拇指腹在她细白的脚踝上,轻轻打转。 “王妃——”青果儿大叫一声,“黄忠递消息进来了!” 阮宁猛地掀开眼皮。 秦云川近在咫尺…… 第396章 燕王爷后悔了 秦云川似乎听到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他绝不能在一个小姑娘面前露怯,他不能叫她看见自己的心虚。 秦云川假意端了杯茶,起身回到他偌大的书桌旁。 他看着窗外一只在枝头打着哆嗦的灰喜鹊。 其实他在等,也在侧着耳朵听。 他等着阮宁主动说点儿什么……哪怕她说,她要把书带回去看呢! 她向来不听话,他不让干什么,她偏要对着来……怎么这回就听话了? 几本书而已,他又不喜欢诗词……只要她嗲嗲地说几句软话,他不就给她了吗? 但秦云川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她开口。 秦云川地耐心耗尽,他猛地回头,颇有几分愤慨地看向阮宁…… 人呢? 刚才,她还懒洋洋地靠在他的金丝软枕上靠着呢? 这会儿,软枕还是刚才的模样,人却不见了? 秦云川立刻将目光转向门外。 只见阮宁一手提着鞋,一手拿着她厚厚的狐裘风氅。 她踮着脚尖,只穿了那么一双厚白袜,走到门外木制的门廊下。 秦云川愕然瞪眼。 她就在门廊下坐了下来,她那白皙纤细的脚踝,还露在外头。 她撩起裙摆,使劲儿提了提袜筒…… 在他书房外站岗的侍卫,不经意地瞟见这边……竟一个个腾地红了脸。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他们肯定是看见了! 若是没看见,红什么脸!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罪魁祸首”,她竟敢、竟敢公然在他书房外头穿袜子! 秦云川再顾不得矜持,他立刻抬脚出门。 阮宁也穿好了鞋袜,一边披风氅,一边冲青果儿走去。 青果儿迎着她,两女子快步出了书房院子。 院中当值的下人,都偷偷拿眼睛瞄他。 秦云川脸色微沉,“墩墩……” 秦云川吹了声口哨,一只庞然大物,从后院里蹿出来。 “去,把人追回来。”秦云川摸摸大狗头,把墩墩放了出去。 墩墩一跃而出,庞大的身躯跑起来,虎虎生风。 阮宁她们没走出多远,就被墩墩追上了。 墩墩咬着她的衣摆,把她往回拽。 阮宁狐疑看它,“怎么了墩墩?你想出去玩儿吗?” 墩墩一听,大狗头一歪,出去玩儿? 阮宁微微一笑,“走啊,我带你出去玩儿!” 墩墩晃了晃它的大尾巴……主人叫它干啥来着? 秦云川左等右等,既不见阮宁回来,也不见墩墩回来复命…… 他听见动静,抬头朝院门口看去,却见回来的是元化。 秦云川抿了抿嘴,多少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禀王爷,梁家小公子,从燕王府离开以后,被人打了。”元化道。 秦云川抬起头,“被人打?他不是自诩功夫高超,仅次本王?他怎么会被人打?” 元化低头偷笑,“年轻气盛,爱说大话。别说现在的王爷,就是少年时候的王爷……他也差得远呢。” “被谁打了?”秦云川问。 元化表情立刻严肃起来,“问题就出在这儿。那伙儿人,打完他之后,警告他以后少登燕王府的门,那语气……像是我燕王府的人,打了他似的。” 秦云川凝眸看着元化,“谁的人?” 元化暗暗吸气,“还……还不知道。” “呵,”秦云川冷笑一声,“元亨被贬日子久了,你也想步他后尘?” 元化立刻感觉到莫大的压力,“王爷息怒,卑职已经让人在查了,很快就有消息……只是……” 秦云川抬眸看他。 王爷没开口,但元化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脖子都抬不起来。 他立马闭上嘴,不敢多言。 “去把元亨叫过来,这段时间,让他教黄忠功夫,教的怎么样了?把黄忠也领来。” 元化猛地一个激灵,“回王爷……黄忠给王妃驾车,刚刚出门。” 秦云川挑眉看他。 元化无比想念弟弟……要是元亨在这儿,他就不用独自承担这莫大的压力。 元亨嘴巴快活,该说的早就抖搂完了,也不用让他在这儿挨慢刀子…… “黄忠递消息说,梁小公子出了燕王府就挨了打……王妃带着人去、去看梁小公子了。”元化把头埋得低低的。 第397章 年轻气盛 书房里静得让人不敢呼吸。 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让元化手心冒汗。 “黄忠消息挺灵通的?”秦云川道。 元化连忙道,“不是王府的人给他递的消息,他的消息是从外边儿来的。” 秦云川闭了闭眼睛,“你们就不知道拦着点王妃?什么人,也值得她专门出门去看?打就打了呗。” 元化小声道,“王妃带着墩墩呢……人都近不得身。” 秦云川:“……” “去查,究竟是谁打了梁小公子,还要扣在我燕王府头上?”秦云川挥了下手。 元化悄悄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阮宁离开燕王府,由黄忠驾着车,径直来到京都最大的香品行。 她还没走到雅间门口,就听见里面暴怒的声音。 “不准碾碎!碾碎了你能把它恢复原样吗?能没有损耗吗?” 调香师颇有些无语,“这都碎成这样了,不碾碎重做,如何变成完整的线香?” “你问爷呢?我找你干什么呢?我叫你给我恢复呢!”梁子云怒斥。 调香师叹了口气,“碾碎重做,只是重新塑形而已,会有损耗,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你说忽略就忽略了?!不准碾碎!”梁子云越说越怒。 阮宁看了眼沈延。 沈延勾了勾嘴角,“听出来了?故意刁难调香师呢。” 阮宁点点头,“我去看看。” 沈延轻笑,“我就不跟你进去了。” 阮宁叫青果儿上前敲门。 青果儿的手还没落在门上,门就从里头被拉开。 调香师满脸通红,又气又无语。 “伺候不了,小人不伺候了。”调香师推开青果儿,大步离开。 “给爷滚……” 梁子云拍桌子大骂,话未说完,他冷不丁的瞧见了阮宁。 “呃,燕、燕王妃?你、你怎么在这儿?” 阮宁走进雅间,“小公子受伤了?” 梁子云想起脸上的伤,不由更生气了。 “你还说呢!前脚你卖给我线香,后脚我出了燕王府就挨打!” “你不想教我就不教!你不想卖线香,就不卖!” “你一边哄着我,一边叫人朝我下黑手!你……你怎么这么能装相呢?” 阮宁闻言一愣,继而轻笑,“哦,那我不装了。” 说完,她也不解释,转身就走。 梁子云见状,顾不得身上的疼,他一个箭步窜上前,砰地关上门,挡在门前。 “不、不说清楚,你休、休想走。”梁子云眼睛红红地看着她。 阮宁挑眉轻笑,“说清楚什么?听说你受了伤,香也断了,我是来给你送药,并处理‘售后问题’的。” “但既然梁小公子不用我‘装好人’,那我就不装了。钱货两讫,香断了也与我无关。” “京都到处都是医馆药铺,梁小公子怎会买不到最好的药?让让,你挡着路了。” 梁子云暗暗咬牙,目光灼灼看着她。 “做事得有头有尾,既然来了……那就做完了再走呗?” 他放软了语气,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些许的委屈。 阮宁拿出两只白瓷盅,瓷盅里头,一个是白色粉末,另一个是红色药膏。 “外伤用粉,淤青用膏。”她说完,把瓷盅放在一旁的四方茶几上。 梁子云看着那瓷盅,仍旧挡在门前。 他放软了声调,“那香……要不你还带回去,请裴郎中给恢复恢复?” 阮宁看到那大桌子上,做香的器具差不多都全活儿。 恢复线香是足够了。 “你信得过我吗?”阮宁问。 “当然!我信!”梁子云立刻说道。 阮宁笑了笑。 梁子云立刻想起,他刚刚说她“装相”的事儿。 他脸红得发烫,“刚才……是我嘴欠,对不起……” 阮宁没理他,她挽起袖子,准备恢复那断掉的香。 “你也会制香啊?那,谁帮我抹药啊?这脸上的我看不到……”梁子云问完,心跳隆隆,竟是无比紧张。 阮宁对青果儿道,“喊个小伙计进来给他抹药。” 梁子云闻言,飞快地瞟了她一眼。 阮宁目不斜视,注意力全在那断掉的香上。 连进来的人不是小伙计,而是黄忠,她都没发现…… 第398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黄忠进来道,“小伙计都忙着,有什么事儿,奴才来?” “你粗手笨脚的!不用你!”梁子云皱眉瞪了黄忠一眼。 他叹了口气,指着青果儿道,“还是你来吧。” 青果儿还没应声。 黄忠猛地上前一步,将青果儿挡在后头,“小公子,你别看小的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小的干活儿细腻着呢! “这抹药包扎的事儿,小姑娘哪儿会啊!她没经验,反倒弄疼您,小的熟练!” 他一边说,一边撸袖子上前。 他袖子一撸,小臂上的肌肉,线条明朗。 梁子云咕咚咽了口唾沫,“你……细腻?不会弄疼小爷?!” 黄忠上前,嘿嘿一笑,“您放心……” 黄忠凑近他耳朵,“我家王妃,还在那儿为小公子的事儿忙活呢!你忍心打扰人家?多少有点儿疼,您忍一忍就过去了!” “嗯……”梁子云猛地闭紧嘴咬住牙关…… 奶奶的,这叫细腻?这叫不疼? 不是他闭嘴闭得快,这一嗓子就嚎出去了! 梁子云睫毛上都沾上了泪。 他抬眼看向阮宁…… 只见阮宁做事极其认真投入,心无旁骛。 她神情专注,动作熟练,游刃有余。 看着她专心做事……仿佛也被她带进了某种沉静的氛围之中…… 梁子云忽然觉得,被这憨子抹药,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认真的女人,似乎有种特殊的美,她从内到外,都显得优雅从容。 梁子云冷静下来之后……忽然意识到,“其实打我的,根本不是燕王府的人吧?如果是,你怎么可能再出门,来给我送药?给我恢复香呢?” 阮宁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笑了笑,又低头做她自己的事儿。 “现在才明白呀?”黄忠嘀咕一声,愤愤地加重了力道。 梁子云不怒,反而愈发不好意思,“今日是我失礼了,真是……太对不起了。” 他抽了抽鼻子,“这是什么药啊?刚抹上感觉凉凉的,一会儿就不怎么疼了,镇痛效果真好。” 黄忠看了看自家主子,轻哼一声,“别说话,打扰了我家主人!” 梁子云这会儿被个马夫“训斥”,竟也不生气。 他讪讪一笑,还真闭了嘴。 等阮宁恢复好了线香,重新装进盒子里。 她抬眸看着梁子云,“这个香品行的东家,是我朋友。东家告诉我,你受了伤,来这儿恢复线香。所以我过来看看。若有误会,还是尽早弄清楚为好。” 梁子云看着她,“那你为何进门的时候不解释?我说了那样的混账话,你就顺着我的话说?” 阮宁轻笑,“那会儿小公子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你能听得进吗?在小公子心里,已经给我燕王府定了罪,我怎么解释,都没用。” 梁子云脸红得更厉害,他尴尬地咽了口唾沫。 “呃……多谢燕王府不与我一般见识,还肯留下帮我。今日之事,真是……真是太失礼了。 “日后王妃,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一定要跟我开口。” 梁子云拱手躬身,态度十分诚挚。 阮宁笑笑,“那就多谢啦。” 她哪里用得着谢,不过是全了他的面子。 梁子云虽混,却不傻,他灼灼看着燕王妃,“你放心,燕王爷是真英雄汉,他人若对燕王府落井下石……我定不做一丘之貉。 “待他日,燕王爷真的、真的不在了……我会……咳,总之,你不用跟我客气。” 阮宁笑笑,把线香盒子交给他,提步离开。 …… 唐娴从马车上走下来,回到她舅舅家的客房。 她哼着小曲儿,心中忍不住得意洋洋。 丫鬟知秋,给她上茶。 唐娴忍不住道,“你不知我今日这招有多高明!既教训了梁子云,又叫他记恨上燕王府! “如今谁不知道,燕王已经病得起不来床,燕王府是阮宁当家! “这就等于,让梁子云和燕王府那女人结了梁子!梁子云可是太后娘娘的胞弟! “阮宁敢跟我作对?她倒霉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哈!” 知秋闻言一愣,仔细问来,才知唐娴叫人蒙头揍了梁子云。 她吓得面色发白,“那是太后娘娘的胞弟,您都敢这么干?!小姐您……您胆子也太……” 唐娴凉凉看了知秋一眼。 去找打手的岁喜轻哼,“知秋,你别坏了小姐的好兴致!梁子云只会记恨燕王府,又不会记到咱们头上!” 第399章 敢动她的人,她就撕票 知秋眼皮子直蹦。 “咱们此次来京,正事儿还没办呢……还是少生事端,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惹祸上身……” “呸!呸!”岁喜啐她,“大过年的,说点儿吉利话吧!说谁惹祸上身呢?知秋,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大夫人了!” 知秋闻言一滞。 小姐最讨厌大夫人,岁喜这是拿她往小姐的肺管子上戳呢。 唐娴冷冷一笑,“都退下吧。” 她已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两丫鬟从屋里退出来。 岁喜狠狠瞪了知秋一眼,“你惹得小姐不开心了。” 知秋却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旁,“你找谁做这事儿?嘴巴严实吗?会不会把小姐卖了?” 岁喜深吸一口气,脸色难看至极。 “知秋姐姐,我敬你先来,叫你一声姐姐,但你也……也太烦人了!” 岁喜甩开知秋,愤愤离开。 两丫鬟闹了不愉快之后。 知秋有一两个时辰,都没看见岁喜。 她问旁的丫鬟,都说不知道。 一直到伺候小姐洗漱,更衣时,都没瞧见她。 “岁喜呢?”唐娴问道。 知秋提着心,“奴婢也一直找她呢,不晓得这丫头躲哪儿去了。” 唐娴深深看她一眼,“你们两个拌嘴了?” 知秋低下头。 “去找,找不着,你也别在我面前伺候了!”唐娴脸色不悦。 知秋只好从上房退出来。 她其实知道,岁喜不高兴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去客房临着那假山上坐着。 假山临着湖,这季节湖上冷,假山上没人打搅。 知秋提着灯笼去找岁喜,冷不丁的被个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儿从假山上栽下去。 她拿灯笼一照,“我滴娘呀!” “小姐!小姐……” 知秋几乎吓掉了魂儿……绊了她一脚的不是别的,正是岁喜。 岁喜被人蒙了一只麻布袋子。 把袋子拿下来,岁喜鼻青脸肿,明显是给人打了一顿。 唐娴看着狼狈的岁喜,瞪着眼,几乎忘了呼吸…… 岁喜挨打的方式,跟她收拾梁子云的法子,一模一样! 这不就说明…… “找……找到岁喜头上了?那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已经知道,是她派人动的手了? “快,快把岁喜叫醒!问问她,打她的,究竟是谁的人?是燕王府知道了?还是梁小公子知道了?” 唐娴惴惴不安,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呢? 不但能这么快,找到岁喜…… 还能不惊动任何人,就在舅舅府上,把岁喜给打了一顿……可见,这人手段非常!实力不凡! 她惹了这样一个敌人……恐怕不妙啊! “这……这可怎么办?”唐娴心神不宁。 知秋道,“不行,咱们就报官吧?” 唐娴一巴掌呼过去,“报官?你疯了吗?” 她先动的手,她敢报官吗? …… 阮宁恢复了线香,跟梁子云解释清楚了误会,便直接回了燕王府。 哪知她刚在二门处下车。 元亨带着一群人,呼啦啦把她给围了。 阮宁微微一愣,她正要唤墩墩下来,威慑众人。 “王妃别动……咱们不敢伤您。” 元亨一挥手,他手下押着王崇六和常嬷嬷上前。 “您若是心疼身边人,就别乱动,墩哥嘛,就让它在马车上呆着就好。” 元亨一边说,一边挥手,“拿下!” 他的手下,立时上前,把青果儿和黄忠,都押解起来。 阮宁大惑不解地看着元亨。 “元宿卫,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人犯了什么事儿?你要这样对他们?” 元亨陪着笑脸拱手,“王妃,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别的……一概不知。” 阮宁挑了挑眉,“奉命?奉王爷的命?” 元亨嘿嘿笑着,拱了拱手。 阮宁哦了一声,点点头。 元氏兄弟,是秦云川的宿卫,除了他,没人能指使得动他俩。 元亨甚至还提醒她,“王妃要是有什么问题……还是去问王爷吧。” 阮宁呵地冷笑一声,“他拿了我的人,不就是想借此威胁我吗?” “告诉王爷,这府上,可不止他手里有人质。看好你们的手,敢弄伤我的人——我就‘撕票’!” 阮宁说完,径直回了崇瑶院。 第400章 谁是真正的老大 二门处的所有人马都看傻了。 胆敢这么威胁燕王爷的人,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元亨的手下们……看起来比被他们拿下的这些人,还紧张。 “‘撕票’是什么意思?王妃要撕了什么票?”元亨嘀咕道。 王崇六低头忍笑。 元亨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笑什么笑!你脑子转得快,赶紧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崇六清了清嗓子,“元宿卫不用明白是什么意思。您只用记清楚王妃刚才说话的动作、表情、神态……原样学给王爷就可以了。” 元亨狐疑看他。 王崇六示意他附耳过来。 元亨有些憋气……他这拿人的,反而被拿下的人拿捏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但他也只好把耳朵凑过去。 “王爷跟王妃置气呢,咱们不过是中间受气的人。” “刚才那情形,还没看出来呢?王妃的‘人质’,可比我们这些人全部加起来还贵重。燕王府内院,王妃才是老大。” 元亨闻言吓了一跳,瞪眼看着王崇六,“你……你放肆!” 王崇六笑眯眯地朝他眨眨眼,“赶紧去回禀王爷!” 元亨虽不服气……怎么就王妃是老大了呢? 但他还真不敢耽搁……万一王妃“撕票”了,他怎么跟王爷交代?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王爷身边! 元亨忙不迭地来到书房。 秦云川听闻声音,立刻抬头,瞧见是他,那失望的眼神……真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了! “回王爷……王妃身边的人都拿下了,可是王妃说……” “她说什么?” “王妃说,她也有人质,若是敢弄伤她的手下人,她就‘撕票’!”元亨复述道。 秦云川挑眉看他,“什么?” 元亨想起王崇六的交代…… 他立马学着阮宁的样子,一手扶腰,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倨傲地抬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告诉王爷,这府上,可不止他手里有人质。看好你们的手,敢弄伤我的人——我就‘撕票’!” 元亨说完,连忙躬身拱手。 “王妃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秦云川浑身一个激灵,“你再说一遍!” 元亨深吸一口气,一手扶腰,一手抚摸肚子…… 没等他开口。 秦云川唰地起身,阔步向外走。 元亨吓了一跳,这是……明白了? “这丫头!”秦云川咬牙切齿。 他飞身离开书房,甚至没顾上换鞋,连风氅都没披,一路纵着轻功,往崇瑶院去。 秦云川裹着一身寒气,沉着脸,踢开崇瑶院上房的棉帘子。 他正欲发火。 只见阮宁坐在食案前吩咐,“我想吃橙酿蟹黄,香辣蟹钳,蜜汁芦荟,银耳薏米羹……” 负责膳食的丫鬟惊愕地瞪大眼睛,“王、王、王妃……这、这些……” 秦云川皱眉思量片刻,他立刻意识到,这些是裴郎中交代过,不适合孕妇食用的膳食,有流产风险! “这些都不行!”他沉声道。 阮宁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扔,咣当一声响。 屋里的丫鬟们,个个神色紧绷,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不让吃算了!我就好这口,不让吃,那我就什么都不吃,饿死我自己!”阮宁哼道。 秦云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明知她是故意气他……偏偏就被她拿捏了。 “来人,去告诉元亨,把人都放了。”秦云川吩咐道。 他拿下她的人……还真是拿了个寂寞。 阮宁向来很上道儿,也懂得见好就收。 她微微一笑,对司膳丫鬟道,“算了,刚才点的都不吃了,原来的食谱就很好,还照原来的食谱做吧。” 司膳丫鬟长长松了口气,“喏。” 秦云川闭眼,默念心诀,平复胸腔里的火气。 他忍住愤怒,坐在阮宁身边,尽可能心平气和道,“快要当娘的人了,别总是那么任性。” 阮宁微微一笑,“做人得讲道理。某些人,快当爹了,别总是那么小气!某人不小气,我就不任性。” 某人刚压下的火气,蹭就蹿了上来,“本王为什么生气?早跟你说过了,梁子云不是什么好鸟!你那么在乎他干什么?受了点伤,就得你亲自去探望?你少见不该见的人,本王也犯不上生气!” 阮宁目光毫无躲闪地看着他,“呵,他刚出了燕王府就挨了打!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下,这事儿是否跟燕王府有关!” 第401章 娶妻当娶贤 阮宁哪知道,她这话,可戳了秦云川的肺管子了。 秦云川冷笑,“你是怀疑本王?没错,本王是派人盯着他。 “但若是本王出手,那就不是打他一顿那么简单了!本王,定会要他一只手!” 阮宁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狠厉,跋扈,偏执,都是病!王爷您怕是病根深重。” 秦云川也盯着她,眸子微凝,“那正好,你会医术,来给本王治病。” 阮宁:“……” 她跟有病的人,无法沟通。 阮宁眨了眨眼,“不是王爷?那是谁?查出是谁嫁祸我们燕王府了吗?” 一句“我们燕王府”,瞬间就让秦云川的脸色好了不少。 他正欲摇头。 忽有丫鬟在门口道,“元化,元宿卫求见。” 秦云川点头,让他在门口回话。 元化站在门外道,“禀王爷,找人假扮燕王府,痛揍梁小公子的……是唐家表小姐。” 阮宁挑了挑眉,“你表妹,唐娴?” 秦云川:“……” 阮宁呵地笑了一声,“哦豁,我若不去解释,这口锅,就丢我头上了!旁人只道,燕王缠绵病榻,燕王府一切由王妃做主!我如今,可成了某人妹妹的背锅侠了!怪不得不让我去解释呢!” 秦云川顿时面庞发红。 他闭了闭眼,小声又心虚道,“莫生气啦……元化,好好去警告唐小姐。” 阮宁别过脸,故意不理他。 秦云川凑上前,温柔小意道,“对不起……是本王错了。” 他显然是不习惯道歉,这话说得跟做贼似的。 屋里的丫鬟们,更是一个个吓得像鹌鹑,脑袋使劲儿往回缩,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阮宁回头瞟了某人一眼,“诚心诚意道歉?” 秦云川连忙点头,“当然……” “我不要道歉!”阮宁挑眉道。 秦云川看她那狡黠的眼神,也很上道,“那你要什么?但凡本王能给……” “我要会写诗词,会指点人诗词的幕僚。”阮宁道。 秦云川立马点头,“给你给你!本王给你搜罗全国最好的人选!” 阮宁闻言一笑,“本妃向来宽宏大量……” 她话未说完,就被某人整个儿抱进了怀里…… …… 梁子云修复了线香,怀里宝贝似的揣着两瓷盅药。 虽然他脸带伤,华贵的衣裳,也又脏又乱,但他这会儿心情不错。 他正欲翻墙回自己院儿里,忽然远远听到说话声。 关键是……这声音,他有点儿耳熟。 梁子云屏住呼吸,听了片刻。 他顿时想起,自己被麻布袋子罩住,挨打之后又被人警告的那声音…… 他眼睛一眯,纵着轻功,悄悄靠近那说话之人。 他靠近了之后,恰看见,他爹的随从送人离开。 梁子云想了想,也不回去换衣裳了。 他径直去了书房,找他爹。 “爹爹,线香孩儿给您买来了!”梁子云献上线香,“孩儿刚刚来的时候,看见随从送人离开,那是什么人啊?看起来,功夫不错?” 梁国丈哭笑不得,“你这一身狼狈的,又跟谁打架了?天天都是功夫、功夫,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武痴?” 梁子云道,“刚才那人,究竟是谁呀?孩儿想找他比划比划。” “你给老子安分一点!那是河内郡唐家人,你说的功夫不错的人,应该是唐家的家臣。”梁国丈毕竟还是宠儿子,一边数落,一边还是如实说道。 梁子云闻言,歪着脑袋,“河内郡……唐家,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我们跟唐家有来往吗?” 梁国丈笑得意味深长,“你年纪也不小了,河内郡唐家有个嫡女,跟你年纪相仿,长相标致,性格也不错,知书达理……好像叫,唐娴?” 梁子云猛地瞪大眼睛! 唐娴! 他想起来了! 对了,这就对了……全串起来了! 今日在冰戏场,他说人家“多管闲事”的那个女子……不就是河内郡唐家的小姐么?! 难怪啊,难怪要找人冲他下黑手呢!原来是报复他! 他先恶声恶气说了人家,报复他也就罢了。但黑锅扣在燕王府头上,算怎么回事儿? “唐家跟燕王府什么关系?”梁子云忽然问道。 “哦?你连这个都知道?爹爹以为,你从来不关心这些呢!”梁国丈十分欣慰地摸着胡子道,“这唐家,就是燕王的外祖家呀!只是他这外祖家,当年被圣上忌惮,踢出了京都,远离了权利中心。如今他们想回来……” 梁国丈还没说完,梁子云就正色道。 “娶妻当娶贤,爹爹还是多打听打听这个唐娴的人品吧!” 梁子云说完,气哼一声,黑着脸走了。 梁国丈顿时犯也起了嘀咕。 第402章 当众献丑 梁国丈本来对唐家小姐,颇有几分满意。 但听了小儿子的话,他不由叮嘱家宰,“此事再议。你好好去打听这姑娘的人品。” 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来。 转眼来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宫里有灯会和晚宴。 阮宁身为燕王妃,也在受邀之列。 太后娘娘真是“看重”她,一大早就叫宫里的嬷嬷前来府上迎接。 阮宁知道,太后娘娘是想从她这儿打探燕王府的情况。 同时,少不了的宫里会遇见那几个冤家对头。 阮宁早早就把孛儿帖叫来燕王府。 孛儿帖规矩学得不错,她今日进宫,身边只能带一个丫鬟。她便只带了孛儿帖。 当然,能文斗的时候,她也不想动粗。 但不是所有人都讲理,情况允许动手,也不用浪费唾沫星子。 为了赏灯,宫宴是黄昏时候开始的。 宫里的花灯可真多,真漂亮。 从宫门外的御街上,一直到宫门内,如一条巨大的火龙,蜿蜒盘旋,浮卧于皇宫之中。 众人正众星拱月的簇拥着太后娘娘,说着凑趣的吉祥话儿。 太后娘娘却忽然停下脚步,“燕王妃来了吗?” 阮宁低头,轻轻叹了口气。 她一路都在隐藏自己,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但“燕王妃”的头衔在这儿,燕王一天不死,宫里头这些人,一天都不能安枕无忧。 “臣妾在呢。”阮宁上前一步。 太后娘娘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犹如无形的利剑悬在她头上。 随着太后娘娘的关注,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刚刚走来的小皇帝及皇帝身边的臣子,都注意到了她。 “哀家听说,燕王府最近招揽了好几位有名的诗词文人?” 阮宁呼吸一紧…… 这么小的事儿,都没逃过太后的法眼? 还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当众问她? 阮宁脸上娇羞道,“回太后的话,年节京都里热闹,这鞭炮噼里啪啦一放,王爷的精神,竟好多了! “近来王爷能坐起来,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在屋子里走走了。 “也不知王爷哪里来的兴致,竟非要臣妾与他吟诗……臣妾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会吟诗呢? “为了不扫王爷的兴致,所以托人请几位先生到府上,教臣妾作诗……” 阮宁话还没说完,人群里就传来嘲弄的笑声。 “燕王妃真是说笑!字都不识,还能学会作诗?” “你这临时抱佛脚,恐怕佛祖也帮不了你吧?” “哈哈哈,乡巴佬学作诗……真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贵妇小姐们,忍不住嘲弄。 阮心怡体贴关切地说,“姐姐,你就伺候好燕王起居,给燕王翻身擦洗……就算尽职尽责了。 “何必东施效颦,好高骛远呢?唉……人贵有自知之明,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出身。” 她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阮宁觉得……她要是个玻璃心,这会儿都恨不得扣个地缝儿钻进去。 但她脸皮厚,非但不羞愧,反而笑得灿烂。 “哦?学作诗?”太后娘娘道,“今日燕王妃也给我们做首诗,让大家听听?” 太后娘娘笑容平和,似乎并非故意为难她。 但叫一个刚学作诗的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现场作诗……分明就是想让她当众出丑。 更可况,那些嘲弄她的贵妇小姐们,嘲弄的笑声,还不绝于耳呢。 太后也不曾训斥她们。 这是想给她们提供更多嘲讽的素材呢。 阮宁想了想,“既然太后娘娘想听,那臣妾就献丑了。” 阮宁环顾四周,一边慢慢迈步,一边轻缓吟诵: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阮宁的声音很好听,强调抑扬顿挫。 这诗……当然不可能是她作的。 她抄的嘛。 她让秦云川给她请会作诗的幕僚来,就是想请教人家,她背的唐诗宋词,这个时代有没有? 如果有了,她就避而不抄,免得侵权。 若是没有,她就能放心大胆的抄! 这是她那日在秦云川的书房,翻书翻到睡着,领悟出来的捷径——与其她自己去找,不如直接问专业人士,省时省力。 第403章 嘶,脸疼 御花园里,花灯璀璨。 原本热闹的宫宴,此时却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阮宁。 这诗,是刚学作诗的人,能作出来的? 打死他们也不信啊! “姐姐,不会作诗不丢人,但抄别人的诗,说是自己做的,就太丢人了! “你是乡下来的,字都不认识几个,我们不会嘲笑你!但你为了虚荣,把旁人的诗,当做自己的!就是人品问题了!也太丢人了!” 阮心怡义正言辞的斥责阮宁。 她声音不小,就连小皇帝和他那边的臣子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看向阮宁的目光,有些不屑。 阮宁深吸一口气……她确实是抄的,虽然她抄的不是这个时代的诗词佳作。 甚至她抄的诗人,都没在这个时代存在过…… 但“字都不认识几个”只是谦辞嘛。 阮心怡也不用老拿别人的谦辞,当拉踩人,羞辱人的把柄吧? “姐姐,你究竟是抄谁的诗作?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在呢!”阮心怡忽然厉声道,“你若不说,就是欺君之罪! “京都宫宴之上,可不纵容你这种虚荣之风!” 阮宁没说话,阮心怡竟忽然叩了这么大个帽子下来? 还欺君之罪? 这是想要她的小命呢? “你说我是抄的,那你说我抄谁的?”阮宁不慌不忙道,“你若说不出来,就是因嫉妒而构陷! “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更不能纵容你这种信口开河,诬陷忠良的邪恶风气!” 扣帽子谁不会? 她可是最忠良的燕王府的女主人! 想构陷她,问问那边的武将们同不同意! “抄……我怎知你是抄谁的?”阮心怡顿时有点儿慌,“或许是抄府上幕僚的!” “不知?或许?”阮宁笑了笑,“原来妹妹你给旁人扣帽子全靠猜啊? “没有真凭实据,你就敢诬陷长姐,诬陷燕王正妃?谁给你胆量? “既然你说我是抄的,来,你也‘抄’一首在座都没有听过诗作。” 众人见阮宁回怼得如此理直气壮,她脸上也看不出半分胆怯……众人不由嘀咕,难道真是她作的? 但……这怎么可能? “楚太傅,您读书多,可曾读过这首诗作?”小皇帝问道。 楚肖拱手道,“臣未曾读过。” 小皇帝又看向其他人,“哪位爱卿读过这首诗作?” 众人纷纷摇头。 小皇帝的目光落在阮宁身上。 阮宁神态自若,笑容坦荡。 反观阮心怡,却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讪讪。 小皇帝上前道,“过年呢,在朕的宫宴上,如此牙尖嘴利可不好。” 阮宁微微一笑,“妹妹听到了吗?皇上点你呢。” 阮心怡脸腾地红了,跟马上要烧起似的。 小皇帝深深看了阮宁一眼,“今日元宵节,燕王妃既有此禀赋,不如再以花灯为题,作一首七言绝句。 “只要在场的众人都未曾听过,那便是燕王妃所作,你可敢应?” 阮宁笑着福身,“多谢皇上为臣妇证明清白,大过年的,臣妇也不想在宫里,白惹一身臭名。” 她口气这么大,想也不想就应承下来。 众人不由纷纷侧目,挑眉瞪眼地看着她。 只听阮宁边想边吟,“千门开锁万灯明……” 她故意顿了顿,等了片刻,没人念出下一句,她才继续道,“正月中旬动帝京。” 小皇帝扭脸儿看向众人,看看可有人知道后两句。 但他的臣子们,纷纷摇头。 阮宁见状,终于吟出后两句,“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 三百内人连袖舞,正是说宫里无数宫女载歌载舞,欢庆元宵的场面,恰应了此时宫中情景。 在场无一人说,先前听过这首诗作。 却忽然有人,哈哈笑起来。 因为场面太安静,这人的笑声,格外引人注目。 众人循声看去,正瞧见梁子云从众臣子中走出来。 他是太后的亲弟弟,又是皇帝大小的伴读,这等身份,前途无量。 小皇帝非但没斥责他,还对他招招手,“子云,你听过这首诗?” 梁子云连忙摇头,“皇上,您别嘲笑臣子,众大臣都没听过,臣子怎么可能听过? “臣子是笑,刚才那么多贵女夫人,嘲笑人家燕王妃不识字。 “现在,诸位也可吟一首,在场人都没听过的诗词佳作呀!哪怕是背的!” 第404章 只会骂街的泼妇 场面一度安静。 梁子云朝阮宁眨了眨眼睛。 小皇帝重重咳了一声。 这么多文臣学士在场呢…… 女子们才不愿意作诗!嘲弄别人的时候,不怕人家丢脸。 轮到自己,她们才不愿当众献丑。 万一自己作的诗,水平不高,被人嘲弄……那多下不来台? 背一首精彩的吧? 怎能保证别人没读过?卖弄都弄不好……岂不更丢人? “夫人小姐们矜持,还是让大臣们来作诗吧。”太后娘娘给众人找补。 阮宁低头轻笑……点名让她作诗的时候,怎么不说女子矜持? 是觉得,她不是女子?还是觉得,她乡下来的,不配矜持? 众人说话间,入了席。 阮宁与众人分开,她先去了净房。 等她从净房出来,冷不丁的在廊间看到了秦昊。 秦昊靠在廊柱上,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听见动静,立刻转过脸,朝阮宁看来。 阮宁不由地停下脚步……这里可是皇宫。 她不想在这儿跟秦昊有什么接触! 男人可以不要脸,但她还想要名节。 秦昊却阔步朝她走来。 阮宁提着裙摆,转身就想跑。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秦昊低声吟道。 阮宁脚步一顿……这是她刚刚当众吟的第一首诗呀! 怎么?穿帮了? 秦昊读过这首诗?不可能吧? 她可是问过幕僚了,这个时代,根本没听说过欧阳修这位大名人。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秦昊嗓音低沉,“宁宁,你心里有我,你还念着我,你忘不了我……亦如我一样。” 阮宁:“……” 报应啊!这就是她抄别人诗作的报应! 上苍惩罚她听秦昊这么腻味的情话! “不不,你误会了……” “不是我?那你念着谁?”秦昊伸手挡住她的去路,“旁人不知你会作诗,我可早就知道。” 哦……也对。阮宁心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大婚,娶阮心怡的时候,她还帮他“作诗”过关来着。 “宁宁,许久不见,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秦昊深情说着,倾身向她压来。 他一手撑着墙,一手挡住她去路,将她笼罩在他与墙之间…… 我滴个乖乖! 他竟然在皇宫里,壁咚他婶婶! “孛儿帖!你还等什么?!”阮宁低喝一声。 一记重拳,猛地砸向秦昊的后脑勺。 秦昊并非绣花枕头,他立刻闪身躲开。 跟他漂亮的拳法套路不同。 孛儿帖的招式,都是在跟人、跟野兽的实战中磨练出来的。 她招式不见得漂亮,却是制敌迅速有效。 秦昊肚子上挨了好几记重拳,他表情痛苦,连连败退。 阮宁知道,这还是孛儿帖手下留情了。 “算了,我们走。” “主子,我们在宫里打他……不会有事吧?”孛儿帖后怕地问。 阮宁轻哼一声,“没事,他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他是被女人打了吧?” 秦昊:“……” 主仆俩快步离开。 秦昊捂着肚子,头上冒着冷汗,在廊间蹲下身来。 宫廊拐弯处的楚肖,悄无声息地看着,将这边的一切,尽收眼底。 见阮宁走远,他也提步跟上。 他脚步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追上阮宁。 至于追上了,要说什么……他现在还没想好。 阮宁却猛地停下脚步。 楚肖也跟着一顿,他连忙侧身藏匿身形。 “让我当众出丑,你很爽是不是?”阮心怡红着眼睛,怒目看着阮宁。 阮宁回头看了看,又看向她,“你们夫妻俩真有意思啊?组团来的?” 阮心怡微微一愣,“世子?你又私下偷见世子了?阮宁,你能不能要点儿脸啊!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他也已经娶了我,你不要再勾搭妹夫了!” 阮宁被这颠倒黑白的话逗乐了,“嘘,你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 阮心怡重重一哼,正欲嘲弄。 阮宁接着说,“别让人听见,你做人妻,做得有多失败!不但留不住自己男人的心,竟还是个只会骂街的泼妇。” “你!”阮心怡气急,抬手向阮宁脸上抽来。 第405章 大鱼 不等阮宁吩咐,孛儿帖立刻抓住阮心怡的手腕。 阮宁毫不犹豫,反手抽了回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阮心怡,别忘了我是你的婶婶!你刚才在大家面前,怎么说的?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阮宁冷冷警告她,“女孩子,要自重一点,别上赶着找抽。” “你……你敢打我?你一个乡下来的……” “啪——” 阮宁毫不留情,又一耳光抽了上去。 “乡下来,乡下来……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乡下来的怎么了?乡下来的就不是人了?” 阮宁冷笑一声,“我告诉你,你娘不过是个填房。你就是填房生的女儿,什么尊贵的嫡女?我才是阮家正经的嫡女,明白了吗?” 阮心怡最在乎自己的身份。 阮宁的话,无疑戳中了她的要害。 “阮宁!我撕了你的嘴!”阮心怡恼羞成怒,力气大得惊人。 阮宁目光朝远处一瞟,她眸子一凝,嘴角噙笑。 她给孛儿帖使了个眼色。 孛儿帖聪慧,立即装作控制不住阮心怡的样子。 “王妃,小心啊……” 她一松手。 阮心怡就朝阮宁扑了上来,竟顾不得这是在宫里,毫无形象地要抓头发,挠脸。 阮宁哪能真让她挠着……让她露出丑态就足够了。 阮宁两指并在一起,猛戳阮心怡身上穴位。 “妹妹,你别逼我了!我替你嫁人,替你去陪葬……还把我的未婚夫让给你,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燕王虽然好些了,但他也还虚弱啊,他还不能出门……你不能吃着锅里的,还看着我碗里的呀? “再说,燕王是你叔叔……你避嫌还来不及,怎么能,怎么能……” 阮宁一边佯装被她撕打,一边口齿清晰地哭诉。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阮心怡越打越生气,惊愕地瞪大眼睛。 阮宁这么说……当然是说给不远处,正经过那人听的。 但她没想到,秦昊这会儿恰追了过来。 “吃着锅里的,看着别人碗里的?呵,”秦昊冷笑一声,“阮二小姐,你好大的本事。” 阮宁和阮心怡都吓了一跳。 阮心怡又羞又怒,“世子,你别信她的!我怎么可能惦记燕王?我若惦记燕王,当初就不会让她坐进花轿……” “哦,承认了吧?是你把我骗进花轿的!”阮宁哼道。 阮心怡狠狠瞪她一眼,“世子,你不能相信她,她是胡说八道!” “别在宫里丢人现眼了,走。”秦昊沉着脸。 如果他记性不差,应该能想起来,燕王当初陪阮宁回门之时。 阮心怡曾故意“湿身”,出现在燕王面前。 “燕王妃息怒,今日之事,还望王妃……”秦昊拱手,欲言又止。 阮宁摆摆手,“我不会宣扬的,对我也不是什么好听话。但你要看好她,别让她老是在我面前挑衅生事。” 秦昊又深深看她一眼,带着阮心怡,连宫宴都没参加,就忙不迭的离宫而去。 阮宁眯眼看着远处那身影。 还好,她故意说给他听的那人,还没离开。 阮宁快步走上前去,“文柏,你今日也在宫里呀?” 阮文柏吓得后退一步,惊魂未定地看着阮宁。 “你、她……你们……” “吓着你了?”阮宁微微一笑,语气温柔。 能在这儿遇见阮文柏……阮宁相当惊喜。 也不枉费她今晚上,连抄两首古诗了。 她让秦云川给她找擅长诗作的幕僚,就是为了钓阮文柏这条鱼呀! 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思也还单纯。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最爱面子。 刚刚听见,自己至亲的姐姐,竟然是个私生活败坏的浪荡女子……难免心生厌恶。 且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带着正义感,没有被世俗磨平棱角。 他知道自己的姐姐,欺负乡下来的姐姐,他多少也会对阮宁抱有一些歉疚吧? 阮宁要利用的,就是他这一丝歉疚。 当然,如果他连这点儿良心都没有……那阮宁后续的计划,也都没有必要推进了。 阮宁拿出帕子,擦了擦阮文柏额上惊出的汗。 阮文柏浑身僵硬,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你是跟心怡一起入宫的吗?她刚刚走了,不会影响你吧? “哦,你别担心,我虽然跟心怡有些矛盾。但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儿,不会波及他人。 “你还是我弟弟,要我派人送你出宫吗?” 阮文柏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竟如此关切温柔。 第406章 他人之妻 阮文柏壮起胆子,带着几分希冀地看着阮宁,“我不是跟阿姐一起入宫,是梁小公子带我来的。” 梁子云带他来的? 这阮宁倒是没想到。 阮文柏有几分忐忑,“听了王妃的诗作,我很喜欢……” 上钩了。 阮宁有点儿开心,“名师出高徒嘛,燕王府招揽的幕僚水平高,不然,我哪儿会作诗呀?” 阮文柏咽了口唾沫,愈发激动。 “我……我也喜欢诗作,不知,不知……” 阮宁道,“你若有时间,可以来王府,张先生教我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阮文柏欣喜地面色通红,“方、方便吗?” 阮宁道,“你是我弟弟,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阮文柏连连点头,“多、多谢大姐!这,这里……”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诗作,“这是我自己写的诗,若是方便,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这孩子,激动地两手都在抖。 阮宁郑重其事地接过他的诗词本,“好,等明日我就交给先生,请先生好好给看看。” “太好了!多谢大姐!多谢!” 阮文柏退后一步,连连躬身抱拳。 阮宁笑笑,将诗词本揣入怀中。 她注意到,阮文柏对她的称呼,从“王妃”已经变成了“大姐”。 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她为原主母亲的复仇,也正式开始。 阮文柏先行回到了宴席之上。 阮宁微微侧脸,朝不远处宫廊拐弯处瞥了一眼。 她勾了勾嘴角…… 楚肖自那宫廊拐弯处走出来。 “咦?” 他不由地微微一愣。 “刚才还在那儿呢?” 他盯着阮宁刚刚站着那地儿,神色狐疑。 就一眨眼的功夫,刚还在那儿的阮宁主仆,怎么忽然不见了? 楚肖正欲阔步去看个究竟。 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他的肩。 楚肖一个小擒拿使出去…… “是你……” 他急忙泄力,阮宁差点就被他摔出去了。 “嘶……”阮宁吸了口气,看着自己被他死死攥住的手腕。 “哦……失礼失礼。”楚肖被烫了似的松开手,“我以为有人偷袭……本能反应,并非故意冒犯。” 阮宁揉着手腕,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她对孛儿帖点点头,让孛儿帖去一旁望风。 “楚太傅看了这么久,不打个招呼就要走吗?”阮宁轻笑。 楚肖闻言,不由看她一眼。 偷听偷看,还被当面揭穿……说不尴尬,那是装的。 楚肖把尴尬,装在平静的表情之下。 他装得泰然自若,“王妃的诗,真乃佳作,不知可否请教,王妃师承于谁?” 阮宁侧过脸,望着廊外的花灯。 她的侧脸很美,睫毛很长,望着灯笼的眼底,光芒熠熠。 她笑着说,“生活不易呀,人有些心结,若不奋力解开,恐怕这辈子都难以释怀。” 楚肖不由微微一怔……他想问,她都有什么不易?也许他可以帮她! 她又有什么心结?或者,他也能帮她解开! 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是朋友之妻,这些话,无疑都太僭越,太失礼了。 楚肖背在身后那只手,微微握紧。 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腕子上的温度。 他刚刚,攥着她的腕子,要来一个过肩摔时,用的力气太大了,也不知道她的手腕青紫了没。 楚肖有些紧张。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既保持分寸,又保持风度地将对话继续下去…… 但什么都不说,又怕她转身就走。 这一场“偶遇”,潦潦草草就结束了。 下一次,也不知是何时。 正当他无所适从时,阮宁突然转过脸来,目光清亮而专注地看着他。 楚肖感觉到,心跳蹿到了嗓子眼儿。 “不论我师承何人,刚才楚太傅所看到的事情,都是我娘家之事,我希望楚太傅可以……袖手旁观。 “这件事与王爷无关,也绝不会伤害到王爷的利益。”阮宁说完,眨着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他。 楚肖口干舌燥,他咽了口唾沫,“哦……” “对了,上次的香囊,味道淡了吧?”阮宁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只竹青色的崭新香囊。 “这只的味道,应该更适合楚太傅。” 楚肖心跳骤然加快…… 第407章 践踏我的尊严,你很得意吗? 阮宁说,上次的香囊…… 楚肖立刻想到那晚的马车内。 有个女子,那么娇软,那么芬芳……而且离他那么近,近得他们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可她根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她也,不必知道。 楚肖伸手接过阮宁递来的香囊,他想问,是专门为他做的吗? 但这话还未出口,他脸上已然发烫。 不能问……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将那香囊放到鼻端。 她一定不知道,他其实没有嗅觉。 只有她的味道,以及她上次香囊的味道,对他来说……是这个“乏味”的世界里,唯一的精彩。 “咦?”楚肖不由一愣,“这是……薄荷?” “薄荷,还有柠檬草,以及别的香料,味道有些辛,有些冲,放一段时间,就会恬淡一些。 “中调像带着晨露的栀子花。后调像迷雾之下的松木林。”阮宁笑着说,“我就猜,楚太傅一定会喜欢。” 她大概不知道,她笑起来有多好看。 同时也多么的……让人心碎。 楚肖低头,忍下长长的叹息……他应该满足了。 不是他的,不该觊觎。 “多谢。”楚肖颔首,转身离开。 天知道,他的脚步有多沉重。 “楚太傅?”阮宁唤他。 楚肖连忙回转身,她想……说什么? 要请他帮忙吗? 不等她提出问题,他便已经准备好答应。 阮宁含蓄地笑笑,“刚刚的事?” 楚肖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多谢。”阮宁福了福身。 “不用客气。”楚肖点点头。 她其实可以提更多的要求……比如,帮她平那些意难平的事儿,帮她铲除,她不想见的人。 楚肖走远后,又回头。 阮宁已经离开,刚刚那地方,已经没有她纤弱却又格外有力量的身影。 阮宁这会儿已经回到宫宴上。 她正欲进殿,一个宫女恰端着红木托盘出来。 “哎哟……” 阮宁连忙后退,却还是被宫女撞了一下。 眼看那托盘上的酒水朝阮宁倾倒过来。 孛儿帖连忙上前,一手扶着阮宁,一手稳稳抓住托盘。 “奴婢失礼!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宫女也吓了一跳,慌忙跪地请罪。 阮宁惊喜地看着孛儿帖,“你这身手,这反应速度,真是绝了。” “起来吧,大过年的,恕你无罪。你可得好好谢谢我的婢女。”阮宁对宫女道。 宫女又连忙冲孛儿帖磕头,“多谢姐姐,谢姐姐救命之恩。” 孛儿帖脸腾地红了,羞涩地看了阮宁一眼。 阮宁领她进了宫宴殿中。 偌大的殿宇,热闹非凡。 小皇帝年纪小,好热闹,这里不单有歌舞表演,还有猜灯谜,赏花灯,对对子…… 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在那儿提笔写诗赋。 “诶,那不是燕王妃吗?快请燕王妃来写一首诗啊!” “刚才燕王妃吟的第一首诗,还无人能超越呢!” 阮宁闻言,正要婉拒。 又听人道,“别了,燕王妃不会写字,你这不是故意叫人出丑呢!” 说这话的人,特别大声。 阮宁摇头笑了笑,也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她吟诗,是为了吸引阮文柏的注意,顺便从他那儿赢得好感。 她的目的,已然达到,没必要再去争风头。 阮宁瞧见,每个灯谜底下,都对应有小礼物。 孛儿帖对西朝这些小工艺品,颇有兴趣,她看得两眼放光。 阮宁便去猜了几个灯谜,把赢来的“赏赐”,都赏给了孛儿帖。 这傻姑娘,高兴的满面红光。 主仆俩正玩儿得高兴。 阮文柏忽然气冲冲地朝阮宁走来,他那张青涩年轻的脸,涨得通红。 “王妃若看不上我,又何必戏弄我! “这样践踏我的尊严,你很得意吗?” 这孩子两眼发红,泪在眼眶里打转。 恐怕他再多说一句,立时就要哭出来。 阮宁听得发懵,但她注意到,阮文柏对她的称呼,又从“大姐”变回了“王妃”。 客气,但疏离。 “发生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阮宁还没问完,这孩子就抹着泪跑了。 第408章 不怕得罪人 阮宁狐疑地看着孛儿帖,“我怎么戏弄他了?” 见过阮文柏之后,她就只见了楚肖,然后就一直在这儿猜灯谜。 难道是楚肖? 楚肖跟阮文柏说什么了? 不可能吧? 楚肖看起来,挺正人君子的,他不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吗? 他收下自己的香囊,不是答应了,不乱说的吗? 阮宁下意识地摸自己胸前衣袋。 这么一抹,她突然发现…… “坏了!阮文柏的诗词本,丢了!” 阮宁愕然,诗词本她贴身放在胸前衣袋里,怎么会丢呢? 什么时候丢的?她竟完全没有察觉! “那个宫女!”孛儿帖瞪大眼睛,“在她不慎撞到王妃的时候!” 阮宁也立时明白过来。 她扭脸儿看向热闹的人群,果然见那群正在写诗的男男女女,传阅着一个线装本子。 本子的角已经磨的发毛,却摊得很平。 可见本子经常翻动,却被十分爱惜地保存着。 “那不正是阮家大公子给王妃的本子?”孛儿帖朝那边努了努嘴。 阮宁面色一沉,豁然起身。 孛儿帖跟在她身后,向那群男女走去。 “这也叫诗吗?哈哈哈,说是打油诗都抬举了!” “这么精心工整地写在本子上,是打算流传后人,史上留名吗?” “这跟小孩儿作得诗一样!文笔稚嫩得很!就这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从今儿往后,恐怕是个人,都觉得自己能作诗,能作两句诗,便以为自己是文豪了!” “你说错了,狗爪子沾点儿墨水,刨几下,都敢说是传世佳作了!哈哈哈!” 有人翻开那本子,大声读着上头的词句。 他边读,边和周围的人取笑。 阮宁皱起眉头,难怪阮文柏会哭着跑走。 这群人……太过分了。 她上前,一把夺过本子,递给孛儿帖。 宫里竟也防不胜防,还是让会功夫的孛儿帖拿着更稳妥些。 被她夺走本子的男子,猝不及防,骂骂咧咧抬起头来,“抢什么抢!我这不正在读……” “别人作的诗不好,诸位文采飞扬,倒是作出几首诗来,让我们观摩学习一下?”阮宁冷笑说。 男子见是燕王妃,不由闭嘴,倒退一步。 阮宁上前,看着桌案上的几首酸诗,她嗤笑一声,“就这水平,也好意思嘲弄别人?” “什么叫眼高手低?自己没勇气、没毅力去做的事情,却大放厥词,评判别人做得如何不好! “真正的大师,既能发现别人的亮点,又能提出帮助他人精进的建议。” 阮宁哼笑一声。 “但我听刚才诸位的话,莫说大师了,就连对人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你们都是哪家的公子小姐?没人教你们做人最基本的修养吗? “还是说,只有通过羞辱别人,才能满足你们可怜的自尊心?满足你们那廉价的优越感?” 周围静悄悄的。 有些人羞愧地低下头。 但也有些人,撇嘴不屑。 有个声音,低低地说道,“你是大师,你倒是说说亮点,提提建议呀?” 阮宁寻声看去,竟冷不丁地撞上唐娴的视线。 阮宁呵地笑了一声,“唐小姐真是太抬举本妃了,本妃哪里是什么大师啊?不过是刚学会作两句酸诗,乡下来的,目不识丁的文盲。” 这话说的…… 周围人一阵窒息。 阮宁这一番话,当然是得罪了不少人。 但得罪这群以嘲弄取笑别人,为乐子的人,阮宁并不后悔。 这群人中,也并不全都是靠践踏旁人尊严,满足自己优越感的人。 也有不少人,看不惯这群人的做派,只不过碍于身份和面子,没能出言阻止。 阮宁一番呵斥,反倒说出了他们的心生,赢得了他们的好感。 梁子云就站在人群里,目光发亮地看着阮宁。 他正打算待众人注意力转开之时,上去跟阮宁打个招呼。 没曾想,大约是这些人扫了她的兴致。 她没等宴席结束,就向皇上太后告退离宫了。 “唉……”阮宁坐在马车上,喟然长叹。 “刚赢来的一点儿好感,全让这群人给我败光了。” 孛儿帖还对那个宫女愤愤不平,“等下次进宫,奴婢一定擦亮眼睛,再看见她,定好好教训她一顿。” 阮宁摇头,“我倒是希望,再也不用进宫了。” “不过,王妃您当众发飙的样子,真是飒极了!”孛儿帖面庞生光地看着阮宁。 阮宁托着下巴,“可惜阮文柏已经跑了,还没能跟他解释呢……” 第409章 他就是天 虽然阮文柏跑了,但好在,诗词本子拿回来了。 阮宁回到燕王府,还是把这本子交给秦云川新请来的幕僚王先生。 请人家给提一点修改的意见。 过了两三天之后,秦云川不知从哪儿听说,阮宁在宫宴上,被阮家那小孩儿给甩脸子的事儿。 “何必惯着他?是你弟弟也不行。再有这种事,直接抽他。” 秦云川揉捏着阮宁柔软白皙的手,“这手太软了,别亲自动手。” 正说话。 常嬷嬷兴高采烈地在门外禀道,“王先生说批改好了,有些拙见都写在本子上了。” 阮宁闻言,脸色一变…… 好死不死,干嘛偏偏这个时候送过来? 秦云川刚说了阮文柏的事儿,这诗词本子,就往他枪口上撞啊? 阮宁只盼着秦云川不知道本子是怎么回事儿。 “哦,我知道了,你先拿下去。”阮宁心跳怦怦地“随口”应道。 “慢——” 秦云川瞟她一眼,目光锐利,“什么本子?王先生批改了什么?” “没什么,我不是在学作诗嘛?小小练手,请王先生给看看。”阮宁笑眯眯地说。 “常嬷嬷,拿进来。”秦云川道。 阮宁肩膀微微垮下来。 “王先生转交奴婢儿子,奴婢儿子叫奴婢转呈王妃的。”常嬷嬷忐忑看着阮宁,犹犹豫豫地将本子奉上。 秦云川接过本子一看,“这不是你的字,哟,写了不短时间呢。” 每页诗词上都有时间。第一首已经是两年前的诗作了。 “逸松,这是谁的小字?听起来是个男人的小字啊?”秦云川目光凛冽,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宁。 阮宁知道,话到这份儿上,不能再隐瞒了。 若再不说清楚,这醋精也不知能想歪到哪儿去。 “是阮文柏的小字。”阮宁道。 秦云川皱了皱眉,“他还不到弱冠之年,取什么字呢!” 阮宁叹了口气,“真是他的!元宵宴上,他看我诗做得好,知道我是名师出高徒,所以想求我的先生,也指点指点他!” “呵,求人,是他这么求的?”秦云川啪地将本子扔在一旁,“有事儿求着你,还敢给你甩脸子?” “阮家的人,一个个都是不知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脸。” 阮宁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秦云川连忙将她抱进怀里,“不是说你,你除外……” 他低头,往她脖子里呵气。 阮宁怕痒,立刻绷不住笑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有安排。” 秦云川眉目疏淡,“你安排你的……但这小子,配不上你如此用心对待!别叫我生气,否则,保不齐他少一只胳膊,还是少一条腿。” 阮宁偷偷翻了个白眼。 跟秦云川这种唯我独尊的大男子主义,简直没道理可讲。 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道理,他就是天。 “我亲你的时候,你怎么能想别的男人?”秦云川忽然不满道。 阮宁捶他,“胡说,我没想!” “弟弟也不行!”他扣着她的后脑勺,微微用力,惩罚她不专心。 阮宁以为顺着他,让他亲个够……他就忘了阮文柏的事儿。 可谁知,等他离开,去书房之后。 那本诗词也不翼而飞。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他拿走了! 阮宁简直被他气笑了,怎么能有人霸道又醋精到这种程度? 通过阮文柏,报复阮斌,可是她找到的最便捷的捷径了。 她现在并不想要阮斌的命——一个女人,十六年的大好光景,不是他死了就能一笔勾销的。 她想要阮斌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让他尝尝后悔的滋味。 “青果儿,笔墨伺候!” 阮宁哼道,“我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阮宁让丫鬟把王府上好的宣纸裁成本子大小。 她提笔沾墨,凭着记忆默写阮文柏那本子上的诗作。 “唔,我记很好的……”阮宁自信满满。 勉强写了五首,她就开始啃笔头…… “不会吧,当年爷爷给我的医书、药书我都是过目不忘……这诗怎么就……” 就忽然想不起来了呢? 果然,兴趣是人最好的老师。 医书药书,是她兴趣所在,看着的时候兴味盎然,过目不忘。 但诗词就……有点儿为难了。 第410章 热脸贴冷屁股? 阮宁搁下笔,“我去一趟书房,这里的东西别动。” 阮宁猜测,秦云川定是把那本子拿去书房了。 她去看一遍,有意识的背一下,肯定能记住不少! 阮宁说干就干。 她到书房来,秦云川倒是没拦着。 他最近信件特别多,院子里的大枣树上,落了一溜儿的信鸽儿,咕咕个不停。 阮宁也不打搅他,安安静静地靠在书架子上翻看着一本药典。 药典里头,夹着阮文柏那本诗集。 不晓得,秦云川是不是“钓鱼执法”。 他把诗集拿回来,竟然就放在书房茶桌上。 阮宁一进门就看见了。 她趁秦云川低头写信的时候,抄起那本诗集就想走。 “放下。” 秦云川声音低沉,“别叫本王亲自来收缴。” 他后脑勺也没长眼睛啊? 阮宁轻哼一声,拿着诗集站在了书架子旁,刚好让她发现了一本药典。 这本药典,以前没见过啊! 阮宁立时兴奋起来。 可能是他们阮家人基因里带的……看见医药有关的东西,基因就动了,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兴奋。 阮宁一边看药典,一边背诗词。 谁说一心不能两用? 她看诗词会瞌睡,看药典可不会。省了打盹儿的时间,诗词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阮宁记住了十几首,连忙放下药典和诗集,忙不迭地回到崇瑶院。 “别,别跟我说话,我怕忘!” 她摆摆手,不让下人理她,马不停蹄地将她记住的诗词,誊写在那裁好的上品宣纸上。 一口气把十几首诗都默了出来,阮宁长舒一口气。 “谁能想到,我不参加高考了,还得这么用功的背古诗!” 阮宁一抬头,愕然发现院儿里的丫鬟都在窗户口,门口目光灼灼看着她。 “干嘛呢?都不用干活儿了吗?” “王妃,您听!”青果儿道。 阮宁竖着耳朵,只听凄厉的“喵喵”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阮宁问。 她来到屋外,赫然瞧见爆米花在极高的玉兰树枝头,喵喵直叫。 这小傻猫,它爬上去,下不来了。 阮宁哭笑不得,玉兰树枝子很脆,爆米花趴的那根枝子又很细,决计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那么高,竹竿也够不到吧?” “够不到,奴婢们已经试过了!”青果儿说。 “元宿卫,元宿卫在外头……王妃?”丫鬟们看着阮宁。 阮宁点头,“叫他进来试试。” 这是内院,没有阮宁允许,或是王爷指派,元亨不能进来。 但既然是阮宁准了,他就大大方方进来了。 “元宿卫能把爆米花救下来吗?”阮宁指着高高的树杈子问道。 元亨搓了搓手,“卑职试试。” 他纵身一跃,跳上粗壮的树枝,再凌空借势,几番凌越,敏捷地抱住小猫,翻身下树。 崇瑶院的丫鬟们都看呆了。 等元亨把小猫交给青果儿,丫鬟们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喝彩声。 “元宿卫好厉害!” “好矫健的身手!” “太英气了!太俊了!” 丫鬟们一个个面若桃花,娇羞又兴奋。 “多谢元宿卫。”阮宁道。 元亨挠挠头,似乎有些心虚地嘿嘿一笑,拱手告退。 “奴婢怎么觉得,元宿卫有点儿心虚呢?”青果儿抱着小猫,狐疑道。 阮宁摇摇头,“看错了吧……” 但回到屋里,她立刻明白过来。 “天杀的元亨!叫他给本妃滚回来!” 阮宁看着桌上只剩白纸,她写好的那写诗,全都不翼而飞了! 她院子里的丫鬟不会拿,身手好到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还有刚才那个心虚的笑容,联系起来,必是元亨无疑! “看来秦云川是铁了心,不让我帮阮文柏找名师指点…… “可他哪儿知道,我不是为了帮他,我是帮自己呀!” 秦云川大概觉得,她是热脸贴冷屁股。 但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嘛! 阮宁一时无语,白忙活一场…… 她踢掉鞋子,倒在床上,背诗真费脑子,她还是琢磨琢磨怎么说服秦云川。 阮宁还没琢磨明白……就呼吸均匀绵长地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那本诗集自己长翅膀,飞回阮文柏手里去了…… 阮宁却不知道,这天夜里,楚肖悄悄潜入燕王府,与秦云川见面。 “边关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楚肖抿了口茶,目光不由落在茶桌一旁的坐榻上。 坐榻上那本诗集,看起来似乎有点儿眼熟? 第411章 霸道护食,写在脸上 “蒙古那边的路线已经打通,全部安排部署好,还需些时日。” 秦云川抿了口茶,“你准备地如何了?”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京都这些世家,最关心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楚肖广袖一挥,恰扫到了那本诗集。 楚肖借势拿起那本诗集……一阵熟悉和温热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的手仿佛又触到了那只纤细柔软,皓白的手腕…… 这诗集,正是那天在宫宴上,阮文柏给燕王妃的那本。 楚肖记性不错,他顺手翻开,“谁的诗作?王妃吗?” 秦云川哼笑一声,“若是她的,我便不叫你看了。” 楚肖微微一愣,抬眸看他。 秦云川的霸道护食,明晃晃写在脸上。 “这批注真用心啊,便是我,也觉获益良多。”楚肖说道。 秦云川伸手来夺。 楚肖下意识地后倾身子,躲开了他的手。 “别那么小气,借我看看。”楚肖心跳得很快,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云川轻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幼稚得很。” “别这么说嘛,谁不是从幼稚的时候过来的。”楚肖道。 “本王不是。”秦云川立刻说。 楚肖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就好像某人现在不幼稚似的? “先说正事儿。” 楚肖将那本诗集放在自己手边。 他们商议完了朝中之事,楚肖起身告辞时,顺手拿起来那本诗集,“反正你不喜欢,我带走看看。” 秦云川皱起眉头,“那不行!” 他拒绝时,楚肖已经将诗集揣入怀中,“过两天就还你。” 秦云川眸子微沉。 楚肖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他有自己“不可说”的私心。人一旦有了私心,就会有畏惧……他怕秦云川看穿他的私心。 “也罢,”秦云川眉头一展,“你拿走吧,不用还了。” 秦云川不知想到了什么,竟颇有些开心。 楚肖悄悄舒了口气,迅速离开燕王府。 他没回去自己那僻静的书斋。 反倒是回了楚府。 他在楚姣院子外头,背着手,踱来踱去。 楚姣有几个会功夫的丫鬟,他在这儿来来回回走这么几趟,肯定能惊动那些丫鬟…… “吱呀——” 一声门响,楚姣从院子里探出脑袋来。 “哥,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我院门口走来走去,干什么呢?” “没事,睡不着,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楚肖平静道。 楚姣拉开门,“正好,我也没睡踏实呢,进来喝杯茶?” “这么晚了,不方便吧。”楚肖淡淡看他。 楚姣哭笑不得,“那你还不赶紧去睡?” “你出来,我交代你两句……” 楚姣懵懵懂懂走出院子。 楚肖把手里的诗集递给她,“认识阮家大公子吗?” 楚姣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就……去认识一下。”楚肖道。 楚姣狐疑看他,“啊?哦,对了,梁子云最近老带他一起玩儿,我遇见过两次,好像叫……文柏?” 楚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那正好,我捡了本诗集,好像是他的,你去还给他。” “啊?”楚姣更是满面雾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说这事儿啊?” “别告诉他是我给你的。至于怎么说,随你。”楚肖说完,背着手,扬长而去。 楚姣手里拿着那本诗集,夜风里,凌乱了。 她怎么觉得,她哥有点儿不正常呢? 楚姣次日睡醒,还以为自己做了个荒诞不羁的梦。 但她睁眼就看见自己床头正摆着那本诗集……更荒诞了! 楚姣揣上那本诗集,就去找梁子云。 倒也赶巧,梁子云今儿又带着阮家那书呆子,一起来马场骑马。 阮家那书呆子,一副文弱的样子,一看就跟他们这群,不是一类人。 也不知梁子云哪根筋搭错了,最近忽然跟这书呆子热络起来。 “喂,梁子云,你过来!”楚姣扬声喊他。 梁子云闻声,冲她一笑,阳光之下,他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阳光又健康。 宽厚的肩膀,挺拔的胸膛,无不充满力量感……对比他身边的阮文柏,就像没晒过太阳的豆芽菜,孱弱纤细。 “让他也一起过来!”楚姣指着阮文柏。 第412章 别看! 梁子云驱马前行,他吹了声口哨。 阮文柏身下的马,听话地嘚嘚跑起来,乖乖地跟在他的马后头。 阮文柏吓得浑身僵硬,两手死死拽住缰绳,整个人愈发苍白。 “师姐,什么事儿?”梁子云翻身下马。 阮文柏也想下马,但他腿软脚软……仿佛被封印在了马背上,动弹不得。 “喏,捡了本诗集,好像是他的。”楚姣拿出那边都磨毛的本子。 阮文柏闻言一惊,他抬眸一看……像是突然解除了封印。 他立刻下马,饿虎扑食一般,猛扑上来,一把夺回那本子。 他原本苍白的脸,也瞬间涨得通红。 他揣着本子,转身就走,“对不住,梁兄,我先走了……” 梁子云立马伸手,提着衣领拽回阮文柏。 没等阮文柏反应过来,他便将诗集从他手中抽走。 “别看!”阮文柏大叫一声,声音尖利的破了音。 以至于马场许多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梁子云和楚姣瞪了回去。 这两位的热闹,可不好看。闹不好要动手的。 认识这两位的,都讪笑着别开视线。 阮文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还给我!” 他压低声音,嘶哑说道。 梁子云并没有翻开诗集,反倒是看着本子封面。 “这本子我见过!元宵宴上,燕王妃从他们手里夺回来的!” 梁子云一把揽住阮文柏的肩,“燕王妃,是你姐姐吧? “她可太飒了!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他们传阅这本诗集,调侃取笑上面的诗作。 “燕王妃冲上去,把诗集夺回来,把他们狠狠骂了一顿,说他们虚荣又自负,踩着别人找优越感! “她骂得一群人抬不起头来。你知道她说什么? “她说,她自己不过是个刚学作几首酸诗的文盲……嗬,可把那群人羞愧坏了!女中豪杰呀!” 阮文柏闻言愣住。 “不是……燕王妃给他们传阅的吗?” 梁子云也瞪大了眼睛,“肯定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是她给的,她就不会那么生气了!还把那群人当众骂一顿。” 阮文柏神色狐疑,眉头皱起。 “你的诗写的不错,反正,比我强多了。你别听他们瞎说!你姐姐说的对,他们就是贬低别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梁子云笑着拍了拍阮文柏的肩。 楚姣站在一旁,神色古怪地听着他俩在那儿说话。 “你从哪儿捡到的诗集?”梁子文问道。 楚姣一愣,心虚地“啊”了一声。 “该不会是从燕王府上‘捡’的吧?”梁子文挑了挑眉。 楚姣哼了一声,“别乱猜……” 其实,她这会儿也在乱猜……既然这本诗集,是被燕王妃拿去了。 那么……她哥是从哪儿捡到的? 该不会,她哥是从燕王府上捡到的吧? 可是不对呀,她哥和燕王府从来没有来往呀? 难道,她哥私下和燕王妃……还有交情呢? 楚姣没理梁子云,甚至没跟他拌嘴。她沉着脸,转身走了。 阮文柏拿回自己的诗集,再也无心骑马。 虽然他爹交代他,一定要跟梁小公子处好关系。 但现在,他完全没这心思了,“梁兄,我……我先回了。” 阮文柏揣着诗集就溜了。 他回到自己的小书房,才拿出那本诗集。 “她说,请名师指点呢……却把我的诗集弄丢了。可见她根本没把我的事儿,放在心上…… “这倒也不奇怪,连从小看我长大的二姐,都不把我的诗放在心上,她又怎么会在意? “是我奢望了……” 阮文柏长叹一声,缓缓抚平本子上的褶皱,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方厚重的砚台压在本子上。 他看了看自己琢磨了好几日,才写了一半的诗,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们说的对……我不是那块料。也许我这辈子,都作不出好诗。”阮文柏趴在桌子上,埋头胳膊上,心酸得想哭。 他又猛地抬起头,掀开砚台,拿出诗集,猛地翻开…… “啊!”他惊叫一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心跳隆隆,眼睛瞪得像铜铃。 “苍天啊!”阮文柏兴奋地想扬天长啸,他想疯,他想跑,他想…… “是我误会她了!是我误会了!啊啊啊……” 阮文柏将诗集揣入怀中,兴奋地大叫了几声,转身就向门外跑。 他边跑边向小厮吩咐,“备车,我要去燕王府!快点!” 他跑得太快,差点撞上前来给他送羹汤的张氏。 “这孩子,干什么呢?跑这么快!” 张氏吓了一跳,“你别走啊,快把这参汤喝了,娘炖了好几个时辰呢,专门给你补身体的!” 阮文柏早已经跑远了。 第413章 这都塞银子了?! 阮文柏一路上,爱不释手地捧着那诗集,翻来覆去地看。 “太好了!点评得太好了!鞭辟入里啊!” “这字也好,这一手小楷,太漂亮了!” “每一首诗都有点评……” 而且每一首诗,都指出了他的亮点所在,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才情,被人看到,被人赏识,被人肯定…… 阮文柏这样心智未成熟的少年,更是如此。 他捧着那本诗集,只觉自己整颗冷掉的心,都格外的火热起来。 “那天我误会她,她竟替我仗义执言,还请先生如此用心批注…… “我得向她道歉,更要道谢……求阿姐当面责骂我才是!” 阮文柏坐在马车上,搓着手,既愧疚,又兴奋。 马车在燕王府侧门停下。 阮文柏不等小厮前去叫门,便亲自下车,“我是燕王妃的弟弟,特来拜见长姐。” 门房不认得阮文柏,拦下他道,“有帖子吗?” “啊?没,没有……来得匆忙。” “那便先写拜帖,等主子说准了时间,再登门拜会。”门房说着要关门。 “别啊,我是来向阿姐道谢的!还请通禀!”阮文柏被叫“书呆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确实很多时候,为人有点儿呆呆的。 阮斌和张氏,都是精明之人,他也不知是随了谁。 小厮看得着急,上前塞了银子给门房。 燕王府的门房一看……这都塞银子了?! 更不敢叫人进去了。 阮文柏也执拗。 他心里热忱,非要眼下就进去跟姐姐道歉不可。 他堂堂侯爵府的小公子,竟跟一个门房撕扯起来。 “门房大哥,怎么回事呀?” 门外,略显生硬的西朝话,打断两人的撕扯。 “哟,是孛儿帖姐姐,王妃在里头等着您呢。”门房立刻笑脸相迎。 孛儿帖却盯着阮文柏,“你……你不是,王妃的弟弟吗?” 那晚宫宴,是孛儿帖陪着阮宁参加的。 她还记的这个哭着跑走的少年郎。 阮文柏点点头,“对对,是我。我想拜见阿姐,但门房不认得我,不肯通禀。” 孛儿帖冲门房一笑,“你叫他跟我走吧,王妃不会责怪的。” 门房这才放行。 孛儿帖领着阮文柏往花厅走时,悄悄打量这少年郎。 少年脸红红的,似有羞愧。 “公子那天晚上,误会王妃了!一个宫女不知受谁指使,偷走了王妃身上本子…… “他们许是嫉妒王妃,想要王妃出丑……没想到,倒把你的诗集拿走了。” 孛儿帖西朝官话说的生硬,但也都能听懂。 反倒是因为她说话慢,且用力,更显出她言辞诚恳、真挚。 阮文柏脸红得更厉害,他连连点头,“那日我鲁莽冲动,今日特地来向阿姐赔不是。” …… 阮宁从内院过来时,还觉得奇怪。 孛儿帖来见她,直接进内院就是了,怎么还要在外院见呢。 她听见花厅里有男子的说话声,还以为是沈延和孛儿帖一起来了。 待走到门口,屋里的人连忙出来迎。 阮宁瞧见阮家弟弟,更是疑惑。 她正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孛儿帖。 阮文柏却撩袍跪地,拱手道,“弟弟愚钝鲁莽,误会姐姐,枉费姐姐心意,实在是愧为人弟。 “多谢阿姐大人大量,不与小弟一般计较……竟还肯请先生如此用心批阅,小弟实在惭愧、惭愧!” 阮宁心里还懵着。 怎的?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秦云川把那本诗集,交给阮文柏了? 阮宁虽然不明白,过程是怎么做到的,但结果是她想要的,这就行了。 “自家姐弟,不必客气,正好,我要去听王先生讲课,你去吗?” 阮宁笑着叫他起来。 阮文柏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现在就能去吗?会不会……太、太唐突了?” “诗集带了吗?”阮宁问。 阮文柏连连点头,“带了带了!” “那正好,王先生对你也不算一无所知。走吧,当面听听王先生的教诲。” 阮宁领着阮文柏,去了先生讲学的院子。 这院子僻静,有百年的老桂树,树冠很大,立春之后,天已经渐暖,枝头落着好些鸟,叽叽喳喳地叫着。 安静中不乏生趣,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阮斌虽支持孩子读书,但他希望看到的是,儿子在贵族子弟中长袖善舞,结交一些权贵家的公子。为以后的官途,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他可不希望儿子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 第414章 怎么能叫其他男人看见? 阮文柏简直太喜欢在燕王府读书的这个环境了! 没有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诲他,要跟同窗处好关系。 要熟记各个同窗的家世、圈子。 哪位同窗家里,有什么权贵人物,是靠谁的引荐,入的国子监…… 听到这些,阮文柏很厌烦。 读书,就干干净净地读书不好吗? 每当他想反抗,他爹就要说教他。 但在燕王府这儿,先生一门心思讲学,讲典故,讲文辞,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他姐姐也很有意思,她一时显得博学,一时又显得有些呆傻。 好多小孩子都知道的典故,她却没听说过。 但她也知道许多精妙绝伦的人物、故事,就好像……就好像她是从另一套历史书卷中,走出来的人。 阮文柏托着下巴,看着阿姐侃侃而谈。 她的知识,她的言辞,她的观点……又新颖,又有趣。 就连王先生,都听得入迷。 阮文柏在这里,领略了另一番人生……这才是他一直向往的人生。 秦云川听说“问渠园”里这番光景,他悄悄来到问渠园。 偌大的桂树枝叶剪碎了阳光。 风一吹,满地树影婆娑。 斑驳的阳光,落在窗棂上,临窗坐在屋里那女子,好像会发光。 她声音清越,如空谷里的潺潺溪流。 屋里的丫鬟太监,都听呆了。 丫鬟太监,听呆了无妨。 秦云川微微眯眼,王先生和阮文柏听得入迷,两人痴痴地看着她……那眼神,在他看来,格外刺目。 秦云川正欲喝止。 却听屋里人都笑起来。 也不知她讲了什么什么典故,竟是雅俗共赏,王先生和那些丫鬟太监,都能领会笑点。 阮宁也与众人一起笑。 她笑容明媚,比桂树剪碎的阳光,更耀眼迷人。 秦云川眉头轻蹙。 她这般美好的笑容……怎么能叫其他男人看见? 便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年过不惑的王先生——也不行! 秦云川没出声,他径直进了被当作教室的茶室。 屋里原本气氛轻松,但见他进来。 大家立刻吓了一跳,气氛也紧张起来。 阮宁瞧见他,顿时一惊。 他怎么来了?不怕阮文柏说出去? 王先生和阮文柏连忙起身行礼。 秦云川目不斜视,只盯着她。 阮宁懒洋洋地被青果儿搀扶着起身。 “起来。”秦云川让青果儿退下,语气不善。 阮宁虽然还不太显怀,但她身子犯懒,见状,她有些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秦云川弯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你……你干什么?放我下来!”阮宁的脸,腾地通红。 王先生和阮文柏还在这儿看着呢!像什么话!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转身向外走。 “燕王!放我下来!你发生么疯?身子刚好一点儿,你就敢到处乱跑!你要不要命了!”阮宁一边挣扎,一边找补。 秦云川却一言不发地,抱着她阔步走出了茶室。 阮宁的声音已经远去。 茶室里的众人,还惊魂未定。 王先生立刻看着阮文柏道,“非礼勿视。某,什么都没看见!” 阮文柏也正欲附和,但他忽然看见地上一个崭新的本子。 阮文柏立刻捡起那本子。 “这是阿姐刚才掉落的吧?” 他拿着本子追去出去,阮宁早已走远。 阮文柏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翻开扉页。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我的诗吗?” 是他那个本子上的诗,但不是他的字迹。 极其漂亮娟秀的小楷,让他立时想到阮宁那张笑容温柔娇媚的小脸儿。 阮文柏心怦怦跳得厉害,“她竟如此用心地誊抄了我的诗?我误会她太深了……我还以为她对我的诗不上心,没想到,她比我想地,更用心。” 阮文柏第一次有了被人理解,珍视,觅得知音的感觉。 他胸腔里温热,心头更是暖热,“阿姐,谢谢你……” …… 阮宁被秦云川抱回内院。 “你疯了吗?不怕阮文柏出去乱说?”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他若乱说,我就把他杀了。正好让你爹断子绝孙,也替你报了仇。” 阮宁:“……” 他眸中闪烁的光,让阮宁心惊……这货,不像是开玩笑。 他大概真说得出,做得到。 但阮文柏只是个天真率性的孩子,阮斌辜负了原主的母亲,跟阮文柏无关啊? 情急之下,阮宁勾住他的脖子…… 第415章 他是人,又不是禽兽 “我保证他不乱说,你别动他,我还要用他报仇呢。”阮宁柔声求他。 秦云川这厮,吃软不吃硬。 阮宁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放软身段儿。 “不杀他也可以。”秦云川眸色深邃地看着阮宁。 他眼底直白的欲色,不加掩饰。 他打落床帐,手探向她腰带,“你以后不见他就行。” “他是我弟弟!”阮宁道。 “他也是个十几岁的男人。” “男孩儿!” “没区别。” 他的手滚烫,眼底翻滚着热浪。 “我……我肚子疼。”阮宁捂着小腹,娇声说。 “别骗我。”秦云川目光一沉,“这种时候骗本王,后果很严重。” 阮宁摇摇头,“没骗你,真的,不信你摸……” 阮宁拉着他的手,覆盖在自己小腹之上。 “是不是很凉?越凉越疼,你给我暖暖。” 他掌心的热度,覆盖在她小腹之上,格外的舒服。 阮宁娇小,柔软,如一只乖猫,蜷缩在他怀里。 秦云川呼吸发紧,身体绷得紧紧的。 但见她小眉头轻蹙,似乎真的很难受……他是人,又不是禽兽,这种时候,怎么能不顾惜她和她腹中孩子? 他只得调整呼吸,平复心绪。 阮宁眉头渐渐舒展开…… “宁宁,还疼吗?”秦云川小声问道。 呵,她睡着了! 秦云川闭了闭眼睛……她故意的! 她这分明是“持孕行凶”,仗着他不敢在这种时候动她,就只管放火燎原,不顾后果如何! 秦云川垂眸看她娇憨的睡颜…… 他岂能不明白,这也是她在报复他呢! 秦云川摇头轻笑,他起身来到门口,“来人,去警告阮家那小子,不该说的别乱说。” “另外,找人盯着他。” “是!”元亨领命退下。 …… 阮文柏受了警告之后,来燕王府反倒得更勤了。 他似乎把警告,当成了他是燕王府自己人的信号。 阮宁见事态进展不错,她也收敛了许多。 她只偶尔来问渠园,和阮文柏一起讨论诗词典故,文法。 每次她来,阮文柏都格外有精神,不说出口成章,也能超水平发挥。 “近来,文柏似乎活泼了些,人也明朗了。” 张氏笑眯眯地跟阮斌说道。 阮斌得意道,“我就说,让他多跟梁家小公子接触,那孩子多活泼。太后也娇宠他。文柏跟他关系密切,自然大有好处。” 阮心怡这日回娘家,走到花厅门口,正听见爹娘地对话。 她冷笑一声,“爹娘这是被蒙在鼓里呢?你们再不拦着他点儿,他恐怕要将整个忠义侯府,都葬送了!” 阮斌豁然起身,指着她的鼻子,“逆女!你说什么呢?!” 张氏也不悦,“心怡,可不兴这样,那是你亲弟弟!” “你们不知道吗?文柏近来,常去燕王府,甚至不是休沐的时候,都会从国子监专程赶去燕王府。 “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走得时候还特别高兴。” 阮心怡冷笑着坐下,像是没看见她爹娘难看的脸色。 “这事儿,还是世子告诉我的。 “你们想,世子都注意到的事情,宫里会不会也知道了?” 阮心怡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听说,过了年,燕王的身体好些了,已经能下地了。 “这个时候,宫里会更紧张吧?忠义侯府的身份也更尴尬了。 “虽然我会在世子面前美言……但如果阿弟和燕王府走得近,恐怕是……” “来人!”阮斌拍桌子道,“快去把大公子给我叫回来!” 他满面怒容,指着张氏道,“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现在竟学会撒谎了!他说是去找梁家小公子!谁知竟是骗我!” 张氏缩了缩脖子,暗暗怨怼地瞪了阮心怡一眼。 阮文柏今日特别高兴。 因为阿姐也来了问渠园。 “我写了几首新诗,请阿姐品评。”阮文柏两手发颤地把他的诗作递给阮宁。 阮宁轻笑,“巧了不是,我也写了几首新诗,请文柏给看看。” 阮文柏激动得满面通红,“阿姐的诗,定是佳作,我是拜读,学习呢!” 他还未翻开本子,阮家的下人就来催,“少爷,老爷叫您回去呢!” 阮文柏心中一紧,他爹的人,能找到这儿来……就是已经露馅儿了。 第416章 长大了,动了心思 “要走吗?”阮宁挑眉看着他。 好几次都没碰到阿姐了,今日好容易碰到一起了,他哪里舍得走? “不走,没什么事儿。”阮文柏打发了下人,翻开那诗作。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阮文柏摇头晃脑地念完,惊艳地瞪大双眸。 “好词啊!好词!这意境心境,全在里头了!阿姐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佳作呀!” 阮宁脸红…… 能流传到后世的作品,肯定是佳作。 但她不是原创,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大家辛弃疾的作品。 在这个时空里写出来,就算是对偶像的缅怀和致敬吧。 “少爷,老爷又派人催了!”小厮急得直冒汗。 阮宁闻言抬头,“许是家里有急事,要不,你先回去?我们改日再一通探讨?” 阮文柏心有不舍……也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似乎今日,要是走了。 他今后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这样坐在这静谧美好的院子里,听着风声鸟语,嗅着花香茶香,同王先生和阿姐,单纯地讨论诗词歌赋了! “催什么催,我走得时候还没事呢,这会儿能有什么急事?” 阮文柏的脾气也上来了,“你去回,等我忙完了就回去了!” “少爷,得罪了,老爷说,绑也要把您绑回去!” 阮家的几个小厮冲进来,当即就要扭住阮文柏。 阮宁吓了一跳,上前阻拦。 不知阮家哪个小厮不长眼,竟推了她一把。 “哎哟……” 阮宁表情痛苦地跌坐在地,“来人……” “王妃,这是我阮家的少爷。我家老爷请他回去,那是家事,您最好别拦着!”小厮躬身说道。 “粗鲁!无礼!你为什么推我阿姐!我、我叫爹爹把你逐出阮家!”阮文柏脸色煞白。 他已经用了他觉得,最凶狠的话呵斥。 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会是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的对手。 他很快就被几人架了出去。 阮宁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王妃,您没事吧?”青果儿上前询问。 她刚才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因为她看着,阮家的小厮,根本就没推到王妃……可王妃竟摔倒了? 阮宁勾了勾嘴角,“我没事。” 她只是假装摔得狠而已。 为报复阮斌,到叫她发现了阮家唯一还没长歪的苗子。 阮文柏虽木讷一些,迟钝一些,品性却不坏。 她已经投了这么久的饵,也该有一些收获了。 阮文柏被小厮们绑回府上。 他爹娘,二姐,坐在花厅里,沉着脸看他。 “你到哪儿去了?”阮斌拍桌子道,“给我说实话!” 阮文柏年轻气盛,梗着脖子道,“我去燕王府了!燕王妃是我姐姐,燕王府的幕僚多有博学之才!我为什么不能去?!” “呵!听听,他倒有理了!敢跟他老子犟嘴了!”阮斌拍桌怒喝。 “快跟你爹道歉认错,说你以后不去了!你还年轻,不懂得朝堂之势,燕王府大势已去,你跟燕王府走得近,会连累我们家的!”张氏急忙说道。 阮文柏哼道,“我们只是讨论诗词歌赋,从没有议论政事!” “不管你论不论!以后给我离燕王府的人远点儿!绝不准你再去燕王府!”阮斌怒道。 “凭什么?那是我姐姐!即便我不去,我们就能斩断亲缘关系吗?”阮文柏大声喊道。 “呵,呵呵。”阮心怡冷笑,“便宜姐姐,倒比亲姐姐还亲,谁信呀?你该不会是……长大了,动了什么心思吧?” 此话一出,花厅里静得可怕。 张氏又惊又怒,豁然起身,“我儿啊!这可是、是大逆不道啊!” 第417章 反目成仇 阮文柏愤怒地看着他的亲人们。 他回忆着在问渠园里,那些美好的时光。 那些干净、纯粹的光阴,转瞬之间,被他们污蔑成了肮脏、不堪的模样。 阮文柏出离愤怒,眼睛猩红,“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她是我可亲、可敬的姐姐!是一家人! “你们竟用如此龌龊的想法去揣度,可见你们根本没把她当做一家人! “二姐!要嫁到燕王府陪葬的人,原本是你!你叫她替你跳火坑!你如今非但没有半分感激之情! “你还处处与她为难!你还是我那温婉善良的二姐吗?还是说,你的温婉善良原本就是装的?!” 阮文柏红着眼睛质问。 阮心怡闻言大怒。 她起身,一个耳光甩过去。 “啪——” 阮文柏的脸,被打的偏向一旁。 他过于白皙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印子。 “阮文柏!你搞清楚!我才是你姐姐!”阮心怡厉声道。 “你们姐弟两个,干什么呢?”张氏急得跺脚,一时心疼儿子,一时又怕女儿伤心。 “都怪阮宁!搅得我们家鸡飞狗跳,家庭不睦!” 张氏恨恨的。 阮文柏瞪了他娘一眼,但碍于那是他的至亲长辈。 他只得不甘地低下头来。 但他眼睛里,尽是替大姐抱不平,以及不忿的目光。 “好了好了,你们亲姐弟,有什么好闹的!” 阮斌沉声道,“你姐姐说得对,你不要读书把脑袋读傻了,亲疏远近都分不清!” “我分得清!”阮文柏不甘地小声说道,“是你们太过势利眼……”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阮斌却是听见了。 他抓起茶盏就往阮文柏身上砸。 张氏吓了一跳。 阮心怡也是心中一惊。 阮文柏却忽然硬气起来,他躲也不躲,忽然抬头凝视他爹,“她不是你的女儿吗?她身上流的不是我阮家的血吗? “爹,你在祖宗牌位前是怎么说的?你敢跟我到祠堂里说这话吗?” “哈!反了!反了你了!” 阮斌捂着胸口,气得脸色都青了,“来人,把少爷给我押到祠堂门口! “我阮斌竟生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我今日非要当着祖宗的面,好好教养你!” “老爷,老爷息怒啊!”张氏吓坏了,儿子可是她的肉,她的心肝儿,“文柏,快,快跟你爹认错啊!” 阮文柏那文人的脾气风骨也上来了,他竟梗着脖子,宁死不屈。 下人来拉扯他时,一个本子,从他怀里掉落下来。 “这是什么?”阮心怡捡了起来。 “还给我!那是我的!”阮文柏见那本子,顿时恼了,力气大得,两个高健的小厮差点儿没拽住他。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阮心怡翻开本子,念道。 阮文柏听得浑身一震,热血激昂。 虽然他不是沙场将士,但每一个男孩子,都有一个英雄梦。 这诗词,用极其精炼的语言,给他描绘了一场豪迈的英雄梦。 以及最后那句“可怜白发生”,更是触动心弦…… “好词!好词啊!”阮文柏眼底有光。 阮斌却吓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栗,他指着阮文柏的手都在颤抖。 “逆子!这、这是谁写的?你还说,你没有亲厚燕王。不谈政治?蠢货!这必是燕王的诗词!这是燕王的语气!” 阮文柏愣了愣,这是阿姐给他看的,或许里头有一首燕王的诗也不奇怪。 他爹却气得跌坐在了椅子里,揉着气疼地心口,“端火盆来!” 阮文柏瞪大了眼睛,“不行!不准你烧!那是我的!你还给我!一首诗词而已,根本无关政治!是你杯弓蛇影!” 阮斌将那本诗集投入火盆之中。 阮文柏放声大哭,“你根本不懂!你眼里只有你的荣华富贵,我所珍视的,在你看来,一文不值!” 阮斌挥挥手,“备车……” “老爷,你要干什么?”张氏吓了一跳。 “送他出去求学,让他远离京城!”阮斌揉了揉心口,“他这鬼迷心窍的样子,非害死我们不可!” 阮文柏吸了吸鼻子,双眼发红,“你会后悔的……” 第418章 宁宁,你是来克我的吧 阮宁得知阮文柏被送出京城,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秦云川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给她带回了一封阮文柏的亲笔信。 阮宁跟阮文柏探讨过好一段时间的诗词歌赋,对他的字十分熟悉。 “阿姐,对不起,我如今终于知道至亲之人对你的防备,利用,以及伤害。 “我竟无法在家人面前维护你,反倒让他们更加记恨你……是弟弟无能,没能帮你,反倒连累你…… “你放心,爹爹怕我连累家人,把我送走……但我一定会牢记此刻的无能与愤怒,以此勉励自己,在外勤学苦读。 “他日,待我学成归来,羽翼丰满,定能守护阿姐……” 阮宁还没看完,秦云川就把信抽走。 “还给我。”阮宁伸手去夺。 秦云川一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摁在怀里。一手把信举高。 阮宁没他胳膊长,在他怀里挣扎扭动,要够着那信,“我还没看完呢!” “咳……别乱动。” 秦云川低咳一声。 阮宁骤然发现,他目光幽暗,呼吸灼热,身体也绷得紧紧的…… 她立刻想离开他的怀抱。 但秦云川却微微用力,将她按在他胸膛之上,不准她离开。 “别动就行,我保证,不动你……”秦云川呼吸中带着隐忍的味道。 阮宁眨了眨眼睛,“你发誓,撒谎的人……不举!” 秦云川皱了皱眉,“这么恶毒?你想以后都守活寡?” 阮宁挑了挑眉,“我可以改嫁……” “除非本王死了!” “那我养面首。” “呵,别做梦。”秦云川冷笑。 他浑身的煞气释放出来,真有点吓人……阮宁立刻老实了。 她乖乖趴在他怀里,仰着小脸儿看他,“嘻嘻,我开玩笑的。像王爷‘功夫’这么好的男人,这世上哪儿找……” 秦云川哭笑不得,“宁宁,你这是在玩火。” 阮宁做了个嘴贴封条的动作,乖乖看着他。 但秦云川绷紧的身体,并没有缓解……反而因为她如此乖巧,让他更想驰骋于自己的疆场之上。 “没想到一起读书作诗,阮家这小子竟能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秦云川轻哼。 阮宁笑笑,“知音难觅嘛!” “知音?”秦云川眉头一挑,眼神很危险。 阮宁道,“我们是姐弟!” 秦云川冷嗤,“本王的王妃,不劳他费心……还守护?哼。” 他抬手把信扔了。 “除了这封信,我带回一个消息,关于你爹的,要不要听?”秦云川似笑非笑,看着阮宁。 阮宁点头,“当然听,什么消息?” 秦云川却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说啊!”阮宁用拳头捶他。 秦云川任由她捶,一点儿不躲,还闷笑出声。 阮宁怒目看他,“你到底说不说?” “想知道?你拿什么来换?”秦云川故意逗她。 阮宁盯了他片刻,忽而坏坏一笑。 她忽然搂住秦云川的脖子,主动亲吻他…… 吻过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温热的唇……他的脖子,他性感的喉结,他的耳根…… 秦云川的呼吸越来越乱,“宁宁……” 他声音嘶哑,已经克制到了极限。 他翻身将阮宁压在美人榻上,墨色的眸子里是浓浓的欲念…… 阮宁狡黠一笑,“这次动我,以后不举哦!王爷想清楚,人在做,天在看呢!” 秦云川:“……” “阮宁!”他咬牙切齿,“你是来克我的吧?” “呸呸,我明明是来渡你的呀!”阮宁笑地像只妩媚妖娆的小狐狸,“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儿上,可以说了吗?” 秦云川:“……” 她故意的。 秦云川明知她的坏心眼儿,却对她无可奈何。 谁叫他,是自找的呢? “你爹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很年轻,比你大不了几岁,已经有了身孕。”秦云川说道。 阮宁忽地从软榻上坐起来,“真的?来得太是时候了!”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前阵子,让人盯着阮文柏时,也留人盯着阮斌,结果无意中发现此事。” 阮宁呵呵一笑,“看来阮斌还是忌惮张家的势力,否则,他干嘛养外室。” “张氏心狠手辣,阮斌的妾室,皆无所出。再者,张家的势力在那儿摆着,他无法休了张氏,索性就养在外头。”秦云川的手指,玩弄着她鬓边的一缕碎发,语气淡淡的说。 阮宁眸中,暗光一闪,“这可不是我挑唆他们夫妻不和,是他们自己早已恶臭不堪。” 第419章 你在我面前狂什么? 阮宁还没找到把这消息捅给张氏的机会。 宫里召见命妇的日子就来了。 太后娘娘专门命嬷嬷上门接她。 “太后好像格外‘关照’我,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我。”阮宁一边叫丫鬟给她梳头,一边看着镜子里的秦云川道。 秦云川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他走上前来,从阮宁的妆奁里挑出一套格外奢华的头面。 “戴这套。” 梳头的丫鬟动作一顿,求助地看着镜子里的阮宁。 “这套太过奢华了,不适合今天这场合,我又不是要去艳压群芳……干嘛给自己招恨呢?” 阮宁顿了顿,“再说了,我今日这发髻,衣着,也不适合这套头面。” “那就全换了,就戴这套。”秦云川固执起来时,简直令人发指。 阮宁正欲反抗,忽然意识到,“咦?这是我们才大婚的时候,太后娘娘赏赐的那套?” 秦云川点头,“她对你这么关照,就让她看看,她的心意,你也心领了。” 阮宁觉得,秦云川说得有道理。 就让丫鬟给她换了一套衣裳以及发髻。 她带着这套格外隆重的头面,来到宫里,太后娘娘专门召见命妇的地方。 阮宁后知后觉的发现,今日来的命妇竟然只有她和张氏? 这是给她开了专场吗? “燕王妃,侯夫人,请在偏殿稍候,太后娘娘稍后就到。”宫女把她俩领进偏殿,上了茶水和瓜果点心。 阮宁暗暗觉得,今日地召见,颇有点儿蹊跷。 她还没琢磨明白,太后娘娘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氏那淬了毒的目光,以及阴沉沉的腔调,就冲她来了,“阮家被你搅得鸡犬不宁,文柏被你害得那么惨!你竟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贱人!” 阮宁抓了把瓜子,“啧,谁家的疯狗没拴好,在那儿乱吠?” 张氏闻言,面色涨红。 “吱呀——” 殿外的宫女,把殿门给关了。 张氏豁然起身,冲着阮宁就来了。 阮宁也顿时明白……太后今日,是要帮阮家出气呢。 张氏抓住阮宁的衣领。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张氏的手才刚扬起来,她的脸就被狠狠扇向一旁。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脸,看着阮宁。 “小贱人!” “啪——” 阮宁又是一个耳光挥上去,“张氏,你只是我爹的填房,我娘才是正经侯夫人!你在我面前狂什么?” “要说贱人?你在我娘面前,才是贱人!” “你……”张氏挨了两耳光,哪里肯罢休。 她伸手要抓阮宁的头发。 阮宁比她动作更快,抓住她的手腕,在她小臂上猛地一掐。 一拉,一转,一推…… 阮宁反剪着张氏的两条胳膊,将她面朝下,摁在四方茶几上。 张氏想要挣扎,却浑身无力又发麻。 “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却只会在女人堆儿里耍横,算什么本事? “你以为,是因为我,我爹才把文柏给送出京城的吗?你被那个男人骗了! “他送走阮文柏,是为了给外室和外室的孩子腾地方呢!故意拉踩打压你的气焰,你却看不懂! “你被个男人利用了。你为那个家操碎了心,一片痴情对那个男人。他是怎么对你的?连你拼了命给他生的一双儿女,他都不感恩,反而百般挑剔!你真傻啊,被他利用地彻彻底底!” 阮宁一番诛心的话,让张氏忘记了挣扎。 “你……你说什么?”张氏心中绞痛,面如紫绀。 “能好好说话了吗?”阮宁轻叹一声,“你不是第一个被他利用到死的人,你出身好,别落得和我娘一样的结果。” 张氏气得浑身哆嗦,“什么外室?什么给外室的孩子腾地方?你说清楚!” 第420章 跪下容易,起身难 阮宁放开张氏,掸了掸衣服,从容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我说了你也不信,何不自己去查?” 张氏死死地盯着她,双眼发红,气喘如牛。 阮宁怀疑,她会不会像疯牛一样,再冲上来时…… “吱呀”一声。 殿门又被宫女推开了。 两家的丫鬟,都在殿外,心急火燎地往里看。 宫女也好奇地张望一眼。 但见阮宁气色如常,张氏半边脸却又红又肿,宫女顿时愣住,不由瞪大了眼睛。 阮宁勾了勾嘴角,太后娘娘,果然对她“非同一般”。 今日免了其他命妇的召见,竟专门为她和张氏准备了专场……这是有多不待见她呀? 阮宁暗暗觉得,秦云川让她穿戴这套头面……恐怕白瞎了心意。 太后娘娘不会觉得,她是“领情”。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是挑衅呢。 “太后娘娘,传两位觐见。”宫女在殿门口道。 阮宁起身走在前头。 张氏低着头,脚步凌乱地跟在后头。 虽然她把头埋得很低,但太后留神看着呢,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寻常。 “这忠义侯夫人的脸,是怎么了?”太后免礼赐座,语气温婉地问道。 虽然她问得是张氏,但她的余光,却注意着阮宁。 阮宁脸色如常,甚至也略带关切地看着张氏。 “回娘娘,臣妇……臣妇……” 张氏吞吞吐吐,眼神游移不定地往阮宁身上瞟。 阮宁似笑非笑,冷眼看她。 “燕王妃,你知道吗?忠义侯夫人的脸,怎么了?”太后问阮宁。 阮宁清了清嗓子,“侯夫人,刚刚不小心,脸撞门上了。” 殿中一静。 太后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阮宁,“这印子看着不像是撞的,倒像是人打的。燕王妃,在宫里,在哀家面前可不能撒谎!” 太后加重了语气,已经摆出了要兴师问罪的态度。 阮宁起身福了福,“回太后,是撞的。” “忠义侯夫人?”太后扬声道,“你不用怕,若是在宫里,让人给欺负了,自有哀家给你做主。” 太后摆明了要帮张氏,找她的麻烦。 但阮宁并不慌。 这还得感谢,刚刚关门的两个宫女。 她们设了这个局,估摸是想让张氏拿捏她,在她身上出气。 也是太后故意送人情给张家和阮家。 她既送了人情,还教训了自己,一举多得,对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何乐不为? 但她们恐怕没想到,自己这个乡下来的村姑,敢在宫里这么狂,敢跟张氏动手。 张氏教训她不成,一步被动,步步被动。 太后想问责于她? 她死不承认就是了,反正关着门,也没有证人。 若是逼得狠了,她就哭闹说,眼看她给燕王府冲喜、照顾燕王有效,就容不下她了! 宫里这些人,喜欢“又当又立”——杀忠良的事儿,他们爱干,但这种名声,他们是不肯沾的。 “臣妇愚笨,确实是自己撞在门上了。”张氏忍气吞声道。 阮宁看了张氏一眼……她倒是不傻,知道这事儿没证人,掰扯不明白,只能是一笔烂账。 扯不明白还丢脸,不如忍下这口气。 太后拨了拨茶叶,淡淡一笑。 说了会儿闲话,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阮宁身上。 “燕王府今日怎的穿的如此艳丽,花枝招展的?”太后语气明显有了责备。 上位者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言一出,就连张氏都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垂眸敛目,呼吸都小心翼翼。 阮宁仍是大大咧咧,“为了拜见太后娘娘,自然要着装隆重。” “燕王身体不好,你为人妻,当穿得素雅,这太不妥了!”太后蹙眉责备。 一旁的宫人暗示她,赶紧跪下请罪,请太后息怒。 阮宁心道,跪下容易,起身难。 她这个孕妇可跪不起! 她假装看不懂宫人的暗示,笑笑说,“正是王爷身体不好,才喜欢我穿的鲜艳。不瞒太后娘娘,今日这套衣裳头面,是王爷亲自选的。王爷说,这套头面意义非凡,穿戴着来拜见太后娘娘,是最好的。” 太后的目光,落在她那套赤金的头面上,目光微凝。 阮宁道,“是大婚之后,太后娘娘赏的呀。” 不知为何,太后竟顿时有些失神。 眼看她目光越来越冷,阮宁不由地后背一寒。 怎么的?这套头面真的激怒她了? 正在这时,宫人道,“小公子前来给娘娘请安。” 第421章 燕王妃真无情 能在太后面前,被宫人亲昵地称之为“小公子”的,恐怕只有太后娘娘的胞弟梁子云了。 “哀家这儿还见着命妇呢,不方便见他。”太后道。 张氏连忙起身,“臣妇们见过了太后娘娘,沾娘娘贵气,得听娘娘教诲,心满意足。不敢耽误娘娘时间,这便告退。” 阮宁见状,也跟着起身。 太后摆了摆手,“罢了,你们都是已成家之人,并非那闺阁里的小姑娘,就不用避嫌了。” 太后对宫人点头。 梁子云迈步进殿,“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阮宁还是第一次看见梁子云这么规规矩矩的样子。 但他规矩不到一分钟,立刻笑嘻嘻道,“阿姐,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他正要显摆,余光瞟见了一旁的阮宁和张氏。 “咦,燕王妃,你也在啊?我正要感谢你呢!“ 梁子云说着,对阮宁微微躬身拱手。 殿中三个女人,脸色各异。 张氏吃了一惊,太后则有些不悦。 阮宁的心也悬在半空…… 这厮没个正形,太后是他亲姐姐,自会罩着他。 但这是宫里,没人罩着她呀! 他满嘴跑火车,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上次您给推荐那香真好,我同香行好说歹说,买到了最后绝版的四根。我爹很是喜欢,直夸我孝顺呢!” 阮宁暗暗松了口气……这孩子不傻,会说话! 梁子云躬身,拿出阮宁给他装线香的盒子,献给太后娘娘。 “爹爹用了这香,觉得实在不错。娘娘操持宫中之事,难免费心,所以叫子云赶紧送来宫里,叫娘娘也试试。” 宫人接过线香,奉给太后。 太后自打见到梁子云,森冷的表情就缓和了许多。 她笑眯眯地打开盒子,往里那么一看……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抬眸,美眸中有怒火,狠狠盯着梁子云。 阮宁怀疑,若是站在这儿的不是梁子云,换做任何人……太后娘娘手里的盒子,就已经砸他脸上了。 “就……一根?”太后冷声问。 阮宁连忙低下头……送礼就送一根,她也是服了。 但这不关她的事,她还是“装聋作哑”吧。 梁子云委屈道,“爹爹那儿一共就四根啊,给了祖母一根,被母亲要去一根……如今,他自己就剩半根了。” 太后转脸看着阮宁,“燕王妃?” “人家香品行的掌柜说了,这是那位大师的传世遗作。他本想留着这最后四根,传给后人呢!” 梁子云立刻替阮宁抢过话头。 传世遗作……阮宁哭笑不得,她还没死呢! 但她就是那位香品大师这事儿,不用让别人知道了。 阮宁悄悄在袖子里,冲梁子云比了个大拇指。 梁子云也偷偷冲她一笑。 “对了阿姐,子云还有些事……”他欲言又止。 张氏再次起身告辞。 阮宁也跟着起身。 太后这次没有留她们。 待两人在宫道上走出一段距离后,张氏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冷厉凶狠地盯着阮宁。 阮宁迎着她那看仇人一般的目光,微微一笑,灿若朝霞。 “在太后面前,我没有揭穿你……你告诉我,你在殿中说的,都是……真的?” 阮宁道,“你不信我,只管去查就是了。总不能是我把人家小姑娘的肚子搞大的。” “你!” 阮宁故意说得粗俗,张氏又羞又恼,满脸通红。 “燕王妃请留步!” 一个小太监小跑着上前,打了个千,“请燕王妃稍后,我家小公子说,有几句话,得当面告诉您。” 张氏脸色微变,狐疑地看着阮宁。 “你跟梁家小公子很熟?” 阮宁摇摇头,“不熟。” “那你怎会又推荐他买香,他又有话要单独告诉你?”张氏问。 阮宁还没回答,身后就传来某人不满的声音。 “燕王妃真无情啊!我总惦记着当面道谢,你却说我们不熟?那要怎么样才算熟?我请您听戏?听曲儿?或者听书?” 离了太后面前,梁子云说话就开始没个正经。 张氏脸色变了几变,看阮宁的眼神,就像看不正经的女人……既鄙夷,又有些羡慕妒忌。 梁子云像是刚发现旁边还有个人,他语气夸张道,“咦,侯夫人,您怎么还没走啊?” “哼!”张氏愤愤甩了下袖子,好像要跟他们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撇清关系似的,阔步走远。 第422章 枝头金凤凰和家雀 张氏越走,眼底的疑窦越深。 “阮宁这乡下村姑,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和京都如此多权贵家的公子小姐关系亲近?” 张氏还记得,自己上次被人暗害,给送去了秦楼楚馆的事儿。 她虽觉得是阮宁。 但阮宁哪有本事做的那么干净利落,让她事后查,也没能查出把柄。 年节时候,她被阮斌禁足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 倒是听说,燕王妃在京都贵女当中口碑颇好。 张氏乘车离开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阮宁。 只见太后娘娘最娇宠的弟弟,在她面前,格外殷勤。 他笑容满面地不知在说些什么,阮宁反倒神色淡淡,不冷不热,半晌才点头,回上一句。 “呸!贱人!” 张氏暗骂一声,爬上马车,心里却隐隐有些羡慕……不由地惦记起那个年轻,相貌俊俏,会柔声叫姐姐的小倌儿来。 张氏不可能知道,梁子云缠着阮宁,是在求她。 “那两套点穴法,我已经学会练熟,你再教我一套新的吧!”梁子云笑眯眯地冲阮宁拱手。 阮宁摇头,“没了,别的我也不会。” “我不信!你肯定会别的,是因为我们‘不熟’才不肯教我吗?”梁子云笑嘻嘻地问。 阮宁哼笑,“真没了。” “你教我嘛,我定会重谢的!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梁子云急得抓脑袋。 梁子云追着阮宁,朝燕王府停在宫门口的马车旁走去。 此时,另一辆马车,也缓缓停在宫门口。 马车里的丫鬟岁喜,面色欣喜,声音雀跃,“太后娘娘今日召小姐入宫觐见,是不是替梁小公子相看呢?” “京都人都说,太后娘娘极宠这个弟弟……再者,前天京都公子哥儿们赛马的时候,奴婢们可是瞧见了,梁小公子一直往小姐您这儿看呢! “特别是他赢了那彩头金马鞍的时候,分明就是冲小姐您笑呢!说不定,等今儿相看之后,梁小公子,就会把金马鞍给小姐您送来了!” 丫鬟说完,唐娴的脸都红透了。 她伸手拍打丫鬟,“混说什么呢!自家小姐的玩笑都敢开,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知秋,给我撕了她的嘴!” 撕嘴自然是玩笑话,唐娴可一点儿都没生气。 知秋也玩笑道,“是岁喜自己思春了吧?巴望着咱们小姐嫁了人,好给你开脸呢!” 岁喜闻言一惊,“奴婢没有!小姐,你看她!” 马车停下,唐娴也收敛了笑容。 “好了,该进宫了,你们两个都稳重点儿,别在太后娘娘面前给我丢人!” 两丫鬟连忙福身,岁喜先下了马车,伸手扶唐娴踩着马凳,从马车上下来。 唐娴站在马凳上,却忽然凝望着远处,一动不动。 “小姐?”岁喜低声唤道。 这该进宫了,小姐看什么呢? 岁喜顺着唐娴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梁子云站在一架马车旁,仰着脸,笑容满面,兴致勃勃地同人说着什么。 “那是谁?”唐娴问道。 丫鬟眯眼细看,“只看见背影,没瞧出来是谁……这般华贵的衣着头饰,定是哪家的贵妇吧?肯定不是未出阁的小姐。” 唐娴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为觐见太后娘娘,挑挑拣拣选了一个时辰的衣裳,梳头化妆,也用了一个时辰。 但这身精心挑选出来的海棠色盘金彩绣棉衣裙,精心绾的朝云近香髻,以及特地配的宝珠蝴蝶金簪……在那女子的端庄的气质,华贵的服饰之下,竟相形见绌。 那女子若是金枝玉叶,枝头的金凤凰……那自己就像个家雀一般。 这叫心气儿极高的唐娴胸口发闷。 那女子终于要上车了。 “转过来了!转过来了!”丫鬟低声道。 主仆三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 那女子却根本连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就进了车厢。 “燕王妃?!”唐娴使劲儿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我认错了吧?” 燕王妃不是个乡下村姑吗? 难道真是,人靠衣装? 在她转过来之前,唐娴甚至只看着她的背影,都感到自卑。 “她已嫁作人妇,还跟年轻的男子谈笑风生!恬不知耻!” 岁喜道,“小姐,不如趁着进宫的机会,告诉太后娘娘……” 第423章 自尊心受挫 唐娴面色阴沉的走下马车,前往宫门口。 她正要自报家门,请见太后娘娘。 只见宫门里头的一个白面小太监道,“是唐家小姐吗?” 唐娴愣了愣,“正是。” 她心里一阵激动,太后娘娘还真是看重她,专门叫个小太监在这儿候着。 太监恭恭敬敬打了个千,“对不住,唐小姐,太后娘娘今日突然有别的事儿了,不能召见,您请回吧。” 唐娴脸色一僵,禁不住退了一步,“什……什么?” 太监看她如此沉不住气,恭敬的脸色,也不由多了几分轻慢。 “太后娘娘怕您多走冤枉路,特地叫奴才在这儿候着,通禀一声。” 小太监眼神不屑,但语气还是客气。 宫里人见惯了各种嘴脸,位高权重的人,讲究喜怒不形于色。 越是有城府,越是得人钦佩。 唐家小姐,喜怒全写在脸上……不由地就叫这宫里的老油条看轻了。 要知道,宫里的主子,不论是皇上,还是太后,叫臣子跪等个把时辰才召见,那是常有的事儿。 若不如此,如何彰显主子的威严? 主子岂是谁想见,就随随便便能见到的吗? 有时候,大臣们跪了个把时辰,也未必能见到主子……见不到,就撂脸子? 那只会惹人嘲笑。 唐娴显然没想透这点,她垂在袖中的手,都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她叫丫鬟递给太监一只鼓囊囊的荷包。 “敢问公公,是臣女做错了什么吗?”唐娴打听道。 太监见她懂事,不由收了荷包,小声提点道,“也不是,刚才梁小公子觐见,给太后娘娘献了根极难得的线香。 “又私下进言了几句,说了什么,奴才们就不知道了。等梁小公子一走,太后娘娘便传令说,今日不召见了。 “不止是您,今日娘娘免了所有命妇的觐见。” 唐娴听闻是所有人都没见,她心气儿就顺了许多。 “那燕王妃……”她问。 小太监笑笑,“燕王妃来得早,已经见过了。” 唐娴呼吸一滞,差点掰断她蓄起的指甲。 “多谢公公。”唐娴转过脸,只见燕王府的马车和梁子云都已经远去。 她站在宫门口,好像一个笑话。 刚才还想着,能见到太后,告燕王妃的状呢…… 谁知,她连见到太后的机会都没有! 唐娴只觉自尊心受挫,愈发羞恼,她死死地盯着燕王府马车离开的方向,朱唇轻启,“阮宁,你给我等着!我定要到表哥面前,揭开你的真面目!” 唐娴恨恨地蹬车离去。 最先离开的张氏,已经回到了忠义侯府。 她问了下人,得知阮斌不在府上,但阮斌跟前的几个小厮,有一个正在家中。 张氏命人把那小厮叫了过来。 她拿出三只明晃晃的银锭子,每个都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小厮眼睛看得发直。 “老爷在外头养了外室?”张氏开门见山的问道。 小厮吓了一跳,立即摇头,“没有没有……夫人听谁胡说八道?老爷对您一心一意,怎么能干这种事儿……” 小厮还没说完,张氏就拿走了一只银元宝,换上了几个碎银子。 小厮瞪大了眼睛。 “我再问你一遍,真没有?”张氏道。 小厮正要摇头。 张氏拿起第二只银元宝,“想清楚了再说。” 小厮这下明白了,收买他的钱,正在往下锐减呢! 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小的去查!查清楚了立时告诉夫人!” 张氏把手里的那只银元宝抛给小厮,“限你三日内,把那狐狸精藏身的地方,老爷和她认识多久了,打哪儿认识的,她……她有身孕几个月了,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小厮悄悄掂了掂手里银元宝的重量,忙不迭地点头,“夫人您放心!小的定查的水落石出!” 张氏的银子送出去还不到一天。 阮斌那儿就出了状况。 她的嬷嬷着急忙慌地跑来向她报信儿,因太着急了,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摔断了一颗门牙。 “夫人!不好了!老爷把那个狐狸精带回来了!”嬷嬷嘴里跑风地说道。 张氏闻言一惊,“太不像话了!” 她耳边想起地是阮宁的冷嘲,“你以为我爹把文柏送走是为什么?当然是为小妾肚子里的孩子腾地方了!” “夫人,老爷请您到花厅一趟!”前院的丫鬟来传。 张氏耳边,嗡地一声。 第424章 够不够你浸猪笼? 花厅里,阮斌在正座上安坐。 一个面容姣美,年纪轻轻,甚至和阮心怡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在他身边站着。 那女孩儿的手垂在袖中…… 借着袖子的遮掩,她正紧紧拉着阮斌的手呢! 张氏冷哼一声,以为她瞎吗? 这是向她示威呢! “她是谁?!”张氏迈步进花厅,厉声问道。 女孩子害怕得往阮斌身后躲了躲。 “我正要告诉你,这是卢氏,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不能让她把孩子生在外头,我阮斌的儿子,怎么能做私生子?” 阮斌拍了拍女孩儿的手背,“叫夫人。” 女孩子看了张氏一眼,如小鹿般温顺的眼睛里,闪过得意。 “姐姐,以后要承蒙姐姐恩典了。” 张氏气得心口疼。 特别是那女孩儿朝她这边,挺了挺高高隆起的肚子时。 这哪是要承蒙她的恩典? 这是在朝她宣战呢! “我不同意!”张氏冷冷道,“还不知是个什么出身,家底干净不干净!外头领回来的,岂知道她肚子里的,究竟是不是老爷的种?老爷别替旁人养了孩子,还以为是自己的骨肉呢!没得叫人笑话!” 阮斌还没说话。 卢氏噗通就跪下了,“姐姐,我虽年轻,却也知道好女不侍二夫!您这般折辱婢妾,不是连老爷也骂了吗? “老爷乃心善之人,于婢妾落难之时,搭救婢妾。婢妾跟了老爷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 “婢妾便是死,也不能让恩人蒙受这样的羞辱谩骂!老爷,是婢妾没有福气伺候您! “您的大恩大德,容婢妾来世再报答吧!” 小姑娘年纪不大,心倒是够狠。 她说完,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张氏被她这莽劲儿吓了一跳。 好在一旁的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卢氏。 待阮斌拉住她,小厮立刻放手,低头退远。 “好好的,干什么寻死?”阮斌柔声哄着女孩子,“你莫要怕她,这个家里,是老夫说了算!” 阮斌回头,冷冷看了张氏一眼。 那森冷的目光,让张氏不由地惊退一步。 “张氏,我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张氏脸色发白,嘴唇气得哆嗦,“外院的事情归老爷,内院的事情归我!老爷若是让她进门——除非休了我!” 她的娘家在京都,也有一定的分量。 阮斌若不靠着她娘家的帮衬,哪有今日的地位? 她不信,阮斌会不顾及张家! 阮斌却只是冷笑了笑,“哦?真的?” 阮斌扶卢氏起身,“你先去偏厅坐着,等会儿给你安排院子。” “她哪儿也不许去!”张氏怒目而视。 阮斌笑了笑,“你想让屋里人,都看着你曾做过什么荒唐事?既然你不怕丢脸,那我这老脸也不要了!来人……” “慢!”张氏惊呼一声,心里咚咚如擂鼓。 阮斌如此胜券在握的样子……他究竟拿住了自己什么把柄? 张氏心慌不已,“都下去。” 小厮丫鬟,都退了下去。 卢氏也被丫鬟扶去了偏厅。 “带上来。”阮斌道。 张氏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形清隽的年轻男子,被推了进来。 他头上罩着个布袋子。 阮斌把布袋子一摘,男子冲着张氏就跪了下来,“姐姐,救救奴家!” 是那楚馆里的小倌儿! 张氏面如死灰,噗通跌坐进椅子里。 “我,我不认得你!”张氏嘴硬道。 但她的脸色,以及额上冷汗,完全出卖了她。 阮斌冷哼,“够不够你浸猪笼?” 张氏慌忙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阮斌哼道,“若是发生了,你还能活到现在?我早弄死你了!” 看着他凶狠,毫无情谊的表情……张氏再次想起阮宁在殿中跟她说过的话。 “你想怎么样?”张氏哆嗦着嘴唇问。 阮斌擦了擦手,将帕子丢在地上,“我会把他送出京城。过去的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但以后,我的事儿,你不该管的就别管,照顾好卢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想清楚,你的破事儿,若是闹出来,影响了张家的名声——最想弄死你,以保名节的就是张家! “到时候,你彻底成了弃子,谁还能救你?” 张氏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阮斌一言不发。 第425章 本王是那么好收买的? 自从卢氏进门,张氏一夜都没睡好过。 她一闭上眼睛,就是卢氏挺着肚子,朝她耀武扬威的样子。 张氏成宿地睡不着,头发大把地掉,她快要疯了。 她拼了自己的老脸不要,去梁王府上,将这事儿告诉了阮心怡,求助自己的女儿,给她支招儿。 “阿娘别急。” 阮心怡屋里燃着淡雅的香,正在修剪丫鬟们从暖房里给她采来的鲜花。 她屋里养了好几条漂亮的鱼,窗户外头挂着鸟儿。 她专注地修剪着花枝子。好像根本没把她娘的烦心事儿放在心上。 “你听我说话了吗?”张氏心凉道。 阮心怡笑了笑,“这种事,急也没用啊。我算是看明白了,靠男人,还不如靠头猪。 “您看梁王妃,儿子都成世子了,梁王因为一个小妾闹上门,把她送去庄子上‘养病’到现在还没接回来呢。 “您再看我,世子娶我还不到半年,外室都接进来,养在太妃院子里了……还真是羡慕阮宁。 “燕王眼看不行了,但偏偏吊着一口气儿。她过得,比我们都行!” 张氏皱眉看了看女儿……插花,养鱼,逗鸟儿。 她年纪轻轻地,都开始修身养性了? “这事儿不是阮宁告诉阿娘的吗?” 阮心怡笑了笑,“那阿娘不如去问问阮宁,看她有什么招儿?” “你疯了?”张氏惊道。 阮心怡又笑,“别看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鬼主意多着呢!” 张氏看着自己的闺女……只觉得她是失心疯了! 阮宁和她们不对付,这件事,她去问阮宁?阮宁指不定多开心呢! “呵……你安心插花吧!”张氏起身告辞。 儿子被送走,女儿也指望不上。 张氏更崩溃了。 但就这么放弃?像女儿一样“修身养性”? 她做不到啊!她也不甘心! “给燕王妃递贴子,约她……约她一起去大相国寺上香。” 张氏觉得自己也疯了,她竟然真的想听听阮宁的意见。 哪怕被嘲讽,被耻笑……她还能更丢脸吗? 阮宁接到张氏的贴子,倒不算太意外。 “有些话,在大相国寺不方便说。改约在戏楼吧,我请阮夫人看戏。” 阮宁说完,揪了一颗暖棚种出来的葡萄喂给秦云川。 “王爷,过两日包下小梨园,让臣妾请阮夫人看戏好不好?” 秦云川抬眸看着她,“一颗葡萄就想换本王同意?本王是那么好收买的?” 阮宁轻笑,又揪了一颗,喂给他,“一颗不行就两颗?” “呵,”秦云川淡笑,“没诚意,用嘴。” 阮宁心漏跳一拍……这个老流氓! 她脸上发热地朝丫鬟们看去……呵,丫鬟们如今已经学精了。 在她喂秦云川第一颗葡萄的时候,她们已经垂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大灰狼,和她这只小白兔了。 秦云川两手抄起她,放在怀里,“你说的,两颗?” 他的手探进她的小袄…… 阮宁:“……” 约好的那日,张氏来到戏楼。 她心跳得比戏台子上,咚咚咚的小鼓还急促。 雅间里,阮宁竟然已经先到了,她正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听着台子上的戏。 张氏脸上发热……她以为阮宁会故意晾着她,所以特意来晚了些。 没想到,是她小人之心了。 “给阮夫人看座。”阮宁放下瓜子,拍了拍手。 燕王府的丫鬟,拉好椅子,并倒上茶。 阮宁挥了挥手,丫鬟们都懂事地退到外头。 再无旁人的雅间里,她和阮宁隔着茶案而坐。 张氏觉得自己一定是疯得不轻……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她能跟阮宁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 “你若是要嘲笑我,何不趁着人多?让丫鬟都退出去,嘲笑分量也轻了吧?”张氏垂眸说道。 阮宁淡淡一笑,“你与我母亲一样,都是被男人利用完又背弃的可怜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张氏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阮宁。 她说什么? “喝茶,今年的贡品,最早的春茶,味道不错。”阮宁笑笑,抿了口茶。 张氏心跳地更快了……或许她不是疯了,是来对了? 第426章 人生嘛,就是一场戏 张氏抿了口茶,茶香馥郁,果真是上好的茶。 她气息急促,目光灼灼地看着阮宁,“今日约王妃来,是特地向王妃请教……” 张氏觉得口干舌燥。 她跟阮宁发生过多次冲突。 最近的一次,她甚至直接让粗使婆子强扭阮宁去祠堂…… 虽然最后,是阮宁的人把婆子们都打了,还把她给送去了楚馆…… 呃,不能想了,越想越没法儿开口。 “听说我爹把那身怀六甲的外室,给接回家里去了?”阮宁主动道。 张氏“咣当”把茶杯放在了桌上,沉着脸。 “可不是嘛!太不像话了!他把自己的嫡长子送走,把一个外头来的,不清不白的女人接回家里!他怕是老糊涂了!” 张氏说着,瞟了瞟阮宁的神色,怕这话触怒她。 却见阮宁笑眯眯地,一点儿没生气,反倒抿了抿香茶。 “所以呀,女人得先对自己好一点儿,你在家里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他在外头风流快活,哪里还会记得你为他付出的一切?哪还会念你的好?”阮宁叹息说道。 这话说到了张氏心坎儿里。 她瞬间湿了眼眶,还是女人最懂女人。 “不过,阮夫人也不必担心,她……那外室叫什么?” “卢氏,单名一个双字。” “卢氏所仗着不过是年轻,漂亮,怀了孩子。”阮宁笑了笑,“我爹什么德行?他是有长性的人吗? “今天有卢氏,明天就有李氏,王氏,孙氏……这世上,多得是出身低微,却年轻漂亮的女子。” 张氏瞪大眼睛看着阮宁。 确定这话是在安慰她,而不是打击她? 阮宁噗嗤一笑,“阮夫人干嘛这么看着我?她们能陪我爹睡,能夺走我爹的身子,但夺不走你主母的位置呀!” 张氏呼吸一滞,胸口发闷。 “这说的是什么话!感情……不是你相公!”张氏愤愤道。 阮宁轻笑,“与阮夫人争相公的不过是出身低微的女子,与我争相公的,可是老天爷。我还能争得过老天爷不成?” 张氏闻言一怔,燕王那要死不活的情况,她也知道。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阮宁摆摆手,“所以,咱们女人,自己想开,是第一要务。想开了之后,就想点儿法子,让自己过得快活些。 “别叫男人的话,束缚了咱们的路。我爹带回来的卢氏,你不喜欢,那你就给卢氏添点堵。 “只要卢氏还动不了你当家主母的位置,她就不配被你当做敌人。” 张氏目瞪口呆看着阮宁。 她着实没想到,这番话,是个年纪和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说出来的。 而且,这个小姑娘还是此前与她一直不对付的对头…… 张氏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是不是,阮宁根本从来都没把她当做过敌人?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阮宁笑了笑,“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啊,只要阮斌还不能换掉你当家主母的位置,你管他宠卢氏还是李氏?” 张氏皱着眉头,抠着手指,总觉的阮宁这话说得轻飘飘的。 阮宁道,“看来阮夫人没明白……你若想寻那卢氏的麻烦,给她找个对手不是就是?你当家主母,何至于跟她一个小妾较劲呢?” 张氏瞪大眼睛,嘴巴微张,看着阮宁。 “阮夫人身边就没有,既年轻漂亮,有机灵聪慧的丫鬟?”阮宁把话挑明,“给我爹送去,我爹念着你贤良淑德,说不定,就把文柏给接回来了。” 张氏长舒了一口气,“是啊,靠他,不如靠文柏呀!我是文柏的娘,这一点,谁也改不了!” 阮宁点点头,转脸去看戏。 张氏重重地哼了一声,“这点儿,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是不甘心!他凭什么!当初若不是我家帮衬他,他阮斌能有今日!他靠我才有了今日!他竟敢这么对我!他……” 阮宁笑了笑,“我给夫人看点儿开心的,人生嘛,就是一场戏。何必活得苦大仇深的,让相公嫌弃孩子厌恶? “你自己过好了,过开心了,比什么都强。” 阮宁拍了拍手。 台子上正在唱戏的人,忽然停下,躬身退了下去。 另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小生,步子拘谨的走上台子。 “人生真是一场戏……”张氏看着阮宁感慨,“我怎么都没想到,会同你坐在一起看戏,听你安慰我。” 阮宁笑了笑,“别看我,看台上!这是特地给夫人准备的。” 第427章 第二春 张氏顺着阮宁的手指,往台上看去。 台上只有一个小生,声音极其青涩地唱着词儿。 “新人吧?声音都在抖呢,太紧张了,放不开。”张氏眯眼看着,“不如刚才那一班子唱得好。” 阮宁道,“他说他喜欢唱戏,可惜弟弟被送进了戏班,他被卖去了……” 阮宁顿了顿。 “他说,这场戏是专门为夫人学得,也只想唱给夫人听。 “要不把他叫上来,让他在雅间里唱?” 张氏狐疑地看着阮宁,又看看台上的小生,“我认识他吗?” 阮宁唤外头的丫鬟,“把人叫上来唱。” 台上那小生去了后台,不多会儿就卸了妆,往雅间里来。 他低着头进门,进来就跪在张氏面前,“多谢姐姐救我。” 张氏浑身一颤,“你……” 她抬头惊恐地看着阮宁。 “别担心,我爹不知道。他的卖身契在这儿,要把他送走,还是留在戏班子,随夫人的便。” 阮宁说着起身,她又看了张氏一眼,“因为我娘的缘故,我恨阮斌。 “你跟我娘一样,都是一片痴心错付的傻女人,所以,帮你报复阮斌,就算替我娘报仇了。” 阮宁说着,离开雅间。 青果儿在门口道,“我家主子,已经包下小梨园一整天,夫人想听什么就叫他们唱什么。今儿个,是夫人您的专场。” 阮宁带着人离开。 张氏还有点儿恍惚。 她低头看看跪着那小倌儿,又看了看他的卖身契。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张氏心里说,面首了? “姐姐,奴家给您捏捏肩吧?奴家手艺可好了!”小倌儿微微抬头,媚眼如丝地看着张氏。 张氏脸红心跳。 见她没拒绝,小倌儿立刻伸手捏在她肩上。 小倌儿年轻,身材不胖不瘦,浑身洋溢着雄性的气息。 阮斌已经很久没在张氏的房里睡过了。 小倌儿这般贴身的伺候,让张氏浑身的血都直冲脑门儿。 小倌儿戏唱得生涩,但如何取悦这个年纪的女人,他可一点儿都不生涩。 他灵巧的双手,拨乱了张氏的呼吸…… 只见雅间的窗帘子很快就被全放了下来。 “唱热闹的戏!要最热闹的!”张氏对外头吩咐道。 …… 阮宁离开小梨园,正要蹬车离开时,她回头瞧见了黄忠。 “黄忠事情办的不错,赏银三百两。”阮宁道。 黄忠闻言惊喜,连忙撩袍单膝跪地,“多谢主子!” 青果儿一边拿银票给黄忠,一边咋舌。 “多谢青果儿姐姐!” “谢我做什么,都是主子的恩典!”青果儿瞪他一眼,“主子待我们宽厚大方,我们可不能忘本。” 黄忠嘿嘿一笑,“青果儿姐姐说的是,我不敢忘,攒着娶媳妇儿呢,以后都交给媳妇儿管着。” 黄忠把票子往前一送,盯着青果儿道。 青果儿狐疑地看他一眼,“给你的,赶紧收好吧!” 她转身蹬车,等马车跑起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呀!羞死人了!这个登徒子!”青果儿跺脚,脸涨的通红。 阮宁诧异看她,“谁登徒子?怎么,被人调戏了?” 青果儿捂着脸,又气又羞,“没……没有,就是被人多看了几眼。” 阮宁大笑,“哟,我们青果儿成大姑娘了,被人看几眼,都知道害臊了。” “主子!您也取笑奴婢!”青果儿脸顿时红得像“红果儿”。 后来,张氏如何快活,阮宁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张氏一直在小梨园待到了黄昏才离开。 黄忠给她递消息说,张氏带走了小倌儿的卖身契,把人留在了戏园子。 没把人送出京城,就是留着日后还要相见的意思。 看来,张氏早已动了春心。 她不是不甘阮斌讨小妾,她是不甘,只有阮斌可以享受“第二春”。 张氏给阮斌带了绿帽子……原主的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多少有几分快意? 等过几天,给祖父烧纸的时候,顺便也给原主的母亲烧些纸,问问她。 或者请原主托梦告诉自己。 这日,贪睡的阮宁起了个大早。 “不要这件,换件宽松的。”阮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以前那种窄腰恰的骑装,已经不适合她了。 秦云川练功回来,就看见她站在镜子前比划。 “要出门?”秦云川的目光也定定落在她肚子上。 第428章 她在意他 “就这件吧。”阮宁选了件暮蓝色的衣裳。 秦云川道,“这件不好,老气横秋的,不适合你。” “今日是我祖父忌日,我要回阮家,陪着祖母一起祭拜祖父。”阮宁道。 秦云川点点头,对丫鬟道,“给本王取一套同色衣裳。” 阮宁挑眉看他。 “既是祖父忌日,我陪你回去。”秦云川道。 阮宁摇头,“不用,有荣嬷嬷在祖母身边,我会带上孛儿帖。阮家如今没人能伤我。” 秦云川上前一步,轻轻拥住她,“我这个孙女婿,还没拜祭过祖父,今日理当陪你一起回去祭奠祖父。” 阮宁哭笑不得,“你‘身体不好,卧病在床’,谁还跟你计较这个礼数?” 秦云川严肃脸道,“我计较。把脸抹得白些,看起来病弱一些就是了。该去的,这个礼不能省。” 阮宁怔怔看着他,见他态度坚决,阮宁也只好由他去。 秦云川去内间更衣时,常嬷嬷和青果儿都凑到阮宁身边。 常嬷嬷喜笑颜开,“王爷这是看重王妃,只有看重王妃,才会对王妃看重的家人,如此重视。” 阮宁笑了笑,忽而瞥见镜中的女子竟然面若桃花,眼底盛满了温柔和情愫。 阮宁不由地吓了一跳……镜子里的女子是她吗? 秦云川何时已经可以如此轻易的影响她的心绪了? 阮宁努力平复自己心头的涟漪。 马车上的秦云川也老实,为表示对故去之人的敬重,他今日难得没有动手动脚。 看他脸抹得煞白,连嘴唇上都没有血色。 身暮蓝色的长袍特意做宽了,挂在他身上晃荡,显得他羸弱不堪,形销骨立。 燕王府的马车在阮家停下。 因为有秦云川同来,燕王府特意提前通知了阮家。 当初,三日回门时,没人在二门处迎阮宁。 今日阮宁回来,阮斌,张氏,张氏还带着阮斌的两房妾室,整整齐齐地站在二门外恭候。 秦云川正要起身下车。 阮宁却比他动作麻利。 别看她是个孕妇,却先下车,还不忘回身搀扶秦云川,“王爷慢点儿,小心脚下,诶对,慢着点儿。” 秦云川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好一副温柔贤淑,体恤夫君的模样。 她在府上,可劲儿欺负他时,可不是这样! 阮斌和张氏连忙行礼。 阮宁也回礼。 秦云川懒懒的,谁也不理。 其实,老爷子忌日,燕王本不必来。 但他来了,自然是给了阮家莫大的颜面。 而且,他还是硬扛着病体来的,阮斌自然殷勤得很。 “王爷能来,下官真是荣幸,是我阮家的荣幸啊。王爷里头请。” 众人正要迈入二门时,张氏身后的小妾,一声惊呼。 吸引众人的眼光,都朝那边看去。 只见一个挺着肚子的小妾,年纪轻轻,面容姣美,顾盼之间,全是风情。 阮宁盯着她,这便是让张氏生气的外室卢双吧? 这张脸,怎么有点儿熟悉感?像谁呢? “王妃,看……”青果儿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 阮宁顺着青果儿的眼神儿看过去。 她愕然发现,秦云川竟然盯着这个小妾,微微失神。 阮宁顿时心头一紧……什么情况?认识?还是她像某人? “王爷?”阮斌显然也发现了秦云川地失态。 他侧身挡住自己的小妾,躬身做请。 秦云川收回目光,与阮斌走在前头。 张氏凑到阮宁身边,“瞧见了吗?就是个狐媚子!就连燕王这等人物,都被她……” 张氏瞥了瞥阮宁的脸色,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夫人给她添堵,添得怎么样了?”阮宁淡笑,似乎并不在意。 但其实,她心里挺别扭的。 她今早才意识到,她早已把秦云川放在心里了。 她在意他,自然也在意他看别的女子的眼神。 第429章 秦云川,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张氏看了看走在前头的阮斌,支支吾吾道,“这不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阮宁哼笑一声,“是给卢氏添堵,又不是给你自己添堵,用得着这么为难?” 张氏抿了抿嘴。 阮宁低声说,“不过这卢氏也确实漂亮,实在不成,买‘扬州瘦马’吧?” 张氏瞪大了眼睛,错愕看着阮宁。 阮宁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她说错了吗? 虽然此扬州,不是历史上那个扬州。 但“瘦马”却是一个意思。 她专门叫青果儿打听过的……张氏这么看着她是什么意思? “训练好的瘦马,得近千两!”张氏揉了揉心口,“诚如王妃说得,我是给卢氏添堵,不能给自己添堵啊! “近千两……想想都肉疼,心口疼!” 阮宁松了口气,原来是心疼钱,还以为是她说错了呢! “让他快活,还得老娘花银子?凭什么!”张氏轻哼一声。 阮宁点点头,“也是,不划算。那就从家生子里挑,总能挑出个相貌出挑儿的。” “喏,她怎么样?”张氏朝一旁努了努嘴。 阮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荣嬷嬷扶着阮老夫人,从另一条路往祠堂来。 “祖母!”阮宁唤了一声,快步上前,挽着阮老夫人的另一边胳膊。 荣嬷嬷笑眯眯地对她福身。 “荣嬷嬷把祖母照顾得真好,祖母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加容光焕发了!”阮宁道,“爹爹可得好好赏荣嬷嬷。” “老夫人为人宽厚,无事烦心,自然身体硬朗。”荣嬷嬷谦虚道,“奴婢不敢居功。”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秦云川的缘故,荣嬷嬷今日看起来也格外的高兴。 众人一起进了祠堂,燕王夫妻先去上香,然后是阮老夫人,接着是阮斌夫妇。 上了香,还有诵经,烧纸。 众人则坐在祠堂院中的暖阁里喝茶,等待诵经完毕。 阮老夫人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她起身,亲自去给老爷子烧纸,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张氏凑到阮宁身边,朝暖阁外头努努嘴。 “瞧见了吗?他盯着人家老久了!”张氏语气酸溜溜道。 阮宁心头一跳,往阮斌那儿看去。 果不其然,阮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荣嬷嬷呢。 看吧……男人“博爱”得很,家有糟糠之妻,身边有挺着肚子的娇妾,这还嫌不够,还要惦记偷不着的女人! 阮宁皱起眉头,“她不行吧……她是伺候我祖母的。” “怎得那么小气?”张氏撇撇嘴,“我再从别处拨两个丫鬟来伺候老夫人,就换这一个丫鬟,成不成?” 阮宁微微一愣……顿时觉得,她是不是搞错了? 张氏说的,并不是荣嬷嬷? “你说谁,那边烧纸的丫鬟?”阮宁问道,“那个穿鹅黄衣服的,还是浅粉衣服的?” 张氏道,“当然是鹅黄衣服的,她叫茹屏。浅粉衣服那个有点儿黑,还木木呆呆,眼睛没有神采,她斗不过卢氏。” 阮宁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荣嬷嬷,她要谁都行。 当初张氏把阮家最好看的丫鬟,拨到老夫人房里,就是怕阮斌惦记吧? 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主动把她们送到阮斌身边了。 阮宁正觉好笑。 张氏忽然又凑过来,“燕王爷是不是认识卢氏呀?” 阮宁心里没来由的地一紧,“不会吧……” 张氏却朝她挤挤眼,“瞧见没有,一前一后出去了。” 阮宁理智告诉自己,别乱想,别相信! 但她的眼睛,却忍不住顺着张氏的目光搜寻过去。 果不其然,秦云川不在,卢氏的位子也空着。 阮宁顿时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 好像肚子里那块肉,顶住了胸口似的,让她分外压抑。 “这里香味儿太重了,我出去透透气。”阮宁起身道。 张氏说,“我陪着王妃?” “不用。”阮宁带着青果儿,常嬷嬷先一步离开祠堂院子。 有荣嬷嬷寸步不离地守着祖母,阮宁倒也不用为她担心。 “小姐,咱们去哪儿?” “阮家有个观景楼,位置不错,能看见整个府上的风光。”阮宁垂眸道,“恰好离这儿不远。” 她心里则想着,秦云川,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第430章 男子汉大丈夫,丢命不丢脸! 观景楼下守着两个小厮。 阮宁用十两银子打发了。 她带着青果儿和常嬷嬷爬上观景楼。 “哇,果然!这里能将整个儿阮府的风光,尽收眼底!”青果儿一边深呼吸,一边看着初春,万物勃发,生机盎然的阮府风光。 阮斌挺有些精明,他这府邸,原本是个南方人在京都做官的时候置办的。 整个府邸的风格,布局,颇有南方的风情。 北方园林大气,南方园林精致,富有情调。 从这观景楼上看去,小桥流水,别致美观。 “咦?那个人的背影好像咱们家王爷呀!”青果儿嘀咕道。 阮宁勾着嘴角冷笑,“不是像,就是。” 青果儿瞪大了眼睛,“那王爷对面的女子是……是阮府的小妾?” 阮宁心头一滞。 她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要对秦云川跪下。 秦云川却伸手扶住了她。 紧接着……女子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啊,这……”青果儿脸色难看地转过脸看着阮宁。 “王妃,别看了!”常嬷嬷想伸手捂她的眼睛,却哆嗦着手不敢。 阮宁笑了笑,“没事,看看怎么了?他们敢做,我还不能看了?” 只是,她的嗓子眼儿里怎么这么涩呢? 她的胸口怎么这么闷呢? 为什么她觉得透不过气来呢? 那女子到底是谁?秦云川为什么会允许她扑在他怀里哭? 卢氏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种? 秦云川习武之人,直觉相当敏锐。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竟猛地回头,朝阮宁所在的观景楼上望来。 “这里风大,我们走。” 两人的视线,有短暂的触碰。 但阮宁立刻转身下了观景楼。 “王妃,咱们回祠堂吗?”青果儿问。 阮宁对楼下小厮道,“告诉祖母和我爹,燕王身体不适,我们先走了。” 小厮连忙躬身领命。 阮宁则径直往二门处去。 燕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那儿等她。 阮宁直接上车。 “王妃,我们不等王爷了吗?”青果儿瞪大眼睛道。 阮宁面无表情,“你留下等吧。” 青果儿微微一愣,只见常嬷嬷已经跟着阮宁,上了马车。 “不不,奴婢当然要跟着王妃了!”青果儿也忙不迭爬上马车。 黄忠还在愣神儿,“这……人,人还没到齐吧?” “走不走?”青果儿板着脸道,“主子要走,你不走,就下去!” “走,当然走!”黄忠赶紧坐在车辕上,“那咱……不等王爷了吗?” 青果儿柳眉倒立,“你是王爷的奴才,还是王妃的奴才?你是认不清主子,还是听不懂主子的话?” “懂!懂!”黄忠表情一紧,连忙握紧了缰绳,“主子坐稳了!驾——” 秦云川这边,刚赶到观景楼下,就被告知,因为他身体不适,所以燕王妃已经走了! 他又紧赶慢赶地来到二门外,却只瞧见车马滚滚离去,只留下一溜烟尘…… “哦……因为本王身体不适,所以,她把本王撇下,自己走了?!” 秦云川匪夷所思地看着元亨。 元亨挠挠头,“呵呵……回王爷,卑职还没成家,不知道女人都是怎么想的。” 秦云川看了看阮宁给他留下的马车。 除了一辆下人坐的马车,就只剩下马了。 “卑职叫阮家人备车……” “不必!” 秦云川走到元亨的马旁边,拽着缰绳,翻身跳上他的马。 “王爷……您的身体……”元亨担忧道。 秦云川立刻捂着嘴,咳咳咳了一阵子,他苍白的脸,都被咳出了病态的红晕。 “无妨,丢命哪有丢脸重要。驾!” 秦云川驱马前行。 让他坐下人的马车——断不可能。 他坐自家马车来的,离开时却得借用老丈人家的马车?让老丈人一家都知道,他被自己的媳妇儿给扔下了? 那更不可能!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丢命都不怕!面子绝对不能丢!更不能在老丈人家丢! 第431章 不能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阮宁离开阮家后,并没有直接回去燕王府。 “去戏园子。”阮宁道,“上次黄忠打听的,哪个戏园子来了几个俊俏的小生?” 青果儿和常嬷嬷闻言,都是一惊。 两人瞪大眼睛不敢说话。 偏偏黄忠老老实实道,“回主子,就是小梨园呐!新来了几个年轻的武生,跟头翻得可好了,一身腱子肉,看着都带劲儿!” “好,去小梨园,看年轻俊俏的武生!”阮宁笑着说。 青果儿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唾沫,“王妃,您要是难过,就哭吧……别,别憋在心里头。” 阮宁扫她一眼,“我为什么要难过……你把钱弄丢了?还是账记错了?” 青果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王妃的小金库,奴婢能弄错吗?” 她欲言又止。 常嬷嬷冲她摇摇头,让她别劝了。 青果儿虽担心,也只好闭了嘴。 阮宁当真来到小梨园听戏。 “这个武生厉害,连翻了十几个跟头!稳稳地!赏!”阮宁坐在二楼,位置最好的看台上,连连拍巴掌。 单从她脸上,倒也看不出她心情不好。 但从她把王爷扔在阮家不管的情况来看……她肯定是有情绪了。 “怎么办呀?常嬷嬷,王妃这么闹,王爷会生气的吧?”青果儿跟常嬷嬷头对着头,小声嘀咕。 常嬷嬷皱着眉,“小姐这是故意的。小姐说过,遇事儿得想办法让自己开心,不能因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啊?”青果儿微微一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哟,果真是你呀?我在楼下看,觉得是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们小姑娘,不是喜欢那些情情爱爱的文戏吗?你怎么在看打打杀杀的武戏?” 青果儿就跟常嬷嬷嘀咕几句悄悄话的功夫,就见一年轻男子走过来,跟王妃搭讪。 青果儿正要上前阻拦,“咦?是梁小公子?” 阮宁回头瞧见梁子云。 “怎么一个人在看戏?”梁子云被青果儿挡住,笑问。 阮宁道,“不是啊,还有青果儿和常嬷嬷呢。” 梁子云不以为然的笑笑。 在他这等贵族眼里,青果儿和常嬷嬷都是奴才,奴才算不得人。 “不打扰的话,我跟你说件趣事儿?”梁子云想绕开青果儿。 奈何青果儿这丫头忠心得很,跟母鸡护小鸡似的,张开两手,牢牢挡住梁子云的路。 “打扰,我看武生呢。” 梁子云往台子上看了一眼,“他有什么好看的?卸了妆,还没我好看呢!” 阮宁闻言,不由笑起来。 她回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青果儿,放他过来。” 青果儿这才让出路。 梁子云笑眯眯坐在茶桌的另一边,“心情不好啊?” 阮宁狐疑地看他,“你眼神儿不好?” 梁子云摇摇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外表笑得很开心,心里头不一定畅快。 “有烦心事儿,光看打戏怎么能消解情绪呢?走,去郊外骑马呀!” 青果儿站在一旁,听闻此言,吓得脸色都变了。 她真怕自家王妃,被这不着四六的梁家公子给忽悠到郊外去。 阮宁却没理他,摇摇头,手肘搁在茶桌上支着脑袋看戏。 “哦,你不会骑马?”梁子云又道,“没事儿,我教你呀。正好,你教我本事,我也教你本事,咱们不是就扯平了吗?” “骑马……挺好的。”阮宁点点头。 梁子云顿时兴奋起来,“可不嘛!听风呼呼刮过耳畔,在马背上,感受风驰电掣的感觉! “速度快的时候,心好像根本就跟不上身体!那感觉!只能亲身体会,根本描述不来!你只要试过一次,保准爱上!” 阮宁闻言笑起来,“听你说得,我倒真想试试了。” “试试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天气这么好!”梁子云怂恿道。 秦云川骑马追来时,仰脸就看见,她在二楼位置最好的看台上,笑靥如花。 她身边坐着年轻俊秀的梁子云。 不知他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她笑意浸润至眼底。 秦云川拳头一紧……他比阮宁大了许多岁,且他年少就去了军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营里,跟一群老爷们儿呆着,不懂得如何哄小姑娘开心。 梁子云却与她年纪相仿,并且在京都长大。 梁子云跟楚姣,及许多京都贵女都玩儿的来……他很会哄女孩子欢心吧? 秦云川只觉二楼的情形,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胸口闷疼得很…… 第432章 我定梳妆打扮,与你入土为安 阮宁看台子上,两个武生对打,打得正热闹。 忽听底下大堂之中,一片惊呼,像是出了什么乱子。 “救命啊!有人晕倒了!” “脸色怎么这么差……不会出人命吧?” 阮宁听闻底下叫喊,豁然起身。前世身为医者的本能,让她第一时间想往底下冲。 但起身之间,她看见自己华丽的衣衫,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 她动作一顿,朝一楼看去。 一楼的看客已经把人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即便她在二楼,也看不清底下的情况。 “散开,都散开,别把人围得太近,得让人透气!”阮宁忍不住大喊。 扎堆儿的人,渐渐散开。 阮宁冷不丁的瞧见元亨,挤进人群,着急忙慌地喊着,“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那不是燕王爷的宿卫吗?”梁子云眼神儿也不错。 阮宁不再迟疑,她提着裙摆,蹬蹬蹬跑下楼梯,来到人群当中。 嗬!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地,可不就是秦云川吗? 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昏过去了?”阮宁拉过秦云川的手,就要给他号脉。 秦云川却顺势抓住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掀开一点点眼皮,“宁宁……是你么?别,人多……” 他是想提醒她,别在这儿号脉,别暴露医术,这儿人多。 但阮宁也读出了别的信息……比如说,他根本就是装晕! 阮宁被他这一番操作,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相公,您怎么了?您身体不好,怎么还往外跑?看,这不晕倒了吗?万一您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儿,你叫妾身怎么办呀?呜呜……”阮宁捏着帕子,陪他演戏。 秦云川抓着阮宁的手,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深深凝望着她。 “找不到你,我急得不行,如今看到你就好。”他说完,一连串儿的咳,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周围人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看这一对儿“苦命鸳鸯”的深情戏码,比台上的戏还好看。 “男人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跑出来看戏?这女人真行!” “病成这样,还要追出来找媳妇,这男人真是情深义重!” 周围嗑瓜子的妇人们啧啧说道。 阮宁深吸一口气,正要扳回一城。 忽然,她身后传来梁子云的声音,“怎么样?燕王有事吗?用不用传太医,我的青骓马在外头,速度极快,可进宫通传。” 梁子云这一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燃着汹汹八卦之火的眼神,在三个人之间来回地瞟。 原来地上晕倒的男人,正是病得快死的燕王爷啊? 那这位年轻的女子,就是燕王妃了? 这年轻公子,看起来跟燕王妃年纪差不多,而且两人似乎是一起从二楼下来的…… 不用再多解释,众人已经脑补出了一出,丈夫快要病死,年轻妻子不甘寂寞,“红杏出墙”的戏码。 阮宁回头,狠狠瞪了梁子云一眼。 “嘶——”她的手被秦云川捏疼了。 “咳咳,本王若是病死……不要你陪葬,只要你逢年过节,记得给本王烧纸、上坟。”秦云川挣扎着从地上坐起。 他一张脸蜡白……这是谁调的粉脂,真是阴间颜色,看着都吓人。 阮宁嘤咛一声,“呸呸,王爷不许这么说!除非王爷休了我,否则,王爷去哪儿,妾身就去哪儿! “王爷若是撒手人寰,妾身必定梳妆打扮,于您一起入土为安!” 她说的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周围惊呼一片,“好贞烈!” “这深情!” “看来是误会这小姑娘了!” 秦云川忍不住掀开眼皮,看着阮宁,“你说什么?” “你若撒手人寰,我定梳妆打扮,与你入土为安。”阮宁又说了一遍。 秦云川愣怔片刻,从地上起身,他一直攥着阮宁的手,缓缓摇头,“不用,本王要你好好活着。” “活人的命,焉能由死人说了算?王爷若真为妾身好,就努力多活几天。”阮宁搀扶着他,两人相互依偎着向外走去。 梁子云站在原地,眉头皱得死死的。 第433章 你要是去了,她只会死得更快 阮宁扶着秦云川上了马车。 还没等坐稳,阮宁已经亮出了银针。 “王爷哪里不舒服?妾身给您扎两针?”阮宁问。 秦云川靠在金丝软枕上,慵懒地看着她,“找到你之前,浑身都不舒服。但见到你之后,哪儿都舒服了。扎针就不必了。” 阮宁哼笑一声,收起了针。 “你刚才说的……是玩笑话吧?”秦云川忽然低声问道。 阮宁抬眸,“不是啊,真心话。你不信?” 秦云川垂眸笑了笑,又抬眼认真看着她,“不像你会说的话。” 阮宁却突然举起三根指头,“那我发誓呀……” 没等她话出口。 秦云川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低头堵上她的嘴…… 两人呼吸相缠,气息越来越急促。 阮宁推开他时,两人脸颊皆已红透。 “你……你这样都不像病重之人了。”阮宁提醒他道。 秦云川见她似乎已经不再生气,便也老实多了,只是抱着她。 至于他和卢氏的关系,两个人谁都没提。 这就像一颗浅埋的雷……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炸。 阮宁回到府上,才想起来……走的时候,好像把梁子云给忘了,连告辞都忽略了。 梁子云倒不计较这些。 他只是被一些话给震惊到了。 他离开小梨园,直奔家中他爹的书房。 “爹,我朝还有陪葬的风俗吗?”梁子云气还没喘匀,就急声问道。 梁爹看他一眼,“陪葬之习俗,前朝已废除,我朝还不曾有人陪葬。” 梁子云松了一口气。 “不过,若是亡故之人,位高权重,他有此心,也可叫亲近之人陪葬。”梁爹又补充说。 梁子云一听就急了,“那若是燕王死了,燕王妃要陪葬吗?” 梁爹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忽然问这个?燕王死了吗?” 梁子云摇摇头,“还没……但看起来也快了!” “你见他了?” “今日遇上,他昏倒在戏园子,脸上的鬼纹都散了,整张脸又黑又白……” “等等,”梁爹打断他的话,“什么叫又黑又白?到底是黑,还是白?” 梁子云挠了挠头,极力地从脑海里寻找合适地词汇,“就是没有人色,气色是苍白的,但脸还黑沉沉的!” 梁爹颇为遗憾,他倒是很想亲眼看看,一张脸怎么能同时兼容这两种颜色。 特别是,这种颜色,出现在秦云川的脸上时。 “鬼纹都散了,”梁爹勾了勾嘴角,“看来他确实活不久了。也是,这种毒,换做旁人,早就死了,他竟捱到了今日……” “这种毒?什么毒?”梁子云盯着他爹,“爹,您知道?” 梁爹表情一怔,连忙打哈哈,“啊,就是蒙古奇毒!我怎么知道,都是听说的嘛!” 梁子云神色古怪地看了他爹一眼。 “小兔崽子,这么看着你爹干什么?找打吗?”梁爹作势要揍他。 但梁子云很会审时度势,知道他爹什么时候是真怒,什么时候是装怒。 他抱着头,并不逃跑,“爹,能不能……不叫燕王妃陪葬?” 梁爹一愣,“什么玩意儿?关你什么事?” 梁子云抿着嘴,不说话,只拿哀求地眼神看着他爹。 梁爹皱眉看他一阵子,“上次被她救,怎么,还救出感情来了?” 梁子云哼唧道,“那倒也不是……就是觉得,她人不错,又年纪轻轻,若是真给燕王陪葬了,岂不太可惜了?” 梁爹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可惜的?年纪轻轻就丧命的,多了去了。” “爹!”梁子云气得瞪眼。 “您要是不管,我去宫里求阿姐去!” 梁爹赶紧摆手喊住他,“你若真为那姑娘好,就别去!” “啊?”梁子云一愣,“为什么?阿姐宠我,肯定会帮我的。” 梁爹哂笑一声,“你要是去了,她只会死得更快。” 梁子云吓了一跳,“为……为什么?” 梁爹眯了眯眼,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你还太小,说了你也不懂……总之,燕王府的事情,你少沾。” 梁子云歪着脑袋,一脸懵懂。 第434章 这要是没鬼,她阮字倒着写! 晚膳时候,秦云川和阮宁,都在崇瑶院里。 两人一个坐在里间,一个坐在外间,各捧着一本书,谁也不搭理谁。 青果儿略显紧张。 她偷偷问常嬷嬷,“今儿会闹起来吗?” 常嬷嬷眯着老谋深算的眼睛,“说不好……小姐可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性子。” 青果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王爷前脚见了卢氏。后脚,她就上戏园子,还差点儿跟梁小公子去骑马。 “王爷敢演‘带病寻妻’,她就敢来个‘以身殉夫’,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所以才怕他们闹起来嘛!” 常嬷嬷道,“这事儿怨王爷。” 青果儿瞪大眼睛,“不要命了?” 常嬷嬷斜睨她一眼,“我是小姐的家仆,永远跟小姐一势。” 青果儿怔了怔,也连忙点头道,“是怨王爷……” 常嬷嬷道,“所以,如果闹起来,咱们跟定王妃就是了,别的不管。” 青果儿点点头,“我听嬷嬷的!” 两人刚商量好,就听见外间的秦云川啪地扔了手里的书,“什么时辰了?还不传膳,饿了。” 两人立刻都看向阮宁。 这里是崇瑶院,什么时候传膳,王妃说了算! “传吧,早吃点完早点睡。”阮宁也放下书。 这边说了传膳,不出一刻钟,食案便摆上了。 晚膳挺丰盛的。 还有阮宁喜欢的鲟鱼粥和炸黄鳝,她净了手,正要大快朵颐。 却见元亨在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干什么呢?”青果儿想明白了自己的立场,顿时觉得,跟王爷身边的宿卫将军说话,都硬气多了。 元亨讪讪道,“有些事儿,要禀明王爷。” “进来说吧。”阮宁在里头道。 元亨微微一愣,他似是没想到阮宁会叫他进来。 但既然主子已经开口了,他只好告罪一声,来到秦云川身边。 他附耳上前,低声嘀咕了几句。 虽然元亨声音很小,但屋里安静,阮宁又坐得近。 断断续续听见了“卢氏”“小产”“来求”等字眼。 阮宁顿时觉得一桌子的饭菜,又腥又腻味。 她啪地搁下筷子。 元亨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什么事儿啊?是我娘家的事儿吗?若是我娘家的事儿,那不该背着我啊?”阮宁似笑非笑。 元亨埋头,偷偷看秦云川。 秦云川轻咳一声,“不用管,京都那么多大夫。人人病了都求到燕王府,燕王府什么时候成善堂了?” 秦云川摆手叫元亨退下,他夹了一段炸得金黄酥脆的鳝鱼,放在阮宁面前的盘子里。 阮宁平日里喜欢吃这个。 但近日也不知怎的,她嗅到那香味儿,就一阵反胃。 “呕——”她趴在一旁,干呕起来。 饭都还没吃,能吐出什么来? 秦云川脸色沉了沉。 “说吧,什么事儿。”阮宁接过帕子,捂住口鼻。这会儿,她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 “说。”秦云川冷眼看元亨。 元亨垂头道,“忠义侯府派人来,说卢姨娘见红了,怕要小产,听闻裴郎中医术高明,求裴郎中去给看看。” 阮宁闻言起身,“卢姨娘虽然只是贱妾,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我的弟弟妹妹。 “旁人家的事儿,可以不管,我娘家的事儿,怎么能不管呢? “青果儿,叫上裴郎中。” 阮宁叫常嬷嬷给她披上风氅。 她回头看着秦云川,“我带裴郎中回娘家看看,王爷要一起吗?” 阮宁脸上在笑,心里却有点儿憋闷。 她希望听见秦云川斩钉截铁地说,不去。 本来嘛,这事儿也不合适他去呀!别人家里的小妾出事了,他去算怎么回事儿? 平日里直觉敏锐的秦云川……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竟没觉察“危险”,他还傻乎乎地起身道,“我陪你去。” 阮宁冷笑,转身就走,这要是没鬼,她阮字倒着写! 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点了一盏灯的车厢里,光线昏暗,气氛压抑,谁也不说话。 裴郎中坐在后头的马车上,马车晃晃悠悠到了阮家。 “王妃来了!”张氏亲自上前搀扶阮宁。 却见下来的竟是秦云川……她差点儿就扶上去了。 秦云川淡淡看她一眼,“不劳岳母大人。” 第435章 不是说,男人最了解男人? 张氏讪讪退到一旁,直到阮宁下车,她才又迎上去。 阮宁跟着张氏来到卢氏的院中。 只见先前伺候老夫人的丫鬟茹屏,正跪在院中抽泣。 阮斌和府医在屋子里。 “劳烦裴郎中。”阮宁对裴郎中颔首。 裴郎中拱了拱手,进了屋子。 只听阮斌好一阵客气后,才从屋里退了出来。 他刚出来,就冲张氏道,“你进去看顾着点儿。” 张氏撇撇嘴,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进了屋里。 阮斌来到阮宁身边,狐疑地看她一眼,“听说燕王也来了?” 阮宁道,“花厅里呢。” “燕王今日看着脸色极差,你回趟娘家而已,怎么叫他跟着你来回奔波,万一死在……呸呸!”阮斌不悦地瞪了阮宁一眼。 阮宁哂笑,“他为什么来的,爹爹会不知道?不是说,男人最了解男人?” 阮斌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 他回头看了看卢氏的屋子,“不……不会吧?” 阮宁轻嗤一声。 阮斌舔了舔嘴唇,“他不是不行了嘛?” 阮宁道,“我听说,宫里有头有脸的太监,在宫外置办有宅子,还娶了媳妇,是真是假呀?” “是真的……”阮斌顿时明白,却惊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不管行不行……都挡不住他有那份儿心。 阮斌表情纠结,“嗐……倒也不是我小气,舍不得。实在是……卢氏现在怀着呢!我总不能……不能……” 阮宁耸耸肩,“爹爹跟我说不着。” “怎么跟你说不着,你若有本事……” “夫人有本事,不也没挡住你讨小妾,养外室?”阮宁讥讽道。 阮斌被她回怼得胸口疼。 “爹的好闺女!我是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缺了对你的照顾,但……怎么说我都是你爹,血浓于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阮宁冷冷看他一眼,“有话直说。” 阮斌一噎,他顿了顿,当真直说道,“卢氏那么年轻,燕王将死之人,卢氏真跟了燕王,难逃陪葬命运! “这不是害了人家小姑娘吗?你去跟燕王说说,让他别惦记卢氏……” 阮宁似笑非笑,目光幽幽看着阮斌。 “你这么看着我干啥?眼神怪瘆人的!”阮斌皱眉怒斥。 阮宁哈的一笑,“我不年轻?我不怕陪葬?我死了不可惜? “你还真看得起一个乡下女子,我劝燕王,他就能听吗?” “你……”阮斌抬手指着阮宁,“你这不孝女,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没大没小!” 阮宁连白眼都懒得翻她。 “你不说,我自己去说。”阮斌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又回来,“你跟我一起去!” 阮宁轻嗤,“怕自己顶不住燕王的怒火,拉我去垫背?”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阮斌伸手想打她。 青果儿和常嬷嬷见状,飞快地蹿上来,一左一右护住阮宁。 阮斌讪讪放下手,“一边去,我跟大小姐有话说。” 两人并不听他的。 “她这么漂亮,若是放在青楼也是头牌吧?爹是从哪儿遇见的?会不会是她的来历有问题?”阮宁问道。 阮斌目光闪了闪,他欲言又止。 “你们先退下。”阮宁叫青果儿和常嬷嬷退远些。 阮斌道,“来历没什么问题吧……半年多以前,我去酒楼跟人吃饭。她在酒楼里弹琴,讨口饭吃。 “结果给人欺负了,我给她解了围,还给了她银两……她感激我,于是就跟了我。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她自愿跟我的,我可没逼她!” 阮宁哦了一声,“看不出来,爹爹还是一副热心肠。那……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定是爹爹的种吗?会不会替别人养了孩子?” “说什么呢!当然是我的种!我算准了日子的!” 这话可能触及了男人的敏感地带,阮斌气得满脸通红,瞪着阮宁的眼,几乎喷出火来。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担心自己吧!” 阮斌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阮宁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还真是,我得操心操心我自己了!” 第436章 恋爱脑要不得 秦云川虽然跟着阮宁一起来了。 但实际上,他只能坐在花厅里等,大晚上的,他连人家的内院都进不来。 也不知,他跟着来的意义何在? 阮宁倒是在卢氏的院子里站了会儿,也听说了事情经过。 要说,今晚的事儿,是卢氏自己找的。 张氏很听劝,阮宁给她出了主意。 她便把茹屏送到了阮斌的怀里。 哪知这个卢氏不甘心,大着肚子,还敢去茹屏屋里抢人。 或许男人就喜欢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 一开始,阮斌并没有见卢氏,只让茹屏去打发她离开。 两女子没说几句话,就听见啪的一声,卢氏倒在地上,说自己肚子疼死了,还见了红。 茹屏说她根本没碰卢氏。 但卢氏的脸上,却赫然有个巴掌印子。 “你没碰她,耳光是她自己扇的?!”阮斌怒道,“你去院子里给我跪着!祈祷卢姨娘没事吧!否则,你也别想好过!” 然后,就成现在的局面。 阮宁只遗憾没带一把瓜子,这八卦就着瓜子,最合适了。 “裴郎中出来了。”青果儿低声道。 阮宁抬头看裴郎中,正要问问他,这卢氏见红,是真的惊动了胎气?还是别的情况? 但她走近了一看……怪了! 裴郎中竟红着眼睛呢,像是……哭过了? 阮宁惊骇地和青果儿,常嬷嬷交换了视线。 两人眼底也是惊讶疑惑。 “裴郎中……” “回王妃,卢氏这胎是个男孩儿。有惊无险,您的弟弟保住了。”裴郎中拱手说道。 阮宁:“……” 裴郎中难道有传说中的透视眼? 比医院的b超还准确? “裴郎中眼睛怎么那么红?是哭了?”阮宁问道。 裴郎中轻咳一声,“风大,眼睛里进沙子了。” 阮宁看了看于宁静的夜里,一动不动的树叶……风可真够大的。 “今晚真是辛苦王妃,亲自跑一趟。多亏了裴郎中,医术高明,这才有惊无险!万幸万幸!” 张氏面无表情地说着客气话,但她紧紧揪在一起的手,像是要掐死谁似的。 “不必送了,我也不是外人。夫人还是赶紧料理内院的事吧。” 阮宁没叫她送,带着自己身边人,向外走去。 青果儿凑近她,低声道,“这个卢氏,看起来不简单啊?难道真是王爷以前就认识的人?要不然,裴郎中那眼红红的,是怎么回事? “他当了多少年大夫了?见过多少生死之事?只是差点小产而已……何以他都红了眼睛?” 阮宁点点头,一言不发。 “王妃,派人查查她的底细吧?万一对您不利,咱们也好早做准备呀!”青果儿认真说道。 阮宁笑看她一眼,这丫头怕是忘了,她是燕王府的丫鬟了吧? “怎么查,让谁查?咱们都在内院,她以前是我爹的外室,而且,听我爹的意思,她恐怕不是京都人。”阮宁道。 青果儿小声说,“让黄忠去查呀,黄忠如今在京都混得可熟了。他那些老乡,都以他马首是瞻。” 阮宁闻言道,“这么厉害?” 青果儿连连点头,“可不是么!” “行,那就交给黄忠。” 说话间,主仆一行,已经来到了马车边。 阮宁想也没想就上了车。 青果儿和常嬷嬷也跟了上来。 黄忠纳闷儿地看了青果儿一眼,青果儿冲他点点头,叫他赶车。 阮宁坐下来以后,深思片刻,“另外,让黄忠替我约沈延,跟沈延结拜的事儿,他礼都送了,我的回礼,却迟迟没给人家呢。” 青果儿小声提醒,“不是让王爷给准备回礼了吗?” 阮宁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刚才我爹有句话是对的……” 阮宁摸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 她一个穿越女,可千万不能恋爱脑……不能因为秦云川对她温柔体贴了几天,她就开始依赖男人了。 守着内宅后院,跟几个女人勾心斗角,只为博得一个男人的宠爱…… 阮宁想想,就打个激灵,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也许,卢双的出现,就是上苍在好心提醒我,该搞事业!搞钱了!” 阮宁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干嘛非纠结他跟卢双是什么关系?干嘛在意他是否主动解释? “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注意力,放在自我成长,自我提升这方面!” 第437章 秦云川气得想杀人 阮宁在心里,冲自己握了握拳头,呐喊着“加油搞钱!” 一阵澎湃激昂激昂过后,阮宁心情已经平复。 她抬眼看了看马车里的青果儿和常嬷嬷。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青果儿摇头,“没有啊。” 常嬷嬷道,“这次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呀?” “呵,”阮宁道,“我们好像忘了王爷……” 青果儿和常嬷嬷愕然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宁。 “您不是……故意丢下王爷的吗?” 就像今天上午,给阮老太爷上了香之后,撇下王爷,直奔戏园子。 阮宁讪讪一笑,“上午是故意,这回是真忘了。你们也不提醒我一下,一天连着两次把他丢下,他怕是要气炸了。” 青果儿和常嬷嬷对视一眼,“奴婢们也不敢问您呀……您不生气了?” 阮宁微微一笑,“不生气呀。有句话叫‘生气的本质,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既然我在‘驾驭男人’这条路上无能,那我换条赛道就是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是不是呀,青果儿?” 阮宁笑嘻嘻地捏了捏青果儿的脸,细细滑滑地手感,让她笑得像个女流氓。 青果儿哭笑不得,“那咱回去接王爷?” 阮宁问驾车的黄忠,“咱们到哪儿了?” “再过一条街口,就到崇仁坊了。”黄忠道。 阮宁摊手,“都快到府上了,还接什么呀?王爷那么精明能干,无所不能的,岂能想不到办法回来?别瞎操心了。” 阮宁琢磨着,她是孕妇,得早睡早起。 她已经想好,送沈延一个什么“礼物”,以巩固这段充满“商业铜臭味”的兄妹情谊了。 秦云川在阮家花厅里坐了许久。 他跟阮斌实在没什么话可说,又是如此尴尬的情形之下。 阮斌几次试探他的口风,他懒得理会。 秦云川只等着裴郎中或是阮宁过来,告诉他里头的情况,然后一起回府。 但他等来等去,直等到阮家的下人来告诉阮斌,“回老爷,多亏裴郎中医术高明,母子均安。” 阮斌立即起身,对秦云川躬身行礼,“多谢王爷慷慨相救,裴郎中医术,真是举世无双。” 秦云川蹙眉起身。 既然已经“母子均安”了,怎么还不见阮宁和裴郎中来呢? 就算他们不来,也该派个人来通禀一声呀? 阮斌见秦云川起身,连忙客气道,“时候已经不早,王爷身体欠安,来回奔波不免辛苦,不如就委屈一晚,下榻在寒舍吧?” 这当然是客气话,燕王府又不是很远。 阮宁都没说要住在娘家,燕王作为女婿,他住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不必了。”秦云川踉踉跄跄,脚步虚浮地向二门外走去。 阮斌跟在后头恭送。 等送到二门外……宾主全都傻眼了。 秦云川乘阮宁的马车来的。 但现在,马车呢? 她这次不但把她自己的马车带走了!就连裴郎中的马车也没留下啊! “呃……要不,王爷还是住下吧?”阮斌声音僵硬道。 “不必!”秦云川气得脸色黑沉。 他拽过元亨的马,气得要骑马回去。 “王爷……”元亨小声提醒。 秦云川在阮斌面前,既生气又要装病弱。 竟是连翻了两次,没跨上马背不说,还差点儿被马踹上一蹄子。 “哎哎哎……王爷,王爷,下官派车送您回去,您这身子骨儿,还是别骑马了!” 阮斌擦了擦额头的汗…… 可不敢叫燕王死在他的府上! 秦云川今日,还是干了他觉得极为丢脸的事情——被自己媳妇丢下,坐着老丈人家的马车回府了。 他下车往内院走的时候,都听见阮家马夫的笑声了! 连马夫都在偷笑他! 秦云川脑门儿喷火,要气昏。 他阔步来到崇瑶院,好一个阮宁! 她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一天两次,朝他尥蹶子!惯的! “闪开!”秦云川气得想杀人。 青果儿和常嬷嬷竟然还敢挡在他面前!真是不知死活! “王爷,您小点儿声,王妃肚子大了,夜里睡不好,万一惊醒了,很难入睡。”青果儿压低声音警告道。 第438章 王妃,您要毒死谁呀? 听闻此言,秦云川愤怒的气焰,立刻被浇灭了。 她是孕妇啊,他怎么能跟她生气呢? 而且,她一直都不想生孩子来着…… 好容易哄着她,为了身体着想,好好养护,把孩子生下来。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跟她置气? “知道了……”秦云川竟然乖乖地跟丫鬟道。 他脱去了外头的衣裳,轻手轻脚的去沐浴更衣。 又换上了柔软舒适的细棉里衣,这才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 恐怕将她吵醒……这小祖宗,一个不高兴,忽然决定不生了,可就麻烦了。 她会医术,针术更是一绝。 她若是铁了心不想生,真是防不胜防。 秦云川小心翼翼地搂着她。 她睡着的时候,可比醒着时候乖顺得多。 许是觉得他身上温暖,她在熟睡中,不由自主地拱进他怀里。 她身上有奇异的芳香。 秦云川在这芳香之中,顿觉神清气爽,精神舒畅…… 他心里那点儿气闷,那点儿不畅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跟她生什么气呀!她就是他命里的良药。 秦云川小心翼翼,将她拢在怀里,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次日,秦云川仍早早起身。 自打他的毒,被阮宁解了之后,他就恢复了早起练功的习惯。 他起身的时候,阮宁还呼呼睡得正香呢。 秦云川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他勾着嘴角,小声道,“等本王练功回来,再跟你算账。” 只是,秦云川怎么也没想到。 他不过去练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等他大汗淋漓地回到崇瑶院,却不见了阮宁。 “王妃呢?”他问下人。 不但阮宁不在这儿,就连她最信任的青果儿和常嬷嬷,也都不在。 其他丫鬟道,“回王爷,王妃去药房了,说是有一剂难配的药,须得好好研究。” 秦云川皱了皱眉,“什么药?她哪里不舒服?” “王妃没有不舒服,说是治外伤的药,以备不时之需。”丫鬟道。 秦云川拧着眉头……他觉得没那么简单,既然不是急用,用得着这么一大早就去吗? “王妃已经用罢了早膳,王爷这会儿要用膳吗?”丫鬟又问道。 秦云川眸子一凝,果然不简单。 她怕是故意躲着他吧? “摆饭吧。” 少了一个人,这早膳少了好些味道。 秦云川吃着不香,随便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 他出了崇瑶院,下意识地想迈步去药房。 但他生生控制住自己的脚步,硬是逼着自己去了书房。 “她年纪小,但这臭脾气不能惯着。动不动就生气了,还躲着本王?绝不能姑息纵容!” 秦云川想起昨日,她两次把他扔在阮家,还在戏园子跟梁子云一起看戏的事儿,就生气。 昨夜里压下去的怒火,今日又翻腾上来,比昨儿的火儿还大。 他没去药房找阮宁,在书房处理书信,同亲信幕僚研究时局,又翻了两本书。 眼看太阳已经到了正中间,却迟迟不见阮宁遣人来请他回去用饭。 “什么时辰了?”秦云川问道。 门外小厮赶紧答,“回王爷,正午了,要传膳吗?” 秦云川微微一愣,怎么着?阮宁气性这么大?连午膳也不来请他了? “传吧。” 书房的午膳一点儿都不香,秦云川在怀念崇瑶院里,与他的小王妃一起用饭的时光。 但他不知道…… 其实阮宁不是故意晾着他。 阮宁自己都没回崇瑶院。 “王妃,用饭吧,您本就消瘦,现在更是不经饿,奴婢都听到您肚子叫了!”青果儿已经第三次催了。 阮宁正带着手套,面巾,小心翼翼的炮制草乌。 草乌是剧毒草药,又命“断肠草”。 但这药也是她要配的成药里,非常重要的一味,不可替代。 没炮制好的草乌里,含有大量的乌头碱,是要毒死人的。 虽然她体质特殊,但为了肚子里的小生命,还是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王妃再不停下来歇歇,奴婢就放肆,上来抢了!”青果儿无奈地说。 “别,不用你抢。”阮宁笑笑,放下手里的活儿。 她去掉手套,认认真真用皂豆洗了三遍手,这才去离得最近的小厅里用饭。 “你去盯着他们,我炮制的东西,别让人乱动,弄不好有毒的。”阮宁叮嘱道。 青果儿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王妃,您要毒死谁呀?” 第439章 王妃今晚要抓老鼠 阮宁哭笑不得,“没要毒死谁!” 青果儿狐疑看她,“您不想说,奴婢不问就是。” 阮宁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她用罢了饭,又带上手套面巾,去炮制、调配她想要的那种成药。 …… 秦云川只觉,今日燕王府的厨子怕是失去味觉和嗅觉了,做的饭寡淡无味。 明明他在崇瑶院用的饭,从来都不是这样。 “王妃这会儿在忙什么呢?” “回王爷,王妃一直都在药房。”下人回道。 秦云川微微一愣,“还在药房?” 他以为她早就回去了。 “是,晌午都没回崇瑶院。”下人禀道,“让厨房把饭食送到了药房那边,离得最近的小花厅里。” 秦云川皱起眉头,隐隐有些担忧……她该不会又在配打胎药吧? 他当即坐不住,豁然起身。 但想了想,他不懂药材,阮宁要诓他,一诓一个准儿。 “叫裴郎中去药房看看,看王妃是否需要帮忙。”秦云川吩咐道。 裴郎中懂药草,行内人,她没法儿骗。 一直到晚间。 秦云川忙完了他的事儿,又在书房后院练了几遍拳,故意拖延了功夫。 可等他回到崇瑶院,却发现,阮宁还没回来呢。 “王妃不会还在药房吧?” 丫鬟连忙福身,“回王爷,正是。” 秦云川眉头皱成个川字,“裴郎中呢?叫他过来回话。” 裴郎中倒是来得很快。 “王妃在研究什么药?” 秦云川狐疑得很,就算要配打胎药,也不用配上一整天吧? 裴郎中却十分兴奋道,“王妃要配一种治疗外伤的药。倘若这种药配出来,诚如王妃说的那般神奇……便可用于战场之上,能救无数将士性命!其价值,不可估量!” 秦云川微微一愣……她当真不是在配堕胎药? 是自己误解她了? “这等药,何必急于一时?她……身体要紧。”秦云川道。 裴郎中吸了口气,“这药里头,有几位药,是剧毒,特别是草乌,少量便可致命。 “必须要经过严格的炮制去毒,严格控制用量。而且,各产地的草乌,其毒性也不同……非常复杂。 “对药材的炮制,以及配比,要求太高了,王妃又是精益求精的人……她怕是要忙上一段时间了。” 秦云川别的没太听懂。 但他听懂了“剧毒”“致命”。 他顿时拍案而起,“这么危险,她现在怎么忽然钻研起这个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她怀孕养胎的时候! 裴郎中却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道,“现在研制,若能赶上王爷起兵之前,研究好……意义非凡。 “真刀真枪之下,那得有多少流血,多少外伤?那药是止血救命的神药! “那将是无数将士的性命依托,也是王爷胜利的基石啊!” 秦云川吸了口气,暗暗捏紧了拳头。 “她现在还在药房研究呢?” 裴郎中摇了摇头,“那倒没有,王妃身边那个叫青果儿的丫鬟,像个管家婆似的。 “这会儿正‘押着’王妃用晚膳呢。若不是有那丫鬟在,王妃恐怕能忘了吃饭。” 裴郎中笑着摸了摸胡子。 “王妃这股钻研的劲头儿,真是比老夫当年还激进,不愧是老夫的师父呀!” 秦云川眸色沉沉地盯了他片刻。 “哦,对了,王妃说,她今晚可能要回来的晚些。 “王爷用了晚膳,该睡就睡,不用等她。” 裴郎中说完,拱手告辞。 秦云川愕然唤住他,“等等,回来。怎么着?她还要熬夜研究药材吗?” “那倒不是,”裴郎中道,“王妃今晚要抓老鼠。” 秦云川:“……” 他满脸写着“离谱”“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裴郎中解释道,“王妃说,要用老鼠试药。这个办法好,老夫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没瞧见秦云川黑沉难看的脸色,竟还摸着胡子,赞叹的点头。 “抓什么老鼠!让她回来!”秦云川怒道。 第440章 区别对待 秦云川竟然穿着衣服,坐在床边上睡着了。 他半夜惊醒的时候,发现里头的床铺还空着! 阮宁竟然真的抓老鼠,抓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忽而听见外间有均匀的呼吸声。 起初,他以为是爆米花打呼的声音。 待他清醒了片刻,才发觉不是。 秦云川阔步来到外间……这才瞧见,阮宁在外间的美人榻上睡着了。 她盖着被子,睡得香甜。 “你睡在外间,是怕惊扰我?还是故意躲着我?”秦云川在软榻旁蹲下身问道。 阮宁睡着了,翻了个身,用轻微地鼾声回答他。 秦云川用被子裹着她,连被子带人,一起抱去了里间的床上。 他想起青果儿警告他的话,“孕妇惊醒了难以入睡”。 他动作格外小心,本想叫醒她,但看她酣睡的模样和微微隆起的腹部……他又放弃了。 秦云川不曾想到,接下来的好几天。 阮宁要么早出晚归,一天三顿饭不和他一起用。 要么,她甚至就睡在药房紧邻的客房院子。 同一个屋檐下的夫妻两个,愣是好几天,没能在两个人都清醒的状态下碰过面! 秦云川心里逐渐不是滋味儿。 “这要不是为了躲着本王,本王找不出其他理由!” 秦云川忍无可忍,什么大男子主义,什么面子大过天。 他这会会儿通通不要了。 他径直来到药房,“阮宁,你故意躲了本王好几天了!气消了吗?能回去了吗?” “嘘——”阮宁盯着一个大琉璃缸里的老鼠,聚精会神,目不转睛。 秦云川皱眉看她,又看着那琉璃缸。 她知不知道“琉璃”这东西有多贵?而她面前这个琉璃缸,更是贡品中的精品。 她竟然拿来装老鼠?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秦云川敲了下那琉璃缸。 “别捣乱!再把老鼠给我吓死喽。”阮宁不满地扒拉开他的手。 秦云川:“……” 怎么忽然觉得,她对老鼠的关心,比对他都多? 呸…… 怎么拿自己跟老鼠比起来了,出息! “这是实验鼠,我刚给它喂了最新炮制的草乌。已经失败三十六次了,希望这次能成功。”阮宁面不改色的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秦云川诧异地看着她,“失败三十六次了?” 阮宁平静地嗯了一声。 秦云川暗暗惊叹,她似乎并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 “如果这次……我是说,如果……再失败了呢?”秦云川试探的问道。 人都很忌讳听到这种不吉利的话吧? 他盯着阮宁的神色。 却见阮宁心平气和,“那就再换方法,再实验呗,就是辛苦大家了,每天晚上给我捉老鼠,还得是活的,健康的。 “他们说,王府的老鼠,都被捉光了,也不知道哪儿的老鼠多? “回头,得多给大家多配些香胰子、皂豆。让大家勤洗手,一定要保证卫生,免得被老鼠传染了病……” 秦云川听得愣愣的…… 原来,她愿意跟他说话呀? 而且,她说话的时候,既温柔又耐心,一点儿都没甩脸子。 “你这研究的是什么药?”秦云川又问道。 阮宁一边记录,一边说,“是一张绝密级的药方,可谓‘中华瑰宝,伤科圣药’。 “只要我能成功把它还原出来,此药必能成名于世、蜚声海外。此药名曰‘万应百宝丹’,可以治疗各种内外出血。比如创伤出血、消化道、呼吸道出血,脑出血等等。 “除此以外,此药还能有效的治疗局部的红肿热痛,活血化瘀,抑制肿胀。此外还有抑菌的作用,能够防止创伤的感染……” 阮宁侃侃而谈好一阵子之后,忽然抬起头。 “咦?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您快出去坐着。这儿脏,有老鼠,有药,有些药还有毒。” 秦云川:“……” 敢情,她说了半天话,都没看他。 她甚至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如今眼看是他,立马就把他往外赶? 这区别对待的不要太明显! “本王不嫌脏,也不会乱碰你的东西。”秦云川进来之前,青果儿就已经交代他了。 说王妃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乱碰,有些有剧毒。 “你继续说。”秦云川道。 阮宁微微一笑,“怕分神,不说了。” 她埋头继续自己的研究,当真一言不发。 秦云川心头一阵窒息……跟别人,就可以耐心温柔的侃侃而谈。 知道是他,就没话可说了? 他紧紧地凝望着阮宁,明明她就在眼前,可他却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很远。 第441章 不要期待,有期待就会失望 阮宁鬓边有一缕头发滑落。 秦云川伸手想帮她撩起。 阮宁像受了惊吓般,猛地躲开,防备看着他,“呃……不用不用。” 秦云川的手僵在半空。 阮宁已经迅速挪了位置,离他远些,低头继续记录,分析。 但她刚才防备的动作和眼神……就像烙铁一样,深深的烙印进了秦云川的心里,疼得钻心。 为什么啊? 秦云川只觉呼吸都会牵动心头的痛,“宁宁,今晚早点回崇瑶院,我们一起……” “今晚不一定,”阮宁头也没抬,“今晚得观察三十七号试验体。” 秦云川呼吸一滞,“不能……放一放吗?你怀着孩子呢。” 阮宁这才抬头看他一眼,“哦……孩子不会有事的。” 她不久之前还挂着客气疏离的笑容。 但刚刚那句话说完,她连笑容都没了。 秦云川心头发紧,他又说错什么了? “王爷请出去吧,您在这儿,屋子都窄小了。”阮宁淡淡道。 秦云川闭了闭眼睛。 她刚刚说,试验已经失败三十六次的时候,还是充满朝气与活力。 好像任何的失败和挫折,都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连他都暗暗钦佩她,“屡败屡战,永不气馁”的坚毅性情。 但这会儿,她却像是不耐烦极了。 秦云川离开药方所在的院子。 他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初春的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从来都不怕冷,在极寒的西北都没觉得冷的他,此刻却觉得冷极了。 这晚,秦云川一直睡得不踏实。 他隐隐期待阮宁能回来……如果她回来,如果她开口问…… 不论她问什么,他都要尽力跟她解释清楚。 但他又不敢放纵自己去期待…… 因为有了期待,就有可能会失望。 从未如此纠结过的秦云川,迷迷糊糊地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阮宁与他决裂,她说,“此生永不复相见!” 秦云川猛地睁开眼睛,“不!宁宁!” 梦里太压抑了,他如同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一身冷汗,侧脸朝床榻里侧看去…… 果然,空空荡荡,她没回来。 “王爷!王爷您在吗?” 门外突然传来他贴身小厮,焦急的声音。 秦云川下意识以为,阮宁逃走了。 他连鞋子都没穿,径直来到外间拉开门。 “元亨元宿卫受伤了!伤势很重,血流不止!” 秦云川懵了片刻,立即就要出门。 小厮拽住他,“王爷,鞋,穿鞋。” 小厮赶紧为他套上鞋。 元亨腰腹部受了刀伤。 刀刃锋利,伤口很长,从后腰一直划到了前头。 亏得是他硬气功练得不错,没把肚皮划穿。 但刀口太长,血流不止。 他自己的衣服,被染的鲜血淋漓,就连背他回来的元化,身上也都是血。 元亨平日里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此时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这是怎么回事?”秦云川心头一紧,“快叫……” “王爷,听闻王妃有止血神药,求王妃救救元亨吧!”元化跪在地上,磕头哀求秦云川。 秦云川顿了顿,转脸对外头人道,“快传裴郎中!” 元化动作一僵,祈求的声音也哽住。 秦云川垂下眼眸道,“王妃止血之药,还未研究好。有一味药的毒性,尚未能去掉。” “是……谢王爷解惑,卑职僭越了。”元化叩首道。 秦云川嗓子眼儿里又酸又涩。 他没说的是,阮宁如今正刻意疏离他,甚至连主院都不回了。 他即便叫人去请阮宁,她恐怕也不会来。 元亨元化,虽说是他的宿卫,他时常对他们严厉,乃至苛刻。 但他们更如同他的左右手。 元亨受伤,意识混沌。 元化,这跟他许多年,从未曾落泪的男儿,眼泪大颗大颗,无声地砸在地上。 元化两只手,紧紧的按住元亨的伤口,血却渗出他的指缝,将他的手背都染红了。 “王爷……元宿卫怎样了?” 裴郎中气喘吁吁地声音传来。 秦云川抬眼,却微微一愣。 因为跑在前头的,并非裴郎中,反倒是阮宁。 她手里提着一只药箱,脚步飞快,把裴郎中远远甩在后头。 “先让他吃下这个。”阮宁拿出一颗红色,如红豆大小的药丸,“这个叫保险子,止血神药。” 秦云川吓了一跳…… 第442章 这还叫半吊子? “这是本王的宿卫。是大活人,不是关在琉璃缸里的老鼠。”秦云川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元化闻言,也是一惊。 他瞪大眼睛,看着阮宁。 “草乌炮制成功,已经去掉毒性,可以有效止血。”阮宁没有理会秦云川,她对着元化解释道。 元化连忙点头,“多谢王妃!” 阮宁掰开元亨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 她在元亨胸前几处穴位上点戳一番,又在他胸口上拍了一下。 只见意识混沌的元亨“咕咚”,自主咽下了那药丸。 阮宁又将大量的白色药粉,直接倒在元亨的伤口上。 那白色的药粉,很快便被染成了红色。 但一直流血的伤口,沾上了这药粉,也以极快的速度,结了血痂,不再流血了。 元化愕然看着,继而长松一口气。 他朝阮宁跪着叩拜,满眼钦佩。 秦云川眼底,也流露出惊讶佩服。 阮宁却并不在意一旁人的眼神。 她从药箱里拿出剪刀,剪开元亨受伤部位的衣服。 “伤口又窄又深,处理不好,极容易滋生厌氧菌,有感染破伤风的危险。” “刀口不洁净,各种细菌,更有可能引起发炎,化脓……后续有导致‘脓毒症’的风险。” 阮宁一边检查元亨的伤口,一边下意识的解释道。 裴郎中以为,她是在教自己,他听得十分认真仔细。 他一边听还一边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战场上,许多将士受了伤,当时没事,三五天之后,伤亡率却会大幅上升。” 秦云川和元化,一开始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但经过裴郎中这么一说,两个无数次上过战场的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他们愕然瞪大了眼睛,既不敢置信,又多少有些崇拜、希冀地看着阮宁。 难道……她对这两种风险,有办法? 如果她真有办法,将来能应用在军队当中,岂不是能挽救大批将士的性命?! 两个人几乎屏住呼吸,看着阮宁。 阮宁点点头,“嗯,我们现在还没有破伤风针和青霉素等抗生素针剂。所以做好伤口的处理更要紧。 “我要把他伤口处的肉,切掉一部分,再用我最新配制出的‘万应百宝丹’的药剂处理。” 阮宁说,“切掉肉”时,脸色如常,眼睛都没眨一下。 却是把秦云川和元化惊地连呼吸都忘了。 “烈酒,蜡烛。” 阮宁已经习惯了把裴郎中当做她的助手。 “把那两张桌子对在一起,把他抬到桌子上。扶好,别让他乱动。” 阮宁把元化和秦云川也指挥地团团转。 她则在一旁,净手,准备手术刀,羊肠线,以及缝合针。 待她准备好了这些,先给元亨扎了十几根针。 “这针是止血的吗?”裴郎中皱眉问道。 “不是,”阮宁道,“这是麻醉,止疼用的。否则,切肉太疼,怕他扛不住。” 秦云川和元化闻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瞳孔地震。 但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头…… 阮宁一边嘀咕着,“这是外科的活儿,我手法不熟练,算是半吊子,你看看就妥,别跟我学。” 她若真不会,也就罢了。 关键是,她一边嘟囔,一边下手飞快地切除刀口两侧的肉,动作干脆又果断。 这还叫“半吊子”? 那她精通的医术,该是什么样儿? 未免感染,阮宁颇为仔细的切除了那些被刀刃污染过的肉,处理了伤口。 紧接着,她就用缝合针和处理过的羊肠线,将那伤口像缝衣服一样,给缝了起来。 秦云川从没见过阮宁做针线活儿,但她缝的伤口,却是极其整齐漂亮。 前后折腾了大概一个多时辰。 阮宁终于处理好了伤口,“观察三天,没有持续性发热,伤口没有红肿,就基本脱离危险了。” 阮宁又拿出两颗“万应百宝丹”,交给元化,“一个时辰后,再给他服用一颗。明早再服用一颗。 “今晚得有人守着他,时不时的检查,看他是否发热,是否有持续高热。” 阮宁交代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行了,我太困了,明早再来看他。” 元化还未来磕头拜谢。 阮宁已经挥挥手,大步离开了。 元化和裴郎中,都目光灼灼看着秦云川。 裴郎中道,“我师父还怀着身子呢,这一站一个多时辰,她处理伤口时候高度专注……肯定累得不轻。” 秦云川狠狠瞪了裴郎中一眼。 他又不瞎,用得着旁人说吗? 秦云川大步追着阮宁离开的方向就去了。 今晚,是他一连多次,小人之心了…… 第443章 要把它送给懂行的人 阮宁倒头就睡着了。 秦云川什么时候追过来,蹲在她的床边,都说了些什么……她一点儿都不记得。 “万应百宝丹”终于调配成功,让她一直提着的劲儿,终于松了下来。 她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她睡醒之时,几乎是被饿醒的。 但想起元亨的伤,她没顾上吃饭,就往元亨那儿去了。 元亨已经醒了,瞧见她,竟然挣扎着要下床给她磕头。 “王妃救了卑职的命!是卑职的救命恩人!” “你别动,饶了我吧!你再把伤口弄裂了,我都要哭了!”阮宁赶紧道。 裴郎中在一旁摁住他,“躺着,躺着!” “发热了吗?”阮宁问。 “昨晚发了一阵子热,今早热就退了。我给开了药,师父你看看药方增减如何?” 阮宁看过裴郎中的药方,点点头,又留下两颗万应百宝丹。 “此药不但能止血,还能消炎,止痛。今日再服两次……” 裴郎中看着那药,眼睛都亮了。 阮宁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儿,“元化呢?他弟弟伤这么重,他也不守着?” 裴郎中把她拉到一旁,“王爷亲自带着元化,给元亨报仇去了。” 阮宁微微一惊,“亲自去?” 他不怕暴露吗? “放心,王爷有分寸。再说,这次偷袭元宿卫的人,跟上次王爷遇到伏击,中毒箭那次……有相似之处。 “王爷早等着收拾他们呢!” 裴郎中解释道。 阮宁笑了笑,“我有什么不放心呢。” 得知秦云川不在府上,阮宁莫名地就放松下来。 她连神态语气,都比刚才轻松自在多了。 她来到床榻边,“你没事就好,但前三天别动弹。免得扯到伤口。还要继续观察,如有发热,赶紧找我。” 阮宁叮嘱完,高高兴兴地走了。 元亨狐疑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裴郎中笑看他,“想什么呢!” 元亨道,“我若能好了,一定要先去给王妃磕头谢恩!我这条命,是王妃给的!” 裴郎中摸了摸下巴,与有荣焉道,“那是,我师父厉害着呢。” “但你发现了没有?”元亨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你一说王爷不在府上,王妃好像挺高兴的?” “呸!别胡说!叫王爷听见,你这条刚捡回来的小命,又没了。”裴郎中啐他。 但裴郎中眼底,亦有担忧。 这么好的师父……王爷不会给弄丢吧? 要说救命恩人……小王妃何止是元亨的救命恩人? 王爷脸上的鬼纹,他身上的毒,都是小王妃给解的呢! 裴郎中哪里知道,阮宁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她要配制的药已经成了,自然要把它“送给”懂行的人。 阮宁约了沈延,在他的茶莊见面。 临见面的前一天晚上。 秦云川浴血归来。 他提着一颗人头,来到元亨的床前。 他刚一进门,元亨就醒了。 浓浓的血腥味儿,让他浑身好战的细胞都兴奋起来。 “王爷!哥!” “王爷给你报了仇了!”元化沉声说道,眸子里是快意的光,“你恢复的怎样?” “我好了!”元亨兴奋道,“王妃的医术,还有药,是真神了!以前没我伤得重的兄弟,都没能挺过去……” “我这少受了多少罪!伤口那么大,但我也没怎么觉得疼。” “哥,我明日差不多就能起身,你陪我去给王妃磕头谢恩!” 秦云川微微一笑,“你歇着吧,好好再养几天,王妃不计较你的虚礼,心里有就数成。” 元化道,“是,你好好养伤。明日,我替你去给王妃磕头谢恩!” 秦云川听着他的左膀右臂,如此感激崇拜他的小王妃。 他心里颇为温暖。 “王爷您赶紧回吧,几天都没见着王妃了。”元亨催他道。 秦云川哪能这个样子回去崇瑶院? 他先去了书房,好好的沐浴,打了两遍香胰子,确定自己身上没有血腥味儿。 他又换上熏了松柏香的衣裳,这才回到崇瑶院。 他来到床边,心跳很快,咚咚如擂鼓。 她救了他的下属……就以感谢为开头吧! 秦云川掀开床帐,身形却不由一僵…… 第444章 人家还救过王爷您的命呢 宽大的床榻上,足足能盖住三个人的簇新丝绸被子,被换掉了。 换成了两个各自独立的被筒。 阮宁在床榻上躺着。 但她卷着自己那被筒,睡在最里头。 两个被筒中间,仿佛隔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秦云川满心欢喜,满腹激情……却如同兜头被泼了盆冷水。 “阮宁,醒醒。”秦云川道,“你起来,我们聊聊。” 阮宁哼唧一声,“困。” 像是梦呓,因为她哼完,又呼呼睡着了。 秦云川心浮气躁。 不出所料……这晚,他失眠了。 天刚蒙蒙亮,他便起身去练功。 虽然一夜也没睡着,但日日练功不可懈怠。 只是平日里练上个把时辰,也不会累,反而越练越兴奋的战神燕王。 今日却不知是怎的,才半个时辰,他就体力不支了。 “不练了。” 秦云川抬手将长枪扔回架子上。 他胸中憋闷,他跟阮宁……不能这样下去了。 “去准备画舫,要京都最大的,把整个画舫包下来……按王妃的喜好装扮。” “今日要处理的事务都先压着,等明日再办。今日,本王要带王妃去放纸鸢。” “准备一千只天灯,今晚带王妃去放天灯……” 放天灯,不是可以许愿吗? 他要让他的小王妃,一次许个够! 秦云川一条条,一件件事安排下去。 他是个不懂浪漫的军营糙汉。 绞尽脑汁,能想到的哄小姑娘开心的法子,也就这些了。 等秦云川安排妥当,回到崇瑶院…… 他已经想好了,哪怕阮宁不理他,给他甩脸子。 他大老爷们儿,厚着脸皮受着也就是了。 哄着哄着,不就开心了吗?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进了屋里。 正房之中,静悄悄的,就连小猫和小豹子打呼的声音,都没听到。 “宁宁?”秦云川心中一惊。 门外丫鬟应道,“王妃出去了。” 秦云川心中一紧,“去哪儿了?” “说是去福宝路的宅子看看。”丫鬟应道。 福宝路的宅子,是沈延送给阮宁的“结拜礼物”。 若是以往,阮宁出去了就算了。秦云川可能也就作罢了。 但这些天,阮宁不怎么搭理他,他心里实在难受。 而且阮宁又不辞辛苦,不怕误会,顶住压力救了他的下属。 他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备车!” 秦云川马不停蹄,赶到福宝路的宅子处。 他在府上,甚至没来得及把自己扮虚弱。 乃是在路上“涂脂抹粉”,把脸色弄得蜡白,一脸病态。 但赶到之后,却被告知,“王妃今日没有来。” 坐在马车里的秦云川,脸色黑沉得难看。 给他化病态妆容的小厮,愕然看他……唔,要是早点变脸,这不就不用伪装了么? “联系暗卫,查清王妃现在的位置。”秦云川沉声吩咐。 他已经命人准备了画舫,纸鸢,天灯…… 可他想哄开心那个女孩子,却不见了! 秦云川又回到府上。 阮宁会在哪儿呢? 她总不会……跑了吧? 这念头,叫秦云川心中一紧。 但他立刻安慰自己,即便她跑了,至少有暗卫跟着,不会叫她有危险……也不至于找不回来。 “王爷!原来您在这儿啊!难怪裴某去书房找您,都没找到!” 裴郎中一脸喜色地来寻秦云川。 秦云川蹙着眉头,“你不是在元亨那儿?” 裴郎中笑得合不拢嘴,“元亨没有大碍了。这喜讯,得第一时间禀报王爷呀!” 裴郎中递给他两只小瓶子,又屏退了其他人。 只听裴郎中兴奋地说道,“这便是王妃潜心钻研这么长时间,研制出的止血、专制跌打损伤的神药!万应百宝丹,有口服和外敷两种。但都是止血圣品!” 裴郎中神态亢奋,眉飞色舞,比捡了钱都高兴。 “这种药若是能用在军中,可大幅度降低将士们的伤亡率! “不但能救命,更是振奋士气的定心丸啊!” 秦云川闻言,浑身一震。 他的宁宁,竟如此厉害? 难怪裴郎中这般傲气的神医,竟甘愿低头拜她为师。 “原来她不止是会西朝禁止的针术啊?” “当然不止!”裴郎中试探地小声问道,“王爷是不是惹我家师父,不高兴了? “我师父这么厉害的神医小仙女,您怎么能欺负人家呢?别看人家年纪小,人家还救过王爷您的命呢!” 第445章 留不得,拖下去 秦云川脸上一阵发烫。 “哪里是本王欺负她……” 秦云川一肚子委屈。 分明是阮宁故意冷落他,朝他使性子。 他为了哄阮宁开心,这不是把什么事儿都给放下了吗? “卢双的事儿,王爷是不是没告诉王妃?”裴郎中小声问道。 秦云川脸色一寒。 “当我没说。”裴郎中摇摇头,伸手要那两只小瓶子,“这是师父赠予裴某的!” 秦云川却拿着两只瓶子,不愿给他。 裴郎中憋气道,“您若是对我师父好点儿,别说这药,就连秘方,她能不给您吗?您至于要私吞裴某人的药?” 裴郎中了解秦云川的性情……他伸手夺回自己的两瓶药。 怕秦云川再给他抢回去。 毕竟,秦云川若是真抢,他也不是对手啊。 他宝贝似的,紧紧揣入怀中,一蹦两跳地飞快从秦云川身边逃开。 秦云川皱着眉,反复思量着裴郎中刚才的那番话。 他派去联系暗卫的人,此时也带着消息回来了。 “回王爷,王妃在如意茶莊。” 秦云川动作一顿,心不由地揪紧…… “是沈延的如意茶莊?” “是。” 秦云川深吸了口气,转身向二门外的马车走去,“走,去茶莊。” 阮宁这会儿,也就刚到茶莊。 沈延倒是一早就在等着她。 他亲自把阮宁迎进雅间,“早就想跟你商量结拜之事,但听说‘燕王病重’,怕你不便。 “如今听闻燕王身体好些了,也终于有机会了。” 阮宁笑笑,“多谢大哥一直记挂,小妹这次来,还有一样结拜之礼,送给大哥。” 沈延微微一愣,“怎么这么客气多礼? “再说,结拜的礼,燕王早就叫人送来了。” “那是他送大舅子的礼,这是小妹准备的礼,礼多人不怪嘛。”阮宁笑着说。 沈延被这句“大舅子”逗乐。 他愈发期待结拜的仪式了,他想看看燕王再见他这“大舅子”,会是什么表情。 …… 两人在雅间里说话。 锦瑟也恰来到茶莊。 她径直来到沈延的随从身边,“沈爷在吧?我有要事找沈爷。” “沈爷这会儿在忙,不方便见。”随从道。 锦瑟微微蹙眉,“是要紧事。我如今出来一趟不方便,而且我待不了多久就要走!” 随从看她,“锦姨娘若是不便,叫丫鬟送信儿就是。何必亲自冒险走这一趟?” 锦瑟呼吸一滞,“那我等会儿沈爷,沈爷在那边屋里吧?” 随从拦住她道,“沈爷见贵客呢,连我们都不叫离得太近,你别过去。” 锦瑟轻嗤,“我又不偷听。再说,我要告诉沈爷的消息,沈爷肯定感兴趣。” 随从摇了摇头,不肯放行。 锦瑟撇撇嘴,愈发好奇,沈延这会儿在见谁?什么贵客,这么大排场? 趁着那随从没留神儿,锦瑟绕过随从,朝沈延专属的雅间快步走去。 “诶,你……”随从瞪她一眼。 但也奇怪,那随从竟然只是悲悯地看着她,却没有过来抓她。 锦瑟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她脚步轻盈地靠近窗户。 她从窗户缝里往里看去。 隐约看见,是个女子! 锦瑟眉头轻蹙……虽然沈延经常请那些公子哥儿们到花楼画舫里玩儿,但他自己似乎从没对哪个女子感兴趣。 如今能叫他以“贵客之礼”,藏在这边雅间里说悄悄话的女子,会是谁呢? 锦瑟又往前探了探身子,能看见是个年轻女子…… 就在锦瑟以为,马上可以看见那女子的正脸时。 一根飞针,冲着她面门就来了。 “啊……” 锦瑟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她连忙捂嘴,慌忙要跑。 “带过来。”屋里的沈延说道。 锦瑟心头噗通噗通跳得很快。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叫嚣着“完了、完了”。 虽然沈延总是笑眯眯的,似乎很好说话。 但据说,他在要人性命时,也是这样笑眯眯的…… 他的狠厉,都藏在人畜无害的笑容背后。 锦瑟还没爬起来,就被突然出现的暗卫给摁住,押到了雅间门前。 “竟敢偷听?不知死活。” 沈延声音温和,但说的话却叫人浑身发冷,“此等宝贝,的确是‘绝密’。偷听之人,留不得,拖下去。” 第446章 狮子,从来不会把家猫当做敌人 “沈爷!饶命啊,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锦瑟挣扎道,“奴婢有消息密告沈爷,求沈爷……至少先听了奴婢带回的消息。” “不必了。”沈延道。 锦瑟顿时浑身冰冷,一种难掩的绝望,瞬间将她笼罩。 连她带回来的消息都不听了,这是真的要她死啊! “等等……” 雅间里忽然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 锦瑟心中并不抱希望。 一个女子的话,在沈延面前,能有多少分量? 沈延打定了主意要杀她,恐怕没人能劝得住。 锦瑟此时无比后悔…… 她不应该以为,自己在沈延心中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她不该以为,沈延救了她,用最好的药,治好了她脸上的疤,又倾心培养她……就是待她与众不同。 “她是秦昊的小妾?”雅间里的女子问道。 “正是。”沈延笑了笑,“怎么,你想见见?你们以前见过一次。” “哦?可以见吗?”女子笑问。 沈延也笑了。 他的笑声,是锦瑟从未听过的轻快爽朗。 这和平日里的他,很不一样。 锦瑟顿时明白……屋里那个女子,对沈延来说,才是特殊的,是与众不同的。 “只要你想见,就没有不可以。”沈延道,“带进来。” 锦瑟的心,彻底凉了。 这下……她更是活不成了。 她在窗户外头,偷看时,其实存了比较的心思。 她想看看,是自己美,还是屋里的女子更美。 如果那女子不如她,都能被沈延以贵宾的礼仪对待……那么将来,她或许也可以。 但此时此刻,锦瑟忽然明白了…… 她真是可笑。 她跟那女子,在沈延心里的地位,恐怕是云泥之别。 锦瑟想,反正都要死了……就看一眼吧。 但这一眼,却叫她浑身一僵。 是她? 是燕王妃? 阮宁也微微一愣,“见过吗?什么时候?” “在一家茶馆外头,她用世子的马车挡了你的路,叫你没法儿上车。”沈延说道。 锦瑟的脸腾地红了,她窘迫地低下头。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阮宁点点头,“我怎么觉得她……” 阮宁歪着脑袋,狐疑地打量着锦瑟。 “抬起头来,让王妃好好看看。”沈延道。 锦瑟僵硬的抬起头,满脸窘迫。 “觉得有点儿眼熟?”沈延笑问。 阮宁也笑了,“有点儿像我?” 沈延大笑,“故意模仿的,仿得像吗?” 阮宁瞪他一眼,“这是何意呀?” 沈延的笑容淡了下来,“别问我啊,去问秦昊。问问他,是何用意?还没死心吗?” 锦瑟浑身巨颤…… 话都挑明到这份儿上了,她肯定是活不成了。 “管他呢,是他先负了阮宁。阮宁可没对不起他。”阮宁说道。 沈延和锦瑟,听闻这话,都微微一愣。 觉得她像是在说她自己,却又像是在说另一个人。 “看她和我有几分像,冲我的面子,饶了她吧。想来,她也没听到什么机密。”阮宁说道。 锦瑟浑身又是猛地一颤。 燕王妃在替她说情? “没有没有,奴婢什么都没听到!”锦瑟赶紧跪下道。 沈延叹了口气,“你都开口了,我还能怎么办?” 沈延回头,看了眼锦瑟。 他目光冷淡,跟看着阮宁时那种亲近温柔,完全不同。 锦瑟这会儿才明白……他虽然总是笑眯眯的。 但有时候,他的笑容是有温度的,有时候却根本没有。 “还不谢王妃?”沈延道。 锦瑟连忙冲阮宁叩首,“谢王妃!谢王妃不杀之恩!奴婢什么都没听见,今日之事,也绝不会从奴婢口中泄露半个字。如有违此言,奴婢不得好死!” “瞧把小姑娘吓得。”阮宁笑道,“给她叫壶茶,下去压压惊吧。 “哦,怀着身子呢?那浓茶可不行,煮一壶阿胶红枣安胎茶吧。” 锦瑟闻言,惊讶地看着阮宁。 她因为阮宁才有了今日地位。 倘若不是因为她有几分像阮宁,或许她现在还在画舫里,天天赔笑,迎来送往。 她跟阮宁只见过一次面,并且是她自不量力的挑衅阮宁。 可阮宁根本不记得她,甚至沈延提及那次不愉快的经历,阮宁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阮宁为她说情,赐安胎茶,如此温厚善良。 锦瑟羞愧的同时,忽然明白了…… 原来,自己把燕王妃当做假想敌。 但在人家燕王妃眼中——自己根本不够分量,被当做敌人。 就像森林中的狮子,从来不会把家猫当做敌人。 第447章 君逼臣反 “你说有消息禀报,”沈延问道,“什么消息?” 锦瑟看了阮宁一眼。 “要我回避吗?”阮宁问沈延。 沈延笑了笑,“但说无妨。” “世子同老太妃说起,小皇上近来连作两次噩梦,梦见燕王康复,带神兵从天而降,攻破皇城,夺取皇位。”锦瑟低声道,“恐怕小皇上要等不及了……” 阮宁面色微凝。 等不及什么? 等不及燕王自然死亡了呗。 如今,燕王身体才有“好转”迹象,小皇帝便开始做噩梦。 看来,燕王已经成了他坐在皇位上的阴影了。 燕王不除,他连皇位都坐不踏实。 “还有什么?”沈延问道。 锦瑟摇了摇头,“别的就不知道了,也许他们最近,要有所行动吧?” 阮宁抿了口茶。 难怪元亨受了那么重的伤。 元亨元化,是秦云川的宿卫统领,更是他的左膀右臂。 要除秦云川,自然要先斩断他的爪牙利刃。 元亨元化,首当其冲。 沈延闻言,深深看了阮宁一眼,“如此,你的处境也十分危险,日后出门,要多多留神。” 锦瑟冷不丁地抬头……心中一阵酸楚。 她便是眼神儿不好,也看见了沈延眸中那真切的关怀担忧。 原来,他不是无情,只是把深情藏起来,只对某些人展露而已。 锦瑟不由地低下头去。 她为自己的痴心妄想难过,眼中酸涩,胸口闷痛,仿佛在掩埋哀悼着什么…… “多谢兄长关心,我会小心,燕王也派了暗卫,随时跟着。 “等孛儿帖熟悉京都的规矩,西朝官话再说得好些,我就把她带在身边。”阮宁笑着说。 锦瑟闻言,又是一愣……兄、兄长? “结拜之礼,我想风光大办,到时候多捐些香油钱,就在大相国寺里办,请上京都达官名流,一同见证。” 沈延笑了笑,“我沈延的妹妹,可不能受委屈。” 锦瑟猛地抬起头,差点闪了脖子,妹、妹妹? 阮宁道,“我倒是觉得,这个时候,我就不要那么高调了吧? “是嫌燕王府树不够大?不够招风吗?至于委屈…… “兄长不叫我受委屈,平日里多照顾我,就什么都有了!” 阮宁笑得落落大方,目光坦诚而率真。 就连地上跪着的锦瑟,都很难再讨厌起她来…… 这样的女子,难怪能让世子和沈延,都对她与众不同。 以前,她莫名嫉妒,甚至憎恨阮宁……但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觉得自己和对方差不多,但对方又比自己略好一些,就会嫉妒。 但发现对方的境界和自己,根本不在一个水平层次……那种嫉妒,就会被对方强大的气场所冲淡,变成深深的佩服。 锦瑟甚至忽然明白了,为何秦昊会对如今的阮宁——他的婶婶念念不忘。 那就是错失之后的懊恼吧? 秦昊明明曾经有机会娶她,可那个时候,秦昊识人不明,把她拱手让出。 果然,得不到和已失去,总能让某些人抓心挠肺,肝肠寸断。 “你下去吧,今日之事,全看我家妹妹的面子。日后,好自为之。”沈延对锦瑟道。 “是!谢沈爷,谢王妃!”锦瑟心悦诚服地叩首。 她对阮宁再也嫉妒不起来了,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锦瑟退走之后。 沈延收敛的神色,才绽放真正的光彩。 他拿出阮宁送他的药,“如今的小皇帝,以及支持他的势力,格局太小了。 “燕王功勋卓著,这西朝的江山,若没有燕王,能安稳到今天?皇帝听信小人谗言,唉…… “有时候,真是‘君逼臣反’呐!” 沈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离开那盒子里摆的整整齐齐的药瓶。 阮宁抿了口茶,议论朝政、皇帝的话,她不想接腔。 沈延目光灼灼道,“这止血治外伤的神药,可太宝贵了,多少战损,是死在外伤得不到有效救治之下的? “这神药,若能应用在军中……不夸张的说,是制胜的法宝!你就这么送给我了?” 阮宁道,“古人说‘宝剑赠英雄’,这好东西,就得送给识货的人,才不亏负它的价值。” 沈延闻言,立时起身,郑重其事地对阮宁拱手。 “兄长在此,多谢妹妹。也替将来沙场之上,因此药,而能保住性命的将士,多谢妹妹!” 第448章 装着装着就真勇敢了 阮宁胸膛里一阵激荡,这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莫大的成就感,归属感。 “相信兄长,能让它发挥最大价值。” 阮宁道,“但结拜之事,就不必大张旗鼓了。郑重是应该的,但不用张扬。” 沈延点头,“好,听妹妹的。” “来人,通知爷在各处的大管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都。路上换车换马人不停,三日之内,必须赶回!” 阮宁怔了怔,“倒也不必……” 沈延冲她摆摆手,笑容温和而坚定,“这回听我的。” 待他吩咐下去,阮宁觉得也差不多了,她该告辞了。 “你送我这药,还有绝密的药方……燕王知道吗?”沈延忽然眸子沉沉地问道。 阮宁笑了笑,“他没问,我也没说。但他若问了,我一定据实相告,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你不怕……”沈延有些担忧。 阮宁摇了摇头,“怕什么?怕他误会?我说了,他若问,我必坦诚相告。再说,我不是有哥哥了吗? “有娘家兄弟撑腰,我还怕他欺负我啊?我认哥哥干什么呢?” 沈延闻言,开怀大笑。 “好好好,以茶代酒,咱们兄妹先干一个! “就冲你这句话,哥哥也不能让你失望!” 宾主尽欢,沈延把阮宁送出茶莊。 阮宁的马车停在远处。 但茶莊门前,却被一辆硕大的马车挡住。 且有一行训练有素的侍卫,在那马车前后,以及茶莊门口,都严密地守卫起来。 沈延微微一怔,这阵仗…… 大马车轻轻一晃,一个彼此都很熟悉的人,从马车上下来。 “哟,原来是燕王,不曾远迎,失礼失礼!”沈延抱拳道。 秦云川却根本没看他。 他一双虎眸,锋芒乍现,专注地落在阮宁的身上。 阮宁在这般锋利的眼神之下……说完全不害怕,那是吹的。 这感觉……就像在野外,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被东北虎给凝视了。 毕竟老虎不怕法律的制裁。 燕王,也不怕。 但阮宁挺起腰杆儿,稳住呼吸,目光平静坦然……书上不是说,装勇敢,装着装着就真勇敢了吗? “王爷怎么来了?”阮宁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四平八稳。 “来接你,”秦云川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今日天气晴好,带你放纸鸢去。” 沈延:“……” 整这么大阵仗,他“病重”的燕王,都亲自现身——哦,就为了放纸鸢啊? “我要大纸鸢,这么大的。”阮宁张开手臂,比划道。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好。” 沈延:“……” 怎么前一刻,他还觉得这俩人在生气,气压低沉。 但这一刻,他又觉得,空气里有点甜呢? 阮宁走到秦云川的马车前。 她正要踩着马凳,爬上马车。 秦云川却单手把她抱起来,轻轻松松托举到马车上。 沈延:“……” 你们礼貌吗? 阮宁站在车辕上,“这是你大舅子,我娘家兄弟,以后承蒙王爷照拂。”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嗯。” 沈延以为,他好歹叫一声“大舅哥”。 谁知,他就“嗯”,真是……太小气了! 沈延目送两人上了车,车窗帘子忽然掀起。 露出里头秦云川抹得跟死人一个颜色的脸…… “大舅哥,放心。本王定会照顾好宁宁,不劳费心。” 他放下车窗帘子,扬长而去。 沈延目送马车渐行渐远,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 谁说兄长,不是一种守护呢? 他从袖中拿出一瓶药,反复端详,“她能制出那‘奇香’,我便觉得她不简单。没想到,还是小瞧她了。真是奇了……也没听说云梦城人杰地灵,怎么就长出这么一个阮宁?” 沈延的确是懂货之人。 阮宁心情不错。 即便坐在她身边的秦云川,脸抹得惨白,气息阴沉不定。 但她的心情却没受多少影响……要知道,她所配置的“万应百宝丹”,即便在她生活的现代社会,那也是国家级的绝密配方。 民国时期,为了这张配方,还葬送了不少人命呢! 她也是后来,机缘巧合得知秘方。从没想过,她会在这个时空,这个时代,将其复刻出来。 沈延说的不错,这张药方,若能用在战场之上,能救不少将士的性命呢! 想到这儿,阮宁止不住开心。 “你很高兴?”秦云川语气怪怪地问。 第449章 本王的线轴,在你手里 “你来接我,没发脾气,还带我放纸鸢,我为什么不高兴?”阮宁道。 秦云川轻哼,“你是为这个高兴?” 阮宁咯咯轻笑,“不全是。”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幸好她没说“全不是”。 马车行到山脚下,就无法再往上走了。 好在这山不高,空旷的地带也就在半山腰。 再往上就是密林了,也没法儿放纸鸢。 人到了户外,接触到大自然,似乎心态不由自主就会变得平和。 就连秦云川的苍白脸,似乎都和缓了很多。 他轻轻握住阮宁的手,“走不动了就告诉我,背着抱着,本王都行。” 阮宁侧脸看他一眼,“没生气?” 秦云川脚步一顿。 知道她问的是,她私下跟沈延见面的事儿。 他哼了一声,“有点儿。” 阮宁轻笑,“那扯平了。” 秦云川也侧脸看她,怎么就扯平了? 她跟梁子云一起看戏的事儿,还没算账呢! 这又悄悄见了沈延……还扯平了? 秦云川心中郁闷不忿,他狠狠看了阮宁一眼,忽然弯身……拦腰将她抱起。 “诶?放我下……” 阮宁低声惊呼。 秦云川却已然纵起功夫,身轻如燕,脚尖踏着草叶,石头尖……速度奇快地向半山腰飞掠而去。 阮宁看着眼前的景物飞快的向后掠去……她乖巧地闭上了嘴。 有人工电梯不坐,她傻呀? 等到了半山腰,阮宁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愕然。 她表情震惊地原地转了一圈…… “这……” 直男的思维,很可怕! 放纸鸢,就好好放纸鸢——弄这么多纸鸢,挂了漫山遍野都是纸鸢,闹呢? 阮宁无语地看他一眼……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浪漫? 很浪费啊有木有?! 秦云川被她瞪了一眼,这次他倒是很上道,立马解释道,“等你玩儿够了,就把这纸鸢,送给城南平民家的孩子。 “他们定喜欢如此漂亮的纸鸢,倒也物尽其用。” 阮宁无奈一笑。 纸鸢的确很漂亮,等她拿在手中才发现,这些纸鸢,并不是用纸做的,而是用很薄的绢丝。 轻盈,坚韧,并且能把色彩展现得很鲜亮。 纸鸢上有苍鹰,蝴蝶,燕子,凤凰,龙凤呈祥…… 古人的想象力,丝毫不逊色于现代人,且这小小的纸鸢,也完美的体现了他们的匠人精神,那威武的龙爪,飘逸的龙须,凤凰金光飒飒的凤尾……画得栩栩如生。 阮宁的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这么多漂亮纸鸢,放那个才好呢? 她还没纠结完,就瞧见一只龙凤呈祥的大纸鸢,忽然乘风而起,一股山风吹来。 它扶摇直上,豪迈地直冲云霄。 阮宁回头看去。 秦云川也正拉着线轴,深沉的目光,凝望着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来!”秦云川冲她喊。 阮宁走上前。 秦云川将她环在怀中。 他修长的手臂,拢在她身体两侧,线轴在她面前。 “拿着。”秦云川把线轴交给她。 “我……这么大的纸鸢,我不会放。”阮宁依稀记得,小时候,她和爷爷一起放纸鸢。 每次她的纸鸢都飞不起来。 哪怕爷爷帮她把纸鸢放起来了,到她手里,纸鸢也会头朝下栽下来。 “有我呢,肯定能放起来。”秦云川道。 阮宁深吸一口气,接过纸鸢。 也就邪门儿……纸鸢一到她手里,好像山风就停了。 纸鸢能飞高,全靠有风吹。 山风一停,纸鸢直往下栽。 “啊啊啊!要掉了要掉了!”阮宁嚷到。 看她着急的样子,秦云川竟然笑得十分开心。 他不急不忙地迅速收线……这手速…… 阮宁怀疑地看他一眼……不愧是单身多年的王爷啊! 线轴在秦云川的手中,转得像陀螺一样快。 由于迅速的收线,让纸鸢受到空气的挤压,有气流的浮力将它托起。 一阵山风吹来,纸鸢又迅速的往上攀升。 秦云川握着她的手,线轴捏在她手里。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儿,“纸鸢能飞多高,飞多久,飞到那儿……全在线轴。而线轴,就在你手里。” 他目光沉沉,语气郑重。 他哪里是说线轴?分明另有所指。 “宁宁……本王的线轴,在你手里。”秦云川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第450章 她是我爹的小妾,还是你的? 阮宁握住秦云川交给她的线轴。 他握着她的手。 这会儿的山风很给力,纸鸢越飞越高。 明明比阮宁张开双臂,还要大的纸鸢,现在远远望去,却只有一个小黑点儿。 阮宁莫名地高兴……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把风筝放得这么高!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秦云川在出力和控制。 阮宁正享受这一刻的恬静美好。 元化快步从山坡底下走来。 他表情纠结地看着秦云川,似乎不确定要不要上前。 “什么事?”秦云川问道。 元化张了张嘴,又看了看阮宁。 这是要背着她说话的意思? 阮宁勾了勾嘴角,她假装看不懂。 “过来回话。”秦云川唤元化上前。 “回、回王爷……阮、阮家的马车,来了王、王府……”元化吞吞吐吐。 其实,元亨和元化两兄弟长得非常像。 但阮宁总是能一眼将他们分辨出来。 因为元亨总是笑眯眯的,性格率直,有时候还鲁莽得可爱。 元化则常常不苟言笑,看起来颇有城府。 今日见他说话如此磕巴,阮宁甚至以为自己认错了,“你是元化吗?” 元化微微一愣,拱手道,“回王妃,卑职是。” 阮宁眨了眨眼睛,“阮家的马车,是我爹来了?” 元化把头埋地低低的,秦云川若有所思,也没说话。 阮宁立时明白过来。 她哼笑一声,把线轴塞回秦云川手里,“王爷的线轴,还是自己拿着吧。风大,纸鸢也大,拽着挺费手的。我就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了。” 秦云川眸子一凝,“宁宁?” 阮宁抬脚就往山下走。 “站住!” 秦云川气得扔了线轴,上前一把拽住她,“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你究竟在气什么?” “我哪里生气了?我敢生气吗?我不是一直对王爷笑脸相迎吗?你还要我怎么样?把王爷您供起来吗?”阮宁嬉皮笑脸。 秦云川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本王还没死呢!不用供那么早!” “那我就……” 阮宁话还没说完,忽然被秦云川搂在怀里…… 他低头,霸道地吻了下来。 他凶狠,残暴地掠夺着她口中的空气…… 两个人的呼吸,紧紧地缠绵在一起。 元化:“……” 这是他能看的吗? 他赶紧转过身,背对着两人,捂住耳朵…… “嘶……”秦云川吸了口气,“怎么还咬人呢?” 他嘴唇上,冒出血珠子。 阮宁狠狠瞪他一眼,“要说清楚是吧?那你先说清楚,怎么回事?” 阮宁瞥了瞥元化的方向。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元化!转过来!” 元化僵硬地转过身来。 “把话说清楚!”秦云川沉着脸。 元化一脸“牙疼”般的表情,“那个……是阮家那个姨娘,卢氏……借忠义侯的名义,前来王府,寻找王爷…… “裴郎中说,还是得来禀报王爷一声……” 阮宁两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我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 “说清楚了?”秦云川道。 阮宁冷笑,转身就走。 秦云川一把抱住她,“怎么又走了?” 他黑沉沉的眸子里,翻滚着惊涛骇浪,好像随时要爆发。 阮宁道,“就这?清楚什么了?清楚不是我爹来找你,是卢氏来找你!她究竟是我爹的小妾,还是你的小妾? “我祖父忌日那天,你们在园子里说什么?为何当晚她见红,你那么紧张? “别人家的小妾见红,你堂堂燕王,巴巴的跑去看!你欠她的呀?” 阮宁本想说……你贱不贱呀? 但想想,万一把他真惹恼,一时失手,把她给打死了……她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秦云川表情呆滞了有数秒。 他忽然嗤嗤地笑起来。 阮宁:“……” 脑子有包?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吃醋了?”秦云川笑问,“原来你也会吃醋?并不是毫不在意本王?” 阮宁:“……” 你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 “你少岔开话题!今日能说清楚,就说!不能说清楚,以后就再也不要说了!”阮宁严肃脸道。 秦云川挥挥手,叫元化退下。 他好脾气地说道,“她是我一个旧部的妹妹,前来京都,寻找她哥……” 第451章 为何说本王骗你? 阮宁皱起眉头。 秦云川曾经率领几十万大军,他的旧部,可海了去了。 每一个旧部的妹妹,他都这么“照顾、关怀”的话,那她这种小心眼儿可受不了,还是早日拜拜的好! “卢氏的兄长在一次行动中,为保护裴郎中,伤着了……命根子。 “原以为他必死无疑,但,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捡回了一条命。但……不行了。” 秦云川说得很慢,吞吞吐吐。 但阮宁听得很明白,古代人讲究传宗接代,要不能叫“命根子”? “我原以为,他会一蹶不振,打算给他一大笔安家费,让他回老家去,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 “没想到,他却要入宫……做太监。”秦云川扯了扯嘴角,“上次,我得知你在宫里,就是他传了口信儿。” 阮宁微微一怔,勇士啊! 身残志坚! 身体不行了,但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继续发光发热! 而且,在宫里做内应,那是站在刀尖上跳舞啊!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宫里那几位看起来,可不是好相处的,疑心也重。 “卢哥,真乃豪杰也!”阮宁伸出大拇指,由衷赞叹。 秦云川道,“他只有卢双一个妹妹,爹娘都没得早,兄妹俩相依为命。 “他参军之后,把妹妹寄养在一个远房的叔伯家里。那时候,他妹妹才七八岁。 “他在军中很拼,算是一路靠不怕死的打拼,用军功拼到我面前,成为我麾下一员干将。” 阮宁再次敬佩一番,这是铁血硬汉啊! 这样的硬汉,他能屈尊忍辱,进宫做太监…… 被宫里的主子宠信的太监,是有脸面。 但初进宫的小太监,那是宫里的最底层……毫无尊严可谈。 昔日是荣宠加身的大将,却能忍受这份屈辱,真乃勇士也! “他进宫之前,只求了本王一件事,求本王照拂他妹子。” 秦云川轻叹一声,“本王没想那么多……遣人去找他妹子,给她送去一笔钱财,却没想到,照顾她的那一家人……” 秦云川的话音忽然顿住,脸色极其难看。 阮宁不知,卢氏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 她猜到……卢氏一定是在收养她的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 否则,秦云川的表情不至于如此复杂。 “怎……么了?”阮宁问道。 秦云川抬眸看着她,他深邃的眼底,也浮现继续红红的血丝。 “照顾她的那远房叔伯真是禽兽不如……竟行出‘父子同牝’之事,父子两人都强迫于她。” “我派去的人,找到那家的时候,她已经逃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阮宁心中一阵窒息。 她原以为,原主已经够不幸了。 没想到……当有人哭泣自己没鞋穿时,有人连脚都没。 “所以王爷心里,存着对她哥哥,以及对她的一些愧疚?”阮宁问道。 秦云川皱了皱眉,“愧疚?是那对畜生不如的父子,做了这样禽兽的事情,本王为什么要愧疚? “本王得知此事,便命人割下那对父子的首级,焚了他的家。 “本王只是觉得这一双兄妹,命途多舛,太可怜了。” 秦云川粗粝的大手,轻轻捏了捏阮宁的脸。 他有些哭笑不得,“本王没想到,你是因为她跟本王生气。 “她的事,本王原不想提起,不想让你听到这些。你倒还跟本王闹脾气,现在知道了,不生气了?” 阮宁轻哼一声,“还是要生气。不管她身世多可怜,从她逃走,到现在,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说到这儿,阮宁忽然顿住话音。 她狐疑地看着秦云川,“你骗我。” 秦云川微微一愣,“本王句句属实,为何说本王骗你? “宁宁,你这话,可太叫本王伤心了。” 第452章 碰瓷儿碰到本王妃身上了! 阮宁哼笑一声,“也许是句句属实……” “什么也许?就是!”秦云川皱眉,十分不悦道。 阮宁斜睨他,“那就是没说完整,王爷一定隐藏了什么。” 秦云川叹了口气,“我能隐瞒什么?一个别人家的小妾……本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至于那么饥不择食? “宁宁,你究竟是对本王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本王这辈子,唯一动心过,唯一放得下一切面子,放得下架子去哄,去讨好的人……只有你一个!” 阮宁望着他,四目相对。 她能听见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 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其实已经很让阮宁意外了。 但阮宁也没忘记自己的立场。 “听你刚才的描述,你以前应该没有见过卢氏。 “但祖父忌日那天,我们一起去阮家。下车遇见卢氏的第一面,你应该还不知道她是谁…… “可你看卢氏的眼神,分明是微微一愣。别说我多疑,就连张氏和我爹都看出来了。” 阮宁看着秦云川,既然要聊,那就敞开了、摊平了、聊明白!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 在阮宁灼灼目光之下,他竟然……避开了视线。 他心虚了? 阮宁抑制不住地,有点儿失望。 两辈子,第一次嫁人,第一次怀孕,第一次想要和一个男人,相守一生,养育孩子…… “那是因为,她像一个人……” 秦云川轻声说,“别问是谁。等以后,大局已定,我一定亲口告诉你。” 阮宁深深看着秦云川,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真诚,以及被掩埋下去,不愿提及的过往。 唉……谁还能没点儿过往呢? 身为古代的王爷,秦云川能低头低到这份儿上,阮宁觉得,也可以了。 做人嘛,得见好就收。 阮宁心气儿顺了些,她点点头,“好,我等着。” “我还准备了游船和天灯。”秦云川低声道,“大婚这么久,还没带你好好玩儿过。” 阮宁轻笑,“卢氏怎么办?” “晾着吧。”秦云川蹙眉道。 阮宁握住他的手,“王爷已经大婚了,卢氏毕竟是女子。这种事,不是由妻出面,更合适吗?” 秦云川不由惊喜看她,“你……愿意出面解决?” 阮宁微微抬起下巴,“我可是燕王妃呀。” 秦云川捏了捏她的下巴,轻笑,“那就辛苦王妃了。” “好说。”阮宁把手搭在他宽厚的手掌上。 两人并肩下了山。 游船和天灯,都要晚上玩儿。 正好现在有时间赶回王府。 卢氏正在花厅里坐着,下人告诉她,主子来了。 卢氏连忙起身,拽了拽衣裳,垂下头,快步来到门外。 她福身相迎,带着一脸娇羞笑容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愣。 卢氏没想到,来的是阮宁。 阮宁则没想到,她今日是特地打扮过了。 妆容精致,就如同后世的“心机妆”,看似未施粉黛,实则精致到睫毛根儿。 就连这衣裳,都是花了大价钱,在阮宁时常订做衣裳的那家铺子里订制的。 阮宁不由勾了勾嘴角,“卢姨娘,今日来,所为何事呀?” 卢氏往她身后看去。 阮宁道,“王爷身体不好,见不了外人。卢姨娘有什么事,就跟本妃说吧。” 卢氏眉头蹙起,焦灼中透出失望。 她揪着自己的手指头,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宁进了花厅,在尊位上坐下。 卢氏还是一言不发。 阮宁鼻子微动……这花厅里的味道,不太对劲儿? 阮宁仔细嗅了嗅,她的目光不由落在卢氏的那盏茶汤上。 她余光瞟见,卢氏前一刻还失望的表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忽而兴奋起来。 卢氏没等她“赐座”,就在客座上坐了下来,并端起那茶盏,猛灌了一大口。 “没规矩!”青果儿看不惯,忍不住说了声。 阮宁却在她放下茶盏之时,立即对外头道,“快去请裴郎中!” 卢氏微微一愣,惊讶看她。 阮宁豁然起身,冷冷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来燕王府是何目的?碰瓷儿碰到本王妃身上了!你好大的胆子!” 阮宁指着她,怒斥道。 第453章 想另攀高枝儿,到王府做小妾? 卢氏脸色发白,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阮宁。 “她的茶谁给上的?”阮宁问完,不等人回答,就又吩咐。 “来几个粗壮的嬷嬷,把茶水间和这花厅的窗户和门,都给本妃守好了,不得放任何人离开!” 卢氏大惊。 她腿一软,颤巍巍地跪下,“王,王妃这是干什么?婢、婢妾做错什么了?” 阮宁不理她,只等裴郎中来。 上次在阮家,裴郎中救过她之后,红着眼睛出来。 想来,裴郎中定是觉得,亏欠了这兄妹俩。 今日,正好叫裴郎中还她个人情。 青果儿却看不惯卢氏这做派。 “呵,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就是你最大的错!” 青果儿一脸嘲讽,“我家王妃叫你坐了吗?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家王妃面前自行坐下,端起茶牛饮? “忠义侯夫人是怎么管你的?你又是怎么从忠义侯府混出来的?一个小妾,也敢登王府的门?” 青果儿嘲弄的语气神态,叫卢氏脸色更白。 她怨毒地看了青果儿一眼。 青果儿正欲再怼。 她忽然捂着肚子,跌坐在地,“哎哟,哎哟哎哟……” 恰在此时,裴郎中到了。 “王妃……” 裴郎中一抬眼,瞧见卢氏,不由一愣。 “她茶里怕是加了料,本妃已经叫人守好了这院儿,所有人不得离开。还请裴郎中仔细看看。”阮宁板着脸,严肃说道。 裴郎中还有点儿懵。 他上前搭脉在卢氏的腕子上。 “确有小产迹象!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好好在屋里养胎,不要动气,不要行房,要照顾好身子,你、你这孩子……” 裴郎中语气又气又急,像是在数落自己的闺女。 “这,这怕是得……” 裴郎中回过头,为难地看着阮宁。 阮宁立时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情况,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得用针术。 但针术又是禁术,弄不好,裴郎中自己都得搭进去,甚至连累王府。 裴郎中咬了咬牙…… 阮宁心觉不好!裴郎中怕是下定了决心。 “我问你,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究竟要不要?”阮宁抢在裴郎中前头开口。 裴郎中被她堵住话音。 卢氏狐疑看着阮宁,“王妃这话,什么意思?” 阮宁一边靠近她,一边在袖子里准备好了银针。 “青果儿,守好门,别叫人进来。” 阮宁在卢氏身边,蹲下身来,低声道。 “字面的意思。茶里的药,是你自己加的吧? “王府和你无冤无仇,更无利益纠葛,王府的人,为何要对你下手? “所以,本妃猜测,你是个狠人。为了你想要的结果,就用自己的命和肚子里的骨肉,放手一搏。” 卢氏忽然瞪大眼睛,“不,我没有……” 有字还未说完。 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肩井大穴上,扎着几根银针,根根轻颤。 裴郎中也愕然看着阮宁,“王妃怎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扎晕她?”阮宁瞪他道,“我不扎晕她,你不就把针术泄露了吗?” 裴郎中朝门口看了一眼。 青果儿在门外守着,不叫人往里窥视。 裴郎中松了口气,“不是……裴某是问,王妃为何那么说?她为何要使自己小产?” “我为她保胎,你检查那茶汤。”阮宁一边说,一边将银针捻入卢氏的穴位之内。 裴郎中闻言,连忙去检查茶汤。 不一会儿,他愕然瞪大眼睛,狐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卢氏。 阮宁正在行针。 待她扎好针,叫青果儿上前搜身。 “是这个吗?”青果儿从卢氏袖子里,翻出一团纸,纸上还带着些粉末。 裴郎中接过那纸,仔细嗅了嗅,“有麝香,红花……” 他又看着卢氏,“她为何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不想要这个孩子?” 阮宁勾着嘴角,“裴郎中难道不该问,她为何要来王府吗?王府门第这么高,一个侯府小妾,竟然敢登门?” 裴郎中怔怔看着阮宁。 阮宁还以为,他这老直男,脑子拐不过这个弯儿。 裴郎中却眸子一凝,“她……想另攀高枝儿,到王府做小妾?” 第454章 王妃真冷漠 阮宁算了下留针时间,吩咐青果儿,“叫人准备马车,另外去通知我爹,叫他去城外庄子上。” 待马车备好,阮宁叫了两个嬷嬷,用毯子裹着,把卢氏抬回了阮家的马车上。 阮宁则上了王府的马车,后头还跟着裴郎中坐的车子。 一行去了阮宁在城外的嫁妆庄子。 这庄子还是阮宁回娘家,硬从阮斌手里“讹”过来的。 阮宁叫人把卢氏安顿在庄子上的客房里。 她叫过裴郎中,“你是怎么想的?因为她哥救了你的命,她又在亲戚家,遇到那事儿……你觉得亏欠他们兄妹?” “嗐……”裴郎中长叹一声,眼眶又红了,“是啊……可我没想到,她有这种心思。 “这……别说您了,王爷也不能答应呀!” 阮宁道,“她哥的事儿,她知道了吗?” 裴郎中连忙摇头,“那是绝密,不可能叫她知道。” 阮宁点点头,“若是为了补偿她,你愿给她什么?” 裴郎中微微一愣,“啊这……裴某没、没想过。” “她没有亲人,她哥哥在宫里,人一旦进了宫,就跟死了一样。”阮宁道,“你愿意收她做义女吗?” 裴郎中连忙点头,“愿意……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若是她要钱呢?你能给她多少钱?”阮宁又问。 裴郎中皱起眉头……他许是觉得提这黄白之物太俗了。 阮宁替他说,“五百两能拿出来吧?” 裴郎中轻嗤一声,“师父也太小瞧徒儿了。跟着王爷做事,裴某怎么可能没点儿家底?” “就说上次给梁家小公子看病,给世子秦昊看病,都远不止这个数了!” 阮宁笑了笑,“行啊,下次记得孝敬师父。” 裴郎中:“……” “王妃,”青果儿上前低声道,“卢氏醒了。” 阮宁看了裴郎中一眼,“你在外间听着,不要出声,不要进去。我喊你,你再进。” 裴郎中拱了拱手。 阮宁进得卧房里间。 卢氏连忙从床榻上坐起来,“这是哪儿?您想怎样?今日之事都是意外!婢妾没想招惹王妃,求王妃高抬贵手,放过婢妾吧。” 阮宁似笑非笑看着她,“那你来王府找王爷,是想干什么?没想招惹本妃,那看来,你是想招惹王爷喽?” “婢,婢妾不敢。”卢氏眼睛乱瞟,“婢妾是想找哥哥……我家哥哥三年前还是王爷麾下大将。可自打我从老家跑出来,就再没了哥哥的消息。” 阮宁看着她不安分的眼神,平淡道,“那日在阮家,你不是已经问过了?王爷怎么告诉你的?” “王爷没说……只说,看我哥哥的情面,会照拂婢妾,叫婢妾衣食无忧……”卢氏声音小了些,且垂下了乱瞟的眼睛。 “你哥哥已经为朝廷捐躯,不在人世了。”阮宁道。 “你说什么?!”卢氏惊呼一声,猛地抬起头来。 她眼里噙着泪,泫然欲泣。 阮宁依旧平静,“亲人投身兵戎那天,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吗?” 卢氏嘴唇颤抖,目光幽幽看着阮宁,“王妃真是……冷漠。” “你哥哥骁勇,顾全大局,曾经救过一位大夫。这位大夫没有孩子,愿意收你为义女。但也还是要问问你自己的意思,毕竟,你如今是忠义侯府的人。”阮宁说道。 卢氏闻言,目光闪烁。 阮宁又道,“当初,你哥哥英勇捐躯之后,王爷便送了抚恤金回去,只是没找到你。但已经帮你杀了仇人,报了仇。这笔抚恤金,还给你留着。” 卢氏顿时,呼吸略显急促。 阮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茶杯盖子,拨弄着浮浮沉沉的茶叶。 她语调不急不徐地说,“又或者,你还有别的什么想法,也可以说说。” 卢氏迟疑片刻,忽然翻身,挺着肚子,跪在床榻上。 “小女愿认义父,为义父养老送终。我哥哥是王爷麾下大将,是忠义之人。小女也愿为王府效力,至死不渝。求王妃留下小女,叫小女给您做个洗脚婢吧!” 第455章 这世上还真有要钱不要命的 “卢姨娘真是玩笑话,你是我爹的姨娘,肚子里还怀着本妃的弟弟妹妹,怎能叫你到王府做个洗脚婢呢?” 阮宁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卢氏顿时有些急,“婢妾……婢妾不嫌委屈!” 阮宁道,“不是你委不委屈的事儿,是身份不允许。忠义侯府的孩子,即便是庶出,也比王府‘洗脚婢’所生的孩子,矜贵多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的出身想想吧?” 卢氏皱起眉头,眼神左右乱瞟。 阮宁又道,“孩子已经六七个月了,你现在把他流掉,不仅孩子可惜,你自己也有性命之忧,你赌得太大了。 “你不如好好养身体,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争取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养育。 “养好了孩子,将来,他也能好好孝敬你。” 阮宁耳朵动了动,她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 外间似有人进来了? 但卢氏正心烦意乱,她没注意到。 她急声说,“什么孝敬我?张氏跋扈,我才刚进门,她就把丫鬟往侯爷怀里塞。 “趁着我有身子,不方便伺候侯爷,就给我上这样的眼药!以后能有我的好日子过吗?” 阮宁垂眸笑了笑。 “无论是张氏,还是我爹,那都是我的长辈。从孝道上来说,我不能在背后议论长辈的长短。 “但我跟卢姨娘面对面,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往自己的茶里放麝香和红花,此等堕胎之药,是想干什么?” 卢氏脸面一惊,“我没有……” 阮宁摆摆手,“偌大的燕王府,连这一点儿小伎俩都看不出,何以在京都立足?” 阮宁洞悉一切的目光,叫卢氏脸上发窘,红热一片。 阮宁道,“让我来猜猜。你今日要求见的,原本是王爷。所以那些药,是你准备在王爷面前服用的。 “王爷是男人,更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在他面前,一个娇弱的小女子,不慎流产,浑身是血…… “必能激起王爷的怜悯之心,以及保护欲。” 阮宁还没说完,卢氏就惊了惊。 “你当着王爷的面,没了肚子里孩子的拖累。又在自己最孱弱,甚至命在旦夕之时…… “恳求王爷,向我爹要了你。只要王爷开口,我爹断不敢拒绝。 “于是,你便能借着腹中的孩子,完成了从侯府,到王府的越级攀升……主意打得真不错。” 卢氏摇了摇头,“婢妾不敢……这只是王妃的胡乱猜测。婢妾没有这心思。” 阮宁笑道,“卢姨娘真是嘴硬。王府的郎中在你的茶里,以及你身上搜出了一模一样的药。要我把证据交给我爹吗?” 卢氏猛吸了一口气,“不要!” 阮宁轻笑,“我也不想为难你一个孤女,只是你提的要求,我没法儿答应。 “你想到王府来,也绝不是想做一个‘洗脚婢’那么简单。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也容不下你。 “所以,还是我刚才告诉你的,你想认义父,还是要一笔钱财?这可是你哥拿命给你换来的,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卢氏眨了眨眼睛,“义父?一笔钱财?” 阮宁看她心绪不定的样子,没有催她。 “王妃说得对,我在忠义侯府做妾……即便认了义父,恐怕也不能在义父面前尽孝,所以……您能给婢妾五千两银子吗?”卢氏两眼冒光地问道。 阮宁被她逗笑了,“五千两?你还真敢提呀?当本妃是个小妇人,所以好欺负吗?五千两,你去问朝廷要吧!” 阮宁站起来就走。 “王妃等等!是……是小婢妾无知了。”卢氏目光闪烁,“那……那两千两总有的吧?” “我给你,五百两。”阮宁冷着脸道,“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给你脸了?以你哥在军中职务,朝廷规定的抚恤金额是五十两。你若再贪得无厌……我不如送你下去,跟你哥团聚。” 卢氏咕咚咽了口唾沫。 这世上还真有要钱不要命的…… 又或者是卢氏看阮宁年纪小,虽然放了狠话,却料定阮宁不是个狠人? “一千两!”卢氏小声道,“婢妾只跟您要这一次!您给了,婢妾就老老实实回阮家,安安心心养胎。 “日后,若不是在阮家遇见,婢妾永不再出现在您面前!” 第456章 不要义父,要银子 阮宁倒不是可惜这一千两。 她就是故意要跟这卢氏磨一磨,“八百两,多的三百两,我去跟王爷说。你再多说一个字,这条件我就当没提过,你爱怎样就怎样!” 卢氏深吸一口气,“成!八百两,婢妾要现银!” 阮宁起身往外走,“我叫下人给你送来。” “那不成!您别走!”卢氏急忙喊道,“您走了,钱没送来怎么办?婢妾不是不信任王妃,只是下人的手脚,谁知干净不干净呢?” 这话说的……青果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手脚再不干净,也比你干净!” “怎么着?本妃还得坐这儿,等着人把钱送来再离开?”阮宁哼笑,“卢氏,你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吗?” 阮宁之所以要跟卢氏说这么多,这么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磨她。 其实,全都是磨给裴郎中听的。 若不叫裴郎中看清楚这姑娘的品性,只怕他心里对卢家哥哥的愧疚之情,会让他被这姑娘牵着鼻子,一直缠磨。 裴郎中若是一般的大夫,也就罢了。 偏偏他是秦云川最是亲信的大夫,更是她的“大徒弟”。 徒弟心眼儿实在,她这当师父的,怎么能不替徒弟多操心呢? “常嬷嬷,你去给她取银子来。” 阮宁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诶,王妃,王妃……” “别喊了!”阮斌沉着脸,阔步走进里间。 他表情不快地狠狠瞪了阮宁一眼。 阮宁早就习惯他看自己不顺眼,所以丝毫不放在心上。 卢氏却是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老老老老爷……” “还没那么老。”阮斌气哼。 “……您什么时候来的?”卢氏脸色发白。 阮斌回头瞪着阮宁,“不是要走?怎么还不走?” 阮宁哼了一声,笑眯眯地阔步离开。 原来她听见的脚步声,是阮斌来了呀? 那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阮斌可全都听见了。 特别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外室,竟然想流掉他的孩子,借着腹中骨肉,跳槽到王府做小妾…… 也被他听得一清二楚吧? 难怪他脸色那么难看呢! 阮宁走到门外,裴郎中也铁青着一张脸。 “都听见了?”阮宁低声道,“人家不要一个老头儿当义父,人家想要银子。” 裴郎中哀怨地看了阮宁一眼,“两千两,我出。” 阮宁轻哼,“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给一个侯府小妾两千两,真是对她好吗?你把她的胃口喂大了,说不定会害死她。” 裴郎中眉头拧在一起。 阮宁道,“她哥的命,她腹中孩子的命,都是她往上爬,换取利益,换取荣华富贵的手段……我不评判她的三观。我只是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提醒你。她如今的身份,一下子给她两千两,只会让她更加的铤而走险。” 裴郎中表情纠结。 “你已经救她两次了,再给她八百两,只盼她惜福。倘若她再作死,你能救则救。直到她哥的情谊,在你这儿耗光了,你就不纠结了。”阮宁阔步上了马车。 同样都是孕妇,可能因为她月份还小的缘故。 阮宁如今走路带风,一点儿看不出柔弱之态。 “天色不早了,你们晓得王爷说的游船在哪儿停吗?”阮宁问青果儿和黄忠。 黄忠连忙道,“离这儿不远,奴才知道位置。” “那这样,派个人回去告诉王爷,咱们直接到游船上等他。免得我还要来回奔波。”阮宁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 黄忠一面叫人回王府报信儿,一面赶着马车,朝雁山湖而去。 黄忠说得不错。 阮宁那庄子离游船停靠的地方,不到半个时辰的车程。 马车停下时,天还没黑呢,但太阳已经下山了。 马车在临近湖边的一片空地上停下。 “那儿怎么那么热闹?”阮宁一下车,就瞧见湖边一片莺莺燕燕。 就好像是赶上了春游潮,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拿着团扇,说说笑笑地站在湖边。 湖上停着好些游船,大部分只有一层。 唯有中间那艘游船,足足有三层之高。雕梁画栋,庞大又奢华,透着一股子靡靡之气。 这会儿,游船上正在掌灯。 挂起灯笼的游船,光影投射在水面上,更显得气势磅礴,犹如水中仙宫。 “王妃,那艘最大的游船,便是王爷专门为您准备的。”黄忠指着那艘三层的游船说道。 第457章 女流氓 黄忠去停车。 阮宁带着青果儿朝游船走去。 阮宁一边走,一边看着游船两边的女子们。 女子们的妆容和衣着,都分外精致。 举手投足,一股子妩媚妖娆的味道。 阮宁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多古色古香的美人儿,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 如今到现场看了,可不得多看几眼。 “王妃!您好歹收敛一点儿。”青果儿拽拽她的袖子。 阮宁微微一愣,“啊?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青果儿连连点头,“您就差把‘好色’二字写脸上了!” 阮宁:“……” “胡说!休要败坏本妃的美名……” 阮宁话没说完,就瞟见一位绝色美人儿,她眼睛都看直了。 “您都咽口水了!奴婢去借个镜子!”青果儿小声道,“叫您看看镜子里的女流氓。” 阮宁抬手拍了下青果儿的脑袋,“大胆!你家主子的玩笑你都敢开!” 青果儿抿抿嘴……怎么实话实说,倒成了玩笑了? 阮宁则颇为庆幸,她没回去王府,直接来了这湖边。 她要是来晚点儿,还能看到这么美不胜收的“仕女图”吗? 谁说只有男人爱看美女? 女人也爱看啊!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们,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人人都是一道风景线啊! 阮宁只觉得,她仿佛来到了古代选美大赛的现场。 她一边欣赏这湖光美色,一边往游船走去。 但还没等她来到湖边,就被两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体态妩媚风流的女子挡住了路。 阮宁兴奋地心怦怦直跳。 这三位小姐姐,两位都是她最爱的御姐范儿啊! 还有一位是温婉邻家小妹型的。 “三位小姐姐……” “怎么不懂规矩呀?刚来就往前站?后面排队去!”御姐范儿的紫衣姑娘呵斥道。 阮宁愣了愣,“什么规矩?怎么还得排队呀?” “新人呀?哪地方来的?”紫衣御姐上下打量她,啧啧两声,“脸蛋儿倒是挺漂亮,特别是这一双眼睛,会勾人。 “就是这身材嘛……缺了点料!胸太小,肚子有点儿大。及笄了吗?怎么还带着‘婴儿肥’呢?” 青果儿一听,气得掐腰瞪眼,“放肆!” 眼见那穿黄裙子的姑娘,伸手要捏阮宁的脸。 青果儿又惊又怒,抬手“啪”地一声,狠狠打在那姑娘手背上。 “好大的胆子!”青果儿怒斥一声,正欲自报家门。 阮宁摆摆手,“别生气嘛,姐姐们也没有恶意,的确是我们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那黄裙子的姑娘,揉着手,冲青果儿哼了一声,“瞧瞧你家主子多会来事儿,多学着点儿!不然这辈子,你就只能做个丫鬟!” 青果儿嘴角抽了抽。 “眼睛虽美,然皮肤黄了点儿,脸色差了点儿,衣服太宽松,不显腰身。”那位邻家小妹型美人儿,打量着阮宁,带着几分淡淡的优越感道,“男人呀,一看你这打扮,就没兴致了。你就算站在前头,也上不了游船!” 阮宁忍俊不禁。 今日,她不上游船,怕是这游船都开不了。 “你这发髻也古板,太老成了!你年纪小,当梳俏皮的堕马髻。” “啧,你这镀金的首饰,成色做的真像啊!” “但你年纪这么小,带这样的首饰,你可衬不起来!” 说话间,那个紫衣姑娘就要伸手来摘阮宁的发簪。 “住手!别碰!别挨着我家主子!”青果儿像护鸡仔儿的老母鸡,把阮宁牢牢护在身后。 “嘿,你这丫鬟!不听劝呢?” 三个姑娘看青果儿一副“很彪”的样子,没敢跟她动手。 恐怕她们是担心,弄坏了自己精致的打扮。 但她们正用眼神,刀着青果儿。 青果儿回头,哀求玩心重的阮宁,“祖宗诶!别玩儿了!等会儿爷来了,看见您在这儿……又要生气了!” 第458章 她阮宁不要面子的吗? 阮宁不想叫青果儿为难,她收敛了逗小姐姐的心思,准备往游船上去。 但那“邻家小妹”却撇嘴,轻嗤一声,“原来是有主儿的呀?哪位爷带你来的?” 阮宁笑笑,并不理会。 那女子却不依不饶,“问你话呢?怎么,怕我们抢了你的主顾啊?” “原来你们是花楼里的姑娘?”阮宁说道。 女子眉梢高挑,用嘲讽的语气道,“什么叫我们是?好像你多高贵似的?今日不说清楚,你休想往前站。” 旁边两个女子见状,不由劝道,“算了算了,人家有仗势,别跟她计较了。” 女子轻哼,“她有什么仗势?人还没来,你们就怕了她了?亏你们还是当红的姑娘呢!你们怕,我可不怕她!” 那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淡淡的不屑。 她们假意说着恭维的话,“我们当红什么呀?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正当红的是你琳儿啊!” “你当然不用怕了,毕竟,想当你恩客的贵人能绕雁山湖一圈儿!” 两个女子把她捧得老高,吹得天花乱坠。 阮宁在一旁,算是见证了一场“捧杀”。 这两个女子,见多识广,已经看出猜出,她身份不俗。 虽不确定她是什么人,却也知道,不惹为妙。 但这扮相“清纯”的女子,却被两人捧得飘飘然,今日非要跟自己杠到底了。 阮宁往左,她也往左。 阮宁往右,她亦往右。 “我说了,今日你不叫姐姐满意,断然上不了游船!我说到做到!”琳儿姑娘哼道。 阮宁笑了笑,“好心提醒你,今日我若上不了游船,你们要倒霉的。”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姐妹们,快来听听这个‘愣头青’在这儿吹牛呢!还我们要倒霉?” 琳儿捏着帕子,双臂抱在胸前,“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要如何叫我倒霉?” “青果儿,告诉她我是谁。”阮宁道。 青果儿清了清嗓子。 “来了来了!包下游船的那位大爷来了!”远处不知谁嚷嚷一声。 女孩子们立刻调整仪态,用自认最美的样子,盯着远处驶来的马车。 “看见了吗?那位爷来了!”琳儿看着阮宁,“跟着马车的侍卫可不少,你要是能靠近马车,我就相信你。” 阮宁摇了摇头,“我才不去靠近马车,马车上的人,自会下来找我。” 琳儿放声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但看见马车越来越近,她连忙收敛放肆的表情,装出清纯,人畜无害的“邻家小妹”模样。 “你真是吹牛都不打草稿!车上的人下来找你?” “莫说你可能只是个外室,就算你是正经的夫人……哪有官爷下来找夫人的?” “还不都是夫人殷勤热切的迎上去?你可殷勤着点儿吧!免得人家一脚蹬了你!” 阮宁闻言,皱了皱眉头…… 她突然发现,她一个现代人的恋爱观、婚姻观,还真适应不了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要求。 秦云川不会指望着她殷切地迎上去吧? 她可不惯这毛病。 马车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停下。 阮宁一眼认出,那是燕王府的马车,虽然没有挂徽记,但自家的马车,并不难认。 马车已经停稳,车上却不见人下来。 阮宁和青果儿对视一眼。 难道真叫琳儿说中了?秦云川等着她迎上去? 青果儿试探地小声道,“要不……您也迎一迎?” 阮宁立时察觉道身边那几道嘲讽、看好戏的视线。 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她现在“殷勤热切”地迎上去,岂不是被几个花楼的姑娘笑话? 那她多没面子! 她阮宁不要面子的吗? “清场——”王府的护卫大声喊道,“无关人退散!” 秦云川这次出门,排场不小,带了不少的护卫。 护卫们各个人高马大,腰挂佩刀,一身软甲,威风凛凛。 一声令下,护卫们四散开来,铁面无私地把这些围在马车和游船周围的莺莺燕燕,无情赶走。 阮宁看着面生的护卫,阔步朝她这边走来。 第459章 把王爷的思想觉悟提高了 青果儿立时挡在阮宁面前。 “琳儿,快走吧,要过来撵人了!” 另外两个女子,拽着琳儿。 琳儿目光灼灼看着阮宁,“她都不走,咱们怕什么!?” 另外两女子退后几步,却并未走远,好热闹地看着这边事态的发展。 侍卫板着脸上前。 难怪京都人,提起燕王府,都会面露惧色。 这从燕王府出来的侍卫,气质都不一般,威严得叫人望而生畏。 琳儿虽然咬着牙,要跟阮宁扛到底……但她到底是心里发怵,两条腿直打哆嗦。 那侍卫皱眉盯着青果儿看了片刻。 青果儿正欲拿出腰牌。 侍卫却忽然拱手,“是青果儿姐姐吧?原来您在这儿。这几位……” “这位是主子。”青果儿朝阮宁福身,“这个嘛,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阿猫阿狗,竟然敢挡着主子的路,阻碍主子上船!” 琳儿的眼睛瞪得老大,她愕然看着青果儿,又惊恐地看向阮宁。 这威风凛凛,快把她吓尿的侍卫,竟然对一个丫鬟这么客气? 丫鬟抬着下巴,跟侍卫说话时,还带着些倨傲之色。 那侍卫非但没生气,反而冷眼向她看过来…… “侍卫大哥,误会……” “滚!”侍卫沉着脸,手落在腰间挎刀之上。 琳儿吓得险些跌坐在地上。 “扶我一下……”她回头喊她的好姐妹。 谁知,她的小姐妹见势不对,早丢下她跑了。 琳儿腿软脚软,跌跌撞撞地去追她的小姐妹。 眼见侍卫们已经清了场,五十米之内,没有闲杂之人。 秦云川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青果儿拽了拽阮宁的袖子,“主子,迎不迎?” 阮宁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孕肚,“他身高腿长,我身子不便……不该我迎他吧?” 阮宁动作不大,但她没想到,秦云川眼神儿那么尖。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竟看见了她摸肚子的动作。 第一次做爹的秦云川,颇为紧张。 他立即快步上前,若不是他步子大,相信他能跑起来。 眨眼间,他来到阮宁面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若是今日身子不适,改日再来游湖?” 阮宁抬头看着他…… 相比较琳儿那些人,对如今这个时代,两性地位的普遍三观……秦云川真的很不错了。 虽然他傲娇又别扭,小心眼儿爱生气。 但堂堂王爷,能如此关切她,迁就她……她也得给他点甜头了。 阮宁冲他灿然一笑,“没有不舒服,就是饿了。” 秦云川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 他看得怔住,眼神灼热而专注。 周围那么多莺莺燕燕,打扮的花枝招展。 看见正主儿在这儿,虽然离得远,却也在搔首弄姿,展露风情。 但秦云川眼里,只有她,心无旁骛。 “游船上准备了饭食,都是你爱吃的。”秦云川牵起她柔软的小手,“手怎么这么凉?” “吹了会儿风。”阮宁道。 秦云川叫人拿来风氅,“初春,晚上冷,船上更冷。”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将风氅披在她身上。 青果儿伸手想接,他都没理会。 他又给阮宁紧了紧领口,“冷了累了就说,别委屈了自己。” 阮宁斜睨他一眼,“今日怎么如此温柔?” “本王哪日不温柔?” 见阮宁瞪他,他连忙又道,“因为卢氏的事儿,叫你受委屈了,是本王考虑不周。” 阮宁挑了挑眉,“她自己往茶汤里加料,想赖上我,并最终赖上你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莫说了……” 秦云川脸上带着些惭愧,“日后凡是跟女人有关的事儿,都要辛苦王妃出面了。” 阮宁笑得花枝乱颤。 “这卢氏,也不是全无好处嘛!” 秦云川狐疑看她,以为她在说反话。 阮宁笑道,“起码,通过她,把王爷的思想觉悟提高了!” 秦云川:“……” 虽然不是反话,但也差不多。 他抬手摸了摸阮宁的头,两人并肩上了游船。 “嚯……她说的是真的!这包下游船的大爷,不用她去迎!” “你瞧见那位爷,有多急切了吗?大步流星呀!” 琳儿轻嗤一声,“这种男人,有什么男子气概?定是油头粉面、留恋风月的纨绔!” “啧啧,”一旁的美人儿笑道,“哪儿来的这么大酸味儿呀?” “吃不到葡萄,可不得说葡萄酸吗?” 第460章 还有个惊喜要给你 如此大的一艘游船,一般都是贵族宴请用的。 说白了,就是男男女女去船上玩儿嘛! 正主儿不搭理她们,宾客们没带女伴,她们就能捡着现成的机会。 可今日,这群女子却失望了…… 因为,这艘大游船,没有等其他宾客。 一部分侍卫跟着主子上了船,船就缓缓地开动了! “怎么回事?” “没有别的宾客吗?” “这是谁送的消息?消息不准确啊!不是说,今晚有大宴席,有好机会?” “机会呢?” 好在湖边还有旁的小船。 女子们一开始爱搭不理的那些年轻、却出手不算太阔绰的公子哥儿们,这会儿就有了机会。 他们租了小游船,邀请相中的美人儿上船,共度良宵。 湖面上风还是挺大的。 大船很稳,三层的大船犹如移动的宫殿,灯火通明,富丽堂皇。 精致的珠帘,璀璨的灯盏,食案上已经摆上了珍馐美味,各式的冷盘。 阮宁瞟了一眼,基本全是她喜欢的。 “多谢王爷。”阮宁轻轻握住秦云川的手。 秦云川眸子深深看着她,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王妃不跟本王置气,本王就谢天谢地了。” 船尾还有小厨房,这会儿正在准备热菜。 两人坐在食案旁,阮宁稍稍吃了点冷盘,就出去看吹风看景了。 阮宁望着湖面上许许多多的小船,不由惊叹。 “原以为夜景没什么好看,没想到,这么热闹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游湖之人?” 不管大船小船,船上都挂着花灯,花灯映照在水里,水面上也亮,水里也亮。 恍恍惚惚,如坠梦境,让人分不清,哪里是真实,哪里是倒影。 “是本王带你游湖的日子。”秦云川为她紧了紧披风道。 “快看!水灯!”阮宁指着远处的水面。 不知是哪里放的莲花灯。 灯还上了彩色,碧绿的圆荷叶,托着粉嫩盛放的莲花,花心里是一支点亮的红烛。 点点荷花灯,荡漾在水面上,为着朦胧的湖光,更添一抹浪漫的色彩。 “喜欢吗?”秦云川垂眸看着她。 阮宁扬起脸,船上的灯火,水里的灯火,都映照在他眸底。 他黑沉沉的眸子,如汪洋大海,闪烁着点点星光,吸引着阮宁沉溺进去。 “喜欢……” 阮宁正要开口,忽然有悠扬的笛声传来。 笛声很近,就在大船旁边。 阮宁和秦云川都循声看去。 只见几艘小船,灵巧快速地靠近大船。 船头立着衣衫单薄,裙纱飞扬的女子。 夜风托起她的衣带裙摆,她犹如要乘风飞去的仙子一般。 她手中握着长笛,笛声清亮婉转,十分悦耳。 “怎么又跟来了?”阮宁嘀咕一声。 以为换了衣裳,她就认不出了吗?这不还是岸上挑衅她的琳儿? 看来琳儿姑娘不死心,想把她的“主顾”给挖走呢! 小船灵活,速度也快。 琳儿的船行到大船前头,她放下笛子,忽然回头,冲秦云川来了个“回眸一笑”。 阮宁伸手捧着秦云川的脸,将他转向自己。 “不许看别人。”阮宁说,“今晚只能看我。” 秦云川闻言一怔,继而眼底发亮地笑起来,“哈哈哈,好,你早该如此!” 琳儿气得在小船上跺脚。 别人瞧见琳儿这么大胆,直接靠近大船,明目张胆的“勾引”。 立时有样学样,一时间好几条小船,都向大船靠拢过来。 那些女子也够厉害,有坐在船头弹琵琶的,有吟诗的,还有直接在船头翩然起舞的……也不怕掉湖里去。 但秦云川是真男人,说道做到。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阮宁,“还有个惊喜要给你,只能给你,别人可不能沾光。” 阮宁怔了怔,什么东西?还怕别人沾光? 秦云川忽然沉声道,“放箭驱逐!” 跟上船的侍卫,立时张弓放箭,嗖嗖嗖—— 羽箭的破空声,女子与船家的惊叫声,响成一片。 原本平静,歌舞升平的湖面上,一时间,热闹极了。 羽箭并非真要伤人,只要小船远远的躲开,弓箭手便不再放箭。 秦云川却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了一只红色的天灯。 “许个愿。” 随从抬来个四方桌,桌上备好了笔墨纸砚,连墨都是磨好的。 阮宁怔了怔,“这就是不让别人沾光的惊喜?” 第461章 本王是那么幼稚的人? 秦云川道,“这是为我家宁宁准备的天灯,只有我家宁宁许愿才灵。” 阮宁忍不住轻笑,说他不浪漫吧? 也不是啊,他明明很懂浪漫! 会制造惊喜,会送礼物,会在这么多莺莺燕燕之中,专注地只看着她一个…… 冒着被朝廷更加忌惮,甚至派人暗杀的风险,也要带她出来玩儿。 阮宁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她嘴唇蠕蠕,并没有说出声来。 “我许好愿啦。”阮宁道。 “不写在纸上吗?”秦云川问道。 阮宁摇摇头。 秦云川道,“写在纸上,如果天上的神明收不到,说不定本王能帮你实现?” 阮宁笑眯眯看着他,“心诚则灵,我心很诚,神明一定收得到。” 她点亮天灯里头的蜡烛。 秦云川为她举着天灯,等蜡烛燃烧了一会儿,灯里头的空气已经热了起来。 他轻轻松开手,红彤彤的天灯立刻从船头上缓缓上升,越飞越高。 就在阮宁以为,浪漫得差不多了,可以回船舱里吃饭了。 却没想到,雁山湖四周,竟忽然之间有上千盏天灯,缓缓升起。 “哇!快看!好多好多天灯!” “天呐!漫天的天灯,比满天的星星还美!” “快许愿快许愿!让天灯把我们的愿望带给天上神灵!” “又不是给你放的天灯,你许愿有屁用?” 小船上传来男男女女们或兴奋,或艳羡的惊呼声。 阮宁也仰着头,震惊地看着漫天的灯,“这么多……” “以船上的天灯为号,你的灯一放,他们就会跟着把灯放起来。”秦云川仍旧只垂眸看着她。 她的眼底,是漫天烛火的倒影。 而他的眼底,只有她。 “一个天灯,神明或许收不到,这么多,祂总该收到了吧?”秦云川开玩笑道。 阮宁转过身来,一把抱住秦云川的脖子。 她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将漫天的星光与灯火,都存进自己的瞳仁深处。 而此时,她只想吻他,好好的吻他…… 秦云川抱着她,起先还温柔……后来,他越来越凶猛地掠夺着她口中的空气。 两人的呼吸,紧紧纠缠,难舍难分。 “是你招我的……”他轻笑着,忽然打横抱起她,阔步直上大船的第三层。 第三层,只有一个很大的房间。 柔软的地毯,宽大的罗汉床,瓶里插着怡人的花。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舱内。 舱内温暖怡人,摇晃的船,摇晃的床…… 他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还说是她“招惹”他,明明是他先勾引她的。 阮宁在他温柔的大船上,畅快地浮浮沉沉。 这晚,两人没回府。 浪漫果然更助兴……船上的饭菜,似乎也格外的美味。 阮宁只觉得,做女人挺好的,除了要受怀孕、生产之苦……但该舒服的时候,也是真的很舒服呀! 特别是在船上,这船开得真不错! 船好,开船的技术也好。 阮宁睡到次日傍晚,才让停船靠岸。 她回到府上,就收到了沈延送来的贴子。 沈延已经准备好了结拜为兄妹的一切仪式,以及见证。 地点就定在京都附近的蓬莱岛上。 蓬莱岛是京都达官贵人的专属游乐之地,戒备森严。用现代的话说,非vip客户,不能登岛。 阮宁也是这次才知道,原来这蓬莱岛,竟然也是沈延的产业。 这种专门赚上流人士钱的商业思路,原来这么早就有了呀? 阮宁再次觉得,沈延不愧是商界奇才,跟他合作,稳赚不赔呀。 “本王陪你去。”秦云川瞟了一眼她的贴子。 阮宁看他,“王爷不会去搞破坏吧?” 秦云川闻言,简直气笑,“本王是那么幼稚,小气,不讲道理的人?” 阮宁:“……” 就,还挺形象,每一个词都恰到好处。 秦云川舒了口气,“冲你这表情……本王更得去了,也好叫你知道,本王的胸襟气魄。” 阮宁点点头,“我与沈延结拜之后,他就是我娘家人了,王爷与他合作,行事更方便不说。我们也成了兄妹关系了,王爷就不用多虑,不用介怀了。” 秦云川似笑非笑,冷哼一声。 第462章 谁能拿捏得了王爷? 蓬莱岛不算非常大,但设施齐全。 难怪达官贵人都喜欢这地方。 酒楼,马场,蹴鞠场,赌场,花楼,商业街……应有尽有。 阮宁觉得,蓬莱岛上的姑娘,比她在雁山湖看到的姑娘还要美。 而且这气质,举止,都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姑娘看起来,教养极佳,举手投足,妩媚妖娆,却并不叫人觉得轻浮。 反而有种贵族女子身上的矜贵之气。 这才是有高级感的花楼姑娘呀! “你喜欢女子?”秦云川忽然低声问道。 阮宁一愣,扭头看他。 只见他皱着眉头,一脸凝重。 阮宁哭笑不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一个劲儿的盯着外头的姑娘,那眼神儿……”秦云川嫌弃得很,“只听说过‘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没听说过,女人也会喜欢女人。” 他说完,以试探审视的目光看着阮宁。 阮宁笑笑,“没有,我只喜欢王爷。” 秦云川顿时就被顺毛捋好了…… 虽然他对阮宁的“油嘴滑舌”早有领教,但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记吃不记打。 特别是面对着,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阮宁一行,早在登船来岛之前,就已有人盛情接待。 他们到了酒楼,阮宁先被请进了雅间。 她跟秦云川品着香茗,吃着点心时。 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在议论今日结拜之事。 听话音……像是沈延手底下的大管事们。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能让沈爷如此大张旗鼓地把咱们都叫回来?” “当年那位公主看上沈爷,沈爷都没放在心上……这女子,难道比公主还有排面儿?” “说不定是沈爷找到了遗失的亲妹妹呢?”有人开玩笑道。 挑起话头的人,不屑轻嗤,“就是亲妹妹,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手里那么多事儿,全放下,一路车马不停,人要散架地赶回京都!就为了见证这位妹妹……这位‘妹妹’是给沈爷下什么降头了吧?” 这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离谱。 秦云川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说是‘妹妹’,谁知道背地里是什么关系呢?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说不定,沈爷也是为了搏美人一笑呢!” “咔嚓——” 秦云川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 他脸色铁青,盛怒之下,昔日的鬼纹,似乎又爬上了他的脸颊。 他豁然起身,通身杀气。 看他这幅样子出去,外头必要交代出几条人命了! “王爷息怒……”阮宁连忙起身,从身后抱住秦云川的腰。 “放手!”秦云川低喝一声,却怕伤着她,不敢硬拽。 “这是沈延的地盘,旁人说了这样辱没他妹妹的话,何须王爷动手?”阮宁紧紧的抱着他,把她的肚子和脸颊,都贴在他背上。 秦云川更是一动不敢动,惟恐伤及她半分。 “这不正是考验沈延,也看看他作风和手段的时候吗?倘若,他连几个碎嘴的管事都管不住,恐怕也难成大事。王爷跟他的合作,还是再谨慎些更好。”阮宁在他背后,低声温柔说道。 秦云川闻言吐出一口浊气,“你是本王捧在手心里的人,岂容他人如此污言秽语的乱说!” “先用沈延的人,看看他的人品、水平。等回头,王爷找人拔了他们的舌头。”阮宁扳着他的身子,将他转回来,“看王爷如此维护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他们又不知我是谁,王爷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秦云川伸手轻轻揉了揉阮宁的头。 “别揉,弄乱了。”阮宁故意嗔他。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你倒是最有办法,拿捏本王。” 阮宁笑道,“谁能拿捏得了王爷?不过是因为王爷愿意宠我而已。” 秦云川心头一阵酥软,他欲低头亲吻阮宁。 但这雅间里还有随从和丫鬟。 阮宁躲着不肯。 “赶紧走个过场,咱们回府去。”秦云川声音低沉暗哑的说道。 正在此时,雅间外头却起了一阵骚乱。 “干什么!我乃铜州大管事!不得无礼!” “沈爷有令,抓的就是你。” “放手,你们大胆!放肆!” 第463章 必将成为家家户户的常备药! 阮宁所在的雅间,从里头打开门。 正看见刚才说话那几个大管事,被几个打手模样的人,给扭住胳膊,硬拽着押去了一楼。 阮宁离开雅间时,沈延快步而来。 他面色严肃,冲阮宁躬身拱手,“哥哥御下不严,管理疏忽,让人出言不逊,辱没妹妹,是沈延之过!沈延在这儿,给妹妹赔不是了。” 阮宁平静道,“大哥这就见外了,虽还未结拜,但你我兄妹之谊早就在了,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赔不是?” 赔不是,还是要赔的。 阮宁的客套话也要说。 毕竟这里有这么多的宾客、管事看着呢。 沈延也知道,秦云川就在阮宁身后的雅间里。 他料理不好这几个管事,想来,秦云川定要出手“替他”料理。 “时辰差不多了,妹妹这边请。”沈延请阮宁下一楼大堂。 大堂里宾朋满座,坐北朝南,设了香火香炉。 沈延和阮宁结拜兄妹之前,他沉着脸道,“我家妹妹阮氏宁宁,智勇双全,卓尔不群。更是女中豪杰,曾不止一次,于危难之中,救我沈延之性命。是我沈延的恩人! “但今日,却有我沈家的大管事,口出狂言,玷辱我恩人,质疑我沈延的人品决断……我早说过,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来找我,当面质问。但在我的背后,如此议论造谣,犹如长舌妇,搬弄是非,实在令人不齿! “今日,铜州李管事,兖州王管事卸去一身职务,逐出沈家商会,但凡沈家的生意,不许次此人、既其亲眷染指。 “但凡任用此等人者,沈氏绝不与其合作。众位今日都要铭记在心,也做个见证!” 大堂里一片哗然。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 堂堂大管事,在铜州、兖州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说免职就免职,单免职还不说,还连累了一家亲眷。 甚至别人聘用他们,沈家都不跟人合作……这不是排挤人吗? 不过,如此背后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沈家都不愿意用,别家更不敢用吧? “沈爷!小人知错了!小人错了!” “求沈爷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两个话说的最难听的人,被沈延所派打手给扭着扔出了酒楼。 沈延直接任命新的管事,走马上任。 两人当即就被扭上船,送出了蓬莱岛。 沈延和阮宁,站在祭台前。 个人拿了三只香,祭天,祭地,祭鬼神。 “我沈延,阮宁,今日在天地神灵面前,在众宾朋见证之下,结拜为异姓兄妹。相互扶持,相互照应……胜似同父同母嫡亲兄妹。” 两人将香插在香坛上。 宾朋们起身鼓掌吆喝。 在喝彩声中,沈延拿出了一只扁匣子,他笑盈盈地将匣子递给阮宁。 阮宁打开匣子一看,竟是一张全权转让字据。 “自今日起,京都凤祥楼,就是我妹妹的产业了。”沈延当众说道,“凤祥楼没有负债,楼里所有的首饰,匠人,掌柜,伙计,以及地契,官府授权经营许可……皆在这儿,全权转交妹妹。” 阮宁随手翻了一下放在上头的账册。 凤祥楼一日的营业额,叫她震惊。 而她接手如今的凤祥楼,前期大的本钱,沈延已经付过了,她接手之后,每日都是净赚。 凤祥楼在京都金银首饰业界,那是首屈一指的大佬儿。 大堂里作见证的宾客们,闻言惊呼。 他们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但有了前头两个管事的教训,没人再敢说三道四。 “妹妹千万不要推辞,妹妹给我的外伤圣药——‘百宝丹’的药方,才是价值连城,是真正的聚宝盆,是救命之药!”沈延表情真诚道,“说到底,还是我沾了妹妹的光,你若推辞,哥哥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众人眼底闪烁着兴奋、猎奇的光芒。 这个止血圣品,救命神药‘百宝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何以沈延不但拿出来凤祥楼,还一副如此谦卑的语气? 阮宁道谢,收下了凤祥楼的产业。 沈延为人的确大方,甚至超乎她预料的大方。 而且,他在此时提出“百宝丹”,更是把众人的好奇心拉到极限。 将来他推出“百宝丹”这药的时候,只怕比当初备受追捧的牙膏牙刷,更让人好奇。 也必将成为家家户户的常备药! 第464章 回去哄哄我家王爷 楼上雅间里的秦云川,脸色一怔。 “他说什么?王妃送他的礼物是什么?”秦云川问道。 雅间里一时安静,没人敢理他。 以他的功夫,耳力,他会听不清? 他如果听不清,那这屋里,也没人能听清了。 “呵呵,王妃苦心钻研,反复炮制,抓老鼠实验的‘百宝丹’……原来,不是送给本王的?”秦云川冷笑一声。 秦云川此时,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以为自己辜负了阮宁的深情。 可没想到,她的“深情”根本不是冲他! 她的百宝丹,原来是要送给沈延的结拜礼物! 那他呢?他秦云川算什么? “本王明白了……” 秦云川想起,他去茶莊接阮宁那天。 “原来,那天她是去送‘百宝丹’的配方了。”秦云川呵呵冷笑,“本王还以为,她乖乖跟本王走,让本王叫‘大舅子’,是断了沈延的念想,是本王赢了,大获全胜。” 如今,他只觉得自己脸上如被打了耳光般,火辣辣的。 那日,他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窘迫。 “咣当”一声巨响。 秦云川踢翻了茶桌,豁然起身。 “王爷……”随从看他脸色太差,想劝,但根本不敢开口。 “回府。” 秦云川走出雅间。 大堂里的人,都愕然仰头往上看。 毕竟刚才那声巨响,太震耳欲聋了。 秦云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铁青着一张脸,连看都没看阮宁一眼,带着人离开。 结拜之后,还有盛大的宴席,乃至晚宴。 晚宴上还有沈延让人准备的精彩节目。 整个蓬莱岛,对上岛之人,所有项目,免费开放三天。 随便玩儿,尽情玩儿,除了赌,所有花销,都记在沈延的头上。 阮宁和秦云川说好的,也要在岛上玩儿两天的。 可他此时,却连饭都没用,直接扔下阮宁,独自带着人走了。 “那位是谁呀?” “不认识,看气势像是王公贵族?” “不该问的别问!刚才的前车之鉴,都忘了?” 宾客们立即恢复笑容,一脸喜庆地恭喜沈延。 沈延担忧地看向阮宁,“怎么忽然生气了?要不要追过去劝劝?” 阮宁笑了笑,“没事,不用慌。” 她脸色如常,心里却在骂……狗男人不能夸,给他点颜色,他就要开染坊! 这么多人,他撂脸子!真是……惯的! 待结拜之礼完成。 青果儿和常嬷嬷都来到阮宁身边,两人争先恐后地劝她,“王爷生气了,赶紧去劝劝吧?” “咱也回吧?别在这儿逗留了……要不然,王爷只怕更生气。” 现代人,可能多少都带点儿反骨。 阮宁本想不用饭了,就让沈延在这儿招待吧。 但嬷嬷和丫鬟都极力地劝她,她反而冷静下来,“慌什么?王爷回去,咱们就坐不起船了?还回不去京都了?” 莫说京都,就是燕王府,秦云川都不可能堵着门不让她回。 既然如此,她有什么好怕的? 退一万步,秦云川就算连燕王府都不让她进了,她这不已经给自己留好退路了。 西朝容不下她,她就去蒙古,还能活不下去? 阮宁反倒劝服了常嬷嬷和青果儿。 两人看她主意已定,只好闭嘴不再多劝。 阮宁用了饭,看了好些身材精壮的年轻男子打马球,蹴鞠,赛马。 她还赌了一场,下注不多,就是玩儿。 赢了些小钱,都赏给了跟着的丫鬟嬷嬷。 这下,连丫鬟嬷嬷都觉得这蓬莱岛真是人间天堂,谁也不催着她走了。 特别是那几个年纪稍大些的丫鬟,看着精壮的年轻男子,面若桃粉,眼含秋波。 惹得阮宁直叹,“女大不中留,不中留了呀!” “谁若是有中意的人,就悄悄告诉常嬷嬷,叫常嬷嬷到我面前提,我给你们做媒。”阮宁打趣道。 丫鬟们的脸顿时更红了,同时,伺候阮宁也更热切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阮宁想起那漫山遍野的风筝,想起满湖的莲花灯,以及漫天的天灯…… 她又想起了秦云川的好。 “罢了,叫人备船,我们回去。”阮宁吩咐。 沈延亲自来送她,“我送你回去。” “别了,哥在这儿招呼大家吧,我回去哄哄我家王爷。”阮宁摆摆手,“不必担心。” 沈延点头,“有事只管吩咐沈家的管事们,如今管事们都认得你。你的话,就是我的话,没人敢不遵从。” 阮宁挥别沈延,坐着船离开了蓬莱岛。 第465章 你们看那是谁?是不是卢氏? 燕王府的马车还在岸边等着阮宁。 阮宁身后的丫鬟嬷嬷,都是一阵窃喜,她们小声道,“王爷不算绝情,就是生气了,也没做的太过。” 阮宁还以为,秦云川会在马车里等她。 但上了马车,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马车还在,但秦云川不在。 他真走了,撇下她,回王府去了。 阮宁回到燕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若不是京都这个月没有宵禁,她怕是连家都回不了。 阮宁刚到崇瑶院,爆米花就冲她喵喵直叫。 “猫仔饿了吗?可有按时喂它?” 负责喂猫的丫鬟连忙福身,“喂了,喂了蛋黄和肉泥,以及剔骨去刺的小鱼。” 阮宁抱起爆米花,它仍喵喵叫个不停,还在阮宁身上嗅来嗅去。 看它的样子,像是十分的不安。 “它这是怎么了?”阮宁问道。 喂猫的丫鬟,支支吾吾,“奴婢也不知道……” 她肯定知道什么,只是不愿说,或者,不敢说。 阮宁一边思量,一边观察。 “小豹子呢?”阮宁忽然发现,只见爆米花,不见小豹子。 爆米花听见她叫小豹子,立刻蹭到她怀里,好像在说,“你终于发现了”。 丫鬟在阮宁充满威压的目光之下,噗通跪了下来,“回王妃的话……小豹子被王爷……抓走了。” 阮宁气笑了。 人跟人生气,却拿沈延送的小豹子撒气! 秦云川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她原本回来就打算去哄秦云川的,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她不哄他! 凭什么他一生气,她就得巴巴地去哄他? 当初他中毒,要死不活的时候,她哄着他,让着他,给他祛毒治病也就算了! 现在,他已经好了,难道还要自己天天哄着他,让着他吗? 当然了……阮宁之所以现在硬气了,敢于不低头了。 是因为,一来,她知道秦云川的人品,小气归小气,但他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儿。 二来,就算秦云川跟她翻脸,她也可以离开西朝,远走高飞。 “王妃,羹汤备好了,去书房给王爷送去吧?”青果儿来请她。 却发现,她已经卸去了首饰,换上了家居服,都要洗洗睡了。 青果儿瞪大眼睛,“王妃,咱不是在路上说好的?” “羹汤放着做夜宵吧,万一晚上又饿了呢。” 阮宁故意打了个打哈欠,“睡了睡了……” 青果儿:“……” 主子们赌气,她们这些伺候的人,真是操碎了心! 次日。 阮宁难得起了个大早。 也不知为何,以前秦云川晚上不回来睡的时候,她还挺高兴的。 昨夜他不回来,她竟然睡得很不踏实…… 鸡叫之后,她更是半睡半醒间,噩梦连连。 睡了一觉,简直比没睡还累。 既然躺着这么折腾人,她不如早点起来。 “走,今早带你们吃小吃去。”阮宁没在王府用早膳。 她带着身边几个伺候之人,去了西市小吃街。 据说西市小吃街天不亮就热闹起来了,小馄饨,热汤面,酥脆椒香的芝麻饼,酥油茶,大肉包,炸面鱼儿…… 各种各样的风味小吃,从街头到街尾。 不愧是大西朝,天府之国,繁荣景象,几乎能比肩后世的一线大都市了。 “王妃,倘若王爷回去崇瑶院,发现冷冷清清,您没等他用饭就走了……他会更难过吧?” 青果儿孜孜不倦地劝着阮宁。 阮宁用竹签扎着一个金黄酥脆的面鱼儿,塞进青果儿的嘴里,“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常嬷嬷借机道,“这些小吃,虽然不如王府里的精致,但偶尔尝尝,也不失为一种‘野趣’。不如多买些,叫人送回王府去,请王爷也尝尝?” 青果儿悄悄给常嬷嬷比了个大拇指。 阮宁皱了皱眉头,正欲答应。 “咦,你们看那是谁?是不是卢氏?” 常嬷嬷和青果儿立刻循声看去,但那女子已经蹬车离开,她俩都没看清楚。 “走,跟上去看看!她大清早儿的,怎么在这儿?”阮宁道,“我瞧见,车上好像还有个年轻男子!” 第466章 卢氏包养了小白脸? 阮宁上了自家马车,交代车夫,远远跟着前头那辆车子。 “悄悄地跟,别叫车上的人发现。” 燕王府的车夫不愧是训练有素。 前头的马车,一点儿没察觉。 一路车多人多,那辆马车,却正好在凤祥楼外停下。 “怎么停在凤祥楼啊?”青果儿立时警惕起来,“不是又要碰瓷王妃吧?” 阮宁摇摇头,“大哥刚把凤祥楼给我,消息并未传出,她怎么可能知道?” 青果儿吁了口气,点点头,“那她来这儿……” 话未说完,前头车上果然跳下一年轻男子,身手矫健,身材不错,又高又帅气。 “这不会就是她哥哥吧?”青果儿嘀咕道。 阮宁皱了皱眉……秦云川不是说,卢氏的哥哥不行了,进宫当太监去了吗? 前头这男子的气质,可不像太监呀? 那男子下了车,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搀扶下一位孕妇。 “是不是她?”青果儿瞪大眼睛。 阮宁皱起眉头,眯着眼,“距离有点儿远,她还带着帷帽。” 帷帽上垂下薄纱,轻盈的白纱一直垂到女子胸前的位置。 把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奴婢去试探一下?”青果儿道。 阮宁拦住她,“你不行,卢氏认得你。” 青果儿叹气道,“那常嬷嬷也不行,卢氏也见过常嬷嬷。” 阮宁点点头,“本来今天也是打算到凤祥楼转转。等她走了吧,走了咱们去问问掌柜。” “黄忠可以呀!”青果儿忽然指着车门外道,“可以让黄忠悄悄跟着前头那辆车,卢氏总要回家的吧?她若不回忠义侯府,那便不是卢氏。黄忠人机灵又忠心,关键是,卢氏也不认得他。” 阮宁点点头,“让黄忠去吧。” 等青果儿下车,去吩咐了黄忠之后。 阮宁打趣她道,“你怎么提起黄忠,眼睛都是亮的?你是大丫鬟,看来要先解决你的问题,其他丫鬟,才敢找本妃做媒。” 青果儿闻言一愣,继而满脸通红。 “王妃!奴婢可没往这上头想!您……您净欺负人!”青果儿捂着脸,钻进常嬷嬷怀里。 常嬷嬷笑道,“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黄忠也是王妃的人,你若嫁了黄忠,日后还能伺候王妃,岂不更好?” “别闹了,人走了。”阮宁放下车窗帘子,听着卢氏的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青果儿也冷静下来,朝外头看了看,“走远了。” 她扶着阮宁从车上下来。 阮宁往后头看了看,果然,已经不见了一直跟着的黄忠。 有黄忠盯着,阮宁放心。 她正好要视察自己的产业,便迈步进了凤祥楼。 上次来凤祥楼,还是她大婚第二日。 秦云川在这儿,在众多贵女取笑奚落她的时候,为她豪掷千金。引得一群贵女惊叹羡慕。 更让算计她替嫁的阮心怡,气得脸色都变了,被激将地下不来台。 想起这些过往,阮宁不由嘴角轻扬。 凤祥楼的大掌柜歪着头,打量阮宁片刻,一拍脑门儿,立即殷勤地迎上前来。 “是沈爷的妹妹,咱们凤祥楼的新东家吗?”掌柜的拱手道,“小的蔡坤儿,给东家请安。” “掌柜的眼力真是好。”阮宁道。 蔡坤笑了笑,“东家说笑了,沈爷专门交代过,小的若是认不出,岂不得罪了两位东家?您要看看账吗?往年,今年,当月的账册都准备好了,库存,订单,也都整理过,您这边雅间请。” 掌柜的说话声音不大,虽恭敬,却并不浮夸。 阮宁对他第一印象不错,相处看看,若是掌柜的对她能尽心效忠,她并不打算换人。 阮宁坐在雅间里翻看账册。 蔡坤让人上了茶水点心。 常嬷嬷小声跟他攀谈,“刚才带帷帽的小娘子,他们买了什么,掌柜的可还记得?” 蔡坤闻言一愣,这怎么还打听起别的客人的事儿了呢? 但他余光一瞟,见阮宁停下了翻册子的手,微微侧脸,耳朵听着这边。 常嬷嬷解释道,“那女子看起来眼熟,像是我家主子娘家的一个人。” 蔡坤立刻明白过来,“不瞒嬷嬷,那女子给男子买了玉冠和发簪,可不便宜呢。上好的金镶玉祥云束发冠,配田白玉簪,出自名家之手,要价三百两。她还价到二百六十两拿走。” 阮宁狐疑地转过脸来,“那女子给男子买东西?” 第467章 重要的是,吃人嘴短! 阮宁再细想,又觉得不奇怪。 那男子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挺拔,姿势潇洒……不管怎么看,都比她爹,那中年油腻男有看头多了! 那男子若是卢氏的哥哥,妹妹发达了,给哥哥买玉冠发簪,可以理解。 若不是她哥哥……那就是卢氏一边钓着她爹,一边拿她爹的钱,养了个小白脸。 “不是拿忠义侯的钱,是拿王妃您的钱!”青果儿在阮宁耳边提醒道。 阮宁瞪她一眼,“怎么是我的钱?” “之前,她到王府碰瓷儿,不是从您这儿讹走了一千两?”青果儿以为她忘了。 阮宁哼笑一声,她才不会给卢氏钱。 那是她的缺心眼儿徒儿,裴郎中给的钱。 阮宁看过了凤祥楼的账目,库存,订单等等。 她对蔡坤很满意,“细心,严谨,周到。心眼儿灵活,但为人正派。” “虽然哥哥把凤祥楼给了我,但蔡掌柜才是最熟悉凤祥楼的人。一切照旧吧,每月我都会叫我的人过来看账。或是月末,掌柜的去王府报账。” 阮宁离开前,对蔡坤如此说。 也算是给蔡坤吃了颗定心丸……他还担心,换了东家,新东家会用她的人,把自己换掉。 “多谢东家信任,小的定不负所托!”蔡坤拱手,孝敬了她一盒金豆子。 这金豆子每颗都是黄豆大小,但上头还有清晰的福禄寿花纹,极其精美。 “掌柜的这是何意?”阮宁看着盒子里的小金豆子,喜欢倒是很喜欢。 但她目光存疑地看着蔡坤。 “东家别误会,这是小的自掏腰包,收了些旧金器,请匠人朋友做的。特地给新东家准备的见面礼。”蔡坤躬身道,“东西不贵,不过是一点心意。日后还请东家赏口饭吃。” 阮宁轻笑,“日后还要靠掌柜的好好经营,叫我有钱买胭脂水粉,添置家业。” 双方客气一番。 阮宁抓了几颗金豆子放在点心盘子里,“这些给掌柜夫人和孩子,拿去玩儿吧。剩下的心意,我就收下了,掌柜的有心了。” 蔡坤看着盘子里的金豆子,颇有些意外。 他以为,新东家是个女子,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内宅妇人,还是个年轻的少妇。 说不定脾气刁钻古怪,莫说懂人情世故了,只要不故意找茬……他就谢天谢地了。 但怎么都没想到,新东家不禁待人谦和有礼,会看账,这待人接物也进退有度,落落大方。 蔡坤恭送她上了马车,站在门口,看马车远去。 车都走远了,他还有点儿愣神儿。 “这不像内宅小妇人,反倒像老江湖了。” 阮宁看掌柜的人品时,掌柜的又何尝不是在看她? 掌柜的照看如此大的一家金店,早就在商界里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真本事。 倘若东家蛮不讲理,刁钻古怪……蔡掌柜也不介意炒了东家,给自己找个新东家。 但这第一场照面打下来,主与雇,都十分满意。 阮宁坐在马车上,看着那一小盒底哗啦哗啦响地金豆子,她心情很不错。 女人果然大都是颜狗,看见漂亮的东西,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心。 阮宁给了青果儿四颗金豆子,给常嬷嬷六颗。 两人都推拒不肯收。 “拿着吧,青果儿给自己攒点儿嫁妆,常嬷嬷也要攒着给重六娶媳妇。”阮宁笑道。 两人看着掌心里,浑圆漂亮,锃亮精致的金豆子,都十分欢喜。 “多谢主子。” 阮宁心情不错,特地叫人又拐去了早市,专门买了好几样小吃,给那个别扭的醋精王爷带回去。 她原本不想给他买来着,谁叫他昨天一声不吭,说走就走了? 但现在她心情好,大人又大量,就不跟他计较了。 后来,阮宁十分庆幸,她回府之前,专门拐去早市,给秦云川买了小吃。 否则,以秦云川那个善妒又小气的劲儿…… 她遇上事儿的时候,都不敢去求他。 听说,她买的小吃,秦云川每样儿都尝了一口,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吃人嘴短! 阮宁听闻黄忠可能出事了,她提着裙摆就去了秦云川的书房。 第468章 会给秦云川带来多少麻烦? “昨晚上,一夜没回。”阮宁来到秦云川书房里。 秦云川刚打发了他的亲信们离开。 他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张嘴来了句,“本王不是两夜都没回去了吗?” 他语气里,还有些怨气。 阮宁闻言一愣,嘴角抽了抽…… 她是说,黄忠昨晚上一夜没回……他听的什么鬼? 秦云川看她的表情,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听差了。 “咳……”他干咳两声,“你刚刚说什么?” “黄忠,我买的那个家奴,昨儿前晌让他去跟踪卢氏的马车。他去了之后,一夜都没回来。”阮宁又说了一遍。 秦云川蹙起眉头,“卢氏?跟着她做什么?” 阮宁看他一眼,“昨天我去早市买小吃,遇见卢氏和一个年轻男子共乘一辆马车。举止十分亲密。她还去了金凤祥,给那男子买了三百两的玉冠发簪。我琢磨着,难道是我认错人了?王爷不是说……卢氏的哥哥,在宫里吗?宫里的人,岂能随随便便出来?” 书房里安静了片刻。 秦云川忽然凝视着阮宁,“你不相信本王?觉得本王是在诓骗你?” 阮宁道,“王爷骗我,倒还好说。若是我们都被卢氏那个小女子骗了,可就太可笑了。” 秦云川招呼元亨进来,“命人去找黄忠,生要见人,死……咳。” 见阮宁皱眉,目光不悦地盯着他。 秦云川轻咳一声,咽下话音。 元亨抱拳领命,似是感觉到书房里气氛不对,他立刻闪身离开。 “本王不曾骗你。”秦云川沉着脸,语气生硬地说道。 “谢王爷。”阮宁福了福身,退了两步,正欲转身离开。 秦云川猛地抬眸看着她,目光冷厉,十分不满,“就这么走了?” 阮宁顿住脚步,狐疑看他。 不然哩?还要跪安吗? 秦云川抿着嘴,不满、质问的话,就在嘴边儿。 他却是死死咬着后牙槽,一言不发,似乎是等着阮宁有什么读心术,能自动解读出他的所思所想。 阮宁惯会哄他开心,不管他多生气,她都有办法化解。 可今日,他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阮宁垂头,看着脚尖,也不说话。 书房里一阵低气压的沉默,气氛越来越压抑。 “罢了,你走吧。”秦云川先开了口。 “是,王爷。”阮宁还真就乖乖告退离开了。 秦云川转过身来,提起桌案上的笔。 但等了良久,他却迟迟落不了一个字。 他满心满脑子都是……阮宁把研究那么久的“百宝丹”给了沈延。她对沈延,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还以为,她刚刚来,会解释。 就算不解释,她也会请他回去用饭,请他晚上回去休息。 可她一个字都没说。 秦云川搁下笔,坐在书桌前,闭目平静心绪。 大局未定,还有许多大事没有安排好。那是事关多少人生死大事? 他不能让自己沉湎于这些儿女情长当中了。 至于他跟阮宁……也许现在这个时候,阮宁跟他疏远一些,对她来说,更好,更安全吧? 秦云川吐了口气,重新翻起一本兵书来。 他没想到,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这么快就又被搅乱了。 因为,黄忠被元亨救回来了。 但黄忠受了重伤,元亨直接把他送到了裴郎中那儿。 秦云川叫人把阮宁请过来。 元亨前来回话的时候,阮宁正好赶到。 “回禀王爷王妃,黄忠所受的伤……应该来自大内,是大内的功夫路数。黄忠不是那人对手,侥幸逃脱,躲在大桥底下,一个干涸的桥洞里,才躲过去。但他昏迷在了桥洞里,所以昨夜未归。”元亨说道。 “大内?”阮宁狐疑挑眉,“真是她哥哥?她哥哥不是就在大内吗?” 秦云川却垂眸,面色沉沉。 “只能等黄忠醒了,问问他那人的相貌。”元亨拱手道。 若那人真是卢氏的哥哥,秦云川却不知她哥哥出宫……就说明,卢氏的哥哥,已经背叛了秦云川。 阮宁不知道,那人知道秦云川多少秘密? 他若是背叛,又会给秦云川带来多少麻烦? 第469章 这是虐杀 阮宁回想她见过的那男子相貌。 虽说离得有点远,但大致的五官还是能想起来。 也不知打伤黄忠的人,是否是那个在卢氏马车上的男子? “先去看看黄忠伤得怎么样。”阮宁说道。 秦云川深深看她一眼,他没多言,却是选择和她同去。 两人来到裴郎中院子里。 裴郎中满头大汗地从里间出来。 “王妃,师父!您可来了,徒儿正打算去请您呢!”裴郎中抹了抹汗说道。 阮宁心中觉得不好…… 裴郎中一般不会这么说话,除非他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并且希望阮宁能“出奇制胜”,才会这么说。 阮宁往里看了一眼,“是黄忠……” 裴郎中重重点头,“情况棘手啊。” 阮宁阔步就要往里冲。 秦云川一把拽住她,目光焦灼,隐含怒气。 阮宁不解看他,“我去看看。” “王妃方便进去吗?”秦云川转过脸问裴郎中。 裴郎中愣了一下,“哦……稍等稍等!” 他赶紧钻进里间。 阮宁这才意识到,秦云川在意的是男女之别,男女之大防。 她一个现代女大夫,这方面的意识的确不够强。 性命攸关的时候,谁会想到那方面? 阮宁倒也没怪秦云川,毕竟,所处的时代背景不同,生长环境不同,三观不同很正常。 没想到,她大度,反倒换来了秦云川的小气。 “怎么觉得,你不管是对王崇六,还是对黄忠,都比对本王更上心?”秦云川垂着眼睛,声音很低沉的问。 他这么骄傲的人中龙凤,竟然能问出这种问题。 着实叫阮宁一阵惊讶。 但此时,裴郎中在里头喊,“好了,可以进了。” 阮宁吐了口气,“回头再说!” 等她先看了黄忠,确定黄忠没有性命危险,她再好好跟秦云川掰扯! 他这是污蔑!绝对的污蔑! 阮宁进了里间。 躺在床榻上的黄忠,她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黄忠的脸青紫一片,还肿着,眼角,嘴角都被重拳打裂了,鼻梁骨似乎被打折了,鼻子呈古怪的形状。 “特别惨……外伤看着吓人吧?内伤更严重!”裴郎中在一旁说道,“下手的人,就是故意折磨他。这是‘虐杀’,先凌虐够了,再要人的命……” 裴郎中还未说完,阮宁却觉得,她已经听不见了。 因为愤怒的情绪,如烈火,把她整个人都吞没了。 她搭脉在黄忠的腕子上,愕然发现,黄忠筋脉被内力震断。 她伸手摸黄忠的胸骨。 “……多根肋骨骨折。”阮宁眼眶发热。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想要忍下夺眶而出的泪水。 然而,还是有热泪滴落在黄忠的胸膛上。 “师父……尽人事,听天命吧。”裴郎中劝道。 “是我让他去跟踪的……”阮宁喃喃说道,“我若不让他去,他就不会被人打成这样。” 裴郎中看她一眼,“师父,不必自责,谁能料到这种事呢。” “为他扎针,接骨,续筋……”阮宁忍住嗓子眼儿里的酸涩感,“黄忠,一定要挺住,你家主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给我挺住!” 阮宁拿出她的全套针来,“裴郎中,我教你阮氏奇针的另一种变式,你要看好,以后每天早晚,为他行针一次。” 裴郎中看得仔细又专注。 阮宁扎针时一言不发,扎针之后,又一一解释一遍。 “师父,你有多大把握?”裴郎中问道。 阮宁看着躺在床榻上,面目全非,被人凌虐至此的黄忠。 她抿了抿唇,“三成……” 裴郎中倒吸一口冷气,“只有三成?” “留针一刻,你为他拔针。”阮宁说完,沉着脸,转身出了里间。 阮宁出来找秦云川,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阮宁又追到书房。 但她向来可以自由出入的书房,今日却却被人拦在了院子外头。 “禀王妃,王爷待会儿要见幕僚,这会儿不方便见您。”看管书房的小厮道。 若是往常,阮宁听闻这话,也就回去了,但今日不行! “我自会跟王爷解释,王爷若罚,就叫他罚我,与你无关。”阮宁硬闯入书房院门。 第470章 哄男人,她有一套 “王妃,您别为难小的!”小厮一边伸手拦,一边哀求,“王爷有交代,放了您进去,王爷那儿,小的没法儿交差呀!” 阮宁看他一眼,“你若不放行,我就来硬的了。” 小厮愣了愣,他似乎不明白,王妃一个弱女子,她能如何来硬的? 要知道,他们能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大都是会功夫的。 “那小的也只好得罪了……” 没等他说完,阮宁就径直往前走。 小厮浑身肌肉紧绷,准备发力…… 诶?这也没感觉到王妃有什么内力啊? 但王妃根本不躲他,就当他是空气一般……他伸着手臂,王妃一步步走近,再近一点,王妃怕是要直接撞进他怀里? 小厮忽觉背后一阵冷意。 他忙不迭的后退。 但他速度还是不够快。 书房闪身出了一个人,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扔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秦云川出现在阮宁面前。 “我找王爷有话说。”阮宁道。 秦云川看她一眼,“为黄忠的事儿?” 阮宁也回看着他,两人眼神交锋,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为王爷的事。”阮宁道。 秦云川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那你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阮宁进了书房。 秦云川吩咐人,去通知幕僚,见面的时间改到下晌。 “关于本王的什么事?”秦云川在茶桌旁坐下。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煮水烹茶,实则,他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 这是一种防御的状态。 “我没有把任何人看得比王爷更重要,王爷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但王爷的权利太大,您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而我……又是个凡事喜欢给自己留退路的人。所以,结交沈延,与他结拜……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 “以便哪天,王爷厌倦我了,或是另有新欢了。我就可以功成身退,倒也不至于缺吃少喝。与沈延结拜,这事儿王爷不是早就同意了吗?您为何又生气?” 阮宁跪坐在茶桌另一边,她目光平静又坦诚地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听闻解释,非但没释怀,反而更怒。 “退路?呵,说白了,你还是信不过本王!出嫁从夫,你嫁入我燕王府,生是我燕王府的人,死是我燕王府的鬼!你还要退路?”秦云川面色冷峻。 阮宁抿了抿唇……隔着几千年的代沟呢。 她不该以为,平心静气的解释,两个跨越千年,不同时代背景下的人,就能顺畅沟通。 不过……这不重要。 对方能不能理解她,都不重要。 她达到目的才最重要! “哦……没人教过我这些,现在我知道了。王爷的意思是,我不用给自己留退路,跟着王爷,抱紧王爷的大腿,就是好吃好喝好日子,荣华富贵,平安顺遂。”阮宁点点头,乖得不像话,“我记住了。” 秦云川:“……” 他战斗姿态都摆出来了,对方却忽然连防御都撤了? 不但撤了防御,她还…… 秦云川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阮宁正把她的小手,塞进他宽厚的大手之中。 甩开她吧?舍不得。她这么香,这么软。 原谅她吧?胸口堵堵地,还有点儿气不过。 “我以为,王爷要做大事,沈延是王爷的合作伙伴。有了这层关系,你们合作更愉快,将来旁人若是拿我做王爷的软肋时,我也能借着沈延的势力,躲得远远的,不拖累王爷。”阮宁眨巴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比真诚地看着秦云川。 怪了……秦云川立刻觉得胸口的憋闷,舒缓了很多。 当初,他答应此事时,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即便如此,你那止血圣药的药方,也不该就这么送给沈延。”秦云川沉声道。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低沉,但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阮宁索性从他对面,坐到了他旁边,并压低声音说,“我不送给他,如何叫他大量生产?他不大量生产,将来王爷要用到时,如何大批量投入军中使用?” “我知道王爷也有实力采购药材,炮制,生产……但您做这种事情,不会叫人怀疑吗?沈延是个商贾,他还是商会的会长。过他手的经营,多如牛毛,放在他手里,比较隐蔽呀!” 秦云川静静地看着阮宁…… 第471章 为达目的,不惜色相 “这么说来,你倒是处处为本王设想,思虑周全?倒是本王小心眼儿,全然误会你了?” 阮宁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真诚道,“也是我的错,我该早些和王爷解释清楚我为什么这么做的!我不该和王爷赌气,故意瞒着王爷,故意惹王爷生气……是我小心眼儿了,我气王爷和那个卢氏私下见面,说悄悄话,还瞒着我。” 阮宁说到卢氏的时候,故意把脸扭到一旁。 她不眨眼睛,眼睛又酸又涩,瞬间就涌上了泪花。 秦云川:“……” 他觉得自己被倒打一耙了,但他没有证据。 看着阮宁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藏满了一个小女孩儿的无助、委屈、心酸…… 他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姑娘,真不是东西。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阮宁的脸,“卢氏的事儿,是本王思虑不周。本王向你保证,再有此等事,都全权交给王妃处理。” 阮宁的眼泪非但没停,反而越流越凶,“不知那卢氏那边究竟是什么背景……黄忠的功夫,可是元亨教的。元亨说过,黄忠天赋不错,也肯努力,虽然起步晚,但表现不俗。 “但今日,他是被人故意凌虐,才伤得那么重!什么仇什么怨?非要那么残忍的虐杀一个人?” “黄忠与我签过生死契,他是我自己相中,自己买来的第一个奴隶。不管是为他,还是为我作为主子的尊荣、威信……这个仇,我都一定要报!” 秦云川一边擦拭她的眼泪,一边重重点头,“你放心,待查出真凶,本王定将他交在你手里。” 阮宁立刻转过脸看着他,“即便是卢氏的哥哥,你也肯吗?” 秦云川脸色一沉,浑身有凌厉之气,他面上浮现一抹冷笑,“当然。” “那我画给王爷看。”阮宁起身来到他的桌案旁。 她铺纸研墨,“有工笔吗?” 秦云川拿出了全套,大大小小的工笔。 “这么全,王爷还会丹青?”阮宁问。 秦云川笑笑,“不太会。” 阮宁拿起一根极细的工笔,勾勒她记忆中那男子的相貌。 寥寥几笔之后……她皱着眉,咬着笔头,挪了挪纸,另起炉灶。 直到整张纸,都画满了大大小小的脸……也没一个让阮宁满意的。 “都不像?”秦云川站在她身边低头看去。 这么一低头,一股淡淡的芬芳扑面而来。 秦云川凑近了阮宁的脖颈,香味愈浓。 他情绪微妙,“你找一个最像的,告诉本王,哪里不像,本王给你改。” “还能这样?”阮宁朝那一张张脸看去,“这个,鼻子再宽一点,眉毛再锋利一点,脸型嘛……” 秦云川在她原本的画上勾勾画画……那张脸愈发不能看了。 阮宁无语地看着他。 秦云川胸有成竹,微微一笑,“别急……” 他换了张纸,看着那张被改过的小像,明明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但他却像是见到了阮宁脑海里的图像……一笔一划,犹如在临摹一般,准确地勾勒出那人的轮廓、五官,甚至连眼神都有几分相似!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人!”阮宁惊呼,“王爷认识?他是否就是卢氏的哥哥?” 秦云川却摇了摇头,“不是。” 阮宁惊讶,“那何以王爷画得这么像?” 秦云川理所当然地看着她,“这不是你说的么?你刚刚告诉本王的。” 阮宁:“……” 所以他的不太会,根本是谦辞? “元亨,记住这个人,去打听打听,大内可有这么个人?”秦云川吩咐元亨道。 阮宁琢磨着,秦云川可以从这个男子身上着力去找。 她也不能干等着,过两日,她要回趟娘家,去试探试探卢氏。 她跟秦云川,这便算是和好了…… “王爷今晚会回崇瑶院用饭了吧?”阮宁笑问。 秦云川轻哼,“不止用饭……日后本王若不回去用饭,你就不会派人来催,来请?” 阮宁轻笑,“臣妾不敢。” 她不想干的事儿,都是“不敢”。 阮宁回到崇瑶院,却发现青果儿坐在廊下,哭红了眼。 第472章 御下有方 “哟?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青果儿了?”阮宁问道。 青果儿朝阮宁跪下,“没人欺负奴婢,奴婢对不起主子,对不起黄忠……奴婢……” 说着,又泣不成声。 阮宁摆摆手,“听不清,给她打水,叫她洗洗脸,进屋回话。” 阮宁听清楚了,但她不想在廊间说这事儿。 等青果儿用温水洗了把脸,来到屋里头。 阮宁屏退了旁人,目光专注落在她脸上。 “你想说什么?好好说,别话还没说清楚,自己先哭了个稀里哗啦,弄得像谁欺负了你似的。你是我的大丫鬟,遇见点儿事儿,便哭成这样,你叫底下的小丫鬟,怎么看你?”阮宁不轻不重地说道。 青果儿面色一怔,她连忙打起精神。 “对不起王妃,奴婢没想那么多……奴婢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阮宁点点头,“心里为什么难受?因为黄忠受伤?” “若不是奴婢提议,叫黄忠去跟着,他便不会受伤,还伤得那么重……”青果儿说着,鼻音又重了起来。 阮宁点点头,“照你这么说,我是你们的主子,我同意了你的提议。黄忠受伤,我也该先自责的哭一番。” 青果儿连忙摇头,“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阮宁摆摆手,“不用解释,我已经哭过了。” 青果儿微微一怔,诧异看着阮宁。 阮宁道,“我在王爷面前哭的,哭了一场之后,王爷不跟我怄气了,并且答应,找到真凶后,会把真凶交给本妃,让本妃为黄忠报仇。” 青果儿连忙朝阮宁叩首谢恩。 “那你呢?你在本妃面前哭,是想让本妃原谅你?还是想向本妃表决心?亦或者,只是想表达难过,让本妃安慰你?” 阮宁看着青果儿问道。 青果儿狠狠一愣,“啊?哭……也有这么多原因吗?” 阮宁笑了笑,“是啊,你之前可能没想过,现在想也来得及。问问你自己,你是为什么哭?” “没……”青果儿原想说,没那么多为什么啊?就是难受,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或者,我换个问法儿。你觉得自己对不住黄忠,你想做什么弥补?是哭一哭,祈求原谅?还是去他跟前伺候?亦或者,你还有别的办法?”阮宁道。 这个问题,青果儿听懂了。 她立即跪正了身子,“奴婢是王妃的贴身丫鬟,去伺候黄忠肯定不成!而且,奴婢不止是觉得对不住黄忠。奴婢更觉得,对不住王妃……奴婢愿意为黄忠报仇!奴婢能做什么,但求王妃吩咐!” 阮宁点头,“对嘛,你现在的状态才对。黄忠被人虐打,差点虐杀,你在内院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要化悲愤为力量,化愧疚为动力,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亲近之人。” 青果儿重重的点头,她眼里的泪,也不由自主的化作心底的力量,冉冉升起。 “禀王妃,”门外有丫鬟说道,“阮家夫人拜访,您要见吗?” 张氏来了?她这时候来,是想干什么? 阮宁的目光落在青果儿身上,但见青果儿,茫然又有些紧张。 “青果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知道你是忠心又讲义气的丫鬟,你更是我的心腹。” 阮宁看着她缓缓说道,“只是,一来你年纪尚小,城府不深。二来,燕王府内院勾心斗角很少,你经历的事情也少。 “日后,需要你为我办得事情可能很多。你必须快点成长起来,这样才能被委以重任,帮我做更多的事。” 青果儿浑身一震,如同被打了鸡血。 “王妃不怪奴婢?还要对奴婢委以重任?” 阮宁笑了笑,“这要看你。倘若你还是遇见点儿事儿,就哭哭啼啼……本妃不会嫌弃你,照样会安慰你。只是那样,我不能重用你,只能把你当小孩子。” 青果儿停止了腰杆儿,“奴婢不是小孩子!” 她立马拿出帕子,把自己的眼角鼻子擦干净,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整理表情。 “奴婢虽然城府不深,但奴婢会跟着王妃,跟着嬷嬷们学的!”青果儿眼底有星光。 阮宁道,“你跟我去见张氏,我要看你能不能四平八稳,不动声色。” “另外,刚才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在悄悄看着你,当面不说,但她们背地里肯定要揣度你。我要看你能不能镇住底下的人。” 第473章 阮宁不好糊弄 阮宁这么一说,青果儿明白了,她是王妃跟前的大丫鬟,她的一言一行,都被大家看着呢。 她若想得重用,好好效忠主子,便不能像小孩子般任性。 青果儿跟着阮宁走出上房时,她整个人的气质,都跟刚才不一样了。 当她摆脱了情绪的困扰,人顿时清明了很多。 诚如王妃所说,崇瑶院的下人,不管是小丫鬟,还是洒扫的嬷嬷,都悄悄瞄着她呢。 她想起刚刚,就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哭成了泪人儿。 青果儿一阵汗颜…… 但她又立马想起阮宁刚才的教诲,事情已经发生,哭和自责都没有用。 不是不能哭,而是没有必要哭给无关的人看。 她应当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扭转局面。 青果儿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四平八稳地跟在阮宁身边。 阮宁在花厅接待了张氏。 张氏一见她,也立马捏着帕子哭。 阮宁:“……” 她今日招了哭仙儿了吗? 她侧过脸,对青果儿低声道,“好好看着点儿,她不会无缘无故跟我哭。” 王妃这是要现场教学了? 青果儿连忙点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双明澈的眼睛里,尽是好学。 “夫人这是怎么了?”阮宁虚扶了张氏一把,“快,快给夫人拿帕子。” 青果儿和另一丫鬟上前把张氏扶到花厅里的椅子上坐下。 “我爹怎么了?”阮宁问道。 张氏抽泣道,“老爷灌了两坛子酒,醉得不省人事。求王妃回去劝劝老爷吧,全家都指望着他呢!他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他把自己喝坏了可怎么好?” 阮宁沉默片刻,“夫人是不是走错府了?” 张氏微微一愣,抬眼看他,“没有啊?这不是燕王府吗?” “妹妹和爹爹,父女关系更好,感情甚笃。出了这等事,夫人不去梁王府请妹妹,反而来请我?不是走错了,就是关心则乱,想差了。”阮宁说着,起身道,“快备车,送阮夫人去梁王府。” “诶?”张氏急了,“你妹妹不顶事儿,论年纪,你比她年长。论身份,你是王妃,她只是世子妃。这事儿当然是你去劝你爹更合适!” 阮宁一言不发,神色平静看着张氏。 她这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张氏心里发虚。 “你这孩子,你倒是说句……” “夫人,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你想让我回去劝我爹,也得给我透个实底吧?” “明摆着,你不去找阮心怡,是怕她回家被我爹的怒火牵连。怎么?我就活该做那被殃及的池鱼?” 阮宁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出嫁从夫,燕王府的事情多着呢。我已经不是忠义侯府的人了,贵府的事儿,一个嫁出门的女儿,实在不该把手伸得太长。” 张氏表情纠结,欲言又止。 眼见阮宁不好糊弄,她不说实话,阮宁就真不管这事儿。 张氏这才长叹一声,使了个眼色。 她身边的人退了出去。 阮宁也屏退左右,只留了青果儿在一旁伺候。 “这是我的心腹,夫人只管说。”阮宁吹了吹茶叶。 “卢氏小产了,孩子都成型了……可惜,没活成。是个男孩儿……她有心机得很,硬要产婆把那死孩子拿到你爹面前,让你爹亲眼看见!” “你爹受了刺激,非但没责怪卢氏,反而对她更好!反倒把伺候之人骂了一顿!明明是那卢氏自己不小心!” “你不是也不待见那卢氏吗?你若能回去劝劝你爹,我记着你这份儿情!等将来,文柏回来了,我叫他把你当亲姐姐!” 张氏给阮宁画的饼,阮宁并不稀罕。 阮文柏出外求学,已经给她写了三封信了。 恐怕张氏连一封她儿子的信都没收到。 张氏看她没有娘家兄弟……嗯,其实她有,除了阮文柏,她还刚结拜了个哥哥呢! 但是,卢氏现在小产。这个时间点,就卡得很微妙。 黄忠受伤,跟卢氏小产,有没有关系? 张氏那么多话里,有一句说得很对……她不待见卢氏。 许是气场不和,她自打第一次见那个卢氏,就不喜欢。 “卢氏如何小产?夫人为何说,是她自己不小心?”阮宁问道。 张氏连忙坐直了身子,“我可没害她!这若是跟我有半分关系,你爹能放过我?” 第474章 卢氏她配吗? 阮宁从张氏嘴里问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也是一开始,她不给张氏好脸儿的原因。 张氏这个人,得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儿,才肯说实话。 若处处顺着她,她便看不清自己,更不可能老老实实地交代。 通过张氏给的信息。 一个小小的计划,也在阮宁心里成型。 “青果儿,你去找裴郎中,让他推荐一位有名望的、擅长妇产科的大夫。”阮宁吩咐青果儿道,“哦,对了,还有一点,这位大夫为人得灵活。” 青果儿愣了愣,“灵活……哦,明白!得晓得变通!” 阮宁点点头,“有长进,快去吧。” 青果儿走了以后,常嬷嬷正好进来送账本。 常嬷嬷道,“青果儿若是去寻裴郎中,少不得要碰见黄忠。听说黄忠伤得厉害,她怕是又要哭一场了。这才不哭了,小姐何必叫她去?” 阮宁笑了笑,“我故意的。人的韧劲儿,就像肌肉,平日里得多锻炼。不炼怎么能变强呢?” 常嬷嬷嘶了一声,连忙暗自忖度……那她是不是也得锻炼起来? 要不然,大江后浪拍前浪,她这前浪,会不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嬷嬷别想太多,你给我管好这院子里的开支,调教好丫鬟们,就是重中之重,我这儿便离不开你。” 阮宁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笑盈盈说道。 常嬷嬷连忙福身应是。 她顿时觉得手里的账册,也有了非凡的意义。 还有院子里那几个好说闲话的小丫鬟,她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得好好得管教起来! 阮宁的“锻炼”是有效果的。 青果儿眼底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 但她是笑着回来的,没叫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小瞧她。 “回主子,都安排好了!” 青果儿去了好长时间。 阮宁以为,她是在黄忠那儿哭了好久。 但青果儿却道,“奴婢担心裴郎中为人太过简单直率,不知道‘灵活’是什么意思,特地去见了那位郎中。郎中说话沉稳,医术高超。家中还有个年迈的老娘。郎中孝顺,但老娘年纪大了,日常须得服药,不少都是昂贵之药。郎中家的开销挺大的。” 阮宁不由惊喜地看着青果儿。 优秀地下属就是,领导给她说了一步,她能把往后的二三四步都替领导想到了。 不等领导吩咐,她就把该干的干了! 这不单是聪明,更是用心! 青果儿先去看了那郎中,还打探到了郎中的需要。 要用人,就要知道人家需要什么,才能合作愉快。 “青果儿不错!你瞧,你不被自己的情绪所蒙蔽,真是本妃的得力干将。”阮宁不吝夸赞。 过了一日。 阮宁专门带了名贵的进补之药,以及那位在业内颇有名气的郎中回了娘家。 怪不得张氏急得去燕王府请她。 这才几日不见,阮斌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原本保养不错的他,像是老了十几岁。 “爹爹这是怎么了?”阮宁让人把那些名贵的补药拿上来,“这是我从王爷那儿拿的人参、灵芝、鹿茸、燕窝……” “不知道爹爹竟憔悴地这般厉害,若早知道,我便把新得的那套鹿鞭鹿宝,也给爹爹带回来。” 阮斌呼吸一滞,狠狠瞪了眼阮宁。 阮斌刚痛失一子,阮宁就提“鹿鞭鹿宝”,不难怪阮斌瞪她,这是戳了人家的痛了。 阮宁只当没看见,“卢姨娘的事儿我听说了,这不,我专门托人请到这位颇有名望的孙大夫,最擅长妇人之病,让他给卢氏看看。卢氏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孩子。” 阮斌还没表态,张氏就气得豁然起身。 她攥着帕子,咬牙切齿地瞪着阮宁。 她虽然没说话,但满脸都是控诉——叫你来找卢氏的茬呢!你可倒好,来给卢氏看病,调理身子来了!还说她以后孩子有的是! 张氏恨不得当场跟阮宁翻脸。 但阮斌的脸色却是好了。 他深深看了阮宁一眼,“你有心了。来,把这些补品,都给卢姨娘送过去。张氏,你领孙大夫去看看。” 张氏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 阮宁仿佛听见了她喉咙里未喊出的那句“卢氏她配吗?” 阮宁觉得……卢氏不配。 这可是燕王府库房里,上好的药材呢! 其实每一样礼品的背后,早已标好了价钱。 卢氏,必然要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第475章 攻心计 张氏气哼哼地走了。 阮斌长吐了一口气,“张氏跟我憋着气呢,我把文柏送走,她心里有气。你跟文柏还有联系吧?” 阮宁眨了眨眼睛,并不接话。 阮斌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两个儿子,一个跟我闹翻了,这么久了,一封信都不给我写。另一个儿子,已经这么大了,都成型了,那眉眼,那小脸儿……说没就没了!” 不得不说,卢氏把早产的胎儿,给阮斌看……这一招,真的很高明。 原本,那孩子只在母亲的肚子里。 做父亲的,感受不到孩子,虽然他也期待,但感情没有那么深刻。 让他亲眼看到,让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他失去了什么——他才会有切肤之痛。 一个摆在面前的死胎,比“小产”的消息,对阮斌的冲击,要大得多。 阮斌自觉卢氏比他更痛苦,所以百般呵护宠爱卢氏。 让张氏这个正妻,都嫉妒得面目全非。 “女儿知道父亲心里难过。但父亲年富力强,孩子还会有的。”阮宁安慰道。 看到阮斌如此痛苦,阮宁觉得快意。 一个负心汉,一个抛妻弃女的陈世美,这就是他的报应! 他就该尝一尝,这痛苦的滋味。 但阮宁觉得……不够。 这痛苦,相比原主的母亲,在老家伺候公婆十六年,却连名分都没有的委屈来说,还不够。 比原主的母亲,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被接来京都,不是来享福,而是来替别人的女儿替嫁送死来说,还不够! 阮宁神色平静地看着阮斌沉浸在痛苦当中。 看着他,猛灌着浓茶,那表情像是在饮一杯浓烈的酒。 阮宁不禁有些好奇,等孙大夫待会儿回来,等阮斌知道,他被自己疼爱的小妾背叛时……他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王妃……”青果儿在花厅外头,探头探脑,低声招呼阮宁。 阮宁起身走到花厅外头。 孙大夫已经回来了,但他没有直接进来花厅,反而是站在回廊十几步开外的地方。 阮宁走上前去,“孙大夫看过了?怎的不去花厅说话?” 孙大夫朝花厅门口看了一眼,神秘兮兮道,“有些话,不好当着家主的面说。但王妃请了孙某来,孙某又不好瞒着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阮宁点点头,“您这边请。” 阮宁把孙大夫请到一旁假山和绿植掩映的背人之处,“孙大夫请直言。” “嗐……”孙大夫一脸为难,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 “您是嫌我给的诊费太少了吗?您若是有需要,可以直说。”阮宁笑了笑。 孙大夫连忙摇头,“不不,孙某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唉,就跟您直说了吧。这、这姨娘乃是孕中不节制,行房过于激烈,太、太兴奋,才导致了小产。” “啊?”阮宁表情有些呆滞,“这……” “还有,姨娘房中的丫鬟,给了孙某赏钱。孙某推脱不要,实在推辞不过,就收了。但孙某不能拿两家的钱,所以这赏钱还是得还给主家……” 孙大夫忽然压低了声音,“荷包里有一个小像,是在姨娘床边捡到的。孙某不知画上人是谁,还请王妃明辨。” 阮宁沉默片刻,也压低了声音,“孙大夫,你做得对,这话不能在我爹面前说。他已经受了刺激,倘若再叫他知道这些……” “什么事儿,要瞒着我?”阮斌忽然假山绿植掩映的暗处走出。 “没……没什么!”阮宁连忙把荷包往袖子里藏。 “拿出来!”阮斌冷喝。 “是我的东西。”阮宁一脸的尴尬心虚。 阮斌冷着脸,摊手在她面前,“我数到三!三!” 他劈手夺过阮宁袖子里的荷包,“以为我没听见吗?是孙大夫在卢氏床边捡到的!这是卢氏的……” “东西”二字还未说出口。 阮斌就如坠冰窟,整个人僵在那儿。 荷包里是一个男人的小像,工笔细腻勾勒出男人的五官眉眼,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跃然纸上。 阮斌浑身颤栗,他眼目发红地看着阮宁,又看着孙大夫。 “孙某告退……”孙大夫脚底抹油,当即就要开溜。 第476章 是回礼 阮斌怒极,却反应迅速。 他一把抓住孙大夫的手腕子。 力气之大,孙大夫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哀嚎起来,“疼疼……” “你说清楚,她究竟为何小产?”阮斌声音不大,但饱含怒气,每个字都带着轻颤。 孙大夫连连摇头,“孙姨娘年纪小,这个年纪的小妇人,小产是常有的事儿。” “你不说实话!我砸了你孙氏的招牌!”阮斌威胁道。 “诶你……你这……”孙大夫求助地看向阮宁。 阮宁上前劝道,“爹,你叫人家走吧!” “你少管!滚一边去!”阮斌怒道,“你不说,今日休想走出我阮家大门!” “唉……”阮宁长叹一声,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她这是回避去了。 等她走远,孙大夫才压低声音道,“房事不节制,太激烈了!忠义侯真是老当益壮,没事,您也不用太自责,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您这身体,还用担心孩子的问题吗?” 阮斌浑身僵硬,屏住呼吸,脸色煞白。 孙大夫从他手中拽出自己的手腕子,拱了拱手,马不停蹄地告退离开。 阮斌眼前发黑,身子一晃,差点儿一头栽在地上。 他这才恢复呼吸,他阔步来到阮宁面前,“你都知道什么?” 阮宁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当你爹是傻子!你肯定知道什么!”阮斌怒目看她,“你如实告诉我!” 阮宁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什么……只是觉得,卢氏的野心大着呢。上次她去燕王府,若不是我家王爷身体不好,还指不定闹出什么样的丑事呢。我只是小辈儿,爹爹的房中事,我不便多说。您好好养身体吧。” 阮宁说完,告辞离开。 阮斌却越想越难受,浑身跟蚂蚁爬过似的别扭。 “来人,王妃送来的东西,是孝敬她爹的,卢氏一个姨娘,怎配享用?都拿回来,把那老参的参须拿来,老爷我要泡茶喝!”阮斌气哼哼道。 张氏追出来送阮宁。 她在花厅里的时候,对阮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恨不得跳起来跟阮宁干架。 但这会儿她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还是王妃厉害!老爷跟那卢氏翻脸了!” 张氏凑近阮宁,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阮宁哼道,“我有什么厉害的?夫人在花厅里的时候,那眼神儿跟刀子一样,恨不得从我身上剜肉呢。” “嗐!王妃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张氏笑道,“您不知道吧?老爷可宝贝卢氏肚子里的孩子了。卢氏小产前,老爷天天去探望她,但从来没有歇在她房里。为了哄她开心,还给了她钱,让她去买首饰。哪想到……” 张氏捂着嘴,笑得浑身乱颤。 阮宁眼睛维微眯。 原来是阮斌给的钱? 她还以为,卢氏用的是裴郎中给的那一千两银子呢。 “夫人留步,不必送了。”阮宁上了车子,靠进硕大的软枕之中,垂着眸子回顾整件事情。 卢氏是不是因为跟她的那个小白脸,太过激烈,才导致流产……其实,阮宁并不知道。 孙大夫虽然是擅长此科的大夫,但没有现代化的检查工具,并且不是小产的当天来检查……其实,他也不能准确判断。 孙大夫的那一番说辞,是她用五百两银子“买来的”。 那张小像,也是她安排好的。 张氏先前去王府,给她的信息,刚好让阮宁拼凑出这样一个因果关系——一个可以挑唆阮斌恨上卢氏的因果。 而她,又恰恰亲眼看见卢氏和小像所画的那个男人,同乘一辆马车,卢氏还给那个男人买发簪。 这一切,就算是她给卢氏的“回礼”。 黄忠被人凌虐,几乎致死,卢氏还好好的活着,真凶还在水面之下。 黄忠的仇,还没报完呢! 阮宁又来到凤祥楼。 她在自己的产业上转了两圈,盯着房顶屋角反复地看,还时不时轻叹。 蔡掌柜紧张不已,“东家可是有什么不满?” 阮宁摇摇头。 她没有不满,只是在可惜……为什么古代没有监控呢? 要是古代有监控摄像头,不就把卢氏和她的“姘头”都拍下来了吗? “不是不满,那就是遇着难处了?”沈延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阮宁一愣,回头看他,“哥怎么来了?” 第477章 捉老鼠用猫就行 沈延把他的扇子扔给掌柜的,“扇坠儿坏了,给我换个新的,记我账上。” 阮宁看他一眼,“到自家铺子里,还记什么账呀!免了吧。” “那不行,亲兄弟,明算账。蔡掌柜听我的。”沈延哈哈一笑,“你遇着什么难处了?跟哥说说,说不定哥哥能帮你呢?” 阮宁和沈延往二楼雅间去。 两人身边都带着心腹的丫鬟随从。 小伙计上了茶,阮宁才缓缓把事情说了。 “这么说来,你是想把这个‘小白脸儿’给揪出来?”沈延道。 阮宁点点头,“黄忠如今昏迷不醒,卢氏在我爹那儿。眼下,我对这个卢氏知之甚少,还不想直接对她动手。所以,找到那个男子,撬开他的嘴,似乎最合适。” 沈延垂眸想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倒也简单,只是需要妹妹舍些本钱。” “怎么舍?”阮宁道。 “一个大男人,到这凤祥楼买玉冠发簪,说明他在乎仪容。但他却不肯自己付钱,却叫女人付钱,说明他爱占便宜。”沈延说话间,神色颇有些不屑。 “既然他爱占便宜,那就给他便宜让他占……这不马上三月三了?可以让凤祥楼推出以旧换新的活动。” “只要拿凤祥楼出品的东西,就可不折价,换最新款。这种人,很有可能来占这个便宜。” 阮宁眼睛微瞪……她一个现代人,都没想到的主意,竟让沈延想到了! “不过是,你要出些本钱了。”沈延笑道,“你手头若不宽裕的话……” “宽裕。”阮宁立即说道,“哥帮我的已经够多了,这点儿本钱,我还出得起。” 沈延笑笑,“店里的伙计,还有蔡掌柜记性都很好。交代他们一声,他们应该能记起那人。等那人出现,叫他们设法留住那人……这不就‘请君入瓮’了么?” 阮宁重重点头,“多谢哥。” 沈延白了她一眼,“一家人,这么客气?” 阮宁交代了蔡掌柜,蔡掌柜为人机敏,记性又好。 他立即就明白了阮宁的意思。 “东家放心,这是您交代给小人的第一件事儿,小人肯定给您办妥了!”蔡掌柜拱手说道。 阮宁回到燕王府,等着外头的消息。 秦云川那边也在查。 但这么一个小人物,且是藏在大内的小人物,并不好查。 就好像要给老虎逮虱子一样,还不能惊动宫里的小皇帝和太后娘娘。 秦云川的人,查起来束手束脚。 但没出半个月,蔡掌柜就送来了好消息。 “那人又来凤祥楼了!”蔡掌柜叫小伙计来送信儿,“掌柜的让他抽奖,说他抽中了头奖,一套金镶玉的首饰。借此把他拖在了凤祥楼。叫小的来问东家,接下来怎么办?” 阮宁闻言,精神一阵。 在这种事情上,她不会逞强,有比她更擅长此道的,她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阮宁直奔秦云川的书房,“请王爷派人,将此人拿住!即便他不是虐杀黄忠之人,也与卢氏和真凶脱不了干系!” 秦云川眸子一沉,“元化,你亲自去。” 元化带着人,悄悄赶到凤祥楼的时候。 蔡掌柜已经把人放倒了。 元化玩笑道,“你们这金店‘厉害’呀,能让客人有进无出?” 蔡掌柜看他一眼,“全凭新东家吩咐做事。” 元化:“……” 蔡掌柜的新东家,是他们府上王妃。 他敢编排自家主子?! 元化赶紧拱了拱手……惹不起惹不起。 他看了看被迷魂的男子,“孙子,你可真会躲,叫爷爷找你这么多天!” 蔡掌柜揣着手,笑呵呵道,“捉老鼠用猫就行,那儿用得着大老虎?” 元化岂能听不出,这是奉承之言? 他连忙拱了拱手,“掌柜的客气,人我就带走了。” 掌柜的也连忙拱了拱手。 “哗啦——” 一盆子冷水泼上去。 男子打了个机灵,“黑店啊!” 他咒骂一声,掀开眼皮。 却见自己呈大字型被绑在木架子上。 看环境,这必是一间位于地下的刑房。 房间里,各式的刑具,一应俱全。 第478章 野心 “头等奖我不要了!新玉冠我也不要了!老的也可以给你们!”男子急忙说道。 刑讯逼供之人,不着急问话。 他先拿着皮鞭,试试手感。 啪啪地抽打声,让在外头的人,听着都觉肉疼。 秦云川垂眸看着阮宁,“你别听了,待问清楚了,我告诉你结果。” 阮宁面无表情,“我以前觉得,刑讯逼供不人道……但黄忠被施虐,打成那样。快半个月了,他还没醒。他若再不醒,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对里头那人,我觉得只要能撬开他的嘴,什么办法都是好办法。” 秦云川摸了摸她的头,“话虽如此……你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 阮宁抬头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肚子上。 天气渐暖,衣衫渐薄,阮宁的肚子,也一天大过一天。 “不会太久了……”秦云川目光柔和慈爱地落在她肚子上。 也不知他是说,妊娠周期,不太久了?还是说别的? “孕妇,该听些欢快的,轻松的东西。”秦云川道,“你不是喜欢去小梨园听戏嘛?走吧,让丫鬟嬷嬷陪你去听戏。” 阮宁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去小梨园听戏了?” 上次去,那不是跟他赌气,故意去看武生帅哥嘛! 秦云川笑笑,“好,不是你喜欢,是你的丫鬟喜欢。” 青果儿:“……?” 阮宁白他一眼,“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崇瑶院等王爷的消息。” 秦云川微微点头。 似乎只要她不在这儿听刑讯逼供,她去哪儿都成。 阮宁一转身,里头凄厉的惨叫声恰好传来。 她肚子里猛地一动,她倒吸了口冷气。 为母的心,让刚才还不愿离开的她,提起裙摆,忙不迭地跑了。 秦云川说得对……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不能那么任性。 她也得为肚子里的胎儿考虑。 “青果儿,你会抚琴吗?”阮宁问道。 青果儿连忙摇头,“奴婢哪儿会那么高雅的东西?王妃想听琴,可以叫琴师来。” “罢了。”阮宁回到崇瑶院,从博古架上抽了本野史杂记。 鬼啊怪啊的,还挺有意思。 她只当“胎教”书,念给肚子里的孩子听。 巧了,孩子也喜欢听这种稀奇古怪的鬼故事,立时就安分下来,不在肚子里闹腾了。 阮宁心里还惦记着刑讯的事儿。 她余光瞟见一旁的青果儿也心不在焉。 “青果儿,你去打听打听,都问出什么来了!”阮宁吩咐道。 “诶!”青果儿小脸儿一亮,答应一声,忙不迭地告退离开。 等了不多时。 青果儿跟兔子似的蹿了回来。 常嬷嬷眉头拧成个疙瘩,教训她道,“稳重!稳重!你身为大丫鬟……” “忠义侯阮老爷来了!”青果儿瞪眼道。 常嬷嬷话音一顿。 阮宁也从书上抬起头,“我爹?他来干什么?” “听说,是王爷叫他来的。奴婢去打听消息时,老爷已经进了刑房了!”青果儿说着,压低了声音,“听元宿卫说,那人不抗打,都招了!他是太后娘娘的人,专门为太后娘娘搜罗臣子们的密辛。” “他还说,是卢氏勾引他。卢氏想直接效忠于太后娘娘,而他不过是卢氏往上爬的踏脚石。” 青果儿一边说,一边唏嘘。 “看不出来,卢氏的野心,原来不是男欢女爱,不是在内宅做小妾……她想直接跟太后娘娘搭上关系呢!” 听闻青果儿带回的消息,阮宁的眉头越簇越紧。 卢氏,一个寄养在远房亲戚家的女子。 且是被那家的父子欺凌过,逃出来的小女子,若没有人暗中支持她,她何以有这么大的野心? 她真的不知道,她哥哥在内宫的消息吗? 还是说……她早已经跟她哥哥取得了联系? “王爷既命人请了我爹来,说明已经审问得差不多了。”阮宁起身道,“我们也去听听。” 青果儿忙不迭的点头。 把黄忠伤得那么重的真相,终于要水落石出了。 她心里的石头,也终于可以落地了! 青果儿搀扶着阮宁,往地牢方向去。 第479章 奇耻大辱 阮宁来到地牢外,正好听到里头那人颤抖着声音解释他跟卢氏的关系。 “卢双说,孩子是我的。但她让忠义侯相信,孩子是忠义侯的,她可以借着孩子,登堂入室,进入忠义侯的内院。” 他一边痛苦呻吟,一边断断续续道,“她说,她去了忠义侯的内院……就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让我在太后娘娘面前……更得脸面,得重用……说凭着忠义侯和燕王府的关系,她还能打探燕王府的消息。 “太后娘娘最在意的,就是燕王府的消息。” 阮宁眯了眯眼睛,在地牢附近,没有看见秦云川,也没看见她爹。 不知秦云川是离开了,还是在地牢里头。 没人拦着阮宁,她便走得更近些。 “叫人问问他,何时发现被人跟踪,他如何打了跟踪他的人。”阮宁吩咐道。 青果儿连忙进去传话。 “没有啊?没有被人跟踪呀?”那人惨叫一声,“真的!我连太后娘娘都招了,被人跟踪这事儿,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把卢双送到忠义侯府附近,就下车了。我总不能跟得太近…… “本来是不送她的,可是那天,她说她肚子疼,坠坠地疼。不是装的,疼得脸都白了。 “我不是故意让她流产的……我们都是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年纪,多天不见,见了面,那不是干柴烈火嘛…… “忠义侯?她说忠义侯又小,时间又短。她都还没感觉……忠义侯就收兵了。” 地牢外头的青果儿,连忙抬手捂耳朵。 她看见阮宁没有捂耳朵,又连忙伸手过来捂阮宁的耳朵。 阮宁斜睨她一眼,“我是嫁了人的妇人,你还是黄花大闺女,捂自己的耳朵吧。” 青果儿连忙又捂上自己的耳朵。 阮宁本想继续听人审问他,关于被跟踪的事儿。 却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叫着叫着就断了气。 阮宁皱起眉头,“怎么不问了?” 她拽开青果儿捂着耳朵的手,“你进去看看,怎么不问了?那人死了吗?” 青果儿正欲进去地牢。 却见阮斌晃晃悠悠从地牢里出来了。 他表情扭曲,浑身是血,连脸上都是斑驳的血迹。 “你把他杀了?”阮宁问道。 忠义侯咬牙切齿,“他、该、死!” 阮宁闭了闭眼,“还未问出伤黄忠的真凶,你把他杀了,还怎么问?” 阮斌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他朝前迈步……脚掌还没落地,人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噗通一声,忠义侯仰面倒在地上。 阮宁上前摸他鼻息,给他搭脉,“只是气昏了。” 气昏在地的阮斌,仍然是一副狰狞扭曲的表情。 青果儿在一旁,想安慰阮宁两句。 却见阮宁比她都冷静。 青果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了。 她干巴巴道,“侯爷不会有事的……” 唔,有没有事,王妃好像比她更懂。 阮宁擦了擦沾上血迹的手指,语气淡淡,“我娘遇人不淑,嫁给他,蹉跎了十六年。他遇人不淑,被小妾背叛,外加羞辱。活该有此报罢了。” 她说完,把擦手指的帕子,扔在阮斌身上。 “他把里头那人杀了,那如今只剩下卢氏可以继续追查了。” 阮宁皱起眉头,“去阮府找张氏帮忙,把卢氏藏起来,别让他一怒之下再把卢氏也杀了。” 青果儿连忙领命而去。 王府的下人,把阮斌抬起来,正要往客房送。 裴郎中便急急忙忙地来了。 阮宁以为,他是来医治阮斌这个便宜爹的。 她轻嗤一声,“气郁迷心,用不着裴郎中出手,找别的府医医治就成。不用大夫,他自己也能醒。” 裴郎中连忙摆手,“啊?不是不是,裴某是来告诉王妃,黄忠醒了!” 阮宁微微一愣,“真的?太好了!” 她连忙和裴郎中一起,前来探望黄忠。 躺了十几天,黄忠憔悴虚弱得几乎脱了相。 古代没有点滴营养液,每天就喂点儿汤汤水水,幸而他还有吞咽意识。 但再昏迷下去,黄忠必死无疑。 如今他醒了,却茫然地睁着眼,直愣愣地望着帐顶。 “黄忠,王妃来看你了!”裴郎中唤道。 第480章 他怎么怕成那样? 黄忠极其迟缓地转过脸来,眼睛没有焦距。 等了好一阵子,他的目光才聚焦到阮宁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眼神很急切,但口中并没有发出声音。 “要喝水吗?”阮宁问道。 黄忠连忙摇头,他急切地想说什么。 但他嗓子里,没有声音。 阮宁皱起眉头,叫小丫鬟倒了一杯水来。 但黄忠不喝,还激动地打翻了丫鬟手里的水。 “你别急,别急!昏迷这么久,的确有可能造成失语、失声,会恢复的,都会好起来的。” 阮宁一边说,一边叫裴郎中给他看诊。 其实阮宁也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面诊。 黄忠急得快要落泪了。 阮宁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是谁打伤了你?” 黄忠点点头,急躁地情绪,平复很多。 阮宁从袖中拿出一张小像,正是地牢里,被阮斌宰了那人的小像。 “是他吗?”阮宁问。 黄忠摇了摇头。 “那是谁?”阮宁嘀咕道,“难道是卢双的哥哥?” 黄忠脸上忽然露出惊恐的神情。 阮宁正欲追问,他却拉着被子蒙着头,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去了。 “诶,你这……”裴郎中去拉他的被子。 身后却传来元亨的声音,“听说黄忠醒了?他怎么样,没有大碍了吧?这小子伤得那么重,真是捡了一条命啊!你也真是走运,裴郎中可是王爷的御用大夫,全天候地伺候你……” 元亨半开玩笑道。 阮宁微微蹙起眉头。 她狐疑地转过脸,看着元亨。 黄忠是因为看见元亨,才露出那么惊骇的表情吗? “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你一来,把黄忠吓得躲进被子里去了?”裴郎中太直率了。 他竟然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元亨表情一僵,他抬手挠挠头,“不会吧?虽说我教黄忠功夫的时候,严厉了点儿。但那不是为他好吗?他有长进之后,还请我喝酒了呢,怎么会怕我?” 元亨上前去扯黄忠的被子。 “黄忠,是我呀,你师父呀!快出来让我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 黄忠死死地拽着被子,两只手抖得厉害。 裴郎中和阮宁对视一眼。 他拉开元亨,“他受了刺激,说不了话了,情绪异常,你别逼他,由着他吧。” 元亨露出惊讶之色,“说不了话?怎么回事?哑巴了?没伤着舌头吧?” 裴郎中道,“不是伤着舌头,是伤着头了。” 元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眼见黄忠十分怕他,他只呆了一小会儿,就讪讪地离开了。 “你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些了师父再来看你。” 元亨走了以后,黄忠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但这会儿,他目光又变得直愣愣地。阮宁跟他说话,他也毫无反应。 阮宁垂眸想了想,“也许换个环境会好一点。裴郎中是王爷的大夫,老把黄忠放在你这儿也不合适。” 阮宁叫人准备车马。 “黄忠,你去福宝路的宅子那儿好生养着。那边什么都不缺,你别多想,好好养身体。” 阮宁说完,黄忠毫无反应。 他像是在过度惊吓中,尚未回过神来。 裴郎中看着阮宁欲言又止。 阮宁让人把黄忠送上马车,才回过头来问裴郎中。 “裴郎中有什么要说的?” 裴郎中低声道,“黄忠看见元亨,怕成那个样子,着实很奇怪啊?” 阮宁道,“许是伤了脑袋,记忆错乱了。给他换个环境,缓一缓,或许能好点。” “师父真是这么想的?”裴郎中看她。 阮宁扯了扯嘴角,“当然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 裴郎中摇摇头,“定是记忆错乱了……许是把元亨教他功夫时的严厉,错记成别的什么了。” 阮宁并未多言。 她把黄忠送到了福宝路的宅子。 住在这儿的孛儿帖和古儿别剌,都已经对京都的规矩,习俗,甚至口音都很熟稔了。 阮宁对她俩道,“孛儿帖从今往后跟着我吧,至于古儿别剌……” 小姑娘跃跃欲试地看着阮宁,小身板儿挺得笔直。 “王妃,虽然我之前被王婆子蒙骗,可我现在晓得规矩,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第481章 对你格外不同 阮宁笑着对古儿别剌道,“你年纪小,但脑袋瓜很灵活,学东西很快。” 古儿别剌听见这夸赞之词,非常开心。 “我准备送你去读书。”阮宁道。 古儿别剌闻言一愣。 阮宁并非心血来潮,她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 虽然她对这两个异族女子,有救命之恩。 但古儿别剌,毕竟是高昌公主。 她在家里时,也是被人伺候的。 忽然让她做伺候人的活儿,不知道这小姑娘心态上能不能转变过来。 倘若将来,阮宁真的要去蒙古,高昌公主当过她的侍女,对她来说,并没有好处。 倒不如,如今给她更多的体面,也算是给自己的将来多留一条路子。 古儿别剌这姑娘不知是哪根筋不对…… 她竟然瞪着眼,梗着脖子道,“我是王妃买的奴呀!是奴就要在主子身边伺候主子!哪有自己去学堂读书的道理?我也要跟孛儿帖一样,伺候在王妃身边!再者说,在王妃身边不也能学东西吗?” 阮宁点点头,“你说得对,在我身边也能学东西。但我要你去读书,并且要好好读。” 古儿别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会读书,我想伺候王妃。” 阮宁嗯了一声,“确实,你还没上过京都的学堂,说不会是有道理的。但我需要你去读书。” “我不……”古儿别剌话说了一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孛儿帖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古儿别剌猛然间意识到,“王妃说,您要我去读书?” 阮宁点点头,“对,你是我的女奴,而我对你的指派,就是派你去读书,并且要好好读。” 古儿别剌一脸不情愿,并且鼓着嘴。 她满脸抗拒,但没再说她不去读。 对付小孩子,有时候,就要强势一点,省劲儿。 你跟她讲道理,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有用。 别院里的下人刚把黄忠安置好。 青果儿就寻到这儿来了。 “回禀王妃……”青果儿上前,附耳说道,“卢氏跑了!” 阮宁挑了挑眉,“跑了?是什么意思?” “奴婢去阮家,找了阮夫人张氏。她当即就要人把卢氏带来,交给奴婢。下人去了卢氏的院子,才发现,她带了少量的细软,连贴身的丫鬟都没带,自己一个人跑了。”青果儿说道。 阮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她倒是够机敏的,知道情况不对……” “那现在,怎么办?”青果儿皱眉问道。 阮宁的目光落在青果儿身上。 “王妃怎么这么看着奴婢?”青果儿的一脸疑惑茫然。 阮宁笑了笑,“等着你为我排忧解难啊。” 青果儿挠挠头,“奴婢能做什么,王妃只管吩咐!” “你留下来,照顾黄忠。他情绪十分不稳定,但我见他受伤以前,对你格外不同。”阮宁说道。 青果儿腾地红了脸。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奴婢是伺候王妃的,怎么能留下来伺候他呢?” “这不,孛儿帖和古儿别剌的规矩已经学好了。我身边也不会短了伺候之人。” 阮宁说道,“旁人守着黄忠,我不放心。他若是能想起什么,一定会告诉一个他愿意相信,且我也能够相信之人。这个人,非你莫属。” 青果儿张了张嘴,主子说的有道理……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 她脸红得更厉害了,“这,这不合适呀?要不,奴婢跟常嬷嬷换换,叫常嬷嬷来伺候?” 阮宁皱眉,“黄忠看着常嬷嬷,能想起什么来?他愿意告诉常嬷嬷什么?” 青果儿咬着下唇不语。 阮宁道,“你若是担心影响你名誉,去探望他时,多叫几个人陪在身边就是。 “不是让你伺候他吃喝拉撒,是让你在这边坐镇。本妃的贴身丫鬟,怎么能伺候别人吃喝拉撒?你愿意,本妃还不愿意呢!” 青果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王妃,奴婢一定多找黄忠聊聊,尽快问出结果,也好早日回去王妃身边伺候。” 阮宁让她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搬过来这边小住。 青果儿告退之后,古儿别剌在一旁咋舌,“原来大丫鬟也不是好当的。” 第482章 盯着王妃的车子,图谋不轨 阮宁带着她的两个新丫鬟离开别院。 孛儿帖搀扶她上马车时,忽然在她耳畔道,“奴婢感觉到,暗中有人盯着王妃。” 阮宁微微一愣,“是王爷给安排的暗卫吗?” “奴婢也不确定,但暗卫盯人的功夫高超,应该不会叫奴婢如此轻易地察觉。”孛儿帖道。 阮宁知道,警惕性高,六觉敏锐,是这些草原民族的天赋。 而孛儿帖更是当过女护卫,警惕性更高的人。 她说有人盯,那恐怕八九不离十了。 “这样,我先走,引开盯着我的人。”阮宁对孛儿帖耳语道,“你先留下,佯装不走。” “我在明,你在暗。你暗中观察,如果是王府的暗卫盯着,那就算了。 “如果是来路不明之人,功夫卓绝,你不是对手的话,不要轻举妄动。 “一定一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向我禀明情况,千万不要冲动。 “黄忠已经伤了,我折了左臂,不能再伤了右臂,明白吗?” 孛儿帖看了阮宁一眼,她眼底有熠熠星辉。 阮宁也不知自己哪句话,戳中了这姑娘的泪点儿,她竟然十分感动。 “是,王妃放心。” 孛儿帖依言把阮宁送上车,就退了回去。 阮宁只带着小姑娘古儿别剌,坐在马车上。 “王妃,读书好玩吗?”古儿别剌问。 阮宁道,“伺候人好玩吗?” 古儿别剌一噎,“伺候别人不好玩,但伺候王妃不一样,您是恩人呀!” “哦,”阮宁道,“你说的有理。那读书也一样,有可能好玩,也有可能不好玩。” 古儿别剌愣了愣。 阮宁朝外吩咐道,“不回王府,去……去小梨园吧。” 秦云川不是说她喜欢去小梨园听戏嘛,她不去,多对不起他的误解。 古儿别剌大概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她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阮宁坐在二楼位置最好的雅座儿上。 古儿别剌在一旁站着,她一会儿看小二,一会儿看台上,一会儿又盯着一楼的客人看。 阮宁左等右等,都不见孛儿帖跟来。 有了黄忠的前车之鉴,她有点儿着急了。 “你们之间,可有联络的暗号?”阮宁异想天开地问古儿别剌。 没想到,小姑娘点点头,还真有。 “我们会打哨子,哨子的声音尖利嘹亮,隔着很远很远都能听到。不同的哨音有不同的意思,旁人听见了也听不懂,只有自己人能懂。”古儿别剌道。 阮宁心中一喜,“那你打哨子试试,看孛儿帖在不在附近?” 古儿别剌皱起眉头,“这里唱戏的,敲锣鼓的,太吵了,不知声音能传出多远,也不知她能不能听见?” 阮宁点点头,“无妨,你只管试试。” 古儿别剌把手指蜷曲起来,放进嘴里。 一声嘹亮的呼哨声,从她口中发出。 真是尖利得很呐! 楼下戏台子上的人,狐疑地朝这边看过来。 阮宁立刻鼓掌叫好,“好!唱得好!” 古儿别剌又吹了一声。 戏台子上的人,还以为这呼哨也是加油喝彩之意,顿时唱的、小鼓打的更起劲儿了。 底下看戏的人,也跟着鼓掌叫好,气氛热烈。 过了大概几分钟的功夫,远远地戏楼外头,也有一声呼哨传来。 古儿别剌侧耳细听,眼中一亮,“主子,孛儿帖来了!她听见哨音了,回的是,一切平安。” 阮宁不由松了口气。 她叫古儿别剌到门口去迎一迎。 不多时,就见孛儿帖肩上扛着一只大麻袋,跟着古儿别剌上了二楼雅座儿。 阮宁眸子一凝,“这是……” “逮着了!是个女乞丐,一直盯着王妃的车子,图谋不轨。”孛儿帖说道。 麻袋里头突然动了一下,但没发出声音,估计被塞了嘴。 “女乞丐?”阮宁挥挥手,让人拉上雅座儿周围的屏风,拉上帘子。 这雅座儿就变成了独立的雅间,外头无法窥伺里头。 “放出来,我瞧瞧。”阮宁好奇,什么女乞丐,不去好好行乞,竟然盯着她? 第483章 王爷都是骗您的 麻袋一解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脸,从麻袋里露了出来。 “呕……”女子被孛儿帖打晕了一阵子,又扛着晃得七荤八素。 这会儿刚醒过来,一阵阵头晕恶心。 孛儿帖拔了她嘴里塞的破布,她立刻干呕起来。 阮宁定睛看她,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阮宁笑道,“我今日终于能体会,诗人做这句诗时候的心情了!” 女子强忍不适,抬眼看她,“王妃,奴家告诉您实话……求,求您放了我!” 阮宁哼笑,“卢双,你以为自己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女乞丐,正是从阮家逃跑的小妾卢氏。 她才小产,身体虚弱,一张脸蜡黄。 昔日姣美的容颜,如今只剩一脸病态,外加故意扮丑,阮宁差点儿没认出她来。 卢双从麻布袋子里爬出来,跪在阮宁脚下,“王爷欺骗您,奴家可以告诉您实话!奴家不求别的,只求您帮帮奴家!” 阮宁这会儿一点儿都不着急了。 她慢条斯理的抿着茶,品着茶点,慢悠悠地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您……您再给奴家一点儿钱,奴家保证离开京城,再也、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卢双打量着她的脸色道。 阮宁轻笑,“胃口不小,看来上次的一千两,你花得很快嘛?怎么,上次从我这儿拿到钱,让你觉得,我的钱很好拿?” 卢双吸了吸鼻子,“都是弱女子,王妃必能体谅奴婢的困窘和难处。奴婢没了孩子,忠义侯突然翻脸……只有王妃能救奴婢了!” 卢双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还偷偷地拿余光瞄着阮宁。 阮宁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哭笑不得。 上次,拿裴郎中的钱打发她,倒叫她以为,自己是个特别好捏的软柿子。 阮宁嗯了一声,“你说的也是,那我要看看你能不能提供我想要的消息?打了我家奴黄忠的凶手是谁?” 卢双面色一僵,“不……不知道啊?黄忠是谁?” “那你没什么用,”阮宁道,“孛儿帖,把她脖子扭断,扔进山林里喂狼。” 孛儿帖一脸冷酷,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她的手发出可怕的咔咔声。 卢双胆战心惊地看着孛儿帖,可能刚才的遭遇,让她对这女人的战斗力,颇为恐惧。 “别……” “你别怕,她能徒手打死狼,一下就好,不会很疼的。”古儿别剌在卢双旁边说道。 她笑眯眯地甜美声音,加上孛儿帖一脸阴沉冷酷的神色。 让卢双顿时更害怕了,“奴家以前伺候过王爷,奴家哥哥死了以后,奴家被王爷弃如敝履……” 卢双喘息着,急声说道。 阮宁摆摆手,让孛儿帖退到一边。 “奴家早已委身王爷!王爷是不是告诉王妃,奴家被哥哥托付给远亲家?远亲家的父子俩畜生不如,对奴家行了,行了……父子聚麀之事?” 卢双说话间,气息更加急促,“他都是骗您的!当初,他为了拉拢我哥哥,已经将奴家收入帐下。他说过,等他回京,就给奴家一个名分。 “可没想到我哥哥命不好,没等到王爷回京,就早早死了……王爷见奴家没用,也厌倦了奴家,所以就把奴家丢在半路。 “奴家一路乞讨着来到京城。本想去找王爷,可是燕王府的门第太高,我一个孤女,连燕王府的门边儿都挨不到。” 卢双说着,泣不成声。 孛儿帖和古儿别剌两个姑娘,听得义愤填膺。 两人咬牙切齿的脸色,像是燕王在这儿,她们敢扑上去跟他拼了。 阮宁道,“你跟燕王多久了?” 卢双吸吸鼻子,“几年前的事儿了。” 阮宁道,“我是问你,跟他在一起,侍奉他多久?” 卢双红着脸,羞怯道,“也有多半年的光景儿,那是奴家最美好的光景儿……可惜好景不长。” “多半年的时光,你竟没给他生儿育女?”阮宁问道。 孛儿帖和古儿别剌两人闻言,也都诧异地看向卢双。 在草原,人越多,家族的力量越强大。 男女欢好了半年多,竟然没有孩子……在她们看来,不是女人有问题,就是男人有问题。 卢双微微一愣,她似乎没想到,阮宁会突然问这个。 “那是在边关……不,不方便。” 第484章 燕王的绿帽子 阮宁笑了,“你是觉得我没去过边关,所以好蒙吗?边关有城邑,城邑中有将军府,生孩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卢双支支吾吾,“王爷……王爷身体不好,他子嗣艰难。” 孛儿帖和古儿别剌听闻此言,竟有点儿高兴。 好像是背信弃义的“渣男”,终有报应一般。 阮宁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若不是她和秦云川“一击即中”,说不定还真怀疑秦云川行不行了。 “再者,当初王爷还未受伤。他未娶正妻,怎么会让我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子生下他的长子?奴家一个弱女子,对于王爷来说,不过是个泄愤的工具罢了!”卢双楚楚可怜地哭诉道。 她在用自我贬低的话,以及眼泪,在博取同情。 阮宁发现,她的两个外族婢女,都对卢双怜恤起来。 她们看着卢双的眼神里,充满同情,甚至同仇敌忾。 她们甚至根本没有分析,卢双这话,并不符合逻辑。 “你说,王爷把你收入帐中,是为了拉拢你哥哥?”阮宁哼笑道,“而他拉拢你哥哥的手段,是把你当做泄愤工具?” 卢双天真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是王爷傻,还是你哥傻?分不清好赖?又或者,是你觉得我傻,特别好骗?” 阮宁说完,雅间里的气氛有点儿异样。 孛儿帖皱眉怒道,“狡猾的西朝女子!满口胡言!” 卢双眼睛一转,她身形飞快地揉身而上。 阮宁只觉的一道冷风袭来。 她的肩膀被人握住,脖子底下凉凉的,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横在她的咽喉处。 “别动!你们敢妄动一下,我就拉着燕王妃,给我陪葬!我一个外室,一个小妾,拉上堂堂燕王妃为我垫背!是我赚了!”卢双冷笑道,“没想到吧?狡兔三窟,我怎么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起来!送我出去!给我准备一万两的现银!一辆马车!” 卢双拉扯阮宁。 她手里匕首,刀刃紧紧舔着阮宁脖子上的皮肉。 阮宁能明显感觉到痛楚,稍有不慎,匕首就会划破她的皮肤。 她的血,可是很珍贵的。 “呵,没看出来,你有孕了?”卢双惊呼一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谁的?” 她目光灼灼盯着阮宁的肚子,“这得有五个月了吧?四个多月前,你才刚跟燕王大婚……而那时,他病得起不了身!所以,绝不可能是燕王的!哈,哈哈,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燕王头上绿油油的,你这个燕王妃,给他带了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你还敢耀武扬威?你就不怕燕王弄死你?” 卢双兴奋的两手直抖。 “我刚没了孩子……不如把你的肚子也剖开,看看你的孩子,是谁的?长得像谁?” 阮宁沉声提醒,“把刀拿稳点。” 孛儿帖和古儿别剌也都紧张地盯着卢双。 “放了王妃,否则,你走不出这里!”孛儿帖冷喝道。 “笑话!”卢双十分得意,“放了她,我就能走出这里了吗?” 卢双沉默片刻,桀桀一笑。 “不过,放了你也行。除非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孩子? “咱们打个商量,我们合作!你保住我,我帮你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如何?” 阮宁冷哼,“你自身难保,还帮我保孩子?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卢双呵呵一笑,“我是太后娘娘的人,你保下我,我在太后娘娘面前美言。等燕王死了,叫你的孩子继承王爵! “燕王若好好活着,你和你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活得成?” 阮宁想了想,长叹一声。 “你说得也有道理,你过来,这个秘密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卢双兴奋地浑身发颤,“你们两个,站远点儿。” 孛儿帖和古儿别剌十分紧张,一动不动。 阮宁摆摆手,“没事,站远点。我现在可是她的保命符,她舍不得伤我。” “还是王妃聪明。”卢双笑着,把耳朵凑近阮宁。 阮宁动作极快,她藏在袖中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很短,却极其锋利的利刃。 她在卢双凑过来的脖颈,肩膀,右臂之上,猛地扎了几下。 “唔……”卢双吃痛闷哼,她手中的匕首,咣当掉在地上。 第485章 你又去小梨园了? 孛儿帖反应也很快。 阮宁出手的同时,她立刻一个箭步蹿上来,劈手抓过卢双,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 能徒手打死狼的草原猛人,她盛怒之下,气力能有多大? 卢双眼冒金星,嘴角鼻子都在往外冒血。 她脑子仿佛都被打了出去,秀气的脸很快肿了起来,表情像极了傻子。 “还想剖开王妃的肚子?我现在就剖了你的肚子!”孛儿帖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阮宁抬手搭在孛儿帖肩上,她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沈延送她的簪子。 簪子的利刃弹出,上头带着血。 “别打死她,还得从她嘴里问出,伤黄忠的人究竟是谁呢。”阮宁道,“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太后的人,说不定,那个人也是太后身边的人。问清楚,才不被动。” 孛儿帖立刻收起拳头,“是!” “你会审问吗?”阮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大了,她现在不适合干这个。 孛儿帖想了想,“只要不弄死,奴用什么法子都行吗?” 阮宁点点头,“对,我不杀人,人却要杀我。对这种人,没必要心慈手软。” 孛儿帖抱拳,“王妃放心,奴在草原的时候,见过可汗审讯。” “我送你们去庄子,你就在庄子上审问。需要什么刑具,就跟我说。”阮宁道,“一定要问出,伤黄忠的,究竟是谁。” 孛儿帖又把卢双的嘴塞上,把她装进麻布袋子里。 阮宁看着袋子口封起来时,卢双望着她,茫然混沌的眼睛里,突然划过惊恐骇然。 阮宁冷笑,现在才知道怕?太晚了吧? 阮宁把孛儿帖送到她陪嫁的庄子上……其实也不是陪嫁的,是她从阮斌手里讹来的。 不管怎么弄来,反正,现在这儿是她的地方。 她在庄子上,摆了摆主子的威风,把一处偏僻,堆柴火的小院儿单独划出来给孛儿帖审问用。 “不必着急,慢慢问,熬也要把她嘴里的实话给熬出来。”阮宁道。 安排好庄子上的事儿。 阮宁带着古儿别剌回去王府。 见识过了阮宁动手时的“杀伐果断”。 古儿别剌对这个看起来软萌好说话的王妃,又有了新的认识。 她也立刻接受了,王妃要让她去读书的事儿。 她甚至考虑起了读书时的细节问题,“奴婢去读书,得有个西朝人的名字吧?奴婢的蒙古名字,旁人未必认得。” 阮宁点点头,“对,认不认识倒在其次,太过另类,有可能让她们排斥你。我得好好给你和孛儿帖想个新名字。” 两人回到府上,阮宁就铺纸研墨,咬着笔头琢磨。 想了一阵子,她落笔纸上,“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这词还有下阙,但阮宁写到这儿,就停了笔。 古儿别剌认识西朝字,她在一旁一边研墨,一边念着。 “彩袖不错,孛儿帖要叫彩袖吗?” 阮宁摇了摇头,“她那么刚毅的女子,彩袖怎么配得上她?” 阮宁用笔圈住了“玉钟”两字,“品性如玉,气势如钟。在诗词里,这玉钟是珍贵的酒杯。这个名字才配她。” 古儿别剌跃跃欲试地看着阮宁,“那奴婢呢?什么名字配奴婢?” 阮宁看了她一眼,抬手圈住了“楼心月”三个字。 “楼心之月,明亮高洁。” 与她的身份,高昌公主不是正配么? 古儿别剌闻言,眼睛大亮,“月亮,明亮高洁!奴婢心月,谢主子赐名!” 阮宁也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楼心月正低头,看着阮宁那漂亮的小楷,特别是被圈出来的“心月”两字。 忽然听到院中丫鬟们向王爷请安的声音。 她正要退到一旁。 却只觉厉风扑面,眼前有人影一晃。 秦云川那高大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秦云川脸色沉沉,浑身释放着不悦的威压。 如此强大的威压,让楼心月的膝盖直发软,好像随时都要噗通跪下。 “你又去小梨园了?”秦云川眸子沉沉地盯着阮宁。 阮宁挑了挑眉……什么叫又?上次不是他让她去小梨园听戏的? “你把黄忠搬去别院了?”秦云川余光瞟见楼心月,“呵,连丫鬟都换了。” 他忽而伸手,捏住阮宁的下巴,倾身逼近她。 他沉沉的眸子里似有火星迸溅。 第486章 卢氏招了,她说打伤黄忠的人是…… “你如此防备本王,究竟要到几时?”秦云川盯着她的眸子,声音低沉地问道。 阮宁还未说话,余光瞟见,那个怕得不行的小姑娘,攥紧拳头,憋红了脸。 她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儿。 没等阮宁告诫,她突然低喝一声,冲上前来。 心月一头撞在秦云川身上,“放开我家主子!” 咚地一声闷响。 被心月狠狠撞了一下的秦云川,纹丝不动。 心月反而撞晕了头,一个屁股墩儿,摔在地上。 她揉着脑袋,眼底分明有对秦云川的惧色,但她却咬紧牙关,从地上爬起来。 她如一头小狼一般,龇牙发出低吼声,大有要拿命拼的意思。 “心月,退下。王爷跟我开玩笑呢。”阮宁道。 若是青果儿在,她早溜了。 这两个外族女子,却只当自己是她阮宁的丫鬟,而非燕王府的丫鬟。 何况,她们本就讨厌秦云川,见阮宁受欺负,楼心月自然是一根筋地就冲上来了。 心月再次冲上前来。 “别!”阮宁喊了一声。 但心月没停下,秦云川也没客气。 他抬手一挥,心月那小身板儿立时飞了出去,撞在一旁的柱子上。 她闷哼一声,小脸儿皱在了一起,疼得爬不起来。 阮宁要上前看她伤势,却被秦云川一把扯回怀里。 他低头看她,眸子里既有愤怒,亦有疯狂的欲望。 “本王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般不信任?”他低沉问道。 阮宁道,“我并非不信任王爷。” “呵,”秦云川冷笑一声,“你信我?把黄忠挪去沈延送你的院子?把青果儿支开,带回从沈延那儿拿钱买来丫鬟?你就是这么信任我的?你可知道她们是如何到的京都,如何成的女奴?” 阮宁嘴唇轻抿……她听说,她们是战败被俘。 战俘中的女奴,是地位最低贱的女奴。 而打败她们部族,俘获她们来京的……似乎就是秦云川的军队? “她们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观察,我才会带她们回来……” 阮宁没说完。 秦云川就冷冷一笑。 “她们通过了你的考验观察,那本王呢?是没通过吗?” 秦云川的眸子泛冷。 “既然本王耐心,温柔,容忍……都不行。那就换一种相处模式……” 他的话还没说完,丫鬟就在外禀报。 “进来!”阮宁高喊一声。 她挣扎着想从秦云川怀里挣脱出来。 可秦云川紧紧箍着她,任凭她使出了一身汗,也未能脱身。 进来回话的丫鬟,连头都不敢抬。 “外头有个叫孛儿帖的女子,说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她说,事情有进展。” “快叫她进来!”阮宁急切道。 丫鬟连忙埋头退出去。 秦云川低头吻阮宁,他果然不像以前温柔。 他吻地霸道又强势,阮宁的嘴唇都被他弄痛了。 心月在一旁,又惊又羞……完全不知所措。 “回王妃……”孛儿帖像个女战士一般,单膝跪地。 她回话间微微抬头,话音一顿。 但她毕竟不是心月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她很快语气如常道,“卢氏招了打伤黄忠的人,那人名字有点儿奇怪,叫……什么哼,哦,对了,叫元哼!” 气氛凝固。 秦云川动作僵住,他缓缓放开了阮宁的嘴唇,回头看向孛儿帖。 “你说什么?” “卢氏招了,她说打伤黄忠的人是……” “不可能!不会是元亨。”秦云川道。 阮宁整了整衣裳,徐徐开口,“我刚才就想告诉王爷,我安排黄忠去别院,不是信不过王爷。而是黄忠看到元亨很害怕,并且他发不出声音。我想给他换个环境,或许能让他精神放松,更有利于他恢复。” “至于青果儿……我从来没有因为她是王爷派给我的人,就不信任她。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信任她,才让她守着黄忠。我看黄忠也很信任她,希望黄忠在她面前,能放松的说出话来。” 第487章 她还是信不过他吗? 正房里的气氛很微妙。 年纪尚小的心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不知是因为疼得,还是气得,眼圈儿发红。 她攥着拳头怒道,“王爷口口声声说,王妃不信任你!可你信任过王妃吗? “你上来就问王妃为何又去小梨园?因为玉钟发现有人暗中盯着王妃!王妃把自己当诱饵,前往小梨园,才引出了暗中盯着王妃的卢双!” 秦云川微微一怔,他皱眉,神色狐疑地看着心月。 心月在他目光的威压之下,狠狠地抖了一下。 但这小姑娘够莽,她梗着脖子道,“你瞪我,我也要说!王妃在小梨园,被卢双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卢双甚至要剖开王妃的肚子,看看里头的孩子! “你只会欺负王妃!王妃命悬一线的时候,堂堂王爷在哪里?” 孛儿帖闻言,目光一沉。 她本是单膝跪在地上回话,此时,她却豁然起身,浑身紧绷。 她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都要扑上来,咬死秦云川。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秦云川的对手,但她眼眸里的凶光,已经透出了至死不渝的决心。 阮宁笑容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算了,纵然再危险,也过去了……” 秦云川嘴唇紧抿。 两个丫鬟对他怒目而视,眼里的凶光,像两头狼崽子。 秦云川却并未发怒呵斥。 他转过脸来看着阮宁,忽然伸手…… “干什么!” “别碰王妃!” 两个丫鬟不知死活的冲上来,一左一右地挡在阮宁前头。 秦云川脸色黑沉,但这次,他没动手。 “让开,你们不是本王的对手。”秦云川冷声道。 阮宁知道他想干什么,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 秦云川眸子猛然一凝。 阮宁的咽喉处,有一道细细的血痕。伤口很整齐,是利刃划出的。 秦云川眉头紧皱,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刚才的质问、责备、呵斥……犹如冷箭,转而射向了他自己。 “我……误会你了。”秦云川低声道,他脸色由黑沉渐渐变得苍白,“对……不起。” 他声音很小,却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两个丫鬟诧异地看他一眼,又看向阮宁。 燕王诶! 那个在漠北,提及他的名号,能止小儿哭的大名鼎鼎的燕王! 他竟然……会道歉? 以前觉得他又冷酷,又无情,狠戾弑杀,可恶至极。 没想到,他竟然会向一个,他动动手指就能掐死的小女子道歉? 两个丫鬟惊呆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连忙躬身,正要退到一旁。 秦云川却又道,“但我不相信,元亨会做这种事。所以,我来审问卢氏。” “不行。”阮宁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也不信元亨能做出这种事。如果真是元亨,那黄忠大概没机会逃脱。 “但审问卢双的事,我不能交给王爷。” 秦云川凝眸看她,“为何?” 他想问,关于卢双的事……她还是信不过他吗? 但这话,眼下已经问不出口。 阮宁淡笑,“因为无论是元亨,还是卢双,都跟王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是出于避嫌,还是避免有个人感情在上头,影响结果。王爷都不该插手此事。” 秦云川道,“你的丫鬟会审问吗?想尽快问出结果,要上重刑。而且要把握好分寸……” 阮宁却扬声对外头吩咐,“请裴郎中过来。” 秦云川盯着她,“叫裴郎中过来干什么?” “来了,王爷就知道了。”阮宁坐在一旁,给心月看了伤,“等会儿叫裴郎中给你抓药,你年纪小,要调养好身子。” “多谢主子!”心月一边行礼,一边用眼角狠狠地剜了眼秦云川。 “主子赐我们了新名字。”心月压低声音,却难掩高兴,“你叫玉钟,我叫楼心月。” “主子把我比作高洁的月亮,把你比作玉和钟,还是珍贵的酒杯呢!” 孛儿帖,哦不,玉钟也连忙拱手谢恩,“谢主子赐名。” 秦云川负手而立,皱眉看着主仆三个。 他能感觉到,这两个外族女子,对阮宁的真情实意。 她们似乎是打心眼里敬服她,维护她,丝毫没有因为她是西朝人,就对她有嫌隙。 秦云川有些纳闷儿……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他还没想明白,裴郎中就来了。 第488章 保证不迁怒任何人 “裴郎中,你跟王爷说说黄忠的情况。”阮宁对她的老徒弟道。 裴郎中拱了拱手,“禀王爷,黄忠人已经醒了,但恢复还需时日。他如今不能言语,精神状态也有些恍惚。 “裴某已经检查过了,并非伤势引起,恐怕是因为心理上的因素,或是过于惊恐,或是出于防备……这心理上的原因,恢复起来就很慢了。” 秦云川皱了皱眉,“慢,要多久?” 裴郎中道,“若是顺利,恐怕也得个把月。若是不顺利,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秦云川点点头,“黄忠开不了口,那突破口就还在卢氏身上……” “禀王爷,”裴郎中继续道,“黄忠看见元宿卫时,忽然很害怕。吓得蒙着头,躲进被子里。一直到元宿卫离开,他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秦云川面色一紧,陷入沉思。 阮宁接着道,“王爷说过,以后有关女子的事情,都交给我,此其一。其二嘛……” 阮宁顿了顿,轻叹一声。 “卢双说,她随哥哥在边关的时候,就已经伺候过王爷了。根本没有父子聚麀的事情,她第一个男人,就是王爷。” 秦云川猛地转过脸来,愕然看着阮宁。 “你说什么?” “如果有这层关系,我怎么信任王爷?”阮宁道,“没错,我不把卢双交给你,正是因为我不信任你,我要自己审问。 “伤了我的人,还要杀我,剖腹取子……这种人,跟王爷有过……” “没有!” 阮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云川厉声打断。 他气得双拳紧握,浑身发颤。 两个丫鬟,甚至连裴郎中都紧张起来。 “王爷……王爷息怒啊!”裴郎中声音发紧地劝道。 阮宁却目光不惧,平静坚定地看着他。 秦云川黑沉沉的眸子里,是她清晰的倒影。 他低沉的嗓音,满是压抑地愤怒,“我再说一遍,没有!本王从来没有碰过她!” 可阮宁刚刚说了,她不信任他! 她、不信任、他! 呵! 愤怒,屈辱,受伤……各种复杂的情绪搅合在一起,秦云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禀王妃……”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似乎隔着门帘子,丫鬟都感觉到了屋里的气氛非同一般,声音带着几许谨慎的味道。 “说。”阮宁平静回应。 丫鬟小声道,“青果儿姐姐回来了,她说,黄忠开口了。” 屋里又是一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裴郎中刚刚还说,少则个把月,多则年半载。 这才多久啊?一天?不到一整天! 黄忠竟然就已经能开口了?! 阮宁却并不十分诧异,心理因素引起的惊恐而导致暂时性失语。 黄忠又不是器质性病变,只要换一个环境,换一个对的人在身边,奇迹总会发生。 “让她进来。”阮宁和颜悦色。 青果儿气喘吁吁地进了屋里。 虽然这会儿屋里没人说话。 但是青果儿仿佛能感觉到刚才那紧绷压抑的气氛。 她看了一圈儿,仿佛被人捏住了喉咙,“禀王妃……黄忠能开口了,他说,说自己想起来了。” 青果儿有些紧张,声音都在抖。 特别是秦云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 “他说,打伤他的人,像、像元亨,元宿卫……” 青果儿话没说完。 秦云川面前的杯盏,应声而碎,瓷片四下迸溅。 “啊……”青果儿吓得抱头蹲在地上。 屋里的人都看着呢,他连碰都没碰那个杯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也……太吓人了吧? 连一向稳如老狗的阮宁,都心里一颤。 古武太可怕了…… 但自己的徒弟和丫鬟面前,她怎么能怂? 就是装,她都得装得四平八稳! 阮宁平静看着秦云川,“王爷若是听不下去,不如您先回避,等臣妾问清楚了,再向王爷回禀。您这个样子,吓坏我的丫鬟了。” 阮宁语气有几分责备,还有几分轻嘲。 天知道,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她的小腿肚都快吓抽筋了。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说吧,本王保证……不迁怒任何人。” 第489章 他是左撇子呀! 青果儿拍拍胸口,索性跪在地上说话。 “黄忠说,他当时被人在背后偷袭,根本没看见打伤他的人是谁。那人功夫高出他太多,他不是对手。 “但后来,那人在折磨他,问他是谁派去的人时,不慎掉了面巾,他看到了元亨的脸。” 秦云川听到这儿,就想插言。 他明显是听出了疑点。 但阮宁抬手摁住他的手,暗示他,稍安勿躁,让青果儿把话说完。 秦云川浑身一僵。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她的手很软,微微有些凉,她手指修长。 在他蜜色的皮肤上,她白皙的手指,更是被衬托的像白玉一般漂亮。 她微凉柔软的手,仿佛不是放在了他手上,而是放在了他焦躁烦闷的心头上。 一下子,把他心头的烦躁给安抚下去。 青果儿继续说道,“起初,黄忠看到他的脸时,很是绝望。黄忠的功夫是元亨教的,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元亨的对手。再者,他看到元亨的脸,元亨又怎么会让他活着回来? “果然,元亨的面巾掉了之后,就对黄忠下手很重,一副要折磨死他,要他命的架势。 “但中途他被人叫走,离开了片刻。就是那短暂的时间,黄忠找到了机会,逃了出来…… “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劲。就在奴婢陪着他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他想明白了!” 青果儿声音忽然高亢,把屋里专心致志听她说话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裴郎中拍了拍胸口,“臭丫头,吓老夫一跳!” “他到底想明白什么了?是不是元亨啊?”心月也忍不住催问。 有说书人天赋的青果儿,这会儿说得上头,已经忘记了恐惧。 她绘声绘色道,“黄忠细细回忆,拉着我回顾整个,他被人打晕,被人虐打,逼问他是谁派来的过程…… “还别说,真叫他分析出了许多的细节……” “快说!”众人同声催她。 “这就说到了,”青果儿连忙道,“黄忠说,他觉得那人是故意叫他看见‘元亨’的脸。那人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让他无法逃脱,但偏偏他就逃了。而且,他想起来,那人是个左撇子!” 青果儿说完左撇子。 秦云川和裴郎中,都是猛然一震。 两人震惊地对视一眼。 “是他?”裴郎中道,“既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出元亨,又是左撇子……” “来人,传元亨来。”秦云川沉声下令。 元亨来得很快。 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他,嬉皮笑脸的。 “王爷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他话没说完。 玉钟直接揉身而上,从他左侧,发起突袭。 元亨略微一惊,连忙侧身躲避。 “王爷?王妃?”元亨一边闪躲,一边狐疑地看向主子。 但见两人都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似乎是想考验他的水平? 这玉钟,别看是个女子,她的功夫,实打实地,全是从实战中练就出来的。 又凶!又猛!又力求尽快制敌。 一点儿花架子都没有。 元亨不敢有所保留,竭力抵抗。 人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元亨也是这种打发。 “看出来了吗?他的优势手,是右手。虽说左右手都能进攻,但左手明显弱于右手很多。”秦云川对阮宁道。 玉钟很快撤了回来。 她拱手对阮宁道,“回王妃,他是右撇子。” 元亨挠了挠头,“右撇子?哦,感情你跟我比划,就是想看看我惯用哪只手?直接问不就行了吗?” 元亨没心没肺地傻笑。 “问你哪儿能说实话呀!”青果儿在一旁道,“打伤黄忠的人,就顶着一张你的脸,是个左撇子!” 元亨先是皱眉一愣,继而瞪大了眼睛,“不、不会吧?我说黄忠怎么看见我那么害怕,吓得钻进被子里,拽都拽不出来……谁呀?缺德带冒烟儿的?为什么要扮成他元爷的样子?” 说到这儿,他猛地一拍大腿,“卢宏方?是不是他?” “他会易容术,跟我又熟!而且……他是左撇子呀!” 元亨说完,自己惊呆地张着嘴,看看裴郎中,又看看秦云川。 “是不是他?王、王爷,您、您给句话呀!” 第490章 卢双像一个人 “卢宏方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样子,虐打黄忠?”元亨急得要抓破自己的脑袋。 青果儿在一旁,哇地一声哭了。 众人都看向青果儿。 元亨更是朝她拜了拜,“姑奶奶,别哭了!该哭的是我吧?莫名其妙背了这口黑锅,我以后怎么见黄忠啊?” 青果儿抽抽搭搭地说,“你们说的卢什么……他知道元亨是王爷的宿卫。故意扮成元宿卫的样子,故意把黄忠打那么惨…… “他一定早就知道了,黄忠是王妃的人!他要挑拨王爷和王妃的关系!让王府内部自相怀疑,自相纷争。 “王府内乱起来,不用外头有强敌,王府内部就不再是磐石一块了,自乱阵脚,不攻自破,呜呜……” 元亨恨不得伸手捂上她的嘴。 但又有男女之别。 他伸了伸手,又尴尬地缩了回去。 他连连拱手,压低声音,“姑奶奶,别哭了……这时候,还拽什么词儿啊!主子都听着呢!” 元亨拼命朝她使眼色。 青果儿哭得泪眼迷蒙,哪儿还能看得见元亨的眼色? 她朝阮宁叩首,“都是奴婢自作聪明,奴婢以为卢氏没见过黄忠,她不知道黄忠是王妃的人! “可如今看来,卢氏暗中有人,她也许早就知道了,黄忠的身份……呜呜,奴婢太蠢了。” 阮宁正要抬手,叫人扶她起来。 秦云川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不准她的手离开。 “你们都退下,本王有话对王妃说。”秦云川沉声说道。 青果儿还在那儿抽抽搭搭。 元亨急得浑身发热,他想拽青果儿出去。 但又怕失礼,这姑娘哭喊起来,嗓门儿可真大…… 元亨示意阮宁的两个新丫鬟过来扶人。 然而心月和玉钟,根本不看旁人,她俩只盯着阮宁。 阮宁叫她们出去,她们才会听命。 阮宁冲她俩点头,“去吧。” 一会儿功夫,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秦云川声音僵硬道,“阮宁,你是本王……唯一的女人。本王可以对天发誓!” 要说这种话来证明自己,让秦云川觉得很难堪。 但是不说,又怕他和阮宁之间会变得更糟。 青果儿虽然哭成那样,但她的话,却说的清楚明白。 如今的燕王府,最怕的不是外敌,而是内乱。 他和阮宁,绝不能被人离间。 “根据青果儿带回的消息,我也怀疑,打伤黄忠的人,就是卢宏方。如果真是他,卢双为什么那么说,显而易见……她就是为了让你怀疑本王!”秦云川嗓音沙哑艰涩。 他虽然尴尬的眼眶发红,脸颊发烫。 但他没有转开视线,他目光灼灼看着阮宁,一眨不眨。 阮宁嗯了一声,“其实卢双的话,我一点儿都没相信。刚才那么说,是故意气王爷……” “但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如果王爷能如实告诉我,那我们之间,就不再有嫌隙,好吗?” 秦云川怔了怔,“什么问题?” 阮宁垂眸,沉默了片刻。 她再抬起头时,目光沉凝,“王爷曾经说,卢双像一个人。你说以后会告诉我,她究竟像谁。现在,王爷告诉我吧。” 秦云川眉宇轻蹙,喉结上下滚动,他似乎吃力地咽了口唾沫。 阮宁愈发好奇…… 究竟像谁啊?竟会让他显得有些紧张? “她像……年少时的,太后娘娘。”秦云川说得很慢,也有些艰难。 阮宁微微一怔。 她见过太后娘娘,但一个人的气质,会随着岁月变迁,地位高升而产生质的变化。 “我说第一次见她时,也觉得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像谁呢!”阮宁低声嘀咕道,“原来是太后娘娘!” 她根本没往太后身上想,自然想不到。 如今再回忆,果然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但转瞬之间……阮宁浑身一冷。 她忽然想起,当初秦昊在街头,马车旁,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燕王心里早已有意中人……他们是两情相悦,但因为一些原因,燕王未能娶她……” “那姑娘强势、跋扈,但凡敢对燕王表达爱意的小姐……她都有办法料理,且不留痕迹……” “以至于后来,京都没有姑娘再敢明目张胆地对燕王示爱……” 第491章 人得学会自己劝自己 阮宁浑身冷的彻骨。 串起来了。 当初那个茶博士子苓,在她的奶茶里下毒,想要她的命。 子苓说,是掌握她家人生杀予夺大权之人,要她下毒。 只要她答应,那人就可以安排她的家人,免受流放之苦。 阮宁当初问过秦云川,是谁胁迫子苓? 秦云川说,宫里。 如今看来,明显是太后娘娘,想要自己的命啊! 强势、不能娶、手握大权…… 每一条,都对得上啊。 阮宁眼睛看着秦云川,但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天,在阮家二门处的情形。 他愣怔看着卢双,明显的失态,让阮斌和张氏都有所察觉。 所以,他当初是不能娶当今太后,而非……不想娶? “哦……我知道了。”阮宁点点头,忽然不想再问下去了。 一个古代的男人,二十多岁了,还没娶妻,没小妾,没通房丫鬟。 虽然他当初不是为自己“守身如玉”。 但至少她白捡了个干干净净的王爷。 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并且还是他儿子的母亲。 她这燕王府的正妃,再怎么着……也不会过得太差! 人得学会自己劝自己。 阮宁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里痛快多了。 “好,王爷这么坦诚相告,那咱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嫌隙!” 阮宁伸手拍了拍秦云川的肩。 她这动作,弄得秦云川很是一愣。 他怎么有种……俩人不是夫妻,而是兄弟的错觉? 秦云川皱眉看着她,一把抓住她的手,拢在手心里。 阮宁道,“那我也把我的计划告诉王爷。我打算将计就计,顺着卢氏的话音。假意跟她合作,哄骗她供出更多的信息!” 秦云川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似乎想劝,又怕伤及她自尊。 迟疑片刻,他还是说道,“卢氏狡猾,诡计多端,一开始把本王都蒙骗了,你去哄骗她?” 一副阮宁是不自量力的语气。 阮宁笑了笑,“当局者迷,王爷看她像故人,心思没用在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上,才会被蒙骗,她的骗术又不算高明。” 秦云川皱了皱眉,“怎么觉得你这话,像是意有所指?” 阮宁摇摇头,“王爷听错了。” 秦云川道,“如今黄忠已经醒了,真相也算是明白了。卢氏……” “王爷别管了,当初不是说好了,卢氏的事情交给我处理?”阮宁目光狡黠,“怎么?除非是你舍不得了,这才要毁了你燕王的诚信来反悔?” 秦云川摇头,“没有要反悔,是交给你了。” 阮宁挑眉道,“那是王爷信不过我?怕我不是假意哄骗她?” 秦云川深吸了一口气,“倒不至于在这上头怀疑你。” 他老是说“她信不过他”,如今倒被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云川苦笑,他算是自食其果。 “这么说来,王爷信得过我?全权交给我处理?不反悔?”阮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秦云川被她拿话,逼到了墙角。 如若再反对,他倒成了信不过她,还出尔反尔的小人。 “一定一定小心。”秦云川道,“需要人就开口,别再被人拿刀逼在脖子上。” “不会了。”阮宁点头。 秦云川这边说定。 阮宁也没跟他客气,直接要了人手,驻防在庄子上。 免得卢氏的哥哥,偷偷把她劫走。 阮宁在府上休整了一日,趁着秦云川对她有几分心虚理亏之时,她问起小豹子的事儿。 “好好给你养着呢,它老是跟爆米花呆在一起,会更像猫,反倒少了豹子的凶猛野性。” “就在书房后院,你想它可以去书房看它。” 秦云川顿时觉得,这个主意真好。 让她有了去书房找他的借口。 再次日,阮宁才去了庄子上。 卢双躺在沾了血的草甸子上,听见开门声,她转过脸来。 “你说的不错,”阮宁一脸沉郁,还隐约透出些紧张,“真是元亨!元亨为何要杀黄忠?黄忠是我的人!” “呵呵呵……”卢双得意地笑了起来。 阮宁看她,“你笑什么?” “正因为黄忠是你的人,元亨才要杀他呀!燕王妃,你可真傻!”卢双嘲弄道。 第492章 青梅竹马 阮宁冷哼一声,“沦为阶下囚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傻?” 卢双停下笑声,冷眼看着阮宁。 “燕王妃还看不出来吗?燕王根本就不信任你,他为什么要元亨杀到黄忠?因为黄忠是你的人,他要完全控制你,让你没有能力逃出他的手掌心!” 卢双说完,看向阮宁身边的两个丫鬟。 “还有你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黄忠之后,就是她们!特别是这个功夫厉害的丫鬟!家猫,怎么能长出老虎的利爪?他是要剁掉你的爪牙呀!” 阮宁眸子一凝,“休要挑拨离间!” 卢双咯咯笑,呛了口血,她咳地差点吐出来。 “你怀了旁人的孩子,给他戴了绿帽子,还需我挑拨离间吗?” “如今只看你运气如何,是你先被人发现怀孕,还是燕王先咽气了!” 阮宁沉默了一阵子,蹲下身来,平视着卢双。 “你说,你可以帮我!帮我保下这个孩子,并且让他继承燕王的王爵!” 阮宁的语气,透出她要赌一把的意思。 卢双挣扎着从草垫子上坐起,“我能!我是太后的人,你帮我,就是帮自己!” 阮宁眯着眼睛,不屑地打量她,“就你?太后的人?” 卢双呵地冷笑一声,“你看我这张脸!你知道我像谁吗?” 阮宁皱眉摇摇头,“像谁?难不成,你像燕王的初恋?” “初恋?”卢双对这个词有点陌生,但她忽而就眼睛一亮,“是啊!这词用得好,可不就是初恋么!我这张脸,像太后娘娘!” 阮宁故作惊讶,“卢双,你满嘴谎话,我可没办法帮你。太后娘娘我见过,根本不长你这样。” 卢双用力地甩了甩脸上散落的头发。 “我像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你可知道,燕王爷与太后,乃是青梅竹马?虽然太后娘娘,比燕王年长几岁。 “但燕王非常喜欢她,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送给她。可惜当年的贵妃娘娘并不看好他们两个。 “贵妃娘娘趁着燕王远在军营的时候,撺掇着当年的皇帝,把如今的梁太后赐婚给了燕王的哥哥! “这才使得一双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但燕王一直对此,无法释怀,他心里始终装着当今太后。” 阮宁非常平静地看着卢双,看着她眉飞色舞,甚至有些得意地讲述。 “王妃,别相信她!她故意这么说的!”心月许是怕她难过,连忙安慰她。 玉钟嘴笨,说不出安慰地话,却也目光关切地注视着她。 阮宁冲两个丫鬟摆摆手,“你们退下。” “王妃?”两个丫鬟异常担心。 阮宁道,“她绑着手脚,伤成这样,还能伤我不成?退下。” 两个丫鬟只得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我们就在外头,王妃有事招呼一声。”玉钟说。 待两人出去。 阮宁盯着卢双,“单凭你像太后年轻的时候,证明不了什么!你说你是太后的人,你说,可以帮我。” 阮宁说话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表情,活像个赌徒。 “你得证明,你有这个实力。” 卢双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她咬了咬牙,抿紧了嘴。 “我当然有实力……我哥……他其实没死!” 卢双的表情,也带上了豪赌的意味。 “他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是玉坤宫的太监!我虽还不能出入宫门,但我哥可以!他随时都能见到太后娘娘!” 阮宁审视地看着卢双,“我怎么信你?你若有这样厉害的哥哥,还需要扮成叫花子?沦落成阶下囚?” 卢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她似乎做了一番心理挣扎,“我哥不想让我接近太后娘娘,伴君如伴虎,宫闱纷争,弄不好要丧命的! “他已经没根儿了,他让我在宫外好好生活,若他能拼出个锦绣前程,让我过继一个孩子给他!为我卢家留后! “但我不这么想!危险之中,充满机遇!我若能为太后娘娘效力,我就能荣宠加身! “如今的小皇帝只是太后娘娘手里的傀儡!真正手握大权的,是太后!我若能成为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 卢双眼睛里,迸发惊人的光亮。 第493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权力富贵,还真是能让人疯狂。 阮宁看着一身污浊,却神态狂热的卢双……不由地就想起那些被传销洗脑的人。 唔,卢双大概是被她自己幻想出来的“锦绣前程”洗脑了。 “所以,我想接近燕王,成为太后娘娘放在燕王身边的棋子,得太后娘娘重用。这样,我哥也无法左右我!” 卢双目光灼灼看着阮宁,“现在,你信了吧?” 阮宁深吸一口气,“除非,我见到你哥。” 卢双皱起眉头,“你带我进宫,拜见太后娘娘,我自然会对太后娘娘言明你的立场。” 阮宁呵地冷笑一声……她还以为,谁都跟她一样狂热吗? “太后凭什么相信你呢?”阮宁问道。 “有我哥呀!”卢双急了。 阮宁点点头,“所以,我要先见到你哥。你哥才是太后看重信任之人,不是你。” 卢双咬了咬牙,“你告诉我,你肚子里怀着的是谁的种?你说了,我自然有办法叫来我哥!” 阮宁平静地看着她,抬手抚着自己的肚子。 “这可关乎我的身家性命,我就这么告诉你?” 卢双张了张嘴,“你什么都不说……毫无诚意!” “我能听你说这么多,而不是一刀宰了你,就足以说明我的诚意。”阮宁道。 卢双暗暗磨牙。 阮宁扬声道,“来人,给卢氏请个大夫过来。好吃好喝,良药伺候。” 玉钟在门外应了声是,便退下去办。 心月瞪大眼睛,急道,“为什么呀?主子!您忘了,她之前想要杀您!” 阮宁没回答心月的问题。 她看着卢双,“如果你哥真像你说的那么在意你,那你的命就有价值。如若不然……你这条小命,我再拿回来。” 阮宁笑着离开。 等她坐上了马车,才长舒一口气。 她捋了捋思路。 卢双先前,跟大内侍卫苟合。 大内侍卫说,卢双只是把他当做接近太后的踏脚石。 秦云川说,卢双的哥哥入宫当了太监。 这一点,如今卢双也确认了。并且她说,她哥并不想让她直接效力于太后。 而是想让她在外,好好生活,将来从她的子嗣当中,过继一个到他身边…… 等玉钟和心月回到马车上。 阮宁已经捋清楚了这些真真假假的信息。 “禀王妃,已经安排卢双住进了庄子上的厢房里,请了大夫给她看了。 “找了两个庄子上机灵的小妇人去伺候她,然后怎么办?”玉钟问道。 阮宁靠在软枕上,“回府。” 玉钟和心月交换了视线,“回府?就这么……不管她了?” “管,当然要管。”阮宁笑了笑,“先回府。” 阮宁回府之后,命人叫来了元亨。 她似笑非笑看着元亨。 元亨忐忑拱手,“王妃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您这样,卑职害怕。” 元亨心中忐忑…… 以前只觉得自家王爷恐怖。 如今才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妃似笑非笑,阴沉不定的时候,比自家王爷更叫人害怕! 阮宁摆摆手,“元宿卫别这么紧张,眼下有个叫你为自己摆脱‘黑锅’,洗刷清白的机会,不知元宿卫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呀?” 元亨精神一震,“什么机会?” 阮宁道,“我打算用卢双做饵,把她哥哥从宫里钓出来。只是听闻他哥哥功夫卓绝,我怕旁人拿不住他。不知元宿卫本事如何?” “哼!原来是卢宏方!”元亨立即抱拳道,“王妃放心,此事包在元亨身上!我若不抓住这孙子!我、我名字倒着写!” 阮宁嘴里嘀咕道,“……亨元?” 元亨:“……” 阮宁笑着道,“那就请元宿卫埋伏在我的陪嫁庄子上,卢双那么急功近利,她安奈不了多久。” 元亨拱手领命。 他是秦云川的宿卫,三品的将军衔,手底下一大帮人马呢。 他就算事务繁忙,也能派出人手,随时在庄子上盯着。 阮宁并不着急,她只派心月时不时的去庄子上,从那两个伺候卢双的小妇人口中,打探消息。 于此同时,她也在跟秦云川打听,“京都哪里可以让女子读书?” 秦云川诧异看她,“你想读书?” 问完,他觉得不对。 “你识字,想读书,到本王的书房来,里间给你用。你想读的书,若是本王书房里没有,就叫人到外头给你买,给你借,给你抄录。”秦云川笑意深入眼底。 第494章 爹爹给乖女儿讲故事 阮宁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说“里间给你”时,不怀好意。 他书房里间,只有一张大床,根本没有书桌。 “不是我,”阮宁道,“我想送心月去读书。” “你那丫鬟?”秦云川更诧异了,“送一个丫鬟去读书?” 阮宁道,“对外可以说,她是我妹妹。” 秦云川皱着眉头,“宁宁,对丫鬟太过骄纵,只能让她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并不利于她们效忠你。” 阮宁点点头……她本来也就没把高昌公主,当她的丫鬟。 有些人,不当她是丫鬟,而当她是朋友,反倒对彼此更好。 “道理我知道,但她很聪慧,是读书识字的料,若是只做个普通的丫鬟,倒是可惜了。”阮宁抬眸看着秦云川。 她剪水的双眸里,有浅浅笑意和他清晰的倒影。 秦云川本想说,一个丫鬟,就算有些天资,读什么书?那是她配的吗? 但迎着阮宁期待的目光,他话音拐了个弯儿…… 人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旁人的丫鬟是不配读书。 她阮宁的丫鬟嘛,当然跟别人不一样。 “楚家的族学挺有名的,好多世家小姐在那儿读书,课业也不重。你如果想送她去的话,找人去跟楚太傅……” 提及楚肖,秦云川的话音顿了顿, “你见过楚肖,是吧?” 阮宁怔了怔,“我去找楚姣说吧?王爷和楚太傅是对头,咱们去找楚太傅太唐突了。正好是女子的事儿,楚姣或许就能办,楚姣性格挺好的。” 秦云川微微一笑,他和楚太傅是对头? 原来,她是这么认为的吗? “也行,你问问楚姣,她若安排不了,本王再给你想别的办法。”秦云川宠溺道。 阮宁福身道谢。 秦云川把她拽进怀里,“以后少气我,就当你谢谢我了。” …… 卢双在阮宁的庄子上,好吃好喝的养着,两个机灵的小妇人伺候着,日子好不快活。 但她的野心决定了,她不可能在一个小田庄里随遇而安。 这日,玉钟给阮宁带回消息,“今日有一只信鸽,落在了卢氏的窗前。停了不到两刻,又飞走了。” “信鸽?”阮宁眯了眯眼睛,“可能是宫里的东西。你去告诉元亨,让他多留神,他洗刷冤屈的机会要来了。” 这天夜里,阮宁就做了个梦。 她梦见一个带着“画皮”的男人,闯入了她的庄子,劫走了卢双。 “站住——” 阮宁惊呼着从梦里醒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刚一动,身边的秦云川就醒了,“要起夜吗?” 他迷迷糊糊,声音暗哑颇有磁性。 阮宁最喜欢他这慵懒的嗓音。 她连回话的语气,都变得格外温柔,“不是,你睡吧,我起来透透气。” 秦云川闻言,立即坐起了身,“哪里不舒服?肚子难受吗?” 他温热的大手,立刻温柔地覆盖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黑暗的房间里,阮宁抑制不住嘴角上翘…… 就算他年轻的时候,有白月光又怎么啦? 反正他们再也不可能了!他们现在是争权夺利的死对头! 只要秦云川现在眼里、心里,只有她不就行了? “我梦到卢氏的哥哥来了,我想去庄子上看看。”阮宁对他说了实话。 秦云川闻言,动作一顿,他迟缓地看了看窗外。 “三更半夜,去庄子上?” 他话音刚落,寂静的夜里,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还真是三更天。 阮宁烦躁不安,“元亨不会大意,让人跑了吧?绕了这么一大圈,再让他们跑了,不就白忙活了么……” 秦云川揽着她的肩把她摁进被窝里。 “放心,别看元亨平日说话吊儿郎当,他是跟我上过很多次战场的老将,而且他对卢宏方比较了解,不会让他跑了的。好好睡觉,明日一早我陪你去庄子。” 秦云川一边在她耳畔轻声劝慰,一边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肚子。 “这么晚了,儿子也要睡觉,爹爹给儿子讲个故事,哄他睡……” 他的声音低沉慵懒,带着微微的沙哑,真好听。 他应该是用了薄荷味儿的牙膏,说话间,还有淡淡的薄荷香。 阮宁不满地哼唧一声,“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如果是女儿呢?” 秦云川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那爹爹给乖女儿讲故事……” 阮宁:“……?!” 第495章 宫中秘制奇毒 次日一早,阮宁还没起来,就听见青果儿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 “王妃还没起,谁在那儿多嘴?”秦云川晨练回来,沉声训斥。 “我醒了。”阮宁赶紧喊了一声。 能叫青果儿这么大清早儿的这么兴奋……难道是她昨晚的梦,应验了? 元亨没有把人放跑吧? 青果儿领着小丫鬟鱼贯而入。 “你怎么回来了?”阮宁问道。 青果儿迫不及待道,“卢氏的哥哥昨夜去庄子上了!元亨把他拿下了,现在他也关押在庄子上。” 青果儿伺候她起身,说话间眉飞色舞。 阮宁心想,嘿,她的梦还真灵…… 坏的不灵好的灵! “你不是在黄忠身边么?”阮宁又问。 “玉钟有心,她去别院送了消息。黄忠一听,乐坏了,非让奴婢回来伺候王妃,也好跟去看看。”青果儿福身说道。 既然人已经抓到了,阮宁也就不着急了。 她梳洗穿戴好,又跟秦云川一起用了早膳,这才乘着马车,前往她的陪嫁庄子。 到了地方,秦云川坐在马车上不动。 阮宁想到,当初,他说卢氏的哥哥对他忠心耿耿。 没想到,他忠实的部下也会背叛他,投靠了敌营。 他心里也会不是滋味儿吧? 阮宁看了他一眼,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要不,王爷稍坐会儿,我先去看看?”阮宁温声说。 秦云川微微颔首。 阮宁也觉得,让他自己待会儿可能更好些。 她前去见卢氏的哥哥。 元亨迎面而来,还没到跟前,他就冲阮宁抱拳拱手,“没叫他见着卑职,动手的人都蒙着面,他不知道是谁绑了他,王妃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辛苦元宿卫。”阮宁点点头。 元亨抱拳,“但求王妃,让卑职亲手宰了这孙子!” 元化严肃,元亨总是笑眯眯的。 但今日,元亨气得鼻子都快歪到一边去了。 “这孙子潜入庄子,竟然还扮成了卑职的模样!若不是王妃信任卑职,派卑职在这儿守着! “这口黑锅,卑职还真是甩不掉了!” 阮宁笑着点头,“若王爷没别的吩咐,等我问完,这人就交给元宿卫。” “多谢王妃!” 阮宁进到柴房。 阳光透过格子窗,照进屋里。 细小的微尘,在阳光里乱舞。 过了片刻,阮宁的眼睛才适应屋里较暗的光线。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顶着一张和元亨相似的脸,被绑在柴房正中间的柱子上。 他身上有斑驳的血迹,嘴角胸前的血已经干涸了。 “你是卢双的哥哥?”阮宁问道。 卢宏方缓缓掀开眼皮,看了阮宁一眼,“呸……”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 玉钟上前,砰地给他脸颊一拳。 卢宏方又吐出一口血水来,冷冷地看着阮宁。 “你们卢家人,可真不地道。卢双告诉我,她叫你来帮我,叫我跟你合作。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请大夫,请丫鬟,费了这么多心思……你们兄妹俩一句谢谢都没有,还要把人偷偷带走?”阮宁冷笑问道。 卢宏方扯了扯嘴角,“王妃好算计!你也没对她说实话呀?你早就在这儿准备好了天罗地网,用我家妹子,钓我上钩……呵呵,没想到我兄妹俩个,竟栽在你这乡下女子的手里!” 阮宁笑着摇头,“我是为了保命呀,一个身子两条命,可不得仔细着点儿?不过有一点儿,我不明白……” 卢宏方皱眉看着她。 阮宁狐疑道,“我听裴郎中说,你对燕王忠心耿耿。当初是为了救他,才伤了身子。没想到,你身残志坚,伤了身子还愿意用此残躯,继续为燕王效力……为何你会成为太后的人呢?” 卢宏方似乎被阮宁的话,带进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柴房里,有良久的沉默。 阮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卢宏方却语气幽幽道,“我不想背叛燕王,可他没有救了啊。我若继续追随他,只剩个死……他所中剧毒,乃是根据宫中秘方,所配制的奇毒,那毒误解。他会死得极其痛苦……一代英雄,一代豪杰,死状凄惨。” 阮宁愣了愣,“燕王中的毒,不是蒙古人放的冷箭?冷箭淬了关外的毒?” 卢宏方冷笑一声,“秘方是太后娘娘亲自寻出来,亲自命人配的。那毒箭也是太后娘娘亲眼看着人放在毒药中浸泡的。” 第496章 她真把秦云川当兄弟了 阮宁暗暗咋舌,太后对自己的初恋,竟然也能这么狠? “这女人为了追逐权利,真是谁挡她的路杀谁呀!这么冷酷,难怪你妹妹崇拜她,想追随她!这样的女人,是有其人格魅力,也够吸引人。”阮宁点头道。 卢宏方诧异地看着阮宁……确定这脑子没问题吧?她知道她在夸谁? 阮宁脸上真心实意的赞叹佩服,让卢宏方已经凉透的心,又死灰复燃。 “看在王妃好生对待我妹子的份儿上。我可以向太后美言,以保住王妃和您肚子里的孩子。”卢宏方说道。 阮宁哼笑一声,“想什么呢?我是说,太后娘娘够狠,够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不是恋爱脑。我喜欢这样的女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我要相信你了吗? “人说,忠臣不侍二主,你连燕王都能背叛,我怎么敢信你?你扭头把我卖了怎么办?” 卢宏方脸上的诧异更重了。 “你可知道太后娘娘曾下令要诛杀你?你还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若没有我在太后娘娘面前为你美言!燕王薨时,便是你死之日!” 卢宏方急声说道。 阮宁笑了笑,转身走出柴房。 果然,是太后。 她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 阮宁冲元亨摆摆手,“交给你了,随你处置。” “多谢王妃。”元亨手握刀柄,阔步进了柴房。 阮宁正要去马车那儿找秦云川。 却发现,秦云川就在柴房一侧的窗户那儿站着。 “你都听见了?”阮宁问道。 秦云川嗯了一声。 阮宁顿时有些同情他…… 先是被自己的老部下背叛,同时又听见了初恋白月光下毒害他…… 一时间,遭遇双重背叛。 就还,怪可怜的。 阮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们喝酒去!”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秦云川狐疑地看着她,并把她的手从他肩头拉下来。 “喝酒?你?” 阮宁摸了摸肚子,“我不喝酒,我请王爷喝酒。” 阮宁挑了京都最具盛名的酒家,要了最大的雅间。 秦云川直接从酒家后门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他如今脸上鬼纹没了,辨识度没那么高。 他看着偌大的雅间,“就我们两个,何至于要这么大的雅间?” “怎么会就我们两个呢?”阮宁冲他眨了眨眼睛。 刚才秦云川从后门上楼时。 阮宁已经在前台,给他安排了特别节目。 难得她请客,自然要给秦云川安排得舒舒服服。 “哦?你还请了别人?”秦云川挑了挑眉。 他似乎很好奇,以他现在的情况,阮宁能请谁来? 不多会儿,小二就开始上菜。 十几道凉菜和美酒上桌,却并不见阮宁请的“客人”到来。 “怎么还不来?”秦云川问。 “别着急嘛,”阮宁朝外看了眼,“来啦。” 一群俊男靓女,鱼贯而入。 浓郁的脂粉熏香气扑面而来。 秦云川的脸顿时黑了,“……” 这些美人儿,个个身怀才艺,有吹笛的,跳舞的,弹古琴的,还有舞文弄墨的…… 阮宁一面喝着果茶,一面津津有味地看他们表演。 “美酒美人,笑一个嘛。”阮宁伸手勾了勾秦云川的下巴。 秦云川皮笑肉不笑,一把攥住她的手,“爷只笑给你一个人看……其他人,滚出去。” 丝竹声猛地一停。 俊男靓女们微微一怔……不是说,来了位大手笔的爷?今晚伺候好了,能赚得盆满钵满? “没听见?滚——” 秦云川抬手猛地一拍桌子,杯盘碗碟齐齐蹦起。 众人惊呼着,争相逃出门外。 阮宁:“咳……” 坏了,得意忘形……她真把秦云川当兄弟了。 “点了这么多楚馆的小倌儿,怎么?是本王没满足你吗?”秦云川目光危险地逼近她。 阮宁想往后撤。 秦云川哪能让她得逞。 他抬手拦住她的腰,将她控制在怀中。 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趁她不备,已经轻车熟路地探入她衣裳内…… “唔,王爷……” 第497章 求他 阮宁浑身发软…… 她是被秦云川从后门给抱上马车的。 她提醒道,“卢双的孩子,就……没了。” 秦云川动作一僵,嗓音沙哑而压抑,“不能叫我家王妃饿着……” 他……竟然说到做到,手法从生涩,到熟练。 等阮宁瘫在床榻上,睡眼迷蒙之时,却看见他去冲了个冷水浴,然后光着膀子坐在床前的地毯上运功打坐。 唔,这样的好男人,太后错过……阮宁偷乐,真是让她捡便宜了。 阮宁后来得知,卢氏兄妹两个,被埋在她庄子的后山上。 元亨担心她忌讳,还专门请了个道士做法,在两人上头种了两棵桃树以辟邪。 阮宁暗笑,秦云川身边这些单身汉,粗中有细,还挺有意思的。 她一个来自现代时空的孤魂野鬼,她怕什么邪呀?她就是邪。 宫里的太后娘娘,过了好几日,才得知卢宏方一去不归,去向不明。 她生了好大一场气。 但这事儿,阮宁并不知道。 她在了结了卢氏的事儿后,就着手办送楼心月去读书的事儿。 “奴籍肯定不行,楚家的族学肯定要查,被人知道了,楚姣不好办,咱们脸上也不好看。” 阮宁专门到秦云川的书房里,找他说这事儿,“能不能给她改换良籍?” 秦云川沉默片刻,从书信中抬起头来。 “她是战俘奴隶,是敌国之人,改换良籍,怕是不能。” 秦云川慢吞吞说完,别有深意地看着阮宁。 阮宁眨了眨眼睛,“哦?不能吗?” 她垂下眼眸,思量起来。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她向来聪慧,且坚韧。 她有明确的目标,绝不轻易说放弃。 即便告诉她,不能。她也会再次尝试,用上她那些可爱的小手段…… 比如,跟他撒个娇?往他怀里钻? 秦云川的笑意,愈发深入眼底……他喜欢她的这些小手段。 虽然,改换奴籍不行,但他也有别的办法,能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只不过……他喜欢看她示弱,喜欢看她撒娇卖萌…… “哦,我知道了。” 阮宁竟然平和地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那不耽误王爷时间了,王爷忙吧!” 她挥挥小手,抬脚走……了? 就这么走了? 她不再试一下?不再争取一下? 她不是挺想让那小丫头去上学的吗?难道,这一点点小困难,她便放弃了? 秦云川看着阮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都还有点儿懵。 说好的坚持、坚韧呢? 阮宁当然没放弃。 她只不过想到了另外的办法,就不在秦云川面前卖弄了。 阮宁离府,去了金凤祥。 她叫人给沈延送了信,约他在金凤祥见面。 沈延离这儿不远,他和阮宁前后脚到。 因为掌柜等人,都没有换,还是沈延在时的老人儿,机灵得很。 掌柜的赶紧上了沈延喜欢的茶,给阮宁的则是红枣茶。 “听说黄忠伤得不轻,可需要什么药材?或是人手?”沈延问道,“你有什么需要,不要跟哥哥客气。” 阮宁笑着说,“真有需要,求哥哥帮我。” 沈延笑得眼睛弯弯,“你不跟我见外,我高兴还来不及,别那么客气。” 阮宁道,“哥能帮我给古儿别剌办个假身份吗?” 沈延一听,跟那个蒙古高昌族的小公主有关,立时坐直了身子,“怎么忽然想到给她办假身份?” “我想送她去楚家族学里,跟其他女孩子一起读书。奴籍显然不合适,王爷说,她的奴籍不能改换…… “我觉得改换也不妥,即便改了,还是会被人查出来。所以,想请哥给她办个假身份,可以以假乱真,让人查不出的那种。” 阮宁说完,笑眯眯看着沈延。 可是他主动说,要帮忙的,总不能自打嘴巴吧? 沈延皱起眉头,惊讶非常地看着阮宁。 “怎么了?”阮宁狐疑道。 “怪了!”沈延惊诧道,“你怎么知道,她身份不俗?” 阮宁顿时想起,他们说古儿别剌身份时,用得是蒙语。 他们以为她不懂蒙语。 阮宁故作茫然,“我不知道啊?她什么身份?” 沈延惊叹道,“她父母的族系都是蒙古实力很强,极其庞大的族系。她上头有八个哥哥,就这一个小妹妹,全家都疼她宠她……” 第498章 他的小猫咪长大了 沈延目光诧异,语气惊叹道,“我还担心你不喜欢她,没想到……你如此有眼光?” 阮宁早就知道了那小姑娘是高昌公主。 她并不是蒙古可汗的女儿,却被封“公主”之名,可见她地位特殊。 阮宁却故意哼道,“哥哥不地道!你怎么坑我呢?” 沈延一怔,“我什么时候坑你了?你这是冤枉人。” “既然她在蒙古身份不凡,你怎么早不告诉我?万一我得罪了她,或是没照顾好她,你这不是坑我吗?”阮宁斜睨他。 沈延哈哈一笑,“我若告诉你,怕你委屈自己。这毕竟是在西朝的京都,她一个蒙古战俘,怎么能叫你受委屈呢。万一出了那等不愉快的事儿,就只当你没救过她。” 沈延的目光里,是满满的信任宠溺。 阮宁别开视线,“这是你的借口,总之,你没告诉我实情。” 沈延笑着朝她拱拱手,“哥哥错了。” 阮宁笑看他,“那这事儿你帮我办妥了,就当是补偿我了!” 沈延连连点头,“好好,妹妹吩咐,我焉能不办?肯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她在西朝的名字叫‘楼心月’,就说是我的表妹吧。家世嘛,哥哥看着办。楚家的族学,都是贵族的小姐们,也别太寒酸。”阮宁说道。 沈延点头,“你燕王妃的表妹,能有多寒酸?放心吧,哥哥肯定给你办好。” “那我就不谢你了!他们出了几个新款的配饰,哥哥看,喜欢哪个就拿走。”阮宁说道。 阮宁离开之后。 沈延立即招了他的大管事来。 “高昌公主要去楚家族学读书,那儿可都是西朝的贵族女子,叫她学学西朝女子的贵气,矜持之气,她爹肯定高兴。” 大管事一听,眼睛瞪得老大,“高昌王家的小公主?她愿意去读书? “高昌王心高气傲,大爷一直想拉拢他,高昌王这个老狐狸,油盐不进!也就听说三爷您找到了他女儿,他才给大爷好脸儿。” 沈延笑道,“是啊,快把这好消息告诉大哥,他肯定高兴。” “那是那是!”管家也很高兴,“三爷认的这位妹妹,真是锦鲤之运啊,自打认识她,只觉得这运气越来越好了!” 沈延啪得打开折扇,笑眯眯地摇了摇,表情好不得意。 “记得高昌王说,他这个女儿被他和那八个哥哥娇宠坏了,谁的管教都不听,要不然,也不至于会被掳掠,做了战俘。叫她安生,比登天还难。 “没想到,她竟愿意听阮宁的话,愿意去读书……高昌王肯定要惊喜坏了。” 大管事满脸喜色,“可不是嘛!大爷恐怕更高兴。” “楼心月,记住这名字,给她办户籍的事儿,好好去办,要办得没有破绽。”沈延吩咐。 大管事赶紧躬身,“定要好好办,沈爷放心!” 又过了几日。 秦云川还不见阮宁来求他,给那小丫鬟弄户籍,送去读书的事儿。 他以为阮宁放弃了,但又觉得,那不像她的性格能干的事儿。 他主动问起,“你说要送她读书,当初说得那么信誓旦旦,遇到点儿挫折,就算了?” 阮宁正在那儿看一本裴郎中寻来的古籍医书。 闻言,她连头都没抬,“怎么能算了?我都跟楚姣说好了,送了楚姣一套名贵首饰呢。” 秦云川蹙了蹙眉,“不改奴籍了?叫个女奴去楚家族学读书?你就是送个金山,楚家也不能答应吧?” 阮宁这才抬起头,她冲秦云川莞尔一笑,“不是啊,我哪能这么不懂事呢?心月如今,可是我表妹!落魄的清贵寒门。” 说完,她又低头去读书。 秦云川却狠狠吃了一惊,好一阵子都没回过神来。 等他回过味儿来,他心中不免震撼…… 呵,他的小猫咪长大了! 有自己的尖牙利爪了?不跟他撒娇卖萌,不向他示弱,也能自己悄摸把事情办妥了? 他有点儿骄傲,但更多的是怅然若失呢…… 第499章 求人的态度? 沈延给楼心月安排的身份,很不错。 “楼家”三世以前,是前朝清贵,家中出了好几个文人名流。 只可惜,王朝更替,有些贵族就渐渐没落了。 楼家男丁单薄,虽历代都有读书之人,但一直未再走上权贵名流的舞台。 似乎也是故意避世,不想来掺和名利纷争,所以远离京都…… 到了楼心月这一代,这一支儿。 她爹没有兄弟,她娘生完她就没了。 她爹今年也刚走,走之前,给她找了几个亲戚家,最终托付到了阮家,被燕王妃接到身边。 这样的身世,又清高,又可怜。 加上楚姣力保,她很轻松就进了楚家的族学。 小姑娘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和她格格不入的人。 她就算野性难驯,也会暂时收起爪牙,先乖乖的,不引人注目,先观察环境。 虽然楼心月很低调。 但沾上燕王府的边儿,似乎就难以真正的低调。 她才入学不到三天,就已经被好些人注意到了。 先是唐娴。 唐娴开了春,仍然住在京都舅舅家里。 她喜欢参加女孩子之间各种聚会,聚会之上,人多嘴杂。 “燕王妃的表妹,被送去了楚家族学。燕王府的车驾天天接送,可殷勤了!” “唐小姐可是燕王至亲的表妹,竟然不让住在燕王府……这真是,谁亲谁远都搞不清了!” 类似的话,可多了。 唐娴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当初那么狼狈地,被赶出燕王府。 燕王妃的远亲表妹,竟然有燕王府的车天天接送?这不是故意打她的脸? 唐娴叫上她哥哥唐安林,这日一大早,就来到燕王府,把阮宁堵在了府上。 “听说表哥好些了,怎么不见表哥?”唐娴见只有阮宁来,挑眉问道。 阮宁叹了口气,“时好时坏,打从前几日,就起不来床,还在床上躺着呢。” “王爷竟病得这般厉害?”唐安林关切道,“年前我伤了脚,一直没能来拜访王爷,如今好多了,也听说王爷好些了,方才能来……没想到,王爷病情又反复了吗?” “是啊……”阮宁叹气。 “那你们在这儿聊,我去看看王爷?”唐安林起身说道。 唐娴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宁。 她是女子,不方便去床前探望,她哥去,阮宁总没理由拒绝了吧? “行,来人,带表少爷去探望王爷。”阮宁痛快答应。 她爽快得让唐娴一愣。 唐娴连忙站起来,“我也跟哥哥一起吧!我来京这么久,一次都没见过表哥,就算是远远看上一眼……” 唐娴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哭什么?”阮宁不悦道,“不让你见,就是怕你在王爷面前哭丧着脸,晦气。” “你……”唐娴气得浑身一抖。 “堂堂贵族小姐,不知道病人家里最忌讳什么?”阮宁不屑道。 唐娴一噎,顺势软声说道,“说起来,京都楚家族学的礼仪规矩,颇有盛名。京都的贵族小姐,争破头想去。表嫂能把远亲家的表妹送去。不如也为妹妹引荐吧?先前,妹妹若有得罪之处,在这儿给表嫂赔不是了!表嫂千万不要和妹妹一般见识。” 唐娴说着,冲阮宁福身。 刚才还气咻咻地脸,说变就变,这会儿温柔又带着歉意。 阮宁淡淡看着她,“不行,引荐不了。” 唐娴愕然看她,似乎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果断。 “哥,你帮我劝劝表嫂!她那个表妹,不知道隔着多少支的远亲了!我们跟表哥,可是姑舅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唐娴一边说,一边斜睨了阮宁一眼。 似乎让她举荐,也是给她面子。她若拒绝,还真是不识抬举。 唐安林笑了笑,安慰道,“许是王妃有什么难处,咱们别强人所难了。” 唐娴狠狠瞪了她哥一眼,“哥,你怎么这样?难处?谁没有过难处?当初姑母初进宫时,我们家举全家之力,帮助姑姑。我们没有难处吗? “哦,现在姑姑没了,表哥病了,她一个燕王府冲喜的小媳妇,竟欺负起我们唐家了?看不起我们了?” 唐娴说着,委屈得直掉泪。 第500章 专治道德绑架 看见自家妹妹哭得这么伤心委屈。 唐安林用责备的目光看着阮宁,“不是我这个表兄说你,燕王妃你也确实太过分了。你怎么分不清亲疏远近啊?” 他又转过脸安慰自家妹妹。 “你也别哭了,你这嫂嫂乡下来的,难免耳根子软,被她那个妹妹磨得久了,就答应了,说说她就是。” 唐安林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道。 “这样吧,你既然跟楚家大小姐说得上话。那你去跟她说说,叫娴儿去楚家族学高阶的那个女子班。 “听说她们家族学,教女子礼仪、女子如何举止优雅,落落大方,很有一套。 “娴儿若是学有所得,将来也能帮补你不是?你别以为自己如今是燕王妃,就有什么了不得! “表弟燕王身体不好,你日后靠着亲戚们帮衬的时候,还多着呢!” 唐安林说完,啪地打开折扇,他倨傲地抬着下巴,摇着折扇。 用一副等着阮宁跪舔他的神态…… 阮宁:“……” 有些人,真是不开口,你看不出他是人是狗。 秦云川在内院,几乎是同时,就听说了他的表兄妹对阮宁的挤兑。 “呵,这话是暗示,本王死了,阮宁还得靠他们唐家呢?” “说什么母妃在宫里,是靠唐家之力帮补?这话他们说出来不嫌恶心?” “当初母妃是如何被他们逼得进了宫?如何为唐家的利益,牺牲了她自己?母妃在宫中,为唐家谋划的利益还少吗?” 秦云川脸色阴沉不定…… 当年,他贵为宠妃的儿子,先帝爷面前得宠的小王爷。 为何要远离京都,去沙场之上拼一个军功? 除了他本身就喜欢兵戎以外……就是因为母妃告诉他,唐家靠不住。 他若想在西朝站稳脚跟,必须靠自己打拼。 唐家“绑架”不了他,如今倒来恶心他的小王妃? 秦云川眯了眯眼,黑沉沉的眸子透出危险的光。 “元化,你去把唐家兄妹赶走,就说……” “王爷!禀王爷,不用了!王妃有法子对付他们!”前院儿的小厮一脸兴奋地回来禀报。 秦云川挑了挑眉,“哦?” 在唐安林一番“爹味儿”浓重,颐指气使的话之后。 阮宁明白了。 这唐家兄妹走得是“道德绑架”的路子嘛! 厚颜无耻地说什么“亲戚”。 阮宁当即往地上一坐,捏着帕子哭嚎起来。 “堂堂河内望族唐家!顶级的门阀世家!就这样欺负我一个为了冲喜,被嫁进燕王府的乡下小女子!呜呜……” “唐家乃鼎盛的门阀,你们跟楚家不相上下,能说得上话,谁也不会瞧不起谁,你们张张嘴,打个招呼的事情!非要让我这个小媳妇去求爷爷告奶奶!” “你们哪里是把我当亲戚?当弟妹?当嫂嫂?你们根本没把我当人看啊!这样欺辱我!” “唐娴一个人欺辱我不够!还带着哥哥来!你们是要趁着我家王爷病,想要逼死我,要我的命啊!” “你们堂堂唐家,不认得楚家吗?需要我一个乡下来的小媳妇为你们引荐吗?” “堵到燕王府,来欺负燕王府的人!真当我家王爷已经病死了吗?呜呜呜……” 阮宁放开了嗓子哭嚎。 引得各处的下人都站在院子内外围观。 甚至有人爬到庭院外的假山头儿上,好奇地朝里张望。 “道德绑架”凡是能成功的人,都是因为被绑架的人,好面子,要脸。 她阮宁,可是乡下来的“土妞”,她要什么脸面? 她讨好唐家,唐家就会尊重她了吗? 不! 人们只会尊重那个敢对他们说不,还让他们无可奈何的人。 唐娴看着阮宁毫不在乎形象,穿着华贵的衣裳,却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子。 她顿时觉得……她跟阮宁,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人! 唐安林更是要脸面。 阮宁说唐家是“顶级门阀”,这话夸张了。 唐家能跻身名流,还是因为贵妃娘娘的得宠。 但阮宁的话,把他们捧到这么高的位置……年轻爱虚荣的唐安林,也不能自打耳光,说他们跟楚家说不上话吧? 第501章 捉贼拿脏,捉奸拿双 “算了,看来燕王妃也的确有为难之处,咱们改日再来看王爷吧!” 唐安林拽着唐娴的衣袖。 唐娴满面怨恨,满脸不甘心。 她可是听说,阮宁跟楚姣走得特别近! 她几次向楚姣示好,都热脸贴了冷屁股……楚姣根本不搭理她。 他们唐家毕竟是河内郡的名门,底蕴哪里能跟京都的世家比? 若是能说得上话……她至于来“求”阮宁吗? “还嫌丢脸不够吗?看看多少人看着!”唐安林压低了声音,提醒唐娴,“这些下人可是传声筒,今儿这事儿,不知道会传到多少人耳朵里!说我们欺负她……她不怕丢脸,你也不怕吗?” 唐娴窝着一肚子气,不甘不愿地被她哥拉走了。 最终,唐安林也没能见上秦云川的面。 他们走了以后。 阮宁擦了擦脸上的泪。 青果儿和玉钟连忙上前,搀扶她起来。 “王妃别难过……”玉钟说完,侧脸看阮宁。 唔……真是多此一举,王妃脸上哪有半分难过? 她笑得像只小狐狸,“只要我没道德,谁都别想绑架我。” 秦云川听闻前院儿的细节,也是哭笑不得。 “她倒放得下身段儿,活得通透豁达,自由自在……” 说完,他神色向往又怅然。 阮宁的豁达真实和自由自在,一直都是她性格里,最吸引他的地方。 她绝不是京都排得上号儿的美人儿,更不属于妖艳妩媚那一挂的。 但她身上总是有种,让他移不开视线的魅力……是从她的本质,从她灵魂里散发出来的。 “王爷,听说唐家兄妹和梁国丈家走得很近。”元化低声道。 秦云川哼笑一声,“本王还没死呢,他们就跟梁家眉来眼去,向太后献媚。还跟本王说什么‘亲戚’。真令本王倒胃口。” 说到这儿,他想起阮宁刚刚在唐家兄妹面前“反将一军”,他又觉得暗爽。 唐家,绝不是唯一注意到,阮宁送了“表妹”去楚家族学的人。 阮心怡也注意到了。 只不过,阮心怡学精了。 以前她跟阮宁无论是硬碰硬,还是耍心眼儿,从来没讨到便宜。 如今,她也学会了迂回。 “去两个小丫鬟,在楚家和燕王府外头蹲着。给我看看那丫头是什么来头?” “阮宁的表妹?她母亲是孤女,她哪儿来一个我不认得的表妹?” 阮心怡派出两个聪慧机灵的丫鬟。 她颇有耐心得等待着。 几天之后,一个丫鬟找到她,吞吞吐吐,不停地看她的脸色。 “发现了什么?说呀!”阮心怡皱眉催问。 丫鬟涨红了脸,“没查到那丫鬟有什么不妥,倒是发现……夫人她……” 阮心怡微微一愣,“我娘?她怎么了?” 阮心怡屏退左右,让自己的心腹守在门外,“说吧。” “夫人在小梨园附近,有一处别院……”丫鬟支支吾吾,把她不小心打探到的事情说了。 阮心怡听闻事情经过,呆愣了好一阵子。 “真……真的?” 她简直难以置信。 她娘悄悄弄了一处别院,在别院里养着一个年轻俊美的小白脸儿? 这还了得?!她娘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阮心怡当即决定,亲自去处理这个麻烦。 她叫丫鬟盯紧那别院,注意她娘去的规律。 她准备好了人手。 在听闻,她娘又悄悄去那别院之时。 阮心怡带着人,前往别院。 “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控制住里头的下人,别叫他们报信儿!”阮心怡冷着脸吩咐。 捉贼拿脏,捉奸拿双。 她不能给里头的人,逃走的机会。 阮心怡准备得很充分。 她带的人也很给力,虽然是客场作战,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控制住了局面。 别院的下人,很快被全部拿下,堵着嘴,反绑着双臂,在前院儿跪成一排排,被人看管着。 没能给后院儿的主子,发出一点儿信号儿。 阮心怡踏入二门时,扭脸儿看了看停在二门外的那辆车。 这车,虽然没有挂阮府徽记,但她却认得这辆车,的确是她娘家的车架。 阮心怡的脸色,愈发难看。 “把刀给我。”她问随行之人,要过一柄佩刀,迈步进了内院。 第502章 买命钱 “踹门!” 阮心怡听到屋里的声音,面红耳赤,不是羞得,她是气得。 她娘一把年纪了,竟然为老不尊!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气死她了! 咣当一声,她带的人一脚踹开房门。 “你们都守在外头,我不发话,谁都不准进来!”阮心怡吩咐道。 她亲自提着刀,进了里屋。 “谁……”床上的两人吓了一跳。 “心怡,你……你怎么来了?”张氏吓了一跳,连忙裹住被子,并用被子盖住了小倌儿,“你、你爹……” “我爹还不知道。”阮心怡面无表情地握着刀,指着被子里拱起的那团,“我爹可以永远都不知道,也可能今日就知道,你选。” 张氏连忙摆手,“不,不要杀他。心怡,你听我说……在阮家,我过得太苦了!你爹心里根本没有我……她还把你弟弟送走,娇宠外室,外室没了,他就宠小妾,他一个月之间,给四个丫鬟开了脸……” “我若不苦中作乐,我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你就不能理解理解娘吗?” 阮心怡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娘,“你……你做出这种苟且之事!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求求你……从小到大,娘没有求过你什么!今日,娘求求你!放过他吧!”张氏嘤嘤哭了起来,“娘答应你,以后再也、再也不见他,求求你,别杀他,放他一条活路吧!” 张氏哭得极痛,极惨。 她只穿着一条肚兜,从床榻上滚下来。 “娘给你跪下了……”张氏抱着阮心怡的腿,苦苦哀求。 阮心怡被她娘气得头晕。 她的刀差点儿划伤张氏。 眼前这情形,她是杀不了被子里那人了! “你起来!你跪我,是要折我的寿吗?”阮心怡怒道。 张氏这才颤巍巍站起来,“你答应我……” “我可以不杀他,也不告诉我爹!但你要保证,再也、再也不许见他!一次都不行!”阮心怡冷冷地盯着她娘。 张氏连连点头,“我保证!绝对,绝对不再见了!” 阮心怡抓过衣裳扔在她身上。 她娘已经徐娘半老……没想到还穿那样艳丽的肚兜,皮肤莹润有光泽…… 这就是被爱情滋润的女子,才有的样子吗? 阮心怡有些恍惚。 她提着刀,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那充满靡靡之气的房间,怎么回到了马车上,又怎么回了梁王府。 她只知道,自己胸腔里鼓动着一股子邪气,愤懑、冲动、不满、哀怨…… “不行!她的丑事,若是被人知道,第一个连累的就是我的名声!” “她太自私了!只为了自己快活!从来没想过,我在京都,我在梁王府,会被人如何耻笑!” “她保证不见?呵,她今日能对自己的女儿下跪,以保那小倌儿的性命!她怎么可能不见?” “来人……听说京都外有个山寨,山寨里匪徒……” 阮心怡安排下去,花了她的私房银子,两千两,以买那小倌儿的命。 “他一条贱命,竟然值两千两,”阮心怡冷哼,“真是便宜他了!” 天气渐热。 衣衫越来越薄,阮宁的肚子也越来越显。 她便不怎么爱动,就在燕王府里养胎,研究药材和针术。 但这日,沈延却约她在府外见面。 “告诉哥哥,让他悄悄来府上吧。我不想出门,现在,他是我娘家哥哥,燕王总不能把大舅子拒之门外。”阮宁笑着说。 秦云川和沈延,听说这话,都哭笑不得。 但谁叫人家是孕妇呢,可不得依着她吗? 沈延十分低调的来到燕王府,在花厅见到阮宁。 “当初你叫我买出来那个小倌儿,还记得吧?”沈延开门见山道,“如今,阮心怡花两千两,买他的命。” 阮宁怔了片刻,才回过神儿,“哦,张氏的男宠啊?看来张氏藏得不严谨,被阮心怡发现了。阮心怡倒也够狠,够果决。” “你管不管?”沈延才不管人家母女之间的纠葛,他只关心他妹子的态度。 第503章 血光之灾 阮宁想了想,点头道,“阮心怡想花这个买命钱,就让她花嘛。这是人家母女两个的恩怨纠葛。” 沈延有些惊讶地看着阮宁。 阮宁挑了挑眉,“怎么?你以为我会不同意?” 沈延笑了笑,“我妹子,做什么决定都对。” “哥哥认识算命的吗?”阮宁道。 沈延又是一愣,“你信这个?” 阮宁笑起来,“那倒不是,只是,张氏如果被蒙在鼓里,也怪可怜的。这事儿,得叫张氏知道呀!” 沈延不由眼睛一亮,他啪地合起折扇。 “还是妹妹这招高明。算命的这事儿,就交给哥哥了。” 沈延办事,没有不靠谱的。 山寨那边收了钱,踩了点儿,确定了时间。 阮家的大门,就被一个算命的瞎子敲开了。 “去去去,到别处要饭去。”门房给了他三个铜子儿,就把他往外哄。 算命的摸着山羊胡微微一笑,“小哥儿的爹娘偏心老大,分家业,把好的都给了老大,明明小哥儿更孝顺他们。在府上挣的钱,自己没留,都给了家里,他们却不念你的好……难怪小哥儿火气这么大。” 门房闻言一惊,“你……你认得我?” 算命的满脸笑容,“我是个瞎子,怎会认得小哥儿。是天眼认得小哥儿。” “小哥儿的父母之所以偏心老大,是因为,老大将讨那媳妇,家里有钱。做油坊生意的,老两口觉得你虽勤奋,将来却必不如大哥,所以才把好的给老大,以为要老有所养,全指望老大了。”算命的信誓旦旦的说道。 小哥儿瞪大了眼睛,“神……神了啊!” 这事儿,他才刚打听出一点点眉目。 甚至他打听的,都没这算命的说的清楚明白! “这是位老神仙啊!快,您快里面请,吃杯茶,歇歇脚再走!”门房将算命的请进门内。 他连忙朝主子禀报,说外头来了个算命的,是老神仙,把他家里的事儿,算得清清楚楚! 问主子要不要见见? 张氏正在一肚子烦闷,听说来了个“老神仙”,她冷笑一声,“怕是个骗钱的,带过来我见见吧。” “不是骗子!真的神了!”门房再三强调,恭恭敬敬把瞎子带到花厅。 嬷嬷扶着张氏一进门。 那算命的就起身行礼。 “听说你是个半仙儿?算得准不准?”张氏说话间,也在打量他。 只见他衣着干净,手里握着一根盘出油的手杖,闭着眼睛,但身上并无磕碰的痕迹。 衣着干净整齐,总能给人一个好印象。 张氏道,“你给我算算,若是算得准,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满口胡言,就大扫帚把你打出去。” 算命的欲言又止,“夫人家中失和……其中缘故,不好说。鄙人不要银子,讨一口水喝就走。夫人保重。” 张氏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慢着,先生不说,是怕我不给银子吗?在外行路,总需要些盘缠吧?” 张氏叫人去准备吃喝以及银两,她遣退下人,只留一个心腹老嬷嬷在身边。 “没有外人了,先生请明说吧。” “夫人原是有福之人,儿女双全,只可惜身边人不知珍惜,竟辜负您……使得如今,儿女都不在您身边,甚至跟您离心……” 算命的轻叹一声,无奈摇头。 这一声叹,把张氏的泪都给招出来了,她连忙拿帕子捂住嘴。 嬷嬷道,“先生继续说。” “原本您是被人辜负,心中凄苦,无人诉说,难得遇见一个知冷知热,体贴入微之人……您终于在这苦楚之中,觅得知音,找到一丝慰藉……” “没想到,亲生的女儿竟不理解您,还与您反目……唉,人都是自私的呀!她不理解您的苦,却怕您连累她的名声……” “若是真的体谅您,应该帮您想法子瞒住才是……只可惜……唉……” 张氏再也绷不住,呜呜哭出了声。 “赏,看赏!” 算命的却起身道,“眼下,夫人可能比在下更需要钱。您这位知音,有血光之灾。您若要他活着,还是尽快送他离开京都吧!” 第504章 死在她怀里 张氏豁然起身,“什、什么?为什么?是谁?谁要害他?” 算命的抿了口茶,紧闭着的眼睛,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得飞快。 “是谁……夫人就别问了,能救下人就行。何必再添家仇呢?”算命的劝道。 张氏噗通坐了回去,“她……她答应我了啊!她怎么能骗我?” “今日黄昏,小梨园有一场戏。戏是好戏,只可惜,染了血光。”算命的说完,也喝完了茶,起身要告辞。 张氏怎么能让人空手离开。 她叫下人打包了一只烧鹅,以及二十两银子,叫他带走。 算命的只拿走了烧鹅,银子却一文不要。 “这是真神仙啊!”连送钱的嬷嬷,回来都感慨道。 张氏看着送不出去的钱,心中愈发忐忑。 “不行,备车!”张氏道。 “夫人,晚些时候吧!老爷一会儿就回来了。”嬷嬷劝道。 张氏心神不宁,“就说我回娘家,看望母亲了。” “万一叫老爷知道……”嬷嬷劝说。 张氏按下心中焦灼,派了心腹嬷嬷去通知小倌儿,叫他今日下午千万别去小梨园,就呆在别院里等她。 可嬷嬷出门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也不知她究竟通知到了没有? 好容易捱到黄昏,阮斌被人叫走喝酒。 他前脚走,张氏后脚就出了门。 她催得车夫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越急越出乱子……张氏的马车,冷不丁地撞上了挑担卖小玩意儿的货郎。 他担子里的小玩意儿撒了一地。 货郎抓住车夫大哭。 围观的人瞬间就把马车的路给堵住了。 张氏心急如焚,她说赔银子,货郎却不肯,一定要把东西捡回来,摔坏的他才肯要银子。 张氏气得在车厢里破口大骂。 外头的围观百姓,却说货郎是个实在人,不肯讹钱,不是自己的,多也不肯要。 张氏气得头晕……只得派出所有的下人,就连马车上的心腹都派了下去,一起帮货郎捡东西。 最后只赔了五两银子。 张氏捂着气疼的心口,紧赶慢赶,赶到小梨园。 这时天色都黑了。 她叫来早已买通的掌柜,询问那小倌儿来了没。 “来了,他刚登台,就被几位客官叫到二楼雅间里去了。” 张氏脸色微变。 她提着裙摆往楼上跑。 最好的雅座儿正对面的雅间,房门紧闭。 张氏心乱得厉害,“踹开。” 她对嬷嬷吩咐。 嬷嬷有些犹豫,“妥不妥啊?” “踹!有事儿我担着!”张氏捏着拳头。 嬷嬷闻言,啐了两口唾沫,猛地踹在那门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 只见一道黑影,从窗户跳了出去。 屋子里一股子血腥味儿。 面容清秀的小倌儿,倒在血泊之中。 “夫人!” 张氏眼前一黑,就往地上栽。 嬷嬷一把扶住她,“还有气,他看着夫人呢!” 张氏踉跄奔进屋里,抓住小倌儿的手,“给你送了信儿,让你别来别来,你怎么不听啊?” 她泪如雨下。 小倌儿本就白皙的脸,此时更白了,他咧嘴笑了,嘴里汩汩涌出血来。 鲜血在苍白的脸上,显得那么猩红刺目。 “谢谢姐姐……我没接到信儿。但我不后悔,姐姐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这辈子能认识姐姐,我值了……” “那日被小姐堵在房间里,我就知道,我活不了了。我可以逃走,但我不想逃,我想带姐姐一起走……” “对不起,是我没本事,我想攒够钱,不让姐姐跟我过苦日子……可我……我……” 张氏哭着摇头,“别说了,你别说了,我给你请郎中……” 小倌儿摇摇头,“别救了。我不能耽误了姐姐的名声,挺好……能死在姐姐身边,我知足了。” 小倌儿颤颤巍巍,从怀里拿出一沓子银票,塞给张氏。 “这是我……我所有的……是这些年,攒的……给姐姐……” “对不起,不能带你走……你过好一点,对自己,好一点……” 小倌儿说完,微笑着,在了张氏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他把自己毕生的积蓄,全都给了张氏。 张氏崩溃大哭,婆子吓得赶紧关门…… “这,这可怎么办啊?” 第505章 排挤 阮宁被张氏请来。 张氏坐在雅间里,目光呆滞。 旁边是盖着白布的小倌儿。 “你如今有本事了,替我厚葬了他吧。我不方便,你帮我安排。”张氏嗓音嘶哑道。 阮宁看她一眼,答应下来。 “他有钱,不让你出钱,但你受累了。”张氏把小倌儿给她的钱,留出一张沾了血的,折好,放在胸前衣袋里,当做念想。 其他的,她都给了阮宁。 “我记着你的情。”张氏说完,又看了小倌儿一眼,起身离开。 她并未多看阮宁一眼,走得也浑浑噩噩。 阮宁哪里方便办这事儿,她给了掌柜的一百两,叫掌柜的办。 沈延派了人在这儿盯着。 阮宁估摸着,不论是阮心怡,还是张氏,这段时间都会消停一点儿。 只是不知,这母女俩之间的隔阂,还能不能抹平了? 阮宁倒是对此,颇有几分好奇。 她这日,正懒散的坐在窗户底下逗猫看狗。 难得秦云川让墩墩和小豹子,也过来这边玩儿。 爆米花可兴奋了,一会儿追豹子,一会儿打狗。 小豹子如今的体格儿,比爆米花大了好多。 但两只大的,都让着那只小的,爆米花好不威风。 阮宁一边看一边笑,正觉得有意思,忽然瞟见心月的身影,在假山后头一晃。 “心月,是你吗?出来!”阮宁唤她。 楼心月藏在假山后头,“不是我……” 院子里的丫鬟们,闻言笑成一片。 楼心月只好磨磨蹭蹭从假山后头出来,她垂着头,“我看看玉钟在不在……她不在就算了,今日先生留了好多课业。我先告退了。” 不等阮宁允准,楼心月便埋头跑走了。 院子里的小丫鬟忍不住窃窃私语。 有说她不懂礼数的,也有说她没良心跟主子疏远的。 阮宁把众人议论的话听在耳中。 她垂着眼眸,看着爆米花那小小的身躯,竟然跳到庞大的墩墩身上去撕咬。 墩墩假装被它咬得服服帖帖,实则,墩墩一爪子就能把它扒拉下来。 阮宁不由又笑起来。 等玉钟回来,阮宁把她叫来身边,“今日心月来找你,我看她似乎是故意躲着我。你去问问,看她是不是在楚家族学里遇着什么事儿了,却不敢说。” 玉钟连忙拱手往楼心月住的客房里去。 秦云川从里间走出来,“你就不好奇,不想去听听?” “我想啊,”阮宁笑眯眯看着他,“可我肚子这么大,怕不方便呢。” 秦云川眸子深深,七个月的肚子,确实不小了,但她不是非常显怀的人。 肚子大,是她如今撒娇的新手法。 想让他干嘛,却不想求他,不想说软话。 她就会说,“我肚子太大……” 秦云川笑了笑,上前弯身抱起她,“很轻啊,有什么不方便?” 秦云川抱着她,跟在玉钟后头,去了客房。 只不过,玉钟走正门,秦云川照旧喜欢在自己府上走墙头儿。 他对自己府上的格局,巡逻,布防……那是了如指掌。 他轻轻松松避过耳目,带着阮宁躲进了心月隔壁的房间。 他拿一只茶杯,倒扣在墙壁上,耳朵贴在茶杯上。 他点点头,示意阮宁学他的样子。 阮宁耳朵还没贴上去,就听见楼心月委屈大哭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莫哭了,你以前可没这么哭过。” 玉钟可真不会安慰人。 楼心月吸了吸鼻子,“她们太过分了!还说什么大家闺秀?恶毒起来的时候,她们比谁都毒!” “她们欺负你了?”玉钟问。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王妃……我怕她生气。”楼心月吸吸鼻子,“她毕竟大着肚子呢,不能让她再为我操心了。” 秦云川闻言,抬手轻轻放在阮宁隆起的大肚子上。 “她们学东西没我快,便说我是乡下来的,一股子穷酸味儿,说我穿戴的,都是偷王妃的。还说,我被送去读书,完全是浪费,反正将来也是给人做妾的料……啊,真是气死我了!” “她们今日,趁下学的时候,把我挤在角落,好几个人抓着我的胳膊……拿针扎我……” 阮宁听到这儿,脸色一变,她当即就往正房去。 第506章 姗姗来迟 秦云川一把抱住阮宁,在她耳边道,“小姑娘不想告诉你,一来是怕你担心,二来是维护自己的面子。” “你帮她出气的办法多得是,不必现在就去揭穿她。” 秦云川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他说话间,呵出的气息,弄得她耳根痒痒的。 随之,她愤懑的心情,也软了下来。 她微微点头,“王爷说的对。” 她又倒扣着杯盏,耳朵贴在上头。 此时,玉钟却换了蒙语。 “您何必受这个气?就是在别的公主面前,您也没受过这份气呀!又不是打不过她们!” “明日奴婢去接您下学,您告诉奴婢是谁!奴婢帮您教训她!” 楼心月拍了玉钟一下,“你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你若再冲动,我就不告诉你了!” 玉钟沉默了一阵子。 楼心月兀自说道,“小姑娘的玩闹,我气归气,总不至于真的被她们弄伤。骂就叫她们骂呗,难听话又不会长在我身上。” “明日先生说,有个小考。明日的小考,我肯定能拿第一。我看过她们的课业,她们虽然启蒙比我早,但她们心思不在这上头,字写得还不如我好。我在小考上比过她们,给阿姐争一口气!” “嘶……”玉钟忽然倒吸了一口气,“这还叫没伤着?您看看这青紫?这是掐的吧?” 阮宁虽然隔着墙壁看不见,但她听闻玉钟的惊呼声,也能想象。 “唉,别看了,就只当是我骑马摔伤的。”楼心月道。 玉钟虽然不会劝人,但楼心月却不哭了,语气也轻松许多。 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倾吐心声,这姑娘自己会安慰自己。 “您四岁起,就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了!”玉钟闷声道。 “你可别告诉阿姐啊!她们说,燕王快不行了,阿姐自身难保,帮不了我……所以,我不想阿姐替我着急,为我难过。”楼心月用蒙语,小声说道。 阮宁忍不住轻叹一声……这小姑娘,经过王婆子一事,真的长大了。考虑事情也更周详了。 秦云川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阮宁挑眉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秦云川压低声,“你叹什么气?她们说的……你能听懂?” 阮宁表情茫然了片刻,“女孩子之间,心意相通,不用听懂,听语气就够了。” 秦云川:“……” 扯,你继续扯,看我信不信? “我听得差不多了,走,咱们回吧,别叫她们撞见了尴尬。” 阮宁主动又自觉地勾住秦云川的脖子,钻进他怀里。 秦云川嘴角不由自主往上翘,这才对嘛!自己的男人,不用客气,不用当外人! 阮宁反复思量了楼心月的话。 这位小公主有她的脾气和坚持——宁可自己在外受气,也不要给亲近之人添麻烦。 跟她年少的时候有点儿像。 “明日你去一趟楚家族学。”阮宁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滚到秦云川怀里说道。 秦云川嗯了一声。 “你答应了?” 他答应的太快了,阮宁忍不住惊讶地趴在他胸口上,看他的脸色,“认真的哦?” 秦云川又点点头,“王妃吩咐,为夫岂敢不照办?小心压着肚子。” 阮宁微微一笑,低头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王爷最好了!” 秦云川笑容深深……这次他没提任何条件,但“奖励”比要来的更甜。 孕妇嗜睡。 阮宁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猛地坐起来,“坏了!坏了坏了!” 青果儿和玉钟赶紧进来伺候,“怎么了王妃?什么坏了?” “时候晚了,快,备车!我要去找楚姣!”阮宁说道。 “您还没用饭呢!”玉钟一面给她套衣服,一面说道。 青果儿机灵,她立即道,“奴婢去安排,叫人把食盒送到马车上!” 她说完转身去办。 阮宁挑了件宽松的衣服,梳了很简单的发髻,便坐上了车架。 她昨晚上已经叫人给楚姣送了信儿。 所以,楚姣今日没出门,就在家里等她。 “哎哟姑奶奶,可算把你给等来了!你比姗姗来得还晚呢!”楚姣笑道。 玉钟实诚,她狐疑问青果儿,“姗姗是谁?” “噗嗤……”楚姣耳朵灵,听见不由喷笑,“姗姗来迟啊!你这丫鬟呆呆的,怪有趣的!咦,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儿眼熟?” 第507章 又不是选妃,你至于吗 楼心月和玉钟,都是阮宁从角斗场救下来的女奴。 当时还是跟楚姣在一起救的。 阮宁把她们藏在别院里养了这么久,好吃好喝地喂着,锦衣华服穿着,王府最好的仪态教着…… 两个姑娘从里到外,从眼神气质,到举止谈吐,都不一样了。 楼心月皮肤白了,娇嫩了,瘦削的小脸儿也有肉了,饱满了。 玉钟虽然变化没有小姑娘那么大,但她脸上丑丑的刺青没有了,眼里的锐利锋芒也内敛了。 楚姣只是觉得她眼熟。 玉钟福身道,“奴婢玉钟。” 楚姣笑笑,没把她认出来。 “就知道你想来族学看看,你的妹子在这儿,你还不放心吗?我带你过去。” 阮宁道,“听说她们上午有先生出题的小考,别打扰她们,我们悄悄看看就成。” 楚姣歪着头想了想,“行,去临近的小楼,二层刚好能看见院子里的情况。” 后头的玉钟,却是狐疑地歪了歪脑袋。 她没告诉王妃,心月今日有小考呀?王妃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心月自己说的? 哼,她还交代自己不要告诉王妃,结果她嘴巴不牢! 阮宁跟着楚姣去了族学近旁的小楼。 这小楼里有许多藏书,还有非常宽大的樱桃木桌子。 竹青色的纱帘,后窗外是一片茂盛的竹林,有些竹竿有手臂那么粗。 微风一吹,竹林发出沙沙声,更显得这小楼幽静。 “真是读书学习的好地方啊。”阮宁感慨道。 “是啊,这里原本是我哥的地方,但听说族学人多,原来的院子太挤了。他腾出自己读书的院子,让族学搬到这儿。”楚姣颇为自豪地说道。 两人站在二楼栏杆处。 今日天气晴好。 先生和这群半大的女孩子,就在院子里坐着。 女孩子一人一桌,每人隔着近一米的距离,都在伏案书写。 楼心月刚写完,她放下笔,对自己的答卷很是满意。 她微笑着揉了揉手腕,正要告诉先生,她写完了。 冷不防的,旁边的女孩子,忽然打翻她的笔洗。 笔洗里的水,流得满桌案都是。 她的答卷,也被泡在了水里。 未干的墨迹,被冲得面目全非。 “你干什么?”楼心月冷喝一声。 先生转过身来,看着这群学生。 打翻笔洗的女孩子一脸茫然,“怎么了?” “先生,她打翻我的笔洗,泡了我的答卷!”楼心月起身道。 她前头的女孩子却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打翻的吧?仪态端庄,做事沉稳,也是身为大家小姐的必修课,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写得不好,故意用这种办法,逃脱小考吧?” “考得不好不丢人,答不上来也不丢人。先生说了,各抒己见嘛!但你这手段,就太丢人了!” “真是小地方来的,行事作风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别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影射她姐姐呢!” 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挤兑着楼心月。 她一个外族女子,怎么说得过这么多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可况,她还有忌惮,忌惮不小心暴露身份,连累王妃。 只是这群女孩子没想到,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落在小楼二楼的人眼中。 楚姣简直出离愤怒。 不到一刻钟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跟阮宁说,妹妹放在她们家族学,让阮宁尽管放心。 呵!真好啊!前脚说了话,后脚就打她的脸! “你别生气,在这儿等着!”楚姣扭头冲下小楼,径直去了那院子。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先生想息事宁人。 楚姣却阔步而来,她气势汹汹,倒是把院子里这群小姑娘给镇住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孙六小姐故意把笔洗打翻,毁了人家的卷子。一次小考而已,又不是选妃,至于你用这么龌龊的手段吗?” 楚姣说话,向来直率。 她又冷笑看着几个帮腔的小姑娘,“你们是怎么回事?挤兑谁呢?挤兑我楚姣吗?” “不敢……” “燕王妃是我的好友,燕王妃的妹妹,就是我楚姣的妹妹!看不起我楚家,又何必留在这儿读书?别让我楚家的小家子气,玷污了你的贵气!” 楚姣一通冷嘲热讽,几个小姑娘的脸,顿时通红。 第508章 不要背后说人坏话 楚姣也没放过楼心月。 她说完别人,转过头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楼心月。 “你是怎么回事?你姐姐送你来的时候,我最看好的是你的功夫本事!” “你本事呢?被狗吃了?就让别人这么蹬鼻子上脸的欺负你?” “你可知道,你在外,也代表着你姐姐的颜面,你被人欺负,等同你姐姐被人欺负!” “我真是被你气死了!她们这么辱骂你,不会抽回去吗?” 楚姣这话,可把女先生给吓坏了。 她连忙上前,“二小姐啊,您少说两句吧……” 她可算明白了,为何楚夫人,不让二小姐在自家族学读书了。 这暴脾气,这气势汹汹的话,得带偏多少闺秀啊! 楼心月瘪瘪嘴。 “不许哭!”楚姣冲她道,“欺负你的人还没哭,你哭什么哭?” “我不想给阿姐惹麻烦!她们说……她们说燕王马上不行了!我姐姐马上就要当寡妇了!等我姐姐成了寡妇,她们当着我姐姐的面也敢骂……”楼心月攥着拳头,憋不住心头的气闷,大声说道。 小姑娘们听闻这话,有几个垂下头去。 还有几个胆大的小声道,“楚小姐,您何必帮她呢?眼看……” “咳咳……”廊间突然传来男子低沉地咳嗽声。 “眼看燕王也没几天好活了?是这意思吗?” 众人闻言,回头向廊间看去。 只见楚太傅和一个身形高大伟岸,面容刚毅俊美的男子站在廊间。 那男子有几分苍白,但在蒹葭玉树的楚太傅身边,他丝毫不显逊色,甚至在气势上,更胜楚太傅。 倘若说,楚太傅是京都女子们的梦中情人。 那么他旁边那男子,就是京都女子可望而不可即,梦里都不敢奢望的存在。 小姑娘们径直看呆了。 “见过燕王,请燕王安。”就连那么飞扬跋扈的楚姣,都连忙收敛气焰,赶紧恭敬请安。 女孩子们呆愣片刻,仿佛吓傻了。 直到有人先是腿软,噗通坐在地上。 其他人也赶紧跟着屈膝跪地,朝秦云川叩拜。 “拜见燕王……请、请王爷安……” 完了完了…… 背后咒人家快死,被人家当面听见。 而且,说的是谁?是先帝爷都要礼让几分的罗刹燕王啊! 刚才说话的女孩子,已经吓哭了。 她真是嘴欠……谁能告诉她,燕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燕王病入膏肓,快……快不行了吗? 他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着啊? 不对啊……当初燕王回京时,她明明看见燕王丑得像鬼,黑青的脸,满脸的鬼纹…… 他怎么这么好看啊? 小姑娘心惊胆战之际,还忍不住偷偷瞟了瞟燕王那张俊脸……唔,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除了有点儿苍白,真好看啊! “燕王恕罪……臣只知家中族学,收了许多旁人家的孩子在一起读书。却不知如今风气,竟已经如此败坏……” 楚肖退了一步,躬身向燕王请罪。 呃……错不了了,真是燕王! 连楚太傅都如此恭敬请罪……那她们岂不是要完? “燕王恕罪……”好几个女孩子都吓哭了。 此时后悔,是不是已经晚了? “呵,恕罪?”秦云川冷笑一声,迈步离开。 他一句斥责也没有……反而比过来就把大家骂一顿的楚姣更可怕。 女孩子们当即纷纷跌坐在地,一个个面如菜色。 甚至欺负楼心月那几个,当即就向先生告假,被丫鬟搀扶回了车上。 马不停蹄地逃回家里。 楚姣也没想到,今日来得不只是阮宁……她哥跟燕王,怎么也来了? 阮宁也接了楼心月回府。 楚姣送她上车时。 楚肖也在恭送秦云川。 楚肖莫名觉得眼皮子一跳,心里有些异样之感。 他连忙回头,目光一下子落在阮宁身上。 明明还离着很远,可他偏偏觉得,风里有淡淡异香……他绝不会忘,那是她身上独有的味道。 那是他失去味觉与嗅觉之后,忽然能嗅到的第一种味道。 就好像一个黑白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宁宁,到这边来!”秦云川朗声说。 楚肖这才猛然回神,他连忙移开视线,眼角的余光,却仍旧不受控制地注意着她。 只是阮宁却自始至终,没有看他。 她除了冲秦云川笑了笑以外,一直低声对她妹妹说着什么。 第509章 楚太傅认罪 秦云川握住阮宁的手,扶她上了马车。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他临进车厢前,斜睨了楚肖一眼。 好在楚肖是君子,他的行为“发乎情,止乎礼”。 他低头品着那奇异的芳香,感激着他“黑白世界”里,能遇见这一抹的奇妙色彩。 他的眼神,这会儿管理得很好,只注视着一旁高大挺拔的香樟树。 秦云川笑了笑,弯身进了车厢。 楼心月则坐着阮宁来时乘坐的马车。 燕王府一行,浩浩荡荡地离去。 楚姣扯了扯她哥的衣袖,“燕王怎么来了?而且……他不是病重吗?怎么看着他,比年前还好了许多呢?” 楚肖却想起燕王身边那娇软的人儿,他眸子微微一凝。 他早就知道,燕王身体日渐好转,似乎正是从他身边多了那么一个人开始。 “许是大婚冲喜有用吧。”楚肖故意道。 楚姣闻言,却忽然看着他,“那大哥你也娶妻吧!” “咳咳咳……”楚肖差点儿被口水呛死。 楚姣一脸天真,“说不定你娶了妻,也好了呢?” 楚肖却脸色一沉,眉间有不悦。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管好你自己!” 他一甩袖子走了。 这变脸的速度,让楚姣好一阵发懵。 楚肖去把楚家族学的课,全都停了。 正在上课的学生,他都给“送客”送走了。 启蒙授课解惑的先生们,则给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去游山玩水。 楚家族学的动静,让其他贵族很是不解。 但大宅门儿里,也有各自的消息渠道。 他们各显神通地打听,隐隐约约知道了事情的内情。 楚肖趁着众人还未做出反应之际,直接在小皇帝的御书房里,跪地请罪了。 “臣有罪,臣族中办族学,原本是为教养自家的女孩子,让她们长大以后能料理好家中事情,也能成为夫君的贤内助。” “没想到,楚家族学有了一定的名声之后,也开始走下坡路,如今竟成了说长道短,妄议皇家的是非之地……臣实在有罪。” 说长道短,妄议皇家是非。 在御书房的其他几位大臣,暗暗吸气。 此罪可大可小,楚太傅何以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太傅请起,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皇帝也吓了一跳。 楚肖就把燕王不慎听见,族学小姑娘咒他快死的事儿说了。 “燕王这才好了些,刚能出门走动……乍听这样的话,恐怕心中怨恨。”楚肖长叹,“修身、齐家、方能安定天下。楚肖惭愧啊!” 小皇帝闻言,很是紧张。 他倒不是希望燕王长命百岁…… 而是,他自己就很怕燕王。听闻燕王好转,他甚至连做两晚上噩梦。 咒燕王快死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默念。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们!竟然堂而皇之的说! 燕王要是恼了,起兵造反了! 且不说燕王能不能成功……就这波折,小皇帝都觉得冤得慌!他找谁说理去! “太可恶了!”小皇帝怒道。 他都不敢随便宣之于口的话,别人凭什么随随便便说出来给他惹祸! “子不教,父之过!楚太傅亦有管理不善,失职之过!” 楚肖连忙叩首,“是,臣知罪。” “楚家族学,不要办了。”小皇帝小手一挥。 这把旁边的几位大臣急坏了。 “皇上三思啊!” “楚家族学不能就这么停啊!” 小皇帝皱眉看着他们,“为何不能停?”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小姑娘们虽然冒失失言之过,该让她们知道自己的错,去道歉认错才是!” “燕王爷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怎么会计较几个小姑娘的过失?他说不定并未放在心上。” “楚家族学规矩好,氛围好,先生好……贵族未出阁的女子们聚集在那儿,一来是让她们结识手帕交。二来也能彼此增益。” “这件事情,是给楚家族学提了个醒,日后教学更要注重这方面的教养……” “不能说停就停,因噎废食啊!” 大臣们纷纷向皇帝说情。 贵族之间,也希望通过儿女,建立起一个关系网。 男子之间有同窗之谊,女孩子之间也有手帕之交。 甚至女孩子说亲之时,提及当年是在楚家族学学了多少年……都是格外有光彩的事儿。 虽然这次的事儿,有些意外了,但瑕不掩瑜嘛! 第510章 成长,蜕变 小皇帝年少,被臣子们这么一劝,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武断了。 他拿不定主意,去问太后。 太后闻言,先是一愣,“燕王跑去楚家族学干什么?他虽身体好了……但为什么偏要去那个地方?” 小皇帝歪着脑袋想,“许是觉得燕王府是乡下来的,太过粗鄙,想给自己添两个侧妃?” 男人不都这样么? 太后怔了怔,她倒是果断得很。 “让楚家族学做出调整,女孩子礼仪修养是第一位!如此背后议论,甚至恶言相向,太粗鄙了!也配说是大家闺秀?” 太后先是责备了楚家族学,令其日后再允许女子去读书,要严格审核。 好说人是非的贵女,家世再好,也不能破格让其去楚家读书学习。 太后这个态度一出。 楚家族学,非但没有被影响,反而更受京都贵族的追捧。 对于那些个女孩子的家人。 太后娘娘的态度也很明确。 她把那日挤兑燕王的女孩子的父亲、兄长,召入宫中。 他们进宫时,都做好了被训诫的准备。 可太后娘娘和皇帝,谁也没见他们。 就把他们晾在前朝殿中,生生晾了一天一夜。 不给饭,不给水,也不说叫走。 最折磨人的,并不是没吃没喝…… 而是巨大的心理压力,精神折磨! 就好像头顶上悬着一把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 心理素质不好的人,没熬过一夜,就哭得不成样子。 等离宫的时候,他们差点儿精神崩溃。 要说,还是太后娘娘懂人心,会折磨人。 她一句话没说,就让这群不好好管教子女的父亲们,自食苦果。 能被家人送去楚家族学读书的女孩子,原本在家里都是极受宠的存在。 也是被家人寄予厚望的存在。 她们不好好读书,竟在族学里排挤他人,妄议皇室……还咒燕王快死。 连累的家中父亲、兄长,受此磨难…… “父亲啊!太后娘娘和皇上,将我们召进宫,却连面也没见……会不会影响儿子日后的仕途啊?” 这可就严重了! 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可想而知,他们回到家里,免不了要冲夫人发泄。 “你天天是怎么管教女儿的?燕王的人,是她能挤兑的?燕王是她能挂在嘴上说的?” “皇室是可以在外议论的?影响了你儿子的前途,我看你上哪儿哭!” 夫人的日子不好过,原本受宠的女儿,日子也不好过。 有些女孩子,被家人说服,率先去了燕王府赔罪。 向燕王赔罪,也向燕王妃的妹妹赔礼道歉,请求原谅。 但也有那被宠坏的女孩子,“我不去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说错!”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罚跪祠堂、罚禁足、罚抄女戒,还罚了每月的零花钱…… 她们都有法子应对,没放在心上。 可当她们发现……她们似乎被曾经的社交圈子排挤了。 昔日的好友,家里办诗会、宴席,竟然不请她们了。 相互写信,约着逛园子,买胭脂……也不带她们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根本不把家人的批评放在心上,她们正叛逆呢。 她们更在乎同龄人对她们的态度……发现自己被同龄人排挤、冷落之后,她们才真的慌了。 “阿娘,我知道错了……我跟您去燕王府道歉,我再也不敢妄议皇家之事了……” 明明是乡下女子的犄角旮旯的远房妹妹……怎么就成了皇亲了? 呜呜……不管她们觉得多冤,事情逼到这个份儿上,都不得不低头了! 楼心月在燕王府里,身着华服,满头朱钗环佩,身边有两个机灵的小丫鬟伺候着。 她养尊处优的看着这群昔日欺负她,把她拽到角落,掐她,打她,拿针扎她的小姑娘们。 一个个红着眼睛,低着头,不管是不是真心,但都毕恭毕敬地跟她道歉,赔不是…… 她昔日在高昌部族,那种荣宠加身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于那时候不同的是,她从这份荣宠背后,体会到了更多的滋味。 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高傲,目中无人。 她反倒是优雅自信,落落大方地跟每个人说,“燕王姐夫都不计较,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大家都是同窗,日后还要相互学习,彼此帮助才是。” 第511章 以心换心 楼心月这般淡然自若的状态,倒是叫这群女孩子的母亲们,不敢小瞧。 “看见没有!人家比你们成熟多了!那城府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若能交好更好,不能交好,也少招惹!” 女孩子们吃了亏,起码面儿上学乖了,连连答应。 楼心月这一回,里子面子都找回来了。 她越想越觉得心中温暖,连忙写了一封家书,让玉钟交给沈延,请沈延捎给她爹高昌王。 信上说,她在西朝,认了个姐姐。 这姐姐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对她礼遇有加,教她了很多很多。 她跟着姐姐,学待人接物,也学做人……她在姐姐身边,成长了很多。 她不愿意回去,她要在西朝学习,成为一位真正高贵的公主。 她也要成长得更强大厉害,以回报姐姐。 他日,她若能邀请姐姐去蒙古,姐姐就是她最最尊贵的客人! 信中还写了一些细节…… 沈延叫他的大管事,把信捎给远在蒙古的高昌王时,高昌王看得目瞪口呆。 他感动之余,还颇受震动。 “西朝的女子……真的这么好?好到我的‘娇娇’都不愿回来了?” “真正高贵的公主……啧,她这么说,我倒是相信她成长了!” “只是,这是她的字迹?是她亲笔信?她这字迹倒是大有进步,比她所有的哥哥都强!” 高昌王的娇娇女,在外吃苦之后,竟脱胎换骨。 昔日娇蛮的小公主,也长大了! 高昌王既思念女儿,也十分欣慰,“雏鹰都要离巢,才能变得更强大!‘娇娇’一定会成为我蒙古最璀璨的明珠!” 高昌王自豪地将女儿的信给几个儿子看。 儿子们也对西朝京都的生活好奇不已。 甚至有两个儿子,想去找古儿别剌。 去找妹妹只是借口,找沈延做生意也是托词。 他们想看看繁荣的西朝京都、西朝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因为古儿别剌的书信,高昌王和沈延大哥的关系,愈发紧密,合作也更加密切。 这些消息,传回京都时。 沈延都想包个硕大无比的红包,去感谢他妹子。 但他又怕太直白,唐突了佳人。 沈延还在那儿想如何感谢阮宁,又不显得突兀时…… 阮宁已经感觉到了王府之中,气氛的变化。 这种变化很微妙…… 府上的下人,还是对她恭恭敬敬,但这份恭敬里,似乎又多了几许亲昵。 举个例子,他们以前见她,就是规规矩矩行礼。 如今见她,目光热切,笑容满面,似乎很欢喜能见到她,然后才是热切地行礼。 人是情感类动物,看到别人对自己如此友善和热情,总是会感觉更好。 而她崇瑶院里的下人,就更不一样了。 这院的下人,本就是优中选优,做事勤勉,干活儿麻利。 然而最近,她们干活儿的积极性更高了。 而且干活儿的时候,她们似乎心情很好。工作难免枯燥乏味,可她们也不知是学了什么新本事? 似乎把工作变成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阮宁好几次,听见她们干活儿的时候,还小声哼曲子呢……总之,就是很微妙。 阮宁好奇地询问青果儿。 青果儿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奴婢知道呀!您现在才发现吗?” 阮宁默了默……她还以为是她的错觉呢。 “因为大家都很敬佩您呀!对您是又爱又敬,真心想追随您!” “可不是心情好嘛!其他院子的人,现在削尖了脑袋,想往崇瑶院儿里,来伺候您呢!” “当初,她们可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说您是冲喜的……咳,反正就是说,跟着您,伺候您,肯定没好下场!” “现在,哼哼!她们肠子都悔青了!” 青果儿一副骄傲自豪的模样。 阮宁哭笑不得,“我不是一向如此吗?” “那不一样!您这次这么挺心月,她一个小丫头的事儿,您都放在心上,无条件的支持她,帮她,保护她……” 青果儿嘿嘿一笑,“反正大家都觉得,暖心窝子,您是位好主子!是会为我们这些下人出头的主子!” “不是那种……唔,怎么说呢……不是那种,把奴才当草芥主子!” 第512章 倘若不是阮宁算计你的婚事 阮宁倒是没想到,为心月出头一事,倒是暖了一帮人的心。 她在燕王府下人们心中的地位,真是与日俱增。 现在,她吩咐一件什么事儿,比秦云川吩咐,下人们跑得还快呢。 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当然,意外的收获不止于此。 经此一事,倒是叫京都的人都知道,燕王身体好些了。 朝中臣子,都写信请他重回朝堂。 就连皇帝都下旨,请他回到朝中辅佐。 不管是不是真心,反正姿态得做足。 小皇帝下了旨之后,天天祈求,燕王不要当真!不要真回去呀! 但古人讲究“三请三辞”,才算是做足了礼数。 大臣们和皇帝,请到第三次的时候。 秦云川就真的回到了朝堂。 小皇帝:“……” 看到燕王叔站在朝会上那一刻,他觉得,他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 没有人能理解他那时那刻的心情——他想哭! 众臣子反应,当然不如皇帝那么大……当然,也许他们只是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 但看见燕王除了消瘦些许,脸色苍白了些许…… 他竟像是好了! 他们记得清清楚楚——去年燕王回京之时,脸色青黑,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他脸上还满是鬼纹,吓死人。 燕王回京之后,京都愣是足足两个月,夜里没人敢出门。 生怕被“厉鬼”抓走,那效果,比宵禁还好! 更有传说,说燕王食人血啖人肉…… 吓得京都的小孩儿们,听见“燕王”就会吓哭。 再看如今燕王……啧! 看来楚太傅“京都第一美男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呀! 梁王世子秦昊的“京都玉郎”名号,也不知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燕王出现在朝堂之上这事儿…… 不但在朝堂上掀起涟漪。 在京都权贵中的涟漪,就更大了。 后宫的太后娘娘,已经好几个晚上睡不踏实了。 “他既已经好多了,为何还不来求见哀家?” 太后娘娘辗转反侧。 “他不见哀家……不如哀家召见他?” “不行不行……皇帝已经长大了,他上次说‘男人都这样’时,他那洞悉男女之情的眼神儿……哀家已经不能把他当小孩子了。” 太后还未有所行动。 毕竟,身居高位的人,一举一动都要更加慎重。 但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 阮心怡听说燕王已经重回朝堂,她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真的?不是说,他快死了?他怎么又好了?” 给她带消息的张怀玉,呵呵一笑,“之前还说,燕王活不过冬天呢!现在可都阳春三月了!他不还活得好好的!” “他不但活得好好的!之前的毒啊,病啊,全好了,英俊挺拔,如蒹葭玉树!比梁王世子还……” 张怀玉捂着嘴笑起来。 阮心怡两手揪着帕子,她也扯着嘴角笑,只是笑容却有几分狰狞。 张怀玉道,“唉……倘若不是阮宁‘算计’阿姐你的婚事,如今,在京都贵妇当中,地位最荣宠的,当属阿姐你呀!” “现在可好?偏偏叫那阮宁压阿姐一头!见了面,阿姐还得叫她一声婶婶?” 阮心怡原本故意不去想这些。 张怀玉偏要说出来刺激她! 当初是为了叫阮宁替她“陪葬”,毕竟燕王当时就被确诊,活不过两月。 谁知道,他还能活这么久? 不但活着,他还越活越好了? “都是妹妹,阮宁怎么对那个楼家的妹妹那么好呀?”张怀玉专门挑能刺激阮心怡神经的话说,“她对亲妹妹都没这么好吧?” “唉……我头疼,今日就不招待你了。来人,替我送客!” 阮心怡扶着头,让丫鬟把张怀玉送走。 张怀玉一出去,阮心怡不耐烦的眼神,立刻变得狠厉。 “来人,派车去楚家,把楼家的小表妹给接过来,我也见见!” 阮心怡在处理完小倌儿的事儿之后,让人去查那楼氏的女孩子。 没想到,七拐八拐的,那落魄的寒门楼氏,竟还真是她爹一个远房的亲戚。 连她爹都说,“没想到能找到我,但既然找过来了,阮宁愿意养,就让她养呗!” 阮心怡虽然觉得蹊跷,但她爹都承认了,她也找不到不妥之处。 她娘在那小倌儿死了以后,也安分了。 深居简出,没怎么参加宴席。 她回了一趟娘家,也没见到她娘。 阮心怡没将她娘的事儿放在心上,反正小官儿已经死了,她娘不会连累她的名声。 她正好可以腾出手来,从楼氏那小姑娘身上,探一探阮宁的底。 第513章 人家恐怕根本看不上吧? 楼心月没想到世子府的车会来接她。 而且,她也没瞧见燕王府常接她的马车。 “我们家世子妃,可是燕王妃的亲妹妹!不是外人!” “只不过两姐妹都各自嫁人了,所以表小姐来府上的时候,还没见过二小姐!” “如今怎么也该接去府上,见见表小姐呀!” 楼心月见丫鬟笑意盈盈,说话似乎在理。 而且对方言明了他们是梁王世子府,总不能把她拉去卖了。 楼心月便跟着上了世子府的马车。 阮心怡见到楼心月时,不由微微一震。 这可不像是个落魄的寒门女子! 这小姑娘的气势,仪态,分明从骨子里透出倨傲之气。 阮心怡是在京都名媛圈子里泡着长大的,就这份儿傲骨,这份不卑不亢的气势,非得是嫡女才有。 便是得宠的庶女,都欠一份火候! 阮心怡不由把手里的帕子,拧得跟麻花儿似的。 阮宁怎么那么好的运气? 这小丫头通身的气质,标致的五官,甚至有几分异域风情的美…… 若是把她养大了,嫁入高门,岂不是可以借她,收获一个强有力的姻亲? 难怪阮宁要把她送去楚家族学! 这可是为她将来说亲时,抬高身价的有力筹码! “我见妹妹便觉得喜欢!可见我们姐妹投缘,妹妹日后,要时常来梁王府上玩儿呀!” 阮心怡笑眯眯地冲她说道,“要不然,我跟姐姐说说,让你住在梁王府吧?我们府上人多,热闹有趣。” “谢世子妃好意,不必了,心月在燕王府住得很好。”楼心月颔首,有礼有节地说道。 阮心怡脸色微微一沉,“怎么?你肯住燕王府,就不肯住梁王府?是嫌我梁王府不如燕王府宽敞?还是梁王权势不如燕王?” 阮心怡这话,半开玩笑半吓唬。 若真是乡下来的小姑娘,这会儿可能就被吓得不知所措了。 说不定就会被她绕进去,不是说了不当之词,就是无法拒绝她的“盛情邀请”。 但楼心月却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平静地看着阮心怡。 片刻之后,她反问道,“世子妃为什么会这么想?” 阮心怡:“……” 小丫头片子,竟然没被唬住。 阮心怡笑道,“我同你开玩笑呢!只是要你知道,燕王府的是姐姐,梁王府的也是姐姐呀!同样是姐姐,都会对你好的!” 阮心怡拍了拍手。 下人立刻端上来一盘朱钗环佩,金银首饰。 毕竟是落魄的寒门,阮宁虽然养着她,送她去读书……但又能给她添置什么好东西呢? 阮心怡可是精心为她挑选了一堆,小姑娘会喜欢的首饰。 虽然都是从她不喜欢、不再戴的首饰里,挑出来的旧款。 但对于落魄地寒门来说,够隆重奢华了! 阮宁能对她这么大方吗? 小姑娘能抵御这种诱惑吗? 一来二去,这楼家小姑娘,就会跟阮宁离心……到时候,她从小姑娘嘴里套话,还不是轻而易举? 阮心怡的笑容愈发灿烂。 却见楼心月淡淡地看了眼首饰,“谢谢二姐美意,但这礼物太贵重了,心月不能收。” 楼心月甚至往后撤了撤身子,离那些首饰远点儿。 经过王婆送胰子那件事儿,楼心月对旁人给她礼物,非常谨慎。 阮心怡笑眯眯道,“都是姐姐的心意,你快收着!这可都是姐姐专门为你,精心挑选的!你若是不收,就亏待了姐姐一份心呢!” 楼心月皱起眉头,似乎十分为难。 她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撩了撩头发,却是把袖子里的那只凤祥楼最新款的,金镶玉镯子给露了出来。 阮心怡当然看见了。 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以及捧着礼物的丫鬟,都看见了。 “嗬……”捧着首饰的丫鬟不由发出赞叹之声。 这款新镯子,自家世子妃也想要来着……只是世子克扣了她的月利,给庄子上“养病”的梁王妃送去。 世子妃当时没买,过了两天,她去买时,这款镯子已经没了! 没想到,今日,竟出现在楼心月的手腕子上?! 这可是今年春季最新款! 一只镯子,抵得上这一盘子首饰了! 怪不得人家不收……人家恐怕根本看不上吧? 阮心怡死死地盯着楼心月的腕子。 皓白的腕子上,挂着那碧翠与赤金搭配的镯子,真好看啊! 为什么?! 为什么阮宁“收养”的表妹,都能带得起如此昂贵的首饰?! 第514章 冤家路窄 楼心月又碰了下她的耳坠子。 祖母绿的耳坠子,透亮无比,与她莹白的皮肤,纤细修长的脖颈相得益彰。 阮心怡一开始没注意,这会儿才发觉……小姑娘的耳坠子,也是上好的美玉,大师的作品! 她用来“收买”楼心月的那一盘子首饰,看起来就像个大笑话! 阮心怡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二姐若没别的事,妹妹就先告退了,不然回去晚了,阿姐要担心的!”楼心月绕开那一盘子首饰,福身道。 阮心怡浑身都在颤,又气,又臊得慌。 她显摆不成,反倒在楼心月一个小丫头,以及这满屋子丫鬟面前出了丑! 真是奇耻大辱! 楼心月见她攥着帕子,咬着牙,半天不吭声,便福了福身,乖顺地退走了。 她走远了,才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 阮心怡咬牙切齿,上好的丝帕都扯烂了。 她身边的丫鬟偷偷看她脸色,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等她们退出房间,却忍不住悄悄嘀咕,“这一盘子过时的首饰,也买不到人家一个耳坠子吧?” “世子妃还指望用这些旧首饰收买人心呢?人家小姑娘,连看都不稀罕看。” “唉,这些首饰,也就能打发打发咱们这些伺候主子的丫鬟……” 还有丫鬟轻叹道,“还是人家燕王妃大方……虽说咱们小姐是京都长大的,但这大方程度,远不如一个乡下长大的王妃。” “你不懂,越是京都贵族圈儿里长大的,越抠儿门!” “燕王妃因为自己经历过穷苦日子,所以特别能体恤穷苦人!” 阮宁不知道,她竟然在梁王府也收获了一波儿赞誉。 下人们虽然绝不会在主子面前,议论这些。 但阮心怡看她们的眼神脸色,都能体会到奚落,嘲讽。 她简直尴尬到脚指头尖! 阮心怡气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她倒是难得大方一次,把原本准备送给楼心月的那盘子首饰,全都赏给了自己屋里的丫鬟。 后来听闻此事,阮宁只觉好笑。 “阿姐对我太好了!”楼心月抬起手腕子,看着腕子上那只漂亮的镯子。 她暗暗想,要告诉爹爹,让哥哥们带来更贵更好的东西,送给阿姐! 阮宁笑着摸摸她的头,“自家店里的东西,随便戴。” 阮宁有时闲得无聊,也会自己设计一些现代人喜欢的首饰款式,交给铺子里的匠人。 她虽然不会画设计图,但她的思路总是能给匠人们带来启发。 阮宁这日又到凤祥楼,一来是看看她前些日子订制的款,二来也是看看账。 她如今身子沉重,鲜少出门,在府上闷得久了,也想出门透透气。 只是她没想到,那么巧,让她在这儿遇上了阮心怡和唐娴。 而且,这俩人好像还是一起来的? 阮心怡和唐娴,什么时候认识的? 关系似乎还处得很不错? 只听阮心怡跟掌柜的吩咐,“把你们这儿最时新,最漂亮的款式都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二位稍坐,吃杯茶,马上就给您二位奉上!”掌柜的客气道。 两人一转身,正好跟阮宁打了个照面。 “哟,原来是姐姐呀!”阮心怡看见她,立即觉得心中刺痛。 “姐姐真是大方,连寄养在燕王府,出了五服的表妹,都给送最新款的首饰。呵,我就不跟你争竞了。不知,你送了燕王爷的亲表妹什么首饰呀?” 唐娴也面色不善地看着阮宁。 周围人闻言,都拿余光往三个容貌美丽,衣着华贵的女子身上瞟。 掌柜的见状,想要上前解围,又怕给东家惹麻烦。 他连忙跟伙计摆摆手,让伙计先别端上首饰!看看再说! 阮宁不慌不忙,微笑道,“妹妹真是班门弄斧,唐家呀!河内郡的顶级门阀!唐小姐手指头缝里漏出的零花钱,都够把这儿给包圆儿了! “唐小姐人家只戴高级定制款的首饰,得是有名的匠人,最好的金玉,专门为唐小姐设计,要不人家都不戴!是吧,唐小姐?” 第515章 塑料花姐妹情 听闻阮宁如此奉承。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小姑娘们好奇地打量着唐娴。 那些青年男子们,看向唐娴的目光则带着些热切……似乎是想上前搭讪,认识一番。 这众人瞩目,成为人群中焦点的感觉……让唐娴有几分飘飘然。 她虽然觉得阮宁夸她,有点奇怪,她和阮宁一直不和来。 但她太喜欢被所有人关注的感觉了。 唐娴忍不住如骄傲的花孔雀一般,抬起下巴,“也还好吧!偶尔在铺子里看到别致的款式,即便不是为我量身定制,若合眼缘,也会收了。女孩子嘛,怎么会嫌首饰多呢?” 阮宁笑着道,“掌柜的,快把你们这儿最新,最别致,最好是大师级的作品拿出来。” “让唐小姐看看我们京都的款式,比之河内郡如何?” 唐娴这会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里可是京都呀! 即便她唐家在河内郡有几分地位,又岂敢跟权力富贵集中的京都相比? 她这会儿才明白,阮宁为何突然奉承她! 感情阮宁没安好心!她大意了! 掌柜的倒是动作麻利,赶紧端上了三套首饰。 “这都是咱们这儿最新的款,原本想过几日,挑个隆重的日子拿出来呢……” 掌柜的说道,“今儿要不是话说到这儿了,说什么也不能拿出来!” 周围人闻言,纷纷惊奇地凑上前观看。 “如此说来,咱们还是沾了唐小姐的福气!” “沾沾唐小姐的福,咱们也大饱眼福!” “多谢唐小姐!” “哇,这首饰真好看啊!看这墨玉的颜色,这质地!” “难怪掌柜的说,要挑个隆重的日子拿出来!值得!美玉无价呀!”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气氛顿时有些热烈。 唐娴心跳都快了起来,不是紧张,是兴奋。 她是天之骄女,就该被大家众星拱月,就该成为人群的焦点。 旁边的阮心怡是世子妃如何?阮宁是燕王妃如何?都要沦为她的陪衬。 “这三套首饰都极美!罕见如冰一般清透的墨玉,完美无暇的白玉,还有这套……” “天呐!这是红玉!” “艳若鸡冠,光泽如油,紫红处如凝血,赤红处如朱砂,质地细腻温润……上品!上上品!” “玉石挂红,价值连城!这是极品好吧!” “这套红玉才是最难得的!” 众人急切的评价着,但谁也不敢伸手摸。 这三套首饰,其雕琢极其精致,玉质温润油亮,恐怕任何一件都价值不菲。 碰坏了可赔不起,大家就饱饱眼福便满足了。 “客官好眼力!这红玉,不但是最罕有的,极纯美的和田红玉,更是传说中的暖玉,触手升温。对女子的身体最有好处。” 掌柜的介绍道,“除了白色的羊脂玉,和田玉还包括红玉、黄玉和墨玉,品质高低的顺序是,一红二黄三墨四羊脂。” “此暖玉,更是对女子有奇效,能滋养身体,还能温补养血气。女子常佩戴此玉,可常保娇艳,面色红润,气血充足,还能助孕呢!” 古时,生孩子可是件大事儿。 众人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唐小姐不会把这三套都包圆儿了吧?” “别呀!您吃肉,给我们留点汤也行啊!” “掌柜的,我想要这套红玉,送给我未来媳妇儿,你给我留着成不成?”有个年轻男子喊道。 众人哈哈笑他。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三套首饰,皆是精品。 耳坠子上用的金扣,金钩儿都是最精纯的精金。 其做工也无可挑剔。 唐娴就算想挑毛病,都不容易挑出来。 “掌柜的,这套红玉的首饰多少钱?我看看我奋斗多久能买得起!”年轻人开玩笑道。 “别想啦!还能留到你买得起的时候?人家河内郡望族,今儿就给买走了!” 众人纷纷看向唐娴。 掌柜的也看向唐娴,“唐小姐觉得这首饰如何?” “好是好,只是这红色太艳丽了……” 唐娴话没说完,一旁就有别的小姑娘嘀咕。 “懂不懂啊?和田红玉,颜色这么足,质地这么纯的,那可是极其罕有的,皮肤白皙的人带上……啧,那美艳!” 唐娴呼吸一滞,暗暗捏了捏拳头,“这艳丽的颜色,未出阁的姑娘衬不起,得是初嫁人的女子,方能佩戴。” “而且如此上乘的玉料,岂是一般人能戴的?得是地位尊贵的人才能戴!” 唐娴挽住阮心怡的臂弯,“世子妃,这套红玉首饰,正合适你呀!” 阮宁在一旁,看着阮心怡抽搐的嘴角,不由暗笑。 原来是一对儿塑料花姐妹。 第516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阮心怡嘴角抽了抽,看掌柜的那表情就知道。 这套首饰肯定贵得离谱! 她还记得当初,她为了跟阮宁赌气,一争高下。 买了套三两千的首饰……还挨了顿骂。 不仅是挨骂,更是招来宫里太后娘娘一顿数落。 这种跟头,栽一次就够了。 “若说地位尊贵,姐姐在这儿,我怎么敢往前站?”阮心怡看着阮宁,“姐姐,这套首饰,配你正合适。” 阮宁不以为意的笑笑,“好,给我包起来吧。” “嗬!这阔气,连价都不问?” “知道那是谁吗?那是燕王妃!人家用得着问价?” “人家想要,整个凤祥楼都能包下来!” 阮宁暗叹,凤祥楼她不用包,本来就是她的。 她在自己的店里买东西,问什么价? 她今日就是出来透透气的,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两个冤家对头。 当然,她也没想借此,坑两人一把。 唐娴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能有多少私房钱呢? 阮心怡虽然已经嫁人了,但秦昊那个渣男,在外头花天酒地,还要结交狐朋狗友,都得花钱。 阮心怡恐怕也攒不下多少体己钱。 阮宁没想叫两人难堪。 但她不知道……唐娴已经觉得十分难堪了! 刚刚大家还在吹捧她! 女孩子们艳羡地看着她,青年男子们灼热的注视她,都想来搭讪。 虽然,她并不想搭理他们……但她享受那种感觉。 偏偏——阮宁一句“包起来吧”,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一句话,就抢走了她头上所有的光环! “慢着!”唐娴皱眉道,“这套红玉首饰,究竟怎么卖?表嫂手里的钱够吗?” 掌柜的暗暗吸了口气……无知者无畏! 钱够吗? 这儿的钱,都是她这位“表嫂”的好吗? 阮宁道,“不够了,表妹是要贴补我吗?那敢情好!谢谢表妹!唐家人就是大方!” 唐娴:“……” 唐娴明显吃了个哑巴亏。 周围人窃笑不已。 “呵,我是想劝你,表哥身体不好,整日服药。你与其在这华而不实的首饰上,豪掷千金,不如多为表哥寻医问药!”唐娴一副说教的语气。 阮宁摇头,“怎么是华而不实呢?你没听掌柜的刚刚说,这红玉对女子身体好吗?” “那是对你身体好!你就不为我表哥考虑考虑?”唐娴急声说。 阮宁笑了,“哟!表妹怎么急了呀?我们夫妻俩的事儿,你这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急成这样。是想……亲上加亲吗?” 周围人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表哥表妹,真是好姻缘!亲上加亲!” “难怪这么着急!感情是惦记上了表哥这人了!” 唐娴腾地闹了个大红脸,“你,你别胡说!坏我闺誉!” 阮宁别开视线,不跟她纠缠。 掌柜的见他终于有机会插话了,连忙开口,“五千两!” “嗬……” “天呐!我以为顶天三千两了!” “贫穷使我眼盲……” “这价钱,是我不配!” 众人啧啧惊叹。 此时忽然有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进了凤祥楼。 他像是赶了很久的路,衣服都有些磨破了。 头发也有些蓬乱。 “什么好东西要五千两?”年轻男子好奇地问道。 众人都朝这年轻男子看去。 这人衣着不怎么样,但进到凤祥楼这样金碧辉煌,气势很足的银楼里。 年轻人脸上毫无忐忑或是惧色,一双眼睛,矍铄有光。 一个人的气质往往能比他的衣着,反映出更多东西。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掌柜的深谙其中道理,他开门做生意,不能小看任何人。 他正要客客气气地解释。 一旁的阮心怡和唐娴就嫌恶的扇着鼻子,“哪儿来的叫花子!” “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掌柜的,怎么什么人都让往里进啊?还不快把人打出去?” 两人连忙和男子拉开距离,表情嫌弃得很。 男子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裳,“没味儿呀?” “掌柜的,快把他打出去!”唐娴怒斥。 男子看着掌柜的,“你们西朝人,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我是来买东西的!你们不能把客人往外赶吧?” “就你?哈!真是笑死人了!”阮心怡摇摇头。 唐娴更是一脸不屑。 第517章 丢脸丢到国门外 “这儿的东西,你可买不起!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赶紧自己圆润地离开吧!”唐娴冷嘲道。 男子用带着口音的话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买不起?看不起谁呢?” “穷叫花子,就别在这儿装阔气了!”阮心怡道,“劝你,是为你好。” 唐娴冷笑,“就你这副打扮,说要饭的我信。说你能买得起凤祥楼的首饰……呵,不是偷的就是抢的!” 男子也生气了,“你们西朝人,太不讲道理了!我是外族客商,着急赶路,才风尘仆仆……” “你那是风尘仆仆吗?你那就是穷酸相!”唐娴愈发刻薄,“快出去,看你那脏鞋,把这儿汉白玉地都给踩脏了!” 掌柜的见状,赶紧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客官别放在心上。” “两位,要不去楼上雅间里坐坐?让伙计送别的款式,给你们看看?” 掌柜的极力打圆场。 老凤祥这会儿可热闹极了。 店里店外,都是看热闹的人。 “你们店里最贵的首饰,拿出来给爷瞧瞧!”男子脾气上来了,“我不偷不抢,从家里带的钱!” “小娘皮好生无礼!小爷若能买得起!你跪下给我赔礼道歉,当众认错!” 男子瞪眼看着唐娴。 他眼睛一瞪,颇有煞气。 唐娴被吓了一跳。 她怀疑这人……杀过人! 他身上那种气势,怪吓人的! “我跪你?我怕你受不起!”唐娴脸色微微泛白。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怂。 “呵!”男子冷笑,“没有我受不起的!我若受不起,就叫雷劈死我!” “嗬,这话都敢说?” “怕是被惹急了……” “是气急了,毕竟刚才唐小姐的话……太伤人自尊了!” “堂堂七尺男儿,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辱骂,太过分了!” “士可杀不可辱,怎么能这样骂人呢!” 唐娴心里已经有点儿慌了。 周围人的说话声,从窃窃私语到小声议论,她也听见了。 她求助地看向一旁的阮心怡。 谁知阮心怡紧抿着嘴,并不帮她说话。 “呵,说大话谁不会?你倒是买呀!”唐娴浑身僵硬地说道。 她盘算着,这人若真能拿出钱来,她就赶紧叫下人去报官! 看他眼神那么凶,说不定就是杀人越货,抢劫来的钱财! “你们这儿最贵,最好,最适合送尊贵女子的礼物,拿出来我瞧瞧!”男子对掌柜的说。 掌柜的手里还捧着那套红玉首饰呢,不过这会儿盖上了暗红色的绸子。 他看了眼阮宁,笑道,“巧了,这就是我们这儿最贵、最好、最适合送给尊贵女子的礼物……” 掌柜的又把和田红玉的价值及好处,给说了一遍儿。 “您瞧,保证您送礼之人,一看见这礼物,就能明白其中心意!” 男子看了那套首饰,十分满意。 “就这套了!”他当即就往怀里摸。 唐娴道,“不行!这套别人已经买下了!” 掌柜的解释说,“这位夫人定下了,还没钱货两讫,按规矩,的确是这位夫人先说定。您问问这位夫人愿不愿意割爱?” “夫人,您挑个别的,我买下送您,只当是给您的赔礼,这套……还请您割爱!”男子有些霸道,但并不乏礼数。 他躬身对阮宁道。 阮宁摆摆手,“公子诚心喜欢,买去就是,无须赔礼。一看公子就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长居京中,怎能跟远道而来的客人抢东西呢?” “看看人家燕王妃!明明身份更高贵,不狂不傲!进退有度!” “这才是大家风范!” “不像有些人……在外族客商面前,丢了我大西朝的面子!” “这客商口音挺杂的,说不定去过许多国家,把在大西朝的见闻说于别国听……那真是丢脸丢到国门外了!” 唐娴又气又臊得慌…… 她攥着拳头,浑身发颤。 第518章 我要告她诬告! 男子谢过阮宁,拿出官府通兑的银票,叫掌柜的把首饰用最好的礼盒装起来。 “你不能离开!”唐娴冷声道,“我已经叫下人报官了!你这钱,怕是来路不明!我怀疑你是杀人越货所得!” 周围惊呼声、吸气声一片。 杀人越货?这人是个强盗? 唐娴煽动众人道,“我们人多,不要怕他!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看他还敢行凶?” 众人不明所以,还真有人被煽动,热心地挡在门前。 “若真是盗匪,可不能让他跑了!” “前阵子听说,有商人入京被劫,不会就是他吧?” 男子闻言气笑,“我清清白白之人!你这是攀诬陷害!坏我名声!” 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不过是我匆匆赶路,衣服磨破了些。但出门在外的人都知道,路上不能露富,可免许多麻烦。” “因此,你就瞧不起人!你贬损我,骂我乞丐,我都不跟你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谁知你还无凭无据,颠倒黑白,污蔑我清白!我今日一定要告你!我要告到皇上面前!你若不当众向我磕头道歉,这事儿没完!” 掌柜的在一旁连连相劝。 “都消消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众人见两人都气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僵持不下的……也不知该相信谁了。 “这男子若是劫掠所得,他肯定害怕。” “或许是强装镇定,等官府一来,他就怕了!” “空口无凭,这位唐小姐也只是自己瞎猜……” “猜得有道理啊!看看他穿得衣裳,像是能买起那套红玉首饰的人吗?”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还是挡着路,不叫男子离开。 男子气得胸膛一起一伏,那狠厉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看看,看他的眼神……面露凶光!不像好人!” 男子身上,还真有一股子匪气,相信唐娴的人,反倒多起来。 “今儿什么日子,这么热闹?”外头传来一声笑问。 “来,让让,让让……沈爷来了!”外头小厮开道。 巨贾沈延,年轻有为,出手阔绰,那在京都是出了名的。 小厮报出他的名号,堵在门口的人,不由地客气让道。 沈延看着那快气炸的男子,不由一愣,“索布德?你怎么在这儿?” “我接到你爹的信,就派人去路上迎你,还没接到你人,你怎么就到京城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 看起来,沈爷和这个年轻人很熟啊? “欢迎欢迎!你这么大老远跑来,该先去找我,让我尽地主之谊啊!” 沈延上前便和男子拥抱在一起,两人左抱一下,右抱一下,还贴了贴鼻子。 这一看,就是外族的礼仪。 看沈延和他亲昵的样子,以及他的名字……这男子说是外族客商,想来是真的? “京都人太不讲道理了!”索布德气咻咻地说,“你在这儿说话,有分量吗?你能为我作证吗?” 沈延闻言一愣,“哟,这是怎么了?京都人热情好客,怎么能说不讲道理呢?西朝可是礼仪之邦!” 沈延的吹捧,让周围人颇为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着头。 尴尬的气氛,在凤祥楼里蔓延。 “哈!礼仪之邦?因为我风尘仆仆,就说我买东西的钱,是劫掠所得!还说我是叫花子、是乞丐,这就是西朝的礼仪吗?”索布德气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倍。 沈延愣了愣,哈哈大笑道,“谁这么没眼光啊?以你家的财富,你劫掠别人?你不被人劫掠,就谢天谢地吧!哈哈哈!” 巨富沈延都这么说,那看来真是唐家小姐弄错了。 众人颇有些讪讪。 索布德却没有被沈延的笑声缓和脸色,他太生气了。 “就是这女子,非要污蔑我!说我是盗匪!我要告她诬告!坏我名声!”索布德气咻咻的。 周围人颇有些不好意思。 同时他们也觉得,自己善良被人利用。不知不觉,被唐家小姐挡枪使了! 有些人看唐娴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沈延微微一笑,“大家认得我沈延吗?我沈延虽只是个商贾,在京都信誉如何?” 第519章 你知道他不行?你试了? “沈爷!” “咱京都人就算不认得沈爷,也都听过您的名号!” 周围人连忙拱手说道。 沈延道,“今日沈延在这儿,给我这小兄弟打个包票,他绝不是盗匪之徒,家里做正经营生的。” “咱们当然相信沈爷,也没想为难这小兄弟!” “咱们是被人给误导了!” “有些人呀,自己买不起,见不得别人有钱,买得起!故意找茬呢!” “看起来漂亮,这心眼儿呀,坏透了!” 虽然没人提唐娴的名字,唐娴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她又不甘心。 都怪阮宁! 若不是阮宁叫掌柜的拿出那三套首饰来,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儿! “今日叨扰各位,也给凤祥楼添麻烦了。” 沈延笑眯眯说道,“掌柜的,把我此前订的那些扇坠儿,剑穗儿拿出来,送给大家当个小礼物。” “不敢不敢!”众人连忙摆手,受宠若惊。 沈延生活奢靡,凤祥楼的东西精致昂贵。 他订的,哪怕是小东西,恐怕也价值不菲。 无功不受禄,这飞来横财能随便拿吗? 何况,他们刚刚还怀疑了沈延那位小兄弟!众人更不敢拿了。 “不能叫你破费!”索布德道,“掌柜的,多少钱?我付给你,我到京都还有急事,否则也不能连衣裳都不换,就来挑礼物!” “原来如此……” “唉,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对不住啊,小兄弟,咱们是被人误导……误会你了!” 索布德对众人拱了拱手,“我进京乃有急事,待会儿官府来了,还请诸位帮在下作证!” “沈爷担保过了,咱们能不相信你吗?” “快去忙你的事儿!咱们给你作证!” “快去忙,快去忙!耽误了正事儿就不妥了!” 众人连忙拱手还礼。 索布德拿了那套包装好的红玉首饰,跟沈延一起离开。 沈延离开前,看了阮宁一眼。 这里人多,他只冲阮宁点头一笑,并未打招呼。 阮宁也只短暂地和他对视一眼,就转开视线。 沈延和索布德离开以后。 掌柜的还真拿出沈延订的剑穗儿和扇坠儿,送给在场愿意作证之人。 “嗬!剑穗儿和扇坠儿上有赤金的金珠子!” “我这个是墨玉雕竹坠儿!” “还有带金凤祥徽记的檀木盒子呢!单这精致的小礼盒都价值不菲了吧?” “沈爷真是够意思!不像那有些人……越富越抠儿,这叫什么?” “这叫为富不仁!” 唐娴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她死死地盯着阮宁,阮宁越过她,正欲上二楼。 唐娴忽然冷喝一声,“站住!燕王妃,你……你怀孕了?看这肚子,几个月了?” 众人的议论,被她一声尖叫打断。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阮宁的肚子上。 唐娴像是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她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儿。 “你嫁入燕王府的时候,正是表哥病重之时!他根本不可能让你怀孕!你竟然……你竟然不守妇道,红杏出墙?!” 周围一片吸气声。 了不得啊! 大八卦! 燕王妃不守妇道,给燕王带了绿帽子! 堂堂燕王!竟然要喜当爹了? “刚才还觉得燕王妃大度呢!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女人!” “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她怎么敢?!她连燕王都敢绿!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吗?” 阮宁回头,看着唐娴,她声音清越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你知道他不行?你试了?” “啊……”唐娴被她这反问,惊得倒退了一步。 阮宁冷笑,“还是你想试试?” “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未出阁的表姑娘,这么关心哥嫂房中事……你什么意思啊?想插一脚啊?” 天呐!这是什么风流艳事? 是他们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周围的人,齐刷刷瞪大了猎奇猎艳的眼睛。 “你……那时表哥病重,明眼人都知道……”唐娴只是想踩阮宁一脚,以便挽尊。 她没想到,阮宁这乡下女,胆敢在众人面前,说话这么荤素不吝! “正好是在这凤祥楼,大婚第二日,燕王就在这里,为本妃豪掷千金,这事儿一半儿京都人都知道。”阮宁笑问,“他怎么就不行了?你这表妹可真有意思,老说自家表哥不行、不行,不知道你在盼什么?” 第520章 唐家表小姐说你不行 跟人吵架的诀窍就是,不要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更不要试图自证。 而是要抓住对方的纰漏,往死里问! 让对方陷入“自证陷阱”。 唐娴又羞又臊,快要被阮宁似笑非笑的表情,弄疯了。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暧昧表情,更深深的刺激了她紧绷的神经。 “阮二小姐!你说!”唐娴见一个人斗不过,立刻拽同伴下场。 阮心怡清了清嗓子,“姐姐这肚子,少说也有七个月了吧?可我记得,姐姐大婚,满打满算,才六个月啊?” “嘶……”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们立刻十分配合的发出惊呼之声。 结婚六个月,怀孕七个月…… 这屎盆子要是叩头上,浸猪笼是跑不了了! 围观群众,啧啧出声,等着看燕王妃如何应对。 只见阮宁不紧不慢地把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抚摸,“妹妹就别不懂装懂了。你成婚也这么久了,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是不是嫉妒我刚成婚,就怀上?” 阮宁掩口而笑。 “不是我吹,我家王爷就是病着,那也是身体倍儿棒!你们小夫妻,怎么回事?你既嫁过去了,赶紧给我家侄儿开枝散叶呀!” “究竟是你不争气?还是我家侄儿不争气?” 吵架嘛,就要挑对方的痛脚踩,狠狠地踩。 阮心怡当即白了脸,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扯烂了。 她能当众解释,她为啥不怀孕吗? 秦昊都不回来,不“干活儿”,她一个人怎么怀孕? “哦,对了,世子的小妾都有孕了,那看来不是世子的问题。”阮宁笑道,“你也得争气才行呀!姐姐传授你些经验,你好好听着。” 周围的男男女女纷纷竖起耳朵。 看燕王妃的肚子……她恐怕是真有什么经验! 刚大婚就能怀上,这运气绝了! “妹妹要多积口德,多行善!少说是非,少盯着别人的肚子挑毛病!一个指头指着别人,四个指头都指着自己呢!” “另外,吃斋念佛,少管闲事!别学某些人!你若去拜佛,神佛面前,可不能抠唆!” 嗬! 众人的目光,在阮心怡和唐娴的脸上扫来扫去。 燕王妃这是把俩人一起骂了。 精彩!痛快! 骂得这俩人,连还口的余力都没有。 看着两女脸色一阵青白,众人暗暗窃笑。 但大家立时就笑不出了…… 因为,燕王爷——他来了! 燕王身姿挺拔如松,一张俊颜不苟言笑。 他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在他面前,不由自主地恭敬肃立。 原本热闹的凤祥楼,立刻鸦雀无声。 小姑娘们一边胆战心惊,一边不由自主地偷瞟燕王。 这通身威严英武的气度,这刚毅俊朗的面孔……无一不震撼着小姑娘们萌动的春心。 却见这威严的面孔,忽而一笑。 小姑娘们忍不住捧着脸,捂着嘴,惟恐自己惊叫出声…… 这也……太惊艳了!原来冷面燕王笑起来,这么好看?! 什么叫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就是燕王微笑那一刹那呀! 开尽了倾世桃花的燕王……他眼里没有旁人,径直朝燕王妃走去。 “挑好了了吗?”他温柔地一手拉着燕王妃的手,一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腰。 众人,特别是众女子,立时瞪眼看着这动作! “这明显是照顾孕妇的动作呀!” “就是,燕王妃怀孕,难道能瞒得住燕王?人家朝夕相处呢!” “是不是燕王的种,人家自己心里会没数?” 几声窃窃私语,众人顿时觉得……自己再次被人愚弄了! “这个唐家小姐,真是可气!” “张嘴就诬陷人,她是习惯如此了吗?” “还是表小姐呢?这表妹是专门来挑唆哥嫂不和的吧?” 家里有小姑子的女子,顿时有了代入感,愤愤说道。 议论声越来越大,秦云川微微侧目。 众人顿时吓得屏住呼吸。 “他们说什么呢?”秦云川微微欠身,靠近阮宁问道。 阮宁挑眉道,“唐家表小姐说你不行,说我肚子里不是你的种。世子妃说我这肚子太大,月份不对。” 众人纷纷倒吸冷气,“她还真敢说啊!” 第521章 你家王妃人美心善 众人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燕王。 偌大的金凤祥楼,静得落针可闻。 阮心怡和唐娴,更是两眼发晕地看着阮宁…… 她俩不敢置信。 阮宁当着燕王的面说这种话,难道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小心!” “小心疯狗!” “这狗疯了,乱咬人啊!小心别被它咬伤了!” 外头的街道上,忽然传来喊叫之声。 安静的金凤祥楼里,这喊叫之声显得尤为刺耳。 门口看热闹的人,吓了一跳,吩咐乱叫着向两边或是楼里躲去。 只见一条大黑狗,露出尖利的犬牙,状态癫狂地龇着牙,发出狂吠声。 它不知咬伤了什么,尖牙上还带着血。 “不能被疯狗咬伤!” “疯狗病没得治啊!一旦得病,必死无疑啊!” 众人吓得惊叫连连。 疯狗状态癫狂,跑得极快。 后头的人似乎追了它很久都没能追上。 秦云川低沉吩咐,“元亨——” “是!”元亨抽刀而上。 他从屋里一跃而出,手起刀落! “嗷呜——” 唰地一下! 热血四溅。 狗头滚落,狗身子又向前冲了半米,才噗通倒下。 狗头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沾上了许多尘土,但那副龇牙咧嘴,癫狂的面孔,仍然骇人。 “啊啊啊……吓死人了!” “没事了没事了……没有人被咬伤吧?” 众人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秦云川却冷冷道,“遇上乱咬人的疯狗,砍了就是!” 这话说的…… 金凤祥楼里,霎时,又是一片死寂。 众人那既紧张,又亢奋的眼神,在唐娴和阮心怡身上扫来扫去。 “你小心点。”秦云川低头扶着阮宁,动作小心,语气温柔,跟刚才的冷厉,简直判若两人。 “算了,没兴致了,回府吧。”阮宁在他呵护之下,更显得娇小玲珑,羡煞旁人。 秦云川对她的宠溺,可谓旁若无人。 明明众目睽睽,他却扶着她的手,亲自将她扶上马车。 这是传说中的鬼面罗刹燕王殿下吗? 再看那倒在血泊中的疯狗……哦,没错,他是罗刹! “遇上乱咬人的疯狗,砍了就是!” 燕王离开后,周围人学着他的神态语气,重复着他的话。 “没想到燕王这么会骂人!” 说话之人,眼角余光斜睨着某些人。 “燕王哪里骂人了?人家分明说的是狗!疯狗!” “会乱咬人的,可不就是疯狗……” 唐娴和阮心怡脸色差到极致。 两人黑着脸离开金凤祥……今日这脸,真是丢到爪哇国了! 阮宁在马车里笑得花枝乱颤。 秦云川宠溺地看着她,给她剥着南边儿送来的小金桔,“来,张嘴……别笑呛了。” “你表妹怀疑你不行!”阮宁斜睨他。 秦云川轻哼,“本王行不行,王妃最清楚。需要本王现在,身体力行的证明一下吗?” 阮宁赶紧摆手摇头,“不必不必,我家王爷倍儿棒!” “真是笑死我了,唐娴说人家叫花子……人家拿出官府通兑的银票时,她脸都绿了。” “所以说,出门在外,千万别小瞧任何人!” 回到府上时,阮宁还在那儿傻乐。 下人却急忙来报,“府上来了位客人,说是特地来拜谢王妃的。” 阮宁和秦云川对视一眼。 “我家王妃,还挺乐善好施?” 听说是个男的,秦云川不由挑眉道。 “呵呵,”阮宁干笑两声,“那是,你家王妃人美心善。” 夫妻两个一同来到花厅。 虽然人家是来拜见王妃的。 但既是个男的,秦云川又怎么可能让阮宁自己去见? 两下一打照面。 屋里屋外的人,都是一愣。 “是你?”阮宁道。 “原来夫人就是燕王妃呀!真是有缘!幸会幸会!”男子抱拳,激动说道。 秦云川的表情,一时间,十分微妙。 “认识?” “这是索布德,就是我跟你讲,在金凤祥买下那套红玉首饰之人。”阮宁说道。 索布德连忙抱拳,“在下索布德,这位一定就是燕王殿下了!久仰,久仰!” 他口中说着久仰,但那一双灼热明亮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敌意。 第522章 立场一旦变了,关系也就变 秦云川神情淡淡。 阮宁心下狐疑,“你说要来拜谢我?可我以前,好像并不认识你呀?” 索布德拿出那套红玉首饰,“这套首饰原本就是王妃您看上的,这是缘分,它就该属于您。只不过换一种方式来到您身边。” “在下是古儿别剌的哥哥,哦,听说她现在叫楼心月,真是好听的名字。” 阮宁恍然。 如此说来,他就是高昌族族长的儿子了? 难怪他看着秦云川的眼睛里有敌意,秦云川曾率兵打败他们,掳走了他们的族人。 秦云川也算是他们的仇人了吧? 阮宁顿时有些担心地朝秦云川看去。 却见秦云川神态慵懒,似乎根本没把这年轻男子放在心上。 他懒懒地走到主位上坐下。 他不怒自威的气势,让这个花厅里,都充满了压迫感。 “你是要接心月回去吗?”阮宁道,“她去读书了,下晌就回来。” “哦不,”索布德连忙拱手,“阿爹说,她在这里很好。让她留在王妃身边,多学习。远离家乡,也可磨练她的心性。” “雏鹰总要离巢,才能学会飞行。日后还要叨扰王妃,多多照顾舍妹。” 阮宁点了点头,“心月很好,很懂事,这段日子,也成长了很多。” “多谢燕王妃对她的悉心培养,”索布德热情说道,“我们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逐草而生,自由洒脱,性情狂放。” “但我一直很好奇西朝的生活,所以这次来,是要跟着三哥学做生意,会在京都待一段时间。” “王妃不必告诉心月我来了。但王妃若有什么要跑腿儿的事儿,尽管吩咐!” 他看阮宁的眼神,很是灼热。 秦云川不满地冷哼一声。 索布德倒也算识趣,连忙拱手低头,“王爷王妃,若没有别的事,索布德就先告辞了。” 他离开之前,没看阮宁,反倒是深深看了眼秦云川。 待他离开之后,阮宁也看着秦云川。 “他是外族人?来西朝京都干什么?”阮宁知道秦云川是个醋缸,连忙补充了一句,“王爷曾经劫掠他的族人,他不会危害王爷吧?” 果然,听到后面一句话,秦云川眼角微挑,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 “担心本王?” 阮宁瞪他,这不……废话?! “一个黄口小儿,没什么好担心的。”秦云川随口道。 见阮宁还盯着他,他又难得地解释一句。 “两军交战,我打胜了自然要俘虏他们的族人。我若战败,他们也会同样对待西朝人。这是立场决定的,并非个人恩怨。” “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立场一旦变了,关系也就变了。” 他捏了捏阮宁的手,“放心了吗?” 阮宁明白了……他的立场变了。 他跟沈延的合作,早已说明了这点。 阮宁看着那套红玉首饰,只觉的今天的事儿,都太巧了。 …… “呜呜呜,我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我不管,你若不替我出气,我、我、我没脸活了!” 唐娴让人把她哥叫来,趴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 唐林安长叹一声,“唉,你没明白!她的底气还在,你怎么斗得过她呢?” “什么底气?”唐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唐安林哼道,“燕王已经大好,都开始上朝了,总不能还躲着不见咱们唐家人吧?” 唐娴赶紧摸了摸脸上的泪,“对,一个乡下冲喜的小丫头,他倒当宝贝了!咱们可是他舅舅家人!” 唐安林眯了眯眼睛,“不能在燕王府见他,得躲着那小丫头片子!别看乡下来的,她心眼儿多着呢!” 唐娴连连点头。 “明日我就在宫门外等着。”唐安林道,“燕王一下朝,我就拉他去喝酒,到时候,你给燕王敬酒道歉……” “我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道歉?”唐娴怒道。 唐安林安抚地看了她一眼,“不是真的要你道歉,是借着道歉,先示弱,然后反击那个乡下丫头!” “男人嘛,都喜欢娇弱可怜,懂得示弱的女子。明白吗?” 唐娴这才点头,“但……太后那边,会不会怀疑咱们?” 唐安林想了想,“届时我再请上梁王世子秦昊,正好,你跟世子妃关系不错,你同她一起去。” 兄妹俩说定,只等燕王上钩。 第523章 呵,此仇不报非君子! 唐林安在京都第一楼定下了最大的雅间。 他去宫门口堵人的时候,唐娴和阮心怡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第一楼外头。 两女子从车上下来。 “我们到对面的茶楼里坐坐,别比他们先到。”唐娴挽着阮心怡的胳膊道。 两人向对面茶楼走去。 一旁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索布德,一眼就认出她们。 “呵,还真是冤家路窄!” 索布德冷冷一笑,“上次是因小爷有急事,懒得和你们纠缠。今日再叫小爷撞见,只能算你们倒霉。” 两女子没瞧见他。 就算看见了,也未必认得出。 今日的索布德,锦衣华服。 就连他所骑的骏马,都是价值千金的宝马良驹。 “小爷什么时候受过女人的气!”索布德甩了甩手里的马鞭,他盯着两女子走进茶馆,便立刻调转马头。 索布德在街角瞧见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 他看了那几个年轻人一眼。 几个年轻人也颇有几分挑衅和打量地看着他。 索布德微微一笑,这就对了! 这几个年轻人,不是游手好闲的无赖,就是地痞小流氓。 “我有个活儿,不知道几位有没有兴趣?”索布德从怀里摸出一只银元宝,在手里轻抛。 几个年轻人眼睛一亮,立马围了上来。 索布德带他们来到茶馆外,十几米远的地方,指着二楼第三扇窗户。 “就是那两个女子……这只是定金,若是哥几个事情办得漂亮,还有三到五倍的报酬。” 索布德将一锭银子抛给他们。 三个年轻人中的老大,将银子揣入怀里,“您请好吧!” 他带着人径直入了茶馆。 索布德抱着膀子,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根草叶子,目光得意地落在那扇窗户上。 昨日叫他当众出丑? 呵,此仇不报非君子! 索布德等了约摸有一刻,窗户那儿两个女子还在那儿喝着茶,闲聊着。 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呸——” 索布德吐了嘴里的草叶子,“娘的!敢骗小爷?!” 那三个小流氓,竟然诓他? 索布德前仇未报,又被人骗,他恼羞成怒,抬脚把地上的草叶子捻成泥。 “别叫爷再碰见你们……” 话没说完,三个小流氓又从茶馆里出来了。 而且,径直往他这边来。 索布德眯了眯眼睛,皱起眉。 “事情办妥了?”他故意问。 三个小流氓连忙拱手,压低了声音道,“爷,您就是给五倍的银子,这官绅王公的家眷,我们也不敢调戏呀!” 索布德冷哼一声,伸手要银子。 小流氓老大拿出银子,却舍不得还给他…… 这么一锭银子,够他们潇洒一阵子了! 索布德冷冷一笑。 不等他动手,流氓头子立即说道,“一看这位爷您就不是本地人,这样吧!这事儿您包在小人身上!我们哥儿仨给您办不了!但小人给您找来能办的人!只不过……这钱……” 索布德哼笑一声,“事情若办得漂亮,钱不是问题。” 流氓头子眼睛一亮,“您请好儿吧!绝对给您办得物超所值!您就在这儿等着小的!” 他的两个小弟,陪着索布德一起在那儿等着。 这么一大尊“财神爷”,小流氓们也怕他跑了。 流氓头子一个人,很快跑没影儿了。 等了一阵子,只见一个打扮奇怪的老女人,带着一群童男童女,身后还跟着好些百姓。 一边唱,一边跳,手里挥舞着树枝草叶,往那茶馆门前跳去。 索布德托着下巴,狐疑地盯着那群奇怪的人,“这是什么东西?” 流氓头子气喘吁吁地回来,“爷,这可是城南有名的神婆,灵得很。就是价钱高,您说价钱不是问题……确定没问题吧?” “神婆?”索布德皱起眉头,“那是干什么的?” 流氓头子微微一笑,“您别看他们是达官贵族,高门大院儿!越是这种地方,肮脏污秽的事儿越多!” “您不是想叫那俩小娘皮当众丢人吗?您就看着吧……” 说话间,阮心怡和唐娴正好从茶楼里下来。 两人走到茶楼门前,恰和神婆一行,迎面遇见。 第524章 当街出丑 神婆忽然转过脸来,看着唐娴和阮心怡两人。 神婆身后的追随者众多,几乎把路都给挡住了。 两人冷不防和这么多人相遇,颇有些惊讶和不耐烦。 “什么人呀,奇奇怪怪的?还不让开?”唐娴训斥道。 神婆盯着她俩,忽而眼睛往上翻。 她眼睛里露出大片的眼白,黑眼珠却几乎看不见,模样十分吓人。 唐娴挽着阮心怡的手,惊地倒退一步。 神婆却忽然开口了。 她看起来挺老了,但一开口,却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小姐,奴婢死得好惨啊……奴婢好冷!” 声音和外形的巨大反差,让周围霎时安静。 她的话,更是让周围的人,纷纷倒吸冷气。 “休要装神弄鬼!还不退下!”阮心怡冷脸呵斥。 神婆却完全不为所动。 她抖着身子道,“小姐,阴曹地府里好冷,奴婢身上好疼啊!奴婢在这里好孤单……” “奴婢生前发过誓,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您来吧……来这里,让奴婢继续伺候您!” 神婆浑身颤抖着,向前伸出手去。 她极瘦,手指干枯,满是皱纹。 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 “啊啊啊——” 那手还没碰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唐娴便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周围的人,被她的尖叫声震得抬手捂住耳朵。 唐娴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她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唐家的小丫鬟扶着她,又惊又怕。 周围之人见状,不由地议论纷纷。 “这是城南出了名的神婆,可以通灵!” “这不快清明节了吗,有几家花钱请神婆问问他们的亲人,需要烧什么东西下去。” “谁知道,神婆走到这儿,忽然停下来……然后就出了这种事!” “看起来,是这两位家的丫鬟出了事儿!” “恐怕是枉死的!定是有冤情!” 阮心怡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微微侧脸,瞥了眼唐娴。 唐娴吓晕过去,倒是痛快……至少不用面对这装神弄鬼的神婆,以及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阮心怡如芒在背。 神婆在她面前,摇晃着身子,两眼一直向上翻着,十分恐怖。 她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阮心怡不由地想起,她刚给开了脸,就被生生打死的贴身丫鬟萍儿…… 对面酒楼里,唐林安站在窗前,有些着急。 “说好的,我们一来,她们就上来,怎么还不过来?” “咦?茶馆门前怎么那么多人?” “哎呀,不好!她们遇到麻烦了!燕王爷,世子爷,你们快看!” 唐林安站在窗前,惊慌喊起来。 秦云川向外瞟了一眼。 秦昊皱眉道,“像是被神婆和她的信徒给围住了?神婆可能是要钱的吧?给了钱,她们就散了。” 秦云川抿了口茶,稳如泰山,无动于衷。 秦昊看他一眼,目光又望向窗外,惊讶道,“诶?那不是燕王妃吗?燕王妃怎么也来了?” 秦昊话音未落,前一刻还无动于衷的秦云川,却豁然起身,阔步来到窗前。 他伸手拨开站在窗前的两人,探身向远处看去。 秦昊本是诈他,没想到,人群之外……阮宁真的被丫鬟搀扶着,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 “前头干什么呢?好热闹呀?”青果儿垫着脚尖向前看。 “好像是耍猴儿的?”玉钟个子高,看了一眼说道。 “咱们也去看看吧?”青果儿搀扶着阮宁,“玉钟,你能护好主子吗?可不能叫主子被人挤着了!” “放心!”玉钟拍胸脯保证。 她一只手护着阮宁,一只手开道,带着阮宁一行,挤进人群,要看“耍猴儿”。 第一楼雅间的窗户里,秦云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似乎想翻窗而下…… 秦昊却一把拽住他,“燕王叔别急嘛,那两个丫鬟机灵着呢,不会让王妃有事的!” 街角,索布德正抱着肩膀,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两个女子出丑。 却冷不丁地瞧见了在人群中,个头儿偏高的玉钟。 “孛儿帖怎么在这儿?”索布德忽然一拍大腿,“坏了!” 第525章 原来是沾了我家仙姑的仙气 索布德拼命地往人群里挤。 “完了……若是惊吓了妹妹的恩人,我可太缺德了……” “夫人,你可别往这边来呀!孛儿帖!你领着夫人,往人堆儿里挤什么挤!” 索布德急得浑身冒汗。 但街上的人太多了,跟着神婆的信徒本就不少。 刚才动静,又招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大家伙儿正看得起劲儿,议论纷纷呢。 索布德挤进进群,举步维艰。 再加上,后头还有小流氓兄弟几个,死死地拽住他。 “爷,爷您不能走啊!咱尾款还没结呢!神婆收费可贵了!您说了,钱不是问题的呀!” 但玉钟那边,行进则顺利得多。 “这边儿也有位贵族夫人,快,让个路,让她进去会会神婆!” 人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瞧见阮宁这儿衣着不凡,还有几个丫鬟前后簇拥……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夫人。 众人故意往两边让,主动给她们一行让出一条路来。 神婆的信徒一听,哦豁,还有富人想挑战神婆? 来!让她见识见识神婆的厉害! 阮宁一行顺顺当当,挤到最前头。 “猴儿呢?”阮宁问玉钟。 猴儿,倒是没看见。 只看见几个丫鬟,扶着唐娴,又是掐又是哭。 阮心怡站在那儿,脸色白得像纸,浑身抖如筛糠,却一言不发,站着不动。 “这里这里!神婆看这里!” 阮宁身后的那群人喊道。 神婆跳着夸张的舞,忽然跳到了阮宁面前。 “别碰着我家夫人!”玉钟扎着马步,牢牢护在阮宁跟前。 神婆那黑眼珠朝上,露着大片眼白的眼珠子,忽然对上阮宁。 彼此对望片刻。 “啊——” 神婆怪叫一声。 她这么一叫,倒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仙姑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不来人间了!” 神婆说完,身子猛地一阵乱颤。 她像是忽然被人抽走了魂,噗通倒在地上。 周围人面面相觑,场面肃静。 阮宁:“……” 这是什么新型碰瓷儿手法? “我可没碰她!”她甚至都没跟她说话! “仙姑饶命!”神婆领着的那一群童男童女先是一阵发懵。 随后,不知谁起了头儿,竟都向阮宁一行跪拜下来。 “光天化日,朗朗清风!都聚在这儿干什么呢?” “燕王在此,还不快散了!” 从第一楼里,走下来一行人。 元亨在人群外大喝一声。 童男童女赶紧起身,那些信徒们上前抬起神婆。 众人也四下散开,但众人并未走远,一边散,还一边频频回头看。 秦云川阔步来到阮宁面前。 “咦,王爷也在?”阮宁本想问问他,他来得早,可看见猴了? 却见秦云川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原来我家王妃是仙姑?难怪本王一个将死之人,娶了王妃,也能渐渐好转!” “原来是沾了我家‘仙姑’的仙气了。” 阮宁听得莫名其妙,嗔怒地瞪他一眼。 见人群散开。 阮心怡白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蹬车离去。 她甚至理都没理,站在一旁的秦昊。 秦昊身边的小厮挠了挠头,“世子妃怎么不等您呀?她是没看见您吗?” 秦昊则瞥了一眼阮心怡刚才站的地方。 只见那边地上,有一大片泛黄的水渍…… 秦昊冷哼一声,不屑地转开视线。 他瞧见秦云川将阮宁护在怀里……顿时觉得不仅眼睛刺痛,胸口也闷疼的厉害。 秦云川垂眸看着阮宁,“最新鲜的河豚,新春的芦芽,都是鲜味,一起尝尝?” 阮宁点头,带着丫鬟们随他进了第一楼。 最着急的,当属唐林安。 他快步冲到妹妹面前,“娴儿,娴儿你醒醒啊!你别吓唬哥哥呀!” 他将妹妹抱起来,“医馆,附近哪里有医馆?” 他得赶紧送妹妹去看大夫,别给吓出个好歹来! 但燕王爷可不好约! 今日是他搞了个“突然袭击”,才把燕王约到这儿来。 错过了今日,还不知有没有下次机会! “唉!明明都安排好的!”唐林安急得直跺脚,“世子爷,您帮我拖住燕王,我先送妹妹去医馆。一定、一定要等到我回来啊!” 唐林安抱着妹妹,跟着路人的指引,往最近的医馆跑去。 第526章 告诉燕王,那是他的孩子! 秦昊站在第一楼外,迟疑片刻。 他捏了捏拳头,阔步跟在秦云川和阮宁后头。 这几位一走,街头却是真正的“热闹”起来。 “那位乡下来的燕王妃,竟然是仙姑!” “我就看着她人美心善!善恶都在面相上带着呢!” “怪不得她嫁给燕王冲喜,燕王本是病入膏肓,眼看要薨了……没想到熬过了冬天,又渐渐好了!” “啧……你们不知道吧?其实她原本是要嫁给梁王世子的!但梁王世子嫌弃她是养在乡下的……” 这话钻入了秦昊的耳朵。 他脚步猛地一顿,扭头向第一楼外头的街道上看去。 街上人来人往,多得是八卦之人。 然而大厅里的人,却是目光灼灼,都在看着他。 秦昊脸色愈发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咚咚咚走上二楼。 他还没进入雅间。 一楼大厅的议论声,又嗡嗡四起。 “我若是世子,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你还是世子?你想得美!” …… 秦昊深吸一口气,推门进了雅间。 进来之后,他就后悔了。 眼前的一幕,刺得他眼睛生疼…… 这根刺,仿佛有毒,一直从他的眼睛,扎进他心里。 燕王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旁若无人地给阮宁夹菜、添汤。 秦昊呼吸一滞,他此刻,身在此处,完完全全像个多余的人。 但就这么离开? 不,他绝不甘心。 秦昊板着脸,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来。 他余光能看见燕王对阮宁的各种悉心照顾。 自然也能看见阮宁的一举一动。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文雅很温柔,并不怯懦,也不拘谨。自然而然,赏心悦目。 他当初一定是瞎了吧? 才会觉得,她上不得台面,配不上他? 他为什么会听信阮心怡的话,把阮宁推给燕王叔…… 许是他眼角的余光太灼热。 阮宁忽然放了筷子,对秦云川道,“王爷,第一楼的饭菜确实不错,让他们送到府上,我们回府用膳吧?” 秦云川闻言,抬头往秦昊这边看了一眼。 他勾了勾嘴角,“在外头吃,有在外头的味道。一处自有一处的风味。” 他说完,不知是炫耀,还是示威,竟拿起帕子,温柔地给阮宁擦了擦嘴角。 秦昊眉头紧蹙,捏着筷子的手,发出可怕的咔咔声。 他放下筷子,猛地灌了两口酒。 秦云川看他道,“世子脸色很差,不舒服的话,你先走。” 赶他走? 秦昊拱了拱手,僵着脸微笑道,“谢燕王叔挂怀,侄儿没事。” 他不走!他就要在这儿看着! 他就是要离她这么近! 他就是要在这儿,提醒燕王叔,曾经他失去的……终有一日,他都会夺回来! 阮宁夸饭菜鲜美。 秦昊却只觉味同嚼蜡,他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 几壶酒下肚,他眼睛不受控制地落在阮宁隆起的肚子上。 秦云川忽然问道,“你打听过这孩子的事儿?” 说话间,秦云川的手,轻轻覆盖在阮宁的肚子上。 秦昊猛地一个激灵,刚才的酒劲儿似乎一下子全冲到他头上。 他有股子冲动——趁现在!告诉燕王,那是他的孩子! 他冒认了这个孩子! 燕王叔要杀要剐,都随他的便! 只要他认下了阮宁的孩子,阮宁这辈子都跟他扯不清了! 秦昊嗓子眼儿发紧,心怦怦跳得很快。 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冒汗。 他正要开口,“是,因为那是……” “今日本王明确告诉你,这是本王的孩子。当着你的面,当着皇帝、太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这都是本王的孩子!” 秦云川冷笑一声,“回家管好你家世子妃的嘴,再让本王听见,她胡说八道。本王可不看任何人的面子!” “世子去年才办喜事,今年就办丧事……呵,不太好吧?” 秦昊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儿,如鲠在喉。 阮心怡?她说什么了? 秦昊只觉冷汗下去,浑身发冷。一定是酒喝多了,他眼前怎么一阵阵发晕呢? 第527章 狗血八卦人人爱 唐娴在医馆里醒来。 她的丫鬟伺候在身边,她哥出去抓药,付诊费药费,以及听大夫的叮嘱。 唐娴有些迷迷糊糊,意识朦胧。 隐约地,她听见外头有人议论,“那神婆通灵,被鬼上身,唐家小姐和世子妃,都吓得面无人色。” “可那燕王妃一出现,那鬼就怂了!神婆跪地喊,仙姑饶命。” “燕王妃不是阮家从乡下接来的女子吗?” “听说当初,燕王妃在京都变卖嫁妆,忠义侯阮家狠狠地丢了脸呢!” “可不是嘛!现在忠义侯肯定后悔死了!人家燕王妃是福星,燕王爷都好了,燕王府要重振昔日辉煌了!” 唐娴猛地掀开眼皮,“扶我起来!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哪儿都听见她?” 唐娴声音嘶哑。 丫鬟们吓了一跳,一边扶她起来,一边喂水。 “这……这是哪儿?”唐娴一看周围,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床,床上铺了干净的白布。 但屋子里简陋地让她皱起嫌恶的眉头。 “这里是医馆,专门为小姐您腾出来的诊室。”丫鬟小声说。 “医馆?”唐娴不知想起来什么,忽然脸色一白。 她胆战心惊地左右看去。 外头人正好说道,“要不然咱们也去燕王府外头拜拜?说不定能沾点儿仙气呢!” 这话,唐娴听来刺耳得很。 她豁然起身,冲外头怒喝道,“愚昧无知!一个乡下村妇,什么仙姑?神婆的话你们也……” 唐娴站得太猛,可能还有些低血糖。 话没说完,她就眼前一黑,头重脚轻。 咚地一声,栽倒在木床上。 外头霎时一静。 说闲话的众人,都诧异地往屋里看去。 唐林安也吓了一跳,赶紧推开门进去,“娴儿?娴儿!大夫!大夫你快来!” “小姐刚才已经醒了,可是一句话没说完就……”丫鬟吓得哭起来。 外头的人,不由地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这么灵的吗?” “连坏话都说不得?你看,一说就栽倒了!” “太灵了!我得去拜拜!” 唐娴被郎中掐着人中醒过来,丫鬟们不敢叫她知道,因为她突然晕厥,倒叫旁人更相信那传言。 恐怕再把她气出个好歹。 唐娴急切地看着她哥,“哥,燕王呢?说好了见表哥的!” “好不容易把他约出来,你说你……”唐林安想数落她,再看她那张苍白的脸,又把难听话生生咽下去。 “别急,下次……下次再约。” 神婆吓晕唐娴和阮心怡。 却对着阮宁跪拜,唤“仙姑饶命”。 这事儿是当街发生的,这种带有八卦狗血,以及传奇色彩的故事,在京都传扬地最快了。 楚姣绝对是贵女当中,消息顶顶灵通的一类人。 她很快从跟阮心怡不对付的几个贵女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儿。 “哈哈哈,仙姑……”楚姣闻言笑道,“他们是不了解她,她其实……” 楚姣原本想说,阮宁其实跟她们一样,是最不服世俗管教的一类人。 她表面看起来乖乖的,其实全身都是反骨…… 但话未出口,她忽然想到,“燕王确实病重,而且,他那可不是简单的病……是剧毒。若不是他身体强悍,他根本坚持不到京都就翘辫子了。但阮宁嫁给他之后,他可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楚姣,你想什么呢?” “你跟燕王妃关系最好了!你下次把她约出来,我们也沾沾她的仙气呗?” “楚小姐,楚姣!” 被人推了推,楚姣才猛地回过神来。 “燕王都能好,我哥说不定也能好?”楚姣自言自语咕哝一声。 她翻身跃下栏杆,“我先走了,回头再跟你们聚!” 楚姣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一杆子将军家的贵女们面面相觑。 “她跑那么快干什么?” “该不会是去燕王府,沾‘仙气’去了吧?” “哈哈哈……” 几个女孩子,笑得前仰后合。 但不得不说,她们真相了! 楚姣翻身上马,径直去了燕王府。 凭她跟阮宁的关系,问她要个贴身的物件儿,当“护身符”应该不成问题吧? 楚姣来到燕王府时,阮宁也就刚从外头回来。 听闻楚姣来找她,秦云川便直接去了书房。 女客来找她,秦云川就不用陪同了。 第528章 真灵验 “宁宁,我们是好朋友吧?”楚姣行礼之后,连忙上前拉着阮宁的手问道。 阮宁点点头,“当然了。” “那你能不能……”楚姣眼睛提溜转了一圈,“送我个好东西?算是我……求来的?” 阮宁闻言,有些茫然,“怎么还是你‘求’来的?你想要什么,但凡我有,我能给,你直说啊?” 楚姣摇头,“不不,得是我‘求’来的,这样显得诚意足……” 可能更灵验? 阮宁哭笑不得,“你到底要什么?” “嗯……”楚姣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子,“男女都能用,对身体有好处,立竿见影……能放在屋里用。就这些吧。” 楚姣倒是说的够“具体”。 阮宁却完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你用,还是要给别人用?”阮宁问道。 楚姣想了想,趴在她耳边说,“给我哥用的,不算是你赠的,是我求来的!” 男女授受不亲,阮宁赠楚太傅东西,这不妥。 阮宁点点头,难怪楚姣一直强调是她“求来的”。 她给楚太傅用的……恐怕是治疗楚太傅的“失味症”吧? 她过年的时候,给过楚太傅一个香囊。 不过这么久了,香囊的味道肯定已经散尽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知道送你什么了。”阮宁笑笑,让人给楚姣上了奶茶以及精致的茶点。 楚姣虽然也喝茶,但燕王府这种“奶茶”,她还是第一次尝。 “唔……她真是个妙人儿!这牛乳茶奶奶的,甜甜的,香味浓郁醇厚!味道真好!” 楚姣瞪大了眼睛,新奇不已。 阮宁则去取了她前阵子做的一种线香。 这种线香,刚燃起来的味道有些辛辣,就像清晨沐浴着阳光晨露的花椒树,但过几分钟之后,香调就会柔和起来,像雨后满是松柏的森林。 等线香燃尽,那味道会渐渐变淡,更像是下过一夜雨,雨后初晴的味道。 这种线香的药性,对楚肖的失味症,有刺激和调理的效用。 若是能配合针灸,只需三次,他就能恢复嗅觉和味觉。 但鉴于针灸在西朝是禁术,还是让他慢慢调理吧。 “喏,这种线香,点在屋子里。最好在书房,而不要在卧房用。因为它会让人兴奋,精力之中,难以入眠。” 阮宁把线香递给楚姣。 “哇!香!这东西好!有灵性!” 阮宁:“……” 线香,跟灵性有什么关系? “你这茶不错……”楚姣欲言又止。 她似乎想问茶的方子是什么,但这茶她以前都没尝过,又恐怕是人家私藏的私房茶。 贸然追问,很不礼貌。 “我虽知道方子,但她们也是反复试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味道。你若喜欢,叫你的丫鬟留下来,跟茶水房的丫鬟学学。”阮宁随口说道。 楚姣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大方呀?如此好的私房茶,等你办宴席,招待宾客的时候拿出来,一定会惊艳众人的呀!你就这么交给我?” “难怪人家说你是‘仙姑’,你是没有一点儿私心的‘傻仙姑’啊!” 楚姣瞪着她,惊叹道。 阮宁眨了眨眼……呃,奶茶而已呀?还用藏私? “唔,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嘛。”阮宁笑着说。 楚姣一把抱住她,“宁宁,你对我太好了!你放心,我楚姣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人!” 楚姣拍了拍胸膛,宝贝似的捧着她从阮宁这儿“求来的”线香,去了她哥的草堂书斋。 楚姣来的早。 她哥还未从宫中回来。 楚姣在她哥的书斋里翻找了一阵子,终于找到一鼎漂亮的童子骑牛黄铜香炉。 她把那线香点上,剩下的线香,连同盒子,她都给她哥放在书桌一角。 她拍了拍手,深吸一口气。 “咳咳……好辛辣的味道。”楚姣用手在鼻子前头扇了扇,忙不迭的离开了。 天色近黄昏。 楚肖从宫里回来,他一推开草堂书斋书房的门,整个人都顿住。 扑面而来的空气,让他瞳孔一震。 没有嗅觉的人,忽然嗅到如此清晰的味道……那种感觉,无与伦比。 楚肖深呼吸,贪婪的吮吸着空气里的气味。 他如同置身幽静的森林,呼吸间嗅到了清香的松柏的味道…… 第529章 昨晚却叫着你的名字! 楚肖心中怦怦直跳,迈步进了书房。 他一眼就看见那插在铜香炉里,已经燃了一半的线香。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清晰的味道,让他有种忽然摆脱了束缚,重获自由的感觉。 “谁来过书房?”楚肖问道。 “回少爷,小姐来过。”小厮道,“小姐说,她特地求来了好东西,或许对少爷有用。” 楚肖勾了勾嘴角……有用,太有用了。 “二小姐有心了。去把我珍藏的那把玄铁短剑,寻出来,给二小姐送回家去。”楚肖吩咐。 小厮忙应了一声,“那小姐肯定高兴!” 楚肖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摸出一直贴身放着的那只绣着墨竹的香囊。 香囊味道越来越淡,不管他如何爱惜,都无法阻止这香味的流逝。 如今这线香,却是如此浓郁……让他可以像饕餮一般,贪婪的吮吸空气里的味道。 他看到书桌一角那线香盒子,嗬,里头还有九根完整的线香! 楚肖精心的把这线香收进带锁的柜子里,这锁的钥匙,由他亲自保管。 楚姣拿到她哥让小厮送来的礼物。 “哇!她太灵了!” 楚姣一跃三尺高,“太灵了,太灵了!” 丫鬟和小厮,都目瞪口呆。 什么太灵了? “我许愿能得到这把玄铁短剑!哥哥竟然真的送了玄铁短剑!啊啊啊,宁宁太棒了!” 楚姣兴奋得抱着短剑,在屋子里转圈儿。 丫鬟们:“……” 短剑明明是少爷送的,为何是“宁宁太棒了?” 以楚肖的心思,他焉能猜不到自家妹妹最喜欢什么? 难得妹妹送礼物,能送到他的心坎儿里,他自然也要让妹妹高兴高兴。 楚家兄妹两个,彼此欢喜,各自高兴。 但也有人不高兴…… 秦昊宿醉醒来,头痛欲裂。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嘶……” “爷醒了?妾给您柔柔。”一双柔软的小手伸过来,按在他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揉着。 随着这动作,柔软的温暖的身躯,也贴了过来。 秦昊浑身一僵,转过头一看,“阮心怡?!” 阮心怡动作一僵,脸色瞬间难看。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三分可怜,三分委屈,还有三分强颜欢笑,“爷与妾身已经大婚这么久,怎么称呼妾身如此生疏?” 阮心怡已经摆出她练习过无数次,楚楚可怜的微笑。 但秦昊却只想起,在那神婆遇见她时,她留在地上那一滩浅黄色的水渍。 秦昊顿时觉得恶心,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妾身给爷熬了醒酒汤……” 阮心怡话还没说完,秦昊就掀开被子下了床,“不必。” “妾身服侍爷……” “顺子。”秦昊唤了他的贴身太监进来。 阮心怡心中羞恼,却也只得钻回被窝里。 太监服侍秦昊穿好了衣裳,他头也没回的阔步离开。 阮心怡盖在被子底下的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却丝毫觉不出疼来。 “混蛋——” 她实在忍不住,狠狠骂道。 倒是把伺候她的丫鬟,给吓了一跳。 阮心怡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她的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肚子……昨夜,趁着世子喝醉,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只要我有了儿子……” 阮心怡的手,放在小腹之上,“他爱怎么花天酒地,就怎么花去……哪怕他夜夜笙歌……” 阮心怡说着却不由地怒从心起。 她猛地坐起身来,从床底下拉出一只箱子。 箱子里放着一只尚未完工的娃娃,娃娃身上扎着好些长长的针。 阮心怡拿起一根针,狠狠地扎着那娃娃,仿佛这样就可以解气。 “扎死你!我扎死你!他明明娶了我,昨晚却叫着你的名字!” “还仙姑!仙姑!我看你有多仙!我扎死你——啊!” 阮心怡动作太猛,那针竟扎破了她的手指,在她食指腹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她手上渗出殷红的血珠子,血珠子滴落在那巫毒娃娃上,看着颇有些恐怖。 “啊!”阮心怡想不到,她扎个娃娃,也能弄伤自己,她气急,狠狠将娃娃摔在地上。 娃娃本就没做好,经她这么暴力的一摔。 娃娃头和身子分开,脖子上还滴着她的血,看起来恐怖极了。 “啊,拿走拿走!快拿走烧了!”阮心怡拽过被子,蒙着头,惊魂未定。 第530章 您不能杀燕王妃 “难道……”阮心怡趴在被子里,又闷热又害怕,“她真有点儿与众不同?” 阮心怡听见丫鬟把那娃娃拿走。 她这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喃喃道,“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半仙儿给看看?别让她克了我……” …… “哈哈哈,真是无稽之谈!”梁国丈大笑。 燕王重回朝堂,他在朝中的势力,影响力,让梁国丈等人心惊。 如今,他又听说,燕王能好,竟然得益于“仙姑冲喜”,说燕王妃是仙姑下凡来报恩。 他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把头笑掉。 “内宅妇人的无稽之谈,你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也跟着起哄?!”梁国丈又斥责道。 众人看了看他的脸色,不敢多言。 梁国丈沉着脸道,“既然他是因冲喜……逐渐好起来。那咱们就让他去年办喜事,今年办丧事!” “刺杀燕王?”心腹幕僚低声惊道。 “呸!”梁国丈一口钢钉啐过去,“在京都行刺燕王?也不知道是他死得比较快,还是你死得比较快!” 幕僚讪讪地擦了擦脸,“那您说办丧事,是指……” “燕王妃……”梁国丈抿了口茶,“既然因她而起,那就也到她为止吧!” “谁?谁在外头?!” 梁国丈耳力敏锐,他噌地起身,猛地推开窗,一把抓向窗户底下。 呵斥之间,他已经把窗户底下的“东西”给提溜起来。 “爹爹爹……是儿子,是您儿子呀!松,松开,疼……”梁子云在他爹手里,嗷嗷惨叫。 他爹也是真狠,拽着他的头发,快把他的头皮扯掉了。 “你蹲这儿干什么?”梁国丈怒斥小儿子。 他表情虽凶,但手上还是留了情的。 梁子云揉着头皮,小声地、神秘兮兮道,“爹,您不能杀燕王妃!” “你听见了?”梁国丈脸色一沉。 梁子云自顾自道,“因为……您助眠用那香,是燕王妃给开过光的!您把她杀了,那香就不灵了!” “放你娘的屁!”梁国丈气得粗口都出来了。 梁子云嘿嘿一笑,挠挠头,“您那香还剩多少啊?” 梁国丈脸色一僵,“你还有脸问?” 一共买回来四根,两根都拿去送人,他就那两根,每次都是极尽可能地省着用。 睡着了叫下人悄悄地进来,给香熄了。 再怎么省着用,也有用到头儿的时候。 “去,好好读你的书,再叫老子发现你偷听,家法处置!”梁国丈沉着脸怒斥。 弄死个女流之辈,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她是燕王妃。 梁国丈把这事儿交代下去,便把精力放在朝堂布局,以及武将制衡之上。 他亦是武将出身。 只不过,他女儿嫁给太子之后,他手里的兵权就渐渐被瓦解了。 至于他那小儿子说的,没有燕王妃,那助眠的香就不好用……他根本没当回事儿。 小儿信口雌黄,根本是无稽之谈! 梁国丈这日午休,找出了仅剩小拇指那么长的一截香。 他盯着那香看了许久,又重新放回盒子里。 他挥斥方遒一辈子,还能被个线香牵制了? 梁国丈决心摆脱对那香的依赖,他要自然入睡。 有过失眠经历的人,也许深有体会,越着急睡着,提醒自己“快睡快睡”,反而越睡不着。 越睡不着,越着急,越烦躁,越睡不着…… 这是个恶性循环。 一辈子好强的梁国丈,就是钻了这个牛角尖。 他越躺越烦躁,翻来覆去,竟急出了一身痱子。 “来人!请京都最好的调香师和咱们常用的郎中来!” 梁国丈怒道,“我还不信了!” 他要复刻这一截儿香。 即便他的睡眠要依赖这香,这香也得掌控在他自己的手上! 京都最好的调香师一点那香就笑了,“禀国丈爷,这香您不是第一位让刘某复刻的,但刘某已经试过多次,它有秘方,有药性,精确得很,刘某才疏学浅,复刻不来。” 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梁国丈重赏都摆出来了,京都最好的调香师却拱手告退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梁国丈以前也睡眠不好,甚至有点儿精神衰弱。 但这一段时间,因为有了这助眠的香,他睡得特别好。 忽然没有这香了,加上他一身痱子,以及急于摆脱香的那种执念…… 他烦上加烦,竟一连三天都没睡着,闭上眼睛就噩梦连连…… 第531章 你个蠢货,不怕她毒死你老子? 人的精神影响,是很大的。 很多时候人生病,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是因为精神压力。 梁国丈三天没能安稳入睡,勉强躺着,起来的时候,比躺着之前还疲惫。 闭上眼就是金戈铁马,战场风沙,鲜血淋漓。 梁国丈的脾气越来越大。 下人一点点小小的失误,都会被他处以重罚。 以前大家抢着在主子面前露脸儿,以便获得提拔晋升的机会。 然而如今,大家都怕去国丈爷面前刷脸儿……弄不好就是一顿毒打。 下人不敢有怨言,只能越发的谨小慎微。 但家人就不一样了,家人是会抱怨的。 “大哥脾气越来越大了,我只不过开了个小玩笑,他就把我好一通骂!”梁家二老爷道。 “唉……”梁家二老爷刚说完,大夫人就抹眼泪,“老夫老妻几十年了,他竟为一点儿小事儿,当众给我一巴掌……我也几十几的人了,我不要脸面的吗?若是不看在这些孩子的面上……我都不想活了!” 二老爷闻言惊诧,“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了?脾气怎么这么冲?” “人说脾气大,容易伤身体,大哥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二夫人小声道。 大家找来府医,仔细询问,这才发现,竟是“睡觉”惹的祸。 “这一直睡不着,也真不是个事儿啊!好好的人也得给熬坏了呀?” “大哥这不是跟自己怄气,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梁家其他人,找来梁子云。 毕竟,梁国丈那脾气又臭又硬,大家劝他,不如劝梁子云。 众人好说歹说,甚至给了梁子云五千两银子,让他不论如何,也得给他爹弄来一根助眠香,让他爹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我只能说试试……能不能求来,有没有用,我可不敢保证!” 梁子云肩负着“全家的希望”,来到了燕王府。 他还是去找了裴郎中。 “求求您了,再去问问燕王妃!匀出来一根,哪怕就一根!” 梁子云可怜兮兮道,“要不然,不是我爹疯,就是我全家都要疯。” 梁子云没说的是……如果让他爹知道,这香唯有燕王妃能弄来,或许他就不会要密谋杀害燕王妃了。 裴郎中看他年纪轻轻的脸,一脸的憔悴可怜,不由地轻叹一声。 “我给你问问吧。” 裴郎中去寻阮宁,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 梁子云看他手中空空如也,不由地心灰意冷,“她也弄不来了吗?这可怎么办呀……” 眼看这孩子要坐在地上哭。 裴郎中连忙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逗你呢,王妃给了。” 梁子云眼睛一亮,“真的有啊!我就知道她行!” 梁子云兴奋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 “就……就一根?” 梁子云欲哭无泪,他说“匀出来一根”,也不至于真的,就给一根吧? 裴郎中伸手去夺,“不要还给我!” “要要要!”梁子云连忙拱手谢过。 他忙不迭地回到府上,叫他娘悄悄给他爹点上那香。 说来也绝,那熟悉又安心的馨香,钻入鼻子时,梁国丈立刻摆手,想制止夫人。 他不要这香!他不要再靠这香入睡! 他就不信自己熬不过! 可他还未开口,人就陷入了沉睡。 梁国丈好像这辈子都没睡得这么踏实过。 他甚至完全不知道,他全家的男丁,都来“参观”他睡觉。 众人纷纷惊叹,“这香太绝了!大哥那么暴躁的一个人,睡着了竟然就像小婴孩一样。” 虽然大觉得,他这个比方,听起来怪怪的。 但不得不说,二老爷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梁国丈足足睡了六个时辰才醒。 这也是梁府上下,最近几天,最最安稳的六个时辰。 大家都暗自庆幸。 梁国丈以前,睡不够头疼,睡多了也头疼。 但今日,他睡得饱饱的,神清气爽,只觉得自己像是喝足了水的大树,苍劲挺拔!生机勃发! “老夫像是年轻了十几岁啊!哈哈哈!痛快!舒坦!” 当他眼角瞟见香炉里的香灰时,他眼角和嘴角齐齐抽了抽。 “这香……哪儿来的?”他把那“大孝子”叫过来问。 梁子云噗通跪在地上,“燕王妃那儿求来的。” “你……”梁国丈一把抓过一旁墙上挂着的剑,“你个蠢货,我府与燕王府水火不容,你就不怕她毒死你老子?” 梁子云抬起头看着他爹,“爹……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第532章 竟会被你这江湖骗子蒙蔽 梁国丈觉得怎么样? 他觉得很无语…… 睡觉这件小事儿,他竟然要靠敌人府上的女人? “罢了……这个女人,还不能杀!”梁国丈仰面长叹,“天要为难我啊!” 梁国丈叹过一声之后,猛地睁开眼。 他一双沉淀了沧桑的虎眸,矍铄有光,“既然不能杀,那就想办法夺过来!” “咳咳……”梁子云被他爹的豪迈呛得咳嗽了几声。 梁国丈垂眸看他,“你觉得不妥?” “妥!再妥没有了!”梁子云连连点头。 抢燕王的女人……这不比杀了燕王还难吗? 他爹真是喜欢挑战最有难度的事儿! 梁府的风波,倒并未波及外人。 阮宁得知梁子云需要买那种特质的安神香之后,她告诉了沈延。 并且制作了三十根,一次性交给沈延。 以后,由沈延卖给梁子云更合适。 毕竟,她月份越来越大了。 “你还真是相信我。”沈延接过那三十根香时,不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燕王府和国丈爷府上的微妙关系……梁子云那个傻小子可能不懂,但妹妹你,不可能不懂。” 阮宁微微一笑,“你是我哥,我不相信你,还相信谁?” 沈延表情微微一凝,这般信任……谁又忍心辜负? “王爷那边,哥哥也不必担心,我已经知会过王爷了。”阮宁说道,“人生在世,只要有用,无论是对自己人有用,还是对对手有用,总归会扩大几分生存几率和安全系数。所以,妹妹要做个有用的人呀!” 沈延对她的“歪理邪说”有几分哭笑不得。 但对于她竟然能说服燕王,同意她卖如此名贵珍稀的香,给梁国丈……沈延还是颇有几分佩服的。 燕王那个人,很不好相与,他有主见,霸道,很难听劝。 但阮宁似乎总有办法拿捏他。 沈延的目光,落在阮宁的肚子上。 他的笑容不由变得格外温柔,“还有几个月生产?稳婆,乳母都准备好了吗?” 阮宁点点头,“足月要到仲夏了,都在准备着呢。” “仲夏……”沈延眯着眼睛喃喃,“行动,可千万要拖到生产之后啊……” “哥哥说什么?”阮宁狐疑看他。 沈延笑了笑,“没什么?妹妹没事的话,我去求见王爷。” 阮宁起身送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与秦云川大婚当晚,就被发现已经有孕一个多月。 所以,她必定等不到“足月”生产。 至于“早产”的借口,以及京都人会如何议论……那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是秦云川认定了这个孩子,一定要让她生下来的。 这些问题,自然是他去处理。 阮宁哼着歌儿,回到内院。 在阮宁安心养胎,以待生产之时。 阮心怡终于托人,找到了那个让她当街出丑的神婆。 神婆在城南,颇有些名气。 阮心怡打听到了神婆的家,她早早等候在附近。 “回世子妃,神婆已经回家了。”望风之人,回来禀报。 阮心怡吩咐,“堵住各处出口,随我去见见她。” “是!” 阮心怡带来的人,都有功夫在身。 他们悄悄翻进神婆的家,在里头为阮心怡打开院门。 阮心怡进了神婆的院子,正预备让人踹堂屋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头开了。 神婆竟然正襟危坐,面对着她,似乎是在等她。 阮心怡冷哼一声,“你知道我要来,还敢待在这儿?” “神灵告诉我,今日有横财。”神婆咧嘴一笑,“世子妃请坐。” 阮心怡嗤笑一声,“我当日真是鬼迷心窍,竟会被你这江湖骗子蒙蔽。” “骗子?”神婆摇摇头,“老妇通灵已二十多年,远近闻名,是通灵者,可不是骗子。” 阮心怡不屑道,“通灵者,你这么贪财?” 神婆瞪大眼睛纠正道,“通灵者也要吃饭啊!而且还要给各路鬼神进贡,这钱又不是只进了我一个人的口袋!” 看她说的那么义正严辞,一本正经。 阮心怡眯了眯眼睛,“那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来找你?” 第533章 我要她死在燕王府 神婆盯着阮心怡看了一阵子。 她忽然皱眉道,“您要我办得事儿太难了,而且风险太高,我办不了……” 阮心怡听她说完,身子懒懒往身后一靠,“动手。” 她带来的人立刻扭住神婆,将神婆的手臂,反剪在身后。 “嗷疼疼疼……” “看来,你虽通灵,也不过是肉体凡胎?”阮心怡嗤笑,“也会疼?也会死?” “世子妃别开玩笑了,人都会死的,老婆子我怎么可能不死呢?” 神婆没了一开始的淡定和傲气。 打手动作粗鲁,扭得她龇牙咧嘴。 阮心怡使了个眼色。 她身边的丫鬟,立刻打开怀里抱着那沉甸甸的匣子。 唰,匣子里的亮光,晃花了神婆的眼。 那可是一盒子亮瞎眼的雪花儿银啊! “要钱,还是要死,你自己选。”阮心怡笑道。 神婆扯了扯嘴角,“呵,呵呵,这还用选吗?世子妃有事尽管吩咐!” 阮心怡盯着她看了片刻,挥挥手,让人放开她。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阮心怡和神婆,以及阮心怡的心腹丫鬟。 “你那日为何见到燕王妃,就吓晕过去,还称呼她是仙姑?”阮心怡问道,“谁买通的你?” 神婆瞄了眼阮心怡的脸色。 “老实交代!”丫鬟呵斥道,“你若不老实,我们的人就在门外。” 神婆思索片刻……赔笑点头,“回世子妃的话,没人买通婆子,婆子是看她气势不凡,衣着华贵,还挺着肚子,想来是位贵妇人,所以想讨些银两,没想到……燕王爷突然出现,身边宿卫呵斥,吓坏了老婆子,所以才晕倒在她面前。” 阮心怡脸上露出不屑,“果然是个装腔作势的!” 神婆赔笑,“是是是……” 阮心怡拿出一只沉甸甸圆润的大元宝,扔给神婆。 神婆连忙接过,咬了一口,在元宝上留下个牙印。 “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阮心怡挑眉道。 “您想让燕王跟燕王妃,互生嫌隙,夫妻离心……”神婆叹了口气,“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您让婆子做的事儿,缺了大德了!是要遭大报应的!” 神婆话没说完,阮心怡的脸色猛地一沉。 她身边的丫鬟,忽然上前一步,掰着神婆的嘴,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丫鬟死死的捂住神婆的嘴,直到她咕咚咽下了药丸。 丫鬟这才松开手。 神婆连忙去抠自己的嗓子眼儿。 “手指掰断。”阮心怡说。 “不不不,不抠了。”神婆连忙把手放下。 她咕哝道,“知道今天的钱不好赚……却不知道竟是如此不好赚,这钱是拿命换的呀!” 阮心怡笑了笑,“知道就好。我告诉你……” 她冲神婆勾了勾手指。 “我要你设法使人相信,阮宁肚子里怀的不是燕王的孩子……是个鬼胎!我要她死在燕王府,或是——生不如死!” 神婆惊讶地看着阮心怡。 她正要摇头拒绝。 阮心怡笑了笑,“你服下的是剧毒,除了我,没人能给你解药。你若不想肠穿肚烂而死,就好好替我办事。” “这毒会蛰伏在你体内,月圆之前,带着你的成果,来找我拿解药。” 丫鬟又丢给神婆一只圆滚滚的银元宝,啪地合上箱子,跟着自家主子,翩然而去。 神婆抱着那两只大元宝,坐在地上。 “啪啪——”她抬手给自己了两耳光,“我就不该贪这财!我躲着不见她就好了!” 神婆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两只圆滚滚的银元宝。 “你就是给我座金山银山,我也不敢造这种谣啊!我做神婆二十多年,你当我真是全靠招摇撞骗啊? “我那日,明明是在燕王来之前,就被她吓晕的!她身后两位鬼娘娘护法呢!我活得不耐烦了,我去惹鬼娘娘?” 神婆嘀咕完,又给了自己一耳光,“贪财、贪财!早晚被贪财害死!” 神婆跌坐在自己脚脖子上想对策。 她忽然吸了口气,“要不然……我就去,试试运气?” 第534章 观其行而知其病 阮宁去别院探望黄忠回来。 马车临近燕王府时,路边忽然冲出一个老乞丐。 “夫人,夫人赏碗饭吃吧!快饿死了啊,夫人救命!” 老乞丐不怕死地朝马车扑过来。 车夫抬手就是一鞭子抽了过去,“找死吗?滚开——” “慢——”车里的人喊道。 车夫连忙收起马鞭,“王妃恕罪,也不知哪儿跑出来的乞丐。竟如此大胆,惊扰了王妃!” “许是饿狠了,给她点儿碎银子,再给点儿吃的。”阮宁在车里吩咐道。 青果儿就是逃荒出来的孩子,她原本心紧紧揪在一起。 听闻主子吩咐,青果儿面上一喜,“谢主子!谢主子!” 她连忙去摸自己身上的零钱、碎银子。 阮宁指了指矮几下头的食盒。 她怀孕,每次吃不多,但饿得快,所以车上总备着点心、零嘴儿。 “马上就到府上了,剩下这些都拿下去吧。”阮宁道。 青果儿眼眶一热,可能是想到了小时候逃荒的事儿。 “谢主子。”她闷声道。 玉钟给她打开门,掀开车帘子。 青果儿提着食盒,碎银子,下车去给那老乞丐。 老乞丐却猛地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车里的阮宁。 外头明亮,阳光灿烂,车里相对较暗。 按说,老乞丐应该看不清车里的情形才是,但老乞丐就是直直地看着阮宁。 阮宁留意到老者的目光,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咦……” “怎么了?主子?”玉钟连忙问道。 “有点儿眼熟……”阮宁皱眉思索,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老乞丐。 直到老乞丐谢过青果儿,忽然跳了奇怪地舞。 阮宁突然灵光乍现,“那个神婆!” 阮宁掀开车窗帘子,近距离打量神婆。 “拜见王妃!”老乞丐躬身道。 “你是神婆?”阮宁问。 老乞丐长长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阮宁勾了勾嘴角,“你不是来乞讨的,你是专门等我的?” 老乞丐有些惊讶地看她。 “上车吧。”阮宁放下车窗帘子。 车夫和丫鬟们都惊呆了,“王妃……您虽乐善好施,但也不用做到这份儿上吧?” 阮宁轻咳一声,她可从没觉得自己是乐善好施的人。 她只是觉得,这神婆不一般罢了。 神婆不来找她,她也早该去找神婆了……一孕傻三年,是她把这事儿给忽略了。 “你们没看出来吗?她不是乞丐,是那日在街头,把阮心怡吓傻的神婆。”阮宁对贴身丫鬟们说道。 丫鬟们瞪大眼睛,“就算她是神婆,您也不用……不用把她叫到车上来吧?” “唔……反正她已经上来了。”阮宁耸了耸肩。 神婆倒是很识趣,她缩在马车门边的角落里。 她衣服虽破烂,却并不肮脏,身上也没有异味儿。 她尽可能的不弄脏车厢里的羊绒地毯,垂着眼睛,遮掩着她眼眸深处的庆幸和欢喜。 马车驶进燕王府内停稳。 阮宁下车时,忽然对丫鬟吩咐,“裴郎中最善解毒,去请裴郎中来。” 丫鬟们一听这话,只觉得狐疑诧异。 青果儿还问,“怎么了?谁中毒了?” 神婆闻言,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阮宁。 “别问那么多,快去。”阮宁笑着说。 神婆眼神一颤,忽然跪地,“谢燕王妃!您真是仙姑在世,女菩萨转世……” “行了,”阮宁看着她道,“我看你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人,才请你入府。难道是我看走眼了?你是个只会拍马屁的假把式?” 神婆一愣,抬眼看她,“不不,王妃您怎会看走眼呢!” 神婆又拜了一拜,连忙起身。 她神色中,除了惊喜,还有些不解。 等到了花厅,神婆实在忍不住问道,“王妃如何看出,老婆子中毒了呢?” 阮宁勾了勾嘴角……她总不能说,从她爷爷那辈儿起,“观其行而知其病”就是对家族传人的最基本要求了吧? 这么说,跟吹嘘似的。 “你是神婆,难道猜不出,我为何知道?”阮宁道。 神婆一愣,缓缓点头,“是……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看吧,只要你不急于解释,她就会自己说服自己。 “你为何来找我?”阮宁问道。 神婆面色一紧,“回禀王妃,有人收买老婆子,要陷害王妃呀!” 第535章 她太熟悉这个要价的套路了 神婆将阮心怡如何威逼利诱她,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只是她没说,自己是因为贪财,才在明明预感到危险的情况下,还回去家里,等钱上门。 她只说,自己正在“修炼”,被人堵在了家里。 阮宁点了点头,“嗯,是她的风格。” 阮宁没让玉钟回避。 玉钟听闻此言,气得攥紧了拳头,“这是什么妹妹?比草原最毒的蛇还毒!主子,怎么办?您若要除掉她,奴婢万死不辞!” 玉钟抱拳拱手,把手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 阮宁冲她摆摆手,“急什么,阮心怡这是急了。定是神婆那日在街头的反应,把她逼急了。她这人好面子,那日的事儿,可真是折损损她的颜面。” 阮宁说完,转脸看着神婆。 “其实我也很好奇,神婆那日为何吓唬世子妃和唐小姐呢?” 神婆张了张嘴,神色尴尬片刻,“其实那日……有人花了大价钱,要那两位当众丢人。至于是何人要报复她们,这婆子我就不清楚了。婆子那日正在附近做法事,一场法事,办两件事儿,挣俩家钱,而且互不耽搁。” “呃……所以婆子就接了那个活儿。” 阮宁看着神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神婆你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神婆嘿嘿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阮宁眯了眯眼睛,“那你为何要说我是仙姑呢?” 神婆闻言,猛然瞪大了眼睛,她有些心惊地盯着阮宁背后。 她这眼神,把阮宁和玉钟,都看得心里毛毛的。 玉钟呼吸发紧,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 她在草原的时候,腰间总会别着弯刀。 今日一摸一个空,她神色一慌,低头一看……才想起她现在是在西朝京都,是王妃的丫鬟。 她咬牙攥起拳头,“你少装神弄鬼!” 再看阮宁,她神色平静,目光沉凝地盯着神婆,“你看什么呢?” 神婆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 青果儿带着裴郎中来了。 裴郎中拱手问道,“请教王妃,谁中毒了?” 阮宁看了神婆一眼。 神婆起身朝裴郎中福了福。 裴郎中瞧她叫花子打扮,但一双眼睛精明矍铄,知道她肯定不只是个叫花子。 裴郎中并未多言,也没有嫌弃,他脸色如常的给神婆切脉。 “咦?”裴郎中微微一愣。 神婆立时紧张。 阮宁问道,“怎么说?” 裴郎中道,“怪了,这毒,咱们府上治过呀!” 神婆顿时瞪大了眼睛,治过?能治好吗?还有救吗? 阮宁也挑了挑眉,“什么时候?” “就是去年冬,还下雪的时候。那日梁王世子中毒,世子妃跪在燕王府外,恳求娘娘搭救。您还记得这事儿吗?” 裴郎中摸着小胡子,十分肯定,“这毒,跟梁王世子当时中的毒,同根同源!” 神婆浑身一震,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她可以肯定,是到了花厅之后,她才对燕王妃说出,梁王世子妃威逼利诱她前来的事儿。 而那个时候,裴郎中还没来呢! 领裴郎中来的这丫鬟,当时也不在! 裴郎中不会因此,就把这事儿跟梁王世子攀扯上! 裴郎中看了神婆一眼,他微微一笑,“你也不用害怕,虽然当初梁王世子十分危急,就差一口气!” “但你这,可比他那时候差远了。这这毒还在潜伏期,若要毒发,还得个十天左右,慢慢解毒也来得及。” 神婆深吸一口气,不由暗暗点头……正对!十天之后,正是月满之时,跟世子妃说得一模一样! “裴先生可以解此毒?” 毕竟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神婆还是谨慎地又问了一遍。 裴郎中却不理她,只笑眯眯地看着阮宁。 “王妃要裴某来解此毒吗?”裴郎中故作为难道,“唉,抓药,配药,药方酌量增减……可麻烦着哩。” 他故意揣手说道。 神婆被他说得很是紧张,“只要能解毒……” 阮宁哼笑一声,“青果儿,给裴郎中送一套薄荷、柠檬、白茶香的牙膏。” 裴郎中一听,大喜过望,“不用不用,王妃太客气了……” 毕竟是他师父,以后不传授他绝学了怎么办? “一支,一支就够了!”裴郎中拱手说道。 神婆瞪大眼睛,看着这俩人互动…… 她可太熟悉这个“要价”的套路了,但裴郎中的套路不对呀! 第536章 胆子真大! 神婆愕然看着裴郎中…… 他应该坐地起价才对!怎么还自己往下砍价呢? 唔……牙膏这玩意儿,是贵族的东西,她只偶尔听说过,别说用过了……见都没见过。 阮宁却不以为意地让丫鬟去取。 裴郎中在那儿写药方的时候,丫鬟便取来了一整套的牙膏。 精致的盒子里,装着四个漂亮的白瓷瓶子,以及一只小小的刷子,长柄小头儿。 这奇怪的刷子,神婆也是第一次见,看着就新奇。 四只白瓷瓶子上,彩绘着不同的图案,有绿色的薄荷叶,还有茶叶嫩绿的新芽…… 真是精致玩意儿! 神婆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一整套,说送就送了,燕王妃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神婆暗暗心惊,她虽没用过这东西,但她听说过……这玩意儿很是金贵,有时候,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神婆用过牙膏么?”阮宁忽然问她。 神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么金贵之物,老婆子我哪有资格……” 神婆话还没说完。 阮宁就吩咐丫鬟道,“把那个葡萄柚子香的牙膏拿来,送给神婆。” 神婆顿时瞪大了眼睛,送……送给她?就……就白送啊? 她咕咚咽了口唾沫,甚至悄悄掐了自己一下。 疼,不是做梦! 她真是赌对了! 向燕王妃坦白,可比跟着世子妃,一条道儿走到黑,靠谱多了! 丫鬟很快取来了一只盒子,盒子里是一只白瓷瓶和一只长柄小头的刷子。 “这个是牙刷,拿牙刷沾了牙膏,在牙齿上刷。晨起和晚上临睡前,各刷一次,既能保持口腔清洁,保护牙齿。还能让说话时,口气清新。”丫鬟笑容可掬地跟她解释。 神婆不由动了动鼻子……唔,这小丫鬟说话时,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就是牙膏的味儿? “葡萄柚子香?这是新款呀?外头没卖的!”裴郎中在一旁说道。 神婆受宠若惊,连忙跪地拜谢阮宁。 “小玩意儿,不必客气。”阮宁笑笑。 裴郎中斜睨着神婆,“咱俩换一个!” 神婆抿着嘴看他……他有四个还不够?还惦记自己的?这裴郎中咋这样呢? “不叫你吃亏,我这四个,任你挑!”裴郎中哈哈一笑,打开他那只大盒子。 神婆:“……” 她就想要她自己的,葡萄柚子,听着都香! 但想想,自己的小命儿还捏在人家手里呢……换吧! 她伸手去拿那薄荷的。 “咳……”裴郎中重重地咳了一声,眉头轻蹙。 神婆:“……” 你这是让我自己挑吗? 她又伸手去拿白茶的。 “咳咳!”裴郎中又咳了一声。 神婆要哭了…… 这东西,若不是这般金贵,随随便便就能买来,她就送给裴郎中了! “这个柠檬的给你!”裴郎中拿出柠檬味儿的牙膏,递给神婆。 他伸手拿走了神婆盒子里的葡萄柚子香牙膏。 神婆本该委屈的……但她此刻庆幸极了,至少裴郎中还给她了一只牙膏。 柠檬就柠檬吧,反正她也不知道这是啥。 单是瓶子,看起来就很贵重的样子。 人家给她解毒,还给她东西。 神婆知道,自己不拿出点儿真本事……就说不过去了。 等裴郎中去煎药,神婆看了看阮宁背后,欲言又止。 阮宁屏退小丫鬟,只留了玉钟和青果儿。 “你俩,胆儿大的留下,胆小的也回避吧。”阮宁道。 青果儿瞪大了眼睛,“怎么?为何胆小的还要回避?王妃要干嘛呀?” 阮宁笑着看向神婆,“你说吧,这俩丫鬟都胆儿大,不怕。” 青果儿张了张嘴…… 她虽然不算胆儿大,但这会儿,她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来了,就是告诉她“有鬼”。 她也好奇地不想离开。 “王妃身后,有两位鬼娘娘!”神婆压低了声音,低沉沙哑的嗓音,透着一种诡异之感。 “啊——”青果儿吓得脸色青白,抱着玉钟的脖子,扑进她怀里。 玉钟:“……” 神婆:“……” 胆子真……大! 玉钟虽然不怕,但她相当谨慎,她凝眸盯着神婆,“你休要胡说八道!” 神婆连忙摆手摇头,“老婆子的命,都寄托在燕王府了,老奴怎么敢胡说?是真的!” “那这……鬼娘娘是要干什么?可会伤害我家主子?”玉钟攥紧拳头,似乎随时准备跳起来,跟鬼打一架。 第537章 还有什么牵挂? 阮宁看着众人的反应,她非但没紧张,反而还笑起来。 “莫说鬼呀怪呀,未必是真。就算是真的,也不必紧张。” 阮宁平静又坦然,“那日在街头,鬼娘娘把小鬼儿都吓得晕倒了,神婆还叫我仙姑。今日在燕王府,又敢重提此事,就说明,于我无害。” 阮宁说完,就觉得脊背上,冷飕飕的。 她顿时想起了原主……那个死了还心存执念,让她查清死因的小姐姐。 唔,细说起来,阮宁自己也算“半个鬼”吧? 毕竟,她的灵魂,是从未来某个时空穿越而来的。 阮宁一番话,叫青果儿和玉钟,都不那么紧张了。 反倒是神婆,微微一愣…… 她再看阮宁的神色,收起了那种“哄骗小孩儿”的假正经,一时间端正严肃了许多。 许是她也发现,阮宁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并不好糊弄。 “是,她们没有恶意。这两位鬼娘娘,一位年纪和相貌,都跟王妃很像,只是瘦了很多。 “另一个年长,像是另一位的母亲,长得也跟王妃也有几分相似……甚至气质神态上更像一点。” 神婆刚说完。 玉钟就怒了,她腰间虽没有弯刀,但她的手如苍鹰的利爪。 她一把抓住神婆的脖子,将神婆从地上提了起来。 “叫你胡说!” “王妃饶命,老婆子不敢胡说八道,是真的……” 神婆哑着嗓子,惊慌失措。 阮宁摆摆手,“玉钟,放开她。” 玉钟松开手,怒目看着神婆。 这次神婆不敢卖关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她们长得像王妃,所以有可能是王妃故去的亲眷。她们守护着王妃,并无恶意,似乎是在世间还有什么牵挂。” “牵挂?”阮宁歪了歪头,“什么牵挂?” 她当初不是已经答应原主小姐姐,会为她们母女报仇了吗? 原主小姐姐,也表示她释怀了呀? “快说!”玉钟低喝一声。 神婆畏惧地一哆嗦,“若要问她们,那至少得知道其中一位的生辰八字……或者知道她们的名字!才能问。” “否则,人鬼殊途,婆子也问不了啊!” 阮宁拧了拧眉,若真是原主和原主的母亲…… 原主的生辰八字跟她一样,名字也跟她一模一样。这肯定不能说! 说出来,要吓死人的。 原主的母亲,是祖母捡来的女子,她原本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没人知道呀? 她只知道,原主的母亲,被村子里的人称呼“小林氏”。 林氏,是随了祖母的姓氏。 阮宁叹了口气,这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和名字,她都无法提供。 她摇摇头,“罢了,那不问了。” 神婆一愣,“王妃不想知道,她们还有什么牵挂吗?” 阮宁道,“让她们自己想办法告诉我吧。” 神婆顿时瞪大了眼,惊叹的竖起大拇指。 王妃不愧是王妃! 遇上这鬼神之事,竟然还如此淡定! 玉钟和青果儿明显松了一口气。 等神婆退出屋子,她俩小声道,“王妃您也没信吧?” “果然,这神婆都是骗人的!” 阮宁摇摇头,她没不信啊,她自己就是半个鬼呢。 “安排神婆在王府客房住下来,直到十日之后,她并未毒发,再打发她离开。” 神婆闻言,在花厅门外就跪了下来,千恩万谢。 阮宁琢磨着,这神婆可能真有些本事,留下来或许有用呢? 万一是原主小姐姐,又想告诉她什么事儿,有个能沟通的“通灵者”或许能方便许多呢! 阮宁也没想到,她说了“让她们自己想办法”之后。 当天夜里,她就梦到了原主小姐姐。 只是原主离她好远,她只能勉强辨认出,那人就是原主。 她似乎很着急,但她说了什么,阮宁一句也听不见。 忽然一道很强很强的亮光,从中间倾斜而下,把两个人彻底隔开。 阮宁大声呼喊,却再也看不见原主了。 “宁宁……” 秦云川在她耳边轻唤,把她从梦里叫醒。 阮宁睁开迷蒙的眼睛,“干嘛扰人清梦?” 秦云川却颇有几分担忧地看着她,“做噩梦了吗?” “嗯?”阮宁挑了挑眉,“我说梦话了吗?” 秦云川表情古怪,“你一直在喊‘阮宁,阮宁’。我第一次听说,有人梦里喊自己名字的?” 阮宁:“……” 第538章 宠溺 阮宁希望,原主小姐姐若真有什么“牵挂”,还是赶紧告诉她吧! 不然,她再这么说几次“梦话”,定会露馅儿呢! 秦云川何其机警的一个人呀! “是你压着我了。”阮宁倒打一耙,翻了个身,把背对着他。 秦云川哭笑不得,为她盖好被子,宠溺地轻拍着她屁股,“好,我不压你。” 他哪里压着她了?他习武之人,六觉敏锐。 即便睡着了,她有点儿动作,他就会立马醒来。 她大着肚子呢,他怎么敢压着她? 但……孕妇最大,他燕王府上,宁宁最大! 她说是啥就是啥! 在秦云川的轻拍之下,阮宁很快又睡着了。 虽然,她睡着之前,一直念叨着“原主小姐姐”。 但原主阮宁,一直未再入梦。 阮宁再见神婆时,没想到神婆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神婆择铺吗?在王府睡不好?”阮宁惊讶道。 神婆连忙告罪,“王府客房,再舒坦没有了!老婆子不是矜贵人,也不择铺,实乃是……” 她欲言又止。 阮宁屏退旁人,惊喜问她,“可是鬼娘娘找你了?” 神婆闻言一愣,诧异看着她。 “王妃……不害怕?” 怎么看着她,还有点儿兴奋呢? 呵,这个王妃,可太不一般了! “正是……” 神婆点点头……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遭遇了“职业危机”,王妃这兴奋的神情,或许比她更适合当神婆! “说什么了?”阮宁两眼冒光。 神婆皱眉道,“婆子只是如实告知,要不要相信,要怎么做……还是得凭王妃做主。” 阮宁愣了愣,“但说无妨。” 神婆低声道,“鬼娘娘说,燕王爷阳气太盛,她们无法靠近王妃。更是说不上话,就被那阳气逼退。” 阮宁皱了皱眉…… 难道昨晚隔开她和原主的光,就是秦云川? “那要怎么办?”阮宁道,“她们不能‘附身’吗?我老家,老辈儿人都说,有‘鬼上身’这种事。” 神婆道,“除了亲眷请老婆子这种通灵者,给亲人带话,了却遗憾这种……其他的‘附身’,是有损阴德的!” “这两位鬼娘娘,不想损阴德,也不愿意伤害旁人。只有托梦,才不会伤及王妃及身边之人。” 阮宁不由更加相信了神婆几分。 这的确像原主的秉性。 “那我白天睡觉?叫她们白天托梦?”阮宁道。 神婆扯了扯嘴角,“白天阳气太盛,她们可托不了梦。” “若是那种阴雨天的白天,倒有可能托梦。但效果还是不如夜里。” 阮宁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 她肚子越大,秦云川越紧张她。 自打那个卢双,因为孕中不节制,导致孩子没了之后。 他便再也不敢胡来。 近来更是每晚都要守着她,惟恐她夜里渴了喝水,或是起夜,丫鬟笨手笨脚伺候不好。 把秦云川,从卧房里赶出去? 似乎不太现实。 “我知道了。”阮宁点点头,“神婆去歇着吧。对了,牙膏还用得惯吗?” 神婆高兴点头,“太香了!太好闻了!老婆子也体会了一把传说中的‘呵气如兰’,可太妙了!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阮宁回到崇瑶院。 接下来,一连几天,竟都是大晴天。 她也午睡,但一次也没梦到原主。 天热了,衣衫薄了,秦云川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更是紧张她。 如今天黑的迟。 晚膳时候,天都还没黑透呢,他就从外头回来了。 用了晚饭以后,他就守着她。 以前,他晚饭后,还回去书房读会儿书。 现在,他把书都搬了到崇瑶院…… 秦云川如此努力的想做一个阮宁心中的好丈夫、好父亲,也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不是? 阮宁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眼看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我想去看看祖母,陪陪她老人家。”阮宁对秦云川道。 秦云川想了想,“后日休沐,我陪你去。” 看吧,如今轻易不让出门,出门就得全程陪同。 阮宁早有准备,她笑着点点头,“好。” 第539章 桥上相会 阮老夫人见到大着肚子的阮宁,很是高兴。 “好!宁宁是听话的孩子!真好!”阮老夫人盯着她的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想当初,阮宁不想要这个孩子时,给阮老夫人急得。 荣嬷嬷则打量着秦云川的脸色。 她见自家主子,满眼宠溺,他对阮宁的紧张程度,甚至超过阮宁自己…… 荣嬷嬷就懂了……主子怎么对待王妃,她就会怎么对待王妃。 荣嬷嬷愈发精心细致。 秦云川以为,阮宁只是来陪老夫人说说话。 哪里想到,她来了竟不想走了! 她说什么都要在老夫人院儿里住上一夜! 也不是说嫁了人,就不能回娘家小住。 只是,她这…… “就一晚上嘛!明日一早,王爷来接我就是了!”阮宁两只小手,抓着他的大手,摇啊摇。 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专注又带着一点点希冀的看着他。 这叫他……如何拒绝? “就一晚?”秦云川皱着眉,态度明显已经开始妥协。 “保证就一晚,以前都是我们祖孙俩一起睡,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跟祖母睡在一起,聊聊天了!” 阮宁眨巴着眼睛道,“明天一大早,王爷就算不来接我,我也一早回去。” “不准自己回!本王一早就来。”秦云川叹了口气,碰上她撒娇耍赖,他是真没办法。 秦云川离开以后,阮宁却让人把祖母这院儿的厢房收拾出来。 阮老夫人奇怪地看着她,“不是要跟祖母睡吗?” 阮宁道,“肚子大了,夜里睡不踏实。我跟祖母多聊会儿,今晚就歇在厢房。” 阮老夫人不疑有他,用罢晚饭,祖孙俩在院子里走了走,阮宁就迫不及待钻进了厢房。 丫鬟服侍他洗漱之后,她便躺在床上,等着“梦乡”来临。 阮老夫人想去找她,再说说话的时候,发现她屋里的灯都吹了。 “年轻人,睡这么早的吗?”阮老夫人诧异道。 荣嬷嬷也狐疑地看着那已经没有灯光的窗户,她嘴角抽了抽,“可能孕妇容易乏困吧。” 阮宁以为,事情进展到这儿,都很顺利。 没有秦云川在身边,这院儿里明显阴盛阳衰。 除了秦云川特意留下,俩会功夫的太监,连半个男人都没有! 那两位“鬼娘娘”总该来托梦了吧? 但谁知……也不知是择铺,还是她过于兴奋。 眼见月亮都偏西了,她竟然还没睡着?! “越躺越精神,我这是失眠了吗?”阮宁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今晚能留下,都已经费了大力气了。 看秦云川那表情……绝不可能再留她在这儿一晚! 看祖母和荣嬷嬷的样子,恐怕也不会再让她留下。 “原主小姐姐,究竟是不是你啊?如果是你的话,你能不能快点来?”阮宁在心里嘀咕。 “王妃要起夜吗?还是要喝水呀?”青果儿似乎听到里头的动静,连忙问道。 阮宁翻了个身,没说话。 青果儿侧耳听了一会儿,里头没动静,她便没再问。 阮宁费力地掐着自己的足底,并敲打足三里,点按三阴交…… 她原本不想费这个劲,但现在,不费劲不行了。 阮宁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是怎么睡着的…… 她隐约听到有人喊她。 睁开眼睛一看,她正站在一道拱桥上。 拱桥那头站着两位女子,一个年纪稍大些,比原主记忆力的小林氏更显端庄。 另一个她熟,就是原主小姐姐,比现在的阮宁消瘦很多。 “小姐姐,你怎么还没有去投胎呀?” 阮宁梦里见鬼,竟然一点儿都没觉得害怕。 她一边问,一边要走过那道桥。 “你别过来!”原主冲她喊道,“你就站在那边!这位你应该认得,这是咱娘!” 阮宁点点头,一点儿都不生分地喊,“阿娘!” 对面女人微微颔首,冲她轻笑。 “我在下头遇见了咱娘,咱娘说,她要亲自跟你道谢。”原主笑嘻嘻说道。 她如今看起来,可比阮宁刚遇见她时,活泼开朗多了。 阮宁怔了怔……道谢?道什么谢? 她答应人家报仇,似乎推进的有点儿慢哦。 第540章 赠你魔瞳 “因为你救了两个蒙古人,所以,我想当面谢谢你。”小林氏说道。 阮宁很是一愣。 因为小林氏说的是蒙语。 “阿娘是……蒙古人?”阮宁问道。 原主小姐姐笑眯眯道,“是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要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听懂蒙语?这是咱娘给你的能力!” 阮宁惊讶地张了张嘴……还有这种事? “我乃苏布达公主,因战乱受伤,被林氏所救。”小林氏看着阮宁的眼睛道,“你占了我女儿的身体,叫我一声阿娘。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阮宁道,“我知道,帮你正名,为你们报仇!让阮斌悔不当初!痛苦终生!” 小林氏闻言,轻嗤一声,“阮斌?何必把你的大好人生,浪费在跟烂人纠缠上?” 阮宁:“……” 原来小林氏,不是恋爱脑,苦情女吗? “我那会儿,已经记不清事儿了。”小林氏指了指自己的头。 “我要你答应我,守护我的族人,不要让我的族人再受战乱之苦!更不要让他们被西朝大将军王,秦云川所灭族!” 阮宁一愣,逼格上升得这么高的吗? 一下子,这境界都不一样了? 但她连忙摇头,“不不不,这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为小林氏正名,为母女俩报仇,她都推进的如此缓慢! 怎么能指望她去保护族人啊? 她的族人认识她是谁?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看秦云川现在跟蒙古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是合作关系。” “你的族人,不会被他灭族的!” 如此重大的任务,阮宁才不接! 她轻松自在地活着不好吗? 干嘛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 小林氏盯着阮宁,“你不答应?!” 女人端庄的面容之下,一双眼睛倏而得冷厉。 好像她随时都要从桥那头冲过来,把阮宁占据的身体给夺走。 阮宁嘴角抽了抽,这位鬼母亲,可比原主凶悍多了!目光都带着杀气!不愧是什么公主! 阮宁讪笑,“不是不答应,任务如此艰巨,我可做不到。我也不能昧着良心骗你们不是?” 小林氏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我可赠你‘魔瞳’一双。使用魔瞳,可洞悉万象。” “你接受魔瞳,就是答应我,代我守护我族人。不然,你便会受到魔瞳反噬。” 阮宁一愣,什么东西? 魔瞳?还反噬? 魔瞳是什么玩意儿?反噬会怎么样? 她只觉得,两只眼睛忽然间热乎乎的,如浸润在了温水里。 “诶别!我还没答应呢!”阮宁喊道。 “契约结定!”女人微微一笑。 “雾草!不讲武德啊!谁答应你了?” 两女子却不理她,手挽手离开那桥。 “你们回来!把话说清楚啊!这魔瞳怎么用啊?反噬是什么啊?”阮宁想要冲过那桥,追上那两个女子。 但她脚底下的桥,却突然消失。 她瞬间失重,猛地向桥底下的万丈深渊里跌下去。 “啊……” 阮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从失重感中,猛然惊醒。 呼,是梦啊。吓死了…… 阮宁拍了拍心口,但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屋里没点灯,但一点儿都不影响她的视觉。 床帐,罗汉柱,帐顶挂着镂空缠丝铜香炉,幔帐上绣着层层叠叠的萱草花…… 妈耶,这大黑天,没点灯,她竟然看的一清二楚!这就是魔瞳吗? 刚刚的一切,不是梦? 难道她真的和“鬼娘娘”结定了什么鬼契约? 不要啊……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不,被鬼欺! 她非要离开燕王府,非要离开秦云川身边,非要睡着……真是自找的!自己送上门被鬼欺负! 阮宁气哼一声,不经意的低头,“啊……” 她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捂上自己的嘴。 “怎么了?王妃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青果儿连滚带爬的从外间进来。 阮宁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这眼太魔性了! 她看到了自己的肚子!啊呸,她看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这“魔瞳”简直比四维彩超成像还清晰呀! 她看见肚子里的孩子,蜷着腿,两只小手捧着脸,闭着眼睛,睡得很香。 一根长长的脐带,将她和羊水中的孩子联结在一起。 这感觉……太奇妙了。 第541章 魔瞳的用处 青果儿点亮了灯,掀起幔帐。 阮宁的“视力”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她仍能看见肚子里的小生命……她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阮宁心跳很快,甚至有点儿后怕,她差一点就亲手杀死这个孩子了。 她神态怔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隔着肚子,那小家伙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地爱抚。 他睡梦中,用脑袋贴了贴母亲手的位置。 阮宁忍不住一笑,似乎有热泪盈眶。 “王妃?”青果儿小声唤她,颇有些紧张不安。 阮宁吸了吸鼻子,调整情绪,“没事,我做梦了。” 青果儿点点头,轻轻握着她的手,“等明日……明日还是赶紧回王府去吧!” 阮宁点点头,“嗯……” “您梦到……”青果儿试探地想问。 但她又看了看外头天色,这三更天的……还是不说那啥了! “您还睡吗?” 阮宁点点头,青果儿放下幔帐,吹了灯。 阮宁睁开眼睛……她其实有点儿眩晕。 这“魔瞳”太魔性了,她肉眼凡胎,还有点儿不适应。 能“仅凭肉眼”就看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太上头了。 “原来是男孩子呀。”阮宁摸了摸肚子,“那不用想女孩子的名字了。” “这么突然见面……吓死你娘了!” “嗬,小伙儿腿挺长啊?嘶,这么大个子,会不会不好生啊?” “这魔瞳可以不使用吗?不然明天我看见谁,都直接看到人家肚子里头……”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这么一想,阮宁都要吐了。 后半夜,阮宁没再睡着,她一直在练习控制“魔瞳”。 逐渐地,她可以收放自如地使用魔瞳了。 东方天际,露出一抹白的时候。 阮宁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她觉得自己才刚闭上眼,丫鬟们就已经忙活起来。 “王妃,快起来吧,一会儿王爷来接了,您还没起,不就耽误时间了吗?” 青果儿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阮宁闭着眼睛,任凭丫鬟们摆弄她。 更衣,洗漱,梳头……有人伺候的感觉,是挺好! 阮宁起来以后,跟阮老夫人一起用饭。 她忽然发现,这“魔瞳”的妙用,竟可以看清楚每个人的身体状况。 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但心态平和,身体康健,她头上的气是平静的海蓝色。 阮宁又看向一旁伺候的荣嬷嬷。 荣嬷嬷的气也是平和的,但她的膝盖,手指关节处却有几缕灰黑之气。 这魔瞳厉害了,还能发现人的病气! “荣嬷嬷,你到冬季可是有关节寒痛的病症?”阮宁放下筷子问道。 荣嬷嬷微微一愣,“是,人年纪大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她微微颔首,自己并不甚在意。 “王妃怎么知道的?” 阮宁心头一跳……在旁人面前,她可以说自己的医术,是跟母亲小林氏学的。 但在阮老夫人面前,她这么一说,不就露馅了么? “王爷提过一次,我来之前,问了裴郎中。昨日只顾跟祖母聊,倒忘了告诉荣嬷嬷。” 阮宁面上平静道,“裴郎中说,这种昔日落下的寒痛毛病,当用‘冬病夏治’法,如今贴几贴膏药,辅以熏蒸,等今年冬天,就不受罪了。” 荣嬷嬷闻言,微微一怔,继而,她连忙垂下头,遮掩眸中的泪意。 “王爷随口一提,王妃竟还放在心上……奴婢多谢王妃!”荣嬷嬷声音微微暗哑,神色颇有些感动。 阮宁笑笑,未再多言。 一点点小小的关心,哪里就值得感动了? 她回头写个药方子,叫裴郎中配好,做好了膏药给荣嬷嬷送来才是。 有荣嬷嬷在,祖母的身体明显更好了,笑容也更多了。 阮宁跟祖母刚用罢早饭,食案都还没撤下去,阮心怡竟然闻讯而来。 “听说姐姐回娘家,妹妹紧赶慢赶的来了。”阮心怡笑盈盈看着她,目光颇有深意。 阮宁却眼皮子一跳,目光被她的肚子吸引过去。 唔……阮心怡这是孕早期啊! 但看起来,胎芽似乎发育不太好? 魔瞳之下,她的肚子里有淡淡灰色气息。 “姐姐看什么呢?”阮心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姐姐上次,当街教训妹妹,妹妹定谨记在心!” 阮心怡斜睨着阮宁,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第542章 茶里茶气 丫鬟们撤下食案,阮老夫人习惯饭后遛弯儿。 阮宁懒得动弹,叫荣嬷嬷给她沏枸杞茶。 阮斌竟晃晃悠悠地来了。 “哟,人挺齐,你俩姐妹都在呢!”阮斌瞄了姐妹二人一眼,眼睛便黏在了荣嬷嬷身上。 阮宁不由地皱起眉头。 不知是不是魔瞳的效果,她看见阮斌的眼睛里,满是低级欲望。 荣嬷嬷垂着头,只当没看见。 也不知她不在的时候,阮斌是否骚扰过荣嬷嬷? 阮宁正在琢磨,她该怎么问荣嬷嬷? 阮心怡那边竟拿出了她提前准备好的茶,茶香四溢,竟把荣嬷嬷泡的茶香,完全遮住了。 “虽然姐姐当街数落我,让妹妹我很是没面子。但自家姐妹,我又怎么会跟姐姐计较呢?”阮心怡说着给阮宁倒了一杯她带来的茶,“我知道姐姐都是为我好,以茶代酒,这杯我敬姐姐。” 阮心怡上前,将那芬芳四溢的茶,举到阮宁面前。 阮斌闻言,终于朝姐妹俩看过来。 “你当街数落你妹妹?” 阮心怡道,“爹爹别责怪姐姐,姐姐说我大婚半年,肚子没动静,是德行不好,叫我多行善事……” 这哪是让阮斌别责怪? 这是给阮斌拱火呢! 阮斌砰地一声,猛拍桌子,“阮宁!翻了天你还!嫁了燕王,你就不是你了?忘了你姓啥了?你当街数落你妹妹,把我的脸往哪儿搁?” 阮斌指着阮宁的鼻子呵斥道。 “算了爹爹,姐姐定是看见那唐小姐才生气。又见我跟唐小姐交好,才把怒火牵连到我身上。”阮心怡娇娇柔柔地说道。 阮心怡绝口不提,她和唐娴,当众说她给燕王戴绿帽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肚子里的胎,月份不对! 这情况下,阮宁还不反击,那她简直是在等死。 阮斌却根本不给阮宁解释的机会,“哈!你到京都几天啊?你还拉帮结派了?你凭什么讨厌人家唐小姐?人家是河内郡大族!人家是燕王的姑舅表妹!关系亲着呢!你……你别以为自己肚子里有了种,就母凭子贵,尾巴翘上天了!” “算了算了……爹爹别气!”阮心怡一脸慌张惊恐,“我不是回来让爹爹生气的,我是来跟姐姐和好的!” 阮斌虽然前阵子,跟二女儿也生了嫌隙。 但如今,见养在乡下的大女儿脸色冷傲,养在身边的小女儿乖巧懂事。 他的心,自然偏向了二女儿。 “爹爹不是因为你生气!谁惹我生气,谁心里清楚!”阮斌的手指头,快戳到阮宁的鼻尖儿上了。 阮宁赶紧抬起袖子,挡住脸。 “你还知道害臊?!”阮斌嘲讽道。 阮宁道,“我怕你唾沫星子,喷我脸上。” “你——”阮斌气得脸色涨红,猛地扬起手。 若不是旁边的玉钟气势骇人,阮宁又是燕王妃的身份。他这一巴掌,早就扇下来了。 他啪地将巴掌拍在阮宁面前的茶桌上,“我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不孝女!” “姐姐,知道您身份高,脾气倔。但爹爹是长辈,你就少说两句吧!”阮心怡卖乖道,“你有什么火气,都冲妹妹来。” 阮斌冷哼,“身份高?她也配?若不是当初夺了你的姻缘,她能嫁给燕王?白眼狼!” 阮宁道,“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姻缘是我夺的吗?当初燕王身体不好,是谁害怕嫁过去陪葬,让我来顶锅的?” “你住口!”阮斌怒喝一声,偷偷看了看荣嬷嬷的脸色。 荣嬷嬷可是燕王那边儿的人。 这话不能在她面前说!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谁都别提了!”阮斌手一挥,“你赶紧喝了你妹妹敬的茶!当姐姐的,一点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阮宁看了看阮心怡蹲身,奉了半天的杯子。 “我不喝,我有孕,不喝茶。” 阮心怡一脸委屈受伤,“姐姐放心,我问过了,这茶孕妇也可以喝。是我特地高价求来的,这茶不但能美容养颜,让女子身材婀娜,还能根据每个人身体不同,激发不同的体香,妹妹已经亲自试过了,姐姐可以放心喝!” 见阮宁不为所动,阮心怡举起杯子,自己咕咚咕咚,先喝了一杯。 “我知道姐姐对我心有芥蒂,毕竟这么多年,姐姐在乡下吃了苦头。” 阮心怡亮出杯底,“这下,姐姐可以放心了吧?” 第543章 对爹爹,别那么抠抠搜搜的! “阮宁!你别太过分!”阮斌拍桌子指着阮宁道。 阮宁看着阮心怡下腹部的情况。 “这茶,你常喝啊?”阮宁问道。 阮心怡忙道,“也没有常喝,这茶太贵了,妹妹尝过一两次,觉得不错,所以特地烹好了,来带给姐姐。” “你别喝了,”阮宁提醒她道,“你怀孕了。孕妇有很多忌口,回去找个放心的府医,好好给你看看。该忌口的东西,也都记下。” 难怪她腹部的早孕情况,表现不是很好。 胎芽发育不良,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灰黑之气。 原来她喝这种东西。她怕是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吧? 阮宁说完,阮心怡愣住。 “怀……怀孕?”她又惊又喜,继而有一丝丝惊恐,“姐姐别开玩笑了!你就是不想原谅妹妹,不想一杯茶就冰释前嫌……也不用拿怀孕说事儿啊!” 阮心怡又倒了一杯茶,敬给阮宁。 阮斌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仿佛她不喝了这杯茶,就是不给他这个当爹的面子! 就是她故意闹得家庭不和睦! 阮宁叹了口气,伸手接过杯子。 阮心怡微微一笑,眼底难掩得意之色。 谁知,阮宁却端着杯子来到阮斌面前。 “儿女们承受父母恩情,就算没有养育之恩,至少还有生身之恩。”阮宁道,“借花献佛,这么名贵的好茶,还是献给爹爹吧!” 阮心怡愕然瞪眼,“不,不用,茶壶里还有很多。” “妹妹别那么小气嘛!都给爹爹!爹爹生我,养你,一壶茶都给爹爹,有什么舍不得?”阮宁嫌弃道。 阮心怡愣了愣,“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阮斌狐疑地看着阮宁,似乎怀疑她的用心…… “爹爹,你没听妹妹说,这茶喝了能有体香吗?”阮宁看着阮心怡,“是不是啊?” 阮心怡连忙点头,“啊对对对!美容养颜,是专门给女子喝的!” 阮宁哼笑,“没听说过只有女人需要健康长寿,容颜不老的!男人不也希望雄风常驻,永葆年轻吗?” “而且世人总说‘臭男人’,说明男人比女人更需要体香啊!男人涂脂抹粉叫人笑话,喝茶养生才是正道!” “爹爹您放心,您喝了这茶,保证是同僚,甚至年轻一辈儿的男人中,最男人的男人!” 阮宁常说难听话。 她忽然换了风格,说起了哄人的好听话,倒比经常说好听话的阮心怡,更有说服力。 阮斌一听,似乎是这么个理儿啊? 阮心怡刚刚都喝了,不也没事儿吗?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阮斌接过杯子,“不过这都是你妹妹准备的,你可没出力!” “……”阮心怡表情纠结又郁闷。 阮宁冲她笑道,“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我早就原谅妹妹了,爹爹好,你我才好!对爹爹,别那么抠抠搜搜的!” “你……”阮心怡气得涨红了脸,“拿我的东西献媚,还说我抠搜?” 阮宁冲她挑挑眉。 阮斌品着香茶,秦云川正好来接阮宁。 “王爷坐,王爷请上座。”阮斌赶紧起来,一脸谄媚。 秦云川面无表情,“不坐了,还有事。” 阮斌立刻斥责阮宁道,“王爷有事,你怎么还攀扯着王爷来接你?就这么远,你不能自己回去?哪就那么娇贵了?” 阮宁没理他,却是忽然想起,“我有东西忘在厢房了,王爷等我一下。” “慢点儿,不着急。”秦云川见她走得太快,连忙叮嘱。 阮心怡酸溜溜道,“姐姐真是……母凭子贵呀!” 秦云川闻言,冷冷地看了阮心怡一眼。 阮心怡福身低头,露出她修长白皙的天鹅颈……秦昊说过,她这个角度看上去,最是妩媚。 “心怡失言了,盼望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阮斌哈哈一笑,“王爷大人大量,怎会与你一个小女子计较?更可况,当初你和王爷还有一段姻缘呢!唉,可惜了!” 秦云川冷冷勾了勾嘴角。 阮斌见他不说话……用同为男人的心思揣摩他。 “臣这大女儿,养在乡下,规矩差了些。既然王爷身体好了,阮宁身子笨重,伺候不了王爷,也不知……她晓不晓得给王爷安排通房丫头?”阮斌讨好道,“若是阮宁这丫头不懂事,臣立时准备几个年轻机灵的丫鬟,给她送过去,提点她一声。” 第544章 他是要进宫,面见太后吗? 秦云川闻言,呼吸一滞。 他仍旧没说话,只是脸色难看了点。 阮斌心思转得极快,他恨恨道,“我就知道,这丫头没人教,她就什么都不懂!也是臣的疏忽!等她过来,臣就……” 话没说完,阮宁从厢房里过来了,“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阮宁,跪下!”阮斌觑着秦云川的脸色,冲阮宁怒喝。 阮宁微微一愣。 秦云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扶住阮宁的胳膊。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冷笑,“宁宁如今,是我燕王府的人,是本王的家人。” “若没有宁宁在这儿站着,你们在本王面前,算什么东西?” 秦云川声音不大,但威严冷厉。 阮斌呼吸一滞……这会儿才意识到,糟了! 怕是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王、王爷息怒!臣、臣愚钝无知!”阮斌唰地冒出一身冷汗。 “本王院子里的事儿,轮得到你忠义侯指手画脚?谁给你的胆子?”秦云川目光落在阮斌身上。 阮斌立刻觉得,犹如芒刺在背,脖子沉甸甸地抬不起头来。 秦云川轻轻捏了捏阮宁的手。 阮宁顿时意会,这是要给她长面子呢。 她嘻嘻一笑,“好啦,王爷别生气了。就当给妾身个薄面?” 秦云川冷哼一声,“就冲宁宁的面子。” 他握着阮宁的手,阔步离开。 秦云川离开好一阵子,这屋子里压的人透不过气的那种氛围,才渐渐散去。 阮心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爹爹起来吧,人都走了。” 阮斌噗通坐在了地上,“腿软,起不来了。” 阮心怡弯身去搀扶她爹。 阮斌数落道,“你看看她把燕王笼络的!服服帖帖!你再看看你!你回娘家,哪次是世子送你,世子接你?嗯?” 阮心怡心中有气,猛地一松手。 “哎哟我……”阮斌噗通又坐回地上。 阮心怡气哼哼地走了。 阮老夫人正好遛弯儿回来。 “荣嬷嬷,扶我一把。”阮斌眼睛又黏在荣嬷嬷身上。 “咳咳!”阮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 荣嬷嬷顺势绕过他,来搀扶老夫人。 …… 阮宁和秦云川离开阮府之后。 秦云川送她回燕王府。 “王爷今日不去上朝么?”阮宁问。 秦云川宠溺地看着她,“接王妃更重要,宫里自然是告假了。” 话音刚落,外头有人追上马车,“王爷……” 秦云川掀开车窗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奇怪的是,他没让人直接说事儿,而是叫马车停下。他下车去说话。 阮宁并未多想,她只是想试试魔瞳像不像鬼娘娘说得那么好用,还能洞悉万象? 能洞悉眼前的车门,车帘子,就了不得了! 念头刚过,阮宁就看见站在马车前头不远的两个人。 背对着她的是秦云川。 面对着秦云川的是前来传信儿的人。 呵!她竟然真的看到车门、车帘外的情形了? 她甚至能看清楚那人的口型。 “太后娘娘听说王爷告假,想要出宫见一见王爷,却不小心把脚脖子崴了。” “太医说,很有可能骨折了……” 阮宁目瞪口呆……这魔瞳太神奇了!竟然连唇语都能看懂? 秦云川说了什么,她看不到,也猜不到。 阮宁正琢磨这事儿时,秦云川转过身,朝马车走来。 太后娘娘崴着脚了,这么着急告诉燕王干什么? 燕王又不是大夫!难道是想让裴郎中去宫里看病? 秦云川掀开马车帘子,却没有上车。 “我有点事,你先回府上去。叫他们送你。” 阮宁不由一愣,她顺嘴问道,“干嘛去呀?” 秦云川面不改色道,“宫里出了点儿事儿,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他放下车帘子,吩咐道,“元亨,牵马过来。” 他是要进宫,面见太后吗? 为什么太后崴着脚脖子,他一个外臣,这么着急进宫? 卢双曾经的那些话,忽然回响在阮宁耳畔……秦云川年少的时候,一直喜欢的是太后。因为贵妃娘娘的缘故,当今太后,才会被指婚给了秦云川的大哥。燕王一直未娶,便是因为心里放不下太后。 车门已经关上,阮宁却仍然能看见,秦云川身姿矫健地翻身上马,伏低身子,催马快行。 第545章 受惊 马车缓缓而行,途经一道巷子口。 阮宁眸子一凝,预感到危险。 “小心!”她第一时间,护住肚子,抓住玉钟。 “咣——”一声巨响。 巨大的冲击力,竟把沉重的楠木马车,撞得人仰马翻。 “主子!”玉钟和青果儿同时喊道。 阮宁护住肚子,身子一滚,扑在玉钟怀里。 玉钟两只手牢牢的抱着阮宁,将她护在怀中,她则垫在下头,给阮宁做了肉垫儿。 玉钟浑身都是腱子肉,她肌肉绷紧,完全没觉得疼。 她只觉得自己要紧张死了,“主子,主子您怎么样?可伤着了?” 青果儿伸手挡开茶壶,若不是她眼疾手快,那茶壶差点儿砸在阮宁脑门儿上。 车内一片混乱。 车外更是混乱不堪。 马长嘶,人乱叫,车翻倒…… 阮宁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全是聒噪声。 “马惊了!要踩死人了!” “啊啊啊!撞死人了!” 车外全是惊慌失措地吼叫之声。 阮宁晃了晃脑袋…… 只听外头,“噗——” 像是血水喷溅出来的声音。 紧跟着是“噗通——”重物轰然倒地。 阮宁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马车的车门帘子,就从外头打开。 出现马车外的,乃是燕王府的暗卫,暗卫迅速打量车内情况。 “王妃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暗卫都是男子,想进来搀扶,又担心冒犯,站在马车外头迟疑。 好在青果儿和玉钟,都伤得不重。 两人搀扶着阮宁,从翻倒的马车里出来。 “卑职等人护主不利!有匹马惊了,突然冲出巷子,撞上马车……如今已经被宰。”暗卫说道。 阮宁站在马车外,瞧见十几米开外,一匹倒在血泊里的马。 它似乎还没死透,正痛苦地踢腾着蹄子。 街道两边,全是受惊的百姓。 众人拍着胸口,议论纷纷。 “啊啊啊——哪个杀千刀的!宰了我家的马!那是我家仅有的一匹马呀!才买了一个月!” “啊——我不活了!是谁?是不是你们!” 街边肉铺里,忽然冲出一个膀大腰圆,浓眉小眼儿的胖妇人。 妇人手里还提了把刀,是剁骨头的砍骨刀。 她举着刀,气得一脸横肉都在抖,怒目看着阮宁一行。 “泼妇张!是你的马惊了,撞了人家的马车,好险要出人命!” “人家夫人没让你赔,就是大度了,你还在这儿叫唤!” 周围有人喊她的诨号,并说道。 泼妇张立刻举着她的砍骨刀,指向人群,“谁?我看是谁在那儿多嘴多舌?关你娘的球事儿?” 泼妇张表情又凶又恶。 周围人立刻缩着脖子噤声,街坊邻里,没人想招惹她。 泼妇张见周围人老实了,又把她的刀指向阮宁一行。 “赔我的马!我六百两银子买的!好吃好喝伺候了一个月,还没好好使唤它,就被你们给宰了!” “看你们也不缺一匹马钱!你们也别欺负我一个寡妇!好歹,给一千两银子算了!” 泼妇张一手拿刀,一手掐腰。 周围人一听,嗡地一声议论开了。 “不愧是泼妇张!耍狠撒泼,第一名!” “也是这家倒霉……怎么就碰上泼妇张的马!” “惨了惨了……泼妇张可是出了名的雁过拔毛!这家吃了亏,还得被讹上一大笔了!” 周围人揣着手,看热闹,虽然他们也觉得是这卖肉的泼妇张理亏。 但都是小声议论,谁也不敢替阮宁一行抱不平。 “呸!”青果儿摔得浑身疼,疼是小事儿。 青果是又疼又惊,又后怕, “没看见我家主子怀着身孕呢?!你的马没拴好,撞上了马车,让我家主子遭这老罪!你以死谢罪都不够!” 她掐着腰,挡在阮宁前头,一面呵斥泼妇张,一面忍不住落泪。 周围人见状,这才注意到阮宁的肚子。 “孕妇怎么了?怀了孕还往外跑?我真是到了血霉了遇见你们!”泼妇张挥着刀嚷道,“别跟我扯那没用的,赶紧赔钱!” 燕王府的暗卫,本来不想当街对一个寡妇动手。 听到这儿,已经听不下去,他攥着拳头正要出手。 人群里突然钻出个中年男人,快步朝阮宁走来,“这不是小东家吗?东家这是怎么了?可受伤了?要不要紧?前头就有咱们自家的医馆,快去看看吧?” 第546章 预谋 中年男人来到阮宁面前,立刻拱手作揖,行了超过九十度的大礼。 态度恭敬,让周遭整个儿静了一静。 主要是,这男人衣冠楚楚,身后还跟着小厮随从,看起来就是有钱有脸面的人。 他竟对一个小妇人,如此恭敬,让人不由地好奇阮宁的身份。 可巧,泼妇张认得这男人。 “王管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泼妇张立刻把刀背在身后,满脸堆笑。 王管事没理她,忐忑地看向阮宁。 阮宁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子,“哦,想起来了,王管事。” 沈延手低下的一个管事,在逍遥岛见过。 听闻阮宁想起来他,王管事分外激动,“承蒙小东家记得!您这儿是怎么了?王某的车就在前头,您这车一时坐不了了,王某叫人来修,您屈尊,先坐王某的车?” 周围人瞪大了眼睛……啧啧,让王管事说话这么客气,这小妇人究竟是谁? 泼妇张的眼睛,瞪得比周围人都大,“小……小东家?” “怕是走不了呢,”阮宁看了泼妇张一眼,“我的马车被撞了,这妇人叫我赔她的马呢。” 王管事闻言,这才转身,看向一直冲他讨好赔笑的泼妇张。 “不不,”泼妇张闻言摇头,“误会,误会……这马该死!死了正好!今晚剥皮,明日吃马肉!” 青果儿抹了抹泪,哼道,“不是六百两买的好马,好吃好喝为了一个月,要我家主子赔一千两吗?” “啊不不,姑娘听差了,听差了!”泼妇张连忙尬笑着摇头。 王管事沉着脸道,“你家的铺子别开了,赶紧关门,把地方腾出来。给你三天时间,你们不搬,我找人给你搬!” 泼妇张一听,泪都出来了。 她噗通朝王管事跪下,“不能关啊,我一家都指着这铺子卖肉吃饭呢!”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又赶紧转过身子,冲着阮宁邦邦磕头。 “夫人,贱婢错了!您大人大量,别跟贱婢一般见识!” “求求您了,您高抬贵手,放贱婢一家一条活路吧!” 泼妇张把刀扔在一旁,两只沾着油和肉沫的手,往自己满是横肉的脸上招呼。 “去,抬走,别挡着路。”王管事吩咐人,把那匹死透的马抬走。 阮宁眉头一蹙,忽然喊道:“别动!” 她快步走上前,拨开浓密的马鬃。 刚才离得远,她只觉魔瞳似乎发现了什么。 这么一看,原来浓密的马鬃底下,藏着东西呢! “咦,这是什么?”王管事伸手要拔。 阮宁立刻沉声道,“别碰,有毒。” “正是这毒镖,才叫这马惊了,突然冲出来。” “嘶……”王管事吓得缩手回来,他铁青着一张脸,看向泼妇张,“我看你是活腻了!” 泼妇张挪着膝盖移过来。 马鬃遮挡之下,马脖子上扎着一个菱形暗器,暗器只有指甲盖大小,极其锋利。 暗器锋利的刃上,泛着冷蓝色的光。 “不是我!谁干的?”泼妇张超周围人看去,“谁!谁他娘害老娘?!你不承认?你生孩子没屁眼儿!死了没人埋!” 泼妇张破口大骂。 阮宁也眯眼朝周围人看去。 刚才,阮宁的魔瞳就是发现这马的脖子上,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她目光飞快的扫过人群……也许打出暗器那人,还没走。 他作案之后,难道不想看看结果如何?不想确认得逞了没有? 阮宁犀利的目光扫过人群,她眸子忽然一凝,“在那儿!抓住那个穿灰蓝色衣裳的男子!别让他跑了!” 阮宁忽然指着人群后头道。 那人跑得很快。 泼妇张开骂的时候,他就已经往人群外挤了。 燕王府的暗卫当即朝阮宁指的方向追去。 男人穿街走巷,速度奇快,而且对这片儿地界儿的小路熟得很。 他一边在巷子里飞跑,一边脱下了外衣。 他里头是一件黑色长袍。 他刚钻出巷子,却遇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站在巷子外头,像是特意在等他。 “楚……楚太傅?”男子微微一愣。 楚肖凝眸看他,“你认识我?” 男子拱手正要作答,楚肖却猝不及防,伸手劈在他后颈上。 男子两眼一翻,扑倒在地。 第547章 带她走吧 楚肖把男子交给燕王府追来的暗卫。 “多谢楚太傅!” “这贼人脱了衣裳,我们只捡到衣裳,差点儿就跟丢了!” 楚肖点点头,“我恰好路过,见你们追人,便帮着堵一下。” “多谢楚太傅!这贼人用暗器,惊了马,让疯马撞了我家王妃的马车,好险……” “她怎么样?”楚肖一惊,面无血色。 他问得太急,太紧张,倒把两个暗卫,问得一愣。 楚肖懒得再跟他们浪费时间。 他飞快地朝人群聚集那地方跑去。 王管事叫人散了,正要请阮宁和她的下人,去前头医馆,看看可有受伤。 楚肖顾不得旁人,甚至忘了避嫌。 他径直来到阮宁面前,上下看她,“没事吧?” 阮宁和她身边人,都是一愣。 楚肖这才发觉,自己唐突了。 “咳,听说你的车被疯马撞了?可有受伤?”楚肖轻咳一声,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 阮宁颔首见礼,“还好,有丫鬟保护,没有伤着……啊……” 她正说话,肚子里却一阵绞痛。 那种疼,就像是肠子忽然打了结一般。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俩丫鬟吓了一跳。 阮宁捂着肚子,要往地上滑去。 玉钟正要搀扶自家主子,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那人上前一步,弯腰打横抱起阮宁,根本顾不上周围人惊愕的目光。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楚肖稳稳抱着阮宁,脚步如飞。 “还、还愣着干什么!追啊!”青果儿推了玉钟一把。 两丫鬟和其余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追在楚肖后头。 楚肖心跳很快,浑身犹如过电一般,酥酥麻麻。 怀里的人儿,正捂着肚子,皱着眉头,小脸儿一片苍白。 “阮宁……你不会有事的。” 他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嗯……”她应了一声,“肠痉挛,突然的惊吓和紧张导致的……” 她声音很轻,听起来很吃力。 “你要是难受,就别说话了。前面就是医馆!”楚肖速度很快,胳膊却很稳。 “不用……送我回王府。”阮宁吃力说道。 “不去医馆?”楚肖微微一愣,低头看她。 这么一看……他心头又是猛跳,他与她,离得如此之近。 而他身后,还追着一行燕王府的下人…… 他脑子嗡嗡作响,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反复闪过——就这么抱着她跑吧!把她带走!离开京都这是非之地! 今日明摆着,是有人算计她! 可秦云川竟然不在她身边! 既然他保护不了他……不如让自己把她带走! “那是你的马车吗?”阮宁看着不远处,有着楚府徽记的车架。 “是。”楚肖道。 其实不是,那是他堂弟的马车。 “借你的车用用,我要回府,不用去医馆……相信我。”阮宁抬眸看着他。 她眼里似有泪光,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 这样湿漉漉的眼睛,这么近得距离看他…… 楚肖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口舌发干。 “好……信你。” 他抱着阮宁快步来到马车旁,他抬脚跃上马车,一脚踢开车门。 “谁呀?坏人好事!” 他那不成器的堂弟,竟然在马车里跟女子玩闹。 “啊大、大哥……” “滚!” “好嘞!” 堂弟拉着那女子,忙不迭地滚下马车,“大哥坐稳,大哥慢走!” “去哪儿啊?医馆不是在那边!”王管事叫道。 “王管事,借你的车!” 青果儿打了声招呼,跟玉钟爬上王管事的车,追着前头楚家的车就走。 “用吧用吧……”王管事挥了挥手,站在原地,摸了摸头,“嘶……我是不是该赶紧告诉东家去?” “快,牵匹马过来!” …… 马车里,楚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应该等她的丫鬟上车,他就直接离开。 但他心底,又气又恼。 气秦云川,也气自己。 “你流血了?哪里受伤了?”楚肖猛地发现,她袖角沾了点血迹,立时大惊失色。 阮宁抬起手看了看,原来是手掌边上,擦破了点皮。 她扯了扯嘴角,“小伤,不要紧。” “确定没有别的伤吗?”楚肖眸子沉沉。 第548章 秦云川的心,猛地一揪 阮宁摇摇头,她疼得乏力,已经不想再开口。 楚肖却在马车四方几暗格,以及车座底下的小柜里翻找。 还真叫他找到一个药箱。 他这个堂弟,小脑不好,经常受些皮外伤。车里果然备了药。 楚肖正要给阮宁上药。 阮宁却把手一缩,“孕妇不能乱用药。” 楚肖动作一僵。 阮宁浑不在意到,“一点皮外伤,都不流血了,一会儿就愈合了。” 楚肖深深看她一眼,却还是用干净的细纱布,把她的手给缠裹起来,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阮宁:“……” 楚肖把阮宁送回燕王府。 他不好进人家内院,但他也不知道抽得什么风。 他竟抱着阮宁,将她送去了秦云川的书房。 把她放在榻上,楚肖未再多言。 因为阮宁的两个丫鬟,已经紧赶慢赶的追了过来。 “多谢楚太傅!”青果儿福身道,“回头我家王爷,定会好好谢您的!” 青果儿说完,来到床边,放下床帐。 一旁的玉钟,更是防贼一般地看着他。 楚肖扯了扯嘴角,提步离开。 青果儿和玉钟,这才松了口气。 青果儿拍了拍胸口,“人说楚太傅,是楚大冰山,跟他呆在一个屋,夏天都不用放冰盆……刚才跟他说话,我都紧张死了!” 玉钟朝床帐里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觉得,楚太傅才是紧张。” 青果儿挑了挑眉,“他紧张什么?人说楚太傅那张脸,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 玉钟低着头,又说了一遍,“我就是觉得,他跟咱们一样紧张!” 青果儿瞪大眼睛,愕然地朝床帐里头看了一眼。 “主子,您怎么样?”青果儿小声问。 “叫裴郎中给你们看看伤,”阮宁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困,眯一会儿。” 能不困嘛,昨晚为了等那两位“鬼娘娘”,她愣是激动的半宿没睡着。 一大早被人喊起来,这又是翻车,又是吵架,又是抓凶手的……就是常人也乏了,可况她一个孕妇。 …… 秦云川从宫里出来,就见元亨在马车旁等他。 元亨不会无故特地在这儿等着,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秦云川不由加快脚步,“怎么了?” “王妃回府的路上,出了点儿麻烦……” 元亨还没说完,秦云川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王爷别着急,还好遇上了楚太傅!楚太傅已经把王妃送回府上了。” 秦云川:“……” 他浑身一僵,脸色一阵青,一阵绿。 他神色莫名地看着元亨。 元亨被主子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挠挠头,“呃……跟楚太傅,是赶巧遇上的……” “上车说。”秦云川铁青着一张脸,跃上马车。 元亨在车上把事情经过细说一番。 一路上,秦云川的拳头越捏越紧。 临到燕王府,他一拳砸在车厢内的四方几上。 喀嚓一声。 四方几的花梨木桌面裂、了。 元亨浑身一紧,紧张不安地看着自家王爷,“王爷别、别担心,裴郎中看过了,王妃没、没事。”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他点点头,但脸色并未好转。 他下车后,正要往主院去。 下人连忙上前道,“王妃不在主院,在王爷的书房。” 秦云川闻言一愣,“她在书房干什么?” 马车被撞翻,又受伤又受惊吓,她不好好歇着……反倒跑去书房用功?她是要考功名吗?! 嘴快地下人解释道,“楚太傅说他不好进内院,所以就把王妃抱去了书房。” 秦云川脚下一踉跄,功夫深厚如他,差点原地摔个跟头。 楚肖,把王妃,抱,去书房…… 一字一句,如钉子,凿在他脑壳上。 他脑子嗡嗡的。 秦云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书房的。 青果儿和玉钟守在书房外头。 她俩要行礼,秦云川摆摆手,径直进了书房。 他掀起床帐,看见阮宁还在熟睡,她恬静的小脸儿上,似乎有哭过的痕迹。 秦云川的心,猛地一揪。 想到她遭遇那样的险境,他满心后怕……可想到,她有可能在遭遇危险后,被另一个男人抱怀里哭,被另一个男人保护,安慰…… 哪怕那个男人表面是他的对头,实际是他的好兄弟……他仍然觉得,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第549章 去库房里找个缸,能养龟的 秦云川嗓子眼儿里又酸又涩,他胸口闷闷的,一阵阵窒息闷痛。 他余光冷不丁的瞧见她露在被子外头的手。 她手上竟缠着纱布,纱布外头还打了一个结。 这打结地手法,他看着眼熟…… 秦云川阔步来到门外,“王妃受伤了?” 青果儿和玉钟吓了一跳,“没……没有呀?” “她右手上的纱布是怎么回事?从阮家出来时还没有。”秦云川低声问道。 青果儿和玉钟看他脸色极其难看,两人大气都不敢喘。 “裴郎中说,那是一点皮外伤,不要紧。”青果儿壮着胆子道。 秦云川皱起眉头,“裴郎中给包扎的?” 青果儿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啊,裴郎中来的时候,就已经包扎好了。玉钟,是你给王妃包扎的吗?” 玉钟看了青果儿一眼,又偷偷看了看王爷。 她迅速低下头去,一声不吭……青果儿是不是傻?她俩一直都在一起,她给王妃包扎,青果儿会不知道?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 他找出药箱,解开阮宁手上的纱布,狠狠地丢在痰盂里。 他借着远处的灯光,看见阮宁手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虽然已经看不见伤口,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重新给她缠裹。 许是他的动作,弄醒了阮宁。 “王爷回来了?” “别动。” 秦云川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阮宁看了看他的动作,“哎呀,擦破了一点皮而已,都长好了,还换什么呀?” 秦云川动作一顿……是啊,他回来的太晚了。 在她最危险,最需要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却不在。 他的好兄弟楚肖,替他做了这一切! 秦云川的喉结,艰涩地动了动,“还是要重新包扎。” 他怎么能让她带着,别的男人为她“疗伤”的痕迹? 不,他受不了! 他心里又酸,又疼,又嫉妒! 阮宁懒懒的,见他固执,也只好由他去。 等秦云川重新包扎好,阮宁已经又睡了过去。 秦云川深深看她一眼,为她拉了拉被子,掖好被角。 他悄悄离开书房,低声问,“故意惊马那人抓到了?” 玉钟点头,“元宿卫在审问。” 秦云川正欲去看看。 青果儿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禀王爷,楚太傅送王妃回来的时候,奴婢说,等王爷回来,王爷定会感谢楚太傅。王爷您看……” 秦云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玉钟习武之人的敏锐,叫她察觉紧张,浑身肌肉下意识的绷紧。 青果儿虽然不会功夫,她也本能觉得恐惧,下意识想逃……娘呀,王爷气场太恐怖了。 “知道了,本王自会感谢楚太傅。”秦云川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在说。 秦云川当真叫人送了个礼物,给楚肖。 是个分外精致的盒子,是这个时代最贵的珐琅瓷的。 楚肖收到秦云川礼物的时候,还有些愣神儿。 今日这事儿,秦云川必会郁闷……他还能送他礼物? 等楚肖打开精致的礼盒,顿时摇头笑了。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金钱龟。 “燕王爷,你自己大意,怎么还骂人呢?” 楚肖看了看那金钱龟,“来人,去库房里找个缸……能养龟的那种。” …… 秦云川来到王府的地牢。 元亨正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他跑得太快,差点儿撞上秦云川。 好在秦云川反应迅速,敏捷地躲开。 “多大人了,还这么冒失?”秦云川皱眉道。 元亨舔了舔嘴唇,“回……回王爷,那阉人死了!” 秦云川狐疑,“谁?哪个阉人?” “用毒镖惊了马,撞翻马车的那个男子,呸!不是男人,是个阉人,他牙里藏了毒囊。” “他趁卑职等人不注意……咬破毒囊自尽了。” 秦云川闻言,不由闭上眼睛,以平息胸膛里涌动的情绪。 元亨等人,察觉他平静外表之下的愤怒,连忙跪地请罪。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元亨连忙说道,“他被阉地手法,明显是宫里用的。他自尽所用毒囊,也是出自大内。” 元亨话没说完,秦云川睁开眼,眼底已有了然。 元亨继续道,“就是不知是宫里的哪位?是皇上,还是太后娘娘?” 第550章 两位似乎都不喜欢她 “若不是玉钟功夫好,今日那一撞,即便王妃没事儿,王妃腹中的孩子……” “元亨!”秦云川厉声喝断。 元亨连忙趴在地上,偷偷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这嘴,咋就没个把门儿的呢? 秦云川道,“本王知道了。这事儿……王妃若问起来,别说太多。” 元亨一愣,“啊?” 别太多……是什么意思?多少叫多? 秦云川伸手想抽他。 元亨连忙抱住头,“卑职知道了!卑职定守口如瓶,多说一个字,卑职割舌头以谢罪!” 秦云川进去地牢,看了看那阉人,转身离开。 次日,阮宁醒的时候,秦云川已经不在府上了。 “王爷本想告假,但皇上不许,硬是派了三波太监来催,把王爷请走了。”青果儿解释道,“王爷临走时交代,让王妃没事儿就在府上待着,需要什么,就吩咐管家去办,您尽量别出门。” 阮宁伸了个懒腰,问起那贼人的事儿。 “审出什么来了吗?” 青果儿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死了……” 阮宁扭头看她,“什么?” 青果儿正要再说。 阮宁道,“元亨元化,他们早有审问的经验,怎么就让人死了?” 青果儿摇摇头,“奴婢不知,元宿卫不叫奴婢打听。” 阮宁起身道,“我去看看。” “王妃用了早膳再去吧?”青果儿道。 阮宁轻哼,“若不是玉钟功夫好,我现在半条命都没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阮宁来到地牢。 元亨正守在地牢门口,似乎算准了阮宁会亲自来。 “见过王妃!” 阮宁盯着他,看了片刻,魔瞳能看出他心跳很快,超过了习武之人的频率,甚至比寻常人都快。 “元宿卫很紧张啊?”阮宁问。 元亨一愣,“没,没有啊?” 阮宁冷冷看他一眼,“好容易抓到的贼人,什么都没审出来,你就叫人死了!本妃前来质问你,你为何不紧张?” “啊?”元亨一愣连忙单膝跪地,“卑、卑职紧、紧张!” “你已经知道他是谁派的了?”阮宁又问。 “不不,卑职不知道。”元亨连忙摇头。 阮宁弯身,笑眯眯看着他,“元宿卫,你现在紧张,还是不紧张?” 元亨快哭了,“王妃,卑职应该紧张?还是不紧张?” 阮宁轻哼一声,站直了身子,“尸体呢,带我去看看。” “已经埋……” 元亨话未说完,被阮宁冷冷地盯着。 “在……在里头。”元亨心里打了个突,实话已经出口。 娘耶……王妃那一双漂亮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人的时候,竟然有那么强的威慑力! 他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元亨偷偷拍了两下自己的嘴,暗暗警告自己,千万别多说话! 阮宁来到地牢,看着被盖上白布的尸首。 “是个太监?”她问道。 元亨一愣,“您怎么知道的?” 问完,他就偷偷拧了自己一下……嘴欠啊! 阮宁弯身要掀开白布。 玉钟立刻蹿上来,“主子别碰,脏!让奴婢来!” 玉钟揭开白布,露出蜡黄中泛着乌青的脸,他眼睑嘴唇,都乌黑乌黑的。 “毒是藏在牙缝里的。”阮宁眯着眼睛道。 元亨立时瞪大了眼睛……这都能看出来?怎么看出来的? “剧毒,量小足矣致命,以毒囊包裹,藏在牙缝里……这毒藏得很高级嘛,一般人可做不到。” “毒也很高级,大内的手艺吧?”阮宁看向元亨。 元亨吸了口气,抿嘴摇头。 他什么都不会再说了……他要是说漏嘴了,得割舌头谢罪呢! 阮宁自顾自道,“宫里头,要么是皇上,要么是太后娘娘。这两位,我都见过。” 而且,两位似乎都不喜欢她…… “昨日那局,若没有玉钟,很有可能是‘一尸两命’。” 古代这医疗条件,一个孕妇大出血,大概率都是一尸两命。 月份够大,又侥幸的情况下,或许能保住小的。 “你猜是谁?”阮宁问道。 元亨闭紧了嘴,拼命摇头。 阮宁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元亨腿一软,噗通给跪了。 “卑职什么都没说啊!您怎么就知道了?” 阮宁点点头,“是,你什么都没说,但也等于什么都说了。” “啊?”元亨这回真的要哭了……他的舌头还能保得住吗? 第551章 男人心,海底针 阮宁回到崇瑶院,当即叫下人摆饭。 她迅速又安静地用完饭,就叫青果儿,玉钟和常嬷嬷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您要去哪儿?”三人都不解地看着她。 “还不明白吗?”阮宁道,“宫里那位,想要我的命。之前因为王爷病重,偃旗息鼓。但如今……” 阮宁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孕肚。 “不管是宫里的哪位,保命最重要。赶紧收拾东西,我得出去躲一躲。” 青果儿还在那儿发愣。 玉钟已经飞快地行动起来。 常嬷嬷道,“心月小姐,用不用现在去接回来?” “那倒不用,我会叫人告诉楚小姐,请楚小姐帮忙照顾心月。”阮宁说着,看向常嬷嬷,“重六在王府做幕僚,常嬷嬷就别跟我去庄子上了,就留在府上吧。” 常嬷嬷闻言,面色一肃,“那不行!王妃待老奴恩重如山,王妃在哪儿,老奴就在哪儿!重六如今身体已经好多了,多亏了王妃教他养生秘方。王妃的恩情,我母子俩一辈子都报不完!” 常嬷嬷郑重其事地福了福身,转身就去收拾东西。 阮宁微微一笑,低头吃饭。 她其实没打算留下常嬷嬷,身边这几个人,她已经用习惯了,少了哪个都不方便。 但人老容易恋旧,她怕常嬷嬷劝她。 所以就以退为进,她主动让常嬷嬷别走……果然,效果不错。 “既然常嬷嬷跟着去,那青果儿你就留下吧。”阮宁一边喝牛乳,一边说道。 青果儿噗通跪下了,“奴婢本想劝主子,外头不平安,主子去外头,还不如住在王府……可既然主子这么说,看来主子是已经铁了心了!那主子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好了,这下省了口舌。 青果儿叫人去套车备马。 阮宁交代她道,“就说……唔,就说我惹了王爷不高兴,我们是被王爷发配到庄子上的。” 青果儿:“……您觉得大家伙儿信吗?” “信不信的不重要,你只管这么说就行了。”阮宁道。 崇瑶院的下人,效率都不错。 阮宁这边吃饱喝足,她们也都收拾好了。 阮宁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地,被“发配”出了燕王府。 她的马车刚离开坊门,迎面遇见沈延的车架。 “爷,前头好像是王妃的车夫。”沈延的车夫道。 沈延赶紧叫人拦住阮宁,他亲自下车,来到车窗旁,“里头可是妹妹?” 玉钟掀开车窗帘子,“沈爷?” 沈延看着车里的阮宁,目光透着关切,“这是要去哪儿啊?我正要找你呢!听说你昨日在街上遇险……没有大碍吧?” 看阮宁小脸儿颇有精神,白里透红,应该是问题不大。 但在看她一行三辆大马车,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大哥找我做什么?有事?”阮宁问道。 “来看看你,”沈延道,“你这是,要出远门?” “唉……”阮宁长叹一声,拿帕子沾了沾并没有泪的眼角,“妹妹愚笨,惹了王爷不高兴,王爷把妹妹发配到庄子上去了!” 沈延嘴角抽了抽,“是……是吗?” 你看我信吗? 阮宁咬着下唇,“唉,男人心,海底针……不拘在哪儿,活着就行。大哥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行一步?” 她那句“活着就行”,瞬间戳中了沈延。 看着她那张熟悉又亲切的脸,沈延顿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何必去庄子,你若不介意,去逍遥岛吧?”沈延道,“大哥的地方,就是你的娘家。” “逍遥岛上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住着也安逸,适合养胎。” 车里的嬷嬷丫鬟们,闻言倒是眼睛一亮。 逍遥岛她们听说过,但没机会上岛玩儿。 上次阮宁和王爷前往,匆匆就回来了,也没能好好住上几天。 这次,王妃去岛上,就只当“度假”了,岂不快哉? 阮宁想了想,“也好,那就劳烦大哥了。” 沈延瞪她一眼,“跟大哥还说客气话!我可生气了。” 玉钟啪地放下车帘子。 沈延:“……” 怎么跟着阮宁的人,脾气都会变大? 阮宁这边被沈延接去了逍遥岛,秦云川那边还一无所知。 第552章 王爷,您打卑职吧! 小皇帝留了燕王叔在宫里用膳。 秦云川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了。 他看了看日头,“估计还在睡午觉吧?” 秦云川来到崇瑶院,他特意放轻了脚步,但一进院子,他就觉得哪里不对? 崇瑶院里,过分安静了。 虽然以前,阮宁睡午觉的时候,崇瑶院也很安静。 但今日的安静,是一种少了人味儿的冷清。 秦云川下意识有点儿慌,但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他快步走到门廊下……奇怪,丫鬟们竟然不守在门口?都去哪儿躲懒了? 秦云川没有发现,他推门的手,都带着些许的颤抖。 “吱呀——”扇门一声轻响。 他推开门,没有人! 他还没有迈步进门,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 但他不相信。 他硬是迈过门槛,进屋查看。内外屋,侧间,都没有人! “来人!”秦云川大喊一声。 他真的慌了,抑制不住的心慌。 “王爷……” “王妃呢?崇瑶院儿里的下人呢?”秦云川问道。 他不愿往坏处想,但他的脑子不受控制,总是有不祥的预感在示警。 “回王爷,王妃说,您把她发配到庄子上去了!”院儿里三等丫鬟道,“大丫鬟和二等丫鬟,都被王妃带走了。” 秦云川僵着面孔,嘴角抽了抽。 他把她发配到庄子上去了?! 呵!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鬼话,他自己都不知道? 好啊,她可真会丢锅啊!等他把她逮回来,就把她栓在这院儿!叫她乱跑! “备马!”秦云川沉声道。 他心里,已经是万马奔腾了。 走出二门外,秦云川翻身上马,这才想起来,“王妃去哪个庄子上了?” 下人道,“王妃的陪嫁庄子。” 秦云川皱了皱眉,“她怎么去那儿?那庄子又偏又没什么景致,住着多无趣,她去那儿干什么?” 下人怯怯地看了眼自家王爷。 那表情,好像在说:不是您让王妃去的么?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他正要打马离开。 下人忽然又来了一句,“王妃离开之前,去了地牢,见了元亨元宿卫。回来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秦云川脸色一沉,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叫元亨,滚过来。” 元亨过来的时候,就知道……怕是要完。 但他绝没想到,王爷的脸色能差到这种程度。 他本想插科打诨地认错,让王爷放过他的舌头……但看见秦云川的脸色之后。 他忽然觉得……舌头不要、就不要了,能活着就行! “王、王爷……” “你跟王妃说什么了?”秦云川坐在马背上道。 元亨连忙摇头,“卑职什么都没说!真没说!但王妃自己猜出来了!她什么都猜出来了!” “她只看了那白布单子一眼,就猜出来那人是个太监!还能猜出来他是把毒囊藏在牙缝里,服毒自尽!” “卑职真没多说话……” 元亨还要解释。 秦云川却打断他道,“联系王妃身边的暗卫,看她现在在哪儿。本王先去趟庄子,等本王回来,要得到确切消息!” “驾——” 秦云川催马而去。 虽然他叫元亨去联系暗卫,但他还是亲自去了趟庄子。 既然阮宁已经猜到,对她下手的……是宫里那位。 那么她大概率不是真的去了庄子上,她估摸会躲起来,假装跟他闹翻,跟他划清界限。 秦云川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 他不能见不到她,一天都不行! 昨天的事,是他错了,他不该丢下她,半路进宫……让她自己回府。 昨晚就想跟她道歉的,可昨天她太累了,一直睡得很沉。 今日小皇帝又执意召他入宫…… 秦云川皱了皱眉,将马催得更快,他不愿胡思乱想,他只想尽快找到她。 阮宁的陪嫁庄子在郊外。 秦云川赶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虽然已经猜到,她可能并没有来这儿……但听到庄子上的人,茫然地说,“没有呀?王妃没来呀?” “也没见着王妃身边的人,一个都没见着!” 他的心,还是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秦云川片刻都不敢耽搁,他又立刻回京,回到府上。 元亨已经在府上等他了。 秦云川握着马鞭上前,“找到了?人在哪儿?” 元亨噗通一声,跪下了,“王爷,您打卑职吧!” 第553章 她是个人,不是你养的宠物 秦云川目不转睛的盯着元亨。 “好好说话,本王问你,王妃在哪儿?” 巨大的压迫感,让元亨只觉脖子沉甸甸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找……找不到暗卫,”元亨声音暗哑,甚至有些哽咽,“跟着王妃那几个暗卫,全都……失去联络了。” 秦云川高大挺拔的身形,猛地晃了晃。 “王爷!”身边人惊呼。 元亨顿时更加愧疚,他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卑职继续去找!等把王妃找回来,再来求王爷责罚!” 秦云川抿了抿唇,额上青筋直蹦,“福寿路的宅子找了吗?” “找了……没有去。”元亨小声道。 秦云川吐了口浊气,眸子微凝,“燕王府的暗卫,能全部失去联络,一点儿消息都没留下……” 他拧眉深思。 元亨磕了个头,从他面前退出去,继续去找人。 …… 逍遥岛上。 沈延笑眯眯地看着楚肖,拱手道谢。 “真是多亏了楚太傅提点!若非您提点,我还真不能把这些暗卫都揪出来!” 楚肖冷若冰山,面无表情。 沈延笑看他,“这些暗卫,沈某都安排好了,保管他们在逍遥岛上玩儿得快活。” 楚肖面色淡淡,似乎并不在意。 沈延道,“只是沈某还是不明白,楚太傅为何会帮我呢?” 楚肖沉默了片刻,“我不是帮你。” 沈延眉头轻蹙,他正欲追问。 楚肖道,“我与燕王不对付,同朝为官,又不好做得太难看。” “哦?”沈延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只见楚肖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金钱龟,轻轻抚摸。 沈延不由失笑,“呵,楚太傅的宠物,可真别致啊。” 头回见,养龟还随身带着的!真是稀罕! 楚肖不苟言笑,一脸认真,“我也觉得。” 沈延:“……” 你还当真了? 沈延本想留楚肖在岛上用饭。 但楚肖谢绝了,沈延派船送他离开。 楚肖回到草堂书斋,他正欲推门,忽然动作一顿。 他在门外,停顿了片刻,放下手,转身欲走。 “上哪儿去?进来!”屋里传来声音。 楚肖扯了扯嘴角,伸手推开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坐在茶案后头。 分明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楚肖就是觉得,他的脸色一定黑得跟现在的天色似的。 “去哪儿了?”秦云川弹指一挥,屋里的灯烛亮了,也照亮了他那张黑沉沉的脸。 楚肖在他对面坐下,煮水烹茶,“出去办点事。” “你把她藏哪儿了?”秦云川开门见山。 楚肖动作微微一顿,继而笑起来,“王爷说的谁呀?我把谁藏起来了?” “你少跟我装蒜!”秦云川咬牙切齿,“把人交出来,我们还是兄弟!” 他声音气闷,表情更是不爽得很。 楚肖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变态的心理……看着秦云川此时不爽的脸,他却觉得很爽,很快意。 楚肖道,“我若把你的王妃带走藏起来了,我们真的还能做兄弟吗?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懂……” 秦云川正欲拍桌子。 楚肖却忽然幽幽道,“可你有把她当妻吗?” “砰!”秦云川一掌将楚肖最喜欢的茶桌都给拍断了。 茶桌中间,裂了条大缝。 “屁话!本王把她放在心尖儿上!怎么没把她当妻了?她就是本王的妻!”秦云川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 他脸上的鬼纹,明明全好了。但此时此刻,他的脸,比以前有鬼纹的时候,看起来更可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心尖儿上。”楚肖抚摸着茶桌上的裂缝,“她被宫里的太监算计,遇险的时候,你在哪儿?” 秦云川抿着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哪有人,会故意把自己的妻儿,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你的目标是夺权。夺权之后呢?你要平衡武将,文臣,世家和皇权……会有比现在更多的身不由己。到那时候,你又能护好她吗?” 楚肖声音不疾不徐,甚至语气都轻轻的。 但他就是有本事,把人气得要死。 秦云川盯着他的脖子……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王爷,她是个人,不是你养的宠物。你问过她的意思吗?” 楚肖烫了杯,给他倒了杯滚烫的茶水,“也许,她的离开就是给王爷的回答呢?” 第554章 王爷不能强行把她带走! 秦云川盯着楚肖,眼睛一眨不眨。 他想弄死眼前这个人!就现在! 就在草堂书斋的书房里,气氛越来越凝滞之时。 元亨气喘吁吁地来了,“禀王爷,找、找到了!” 秦云川猛地抬起头,“在哪儿?她还好吗?” “王妃很好……” 元亨还没说完,秦云川就豁然起身。 他气冲冲地对楚肖道,“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他拂袖而去。 楚肖盯着跳动的灯火,良久良久,才长叹一声,“这么快,就找到了,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呀……原想让你多着急会儿呢。” 楚肖扯了扯嘴角,如饮酒一般,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这茶还是贡品呢?真苦涩啊! 秦云川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河岸边。 元亨已经叫人准备好了船只,“王妃就在逍遥岛上,那些个暗卫,被算计了,如今也在岛上。” 秦云川浑身绷得紧紧的。 虽然他知道,阮宁在这儿,应当是平安无事……可他很生气!无比的生气!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 她怎么能不告而别?躲在别的男人的羽翼之下?! 是她结拜的哥哥怎么了?!难道能比丈夫还亲近可信吗?! 楚肖在这里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不相信,如果没有楚肖的帮忙,沈延能够不动声色的把他所派四个暗卫,全都拿下! 秦云川正在生气之时,前头的水面上,忽然划来十几艘小船。 竟然成合围之势,把他的船围在了中间。 “滚开。”秦云川正在气头上,“别挡本王的路。” “原来是燕王爷,不好意思,逍遥岛停业,暂不接待来客。王爷请回。”中间那艘船上,站着沈延的护卫。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来的正好……” 他正有气儿没地儿撒! 秦云川纵身而起,身轻如燕地掠过水面。 他的船和对面那艘船,中间还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他却如魅影一般,突然飞掠到对面的船上。 跟他说话那护卫,生生一愣,连忙后退一步,出手招架。 可他在燕王手底下,过不到三招,便听“哗啦”一声,直接被燕王踢进了水里。 船上这些人,常年在逍遥岛上,并负责岛屿的安全,他们水性都很好。 落水之后,护卫一点儿没慌,好似水里才是他的主战场。 他身姿灵巧如敏捷的鱼,飞快游回船边。 他伸手就要抓住秦云川的脚脖子。 可谁知……他的手还没碰到秦云川的裤脚…… “唔……”他忽然惊呼一声。 还灌了好几口的水,咕嘟嘟,猛地沉进了水里。 船上划船之人,都是逍遥岛的护卫。 他们见状,觉得不对劲儿,连忙探着脑袋,往水里看自己的同伴们。 谁知……水里就像是藏了无数的“水鬼”。 有的水鬼扯着他们的船桨,有些直接拉住他们的手,还有些攥住他们的衣领,一声不吭地就把他们拽进了水里。 不出一刻钟,所有阻拦秦云川登岛的船只,都被解决了。 “王爷,都拉下水了!”元亨飞身上船,飞快地划着桨。 秦云川嗯了一声,“事情办得不错,你的舌头,暂且寄存在你那儿。” 元亨浑身一抖,连忙道,“是!多谢……多谢王爷!” 元亨划地更卖力了。 小船很快到了逍遥岛的码头。 岛上的人,也已经接到信号,码头上早有人“恭候”秦云川。 秦云川扫过码头上那一行人,他目光笔直的落在沈延身上。 不等小船靠岸,他飞身而起,眨眼之间来到沈延面前。 他一把攥住沈延的衣领,“本王的王妃呢?就凭你,也想拦住本王?” 沈延去掰秦云川的手,但他发现,在秦云川面前,他那点儿功夫根本不够看。 沈延摆烂道,“没想到,魅影军中,还有擅水性的兵种啊?” 秦云川平静看他,“没听说过‘魅影水鬼’吗?本王不想跟你动手,识相的,赶紧让开。” 沈延点点头,“魅影军,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厉害。” “少废话。”秦云川不耐烦道。 “王妃是我妹妹,这儿是她的娘家。我可以让开,但若是我妹妹不同意跟王爷走,王爷不能强行把她带走!” 沈延盯着秦云川的眼睛道。 第555章 你甘心吗?会后悔吗?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沈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是本王的妻,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他一把推开沈延。 看起来,他对这个“大舅子”还算客气,没用什么力气。 但沈延愣是“蹬蹬蹬”倒退三四步,被两个下人扶着,才免于跌倒。 秦云川登岛之后,那几个被弄晕了带到岛上的暗卫,忙不迭来接应谢罪。 “起来,带本王去见王妃。”秦云川沉着脸道。 四人连忙爬起来,带着他往岛上的度假庄园去。 夜半时分。 秦云川终于见到了让他心慌了一整天的小女子。 以前,从没有人能扰乱他的心神。若有,也早被他杀了。 今日,见到那个面朝里,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人儿……他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轻手轻脚地往床边走去。 床榻里侧,忽然蹿出一个黑影,直奔他而来。 秦云川吓了一跳,但怀里一软,他立刻反应过来,“爆米花?你也来了?” “喵——” “嘘,别吵。” 半大的猫,回应了一声,舔了舔他的手。 秦云川摸了摸猫猫头,听着猫咪在他怀里打呼噜,他心底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爆米花,是他送给阮宁的小奶猫。 送给她的时候,小猫才刚断奶。 如今这猫已经大了许多。 阮宁离开王府,还把他送的猫带在身边,甚至留在她的房间里……是不是说明,她也在想着他?牵挂着他? 秦云川来到床边,放下猫。他轻轻的脱掉鞋子,脱掉外衣,只穿着贴身的衣物,轻轻地掀开被子,躺进了她的被窝。 他的胸膛贴在她脊背上,手臂环过她的腰,轻轻的抚摸她的肚子。 她肚子里,动了一下,似乎是孩子在回应他呢! 秦云川心中一阵悸动。 “宁宁……”他轻轻唤道。 本来,他很生气。 他原想着,见到她,不由分说——立马把她绑回去! 把她关在崇瑶院里!一步都不许离开! 是他对她太好了!纵容太过了!大着肚子,竟然还敢“挟持”他的孩子,满京城乱跑?!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瞧见她在被子里,蜷缩的身影,他所有的怒火,呲地一声,熄灭了。 他想哄她,好好哄她,哄到她愿意跟他回去为止。 “我今晚跟楚肖见面了。”秦云川说道。 阮宁虽然没理他。 但他明显感觉到,她身子一僵。 “你醒了,我知道。”秦云川道,“楚肖说,我应该问问你的意思。也许你离开王府,不告而别,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阮宁呼吸发紧。 他能听得出来。 “本王不想要这个回答。所以,我来当面问你的意思。” 床榻上,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王爷要问什么?”阮宁终于开口。 秦云川离她更近些,他身高腿长,把她整个人,完全拢在他怀中,像是嵌进了他身体里。 “本王有意‘问鼎’,你愿意不论成败、生死,都陪着本王吗?” 阮宁呼吸一滞。 “你别怕,这儿没别人。”秦云川在她耳畔道,“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如果你不愿意……本王,也可以放弃。” 秦云川正琢磨,他的这个小王妃,是不是没明白“问鼎”的意思? 阮宁却低声问道,“如果王爷,不改此心,那我是不是要和别的女人,分享王爷?” 这次轮到秦云川呼吸停滞。 好一阵子,两人都没说话。 阮宁又问,“如果不争这个,我们可以活吗?” 秦云川忽然觉得心头一松……她果然懂!别看她是乡下来的,但她总能时时处处,给他惊喜。 她懂他的处境,她懂他手握大权,功勋卓著,不进则死——帝王之侧,焉能容得下他这样功高盖主的人? “我们可以好好的活,活得自在吗?”阮宁追问。 秦云川点点头,“可以。” 他有办法做到两全,只是位分上,永远要屈居臣子之位。 阮宁忽然转过身,抬眸看着他的眼。 屋里没点灯,但屋檐下的灯笼光,透过窗。 让他在夜色中,也能看见她那一双明澈发亮的眼睛。 她看着他问,“那你甘心吗?会后悔吗?” 第556章 特么不回府,要用眼睛来换! 秦云川迎着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呼吸交织纠缠。 片刻,他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拥住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鼻梁,一直吻到她的唇。 她的唇好软,好香,好甜…… 他甘愿沉沦。 “跟我回去。本王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先前的事情,再也、再也不会发生。”他低喃道。 阮宁呼吸很乱,但声音却很稳,“最后一个问题,服毒自尽的太监,究竟是皇上的人,还是太后的人?” 秦云川顿了顿,“我不确定。” 阮宁忽然推他,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她大着肚子,秦云川不敢硬来,“你怎么了?” “我不回去,”阮宁道,“等你确定了,我再回去。” “你生气了?”秦云川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 阮宁身形一僵,却没说话。 正当秦云川再要哄她时。 阮宁忽然惊慌道,“你灭了灯干什么?” 秦云川闻言一愣,灭灯? “屋里一直没有点灯啊?” “我是说外面的灯!”阮宁道。 秦云川怔了怔,他扭头看向窗户。 窗户半开,屋檐下的灯笼,暖黄色的灯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倾斜进房间,在地上投出一抹黄色的光影。 “没……”秦云川的心,忽然揪了起来,“宁宁,你怎么了?” 廊下的灯,明明亮着,他躺在这儿,什么都没干。 阮宁却说,他把灯灭了? 她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秦云川慌了,“你转过来,我看看。” 阮宁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宁宁……” “别动我!”阮宁惊呼。 “好好,我不动,我不动……你自己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秦云川边哄,边焦急说道。 阮宁捂着自己的眼…… 她心里涌起一万句mmp。 这恐怕就是小林氏,也就是那位苏布达公主,所说的“反噬”吧? 她不过跟秦云川耍了点儿小性子!哪有女生不耍脾气的?趁着能拿捏对方的时候,就要好好拿捏!这是谋略啊! 这魔瞳是什么尿性? 竟然瞬间“黑屏”!让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阮宁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怕别怕……既然是魔瞳捣鬼,那视力就一定还能恢复! “我要是瞎了……可就真保护不了你的族人了!”阮宁在心里说。 她只是暂时拒绝跟秦云川回府而已…… 魔瞳怎么就判定,她不尽心尽力保护族人了呢? 这是眼睛啊! 能看见五颜六色的大千世界的人,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感觉……太特么可怕了! 阮宁哆嗦着身子转过身,面朝秦云川。 “王爷,你别走,我……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好害怕!” 阮宁说完,绷不住哭了。 她是大夫,阮氏传人,可谓神医……她知道自己的眼睛,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 她“失明”的非常玄乎。 但不管为什么,失明都是极其恐怖的啊啊啊! 秦云川把阮宁从床上抱起来,“来人,点灯!” “不怕,宁宁不怕,本王不走!我就在这儿!” 他越是安慰,阮宁哭得越凶。 “别怕别怕……快让裴郎中来!快!”秦云川被她哭得心乱如麻。 “你别生气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你想在这儿住,就在这儿住……” 秦云川还以为,她是被气得了吗? 听到这儿,阮宁忽然凭感觉抱住秦云川的脖子,“不不不,我不在这儿住了!我跟王爷回府!我回府!” 特么不回府,要用眼睛来换!这谁换啊! “收拾东西!现在就走!现在就回府!”阮宁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哭得像个“肚胀”的孩子。 “别怕别怕……”秦云川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只道,她哭成这样,闹着回府……一定是吓得了。 眼睛忽然看不见的恐怖感觉,把她吓坏了。 “夜里有诸多不便,不急于这一会儿,”秦云川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劝着,“眼睛不会有事的,你先穿上衣服,叫岛上的大夫先给你看看,一会儿,一会儿裴郎中就来了。” 第557章 你再乱说,我命都要没了! 阮宁在丫鬟的服侍下,把衣裳穿好。 虽然她自己医术不俗,但听听别的大夫的见解也好。 她倒没有排斥岛上的大夫给看诊。 沈延听说,她眼睛忽然看不见了,更是吓得不轻。 虽然他功夫不如秦云川,但还是差点儿跟秦云川拼命。 是阮宁劝住了他。 “哥哥,不怪王爷,是我自己的问题……” 不敢不劝啊! 她使性子,不回王府,魔瞳都能让她忽然失明,要是再把秦云川打了……还不敢想会有怎样的反噬呢! 她娘小林氏,真是给她了一份“大礼”啊! 等她死了,可千万别让她做鬼再遇见小林氏!否则,她做鬼都不放过她! “嘶……看不出问题啊?” “王妃什么都看不见吗?” 大夫的手在阮宁眼前晃了晃,阮宁能感觉到晃手带起的微风。 但她的眼睛却一无所知。 阮宁摇摇头,“看不见……” 说着,她又想哭了,她那死去的“可怜的”娘啊!她想去她娘坟头儿上哭丧! “别急别担心……”秦云川握住她的手,“已经叫人去传裴郎中了,他很快就来。” 说是很快,也得好几个时辰。 等裴郎中的时候,阮宁窝在秦云川怀里睡着了。 她睡着之前还在想……运气好的话,最好能让她遇见小林氏母女俩! 当她阮宁是泥捏的吗? 她都没答应,就和她结定契约!用这破魔瞳来“反噬”她! 虽说,她也靠魔瞳得益……但跟“失明”相比,那些得益,都算个屁! 但阮宁失望了。 直到秦云川唤她,说裴郎中来了,她也没在梦里遇见小林氏。 哦对,有秦云川在,小林氏没法儿来。 裴郎中仔仔细细地给她检查了眼睛,把脉,询问前前后后有什么变化,有什么病症预兆。 阮宁自己就是大夫,如果有预兆,她能不知道? “毫无预兆,没有任何感觉,就是突然……看不见了!”阮宁说道。 裴郎中说,“其实……这是好事!” 阮宁闻言,想掐死这个不孝徒,“我看不见,可就教不了你阮氏针法了。” 裴郎中赶紧道,“您想啊,突然看不见,眼睛没有坏,脑袋也没有磕碰……那就极有可能,忽然,又能看见了!师父您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阮宁吐了口气,净说没用的! “天亮了吗?如果天亮了,就回府吧?” 秦云川和裴郎中,都扭头看着窗外。 窗户大开,门外亮堂堂的天光,倾泻进来。 她却茫然地问,天亮没?这是一点儿光亮,都看不见啊? 秦云川脸色不由愈发沉重,亦不免自责。 他让丫鬟服侍阮宁吃点东西。 他则拉着裴郎中来到门外,“会不会是那日翻车,撞到了哪里,当时不知道,现在才显现出来?” 裴郎中摸着下巴,沉吟片刻。 秦云川目光灼灼盯着他,只盼他能笃定地说一句:不是。 裴郎中却点点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如果撞到了头,脑袋里可能有淤血,这淤血堵到哪儿,哪儿就会出问题。” 秦云川一股悲凉和愤怒,从心底涌起。 他攥起拳头,猛地朝一旁打去。 裴郎中吓了一跳,赶紧退后行礼。 秦云川却是打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裴郎中听着声音,暗暗叫疼。 秦云川却像是没有了痛觉,眼底泛着猩红,“这一笔一笔的账,我定会为她讨回来!” 阮宁用罢饭。 秦云川看了看,她吃得很少。 他本想劝她多吃点,但见她那张漂亮的小脸儿,最是撩人灵动的眼睛,此时却是呆呆的,雾蒙蒙的,毫无神采。 话音顿时卡在了他的嗓子眼儿,一句也说不出。 她心里怕是极度惊恐痛苦……能吃一点儿就不错了! “我们回府。”秦云川弯身抱起她,阔步向外走。 沈延也从岛外带了他熟识的名医,急匆匆赶来。 “你把她害成这样还不够吗?你还要把她带到哪儿去?”沈延怒斥秦云川。 阮宁吓了一跳,哥哥呀!可不敢瞎说!你再乱说,我命都要没了! 她浑身一紧,赶紧抱住秦云川的脖子,抱得紧紧的。 第558章 真的看不见吗? 秦云川和沈延,看她这动作,两人呼吸皆是一滞。 秦云川心疼又自责,他也抱紧她,“别怕……” 沈延则更多的是无奈,“宁宁,你要跟他走吗?大哥给你请了大夫来,叫大夫再给你看看吧!” 阮宁摇头。 她本就相信自己的判断,听了那么多大夫的话,她更笃信自己没有判断错。 她眼睛失明,不是医术能解决的问题。 “多谢大哥,我想回府了。先前我想错了,以为在外头更安全。”阮宁颤抖着声音道,“如今出来了,才发觉。王府才是我的家。” 魔瞳听见了吗? 她这么表决心,够真诚了吧?可以恢复视力了吗? 阮宁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没用! 好吧,再接再厉! “走吧,王爷!”阮宁抱着他的脖子催道。 秦云川冷眼看着沈延。 沈延僵着脸,盯着阮宁看了好一阵子,知道她这会儿怕是不会改主意了。 他才不甘不愿地往后退了一步。 秦云川抱着阮宁路过沈延身边时。 阮宁忽然问,“哥认得苏布达公主吗?” 秦云川脚步一顿。 一旁的玉钟也猛地抬眼看着阮宁,她眼睛圆瞪,呼吸紧促。 沈延怔了怔,点头道,“她是草原的明珠,是草原最聪慧的女儿,她懂得长生天的旨意,会治病驱邪。草原的人,都很崇敬她。” “原来是这样啊……”阮宁喃喃道,“那她怎么……” “在一次战乱中,她不幸……被掳。后来,就再也没在草原见过她了。”沈延长叹道。 秦云川垂眸看着阮宁,“怎么忽然问起她?” 阮宁摇摇头,一言不发。 秦云川没再追问,抱着她上了船。 待船划到对岸,他又亲自把她抱上了马车。 阮宁从来没有如此乖巧过,她像一只慵懒且安静的猫,一直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平日里古灵精怪,哄他的话,一套一套的。 秦云川鲜少见过她,如此安静乖顺的样子。 安静得让他心疼。 “宁宁……” 秦云川正欲说些什么,逗她开心,或是让她安心。 阮宁却忽地从他怀里坐直身子。 她那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车厢的一个方向,神色紧张道,“停车!快停车!” 秦云川立即吩咐外头停车,“怎么了?宁宁,你怎么了?” 阮宁神色不安,呼吸微微发紧。 “你别害怕,别怕……发生什么了?”秦云川握住她的手,让她知道,他就在这里。 其实阮宁不是害怕…… 她是激动。 她能看见了! 不对,这么说不准确……她能看见,不应该能看见的东西了!但应该看见的,还是看不见! 这么说,太抽象了! 阮宁看不见自己身处的环境,她看不见秦云川,看不见车厢,看不见车厢外头的街道…… 她却径直看见了,三五百米之外,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个娃娃,不停摆弄的阮心怡。 但那本应该有许多遮挡物挡着,绝对不可能被她看见的呀! 就很……古怪,且离谱。 “那边……那边有什么?”阮宁指着她“看见”阮心怡的方向问。 秦云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车厢壁?楠木的,贴了绣祥云的锦布。” 阮宁:“……” 她没事儿问车厢壁干什么? “外头,车厢外头有什么?有巷子吗?还是有铺子?”阮宁问得更具体些。 秦云川不明所以,“你饿了吗?还是想要什么东西?我叫人去买。” 阮宁:“……” 简直,牛唇不对马嘴! “快到府上了,那边是一处巷子,过了巷子就进崇仁坊了。”秦云川终于明白她在问什么。 阮宁哦了一声,“我们不要过巷子!从别的路回去吧,那边有……有妖怪!” 她总不能说,她看见阮心怡,蛰伏在那儿,不怀好意。 有时候,实话比谎话,更让人难以接受。 反正她眼睛“看不见”了,她说是妖怪,就是妖怪! 哪知秦云川不好糊弄,他也不信邪,“大白天,哪有什么妖怪?你眼睛能看见了吗?” 阮宁摇头,“就是看不见才害怕呀!我感觉到,那边有……有邪气!就是妖怪!” “元亨,去那边巷子里,看看有什么!”秦云川吩咐道。 第559章 扎小人儿 阮宁心中忐忑起来。 魔瞳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她“失明”,却又让她忽然看见阮心怡? 魔瞳一定是在示警吧? 阮心怡躲在燕王府附近的巷子里,是想干什么? 她忽然失明,本就焦虑不安……如今又完全猜不到阮心怡在打什么算盘,无疑更加剧她的不安。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只要能看见,即便正面遭遇阮心怡,她也可以随机应变。 但现在这情况……她太被动了。 要怎么样才能恢复视力呢? “回王爷,巷子里有一辆没有徽记的普通马车。”元亨在外头说道。 “不是妖怪,是一辆马车,别怕。”秦云川捏了捏阮宁的手,“就是妖怪,有本王在呢,也不能让妖怪伤了你。”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不,不是那么回事儿! 阮心怡的手里,捏着一个娃娃……那是什么东西? 阮宁心中焦躁,她想恢复视力!快点!立刻马上!恢复! “王爷我错了!我不应该遇到点儿危险,就想着逃跑,不应该想着躲在外头就是安全的!” “王爷你别生我的气!我再也不跑了!我以后跟你锁死,绑定在一起!好不好?” “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气你了!” 阮宁忽然摸索着,捧着秦云川的脸,用她最诚恳地语气说道。 秦云川被她弄得一愣,他咽了口唾沫。 “呃……宁宁,你不用道歉,怎么会是你的错?” 阮宁吸了吸鼻子……她也觉得不是她的错啊! 可那变态的魔瞳,觉得是她的错! 但她阮宁,向来识时务,能屈能伸!该低头时就低头! 跟她的眼比起来,暂时的逃避、苟安,一文不值! “呜呜,我要道歉,你说你原谅我!你说!”阮宁捧着他的脸,讨好地亲亲他。 可惜她看不见,亲在了他下巴上。 冒出地胡茬,扎了她的嘴。 秦云川赶紧低头,配合地送上自己的唇,“原谅你,我原谅你……” 阮宁眨了眨眼…… 没用啊,还是看不见。 那怎么办?眼睛看不见,她怕应付不来阮心怡啊! 她这个妹妹,可是又坏又狠! “我们不回王府吧?去别的地方,随便去哪儿……”阮宁可怜巴巴地说。 秦云川狐疑看她,“……你害怕那个巷子?那巷子里究竟有什么,让你这么紧张?隔着这么远,又看不见……” 说完“看不见”三个字,秦云川浑身一僵。 即便没隔着这么远,阮宁此时也看不见…… 想到这儿,秦云川不想再勉强她,既然她心生恐惧,又何必一定要她故作坚强地去面对呢? 就顺着她的意不好吗? “掉头,去温泉山庄。”秦云川吩咐道。 阮宁握着他的手,“谢谢王爷……” 马车调转方向时,阮宁不由自主地盯着阮心怡那边。 一片黑暗之中,她只能看见阮心怡。任凭是谁,也会不由自主地细看吧? “等等!”阮宁忽然发现了异样。 阮心怡拿着手里的娃娃,在干什么? “怎么了?”秦云川看她一惊一乍,不由摸摸她的头,暗道一定是那天撞车,把她吓坏了。 阮宁却低声问道,“西朝为何禁止针术?针术不是邪术,是很好的治病手段啊。” 秦云川怔了怔,“怎么又问起这个?” 阮宁皱眉道,“西朝禁止‘扎小人儿’吗?”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云川一把捂上了嘴。 “嘘——”秦云川侧耳听外头,确定外头没有人偷听他们说话,他才放开手。 “你……”秦云川欲言又止,但见阮宁神色茫然,双眼空洞。 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解释,“正是因为,我父皇,被人用扎针的巫术控制过,所以西朝才禁止一切针术。” 阮宁眨了眨眼睛,“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也许……她冤枉魔瞳了? 让她突然看不见的,不是魔瞳?而是阮心怡手里的“扎小人儿”巫术? “那辆马车上,有脏东西!”阮宁指着阮心怡的方向道。 第560章 世子妃您当心啊! 秦云川对马车外吩咐道,“元亨,去巷子里那车上看看,是什么人,为何蛰伏在燕王府附近的巷子里。另外……” 他话音微微一顿。 元亨立刻贴到马车窗户处,低声道,“爷还有什么吩咐?” “想办法搜车。”秦云川道,“看车里是否有巫蛊之术。” “是!”元亨拱手应道。 人的眼睛看不见,听觉似乎就会变得更加灵敏。 阮宁听见元亨的脚步声远去。 但她紧绷的神经,并没有放松……别人不知道,马车上坐着谁。 她可是“看得”门儿清。 马车虽没有徽记,里面却是梁王府的世子妃。 即便元亨是燕王府的宿卫,他也不能毫无缘由,说搜车就搜车。 阮心怡那没理还要辩三分的性格,会让他搜车? 秦云川似乎发现了阮宁的焦躁不安。 他把阮宁抱进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这样会觉得安全些吗?”秦云川用双臂,拢着她,似乎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阮宁嗯了一声,点点头。 她这会儿,倒不是因为看不见……反倒是因为,她能“看见”阮心怡,却无法告诉秦云川和元亨。 否则,她真是解释不清了。 元亨已经大大咧咧地走到那辆马车近前。 阮宁看不见元亨,但她能看见阮心怡的动作。 阮心怡似乎打开了一个暗格,她把扎了针的小人,扔进暗格里。 这是……藏起来了! 元亨即便能搜车,他能找得到“小人”吗? “燕王府宿卫巡查,车里是什么人?”元亨上前询问。 马车里静了静。 外头的车夫没做声。 车窗帘子被里头的人掀开。 “怎么了?”丫鬟问道。 “车里是什么人?为何停在这里,良久不动?”元亨皱眉沉着脸,威严问道。 元亨总是笑眯眯的,但他沉下脸时,气势不比他哥弱。 “车里是燕王妃的妹妹,梁王世子妃。”丫鬟说道,“不能在这儿吗?” 元亨挑了挑眉,“梁王世子妃?您在这儿干什么?梁王府不在崇仁坊吧?” 马车里好久没人说话。 元亨逐渐不耐烦时。 阮心怡才轻叹一声,“我来拜访姐姐。” 元亨皱了皱眉,“没听说过,前来拜访人,要在巷子里躲这么久的……” “元宿卫怎么说话呢?”丫鬟呵斥。 元亨道,“我家王妃身体不适,不见客。” 丫鬟还要再斥责。 阮心怡道,“既然姐姐身体不适,那便罢了,改日再来拜访。” 丫鬟正要放下车窗帘子,让车夫驾车离开。 元亨却伸手拽住缰绳,“慢着,别动!车里有异味!还请世子妃快快下车!近来京都有贼人,专门往富贵人家的马车熏香里,混入迷香,待迷昏了车里的人,为非作歹!” “为了世子妃的安危着想,请世子妃快快下车!容卑职检查一番,若有得罪之处,卑职回头,专程去向世子爷赔罪。” 元亨扯着缰绳,不让马车走。 车夫想夺缰绳,却哪里是他的对手。 元亨一只手,就把车夫摁住了。 丫鬟见势头不对,立刻怒斥,“胡说!燕王府的宿卫好生无礼!你这是故意欺负人!” 元亨回头冲手下吩咐道,“快去请世子爷来。就说,世子妃车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恐怕影响世子妃安危!” 马车里的人,闻言一惊。 元亨道,“这下世子妃可以放心下车,叫卑职检查了吧?” 丫鬟打开车门。 阮心怡冷冷看着元亨,“如果什么都检查不到,我定不轻饶你!” 元亨拱了拱手。 他若答应了王爷的事儿,做不到……王爷才不会轻饶他呢! “扶我下车。”阮心怡给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赶紧跳下马车,摆好马凳,伸手搀扶她。 阮心怡冷冷看了元亨一眼,忽然,她脚下一滑! “啊……” 一声惊呼刚出口。 元亨眼疾手快,用袖子垫着手,一把扶住了阮心怡。 “哟,世子妃您当心啊!您这下车时,忽然摔一跤,究竟是赖您腿脚不好呢?还是赖卑职叫您下车闹得呢?” 元亨似笑非笑看着她。 被人当面戳破……阮心怡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 她倒不觉得尴尬,只暗道倒霉——这燕王府的宿卫,反应速度也太快了! 第561章 妹妹好算计 阮心怡好端端下了马车。 元亨要上车检查,她往巷子一旁走去。 她余光瞟见,元亨已经跳上车辕,正弯身查看车厢里头。 阮心怡故技重施,她左脚绊着右脚,一个踉跄就往地上扑去。 “嘶……” 眼睁睁看着她两次要假意“摔倒”的阮宁,暗暗吸气。 “她到底想干什么?”阮宁心里说。 眼看阮心怡要扑倒在地。 却被人抓住后衣领,给拽了起来。 阮心怡回头一看,“放手!元宿卫,你放肆!” 元亨抓住她的后衣领,让她站稳了,才松开手。 元亨哼笑,“不敢不‘放肆’。因为卑职叫您下车,您摔了一跤。等世子爷来了,卑职不好交代呀?” “你这丫鬟也是的!你家世子妃,腿脚都不灵便到这份儿上了,你是个摆设吗?都不知道扶一下?” “你家世子妃身娇体贵,摔一下,你赔得起吗?摔坏了,谁负责?” 阮心怡的丫鬟,被元亨一通骂,训斥得抬不起头来。 元亨却忽然长长地“哦”了一声。 “世子妃躲在巷子里,该不会是想碰瓷我家王妃吧?” “想叫我家王妃,为您这‘腿脚不好’,乱摔跤负责?” 元亨立刻联想道,并瞪大了眼睛看着阮心怡主仆。 “你……元宿卫,你不要太过分!”阮心怡气得脸色大变。 她这副气恼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揭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阮宁从远处马车里,能看见阮心怡的反应。 她的目光,也不由落到阮心怡的小腹上。 那里的黑气更重了,胎芽已经停止发育,完全没有生气了。 看来,阮心怡上次并没有听她的劝……妊娠反应停止了。 也许,还真叫元亨说中了! 阮心怡是故意来“碰瓷”她的。 阮心怡上次敬茶,是为了害她流产。 结果,她没喝那茶,阮心怡可能不知她自己怀孕,反倒被那茶所害。 阮心怡不慎失去了腹中,刚刚开始孕育的小生命…… 她也真是够狠,一般人,这时候还在悲痛一个小生命的早早结束。 但她,却已经想好了点子,连这个还未成型的小生命都要利用起来——作为陷害人的筏子! 阮宁想到这儿,立刻问道,“裴郎中在后头的马车上吗?” 秦云川点头,“在,怎么了?眼睛不舒服了吗?让他过来看看?” 阮宁摇摇头,“不用……等等看。” 等等看阮心怡是不是在打这孬主意! 秦昊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元亨刚好检查了阮心怡的车架。 他皱着眉头,神情凝重。 “元宿卫,你强行、无礼地非要搜查我的马车,可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阮心怡冷冷问道。 元亨摇摇头,“尚未……” “我早告诉你了……”阮心怡话未说完,忽然两眼一翻,猛地往地上倒去。 她早不晕倒,晚不晕倒,偏偏要敢在秦昊赶来时,晕倒在秦昊面前。 这时机把握的…… “啊!血!世子妃流血了!” 阮心怡的贴身丫鬟,惊声大叫。 秦昊和元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晕晕乎乎。 阮心怡躺倒在地,从她身子底下,流出一片殷红的血。 阮宁虽然离得远,但她看得却很清楚…… 那些血,根本不是从阮心怡的腹中流出,更像是提前准备好的…… 阮宁还没琢磨明白,阮心怡是想干嘛。 就见一个丫鬟,拉着一位老大夫,冲进巷子里,“马大夫,马大夫来了,快,快看看我家世子妃!” 马大夫背着药箱,像是刚给附近人家看诊出来。 他被丫鬟拖着,跑得气喘吁吁。 他搭脉在阮心怡手腕上,沉吟了一阵子,“唉!世子妃正在孕早期,怎么能让她受刺激呢?头三个月,胎像最不稳,受不得刺激。世子妃情绪过于激动,因刺激而……小产了!” “小姐,小姐您醒醒!您一直想为世子生一个孩子的呀……呜呜呜,我可怜的小姐!”丫鬟悲声恸哭。 秦昊面色沉沉,他虽然和阮心怡日渐疏离。 但眼睁睁看着阮心怡倒在他面前,身子底下流出血来…… 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小产。 那感觉,跟只是听说,阮心怡小产……对他的影响,完全不一样!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阮宁虽看不见,却是眸子一凝。 第562章 秦云川怒,这是拿他当死人呢? 阮宁轻哼,她这好妹妹,真是玩得一手好算计! “请王爷叫裴郎中去给我妹妹看看。”阮宁说道,“别叫他们那么多人,都被马大夫给忽悠了!” 元亨也不傻。 听马大夫这么一说,他就瞪大了眼睛。 “嗬?这可真是巧得很!”元亨道,“刚才下车,就两次腿脚不好,想摔倒!我倒奇怪,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一次两次要摔倒呢?原来想碰瓷,碰的是肚子里那个呀!” “得亏是我家王妃没过来,这要是过来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元亨说完。 秦昊诧异地看了看阮心怡,眉头轻蹙。 丫鬟也不甘示弱,哭诉道,“若不是元宿卫咄咄逼人,我家世子妃会这样吗?如今受害的是我家世子妃,您倒还说这样幸灾乐祸的话!您的心是肉长的吗?” 秦昊正欲弯身抱起地上的阮心怡。 裴郎中挤过下人堆儿,“让老夫看看!” 秦昊上次中毒,他的命是裴郎中救的。 燕王此前中毒将死,也一直是裴郎中给调理的。 秦昊倒是很信任裴郎中的医术。 他连忙让开位置,让裴郎中把脉。 “嘶……”裴郎中把脉之后,皱眉看着阮心怡,“世子妃体内有寒毒,此寒毒导致胎儿停止发育。” “而且,世子妃至今还未流产……乃是胎死腹中!” 周遭一静,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 秦昊倒抽一口冷气,愕然看着裴郎中。 裴郎中皱眉道,“世子妃须得服用堕胎药,把那死胎堕掉。否则,身体受累,会导致以后更难受孕。” 阮心怡的丫鬟,愕然瞪眼,甚至都忘了哭。 裴郎中却扭头痛斥那位马大夫,“如此明显的脉象,你摸不出来吗?你是摸不出来,还是看见血就乱说?” “你要么是庸医!误人性命!要么就是又蠢又坏!昧着良心挣钱!你不配做大夫!庸医害人呐!” 马大夫也知道裴郎中在京都,乃至在杏林界的声誉。 若是换做他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庸医”,他早跟人拼命了! 但这人是裴郎中,他半分不敢放肆。只能低着头认怂。 元亨脑子转得不慢。 他立即指着马大夫道,“你是被收买的吧?出现的这么巧,张嘴就说,情绪激动,受刺激小产!是想把这脏水泼在燕王府头上啊?” “哈,世子妃好算计,一直埋伏在这巷子里不动,就等着我家王妃的马车出现,好碰瓷讹上我燕王府吧?” 元亨已经把话挑明。 阮心怡的丫鬟,也不甘示弱。 “元宿卫才是要讹上我家世子妃吧?瞧见是我家世子妃,就说我家车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丫鬟哭诉道,“刚刚你已经搜过了!可搜到什么了?这郎中也是你燕王府的人!明明是你燕王府,故意要刁难我家世子妃!” 元亨皱起眉头。 他确实没找到,王爷叫他找的东西。 他正在为难之际,一抬眼,“王妃!”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秦云川抱着阮宁,朝马车走来。 不论是燕王府的侍从,还是世子的下人,都不由自主地闪开,为秦云川让出路来。 有些人,不怒自威,自带震慑他人的气场。 “我来找。”阮宁让秦云川,把她放在车辕上。 她摸索着要进到车厢里。 秦昊自打她出现,就眼目灼灼盯着她,见她的动作,他终于意识到,“你眼睛怎么了?” 阮宁那双漂亮灵动,最是勾人的眼睛,此时迷蒙茫然,目无焦距。 她虽然人在车辕上,却是靠手在摸索。 秦昊大惊之下,禁不住上前一步,他正要伸手抓住阮宁的手腕。 却冷不丁地被人挡开。 秦云川冷眼看着他,“秦昊,注意你的身份。” 秦昊却没有退缩,他拧眉盯着他燕王叔,“她怎么了?看……看不见吗?” 秦云川沉着脸,不置一词。 秦昊垂眸思索片刻,“王妃要找什么?我同你一起找。” “放肆!”秦云川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昊。 这是拿他当死人呢? 第563章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王?! 秦云川正欲对秦昊动手之时。 秦昊忽然在阮宁面前挥了挥手,“真的看不见吗?” 阮宁对他的手,毫无反应。 “秦昊,你别太过分!”秦云川一拳打了过去。 秦昊虽然功夫远不如他燕王叔,但这一拳还是能躲开的。 他向后一退,仍目不转睛地看着阮宁。 阮宁恰被马车车厢门的门档,绊了一下。 “啊……”她下意识惊呼,差点儿摔倒。 秦云川顾不得教训他那不孝侄儿,连忙一把拉住阮宁,“别乱动,本王陪你找。” 周围的下人们见状,不由地议论起来。 “看来是真的看不见了?” “不会吧……上次见到燕王妃的时候,她的眼睛还好好的!” “不是装的吧?” “谁没事儿装瞎子干啥?图好玩儿吗?” 不止是梁王府的下人议论纷纷。 就连燕王府自己的下人,也惊讶不已,他们你看我,我看你。 压低了声音道,“咋回事儿?昨儿不是还好好的?” “怪不得,大半夜让请裴郎中……原来是王妃的眼睛出问题了?” “王妃昨日离府,是不是因为眼睛的事儿?” “看王爷的紧张程度,再看王妃身边那几位姐姐阴沉着脸……肯定是真的!” “这也太突然了,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看不见了?” 燕王府的下人,只知道王爷王妃闹矛盾了。 他们却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如今知道,王妃的眼睛忽然看不见,也跟着震惊。 那可是眼睛啊!若是能选,大部分人都宁可胳膊腿出毛病,也不想让眼睛出毛病吧? 况且,燕王妃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双灵动非常的眼睛了。 昔日,那双眼睛,仿若会说话一般。 不论男人女人,都想让那双眼睛,多看自己一眼…… 众人不由有些同情地看着燕王妃。 就连躺在地上装晕的阮心怡,都有点儿装不下去了。 “真的?”她轻轻地拽了拽贴身丫鬟的袖子。 但她的丫鬟,正好奇打量着阮宁,想看看燕王妃是不是装的……竟没顾上回应她。 阮心怡好奇得心急火燎……阮宁看不见了?她瞎了?真的瞎了吗? 她太想看看了! 她原本只是想让阮宁小产……若是因为月份太大,小产导致一尸两命,那就更省事儿了! 但她没想到,阮宁的肚子坚挺,眼睛却不行了? 这简直……简直是上天都在帮她! 阮心怡按捺不住兴奋好奇,偷偷睁开眼睛。 她却不知,元亨一直都在盯着她呢。 她刚眯起一条眼缝儿。 元亨就大叫道,“世子妃醒了呀?您快起来吧,地上凉!” 他这猛嚎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阮心怡身上来。 她连闭眼睛都没来得及,就被众人目光灼灼地盯上了。 丫鬟赶紧扶她起来。 阮心怡一脸虚弱病态得靠在墙上。 但她气愤地发现,众人看阮宁的表情,明显带着同情怜悯。 看她的目光却是冷冷淡淡! 就连她衣裙上沾着的血迹,都不能勾起这些人的同情吗? “让开!”秦云川要逼退秦昊,带阮宁进车厢检查。 秦昊寸步不让,“京都人都说,是燕王妃嫁给王爷冲喜,王爷的病才好了。燕王妃可谓是王爷的福星,王爷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好好的人,眼睛忽然看不见……那是多大的打击?” 秦云川脸色黑沉难看,“秦昊!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王?!” 燕王一声厉喝。 周围人立刻吸气声一片。 梁王府的下人,暗道,自家世子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失态? 燕王如何照顾燕王妃,轮得到他质问多嘴? 燕王府的下人,特别是阮宁身边的几个丫鬟,暗暗吃了一惊,你看我,我看你。 她们忍不住打眉眼官司,“不是吧,不是吧?世子难道对王妃有意?” “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本来王妃是要嫁给世子的!阴差阳错,才嫁给了咱们王爷!” “世子不会是对那段姻缘,一直耿耿于怀,还没放下吧?” 丫鬟们的挤眉弄眼,虽然没发出声音,但表情精彩纷呈。 阮心怡见状,顿时气红了眼,“世子爷!我好难受!我肚子好痛!” 阮宁只是眼睛看不见而已! 而她,才刚刚没了一个孩子呀! 秦昊竟然还有心思质问燕王?他自己的妻,他照顾好了吗? 第564章 罪证,就在这辆马车上! 秦云川冷冷道,“你有功夫质问本王,不如去照顾好你自己的内室。” 秦昊闻言,仍挡在车厢门口,寸步不让。 “最好找几个宫里的太医给看看,胎死腹中,怎么还流这么多的血?” 秦云川嘲讽道,“年纪轻轻的,连内院都管不好,跑出来祸害人,你还有脸质问旁人?” 场面一时寂静又尴尬。 阮心怡又气又急,“燕王叔这话就……” “住口!”秦云川连头都没回,“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周围两个府上的下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阮心怡。 这更叫她羞恼,她气得跺脚,“世子爷!” 自己的男人,在外头,不替自己长脸,让她一个女人家冲锋陷阵,惨遭打脸? 秦昊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裙摆上的血迹,“来人,送世子妃回府。” “这就是我的马车,我要坐我自己的车回府!”阮心怡指着阮宁执意要搜的马车说道。 秦云川抱着阮宁,不想再跟秦昊动手。 “赶紧让开,搜完了事。”秦云川道。 秦昊大约也是第一次,在他燕王府面前,如此执拗。 “燕王叔若信得过侄儿,那就让侄儿陪着燕王妃一起搜。”秦昊坚决道。 两个府上的下人,都暗暗吸气。 世子爷这是疯了吗?他简直是在摸老虎的屁股! 这会儿终于有下人,以同情的目光,看向阮心怡了。 阮心怡腹中绞痛……她原本是装的,但这会儿,是气得。 “燕王叔别误会!”秦昊赶在秦云川动手以前道,“并非秦昊小人之心,但若只有燕王府的人上车搜,如何确定搜出来的东西,本来就在车上呢?” 周围人闻言,长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 秦昊提的,当然是不可能的条件。 莫说是燕王,就是任何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同意。 他是想要借此表明,只让燕王府的人上车搜,也同样不合情理吧? 毕竟,借着搜查,栽赃嫁祸的事儿,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秦云川闻言点点头,“好……” 他抱着阮宁跳下马车。 阮心怡在一旁,悄悄地松了口气……呼,吓死了。 “来人,把马车拆了。”秦云川吩咐道,“众目睽睽,所有人一起见证,这下,没有异议了吧?” 秦昊微微一愣。 阮心怡的脸,瞬间煞白。 “不行!”阮心怡喊道。 “世子妃怎么还没走?不是小产了,肚子疼吗?”青果儿挑眉道,“奴婢听您刚刚喊得,中气十足的!” 两个府上的下人,都看向阮心怡,虽然嘴上没说。 那眼神儿好似把她当中“扒光了”似的。 刚刚裴郎中和元亨,已经把话挑得很明白了! 她是假装小产,要嫁祸燕王府。 虽然她的丫鬟,替她辩驳,说是燕王府幸灾乐祸,还要诬陷世子妃。 但哪有妇人,小产这么久,还能为了一辆马车,舍不得离开呢? 除非……那辆马车上,真的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阮心怡软软地靠在丫鬟的怀里,“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妹妹的名誉就不要紧吗?名誉大过生死!我今日便是死在这儿,也不能让你再践踏我的名誉!” 唔,这话也有道理! 周围人暗暗点头,马车也是很私人的东西。 拆了马车,露出马车里头的东西。 可不就如同,把女孩子的“香闺”,暴露在众人面前了吗? “嘁……”秦云川不屑轻嗤,“一辆连徽记都没有挂,临时驾出来的马车,还‘践踏你的名誉’?世子妃的名誉,这么容易践踏的吗?那你恐怕得反思反思,是不是自己行事为人,有什么问题!” 阮心怡只知道燕王功夫厉害。 却不知道,他损起人来,嘴巴也这么厉害。 她红着眼,哀求地看向秦昊,“世子爷,夫妻一体,您不帮妾身说两句话吗?” 看看燕王是如何维护王妃的? 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啊! 两府的下人,窃窃私语。 有人说,这马车能拆。也有人说,不能拆,燕王府这明摆是欺负人。 看不见的阮宁,突然冷嗤一声。 “你还委屈上了?我本来念及姐妹情谊,念及我们都是阮家的姑娘,不想说出来,如今看来,不说不行了?” 阮宁冷声道,“我怀疑,我眼睛忽然看不见,正是因为阮心怡用‘扎小人’的巫术咒我,而罪证,就在这辆马车上!” “来人,去报官!让京兆府来拆车!” 第565章 妄想症 周围一片哗然。 不论是燕王府的下人,还是梁王府的下人,都脸色惊变。 “扎小人”在西朝,可是了不得的巫术。 因为先祖皇帝,当年就被此巫术害惨了。 所以,对此巫术的惩罚也相当严厉。 阮心怡身为世子妃……诛九族可免,但若被证实,她的下场,定将极其凄惨。 “你……你胡说!我们是姐妹啊!你怎么能如此陷害我?!”阮心怡顾不得装柔弱,她惊声大叫,“阮宁,你好狠!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阮宁伸手,茫然地往前摸了摸,“妹妹,是谁要害死谁呀?” 是啊,燕王妃此时,已经看不见了呀! 两个府上的下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对方人马。 燕王府的下人说,“太狠!太阴毒了!竟用如此邪恶的禁术害亲姐姐!” 梁王府的下人说:“太狠!太没人味儿了!竟用如此邪恶的禁术陷害自己的亲妹妹!” “卑职去报官!”元亨拱手道。 “拆吧!”阮心怡忽然道,“姐姐如此陷害我!我若不让你拆,倒显得我心虚了!” “但我也要问姐姐,倘若拆了马车,什么都没拆出来——你又要作何解释?” “我是你妹妹,也是梁王府世子妃!就任凭你如此诬陷吗?” 所有的视线,又都落在阮宁身上。 倘若找出证据,世子妃就完了。 可倘若找不出证据,一切只是燕王妃的臆断……她又该如何收场呢? 堂堂世子妃,岂能平白无故,受这样的冤枉? 秦云川皱眉看着怀里的阮宁。 从昨晚他找到阮宁开始,阮宁就再未离开过他的视线。 在此之前,阮宁甚至没见过阮心怡……她怎么可能知道,阮心怡的马车里,有没有藏着“扎小人”? 也许是……她眼睛忽然失明,受了刺激,脑子里有许多妄想? 此时,就连秦云川都动摇了。 他此前执意拆车,乃是因为他对阮宁的爱护和偏袒。 但随着事情严重程度的一步步上升,如今是非对错,已经性命攸关,涉及的也不止是私人恩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围从窃窃私语,到安安静静。 阮宁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阮心怡忽然同意让拆车……这叫大家更相信她是清白的,无辜的。 阮宁此时看不见,却坚持说她车里有“扎小人”邪术。 她看起来,一定像是个因失明,而癫狂,甚至神经质的人。 “王妃,卑职刚刚已经……” 元亨上前,在秦云川近旁,低声说道。 他想说,他已经找过了,根本没找到任何证据。 阮宁侧过脸,看着那只写了她名字的小人儿,小人做工挺粗糙的,但她的名字,却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 小人身上扎着数根银针,在她一片漆黑的视线里,唯有小人和银针,泛着冷光。 “王爷,你相信我吗?真的有!我没乱说。”阮宁指着她视线里的小人儿道。 她想看着秦云川的脸说。 但她的眼睛里并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混沌茫然。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拆!若是弄错了,本王负责。” 阮心怡靠在墙上,颤巍巍道,“真是欺负人!侄媳倒要看看,燕王叔打算如何负责!” 阮宁看着她,“别嘴硬了,等找到你用邪术的证据,有你哭的。” 阮心怡表情一紧,暗暗咬牙。 巫蛊术是西朝大忌,两个府上的人,都不敢大意。 既然主子让拆了,两个府上的人,通力合作,一起拆车。 结实的榫卯结构,拆起来,可老费劲了! 燕王府的人甚至拿来了锤子斧头。 “砸,本王赔一辆新马车就是。”秦云川面无表情道。 秦昊也道,“砸,世子府一辆马车还砸得起!” 这么不计代价的拆,进展终于快了许多,一个时辰的功夫。 马车已经被大卸八块,彻底大白于众人面前。 四面的车座,车座底下的暗格,都拆开了。 车座中间的四方几,四方几四边儿的抽屉也都被抽了出来。 “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 “除了点心和茶水,连跟针都没有!哪儿来的扎小人?” 梁王府的下人,立刻嚷嚷起来。 第566章 把这暗格打开 “姐姐……众目睽睽,大家都看到了,根本没有扎小人!” 阮心怡带着哭腔,极度委屈道,“你不能这样陷害妹妹呀!这话是可以乱说的吗?呜呜,我把你当亲姐姐,你却如此陷害我,妹妹太伤心了。” 阮心怡趴在丫鬟的肩膀上,哭得肝肠寸断。 燕王府下人的脸上,流露出尴尬。 刚才有多气势汹汹,现在就有多羞愧,甚至觉得,在梁王府面前,抬不起头来。 梁王府的下人,则挺直了脊背,一脸的鄙夷和傲色。 甚至有人,开始小声议论,“真是乡下来的,一点教养都没有!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这般诬赖陷害自己的妹妹!良心都坏透了!” “幸亏是把马车拆了!真相大白,不然世子妃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燕王府的下人,有意替自家王妃辩解。 可事实胜于雄辩,真相摆在眼前。 秦昊看向阮宁的目光,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以为,与那些勾心斗角的女子相比,阮宁简直出淤泥不染,闪闪发光。 没想到,她来了京都,在京都的大环境下,浸染得久了,也难以免俗,甚至连手段都不高明。 “唉,”秦昊摇摇头,“今日之事……” “你们看不到吗?”阮宁皱眉问道,“我能感觉到啊!就在那里!你们为什么看不到?” 场面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顺着阮宁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马车被拆得,分明已经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了! 她还要怎么样? “姐姐今日,是不把屎盆子扣在妹妹头上,就不甘心吗?”阮心怡冷嘲道。 “王妃……” 连青果儿,玉钟,都拉着阮宁的袖子。 “真的没有!您会不会感觉错了?” “要不,就……” 她们想劝阮宁,要不就算了吧? 这样纠缠下去,没有意义,说不定还要被阮心怡倒打一耙,给扣个“诬陷”的罪名。 “宁宁,许是你情绪不稳定,那马车上没有你说的……” 秦云川抱着阮宁,既心疼,又温柔地劝告。 “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找!明明就在那里!你们为什么看不见?” “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阮宁在秦云川怀里挣扎。 秦云川眉头越皱越紧。 周围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怎么这样啊?这是非要赖在自己妹妹头上了吗?” “咱们大家伙儿都看着呢!明明没有她说的扎小人!她还没完了!” “仗着自己是姐姐,是燕王妃,就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了是吧?” “真是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幸好世子当初没娶她……” 若是以往,秦昊听见这种话,早就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了。 但今日,他明明听见了,却站在那儿,无动于衷。 阮宁不顾旁人议论,不顾秦云川和丫鬟们的劝阻。 她凭感觉,点戳秦云川身上穴位,趁他酸麻不备,摆脱他的怀抱,跌跌撞撞来到马车旁。 她摸索着爬上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马车。 她看不见马车,她的视线里一片漆黑,只有那只娃娃,仿佛悬停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伸手要拿那只娃娃。 “咚”地一声,她的手撞在了四方几的支撑板子上。 “这是什么?”阮宁问。 “把四方几也拆了。”秦云川道。 “拆!全都拆了!拆得干干净净,看她还有什么话说!”梁王府的下人,不等燕王府的人动手。 他们主动撸起袖子就去拆。 阮心怡靠着墙站着,见状,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宁。 四方几也被完全拆开,拆得只剩下马车的木地板。 “还是没有!燕王妃,别纠缠了!没有就是没有!”梁王府的人起哄。 阮心怡在那儿抽抽搭搭地哭,委屈得很。 秦昊眼底,积压了越来越多的不耐烦。 阮宁的手,扔在马车地板上摸索,“这是什么?” “这是车厢地板。” 秦云川眉头忽然一拧,“看起来,似乎有个暗格?” “来人,叫擅机扩的匠人来,把这暗格打开!”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马车上。 没人关注阮心怡,自然也就没看见,她哭声一顿,狠狠地打了个颤。 但阮宁,却看见了。 因为,她的视线里,只能看见扎着长针的小人,以及靠在墙上,神色异样的阮心怡。 “啊!快看!真的有暗格!” “里面有东西!” 第567章 你磕头我也看不见啊 擅机关鲁班锁的木匠,打开了那暗格。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动任何手脚。 众人踮着脚尖,往那暗格里看。 秦昊的眸子猛然一凝,“那是什么?!” 他伸手要拿暗格里的东西。 秦云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别动!” 秦云川亲手把暗格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半尺来长的小人,身上扎了十几根又细又长的针。 小人做工很粗糙,但上头写的字却很清晰工整。 小人肚子上,用鲜红的朱砂墨写着“阮宁”。 小人背后,也是红色的字迹,写着阮宁的生辰八字。 “啊……” “真的是巫蛊术!” “真的有扎小人!太邪乎了!” “这东西一拿出来,我就觉得一股阴风扑面!邪乎啊!” 周遭下人们议论纷纷,声音也越来越大。 阮心怡脸色苍白,她身子贴着墙,悄悄挪着步子要溜走。 秦云川看着手里的小人儿,脸色黑沉难看。 他那张俊脸,一时间变得异常恐怖。 昔日的鬼纹,仿佛一瞬间又长了出来。 他拿着小人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 写着阮宁名字的小人,一双眼睛里扎着长长的针。 也不知是红色的朱砂墨,还是真的血——小人一双眼睛里,仿佛被扎出了鲜红的血。 还有三根针都深深的扎在小人的肚子上。 小人的肚子上,亦有鲜红的血,顺着针蜿蜒流淌。 “阮心怡!你找死!” 秦云川身形一闪,一双鹰爪般的手抓向阮心怡的脖子。 阮心怡反应,绝对够快。 她扑通跪下,朝阮宁的方向,砰砰磕头。 “我是被冤枉的!姐姐,你要相信我,我不知道啊!” “这不是我干的!这若是我藏的,我绝对不敢让当众拆车啊!” “姐姐,我们是姐妹!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真的不是我啊!你要相信我!” 阮心怡没吝惜力气,砰砰几下,就把额头上磕出血迹来。 看她这狠劲儿,周围议论之人,霎时间不说话了。 寂静之下,阮心怡邦邦的磕头声,更显清晰。 “求姐姐明察!求王爷明察!还妹妹清白!真的不是我!” 周遭下人,看她如此诚惶诚恐,看她额头上的血迹…… 又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也许真的不是她?” “是有人嫁祸世子妃吧?如果是世子妃,她怎么敢叫拆车呢?” 阮宁眼睛看不见,耳朵就变得格外敏锐。 她也听见了周遭议论的声音。 她亲眼“看见”,阮心怡扎这小人,亲眼“看见”阮心怡把小人藏起来。 现在她说,她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我的好妹妹,那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字迹?谁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谁能摸上你的马车,偷偷把这东西,藏在那么隐秘的机关暗格里?” 阮宁吐字清晰地问道。 周围一静。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是啊,那么漂亮的字,没个十几年练字的功夫,可写不出。 外人不可能知道燕王妃的生辰八字。 旁人摸索不到世子妃的马车上! 能同时满足这么些个条件……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阮心怡茫然地摇头,“有人要嫁祸我!世子,世子爷你要相信我!不是我干的!” 阮心怡抱住秦昊的腿,哭求。 殷红的血,顺着阮心怡光洁的额头,蜿蜒流下。 她苍白漂亮的小脸儿上,血鲜红刺目,看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哭得情真意切,肝肠寸断,叫人不由恻隐。 “毕竟是姐妹……有着血脉亲情。” “这事儿要是追究下去,会要了世子妃的命吧?” 阮宁侧了侧耳朵,她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这世上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缺“圣母”啊。 阮心怡做这害人的巫蛊术时,没想过后果吗? 怎么她被发现,接受应有的惩罚,她反倒成可怜人了? “燕王妃看起来温柔大度,应该不会要她妹妹的命吧?” 这话,更叫阮宁笑死了。 刚刚不还说,她是没教养的乡下人吗? 现在又说她温柔大度了? 怎么,让阮心怡接受惩罚,自己就是狠毒之人了? “妹妹,你在干什么?你在跟我磕头吗?别,你别跟我磕头,你磕头我也看不见啊……” 阮宁双眼空洞,无助地向前伸着手,茫然地摸索着。 众人暗暗吸气……对哦,燕王妃,她已经看不见了! 第568章 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这东西真毒!” “当年太祖皇帝,那么骁勇英明的人,都会被这巫蛊术控制!何况是燕王妃这么一个柔弱妇人?” “啊……王爷,王爷我肚子好疼。”阮宁忽然捂着肚子,跌坐在马车地板上。 “求你,王爷,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我眼睛可以不要,孩子不可以啊……救救孩子……” 阮宁捂着肚子,崩溃大哭。 秦云川表情一凝,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他上前抱住阮宁,“宁宁不怕,孩子不会有事的……” “不能有事……不能!快救救孩子……”阮宁攥着他的衣领,疼得昏了过去。 “王妃!王妃!裴郎中!你人呢!”青果儿也跟着大哭起来,“王妃疼晕了啊!呜呜,为什么要害我家王妃!” 青果儿扑上去,要跟阮心怡拼命。 “我家王妃没享过你阮家一天的福!也不亏欠你阮家!你为什么要害她!你为什么要跟我家王妃过不去!” “奴婢跟你拼了!奴婢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青果儿冲上去,狠狠地扇了阮心怡一个耳光。 “你不过是嫉妒我家王妃,吉星高照!嫁进王府冲喜,把王爷的病冲好了!你嫉妒!” “你嫉妒谁,就要害死谁吗?你府上姨娘怀孕了,你嫉妒吗?” “你身边丫鬟开了脸,蒙受宠爱了,你嫉妒吗?难道你都要害死吗?” 青果儿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了! 阮心怡可不就一箭双雕,既害得秦昊的姨娘差点流产,又害得刚开脸的丫鬟,被生生杖毙。 甚至害得秦昊误用有毒的羹汤点心,差点儿一命呜呼…… 这些过往,都被梁王府的下人们,尘封在记忆深处。 青果儿这么突然揭开,犹如当头棒喝! 梁王府的下人,都想起去年闹得轰轰烈烈的事儿! 秦昊也想起来,他那次好险丧命,至今回忆起来,还浑身疼得彻骨。 周围人微微变了脸色……一旦危险不涉及自己,便都可以装大度、装圣母。 可一旦危及到自己的安危,众人又立刻双标起来。 “如此毒妇,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害!不可姑息啊!” “当年她的丫鬟下毒,毒害锦姨娘,害得世子爷差点儿……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才有什么样的仆婢!” “还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这是又想丢锅给身边丫鬟呢?” “上次丫鬟,没怎么审问就被杖毙……多半就是背锅而死!” 秦云川抱着阮宁,离开人群。 但他留下了元亨和阮宁的丫鬟,处理后续。 秦昊冲着秦云川的背影道,“还求燕王叔给侄儿一点薄面。这件事,请交给侄儿处理!侄儿一定会给燕王叔一个满意的答复!该惩治之人,绝不姑息!” “不行!”秦云川脚步不停,“待本王安顿好王妃,就来亲手弄死她,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阮心怡生生打了个冷颤。 “燕王叔……阮心怡毕竟是侄儿的妻。这事儿,交给侄儿做吧。” 秦昊拱手躬身。 秦昊并非怜惜阮心怡,他只是觉得,他世子府的女主人,被燕王叔当中杀了,挫骨扬灰…… 那他身为世子爷的面子,也一起被扬了。 秦云川不为所动。 秦昊忽然撩袍跪下,冲秦云川叩首,“求您了……给侄儿这最后一点颜面吧!” 秦云川微微侧脸,以眼角余光扫过他。 “……别让本王失望,否则,本王一定亲自动手。” 秦昊起身道,“把这毒妇,给我绑了!” “世子,不要……妾身是冤枉的!” 阮心怡大惊失色。 她以为秦昊跪地哀求……是舍不得她! 秦昊冷冷看她一眼,“嘴堵上。” “不要……唔!” 阮心怡的嘴被狠狠地塞上。 梁王府的下人,看见那只血淋淋的小人,也不由地不寒而栗。 阮心怡被梁王府的下人,反绑着手,押走之时。 青果儿在那巷子里道,“生火……” 小人身上的银针被拔除,小人和针都被投掷进火中。 大火瞬间吞噬了小人,冒出一股黑烟。 阮心怡回头看了一眼,她却像是在那火中,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她骇然地瞪大眼睛,“唔……唔唔……” 第569章 你不要多言,哀家自有分寸 阮心怡被押回了世子府。 梁王府人多嘴杂,且还住着梁王爷和老太妃。 秦昊怕他们到时候出来劝阻,于是直接把人带去了世子府。 阮心怡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关进了柴房。 她的丫鬟也被绑了,跟她分开关押,无法串口供。 阮心怡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的裙子上还带着血,秦昊甚至没给她机会,让她换一身干净的罗裙。 她忽然又想到,“等到换干净衣裳的时候,也许就是该上路的时候了……” 她惊恐的蜷起双腿,整个人在柴房的地方,蜷缩成一团。 “以前在梁王府的时候,府上总是有下人,到我面前说好听的,我也赏赐她们东西……” “可现在……” 阮心怡抬起泪眼,看着柴房外头。 她被反绑着手,塞着嘴……这是料想她跑不掉,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真是人走茶凉,捧高踩低,竟没有一个人来看我!” 眼泪从阮心怡的脸上滑落。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阮心怡精神一震,来人了! 紧跟着,她又哆嗦起来……是来杀她的吗? 她实在没想到,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也能被阮宁找到! 所有人都放弃了,阮宁还坚持要找! 阮宁生来就是克她的吗? 如果不是阮宁……也许现在的燕王妃就是她阮心怡! 如果没有阮宁……令京都妇人小姐们羡慕追捧地也是她阮心怡! 阮心怡越想越痛苦,如一头贪婪的野兽,正在撕扯、吞噬着她的心。 “就在这儿关着?” 外头传来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威严! 甚至比老太妃还要威严霸气。 是谁?谁来看她了? 阮心怡闭了闭眼睛,挤出眼中水汽,向柴房外张望。 她看见了极其华贵的衣裳裙摆…… “回娘娘,正是。”秦昊恭敬道。 “那‘扎小人’现在何处?” “被燕王府的人,一把火烧了。” “烧了?呵,可惜了……”女人冷笑,“燕王妃真的……失明了?” “是,完全看不见。” “那她是如何找到‘小人’的?”女人狐疑问道。 “当时所有人都认定,不会有东西了,也没有地方可以藏了。燕王妃是凭感觉,一直让人拆,拆到只剩地板。 “其实地板上的暗格也不明显,如果不是燕王妃手一直摸索,想来燕王也发现不了那暗格。”秦昊解释道。 说话间,女人来到柴房门前。 “打开门,哀家见见她。” 吱呀一声门响。 阮心怡翻身跪好,她说不了话,只能频频磕头。 她额头上已经干涸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瞧把孩子吓得,”衣着华贵,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手搭在太监的胳膊上,“把她嘴里的布拔了,好好的孩子,瞧瞧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太后娘娘拿帕子捂了捂鼻子。 “柴房里脏,娘娘要问什么,不如叫她到外头来?”秦昊低声问道。 太后摆摆手,“外头人多,给孩子点体面嘛。” 阮心怡闻言,顿时热泪盈眶,“谢太后!谢太后娘娘!呜呜……” 从事发到如今,第一个想到她体面的,竟然是宫里高高在上的太后。 阮心怡感动得痛哭流涕。 “好啦,人活一张脸嘛,自打她嫁了燕王,就压你一头。原本是个乡下村姑,现在竟踩在你头上……你这孩子,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哀家懂,都懂。”太后表情温暖和煦,声音更叫人如沐春风。 阮心怡崩溃大哭……她没想到,最理解她的人,竟然是太后娘娘! 这番话,就连她娘也没跟她说过! 在这种绝境之下,太后娘娘竟如同她的知音,阮心怡惶恐惧怕的内心,仿佛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好孩子,不哭了。你告诉哀家,这扎小人是谁教你的?除此之外,还教你了什么?” 太后娘娘温声道,“你不要害怕,据实告诉哀家。”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阮心怡,猛地抬起头,看着温暖和煦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此时,仿若她黑暗处境里的璀璨阳光!给她带来了生的希望! “太后娘娘!燕王那边……”秦昊皱眉提醒。 太后看他一眼,“你不要多言,哀家自有分寸。” 阮心怡绝望的心,顿时“怦怦怦”,死灰复燃! 第570章 他们是魔鬼啊!救命!救命! “是我表妹张家的女儿,张怀玉!” 阮心怡道,“她祖母其实是苗女,会很多苗疆之术。” “她如今在她祖母跟前学习受教。她也在阮宁手里吃了几次亏,记恨阮宁。 “她听我说,与燕王妃之间的龃龉,便教我了这法子!扎小人不但要有名字,生辰八字,还要念咒语!” 秦昊闻言,不由惊怒看向阮心怡,“你……” 太后摆了摆手,让秦昊闭嘴。 太后娘娘笑着点头,“好孩子,那你学得也很快嘛?” 阮心怡不疑有他,急切道,“臣女太恨她了!她处处跟臣女作对!若不是她,臣女……臣女也不会跟世子爷离心离德,呜呜……” 阮心怡又哭起来。 秦昊闻言,皱起眉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闭上眼睛,眼底尽是无奈,以及,一丝丝的怜悯。 天真的阮心怡,难道真以为,太后娘娘是来救她的吗? “还有别的吗?”太后温声问道。 阮心怡止住哭声,认真想了想,“怀玉表妹还会苗疆之毒,也给过臣女,但……但臣女还没用过。” 阮心怡忽然低下头。 她不敢接触秦昊的视线……因为,她用过那毒。还差点毒死秦昊。 太后娘娘点了点头,“看来,都是你那表妹惹的祸。” 阮心怡呼吸一紧,目光灼灼看着太后。 她心说:怀玉,对不起了,不是我要出卖你,是我得先自保。 太后又看了阮心怡一眼,眼神无比温柔,“既如此,你可以安心去了。” 太后说完,从容优雅地转身,迈着高贵的步子,被太监和嬷嬷躬身扶着手离开。 阮心怡怔在那儿,表情呆滞,“安心?去了?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不是来赦免她的吗? 她问那些,不是为了帮她脱罪的吗? 为什么? 为什么太后可以对自己笑得那么温柔,一副体谅理解她的语气,却要杀了她啊? 太后娘娘不是她的知音吗? 不是驱散她黑暗的暖阳吗? 阮心怡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冲进来几个面容阴狠,表情刻薄的太监。 这些不健全的男人,很多心理都扭曲了,他们杀人的手段,只有常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不……秦昊!世子爷!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么对我!” “秦昊,你回来!你回来!你救我!你不能让我落在阉人的手里!” “求求你,秦昊——” 几个太监,听见“阉人”两字,嘴角勾出一抹冷厉的笑。 “世子妃别急,咱们肯定让你死前,好好的爽一爽!”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阉人的手段!” “啊!不要!啊啊!秦昊——我是你的妻啊!你救救我!” 阮心怡的声音凄厉至极,惊恐至极。 “太吵了,把她的嘴堵上。” “唔……唔唔!” 阮心怡瞪大眼睛,巨大的痛苦和惊恐使得她目眦欲裂。 “听说她肚子里,有个刚刚萌芽的死胎?我还没见过死胎的样子……” “唔……唔唔……” 这些太监不是人!他们是魔鬼啊!救命!救命! 惊恐的泪水,竟带着血的颜色,从阮心怡的眼角流出。 不,比他们更可怕的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谈笑之间,早已判了她死刑! 太后娘娘一边温柔的叫她“好孩子”,一边早已决定了让她如何惨死…… 阮心怡终于明白了,为何在她回答了太后娘娘的话之后…… 秦昊会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原来他,早就知道。 “我好傻……我以为她是来救我的!” “没想到她是来索我命的……” “我还把一切都告诉她!如果我不说,是不是还能活得久一点?” “呵呵呵……罢了,我斗不过阮宁,更玩不过太后……” “阮宁,你要小心一点哦,太后娘娘问那么清楚……怕是冲你去的呢!” 阮心怡那年轻漂亮的眼睛,就那么圆睁着,渐渐失去了光彩。 她的呼吸,不知在哪一刻,彻底停止。 几个阴狠的阉人,还在她身上,大肆地折磨着……仿佛在发泄着,他们对这世界的恨意。 “啊……”阮宁惊呼一声,睁开眼睛。 “怎么了?做噩梦了?”秦云川立刻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呢。” 阮宁喘了口气,“我梦到,阮心怡死了。” 秦云川面色一沉,“她那等狠毒善妒之人,死有余辜。” 第571章 完蛋!神婆这个完蛋玩意儿! 阮宁没功夫操心阮心怡。 因为她的眼睛……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那个‘小人’,烧了吗?” 秦云川不由蹙起眉头,“已经烧了,你还是……” 还是看不见吗? “裴郎中!”秦云川怒目看向裴郎中,“你不是说,王妃的眼睛能恢复吗?” 裴郎中拱手哈腰,“是能恢复……” 但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呀? 他只是个郎中,医术稍微好那么一丢丢的郎中!他又不是神仙! “哦,对了!” 迫于秦云川的淫威,裴郎中一拍脑门儿,想起一个人来。 “王妃前几日救了一个中毒的神婆!”裴郎中说道,“那神婆却有几分通灵的功力,可以把她叫过来问问。” 阮宁听见裴郎中说神婆,立时浑身一紧。 这个裴郎中!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正打算,把秦云川支开,单独见见神婆。 也好问问神婆,她的眼睛忽然看不见,是魔瞳的缘故?还是阮心怡扎小人的缘故? 结果,裴郎中在秦云川面前,就把神婆抖搂出来! 秦云川这么凶,手段这么多!若是叫他审问神婆,岂不把神婆嘴里的话,全都撬出来了? 那神婆明显不是个硬骨头!连阮心怡都能拿捏她! 秦云川的手段,岂不比阮心怡多多了? 如果神婆把她背后那两位“鬼娘娘”的事儿,也抖搂出来……秦云川会不会把她当邪祟烧了? 阮宁又气又急。 她若是能看得见,也好给神婆点眼神暗示。 可现在,她眼前一麻黑,局势大为不利呀! 阮宁正欲说,神婆就是个骗人的神棍!她的话都不可信! 谁知,她话未出口,一旁的玉钟就憨厚道,“是啊!怎么早没想起她!那神婆很灵的!王妃也很信任她!是吧,王妃?” 阮宁:“……” 眼睛看不见真不行,局面都把控不了!你永远猜不到,下一个谁会来扒你的台! 秦云川沉声道,“叫神婆过来回话。” 完了…… 阮宁心里,已经缓缓敲起了丧钟。 “小林氏,苏布达公主,对不起了!你的委托我大概完成不了了! “不过,等我死了,咱们的账也能好好地算一算了!” 阮宁在心里暗暗咬牙想到。 “您的仆人王氏,拜见王爷,王妃……” 神婆跪下行礼,她一抬眼,冷不丁的惊叫一声。 “啊——” 她吓得一个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秦云川皱起眉头,屋里的人都狐疑看着神婆。 阮宁心里急促地打着小鼓,“咚咚咚……” 要死了要死了…… “王妃的眼睛!这眼睛!啊呀呀呀……” 神婆嘴里嘀咕着什么,像是咒语,又像是自言自语。 阮宁听见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却不晓得神婆在干什么。 “你在拜什么?”秦云川问道。 阮宁这才知道,神婆大概在拜她! 完蛋!神婆这个完蛋玩意儿!她恐怕张嘴就是“鬼娘娘”那一套! “奴婢在拜王妃的眼睛,王妃的眼睛有异样,这异样乃是……” “咳咳……”阮宁重重的咳了一声。 秦云川转过脸问,“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有点紧张。”阮宁实话实说。 秦云川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没事,不论是什么情况,本王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阮宁看不见神婆的脸,也不知她明白了没有?有些话,不能说啊! “你继续说。”秦云川对神婆道。 神婆迟疑片刻,问道,“王妃的眼睛,看不见了?” 屋里众人,疑惑地看着神婆,她不是一进门儿,礼还没行完,就发现了吗? 她还大呼小叫的,这会儿,她又不知道了? 这神婆到底,行不行啊? 神婆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之下,挺起胸膛腰杆儿,摆出一脸自信。 看不起她可以,看不起她的功法绝对不行! 神婆道,“给王妃眼睛加持那东西在哪儿?许是加持没做好,或是功力太大了,一时之间不能适应,过犹不及,这才看不见了!” 旁人听不懂神婆在嘀咕什么。 阮宁却听明白了!神婆以为,她眼睛看不见,是因为魔瞳功力太强! 神婆完全没看出来,有人扎小人诅咒她那事儿! 第572章 不能烧!要先破了诅咒才能烧! 秦云川盯着神婆,他眼中已有怀疑。 阮宁甚至不用“看见”他此时的表情,就能猜出他的脸色来。 “加持?”秦云川沉声道,“这么说来,你倒觉得,那东西是好的了?” 神婆怔了怔。 阮宁手心里冒汗…… 她想提示神婆,可又怕自己多说多错……反倒让秦云川怀疑到她身上。 她眼前一片漆黑,根本无法“挤眉弄眼”给神婆暗示。 救命啊!鬼娘娘小林氏!你要害死我啊! “是好的?”神婆吸了口气,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也可以这么说……” “放肆!”秦云川勃然大怒,“这神婆果然是个神棍!来人,把神婆拉下去,乱棍打死!” 神婆大惊失色,“王妃!王妃救救老奴!” 屋里众人,也都被神婆的话吓了一跳。 王妃都被“诅咒”的失明了!她竟然还说那“扎小人”是好的?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裴郎中和玉钟,两个府上最憨厚的人都不敢劝王爷。 “王爷!”阮宁还是得亲自出马,她伸手反抓秦云川的手。 可惜看不见,她随便一抓。 “嗯……”秦云川闷哼一声。 他赶紧把大手覆盖在她的小手上,把她的小手拿开。 阮宁怔了怔……唔,她刚刚抓到了什么? 虽然她看不见,但她怎么觉得,这屋里的气氛,怪怪的? 秦云川还闷哼一声……她把他抓伤了吗? 阮宁顾不得回忆,那东西的手感……先保下神婆的命,比较重要。 “不如带神婆去烧毁那东西的地方,让她看看!她这等通灵之人,要到那地方,能直接感受到,才能说得准。”阮宁满脑子搜罗合适的词汇胡诌。 她掩饰不住紧张的表情……其实,也不用掩饰。 一个眼睛好好的人,忽然看不见了,不紧张才奇怪。 秦云川看着她。 阮宁却一无所知,她眼神空洞,小脸儿憔悴。 “好……听王妃的。”秦云川声音酸涩。 他正要抱起阮宁,却听阮宁道,“神婆,过来扶着我。” 秦云川目光一凝,他狐疑且审视地看着神婆,又看了看阮宁。 阮宁一双眼睛,看不出任何端倪……她的小脸儿,也木木呆呆。 果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眼睛这扇窗户一关,她漂亮的小脸儿立刻暗淡了许多。 秦云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吧,玉钟也来扶着,谨慎些。” 秦云川跟在后头。 阮宁能听见他稳健的脚步声。 她捏了捏神婆的手。 神婆立刻凑过来,小声问,“王妃想跟老奴说什么?” 阮宁却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像秦云川那样的习武之人,六觉敏锐。他内功卓著,听力异于常人。 她如果这会儿,跟神婆说什么“悄悄话”,绝对逃不过秦云川的耳朵。 “王妃别紧张,老奴虽然老了,但本事还灵光着呢!甚至越老越灵光,一定能为王妃效力,治好眼睛!” 神婆倒也上道儿,立马表忠心道。 阮宁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秦云川应该听见了,他的疑虑,应该也打消些许了。 因为阮宁看不见,所以他们走得特别慢。 终于来到那条巷子里。 巷子里还有一股东西烧焦的糊味儿。 “啊!这!”神婆咋咋呼呼,又叫了一声。 秦云川不悦上前,他一只手揽着阮宁的后腰,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别怕……”他冷眼看着神婆,“你到底行不行?” “这堆灰烬,是巫咒娃娃!用巫咒娃娃的诅咒之法……这诅咒的是?” 神婆怔了怔……她话音顿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诅咒的是王妃呀!” “不是老奴道行浅!是因为这东西被烧了呀!这上面的诅咒还没破!不能烧!要先破了诅咒才能烧!” 青果儿也在这儿。 她一听这话,就哭了起来,“那怎么办?都已经烧了呀?呜呜……奴婢错了!都怪奴婢太蠢笨、太冒失了!” 青果儿这么一哭,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秦云川的呼吸也跟着一紧,他拧眉看着阮宁的眼睛。 难道,她的眼睛,再也不能…… 神婆却清了清嗓子道,“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第573章 嗯?我把眼珠子抠出来给你? 神婆已经搞清楚了状况,她不紧不慢道,“若要破除诅咒,还须得王爷、王妃信任老奴,否则,老奴就无能为力。” “少废话,你有什么办法?”秦云川沉声道。 阮宁心里捏着一把汗。 只听神婆道,“所有男丁,要退出巷子之外。所有女眷,除王妃以外,都要离开这里二十步以上。” 这主意好! 阮宁都要给神婆鼓掌了。 秦云川却不满极了,“那不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王妃现在……本王不能离开她身边。” 呃……阮宁哭笑不得。 神婆轻叹道,“王爷就在巷子外守着,老奴还能做什么妖不成?” “再说,王妃对老奴有救命之恩!王妃背后更有……” “咳咳!”阮宁赶紧咳嗽。 神婆顿了顿,“有整个燕王府做后盾!老奴可不敢与整个燕王府为敌呀!” 阮宁赶紧握住秦云川的手,“叫她试试!我想看见!我只想快点看见!” 阮宁相信,神婆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否则,她不敢说这种大话,还明摆着支开秦云川。 在阮宁迫切地要求下,秦云川带着所有的男丁,来到巷子外头。 他就站在巷子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宁和神婆。 青果儿,玉钟等伺候的女仆婢们,也都退出到二十步开外。 神婆清了清嗓子道,“王妃,您怎么得罪了鬼娘娘了?” 她这么一开口,阮宁就愣了。 “你……你怎么知道?”阮宁惊讶道。 她猜道神婆有本事,但没想到,她竟能一语道破! “嗐,”神婆叹道,“鬼娘娘什么道行,什么段位!一个巫咒娃娃的小把戏,岂能伤得了您?” “这种小鬼儿,根本是小儿科,给鬼娘娘提鞋都不配!” 阮宁暗暗吸了口气……小林氏,哦不,是苏布达公主,她这么猛的吗? 神婆凑近了些,“您的眼睛上,有鬼娘娘亲自烙下的契约印记,小鬼儿见了您,都得绕道走!邪祟不敢沾您的边!” “所以,您眼睛看不见,不可能是诅咒所致,只能是鬼娘娘在惩罚您。” 阮宁一听这话,两腿一软,就往地上坐去。 远处的秦云川当即就想往前冲。 神婆对巷子外喊道,“拦住王爷,别叫他过来破坏道场!” “王妃,您打起精神来呀!看王爷急得想杀人,您别害老奴呀!” 阮宁摇摇头,“我道歉也道了,认错也认了,都跟着回来了!还不行?她还要我怎么样?” “她再不放过我,我就到阴曹地府找她去!当面跟她理论理论!做鬼就能不讲道理了?!” 神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慎言!王妃慎言!不能不敬鬼神!” “你把她叫出来,我当面跟她掰扯!”阮宁怒道,“哦对了,你不能叫出来她,还得托梦是吧?” 神婆却道,“如今不用托梦了,老奴可以请来鬼娘娘,跟王妃您说话。” “您的眼睛,老奴无能为力,这事儿您还真得亲自请教鬼娘娘!” “啊?”阮宁闻言一喜,“你现在能叫她来了?” “请!是请!”神婆声音都高了几度,她瞪着眼睛,分外紧张,“王妃,您再言语不敬,老奴也帮不了您了!” 阮宁吐了口浊气,她眼睛都被折腾看不见了,她还得敬着小林氏? 远处的秦云川,看起来比神婆和阮宁都更紧张。 “行不行啊?宁宁……你觉得怎么样?” “别催!”阮宁吼了一声,“好,请请请,赶紧请上来吧!” 神婆却伸手到她面前,“还请王妃,给一样鬼娘娘赠予您的东西。” 阮宁浑身一僵,她茫然地把脸冲着神婆的方向,“嗯?我把眼珠子抠出来给你?” 神婆腿一软,“不用不用……您给老奴一滴眼泪即可!” 阮宁“望着”神婆。 神婆看着阮宁。 “我……我哭不出来。”阮宁挤了挤眼睛道。 神婆也着急道,“您想想,您要是哭不出来,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沃日!”阮宁一拳挥了出去。 神婆被她一拳打得,跌坐在地,“王妃……您打老奴干什么?” 阮宁赶紧笑着跟她赔不是,“见谅见谅……你刚才说那话,我一听就怒了。拳头有她自己的想法,不太听话!” 神婆叹了口气,“您想想伤心事!哪怕就一滴泪呢!” 第574章 求求王爷,你救救我 “呜呜呜……我好可怜啊!我太惨了!”阮宁捂着眼睛,干嚎起来。 秦云川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听见阮宁哭了! 他额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他立刻就要往巷子里冲。 “拦住王爷!快拦住王爷!”神婆大喊道。 元亨元化等几人,有人抱腰,有人抱腿。 “王爷,神婆在做法呢!这是救王妃呢!您别过去啊!” 秦云川身上的“挂件儿”太多了,一时间,他竟被死死抱住,甩脱不得。 “宁宁……”他喊道,“你们再不闪开,本王就不客气了!” 神婆也急得要命,“王妃,您到底哭出来了没有?” 阮宁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没有。越紧张,越哭不出。” 神婆:“……” 您紧张?那真看不出!您倒是把一圈人都搞得很紧张! 阮宁扭过头,冲巷子那头喊,“别嚷了!拿个葱来!最辣的那种!” 哭不出来,只能用点儿“歪门邪道”了。 “对!用葱!葱可以辟邪!”元亨连连点头。 元化皱眉看他一眼,“你想说的是蒜吧?” 管它是葱,还是蒜。 青果儿把两样都拿来了。 阮宁靠在墙上,像撕花瓣一样撕着葱。 葱白里那辛辣的味道,顺着鼻子,刺激了她的泪腺。 她眼里终于流出了滚滚泪滴。 “呜……神婆,好了吗?可以请她了吗?” “听说,你要找我算账?嗯?” 阮宁浑身一僵……因为面前站着神婆的位置,突然传来了小林氏的声音! 这声音,她在梦里听过!绝对不会忘! “啊……娘,娘啊,您……您肯定是听错了!”阮宁舌头有点儿不听使唤,“您,您上次不是投,投胎去了吗?投送失败了吗?” 小林氏哼笑一声,“上次是为了哄着你姐姐去投胎。我可不能走,我走了,你到阴曹地府,找谁算账呢?” 阮宁:“……” 小林氏像是看不出阮宁已经怂了,再接再厉道,“我会好好修炼,等着你来。” “呜呜……”阮宁这次,不用葱,是真的要哭了。 “好了,这么大姑娘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小林氏道,“这次看不见,是给你一个教训,也是提醒你,有人想害你!魔瞳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 咦? 阮宁吸了吸鼻子,小林氏这语气,听着像是要原谅她了? “你需要我,正如我也需要你。”小林氏放缓了语气,“但你一定要尽心竭力,好好保护我的族人!” “对了!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他是你的血脉!也是我的血脉!你不可伤害他!” 小林氏这条件若是早提半年,阮宁可能还会犹豫。 但现在嘛…… 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孩子都快足月了,她现在伤害孩子?怕是不想活了,奔着一尸两命去呢! 再者,孩子越大,她越能清晰得感受到,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虽然在她肚子里,却是一个全新的,独一无二的生命。 “好,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 阮宁话音刚落,她眼前的世界,就清明起来。 黑暗褪去,光明来临。 阮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太他么难了! 跟人斗不够,还要跟鬼斗! 她顺着墙滑坐在地上。 神婆也在她面前瘫软在地,“鬼娘娘威武!这功力,婢女招架不住啊!” “你辛苦了,我记得你的功劳。”阮宁冲她点点头。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 “阿娘送我了这么宝贵的礼物,我也得回馈阿娘点儿什么才行。” 神婆瘫在地上,喃喃道,“是啊!这双眼眸是宝贝!不说别的,单单是‘邪祟不敢沾’就给您免了多少麻烦。” 阮宁微微一笑,只见她刚刚灵动,神采奕奕的眼神……瞬间,又变得混沌,茫然。 “咦?王妃?您别吓老奴呀!老奴可经不住再来一次了!”神婆惊恐紧张地看着她。 “王爷!王爷您快来!”阮宁却木着一张脸,转向秦云川。 秦云川当即甩开身上所有的“挂件儿”,飞也似的,出现在阮宁面前。 “我在这儿。”他赶紧握住阮宁的手,“你感觉怎样?” “求求王爷,你救救我……”阮宁依偎在他怀里,摸索着他的脸。 秦云川嗓音一涩,重重点头,“本王能做什么,你说!” 第575章 装吧!王爷当然不会承认! 阮宁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迟疑道,“有人托梦告诉我,王爷杀戮太重,若不收敛,将来会祸及子孙……” 秦云川脸色猛地一沉。 阮宁心头抖了抖,但她眼睛一眨不眨,仍旧呆滞发直。 一旁的神婆连忙抬手捂住耳朵,一副受惊吓,不愿听的表情。 “还说什么?”秦云川声音低沉,透着不悦。 阮宁咽了口唾沫,“她说,她与我有难解之缘,所以提点我……请王爷发誓,日后不杀苏布达公主的族人。我此次祸事,她帮我解。” 秦云川闻言,皱眉看着阮宁。 他忽然抬手,猛地向阮宁眼睛戳来。 阮宁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想闭上眼睛…… 但魔瞳愣是撑着她的眼皮,没让她闭眼,也没眨眼。 秦云川的手,停在离她眼睛一寸远的地方。 阮宁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原来他在试探她!他已经怀疑了! 阮宁暗暗后悔,她太急功近利了! “王爷……”阮宁摸索着,抓住他的手。 接触到他干燥的手掌,阮宁才发现,她手心里竟然全是汗。 “苏布达公主?”秦云川眸子深深,“你是为了沈延,来求本王发誓?” 阮宁闻言,猛地一愣,“为什么是为沈延?这关沈延什么事?” 秦云川这莫名其妙,吃得什么飞醋?跟沈延,有毛的关系? “回来之前,你问了沈延,苏布达公主的事儿。”秦云川道。 “啊?哦……那是因为,苏布达公主是蒙古人,沈延不是和蒙古关系密切吗?所以我问问他是否认识……但我所求之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阮宁信誓旦旦地说。 “呵,是吗?”秦云川的醋缸一旦打翻,就没那么好收拾。 “本王倒是觉得,你把沈延当自己人,甚至比亲哥哥都亲呢!” “弄得本王,倒像是个外人了……” 这话说的! 满巷子的酸味儿! 神婆都听不下去,捂着耳朵爬远。 阮宁又冤又生气,怒从心生,口不择言。 “有些人,自己身子不正,倒看别人的影子都是歪的!” “我之所以躲到沈延那儿,是为什么?是因为有人要杀我!是谁要杀我?是不是你的老相好?” 阮宁怒气填胸,甚至忘了装“眼盲”,她怒视秦云川,反口质问。 “我被疯马撞翻在地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别人脚脖子崴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需要你马不停蹄,进宫去关心、照顾一番?这殷勤献得!” “我把王爷当外人了吗?是王爷根本没把我当一家人吧!” 阮宁积郁良久的怒气,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正走过来,准备搀扶神婆的青果儿和玉钟,简直吓傻了。 娘呀!王妃在说什么啊?这是她们能听得吗? 青果儿连忙捂上耳朵,扭头跑了。 玉钟虽然没捂耳朵,但跑得比她更快。 神婆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谁来扶老婆子一把? 这话似乎还掺和了“宫闱秘史”,只怕是有命听,没命活啊! 啊啊啊,救命啊!老婆子不想听,只想活着! 秦云川第一次见阮宁如此冲他大发脾气。 说实话,他有点儿……高兴? 不是他心理变态,实在是,阮宁也会因他而争风吃醋了?也会把她这小醋精的样子,表现出来了? 但是……秦云川表情纳闷儿且深感冤枉。 “什么脚脖子崴了?”秦云川狐疑道,“我那日撇下你进宫,确实不对,是我疏忽了。但跟谁的脚脖子有什么关系?” 阮宁冷笑轻嗤,“装吧!王爷当然不会承认!” “我那日进宫,是因为太后找到了先帝亲笔遗诏,诏书中有一折是专门留给本王的。太后宣本王进宫去看……没有脚脖子呀?”秦云川十分纳闷儿。 阮宁怔了怔……不是太后的脚脖子崴了?太医说,有可能骨折了? 阮宁忽然捂住耳朵,对秦云川道,“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秦云川表情又郁闷,又纳闷,但他还是依言,又说了一遍。 阮宁松开手,大彻大悟……原来,她并不会唇语!只是蒙了个大概啊?! 秦云川却凝神盯着她,“你眼睛好了?能看见了?” 第576章 不准办葬礼,不准祭奠 完了,露馅儿了! 只见阮宁怔了片刻,忽然伸出自己的手,在面前翻来覆去地看。 “啊!是啊,我好了!我能看见了!什么时候好的?怎么就忽然好了?太神了!” 阮宁脸不红心不跳的装腔作势。 她还伸手揽住秦云川的脖子,“谢谢王爷!一定是王爷救了我!呜呜,我以后再也不跟王爷闹脾气了!眼睛看不见太吓人了!” 她流露这般的小女儿态……让秦云川又好气又好笑。 “你从王府,一声不吭地搬走,还说,是本王把你发落去庄子……就因为这‘脚脖子’?” 他挑眉问道。 阮宁闷闷地哼了一声,“当然不是,是因为那太监用疯马撞我的马车,然后,他还畏罪自杀了。” “我这个人贪生怕死,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想冒这样的风险了。” 秦云川呼吸一滞,浑身僵直。 他把阮宁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明日随我进宫,你亲眼看看某人的脚脖子崴了没有。” 阮宁摇头,“不,我不进宫。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敢进宫。” 秦云川呼吸,再次一滞。 他抱她更紧些,“本王发誓,不会再诛杀博尔氏一族。” 苏布达公主姓博尔氏。 阮宁闻言一愣,她仰脸看着秦云川,“你发誓了?” 秦云川也垂眸看着她,“你不是都听见了。” 阮宁漂亮的大眼睛,又恢复了昔日的神采,甚至因为有魔瞳的增益,愈发明亮璀璨。 “那我也可以发誓,我只是把沈延当哥哥,从来、从来没有别的想法!他这辈子,也只可能是我的哥哥。”阮宁认真说道。 秦云川轻叹一声,摸摸她的头。 “原本,让你和沈延结拜,就是我为你留的后路……以便将来,情况危急,可以让沈延带你离开京都是非之地。” “但是现在,本王后悔了……我舍不得让你离开。本王会竭尽所能保护你们,但若真有危险,你们也只好陪本王沉沦了。” 他深邃的眼眸,专注而明亮,看着她时,更亮得惊人。 阮宁点点头,“好。” 经此一番波折,阮宁的眼睛好了。 她和秦云川之间的芥蒂,似乎也化解了。 神婆倒是得了一大笔封赏,高高兴兴地回了城南,又做起她的老本行。 青果儿不明白,“神婆既有了钱,何不安享晚年?还做这营生呢?” 神婆呵呵一笑,“这是命。老奴既通灵,就要做这等事。替活人死人,了结心愿。” 燕王府倒是平静了。 但接到世子府“报丧”的阮家,可不平静。 “突发急病,暴毙了?”阮斌接到女儿的死讯,当即腿一软,噗通坐在地上。 张氏更是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本就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之一。 更何况,阮斌还对这个二女儿寄予厚望,对姑爷的未来,寄予厚望! 女儿一死,姑爷就不是姑爷了…… 阮斌胸闷气短,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几岁。 他被下人搀扶着,踉踉跄跄来到世子府,想再看女儿最后一眼。 却见世子府虽设了灵堂,挂了白布,却但连个祭奠送葬的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阮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心怡好歹也是世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妃!她年纪轻轻,忽然……走了……” “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吗?” 阮斌说着,眼圈儿发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不用装,这是真的悲从心起。 秦昊一身黑衣,并未穿素白衣服。 阮斌难掩愤怒地看着他,“一夜夫妻百日恩!心怡待你如何,不用我多说!她才刚走,尸骨未寒……” “太后下令,一切从简,不准办葬礼,不准祭奠。” 秦昊打断他道,“这灵堂也是我求太后格外开恩,叫至亲之人,前来告别,见最后一面所设。” 阮斌浑身一软……幸好下人搀扶住他。 “这……这是为何?” 秦昊没有回答他为何,反而又说了一句,令他更加难以置信的话。 阮斌听闻此言,恨不得当场把秦昊宰了!把梁王府烧了! “心怡不能葬入秦家祖坟。忠义侯的意思是,把她葬回阮家祖坟?还是我另外给她买一块地安葬?” 阮斌如遭雷击! 第577章 她那般狠毒的人!活该看不见! “为……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阮斌捂着心口,胸闷气短,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要追着女儿去了。 他以为女儿嫁给世子,从此就要飞黄腾达,前程似锦。 没想到,她年纪轻轻,香消玉殒…… 甚至连葬入秦家祖坟的资格都没有? 阮斌若不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捶懵了……他应该能想明白,除非是阮心怡犯了弥天大错,否则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但他这会儿,已经没有理智。 他拽着秦昊的衣袖,声嘶力竭地问,“为什么!你给我个解释!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她未曾有逾越之事!你家凭什么这么对她?!” 秦昊被问烦了,一甩袖子,甩开他。 “看完了吗?”秦昊沉着脸道,“来人,送客。” “秦昊!秦昊!我是你岳父大人!心怡没了,我也是你岳父!你不能这么对我!” “放手!你们放开我!秦昊……” 眼看秦昊,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阮斌终于接受了现实,他满面恨意,咬牙切齿,几乎把牙龈咬出血来。 “既然我女儿没了,她也没留下后人……世子把她陪嫁来的下人,都还给阮家吧!” 秦昊懒得理他,冲下人点点头。 “等着!”下人应了一声,转身去办。 回到阮家。 阮斌含着一口老血,把阮心怡陪嫁的丫鬟婆子叫到眼前。 眼看着少了两个大丫鬟…… 阮斌一问才知,那两个大丫鬟,一个被杖毙了,一个在阮心怡走了以后,上吊自缢了。 阮斌眼前一黑……差点儿也昏死过去。 “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是谁在跟我阮家作对!” 这股强烈的恨意,撑着他。 “世子妃究竟做了什么错事?竟落得如此下场?不能办葬礼,不能入祖坟?” 陪嫁的下人跪了一地,但屋子里只有一股子压抑的气氛。 “说!” 阮斌猛拍桌子怒吼。 下人们吓得一个冷战。 “世子妃用巫咒术,扎小人,被发现了……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惊动了,所以才……” 阮斌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吓得面色苍白,身子瘫软。 他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 “扎小人……那是太祖皇帝颁布的禁令啊……” 阮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是吓出的汗。 “没诛九族,没把阮氏一族都灭了,就……就是太后开恩了……” 阮斌闭了闭眼,一开始是生气。 这会儿是后怕,后怕得他浑身虚脱,一层层虚汗。 主仆都沉默了好一阵子,阮斌又觉出不对。 他盯着眼前这一群下人……阮心怡用了巫咒术,这些下人却能活着回来?他们竟然没有被牵连? “她咒得是谁?”阮斌忽然问道。 下人们又是一阵沉默,不敢说话。 “你说!”阮斌指着刚才那丫鬟。 那丫鬟哆哆嗦嗦道,“是……是燕王妃。被燕王妃当街发现,当众揭穿,所以……所以太后娘娘也无法袒护。” “啊——这就对了!”阮斌怪叫一声。 难怪太后放过了阮家,甚至连这些陪嫁下人都放过了! 原来阮心怡咒的是那“丧门星”! “阮宁!她害死了我的女儿!她差点害得阮家满门覆灭啊!她好狠的心!” 阮斌扶着椅子爬起来,指着门外,破口大骂,“我把她接回来,真是接了个冤家!接了个对头!她要害死我呀!她要害死全家!” “我去杀了她!我刀呢!给我刀!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老爷!老爷息怒!” “息怒?我息不了怒!那是她亲妹妹呀!就算扎个小人,真的害了她了吗?不过是玩闹!她就要当众揭穿!她好狠的心!”阮斌气道。 那多嘴的丫鬟,又咕哝一句,“燕王妃被咒得眼睛看不见了……” “她活该!”阮斌怒道,“她那般狠毒的人!活该看不见!” “她看不见,她怎么当众揭穿的?可见她是装的!好啊,阮宁!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要害我一家呀!” “好,你不念我的恩,反而记恨我,陷害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阮斌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他那一双阴沉沉的眸子,更显阴翳。 忽而,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有了……” 第578章 枕边人 阮斌脸上挂着让人胆寒的笑意。 他把阮心怡陪嫁的下人都遣退,叫了管家上前。 “你找人,放火……把阮宁的陪嫁庄子和铺子,都烧了!” “她如此陷害我阮家人,坑我这个当爹的!我还让她从我手里得利?呸!” 管家面色一紧,打了个颤。 “老爷……您听小人一句劝,这事儿也不能都怨大小姐……” 管家还没说完。 “啪——”阮斌一个耳光招呼他脸上。 管家捂着脸,垂着头,满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人不是为大小姐说话……” “还说你不是为她说话?谁叫你喊她大小姐了?贱婢!她不配!你是不是被她收买了?你是不是也要害死我?” 阮斌眼睛发红地盯着管家。 老管家伤心道,“小人追随老爷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不敢说有什么功劳,但兢兢业业,从不敢忤逆老爷……” “老爷要是这么怀疑小的,小的可真是太伤心了!小的不是为了别人,只是怕如此对老爷不利啊!” “她背后有偌大燕王府!她在京都越来越得势!老爷就算不与她修好关系……” “至少也别再开罪她呀!” 老管家捂着脸劝道。 阮斌摆了摆手,“我就是给她个教训!你只管听我吩咐!不出了心头这口恶气,我寝食难安!” 老管家迟疑半晌,点点头,“只是,庄子铺子里都有人,万一放火,火大起来,烧死人……” 阮斌闻言,眼底一亮! “好啊!烧死人好!若是牵扯上命案!她就更倒霉了!” “太后娘娘巴不得她倒霉呢!你看着吧,到时候,不用咱们出手!太后也会揪着她的小辫子!” 老管家呼吸一滞。 阮斌对人命的漠视,对“烧死人”的兴奋,让他胆战心惊。 “嘶……” 门外廊间,站着两个人。 那婆子听见屋里的对话,惊得瞪大眼睛,倒吸冷气。 但她立刻被一旁的人,抬手捂上嘴,这才没发出声音。 捂上婆子嘴的,正是刚醒没多久的张氏。 她脸色还十分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孱弱。 但她的眼神,却很镇定。 她对婆子摇了摇头,踮着脚尖,悄悄后退。 婆子跟着她,不动声色地后退。 两人离远了,又加重脚步,发出清晰地脚步声,重新走到门口。 果然,屋里的人早就停下话音。 管家站在一旁,说了一番安慰的话。 张氏本就惨白的脸,此时,因为紧张和刚刚偷听到的话,更是白得毫无血色。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在阮斌面前哭了一番。 阮斌被她哭得烦躁,甩袖子走了。 张氏擦干脸上的泪,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呢?要不要告诉她?” “不告诉她,她定会查出真相,记恨在阮家头上……老爷是昏了头了!” “他连阮宁都算计不过,如今燕王身体大好!他还敢打燕王府人的主意!?” “可若告诉她……心怡会不会怪我?会不会觉得我……” 张氏说着,哭了起来。 她的心,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揪住了,狠狠地揉搓着。 那是她疼了近二十年的女儿啊! 还在这样花样年华就没了……她也恨啊! 张氏越哭越伤心。 一旁的婆子递上帕子,在她耳边小声劝慰,“二小姐的事儿,其实是个教训……二小姐已经去了。” “夫人好歹想想这一大家子!想想还在外头求学的大少爷!” 提及儿子,张氏立马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是啊!这糊涂虫!他开罪了阮宁,开罪了燕王!我的文柏怎么办!?” 张氏想到这儿,立刻决定,还是要告诉阮宁…… 但如何告诉阮宁,又不叫老爷怀疑到她的头上,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张氏一夜难眠。 次日前晌,她就往老夫人院儿里去了。 她昨晚上,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她去告诉荣嬷嬷,通过荣嬷嬷送信儿给阮宁! 这样,即便事情败露,阮斌也查不到她头上,只能查到荣嬷嬷那儿! 张氏越想越觉得完美。 只是当她来到老夫人院中时,却吓了一跳! 第579章 你怀孕了,自己知道吗? 老夫人院儿里,这么多人! 仔细看去,竟都是些生面孔,这是哪个府上的人? 她怎么没听说,有人来拜访老夫人? 张氏赶紧往正屋看去,站在门口的丫鬟,她倒是眼熟。 “那不是燕王妃身边的丫鬟,叫什么果儿的?”婆子说道。 “走!快走!”张氏拉着婆子,转身就跑。 “今日不合时宜!只当咱们没来过!” 张氏有点儿慌。 要是叫阮斌知道她来了,阮宁又得知了,他要“纵火”的消息。 阮斌肯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张氏有点儿怕阮斌那窝里横的样子。 张氏慌慌张张地跑走。 青果儿狐疑冲屋里道,“阮夫人这是怎么了?跟被谁撵着似的?” 阮宁皱着眉,歪着头,一双魔瞳正在盯着张氏细看。 “快!快拦下她,别叫她走了!”阮宁急声道。 “得令!”玉钟应了一声,一个鹞子翻身便蹿了出去。 阮宁今日之所以带这么多人出来,完全是秦云川的意思。 近来,朝廷有些麻烦事,他不能告假在府上。 他能不能以退为进,把控大局,似乎也到了关键时期。 阮宁也并不希望他老是留在府上陪她,所以就答应他,出门多带人手。 “送膏药这种事,王妃随便派个人来就是,何必挺着身子,亲自来一趟……真是折煞奴婢了!” 荣嬷嬷感动的两眼通红,捧着阮宁专门给她带来的膏药,以及要煎的药包,跪谢感恩。 阮宁微微一笑,“怕她们嘴笨,说不清楚。” “再者,我也是来看看祖母。从今儿起到临盆,我都不出门了,这么长时间,不能来看祖母……” 阮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祖母身体好着呢!你若是想念祖母,派个人,传个口信儿,祖母瞧你去!” 阮老夫人豁达爽朗的一笑,精神头儿看起比张氏还足。 “你叫人拦住她,”阮老夫人朝外努了努嘴,“必是有什么事儿吧?你去忙你的,祖母该起来转转了。” 阮老夫人闲不住,每天都要遛遛弯儿,还在她院子后头的小花园里,种了一小片菜园子。 绿哇哇的菜,看起来水灵灵的,她每天都要到自己的小菜园子,忙上一通才舒坦。 阮宁被丫鬟搀扶起来。 她走到院子外头的时候,正瞧见玉钟带着人,拦住了张氏的去路。 张氏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不止。 阮宁用一种非常古怪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天呐……太神奇了!” 阮宁这声嘀咕,叫张氏更是一个激灵,“你……你想怎么样?” 阮宁冲她微微一笑,“别紧张,我好像在你身上,看见了医学奇迹!” 张氏没听懂,但她怀疑,阮宁说得不是什么好词儿。 “这里可是阮家!你……你……” 阮宁摆摆手,“你们都退远点儿,我有话要跟阮夫人说。” 青果儿和玉钟,担忧地看着阮宁。 她们并不放心,让阮宁和张氏单独相处……毕竟,阮二小姐才死。 “放心,弟弟才给我来了一封信,我还得把信拿给阮夫人看呢,她不会对我怎样。”阮宁笑着说。 张氏闻言,浑身一僵,脸上唇上,血色全无…… 这话,真是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女儿已经没了,儿子就是她的命! “退……退下。”张氏叫身边的婆子也退开。 下人们都退到了十几步开外。 阮宁这才低声道,“你怀孕了,自己知道吗?” 张氏完全没想到。 她嘴巴微张,神情呆滞地看着阮宁。 “你……你别拿我打趣,不,这一点都不有趣!我、我一把年纪了……生文柏的时候,就伤了身子!” 张氏哆嗦着嘴唇,一点儿都不相信。 阮宁盯着她的肚子,“真的,我猜大概有两个月左右了,找个好点儿的大夫,一把脉就能摸出来。” 张氏腿一软,整个人倚靠在墙上,“真……真的?不不不,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阮宁点点头,“我也觉得神奇。以前听说过‘第二春’,说男人女人,若有真感情的滋养,就连身体器官,都能迸发出年轻的活力。看来,阮夫人几个月前,得到了真正的滋养啊?” 张氏闻言,浑身巨颤,那些被她压抑地情绪,喷薄而出。 眼泪不受控制地爬满她的脸颊。 第580章 告诉你个秘密 “别告诉你爹……”张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她此时此刻的眼神,就好像,当年,刚怀上阮心怡那会儿…… 不,甚至比那会儿更加热切温柔。 那个时候,她毕竟太年轻……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只求你,也为我保密,千万千万不要让阮斌知道……” 张氏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哀求之意。 阮宁挑了挑眉,“你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求您……”张氏猛地抬起头,用上了敬称,“求求王妃!” 阮宁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也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 张氏屈膝要给她跪下。 阮宁伸手扶住她,“你听我把话说完……” 张氏含着泪,咬着唇,浑身轻颤不止地看着她,“您说。” “你年纪毕竟大了,”阮宁低声道,“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你这个年纪,更是如此。即便有最好的郎中,最好的产婆,也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你可明白?” 张氏有些愣怔地看着阮宁。 “你当然可以选择把孩子生下来。至于你和阮斌之间……那是你们的事,你自己处理就好。” 阮宁道,“同为女人,我只是想提醒你,其中风险。” “另外,你最好找信得过的大夫,给你开些安胎药。这才两个月,你的情绪却极不稳定,大起大落,对身体不利。” “哦,还有,阮心怡给你送过茶叶吗?如果有的话,不要喝了,她给我的茶,就有问题……” 张氏又哭了。 只是这次,是感动的热泪。 “没想到……”张氏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摇头,“没想到,真心劝我为自己性命安危考虑的,竟然是你。” 这样关切的话,这样真挚的劝慰……就连阮心怡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对她说过。 阮宁笑了笑,“也许是因为,我跟你并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吧?”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阮家的家业,既不属于我,我也不稀罕。” “如果你真要留下这个孩子……就连弟弟也要瞒着。” “若是可以,把以前的下人,都换了吧。” 张氏赶紧抹去眼泪。 “是,臣妇知道……有件事,臣妇今日一定要告诉王妃!” “阮斌,他……他要雇凶,烧了王妃的庄子和铺子,哪怕里头有人,他也要纵火……甚至打算把人都烧死!” 阮宁微微一怔。 “他觉得,心怡的死……是因为王妃的算计嫁祸……” 说到这儿,张氏嗓音一哽,满心酸涩。 “对不起了,心怡……阿娘不想再错下去了……” 张氏在心里说。 阮宁轻拍了拍张氏的胳膊,低声问道,“你恨阮斌吗?” 张氏闻言一愣,怔怔看着阮宁。 “我把弟弟接回来,让他来承袭爵位,阮夫人意下如何?” 张氏眼底有光,既希冀,又忐忑。 她嘴唇蠕蠕,却不敢说话。 阮宁微微一笑,“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此事与你无关,你什么都没告诉我。” “好好过你的日子,好好养身体。女人,男人对你好的时候,你也可以对他好。他若对不起你,就要自己对自己好。” 张氏把这话听进去了,她重重点头。 “臣妇……想念文柏,迫切盼儿子回来。” 张氏福身说道……也算是表态了。 阮宁点点头,提步离开。 阮宁回到燕王府。 她没回去崇瑶院,反而直接去了秦云川的书房。 还没等她走去后院儿,后院儿的墩墩和小豹子,似乎就已经嗅到了她的气息。 墩墩在那儿扯着嗓子嗷,小豹子如同会轻功一般,飞身上树,跃上房顶,看着阮宁,冲她热切的叫唤。 阮宁笑嘻嘻地走进后院,跟这两大只玩儿。 她甚至没发现,秦云川是何时回来的? 他端着一杯热茶,斜倚在后院回廊的廊柱上,深邃的眸子,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和两头凶兽。 “王爷回来啦!”阮宁瞧见他,立刻热切招呼道。 求人办事儿,自然要笑脸相迎嘛……就算是夫妻,也不例外。 第581章 要玩,就玩把大的 阮宁撇开毛茸茸的两大只,她脚步轻快地来到廊下。 “今日怎么一早就到书房来?要找什么书看?”秦云川放下茶。 他看她脸上微微有汗,顺手便拿起扇子,给她扇着风。 阮宁微微一笑,“孕妇不能多看书,伤眼睛。” 这是秦云川以前老说的话。 阮宁每次都应,“好好好。” 但她从不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 今日,她竟主动这么说?秦云川不由挑了挑眉。 “我是来求王爷办事儿的!”阮宁坦诚得很。 秦云川不由笑起来,“说来听听,什么事儿,值得王妃这么下本钱?连书都不看了。” “我想跟王爷借点儿人!”阮宁道。 “借人干什么?借什么人?”秦云川面容一肃,还以为她受欺负了。 一旁的青果儿,正在喂墩墩和豹子喝水。 秦云川许是担心阮宁不跟他说实话,“青果儿你说,可是你家王妃被人欺负了?” “可不是嘛!” 青果儿立刻掐腰道,“忠义侯阮老爷太过分了!简直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明明是阮二小姐扎小人儿,诅咒王妃!可他却觉得,是王妃害死了阮二小姐!所以,他要放火烧王妃的庄子和铺子!甚至要烧死人,好叫上头责备王妃管理不善呢!” 青果儿说完犹不解气,狠狠跺了两下脚。 “哪有这么偏心的爹!阮家本就亏待王妃!他简直……简直……” 倒把青果儿气得不轻。 秦云川抬眼看着阮宁,“你想借人,盯着庄子和铺子,以保护庄子铺子不受损害?” 秦云川正欲点头,这点小事儿,还用“求”吗? 哪知,阮宁却摇了摇头,“不是,就让他放火。我想借人,把动静闹大,越大越好,最好能惊动官府,甚至惊动宫里。” 青果儿闻言一愣,愕然看着自家主子。 “王妃是不是被气懵了?” 秦云川也颇为意外,“闹大?” 阮宁笑道,“是啊,他想玩儿,我就陪他玩儿。小打小闹没意思,要玩儿,就玩把大的!” 阮宁倾身凑到秦云川耳边,低声把她的计划说了一番。 青果儿离得近,主子也没叫她回避,她也听了个大概。 青果儿震惊地看着主子,“啊这……主子就不怕玩儿脱吗?” 阮宁笑看秦云川,“有我家英明神武,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的王爷在呢,怎么可能玩儿脱?” 秦云川:“……” 这真是他的好媳妇儿!看来他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见秦云川答应下来。 阮宁在心里默默说道,原主小姐姐,我答应你的事,终于要为你办到了…… 阮斌必将自作自受,追悔莫及! 阮宁的事,就是秦云川自己的事儿。 他交代给自己得力的手下,并再三叮嘱,事情办得不漂亮,日后就不用回来他跟前当差了,直接自贬去新手营历练吧。 手下人谁都不敢大意!主要是,丢不起这脸啊!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快看!”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 月黑风高,寂静无声的后半夜。 只见三个黑影,如同鬼魅,悄悄地摸向阮宁的铺子。 不是沈延给她的金凤祥,是她用跟沈延赚来的钱,盘下的药铺。 三个黑影来到药铺前头,把手里提着的桶盖打开,哗哗地往铺子的门上泼着。 “你嗅嗅……像是桐油?”早在暗处值夜盯梢儿的人,跟同伴说道。 “真的来了!可算是来了!喂了这么多天蚊子,再不来,我都要胖一圈儿了!” “准备好!等会儿分头行动!” 两个人彼此一点头。 黑夜里,两双明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头三个黑影。 噌! 其中一人,点燃火折子,往他们泼好的桐油上一扔! 轰! 油遇火,立刻烧了起来! 大火把三个人的身形照亮,摇曳的火光,把他们的影子,照得形同鬼怪。 三个人得意一笑,正欲离开。 却见有人挡住他们去路。 他们先是一惊,继而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有三个人!完胜啊! 三人正欲呵斥。 忽然,“咣咣咣——” 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锣声——震翻沉睡寂静的夜空。 “杀人啦!放火啦!救命啊!走水啦!” 这嘹亮的嗓音,撕碎了他们想悄悄撤走的梦! 第582章 造反了! 三个人顿时慌了。 “赶紧撤!” 挡在他们面前的人,一身粗布短打,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老百姓。 还是靠卖力气干活儿混口饭吃的那种。 三个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识相地赶紧让开!”三人同声呵斥。 这人不慌不忙的抱着膀子,“我若不让呢?” “那就吃爷爷一拳!叫你知道什么叫好狗不挡……” “砰!” 这人话没说完,就被一拳干翻。 他们不认得,挡道儿之人正是元亨。 元亨最讨厌别人说什么“你爷爷”。 “没大没小!”元亨吹了吹拳头,“别躺地上装死啊!赶紧给我爬起来!” 那人却被他干翻在地,一动不动。 “杀……杀人啦!”剩下两个黑衣人,吓得咽了口唾沫。 元亨皱了皱眉……死倒不至于,他用了多大力气,自己有分寸。 就是,这也太不经打了,一拳就干晕了? 就这水平,也敢出来当“爷爷”? “你俩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元亨冲俩人勾了勾手指。 两人对视一眼,“上!” 一起朝元亨冲了上来。 元亨微微一笑,张开双臂,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两个人夹在腋下,一边儿一个。 元亨的同伴,一边敲着震天响的锣,一边嘶声喊,“走水啦——救火啊!” 药铺的人,是最先醒过来的。 伙计们连滚带爬的从后院儿卧房里跑出来。 “神了!咱们掌柜的是未卜先知吗?” “他咋知道,让咱们最近都惊醒这点儿?夜里不要脱衣裳睡觉!” “后院儿的大缸里,天天都得蓄满水?” 伙计们一边感慨,一边提着水桶救火。 因为提前有准备,虽惊,但并不慌。 掌柜的也第一时间,被惊醒,他指挥若定,“快,这浸湿的破被子披身上!用沙土盖!用沙土往火上盖!” 他以修院子的名义,拉了好多沙土在后院儿,这不,正好用上了! 街坊们也都被惊醒。 古代的坊间,都有蓄水的大缸,因为建筑多是木质结构,烧起来,很容易牵连一条街。 所以大家都爬起来救火。 敲锣之人,见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忽然转了口风,大声喊道:“造反啦!这里有贼人造反啦!” 前来救火之人,都懵了。 纷纷左顾右盼,相互询问,“谁呀?谁造反了?怎么回事?” “他们三个!在我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做出恶意纵火!杀人越货之事!不是想造反是什么?” “他们三个贼人头目要造反!” “故意在此扰乱京都治安,跟城外贼人团伙里应外合!” 敲锣之人解释道。 大家听他解释,手里的活儿也不敢停下,于是一边泼水一边思索。 “大爷,您帮我敲锣,我力气大,我来泼水!” 这人把锣塞在一位大爷手里,自己提起两桶水来灭火。 大爷点点头,尽职尽责地喊,“走水啦——造反啦——” 负责京都治安的巡逻队,听到这边儿的动静,吓得不轻,连忙一路狂奔,往这儿跑。 他们呼哧呼哧地跑来,大火已经被扑灭了。 那三个贼人,也被人绑着,被拳打脚踢了一顿,脸上挂了彩,眼神惊恐无措。 “谁?谁造反?” 百姓们齐齐指着这三人,七嘴八舌的解释。 “就是他仨!他仨放火!” “他们故意在京都制造混乱!与城外的贼人里应外合!” “就是为了造反!” 三个贼人惊慌失措,愕然地瞪大眼睛,连连摇头。 “没有!” “不是我们!” “官爷,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没有……” 百姓们立刻嚷道,“油桶还在这儿呢!看,这灭火的沙土底下,还盖着你们泼油的证据!” “人赃并获!还想抵赖!” 三个贼人完全慌了,纵火罪跟造反罪,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造反罪若是定下来,那是要诛九族的呀! “不不不!火是我们放的,但我们没有要造反!” 眼见三张嘴,说不过周围百姓那么多张嘴! 而且,当初打他们那个人,还有敲锣的那个人……他们两个早就混在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这么多人!他俩都是一副寻常百姓的打扮,上哪儿找他们去? 三个贼人,见情况大为不利。 赶紧喊道,“是忠义侯府的管家!买通我们放火!” “我们是被人收买的!我们不是主犯!” 第583章 那就是不孝!是大逆不道! “纵火案”果然闹进了宫里。 犯人羁押在京兆府大牢。 京兆府府尹经反复审理,才往宫里奏报,“确实是忠义侯府的管家,收买了一伙儿贼人,同时在燕王妃的陪嫁庄子,铺子,泼油纵火……” “贼人连赃款都上交了……这事儿怎么办,还请太后娘娘示下?” 太后娘娘都要被这事儿给气笑了…… “阮斌这个不成器的!还得哀家给他收拾烂摊子?!” 太后揉了揉额角,“罢了,去告诉梁王世子,燕王府那边……让他想办法摆平!” 太后想了想,又补充道。 “咱们西朝,以孝治天下,做子女的,怎么能记恨父亲呢?” “父亲若是生她的气,她更应该自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这话,是在提示秦昊,在这件事儿上,太后娘娘的立场。 她就是想让阮宁吃了这个哑巴亏。 太后娘娘并不想因此,再惩治阮家。 当初赐死阮心怡,她已经是迫于燕王府的压力。 当然,也是为了挑起阮斌对阮宁的恨意,她想借阮斌的刀,解决了阮宁这个碍眼的家伙。 没想到,阮斌的刀子这么软?还伤了他自己? 秦昊是太后娘娘的人。 他当然能听懂娘娘的暗示。 但这事儿,他不合适亲自出面。 这种话,他也没法儿跟阮宁说……那简直自取其辱。 “有了……”秦昊谋定,便办了两件事儿。 第一件,是去庄子上,把他被发落到庄子上的亲娘,梁王妃给接回京城。 梁王妃本来养尊处优,去庄子上的几个月,把她磋磨得,生生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她整个人安静了,也更显沉郁了。 第二件事,他带着梁王妃,去找了老太妃。 “这件事,还请祖母和母亲帮我,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 然后,阮宁就收了好多拜帖。 她没有同意这些人登门拜访,但人家脸皮厚,还是来了。 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人家真来了,堵在燕王府外头,阮宁也不好把人赶走。 “来就来呗,我的主场,我还能让她们牵着鼻子走?” 阮宁笑着,让人大开侧门,将宾客迎了进来。 天气暖和。 阮宁招待众人的宴席,就设在燕王府的园子里。 花木葱郁,鸟语蝶飞,引有溪水,绕着园子,围着假山,潺潺而行。 如此美如画美景之下,偏偏有人不识趣。 众人寒暄过后。 很多人都盯着阮宁的肚子。 怀着身孕呢!还被自己的爹,放火烧庄子、烧铺子! 这是谁,不得生一场大气啊? 哪有这样当爹的?多大仇多大怨,要这么对自己的女儿,就算是“认养”的侄女,也不能这样呀! 但就是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闭着眼睛拉偏架。 太妃看着阮宁道,“你娘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你爹一直待你不薄,把你从乡下接回来,又把你风光大嫁到燕王府!” “做儿女的,得时刻谨记着父母的恩情!” “管家的事儿,你爹虽有不查,但也绝非有意……出了此等事,他定比你还难过呢!” “你得空,得带些厚礼,回家探望你爹,安慰他一番才是!” 太妃斜着眼睛,看着阮宁。 那表情好像是,你能做到,就是有孝心的好孩子,做不到,就是不孝子孙! 一旁的连平公主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 梁王妃也木着脸,点头道,“正是,正是。” 其他年长的贵妇们,也纷纷道,“就是啊,没有当儿女的,记恨自己父母的!那就是不孝!是大逆不道!” 阮宁闻言,低头轻笑。 她当然不会跟她们争辩,人怎么管得了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呢? 若是活在别人的口舌、目光之下,才是可怜虫呢。 “诸位说得真好,阮宁记下来,真是受教!”阮宁笑着点头赞同。 她招了招手,叫玉钟附耳过来。 她交代了几句。 玉钟瞪大了眼睛,“行不行啊?” “行,一定行,去吧。”阮宁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玉钟将信将疑的去了。 这会儿,她目光一撇,正好和一群年轻女子中的一个,眼神相遇。 呵,好久不见啊,唐娴。 唐娴上次在街头吃了大亏,她又气又有点儿怵阮宁。 她不敢与阮宁对视,立刻别开视线。 但她却低声与旁人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是阮斌为老不尊,那也是她犯贱在先!” 第584章 待客不周 阮宁眸子一凝。 魔瞳这次应该不会看错。 唐娴确实骂她了! 阮宁起身,跟太妃等老妇们颔首,“我去招待招待小姑娘们。” 太妃见她不曾忤逆,反而表现得十分乖顺,倒也颇为满意。 “去吧,你与她们年纪相仿,多跟她们学学怎样做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 阮宁暗笑,跟她们学?学背后骂人吗? 她走得近些,侧耳听着唐娴在她背后,说着她的坏话。 青果儿扶着她,在一旁,气鼓鼓道,“这唐家表小姐也太过分了!婢子恨不得上去抽她!” “她是表小姐,你打不得。你若打了,就是打了咱们王爷的脸了。”阮宁不急不慢道。 青果儿长吐一口气,“婢子也知道,所以才更生气。” 阮宁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好气的?你等着,等会儿,你家王妃,亲自给你出气。” “嗯?”青果儿愣了一愣,“王妃要怎么出气?” 阮宁没来得及回答。 只听“噼噼啪啪——”一阵脆响。 在这群贵妇们身边炸开。 突如其来的响声,把这群正在说笑的贵妇们吓得惊呼连连。 有好些人,甚至打翻了茶盏,掀翻了点心,还有的,甚至跌坐到了地上,狼狈不堪。 院子里一时静得出奇。 宾主似乎全都傻眼了! 燕王府的丫鬟,真是吓傻了,都忘了上前搀扶起跌在地上,年长的宾客们。 她们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在燕王府出了此等事儿!不管怎么说,主人家都难辞其咎了! 她们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燕王妃。 那些离响声稍远些的小姐们,则眼神忽闪忽闪,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瞧着吧,出了这样的纰漏,燕王妃要挨骂了!” “看连平公主都吓得坐到了地上,她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不好!她要骂人了!” “还有那位凶巴巴的刘夫人,嘴可毒了!茶水洒了她一裙子,她要发飙了!” “燕王妃有的受了!” 阮宁倒并没有惊慌失措。 “赶紧叫人把夫人们扶起来,那边厢房都收拾好了,请夫人们去更衣。” “重新上茶水点心。” 阮宁倒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吩咐。 太妃猛拍桌子,怒喝道,“这是更衣,重新上茶水的事儿吗?!你是怎么当主母?怎么料理府上事务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众位夫人跟着点头,对阮宁指指点点。 “上不得台面,刚才看着知书达理,都是表面功夫……” “乡下来的,装得再像,骨子还是卑贱……” 还是这套说辞。 不过这次是在燕王府,当着阮宁的面,指着她的鼻子批评。 燕王府的丫鬟们垂着头,既担心又不安。 就连青果儿都拽了拽阮宁的衣袖,“要不……请王爷来吧!眼看这局面,要失控啊!” 阮宁微微一笑,“慌什么!不怕,有我呢。” 青果儿诧异看她,人家骂得就是您呀! “咳咳!”阮宁清了清嗓子,“诸位夫人别担心,本妃一定给你们个交代!” “刚才是谁往这边扔爆竹?!给我出来!” 阮宁扬声说完,玉钟领着几个小太监,从院子外头,假山后头,蔷薇丛里抓了一群孩子出来。 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丫鬟们惊异道,“这都是今日宾客们带得小主子们吧?” 小姐们你看我看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家幼弟最是皮实,他不会也跟着点爆竹了吧?” “这可都是各家各院最得宠的嫡子嫡孙们!燕王妃抓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她总不能把责任推到一群小孩儿头上吧?” “看着吧,那群老夫人最是护犊子,才不会让她轻易逃过今日一劫!” 这群小姐们还真没说错。 这群皮猴子刚被抓出来,有些手里还拿着没放完的爆竹呢! 但那群护犊子的老夫人们已经开口了,“他们不过是一群孩子!燕王妃抓他们干什么?” “您待客不周,难道还要怪到一群孩子身上?可别叫人笑掉大牙了!” 阮宁微微一笑,“说,你们哪儿来的爆竹?!” 阮宁脸色一沉,盯着这群小孩儿。 她沉着脸的时候,还是挺有威严的。 小孩儿们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家的长辈,揪着衣角一言不发。 老夫人们正欲开口维护。 阮宁猛然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 第585章 把他们裤子扒了!杖责十大板! “我看看是谁在护短?谁若开口维护,阻碍本妃查清真相,那就说明,你家儿孙定是主谋!” 阮宁冷冷地警告。 老夫人们一听,立刻炸了,“听听她说得什么话?主谋?把咱们家孩子当什么了?” “这么小小的年纪,能谋算什么呀?还主谋?” “今日本是来看她的,真是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阮宁心里暗笑不止。 她又没求着她们来,自己送上门来找不自在,她难道还要供着她们吗? 老夫人们抱怨归抱怨。 但谁也不想背这个黑锅,倒也没再维护。 阮宁对玉钟道,“去把王爷的墩墩给我牵过来!” 她说着,冷笑走到那群小孩儿面前。 “你们知道王爷的獒犬吗?那可是头猛兽,连老虎都怕它!” “它曾经把刘启追得屁滚尿流……” 小孩儿们吓得一个个瞪大眼睛,有些咬着手指甲。 有些老夫人急得站起身来,却踟躇没有上前。 那边的年轻小姐们,都好热闹地看着。 这些小屁孩儿,在家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就连她们这些做姐姐的,都得处处让着他们。 小屁孩儿们现在的年纪,正是人嫌狗厌的时候。 正好,她们也不喜欢阮宁。 就看看阮宁如何斗这群小屁孩儿,反正不论谁赢谁输,她们都看了一场好戏。 “啊……” “真是墩爷啊!” 燕王府的丫鬟们惊呼起来。 玉钟可真实诚!王妃叫她去牵,她还真牵啊!墩爷再把这群小祖宗给吃喽! 丫鬟们一时间更担心了……只怕燕王妃今日无法收场。 小姐们那边,也是惊呼声一片。 老夫人们吓得脸色煞白。 小孩儿们有胆小的已经吓哭了。 “燕王妃!你别欺人太甚!” “你简直……简直粗鲁不堪!” 老夫人们心疼孙子,指着她骂道,“你没招待好,就冲小孩儿们发脾气!你算什么主人家?” 阮宁不理会老虔婆们。 她冷冷盯着小孩儿们,“说!哪来的爆竹!谁叫你们在这儿放的?再不说,我就把锁链解开了!” “王爷养的神兽,它可是有灵性的!它一嗅便知,刚才那爆竹都是谁扔的!” “谁扔的,它便吃了谁!” 阮宁说完,墩墩还真的嗅了嗅地上炸开的爆竹碎片。 它抬起硕大的狗头,盯着这群小孩儿。 小孩儿们信以为真,一边哭一边指着刘老夫人家的嫡孙,“是刘小公子!” “刘小公子带我们去偷的!在王府库房里偷的!” “刘小公子说,王妃是乡下村妇,没教养,爆竹一炸,你就吓得屁滚尿流,滚出京城了!” “呜呜……我们都是跟着刘小公子拿的!他说没关系的,祖母们开口求情,护着我们,燕王妃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小孩儿们一致指着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点儿的小孩儿。 这个刘氏,跟以前调戏过她的刘启,是同族不同支的近亲。 小孩儿们边哭边说。 园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怪异。 小孩儿们还不懂什么“尴尬”。 可那些老夫人们,可太懂了。 特别是刘氏老夫人,简直如坐针毡,浑身冒汗。 “行了!别问了!”太妃忽然厉声道,“你一个做长辈的!又是主人家!为难小孩子干什么?!” 阮宁回头看了眼梁王府太妃。 她挑了挑眉,“哦?我作为长辈,不能问吗?” 阮宁忽然笑起来,她笑容妖冶,似乎就在等这一刻。 她忽然指着那群小孩儿道,“来人!把他们裤子扒了!杖责十大板!” “阮宁!你疯了?!你简直目无长辈!”太妃怒道。 今日这些宾客,都是她请来给她助阵,一起数落燕王妃的。 如果害得人家儿孙挨打,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阮宁闻言,指着那群小孩儿道,“听到了吗?你们疯了!目无长辈!我乃燕王妃!既地位尊贵又是长辈!你们竟感如此放肆,口出恶言!” “本妃今日莫说打你们——就是放火烧了你们家的铺子、庄子!哪怕烧死了里头的人!” “你们非但怪不着本妃!还得登门安慰本妃!说你们错了!祈求本妃原谅!” “如此,你们才是孝顺、知礼、懂事的好孩子!如若不然,你们就是不孝子孙!千古罪人!” 阮宁说完,园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在太妃和阮宁的脸上,来回地看。 第586章 一个巴掌能打响呢!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燕王妃这是跟太妃较劲呢! 太妃刚才劝她去给忠义侯赔礼道歉,安慰忠义侯。 她表面答应,心里存着气呢! 原本这也不关其他人的事儿,她们就是来,送太妃一个人情!帮着数落两句,在势头上压一压燕王妃! 但眼下不行了! 自家的儿孙,被人抓住把柄了! 事儿没在自己头上,受委屈就受着呗! 但自家的宝贝儿孙,哪能受这个委屈? “这话说的不对!”刘氏老夫人忽然道,“父慈子孝!是先有父慈,而后才有子孝!父若不慈,儿孙便是愚孝!” “今日我家孙儿疏于管教,但燕王妃是长辈,大人大量,原谅这小儿的过失。小儿定铭记于心!” “我回去也会告诉他爹,好好管教孩子!” 刘老夫人这话,是表明立场的意思。 她说完立刻起身,向阮宁告辞。 “原本燕王妃在养胎,不该登门打扰……实在是老妇,失礼在先!还望燕王妃海涵!” 这话就是说,我本不想来,奈何太妃要我来。 对不起!我错了!你放过我孙子,我就不跟她一伙儿! 阮宁微微一笑,“父慈,才有子孝。刘老夫人这话说得公正!” “看来,您没有老糊涂!您家的孙儿,定能教育好。还有啊,刚才那些话,小孩儿不知是跟谁学的?” “这话哪是看不起我呀?我阮宁算得了什么?只不过嫁得好,这话就差指着皇家骂了!” 刘老夫人大惊失色,“不敢不敢!定是听别人家的小孩儿乱说!我家绝没有说过这种话!” 刘氏向阮宁告罪。 阮宁同意她走之后,她赶紧带着孙儿,孙女落荒而逃。 其他家的老夫人们见状,哪里还敢跟着趟这趟浑水? 纷纷向阮宁表明立场,“做子女的,就该管束、劝导长辈的不当行径!长辈若不自省,晚辈一味纵容!这个世道会成什么样?” “长辈杀人放火,做子女的不但不拦着,难道还帮着?那不乱套了吗?” “忠孝忠孝,若是连律法都罔顾,那是不忠!还谈何孝?” 阮宁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谁若不说上两句打太妃脸的话,她就不放人。 这些被太妃叫来的“友军”,此时纷纷倒戈。 她们每说一句,太妃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阮宁的笑容,就愈灿烂一分。 燕王府的丫鬟们,个个笑逐颜开,偷偷议论,“王妃真厉害啊!” “拿捏住这一群小孩儿的短处,就是拿住了那些老夫人的‘命脉’啊!” “王妃这一仗,打得漂亮!” 丫鬟们高兴不已。 就连那边的年轻小姐们,都不由叹服。 “还真有她的!那群小孩儿,可都是家里的小祖宗!” “隔代亲,在家里被宠的不像话。年纪又小,还没正式启蒙,什么混账话都敢往外说的年纪!” “嘿!她还就利用了这点儿!真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啊!” 这群小姐们,早看那些人嫌狗厌的小孩儿们不顺眼了。 但在家里,她们还得处处忍让。 燕王妃用一只大犬,就把小孩儿们吓哭了,她们看得是大快人心。 她们都快忘了,自己是跟唐娴“一党”的了。 唐娴不悦地哼了一声,“我就说她诡诈得很吧?她可是一肚子的坏水儿!” “就忠义侯放火那件事儿,她肯定不是无辜的!一个巴掌拍不响!” “啪——” 阮宁一个耳光甩在唐娴的脸上。 唐娴根本没看见,她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 这一耳光,她毫无准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清脆的巴掌声,直接把她打懵了。 也把周围伺候的丫鬟们打懵了。 更把一圈儿年轻小姐们,全都打懵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阮宁。 青果儿伸长脖子,咽了口唾沫。 她悄悄伸出大拇指,“我滴王妃呀,您可真猛!真敢当众打啊?” 唐娴捂着脸,瞪着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阮宁。 阮宁一脸无辜,眼神还有些天真道,“不对哦,表妹!一个巴掌能打响呢!你听见了吗?” 她又扬起另一只手。 唐娴吓得倒退两步,惊骇看她。 阮宁笑眯眯地收起手,看向其他人,“诸位小姐刚刚听见了吗?一个巴掌,能拍响!” 第587章 他们却当本王是棒槌呀! 丫鬟们暗暗为自家王妃捏了一把汗! 她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干啊! 这么多人面前,她真敢抽表小姐呀? 其他小姐们,回过神来,眼神疯狂闪烁…… 爱看热闹,可能是人之天性。 特别是这些高门大院内的小姐们,平时难得出门,新鲜事儿不多。这样第一手的八卦,可是紧俏的闺中谈资! 她们兴奋地看向唐娴,等着看她的反应。 唐娴正在懊丧。 她懊恼自己刚刚竟然退缩了! 她竟然被燕王妃吓地气势全无! 小姑娘都好面子,特别是她这种被家里人视为掌上明珠,在河内郡也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只有她打别人脸的份儿!别人怎可打她的脸?!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最看不起的阮宁! 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娴往周围看了看。 眼见所有的小姐们,都在看着她呢! 这口气,她不讨回来,她不叫唐娴! “你……你欺人太甚!”唐娴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她上前一步,抬手抽回阮宁。 玉钟和青果儿一惊,两人当即要上前阻拦。 阮宁立刻摆手,阻止她俩上前。 用不着丫鬟,她自己能拦下这一巴掌……而且,这可是当众闹翻的机会! 以后唐娴再也装不了绿茶白莲花了。 阮宁在心里暗笑。 但偏偏有一人,动作比她更快。 阮宁还没伸手,唐娴的手,已经被人半空拦下。 “唐小姐霸气!在我燕王府,打我燕王府的女主人!真令人大开眼界!” 秦云川突然出现,速度快如疾风。 他站在阮宁身边,身高腿长的他,往这儿一站,气势上生生让身边的人都矮了一大截。 他目光冷厉看着唐娴。 唐娴先是吓了一跳,但立刻泫然欲泣,她捂着自己的脸,委屈道,“大家都看见了!是她先打我的!” 周围的小姐们,立刻站远了点儿,谁也不表态。 开玩笑嘛! 她们是看热闹的,可不想被牵连! 燕王爷什么脾气?谁愿意惹他不痛快?先看看他站那边儿,再表态才安全! “她是谁?”秦云川问。 “她……她是燕王妃,是表嫂。”唐娴瞪了眼一旁的阮宁。 “哦,”秦云川冷笑道,“你知道啊?本王以为,唐小姐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看不上我燕王府,不知道她既是你嫂嫂,又是王妃呢?” 唐娴猛地一颤,愕然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微笑,看起来又痞又霸气,“怎么?是嫂嫂不能教训你,还是王妃不能教训你?” 唐娴张了张嘴…… 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周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都饶有深意,且带着嘲讽的意味。 秦云川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只见他垂眸,异常温柔宠溺地看着阮宁,“她说了什么话,叫你这么生气?你怀着身子呢,别气着自己。我母妃那边的亲戚,我帮你教训出气。” 阮宁小声道,“还是以前那套说辞,什么乡下来的,村姑,犯贱……” 阮宁没说完,秦云川就抬手捂住她的嘴。 他闭了闭眼睛,长吐一口气。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生气了,非常生气…… 周围的小姐们,甚至紧张地靠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壮胆。 “呵……我当他们是亲戚,可他们却当本王是棒槌呀!”秦云川冷笑。 他睁开眼,再看向唐娴时,那眼神冰冷肃杀地令人胆颤。 唐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表、表哥……不,不是……” “一来,本王不跟女子动手,二来,也怕脏了自己的手。”秦云川道,“青果儿,掌嘴。” “好嘞!”青果儿挽起袖子,早就就等这一刻呢! “算了……”阮宁却环顾四周,拉住秦云川的袖子,她冲他摇摇头,“这么多人看着呢,给唐小姐留些面子吧!” 唐娴呼吸一滞……把话都挑明了!她还有面子吗? 秦云川却冷笑,“本王给她留面子?她给本王留面子了吗?在本王的府上,打本王的夫人?这是打你吗?这是连本王的脸一起打了!” 阮宁仍旧拉住他的袖子,“算啦……都是亲戚。”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扭过脸冲唐娴道,“滚!本王以后,没有你这门亲戚!” 第588章 另一个女儿,是个白眼狼啊! 唐娴脸色霎时一白。 她愕然将目光转向阮宁……这才是阮宁的目的吧? 阮宁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叫她丢脸,而是叫王爷当众跟她,乃至她背后的唐家闹翻吧? 阮宁早看她不顺眼了!今日是借题发挥呢! “表哥……” 秦云川却看也不看她,轻拥着阮宁,小心翼翼地扶她离开。 他身边的宿卫伸手阻拦,“唐小姐,卑职等人,都是粗人,不想冒犯您!您请!” 这才是,一点儿颜面都没给她留啊! 唐娴无助,仓皇失措地向周围看去。 却只见,刚才还跟她聊得热乎的小姐们,都故意避开她的眼神。 她们像是“看不见”她,说说笑笑地相伴离开。 “你、你们……你们真是一群势利眼儿!” 唐娴气疯了! 她若不是气得理智全无,断然不会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 这一句话出口,周围的小姐们,斜睨着她的眼神,更添嫌弃。 “唉,我们这些‘势利眼’,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儿吧!” “人家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连燕王府都看不上,岂会看得上我们吗?” 走远了,她们才小声说,“难怪人家说,州郡上的世家,多是暴发户。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嗐,唐家算什么世家呀?若不是出了一位贵妃娘娘,唐家就是个末流的富户。” “当初唐家能在河内郡站稳脚跟,还不是全凭贵妃娘娘和燕王的军功?” “其实仔细想想,那位燕王妃还挺有意思的。” “她挺率真,有一种淳朴不做作的真性情,敢爱敢恨!” “她要打唐娴,就真敢扬手就打……这哪儿是乡下受气包的模样啊?这股泼辣锦儿,我还挺喜欢的!” “是啊,要不她能跟楚姣,楚小姐她们一群打成一片?” 今日这群年轻小姐,对这位教训了家中娇娇儿,硬怼了老太妃和唐娴的燕王妃,大为改观。 以前不了解她,只是风闻此人……今日反倒有点喜欢她的性情。 要说生气,老太妃比唐娴更生气。 她不光气阮宁硬怼她,把她叫来助阵的人逼走…… 燕王才是真正的目中无人! 他连招呼都没跟自己打!就把他那泼辣的小王妃给护走了! 那是他的“眼珠子”?他护成这个样子? 老太妃今日办这事儿,没法儿跟宫里的娘娘交代。 她回家就“气病了”。 真正惹了阮宁的阮斌,却根本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 阮斌觉得,反正阮宁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是当爹的!阮宁就算撕破脸,还能弑父不成? 所以,燕王府的人来请阮斌登门时,他大大咧咧就去了。 “我身子不便,所以请爹爹亲自来一趟。” 阮宁摸着肚子,坐在主位上。 阮斌瞪眼看着她…… 本想责怪她,面见长辈,竟然不起身相迎。 但人家肚子里是未来的“小王爷”,秦云川因为功勋卓著,被先帝封铁帽子王。 他的儿子,继承王爵,不必削减爵位。 啧,真叫人羡慕……谁能想到,燕王不但能活过来,他能还生! “王妃不必客气。”阮斌摆摆手,就想往一边儿坐。 “咳……”阮宁咳了一声。 玉钟立刻把一旁的红木椅子,往后撤了撤。 嗬!那么重的椅子,这丫头轻轻松松就往后搬了一尺有余。 阮斌这会儿才警惕起来,“王妃,不给赐座呀?” “事情还没了结,忠义侯先站着说话吧。” 阮宁淡漠道,“我的一个铺子,一个庄子,被人恶意纵火大火,损失不少。” 阮斌闻言,立刻瞪眼……那火扑灭得及时!就像是早有准备! 她损失什么了?那点儿损失,对燕王府的家业来说,算损失吗?!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我铺子里的人受了惊吓,街坊四邻受了惊扰。我跟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担惊受怕……” 阮斌呼吸一滞……扯!你继续扯! “所以,忠义侯的补偿,能弥补我这么多的损失,才好叫忠义侯坐着说话。”阮宁笑盈盈看他。 阮斌露出一个无赖的笑,“侯府不富裕,你爹手里没有什么钱。原本想着,女儿嫁了高门,能接济家里,哪知道……一个女儿被她姐姐害死,另一个女儿,是个白眼狼啊!” 第589章 阳谋 阮宁用杯盖,拨了拨红枣茶,漫不经心地吹了吹。 “侯爷不用跟我这儿卖可怜。一个女儿做了触犯王法的事儿,没牵连家人,就该感念皇恩了!” “另一个女儿,一天没养过,白捡来的,还替侯府顶锅。她娘奉养侯爷双亲,厚葬侯爷老父亲,侯爷更该感恩戴德!” “嘁……”阮斌发出不屑轻嗤,“你少跟我扯陈年旧历!还过不去了?你娘都死了好几年了!你想怎么着?” “来来来,有种你杀了我!杀了我给你娘报仇!你要是不敢杀我!以后少跟我扯这闲犊子!” 一旁的玉钟,对阮宁的过去不甚了解。 她听了个大概,已经气得不轻。 她鼻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要不是王妃有交代……她拳头恐怕已经招呼上了! 左右不过以命赔命! 这老混球说话太气人了! 青果儿更是鼻子都气歪了。 “侯爷!奴婢敬您是侯爷!是有头有脸的人!您说话怎么……怎么不摸着良心说啊?!” 她本来想说,咋那么不要脸呢? 阮宁轻笑,“没有的东西,你叫他怎么摸?” 阮斌摆了摆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随便!” “你要是聪明,我劝你趁早罢手!你损失又不大!揪着我不放,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阮宁道,“那好处可大了。” 阮斌皱眉看她,“行,随便你闹!你不怕丢脸,燕王府不怕丢脸,我一个小小忠义侯有什么好怕的?” “一万两,或者两个铺子,一个庄子。”阮宁说道,“忠义侯考虑考虑?过了今日,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阮斌闻言,大笑起来,“想钱想疯了吧?你杀了我也不会给你。” “好,来人,送客。”阮宁也不啰嗦。 阮斌怔了怔,就这? 这就放他走了? 他还以为,阮宁有多硬气呢? 哈!到头来,连他一根指头都不敢碰! “你也就这点儿能耐!有什么阴招儿,尽管来!” 阮斌冲他这便宜女儿,得意一笑,哼着歌儿离开了燕王府。 “王妃!忠义侯这也太气人了!”青果儿跺脚。 玉钟把指头捏得咔咔作响,“王妃,您若不心疼,奴婢晚上去教训教训这侯爷!” 阮宁却笑着摇头,“不必,我怎么会对自己的爹用阴招呢?” “您还顾念亲情呢?” “他根本没把您当女儿呀!” 俩丫鬟替她着急。 阮宁眸子亮得惊人,“咱们用就要用‘阳招’。” 两丫鬟一愣…… 但次日,她俩就明白了! 因为阮宁带着她俩来到京兆府外头,王妃坐在马车里,让她俩去“击鼓鸣冤”。 “何人击鼓?”衙门里的衙役,出来询问。 阮宁在马车里道,“燕王府女眷,身子不便,所以叫丫鬟代为击鼓……有人故意纵火,烧了我的铺子庄子,衙门拖延至今日,迟迟不肯审理。真正的主犯一直没有缉拿归案,小妇人心慌得很……” “只怕那真凶,下一次就是直接放火,烧我住的宅子,我这一副身体两条命,怕得很啊!” “还请青天大老爷,公开审理此案,给小妇人,以及京都百姓们一个安心!” 她的两个丫鬟,衣着华贵,长相漂亮。 她们击鼓,本就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阮宁声音清丽,吐字清晰,更是叫人群咋舌。 “燕王府女眷?!” “京都顶级大宅门的密辛呀!” “这种豪门恩怨!最是精彩了!这可是第一手的谈资!以前都是道听途说,今日要看个现场了!” 衙役闻言,也吓了一跳。 他不敢决断,连忙跑回衙门里,禀报府尹老爷。 外头的看客们,一传十,十传百…… 等衙役出来时,直接被吓得腿一软……娘耶!衙门门前,几百年没这么热闹了吧? “此案正在审理!且不宜公审!您请回吧!”衙役道。 阮宁问,“为何不宜公审?我乃原告,诉状已经写好,证据充足。我要状告之人,也是官宦。” “倘若不公审,我担心官官相护,对我这小妇人不利!府尹大人敢以他的良知和官誉,担保不会偏袒被告吗?” 衙役深吸一口气,他接过诉状,连忙又跑进去报信儿。 第590章 世子带着被告来了! 京兆府府尹气得直拍桌。 “官官相护?!她是燕王妃!她男人是燕王!我官官护谁呀!?” “押上本官的良知官誉?呸!他们父女内斗!凭什么拉我垫背?让我趟这趟浑水?关我屁事啊!” 府尹真是气坏了,在衙门里头,粗口都蹦出来了。 一旁的主簿,也是他的谋士,连忙劝道,“大人别生气,这事儿您犯不上生气。你只管把这诉状呈给宫里那位……外头,只管拖着她,让宫里那位决断。” “禀报宫里怕是来不及!”府尹气得吐了口气,“快,从后门出发,快马加鞭告诉梁王世子!梁王世子是给宫里那位办事儿的!” …… 秦昊看到阮宁的诉状,很是一愣。 “她要状告她爹?” 秦昊知道,他母亲祖母没能劝住阮宁,反倒把她惹怒了。 但他没想到,阮宁会来这么一招儿! 她把阮心怡扎小人,诅咒使她眼盲的事儿,也写在诉状上了! 这个诉状一旦公开……莫说忠义侯府难以保全,恐怕他、乃至太后娘娘,都有可能受牵连! 燕王会不会借题发挥,重提当年旧事……把太后和小皇帝拉下来? 秦昊越想越心惊。 “备马!快!我去趟忠义侯府!” 秦昊马不停蹄地来到忠义侯府。 “女婿,我就知道!你那会儿也是伤心太过,心怡没了,我也是你岳父……” 阮斌笑着要拍秦昊的肩。 秦昊却把那张诉状扔到他脸上,“看看你干得好事!你惹她做什么?你是放火烧她吗?你是引火烧身!玩火自焚!” 阮斌怔了怔,捡起诉状…… “呵,她竟敢提心怡扎小人的事儿!她是想造反啊!” 秦昊捏了捏拳头。 他实在忍不住,猛地挥拳,砰—— “啊!”阮斌吓了一跳。 好在秦昊只是打在他旁边的柱子上。 阮斌吓得脸都绿了,“女婿息怒,息怒……我也不知道,她狗胆包天。” “你不知道?呵,”秦昊冷笑一声,“你以为燕王是干什么的?他十几岁就开始上战场杀人了!” “不对不对,好像更早……他八岁的时候,就把嘲弄他的太监,亲手杀了!” “阮宁是要造你的反吗?你一个小小忠义侯,燕王府还看不上!” 阮斌反应迟钝,过了片刻,他才倒吸冷气,“啊……燕王!我还把他当做将死之人,倒忘了他那狼子野心……啧!” “什么忘了?你就是蠢!”秦昊怒道。 阮斌一边赔笑脸,一边打哈哈,“啊哈,是,是挺蠢的……” 他脸上不显,心里却在大骂秦昊……一个小辈儿!过去想娶他的宝贝女儿心怡的时候,多敬着自己呀! 现在可好!心怡没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呵斥他跟呵斥孙子一样! “别跟我装腔作势!”秦昊不屑道,“你惹出来的祸,你得把她劝回去。否则,这张告示若是闹得京城人尽皆知……莫说你,谁都别想好过!” 阮斌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还不赶紧跟我走!” 秦昊拽着阮斌,将他拽上马背。 “驾——”他在阮斌的马屁股上,猛抽了一下。 那马忽然蹿了出去,把阮斌吓得惊呼连连,脸色煞白。 秦昊怕他办事不尽力,又犯浑犯傻。 他也赶紧上马,追着往衙门口去。 阮宁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她坐在马车里,煮水烹茶,虽然只是红枣黑枸杞茶,竟也叫她喝出了品茗的架势。 “再过一刻,府尹若是不升堂,我就当众念出诉状!叫大家伙儿给我评评理。” 阮宁扬声说道。 外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个个翘首以盼,就等着听这一手儿的“豪门恩怨”。 “好!念念!咱们给您评理!” “人活一张脸,豪门更是如此!这诉状一念,理亏的那个,怕是再也没脸见人了!” “以后在豪门的圈子里还怎么混啊?这怕是比赔钱还让人难受呢!” 大家伙儿起哄的时候,府尹在衙门后堂,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原地乱转。 “本官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宫里我得罪不起,燕王我也得罪不起!”府尹抹了把额上的汗,“世子爷怎么还不来呀?!” “来了来了来了!”衙役好容易挤过人群,给府尹报信儿,“世子带着被告来了!” 第591章 女婿你借我点钱! “当当——”阮宁的车窗被人敲响。 秦昊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这么大气性?一家人的事儿,非得闹上公堂?” 阮宁拉开窗,似乎有点儿诧异看见秦昊。 “一家人?谁跟谁是一家人?”阮宁问道。 秦昊一噎,叹口气道,“从阮家说,你与忠义侯都姓阮。从燕王府说,燕王与我都姓秦。怎么论,都是一家人。” 阮宁闻言轻笑,“难怪太妃带那么多人去燕王府欺负我,世子与忠义侯,才是一家人,都喜欢窝里横啊!” “你……” 秦昊瞪眼看着阮宁,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牙尖嘴利。 但看着她那灵动妩媚的眼睛,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生她的气。 “我把忠义侯给你带来了,家里的事儿,就在家里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今日肯定叫忠义侯补偿你,补偿到你满意为止,成不成?” 秦昊对她凶不起来。 打心眼儿里,他觉得,这是他错过的人……是他心里捡不回的遗憾。 以前还以为,等燕王爷一咽气,她就是自己的人了。 可谁知道,她是祥瑞!竟把燕王给冲好了! 早知如此……他就更不该把她拱手相让! 他心里那个“窟窿”更大,更漏风了…… “那我,就信世子一次?”阮宁试探地说道,“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秦昊呼吸一滞!心跳隆隆。 “你必能信我!我不会叫你失望的!你放心!” 这话,他说得比承诺还掷地有声。 “你下车,咱们到衙门里说。”秦昊道。 阮宁摇头,“马车宽敞,就在马车里说吧!世子不是说,家里的事儿,家里了吗?那就不惊动府尹和差役们了。” 这漂亮话说得…… 衙役在一旁人堆儿里竖着耳朵偷听。 听到这儿,他赶紧挤回衙门,去给府尹大人报信儿。 “嗐……”府尹拍着胸口,“不进来好!不进来好!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燕王妃……唔,也不算太刻薄,人不坏!” 衙役和主簿,都诧异看他……您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牵扯您,您这口风都变了! 秦昊推搡着阮斌上了马车。 阮斌冷哼一声,连看都不看阮宁,一副不待见她的模样。 阮宁笑笑,毫不在意。 “多谢世子肯帮我。”她对秦昊道。 秦昊口干舌燥,心跳隆隆。 “这是我的条件,两个铺子,一个庄子,以弥补我的损失。”阮宁连字据都准备好了。 “嗬!你瞧瞧,你瞧瞧!她早就挖好坑,等着我往里跳呢!”阮斌怒道,“有这么做人女儿的吗?我生她,养……” 阮宁凉凉地看着他。 阮斌被她冷幽幽的眸子这么一盯,竟有些发憷。 阮宁垂眸笑道,“怎么?你打算烧死我铺子、庄子里的人,打算害我被上头责罚,害死无辜人性命的时候,没有准备好吗?” “这火坑,是你自己挖的,可不是我为你挖的。” 秦昊看了看那字据。 他踢了踢阮斌的脚。 阮斌瞪他一眼,忽然灵机一动,“女婿你借我点钱!” 秦昊呼吸一滞,皱起眉头。 “上辈子欠了她的……”阮斌看了眼阮宁道,“这辈子借钱还债!” 阮宁冷哼道,“哦?上辈子也要算上吗?是从我爷爷那会儿算,还是从我娘到你们阮家开始?” 阮斌被噎得直伸脖子,“……我不跟你个妇人一般见识!” 秦昊碍着阮宁的面子,沉声问,“你要多少?” 阮宁笑了,“世子的钱我可不要!你自己犯的混,凭什么让旁人给你擦屁股?世子已经请了老太妃,去我燕王府上说情了。卖我了好大一个人情呢!你还要欠梁王府人情吗?” “今日若不冲着世子担保,我会叫你这个纵火犯、意图杀人凶犯上我的马车?” 阮斌愕然瞪眼……太妃都出动了?都没能劝住阮宁? 她这是打算跟他“鱼死网破”呢? 不对不对……说不定是燕王指使她! 阮斌目光落在阮宁的肚子上……他打了个寒颤,一时间涌出许多可怕念头。 秦昊这小子说得对!这件事还是尽早了结的好! 燕王就算想干什么事儿……也不能让借口出在他身上! 他才不当出头鸟! “笔墨拿来!诶?不对呀!”阮斌看着白纸黑字,顿时瞪大了眼。 第592章 冲着阮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上回可没说是这两个铺子,和这个庄子呀!”阮斌指着字据上,标明了位置的铺子和庄子。 这两个铺子,是他手底下铺子中,位置最好,生意最好的! 阮宁要的庄子,也是土质最好,产粮最多,庄子上还种了好多上佳品种的果树。 是他所有田庄中,最肥的那个!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阮斌扔了笔,抬手就要撕了那张字据。 秦昊伸出手来。 “啪——”把纸拍在了四方几上。 秦昊冷冷看着他,“上次,王妃已经找忠义侯私下聊过了?” 阮宁道,“唉,是呀。忠义侯不同意,我也是没法儿,只能出此下策。不然我害怕呀……” “你怕什么!?”阮斌脸红脖子粗地冲她吼。 “我怕爹爹不肉疼,就不长记性,再买凶来放火烧我宅子,我一个怀着身子的小妇人,怕得很!”阮宁捏着嗓子,娇滴滴道。 马车里的人不知道。 那外头的人,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在听热闹呢! 好嘛!那么大阵仗!来了这么多人! 忽然说,要私了,不告状了!不升堂了! 他们不是白来,白激动了吗? 再不听个墙角儿,可就亏大了! 所以尽管马车周围有燕王府,和秦昊带的侍卫。 但挡不住人家耳朵长。 大家默契地都没有说话,若有人窃窃私语,立刻就会被人捂上嘴,“嘘……” 有点儿动静,就听不清了! “嘶……” 马车里,女子这娇俏的声音,听得人从耳朵到全身,都酥酥麻麻的! “给她!小娘子都怕成什么样了!不该给人家补偿吗?!” 人群里不知是谁,听得太入戏,竟然直接吼了一句。 立时有人跟着吼,“给她!给她!” “人家怀着身子呢!把人家铺子庄子都烧了!给点补偿怎么了?!” “这补偿,天经地义!” 阮斌听到马车外头的叫喊……他似乎引起了众怒? “都是你请的人?”他震惊看着阮宁。 阮宁摇头,她可没花钱请水军。 秦昊冲阮斌抬了抬下巴。 阮斌气得不轻,但这会儿,他已经毛了……脊背发寒。 他甚至不敢下车,惟恐这群人,群情激奋,拿石头丢他。 法不责众啊!这么多人,到时候,谁打了他都说不清! “好,好好好!你有本事!”阮斌一把夺过笔,在白纸黑字的字据上,刷刷写下自己的大名。 “印!盖上你的印玺。”阮宁道。 阮斌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他盖上自己的大印之后,把笔狠狠一投,“阮宁!从今日起,我没你这个女儿!我与你的父女关系,自此,一刀两断!” 秦昊皱眉,他想劝阮斌。 但阮斌正在气头儿上,连眼睛都气红了。 他转身欲下车,忽然冒汗…… 他转过头来,“还请世子,送我回去?” 听外头的动静,秦昊也不想在这儿丢人!那么多人看着呢! 他这会儿跟阮斌一起下去,岂不叫人误以为,他是阮斌一伙儿的? “还请燕王妃……”秦昊拱手,想让阮宁载他们离开的话还没说完。 阮宁就冲门口道,“来人,送客,咱们回府!” 丫鬟把马车门打开。 燕王府的侍卫请两人下车。 阮斌还赖在车上不想走,燕王府的侍卫可不跟他客气,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拽了下来。 “驾——” 秦昊虽然被赶下了马车。 但他却忍不住凝望着阮宁马车离开的方向。 他抬起手指,眷恋地深吸一口气。 唔……指尖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芬芳。 刚刚在她的马车里,香味则更是馥郁。 她何时开始映照在他的脑海里,甚至心间,摇曳生姿,让他无法释怀,无法放下。 她何时开始,慢慢在人群中变得惊艳……以至于,她一颦一笑,都能让他心头波涛荡漾。 “看什么呢!世子!咱们也走吧!”阮斌拽了拽他的衣袖。 秦昊一把甩开阮斌,“谁跟你是‘咱们’?” 他翻身上马,“驾——” 他冲着阮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593章 把我赶出京城,滚回乡下去 “卸磨杀驴!”阮斌啐了一口。 不对!他才不是驴! “就是这个老东西!当爹没有当爹的样儿!” “竟然烧女儿的铺子!” “忠义侯嘛,就是那个嫁女儿,陪嫁了一堆破烂儿,让京城笑了一个月那个抠搜男人!” 阮斌听见四面八方的议论声,连忙抬起袖子挡住脸。 都怪阮宁! 这死丫头!还真以为自己怕了她了?! 不过是因着京都风紧,不想多惹事端罢了! 拿捏她一个嫁出门的女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阮宁!你给我等着!”阮斌抱着头,钻出人群,找到他的马,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秦昊远远追着阮宁的马车。 他并未再上前打扰她。 她大着肚子……刚刚在马车上,她几次不经意地抚摸肚子时,脸上流露出那种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为了她……燕王叔那样骄傲的人,竟然愿意喜当爹,愿意认下那个孩子!” 秦昊还记的,上次在酒楼里,秦云川当着他的面说,阮宁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燕王爷的牺牲也不小,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够狠,但,也值……” 秦昊抬起手,捂住心口,那里酸酸的,涩涩的,每呼吸一下,都觉得疼…… 如果他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遗憾和后悔? 秦昊心底的疑问……阮宁回答不了。 但秦云川的提问,阮宁倒是能清楚回答,且信手拈来。 阮宁从衙门回到府上。 秦云川正在崇瑶院里等她,还给她剥了一碗的葡萄。 清新透亮的水晶碗,碗里是圆滚滚,去了皮,鲜萃欲滴的葡萄果肉。 阮宁立刻想只懒猫一般,踢掉鞋子,窝在了美人榻上,抱着水晶碗,用银叉子插葡萄吃。 她还插了一颗,送到秦云川嘴边儿。 “王爷也吃。” 秦云川眯起眼睛道,“今日刘侍郎跟我道歉,说他家孙儿拿了燕王府的炮仗,他很是过意不去,要赔本王炮仗钱。”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阮宁呵地冷笑一声,葡萄也不吃了,“这是挤兑我呢!嫌我小气,因为几个炮仗就要打孩子?难怪家里教育出熊孩子,这三观歪到脚后跟儿了吧?” 见秦云川看着她,不说话。 阮宁立刻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是不是给王爷惹麻烦了?会不会影响王爷在朝中的风评?” 秦云川摸了摸她的头,又把葡萄端给她,“是不是麻烦,会不会影响,也得你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本王才知道。” 阮宁眨了眨眼睛,“当天……王爷也在呀!” 秦云川微微一怔,“本王也在?” “王爷来得晚,炮仗的事儿都过去了!”阮宁详细说了那天,太妃如何带着一大帮老妇人,挤兑她。 说,如果不是她惹了她爹生气,就不会被她爹放火烧庄子、铺子。 还说,如果她不去给她爹道歉,就不是孝顺女儿。 “我听烦了,不能只叫我一个人烦心不是?要闹心,就大家一起闹!” 阮宁说道,“我叫玉钟她们故意从外头搬了几箱笼的炮仗,故意被那几个上蹿下跳的孩子看见,故意掉了一个在他们面前……” “那么多小孩儿,一个炮仗肯定不够分!他们被家里宠坏了,说不定就会‘不问自取’。” “果不其然,有一个小孩儿带头儿,其他小孩儿跟着就去拿了!” 秦云川闻言,皱了皱眉。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不问自取’,万一他们教养好,知道这种事儿叫偷,而不去拿呢?” 阮宁眨了眨眼睛,“那么大的孩子,你越是不叫他干什么,他越是要干什么!我叫玉钟叮嘱他们了,不许私拿,不许偷。还告诉他们,绝对不许在燕王妃待客的园子里放!” 秦云川愕然看着她,“所以,他们真拿去你待客的园子里放了?” 阮宁点点头,“是啊,人性如此,是不是很有意思?” 秦云川却是呼吸一滞,眯着眼睛,却有几分疼惜地看着阮宁。 阮宁微微一笑,“最大那小孩儿说了,他们就是要我出丑!好让王爷厌烦我,把我赶出京城,滚回乡下去。” 秦云川脸色一沉,“好大的狗胆!呵,好一个刘侍郎!” “既如此,来人……” 第594章 不给他一个交代,怕是不能善了 秦云川让元亨抬了整整一箱笼炮仗,去了刘侍郎家里。 “还请刘侍郎将您的孙儿,您家老弱妇孺,全都请到这儿来!” 元亨臭着一张脸,一副麻利点,别耽误我的事儿,别惹我的表情。 “对了,一定要有孕妇,自家没有孕妇,就去邻居家请!” 刘侍郎闻言一惊……这是什么话? 自家没有孕妇,还要去别人家请? “元宿卫,这……这是什么意思呀?”刘侍郎赔着笑脸道。 “什么意思?”元亨冷笑一声,“刘侍郎今日不是要赔我家王爷炮仗钱吗?” “我家王爷说了,燕王府不稀罕你几个炮仗钱,但燕王府那日,如何响了炮仗,今日,刘侍郎府上,也必须如何响炮仗!快去叫人!别延误!” 刘侍郎目瞪口呆……什、什么情况啊这是? “不,不就是小儿年幼,他才五六岁,拿了燕王府的炮仗玩儿了吗?” “燕王妃年纪小不懂事,怎么燕王爷还……还认真了呢?” 刘侍郎哈哈笑着,往元亨怀里塞东西。 元亨跟被烫了似的,一蹦老高,“哎哟哟,使不得使不得!” 他这反应,把刘侍郎弄得很尴尬,手里的银票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元亨道,“怎么着?王爷的话,不好使是吗?” “咱们燕王府,讲究先礼后兵。您自己不肯叫家里的老弱妇孺出来,特别是孕妇出来……那没关系,咱得罪了!” “来人——” 元亨朝外头一招呼。 外头竟站着几十号带刀侍卫。 “您放心,燕王府上的侍卫训练有素,虽然看着凶,实际上都有分寸,绝对不会伤着人!”元亨拍着胸脯打包票。 刘侍郎欲哭无泪,“这不是伤着不伤着的事儿呀!内院都是妇孺!你燕王府的男丁,径直闯入内院……这叫怎么回事儿?” 元亨摆摆手,众侍卫虎视眈眈地停在那儿。 这架势着实够吓人的。 元亨拍了拍刘侍郎的肩膀,“我把话跟侍郎说清楚,让您今日响炮仗,响得明明白白!” “燕王妃在院子里宴客,客人都是妇孺,有刘老夫人那般年纪的,也有未出阁的小姐。我家王妃,身怀六甲!” “贵府小公子,不问私拿,窃取了王府的炮仗,专门拿到宴客的院子里放!当时就把老太妃吓到桌子底下去了!” “就连连平公主,都摔了一跤!呵呵,这是你几个炮仗钱,能赔上的?” 刘侍郎深吸一口气,连忙拱手躬身赔不是。 “刘某糊涂!刘某老糊涂了!听内子胡说一通,不知还有这样的内情!” “该打!杖责十大板也不亏!实在该打!” 元亨呵呵一笑,“说起十大板。王妃当时可没打小公子板子,看在刘老夫人的面子上,放了孩子一马。你可问问刘老夫人,那孩子当众,都骂了什么!刘老夫人若是说不清楚,当时在场的人很多,你尽管去打听!” “真是没想到,我家王妃大度,高抬贵手,还抬出错儿来了!?你跑到我家王爷面前,挤兑我家王妃?” “呵!若不是我家王妃劝着王爷,这会儿来得就不是我元某人了!” 刘侍郎吓了一跳…… 他听内子说,孙儿被人欺辱,差点当众扒裤子,打板子……就因为一个炮仗。 他心疼孙儿,气不过,才在燕王面前多说了两句……谁知道!谁知道内子根本没说实话! “是,是刘某糊涂!”刘侍郎知道,看元亨这架势,今日不给他一个交代,怕是不能善了了! “来人……” 刘侍郎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儿叫过来,叫人当众扒了他的裤子,摁在条凳上打。 元亨道,“小公子,你自己挣来那顿打免了,但你家人为你挣来的这顿打,免不了了。” “呜哇哇哇……” 一板子下去,小孩儿哇哇叫着,眼泪还没下来,刘侍郎的眼泪倒是先下来了。 “在外头钻营,不如先管好自己的内院,修身齐家,再谈别的。”元亨冷哼一声,挥了挥手,“走!” 他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去。 刘家可是鸡犬不宁了。 院墙后,假山后,草丛里……到处都蹲着各院儿的耳目。 二房一听外头的来龙去脉,当即掀了桌子,“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我要分家!” 第595章 她答应磕头认错了? 刘家最后闹得街坊四邻都听了个热闹。 至于有没有分家,阮宁不清楚,她也不在乎。 她倒是听青果儿绘声绘色地讲,“那小孩儿挨了打,还被其他几房的叔叔婶婶嫌恶的不行。其他几房的同龄人,都不跟他玩儿,被家里排挤。” “就连刘老夫人,都挨了一个大耳光。刘侍郎说她故意把话说一半,害他误会……” 阮宁笑了笑,“什么误会,他是看不起我。以为我是嫁过来冲喜的,王爷必会嫌恶我。所以,上这么个眼药,好叫王爷处置我。” 青果儿闻言,不由得瞪大眼睛,“王爷嫌恶您?!他们是怎么想的?” 阮宁道,“咱们关起门来的事,外人怎会知道?自然是凭他自己好恶去猜。” “王妃姐姐!” 正说话,楼心月从外头跑了来。 这丫头还没忘了规矩,先在门口问安。 里头的丫鬟打起珠帘,她才迈步进来。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瞧那满头的汗。青果儿,给她盛一碗五彩沙冰。”阮宁吩咐。 一旁的玉钟道,“咦?这还没到下学的点儿呢?小姐是提前回来了吗?” 阮宁闻言,也看向楼心月。 “我在学堂,听说忠义侯府的老夫人病倒了!但忠义侯因为生阿姐的气,所以故意不通知阿姐!让阿姐连老夫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楼心月喘了口气,连忙说道。 阮宁面色一紧,“祖母病倒?这么突然?我前阵子才看过祖母啊?” “回去看看?难道是忠义侯为了让您留下遗憾,故意让老夫人‘生病’?”青果儿说道。 楼心月眼睛圆瞪,“会不会是下毒?他下毒毒害老夫人?” 屋子里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看着楼心月,又心惊地看向阮宁。 屋里人都知道,阮宁跟阮老夫人,祖孙情谊深厚。 阮斌若真对他的老母亲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他真是该死。” 阮宁眯眼说道,“但我觉得,应该不会……他若真不想叫我知道,又怎会把这消息传出来?让心月知道?” “他一边瞒着我,一边借由旁人的口,转述到我面前……是为了让我着急,诱我上门。” 屋里众人听了,不由点头。 “是啊,有道理!” “那就不管他?不理会他?” “不是还有荣嬷嬷么?荣嬷嬷会点医术,草药术,她必能照顾好老夫人!” 几个丫鬟都在附和,安慰阮宁。 阮宁却并不需要安慰,她更需要真相。 “常嬷嬷,你带着青果儿,玉钟,回去一趟。说我身子不便,让你们带我探望祖母。” “祖母若真是身体不好,就把她接到王府来,说我来照顾祖母……看他是什么反应。” 常嬷嬷等人,连忙福身应是。 “我也跟着去吧?”楼心月立即起身。 阮宁点点头,“去吧,他若是赢拦着不叫你们进,也不必勉强。” 四个人叫人套了马车,带了礼物前往阮家。 阮斌正在院子里踱步,一听说燕王府的人来了,他当即眼中一亮,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去!快去,拿大扫帚把人打出去!让她叫我丢脸!今日我也叫她丢脸!” “就冲她喊,我与她已经断绝父女关系!我忠义侯府没有她这个女儿!” “她若不跪下来求我,向我磕头认错!她就永别想再进我阮家的大门!哼!” 阮斌搓着手,一副将要扬眉吐气的样子。 “我就知道,她最挂念老婆子!只要说老婆子出事儿,她必巴巴地跑来!” “来人,再告诉她说,老夫人就剩一口气了,一直念叨着孙女……” “我就不信!今日她不在我面前服软!我必要她磕十个响头!” 阮斌得意洋洋。 看见下人匆匆跑回,他抖了抖衣摆,“她答应磕头认错了?” “不,不是……”下人道。 阮斌眉头一挑,完全不信,“老夫人吊着最后一口气,想见她!她都不肯磕头认错?!” “不是,大小姐她、她没回来!只叫常嬷嬷带着两个厉害的丫鬟,和表小姐一起回来探望了!” 下人咽了口唾沫道,“叫她们跪地磕头?还是大扫帚打出去?” “呸!叫她们磕头有什么用!打出去!”阮斌要气炸了! “她是逼我用绝招儿啊!” 第596章 燕王爷疼惜阿姐,是他的福气 阮宁听闻常嬷嬷她们带回的消息,点了点头。 等这晚,秦云川从外头回来时,她便问,“我求王爷办得事儿……人到哪儿了?几日能进京?” “这么关切?”秦云川挑眉看她,一副吃醋的样子。 阮宁轻笑,“是啊,他再不回来,我爹就要把我和祖母逼死了。” “呸!”秦云川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口,“不许乱说!童言无忌!” “他又怎么逼你了?不如本王帮你料理他……” 秦云川话音一顿……也不合适。 那毕竟是阮宁的生父,他的岳父。 他下手轻了,不当事儿。下手重了,万一日后宁宁再记恨他怎么办? 他岂不成了她的杀父仇人了? 所幸他的宁宁独立又体贴。 她摇头一笑,“不用,快收尾了。以后,他在阮家硬不起来了!” 秦云川眸色一深,将她拢进怀中…… “三日后,他便可抵京。到时候,也别在外头摆宴了,就把人接到王府来,让府上大厨房好好准备。” 秦云川如此大方,阮宁不由喜笑颜开。 “多谢王爷!” 秦云川捏捏她的小脸儿,宠溺道,“可算养出点儿肉了,别再因为阮家的事儿,给本王的小丫头愁瘦了。” “需要本王的时候,你说一声。” 阮宁捧着他的脸,在他嘴上轻啄…… 秦云川眸子深邃泛着幽光,她明知道他现在不敢对她做什么,还故意撩他!太过分了! “我不会跟王爷客气的。”她盯着他的眸子,笑嘻嘻道。 过了两日,燕王府的大厨房便准备起来。 庄子上送来的最新鲜的各种菜蔬瓜果肉禽水产…… 有些名菜,颇费功夫,甚至得提前一天开火。 这日,燕王府格外热闹。 侧门打开,像是一早就恭候主人家欢迎的客人到来。 主人家欢迎的客人,下人自然不敢怠慢,洒扫庭厨,洒水迎客。 不多时,有两辆马车,相继驶入燕王府侧门。 阮宁得到消息,也从内院来到待客的花厅。 张氏和荣嬷嬷搀扶着阮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 “祖母!”阮宁欢喜地唤了一声,快步迎下台阶。 玉钟和青果儿,半点儿不敢大意,全神贯注地守在她两边。 “慢点慢点!就知道你要着急!一大早我们就出来了,还兜了个圈子呢!”阮老夫人笑呵呵地上前,与阮宁拉着手。 “阿姐!”阮文柏的声音,嘶哑低沉了很多,在外这小半年的时光,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快步上前,冲着阮宁单膝跪倒,拱手相拜。 拜了阮宁之后,他才唤道,“祖母,母亲!” “我儿……”张氏的眼眶一下子就湿热了。 她捂着嘴,激动地手足无措。 阮文柏起身,轻拍了拍她的肩,“有阿姐和王爷的照顾,儿在外头没受苦,母亲安心!” “嗯,嗯……”张氏重重点头,热泪盈眶。 阮宁笑道,“都别在这儿站着了,为了今日小聚,我可是准备了美酒好菜呢!” 阮宁请众人入席。 秦云川知道,有他在,众人不自在。 他过来,开了席,简单吃几口,就走了。 临走,他在阮宁耳边道,“不许喝酒,果酒也不行。懂?” 阮宁点头,“保证滴酒不沾!” “也不许贪凉,冰粥,沙冰,饮子都不许再用!”秦云川目光灼灼。 “哎呀知道了!”阮宁推他。 他捏了捏阮宁推他的手,这才离开。 秦云川一走,气氛果然更轻松了。 张氏和阮文柏都揶揄地笑她。 “阿姐苦尽甘来了!燕王爷疼惜阿姐,是他的福气。” 张氏诧异地看了阮文柏一眼。 阮宁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好小子,有眼光!可不就是他的福气嘛! “今日,阿姐给阮夫人和弟弟也准备了礼物,青果儿,呈上来。”阮宁小手一挥。 青果儿立时端上两个托盘,油亮的红木托盘里,是两沓子纸张。 仔细一看,竟是地契房契之类,上头还有官府的红戳。 “这是……”阮文柏不明所以。 “啊……”张氏却惊呼一声,吓得从她的食案后,猛地站了起来。 阮老夫人瞪她,“老大不小了,一惊一乍,再吓坏孩子!” 张氏却捂着嘴,两眼含泪,冲阮宁跪了下来。 第597章 去打死那个大孝子 阮宁笑道,“快扶阮夫人起来。” 阮文柏也上前去搀扶张氏。 张氏却拉着他一起跪下,“儿啊,你那会儿还没回来京城,你不知道!你爹烧了王妃的铺子和庄子!这是王妃,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你爹手里要去的赔偿!” “王妃,这是您的,该是您的!您怎么……怎么……” 不怪张氏大惊小怪。 乃是因为,阮宁直接把地契房契上的名字,改为了阮文柏和张氏。 两个铺子给了张氏,那富饶的田庄,给了阮文柏。 “希望文柏不要怪我。”阮宁冲阮文柏笑笑。 张氏立刻深深地低下头……她明白,阮宁根本不必给她这些东西。 阮宁知道她的秘密……这两个铺子的收入不少。 原本她的嫁妆丰厚,可惜被阮斌想方设法,坑去了不少。 又被阮心怡软磨硬泡,从她这儿挥霍出去许多。 如今,她花钱缩手缩脚,处处受制于阮斌……但有了这两个铺子,情况立刻就会改善许多。 “王妃……”张氏止不住哽咽。 她原本算计阮宁,记恨阮宁。 可没想到,到头来,对她最好,为她打算得最多的,竟是阮宁! 上次,阮宁提点她,肚子里这骨肉的事儿……她以为阮宁是一时心软,提点一下,已经是仁至义尽。 没想到!她竟还有这样的后手! 真是……暖人心窝。 “不会!我怎会怪姐姐?”阮文柏拱手笑了笑,“给母亲好!我心思粗,想不到这些!” “给,阿姐给我的庄子,也交给母亲打理,好男儿志在四方!文柏以后要跟着王爷历练真本事!” 他出去一圈儿,从姐姐的“小迷弟”,变成姐姐、姐夫的“迷弟”了。 张氏止不住眼泪,再三拜谢阮宁。 “王妃放心,日后阮老夫人就是我亲娘!我必当服侍亲娘一样服侍婆婆!” “今日我张氏在这儿发誓……” 阮老夫人摆了摆手,“发什么誓呀!都是一家人!” 阮老夫人笑容慈爱,她叫自己身边的丫鬟去扶张氏起来。 她又指了指阮宁,满目宠溺。 张氏和阮老夫人,都不是糊涂人。 张氏知道,阮宁待她以德报怨,她没什么可以回报阮宁的,唯有照顾好老夫人,才不枉费阮宁付出这一切。 阮老夫人也清楚,阮宁做这一切,都只因为,心里放不下她这个老婆子。 她原本也心疼儿子……阮斌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可当她听说,儿子为了逼孙女向低头,向他磕头认错……竟然咒自己,说自己病得快死了,只剩一口气…… 阮老夫人差点儿举着拐杖,去打死那个“大孝子”。 这“一家人”的组合,有点儿奇怪,但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阮斌在外头喝完酒,回到家,莫名觉得家里好像少了点啥? “府上怎么这么安静?”阮斌问。 家里的下人,似乎都在躲着他? “就你,站住!老爷问你话呢!” 阮斌猛地揪住一个匆匆跑过的下人。 “老爷……回老爷,小人不知道啊……” “不知道?”阮斌哼了一声,“老管家没了,你们当侯爷在这府上就瞎了,是不是啊?什么事儿,都敢欺瞒侯爷了?!” 阮斌借着酒劲儿把下人都叫道庭院来,“说!谁不说,今日就把你们卖出去!”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吭哧吭哧,你吐一点儿,我吐一点儿。 “夫人带着老夫人,去庙里上香去了……” “还说……大少爷今日可能回来。” “她们回来得晚些,要去接大少爷……” 阮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老夫人‘病危’,怎么能出去上香?还去接大少爷?这不是拆我的台吗?”阮斌叫来自己的小厮,“去,快去庙里,把她们给我追回来!一个糊涂,两个也糊涂!都跟我作对!气死我了!” 阮斌拍着胸口,觉得胸闷气短,连灌了几口水。 他的火儿还没消下去,就听小厮来说…… “夫人和老夫人没去庙里,乃是去燕王府了!大少爷这会儿也在燕王府!燕王府设了宴席款待!” “燕王妃还把当初,从您这儿拿到的赔偿,给了夫人和大少爷!只托他们照顾好老夫人……” “老爷!老爷!” 小厮话还没说完,阮斌就面色紫绀,身子一歪,往地上栽去。 第598章 这双眼睛真美,美且含着剧毒 阮斌中风了,嘴歪眼斜,话都说不利索。 “拿我的钱,收买我的老婆孩子,托他们照顾我的老母亲……” 他一边说,一边从嘴角滴落长长的涎液。 “她还满京城的宣扬……故意叫我丢脸!现在我彻底在京城没脸见人了!她满意了?!” 阮斌不只是因为丢脸,没法儿出去见人。 就他这中风引起的嘴歪眼斜,他也没法儿出去见人呀! 旁边儿还得站个小厮,时不时的给他擦口水。 “擦!擦!你个懒蛋!” 小厮又打瞌睡去了,他的口水,把衣襟都弄湿了! 宫里的太后娘娘,听着阮斌的近况……她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个忠义侯,以前看着还挺会钻营的,怎么遇上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就不行了呢?” 一旁的嬷嬷低声道,“那燕王妃背后,毕竟有整个燕王府呢!燕王随便使点儿力气,忠义侯都不是对手呀!” “唉……” 太后娘娘无比后悔,阮宁是她推到秦云川身边冲喜的。 她以为,就是个冲喜的丫头嘛! 还是乡下来的,连秦昊都看不上,能是什么好白菜? 谁知道……她还真有点运气,竟把燕王那将死之躯,给冲好了! “娘娘,您召见的张家小姑娘来了,正候在殿外呢!”宫女进来禀报道。 太后挥了挥手,叫正给她捶腿按摩的小宫女们,都退下,“叫她进来吧。”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阮心怡的表妹,张怀玉。 第一次见太后娘娘,张怀玉紧张地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虽然进宫之前,张家专门给她请了宫里放出去的嬷嬷,教她规矩仪态。 但仪态好学,心态不好学啊! 张怀玉紧张地差点儿左脚绊右脚…… “臣女张氏怀玉,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千岁!” 太后看着她这般紧张的样子,不由一笑,“说也奇怪,哀家记得,阮宁那个乡下丫头,第一次见哀家的时候,竟没有这么紧张?反倒是咱们京都长大的姑娘家,见了哀家,倒比她更像乡下人?” 张怀玉顿时脸色十分难看。 她猛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 忽然想到嬷嬷交代的,不能直视尊者,她连忙低下头去。 “回太后娘娘,乡下人无知,所以无畏。不知尊卑,所以不懂得谦卑。” 太后闻言笑起来,“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张怀玉呼吸一紧。 太后又道,“不过,哀家喜欢机灵人。” 张怀玉心中一喜……太后娘娘这是提点她吗? “听说,你会些苗疆秘术?”太后问道。 张怀玉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她腿一软,噗通跪下。 “娘娘……臣女不,不懂那些……” 太后闻言,笑得更大声,“瞧把孩子吓得!这样也好,懂得怕,就懂得敬畏。你过来,靠近说话。” 张怀玉紧张地浑身冒汗,宫里不热,殿宇高大宽广,很是凉爽,还摆了冰盆,就更凉快了。 但她仍止不住的浑身发热,连额上都是汗。 她不敢起身,挪着膝盖,凑到太后美人榻前。 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嬷嬷挡了她一下,她立刻停下。 “都会什么秘术?听说你教过阮心怡?” 张怀玉吓得浑身发颤,心里暗暗咒骂阮心怡。这个短命鬼,竟然把她卖了! “你别怕,这儿没有外人,都是哀家的心腹。”太后语气温柔,“阮心怡能让阮宁的眼睛看不见,你比她本事高,你若出手,效果会更好吧?” 张怀玉震惊地抬起头来……啊? 她没理解错吧?太后娘娘是要她……对付燕王妃? “你没猜错。”太后笑了笑,“你若能为哀家办事,便也是哀家的心腹。” 张怀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口干舌燥。 幸福来得有点儿突然,她得缓缓。 太后那漂亮且凌厉的凤眸看着她……这双眼睛真美,美且含着剧毒。 “你若办不成,苗疆巫术,不但是死罪,而且会株连九族。”太后那殷红漂亮的嘴唇,吐出冰冷诛心的话。 张怀玉连忙磕头,“臣女愿为太后娘娘效力,万死不辞!” 太后娘娘那张精致又年轻的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 只是她的眼神,却冷厉如同淬了毒。 第599章 皇兄的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京都的五月,对大着肚子的阮宁来说,已经很热了。 她整日躲在高梁阔宇的屋子里,只有清晨晨露未退和傍晚出去走走。 可宫里竟然给她下帖子! “什么宫宴我都不想去!懒得去勾心斗角。”阮宁歪在美人榻上。 玉钟手法适中,不轻不重地给她捏着轻微浮肿的小腿。 楼心月给她读着有趣的鬼怪故事书。 因为孕妇总看书,久坐不宜,且会伤眼睛。 而让心月读来,一来帮助心月识字,二来帮助她了解西朝的风土人情和书面语言风格,三来屋子里的所有下人都能跟阮宁一起听个趣儿。 所以,大家都喜欢让心月来读书。 心月自己也挺有成就感。 听闻阮宁长吁短叹,心月放下手中的书,“因为万寿节吗?学馆里的好几个女子都请假了,听说就是为了万寿节的缘故。” 阮宁闻言一笑,“是,若不是小皇帝太小,还不到纳妃的年纪,请假的只怕更多。” “可是这关我什么事儿呢?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就不能让我踏踏实实在府上养胎吗?” 阮宁话音刚落。 外院就传来消息说,宫里来了位嬷嬷。 “是太后娘娘派来的,说,给王妃您下了两个帖子,请您宫宴一定去,您都没回复。” 丫鬟传话道,“只怕是您没收到前两张请柬,嬷嬷前来当面请您,也好给太后娘娘带回去个准信儿。” 阮宁皱了皱眉,“青果儿,你去回那嬷嬷,说请柬我收到了。但我身子不便,实在是去不了。” 青果儿答应一声,连忙去回。 没想到,那嬷嬷执着得很,听闻她身体不适,竟极力要进内院拜见她,一定要娘娘带个口信儿。 “这哪儿是非要见我啊?这是非要让我去宫宴呢!”阮宁翻了个白眼。 “是啊,那嬷嬷还说,算着时间,王妃如今有孕顶多六个月,还不至于身子太笨重!”青果儿说道。 阮宁皱了皱眉……从她和秦云川大婚之后开始算,那确实。 可她跟秦云川大婚那天,就发现,她已有身孕一个多月了! 她现在已经是七八个月的孕肚,怎么不笨重? 不过是原主的体型,不怎么显怀,肚子倒也没有大得夸张。 “回那嬷嬷,拜见就不必了,谢娘娘盛情邀请,届时我一定去。”阮宁眸子微凝。 这天夜里,秦云川从外头回来,便知道了这件事。 “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去吗?”秦云川的手指,轻轻穿过她柔软黑亮的长发。 阮宁哼道,“是啊,可是某些人,见不得我安宁,下两次贴子还不够,竟还派了自己身边的嬷嬷来请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主宾呢!” 秦云川的手,猛地一顿。 “嘶……”阮宁吸了口气。 秦云川立即回神,“扯痛你了?” “你想什么呢?”阮宁回头,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秦云川抿了抿嘴。 “她这么极力请你去,也不知会不会对你不利……” 原来他在想这个? 阮宁微微一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 秦云川眸底担忧不减,“以前皇兄在的时候,她做事就有些……不择手段。” 阮宁挑了挑眉,“你不喜欢她呀?” 秦云川回望着阮宁,“谈不着。皇兄的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阮宁故意把眉毛挑得老高。 秦云川微微一笑,把她搂紧怀里,“本王的女人,才值得本王关注,在意,喜欢……” 他低头在她脖子上亲吻。 弄得她痒痒的。 阮宁一边推他,一边道,“如果她不怀好意,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护着我呀!” “那还用说?”秦云川哼道,“本王的女人,谁也别想欺负。” 万寿节宴席当天,阮宁和秦云川一同前往宫中。 小皇帝年纪还小,所以这宴席并不大办。 地方上的官员都不必送礼,只有京官和王公贵族送上贺礼即可。 而参与宫宴的人还要再少一些。 阮宁意外地在宫宴上看见了张家那小姑娘,阮心怡的表妹张怀玉! “哟,多日不见,她竟像个大姑娘了。” 阮宁看着笑盈盈向自己走来的张怀玉,感慨道,“当年在阮家,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好恶都表露在外的熊孩子呢!” 第600章 看别人出丑有趣?这是什么恶趣味? “表妹怀玉,见过王妃!” 张怀玉蹲身行礼,礼节仪态,都可圈可点。 阮宁不由挑了挑眉,哦豁,有备而来啊? “女眷都在那边,怀玉领王妃过去吧?”张怀玉不敢正眼看秦云川,她温柔笑着,对阮宁道。 秦云川抬眸看了看,确实,虽说西朝风气开放,但这会儿还未开席,女人都扎堆儿在靠近荷花池那边的树荫凉亭下聊天儿。 男人们则在长廊假山,阁楼这边一边恭候皇上,一边闲谈。 “我送你过去?”秦云川道。 阮宁摇摇头,“不用,都能看得见,几步的路。” 两边离得不远,秦云川在人群中本就显眼。 那边又全是女眷,他若过去,岂不更显眼? 秦云川点点头,目送她跟着张怀玉离开。 “王妃,怀玉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了,以前怀玉多有得罪之处,多谢王妃大人大量,不跟怀玉一般计较。”张怀玉温温柔柔道。 阮宁笑了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张怀玉能主动找她,就一定有什么想法……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她在打算什么? 反正她既能辨认毒呀药呀的,如今又有魔瞳相助,身边还跟着功夫不错的玉钟。 阮宁自觉,没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对了,听说王妃非常擅长猜谜,”张怀玉忽而笑道,“近来,怀玉也对此颇有兴趣,不如我们相互猜谜玩儿吧?” 张怀玉年轻又有活力的声音,立刻吸引了许多的人目光。 “就玩玩嘛,王妃!”张怀玉一副期待的眼神,冲她撒娇。 阮宁笑了笑,“行,玩吧。” “不如我们一起玩儿吧?我们各自写了字条,放在一起……”一旁有位小姐道。 她话还没说完,张怀玉就噘了噘嘴,“是我要跟王妃玩儿呢!听说王妃猜谜非常厉害,今日我若能比过王妃,我也算是非常厉害了!” 张怀玉一副傲娇又不太服气的样子。 众人眼神闪烁,气氛立马有点儿不一样。 阮宁犀利的目光瞧见,周围的小姐夫人们悄声议论,“这是杠上了!” “听说张怀玉和阮二小姐关系好,阮二小姐和王妃不对付……” “阮二小姐这才没,她是要替她表姐出气呢吧?” “哦……原来如此!还以为真是玩游戏呢!” “哪里是玩游戏?是要叫燕王妃当众出丑呢!” 这话悄悄在贵妇小姐中间传开,大家便相当有默契地不再参与。 反而兴奋道,“行,看高手比试,更有意思!没压力,不紧张,还有趣!” 呵…… 阮宁心里暗笑,看别人出丑有趣?这是什么恶趣味? “怀玉是妹妹,那怀玉先说谜面?”张怀玉笑嘻嘻道。 阮宁看了她一眼,“行。” “悬空弗突,月暗弗黑,日出到弗见,月明便无得。”张怀玉说道。 阮宁有些愕然的看着张怀玉。 不至于吧…… 张怀玉竟然准备小抄?! 猜个字谜而已啊!她是有多想赢?多想让自己输? 输了就出丑了吗? 不就一乐嘛? 阮宁在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张怀玉还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呢!这不还是小孩子的把戏? “燕王妃能猜得出吗?”张怀玉微微一笑,“您要是听不懂,我给您解释解释?” 哦豁,嘲讽模式,这就开始了吗? 阮宁忽然发现,不只女人爱八卦! 就连男人都不例外! 女人之间,玩儿个猜字谜的小把戏,竟然把那边高谈阔论“国家大事”的男人们都吸引了过来。 一个个隔着花丛绿植盆景,好奇得往这边儿看! “你们不知道吧?其实燕王妃是‘才女’呢!”男子感慨的声音,忽然传入阮宁的耳朵。 呵,她是才女,她怎么不知道? “当年世子爷娶妻,燕王妃可是帮了大忙呢,又是出字谜,又是对对子……” 男子话没说完,突然察觉对不劲儿……他立马顿住话音。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人家世子爷才丧妻。 虽说丧事没办,甚至新娘子都不让葬入梁王府的坟茔……但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事儿。 在这万寿节上,忽然提这丧事儿,多不合适! 更可况,阮心怡的小表妹,正找燕王妃比试“猜字谜”。 这时候提起,大婚时燕王妃刁难阮心怡——是恐怕大家看不出来,张怀玉是故意挑衅? 第601章 脊背有些驼,牙齿生得多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怀玉和阮宁身上了。 阮宁赶紧垂眸…… 别人以为,她在思索。其实,她在憋笑。 她能说啥?只能说张怀玉太“聪明”了! 张怀玉可能是怕记不住字谜的谜面,所以准备了“小抄”,但她连答案也记不住吗?答案竟也写在小抄上! 阮宁的魔瞳,一眼就看见她藏在袖口处的小抄,当然也看见了小抄下面的答案。 “谜底是,星辰。” 张怀玉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阮宁能这么快猜到答案。 “乍看白茫茫,细看一条江,没有鱼儿游,不见船来往。” 张怀玉话音刚落。 阮宁就接道,“银河,哦,就是星河。” “哇!这也太快了吧!我都还没把谜面听明白!”一旁有人感慨。 “是啊,反应太快了!” “也可能是以前听过吧?毕竟她喜欢这个!” 张怀玉看了阮宁一眼,趁机翻动小抄。 “头大脚掌大,像个笨冬瓜,四肢短而粗,大多穿黑褂。” “熊,黑熊。” 周围一片吸气声。 “太快了!这回答的太快了!” “你们没发现吗?燕王妃都没等张小姐说,打一什么!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绝对是听过!一定是听过!” “听过也是本事啊!就像读书多,博览群书是本事一样!” 男子们咋咋呼呼的声音,比女子们还响亮。 而且,他们越凑越近,也对这比试,有了浓厚的兴趣似的。 倒叫处在当中的女孩子们,一个个脸红心跳,一边留意着比试,一边留意近旁那些唇红齿白,面容俊美的男子们…… “四条棍,撑条梁,人人过,骂一场。”张怀玉又念道。 “犬,”阮宁微微一笑,看着张怀玉道,“还是条恶犬。” 张怀玉微微一愣,她怀疑阮宁是在骂她,但她没有证据。 她狐疑地看着阮宁,“这些谜语,燕王妃以前都听过吗?何以能答得这么快?” 周围人霎时安静下来,都在支着耳朵,等阮宁的回答。 “是啊,有没有点儿新鲜的?”阮宁笑道。 呵!火药味儿越来越浓了! 张怀玉主动挑衅,有备而来,还被燕王妃打得落花流水……这小姑娘要哭了吧? 张怀玉深吸一口气。 她倒真不像小时候那么莽撞了,她四平八稳,继续念道,“一大亩田,小半亩水,乌鸦飞过舔舔嘴。” “砚台。”阮宁道。 “四角方方,生得白净,见尽官府,治尽百姓。”张怀玉念。 “宣纸。”阮宁应声打道。 周围人惊呼起哄,“绝了!她是背尽了天下的迷吗?” 也有人向秦云川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都以为,他娶了个乡下村妇,无知又无趣! 可今日一看,人家不但长得钟灵毓秀,特别是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流光溢彩,潋滟生姿,映衬得她整张脸,都惊艳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是个水灵灵的人间尤物呀! 美也就罢了,人家哪里无知了? 男人在外头忙了一天国事了,回到家里,有这样的红袖添香,猜猜迷,打打趣……人生何其快哉! 眼见众人投向燕王那艳羡的目光…… 梁世子秦昊,心里不是滋味儿极了! 阮宁应该是他的!他的! 她本应嫁给自己的! 啊啊啊……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好恨! 阮宁也感觉到,周围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灼热。 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眼眸里的妒火,都快把她点着了。 唉……她并没有想要出风头啊。 是张怀玉非要送人头。 阮宁余光瞥见,张怀玉忽而勾了勾嘴角,溢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诶?她的谜语都被猜出来了,凭白送了人头,她怎么还在笑啊? 阮宁正狐疑之际,一旁的宫女,奉上了香茶。 “我家王妃不喝茶。”玉钟挡了一下。 “是,王爷有交代,这是枸杞茯苓茶。”宫女道。 说了这么多谜语,阮宁也确实喝了。 她正要接过茶盏,抿上一口。 张怀玉忽然道,“最后一个谜语,脊背有些驼,牙齿生得多,虽然不吃草,喜在草里过。” 第602章 哎呀!羞死人了! 张怀玉的最后一个谜语,让阮宁笑了笑。 她听见周围人说,“是什么?你猜到了吗?” “总不至于,每一个都听过吧?” 阮宁正要说出答案,她的眸子却猛地一凝。 那是什么? 在汤色漂亮的茶水中,有一条黑色的,像头发一样细的黑色“丝线”,在茶水里游动。 活的! 阮宁亲眼看到了它在动! 她猛地抬头,看向张怀玉。 张怀玉冲她微微一笑,“这个不难哦,打一物,怎么,燕王妃没听过这个谜语吗?” “我猜出来了!这个不难!” “看来之前答对,都是因为听过!遇见个没听过的,就不能那么快答出来了!” “你猜是什么?我看看跟我想的一样不?” 阮宁的心怦怦直跳……她明白了! 什么猜谜语、比试! 都是幌子! 张怀玉真正的目的,是这杯茶水! 她虽然不认得茶水里那条活虫子是什么……但魔瞳能看出来它身上的阴邪之气。 是个活的邪物! “梳子。”阮宁说出了谜底,并端起了茶盏,往嘴边送去。 阮宁的目光一直留意着张怀玉。 她发现张怀玉呼吸急促,瞳孔因兴奋而微微放大。 阮宁心下已经有些了然。 “哎呀!” 像是玉钟不小心碰了她胳膊肘一下。 阮宁手中的茶盏顺势打翻,茶水洒了她一身。 张怀玉豁然起身,瞪大眼睛,愕然看着阮宁。 “奴婢有罪!奴婢蠢笨!”玉钟也吓了一跳,连忙跪地请罪。 “没事没事,”阮宁冲玉钟和张怀玉摆摆手,“别紧张,水不烫。” 张怀玉才不是因为这个紧张呢! 阮宁隐隐听见刚刚周围一片吸气声。 而这会儿,则是一片议论之声。 “吓我一跳,还以为那水很烫!这么钟灵毓秀的妙人儿,若是被烫坏了……” “醒醒吧你!那是燕王妃!轮得到你心疼?” “嗐,这不光看着也怪心疼的……没有别的意思!” 男人们刚才忍不住惊呼吸气,这会儿则讪讪而笑。 女人们眼底的酸,都快溢出来了。 “嘁,不就一杯水么!” “还是温水,又不是烫得水!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这话,可说不着阮宁,她没惊也没怪谁,反倒在安慰张怀玉和丫鬟。 “无妨,去换身衣裳就是了。”阮宁拍了拍玉钟的肩膀叫她起来。 她正要唤个宫女来带路去厢房。 忽然,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形挡住。 阮宁正欲抬头,忽而身子一轻,她被人弯腰横抱起来。 “啊啊啊……” “哇,这可是在宫里啊!” “要不要这么宠啊!洒了水而已,又不是不能走路!” 这次是女子们惊呼起来。 阮宁侧脸看着秦云川,“这么多人看着呢,放我下来。” “你不想让谁看?”秦云川笑说,“本王去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阮宁:“……” “人家是夫妻!愿意宠!燕王妃怀着身子呢!燕王怕她累着、吓着,轮得到你们说酸话?”楚姣一帮子的人到了,立刻反驳道。 其他家的贵族小姐一看……呵,楚小姐一帮子人,算了算了,跟她们杠不起…… 但楚姣一帮子人,可没打算这样算了。 她们反倒饶有兴致地议论起来,“怀着身子呢,看燕王抱得四平八稳!跟没那事儿似的!” “你这不开玩笑嘛?据说,燕王战场上使的那把枪,足足有一百斤!” “一百斤!舞起来跟玩儿似的!被这样的男人抱着!多有安全感!” “燕王爷以前长相吓人,现在怎么那么俊秀?你们要不说,我都不敢认那位是燕王!” 这话倒是引起了普遍共鸣,女子们纷纷目露惊艳,连连点头。 燕王爷剑眉星目,目光坚毅,鼻梁高挺,那张脸加之浑身的气势,站在人群中,绝对是众星拱月,鹤立鸡群! 可比那些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白脸儿,小公子哥儿好看太多了! 让她们这群女子,瞧见就心神荡漾的! 甚至让人忍不住幻想,若是现在被他抱在臂弯里的是自己……哎呀!羞死人了! 人群中,是一片片红若云霞的脸。 阮宁被秦云川抱去厢房。 玉钟刚关上门。 阮宁就立刻惊呼起来,“快快快,瓶子!瓶子!找个瓶子!” 第603章 小姑娘是嘴真甜,心真毒啊 没有瓶子。 秦云川顺手拿了个八仙桌上的空杯子给她。 只见阮宁接过杯子,立刻捏着自己的衣服抖了抖。 “呼,还好还好!”她松了口气。 秦云川和玉钟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们看!”阮宁把杯子往前举了举。 秦云川狐疑地朝杯子里看去,然后……他担忧地看着阮宁。 玉钟也快步上前,朝杯子里看了又看。 她揉揉眼睛,继续看。 “王妃,奴婢眼睛是不是不行了?奴婢咋啥也没看见呀?” “嗯?”阮宁有些意外。 她低头朝杯子里看了看,“一根像黑色丝线一样的小虫子,你们没看见吗?” 玉钟迟疑道,“可能是太细了?奴婢眼神儿不好?” 秦云川则直接伸手,来摸阮宁的额头,“发烧了?” 他不怀疑是他眼神儿的问题,他怀疑是阮宁有问题。 阮宁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白瓷的茶杯内部,细细的两厘米左右的小虫子,即便它只有头发丝粗细,也是能看见的。 但现在看来,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 她能看见,乃是魔瞳的功劳。 “没发烧!你不懂!”阮宁怕虫子爬出来,毕竟它正在蠕动。 她又拿了一只杯子,叩在这只上头。 正好,青果儿去车上取来了替换的衣裳。 阮宁一边更衣,一边道,“这是蛊虫,有毒,能害人。” 秦云川面色一肃,“确定吗?” 虽然他并不怀疑自己的眼睛,但医术上的问题,他完全相信阮宁。 毕竟,他能活到现在,脸上的鬼纹消失,能站在朝堂上,让惦记他性命的人,夜夜难寐……都是阮宁的功劳。 “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阮宁哼道。 虽然这次,跟她的医术关系不大,是小林氏送她的魔瞳的功劳。 但,管他呢!能让身边人相信她就行。 “是谁?”秦云川脸色一沉,眸子里压抑着怒气,“这宴席还没开始,魑魅魍魉的手段就开始了?” 阮宁笑道,“别生气嘛,蛊虫我以前听说过,倒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毕竟,没有魔瞳,她也看不见! “还不知道是谁,但张怀玉肯定与此有关,她不是主谋,也必是从犯!”阮宁肯定地说道。 “就她……” 秦云川话未说完,“嘘……” 他侧耳向外。 屋里安静,过了会儿,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王妃在这儿吗?怀玉过来看看您!”张怀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阮宁和秦云川交换了视线。 说曹操,曹操到啊!她还敢追过来? 秦云川眸子一沉,身上已有凌厉杀气。 阮宁一把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在呢!你来干什么?还要跟我猜谜?” “王妃说笑了!怀玉来看看您烫伤了没。”张怀玉顿了顿,“另外,怀玉跟您赔不是。刚刚是怀玉狂妄自大了!” 秦云川不耐烦的闭了闭眼。 阮宁却笑道,“无妨,我喜欢猜谜。茶水不烫,你有心了,退下吧。” 她能猜到,张怀玉此时在门外磨牙的表情! 那小姑娘心气儿高,骨子里比阮心怡还骄傲呢!她哪儿受得了这种待遇? 阮宁叫玉钟去开门。 玉钟猛地拉开门。 张怀玉一脸愤恨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却被逮了个正着,她微微一惊,五官跟抽筋了似的,滑稽极了。 “王、王爷王妃都在呢!”张怀玉赶紧低头行礼。 她再抬头时,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怀玉给王妃赔不是,借花献佛,送来些点心茶水。”张怀玉身后跟着两个宫女。 宫女手中的托盘里,有一盏茶,两碟造型漂亮的茶点,另一个托盘上,是刀工精湛的水果雕花果篮。 阮宁朝秦云川眨眨眼,这是……又来?! “放着吧。”阮宁指了指桌子。 张怀玉迟疑片刻,立刻端过那盏茶,噗通在阮宁面前跪了下来,把茶盏举过头顶。 “以前怀玉不懂事,在阮家的时候,几次对王妃不敬……如今怀玉非常、非常后悔,且后怕。” “还求王妃大人大量,原谅怀玉吧,否则,怀玉真是寝食难安。王妃,怀玉知错了!” 阮宁看着她手里那杯茶,小姑娘是嘴真甜,心真毒啊。 今日,她不喝下这杯茶,张怀玉是不罢休了? 第604章 不愧是我燕王府的王妃! 阮宁接过茶,用盖子拨了拨茶叶。 呵呵……张怀玉这次,来得真好! “好,我原谅你了。”阮宁把茶盏递给玉钟。 张怀玉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看着她,“真、真的吗?” “非得我喝了这茶,你才安心,是吗?”阮宁笑问。 张怀玉怯生生道,“母亲说,这敬的茶,哪怕抿一口,都意义非凡。” 一双看起来稚嫩的眼睛,灼灼看着阮宁。 “唉,好吧。”阮宁从玉钟手里,又接回茶盏,“你们京都人,规矩真多。” 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一盏茶。 张怀玉瞪大眼睛,愕然中难掩惊喜。 “多谢燕王妃!多谢王妃!” 她叩首,麻溜的爬起来,“怀玉不打搅您和王爷了!” 她叫宫女放下果盘点心,立刻告退离开。 秦云川挥手用内力甩上门,“你疯了?!快吐快吐!” 阮宁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快吐出来!”秦云川急得脸都涨红了,“你就是天赋异禀,也不能这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呀!” “我没喝!”阮宁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秦云川急眼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一旁的两个丫鬟,倒吸冷气! 捏王爷的脸——比摸老虎屁股还可怕! 放眼京城,不不,放眼整个西朝,也没人敢这么做! 却见秦云川反而十分受用,“真的?没骗我?” “回、回、回王爷……那杯在这儿呢。”玉钟都结巴了。 原来,阮宁把茶盏递给玉钟时,玉钟已经飞快地掉了包。 甚至连他的眼睛都骗过了! 秦云川不由诧异地多看了眼玉钟。 “你这丫鬟,不错!” “八百两救下的!当然错不了!”阮宁自豪道。 玉钟跟着憨笑。 阮宁从两杯茶里,各挑出一只细细的黑色蛊虫。 “这么快就能再弄来一只,看来她这蛊虫,是低品级的,也没多厉害!”阮宁看着蛊虫道。 秦云川诧异,“这东西还有品级?” “那是!真正厉害的蛊虫,可难养了,要找九九八十一种毒虫,关在一起,相互厮杀吞噬。只留下一只获胜的毒虫。” “它本就厉害,又吃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毒虫,你想想得有多毒?” “然后要辅以主人的血饲喂,让它认主……真正养成以后,那蛊虫就又毒又听话,又极难杀死!” “若是谁中了蛊,就会完全听蛊虫主人的话,成为蛊虫主人的傀儡!” 阮宁故意用阴森森的声音表情。 “啊啊……”青果儿吓得一把抱住玉钟。 就连秦云川,都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阮宁哈哈大笑,“瞧你们吓得!那种蛊虫,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成功率很低很低!万中无一!” “张怀玉能一口气拿出两条来,能是什么厉害的蛊虫?” 秦云川忽然伸手抱住阮宁。 他小心着她的肚子,却依旧把她抱得紧紧的。 “怎么啦?吓着你了?”阮宁有些愣怔,轻拍着秦云川的背。 秦云川声音暗哑低沉,“叫你跟着我,遭遇这些……连累你受苦了。” 阮宁嘿嘿一笑,“那我有个条件,王爷要答应哦。” “你说。”秦云川立刻答应。 他感性的时候,可真好说话。 阮宁道,“我还是挺好奇,这两条蛊虫有什么作用呢!不如叫张怀玉的爹娘来试试毒?顺便也叫张怀玉知道,什么叫害人终害己?” 秦云川眸子一凝,目光紧紧盯在阮宁身上。 青果儿和玉钟暗暗吸气! 王妃怎么什么都敢说! 她这么说,就不怕王爷觉得她太狠毒吗? 刚刚外头那些男人们,还夸她温柔良善呢!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本王若不答应呢?” 阮宁挑眉,“那就算了,玉钟也能办到,我叫玉钟喂给曹氏!” 曹氏,便是张怀玉的娘亲。 “咳咳咳……”玉钟被惊得咳嗽起来。 秦云川沉默片刻,忽而一笑。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不愧是我燕王府的王妃!有能力自保,且不愚善。” 秦云川伸手要接阮宁递过来的杯子时,还有点发憷。 毕竟,“未知”最令人恐惧。 他完全看不见那蛊虫,比能看见,恐怖多了! “这……我们也看不见,要怎么确定它下进去了没有?”秦云川问道。 “也是!”阮宁点点头,“不如直接放进茶水里!我来办!” 第605章 一个两个都欺负朕! 阮宁跟玉钟配合,她能看见蛊虫,玉钟动作快。 两人很快就把送往宴席上的茶,其中两杯里加了料。 秦云川安排剩下的环节——确保加了料的茶,送到曹氏和张世忠的手里。 阮宁也回到了宴席之上。 她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曹氏的动静。 张怀玉也正时时刻刻留意着她。 阮宁还充满善意地朝张怀玉笑了笑,把张怀玉笑得一愣。 紧跟着,张怀玉离开了宴席。 “悄悄跟上,别被发现。”阮宁对玉钟叮嘱。 玉钟悄悄退走。 两人前后离开不久。 曹氏那边就出事儿了! 阮宁因为一直看着她,倒比旁人更先发现她的不对劲儿。 曹氏忽然面庞潮红,呼吸急促,目光迷离…… 紧跟着,她口中发出奇异的哼唧声。 她身边两位夫人,立刻惊恐地看向她,纷纷询问她怎么了。 她身边跟着的丫鬟更是吓得脸色煞白,似乎想捂她的嘴,却又不敢,急得要哭。 阮宁不由皱起眉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在用力的顶着肚子。 阮宁把手放在肚子上,她能明显感觉到,孩子在里面动弹。 她不由闭了闭眼睛……如果不是有魔瞳,她现在是不是已经中招了? 那么,她和她的孩子,都将小命不保。 “啊……” “张夫人!张夫人您怎么了?” “您别这样!别这样呀!” 阮宁闭目,感受肚子里孩子那幼小却旺盛的生命力时。 几米之外,张氏那边儿已经乱了起来。 张氏口中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还解开自己的衣带,脱下外衣…… 几个夫人都拦不住她。 她的丫鬟死命的抱住她,“不要啊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夫人,您醒醒啊!” 那边的乱子,立刻引得所有人震惊看去。 宫人也发现不对,有那机灵的宫人,当机立断,上前一掌劈晕了张氏。 “来人,快,带走……叫太医看看!” 单是女眷这里出问题也就罢了。 男人那边闹得动静更大! 张世忠不知抱了哪位大臣,一通狂啃…… 把那位大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对着他又打又骂。 男人看起热闹来,比女人还上头! 第一时间,大家竟然没选择上前帮忙,而是在一旁幸灾乐祸! 不过他们倒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宫宴!是万寿节宫宴! 虽然小皇帝年纪还小……但也不能太过分不是? 张世忠这才被拖下去,他被拖下去的时候,还抱着个面容清秀的太监啃了一通呢! 好多人暗笑,“原来张大人有龙阳之好啊!”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宫宴上,忽然失态?” “不是有人要害他吧?” 这突如其来的猜测,叫周围人脸色一肃,四下猛然一静。 宴席上的乱子,飞快地传到小皇帝耳中。 小皇帝已经换好了龙袍,正欲摆驾宴席。 听闻此言,他勃然大怒,“放肆!竟然、竟然在朕的生辰宴上,闹出此等事!简直、简直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小皇帝气急,抓起一旁极其漂亮的油滴天目盏,狠狠地砸在地上。 碎瓷片四下迸溅。 宫人们吓得缩起脖子,不敢规劝。 “哈!一个两个都欺负朕!看朕年纪小!就不把朕放在眼里!” “在朕的生辰宴上出丑!是故意给朕难堪!” “这生辰宴,不办也罢!” 小皇帝回到龙椅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宴席也不肯去了。 积郁许久的委屈,瞬间爆发,他眼圈儿红红的,憋着气,像快炸的气球。 一旁的贴身大太监小声道,“两人已经打晕,抬去厢房,让太医去看了……说来也巧,旁人都没事,就那夫妻俩有事……” “什么巧?分明是故意的!”小皇帝怒道。 “是啊!”大太监道,“这也太明显了!是谁,为何要这么做呢?” 小皇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大太监赶紧垂头躬身,“奴才愚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巧得离谱。若是故意吧?为何要做的这么明显?就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是故意为之一样?” 小皇帝眸子一凝,“查!给朕详查!” 第606章 朕只是你的傀儡 小皇帝正要下令彻查。 大太监的小徒弟快跑回来,并带来了太医的诊断结果。 “太医怎么说?”小皇帝连忙问道。 “回皇上,太医说……说没看出来是什么毛病,也没有中毒!”小太监喘息道。 小皇帝闻言一愣,皱起眉头,“没有中毒?那怎么会……是不是太医的医术不行?” 小太监连忙道,“不止一位太医,事关重大,太医院的院判和几位老太医都在!他们都检查了,说是,没有中毒迹象。” “呵!”小皇帝冷笑一声,“这就怪了?” “嘶……” 一旁的大太监,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小皇帝皱眉看他,“你想到了什么?” 大太监却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小皇帝怒目看他,“连你也骗朕?这宫里,还有朕能相信的人吗?朕,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大太监吓了一跳,噗通跪倒,小声道,“奴才是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一件事……只是不敢说。” “说!朕恕你无罪!你要是不说,”小皇帝眸子泛冷,“从今以后,就再也不用说了!” 大太监浑身一抖,连忙叩首告罪,“多年前,太祖皇帝曾被人用巫蛊术控制。行为怪异,但太医们都诊断不出病症,且也没有中毒迹象……从那以后,太祖皇帝就严禁巫蛊术!如若发现,必重罚,且要株连九族!” 大太监小声说完,又告罪。 “定是奴才想多了。” “不!”小皇帝一摆手,“来人!给朕彻查!一定是有奸佞之徒,卷土重来了!” “太后娘娘驾到——” 宫人高唱道。 太后梁氏摆摆手,拦下要传令彻查的宫人。 “皇上息怒,此时宫宴在即,当以大局为重。”太后劝道。 小皇帝诧异地看她一眼,“母后不让朕彻查?” “不是不让皇上彻查……”太后微笑,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小皇帝怒视着她,眼圈儿红得更厉害了。 “有人在朕的生辰宴上!都敢用这样的手段!这样害人!” “如果糟害的不是张世忠呢?如果那人要害的是朕呢?母后也觉得不是大事吗?” “此事不查清楚,朕可不敢去宴席上!” 小皇帝气哼哼地别过脸,看也不看太后娘娘。 太后梁氏叹了口气,“皇上已经是一国之君,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呢?” “朕是一国之君吗?” “皇上当然是!” “那朕让彻查,母后为何不许?朕的话,不是圣旨吗?” 母子四目相对,瞬间,殿内剑拔弩张。 太后娘娘生性骄傲,就连景帝在位时,也要容让她几分。 今日,被自己的儿子当众宫人的面顶撞了,太后差点儿发飙。 但她毕竟是成年人,很快控制住了情绪,她微微一笑,正欲安慰。 小皇帝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只在乎你的地位、荣辱、权威!你根本不在乎朕!” “朕只是你的傀儡,是你登上太后宝座的踏脚石!” “朕,究竟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啪——” 太后忍无可忍,抬手给了小皇帝一耳光。 呼呼啦啦,殿中的宫人全都跪下,并跪着向外爬。 只见宫人们,又快又安静又迅速地,全都爬了出去。 宫人们虽然安静,但此刻,他们心里,都在崩溃大哭……皇上呀!你是要害死奴才们呀! “这混账话,是谁说的?”太后眸子冰冷。 她明明是内宫女子,却全身充满了杀气。 小皇帝在这一瞬间,也知道怕了,他声音颤抖道,“没,没人说……” 太后深吸一口气,伸手要摸他。 小皇帝吓得直缩脖子。 太后勾了勾嘴角,“哀家打疼你了吧?唉,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哀家是怕那些臣子们,看皇上年纪小,欺负皇上,所以才事事严格要求皇上!没想到,皇上竟说这样的话,真是寒了哀家的心呐!”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对不起,母后……是,是儿误会您了。” “查!今日之事,一定要彻查!”太后摸着他的头,笑容却有几分古怪,“今日之事,若不查清楚,竟还伤了我们母子情谊了?那还了得?” “只是女眷那边,交给御林军多有不便,哀家替皇上彻查吧!”太后谈了口气,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小皇帝连忙躬身道谢,“儿不孝,害母后伤心,还要劳烦母后。” 太后轻笑,“有奸人挑拨我母子关系,但只要皇上明白哀家的苦心……哀家就值了!” 第607章 这次,可别再叫娘娘失望了! 张怀玉此时正缩在一间厢房里,焦灼难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到底为什么?” 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手心一直冒汗,又紧张又害怕。 “当当——”门被敲了两下。 张怀玉如惊弓之鸟,惊得一下子跳起来。 “张小姐,太后娘娘派奴婢来看看您。”门外的嬷嬷说。 是太后的人…… 张怀玉脸色瞬间煞白。 完了! 她要死了。她把太后交代的事情办岔劈了! 她死定了…… 张怀玉头重脚轻地去开了门,果然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那位大嬷嬷。 “嬷嬷……”张怀玉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我爹娘……他们还能活吗?我、我……” 嬷嬷叹了口气,“你瞧瞧你办这事儿?你当初是怎么答应娘娘的?嗯?” “你被人跟踪了,你知道吗?” 张怀玉吓了一跳,“啊?我,我不知道……” “那个没事,娘娘的人已经给你解决了。” “多谢娘娘!多谢嬷嬷!” “唉,眼下这件事儿,事关你父母的名誉,脸面,乃至性命!你要怎么收场?” 张怀玉两眼含泪……她还能说什么?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我也不知道……” “娘娘宽仁,已经替你想好了主意。且给了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嬷嬷低声说道。 张怀玉猛地抬起头,绝望的眸中腾地升起希望的火苗,“真的?” 嬷嬷道,“这次,可别再叫娘娘失望了!皇上要彻查此事,娘娘安排女眷这边……” 嬷嬷趴在张怀玉耳边,嘀嘀咕咕交代了一通。 张怀玉一时为难,一时又连连点头,“明白!这回小女一定办好!一定一定!” 嬷嬷看她一眼,“你也别太紧张,你爹娘虽出了丑,但也正因此,没人会怀疑到你身上!你眼下,还是安全的!” 张怀玉连忙福身,“多谢嬷嬷!” 嬷嬷叫人准备张怀玉要的东西,顺便等在厢房处,“你得快点。” “就好!这就好!”张怀玉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只手。 …… 玉钟回到宴席上。 阮宁朝她招了招手,“跟出结果了吗?” 玉钟失落地摇摇头,“跟丢了。” “在宫里也能跟丢?”阮宁有点儿意外,毕竟玉钟功夫不错,“跟丢不一定就是没结果,你说说,怎么跟丢的?” 玉钟低声道,“有宫人拦了我一下,耽搁了功夫。甩掉那宫人的时候,就找不到张小姐了。奴婢怀疑,那宫人是故意帮她。” 阮宁点点头,微微一笑,“不用怀疑,必是!” “若没有宫里的人帮忙,张怀玉那小丫头,能在宫里办这么多的事儿?” 玉钟一听这话,又来了精神,“那奴婢,没白走这一趟?” 阮宁点头,“当然没白走,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宫里能帮张怀玉的人,明显就是……” 阮宁话音一顿。 因为她发现,魔瞳大概预感到危险,又自动激活了。 在魔瞳的作用之下,她能看到每个人气场的颜色……原来人的气场真的是有颜色的!红的,紫的,蓝的…… 她也能看到每个人的健康状况。 阮宁在扫视人群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一个宫女身上。 她身体倒是健康的,但气场却是一团黑气! 黑的发亮! 在场所有人的黑气加起来,都没有她一个人的黑! 阮宁想不注意她都难。 只见那宫女端着果盘点心,径直向阮宁的这边走来。 阮宁顿时有些紧张,甚至不由自主,拉住玉钟的手。 在那宫女向阮宁看过来时,阮宁连忙低头,假装看她的裙摆。 就在这一瞬间,冷不丁的! 阮宁发现,她袖子里藏着两个巫毒娃娃! 这巫毒娃娃是麻线缠出来的,一个圆圆的脑袋,简陋的大字型四肢。 娃娃的大脑袋上,扎着一根细长的圆头针!看起来阴气森森的! 这两只娃娃,比当初阮心怡马车上发现那个小太多了,一个巴掌就能握住。 巫蛊术是诛九族的禁术! 这宫女想干什么? 阮宁心中警惕,一手护着肚子,一只手攥着玉钟。眼睁睁看着那宫女越走越近。 第608章 所有女眷搜身检查! “因为刚才的乱子,皇上震怒,要彻查此事。” “所以宴席延误,娘娘安排了果盘点心,给各位夫人先垫垫,压压惊。” 宫女一边解释,一边放下了果盘点心。 她并未多做停留,就又走向下一桌儿。 阮宁并未发现那宫女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她又盯着那果盘点心,左看右看……咦?没有毒啊?也没有蛊虫? 难道是她多心了? 阮宁正欲拿起一块点心查看,眼皮子却猛地一跳。 “嗬……” 她倒吸一口冷气,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袖子。 那只扎了圆头针的麻线巫毒娃娃,什么时候跑到了她的袖子里? 阮宁心下紧张,连忙捏了捏玉钟的手。 玉钟附耳过来。 “我遭人陷害,袖子里,被塞了一只巫毒娃娃。”阮宁低声道,“你能不叫人察觉的,把它处理掉吗?” 玉钟眸子一凝,诧异地看了阮宁一眼。 阮宁向她扯了扯那只袖子。 玉钟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她警惕地四下看去。 宴席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防不胜防啊! 更何况,这是故意被人栽赃陷害! 那么陷害地人,一定会盯牢了阮宁的动作。 “王妃别动,奴婢试试看。”玉钟微微颔首。 即便她功夫过人,速度奇快,这会儿也有点儿心虚。 阮宁四下环顾,用魔瞳捕捉着周围人的动作…… 玉钟弯身给她拿点心时,手飞快地从她身上划拉过去。 阮宁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动作很轻,她若非留意着,或许根本无所察觉。 却听玉钟松了口气,“成了。” 阮宁也放松了精神,“还好……嘶,不对啊?” 玉钟跟着也紧张起来,“怎么不对?” “还有一只!”阮宁道。 “啊?在哪儿?”玉钟连忙问。 阮宁借着低头吃点心的动作,扫视了自己身上,又不动声色的用魔瞳检查了玉钟和青果儿身上。 “不在咱们身上。”阮宁道,“你赶紧把它处理了,让我想想另外一只,会在哪儿?” 阮宁眯着眼睛,在人群里寻找那个浑身黑气的宫女。 但她似乎已经离开了这边场地,阮宁竟扫遍了人群,也没瞧见她的身影。 “会不会在王爷的身上,或是在咱们的马车上?”阮宁嘀咕道。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行,这是宫宴,人多,且事关重大!万一叫栽赃之人得逞,恐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阮宁心中焦急,“咱们得去提醒王爷。” 阮宁大着肚子,看她这么着急,两个丫鬟又着急又担心她。 “王妃宽心,王爷的功夫极高,恐怕没人能在他身上使出这种手段!”玉钟以她专业的角度,为阮宁理性分析。 阮宁点点头,“你说得对……那马车上?” “马车那边,有元亨守着,元宿卫的功夫虽不及王爷,但他警惕性很高。又是长年跟着王爷在外作战。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也不容易。”青果儿也连忙劝慰。 阮宁点点头,“好……你先处理掉这只,我们设法找找另一只被藏在哪儿。” 阮宁说着,还是往秦云川所在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才没走了几步,便迎面遇见一个面孔严肃的老嬷嬷。 嬷嬷带着一群宫女。 这群宫女的表情,像是从这老嬷嬷脸上复制粘贴的! 一模一样的严肃刻板! “燕王妃留步!太后娘娘下令,所有女眷搜身检查!” “检查完之前,您哪儿都不许去。” 嬷嬷不苟言笑,也毫无畏惧、讨好。 阮宁瞥了眼玉钟,也不知这丫头处理好了没有?她可别就藏在自己身上呀! 玉钟低着头,不知是不是在紧张? 阮宁扫视了一圈,发现周围的贵妇、小姐们,也都是一样的待遇,都被这群宫女目不转睛地盯着。 阮宁深吸了口气……她绝不能让自己的人,折损在这宫宴之上! “哈?什么意思?进宫之前,已经搜过身了,出于对天家的敬畏,我们也都配合了!” “好好地在这儿坐着,热饭没吃一口呢!又来搜身?这是怀疑谁呢?” 阮宁忽然冷笑着,扬声质问。 第609章 燕王妃其实挺仗义 周围女眷,齐刷刷向阮宁投来注目礼。 当众质问太后派来的嬷嬷——阮宁也是够勇。 这位严肃的嬷嬷,可能从未被人这样当众质问过,她不由一愣。 “太后娘娘懿旨……” “是因为刚才那位张夫人的事儿吧?”阮宁也冷下脸来。 嬷嬷抿了抿唇,“正是。宫宴之上,发生此等事情,性质非常恶劣!” “性质恶劣,就是怀疑众卿家的理由吗?众卿家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要被人当众搜身?” “众卿家高高兴兴来给皇上共贺生辰!却因为张夫人行为不端,众卿家就该无端被连累?被怀疑?” “怎么不怀疑是他夫妻俩不自爱,嗑药了?沾染了恶习、邪祟?反倒怀疑在座的众人呢?” 阮宁口齿清晰,情绪稳定,接连反问。 把那嬷嬷震得愣住。 周围众贵妇、小姐虽然不想得罪太后娘娘,但也忍不住为阮宁叫好。 “就是!燕王妃说的对呀!” “凭什么她行为恶劣,反倒要搜咱们的身?这不是侮辱人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为个张氏夫妇,得罪这么多权贵……也是太不值了! 嬷嬷本就严肃的脸,眉头一下子皱得更紧。 她攥着拳头,正在为难。 阮宁却瞟见了玉钟给她的信号,处理好了! “本妃不是怕你搜!你要搜就搜本妃好了!” 阮宁微微一笑,“本妃刚来到宴席之上,就被张家的小姑娘挑衅比猜谜。娘娘若是怀疑本妃,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被怀疑,就没道理了吧?” “就是就是!” “燕王妃仗义啊!” “她真敢说啊!倒有些女中豪杰的味道!” 人群中,顿生对阮宁的赞许和好感。 嬷嬷眯眼看着阮宁,主子的安排,嬷嬷心里清楚。 别看燕王妃这会儿叫得欢! 只要当众在她身上搜出“证据”来!看她怎么哭! 现在她所博得的好感……待会儿全都会化成唾弃她的唾沫星子! 她狂不了几时! “搜——” “等等!” 嬷嬷看着阮宁。 “搜了本妃,就不用搜旁人了吧?” 嬷嬷深吸一口气,“奴婢会再请示娘娘!” “也好。”阮宁微微一笑,伸开双臂,“小心着点儿,本妃怀着身孕呢。” 嬷嬷亲自上手搜阮宁,叫几个宫女上前搜她的两个丫鬟。 嬷嬷上上下下搜过了一遍之后,微微有些愣神儿。 不……不可能吧? 玉官回去说,已经妥了呀? 嬷嬷立刻看向两边的宫女。 两边的宫女也一无所获,纷纷对嬷嬷摇头。 嬷嬷不甘心,还要再搜一边。 阮宁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什么意思?针对燕王妃啊?” “已经搜过一遍了还不行?要再搜一遍?” “这都不是怀疑了吧?是打定主意,非要在燕王妃身上,找出点儿什么来吧?” 这话旁人不敢说,但坐在贵族小姐堆儿里的楚姣,却嘀咕出声。 众人虽然没有应声附和,但表情明显十分赞同。 嬷嬷硬着头皮,又搜了一遍。结果,却大失所望。 “本妃可以走动了吗?”阮宁挑了挑眉。 嬷嬷躬身退了一步,“宴席上情况复杂,王妃还是别乱走动的好。” “嬷嬷可千万别说这种话,一个小小张氏,就让宫里人如临大敌,显得宫里人不专业。”阮宁笑着说道。 嬷嬷严苛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留下宫女,自己退走去向太后娘娘禀报。 这安排地妥妥的事儿……怎么又出岔子了呢? 嬷嬷刚走,就听见女眷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太后娘娘怎么怀疑到众宾客身上?” “恐怕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年幼,这也太纵容了吧?” “搜身太过分了!根本就不把众卿家放在眼里!” “以前没觉得,燕王妃其实挺仗义,人挺好的!” 嬷嬷听见了几句,脸色顿时更加阴沉。 她疾步去禀告太后娘娘…… “什么?”太后脸色微变,“没搜出来?玉官呢?” “回娘娘,玉官确信放在燕王妃身上了,且完全没有被她察觉!” 嬷嬷低声道,“只是这事儿,似乎把大家都给得罪了。女眷们都说,娘娘太过骄纵皇上……” 太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借机整死阮宁不成,反而叫自己被世家贵妇们戳脊梁骨? 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太后娘娘精致的面孔,显得异常阴沉。 她咬碎一口银牙,“不是还有一只吗?那只,不会再出岔子了吧?!” 第610章 她惊奇的发现,楚肖的脸红了! 阮宁没再见那严肃脸的嬷嬷。 倒是看见,搜身的宫女们都撤走了。 她松了口气,心中暗笑,看来太后娘娘还是在乎“众怒”呢。 当然了,如果在自己身上搜出“邪物”来,犯众怒的就是不是太后,而是她阮宁了。 栽赃的宫女,的确是个高手。 如果不是魔瞳看见,她丝毫未察觉被栽赃,当然也想不起来去检查自己的袖袋。 紧跟着就是搜身……几乎完美的计划。 “玉钟真厉害,你把那东西藏哪儿了?”阮宁好奇问道。 玉钟立马挽袖子。 “别别……这儿人多。”阮宁立刻拉住她,这姑娘是不是傻? 却见玉钟微微一笑,“您看嘛!” 玉钟把袖子挽起来了一点。 阮宁顿时看见,玉钟的胳膊上,缠着一圈圈的麻线。 “你把它拆了?”阮宁瞪大眼睛,这得多快的手速啊? 不但能把它拆了,还能把它缠在胳膊上! 阮宁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藏在了旁人身上,所以不让那嬷嬷搜旁人。没想到,你这是釜底抽薪呀!” 玉钟被夸得羞涩一笑。 阮宁一边暗自庆幸,小林氏送她的“魔瞳”救了她一命,一边向秦云川那边走去。 秦云川正在跟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臣说话。 阮宁不好上前打扰,她站在被修剪得奇形怪状的盆景后头,等着秦云川。 冷不丁的,她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 人的直觉,总是对视线很敏感。 阮宁寻着直觉看过去。 她瞧见了楚肖。 但楚肖已经别开了视线,低头跟自己的随从说着什么。 阮宁正欲挪开视线,忽然,她眯了眯眼…… 咦? 如果她没看错,楚肖腰间那个荷包里——正是另一只麻线巫毒娃娃吧? 怎么会在楚肖身上? 阮宁一时间,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难道,太后已经发觉,楚肖和秦云川只是表面不和?私下里关系密切? 还是说,太后发觉,她和楚肖私下也打过几次交道? 一只诅咒的娃娃在她这儿,另一只在楚肖手里……倘若两只都被发现,且两只看起来明显出自一人之手。 她和楚肖的关系、燕王府和楚肖的关系,恐怕都说不清了! 太后娘娘这是“一石三鸟”啊! 这女人真是够狠毒! 阮宁目光灼灼看着楚肖,她想提醒楚肖……他被人栽赃了! 但楚肖这货,竟然一直不看她! 来个眼神接触也好啊?她至少能给他比划一下! 这么多人,她也没法儿走过去提醒他,也不好叫自己的丫鬟过去提醒不是? 阮宁正暗自着急时,她惊奇的发现,楚肖的脸红了! 他甚至连耳朵尖儿都是红的? 他身边既没女子,也没喝酒,他脸红什么? 阮宁愣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他不会是知道,自己在盯着他吧? 呵!这个老六! 让自己在这儿干着急,他看见了假装没看见! 阮宁朝楚肖翻了个白眼,她拉过玉钟,把她腰间的荷包拽下来,然后又挂上。 阮宁往四下瞧了一眼…… 还好,她们在角落里,还有盆景遮挡,并不很显眼。 其他方位的人,也看不见她的动作。 于是,阮宁又重复操作了一次……拽下玉钟的荷包,重新挂上。 楚肖啊楚肖!你贵为最年轻的太傅!一定是足智多谋的吧? 不会看不明白她的意思吧? 阮宁在心里暗暗祈祷。 脸庞和耳朵尖,都微微发红的楚肖,忽然抬起头来。 一刹那,四目相对。 阮宁撞进了他的视线里,他亦然。 阮宁对他点点头,又扯了扯荷包。 楚肖微微蹙眉,低头摸向自己的荷包…… “诸位大人都别乱走动,皇上因刚才张大人的事情,受了惊吓。” “太后娘娘命我等搜查宴席,及在座诸位大人!” 搜查男宾这边,竟然调动了禁卫军。 阮宁顾不上看后续,反正她已经提醒过楚肖了! 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阮宁拉着玉钟,趁禁卫军堵上她之前,连忙走了。 等她回到宴席上,才发现,女眷这边,竟已经开始散场了。 正席还没开始,竟然都开始散了? 小皇帝不是要过生日吗?不过了? 第611章 楚肖跟本王比呢? “走吧,听说太后娘娘跟皇上生气了……” 楚姣凑过来,在阮宁耳边说道。 阮宁冲她点点头,关于她哥被人“栽赃”的事儿……阮宁不打算告诉楚姣。 她们正要离开园子的时候,远远听见,男宾那边传来喊冤之声。 正离开的女眷们,纷纷回头。 但众多的禁卫军,却把众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楚姣甚至还踮起脚尖往那边看。 阮宁心中忐忑……楚肖被她提醒之后,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应变? 他不会有事吧? 楚肖帮过她,楚姣更是她的好友……阮宁打心眼儿里希望他平安无事。 有宫人来催促女眷们离开。 阮宁也在人群中向燕王府马车走去。 青果儿先一步过来了,她来提醒元亨,别让人在马车上动手脚。 “我哥和王爷也过来了!”楚姣忽然惊喜道。 阮宁心头一跳,她连忙回头。 楚肖没被人押着,他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背在后,步伐款款。 他落后于燕王数步,目光灼灼落在阮宁身上。 阮宁只瞥他一眼,确定他没被人陷害,便转开了视线。 秦云川走上前来,刮了下阮宁的鼻子,“看什么呢。” 他盯着阮宁,目光意味深长。 “自然是看我家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中翘楚的王爷啦!”阮宁笑嘻嘻道。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弯身将她抱上马车。 楚肖此时也走上前来,他张口欲言。 秦云川却已经啪地放下了车帘子。 把他的视线牢牢隔绝在外头。 楚肖也连忙闭上了嘴,转头看着自家妹妹,“回吧。” 兄妹两个一同离开。 楚姣边走边说,“哥,你不知道燕王妃有多飒!” “太后娘娘命嬷嬷带着宫女来搜大家的身!这不是玷辱咱们世家吗?” “但当时大家都敢怒不敢言,是燕王妃,以一己之力,怼得那嬷嬷哑口无言!” “后来,她更是仗义,独自接受了那嬷嬷的搜身检查,却救了大家!眼下大家都感激她呢!” 楚姣声音不大,但眉飞色舞,看起来十分兴奋。 楚肖嘴角含笑,瞥了自家妹子一眼,“你很喜欢她?” “当然啦!谁不喜欢她呀?你不喜欢她吗?”楚姣张嘴便说。 还没等楚肖反应。 楚姣立刻道,“哦对,你是男人,你不能喜欢她!” 楚肖:“……” 扎心了,老妹。 “你说她救了大家,那她也救了你吧?”楚肖道,“你不感谢感谢她?” 楚姣眨了眨眼睛,“还要专门感谢吗?” “你们是至交好友,比旁人关系密切,旁人不用感谢,你当然要例外了。”楚肖循循善诱道。 楚姣皱了皱眉,忽然觉得,她哥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那我该怎么感谢她?” 楚姣没发现,她刚问出这话,她哥的笑容,立刻大了几分。 “她喜欢什么,你就送她什么呗。”楚肖说完,就竖着耳朵听……她会喜欢什么呢? 楚姣歪着脑袋想了想,“她喜欢燕王……我再送她一个燕王?” “噗咳咳……”楚肖好险被自己口水呛死。 又扎心了! 他这妹妹,生来是专门克他的吧? 燕王府的马车上。 秦云川正目光幽幽地看着阮宁。 阮宁一边嗑瓜子,一边哼着小曲儿。 “心情很好?”秦云川的语气,颇有几分挑事儿的味道。 阮宁立刻吐出瓜子皮,拍了拍手上的渣子,“王爷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呀? 阮宁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秦云川见她这幅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跟本王装什么糊涂?今天盯着谁看了?” 嗯? 阮宁心中,立刻警铃大作……这是被他发现了?还是故意诈她呢? “我盯着王爷看了呀!谁能有我家王爷更好看?有我家王爷在的地方,别人都不堪入眼!”阮宁语气夸张道。 一口一个“我家王爷”,秦云川愣是被她逗乐了。 “楚肖跟本王比呢?”秦云川忽然倾身靠近。 阮宁想后撤,他扣着她的后脑勺,两人呼吸相缠,几乎要贴在一起。 “他不能跟王爷比……”阮宁小声道。 “你为什么救他?”秦云川又问。 他目光里,带着审视的味道。 阮宁的心,怦怦跳得很急…… 第612章 原来人真是会气得心口发疼! 阮宁不知道,她应不应该告诉秦云川,她其实已经发现了,他和楚肖的“革命友谊”。 不说,怕他误会。 说了,她如何发现……解释起来却也麻烦。 “上次,他不是救了我吗?”阮宁急中生智,“我这儿也发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扎针小人。” “我提醒他,既是还他一个人情,也是避免他和燕王府纠缠不清。” 阮宁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 秦云川眸子一凝,“你身上也发现了一只?” 阮宁点点头,“我本来是过去找王爷,想要提醒王爷小心,别被人嫁祸。却没想到,被人嫁祸的人是楚太傅。” 秦云川立刻沉思起来。 想来,他也会顾虑,他和楚肖的关系,是不是被某些人察觉了…… 却听闻秦云川忽而一笑,“楚肖还真是不浪费一点儿机会。” 阮宁歪了歪脑袋,“什么机会?” “你知道那扎针小人,最后在哪儿发现了吗?”秦云川眸底都是笑意。 阮宁摇摇头。 “在前来宣旨的太监身上,而那太监,是太后放在皇上身边的人。” 秦云川靠进硕大柔软的靠枕里,表情安然闲适得很,“那太监是当众被发现,就地被禁卫军拿下。敢在宫中用禁术,恐怕谁也保不了他。” 阮宁惊讶地张了张嘴,那么短的时间内,也不知楚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两只扎针的巫毒娃娃,原本是要陷害她、陷害燕王府和楚肖。 没想到却“反噬”其主。 看来,这巫毒娃娃还真的“挺灵”呢。 “蠢货!一群蠢货!” 太后娘娘气得,蓄了好久的漂亮指甲,都掰断了两根。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闹腾的这么大,阮宁、燕王府,以及楚肖,都毫发无损! 她却既得罪了世家贵妇,又和皇帝闹得不愉快,甚至还折损了她在皇帝身边,费心培养的心腹…… 太后抬手捂着心口……原来人真是会气得心口发疼! “张怀玉呢?把她叫过来。”太后道。 张怀玉战战兢兢来到太后娘娘跟前。 小姑娘二话不说,跪下就开始磕头,“臣女蠢笨,娘娘恕罪……” “行了。”太后冷冷看她一眼,“也不全是你的错,还是方法不得当。当初阮心怡用的法子不是你教的吗?” “她能做到的,你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太后不是询问商量的语气。 她是笃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怀玉顿时更加紧张,“臣女不敢欺瞒太后娘娘。扎小人的巫术,其实没那么简单。除了需要对方准确的生辰八字以外,还需要对对方满腔的恨意!恨意越强烈,巫术的效果才越好。” “除此以外,还需要在对方气场较弱,或是生病,或是运势低时才好。” “且对方身边要没有能‘守护’的气场。燕王爷气场那么强,燕王妃在王爷身边……这不好办!” 太后冷冷看着她。 张怀玉抖得厉害,“娘娘……” “哀家不听借口,”太后声音冷毅果决,“哀家只要看到结果。” 张怀玉猛地抬起头,“娘娘……” “把张氏夫妇压入大牢,在宫宴上行为疯癫,扰乱宫中秩序,破坏宫宴,惊吓了皇上……”太后看着张怀玉,冷冷一笑,“此罪,可大可小。” 张怀玉到吸了一口冷气。 她怔了片刻,叩首道,“臣女明白了……” 张怀玉告退离宫。 太后对身边的嬷嬷勾了勾手指,“这姑娘不是说,需要满腔恨意嘛?让玉官去见见她娘……给这姑娘增加点儿恨意。” 嬷嬷面孔一肃,“是,娘娘。” 玉官便是宫宴上那个栽赃阮宁,动作奇快,气场极黑的宫女。 她看起来瘦瘦的,力气却大的惊人。 “臣妇是冤枉的!臣妇是被人陷害了!臣妇……” 玉官来到牢里,曹氏一看到她便抓着牢门嚷了起来。 玉官打开牢门,进到曹氏所在的牢房之中。 曹氏似乎能感觉到,这宫女来者不善。 曹氏立刻闭了嘴,缩在墙角,“臣妇不嚷了,不嚷了。” 玉官冷声道,“曹氏,为保名节,为不连累儿女名声,撞墙而死。虽死,却也算作‘烈妇’。” 曹氏闻言,愕然抬头,惊恐地看着玉官。 第613章 来报仇了 玉官那么瘦的胳膊,抓起曹氏,却像是拎着小鸡仔儿似的。 她抓着曹氏,把她的脑袋,往墙上狠狠撞去。 “咚——” 结实的牢房,都震了震。 曹氏头破血流,软软倒在地上。 她嘴巴一张一合,头上的血流进了眼睛里,流进了嘴里。 玉官一直等她咽了气,才离开了牢房。 …… 张怀玉在噩梦中惊醒,“娘!阿娘!” “呜呜呜……小姐,夫人……夫人没了……” 丫鬟跪在她的床边痛哭。 张怀玉愣愣怔怔去看了她娘的尸首,她娘的脑袋都撞扁了。 “娘……是女儿害了你啊!”张怀玉大悲无声,只有眼泪不停地向外涌。 与尸首一同前来的嬷嬷低声安慰她。 “张小姐千万不要自责,这事儿不能怨您。” “张夫人乃是为了您和张家子嗣的名节,才选择如此贞烈的死法!狱卒发现时,尸身都凉了……” “张小姐要恨,就该恨把张夫人逼到这份儿上那个人!” 嬷嬷说着,凑近张怀玉的耳朵。 “张小姐还不明白吗?定是你的事情败露,被燕王妃发觉,她才将计就计,反手陷害了张夫人呀!” “杀人诛心,燕王妃是才诛心的高手。” 张怀玉正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她的脑袋不会转了,嬷嬷说什么,她便觉得什么有理。 她重重的点头,“嬷嬷放心,娘娘的吩咐,我一定照办!我娘的仇,我一定给她报!” 嬷嬷满意地回宫复命去了。 张怀玉把自己饿了好几天。 这几天,她只喝水,粒米未进,饿得头晕眼花。 她不是第一次扮成小叫花子,溜出府去。但这次,恐怕是她扮得最像的一次。 她形容枯槁,身体消瘦,年轻的脸却是面黄肌瘦。 “嬷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张怀玉蹲点儿在燕王府的角门,她观察了许久,缠住一个正要出门的嬷嬷。 “去去去,别耽误我的事儿!” “嬷嬷,我手脚勤快,会干活儿!我给您干活儿抵饭前!我不要工钱,我什么都不要,一个饼子就够了!” “我什么都会干!保证不惹事,不给您找事儿!” 这嬷嬷急着出门,但她洒扫的活儿还没干完。 嬷嬷忽然眼睛一亮,把她领进角门。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燕王府!你要是敢惹事儿,随便一个侍卫都能打死你!” “把这条路扫干净,只能在这儿活动,哪儿都不能去!懂了吗?” “懂!懂!您放心!”张怀玉握着扫把的两只手都在颤,她表现地极其乖巧。 为了复仇大计,张怀玉还真老老实实地在这儿扫了好几天的地。 她不跟人搭讪,不要工钱,勤快干活儿,一个饼子就能打发。 嬷嬷越来越相信她,也越来越懒。 这日,趁着嬷嬷又偷偷溜出去听戏。 张怀玉溜进嬷嬷的房间,洗漱一新,化了淡妆。 这些天,她并非一无所获。 她知道,燕王极宠王妃,每日清晨黄昏,都会陪着王妃在那条阴凉的花径上走走,听听蝉鸣蛙叫,看看荷塘美景。 “我娘死了!被你害死了!你凭什么还过这样安舒的日子?” 张怀玉蛰伏在暗处,远远地看着那一双璧人。 她盯着阮宁的眸子里,充满恨意。 她知道,两个人会在荷塘边的八角凉亭里坐一会儿。 两人坐下不久,阮宁起身,由丫鬟陪着去了净房。 张怀玉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就是现在! 她从阮宁离开的方向,向凉亭走去。 同时,她的手不停地往空中撒着银色的药粉。 秦云川很快就听见脚步声,他带着笑意回眸,“怎么这么快……” 见到来人,他微微一愣,皱起眉头,“你是,张……”张什么来着? 空气里有一股奇香,像是百花在他面前盛放。 香味儿过于浓郁,甚至让他有点头晕。 秦云川心里觉得不对……脑子却混沌起来。 张怀玉一步步来到凉亭里,她身上的香味儿更浓。 秦云川猛地捏紧拳头……他刚刚觉得哪儿不对来着? 他猛地抬起头,盯着眼前的女子,“宁宁?” 第614章 王爷的眼睛坏了吗? 阮宁从净房回来,远远地便看见凉亭里除了秦云川,还有一年轻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藕荷色的云雁纹锦衣,她弯身给秦云川添茶,腰弯得很低。 她胸前的风光乍现。 “呀!哪院儿的狐狸精,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王爷?”青果儿低声惊呼。 玉钟连忙看阮宁的脸色,“王妃,可要奴婢去把她赶走?” 却见阮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子。 “王妃别伤心……有些奴婢就指望着主母有孕的时候,伺候了男主子,好往上爬呢!”青果儿小声道。 玉钟也点点头,“咱们王爷够洁身自好了。奴婢值夜的时候,王爷好几次夜里要水,泡冷水浴呢……” 在两个丫鬟的价值观里,秦云川能在她怀孕的时候,不睡别的女子。 他宁可泡冷水浴压抑,算是绝世好男人了。 “瞧,都是那狐狸精殷勤,王爷根本没理她!” 青果儿话音未落,就见秦云川伸手探向那女子脸庞。 “嘶……”青果儿吸了口气,“奴婢倒要看看,这是哪院儿的丫鬟?” 青果儿正欲呵斥,阮宁却一把拉住她。 “玉钟,你过去,把那女子打晕给我带回来!”阮宁神情却有点儿兴奋。 两丫鬟不由担忧地看她一眼,“王妃,您……您是气得了吗?” 只见阮宁双目炯炯有神,一眨不眨,且带着亢奋地盯着那女子。 “哦对,你记得带上面巾!一层不行,多戴几层!” 阮宁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是伤心过度。 她倒更像是开心过度! “那女子身上藏着一种秘药!这药好啊!这药的致幻和麻醉效果,比现有的任何麻药都强太多了!” “而且见效快,效果好!若是能把她的药方弄到手——稍加改良,就是创举!” 青果儿:“……” 玉钟:“……” 俩丫鬟无语地看着她。 您心可真大! 没看见那姑娘的酥胸,都快蹭到王爷的肩膀了? 您还有心思在那儿研究什么新药? 阮宁转过头看着玉钟,“你怎么还不去?会闭气功吗?或者龟息大法?要不就多戴几层面纱,凉亭那一块儿空气中,悬浮的药粉太多,你别中招了!” 俩丫鬟无语的眼神,怔了一下之后,转为震惊。 青果儿瞪大眼睛,“王妃的意思是,王爷被药粉迷惑了?” 玉钟也问,“王爷中招了?” 阮宁点点,“恐怕是,所以你小心点……打晕那姑娘,把她带过来。” 玉钟迟疑地点点头。 阮宁却已经开始兴奋地搓手手。 她对新型药的期待劲儿,甚至完全忽略了那女子的行为。 好像呆在王爷身边,正在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王爷的女子,在她眼里,只是金光闪闪的新药! “你是宁宁……”秦云川伸手欲触碰张怀玉的脸,但他的手停在半空,“可本王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把手收回来,按了按额角。 正在这时,玉钟猛地蹿进凉亭。 秦云川速度奇快,他拿起石桌上的杯盏,就朝玉钟猛掷过去。 玉钟吓了一跳,她猛地躲开杯盏。 却没能躲开王爷随之而来的大拳头! “住手!”阮宁大喊一声。 秦云川的拳头堪堪停在离玉钟不到一寸的地方。 玉钟猛地吸住肚子,屏住呼吸……以王爷的内功,这一拳打上来,她怕是马上就去见长生天了! 秦云川转过脸,狐疑看着阮宁…… “我是不是认识你?”他晃了晃自己云腾腾地脑袋。 站在他身后的张怀玉勾了勾嘴角,“王爷当然认识她……她是王爷的仇人!” “王爷您怎么了?这是王妃呀!”青果儿急道,“您身边那女子是假的!” 玉钟趁着秦云川脑袋混沌之际,准备偷袭张怀玉。 秦云川却后发先至,一掌逼开玉钟。 “不论你是谁,不可伤宁宁!”他沉着脸道。 玉钟一边极力躲闪,一边怒道,“那边才是王妃,才是您的宁宁,这个是假的!王爷的眼睛坏了吗?这女子,她哪里比得上王妃?她连王妃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呸!” 玉钟对阮宁忠心耿耿,她狠狠啐了张怀玉一口。 张怀玉冷笑,“呵,你们怕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猛地朝秦云川身后扑去。 “王爷,我怕!她,她们要杀我!”张怀玉指着阮宁,娇声道。 第615章 王爷,他们造反了! 玉钟根本不是秦云川的对手。 她被逼退数次。 “你再往前,本王就不客气了。”秦云川沉着脸道。 他一直手下留情了。 玉钟明白,阮宁也明白。 “玉钟,算了。”阮宁冲她摆摆手。 玉钟退开,蒙着好几层面纱的她,眼底尽是焦急。 “王爷,她要杀我,你替我杀了她!”张怀玉指着阮宁道。 青果儿气得掐腰,“放肆!王爷,您瞪大眼睛看清楚,这才是您的王妃呀!您怎么这么糊涂?” “你这丫鬟才是放肆!怎么跟王爷说话呢?你这是大不敬!”张怀玉厉声道。 秦云川神色有几分茫然。 他甩了甩脑袋,浓郁的香味儿让他眼前发晕。 他看见,正在冲他撒娇,让他杀人的,的确是宁宁。 但他的身体却很排斥这女子。 远处的女子,他看起来熟悉又陌生,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去亲近她。 秦云川正欲走出凉亭。 刚才扑空的张怀玉又猛地扑上前来。 “砰——” 秦云川抬手一挥。 张怀玉被他内力弹开,撞在凉亭石柱上。 “嗷……”张怀玉疼得滑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地抱住自己。 “对不起……宁宁!你从我背后突然过来,我这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 秦云川蹲在她面前,向她道歉。 但他心里明白……这不是他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 而是他身体抗拒的本能反应。 他不喜欢“宁宁”亲近他? 这太奇怪了……理智上,他喜欢,但他身体却叫嚣着离开她! 他看看眼前的“宁宁”,又看看远处的女子…… 秦云川脑子里一片错乱。 青果儿急得跺脚,“王妃,这可怎么办?王爷他是怎么了?” 阮宁嘀咕道,“那药粉……” “您就别琢磨药粉了,想办法唤醒王爷吧!”青果儿要急哭了,“王爷若真是被她操纵,王府里可没人能打得过王爷!” 阮宁点点头,“这倒是……我是说,除了药粉之外,张怀玉还用了迷惑心智的术法。单凭药粉,还做不到让人如此迷乱。” 青果儿又急又怕,口干舌燥,“奴婢去叫王府宿卫来,再把墩哥儿也带来!先拿下那妖女,再让裴郎中给王爷弄解药?” 阮宁盯着张怀玉,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咱们现在无法唤醒王爷,但咱们可以拖延……等王爷自己醒神。” 青果儿张了张嘴,“啊?那要怎么办?” “你去把我大哥沈延请过来。”阮宁道。 “奴婢去吧!”玉钟远远应了一声。 她速度快,跟沈延也更熟。 玉钟刚离开。 张怀玉就得意一笑,“你身边会功夫的丫鬟已经走了!你还有能力自保吗?” 张怀玉突然迈步走出凉亭,阔步朝阮宁而来。 她手中有东西往下一滑,竟是一柄一尺来长的短刀。 “王爷不肯替我杀她,我便替王爷杀了她!”张怀玉回头对秦云川说道。 说着,张怀玉冲阮宁快跑而来。 “你休想伤王妃!”青果儿猛地张开双臂,挡在阮宁前头。 却有一个黑影,比所有人都快,猛地冲向张怀玉! 砰的一声,张怀玉被撞飞。 “宁宁!”秦云川飞身而起,拽着张怀玉的后衣领,把她拎回凉亭。 “墩墩!退下!” 秦云川冲突然出现的硕大藏獒吼道。 “呜——呜——”硕大的藏獒,也怒目看着秦云川,嘴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卑职等人来迟!王妃恕罪!” 元化元亨飞身而来,他们倒比墩墩慢了一步。 两人更带来了许多家丁护院,把阮宁团团保护在身后。 “王爷,他们、他们造反了!”张怀玉吓了一跳,惊声说道。 “宁宁,你别说话,让本王捋一捋……” 秦云川敲着自己的脑壳儿,“他们是本王的宿卫,怎么对着那陌生女子叫王妃?” “墩墩一向喜欢宁宁,它从未那么亲近过任何人,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很喜欢宁宁……” “它今日怎么会撞飞宁宁?” 秦云川目光一闪,他余光看见那只黑色的巨型獒犬,竟然摇着尾巴,趴卧在那“陌生女子”脚下,吐着舌头,求她摸摸狗头。 第616章 寻见一点儿希望,就敢飞蛾扑火 “王妃,王爷这是怎么了?”元亨上前,小声问道,“玉钟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们说,王爷‘失心疯’了?” “噗咳咳……”阮宁被口水呛住。 玉钟可真敢说! “倒也没那么严重,稍微有点儿傻病……还有的治。”阮宁道。 元亨长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双方僵持不下。 秦云川虽然觉得奇怪,但他护住凉亭里的“宁宁”,不许旁人伤她。 元亨等人,护着阮宁。 张怀玉也无法指使秦云川,或是自己上前伤害阮宁。 局面的僵持,让张怀玉越来越着急。 “王爷,你带我走吧!他们在这里,我害怕……”张怀玉含着哭腔撒娇道。 她着实没想到,自己偷了祖母最厉害的药粉,竟然不能指使秦云川杀阮宁。 可她在祖母院子里尝试时,分明能完全操控他人。 她可以让丫鬟将她当做祖母,完全依她的命令行事。 看秦云川的反应……他已经把自己认作阮宁了。 可为何他连抱她一下,都抗拒呢? 刚刚她被那畜牲撞飞时,秦云川竟然只是提着她的衣服,将她带回凉亭…… 张怀玉更没想到,王府里的人,就连王爷的贴身宿卫,都执意护着阮宁! 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什么事儿这么热闹?”沈延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张怀玉的脸霎时一白。 她循着声音看去,瞧见沈延那张俊脸时,她浑身的血,仿佛逆流冲进脑门儿。 “你……”她连忙抬起袖子挡住脸,狠狠地瞪了眼阮宁。 阮宁冲她笑,“让你见到最想见的人,我对你不赖吧?” 秦云川闻言,不悦地皱起眉头,“最想见的人?宁宁最想见的人……是沈延?” 他狐疑地看着凉亭里的“宁宁”。 张怀玉嘴角抽了抽,“她、她为了破坏我们的关系,乱讲的!” 阮宁叫人在一旁的游廊里,摆了茶桌棋盘。 她和沈延相对而坐,一边下棋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天。 “怎么回事啊?”沈延朝秦云川那边儿斜了一眼。 “王爷,把他们赶走!这是您的府上啊!他们是谁?凭什么赖在这儿不走?”张怀玉抖着袖子,挥洒着粉末,又开始作妖。 “闭气!”阮宁看着秦云川道。 秦云川下意识听从她的吩咐,立马屏住呼吸。 阮宁眯着眼睛,看着空气中悬浮的细小颗粒。 “怎么,你的药效并不持久?需要不停的补药啊?”阮宁笑道,“那你岂不是输定了?” “王爷在这儿,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王爷的药效总会过去,届时,你怎么抽身而退呢?” 沈延在一旁,挑了挑眉。 “你叫我来,不单是为了看热闹的吧?” 阮宁冲他微微一笑。 看见那“陌生女子”竟对沈延笑…… 秦云川捂着心口,闷哼一声,“嗯……”真疼啊! “王爷,你怎么了?走吧,我们走吧!”张怀玉伸手去拉秦云川。 秦云川怕伤着他的“宁宁”,却又本能的不想叫她触碰。 他侧身躲开。 张怀玉扑了个空,手僵在半空。 阮宁在游廊下轻笑,“我就喜欢你这么莽莽撞撞的性格,寻见一点儿希望,就敢飞蛾扑火。” “是你逼我的!”张怀玉暗暗咬牙,“你害死了我娘!害我爹还在大牢里!是你把我逼到这份儿上!” 阮宁挑了挑眉,“我逼你什么了?逼你来以身犯险?逼你拿你的命,来搏我的命?” “真是个傻姑娘,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傻傻分不清楚……” “你别说了!”张怀玉捂着耳朵。 阮宁转过脸对沈延道,“上次给你的万应百宝丹,效果怎么样?” “绝了!这药止血治外伤效果,真是一绝!”沈延立刻竖起大拇指,满眼兴奋,“这药的第一批,我已经卖去了西南的战场之上。当地的将领一开始还不信,但见识过此药的药效一次之后,他们疯了一般,缠住我的大掌柜,要半搬我的货柜!” 阮宁微微一笑,指了指捂着耳朵的张怀玉,“她身上有另一种药,稍加改良,比现如今任何一种麻沸散都更有效!且见效快,效果极好!” 沈延立刻瞪大了眼睛,“当真?你说怎么办,我都配合你!” 第617章 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秦云川在凉亭里,盯着游廊下的阮宁和沈延。 两人对面而坐,以茶代酒,举杯对饮。 谈笑间,那女子对沈延言笑晏晏,不经意间流露的妩媚柔情,叫秦云川的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噗——” 气急攻心,秦云川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阮宁因为有魔瞳,视力极佳。 她瞧见秦云川气得吐血之后,眸子一凝。 他先前茫然狐疑的神色,几乎是立时间,就变成了愤怒。 张怀玉这个天真的姑娘,还未察觉危险近在咫尺,她还在嗲声嗲气的撒娇,“王爷,要么赶他们走,要么我们走嘛!人家困了,想要伺候王爷……” “呃……” 张怀玉的话音猛地顿住。 因为她被秦云川掐住了脖子。 她那纤细的小脖颈,在秦云川的大手之下,显得那么羸弱。 只要他再用上半分力气,立时就能把她的小脖子给掐断。 张怀玉满脸涨红,目露惊恐、不可置信。 她抖着手又要撒药粉。 秦云川拽着她的胳膊“咔哒——”给卸掉了! “啊,啊,啊……”张怀玉惊恐地想大叫,想说话,但她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呸!”青果儿狠狠啐了一口,“真是活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蛊惑王爷,冒充我家王妃?!” 青果儿掐腰骂道。 张怀玉脸憋得发紫。 “别把她掐死了!”阮宁扬声道,“留着我还有用呢!” 秦云川皱了皱眉。 阮宁道,“王爷留她活口,我便原谅王爷!王爷若把她杀了,您今晚就搬去书房睡吧!” 秦云川闻言,眼神一慌,立刻松手。 “咳咳咳……”张怀玉搓着脖子,急促呼吸,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此刻对她冲击最大的,倒不是燕王差点儿掐死她! 而是阮宁那句话! 阮宁一句,在她看来,简直可笑的威胁……竟然真的起作用了?! 燕王就因为怕搬去书房睡,就把她放了?! 她不是被掐脖子掐傻了吧? 张怀玉用没脱臼地那只胳膊,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她是缺氧憋坏了?幻听了? “你凭什么让本王搬去书房?!”秦云川低声的声音,乍一听,似乎威严。 可仔细听,却是带着委屈和不甘? 张怀玉瞪大眼睛,张大嘴……娘呀,这个世界太魔幻,燕王府,比她祖母的迷幻药粉还迷幻! “王爷刚才被人家拉拉手,亲亲脸,不干净了!”阮宁挑眉说道。 “放屁!本王没有!”秦云川瞪眼怒道。 张怀玉:“……”你还是掐死我吧!为什么要让我活着,却毁了我的三观? 张怀玉只觉,自己纯真的内心,经历着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她的三观碎了一地! 她原以为,只要她伪装成功,再趁机跟燕王有了肌肤之亲。 哪怕没能杀了阮宁……但燕王身为男人的责任感和占有欲,都会把她留下!不会让阮宁反杀她! 那么日后,她报复阮宁的机会就多得是! 可如今看来……她从一开始就打算错了! 燕王!赫赫有名的战神! 在外跺一跺脚,京都都要震三震的燕王——他竟然惧内啊?! 张怀玉的小脑瓜子,此时有点过载发热。 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扑通”——冲这院儿地位最高那位跪了下来。 “燕王妃,怀玉知错了!怀玉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把怀玉当个屁,放了吧!” 张怀玉哑着嗓子,哭求阮宁。 呜呜,亲娘啊……原来燕王妃才是燕王府的老大啊!她以前不知道啊! 秦云川已经快步走出凉亭。 阮宁却挥挥手,“你别过来,你身上还有药粉,别熏着我!” 秦云川像小孩儿似的,又委屈又听话,立刻站住不动了。 张怀玉见状,抬手“啪啪——”给自己两耳光。 她是真蠢啊!从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 “我错了!表姐!求求您,看在表亲的份儿上……”张怀玉编不下去了。 她是阮心怡的表亲,又不是阮宁的表亲…… “您看在我年纪小,天真懵懂不懂事儿,看在我还是个孩子的份儿上,放了我吧……呜呜。” 阮宁微微一笑,“放了你也行,你把你用在王爷身上的药,配方交出来。” “不行!”秦云川厉声道,“她今日必须死!” 第618章 宁宁嫌弃他了! 张怀玉看看燕王,再看看阮宁。 “我没有药方……” “那正好。”秦云川转身回到凉亭,一把又掐住她的脖子。 燕王不是吓唬她! 他是真要掐死她啊! 张怀玉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挤出天灵盖儿了! “别呀!王爷!”阮宁道,“青果儿,去收拾王爷的行李。” “你少威胁本王!青果儿!站住!”秦云川怒道。 “她陷害本王,对本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本王还杀不得她?本王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张怀玉默默流泪,燕王您终于立起来了……不对!您还是别立起来了! “把她掐死,把药粉搜出来,让裴郎中分析配方!多完美!”秦云川顺便还给阮宁想了解决办法。 张怀玉:“……” “他分析不出来。”阮宁道,“你松开,她有话要说,听听她要说什么。” 秦云川憋了一口气,看着阮宁的脸色,他还是放开了张怀玉的脖子。 阮宁那句“不干净了”,还是有威慑力的。 他担心,她真的嫌他不干净了! “元亨,打水来!” 秦云川走出亭子,在那儿洗手。 他用皂豆一遍遍打着他掐过张怀玉脖子的那只手,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张怀玉:“……” “咳咳咳……”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嗓音比刚才还哑得厉害,“你们不能杀我!我乃太后娘娘派来的!” 院子里霎时一静。 连树上的鸟儿都不唱了。 满院子的目光,如探照灯一般盯着张怀玉。 “你说啥?再说一遍?”阮宁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愕然看着她。 “哈!怕了吧?是太后娘娘派我来的!不是我要杀你,是太后……” “嘘!你们都听见了吧?”阮宁兴奋道,“她说是太后要杀我!” 秦云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阮宁却相当高兴,“青果儿,玉钟,把她给我绑了!嘴堵上!” “本来养胎,不打算出门!但现在,我必须要出门一趟!” “你去哪儿?”秦云川盯着她。 “王爷快去洗洗一身的粉末吧!洗干净之后,最好再蒸个桑拿,把身体里的毒都蒸干净!” 阮宁哈哈一笑,“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心。” 阮宁又看沈延一眼,“哥,你跟我走一趟。” 沈延立时笑着起身,从善如流。 秦云川顿时气得浑身肌肉紧绷,额上青筋直蹦! 宁宁嫌弃他了! 宁宁真的嫌他脏了! 一向脾气很大的秦云川,此时却憋屈地只能跟自己生气。 他一拳打在一旁的凉亭柱子上。 上好的石柱,“咔嚓嚓”崩裂一个大坑,落下碎石一地。 张怀玉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没绷住内急…… 这一拳要是打在她身上,得把她骨头都打碎吧? 张怀玉被丢在后头的马车上。 青果儿搀扶阮宁也上了车。 “唉,这傻丫头,她要是不说太后娘娘,王妃宽仁,或许能求得王爷饶她一条小命!” 青果儿摇头啧啧道,“如今她把太后都给卖了,王妃放了她,她也是个死!太后能饶了她吗?” 阮宁微微一笑,“不一定哦,有个人能救她。” 青果儿眨了眨大眼睛,“谁?谁能救她?” 阮宁带着被五花大绑,且堵了嘴的张怀玉,来到张家。 到了张老夫人面前。 张老夫人起身行礼,却对阮宁很冷淡。 “张府和燕王妃,素无往来,燕王妃怎么突然大驾光临?”张老夫人淡漠中,还带着一丝傲慢。 阮宁道,“怎么能说‘素无往来’呢?咱们熟得很呀!”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难掩眼底鄙夷。 她吹了吹茶叶,“今年乡下的茶不好,一股子酸味儿,还上赶着往府里送!” 张老夫人哪儿是说茶呀? 她是指桑骂槐,说阮宁呢! “你这老……”青果儿当即就要骂回去。 阮宁笑眯眯地拉住她,“咱们是客,别伤了和气,把人带上来!” “哼!”青果儿重重哼了一声,嘟囔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下人把张怀玉推到张老夫人的屋子里,把她头上罩着的布袋子猛然一揭。 “咣当……”张老夫人手里的茶杯盖儿惊掉了。 第619章 祖传秘方,今日献给燕王妃 “熟吗?”阮宁笑眯眯地看着张老夫人,“今年的茶,香不香啊?” “呵……”张老夫人冷笑一声,“燕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孙女好好的……” “不好!”阮宁打断她的话,“她去我府上勾引王爷,还魅惑王爷,指使王爷杀我,被我当场拿下!” “张老夫人若是想救孙女,就拿她用的迷幻药的配方来换!” 阮宁叫人给张老夫人呈上那药粉。 张老夫人一看那药粉,便已经猜了个大概。 她狠狠瞪了张怀玉一眼,又转向阮宁。 “小姑娘闹着玩儿而已,什么药粉?什么配方?老身可不知道!” “燕王妃就凭这个,便登门闹事,未免也……唉,太天真!” 张老夫人不屑地摇头。 阮宁反倒认真地点点头,“对啊!我也觉得我很天真!我这么天真的人,太后娘娘怎么舍得派人去杀我呢?” 张老夫人闻言一愣。 阮宁继续道,“太后娘娘可喜欢我了,对我那是一等一的好!赐我名家制作的头面,一赏就是一整套!” “太后娘娘处处照拂我,吃的穿的用的,都赏赐我最好的!娘娘这么喜欢我,疼我还来不及?焉能派人杀我?” “小姑娘也真是……拿这种话吓唬我,弄得我好害怕呀!” 阮宁说完,猛地拔出张怀玉嘴里塞的布。 “啊……你别天真了!太后才不是真的喜欢你!她恨死你了!早就嫌你碍眼了!” “宫宴上,太后娘娘就想让你当众出丑!借机处死你!不料被你躲过了!” “你还以为她喜欢你呢?都是哄你玩儿的,你真是个大傻子!” 张怀玉破口大骂。 回到她自己的地盘儿上,见到她亲爱的祖母,张怀玉浑身都支棱起来了。 她一口气说完,才发现…… 祖母被她气得,差点儿厥过去。 阮宁却笑得格外甜美,甚至还给她鼓掌,“说得真好!” “去……”张老夫人掐着自己的人中,“把她嘴堵了,给我带下去!” “祖母!祖母您怎么……唔!” 张怀玉的嘴又被自家人堵上。 她也被拉出祠堂。 阮宁漫不经心地抖了抖衣摆,四平八稳地坐下,“这话,她在我燕王府,已经说了一遍了。” “不过,我家王爷御下森严,下人一般不乱说话。除非……” 阮宁笑眯眯地看着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 “老身可以给王妃配方……王妃能保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吗?”张老夫人气焰收敛了许多。 一进门儿那种冷傲,此时,已不见踪迹。 阮宁笑着点头,“只要张老夫人屋里人,嘴巴严谨,燕王府是不会泄密的。” “好……燕王妃请稍后。” 张老夫人起身去卧房。 过了不多会儿,她就拿着一张折好的纸回来。 她屏退丫鬟,“这是我祖传秘方,其炮制使用,也有秘诀,还请王妃,屏退左右。” “王妃……”青果儿和玉钟都很紧张,她们担心这老婆子耍诈。 “无妨,门口等我。”阮宁点头,叫她们退了出去。 张老夫人的大丫鬟,把门也给带上了。 屋里再没旁人,只剩阮宁和张老夫人。 扑通一声。 张老夫人冲着阮宁便跪了下来。 她把那张纸举过头顶,奉给阮宁。 “老婆子管教孩子不善,叫心怡闯下这样的大祸!感谢燕王妃不计前嫌,把她送到老婆子这儿!” “燕王妃不但是救了这孩子的命,更是救了我一家的命啊!” “这是老婆子的祖传秘方,今日献给燕王妃,谢王妃不杀之恩……” 阮宁打量张老夫人一眼……她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 “我喜欢老夫人这样,识时务的人。”阮宁说着伸手接那张纸。 说是迟,那时快! 老夫人忽然手腕一翻,一根闪着幽兰色冷光的细针,狠狠扎向阮宁的手腕。 以老夫人那刁钻的角度和出手的速度。 怎么看,阮宁都不可能躲得过! 但阮宁竟也是虚晃一招。 她伸出那只手飞快地缩回去,另一只手却猛地擒住老夫人的手。 并握着她的手,反手将银针,扎进老夫人的肩头。 “啊……”老夫人惊呼一声,眼睛瞪大,向外凸,“你,你……” 第620章 你拿着如此宝贝,竟然要饭吃! “针上有毒,是不是?”阮宁笑了笑,“你自己配的毒,自己肯定能解。” 阮宁只是帮她扎进了肩井大穴,让药效发挥的更快,作用放大罢了。 老夫人藏在手腕底下的针,魔瞳一早就看见了! 魔瞳甚至连她针上淬了毒,都能看出来! 这老太太还想出其不意搞偷袭呢? 阮宁拿过她手上的纸条,展开细看。 张老夫人表情痛苦,牙齿打颤。 阮宁看完药方,脸色一沉,抬眼看着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身子一颤,连忙抬手。 “啪——” 她给了自己一耳光,“老婆子错了!老婆子不识抬举!不识时务!老婆子糊涂啊!” “啪——” 见阮宁不说话,她又给自己一耳光。 “老婆子猪油蒙了心,竟然妄想威胁王妃……老婆子真是该死……” “行了。”阮宁喝止她第三个耳光。 “你不用扇耳光,本妃也不想羞辱你。你羞辱自己,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张老夫人迟疑看她。 阮宁道,“我要你说出缺了的两味药。” 张老夫人闻言震惊,愕然看着阮宁,“你,你,你怎么知道……” 太过震惊,她竟然脱口而出。 回过神来,张老夫人连忙闭嘴,但显然已经太晚了,她已经暴露自己的底。 “听说你儿子还在大牢里?儿媳已经不在了?” 阮宁轻笑,“老夫人身子骨儿虽然还硬朗,但牢里的滋味儿怕是不好受吧?” 张老夫人两眼发红,飞快地看了阮宁一眼。 阮宁道,“写出来,我放过你。糊弄我骗我,结果……你也能猜到。” 张老夫人叫人拿笔墨来。 她添上了故意漏掉的两味药材,胆战心惊地看了阮宁一眼。 她此时,再不敢妄自尊大,用什么“乡下的茶”指桑骂槐,羞辱阮宁了。 她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的大孙女太蠢! 此刻她才知道,她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老婆子把这剂量也改了吧,这剂量是……是错的。”张老夫人主动说道。 阮宁笑了笑,收起纸张,“不必,本来我要用的比例就与此不同。” “妙!这方子实在是妙!你有这样好的药方,若是用来做正经事,必将功在千秋!” “你却拿着如此宝贝‘要饭’吃,真是可惜。” 阮宁说完,丢下一脸震惊的张老夫人,带着燕王府的人,款款而去。 她来到沈延的马车外头,“哥,你照这方子给我准备药材,不必按上头的比例。有些药比较难找,还请哥哥多费心!” 沈延接过药方,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老夫人还真肯给你呀?” 阮宁道,“我凭实力要来的,她怎么不给?她追着给呢!” “放心,等我凑齐药材,第一时间,给你送去!”沈延将那纸折好放在胸前衣袋里。 燕王府的马车已经离去。 张老夫人还未能从震惊中彻底回神儿。 “太厉害了……那淡定从容,那气场,那泰然自若……” “她怎么就一眼看出来的?” 张老夫人喃喃自语。 大丫鬟上前提醒,“禀老夫人,大小姐还在那儿绑着呢!估摸是太疼,一直在哭呢!” 张老夫人神色一冷,“叫她哭一会儿!你随我去抓药!” 张老夫人来看张怀玉时,旁边的丫鬟,端着一碗浓黑的药。 “把布拿了。”张老夫人吩咐道。 下人拔了张怀玉嘴里塞的布,却没给她松绑。 张怀玉被塞得太久,口齿都不灵了,“祖母,救救我,给我松松绑吧……呜呜,我太疼了!” 她嗓子沙哑,被秦云川掐过的地方,有青紫的伤痕。 张老夫人打量她一眼,“喂大小姐把这药喝了,再给她松绑。” 张怀玉一愣,愕然看着那药,“这是什么药?祖母!祖母?你要我死?为什么?你答应了她什么?你相信我,真的是太后,是太后要杀她,不是我!” 张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这是好药,给你压压惊……灌下去!” 张怀玉不肯喝,两个丫鬟,外加一个婆子,三个人使劲儿,把那一碗浓黑的药汁,一滴不剩地灌进了张怀玉腹中。 张怀玉躺在地上,眼泪哗哗的流。 张老夫人在她身边蹲下来,“你放心,这药不会要你的命,恰恰相反,它是救你命的!” 张怀玉狐疑看着张老夫人,她张嘴想问,但惶恐地发现…… 第621章 在这猫狗眼里,他的家庭地位如何 “……”张怀玉的表情是崩溃的。 因为她完全发不出声音了,“……” 她面露惊恐,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口无遮拦,竟然敢把太后都牵扯进来,你以为,太后能饶了你吗?” “祖母是在救你!你放心,等你学会了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祖母再给你配解药,治你的嗓子!你说你娘?” “呵,傻孩子!你娘不是自尽!人自己撞墙,很难撞死,顶多撞晕过去。而且,伤口也不应该在那个位置……” “明白了吗?你娘是被人杀的!她在牢里,谁能杀她?” “你在为杀母仇人卖命……懂了吗?” 张怀玉完全愣住,一天之内,她的世界观完全崩塌了。 她相信的,她不相信的,都在冲击着她有限的认知,撕裂她精神世界。 张老夫人叹口气,“你不是燕王妃的对手,别去招惹她。” “只要你安安分分,最好再装疯卖傻一段时间……你爹会被放出来的。” 张怀玉瞪大眼睛,愕然看着祖母。 张老夫人已经捻着佛珠,走出了屋子。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 阮宁回到燕王府。 秦云川正在崇瑶院等她。 他一脸霸气,却说着最怂的话,“本王洗干净了!从头到脚都洗干净了,还泡了温汤药浴!” 他目光灼灼看着阮宁,那眼神儿,好像在说:你不能赶我走! 阮宁拍了拍墩墩和爆米花,“去闻闻,爹爹洗干净了没有?” 被猫和狗称呼“爹爹”,叫秦云川皱起眉头。 但俩混账玩意儿,竟然嫌弃地躲着他,更叫他皱眉头! 阮宁故意不理他,对青果儿道,“去查查,那张怀玉是怎么混进府里来的?偌大的燕王府,是筛子吗?谁都能溜进来?” “已经查过了,是角门洒扫的婆子,为了躲懒,以为她是个手脚勤快,不要工钱只要饭的小乞丐,放了她进来,替婆子干活儿。”秦云川沉声说道。 阮宁这才看他,“那婆子呢?把她带到前院儿去,把王府的下人,也都叫过去。我要查问此事。” 秦云川诧异看她,“你要查问?亲自问?” 阮宁下巴微抬,“王府内院出了事,女主人当然要亲自查问!不然,旁人总以为我年纪小,乡下来,好欺负呢!” 秦云川被她那自信的神色,晃了一下神儿。 “你怀着身孕呢,不宜生气,不宜大动干戈。这事儿,本王已经交代管家去处置了。” 阮宁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秦云川。 她虽然不说话,但那一双灵动的眼睛里,仿佛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秦云川的心,都被她看得凌乱。 他连忙投降,“好,你要过问,咱就问!你说得对,你是王府的女主人,你不过问,谁过问?” “就该趁此时机,在后院,在整个王府立威!狠狠的罚!看日后王府上下,谁敢不敬畏你!” 看秦云川这么上道,阮宁也不吝啬。 她拿着自己香香的帕子,在秦云川身上,上上下下扫了扫。 “好啦,爹爹不臭啦,身上没有别的女人的味道啦!” 万物有灵! 阮宁说完这话,墩墩和爆米花还真过来蹭了蹭秦云川。 爆米花甚至主动跳到他怀里,盘了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打呼。 秦云川此时算是明白,在这猫狗眼里,他的家庭地位如何! 他又抬眼看向阮宁……内院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他的小王妃能处理好吗?罚得重了,引人怨恨。罚得轻了,不足以立威、震慑。 她小小年纪,又没有经验,她能把握好这个尺度吗? 秦云川担心阮宁处理不好,反倒把她“仁善、好相处、善良”的名声也搭进去。 那些被召集到前院儿的下人们,此刻也是既紧张,又隐隐期待。 他们也想看看,自家王妃会如何处置那婆子? 王妃若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大家日后免不了看轻她,敬畏就别想了,不主动欺哄就不错了!到底是个乡下来的小姑娘! 待人都来齐,阮宁也姗姗而来。 丫鬟抬了椅子,放在门廊下。 阮宁在门廊下端坐,“把那婆子带上来。” 第622章 不是乡下来,软弱好捏的小包子 “王妃饶命啊!求求王妃,念在老奴是初犯!给老奴一个改过的机会吧!老奴再也、再也不敢了!” “老奴底下还有个六岁的孙儿!老奴还得照顾孙儿啊!求王妃看在我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孤苦可怜的份儿上,饶老奴一命吧!呜呜呜……” 婆子被人带上来,就开始哭诉。 她情真意切,哭声凄楚可怜。 院子里的女子,有好些都流露出同情之色。 众人窃窃私语,暗自揣测,这么可怜,王妃会不会动恻隐之心? 阮宁听她哭了一阵子,面色沉沉,喜怒难辨。 “谁是那角门处的管事?谁是附近院子的管事?谁负责那角门的开锁和安全?谁跟她是同屋?谁跟她搭班儿?谁跟她有职务上的交接?”阮宁一连串问下来。 总管事立刻让被点到的人出来。 阮宁一眼扫过去,“你们知道今日出了什么事吗?” 众人垂着头。 阮宁冷声道,“居心叵测的人,从燕王府角门混进来,且对王爷投毒成功!若非王爷体质非凡,如今恐怕已……” 阮宁猛地顿住话音,深吸一口气。 众人面色微变,皆被吓了一跳……这么严重的吗? “你可怜?燕王府花钱养着你们,好吃好喝待你们!你们却放了要害死本妃和王爷的人进来!” “你们这是勾结外人,谋害主子!” “婆子无知愚钝,险些害死王爷,其余人监管不力!使得王爷被谋害中毒——你们全都有连带责任!” “来人呀!把这些人全都押送官府!告他们谋害王爷!” 院子里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吓傻了。 原以为,只是那婆子要受罚,其他人,都是来看“杀鸡儆猴”的。 没想到!这么多人都要受罚? 而且,要把他们押送官府?! 大西朝律例,对下人、奴才的处罚非常重!偷主人银钱,都有可能被活活打死! 更何况是“谋害主子”这样的重罪?! “王妃饶命!王妃开恩!” “这要是押送官府,奴才们必死无疑啊!” “王妃开恩啊!求求王妃,奴才们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院子里顿时充满了哭嚎之声。 很多人是燕王府的家生子,拖家带口,都在王府效力。 他们的亲眷自然也在人群之中,人群里也有一片人都跪了下来,恳切求情。 张婆子一看这阵势……完了! 因为她,还要连累大家了!若是连累了旁人,哪还有人愿意帮她照顾小孙儿? 大家还不得把怨气都撒在她小孙儿身上? “求求王妃……杀了婆子一个吧!但求一人受罚!都是老奴自己的错,与旁人无关!” “求王妃赐老奴一死吧!求求王妃了!” 刚才还在求阮宁饶她性命的张婆子,这会儿邦邦地磕头,只求一死。 她磕得相当用力,脑袋下头的青砖上,都一片磕出的殷红血迹。 “怎是你一个人的错呢?这监管不力之责,说到哪儿都是这理。”阮宁沉声道。 张婆子嚎啕大哭,几乎要磕晕过去。 其他人也跟着砰砰磕头。 满院子准备看热闹的下人……这会儿都害怕起来。 这小王妃,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她不是个软糯好欺负的善茬啊?! “唉……”阮宁长叹一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我怀着身子呢,见不得这凄楚的情形。” 院子里霎时安静,落针可闻。 众人屏住呼吸,等她的下一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阮宁道,“每人重打十大板子,家奴发卖,长工辞退,永不再用。” 这罚得可不轻了! 燕王府的活儿,多体面啊! 吃得好,住得好,穿的好,出门也有面子! 从燕王府发卖,日后上哪儿找这么体面的活儿? 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爬得更高了! 但跟自己的性命相比……众人还是感恩戴德! “谢王妃!谢王妃大恩!” “谢王妃宽仁!谢王妃不杀之恩!”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能保住命,也不用受牢狱之苦,就不错啦! “从今以后,王府内院实行十户制。十户有相互监督之责,若监督不力,一人犯错,十户受罚,其上监管者,负连带责任,一并受罚!”阮宁掷地有声地说道。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既有震惊,亦有佩服,众人连忙跪地领命。 自此,燕王妃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再不是那个乡下来,软弱好捏的小包子了! 阮宁对此事的处理,就连秦云川都大为震撼! 第623章 愿意出钱的大怨种 “你这是一下子,就把自己在下人心中的威严和威信立了起来呀!”秦云川感慨道。 阮宁微微一笑,“还是得感谢王爷成全,王爷若不由着我来,立威哪有那么简单?” 秦云川难掩眼底惊叹,“你这法子,可一点儿都不简单。最初,你说要把他们送官,是吓唬他们吧?” “他们知道,送官即便不死,也得活脱一层皮!所以,你再提出真正打算好的处罚时……” “虽然罚得也重,但却叫众人觉得,你仍不失怜悯之心,他们也感念你高抬贵手!” “但你若直接提出这办法,只怕他们还要跟你纠缠求情,你不答应,便觉得你不近人情,太过冷酷。” 阮宁微微一笑,钻进秦云川怀里,抱住他精健的腰。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王爷呀!不过这法子简单,就叫‘沉锚效应’。” 见两位主子又开始大白天的撒狗粮。 屋里伺候之人,连忙躬身垂头,退了出去。 元亨在外头道,“谁以后再说咱们王妃是乡下土妞,我非跟他拼命不可!听听咱们王妃拽的词儿,‘沉锚效应’我听都没听过!哥,你听过吗?啥叫‘沉锚效应’?” 元亨撞了撞元化。 元化沉稳,闻言轻咳了一声,并不理他。 一旁的青果儿听见了,“噗嗤”一声笑了。 元亨斜眼瞪她,“笑什么笑?你知道呀?” 青果儿将下巴一抬,自豪道,“我虽然不知道,但我早就知道,我家王妃是最厉害的!你们是没瞧见,王妃在张家,如何单枪匹马,给了那张家祖孙俩,一个漂亮的下马威!” “张家老太太一开始还神情倨傲,看不起王妃!含沙射影的骂王妃!哼,最后还不是舔着脸,跪求王妃原谅她!” 元亨听青果儿绘声绘色地讲,王妃如何镇住张老夫人。 听到精彩处,他激动地直拍大腿。 阮宁在燕王府的地位,一下子立了起来。 众下人再不敢小瞧这位“乡下来、年纪小”的小王妃。 人不可貌相,大抵如此。 由于如今阮宁颇有威信,所以,沈延前来送药时。前院儿的小厮甚至没有告知王爷,直接通知到了内院儿。 阮宁一听说,沈延这么快就凑齐了药材。 她激动地抱着猫,径直便来了二门外。 沈延正让人从车上往下搬药材。 “哥,这么快就找齐了?有好几味药材,可是极其难寻的,你也都寻到了?”阮宁震惊且有些崇拜地看着沈延。 沈延微微一笑,“妹妹所托,岂敢不加紧办?咱们自家有做药材生意的,叫各地的掌柜都留意打听,都能找到。” “你看看,是不是上等品质?” 沈延不是客套话,阮宁的事儿,比他自己的事儿都看得重。 有些药难求,他甚至出了远高于其市场价的价钱才收来的! 有这么个愿意出钱的大怨种,药材自然凑得快。 “何止上等!有些药材是极品品质!千金难求啊!哥!你真好!”阮宁目光热切地看着沈延。 沈延若不是男子,这若不是古代,她肯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沈延看懂了她眼底的情绪。 见她这么开心,沈延笑得比她还满足。 沈延眼角余光一瞟……不由地眉头一跳。 内院廊间,某人那冷幽幽的眼神,犹如一只淬了毒的冷箭,看得人脊背发寒呐! 沈延顶着这令人压力巨大的目光,朝廊间拱了拱手。 “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妹妹有什么别的需要,叫黄忠去告诉我,”沈延道,“哦,黄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阮宁点点头,“多谢哥哥!我还想留哥哥一起用饭呢!” “不了不了,改日!”沈延笑容别有深意……只怕他留下来,某人想吃了他呢! 沈延告辞离开。 阮宁还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这是苗疆稀有药材呀,哥哥真是好本事,这么稀缺的药也能找来……” 阮宁一边看着那药材,一边兴奋地感慨。 “把箱子都合上,上锁,抬去药房保管!”秦云川忽然走上前来,沉声说道。 阮宁猛地抬起头看他,“王爷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云川微微一笑,“药材没收!你不准碰!” 第624章 毒疮长在骨头上 “你讲不讲道理啊?!你凭什么没收我的药材?”阮宁抱着猫,冲秦云川喝道。 她怀里的猫,也冲秦云川发出威胁的哈声。 秦云川负手而立,“你要讲道理?好,本王最讲道理!” “你如今身怀六甲,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你是个孕妇你还记得吗?你可以碰药材吗?” “是药三分毒!炮制、调配、制药,哪个不用接触药材?你和孩子的健康安危重要,还是制药重要?” 阮宁愕然瞪眼,被秦云川堵得无话可说。 她左右寻找援军,发现大丫鬟和嬷嬷们,竟对秦云川的话,纷纷点头! “我可以带口罩,带羊肠衣手套,穿防护服……”阮宁明显气势弱了。 秦云川垂眸,目不转睛看着她,“你也可以安心养胎,待生产之后,再研究药材。本王会贴上封条,把钥匙交给你,除了你,没人能取用。” 阮宁噘了噘嘴,“那怎么行?药材也是有时效的……更何况,这药若是早点制出来,就能早点让更多的人受益,也能带动当地的人,采集种植所需药材。” 秦云川看着她道,“如果你急着想看成药,也可以叫裴郎中替你配制。你告诉他做法,相信他很乐意帮这个忙。” 阮宁皱眉嘀咕道,“配药也要凭直觉,凭感觉的,有时候人的直觉比仪器都精准!我教他,我俩感觉又不一样,我怎么教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行呢?”秦云川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是啊王妃,身体重要啊!”她身边的大丫鬟,青果儿、玉钟都跟着劝。 阮宁冲秦云川瞪眼、跺脚,秦云川都不为所动。 看来这次,阮宁即便跟他怄气,他也要固执到底了。 并且这次,阮宁还孤立无援。 阮宁想了想,只得妥协,“那我想想方子,把我猜测的用药比例写下来,叫他慢慢尝试吧!” “乖……”秦云川摸着她的头轻笑。 阮宁狠狠翻他一个白眼。 回去崇瑶院,阮宁把药方写给了裴郎中。 但想想那么好的药材,若是叫裴郎中做废了……她心都在滴血。 阮宁堪堪忍耐了三天,她就忍不住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阮宁对制药,研究新配方,有股子痴迷劲儿。 一来是可惜那药,二来,其实是她手痒了! 她想象着裴郎中可以肆意的配药,她就坐不住。 “别劝!”阮宁看着她的两个大丫鬟,“谁劝,谁就别跟我去!青果儿你别去,玉钟,你跟我去!” 先“离间”两个丫鬟的同盟,踩一捧一,俩人就不能一个鼻孔出气来反对她了! 两丫鬟果然上当。 青果儿委屈气恼的直跺脚。 玉钟乖巧且自豪地陪着阮宁,悄悄溜去裴郎中的院子。 “嘘——”玉钟刚到院门口,就拉住阮宁,“王爷也在这儿!” 阮宁吓了一跳,“他在这儿干什么?不会是防着我来偷看的吧?” 玉钟侧耳听了一阵子,“好像要给什么人看病?还挺麻烦的病?” 阮宁一听,疑难杂症?她立刻来了兴致。 “你有办法偷听吗?我也想听!”阮宁目光灼灼看着玉钟。 被她这殷切的眼神盯着,玉钟没来由地就想答应她,一点儿都不想让她失望! 尽管玉钟明白,在王爷这儿偷听,简直班门弄斧,自寻死路。 “您先憋住气,奴婢带您走近点儿试试!” 玉钟带着阮宁穿过游廊,从侧面靠近那扇半开的窗户。 阮宁垫着脚尖,跟着玉钟,她屏住呼吸,也启用魔瞳。 “皇上指明让你治曹行简的病,就是为了刁难燕王府。”秦云川沉声说道。 “这个曹行简是镇西大将军,他领兵三十万,与本王的大军可以分庭抗礼。” “若能治好他,自是卖了个大人情给他……但这必然也是皇帝不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他把曹行简送到这儿来,就是希望你治不好他……” 裴郎中摸着胡子吸了口气,“嘶……他的病,确实不好治!所谓‘附骨之疽’原就是指这种毒疮。毒疮长在骨头上。若要根治,须得刮骨以祛毒。太危险,难啊!” 秦云川却猛地抬头看向窗外,“谁在那儿?” 第625章 生孩子也有风险,我可以不生吗 玉钟拉着阮宁就要跑。 阮宁却猛地从花丛后站了出来,“我!我在这儿!” 玉钟:“……” “我都听到了!”阮宁主动道。 玉钟:“……” 没见过您这样偷听的!您不如大大方方走进去听! 秦云川也是哭笑不得,“你蹲在那儿做什么?可有蚊虫咬你?” 阮宁摇摇头,“没有,我配了驱蚊的药包。” 玉钟:“!!!” 难怪她身上多了好几个包!感情是蚊子全冲她来了! 阮宁走进屋里,在茶桌一侧坐了下来,她主动道,“我听见什么镇西大将军,能跟王爷匹敌的人物?” “要是治不好,死在咱们府上,他手底下的兵,会不会记恨咱们呀?” 秦云川轻哼一声,“那倒也不至于。但曹行简此人正直,由他领兵镇西,比其他人强。他若是死了,接替他的人,恐怕就是梁国丈那边的人了。” “所以,若能拉拢他为上策,拒绝此事为中策,与他结仇或是叫镇西军落入梁国舅那伙人手里,为下策。” 阮宁点了点头,“现在皇上已经指明,要把人送到这儿叫裴郎中医治了。拒绝恐怕不行,明摆着抗旨不好吧?” 秦云川没说话。 裴郎中点了点头,却叹气道,“他的病,我有所耳闻,难治,风险大,裴某并无把握呀……” 阮宁又道,“骨上毒疮嘛,我听到了。若用刮骨疗法,的确风险大。” “但我们有麻药和白药,刮骨前避免他疼死,刮骨后避免因感染而死,做好这两点就成。” 裴郎中却连连摇头,“他身上旧伤很多,难以确定毒疮位置,如何‘对症下刀’?总不能把他全身的肉都剔了吧?” 屋子里顿时一静。 把人全身的肉都剔了,那人也不用活了。 但阮宁却目光一闪……她有魔瞳啊! 原来小林氏送她的不是鸡肋,是实实在在的大宝贝呀! 阮宁还未开口,秦云川道,“还是抗旨更为明智……否则,真是自找麻烦!” 阮宁道,“可旁人若把他治死了,那就成了王爷的‘下策’。” “旁人若万一把他治好,这人情就送了旁人了!倒不如我们做这人情!” 秦云川和裴郎中都看着阮宁。 阮宁琢磨片刻,问裴郎中,“据你所知,可有人能治他的病?” 裴郎中摸着胡子,苦思冥想,“若不提那冒失贪功者……还真有一人!” “谁?” “华佗!” “噗咳咳咳……”阮宁差点儿原地栽个跟头! 她是穿越到哪儿了?怎么这还有华佗的事儿啊? “那更不能让曹行简走了!华佗可是给关羽刮骨疗伤过的人!等于白送了人情给华佗!”阮宁拍桌道。 “你认识华佗?” “关羽是谁?你不是第一次提他了!” 裴郎中和秦云川,都瞪眼看着阮宁。 阮宁嘿嘿一笑,“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可他们不认得我。” “这么有名?本王怎的没听说过?”秦云川狐疑道。 阮宁摆摆手,“那不重要!我们给他治!” “徒儿,让你研究的药,研究好了吗?那药正是比麻沸散还厉害的麻药,可以达到局部麻醉的效果!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啊!” 裴郎中讪讪道,“呃……还没有。” 秦云川盯着阮宁,“此事风险甚大,你不要逞强。他死,或是叫旁人做了人情,都与咱们无关。” 阮宁瞪眼看着秦云川,“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呢?有风险就可以逃避吗?” “那生孩子还有风险呢!人说妇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我可以不生吗?” 秦云川:“……” 秦云川其实看出来了……阮宁既对曹行简的病症感兴趣,也对配好麻药感兴趣,她对此事的热衷程度,甚至胜过生孩子…… 虽然秦云川为她的身体着想,希望她安安分分地呆在崇瑶院内。 但总拘束着她,这也不让她干,那也不让她干……她会开心快乐吗? 秦云川坐在一边,看着阮宁兴致勃勃地跟裴郎中讨论着曹行简的病症,以及她要配置的麻药。 她的眼底迸发着光亮,璀璨夺目。如雨后春笋,生机勃勃。 这才是她兴之所在啊…… 第626章 小的,京都包打听!您只管问! “你若研究制药,能够保证自己的身体,不受其害吗?”秦云川声音低沉的问道,“能够保证自己和腹中的孩子,都平安无虞吗?” 秦云川盯着阮宁,目光沉甸甸的。 能看得出,他实在很担心……但他仍迫使自己,做出让步。 他愿意为了阮宁眼底的星辉,放弃立场,向她妥协。 “你放心,在我接受这个孩子那一刻,我已经决心要做一个好母亲了!对自己有害,对孩子有害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阮宁也望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 秦云川点点头,“好……” 固执如他,还是退让了。 自此,阮宁不用丫鬟喊她,每天天刚蒙蒙亮,她便自己醒来。 虽然秦云川早已起身练功去了,但对于一个贪睡的孕妇来说,她能主动早起,还是叫满院子的丫鬟都惊呆了。 “叫醒我的不是闹钟,是梦想!”阮宁兴奋地说。 她鸡血满满地投身在新药的研制,以及给曹行简治病的准备之上。 曹行简不日进京,进京之后,将由皇帝所派人马,直接把他接到燕王府上。 由裴郎中医治。 裴郎中本就是名医,燕王在他照顾之下,由“将死之人”又突然活过来的事儿,他更是名声大噪。 虽然裴郎中一直对外讲,“不是裴某把燕王治好的!是燕王妃吉星高照!” 但杏林界一致认为,是他太谦虚。 所以,当曹行简听说,小皇帝给他指派了裴郎中医治,甚至让他借住燕王府后……他丝毫没觉得,小皇帝居心叵测。 他反倒觉得,小皇帝太大度了!真是仁君啊! 亦或者说,是因为小皇帝太年轻,所以没心眼儿! “皇上竟然放心让二叔住进燕王府,他就不怕燕王趁机拉拢二叔?”曹爽一路都觉得,这事儿不对,“就算皇上年轻,思虑不周,想不到这点儿!但他身边那么多谋臣呢?还有后宫那位太后娘娘?他们岂能想不到?” 曹行简不悦地看着他这个过于直爽的侄儿,“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其实裴郎中根本治不好我的病?你想说,皇上是打算叫我死在燕王府?你想说,皇上是筹谋让镇西军跟燕王府结怨呢?” 曹爽呼吸一滞,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二叔。 对,二叔说得一点儿没错。 他就是有这些担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个坑! 二叔身为镇西大将军,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曹爽忘记了,二叔也是个病人,他这病不但要命,而且折磨人! 天阴下雨,他从骨髓里发疼,二叔这样要强的男人,疼得在地上满地打滚儿。 病急乱投医,更可况,这还是位名医! 哪怕有指甲盖儿那么大的希望,在二叔眼里,都会像天一样大! “二叔我错了!”曹爽自知失言,换位处之,他也会像二叔一样赌一把,“裴郎中能治好燕王,肯定也能治好二叔!” “而且,燕王若是不傻,就不会跟二叔交恶,他必会让裴郎中尽心尽力!” 曹行简看自己这过分直率的侄子终于想明白了,不由点点头,他闭目养神,低声说道。 “等到了京城,你先别跟着进府,去茶馆食肆再打听打听……” 曹爽眼底一亮,原来二叔心里有谱!他只是不说罢了! “是二叔,你放心!” 曹行简被小皇帝安排的人,接进了燕王府。 但曹爽却偷偷溜了。 他换了身衣裳,看起来,就像个吊儿郎当的纨绔,一身痞气。 他在茶馆出手阔绰,点了好些样儿精致的点心,还一把一把的往台子上撒钱。 他这么高调,很快就吸引了旁人,凑到他桌儿上。 “爷瞧着面生,不常来吧?” 曹爽微微一笑,“爷刚来京城混迹,想打听些事儿……” 说着,他晃了晃鼓囊囊的钱袋子。 凑过来的人眼底一亮,拍着胸口道,“那您可找对人了,小的,京都包打听!您只管问!” 曹爽一开始扯些别的,渐渐扯到了燕王府上。 他问起燕王爷的病,究竟是怎么好的?又问起裴郎中的医术。 “裴郎中医术是真好!他不但保住燕王的命,还救过梁王世子爷的命呢!”京都包打听道,“但燕王能彻底好了,那是燕王妃冲喜的功劳!那乡下女子,福星高照!京都人都看着呢!” 曹爽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627章 你是什么人?女子也能抓药? 这么玄乎?冲喜,真的能把要命的病冲好? 那要不,叫二叔再娶个平妻? 唔……估计二婶能打死他! 曹爽觉得,这人是胡说八道。 他又换了几个地方打听,但打听来的消息,却是差不离儿!都说燕王能彻底康复,是燕王妃冲喜的功劳! “这跟我们在外地打听的,说法儿不一样啊?” “这裴郎中……到底行不行?” 不止曹爽担心裴郎中行不行。 宫里的小皇帝也在担心。 “裴郎中医术高明,不会真的把曹行简治好吧?” 梁国丈大手一挥,“皇上放心!臣已经安排了多位名医,沿途给曹将军看过,他的病根儿在骨头上!治不好!” “若要根治,须得剔肉刮骨……” 梁国丈还没说完,小皇帝就吸了口冷气,被这“剔肉刮骨”吓了一跳。 梁国丈摸着胡子,哈哈一笑,“而且这曹将军,不是一处疼痛,他是浑身疼!各位名医都看了,无法确定病灶!总不能把他全身的肉,全都剔了吧?” 小皇帝虽惊恐,却也对此十分满意。 但小孩子的心性,转得快。 他很快又皱起眉头,“但燕王当初,太医们也都说,没治了、要死了……在看他现在?朕只觉得,他可能比朕还要活得久!”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梁国丈连忙躬身,“您放心,就算裴郎中的医术,真能出神入化,是那些名医都料不到的……” “也无妨!曹行简只要进了燕王府,他就别想活着离开燕王府!” 小皇帝瞪大眼睛看着梁国丈,“当真万无一失?” 梁国丈拱手,微微一笑,“他身边已经安排好了人手!” 小皇帝这才安心,满意地点点头。 …… 曹爽来到燕王府,亮明身份,被家丁引去客房。 他一路上,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二叔说……之前那么莽撞的话,不能再提了! 裴郎中眼下,就是二叔的全部希望了! “如何?”曹行简见侄子回来,立刻从床上坐起。 京都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曹行简的炼狱。 但燕王府给他安排的这间客房,竟烧了地笼,屋里还摆了炭盆。 虽然热,但至少,他不疼,不受罪啊! “这都五月天了!二叔你不热吗?”曹爽一手抹汗,一手扇着风。 曹行简眯了眯眼,“燕王府的人,心思真细腻呀!我亲侄儿想不到的,他们都想到了!” 曹爽微微一愣,二叔这是又点他呢! “呃……京都打听来的消息都说,裴郎中医术是这个!” 曹爽竖起大拇指,“他不但救了燕王,还救过梁王世子的命呢!” “裴郎中绝对是京都传奇人物之一,论医术,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曹爽只捡二叔能听的说……至于冲喜这种事,还是不提吧! 曹爽也没说,其实燕王妃,也是京都传奇人物之一。 正是这两个传奇人物,同时存在,才有了“将死燕王,奇迹病愈”的传奇。 “二叔你歇着,侄儿先去见见那位裴郎中,也好探探他的底!” 曹爽脚底抹油跑了。 主要是,二叔那屋里也太热了! 这都五月了呀!人家屋里摆冰盆,他屋里摆炭盆! 曹爽觉得,他再多呆一刻,都得中暑晕过去。 他出了客房院子,一路打听着。 “我是曹将军的侄儿,为我二叔的病,特地来拜见裴郎中。”曹爽跟燕王府的下人说。 下人便给他指了裴郎中的院子。 裴郎中的院子不小,花坛池子里全种了草药。 廊下摆着好多架子,架子上也是各种切片炮制的药材。 一进院子,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药香。 “啧,大夫就是大夫,住得都跟别人不一样!”曹爽背着手,院子里没见着人,他正欲招呼一声。 却听见西厢里传来动静。 动静不大,但曹爽听觉敏锐。 他立刻朝西厢房走去。 他正欲拱手,“晚辈曹……” 唰拉,西厢房的竹帘从里头打开。 阮宁手里拿着称药的小秤,从屋里出来。 阮宁脸上带着厚厚的面巾,手上还带着羊肠衣手套。 原本她抓药,根本用不着秤,她的眼睛就是尺,她的手就是秤,她抓药估重从来没错过。最大的误差不超过零点五克。 但带了羊肠衣手套,多少影响了手感,慎重起见,她也用起了秤。 许是她这幅打扮,厚厚的面巾、羊肠衣的手套、厚厚的围裙……让她看起来有点儿奇怪? 曹爽上上下打量她,皱眉斥道,“你是什么人?女子也能抓药?” 第628章 被遮挡在厚厚面巾之下的坏笑 阮宁闻言挑了挑眉,“女子怎么就不能抓药?” 让女子在这儿抓药,对曹爽来说,就跟让女子去打仗一样——太不专业了!简直胡闹! “裴郎中呢?我是来找裴郎中的,跟你一个胖妞儿说不着!”曹爽皱眉道。 阮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孕肚…… 这叫,胖妞儿? “裴郎中去药房拿药了,一会儿就回来。” 阮宁听到他说他姓曹,便猜到他的身份,所以,好脾气地回了一句。 谁知这曹爽抱着膀子,横加挑剔,“裴郎中去拿药了,你在这儿干什么?私自动他的药材啊?你燕王府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啊?这药房是女人能来的地方吗?” 阮宁本不想搭理他,奈何他还聒噪个没完了! 阮宁冷笑一声,“对啊,我不但抓药,我还配药呢!等会儿你们大将军要用的药,就是我抓的、我配的!” 阮宁是故意呛他。 哪知他一听,气得直跳脚,“你!你敢!你燕王府是在敷衍我镇西大将军啊!竟让个女子,一个屁都不懂的愚笨胖妞给我二叔配药!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裴郎中呢!把他给我叫出来!我敬他是名医!对他客客气气!” “没想到,他竟这么敷衍我二叔!问过我曹爽的刀了没有?!” 曹爽在门廊外又叫又蹦,他还往腰间去摸他的挎刀。 但他忘了,他的挎刀,在入燕王府的时候,就被收起来了。 在人家府上作客,哪有带着刀的道理? “我刀呢?我刀呢?” 曹爽气喘如牛,转圈儿找他的刀。 阮宁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咯咯笑出了声。 “胖妞!你笑什么笑!”曹爽怒道。 阮宁道,“曹小将军肝火太旺,血气太热,反应为热毒。身上经常出有大片鲜红的皮疹,瘙痒难耐!” “越是着急、生气,热毒越重,曹小将军现在,是不是浑身刺痒,恨不得把皮肉抓烂?” 曹爽一下子愣住。 他呆呆看着阮宁。 “你……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阮宁笑道,“这病不难治,三副药即可见效。曹小将军日后,再不必受此瘙痒刺挠之苦。” 曹爽张口结舌,“啊……你,你骗鬼呢?” “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病症?你认识我?不……不可能啊?” 曹爽难以置信,更难以理解。 院门口突然传来裴郎中的笑声,“观其形而知其病,这是高手中的高手!你遇着神医了,傻小子!” 曹爽愕然,“您……您是裴郎中?” 裴郎中却是殷勤地来到阮宁面前,“师父你瞧,您要的是这个药吗?” “对,称二两,加进去。”阮宁道。 曹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师……师父?你有十八岁吗?” 问完,他忽然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是……不老神仙?” 阮宁和裴郎中都不理他。 曹爽站在原地,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真能三副药就见效?我在军中喝了好多药了!大夫也看过一大车了!” “但时好时坏,不能根治!军中那些人,都笑话我是药罐子!” “老子打仗冲第一!谁冲锋有我勇武?!竟然笑我药罐子!真是气死老子了!” “你若能治好我,我,我……” 阮宁斜睨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治?我只是个屁都不懂的愚笨胖妞。” 曹爽一听,“别呀!是我蠢,我笨!我嘴贱!” “仙姑!您是仙姑!仙姑娘娘您原谅我吧!您别不治呀?” 阮宁看他又刺挠得浑身乱动弹。 她哼笑一声,“这样吧,我先给你抓一副药,你现在去煎一剂服下。未时末,再煎一剂。每次都是三碗水煎成一碗。” “等明早起来,你若见好,再来抓药。若不见好,我也不耽误你。省得你以为我骗你。” 阮宁说着,去给他抓药。 裴郎中这儿的药,也比较全,只是些罕有和名贵的不多。 曹爽松了口气,连连道谢,“多谢仙姑,不跟我一般见识!多谢多谢。” 阮宁交给他药包时,又道,“三幅药方有调整,你若服了见好,切不可拿着药渣,叫人给你配!吃坏了,我可不负责!” “明白明白!您放心!一事不烦二主!我懂!” 曹爽接过药包,连连颔首道谢。 他自然看不见,阮宁被遮挡在厚厚面巾之下的坏笑。 第629章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曹爽很听话。 他回去客房院子,便叫下人把药煎了。 下人还以为是给曹将军喝得,没想到,却是曹爽要喝的。 “我先给二叔探探路,试试他们的医术究竟如何!” 曹爽说完,一口气把药咕咚咕咚给灌了。 下人暗暗佩服,“曹校尉真是孝顺!为了曹将军,连自己的身体都敢搭上!” 一副药可以煎成两剂。 未时末,曹爽又催着下人给他煎药。 他再次灌下一大碗浓黑的汤汁,这才安安稳稳去歇息。 次日清早。 院子里刚有下人起来,开始一天的准备工作。 曹爽就从睡梦中醒过来,他没穿衣服,直接跳下床,来到窗边。 借着依稀的天光,他看着自己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疹。 “嗬!真的!真的变少了,颜色也变浅了!” 曹爽抚摸着自己的胳膊,由鲜红色变成粉红色,并且小了很多的皮疹,摸上去也没有那么刺刺痒痒的感觉了! “神了!真是神了!” 曹爽反复地摸着自己两条胳膊,“我滴个亲娘诶!因为这个病!我不敢叫人给我说亲!不敢娶亲!” “就怕到了洞房花烛夜,把新娘子吓一跳,她再笑话我……箭在弦上,她笑话我,我真怕把我兄弟给笑怂了!” “在军营里,我不敢跟大伙儿一块儿泡澡!怕丢人,怕被笑话!只能等到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泡!” “现在好了!我要好了!等我彻底好了!我先叫大姑大姨大婶儿给我说亲!” “我再也不用背着他们泡澡了!我再也不会被叫药罐子了!我再也不怕被笑话了!” “啊哈哈哈!太好了啊!” 曹爽激动地想哭。 “仙姑!真是仙姑!是神医啊!” “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我竟然还骂人!” “唉……谁想到,仙姑也有胖的。” 曹爽翻遍了自己的行李,想找出些拿得出手的稀罕物,送给“胖仙姑”当赔礼。 他又带上几十两银子,当作诊费,激动地往裴郎中院儿里来。 “见过裴郎中,多谢昨日仙姑不吝赐药!” “昨日多有无礼、得罪之处,今日特地向仙姑赔礼道歉!” “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仙姑笑纳!” 裴郎中正在看医案,闻言狐疑地看向曹爽,“曹小将军说的哪里话?什么仙姑?什么赐药?没睡醒吗?” 曹爽闻言一愣,“不是啊!昨日,就在这院儿西厢门前!一位胖……咳,一位丰腴的仙姑,在抓药……” “不知所谓!”裴郎中没好气地打断他,“昨日只有裴某在这院儿!哪来的仙姑?” 曹爽愕然看着裴郎中,满腔的热血,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不可能!裴郎中!是不是仙姑生我的气?是不是不肯原谅我!” “我知道,我昨日有眼不识泰山!我嘴贱!我不懂礼数!求仙姑原谅我吧!我知错了!” 曹爽抬手给自己两巴掌,以示道歉的诚意。 却把裴郎中吓得够呛,“来人,快来人!曹小将军在这儿发癔症呢!快把他拉走!” 曹爽如坠冰窟,“不……裴郎中你不能这样!别碰我!” 曹爽甩开下人,噗通跪在裴郎中面前。 “这病对我影响太大了!仙姑的药太重要了!这治得不是我的病,是我的命啊!” “我爹还指望着我给他留后呢!我娘指望着我赶紧娶妻,她好抱大孙子呢!” “仙姑救得是我一家老小啊!裴郎中……要不您给我开药?仙姑的药,您也会抓吧?” 裴郎中满面狐疑,“曹小将军是不是做梦了?裴某这院儿真的没有什么仙姑!不信你问他们!” 进来的下人,都冲曹爽摇头。 “这院儿没有女子。” “不,就在西厢!”曹爽瞪大眼睛,昨日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儿,怎么可能是做梦呢? 两个下人笑道,“西厢是裴郎中的药房,他可宝贝着呢,什么东西都是亲力亲为,连我们都不许进!” “药房怎么可能让女子进呢?那更不可能了!” 曹爽看这仨人说话,一本正经,不像诓他。 “这院儿没有女子?从来都没有女子?”曹爽要崩溃了! 刚才希望有多大,现在失望就有多大! 可昨日,他明明在这儿见过一个眉眼灵动妩媚的胖女子,她还给他抓了药! “裴郎中,求求您了!别骗我了,叫我见见仙姑吧!我给她磕头认错!”曹爽要哭了。 裴郎中叹了口气,“快把他拉开,我要给曹将军诊脉去了。” 第630章 把他一家老小都押上了! 曹爽郁闷了。 郁闷至极,简直呕血。 他问了燕王府的下人,甚至给人塞了银子。 就为打听一个会医术的“胖仙姑”。 可不论是谁,都摇头告诉他,燕王府根本没这号人。 “难不成,我拿药喝药都是假的?是幻觉?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曹爽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啪!” “嘶……”真疼! 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对!药渣!他回去找找药渣! 曹爽正在小灶房里找昨晚的药渣。 忽然听见上房,他二叔门前传来说话声。 “面巾拿掉!”门前守卫薛涛呵斥道。 曹爽从灶房门口往外看。 只见裴郎中,领着一个人,站在二叔门前,似乎是要进去。 但薛涛却把人拦了下来。 裴郎中领着的那人,正好被一根朱红色的石柱挡住了,曹爽看不见那人的身形。 他只看出来,薛涛面色严厉,似乎十分不悦。 “她面有瑕,恐玷污了军爷的眼睛,不好拿下。”裴郎中道。 薛涛呵斥道,“我什么伤没见过?把面巾揭了!否则,绝不能踏入曹将军屋内半步!” “裴某人为她担保!只是个小女子而已,军爷高抬贵手!”裴郎中软声道。 薛涛不假辞色,“不成!莫说你!就是燕王爷来担保都不成!” 曹爽看他们吵得凶,他走出灶房想看看裴郎中带的人究竟是谁。 等视线绕过那柱子…… “仙姑!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我的臆想呢!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出现的!” 曹爽激动地飞奔而来。 他冲到廊下,撩袍就要朝裴郎中身后,那个带着厚厚面巾的女子跪下。 “怎么这么没眼色呢!这是仙姑!医术高超!能治我二叔的病!” 曹爽呵斥完薛涛,连忙冲阮宁跪下,磕了个头。 “还望仙姑原谅曹某昨日无礼!仙姑赐的药实在太有效了!竟然一副药,就好了许多!” “还求仙姑再赐后续之药!” 薛涛闻言,皱起眉头,“给你治病,还是给将军治病呢?” 曹爽闻言,从地上跳起来,“当然是给我二叔治病,我这是顺带!” “你赶紧让开,别挡着仙姑的路!耽误了给我二叔看病,你担待不起!” 曹爽伸手扒拉薛涛。 薛涛却下盘极稳,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嘿?你什么意思?”曹爽惟恐再得罪“胖仙姑”,立刻跟薛涛瞪了眼。 薛涛下巴微抬,一脸冷傲,“没见过看病要女子在场的,而且是个蒙面的女子!这人若是刺客,又该如何?” “别仗着你是大将军的侄儿,便可为所欲为!大将军安全为重,侄儿也不行!” 曹爽急得跺脚。 他昨日究竟因为说“女子不能在药房”“女子不能抓药”这话,把仙姑给得罪了! 今日竟故意吊着他,不给他开药! 这个薛涛又要得罪仙姑了! “她不是刺客,我以我人格担保!”曹爽拍着胸脯道。 薛涛轻嗤一声,“那把曹校尉的人格称称,看看有多重吧?” “薛涛!我以我身家性命担保!”曹爽喊道。 薛涛皱眉,“你的命,焉能跟大将军比?” “我以我一家老小,我父母,我祖父母的身家性命,跟你担保!” “她不是刺客!她是来救我二叔!医治我二叔的神医!你若得罪了她,使她不愿为我二叔治病……” “你敢赌上你的家中老小吗?” 曹爽梗着脖子,目光如炬盯着薛涛。 薛涛见他这样子,有点怵了。 “我跟着进去,她若图谋不轨,你先杀了我,再去杀我全家!就说,是我曹爽为我二叔押上的!”曹爽怒道。 薛涛倒吸一口冷气……人家毕竟是一家人。 曹爽的祖父母,那不就是曹大将军的亲爹娘么? “薛涛,让他们进来吧!”曹行简不知在屋里醒了多久,听见了多少。 眼见外头无法收场,他那好侄儿,把他爹娘,把他一家老小都押上了! 曹行简才不得不开口。 薛涛退了一步,让开门口的位置,“请——” “哼!”曹爽弹了下他的额头,然后立刻狗腿地躬身对阮宁做请,“请,仙姑请!裴郎中请!” 他这舔着脸的笑,只有在求他二叔办事儿时,露出来过。 第631章 大夫还是老的好……吧? 裴郎中和阮宁,进了屋里。 曹行简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今儿虽放晴了,空气却很潮湿。 曹行简的屋子里,却热而干燥。 这大大减轻了他的痛苦。 他看向裴郎中的神态特别恭敬客气,“劳烦裴郎中!” 曹行简挽起袖子,露出手腕。 裴郎中给他把脉时,阮宁就在一旁看着。 她戴着厚厚的面巾,目光灼灼地扫视过曹行简的全身。 因为魔瞳的作用,她一下子就能锁定曹行简皮肉之下,骨头上有毒疮之处。 她看得认真。 曹行简却眉头越皱越紧,也越发的不满。 “放肆!你这丫头,好不知羞!怎得盯着男人直看!”曹行简喝骂道。 阮宁挑了挑眉,对方不知她身份,而生病之人,又多敏感,她倒并不生气。 裴郎中也适时开口,“曹将军有所不知,她的医术更在裴某人之上,她可观其行知其病,她不用诊脉,就能给曹将军看诊。” 曹行简哈哈一笑,“曹某自小看过许多大夫,从军以来,更是如此。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单凭眼睛,就能给人看诊!” “二叔!不可不信!”曹爽赶紧道,“仙姑可灵了!” 曹行简皱眉瞪了侄儿一眼。 曹爽嘟囔道,“真的!” 裴郎中道,“燕王府上新研制了麻醉药,有此麻药,便可为曹将军进行刮骨疗伤。” “虽然曹将军实乃英雄汉,并不怕疼,但有此良药,亦能少受许多罪!” 曹行简立刻拱手,“多谢裴郎中……” “不能用刮骨疗伤。”阮宁用粗哑的嗓音道,“因为毒疮太多,全身上下一共有十几处。” “若用刮骨疗伤,创口太大,万一感染,没有抗生素,太危险了。” 屋子里霎时一静,三人都看着阮宁。 曹行简简直气笑,“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裴郎中不比你懂?毛都没长齐呢!就敢在你曹爷爷面前指手画脚?!” 阮宁却侧目往窗户口看了一眼。 曹爽正吓得想上去捂他二叔的嘴……他昨儿就吃了“嘴贱”的亏! 他二叔这病,性命攸关,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了啊! 曹爽却见阮宁给他使眼色。 “去……” 阮宁指了指窗户,示意他窗外有人偷听? 曹爽皱了皱眉,不至于吧?以他和二叔的功夫内力,若是有人偷听,他俩岂能发现不了? “快去。”阮宁给他比口型。 曹爽趁着二叔骂地大声,他屏住呼吸,脚步轻盈,闪身到窗口。 “吱呀——” 他猛地拉开窗户! “哟!薛涛!你蹲这儿干啥?” 薛涛冷不丁地抬起头,“啊我……我这不是怕将军有危险,你一个人不是对手吗?” 曹爽冷笑一声,“一位老大夫,一位小仙姑,我不是对手?” “你在门口守着,我喊一声,你不就进来了吗?至于要猫着腰,蹲在窗户底下?你想听什么呢?” 薛涛扯了扯嘴角,“是我多虑了。” 他飞快地退走。 曹爽关好窗户,一扭脸儿,屋里的气氛却变了。 二叔刚才正骂得欢呢,这会儿却震惊地看着蒙着面巾的仙姑。 “曹某虽病着,但内力过人,多年作战,十分警觉……” 曹行简疑惑道,“刚刚我都没发现,窗外有人,姑娘你是如何发现的?” 阮宁眨了眨眼睛,她“看见”的。 “难道姑娘你小小年纪,内力比曹某还深厚?” 曹行简见她不说话,追问道。 曹爽目光闪了闪,他猜测仙姑肯定是不愿说! “哎呀二叔!都跟您说了!她是仙姑!仙姑!有仙术!” 曹行简:“……”他这侄儿不是直爽,怕是脑子有点不够数。 裴郎中看着叔侄俩大眼瞪小眼,但至少不骂骂咧咧了。 他便看向阮宁,“不能刮骨,那如何治?” 阮宁立刻说,“微创,用一种特质的手术刀,创口非常小,并且可以将药直接送到毒疮处。” “药效直达,见效快,感染风险小。唯一的缺点就是,难度高,一定要精准定位毒疮的位置。” 曹行简闻言,惊讶地瞪大眼,惶惑不安的眼神,在阮宁和裴郎中身上扫来扫去…… 要说,大夫都是老的好吧? 老的有经验啊! 可他怎么觉得,这个年轻的姑娘,好像更厉害呢? 他刚刚……还把人家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啊? 第632章 你这么说,我更慌了啊! 曹行简心里有些紧张。 但他仔细琢磨自己这大半辈子见识过的大夫,再次确信……姜是老的辣!大夫是老的好! 这丰腴的女子,虽为人机警,但医术未必厉害! 否则,杏林圈子里怎么从来没听过她的名头? 女神医啊!若是她真有本事,那名气传播的比男大夫更快吧! 人家裴郎中,那是鼎鼎有名的神医! 他在镇西,都久闻裴郎中大名! 曹行简如此确信之后,心神才安稳下来。 他细听裴郎中和那女子商讨。 “我有两套方案。”女子说,“第一,我来操刀,亲自给他手术……” 阮宁还没说完。 曹行简就大摇其头,“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拉过薄被,一直盖到胸口。像是生怕阮宁“轻薄”他似的。 “你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 曹行简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裴郎中道,“唉,这话不对!大夫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病患和病灶!不能讳疾忌医呀!” 曹行简期期艾艾地看着裴郎中。 阮宁倒是丝毫没有勉强,“还有第二套方案,就是我把毒疮的位置,标注出来,裴郎中来操刀。” 裴郎中还没点头。 曹行简就已经忙不迭地点了头,“行!这个可以!” 裴郎中捋着胡子道,“微创的话,我看不见里头的情况,如何知道骨上毒疮,刮干净了没有?” “就算你标出了位置,若刮不干净,岂不既受罪,又留有病根儿?” 阮宁也皱起眉头,“唔,你说的是……” 曹行简瞪大了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裴郎中都看不到,她操刀的话?她如何能看到?” 曹爽一直着急,却一直插不进话。 听闻二叔如此问。 曹爽急忙道,“我都跟二叔说了!她是仙姑!她会仙术!肯定能知道呀!” 曹行简:“……你闭嘴吧!” 阮宁点点头,“我自有把握。但若是裴郎中操刀……那就大创口,正好我们的新型麻醉药已经配好了。手术完全没问题。” 裴郎中点点头,“那我也没问题。” “诶?”曹行简愕然看着这俩人,咋就没问题了?咋就决定了? “刚刚不是说,大创口,容易感染吗?别的我不懂,但这个我懂!” “一场仗下来,好多将士受伤,当时并未殒命,但拖不过几日,就会高热,伤口溃烂……然后人就不行了。” 阮宁点点头,“对,没有抗生素,多半是感染造成的。” “那我……”曹行简瞪大了眼睛。 他虽然自诩英雄,不怕死…… 但谁也不想枉死啊! 身为大将!他宁可死在叱咤风云的战场之上,也不想死在病死榻上啊! 阮宁道,“曹将军别担心,咱们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凡事都有赌一把的性质。” “治病这事儿,咱们也得赌一把。外伤感染致死,很正常。裴郎中肯定会尽力。” 裴郎中连忙起身拱手,“您放心,裴某人定当竭尽全力!” 然后,裴郎中就跟阮宁商量起来。 “十几处呢,你说分两次还是分三次?一次下来的话,我怕他受不了,我也受不了啊!” 阮宁点点头,“分三次或者四次都可以,创口太大了,得做好各种应急预案……”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 但曹行简却越听越慌,“诶?不是……你们让我再考虑考虑!” 裴郎中嘿嘿一笑,拱手道,“曹大将军,您不用考虑了。裴某人很想试试!也是第一次做这种手术!” 曹行简:“……”你这么说,我更慌了啊! 裴郎中那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让他看起来,还没有那个年轻女子沉稳呢! 曹行简有点儿懵了! 曹爽唉了一声,提步去送两位大夫。 等他把人送出了院子,连忙上前一步,噗通又跪在了阮宁面前。 “仙姑!仙姑千万别跟爽一般见识!昨日得罪之处,实属爽有眼无珠!” 曹爽陪着笑脸,说话无比客气,态度谦恭之际。 “求仙姑继续给赐药治疗吧!那药效实在是好!仙姑没有骗爽!” “哦!对了对了!” 曹爽连忙拿出自己准备的赔礼,以及诊金。 “爽没什么好东西,唯有边关打仗得来的些西朝没有的稀罕物件儿,还望能给仙姑取个乐。” “此乃爽准备的诊金,若是不够,仙姑您再开口。” 第633章 她小气,记仇,睚眦必报 阮宁拿过曹爽准备的赔礼看了看。 “跟着来吧。” 曹爽跟着到了裴郎中的院子。 阮宁又给他抓了药,果然两副药的配方和剂量都有所不同。 而且,她竟然没有用称。 她今日未戴那奇怪的手套,所有的药,都是信手一抓……这么随意的吗? 不会……吃死人吧? 刚想到这儿,曹爽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昨日的教训还没吃够吗?目中无人,已经吃了大亏。 今日说啥,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 小仙姑是燕王府的人,燕王府实在没必要对付他叔侄二人。 “多谢!多谢仙姑不吝赐药!” 曹爽接过阮宁递来的药,连连道谢。 “白绳子的是第二副,红绳子的是第三副。”阮宁道,“早晚各一剂,饭前服用。这三副吃完,我看看要不要再抓药巩固疗效。” 曹爽眼底一亮,意思是说,有可能三副就好了? 这真不愧是神医!一般大夫,哪儿敢说这话! “多谢仙姑!” 曹爽拿着药,回到客房院中。 薛涛站在正房门廊下,“曹校尉,大将军要见你!” 曹爽也没避讳,他提着药就进了上房。 “二叔!” “你说那女子是仙姑……这话是何意?” 曹行简问完,才瞧见侄儿手里提着的药包,“这是给我开的药?” 曹爽连忙摆手,“哦,不是,这是侄儿的药!您瞧!” 曹爽说着,撸起袖子来。 此时正值上午,天光大亮。 年轻人精壮的胳膊上,一片一片的浅色红疹,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叔侄俩都是一脸惊喜的模样。 “比早上刚醒时,还好些了!”曹爽道。 曹行简也愕然道,“你这病,也是看了许多年,找了许多大夫……近来只顾赶路,也没顾上你。怎的它自己好了这么多?” 曹爽道,“哪是它自己好的?是仙姑昨日给了一副药!她说三副药基本能治好,只看后续可需要巩固。” 曹行简瞪大眼睛,“一副药,就有这样的效果?” 曹爽重重点头,“可不是!要不岂能担得起‘仙姑’这称呼?” 曹行简神色一震,暗暗吸气。 曹爽看了他二叔一眼,“不过……她为人小气!非常记仇!” “昨日侄儿言语不慎,得罪了她,您猜怎么着?” “她竟然联合裴郎中骗我!说根本没有这个人!叫侄儿抓心挠肺那个急啊!” “明知此药有效,却找不到了开药的人!侄儿差点坐地上哭!你说,她是不是睚眦必报?” 房间里霎时一静。 曹行简无语地看着这个好大侄! “小气,记仇,睚眦必报……” 曹行简的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他刚刚,都骂人家啥来着? “那她怎么又肯给你开药了?”曹行简看了看侄儿手里提着的药包。 “别提了!”曹爽道,“我把我珍藏多年的西域珍宝,都给了她!还给了几十两银子做诊金。” “这些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我跪地给她磕头认错,就差喊她姑奶奶了!” 曹行简:“……” 他眉头皱得死死的,鄙夷又担忧地看着大侄儿。 这种丢脸,尊严丧尽的事儿,他死也不会干! 曹爽猛地一拍大腿,“咱们可以求燕王呀!她在燕王府住着,总得听燕王的吧?” “二叔您跟燕王说说,燕王开罪您,他犯不上啊!再说,男子总比小女子大度,好说话些!” 曹行简长吁一口气,他这大侄儿,除了勇猛直爽……终于也有会动脑子的时候了! “行,咱们借住燕王府也有两天了,还没见过燕王。” 曹行简道,“你替我请燕王,我这腿不方便,请燕王屈尊来客房一叙。” 曹爽把他的药,送到灶房,叫下人给他文火煎上。 他则去请燕王。 其实来燕王府的第一天,就该拜会主人家。 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随同的还有皇帝派来的人。 彼此双方都为避嫌,就没有见面。 但曹行简为了自己的老命,顾不得避嫌了! 他都来燕王府看病了,现在避嫌不是太晚了吗?就算他不跟燕王见面,小皇帝就能彻底放心了吗? 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但曹爽还是留了个心眼儿,他故意支开了宫里来的几个人。 这才请燕王进了客房院子。 曹爽请燕王进屋,他左右看了一眼,轻轻关上房门。 第634章 隔墙有耳 薛涛猫着腰,靠近内室窗户。 有了上次被发现的教训,这次,他不敢靠得太近。 “就知道,你们要见面!”薛涛眯了眯眼睛,侧耳细听,眼底尽是兴奋。 就怕曹大将军和燕王不见面! 若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可都是他升官加爵的机会! “曹某无知,得罪了小仙姑,还请燕王给说说情,请小仙姑不计前嫌,给曹某医治。” 曹行简先是客套一番,然后便直奔主题。 秦云川淡淡看他一眼,“小仙姑?” “哦,就是跟裴郎中一道看诊,体态丰腴,带着面巾那位年轻女子!”曹爽在一旁道。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体态丰腴?呵,这词儿用得好! 他就喜欢他的小王妃再丰腴一点! 但他转念一想,目光危险地盯着曹行简,“你怎么得罪了她?” “嗐……”曹行简不好意思道,“不知她医术好,说了些难听话……” 曹行简话没说完,就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危险起来。 再看燕王,那浑身冷冰冰地肃杀气势……是想动手啊? “曹某也非故意……那不是看她太年轻,年轻人能有什么经验?” “但她可能诚如曹爽所言,会什么仙术吧!所以,想请她给医治……” 曹行简的话还没说完。 秦云川便冷笑一声。 “你放肆!你说难听话得罪她,还想叫她给你医治?你脸大吗?” 曹行简一噎,这燕王说话,好难听! “连本王都不敢得罪她!你去得罪她?” “还想让她给你医治?你还是做梦比较现实!” 秦云川一通呵斥,重重一哼,拂袖而去。 他离开时,甚至把门摔得山响。 叔侄俩面面相觑…… “到底什么身份啊?这么厉害?燕王都得敬着她?” “这世上,还有燕王不敢得罪的人呢?他当年在朝堂上,顶撞先帝爷的时候,可没见他说什么‘不敢”!” 曹行简将目光转向曹爽。 他忽然露出慈父般的微笑,“爽啊,二叔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不如,你替二叔去求求小仙姑?” 曹爽:“……”他的尊严不值钱! 窗外。 薛涛的目光闪了闪。 他悄悄退走,迅速来到燕王府的一个小门儿。 他左右看了一眼,拉开小门儿,“喂,赏你的。” 他抛出几个铜钱,给靠在墙上晒暖儿的乞丐。 “谢谢爷!”乞丐立刻眉开眼笑,捡起钱,凑到薛涛面前。 薛涛压低声音,“裴郎中有个胖外甥女,会点邪术,治病很厉害!就连燕王都敬着她!” “但她面丑,以厚面巾遮脸,未见其真容,她能治曹大将军的病!” “但曹大将军把人给得罪了,为此,燕王与他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乞丐左右看了一眼,“嘶,没听说过燕王府有这号人物啊?” “关于此人,就连燕王府内,都很少有人提及。”薛涛道,“你先把这些禀于主子,此人,我再查查!” “若有消息,再向主子报信儿!” 乞丐点点头,“薛将军小心!” “谁?谁在那儿?” 薛涛耳朵一动,立刻关门,朝一旁的花丛看去。 花丛里刚刚有动静! 薛涛立刻阔步朝花丛走去。 他手中已然藏了把锋利的刀子。 “谁!” 他猛地拨开花丛。 “汪唔!”一只半大的黑狗,正趴在花丛里。 薛涛冲它挥出刀子前,狗子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呼……吓老子一跳!” 薛涛没追,藏起刀子,整了整衣衫,朝客房走去。 后院儿的仆妇,来到崇瑶院,求见一等大丫鬟。 青果儿出来见了仆妇。 仆妇把她所闻所见,一五一十地告诉青果儿。 “他就是这么跟那乞丐说的!还说,他要查查那女子!” 青果儿连连点头,笑眯眯看向仆妇。 “你们这次倒是很警醒嘛,喏,这是给你的赏赐。” 青果儿拿出鼓囊囊的荷包,里头装满了碎银子。 仆妇眼睛一亮,却连忙摆手,“不敢不敢!现在有了‘十户制’咱们各院儿的人,都警醒着呢!惟恐出了祸事,咱们没尽到监督的职责!” “别说人了,就连小黑都警醒着呢!” “奴婢不敢要赏赐,但求尽职尽责就成!” 青果儿微微一笑,拉过她的手,把鼓囊囊的荷包塞过去。 “咱们主子,赏罚分明,错得该罚!赏赐也绝不含糊!” 仆妇喜出望外,她只是个给主子洗衣裳的,就是省吃俭用,干他两三年,也挣不着这么多银子啊!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第635章 脚踩两只船,迟早要翻船 青果儿把仆妇所禀报的,禀告于阮宁。 阮宁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做的好,该赏。” 薛涛果然在这日黄昏时候,去裴郎中的院子里查看。 “见过裴郎中,那位女大夫可在?”薛涛板着脸道。 裴郎中打量他一眼,“薛校尉哪里不舒服?还是曹大将军有何吩咐?” “曹将军叫我问她几句话。”薛涛背着手道。 裴郎中淡淡看他一眼,“她不在这儿,薛校尉请回。” “哦?不在?那她在哪儿?她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薛涛逼视着裴郎中,冷声问道。 裴郎中还未说话。 西厢药房里,传来响动。 薛涛身形一晃,迅速绕过裴郎中,出现在西厢门口。 “诶!薛校尉不可乱闯!”裴郎中喊道。 薛涛却已经掀开竹帘,看见了药房里,戴着厚厚面巾的阮宁。 阮宁衣服宽大,没有腰恰,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也难怪曹爽以为她是“圆润”。 “呵,这不是在这儿呢?裴郎中,您老不实在啊?”薛涛朝裴郎中轻嗤一声。 阮宁瞥了薛涛一眼,“找我何事?” 薛涛道,“你给曹大将军看病,不露真容也就罢了,你的名字,年岁,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什么人?都得一一报来!” 阮宁继续配药,“曹将军叫你问的?”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那么多废话?”薛涛怒斥道,“快说!” 阮宁轻嗤,“我可不是你的犯人。”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薛涛抬着下巴,板着脸。 阮宁头也没抬,“而且,我也没给曹大将军看病,你问不着我。” “嘿!你这小娘皮,不给你点儿厉害,你不知道你薛爷的手段!”薛涛当即撸袖子闯入药房,一把抓向阮宁的脸。 阮宁猛地把手里研磨成粉的药,往他脸上一撒。 “咳咳咳……”薛涛被呛得止咳,顿时也吸入了不少药粉。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薛涛身子有点儿麻,继而不受控制往地上倒去。 “来人,把他拖到外头,在屋里碍事儿!”阮宁四平八稳的唤道,似乎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薛涛大惊。 身体麻痹,不受控制,不能动弹……对他们这种以武力制胜的人来说,太恐怖了! 薛涛惊骇万分。 前来抬他的小厮啐了他一口,“仙姑,他对您不敬,小的替您教训他!” 阮宁哼笑一声,“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薛涛顿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你敢杀我?我可是镇西大军的人!” “哦?”阮宁看他一眼,“是吗?” 薛涛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一瞟……竟莫名心虚起来。 她不会是,知道点儿什么吧…… “呃,呵呵,仙姑别误会,薛某刚才多有不敬……其实薛某是来看诊的!薛某肚子疼,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请仙姑给……” 薛涛的话没说完。 阮宁就沉声道,“肚子疼是假,薛校尉水土服得很。不过你有脚气倒是真。” 薛涛闻言,呼吸猛然一滞。 脚气……她都能看出来? 这……怎么看出来的?这诊脉都不一定能诊出来吧? 而且,除了他身边两个小将,没人知道他有这毛病……他自己还挺忌讳这事儿往外传的! 这女子怎么能一口断言的? 薛涛目不转睛盯着阮宁那厚厚的面巾,仿佛要用灼热的目光洞穿她的面巾。 阮宁看他一眼,“很惊讶?其实也不必惊讶。脚气倒不会要你的命,要你命的,是你的心病。心病不治,你死得可快了。” 薛涛已经被小厮拖到了门外。 “你!你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心病?”薛涛又惊又怒。 “心太贪,脚踩两只船,迟早要翻船。”阮宁说完。 竹帘有啪嗒落了下来,隔绝了薛涛惊骇的目光。 “你……你这小娘皮!休要造谣!诬陷我名声!”薛涛色厉内荏。 阮宁哼道,“薛校尉明日有血光之灾,一定要小心呀。为人一定要足够低调、谦和,别乱想,或许可免于灾祸。” 阮宁说完,叫人把他扔出了院子。 薛涛心神不宁地在院子外头,那大石头边枯坐了许久,才渐渐从麻痹中,恢复知觉。 第636章 我刀呢!看我不削你! 薛涛心慌极了。 他本来想摸一摸那女子的底,吓唬她一下。 看起来,她年纪没多大,只要自己凶神恶煞一点,一定能诈出来些东西。 谁想到! 那小女子四平八稳,他倒是惊慌失措了! 薛涛心神不宁地回到客房院落……难道是他私通外人的事儿,已经暴露了? 就因为上次偷听? 薛涛看着客房院中曹家军对他的态度,亦如往昔,就连他进曹大将军屋里,也没人阻拦,甚至没人多看他一眼。 薛涛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暴露。 同时,他也愈发忐忑,那女子究竟知道什么? 她说“脚踩两只船”时,那眼神,可笃定得很! 薛涛决定,等过两日,他要换种策略,再去试探那女子。 次日一早。 薛涛刚守完夜,准备回去睡一觉。 忽然听到曹爽的屋里传来大呼小叫之声。 “神了!神了!仙姑真是神了!她太神了啊!我滴亲娘哎!” 薛涛眉头一跳,他快步来到曹爽门前。 仙姑神了?怎么就神了? 薛涛侧耳靠近门缝,正欲细听。 冷不丁的,里头的人飞跑出来,咣当一声推开门! 扇门正好撞在他鼻子上! 鼻子一酸,薛涛鼻血哗哗往外流。 “薛校尉,你站我门口干什么?”曹爽瞪他一眼。 薛涛正欲开口。 曹爽却神情亢奋,“我先不跟你说,我去找二叔!” “二叔!二叔!你快看!” 曹爽丢下他,直奔上房。 薛涛捏住自己的鼻子,皱眉思索……什么东西,就仙姑神了?曹爽这么激动干什么? 他目光一扫,看见自己滴在门口地上的几滴血迹。 “血光之灾”几个大字,忽然闪现在脑海! 薛涛猛然一惊! 他脊背发寒! 不……不会吧?这么准? 她还真有点儿本事啊? “不不不,一定是巧合!她又不是算卦的!就看一眼,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 薛涛一边摇头,一边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二叔你看!你看!你就说,神不神?” 薛涛路过上房卧房窗口时,听见曹爽激动地在屋里喊。 不怪他激动。 此时,就连曹行简如此老成的人,都在激动。 “真的没了!真的没了啊!” 曹行简扒着侄儿的袖子,看他光洁的胳膊,“不是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吗?怎么她的药如此奇效?好得如此快?” 昨日还看起来,有几分骇人的胳膊,今日已经好了。 还有些小疙瘩,也都褪成了肉色。若不仔细摸,只觉得曹爽的胳膊与常人无异。 曹行简坐在床榻上,整个人呆愣住,“我昨日亲眼所见,那大片的红疹……” “我说她有仙术吧!哦,对了!”曹爽一拍脑门儿,“我记得,裴郎中唤她‘师父’来着!” 曹行简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愕然看着侄儿。 “你说啥?谁喊谁师父?” “裴郎中喊那女子师父啊!我当时纳闷儿呢,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是他们喊错了!” 曹爽没说完,就挨了他二叔一巴掌。 “这能喊错吗?啊?你能喊我侄儿,我喊你二叔?” “哎!”曹爽脑抽,竟然答应了一声。 曹行简一愣,当即就要抽刀,“我刀呢!看我不削你!” “二叔,二叔!二叔息怒!”曹爽立刻闪远。 “我现在就去求仙姑!我给她磕头认错!请她来给二叔看病!” “这还像话!”曹行简摆摆手,让他快去。 曹爽前脚去找裴郎中。 薛涛后脚就跟出了院子。 曹爽来到裴郎中的院儿里,直奔西厢。 他站在门廊外,“仙姑,仙姑你在吗?” “仙姑,您的医术太灵了!您的药太好了!您瞧,我的病好啦!” 阮宁掀开帘子,从屋里出来。 她抬眸盯着院墙某处……她的目光仿佛已经洞悉了院墙。 她漂亮的眸底,有一丝浅笑,“效果确实不错,还有一剂药吧?” “这是巩固的药,一共三副,一日一副,早晚各煎一剂。” 曹爽一边道谢,一边伸手欲接,“其实今日来,除了来感谢仙姑,也是为了向仙姑赔不是的!” 阮宁的手,猛地一抬。 曹爽接药的手,拿了个空。 “赔什么不是?你不是已经赔礼道歉,磕头认错过了?” “不是为我的事儿,是为我二叔!我二叔昨日言辞不敬,得罪了仙姑!他越想越后悔!”曹爽陪着笑脸道,“他这不是腿脚不便,特地让我来,替他向仙姑认错!” 院墙外。 猫着腰蹲在草丛后的薛涛,倒吸了一口气。 “曹大将军那么冷傲,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他会跟一个小女子认错?” 第637章 给我准备几根荆条! “你二叔叫你来求的?”阮宁问。 曹爽躬身,腰弯成九十度,“是啊,正是!我二叔亲自托我来。” 阮宁哼笑一声,“你求的,算数吗?你只是个毛头小子,而我?” “呵,我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曹大将军‘身娇体贵’我可不敢答应你。” 阮宁说完,拿着她原本要给曹爽的药,又转身回屋里去了。 “别呀!仙姑!小仙姑!我二叔知道错啦!他是个病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嘛!” “就算您生气……我的药,至少先给我啊……” 曹爽都快哭了。 替二叔求情呢,情没求下来,还把自己的药也给搭进去了! 这事儿闹得! 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仙姑……” “来人,叉出去。太吵了。”阮宁道。 薛涛蹲在院子外头的龟背冬青丛后头,亲眼看着曹大将军的亲侄儿,在军营里都敢横着走的曹爽…… 被两个小厮拖出院子,扔在外头! “嘶……”薛涛暗暗吸了口气。 原来,昨天他那待遇,还不是独一份儿。 就连曹大将军的亲侄儿,那位仙姑,也敢不假辞色。 不不,不止曹爽。 她可是连曹大将军的面子都不卖! 这么厉害的吗? 薛涛转念一想……心底发凉。完了!她脾气那么大,自己昨儿不是也言语不敬,得罪了她吗? 这下可怎么办? 薛涛心里一团乱麻。 虽然他的鼻血已经不流了,但“血光之灾”“命不久矣”几个大字,却血淋淋地刻进了他脑子里。 “不不,别自己吓自己!”薛涛在心里嘀咕,“或许没有曹爽说得那么神!曹大将军不也没亲自来嘛!” 薛涛趁人不注意,回到了客房休息。 他值了夜,所以整个上午都在睡觉。 吃过了晚饭,他才去换班。 薛涛不知道,曹大将军屋里的地笼灭了。 他只觉得,自己前来当值时,小风一吹,“真凉快啊!今儿晚上可比前几天夜里凉快多了!” 那是,地笼没了,可不凉快多了么! 傍晚的时候,天阴了,云层很厚,看起来随时要下雨。 呼呼的晚风,带来湿湿的潮气。 雨还没下呢,空气里的水汽便已经很重了。 “嘶,疼,疼啊……”曹将军的毒疮,每到这时候,就会格外的疼。 前几天的燥热,他也嫌热,但比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可好忍受太多了! “咔嚓——”一道闪电,劈开了夜空。 滚滚惊雷滚过。 “哗啦——”闷了两个时辰的雨,终于哗哗地倾盆而下。 “啊啊啊……疼死我了!疼死老夫啦!” 曹将军要面子,安静的时候,他死死咬住嘴唇,把嘴都咬流血了,也不吭一声。 等滚滚炸雷,炸响在头顶时,他就在床上打着滚,哭爹喊娘。 他浑身冒出的汗,把被子褥子都打湿了。 雨下了半夜。 曹将军在床上疼了一夜。 后半夜天就放晴了。 清晨,晨光熹微时,雨后的小风一吹,大家都觉的神清气爽,特别舒服。 曹将军却觉得……生不如死,太疼了! 还不如在战场上,一刀给他个痛快! 他没死在战场,却死在病床上——太窝囊了!这绝不是他的理想! 这不是他想要的命运! “曹爽!传曹爽!”曹将军在屋里喊道。 曹爽来得很快,还带着点儿睡眼惺忪,“二叔,你叫我?” “呀!二叔,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还有嘴唇,这嘴是怎么了?” 怎么了?被咬的!被他自己咬的! “咦?这屋里怎么凉快了?昨天进来屋里还热得不行。” “去……你去给我请仙姑来!请她来,我亲自给她赔礼道歉,亲自向她认错!” 曹爽微微一愣,愕然看着他二叔。 “二叔……” “快去!” 曹爽深深看他二叔一眼,难以想象,这个坚强的男人,昨晚经受了多大的痛苦。 “好!我这就去!”曹爽拔腿就往外走。 眼看他要出门。 曹行简忽然道,“你回来!” 曹爽一愣,又连忙跑回来,“二叔!低个头而已!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您老是告诉我,好男儿征战四方,要死,就死在战场上!您这么躺在病榻上……不值啊!” 曹行简拍了拍他的肩,“扶我起来,再给我准备几根荆条!” 曹爽一愣。 第638章 可以治,但我有个条件! 曹行简要负荆请罪。 他态度坚决,曹爽怎么都劝不住。 “她虽然医术厉害,但看起来毕竟年纪小……您这样,再把人给吓着了!”曹爽不赞同。 曹行简脾气倔,他下定了决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你不是说,裴郎中叫她师父?许是人家会养生,看着小而已!” “再者,我又不是为她负荆请罪,我乃是为自己!相比我这条命、这一身苦痛的病,负荆请罪算得了什么?” 曹行简大手一挥,“你若觉得有损尊严,你别扶着我,我自己去!” 他挥开侄儿,自己刚往前迈一步,腿疼得他,差点跪下! “二叔!”好在曹爽眼疾手快,赶紧搀扶住他。 “我有损什么尊严?我背二叔去!” 曹爽还惦记着自己那三包药呢! 他背起赤膊背着荆条的曹大将军,阔步往裴郎中院儿里去。 薛涛拿着一只胡饼,从灶房出来。 已经早上了,他该换班儿了,他正打算吃点儿东西,就去睡觉。 但眼前的情景,让他一口胡饼卡在了嗓子眼儿! 不上不下的胡饼,噎得薛涛伸着脖子,直翻白眼。 “呔!什么情况?” 薛涛胡饼都顾不得吃了,把饼往怀里一揣,立刻悄悄尾随上去。 曹爽背着曹行简,曹行简赤膊背着荆条。 叔侄俩来到裴郎中的院儿里。 裴郎中正在练习师父教他的八段锦和五禽戏。 “哟呵?这叔侄俩今儿,唱的是哪出戏呀?” 裴郎中收功站定,诧异看着他俩。 “放我下来!快快!”曹行简催促道。 曹爽刚把他二叔放下。 曹行简扑通就跪那儿了。 “哎哟!”裴郎中吓得惊呼一声,一蹦老高,躲闪到一边儿去,“曹大将军这大礼,裴某人可受不起!你要折煞裴某了!” 曹行简无语地看他一眼,“不是跪你!” 老东西,想得挺美! 他曹行简岂是谁不谁都跪的? 上跪君,下跪父母恩人! 他这次……是没站稳! 缺心眼儿的曹爽,把他放下来都不知道扶一把?! “曹某是来向小仙姑负荆请罪来了!”曹行简道。 “嗝——” 院子外头的薛涛,吓了一跳,冷不丁地打了个嗝。 这个嗝响亮,把他吓得一哆嗦。 他赶紧捂上自己的嘴,飞快地躲闪离开。 已经逃离裴郎中那院儿,薛涛还在不停地“嗝——嗝——” 这嗝绝对是被震惊,惊出来的! 至于吗?那可是曹大将军!曹行简啊! 除了君,还未曾见他跪过别人呢! 他竟然去跪一个小女子?还负荆请罪? 那女子,是有多厉害? 她就算医术高超,也不至于让曹大将军如此崇敬吧? 除非……她真有点儿出神入化之术! 想到这儿,薛涛彻底睡不着了…… 他眼前闪过的是昨日,自己滴落在地的鼻血。 他耳边回响的是那女子低沉的声音,“血光之灾……命不久矣!” 薛涛浑身发冷。 …… 曹行简跪了有小半个时辰。 阮宁从院子外头姗姗而来。 她已经听说了,曹行简在裴郎中的院子里负荆请罪。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来的时候,曹行简还在跪着。 “我不是叫人过来,扶曹大将军起来了吗?”阮宁问道。 曹行简忙说,“是曹某人自己不肯起来,曹某惭愧啊!自己当年也曾是个愣头青,立志要刚勇无畏,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那时候,最讨厌仗着年长,经验多,看不起新兵的老油条!” “没想到,终有一日,曹某活着了自己最瞧不起的模样!” “曹某人狭隘了!但求小仙姑宽仁大度,原谅曹某先前的无知、不敬之罪吧!” 曹行简说着,可能想起自己这一路征战。 从被人看不起,到受万人崇敬的不易,竟忍不住潸然泪下。 “曹爽,愣着干什么?快扶你二叔起来!” 阮宁招呼下人和曹爽一起,把曹行简扶了起来。 “小仙姑……曹某这病,您、您给……给治吗?” 曹行简眼圈发红,眼神发颤地看着阮宁。 阮宁漂亮的眸子里,似乎平静无波。 但其实,她被遮盖在厚厚面巾下的脸上,带着深深笑意。 几人进了屋,屏退下人。 阮宁看着曹行简道,“我可以给曹大人医治,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第639章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曹行简和他大侄儿对视一眼。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曹行简脑子里划过无数想法。 她会提什么条件? 让他帮助燕王?让他为非作歹?让他违背原则? 曹行简深吸一口气,“仙姑请讲……” 只要她没让他先答应,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漂亮的眸子里也露出几分笑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也不管我用何等治疗手段……曹将军必须完全相信我,你能做到吗?” 曹行简微微一愣。 他愕然看着阮宁,好半天没说一个字。 “二叔!”曹爽都急了,“答应啊!您犹豫什么呢?咱肯定得信任人家大夫啊!” 曹行简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对对!爽儿说的对!肯定相信您!” 他不是不信这女子。 而是他没想到……这女子的条件,竟如此简单!? 他刚刚都已经想到,政治立场,家国大义上了! 他还想着,若是让他做什么不忠不义之事——他就大喊一声“毋宁死!” 多慷慨!多激昂! 谁想到,她就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条件? “还别的吗?”曹行简不放心地问道。 阮宁摇摇头,“没了。” 曹行简又深吸一口气,“没了?就是不管您怎么医治,曹某人都得相信您?” 阮宁点点头,“对,我给你治病,必定是竭尽全力,尽我所能。但唯有你完全相信我,将你的身体完全交给我,治疗的效果,才能最大化。” 曹行简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地,肃然起敬。 人家自始至终,都只想着自己这病人,想着如何治好这病。 可他呢? 先是以为人家是女子,年纪小,看不起人家! 后来终于肯低头,又把人家当小人……以为人家要趁火打劫! 曹行简不由羞愧,脸庞发热。 今日,他彻底输给这小姑娘了! 不论是胸襟气度,还是这眼界格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曹行简连忙扶着桌子起身,他甚至不让曹爽扶他。 他自己艰难站定,对阮宁拱手抱拳,“仙姑气度涵养,真是令曹某钦佩!” “今日曹某当着裴郎中和我这侄儿的面,向仙姑承诺,曹某这身体,就交给仙姑了!” “您说怎么医治,曹某定鼎力配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阮宁也起身,对他颔首,“素未谋面,我又是年轻女子,曹大将军对我有疑虑,实属人之常情。” “逼您到这一步,就是为了迫使您下定决心,咱们才好真正开始医治!” “曹将军的勇气,也令小女钦佩,待您病愈之时,小女定以真容见将军。” 曹行简浑身一震。 无他,只因她说“待您病愈之时”,语气是那么笃定,神态是那么自若,气场是那么淡然自信! 曹行简再次拜谢,但发自骨头深处的痛楚,让他跌坐在椅子上。 他那么坚毅的一个人,也忍不住五官紧皱在一起。 剧痛让他再也压制不住,全身颤抖。 “止痛的药,煎好了吗?”阮宁转过头,问院里的小厮。 小厮忙道,“已经煎好了,瞧见主子们刚才在说话,便在门口晾着。” “端进来吧。”阮宁招手。 小厮立刻端了一碗浓黑的药进来。 “这便是给……” 阮宁话还没说完,曹行简便已经端起那碗汤药来,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汤药已经放的半温。 他一口气喝得见底,还亮了碗底给阮宁看。 “只要是仙姑吩咐,曹某一定照办!”曹行简拱手道。 阮宁点点头,“那就好,这是一剂止痛药。能够缓解曹将军的痛苦,若想快速治愈,还需手术。”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还有手术时和手术刀尚未准备好,曹大将军且回去稍等两日。” 曹行简去除了偏见,此时再听阮宁说话。 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理!打心眼儿里,便觉得信服。 “那……那我的药呢?”曹爽小心翼翼地问。 阮宁淡淡看他一眼。 曹爽都要哭了,“要不,我也负荆请罪?” 他二叔冷冷看他一眼…… 那眼神儿明晃晃在说:你什么身份!也跟叔学?! 阮宁没再为难他,起身去了药房,把给他包好的药交给他。 “曹大将军这止疼药,就在这院儿煎。煎好了你亲自端回去,亲自交给曹大将军,中间不要假他人之手。” 阮宁交代道,“你们那院儿,人多手杂。” 第640章 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曹行简和他的傻大侄儿倒吸一口冷气。 “明白!明白!多谢仙姑!” 曹爽背着他二叔,回了客房院子。 把他二叔安顿好,曹爽有些纳闷儿,“叔,回来这一路,咋没听您哼哼了?” “你才哼哼!”曹行简抬脚便踹他。 “诶?” 这么一踹,曹行简自己也瞪大了眼睛,“不疼了诶?” 早上那会儿,他疼得要死,提着一口气去请罪来着。 但这会儿,心已经安定,原以为会疼得死去活来…… 没想到,被曹爽背回来这一路上,他都没咋疼,刚刚甚至忘了这件事。 踹曹爽那一脚,又快又有力道! 曹行简不由眼睛大亮,“灵!她真灵!一碗止痛药下去,这么快就见奇效?” 曹爽哼笑,“我就说她灵吧!二叔你还不信!” “信!信!天不亡我啊!哈哈哈!” 曹行简数月以来,第一次发出如此轻快爽朗的笑声。 但他很快收敛,“咳,她以厚面巾遮脸,恐怕是不想声张,也不想扬名。我们不要声张!” 曹爽连连点头,“二叔说的是!” 虽然叔侄俩很快收敛。 但一直留意着他们动静的薛涛,怎么可能错过他们巨大的情绪变化! 薛涛顿时更慌了。 “连曹大将军都觉得,她灵得很?” “难道,她真有什么超凡的能耐?” “曹大将军那毒疮发作,他痛不欲生……但刚刚我明明听到他笑了!” 薛涛呼吸发紧,只觉得自己被命运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他心神不宁,恍恍惚惚…… 一回神儿,他竟走到了裴郎中的院门口。 “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薛涛蹑手蹑脚地溜到院门口,从密匝的九里香枝叶缝隙里,往里窥探。 “舍得舍得,要想活命,总得舍弃一些东西。”阮宁正在院子里切炮制好的药。 她刀工竟然那么好,“当当当当……” 她握刀的手,仿佛快出了重影儿。 她切出的药片,更是厚薄均匀,仿佛每一片的厚度都用尺子量好的! 薛涛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太厉害了吧? “可惜呀,有些人却舍弃错了,要赔上卿卿性命!” 阮宁说完,放下刀,抬眼朝薛涛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薛涛顿时,浑身血液逆流,耳边嗡嗡作响。 她发现自己了? 她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怎么可能?! 他提拔成校尉以前,可是做过斥候!做过探子的! 他的藏匿能力,在整个镇西军中,也属于佼佼者! 怎么会被一个连内力都没有的小女子发现呢? 薛涛并不知道,他上次在窗户底下偷听,就是被阮宁发现的。 他以为是曹爽或曹大将军发现了他! “忠仆不侍二主……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阮宁问道。 薛涛浑身,汗毛乍立! 真的!她真的发现自己了!不是诈他! 薛涛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似乎他一张嘴,心都要跳到外头。 人最忌讳,在自己擅长、引以为傲的领域栽跟头! 若不是内心极度强大,很容易栽下去就爬不起来。 而薛涛,就在自己最最擅长、最最自豪的领域,栽了个大跟头! 他迟疑地从九里香后头,悄悄后撤。 曾经在最危险的敌人眼皮子底下,他也能全身而退! “不打个招呼,就走吗?薛校尉?”阮宁在院子里道。 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薛涛本就紧绷的神经,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 他僵硬迟缓地走到院子门口,“仙姑,薛某错了。” 薛涛亲眼看见曹大将军,今日前来负荆请罪。 连大将军都跪了这小女子,他膝下的黄金,不值钱! 薛涛噗通跪在了院门口,“求仙姑救我!” 阮宁冲他勾勾手指。 薛涛忙不迭地进了院子,“仙姑请吩咐!” 阮宁看着他道,“冲你的无礼,我本不想救你。但我要救曹大将军,而你是个隐患。” 薛涛浑身一僵…… 她都知道!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薛涛顿时有种,大难临头,必死无疑的绝望感。 但迎着那漂亮眸子里,似笑非笑的视线。 薛涛又品了品她刚才的话,“本不想救”,也就是说,她可以救! “求仙姑救我!求仙姑给指条明路吧!” 薛涛连忙拜她。 第641章 治啊,我当然要给他治! “忠仆不侍二主的道理,你懂,利用你的人也懂。” “现在,他利用你除掉了你的上峰,日后他做你的上峰,他敢信任你吗?” “更何况,他本就是多疑之人,待你为他成了事,他必要杀你。” 阮宁看着薛涛,语气笃定地说道。 薛涛呼吸一滞,继而缓缓点头…… 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诱惑太大,他难以抗拒,即便猜到了有可能是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跳了进来。 现在被人当面点醒……他顿时脊背发寒! “我已万劫不复了……” 薛涛顿时觉得,犹如锥心之痛,他的大好前程啊! 若是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前程? 不但命没了,他的荣誉,他的名声……啥都没了! “原以为,曹大将军来京,本就是个死局,所以我才……” 薛涛突然闭嘴。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越急越错,他惊怕地冒出一身冷汗。 阮宁却语气平和,态度松弛,“还没有万劫不复。你去找你主子认错,此局,可破。” 薛涛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阮宁。 他嘴唇蠕蠕,眼神灰暗绝望。 阮宁轻笑,“曹大将军不会杀你,他若盛怒之下,要你的命。” “你就告诉他,是小仙姑叫你去认错的。” 薛涛眨了眨眼睛,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 不用去曹大将军面前认错…… 光是跪在这儿想想,他就已经怕得不行。 “他不会饶了我的,他必要我死!” 阮宁道,“一个人正直,但内心不乏柔软,且他自己也在病痛之中。” “另一个人冷酷,手段残忍,心思多疑,与你也没有并肩作战的情谊。” “当你陷入深渊,你会求助谁?这两个人,谁会拉你一把?” 阮宁话音落地,院子里霎时安静。 只有知了在树上,吵闹着夏日将至。 垂头丧气的薛涛,猛地抬起头来,“是啊!仙姑说得对!” 薛涛连忙拜谢阮宁。 阮宁端着药簸箕,转身往药房走。 “多谢仙姑指点迷津!薛涛先前不敬之处……深感惭愧!” “往后,仙姑若有什么吩咐,您一句话的事儿!薛涛万死不辞!” 阮宁摆摆手,让他赶紧去。 认错这种事,赶早不赶晚。 薛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又鞠一躬,快步离开。 他这会儿已经完全明白……仙姑若要他死,只需如实告诉曹大将军,他必死无疑! 仙姑却没说,反而点拨他,叫他自己去认错。 这是给他留了生路! “来京之前,我不知道曹大将军还有救。” “若是我知道……绝不能犯这糊涂!” 薛涛如何去曹行简面前,跪地磕头认错……阮宁没打听。 倒是裴郎中跟她打听,“师父知道他投靠的是谁?” 阮宁道,“我不知道啊。” “那师父说的那么笃定?好像你亲眼看见似的!”裴郎中瞪大眼。 “我蒙的呗。”阮宁耸耸肩,“无非是那几个人,不是也差不离儿!” “你看我说什么关键词了吗?我说的都是抽象的词儿,放之四海,都差不离儿!” “这是心理学上的模糊概念,他自己会一一对照,越比对越像。” 裴郎中瞪大眼睛,颇为叹服地看着自家小师父! 看来自家师父,厉害的绝不止医术啊! …… 曹行简负荆请罪这事儿,也传到了秦云川的耳中。 他十分担忧地来到崇瑶院。 “我听说,你逼得曹行简赤膊向你,负荆请罪?是不是真的?” 阮宁点头,“是真的。但怎么是我逼得呢?” “明明他自己想出来的招儿啊!” 秦云川挑眉,不可置信,上上下下地看着阮宁,“曹行简此人,孤高冷傲,自恃英雄豪杰!” “他主动向一个蒙着面的小女子,负荆请罪?那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阮宁呵呵一笑,“你不是他,怎知道他怎么想?” 秦云川眸色深深,在阮宁身边坐下,“他若惹你生气,不给他治就是。” “为此得罪他,倒也犯不上。” 阮宁巧笑嫣然,“治啊,我当然要给他治!” “宫里人故意挖了个坑给燕王府,呵,且看着这个坑怎么填平吧!” 第642章 她再不是他能随意肖想的人了! 秦云川颇有几分错愕地看着阮宁。 阮宁笑道,“至于曹大将军,王爷不用担心,他不会觉得有辱尊严。” “负荆请罪是他自愿的。他必是衡量了,觉得自己的命,比他的自负重,才肯低头的。” “坚持错的,那叫自负,是一个人内在不自信的表现。” “曹大将军知道自己带有偏见看人,知错能改,才是高自尊,高自信的表现!” 秦云川再次震惊。 他惊愕的看着阮宁……这个乡野来的小女子,总是一再的给他惊喜。 她的谈吐间的淡然自信,她的见识,总让他这个堂堂王爷,都觉耳目一新。 她的谈吐眼界……绝不是生于乡野,长于乡野的小女子所能有的! 秦云川眼睛微眯…… 元化上次查的,恐怕是不够彻底。 秦云川离开崇瑶院之后,特地命了三个亲随,继续追查。 “王妃的祖父,她的母亲,都要详查!” “特别是她母亲,要事无巨细!” 上次查,重点在阮宁身上,目的是为了查证,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所以她的亲长,只查了一个泛泛。 如今可不一样了,秦云川眯眼靠进椅子里……他想知道所有关于她的细节! 她成长的每一个小细节,他都不想错过!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有趣又有能力的女子? 想到当初,秦昊悔婚,才得以叫阮宁“错嫁”给他……秦云川就绷不住满脸笑意! 缘分真是,妙啊! 秦昊此时,也正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 据他的线报称,曹大将军去裴郎中院里负荆请罪。 “曹大将军就是冲着裴郎中的医术来的。” “他怎么可能去得罪裴郎中……以至于要负荆请罪?” 秦昊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事情不对。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随从道,“是线报的消息出了问题?” 秦昊起身道,“走,我亲自去燕王府看看!或许能打探到更多!” 秦昊刚出了书房。 内院的下人,就急匆匆跑来。 “禀世子,王妃头疼得很,请世子过去看看。” 下人说完,只觉后背一凉。 他赶紧抬头,瞟见世子爷脸色冷冰冰的,一身寒气。 秦昊的随从知道他烦,不由地低声道,“若有世子妃在,这内院的事情,便可由世子妃担待。世子爷就不必如此操劳了。” 秦昊眼前,突然闪过阮宁那张巧笑嫣然的脸。 他想起,自打大婚之后,阮宁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若是娶了阮宁,以她如今本事,必定能把内院的事儿,给他料理得安安稳稳! 他便不用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浪费那么多精力了! 越是这么想,秦昊越是烦躁! 京都人都说,阮宁是锦鲤体质,若非娶了她,燕王也不能好的那么快,那么利索! 想到这儿,秦昊都快呕血了。 孝道当前,秦昊虽不情愿,还是赶紧往内院母亲院中去了。 他一面希望母亲别是没事找事儿。 一面又希望,母亲别是真病,还是身体健康最好。 秦昊心中纠结,也愈发烦闷。 “给母亲请安!母亲头疼得厉害,可请大夫看过了?大夫怎么说?” 秦昊站在屏风处,对床榻上的梁王妃躬身道。 “昊儿近前说话。” 梁王妃一开口,秦昊的心就往下沉。 听她这声音,中气十足的,哪像有病? 等他上前一看,更是呼吸一滞。 梁王妃的脸色,看起来比他还看红润健康呢! 秦昊赶紧闭目,深吸一口气……母亲健康,比什么都强! “母亲为你的亲事发愁,愁得头疼!” “那母亲就别想那么多了!” 秦昊没好气道。 “不想怎么成?阮心怡已经去了,幸亏你年轻有为,虽是续弦,但什么样的好媳妇,咱们梁王府都娶得!” 梁王妃语气颇为自豪。 “此事,父亲母亲以及祖母决定就成,儿还有别的事……”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们仨的意见不一致……你也得拿个主意呀?” 秦昊看了梁王妃一眼。 他心里清楚,母亲想让他娶母亲娘家的表妹。父亲和祖母,也各有私心。 秦昊眼前,再次闪现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 原以为唾手可得,没想到,阮宁再不是他能随意肖想的人了! “你得快点决定,不然太后给你指个像阮心怡那样的,搅和地家宅不宁!”梁王妃低声道。 秦昊本就有气,闻言更是勃然大怒,“母亲越来越糊涂了!竟敢编排起太后来了?!” 梁王妃被儿子吼得一愣,眼泪立刻涌了上来。 她委屈道,“我又没在外头说,这儿也没外人……” 秦昊重重一哼,气得拂袖而去。 第643章 失去后,每一天都在后悔 秦昊憋了一肚子的火儿。 “她还委屈上了?净给我添麻烦!院儿里伺候的上百号人,哪有不透风的墙?” “万一被人听去了,传进宫里……” 秦昊越想越郁闷,打马快行。甚至远远把随从甩在后头。 “哎哟!娘耶!” “吁——” 秦昊马骑得太快,勒马不及,跟对向而来的车马撞在一起。 对方也是往燕王府所在坊间去的。 “驾车都不看路吗?”秦昊先声夺人。 明明是他马骑得太快,还走神儿了! 他竟然还斥责起来…… 谁叫他心情不好呢! 赶上他心情好的时候,他主动赔偿,也不是不行。 “这位公子看起来仪表堂堂!说话怎么那么不讲理呢?” 车夫怒道,“明明是我们先拐弯,你硬撞了上来,临到跟前才减速,你还恶人先告状了?” “算了算了!”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声音,“夫人叫给大小姐送的东西没坏,人也没事就成!” 秦昊一听……夫人?大小姐?瞧着他们是往燕王府去的。 莫非是给阮宁送的东西? “等等!”秦昊大手一挥,拦住马车去路。 “我说这位公子,你别太过分啊!我们被你撞了,没找你麻烦就不错了!” “怎么着?你还想讹上我们呢?这光天化日……” 秦昊冷冷看他一眼,打断道,“你们是阮家的下人?” 车夫眨了眨眼,“认识?” 秦昊狐疑的皱起眉头,“你们给谁送东西?” “自然是给燕王妃送东西了!”车夫得意道,“想讹上我们,也得掂量掂量了吧?” 秦昊心下却更是疑惑。 张氏是阮心怡的母亲,她跟阮宁没有半分血缘,她恨阮宁还来不及,会给阮宁送东西? 张氏以前陷害阮宁的事儿,秦昊也没少遇见过……甚至他自己,都帮着阮宁处理过一次。 “看我年轻,好骗,是吧?”秦昊故意道,“阮家的夫人,是燕王妃的后娘。哪有后娘给不亲的女儿,送东西的?” “别是要加害燕王妃的吧?” 车夫一听这话,立刻怒了,“去去去,一边儿去!跟你说不着!” 车里的女子,却猛地掀开帘子。 她张嘴欲骂,却猛然一愣,“世子爷?” 张氏身边的人,自然认得这位“前姑爷”。 “还真是阮家的人?”秦昊皱眉道,“怎么给燕王妃送东西?” “燕王妃这不也快生了吗?燕王府什么都不缺,但我们夫人受王妃恩惠,一心想着报答。” “便找了好些吉祥漂亮的花样子,叫府上最巧的绣娘,给做了月子服,百天服,襁褓包被……” “燕王府里也没个长辈在,我们夫人便把能想到的,都精心准备上了。” 秦昊顿时感觉到了“礼轻情意重”。 “这礼,倒是用心了!”秦昊皱眉说。 但这就更奇怪了!张氏怎么会对阮宁这么好?这么上心? 阮心怡不在了,张氏应该非常记恨阮宁才对吧? 张氏扑上去咬阮宁两口,秦昊都不奇怪。 但张氏给阮宁送如此用心的礼物……就太奇怪了! 张氏的大丫鬟道,“是啊,可不是用心了吗?夫人找老夫人,还有荣嬷嬷商量了好久呢!花样子也是请老夫人和荣嬷嬷一起挑的。每一样礼物都叫荣嬷嬷检查过了,就怕有疏漏!” “燕王妃对我家夫人好,对我家大少爷好,我家夫人都记在心里呢!以前我家夫人对不住大小姐的地方很多。” “如今夫人总想着,若有机会报答、补偿大小姐就好了!” 秦昊:“……” 秦昊僵在原地,震惊得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世子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秦昊尚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等他回过神来,阮家的马车已经进了燕王府的侧门。 “张氏曾经那么厌恶她!与她势不两立!恨不得她死……” “如今竟也能被她化敌为友?” “不,不止是友!那丫鬟说得很清楚,张氏感激她,觉得愧对她,想报答、补偿她!” 秦昊顿时想到自家,让他头疼不已的后院…… “她连张氏都能笼络的住!以她的手腕,哄好我母亲及祖母,更是不在话下吧?” 随从追上来的时候,只见自家世子爷,满脸郁闷。 他捏着拳头,不知是在跟谁怄气? 世子爷好像比刚离开府上的时候,更生气了?谁惹了这位爷了? 秦昊强压下怒气,板着脸去了燕王府……内宅的事,先放一放。 他如今,打探曹大将军的事儿,才是要紧! 第644章 偷听?这么直白的吗? 阮宁叫下人煎好了药,送去曹大将军院子里。 正好,她要叮嘱曹大将军一些“术前注意事项”,便一同往客房院儿去。 还没进院子,阮宁脚步一顿,猛地皱起眉头。 她瞧见薛涛在院子里跪着。 但叫她皱眉的,不是薛涛,而是此时,正坐在曹大将军屋里的秦昊! “他怎么了?来干什么的?”阮宁心里嘀咕。 她领着小厮,进了院子。 因为不想跟秦昊碰面……虽然她戴着厚厚的面巾,体型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保不齐秦昊能认出来呢? 阮宁直接拐进了小厨房。 曹爽正在小厨房里找东西吃,看见阮宁,他脸上一喜。 “仙——” 阮宁直接用一个馒头堵上他的嘴。 “嘘!梁王世子来干什么?”阮宁低声问道。 曹爽咬了一口馒头,“说是来探望二叔,我看他定是来探查情况的,看我二叔的病有没有的治!” 阮宁却眯了眯眼睛,“恐怕不止……你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别叫人发现。” 曹爽瞪大眼睛,“为什么?” 阮宁皱眉道,“那秦昊和燕王府不对付,我担心他利用你二叔,对燕王府不利……当然,那对你二叔肯定也不利!” 曹爽立刻端正脸色,连连点头。 他如今对阮宁的信服,已经基本到了盲目的地步。 “那你还不去?”阮宁看他。 曹爽连忙摇头,“我不行,我人还在一丈之外呢,我二叔就发现我了!” “仙姑的药太好用了,我二叔已经不疼了,他六觉更加敏锐!我可偷听不了!” 阮宁垂眸想了想,抬眼向院子里看去。 “他怎么在那儿跪着?” “薛涛啊?不知道他怎么惹了我二叔,他进屋单独跟我二叔说了一阵子的话。” “气得我二叔砸了东西,还要拔刀砍了他呢!但最后,没砍,就让他在这儿跪着。” “院儿里这么多人进进出出地看着……也是怪折辱他的。” 曹爽唏嘘道。 阮宁点点头,“你把他叫进来,曹大将军那儿若是怪罪,我去解释。” 曹爽这次倒是二话不说,立马就去了。 薛涛脸涨得通红……他跪在院子里,是够丢人的。 这院儿里还有好些是他的部下呢! 都看着他在那儿跪着……他更难受。 但想想,自己“忠义”的名节,起码保住了,也算值了。 曹大将军盛怒之下,差点儿杀他……果然,小仙姑的名头,保下了他的命。 而且,曹大将军甚至没把他的丢人事儿告诉旁人,就连曹爽,他都没说。 “多谢仙姑……”薛涛进了厨房,屈膝要拜阮宁。 “不必多礼,我有个事儿,需要你帮忙。”阮宁道。 薛涛一听,顿时激动。 他正愁没有戴罪立功,将功赎罪的机会呢! “您说!您只管吩咐!” “你去偷听秦昊都跟曹大将军说了什么,悄悄地,别叫人发现,然后回来告诉我。”阮宁道。 薛涛闻言一惊,错愕看向旁边的曹爽……偷听?这么直白的吗? 不怕曹爽告状? “哎呀,你只管去!出了事,我……仙姑给你担着!” 曹爽本来要拍胸脯,但转念一想,他二叔那么凶……秒怂。 阮宁点点头,“我担着。” “得令!”薛涛闪身离开。 不用跪在院子里丢人,叫他干啥都行! 仙姑的承诺,绝对好使!人家在曹大将军面前有面儿啊! 薛涛往窗户底下的花丛里一蹲,用手放在耳朵后侧,倾听屋里的说话声。 “负荆请罪呀?嗐!世子爷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儿里跪着的那人没?” “那是我的老部下!他傲慢自大,目中无人!把裴郎中的外甥女给得罪了!” 屋里传来曹大将军的声音。 薛涛呼吸一滞……这是,说他呢?哦豁,这锅丢得真妙! “裴郎中那外甥女,也是娇宠得不行!谁知道,裴郎中竟然赌气称病!不给曹某治了!你说这要命不要命?” 秦昊突然道,“没听说裴郎中有外甥女啊?他外甥女也在燕王府?” 屋里霎时安静。 “没,没有吗?”曹行简顿时有点儿卡壳。 第645章 他也想金屋藏娇 “我不是京都人,我不知道啊?”曹行简皱眉道,“那她是谁?裴郎中不会是骗我的吧?” “算了算了,要不,我还是不治了!我还是回镇西大军吧!” “燕王府水深火热,京都令人捉摸不定!我就是疼,也要疼死在镇西军!” “来人!收拾行李!我要走!” 曹行简越说越慌,倒把他刚才的卡壳完美的遮盖过去。 他叫嚷着要走。 秦昊能让他走吗? 镇西军是曹行简的大本营! 梁国丈费了老大劲,才把他忽悠到京都看病! 做了这一石二鸟的局! 曹行简不但不能走,他还必须待在燕王府! 将来死,也要死在燕王府! 曹行简的几个儿子,都在镇西镇守,瞭望京都呢! 只要曹行简死在燕王府,再找人挑唆他那几儿子……镇西军跟燕王作对,那是水到渠成! “您安心在这儿看病!这点儿小事儿,裴郎中犯不上骗您!” “肯定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 秦昊摁住曹行简,赶紧劝慰他。 薛涛趁机溜回小厨房,将自己探听来的,一五一十,告诉阮宁。 “秦昊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负荆请罪的事儿了?”阮宁狐疑道。 曹爽挠头,“会不会是燕王府的下人,嘴巴不严谨?毕竟这一路上看见的人也不少呢!” 阮宁眯了眯眼睛,“若是燕王府的下人嘴快……那这人留不得。” “你们继续盯着,我出去一趟。” 阮宁离开客房,绕道去找秦云川。 她把客房所见所闻,告诉秦云川。 “秦昊来探望曹行简,我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他竟是为负荆请罪这事儿来的。” 秦云川沉吟片刻,“如此看来,他是来试探的。” 阮宁道,“他试探他的,我倒不在意这个。我会医术这事儿,能瞒住就瞒,瞒不住就罢了。” “我在意的是……他怎么会这么快知道?是燕王府的下人传出去的吗?” 秦云川笑看她一眼,“被安排在客房及裴郎中那边的下人,都是经过筛选的,本就规矩严。” “自打你上次说了‘十户制’之后,他们更是小心谨慎,就连平日里爱嚼舌根,爱说闲话的人,如今都守口如瓶。” 秦云川摇了摇头,“不是燕王府的人嘴快。” “恐怕是秦昊在曹行简身边那群人里,也安插了眼线。” 阮宁皱眉道,“曹大将军的病,本就棘手,他身边还跟筛子一样,这么多漏洞……” “我叫人去查。”秦云川立刻道。 阮宁却道,“王爷只叫人盯着就好!” “他们把曹大将军送到燕王府来,想要一石二鸟,打击燕王府?” “那咱们也来个一石二鸟!既能彻底策反薛涛,还能送秦昊个大礼包!” 秦云川闻言,不由挑眉看她。 “你要送秦昊什么大礼?你打算怎么做?” 阮宁微微一笑,“王爷派个高手,盯着秦昊的一举一动,看他跟谁碰面,跟谁说话……其他的,就交给你家王妃吧!” 秦云川惊喜又诧异地看她,她有时沉稳,有时娇媚,有时又古灵精怪…… 总是叫人捉摸不定,又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秦昊若是知道,他曾经丢弃的,是何等的珠玉珍宝,也不知会不会肠子都悔青呢? 不不,他还是永远都别知道了! 秦云川可不想,让别人惦记自家的宝儿! 他恨不得造个金屋,把他家的宝儿给藏进去,莫叫任何人惦记! 秦云川把一等宿卫元化,派给了阮宁。 阮宁回到客房院中。 她把薛涛叫进小厨房,叫曹爽在外头守着。 曹爽除了给他二叔守过门儿,还从没给别人守过门呢! 薛涛看曹爽给这位小仙姑守门,非但没觉得屈辱。他反而还十分高兴! 薛涛不由心中一震……顿时对这位仙姑,在曹大将军叔侄俩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认识! “后门儿的乞丐,是你的下线?”阮宁开门见山道。 薛涛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看着阮宁……她连这都知道?! “不,不是下线,是上线!”薛涛赶紧说道。 阮宁微微一笑,“我虽相信你是真心实意,改过自新。但也需要你交个投名状!” “如此,你在曹大将军面前,也算是真正,将功补过了!” 第646章 解决了 薛涛连忙叩首,“还请仙姑吩咐。” “如今你那上线正在后门外,你去将他引进来。” 阮宁道,“你把他引到秦昊面前,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薛涛愣了愣,他没听明白。 “把他引到世子面前?这是为何?” 阮宁道,“你只管照做,事后,该你明白的,自然会明白!” 薛涛虽十分疑惑,却也连忙点头答应。 他再次去往王府一个偏僻的小角门。 他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果然,那跟他联络的乞丐,已经靠在那儿晒暖儿了。 “咻——”薛涛吹了声口哨。 乞丐立刻抬起头。 只见乞丐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因为薛涛在冲他勾手指。 乞丐指了指自己,“我?进去?” 薛涛在门内冲他点头。 薛涛为那乞丐留着门,自顾自往前走去。 乞丐迟疑了片刻,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悄悄跟进那小门。 “什么话,非得进里头说?外头说不行吗?” “咱们在里头说话,多容易被发现啊?” “我说……你等等我呀!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乞丐在后头追。 薛涛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秦昊在哪儿呢,但小仙姑说了,等会儿会有人给他指引。 他只用把这乞丐,领到秦昊面前,而且,不能让秦昊看见他! 薛涛心跳很快…… 他觉得小仙姑应该不会害他。 这事儿办起来也不难…… 乞丐没进院子的时候,倒显得很迟疑。进了院子之后,反而大胆起来。 他一边追着薛涛,一边左顾右盼,“燕王府可真大呀!这雕梁画栋,真气派呀!” “你领我去哪儿呢?你把这一路都打点好了?连个人影儿都没!” “你说万一碰见人了,你怎么交代?” 薛涛终于回了一句,“我就说,赏你一碗饭吃。” 说完这话,薛涛脚步一顿。 因为,他看见小仙姑说的“指引”了。 前头有个身形,速度极快,一闪而过,指引他往假山那边去。 “快过来,快点儿跟上!”薛涛招呼那乞丐。 乞丐当然不是真的乞丐。 一听薛涛语气严肃,他也连忙端正脸色。 “究竟干什么呢?”乞丐问。 “你跟过来就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太重要了!”薛涛说着,朝前头快行。 他绕过浮桥,靠近假山时,瞧见假山后头站着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乞丐离他还有几步之遥。 薛涛身形一闪,躲进了假山底下的灌木花丛之中。 等乞丐追过来时,他已经顺着灌木溜了。 乞丐皱起眉头,悄悄朝假山走去。 他临近假山,听到假山后头有人说话。 “你继续盯着,尽量跟近一点,若有情况……” “什么人?” 乞丐脚下的石板,发出“咕叽”一声。 秦昊立刻从假山后头出来。 他一掌打向乞丐面门。 乞丐吓了一跳……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然明白过来!中计了! 他似乎是钻进了,薛涛为他设好的套儿中! 虽然不明白,薛涛为什么要暗害他……现在也来不及想明白! 逃跑才是第一要务! 乞丐躲开秦昊那一掌,扭头就跑。 为了扮乞丐,他穿着又破又不合脚的鞋!跑起来真要命! 他跑得太快,鞋都跑丢了一只。 秦昊也不知道是功夫不行?还是故意放水……一直在后头不近不远地追他。 乞丐想回头跟秦昊说,他其实什么都没听见! 他是被人引过来的!他是中计了! 但他一扭头,立刻看见秦昊那张满是杀气的脸,以及他的手…… 他手里握着一柄一尺来长的短剑! 完了!这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 秦昊恐怕没心思听他解释! 好在这一路上都没遇见人!薛涛打点的真好,竟然没一个下人出来挡他的路! 小乞丐一路跑出了王府小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唉,跑死我了……呃……” 小乞丐低头一看。 一柄短剑,从他背后捅进,从他肚腹穿出。 “你偷听偷看爷办事儿,还想活着离开?”秦昊抚着他的肩,猛地把短剑拔出,又再次捅进。 “噗——” 小乞丐眨了眨眼睛,“不是……我乃……” 只是,他再没力气把话说完,软软地靠在了秦昊怀里。 秦昊嫌恶不已,左右看看,四下无人。 他打了声呼哨。 秦昊的随从,飞快赶来。他们用马车和麻袋,处理掉这尸首。 不是燕王府的人,且是个乞丐,死了就死了…… 秦昊擦干净手上的血,把帕子扔在麻袋里。 他策马而去,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秦昊却不知道,这乞丐,不是一个人来的! 第647章 看他内宅鸡飞狗跳! “禀报国丈爷!”梁国丈的耳目着急忙慌的回来报信儿。 梁国丈正在跟亲信幕僚议事。 见他神色慌张,便没有责怪,让他只管开口。 “梁王世子秦昊,把薛涛往外递消息的小四杀了!” 梁国丈闻言一愣,“什么?谁?” “秦昊!梁王世子秦昊!”耳目又说了一遍,态度更加坚定。 梁国丈一脸震惊,“秦昊杀我的耳目干什么?” “今日小四进了燕王府,他许是看见了、听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他是被人追着,一路逃命出来的,鞋都跑丢了!” “他跑出来,刚松了一口气,就被……被梁王世子捅死了。” 梁国丈皱起眉头,“探听到了秦昊的秘密?” 他老谋深算的眼睛微微眯起。 一旁的幕僚道,“嗐,这梁王世子,不是坏您的事儿嘛!” 梁国丈道,“小四一向都在燕王府外接消息,今日怎么会进得府中去?” 耳目道,“卑职瞧见,是薛涛唤他进去,却不知是为何?” 梁国丈皱眉深思片刻…… “呵,这薛涛可能是反水了!” “但这秦昊又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耳目惊疑道,“薛涛投靠了梁王世子?” 梁国丈摇了摇头,“不应该呀?秦昊能许给他什么比我更优厚的条件呢?” 他刚说完,幕僚便在一旁倒抽了一口冷气。 梁国丈和幕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不会是想……” “他也姓秦啊!” 秦是西朝皇姓! 小皇帝姓秦,燕王姓秦,秦昊自然也姓秦! “他藏得太深了!以至于我只顾盯着燕王,反倒把他当成自己人!” “他故意表现得和燕王不对付!故意在太后面前,装乖卖巧!原来他早有狼子野心!” 梁国丈猛拍了下桌子,豁然起身。 “这贼子!我倒小看了他!低估了他!” 幕僚也是一脸震惊,连连点头,“是啊!他才是蛰伏起来的毒蛇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燕王是明枪,梁王世子是暗箭呀!” “哼!”梁国丈重重一哼,“老夫这就进宫,求见太后娘娘!” 梁国丈脾气火爆,性子急。 今儿的事儿,等不到明儿再解决。 他当即入宫,求见太后。 太后正好也想打听打听,曹大将军在燕王府住下之后,情况如何。 她便准了自家爹爹的求见。 “拜见太后娘娘!” “爹爹免礼!” 太后叫人给梁国丈赐座,梁国丈却气得根本坐不住。 太后挥挥手,屏退殿中伺候的人。 “谁惹了爹爹生气?”太后问道。 “哼!我倒小看了他!以为他是个老实本分的!秦家怎么可能有老实本分之人?”梁国丈怒道。 太后脸色微变,“爹爹慎言!” 这是公然诋毁皇家呀! 梁国丈又哼了一声,“你拉一个,踩一个,让他们叔侄斗!你以为你拉那个是听话的狗?” “没想到两边都是狼!是恶狼!喂不熟,回头就咬咱们一口!” 梁国丈气哼哼地把秦昊给骂了一顿。 太后手支着额头,颇有几分无奈的看着自家老爹。 等她爹的火气消下去些,她才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爹爹打算如何?燕王威胁未除,自然不好对梁王世子下手。他还有用呢。” “他虽有野心,叔侄争斗,不是正好?他们两个,断没有可能走到一起去的。” 梁国丈眯着眼,哼了一声。 “对了,他不是才丧偶吗?河内郡还想把唐家那小姐,许给子云,亏得是子云有心眼儿,打听了那女子品性不行!” “臣也叫人去打听了,那女子确实不叫人省心!而且那女子跟燕王妃不对付,两人当众都红过脸!” “燕王还病着的时候,燕王妃把她从燕王府给赶了出来!叫她当众丢了面子!” “不如,就把唐家那女子指给秦昊吧!” 梁国丈说完,摸着花白的胡子,越想越觉得解气。 “谁不谁,都想嫁给我子云?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把那个不省心的女人,许给秦昊!看他内宅鸡飞狗跳!” 太后思索片刻,不过是指个婚,就能让爹爹解气。 还能让秦昊和燕王都郁闷,那这婚指得太值了。 “唐家小姐是燕王的表妹,把她指给秦昊,唐家未必同意。”梁国丈说,“倒是给娘娘出难题了!” 父亲这一句体贴的话,更叫太后娘娘觉得一切都值了。 “不难,唐家不是早就想舍弃燕王,投诚皇上吗?” “如今,也是他们表忠心的时候了。” 第648章 秦昊一怒之下,提笔写了封信给阮宁 太后娘娘赐婚的懿旨,几乎同时送到了梁王府和唐家兄妹的手里。 唐家兄妹虽有些失望……但梁王世子,也算不错的选择。 只是“填房”的名头,唐娴有些嫌弃。 她原本想着,能嫁给梁子云呢! “世子秦昊这人还是不错的!”唐娴的大哥安慰她道,“你若嫁给他,以后就是世子妃了!” 与此同时。 秦昊脸都没挂住,他是黑着脸谢恩接旨的。 他甚至忘了打赏来传旨的太监,还是他的小厮上前,塞了个大大的荷包,替他打赏了。 “世子爷……” “唐家是河内郡望族!又是燕王的舅舅家,其实,也很不错呀!” “那位唐小姐,您不是也见过几次吗?世子妃生前,和她关系还不错呢!” 随从极力的安慰他。 秦昊还没缓过气儿,内院的梁王妃就传他去见。 秦昊黑着一张脸,去见他母亲。 梁王妃似乎很不会看人脸色……她也丝毫没顾及儿子此时是什么情绪。 她只顾发泄自己的不满,“我说什么来着?叫你早日决定、早日决定!你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吧?给你指了什么唐家小姐!唐家远在河内郡!她家在京都能帮上你什么忙?” “她哥哥还指望着你提携呢!唐家靠着贵妃娘娘和燕王起来的!” “贵妃娘娘一去,燕王一病!你看他们家见风使舵得有多快!就是墙头草!靠不住!” “你做了他们家女婿,休想他们家会真心实意的支持你!” “够了!”秦昊怒吼一声。 梁王妃被吓了一跳,惊愕看向他,“我,我只是……” “说够了吗?”秦昊冷着脸,脸色非常可怕。 梁王妃被儿子这副样子吓住,再不敢多言一句。 “母亲若是觉得,庄子上住着快活,就还去庄子上住着!” 秦昊冷冷说道,“若不想去庄子上,就管好自己内院的事!别的事少管!” “你……你威胁母妃?!”梁王妃不可置信。 秦昊气得拂袖而去。 他总算明白,他父王,为何不顾念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竟为了一个小妾,把母妃送去庄子上了! 那小妾不过是个由头!即便没有那小妾,母妃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被父王发落去庄子! 他被指了自己不满意的婚事,又在内院受了气…… 秦昊此时,不敢闭眼。 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阮宁那张巧笑嫣然的脸。 阮宁才是真正的贤内助吧?她连张氏都能收拢! 若叫一般人看来,那张氏可是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呀! 但偏偏张氏竟真心实意的感激她,还想着报答她! 可见她的心思、手段有多厉害!除了心思手段,她的眼界和心胸,更是不可小觑! 哪儿像自己内院这些女人? 只会争风吃醋!为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儿,都能斤斤计较,斗得你死我活! “嗯……”秦昊闷哼一声,抬手捂着心口。 不能想了……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心头刺痛! 秦昊来到院子里透口气。 他站在荷塘假山后头,清新的荷香,刚刚平复他胸口的烦躁。 他就听见假山那边,两个小厮在那儿议论。 “你听说了吗?那个唐家小姐,是国丈府看不上,挑剩下的!所以才给了咱们世子爷!” “不会吧?咱们世子爷,那也是京都玉郎,多少名门闺秀的梦中情郎!” “嗐!真的!说是国丈府的那位小公子,瞧不上她,所以亲事没成!” “国丈府不要的亲事,给咱们府!这不是欺负咱爷呢?” “谁说不是呢!” 秦昊:“……” 他气得两眼发黑,差点儿一头栽进荷塘里。 秦昊当即气哼哼地回到书房。 “好一个国丈爷!好一个太后娘娘!” “我秦昊为你们鞍前马后!为你们当牛做马!” “你们却不把我当人看!简直……欺人太甚!” 秦昊一怒之下,提笔写了封信给阮宁。 他命自己的亲信,去找燕王府后院的黄忠,叮嘱黄忠,一定要把信亲自交到燕王妃手上! 黄忠已经好利索了,就是走路的时候,还稍微有点儿跛。 黄忠求见阮宁。 “世子爷有封信,叮嘱奴才一定亲自交到王妃手上,千万不要假他人之手。” 黄忠将那封信呈给阮宁。 阮宁一愣,“秦昊给我的信?他跟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阮宁接过信,打开一看……她顿时笑了。 第649章 本王也才知道呢,真是娶了个宝 青果儿,玉钟都狐疑看着阮宁。 “他写了什么?让王妃这么高兴?”青果儿胆大问道。 阮宁满脸都是惊喜的笑意,“快请王爷来!世子爷这次,可是送了个大礼呢!” 两丫鬟对视一眼,眼底惊讶不已。 世子给王妃写信,王妃还叫请王爷来? 不怕王爷吃醋吗? 世子送大礼?就像王妃送他的那礼一样吗? 不不不,肯定不是,若是那样,王妃就不会笑得这么高兴了! 秦云川很快就来了。 他脸色有点儿紧张,进门儿先盯着阮宁的肚子。 但见阮宁脸色正常,肚子也没什么动静,他才松了一口气,“什么事,这么着急见我?” 阮宁把秦昊的信递给他。 秦云川接过信一看,神情也是一愣。 “这是太后、皇上、梁国丈安排在曹大将军随行人员中的细作名单?” 阮宁点点头,“应该是了。” 秦云川狐疑地看她一眼,再看那名单,“你哪儿来的名单?” 阮宁还没说话。 秦云川忽然眯起眼睛,“这是秦昊的字迹。” 阮宁挑了挑眉,“王爷倒很了解呢?” 秦云川顿时皱起眉头,“他怎么会告诉你如此机密的消息?这小子,还贼心不死呢?!” 秦云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屋子里也洋溢着一股酸味儿。 阮宁哼笑,“意外收获了不是?他存什么心思,我怎么知道?” “或许只是向你这叔叔表忠心呢?” 秦云川抿着嘴,又好气又无奈地看她一眼,“真想把你藏起来,省得这个惦记,那个也惦记!” 阮宁笑得乐不可支。 秦云川小心翼翼把她搂进怀里……他可得对自家王妃好点儿!再好点儿!瞧瞧,这危机感,给的足足的! 秦云川把秦昊送来的名单誊抄了两份,原版给烧了。 他把一份给了元化,元亨两兄弟。 元亨接过一看,立时一愣。 “一直叫人盯着他们呢,好几个怀疑对象,就在这名单里头!” 元化较沉稳,此时也忍不住惊叹。 “兄弟们一直盯着,都没能完全确定……王爷如何锁定了这些人?” 秦云川闻言,轻哼一声,“小仙姑算出来的!” 元氏兄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小仙姑……不就是王妃吗?” “王妃不但会治病,还能掐会算呢?” 秦云川绷不住笑了笑,“是啊,本王也才知道呢,真是娶了个宝贝!” 元氏兄弟再次对视一眼……瞧自家王爷那炫耀的眼神儿! “王妃这么神?回头求王妃给算算,我啥时候能有嫂子?”元亨说道。 元化先是一愣,继而狠狠瞪他一眼,“你自己着急,别扯上我!” 元亨撇撇嘴,“你也知道我着急?你是大哥,你不娶妻,我敢越过你去吗?” 秦云川闻言,哭笑不得,“这事儿,你们倒是可以去求求王妃,她认得的闺秀多。” 兄弟俩看王爷心情不错,心说,这真是王妃的功劳。 平日里王爷相当严肃,哪会笑眯眯地跟他们开玩笑? 自打娶了小王妃以后,自家王爷这笑容是越来越多了。 两人退出书房。 元亨摸着下巴,打量他哥。 “哥哥攒得聘礼够不够?不够了弟弟给你帮帮忙?赶紧求求王妃,给你物色人选吧?” 王爷娶了媳妇儿,笑容都多了。 自家哥哥娶了媳妇以后,也就不会对自己那么严厉了吧? …… 秦云川誊抄了两份名单,另一份,由裴郎中拿着,交给了曹大将军。 曹大将军看着那名单,眉头越皱越深。 他的眼睛也危险的眯起…… “将军也不必太担心,燕王府一开始就提防着呢!断不会叫这些人影响了给您治病。” 裴郎中说道,“给您看这个名单,是想叫您这边也有所防备,别着了这些人的道儿。” 曹行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呵!在我身边费这么大心思,这是想干什么呢?” “收买这些人,他们费了不少劲吧?” “下这么大力气……他们是根本没想让我活着走出燕王府啊!” 裴郎中闻言,抬眸深深看他一眼。 真是当局者迷,这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偏偏他曹行简不信这个邪! 曹行简苦笑一声,“我当皇上年幼善良,真心待曹某好呢!” 他说着,嗓子眼儿里酸涩起来,眼眶也微微发酸。 “薛涛来向我认罪的时候,我才幡然醒悟啊!我太天真了!” 第650章 谁家的妹妹这么美呀?他家的! 裴郎中听着曹行简的感慨,正欲安慰他。 曹行简却摆摆手,“我也想明白了!皇上年幼不假,仁义却是假的!” “他们是要让我死啊!他们要利用曹某的死,对付燕王!挑拨我镇西军,对抗燕王!” 曹行简说完,目光灼灼看着裴郎中。 “裴老!您说实话,您对曹某的病,究竟有几分把握?” “若是曹某的病,有的治,他们恐怕根本不会让曹某来燕王府!是不是……您也治不了?” 裴郎中愣了愣,缓缓点头。 曹行简眼里的光,立刻黯淡下去。 他抬手捂眼,喟然长叹,“天要亡我……” “罢了罢了!我这就离开燕王府!我就是死!也要死到外头,绝不让他们利用我的死……” 裴郎中一听这话,赶紧说道,“裴某是没把握!您还不明白吗?” “要给您治病的不是裴某呀!” 裴郎中朝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外头人根本不知道小仙姑的医术出神入化。他们都以为,燕王当初的剧毒,是裴某给治好的!” 裴郎中说完,轻拍了曹大将军一下,又冲他眨眨眼。 这媚眼儿抛的,曹行简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哆嗦,“全……全都是小仙姑?” 裴郎中重重点头,“但她不喜欢扬名,怕树大招风,不叫往外说。若是外头人知道,您也不能被送到这儿来了!” 曹行简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听说,裴老您私下称呼她‘师父’是不是真的?” 裴郎中嘿嘿一笑,老脸一红。 “当然是真的!但她也不叫说。” “还请曹大将军给保密呀!” 曹行简却想起,自己当初多么瞧不起人家!对人家多么的不敬! 他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连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里那个后怕! 裴郎中微微一笑,“您别担心,我家师父肚量大,且以大局为重,肯定好好给您医治,不会计较先前的误会!” 曹行简闻言,更是惭愧,他连忙朝裴郎中拱手。 “曹某现在,已经彻底明白!曹某如今只信服小仙姑,只信任裴老!只信燕王府!” 裴郎中拱手离去,“手术需要的一切,都快准备好了!您就等着治愈、康复的好消息吧!” 曹行简浑身一震,心中澎湃。 又过了几日。 沈延悄悄来到燕王府上。 他是来给阮宁送刀子的! 阮宁正在裴郎中院子里,为手术室,做最后的准备。 沈延瞧见阮宁把自己包的那么严严实实,又好笑,又心疼。 “这么大热的天,你把自己包成这样,不怕捂痱子?” 阮宁瞧见他,眼睛立刻亮了! 沈延迎着她明亮的目光,不由地浑身一震,心头更是怦怦直跳……她一双眼睛本就灵动漂亮。 如今带着面巾,只露出那一双妩媚灵动的眸子,只叫人更觉惊艳。 沈延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心里甚觉欢喜——谁家的妹妹这么美呀?他家的! “慢点慢点!走慢点!” 沈延见她快步而来,赶紧迎上前拱手行礼。 “我要的刀做好了?”阮宁声音都是雀跃的。 沈延哼了一声,“你眼里只有刀,就没有哥哥吗?” “你要的刀实在太精细,太难了,要求那么高!直接用废了我三个擅机扩的大师傅!” 阮宁嘿嘿一笑,“我家哥哥最好啦!我给哥哥准备了三盒香呢!” “玉钟,把我给哥哥准备的香拿过来!新品哟,比以前的更好用,三盒调了不同的香味呢!” 听她撒娇,说哥哥最好……沈延其实已经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她对自己也是真好!竟然又准备了三盒香! 他以前的线香,送回家里去,听说家里那些人,抢得打破头。 以前,他们还嘲讽他放着家里的王位不继承,跑来西朝做经商的买卖!总是催着他回去回去! 自打他送了线香,送了牙膏,送了妹妹给他的各种新奇玩意儿回去。 他们再也不催他回去了,送来的家书,也越来越客气。 就连老爹,给他的信,都充满了关爱的语气! “三盒香啊?早知道我就多说几个大师傅了!”沈延笑道。 第651章 放心,占不了你家二叔的便宜! 阮宁笑着,斜睨了沈延一眼,“现在是不成了,哥哥便是用废了十个八个大师傅,我也做不出更多的香了。” 阮宁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 “等生完孩子,孩子大些了再说吧。” 沈延也往她肚子上瞟了一眼。 她的衣服宽松,她又是不显怀的体型,这么一打扮,孕肚倒不十分明显。 “同你开玩笑呢!这三盒香,已经超值了!” 沈延把手术刀送来,手术室也准备妥当。 阮宁安排曹大将军搬到裴郎中院儿里手术。 “其他人都不必跟着,只叫曹爽同行。” 这话由燕王府的人说,难免起冲突。 由曹大将军亲自安排,则省劲儿很多。 他甚至是悄悄搬过去之后,才叫薛涛告诉其他人。 “那怎么行?万一……万一燕王府对大将军不利,怎么办?” “那曹校尉虽然是大将军的亲侄儿,但他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大将军身边,至少得有三五个人照应才行啊!” 众多亲随,冲着薛涛嚷嚷起来。 薛涛瞟了这些人一眼,心里暗暗嘲讽,仙姑说的不错,这些人肯定不甘心。 幸而大将军已经先悄悄地挪过去了! 他们再怎么咋呼,也是枉然。 “你们冲我嚷有什么用?这是大将军亲自安排的!”薛涛道。 “定是燕王府说了什么,鼓动了大将军!”这些人低声怨怪。 薛涛心里暗笑,外表却垮着个脸,“在人屋檐下,求着人办事儿,连大将军都没办法……咱们少给大将军惹祸吧!” “还有,大将军有吩咐,他去治病的日子,都安分着点儿!” “若非必要,不准离开客房院落!若要离开,必须打申请!须得我与曾校尉盖印首肯,方能出去!” 众人闻言一惊,顿时顾不得计较大将军带谁、没带谁! 他们连客房的门都出不去,别说没得到消息了! 就是有消息,也送不出去呀? 曹行简这边,被安排进手术室。 手术室的手术台,更像是他们行军打仗用的胡床。 四条腿,一块板,不靠墙,没有床柱,简易得很。 而且手术台就在屋子正中间,比八仙桌还要高一截呢! 倒像是猪肉铺的菜板子高度! 曹行简被侄儿往那菜板子……哦不,手术台上一扶,一躺。 他顿时觉得,自己就像那要被剔骨卖肉的……猪? 曹行简躺下之后,裴郎中端来了一碗药。 这药稀奇,闻起来竟然是香的。 是甘蔗的清甜,混着某种花香。 曹行简也不问,咕咚咕咚就抱着碗喝了。 待他喝完,裴郎中才嘿嘿一笑,“这是新型的麻醉药,我们已经试过了,效果奇好。” “您放心,手术的过程,您一点儿都不会觉得疼!” 曹行简还想问问,关于这麻药、还有这手术的事儿。 但他觉得眼皮子发沉,嘴唇也迟钝。 他隐约看见小仙姑带着厚厚的面巾,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刀子。 那刀子异常锋利! 简直比他的宝刀还要锋利! 而且那刀子极薄,刀刃上划过一抹幽兰的冷光。 咦? 幽兰的光?难道刀子上淬了毒吗? 不不!等等! 做手术是不是要脱衣服? 这……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是不是要被给小娘子给看光了? 不不不!要不再商量商量…… 纷乱的念头刚冒出来,曹行简就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但他旁边的曹爽,却是瞪大了眼睛。 “愣着干甚么?把他衣服脱了。”阮宁又说了一遍。 曹爽咕咚咽了口唾沫,“仙姑,您……您是女子吧?” 阮宁哼笑一声,“我是男子。” “啊?”曹爽张着嘴。 “你信吗?”阮宁看他。 “不……不太信?”曹爽看起来有点儿傻。 阮宁耸耸肩,“放心,占不了你家二叔的便宜!看见没?连燕王都在外头看着呢!” 曹爽往门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燕王沉着脸,背着手,正站在门口。 看燕王那一脸不爽的样子,曹爽心头一紧。 娘耶,燕王沉着脸的样子好吓人! 比他二叔发怒的时候还凶悍! 他二叔是发怒才一脸凶相,燕王更像是不怒自威的震慑之气。 曹爽不敢再耽搁,赶紧把他二叔的衣服扒了! 反正二叔已经“睡着了”,还是燕王看起来更不好惹! 第652章 刀子划开皮肉,就像切豆腐一样 “底裤留着吧。” 阮宁看了曹爽一眼……这小子真是个憨憨! 她若不交代这一句,他还把他二叔的底裤都扒了呢? “哦哦,好!”曹爽也松了一口气。 但见阮宁摆弄的刀具,曹爽又是头皮一紧。 “这……这就是给二叔治病的、的刀?”曹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阮宁嗯了一声。 “这刀看起来真新……”曹爽道。 “可不嘛,刚定做的。”阮宁头也没抬。 曹爽却瞬间瞪大眼睛,“刚、刚定做的?” “那您以前,做、做过这种手术吗?” 阮宁摇头,“没做过。” 曹爽:“……” 没做过,您敢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好像您做过千百回一样!? “那、那、那……” 曹爽想问,那您有多大把握啊? 但他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竟捋不直了。 “那你出吧!”阮宁接着他的话音道。 曹爽离开手术室。 阮宁和裴郎中穿上奇怪的蓝色罩衣。 这衣服就像大褂一样,但是,它的对襟,在背后上。 “这衣服真怪!”曹爽在外头嘀咕。 为了手术室里采光好。 阮宁把这屋子的所有门窗,都换成了透明琉璃。 亏得是燕王府不缺钱,这年头儿,琉璃贵着呢! 不过,等曹大将军病愈,他给得诊金,岂不比多少琉璃都值钱? 外头这些人,不论是站在门口,还是窗户外头,都能看见手术室里的情况。 曹爽说完,就觉得周围气氛不对! 他连忙往四周看去。 燕王沉着脸,冷冷斜睨他一眼。 曹爽在他颇有威压的目光之下……只觉的呼吸都被迫停止了! 旁边还有两个丫鬟,可能是仙姑的随从,正凶巴巴地盯着他。 曹爽脸上一烫……还没被姑娘这么盯过呢! 燕王后头,还有两个气势不俗的宿卫,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看他。 曹爽尴尬的吧唧了一下嘴,再不敢乱说话了。 “师父,您真的没做过这个手术啊?” 屋里,裴郎中问道。 阮宁点点头,“没做过,不过我看别人做过。” “啊?”裴郎中吓得腿一软。 看别人做,跟自己做,那能是一回事儿吗? “师父……人命开不得玩笑啊!”裴郎中压低了声音,但是手都抖了起来。 阮宁点点头,“不开玩笑。” 裴郎中:“……” 但他怎么觉得,师父这玩笑开大了呢? 虽然他俩在屋里,说话声音也小。 但秦云川的耳力,非常人能比。 他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 他背在身后的手,也猛地攥紧…… 他的小王妃,这次太冒险了! 没做过的事,她怎么敢应承的如此痛快? 万一…… 秦云川侧脸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曹爽。 曹爽虽然没看他,但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死亡凝视”。 曹爽连忙朝他躬身行礼,并且悄悄的退离他几步。 秦云川眯了眯眼…… 大不了,把知道是她出手医治的人,全都给“封口”了。 再不济,就让沈延带她去蒙古。 屋里头,裴郎中给阮宁打下手,他紧张得冷汗涔涔。 屋外头,秦云川沉着脸,气压很低。 他周围半径三米之内,别说人了,连个蚊子都不敢飞过去。 元化元亨两兄弟,青果儿玉钟两丫头,皆站得离燕王远远的。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里头。 他们眼睁睁瞧见,阮宁拿着那把特质的刀具,那刀可真是锋利无比。 刀子划开皮肉,就像切豆腐一样简单。 刀子触及骨头,阮宁就开始轻轻的刮抹。 外人只能看个热闹。 只有阮宁知道,她必须借助魔瞳,小心翼翼地避开大小动脉,避免伤及筋骨。 她得用特质的刀尖,剜去骨上毒疮,再用刀背上的一只细管子,灌入专治毒疮的药。 曹大将军赤条条躺在那儿,身上尽是大大小小的剑伤、刀伤、箭矢留下的伤。 这些疤痕,对一个铁骨铮铮的武将来说,乃是留在身上的“勋章”! 看着这些伤疤,阮宁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谨慎。 躺在这里的这个男人,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守护着一方领土! 庇护着无数的百姓! 他的英勇,他的无畏,值得最好、最用心的医治! 第653章 半边身子疼?半边身子不疼? 手术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曹爽不知阮宁是个孕妇。 但其他几个守在门外窗口的人,都无比清楚。 青果儿和玉钟,脸上已经遮掩不住焦急之色。 青果儿甚至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直打转。 玉钟摁住她,“嘘,你看……” 青果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秦云川。 只见燕王爷,浑身肌肉紧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像是随时都可能发起进攻——冲进手术室!扛走他的小王妃! 一个孕妇,弯腰趴在手术台上,一趴就是一个多时辰! 她们虽然不懂,但也能看出来,她的动作有多么精细!多么小心翼翼! 这必是得高度集中精力,才能完成的工作!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的身体会受不住!”秦云川声音低沉道。 曹爽立时更加紧张。 他不安且惶恐地看着秦云川。 若是动手,他肯定打不过燕王啊!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燕王进去,打断二叔的医治呀! “燕、燕王殿下,您、您冷静!仙姑她,她肯定有分寸……” 曹爽还没说完,就被秦云川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顿时觉得,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元化元亨两兄弟,其实也在防备。 因为王妃进去之前,特地交代他们兄弟两个。 “手术时间可能有点长,王爷肯定会担心我,但我有分寸。” “手术不能被打断,王爷若是冲动,你们一定要拦住王爷!” 阮宁那信任,且寄予重托的目光,让兄弟俩无法拒绝。 越到后头,俩人越是紧紧盯着燕王。 他们甚至都顾不上看里头的手术,进行到哪儿了。 唯恐一个不慎,就叫王爷冲了进去。 “好了!” 阮宁放下缝合针,伸了个懒腰。 “后面的事宜就交给你了,都记住了吗?” 裴郎中连忙点头,“都记住了,师父放心吧!” 阮宁起身时,身子竟晃了晃。 裴郎中一手端着手术用的器具,另一只手连忙扶住她。 “师父?你怎么样?” “没事,一个动作保持太久了,血液循环不畅。” 阮宁露在面巾外的脸色,显得格外的苍白。 她眼睛依旧有光,但也遮掩不住疲态。 她拉开门出来,看了秦云川一眼。 “多谢王爷……” 话没说完,她竟一头栽进秦云川怀里。 秦云川张嘴想喊她名字,却是生生忍住了。 他弯腰打横抱起她,阔步朝外走去。 “元化元亨,镇守好这里,”秦云川临走时,吩咐道,“这里倾注的是仙姑的全部心血!不准有任何意外!” “是!”两人连忙抱拳。 青果儿,玉钟赶紧跟着秦云川,护送着阮宁离去。 曹爽有些拘谨,也有些无措地站在那儿。 “她……她为什么谢谢王爷?”曹爽像是没话找话般问道。 元亨瞪了他一眼,“是谢谢王爷,没有冲进去,把她扛走!” “啊?”曹爽一愣。 元亨翻了个白眼道,“你知道心疼你二叔,王爷自然也心疼……” 元化踩了他弟弟一脚。 元亨立刻闭嘴,又赏了曹爽一个白眼。 …… 轰隆隆…… 一道惊雷,从天空滚过。 曹行简猛地从昏睡中惊醒,“爽儿!” “二叔,侄儿在呢!在呢!”曹爽连忙握住二叔的手,并顺手端了一杯温凉的泉水给他。 曹行简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诶?奇怪!” 曹行简动了动胳膊。 “小心二叔!别乱动,别把伤口崩裂了!”曹爽连忙摁住他。 曹行简却忍不住狂喜,狂喜中还夹杂着疑惑。 “快,快把灯都点亮,拿近点,我看看!” “奇怪?外头是不是快下雨了,这空气里都是水汽!” “这天,骨头该疼得厉害才是!可我怎么觉得……半边身子疼?半边身子不疼?” “也不是不疼!就是一半身子骨头疼,一半身子肉疼?” 这会儿已是三更天了,天色黑沉沉的。 曹爽把屋里的灯烛都点亮,又把一只插了五只蜡烛的灯架拿近些。 他边走边说,“是不是右边的身子肉疼?左边的身子骨头疼?” 曹行简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曹爽咧嘴一笑,“因为右边的身子已经做了手术了,毒疮已经被除净。而左边的身子,还没做手术!” 曹行简愣了愣。 曹爽叹了口气,“小仙姑为了给二叔做手术,竟把自己累晕过去了!” “裴郎中说,她的体力不能支撑着,把全部的毒疮都清理干净,只能分成两次做!” 曹行简闻言,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第654章 你若对她不敬,休要怪我不念叔侄之情 “她用如此大的代价救我,实乃我曹行简的救命恩人呐!” 曹行简说着,撩起袖子,看胳膊上的手术刀口。 刀口上缠了细纱布,他瞧不见。 但他隔着纱布轻轻抚摸,觉得很是奇怪,刀口木木的,并不十分疼。 “跟以前,受了刀伤的感觉,不一样?” 曹爽咧嘴道,“那可不!刀口很小!最大的也就一寸来长!封了线,上了药,长得很快!” 曹行简愕然瞪大眼睛,“缝线?把皮肉缝在一起?就像缝衣服那样?” 曹爽点点头,“侄儿就在外头亲眼看着呢!就像缝衣服一样,仙姑一针一线缝得特别仔细,还缝得很平整!” 曹行简惊讶地嘴巴微张,“那……那人还能活吗?” “能!裴郎中说了,仙姑的手术很讲究,用药更是精准!” “她用那线,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羊肠线,能被身体吸收掉,不用拆线!” “大概七八天后吧,如果仙姑那边也没问题,就能给您做第二次手术了!” 曹行简目瞪口呆。 侄儿说这一切,似乎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呆愣愣地点点头,做过手术这半边身子,骨头缝里不再有痛感。 另外半边身子却很疼,疼得钻心…… 对比之下,做过手术的这边,那一点点肉疼,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简直太舒服了! “对了,侄儿还发现了一些事儿!” 曹爽笑得贼兮兮的。 看他二叔那半边身子,还疼得厉害。 曹爽想说点儿八卦,叫二叔分散下注意,别太受罪。 “什么事儿?” “燕王和仙姑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呐!仙姑累晕的时候……” “曹爽!” 曹行简怒喝一声。 曹爽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二,二叔?” “住口!休要对小仙姑不敬!更不许妄自揣度她的事!” “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若对她不敬,休要怪我不念及叔侄之情!” 曹行简怒目而视,一字一句,说得异常严肃。 曹爽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嬉皮笑脸。 “是二叔!我知道了!她也是我的恩人!” 曹爽说着,撸起袖子,“您瞧!全好了!一点儿疤都没留下!” 曹爽年轻有活力的身体,新陈代谢快,恢复得也快。 他之前几天,像脱了一层皮似的,身上掉渣渣。 但脱过一层老皮之后,他如今的皮肤,光洁有弹性,再没有成片成片的红疹,摸上去也没有疙瘩了! “我已经写信回去,叫老家的人,给我说亲呢!” 曹行简冷哼一声,“就惦记着你的亲事!等你建功立业,升官加爵,还怕没有好姑娘争着嫁给你?” 曹爽默默无言地看了他二叔一眼…… 二叔都年过不惑了!他是不急! 可自己才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有冲动有需要呀! “对了二叔,小仙姑还叫裴郎中专门给您调了不留疤痕的药呢……” “不用不用!” 曹行简挥手道,“男人身上的伤,那都是勋章,要什么祛疤药啊?用不着!” 曹爽撅着嘴,嘟囔道,“您不要,可以给侄儿呀!侄儿拿去送礼也行嘛!” 曹行简只顾为半边身子高兴,为另外半边身子痛苦。 他没再理曹爽。 曹爽守着他二叔,他二叔没睡着,他倒是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睡着了。 …… 阮宁此时睡得正熟。 她昨日昏厥,一半是累得,另一半是中暑。 好在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预判,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措施。 秦云川把她抱回来以后,丫鬟们摆上冰盆,端上藿香饮子,燃上安神的香。 她被唤醒,喝了藿香饮,很快就没事了。只是累得沉沉睡去。 秦云川看她睡熟,悄悄离开寝房。 他来到书房后院,眼前猛地一花。 只听嗖地一下,那只半大的花豹,离弦之箭一般窜上树。 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小花,下来!” 沈延送阮宁的威武霸气花豹,被取了一个极其不霸气的名字,小花。 元亨提议叫炽风、银雪、紫电、金睛……秦云川全都不用。 他就要用小花这名字。 小豹子极通人性,它对自己这娘里娘气的名字,非常不满! 人家可是公豹!公的!怎么能叫小花呢? 偏秦云川不气不馁,一直“小花、小花”地叫。 这小豹子被叫了几个月,也逐渐认命了。 听见秦云川喊小花,它立马又从树上蹿了下来,围着秦云川的腿蹭了一圈。 第655章 这也太看不起他们刺客了吧? “元化……”秦云川唤道。 “回王爷,元化在裴郎中那院儿,守着曹大将军呢。卑职在!”元亨连忙现身应道。 秦云川看着半大的豹子和体格巨大的党项古獒,微微眯起眼睛。 “曹行简被安顿在裴郎中院儿里,那些耳目有薛涛盯着。外头那些人,得不到消息,一定会慌。” 秦云川沉声道,“他们肯定会坐不住,恐怕会派刺客来!” 元亨立马拱手,“是,卑职这就加强防备!” 秦云川却摇了摇头,“不,把燕王府的守卫,撤去一半。” 元亨闻言一愣,他狐疑看向主子,“啊?” 他耳朵出问题了? 秦云川道,“你没听错,把守卫,以及巡逻的家丁,减去一半。放刺客进府。” 元亨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秦云川继续道,“裴郎中那院儿,不用增加人手,只求人少而精!” “派过去的人,都得是以一当百的好手!另外,把小花和墩墩也带过去。” “小花机灵,但它还没成年,体格儿不够大。墩墩正好够强悍,够凶猛。” 元亨这才明白过来。 他深深点头,“原来王爷是想‘请君入瓮’呀!” 秦云川微微颔首,“曹行简这人,骨子里有些愚忠,不让他看清楚现实,他脑子转不过这个弯儿。” 元亨立即拱手,“是,王爷!卑职明白了!” 五六月,天气闷热,京都阵雨很多。 这夜,天阴沉沉的,气压很低。 沉闷的京都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夜半时分,电闪雷鸣。 雨还未下,但风里已经满是潮湿的味道。 一场大雨,似乎正在酝酿…… 两条如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的借着夜色,借着雷声轰鸣,潜入燕王府。 他们行动飞快,直奔裴郎中的院落。 他们已经踩好了点儿,对燕王府内巡逻的规律,了如指掌。 他们顺利避开了巡逻和守卫…… 来到裴郎中院儿外,两人微微一愣。 “这怎么门户大开?连院门都没锁?” “还以为燕王府守卫有多严谨呢!就这?” 两条黑影低声道,“别是有诈,观察一会儿。” 这么一观察,就是半个时辰。 便于藏身的花丛里……蚊子真多! 两人喂了半个时辰的蚊子,不敢驱赶,更不敢打,就那么静静地蹲守着,收获了一身的红包。 “没什么动静,应该不是陷阱吧?” “这样,我们分开行动,我先去行刺……如果有异常,我立马就撤,调虎离山!你趁机潜入,完成任务!” 两个刺客商议片刻,决定开始行动。 第一个刺客潜入院子,他很快发现,其实廊下有守卫。 原本守卫应该分布在门口,屋顶,假山旁……但因为快下雨了,他们这会儿都在廊下打瞌睡。 后半夜,正是人最容易犯困,放松警惕的时候! 刺客动作飞快,身形真如鬼魅。 他飞快一闪,人已经到了正房门口。 “谁?什么人?” 没想到!廊下人虽打着瞌睡,警惕性却这么高! 他躲在柱子后头,只听有脚步声,往自己藏身之处走来。 他咬了咬牙,猛地掷出数枚飞镖。 “嗖嗖嗖——”地声音,立刻叫守卫们警惕起来。 “不好!有刺客!小心!”有人招呼一声。 这刺客一边掷飞镖,一边飞快躲闪。 他的动静,引起了守卫们的围追堵截。 刺客功夫卓绝,越来越多的守卫,加入战斗,“捉活的!” 刺客见状,立刻引着守卫们离开了这院儿。 守卫们大约没想到,今晚同来的,不止一个刺客。 眼见守卫都被同伴引走。 另一刺客立即行动,他飞快地潜入院子,直奔正房。 守卫松懈,正是行刺的最好时机! 刺客寻到一个空档,立刻闪身进了房间。 他正要快步穿过屏风。 却见屏风上黑影一闪,一只半大的花豹猛地蹿来出来! 要说豹子才是最好的猎手! 它身姿矫健,动作迅猛,目光犀利,虎视眈眈地盯着刺客。 仿佛刺客胆敢再上前一步!它就会立刻扑上来,咬破他的喉咙,抓花他的脸! “噗嗤——” 刺客没忍住,嗤笑一声。 他心说,燕王不会就指望一只豹子……还是个未长成的豹子,保护曹大将军呢吧? 这也……太天真!太看不起他们刺客了吧? 第656章 谁派你们来刺杀我的? 刺客冷冷一笑,手握短剑,在花豹扑上来之际! 他也扑上前,正欲一剑捅死这只花豹! 但他忽觉背后一股劲风! 刚刚只顾盯着花豹呢!他竟没察觉背后的危险! 他欲回身闪躲,却已然太晚。 “嗷——” “咔嚓嚓!” 藏獒的咬合力惊人! 更何况是这种巨型党项古獒!连狮子老虎都不是它的对手。 “啊……”刺客只觉自己的小腿在“咔嚓嚓”声音之后,剧痛无比。 他痛苦惊叫一声,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刺客啊! 他怎么能叫呢?! “墩墩!别,别咬死他!咱得留活口!” 曹行简的声音传来。 刺客一身冷汗地抬头。 只见曹爽搀扶着曹行简,就站在屏风一旁。 曹行简冷冷一笑,“你跟你的同伴会调虎离山,人家俩小伙伴,也会‘声东击西’。” 刺客小腿剧痛,他伸手一摸,一手热乎乎黏糊糊的液体。 他的一条小腿,似乎已经完全被獒犬咬断了! 獒犬真是太凶悍了! “呜——”那只小豹子,挥着爪子,制止獒犬继续咬他。 獒犬咬上头的时候,不把人咬死,很难罢休! 刺客见状,虽满身冷汗,却也觉得机会难得…… “啊啊,太疼了……我腿断了,腿断了!” 他蜷着身子惨叫,趁机摸出飞镖…… 还没等他掷出飞镖! “啪——” 小豹子一巴掌呼过来! 它尖利的爪子,直接呼到他脸上。 爪子尖似乎勾住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不要不要!我的眼!我的眼!” 刺客这次的叫声,真的惊慌失措起来。 但小豹子的爪子,却是干脆果断!唰! 尖利的爪子,在刺客脸上留下几条深深的血道子! “啊啊啊……我的眼啊!” 刺客一只眼睛里,流出红红白白的东西。 “别让他自杀!”曹行简叮嘱一声。 曹爽立刻上前,一掌打晕那刺客。 …… 两个刺客,再次醒过来……是在燕王府的地牢里。 这么闷热的天,地牢里竟然还生着火。 仔细一看,火上正炙烤着烙铁,铁钩子……各种刑拘,放在一旁,血迹斑斑。 两个刺客各关一个牢房,但离得不远,彼此甚至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呼吸声。 刺客刚醒,立刻咬紧后牙槽,一咬,再咬! “别白费力气了,毒囊早就取出来了!” “两边儿牙里的,都取出来了!” 审讯之人说到这儿,不由想起那位小王妃。 说来真神……那小王妃竟只看了一眼,便看出来,刺客两边牙里都藏了毒囊。 他们身上还带着毒镖。 其中一人,被抓住之前,已经中毒,裴郎中给他服了解毒丹,才留住他的命。 “能当刺客,骨头肯定很硬!”刑讯之人,呵呵一笑,什么也不急着问,各种刑具就开始招呼。 曹大将军被曹爽搀扶着,也来看审讯。 “谁派你们来刺杀我的?”曹行简问道,“说!” 刺客们已经被虐了好几轮儿。 此时终于来个愿意先问话的了。 其中一个,舔了舔嘴唇道,“刘,刘侍郎……他恨你,恨你当年让他在宣德门受胯下之辱!” 曹大将军愣了愣。 恍恍惚惚地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他若是刘侍郎,他或许不会等到现在才报复当年所受屈辱! “他说谎。”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 曹氏叔侄二人连忙回头。 只见蒙着脸的小仙姑,正站在地牢窄仄的路上。 她目光没看他俩,却是盯着刑具上挂着的刺客。 “小仙姑!拜见仙姑!”曹大将军道,“仙姑怎知他是说谎?当年我气那刘侍郎一党,一味主和!” “便跟他立下赌约,我若能率军战胜西边儿安南国,他便要从我胯下钻过去!” “历经两年,我数次讨伐,安南国终于归顺称臣!我回京为先皇祝寿时,让他兑现当年赌约……” “嗐!那时候我也太年轻气盛!冤家宜解不宜结呀!” 阮宁却摇了摇头,“人说真话及撒谎时,因心理因素其血压,脉搏,呼吸,皮肤电阻等多参量皆不同。” “若有里德多谱扫描仪,就可以看出,两种情况的多谱成像不同。” “在我眼中,他说真话时,其成像为深蓝色。” “而他说假话时,其成像则为橙红色。” 第657章 别审了,嘴硬的那个都招了 刺客脸上有瞬间的慌乱。 但他立刻嚷道:“净胡说八道!你眼里人还有不同的颜色呢?你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但曹行简和曹爽,则十分信服阮宁的话。 毕竟,她的眼睛跟常人的眼睛不同。 否则她怎能做,连裴郎中都做不了的手术呢? 若是手术之前,阮宁说这话。 曹行简第一个觉得离谱!邪门儿! 但现在,他右半边身子,已经完全不疼,伤口甚至痒痒的,这是在愈合的征兆。 换药的时候,他自己也看了那伤口。 诚如曹爽所说,伤口最大的不过一寸多长! 她能那么精准的找到骨头上毒疮的位置,将毒疮剜除! 她岂能没有过人的眼力? “既如此,打!”曹行简对行刑之人道,“继续打,打到愿意说实话为止!” 刑官拿着辣椒水里泡过的鞭子,狠狠地往刺客身上抽去! “慢!”阮宁抬手制止。 地牢里的人,都看着她。 就连刺客都忍着疼,抬眼看她,想听听她又要说什么离谱的话。 “别打了,好好的两条命,就这么打死了,多可惜!”阮宁道。 曹行简和曹爽对视一眼…… “仙姑医者父母心,您心软,心底善良,看不得他们受酷刑。” “但这俩人嘴硬,若是不动刑,他们不说实话呀!”曹爽道。 曹行简点点头,心说,仙姑到底是女子,免不了妇人之仁。 就连挂在刑架上的刺客,都露出轻松的笑容……医者?又是女子? 看来今日不必再受罪了……最好她再求求情,让人放下自己! 却听阮宁道。 “好好的命,应该好好利用起来。” “在这儿受刑,既劳累了刑官,也浪费各种资源,怪不划算的!” “其中一个,还是裴郎中用价值千两的药,给救回来的呢!不能就这么死了!” 阮宁一开口,熟悉她的人,就知道……她这绝对是想了什么孬主意! “裴郎中在配一种新药呢!把培育出来的小鼠全都给折腾疯了!” “不如把他们中,嘴更硬的那个,送给裴浪中试验新药吧?说不定人的耐受性,比小鼠强呢?” “这不既省了力气,还为裴郎中的新药做了贡献嘛!” 阮宁笑眯眯地说完。 地牢里一片肃静。 曹行简和曹爽叔侄俩,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惊诧和敬畏! 不愧是仙姑! 哪能用“妇人之仁”来定义她? “原来如此!好主意啊!失敬失敬!”曹行简不由真诚地拱手道。 刑架上吊着的刺客,则吓了一跳! 老鼠用了药都疯了?敢给人用啊? 还以为她是良善之人呢! 没想到她是蛇蝎心肠啊!怪不得人说,最毒妇人心! “哪个嘴更硬?”阮宁问道。 刑官也不知道,“还没怎么审问呢,估摸都硬!” “你说,你俩谁嘴硬?”阮宁问其中一个刺客。 刺客怔了怔,“他……我哥嘴更硬!” 阮宁盯着他,点点头,“这话不假,你的成像是蓝色的,确实他嘴硬。” 刺客一惊,她真能看出来? “来人,把这药给他用上,免得他挣扎。” “这药用上以后,人是清醒的,但没有痛觉,全身麻木,他也动弹不了。” “把人给裴郎中送过去。” 阮宁给那刺客,用上了新型麻醉药,他睁大眼睛,嚷嚷着,“二弟,你可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她是吓唬咱的!咱肯定能扛过去!” 刺客被抬走的时候,甚至连手脚都没绑。 但他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板子上,任凭人把他抬出了地牢。 留下的刺客,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裴浪中的药……也太邪乎了吧? 留下的刺客继续受刑,被审问。 但没过多大一会儿,阮宁就去而复返,“别审了,嘴硬的那个都招了。” 刺客闻言,吓一跳,“不可能!” “这个直接给裴郎中送过去吧。”阮宁挥挥手,叫刑官不必审问了。 刺客起初不信,但见刑官,真的收拾东西走了!不问了! 曹氏叔侄俩,也点着头往外走。 他被人灌了药,浑身的痛觉都消失了! 他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躯干四肢…… 这太可怕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 第658章 倒是可以跟燕王结个姻亲 刺客喊了几遍,但根本没人理他。 曹氏叔侄跟那蒙面女子,有说有笑地往外走。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所以说了实话,只求一个痛快。” “裴郎中已经答应他了,所以,那个人不能给裴郎中试药了,得把这个人送过去,给裴郎中试药!” 刺客耳力过人,他听见蒙面女子同曹氏叔侄解释。 原来如此! 大哥定是受不住折磨,所以才会只求“痛快”一死! 他临走的时候,不让自己说! 他却把自己给卖了! “我比我哥知道的更多,更详细!” 刺客大喊道,“肯定有他没有说的!” “不用了,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阮宁挥挥手。 眼看他们一行人,就要走出地牢。 刺客要疯了! 未知是可怕的! 大哥那么刚勇的人,都会受不了折磨,把什么都招了,只求一死…… 而自己,连个被逼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哥死了倒是痛快了!给他留下的尽是折磨呀! “我们是太后豢养的杀手!” “但这次刺杀的任务,是皇上亲自派给我等的!” “太后劝皇上不要着急,等等再看!但皇上等不了了!” “皇上又连着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梦见燕王坐在皇位之上……” “他太害怕了,只想利用曹大将军的死,快点挑起镇西大军对燕王的仇恨不满!” “这些细节,我哥没我知道的清楚!我说了,我都说了!” 阮宁他们三个,就站在地牢门口。 自然把这刺客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阮宁看着刺客,点点头,“蓝色的,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刺客都要崩溃了,“这时候,我还撒什么谎!” 曹行简长叹一声…… 他脸上带着深深的落寞。 他背着手,瘸着左边的腿,一拐一拐的回到裴郎中院儿里。 裴郎中正在院儿里炮制药材。 曹行简瞧见他,礼貌地打招呼道,“裴郎中试药的效果,真不错!” 裴郎中闻言一愣,“啊?试药?试什么药?” 曹行简怔了怔,“不是您试药,让刺客把该说的,都说了吗?” “刺客?”裴郎中更懵了,“什么刺客?我没见刺客啊?” 曹行简:“……” 他回头看了眼曹爽。 曹爽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都是仙姑……” 曹行简立马捂上他的嘴,带他进了正房。 叔侄俩,坐进里屋床榻之上,压低了声音说话。 “仙姑演得真像!我都信以为真了!”曹爽惊叹道,“我还以为那个刺客真的全都招了!” 曹行简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赏的笑意。 他摸着下巴道,“这女子不简单!此乃‘心术’,乃兵家上乘的战术!” “她一个小女子,哪懂什么战术?”曹爽笑笑。 “把战术灵活运用,才是最高境界呢!”曹行简敲了下他的脑袋,“这么多年跟着我,你倒是白学了!” 曹爽瞪眼,正想反驳一句……您刚刚不也没看出来吗? 但见二叔脸色凝重,似乎正在考虑紧要大事。 曹爽也就没作声,静静地等着二叔。 “曹某人效忠朝廷半辈子,换来这一身的伤痛。” 曹行简自嘲地笑笑,“这一身伤痛,我不委屈!可我不过治个病的功夫!我效忠的主上,他就想要我的命啊!” “蝼蚁尚且贪生……我也有家人,有妻儿……也曾想过,前半辈子,都给了朝廷,后头短短十几年……” “总可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了吧?” “没想到啊……” 他抬手捂眼,长叹一声。 “二叔!”曹爽都被他的喟然长叹,弄得潸然泪下。 曹行简感慨完,很快振作起精神。 “燕王府于我有救命之恩!当今圣上,胆小、怯懦、残忍、冷酷……” “小小年纪,就能使出这样的手段……长大以后,恐绝非明君!” “既如此!效忠这样的皇帝,那我岂不成了助纣为虐之辈?” “曹某人愿与燕王结盟!” 曹行简说完,目光灼灼看着侄儿曹爽。 曹爽怔了怔,“我……我都听二叔的!二叔说得对!这小皇帝,太不是东西了!不值得咱继续为他卖命!” 曹行简眯着眼睛道,“若是三郎,四郎跟着来了,倒是可以跟燕王结个姻亲。” “婚事可以放放,先把婚书立下!” 曹爽明白,这姻亲,就是态度和立场! 第659章 第一次做,就做的这么好? 曹爽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二叔,他们不在,侄儿也可以吧?” 曹行简冲他笑了笑,“你愿意吗?” 曹爽嘿嘿一笑,挠头道,“愿意是愿意……可是燕王这边儿,似乎没有合适的人选吧?” “听说他舅舅家,自打他病了以后,就跟他疏远了。” 曹行简倒是不担心,“无妨。燕王的幕僚众多,他幕僚的妹妹,女儿……总会有合适的人选。” 曹爽立刻拱手,“爹爹不在,二叔就是我父,全凭二叔做主!” 曹行简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下次手术时,我问问仙姑……她那么聪慧,定能明白咱们的意思!” 第二次手术,安排在七日之后。 阮宁早已恢复了体力。 曹行简身体素质强悍,他恢复的也非常好。 早几天之前,就已经可以第二次手术了。 但阮宁还是拖了这么几天,原因是……她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小助手! 裴郎中一个人帮忙,根本忙不过来! 但手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助手必须眼疾手快,领悟力强,胆大心细!缺一不可! 这么几天的磨合,阮宁对这位小助手,非常满意! 手术这天,曹爽站在门外。 却见仙姑的丫鬟,只有一个留在外头。 另一个也跟进了手术室。 眼看手术要开始了,那丫鬟也没出来? 曹爽立刻问道,“喂,那姑娘,你不出来吗?这可是手术室呀!” 站在外头的丫鬟,皱眉瞪他一眼,“那是青果儿姐姐,她是仙姑的助手。你没看上次,仙姑都累晕过去了?” 曹爽愕然,“等等,我先问问她!” 曹爽冲手术室里的青果儿招手。 青果儿来到门口,“曹小将军,什么事?手术快开始了!” “你以前……做过这事儿吗?” 曹爽朝那可怕的、奇形怪状的刀具努努嘴。 青果儿摇头,“没做过。” “没做过你都敢进去帮忙?以前帮过忙吗?”曹爽瞪眼问道。 青果儿摇摇头,“没有,第一次帮忙!” 曹爽一听,气得头脑发晕,“你没帮过忙,你进去干什么?你一个小姑娘!你能帮上什么忙?你别是进去添乱的!” 青果儿听闻这话,可不高兴了。 她斜睨曹爽一眼,忽而冷冷一笑,“你等着!” 青果儿去阮宁身边,趴在她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还指了指门口的曹爽。 曹爽听不见她说了什么,神色莫名。 只见阮宁点点头,又交代青果儿几句。 青果儿立刻笑眯眯地朝门边走来。 “仙姑说了,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进来!” “全身消毒,穿上无菌服,戴上口罩!进来之后,不能乱说话!不能影响手术!” 曹爽闻言,浑身一震,“我、我、我也能进去?” “你不进来就算了!”青果儿道。 “进进进!我当然进!”曹爽没想到,他竟然也被允许进入手术室。 早知道,他上次就求仙姑,让他也进去看了! 又是消毒,又是换衣服,又是戴口罩…… 虽然麻烦,但能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二叔做手术!超值! 手术前的准备,在外行人看起来,多而繁杂。 但在阮宁和裴郎中眼里,却是清晰明确。 阮宁逐个问了一遍,裴郎中和青果儿也逐个回答,“妥,妥,已妥……” 检查了所有器具,她开始手术。 她那手术刀,极其锋利,割开皮肉,刀尖探到骨头上,小心翼翼地刮着。 还有一个像勺子似的器物,剜出腐肉。 那跗骨的腐肉,甚至发黑,撒发着奇怪的腥臭味儿。 曹爽一开始,还觉得,不就这吗? 他在军营里,比这惨烈得多的也见过! 但没过一会儿,这腥臭的味儿,以及眼睁睁看着这东西,从二叔的身体里被掏出来……曹爽就开始浑身难受起来。 他强忍,忍,直到再也忍不住…… “呕……”曹爽跑到一边,扶着墙想吐。 “你若受不了就出去吧,”阮宁道,“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曹爽逃也般,冲出手术室,并把门关上。 门外传来他干呕的声音,以及元化元亨嘲笑他的声音。 曹爽终于平复了干呕,“还是有点儿距离,看着更好……” 他站在琉璃窗外,愕然发现,那个第一次进去帮忙的小女子,叫青果儿? 她竟然四平八稳,面不改色,一会儿递刀,一会儿消毒,一会儿递针线……抽空还要给仙姑擦汗,免得汗水流进眼睛里。 “她肯定是骗我的吧?第一次做,就做的这么好?” 曹爽愕然地瞪大眼睛……这岂不显得他太弱鸡了? 第660章 想什么呢?想媳妇儿了? 青果儿当真表现的非常好。 她沉着冷静,眼明手快。她本就是丫鬟,非常擅长观察主子的需要。 阮宁还未开口,她就已经把阮宁需要的东西递上了。 特别是,阮宁还对她专门培训了几天。 莫看裴郎中是懂医术的,但在给主刀医生打下手方面,他真不如青果儿。 这次有了青果儿的加入,在她与阮宁的默契配合之下。 手术比上次快了一倍不止! 阮宁放下缝合针,伸懒腰的时候,脸上都不怎么显疲惫呢! 门外几人,纷纷冲青果儿竖起大拇指! “青果儿姐姐真厉害啊!”玉钟拍巴掌感慨道。 曹爽压低声音问她,“你跟我说实话,她真是第一次帮忙?” 玉钟翻了他一个白眼,“你自己受不住,就觉得别人都受不住?” “青果儿若不是第一次帮忙,上次仙姑干嘛不叫她进去?” 曹爽暗暗吸了口气。 了不得!这小女子了不得啊! 可能仙姑身边的人,都了不得? 说话间,阮宁已经先出来了。 裴郎中领着青果儿在做后续地整理收拾,以及术后观察。 秦云川迎上前,“这次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阮宁点点头,“青果儿这丫头,真是聪慧,心灵手巧。我早该叫她跟我学起来,她可比裴郎中那老家伙,记东西快多了!” 裴郎中朝外头道,“师父你可不准偏心!” 门外的人,闻言都忍俊不禁。 曹爽连忙对阮宁连连作揖道谢。 但他眼角余光,却盯着琉璃窗里的那女孩子。 仙姑不是凡人,他不能比。 但里头那女孩子……竟叫他有点儿佩服了! 曹行简又是在晚上醒过来。 “爽,爽儿!水,倒水来!” 他几个时辰没喝水,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可曹爽这傻小子,竟然坐在脚踏上,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想啥呢! 曹行简喊了几声,他都没听见。 曹行简身上的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还有些木木的。 他艰难地抬起脚,蹬了曹爽一脚。 “哎哟二叔!你醒啦?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曹行简:“……喝水!” “好嘞好嘞!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曹爽殷勤地给他喂水。 曹行简咕咚咕咚,牛饮一番。 “想什么呢?想媳妇儿了?”曹行简逗他,“今日我替你问仙姑了!” 曹爽立刻精神一震,“怎么说?” 曹行简摇了摇头。 曹爽猛地坐直,“摇头啥意思?不行?还是没合适的人?” 曹行简看着侄儿又憨又着急的样子,哭笑不得,“不逗你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呢。这手术也做完了,等明日,我当面问她。” 曹爽点点头。 手术做完了,他们估摸也快离京了吧? 难得来一趟京城,他还没来得及在京城逛逛呢。 “二叔,这院儿有小花和墩墩,还有王爷的亲卫,”曹爽小声道,“我明日想出去一趟。” 曹行简看着他,“想看看京都的繁华奢靡?” 曹爽立即道,“主要是,给家里的长辈,还有弟弟妹妹们,买些东西,让人捎回老家去。难得来一趟嘛!” 曹行简点点头,“你倒是懂事,把我那份儿也捎上。” 曹爽点点头,嘿嘿一笑,朝他二叔伸手。 二叔,给钱呐! 曹行简却把眼睛一闭,脸往里侧一转,不理他了。 曹爽:“……” 二叔!你这是耍无赖!欺负人呐! 次日一早,曹爽跟元亨打了个招呼,便悄悄离府,去京城的东西大集市上闲逛去了。 京都真乃繁华之地! 各种商铺酒楼林立,集市上来往皆衣香鬓影,让他眼花缭乱。 “唉,真是好地方。”曹爽兴奋地感慨道,“与西南边陲那地方,真是云泥之别呀!” 曹爽光了大半日,临近晌午,忽然见了个卖璞玉的铺子。 “这个好!” 曹爽立刻进了铺子。 …… 青果儿今日也难得出府。 因她昨日表现特别好,主子不但赏了她银子,还给了她一天的假! 让她出来逛逛。 “咦?那不是曹小将军吗?” 青果儿带了两个小丫鬟一同出来。 她在马车上,瞧见一棵大柳树底下,正坐着满脸愤懑的曹爽。 曹爽攥着拳头,气得面红耳赤,额上青筋直蹦! “曹小将军?”青果儿跳下马车,向他走去。 第661章 我替你讨回公道! “哼!欺人太甚!”曹爽狠狠捶了下膝盖,抱着手里的盒子就要往地上砸。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朝他微微一笑。 “曹小将军,生什么气呢?京都不好玩儿吗?” 曹爽顿时更加脸红,生气的样子,竟被仙姑身边的小丫头看到了。 “青果儿姑娘!京都热闹,但京都的铺子,可太不地道了!” “远不如我们西南人实诚!真是……太欺负人!” 青果儿挑了挑眉,“你说说,怎么欺负人了?若真是铺子不地道,我替你讨回公道!” 一个看起来俏皮可爱,年纪还没他大的小姑娘。 竟然说,要替他讨回公道? 曹爽不由一笑,心头的怒气,已经去了大半。 他当然没指望青果儿,真的去替他讨什么公道。 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太憋闷,太憋屈了! 而且眼前的女孩子,巧笑嫣然,叫人心生欢喜,曹爽便不由自主地和盘托出。 “我在铺子里挑了几块璞玉,原本想送回老家,给老家的弟弟妹妹们做玉佩玉锁子戴。” “挑好的璞玉,定好的价钱,也不知他们怎么在我交钱时,就给我掉了包了!” “可气我当时没发现,出了铺子打开看,才发现——不是我挑的那几块!” “我回去找他们理论,他们非但不承认,还把我轰出铺子!几个大汉,想跟我动手!?” “小爷是怕了他们吗?小爷是不想在京都,给我二叔惹麻烦!嗐!太气人了!” 青果儿指了指他手里的盒子,“能给我瞧瞧吗?” 曹爽连忙把盒子地给她。 青果儿打开一看,立刻就明白了,这一盒子的璞玉上,都带着点儿瑕疵。 “曹小将军多少钱买的?” “也不贵,五十多两银子!” 青果儿咋舌,小声道,“五十多两还不贵,曹小将军有钱人呐!” 曹爽脸上一热。 嗐,这不是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大气一点嘛! “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把原本的璞玉要回来!”青果儿拍着胸脯道。 “哪家铺子?是那家吗?” 青果儿指着几十米开外的一家璞玉铺子。 “诶?不用不用!”曹爽吓了一跳,连忙挡在她前头。 “算啦,当我没经验!五十两买个教训!” “他们连我这么一大男人都敢欺负,你去了,还不被欺负哭呀?” 青果儿挑眉看他,“瞧不起谁呢?谁就被欺负哭了?” “瞧着吧,我若能给你要回来,你保管得叫我一声青果儿姐姐!” 青果儿雄赳赳气昂昂,带着那一盒有瑕的玉,以及忐忑不安的曹爽,就奔那铺子去了。 青果儿进到铺子里。 “砰”地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摔。 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往她这儿看过来。 “你们家掌柜的呢?找说话算事儿的人过来!” 青果儿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拿盒子。 “欺负我弟弟外地人,就敢掉包是不是?我看你们是不想在京都做生意了!主事儿的呢?” 曹爽倒吸一口冷气,乖乖……京都的女人真猛啊! 昨儿看她协助仙姑做手术,那么镇定,那么机敏……还以为她是温柔娴雅型的姑娘。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悍猛的一面!? 掌柜的从柜台后走出来,“小姑娘,可不兴血口喷人呐!咱们堂堂正正做生意,从来不坑蒙拐骗……” “呵,我弟弟刚才挑的璞玉,不是这几块,你们按好玉的价钱卖给他,掉包这瑕玉让他带走——这还不叫坑蒙拐骗?” 青果儿当即打断掌柜的那场面话。 掌柜的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微微抬起下巴,“我们卖给他的,就是他挑的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 “已经出了门,又折返回来,说货不对?怎么不说是他自己掉了包呢?全赖我们铺子身上,姑娘,这不合适吧?” 青果儿冷冷一笑,“倒打一耙是吧?” “好啊!那就报官,叫京兆府来查,看我们稀罕讹你这五十两的玉?” “还是你们铺子里,有人手脚不干净,掉包了我们的玉!?” 掌柜的皱起眉头,“姑娘,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您这样,影响了我们生意呀?” 青果儿冲他笑了笑,转脸扬声冲铺子里的人喊道。 “大家快来看看啊!这家铺子不地道,这样的几块瑕玉,竟卖我们五十多两银子!” 第662章 你叫一声姐姐,吃亏吗? 掌柜的见状,面色一紧。 “掌柜的,是你们铺子里的人搞错了?还是你们故意欺负我弟弟不懂行?”青果儿挑眉问道。 掌柜的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已经从后院儿走到了过堂处,只等掌柜的一声吩咐。 青果儿不怒反笑,“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今儿就把话放这儿了!” “你们这儿的人,若敢碰我一根指头,坏了我的名节!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就吊死在你家门前!” 掌柜的闻言一抖……呵!她可真敢说!也不嫌晦气! 她敢说,但他真不敢这么做! 女孩子家家,名节比命重要。 今日若是叫打手碰了她,她真想不开,吊死门前……他这生意,就真的别想做了。 而且,敢在京都这么耍横,她背后定有高门倚仗。 为了五十两银子,得罪高门权贵……不划算。 掌柜的给一旁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后头一个小伙计,立刻抱着另一个匣子嚷道,“哎呀,错了错了!” “掌柜的!搞错了!这才是那小哥儿挑的玉,咱们的人粗心,弄错了!” 小伙计把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匣子拿过来,打开在曹爽面前。 “客官您瞧,这是您挑的玉吗?” “对!就是这些!这盒才是对的呀!”曹爽瞪眼,激动道。 掌柜的抬手拍打那小伙计几下,甚至踹了他两脚,“瞧瞧你干得什么事儿?” “对不住客官,管教不严,叫伙计弄错了!给您赔礼道歉。” “这是我们铺子请匠人雕琢的玉佩,小玩意儿,不成敬意,您收下,请务必收下!” 掌柜的双手捧上一只白玉玉佩。 不算上乘的美玉,但质地细腻油亮,带着玩儿,做个装饰,绝对够了。 青果儿微微一笑,“掌柜的敞亮!” 青果儿推辞一番,让“她弟弟”收下那玉佩,她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铺子。 两人出来以后。 曹爽瞪大眼睛,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青果儿姑娘真厉害啊!” “不过……我比你大吧?你怎么占我便宜呢?” 青果儿微微一笑,“我家仙姑说,不按年纪论英雄。你搞不定的事儿,我帮你讨回公道,你叫一声姐姐,吃亏吗?” 曹爽一怔,还真……不能说吃亏。 “看那掌柜的吃瘪,却不敢不认的样子,太爽了!” “你真勇猛啊!你若不是女儿身,若在军营里,定也是一员悍将!” 曹爽说道。 青果儿柳叶眉轻挑,“你们军汉,就这么夸人呀?” 曹爽挠了挠头,憨憨地笑,“是,是啊……” “也不能光用嘴夸吧?你打算怎么谢谢我?”青果儿道。 曹爽脸腾地一红,“我请青果儿姐姐吃饭吧!” 这回的“姐姐”是他主动喊出口的。 喊完之后,他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他甚至不敢直视青果儿,只敢拿余光偷瞄。 青果儿哈哈一笑,“不必啦,逗你玩儿呢!” “你若想买东西,可以去东市凤祥楼看看,那儿品质好,工艺好,而且,却对不坑外地人!” 青果儿又说了几个铺子,涵盖了吃喝玩乐的所有地方。 她转身要走。 曹爽哪能真让她走。 帮他要回东西是小,出了这口恶气,让人浑身痛快舒畅是大! “说真的!我得谢谢你,车上还有别的小姐妹吧?一起去吃饭,我做东!” 青果儿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倒真有几样特别特别想吃的东西……” 曹爽一听,连连点头,“成!你说!” “可惜这东西,在京都吃不着,就算吃着了,也不是那个味道……” 青果儿说着,脸上竟一片怅然。 曹爽眨了眨眼睛,咋?这里头还有故事呢? 他顿时更想知道了! 曹爽道,“你不说出来,肯定吃不着。若是说出来,万一我能找到,能请你吃到呢?” 青果儿笑看他一眼,“曹小将军说的有理。我想吃毛豆腐,臭桂鱼,蟹壳黄烧饼,还有茶干,虾子面……” “说着都要流口水了!” 曹爽却愕然地看着她,眼睛一点点瞪大,眼底尽是兴奋的光芒。 第663章 他是官身,我是奴婢 “瞧把你馋的,京都是没哪个味儿……” 青果儿笑着朝曹爽摆摆手,“曹小将军,我先告退……” “你也是南直人吗?南直哪里的?”曹爽激动道,“他乡遇故知啊!” 青果儿一愣,“也是曹小将军的家乡菜?我是青州连城人。” “那不远!”曹爽异常高兴,“我池州人,挨着呢!你可是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青果儿闻言,掩口大笑。 “你等着吧!”曹爽斜睨她一眼,拍了拍胸膛,“曹某答应请你吃饭,一定请你吃到正宗的家乡菜!” 曹爽说完,拱了拱手,抱着盒子跑了。 “诶?”青果儿愣在原地。 不是说,请她吃到正宗的家乡菜吗?怎么跑了? 他该不会是要快马加鞭去南直隶吧? 那可有千里之遥呢! “怎么有点儿憨憨的?”青果儿摇头失笑。 等她回到马车上,两个小丫头,偷偷瞄她,捂嘴直乐。 “偷乐什么呢?”青果儿拍她俩,“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吃点心了?那可是我给主子买的!” “主子最喜欢五芳斋的酥饼,说家里的厨子,做不来那个味儿!” 两个小丫头连忙摇头。 “咱们怎么敢偷吃果儿姐姐的点心?” “咱们是笑……” “不许说!说了要挨打的!” 两个小丫鬟相互捂嘴,打趣,笑作一团。 青果儿佯装生气,“你们不说,我可真揍你们了!” “中午去第一楼吃饭,你俩别下去!” “说说说,咱们说还不行吗!迫于果儿姐姐的淫威……” 青果儿抬手拍她,“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你瞧,果儿姐姐被那曹小将军哄得开心,打咱们都舍不得用力了!” 青果儿自己就是穷人家的孩子,一路逃荒,被卖……她见多了被饿死,被卖去青楼的小姑娘…… 她虽被卖为奴,但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既没有死于饥荒,也没有被糟践身子,如今还有了对她这么好的主子! 所以,时常心怀感恩的她,如今熬成了大丫鬟,对地下的小丫头总是格外的宽仁善良。 小丫头们除了学规矩的时候,平日里在她面前,都很放松,也敢开她的玩笑。 听俩小丫鬟这么说,青果不由,微微一愣。 俩小丫鬟懂得察言观色。 见她脸色一变,俩人立刻不笑了,“果儿姐姐,你别生气,我们玩笑呢!” “你别沉着脸,我们再不说这浑话了!” 俩丫鬟见她默不作声,抬手就要掌嘴。 青果儿连忙拉住她们,“不是怪你们,你们说得好,给我提了个醒……是我得意忘形了。” “果儿姐姐……” “不是怪你们,他是官身,我是奴婢。若是仗着有主子护着,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给主子惹祸,可就麻烦了!” 青果儿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算是叫自己长记性。 “难得出来玩儿,一高兴就容易忘形!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她这话,是敲打自己。 两小丫鬟,也连忙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上行下效的教导模式,大抵如此。 青果儿却不知道,那曹爽连京都都不逛了。 他揣着买的一盒子璞玉就回了燕王府。 他把璞玉放好,立刻去寻他二叔的专属厨子。 “小山,你不是还放着一块毛豆腐和茶干呢?” 曹爽搂着厨子的肩膀,宛如好兄弟一般。 厨子立刻甩开他,满脸防备。 “你想干啥?打住!别想!那是我给大将军留的!等大将军好了,回来了!我给大将军做家乡菜吃!” 曹爽嘿嘿一笑,“我二叔他这不是病了吗,人家大夫说了,饮食有忌讳!他得忌口,吃不了那个!” “你先给我用,等我二叔彻底好了,你再给他做家乡菜!” 厨子一脸鄙夷地看,“大将军可是你亲二叔!你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竟然连大将军的菜都抢!” “怎么是抢呢?我买!我买还不行吗?二叔那边儿,我跟他说!” “你媳妇是不是给你捎了家书,说想叫娃去读私塾?读私塾可贵了,买书,买笔墨纸砚,给先生的束脩!” “还得给娃做几身儿新衣服吧?不然别人都穿新的,他穿旧的,被人笑话了怎么办?” 厨子到吸了一口冷气,瞪大眼睛看着曹爽。 “你说这么多……不是想害我吧?” “我害你个大头鬼啊!一个毛豆腐,一个茶干儿,一个虾子面,我去问问王府厨房有没有桂鱼……” “给你五十两银子,你给我做三道菜,一个面,做得地道一点儿!我有用!” 第664章 这群傻子,听不懂反讽吗? 曹爽还真在燕王府的大厨房,找到了一条用盐和肉卤腌制好的桃花桂鱼。 因为燕王府的主子,不爱这个味儿,所以一直没用掉。 正好便宜了曹爽。 但桂鱼那个味儿,一般人受不了。 “不能在大厨房做!把别的菜肴熏了,咱们没办法跟主子交代!”大厨房的管事,笑眯眯地拒绝了曹爽。 曹爽想了想,来到客房那院儿。 这院儿是他二叔搬去做手术之前住的地方。 配了一个小厨房,食材,调料,柴火一应俱全。 “我用用这小厨房,就说……就说是给我二叔做病号餐!” 曹爽灵机一动,又多塞给小山十两银子。 “你知我知,我二叔那儿,我去说。”曹爽冲他二叔的专属厨子眨了眨眼。 这厨子思前想后,觉得曹爽不可能害曹大将军。 而且曹爽说得有理,他儿子上私塾,可不能被人笑话了去! 处处都是要钱的地方!单凭那点儿饷银,怎够儿子读书呢? 他便收下了曹爽给的六十两银子。 默默拿出了他珍藏的毛豆腐和茶干儿。 小山使出看家本事,给曹爽露了一手! 金黄拉丝的毛豆腐,又香又劲道的茶干儿,味道奇特的臭桂鱼,鲜香美味的虾子面。 三菜一汤面,地地道道的南直隶家乡菜! “这什么味儿?真臭啊!” “臭气熏天,谁把茅坑炸翻了?” “不是谁掉坑里了吧?” “不对,这不是茅厕的味儿……又香又臭,呕……” 曹大将军的那些亲卫,都被圈在这客房院儿里,不叫出门。 他们实在无事,除了练练拳脚,就躲起来摇个骰子赌个钱。 今儿这臭味儿,把他们都从屋里熏出来了。 他们寻着味儿,摸到厨房的时候。 曹爽正把那三菜一汤面装进食盒。 “曹校尉这是干嘛呢?” “你把什么装进食盒了?” 他们愕然瞪大眼睛,以为他把屎装进了食盒里! 曹爽朝天翻个大白眼。 “我把屎装进食盒了!” “真的啊?” “你为什么啊?” “谁得罪你了?!” 曹爽:“……” 这群傻子,听不懂反讽吗? 他又没疯! “让开让开!”曹爽懒得跟这群人解释。 他提着食盒跑了。 他是校尉,又是曹大将军的亲侄儿。 这群人不敢为难他,但他们堵上了厨子。 “山哥,曹校尉那食盒是给谁送的?” “让他跑得这么快,这么热切殷勤的?” 小山想起曹爽的叮嘱,老老实实道,“给曹大将军的病号餐。” 众人:“……” 病号餐,这么重口味的吗? “呕……”已经有人忍不住,冲出厨房干呕去了。 他们发现了厨房这臭味儿,比那食盒里,可浓郁多了! 大将军这病……实在是太难治了!真要命啊! 曹爽提着食盒,来到垂花门。 他原想叫人给青果儿送进去…… 但转念一想,他叫了个内院的丫鬟来。 他扔给丫鬟一块碎银子,“帮我叫青果儿姑娘,说她今日帮我,我得当面谢谢她。” 丫鬟抬手把碎银子给他扔了回来。 曹爽一愣。 “瞧不起谁呢!”丫鬟翻他一个白眼,“青果儿姐姐是一等大丫鬟,你一个外男,想见就能见吗?” “诶,你这……”曹爽正欲多说两句。 丫鬟已经扭脸儿走了。 曹爽这才知道,燕王府的丫鬟傲着呢! 再遇见一个丫鬟,他就不敢托大了,连忙拱了拱手。 “这位姐姐,能不能帮忙请青果儿姑娘出来一趟?裴郎中那院儿里,有些公事要跟她说!” 丫鬟上下打量他一眼,“请您稍等,这就给您问去。” 曹爽吁了口气,心中忐忑……这燕王府御下是很严啊! 燕王府的空子,不好钻呢! 曹爽左等右等,正等得心浮气躁时,一辆熟悉的马车,在二门外停下。 “果儿姐姐,您慢点儿!”小丫鬟先跳下马车,转身扶青果儿。 曹爽抬眼看去……嗬,可不就是他要等的人吗? “青果儿!我正找你呢!”曹爽大大咧咧喊道。 青果儿脸色一僵,连忙福了福身,“曹小将军安好。” 她态度明显带着疏离客套。 曹爽愣了愣,“客气什么,你跟我来!” 青果儿笑容更僵,“曹小将军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曹爽挠了挠头……她在外头的时候,不这样啊? 难道是旁边有人看着,她不好意思? 曹爽朝那两个小丫头瞪去! 第665章 要军法办您! 两个小丫头见状,连忙福了福身,进了垂花门。 “诶!你们……”青果儿想喊住俩人,俩人跑得比兔子都快。 车夫也赶着马车离开了。 好了,现在没有碍事的人了! 曹爽笑眯眯的提起食盒,“我说我要请你吃饭,就一定会请你吃吧?” “我瞧见园子里有个小凉亭,我们就去那儿!” 青果儿站着没动,欲言又止。 “走啊!愣什么呢!这顿饭,可费了我老大劲呢!” 曹爽提着食盒,笑着朝她招手。 青果儿悄悄叹了口气,提步跟上曹爽。 两人来到园子里的凉亭里头。 曹爽正要打开食盒,却有点儿笨手笨脚。 也是,他一个冲锋陷阵,会打仗的先锋小将军,他哪儿会干这种活儿啊? “奴婢来吧!”青果儿连忙接过食盒。 曹爽瞧着她,微微一笑,“这儿没外人,咱们是老乡,你还帮了我,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别那么客套!” 青果儿也看他一眼,微微点头。 曹爽立刻高兴起来,“快尝尝,地地道道的家乡菜!” “嗯!真是色香味俱全!”青果儿很捧场。 她从食盒最底下那层,拿出两双筷子,两只白玉小碗儿。 她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跟这位是军官身份的曹小将军同桌儿吃饭时。 曹爽已经夹着一块毛豆腐,放在了她碗里。 青果儿一愣,眨巴着眼睛,看着曹爽。 她这眼神儿,把曹爽也给看愣了。 “啊……你们大宅院儿里,夹菜是不是要用公筷?” “嗐!我这筷子还没用过呢!我们军营糙汉,不讲究这个!” “失礼之处,你就原谅我吧!” 曹爽放下碗筷,朝她拱了拱手,嘿嘿一笑。 他这样坦诚,这样爽朗,这样真挚。 青果儿觉得,她再扭捏,就矫情了! 她也微微一笑,夹起曹爽给她夹的金黄金黄的毛豆腐,大快朵颐起来。 这曹爽也真是的! 他自己不吃,一会儿给她夹这个,一会儿给她夹那个…… 他还总看着她吃。 青果儿觉得,自己在丫鬟中,算是脸皮挺厚的了! 竟然也被他看得脸面发热。 青果儿抬眼瞧他。 曹爽嘿嘿一笑,“你们小姑娘家,吃饭真秀气,真好看呐!” 青果儿:“……”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她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她咽了口里的食物,确定嘴里没有饭渣子,才开口,“曹小将军不吃吗?” “吃,等你吃完了我再吃!我吃了不就没法给你夹菜了吗?”曹爽理所当然地说道,“小山都不知道给我准备三双筷子!他可太粗心了!” 青果儿眨了眨眼……她吃完了,他再吃? 她是奴婢呀! 从来都是主子吃完了,她们才能吃的! 青果儿心里怦怦直跳……这位曹小将军,他……他可真傻! “奴……” “嗯?” 曹爽一副不悦的神色。 他提醒过她,他们是老乡,不要这么客套疏离。 青果儿顿了顿,“我吃饱了,真是家乡的味道,太感谢曹小将军了!” “其实……我在老家青州的时候,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家乡菜。” “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也就是到大户人家里做帮工的时候,偶尔闻到过这香味儿……” 青果儿抿嘴笑了。 她不是卖惨,她是想提醒曹爽,他们不是一类人! 同桌吃饭这种事儿,仅此一次就够了。 “啊……你若喜欢,我下次再请吃你呀!小山的手艺可不错了,我二叔最赏识的!”曹爽挠挠头道。 他显然是没明白,青果儿话音背后的意思。 青果儿福了福身,“今日多谢曹小将军款待,青果儿今日僭越了!失礼之处,还请曹小将军多多担待!” “青果儿告退!” “诶……吃这么少就吃饱了?” “就……就这么走了?” “我给你夹那么多菜……你不给我夹吗?” 最后一句话,是他在心里说的。 青果儿福了福身,退出了凉亭,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唉,真好看!模样好看,身段好看,走路的姿势好看,就连吃饭都那么好看……” 曹爽手肘支在凉亭的石桌上,拖着腮,一脸痴相的看着青果儿离开的方向。 “曹校尉!不好了!” 曹爽的一个小厮,快步跑来,“可找到您了!” 小厮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有人告状,说您贿赂大将军的厨子!要军法办您!” 第666章 以为在燕王府我就不敢打你? 曹爽闻言吓了一跳。 贿赂是贿赂,但他也没干坏事儿,就是托他办点儿私事儿! 上升到军法处置……这太小题大做了吧? 曹爽赶紧溜去裴郎中院儿里。 瞧见这院儿风平浪静,二叔还不知道这回事儿。 曹爽啥也没说,连忙又去了客房院落。 嗬!这儿可热闹了! 一群糙汉,憋在这院儿,早就快憋疯了。 终于有事儿发生,他们一个个就像嗅着血腥味儿的土狼! 都聚在门廊下,窗户口,门口,看着院儿里的动静呢。 薛涛和另外两位校尉,负责这院儿事务。 厨子小山,已经被他们绑起来了! “曹校尉!救我!” 小山刚喊完,就被人堵了嘴,“唔唔!” “干嘛呢,这是?”曹爽皱眉问道。 薛涛叹了口气,“曹校尉,按说咱们是平级,你又是大将军的亲侄儿,我们不该问责你……” “别来这套!”曹爽挥了挥手,“军法面前,人人平等!我曹爽要是错了,挨打挨罚我都认!别扯我二叔!” 薛涛点点头,“有人举报你贿赂大将军的厨子,叫他给你做了三道菜,一道面食,可有此事?” “贿赂贿赂,说得那么难听!” “我让他单独开火,给我二叔做点儿家乡菜,用了人家自己珍藏的毛豆腐和茶干儿!” “我不该给人家钱啊?怎么了?这就叫贿赂?这叫人情世故,这叫礼数!” 另一校尉立刻道,“赵山本就是大将军的厨子,他给大将军做菜,乃是本职,怎么还需要曹小将军另外付钱?” “再者,什么毛豆腐和茶干儿值五十两银子?” “咱们校尉职务,一年的饷银也不过这个数吧?” 曹爽皱眉抿了抿嘴……给多了? 但他又不靠饷银过活!打仗呢!随便掠点儿战利品,都比饷银多多了! 他只想着,让小山做得好吃点儿,味道正宗点儿,能让那姑娘吃得开心嘛! “唉……其实,不是给我二叔吃的,是我自己贪吃。我馋了,馋家乡菜那个味儿了!” “小山不肯给我做!说是给我二叔留的!我……我这才给他钱,朝他买!给少了他不卖!” “这孬孙!”曹爽说着,还踢了厨子一脚。 另外三个校尉,立刻头对头道,“对上了,俩人说的一样。” “既然如此,从轻处置吧?” “大将军不在,理当重罚,以儆效尤!”薛涛说道。 曹爽瞪了薛涛一眼。 好啊,薛涛!小爷记住你了! “也不能罚得太重,他还得照顾大将军呢!” 三个校尉商量一番,决定打他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二十军棍事小,丢面子事大。 那么多“土狼”在周围看着呢! 看他们一个个那兴奋的表情!真叫人来气! 曹爽被摁在两张长凳上,两个人拿着比胳膊还粗的军棍,站在两边。 “裤子扒了!” “诶!别扒!别扒!二十棍不至于!我吃得住!” 薛涛想了想,“算了……别把肉打烂。” 裤子不扒,万一把肉打烂,布料会烂进肉里,伤口处理起来很麻烦。 但倘若扒了,他曹爽的面子就掉在地上,捡不回来了! “砰!砰!砰!” 闷闷的响声,打在肉上,听着都疼。 但他毕竟是曹爽!是曹大将军的侄儿! 行刑之人,手下都留着情呢。 肉倒是没打烂,就是屁股和大腿被打肿了,肿得老高。 曹爽走路都得夹着腿走…… 他回到裴郎中那院儿里,平日懒得理他的墩墩和小花,今日竟然格外热情地围着他转。 曹爽还以为,万物有灵,这俩货是同情他,安慰他呢! 没想到,元亨在那儿噗嗤一笑,“曹校尉的屁股怎么肿了?这走路的姿势也怪怪的?” “墩墩,小花,快回来!那不是肉,唔,不对……那是肉,但不能吃!臭!” 曹爽:“……” “元宿卫,你是不是觉得,在燕王府我就不敢打你?” “还是你觉得,我打不过你?” 元亨抱着膀子,在哪儿嘿嘿直乐,“是啊!正对!你知道还问?” 曹爽深吸一口气……好气! 他要不是屁股和大腿太疼!今天说什么都要跟元亨打一架! 他重重哼了一声,一头扎进自己屋里去了。 傍晚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门。 “曹小将军?醒着吗?奴婢能进来吗?”青果儿在门口,极小声问道。 曹爽本来趴在那儿睡着了。 听闻这声音,他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他一激动,一翻身,“啊啊啊……” 第667章 你能帮我个忙吗? “没事没事,你进来,进来吧!”曹爽生生把惨叫声咽回肚子里。 他扯着嘴角,对青果儿笑脸相迎。 只是他没镜子,不知道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青果儿小心翼翼进到屋里。 她站在屏风处,朝里张望,“曹小将军,听说您……挨了打?” “这里有些上好的药,我给您放这儿!仙姑说了,这药治跌打损伤有奇效。” “您好好养伤,我先告退了……” “哎哎哎……哎哟!”曹爽急得,扑通一下,从床榻上摔了下来。 青果儿吓了一跳。 “来来,来扶我一把!”曹爽在里头叫唤。 青果儿看了眼敞开的屋门。 门户大开,就不算私相授受! 再者,里头人有伤在身,也算是情急之举。 想到这儿,她才忙进了里间,将曹爽从地上扶了起来。 “嘶嘶——”曹爽疼得直吸气。 “伤得重吗?”青果儿道。 曹爽看她一眼,重重点头。 “伤得可重了!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曹爽还没说完。 青果儿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我听说,就是因为、因为那顿家乡菜?”青果儿眼睛红红的,哽咽说道。 “诶?你别……别哭啊!”曹爽顿时慌了。 他没跟女子相处过…… 他们老爷们儿这么开玩笑,对方一般都会故意调侃,揶揄几句。 大家都嘻嘻哈哈一笑……她怎么还被自己给逗哭了呢? “别哭别哭,我……我骗你的!” 曹爽着急地拽自己的袖子,想给青果儿擦泪。 青果儿连忙躲开了。 她向后退了两步。 “诶诶……”曹爽疼得站不稳。 青果儿这回,学精了,她含着两泡泪,警惕看他,“还是骗我的?” 曹爽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这是真疼……皮开肉绽,是骗你的。二十军棍而已,还不至于!” 青果儿点点头,“那我走了。” “别走啊!”曹爽喊她,“你……你就是来给我送药的?” 青果儿点点头,“为了请我吃家乡菜,害小将军挨了打,我心里过意不去。特地向仙姑求了药。” 曹爽嘿嘿一笑,“仙姑的药,那是顶好的药,多谢你!” 青果儿瞅他一眼,“那你好好养伤吧?” “诶!你能帮我个忙吗?”曹爽左思右想,忽然往怀里掏。 青果儿歪了歪头,“什么忙?” 曹爽掏出一只已经泛旧的荷包,荷包里似乎还装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跟我二叔一起行军打仗时,我娘给我缝的。里头的玉锁,是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爹亲手给我雕的。” “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只是这荷包有些旧了,我舍不得扔……你能帮我补一补吗?” 青果儿眨了眨眼睛,“王府有专门的绣坊,有京都数一数二的绣娘,她们手艺精巧无比,我给小将军拿去……” “那不行!”曹爽立即摇头,“这是我娘亲手给我缝的!让绣娘补?” “我又不认得绣娘,她手再巧,补出来,意义就变了!” 青果儿缓缓点了点头,“哦……” “老乡,看在我挨打的份儿上,你就全了我这思乡之情吧!”曹爽忽然道。 青果儿为难道,“我的针线活儿可不好。” “无妨无妨!主要是有这个情谊在里头!你就是补得丑都没关系!” 曹爽说着上前,将那只荷包塞进青果儿手中。 “我把里头的玉锁……”青果儿说着去掏那玉锁。 曹爽连忙制止她。 “别……别在我面前拿出来!” “你帮我拿着,补好了直接放进去……我爹不在了。” “我怕自己,睹物思人……” 曹爽咧嘴笑,笑着笑着,眼圈儿就红了。 青果儿连忙点头,“等我补好了,就给小将军送过来!” 青果儿福了福身,脱兔一般跑了。 曹爽这才挪动到桌边,拿起青果儿送来那用白瓷盅装的药膏。 他打开瓷盅,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曹爽深吸一口气,“唔……真香!” 他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青果儿回到崇瑶院。 主子给她这一天假还没过完呢! 玉钟巴不得多在主子跟前伺候。 玉钟带的几个小丫鬟,根本不叫青果儿往正屋里凑。 “果儿姐姐只管歇息去!主子跟前,有我们呢!” 小丫头笑嘻嘻地把她挡在外头。 青果儿索性去屋里找了针线,坐在廊下,趁着夕阳未沉,赶紧给他补两针! 其实青果儿的针线活儿,特别好! 青果儿坐在廊台上,她根本没瞧见,王爷带着元亨,阔步而来! 第668章 又在本王背后说本王坏话? 秦云川脚步如风,目不斜视地过去了。 直到他人已经到正屋门口,青果儿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朝燕王的背影行礼。 秦云川直接进了屋。 青果儿还没来得及起身,元亨就身子一晃,把她放在廊台上的东西夺走了。 “绣什么呢?绣得那么入迷?连王爷经过,你都不知道?” 元亨说着,要打开那荷包。 “给我!”青果儿吓了一跳,连忙去抢。 “别人的东西!快还给我!” 元亨个头本就高,又把手举得高高的。 青果儿哪能够得着。 但青果儿也是执拗的人,她不肯放弃,拽着元亨的袖子,奋力往上跳,誓要把荷包夺回来! “别人的东西?谁的东西呀?” 元亨笑嘻嘻道,“是你要送别人的东西?还是别人送你的东西呀?” “还我!” 元亨把手往下落了落。 看眼青果儿要拿到时,他又猛地举高。 青果儿也猛地一蹿。 两人动作都太猛,那荷包的口没扎紧。 嗖地一下! 里头的白玉锁,竟然从荷包里被甩了出来。 啪! 玉锁落在地上——摔碎了! “啊——”青果儿惊呼一声,吓得面无颜色。 “什么呀?”元亨弯腰捡起碎成两半的玉锁。 他也知道自己惹祸了。 “对不……” 话没说完,元亨把那两半玉锁拼在了一起。 玉锁上,赫然刻着“爽”字。 元亨皱眉看了看青果儿,又看了看手里的锁,“谁的?” 他眯眼问道。 青果儿浑身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她劈手夺过元亨手里摔成两半的玉锁,扭头就要跑。 但元亨功夫好,动作快,一把拽住她的后衣领。 “曹爽的?他给你的?” 青果儿红着眼睛,瞪着元亨,“关你什么事!?” “你……”元亨也瞪着她,“就关我的事!” “你是燕王府的丫鬟!拿着外男的东西,算怎么回事?你跟他有什么苟且?” 青果儿愕然看了元亨一眼,“元宿卫说话,怎的这么难听?” “我说话难听?”元亨冷笑一声,“你们不做难看的事!就轮不到我说难听话!” “你……”青果儿要被他气哭了,“这是人家父亲的遗物!你打碎了,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反倒血口喷人,元宿卫!你真是好样的!你松手!” 元亨眉头轻蹙,“谁……谁知那是他父亲的遗物?” “我……我也不是故意……我赔你就是!” “你赔得来吗?松手!”青果儿怒道,“你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 元亨抿了抿嘴,终于放开了手。 青果儿抹着眼泪跑走了。 元亨站在原地,僵立片刻,忽然恼怒地一拳砸向一旁的石柱子。 玉钟会功夫,且常在草原打猎,机敏警惕。 她带出来的几个小丫鬟,也跟着她学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几个小丫鬟,虽然离得远,却把这边的情况看得十分清楚。 她们连忙把这情况告诉玉钟。 玉钟是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人。 玉钟和青果儿,都是伺候阮宁之人。 而那元亨,却是王爷身边的宿卫。 玉钟专门挑王爷上后头冲凉时,在阮宁耳边道,“听几个小丫鬟说,青果儿被王爷的宿卫给欺负哭了!” 阮宁挑眉,“被谁?元亨还是元化?” 玉钟撇撇嘴,“肯定是元亨,元化才干不出这种事儿呢!” 正在此时,小丫鬟又在门口探头探脑,给玉钟使眼色。 玉钟看向阮宁。 “去吧,你去听听,又说什么呢?”阮宁摸着肚子,有些诧异。 玉钟很快回来,“她们说,青果儿在屋里哭得厉害,从没见青果那么哭过。” 阮宁点点头,“你去瞧瞧,她若哭得差不多了,叫她到这儿来。” “她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我绝不会看着她受了委屈,不替她出头。” “莫说王爷的宿卫,就是王爷自个儿,也不能欺负我屋里的人!” “啧!又在本王背后说本王坏话?”秦云川擦着头发上的水,从后头出来。 他衣襟半敞,露出蜜色的皮肤,饱满的胸肌,通身霸道的气息,颇有侵略性。 他在阮宁身边坐下,手不由自主放在她腰间,轻轻搂着她。 “本王哪儿敢欺负王妃屋里的人啊?连本王,都是王妃的人!” 秦云川说着,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第669章 我觉得那曹爽,居心不良! 阮宁却伸手推开他,无情道,“少说好听的!没用!” “若叫我查实,你的人欺负我的丫鬟,我可不绝不轻饶!” 秦云川伸手捏她的脸,“怎么连生气,发脾气,都那么可爱?” “难道是因为,肚子里怀得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阮宁:“……” “头发上还在滴水呢,快去里头擦擦,叫个小太监给你熏干,别着凉。” 秦云川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想叫本王回避,就说回避。本王这体格,还能着凉?” “阿嚏——” 秦云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他打喷嚏之前连忙扭脸儿,并远离阮宁,生怕沾着她。 “本王这就去熏干头发!” 秦云川再不逞强,连忙往里间去了。 玉钟挽着青果儿的胳膊,硬把她拽到阮宁面前。 “有主子给你做主!哭什么哭!捶他,你看他敢还手?” “你若自己捶不过,吆喝一声,咱们院子的小姐妹,都帮你捶他!” “噗嗤……”青果儿破涕为笑。 但想到元亨那难听话,她又忍不住鼻子一酸。 “怎么了?能叫咱们的‘果儿姐姐’哭成这样?”阮宁故意道。 青果儿连忙跪地磕头,“主子羞煞奴婢了!” “那元宿卫说话也忒难听!没有的事儿,被他说得那么不堪!奴婢都没脸见人了!” 青果儿说着,拿出那只旧荷包和那只摔成两半的玉锁。 她看见玉锁就想落泪。 但主子面前,这么哭不好,何况主子还大着肚子呢! 青果儿连忙吸吸鼻子,“这是曹小将军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在他出生时,亲手给他刻的!” “可现在,竟被元宿卫争抢时打碎……不论是谁的错,奴婢怎么跟曹小将军交代呀?” “对了……奴婢会不会给主子,惹了祸呀?” 青果儿连忙抬头,惊慌看向阮宁。 阮宁听她一五一十,把这东西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别担心,惹不了祸。”阮宁道,“你把玉锁拿过来我瞧瞧。” 阮宁看过之后笑了笑,安慰青果儿道,“拿去咱们金凤祥,找最好的玉匠师傅可以修复。” “修复好的,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摔碎的痕迹。” “当然,这样还不够诚意,到时候,叫玉匠师傅再重新给他挑最好的玉,雕个精致的玉锁。” “虽然没有他父亲留给他的那么有意义,但也算是你赔礼的诚意。” 青果儿吸吸鼻子,“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这钱就从奴婢的月钱里扣!这辈子不够,下辈子奴婢还给王妃当牛做马,来还债!” 青果儿眼眶又湿润了。 阮宁笑笑,“那有几个钱?小钱,没有我家果儿的眼泪值钱!” 青果儿又想笑,又感动的热泪盈眶。 “行啦,这点儿小事儿,就别放在心上了!曹小将军那儿,就这么办,让黄忠跑一趟,现在就去凤祥楼。” 阮宁道,“至于元亨元宿卫,我叫他当面给你赔礼道歉!” “多谢王妃……不必了!谁稀罕他的道歉。”青果儿低头咕哝道。 玉钟眼尖,见王爷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正往外走。 玉钟连忙挽着青果儿的胳膊,“行了,这点儿小事儿值得你那么哭?” “看,咱们王妃,眨眼就给你办了!走吧,走吧!” 两丫鬟连忙告退,退了出去。 秦云川在阮宁身边坐下,顺势就把她抱进怀里。 她挺着个大肚子,曹氏叔侄,都以为她是个胖子。 可秦云川抱着她,却显得那么轻松。 总叫阮宁有种,她身轻如燕的错觉。 “问清楚了?”秦云川笑眯眯看着她,“打算怎么修理本王?怎么处置本王的宿卫?” 他笑着,把胸膛散开的衣襟露得更大。 他知道阮宁喜欢他精健的肌肉,胸肌,腹肌,人鱼线……她给还起了名儿呢。 她总喜欢在那饱满的肌肉上,摸来摸去。 他则一副“任君揩油”,我自享受的表情。 谁知阮宁这次却没上手,反而一脸严肃正经,“我觉得那曹爽,居心不良!” “嗯?”秦云川一愣,“谁?曹行简那侄儿?” “曹爽若想要我的丫鬟给他做妾!我可不答应!”阮宁一脸正色,“妾在这个时代,就如同玩物一般!” “旁人我管不着,我的丫鬟,不受这委屈!” 第670章 除了你,本王可没打任何人的主意 秦云川笑看阮宁。 他温柔地将她鬓边的发别在耳后。 “你要不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阮宁道,“不用问!她若没主见,还以为是我要拿她的终身之事,换什么好处。” “以她们几个对我的忠心程度,她肯定会答应,莫说是妾室,就是通房,她都会同意!” “可我不想叫她们受这种委屈。我是她们的主子,就要为她们谋一个好的未来!” 秦云川看着她的眼睛里,盛满了宠溺。 他捏捏她的小脸儿,“你呀,对丫鬟们太好了。” “你这哪儿是把她们当丫鬟呀?你这是把她们当妹妹呢!” 阮宁道,“大家都是人,都有血有肉,爹生娘养。我以真心待她们,她们也回报我以真心。这多好啊!” 秦云川却笑着摇摇头。 “你没听过那句老话吗?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就是自家的闺女,也能留成仇……她若心悦那曹爽,心甘情愿跟着他,不介意做妾。” “你强留她,虽是好意,岂不也坏了人家的情缘?拆散了人家?” 阮宁被秦云川说得一愣。 她忽而意识到,自己是带着后世的价值观,在看待感情这种事。 但如今的人,价值观与她不同。 青果儿还真有可能,像秦云川说得那般! “那我……问问她?” 秦云川轻笑,“问问吧。” 阮宁叫玉钟去喊青果儿。 她却不知,玉钟六觉敏锐,耳力自然也过人。 玉钟守在门外,等着听吩咐。 却一不小心,把屋子里两位主子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站在门外,愣是听得眼眶湿热,鼻子发酸。 她去喊青果儿,瞧见青果儿,便抱着青果儿“哇”地一声哭了。 青果儿被她弄愣,“我才不哭了,你又哭什么?谁惹你了?” 青果儿把袖子一撸,“走!我跟你一起捶他去!” 玉钟连忙抹了抹泪,她当初在角斗场,跟狼搏斗被狼咬伤时,都没哭过! “谁哭了!我是感动!” 玉钟把刚才她不小心听来的话,告诉了青果儿。 “真的?”青果儿眼底,星辉熠熠,“主子真的这么说?” “嗯!”玉钟重重点头,“我若有半句虚言……” “嗐!我还不信你吗?我就是……听得激动,心里头,热乎乎的!” 青果儿咧嘴一笑,连忙飞跑出去,去主子的正房回话。 “进来吧!” 阮宁懒懒地躺在那儿。 秦云川一边帮她揉着腰,一边温声问,“你们主仆说话,用不用本王回避?” 阮宁看向青果儿。 青果儿立刻叩头道,“奴婢对天发誓!倘若有朝一日,王妃需要奴婢去侍奉谁,奴婢立刻绞面,沐浴,洗干净自己送上去!” “奴婢的命,都是王妃的!更可况这具臭皮囊?” “但若不是王妃您的意思……奴婢不愿做妾!哪怕他是高门、新贵,奴婢也不愿意!” “奴婢并不想高攀,垫着脚尖做人,太累。奴婢在王妃身边,随性又自在。” “奴婢就喜欢伺候王妃,若是不能正经嫁人,奴婢希望能一辈子伺候王妃,做个老姑娘!” 阮宁闻言一笑,挑眉看向秦云川。 她那得意的小表情,仿佛再说,看吧看吧!这才是我阮宁的丫鬟呀! “好,你既有忠心又有骨气!快起来,青果儿!” 阮宁笑道,“今个儿我就当着王爷的面,把话说到这儿,若非我家青果儿自己点头,咱们不给任何人做妾!” “谁要是敢用轻贱的念头,打我身边丫鬟的主意,我绝不放过!” 阮宁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秦云川。 秦云川立即道,“知道了。” 阮宁挥手,叫青果儿退下。 青果儿退出正房的时候,手脚都还在发热颤抖呢。 她抓住玉钟的手,才发觉,自己满手心都是冷汗。 “王爷也在,我快紧张死了!”青果儿话音都在颤,“但我说出来了!真高兴啊!王妃待咱们是真好!” 玉钟重重点头,“我早就知道了!” 屋里头。 阮宁挑眉看着秦云川。 “你这么看着本王干什么?本王除了你,可没打任何人的主意!”秦云川皱眉道。 阮宁轻哼,“干嘛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说你那宿卫,他怎么回事啊?”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跟着本王出生入死好多年的人了……本王去问问他。” 第671章 你一个骁卫将军,她怎配得上你 秦云川答应阮宁的事儿,甚至不等过夜。 他即刻来到书房,叫来了元亨询问。 “听说今日,你把王妃的大丫鬟惹哭了?” 元亨捏着拳头,耷拉着头,“嗯……” “你惹她做什么?”秦云川道,“王妃对她的丫鬟,可比对爆米花,小花还要好。” “王妃把她身边的丫鬟们,当做姐妹一般,惹不得。” 元亨闻言,忍不住瞟了眼王爷的表情。 王爷的脸色虽不严厉,但眼神却透着认真。 “你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吧?”秦云川试探地问道。 元亨脸色一慌,“没有的事儿!” “卑职是看见,她偷偷摸摸在绣着什么,她又说是别人的东西。” “如今府上住着那么些外男,她跟裴郎中院儿里的人也有接触……” “卑职是怕她被外人骗,被人利用……做对王府不利之事!” 元亨口齿伶俐,反应比他哥快。 秦云川只问了一句,他巴巴解释了一大通。 秦云川耐心地听他说完,微微点头,又沉默了好一阵子。 这种沉默,平日里都会叫元亨紧张。 今日更叫他心神不宁,浑身冒汗,“王爷若没别的吩咐……” “你不是对人家有意思,那就最好。”秦云川忽然道。 元亨一愣。 秦云川笑了笑,“以后更要注意分寸,不得调戏!” “另外,王妃今日说了,她身边的大丫鬟,不给人做妾。” “青果儿不过是个丫鬟,将来把她许配给黄忠或是别的小厮,那还成。” “你一个骁卫将军,她怎配得上你?” “去吧,我已经跟王妃说了,叫她帮你留意合适的人家,不会委屈你的。” 元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木木地走出秦云川的书房……甚至不记得,自己行告退礼了没有? 元亨跟失了魂儿似的,在燕王府漫无目的地走。 “师父!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有啥事儿交代吗?” 黄忠翻身下马,唤了他一声。 元亨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走到了王府后门,住着王府家奴的地方。 “我是来找你的!”元亨道,“你出门去了?” 黄忠点头道,“是啊,主子吩咐奴才去凤祥楼办点事儿。” “正好儿,奴才瞧见一串儿玛瑙手串儿特别好看,就给青果儿姐姐带了回来!” 元亨闻言,脸色微变。 秦云川的话,立时回响在他耳畔。 “将来把她许配给黄忠……” “吃我一拳!”元亨忽然挥拳朝黄忠脸上砸来。 黄忠慌忙躲避。 他的功夫都是元亨教的,他会如何闪躲,如何应对,元亨再清楚不过。 黄忠的伤才好。 他上次被伤得太狠,若非阮宁的医术高超,王府的药又是极品药材。 他这会儿恐怕还下不了地呢! 黄忠的日常活动,是没问题了,但应对元亨的突然袭击……则显得太过吃力。 幸好有那通人性的马儿,也在帮他抵挡元亨,给他赢得喘息之机。 “师父!师父!我伤还没好利索呢!” “这段时间,确实时疏于练功了!师父原谅徒弟吧!” “明日!徒弟保证,从明日开始,就早起一个时辰,认真练功,再不敢懈怠了!” 黄忠一边躲避,一边连连告饶。 他只当元亨是为考验他功夫而来。 元亨咬了咬牙,下颌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没练好功夫之前……手串儿不准送给她!” 黄忠愣了愣,“啊?” “啊什么啊!师父的话,你都不听了?”元亨板着脸道。 黄忠赶紧摇头,又连忙点头,“听听听,我当然听!但是……什么叫练好?” 元亨哼了声,转身离开,“等你能打过为师的时候!” 黄忠:“……” 那这手串儿,还能送得出去吗? 第672章 祖母绿耳坠 元亨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就去凤祥楼买了上好的美玉,请篆刻师傅当场为他雕琢。 他自知,昨日是他莽撞了。无论如何,他打坏了人家的东西,都该赔。 元亨揣着那只精心挑的紫檀木盒子,去寻青果儿。 只见王妃在裴郎中院里,却不见青果儿在她身边伺候。 元亨本想去问阮宁…… 但想到昨夜王爷的话……恐怕王妃不会给他好脸儿。 元亨讪讪离开,他揪住一个小丫鬟打听。 “青果儿姐姐好像去后院儿有什么事儿。”小丫头说道。 元亨连忙朝后院儿追去。 还没到后院儿,就瞧见青果儿站在两阶石阶上。 而黄忠隔着两步的距离,站在石阶以下。 两人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元亨只见,黄忠递了个东西给青果儿。 青果儿一点都没推让,直接接了过来! “这丫头!她怎么谁的东西都接!?” “我都说了,功夫不练好!那只手串儿不能送!黄忠这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元亨以为,黄忠给青果儿的是昨天那红玛瑙手串儿。 他气得直挠头。 他一个箭步就要蹿上去…… 但他忽然想起昨日,他冲动之下,打碎了曹爽的玉。 害得青果儿哭成那副模样。 还叫王爷警告他一番。 元亨脚都迈出去了……却又堪堪收住。 他在原地运气,“我不气,我不气……有话好好说!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元亨念了三遍“咒语”,这才阔步上前。 “青果儿!”元亨上前,平日里伶牙俐齿话还多的他,今日却显得有些木讷。 “昨儿……对不住!” 元亨说着,把一只盒子塞进青果儿怀里。 不等青果儿反应,他扭头就跑了。 以他的速度,莫说青果儿追不上他。 就是黄忠好着的时候,也追不上他。 青果儿张了张嘴,“这人……他干什么呢?” 黄忠挠了挠头,“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青果儿看了看那檀木盒子。 “哟,小叶紫檀木呢,这么讲究?” “啪嗒!” 青果儿打开盒子,盒子里铺着柔软光滑色泽明丽的锦缎。 锦缎上躺着一只玉质极好的玉锁。 玉锁上刻着个“爽”字。 “这玉质确实比曹小将军那只好多了,但意义不同了呀!人家那只是他爹留给他的遗物呢!” 青果儿嘀咕道。 “怎么大家都要上头刻爽字的玉锁?”黄忠朝他递给阮宁的东西努努嘴,“那两只玉锁上,也都是爽字!” 原来黄忠是取来了昨日,主子让修复的玉锁和另外赔给曹爽的玉锁。 青果儿哼了一声,没解释。 “咦?还有东西?” 青果儿翻开锦缎,发现底下还有一对儿祖母绿的耳坠子。 这对耳坠子,绿的通透,绿的纯粹,水头儿极足。 虽然玉不大,也就小拇指指腹那么大,但雕工却很别致。 通透碧翠的玉,雕成了炸开的豆荚,里头还有三颗圆滚滚饱满的豆子,造型精巧可爱。 “他怎么还放了一对耳坠在里头?”青果儿狐疑道,“那曹小将军又没有耳洞?” 黄忠看了青果儿一眼,绷不住“噗嗤”一笑。 青果儿瞪他。 黄忠道,“这哪是给曹小将军的呀?必是给你的呀!” 说完,黄忠又小声嘀咕。 “师父也真是的……他自己送青果儿东西,却不叫我把手串儿拿给她?什么道理?” 青果儿皱了皱眉,斜了黄忠一眼。 “对了!我叫你给我寻的玛瑙手串儿,你给我寻到了吗?” “玉钟快过生辰了,那是我给她准备的生辰礼!你再不给我寻来,就耽搁了!” “啊……”黄忠挠了挠头,“我寻到……了吗?” “你问谁呢?”青果儿皱眉轻呵。 黄忠道,“问,问我自己呢!” 青果儿瞪他一眼,“我还是改日跟王妃告假,自己出去寻好了!” 黄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青果儿已经揣着那两只盒子,回去寻阮宁去了。 阮宁看到那三只玉锁,微微一愣。 “怎么做了这么多?”阮宁眼皮一跳,目光落在那一对儿祖母绿的豆荚耳坠上。 她捏出那一对耳坠,眉头轻挑,“这也是给曹爽的?” 青果儿噘了噘嘴,一时想生气,又觉得好笑,“谁说不是呢!元亨今日塞给奴婢的盒子里带的!” 阮宁眨了眨眼,“元亨给的呀?那必是给你的呀!” 阮宁话音未落,青果儿便撩起裙摆跪下了。 “主子,昨日的话,奴婢记着呢!” 第673章 他是与众不同的! “平日里元宿卫对奴婢们和颜悦色,不摆官架子!” 青果儿跪在那儿,态度诚恳道,“以前觉得他性子豁达,能开玩笑,相处也愉快。” “但昨日一事,叫奴婢看清楚了,身份之差,乃人与人之间的鸿沟。” “奴婢既然得王妃宠爱,有得选,便不愿卑躬屈膝,去讨一个,随时能拿身份来压奴婢的男人的欢心!” 阮宁点点头,难怪她喜欢青果儿。 原来气场相合的人,灵魂必有共鸣! “那你打算如何?”阮宁问。 青果儿叩首道,“奴婢想求王妃,帮奴婢退还这对耳坠子。” “这对耳坠子玉质极佳,又是凤祥楼出品,必当昂贵。无论元宿卫是为昨日的事道歉……” “还是别有用意……奴婢都不打算收下这礼物。” 阮宁连连点头,她越发喜欢青果儿这爽快的性情。 “我支持你退给他,不论贵贱,这礼不能收得不明不白。” 阮宁笑了笑,“但是,这礼得你自己去退。你想,若是再经旁人的手,你们中间容易有误会。” “他若是会多想的人,还会觉得在中间人面前,也丢了面子。” “你们都在王府当差,日后少不了要碰面。误会越积越深,对你俩都不好。” 青果儿抬起头,歪着脑袋想了想。 阮宁道,“你若是觉得有什么话,说起来为难,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先练练。” “到时候,沉着冷静的应对。别发脾气,也别怕他发脾气。你虽身份不如他,但你背后还有你家王妃挺你呢!” “尽量别伤了对方,也别伤了自己的脸面,日后也好相见。” 青果儿听得认真,她深思一番,重重点头。 “奴婢晓得了!多谢王妃点拨!” 阮宁轻笑,“你能听劝,我这话才不白说!” 看王妃对自己如此宽容支持,青果儿顿时有了底气。 她还真把自己关屋里,反复练习去了。 傍晚的时候,知了似乎都唱哑了。 阮宁叫人做了绿豆沙冰,绿豆沙磨得极细,她又加了煮过的牛乳,味道就像后世的绿豆冰淇淋。 虽然没有冰,但在用吊篮垂在井里,镇了一天了,这会儿吃起来冰冰凉凉的,最是解暑。 阮宁叫丫鬟把绿豆沙冰,给秦云川送过去。 “我去送!” 在屋子里躲了大半天的青果儿,忽然出来主动说道。 小丫鬟把保温的食盒给她。 青果儿怀里揣着那只小叶紫檀木的盒子,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阔步往秦云川书房去。 青果儿被守卫拦在书房院子外头。 她抬眼就瞧见元亨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头站着。 “元宿卫!”青果儿顿时更加紧张,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元亨瞧她一眼,也不知怎的,他脸突然红了。 门口守卫道,“这种小事儿,不用劳烦元宿卫,给我吧,我拿进去。” 青果儿迟疑片刻,将食盒交给门口守卫。 “元宿卫,奴婢还有别的事情打搅您。”青果儿颔首道。 元亨左右看了一眼。 他见门口的守卫,都目光揶揄地看他,还颇有暗示意味地冲他眨眼睛。 元亨顿时有点高兴! 看,这儿有这么多人,青果儿谁也不找!就找他! 看来,他在青果儿眼里,是与众不同的! 昨日地道歉……想必是有用! 元亨清了清嗓子,跟青果儿走到院子外头。 他还没开口,青果儿就拿出他昨日送的檀木盒子。 元亨微微一愣,“怎……怎么?你不喜欢?” 青果儿福了福身,“奴婢不知道里头的耳坠子,算怎么回事?” 元亨的脸,顿时红得更厉害了,但他长年在外,晒得黝黑,并不怎么明显。 他只觉自己脸上烧得很。 “还……还能是怎么回事,就……就是给你的呗!” 他跟他哥吵架的时候,可从来没结巴过! 今儿个舌头怎么这么不听使唤呢? “若是赔礼,那真是折煞奴婢了!”青果儿不卑不亢道,“昨日的事儿,的确是奴婢不对。” “元宿卫发现不属于王府的东西,您要检查,要询问,奴婢都不应当托大,更不应该跟您抢,理应老老实实回答。” “若是奴婢进退有度,就不会有玉锁被摔碎的事儿……这事儿不能怪元宿卫。” “所以,您用不着赔礼,奴婢更不能收。” 元亨微微一愣,她怎么又较真儿了? 第674章 她觉得无比的畅快! 青果儿看他不说话,便继续道,“至于那只玉锁。” “昨日王妃已经叫黄忠拿去凤祥楼,请匠人师傅补了,且又仿造了一只完好的玉锁。” “但既然元宿卫您海量,既肯原谅奴婢,又自愿赔偿玉锁……那奴婢就把这三只玉锁,都拿去给曹小将军。” 元亨闻言,张了张嘴…… 不是啊!他赔玉锁和送耳坠,都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管那曹爽爽不爽! 他是看她哭了,想哄哄她……不想让她那么伤心。 “另外,”青果儿又道,“元宿卫放心,奴婢不是自轻自贱的人!不会跟外男拉扯不清!更不会做有损王妃和王府的事情!” “之前与曹小将军的相处,细想来,的确有不当之处。多谢元宿卫提醒!” “奴婢去还玉锁之时,会带上别的姐妹一起,不好叫人说三道四,倒显得王妃管教不严。” 青果儿将紫檀木盒子还给元亨,向后退了两步,福了福身。 “元宿卫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告退。” 元亨张口结舌…… 有!他可有太多话要说了! 可是……看着青果儿那张严肃,不苟言笑的脸。 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地看着女子的背影,越走越远…… “看什么呢?”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人早走没影儿了!” 元亨扭头一看,是他大哥,元化。 元亨捧着那只紫檀木盒子,嘴唇一哆嗦,“哥……” 元化抱着膀子,斜睨他这弟弟。 “瞧你那什么表情?人家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又跟你道歉,又承认自己错了!” “甚至还清清楚楚地跟你说了,以后会怎么改正!” “你要是在王爷面前,认错有这样的态度,王爷得少罚你多少回?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元亨一听这话,顿时更加心酸了! 他搂着他哥的脖子,趴在他哥肩膀上,委屈哭了。 “哥,我错了!我后悔了!” “我不是想要她道歉啊……呜呜,我该怎么办?” “她以前会对我笑,我夺她东西她也不生气。我以前还夺过她一个漂亮的络子……” 元化闻言,插了一句,“就你剑上挂的那个?你摸都不让我摸,原来是她的?” “呜呜……昨日我以为是她的东西,便夺过来逗她呢!” “谁想到她一反常态,不但生气了……还说是别人的东西!” “我一看,上头有个‘爽’字,我当时就怒了!” “我就是太生气……才说了重话!我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买了耳坠子想哄她开心……” “我太蠢了……哥,你帮帮我!帮帮我!” 元化嫌弃地推开他这个蠢弟弟。 “别把鼻涕抿我衣服上!” “你说清楚,想让我帮你啥?” 元亨愣了愣,思索片刻,“让她不再跟我生气?” 元化哼笑一声,“人家没生气!你没看人家刚才跟你说话,多么恭敬客气有礼貌?” 元亨瘪瘪嘴,又想跟他哥装可怜。 “憋住!”元化轻声呵斥。 元亨憋住了,“我想还像以前一样!别这么客气疏离!” 元化摇摇头,“你昨日举动已经打破了原有的距离!也就是说……要么更进一步!要么各退一步!” “她已经向后退了一步,现在,就看你了!” 元亨一脸茫然,“看我?看我什么?哥,这话什么意思啊?” 元化抱着膀子摇摇头。 “意思是,你就是个大傻子!” 元亨一脸被打击到的表情,欲哭无泪。 “你是不是我亲哥啊?” 元化摆摆手,“我觉得不是,我应该没有这么蠢的弟弟。” …… 青果儿面对元亨的时候紧张。 可当她勇敢地说出真心话,说出她在房间里,反复练了一天的这些话。 她觉得无比的畅快! 话虽谦卑,但她一点儿也不自卑! 相反,她觉得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潇洒极了! “不如趁热打铁!把曹小将军的玉锁也给还了!正好,他那荷包我也补好了!” 青果儿回到崇瑶院,向阮宁汇报了进展。 “禀王妃,奴婢还有一请!” 第675章 你在这儿跟我们耍流氓呢?! 阮宁目光恬淡又欣慰得看着青果儿。 在阮宁看来,青果儿作为一个在男尊女卑的时代中,长大的小姑娘。 命途多舛,被卖为奴,都没有磨平她的棱角。 反而将她打磨地更加璀璨明亮,她虽身份卑微,但灵魂独立又洒脱,自尊又自爱,真是美极了! 阮宁笑笑,“青果儿今日真棒,莫说一个请求,就是三五个也行!” 青果儿嘿嘿一笑,“谢王妃!奴婢想请玉钟陪奴婢一起去找曹小将军,归还玉锁。” 阮宁看向一脸阳刚之气的丫鬟玉钟。 玉钟立刻挺直腰板儿,福了福身。 “去吧玉钟,你陪青果儿走一趟,莫叫咱们的人,被外人给欺负了!”阮宁道。 “是!王妃!” 玉钟随青果儿来到裴郎中院儿里。 夏日,天黑的晚。 西边儿的晚霞,把院子都涂抹成了橘红色。 曹爽正趴在院儿里,葡萄架底下的吊床上,吃着冰镇的葡萄。 他余光瞟见,有一抹亮色进入视线。 他慌忙要从吊床上下来。 不料动作太猛,扯着大腿屁股上的伤。 “嘶……”曹爽倒吸一口冷气,夹紧两腿。 他这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玉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曹爽恶狠狠瞪了玉钟一眼……瞧他老乡多温柔! 老乡都没笑他! “果儿……姐姐!” 曹爽本想喊她“果儿”,这显得多亲昵! 但忽然想起,玉钟还在旁边呢! 他连忙补上个“姐姐”,但其实,他比青果儿大好几岁呢! 他窘迫地挠了挠头,脸上烧得厉害。 “外头热,有蚊子,来屋里说话,屋里请!”曹爽赶紧伸手做请。 裴郎中院儿里种得有驱蚊子的草,其实蚊子不多。 但院子里还有俩小厮,二叔和裴郎中也坐在躺椅上,一边吃西瓜一边聊天呢! 他可不想被这么多人围观! 青果儿和玉钟随他进了屋子。 “我给你们拿西瓜去!” “曹小将军不必客气,”青果儿连忙开口,“这会儿过来,是特地向您赔礼道歉的!” 曹爽一愣,“啊?怎、怎么了?” “您那般信任我,把令尊的遗物,都交给奴婢……是奴婢太轻率了!竟没有保管好……” 曹爽脸色一僵。 青果儿拿出那只补好的荷包,她针线活儿极好,完全看不出补过的痕迹。 “玉锁被奴婢不慎,打碎了……已经拿去凤祥楼,请匠人修复,补好了。” “匠人说,若不细看,看不出碎过的痕迹。但日后要更加爱惜,因为那粘合的地方,会比别处更容易断开。” “另外,这里还有两只仿刻的玉锁……当然,即便仿刻得再像,也不是原来那只锁了!” “原本那只锁上,父亲拳拳爱子之意,无论如何,也仿刻不了……” 青果儿说着,撩起裙摆,屈膝跪下。 “诶,你……”曹爽一慌,差点儿伸手扶她。 但见玉钟在一旁,“愣着干嘛!扶她起来呀!不用……不用如此!” “是我把玉锁交给你的,怎么能完全怪你呢?况且你都修好了,我不怪你!你快起来!” 玉钟在旁边看着,他不敢搀扶青果儿,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 青果儿道,“谢曹小将军大度,您若有别的补偿要求,您尽管说。” 曹爽脑门儿一热,嘿嘿笑道,“那你以身相许吧?” 屋子里瞬间安静。 曹爽仿佛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他这张嘴呀! “我……我开玩笑的!”曹爽找补道。 玉钟立马撸起袖子,“我们敬你是人物!你在这儿跟我们耍流氓呢?!” 玉钟说着,就要上去揍曹爽。 青果儿伸手拉住玉钟,她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青果儿没有像玉钟那么生气。 她笑了笑,“奴婢虽身份低微,但也是燕王府的一等丫鬟。这样的玩笑话,还请曹小将军以后莫要开了!” “这次,念在是我失礼在先,我们又是老乡的情分上,奴婢和玉钟只当没听见。曹小将军也只当没说过。” “倘若再有下次,奴婢就要去曹大将军面前告状了!” 曹爽愣了愣……不是啊! 他收回刚才那句话! 他不是开玩笑的!他确有此想法! 与其让老家的人,给他介绍个没见过的……他觉得青果儿才更好呀! 第676章 一见钟情 青果儿和玉钟,放下玉锁便离开了。 曹爽越琢磨,心里越不对味儿。 他径直来到二叔屋里,幸好裴郎中他们都不在。 “二叔,您之前说,要跟燕王府结个亲缘,您又问了吗?仙姑怎么回您?” 曹行简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这小子,等不及了?” “不是,我有喜欢的姑娘了!我想娶她!” 曹行简微微一愣,“这么快?你之前不还说,要写信回老家,让老家人给你说亲呢?” 曹爽脸上一热,“这个……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一见钟情,二叔你没听说过吗?” 曹行简哈哈一笑,“你小子行啊,谁呀?哪家姑娘?跟燕王府有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她就是燕王府的人!”曹爽立马抬起头,目光明亮,“就是帮助仙姑,给二叔做手术那个姑娘呀!” “她可太厉害了!第一次给人帮忙做手术,她竟然不慌不乱,比我还稳!” “她的沉稳和机敏,让侄儿由衷佩服!” 曹行简的眉头,轻轻蹙起,脸上已经有不悦了。 曹爽却似乎没察觉,还在自顾自说着。 “因为有她帮忙,仙姑做第二次手术,比第一次快了一倍呢!” “二叔你不也说,第二次,感觉受罪更小,恢复更快吗?她也有一份功劳呢!” “还有还有,还不止这些!我在外头,被人家看作外地人欺哄诈骗……” 曹行简看向曹爽的眼神,却越来越冷,越来越不满。 “咋了,二叔?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看得我都不敢说了!” “你是该闭嘴了!” 曹行简不悦道,“没记错的话,她是个丫鬟吧?” 曹爽点点头,“虽然是丫鬟,但她也是咱们的老乡呀!她不是燕王府的家生奴,她是……” “住口!”曹行简不悦喝止他,“别说了,不行!” 曹爽一愣,“为什么不行?是你说要和燕王府结亲的!她是燕王府的一等丫鬟,又仙姑的得力助手!” 曹行简摇头,“你是校尉!将来要做将军的!是官身!她呢?她是丫鬟,是家奴!是个奴才呀!让她做你的通房还成,娶她?” “别想!做梦都不行!” 曹爽闻言,顿时恼怒。 他捏紧了拳头,胸膛一起一伏。 “咋?你还想打我?”曹行简斜睨他一眼。 “二叔!我打听了!她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因为青州遭饥荒,她为了救爹娘和弟弟妹妹,才卖身为奴。” “她勇敢有担当,又心地善良!她虽然现在是个丫鬟,但她值得我明媒正娶!” “即便将来,我做了将军,她也配得上将军夫人的头衔!” 曹行简不以为然。 “你这是太年轻,精虫上脑,糊涂了!” “你爹不在了,我是你叔父,就相当于是你爹!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到你做主!” 曹爽浑身紧绷,二叔拿身份辈分来压他,他太憋闷了! 曹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憋闷,他扯出笑脸,跟他二叔撒娇。 “好二叔,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可娶媳妇不就是过日子的吗?又不是为了面子!” “她聪慧温婉、温柔知礼……若是娶了她,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哼!”曹行简冷笑一声,“你太年轻,连什么叫好都不知道!” “我要给你娶一个,能在仕途上帮上你的女子!她一个丫鬟,能帮你什么?” 曹爽闻言,又生气又无奈。 但他眼底猛然一亮,“对了!” 曹爽立马拿出那三只玉锁,一只在荷包里,两只在檀木小盒子里。 “你瞧二叔!她摔坏了我一块玉,却能在两日之内修复好,又赔给我两块玉。” “你看着玉质,可比我原来的玉,看起来清透明亮多了!这玉看起来就很值钱!” “你再看她让人补的玉?这工艺多好啊!是一般的匠人能补出来的吗?” 曹行简不屑的撇撇嘴,“几块玉而已,也值得你大张旗鼓的在我面前宣扬?” “不是这个意思!”曹爽道,“她能这么快的应对,且应对这么好……我不是想说雕工师傅厉害!” “而是说,她在京都有人脉!有实力!她没有实力,能这么快补好玉锁?” “她没有实力,能这么快让人复刻出一模一样的玉锁?” “越是手艺好的师傅,越是清高孤傲,一般人使唤不动!即便下了订单,也要拖延几日吧?” 曹爽朝他二叔眨了眨眼睛,试图说服二叔。 第677章 那你还是别看我的面子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曹行简瞪着眼睛怒道,“休要再提此事!你若再多说一个字!咱们现在就搬出燕王府去!” “我的伤也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生死由命吧!” 曹爽看着他二叔红着眼睛发怒的样子,不由胆怯。 不是怕他二叔揍他……是怕把二叔逼急了,真的不治了! 燕王府里,好歹有燕王保护他们。 出了燕王府,才是真的水深火热! 那俩刺客,不就表明了二叔在京都的处境吗? 曹爽捏着拳头,憋闷良久。 忽然,他的肩膀一耷拉,头也垂了下去,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二叔身体为重,您好好休息吧!”曹爽蔫蔫地说道,“是曹爽莽撞了,二叔息怒。” 曹爽躬身,退了出去。 曹行简皱眉看着他…… 直到侄儿退出了屋子,他才轻叹一声。 “一个女子而已!值得你如此?” “我说不让你娶她,又没说不让你要她!一个丫鬟,抬进家门做妾就是了!” “这傻孩子!明日我就给你把她要过来!蔫头耷脑的,像什么样子?” 次日,阮宁过来看曹行简恢复程度如何。 “恢复得不错。”阮宁点点头,她正欲摘下厚厚的面罩,告诉曹行简自己的身份。 曹行简却先开了口。 “多谢仙姑医治,上次跟仙姑提了,我那侄儿,今年便是弱冠之年,还没娶妻。想请王妃帮他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之人。” 阮宁点点头,“我跟王爷也提了,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合适之人,这种事情,也得凭缘分。” “是,是,只是在那亲事之外,曹某还有一件小事想求仙姑。” 曹行简笑了笑,“那日帮着王妃一起做手术的姑娘,她叫什么来着?可许配了人家?” 阮宁微微一愣,“她叫青果儿,还未许配人。曹将军是想?” 曹行简道,“爽儿如今已是校尉,他年轻敢闯,杀敌勇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等再打几场胜仗,资历积累够了,封侯不难!所以,我想向仙姑求那姑娘,给爽儿做良妾。” “这良妾,完全是看仙姑您的面子!” 阮宁闻言哼笑一声,“那你还是别看我的面子了!” 曹行简微微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我身边的丫鬟不做妾!”阮宁道。 曹行简也笑了,“仙姑您怕是一心扑在医术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吧?” “她一个丫鬟,给爽儿做良妾,绝对是抬举她了!若非您对曹某人有救命之恩,她便是给爽儿做个通房,还得看看她条儿顺不顺呢!” 阮宁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我若早知道在曹大将军眼里,女孩子就像物品一样,是这样被评判价值的!我根本就不会救你!” 曹行简闻言一惊,“仙姑,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将的命,在你眼里,还没有一个丫鬟的价值重要?” 阮宁冷冷道,“在我眼里,一样重要。但贬损别人,把别人当物品的人,不值得救。” “我救你,是敬你乃保家卫国,守护一方百姓免于战乱之苦的英雄!” “但一个连别人价值都看不到,只会以出身论断人的英雄……他真算是英雄吗?” 阮宁原本已经起身要走,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微微一笑,又坐下不走了。 “来人,去请燕王到这儿来,我有事儿跟燕王商量!” 门口的小厮,立刻去请人了。 曹行简瞪大眼睛,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燕王什么人呀?那是京都大红人!自打他重归朝堂之后,门口排队要拜访他的人,能排出一里地去! 门庭若市的大忙人,她一个小女子一喊,便能喊来? 他堂堂镇西军大将军,也不过才见了燕王寥寥几面。 也就是他做手术的时候,燕王担心关切,过来看了看! 其他时候,他都没见过燕王。 这小女子就算有非凡的医术,但燕王又不是总会生病,人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觉得郎中重要! 她就是个厉害点儿的女郎中,她要是随便一喊,就能喊来燕王! 那也太…… “燕王到!” “咳咳咳……”曹行简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第678章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来得这么快……燕王该不是一路小跑来的吧? 曹行简一边咳嗽,一边琢磨。 不过看燕王脸不红,气不喘,应该是离得近…… “什么事?哪里不舒服?”秦云川一进门,就上上下下,把阮宁看了一遍。 那眼神关切热忱……曹行简就算是瞎,估计也能感觉到。 “我没事。”阮宁道。 秦云川吁了口气,“没事就好,我在外院见使臣呢,一路纵着轻功赶来,就怕耽搁了。” 阮宁的肚子,月份越大,他越是紧张。 虽然崇瑶院里,从稳婆到接生的一应用品,再到小襁褓和尿布……都一应俱全。 但他第一次当爹,还是不免紧张。 曹行简:“……” 原来你是这样的燕王? 把使臣扔下,就为了这小女子一句“有事商量”? 而且,她说了没事之后。 燕王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十分庆幸?都没觉得被她耽误了时间? “要商量什么事?”秦云川笑道,“你要办什么事,还用商量吗?吩咐他们去办不就是了?谁敢不给你办,你告诉本王!” 曹行简:“……” 怎么那么像色令智昏的昏君呢? 但燕王在外头的口碑,不是这样啊? “有人看扁了我的丫鬟,我心里不得劲儿。我的宝贝,怎舍得让她到别人家当草?” “我那个丫鬟青果儿,还请王爷给她改为良籍。另外,把我新开的那一家铺子,就是卖牙膏,香膏,蚊香等高档日用的铺子,也划到青果儿名下,以后那就是她的私产,也是她的嫁妆。” 燕王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他就在那儿连连点头,“嗯,知道,记住了,好……” 曹行简:“……” 这女子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她以为一个丫鬟改换奴籍,说改就改的呀? 那是要费老鼻子劲的! 燕王虽说答应,肯定是为了应付她! 就为她一句“心里不得劲儿”,燕王就为一个丫鬟,去费这功夫,下这血本儿……那燕王爷太亏了吧? 而且,还说什么铺子给丫鬟…… 肯定不是什么好铺子,估计在偏僻的地界儿,门面不大的小铺子…… 不过给一个奴籍的丫鬟,这样的嫁妆,这仙姑也算是格外大手笔了!她倒是够大方! 阮宁提的要求,秦云川都一一答应之后。 两人便一同离去。 阮宁今日,未在曹行简面前露出真容,更未告知他自己的身份。 曹行简的心里,却是莫名其妙直突突。 “我这心里咋这么不安呢?” “是天太热了?还是知了太吵了?” 曹行简正欲叫裴郎中再进来给他看看,虽然今日仙姑来看过了,还说恢复的不错。 但这会儿,他心里发毛,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裴郎中……” 曹行简刚喊了一声,小厮就拿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盘香。 盘香已经点着,袅袅升起青烟。 “不用熏香。”曹行简道。 小厮道,“您不是说昨晚蚊子多吗?这是最新上市的蚊香!效果好,不呛人,咱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要不然,这东西,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曹行简闻言一愣,“蚊香”听着怎么有点儿耳熟呢?他在哪儿听过? “这话太夸张了,不就一个盘香吗?还有钱不一定买到?都是商人的噱头!”曹行简道。 小厮嘿嘿一笑,“这您就猜错了!这蚊香效果奇好,但制作工艺复杂,产量不高,一半都进贡给宫里了。” “剩下的都被达官显贵买了去!根本就不够分的!” “唔,不过您是大将军,虽不是京官儿,估计也能买到一盘两盘的吧?” 曹行简闻言瞪大眼睛……啥? 他堂堂大将军去买,才能买到一盘两盘?什么香也不至于这样矜贵! “得个十多文钱一盘吧?”曹行简问道。 小厮瞪大眼睛看他,“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啧啧……” 小厮一副可惜了这么好的蚊香,点给他这么不懂行的人,实在是太浪费的表情。 虽然小厮没说出口,但他脸上都写着呢! “一两银子一盘!”小厮的指头,在那螺旋形的蚊香上转了一圈,“这就是一整盘。” 啧!这回轮到曹行简瞪大眼睛,一两银子!一盘! 这哪儿是烧蚊香啊?这是烧钱啊! 对了!他想起来了! 刚刚仙姑说,送给那丫鬟的铺子,就是卖蚊香的吧? 曹行简猛地抬手,捂住心口……不,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第679章 道歉,求娶 曹行简还沉浸在震惊中,尚未回过神来。 元亨却已经听说了,曹大将军向“仙姑”讨要青果儿的事儿。 消息是他哥告诉他的。 “我上次告诉你的,关系要么更近一步,要么更远,你想明白了吗?” 元化抱着膀子,似笑非笑看着他这蠢弟弟。 平日看起来,也挺精明,挺能说的小伙儿,怎么搁在自己感情这种事儿上,这么不上道儿呢? “曹大将军可已经开口了!你打算怎么办?”元化问。 元亨愣了愣,“我怎么办?” 元化道,“是啊,你就眼睁睁看着青果儿,去给那曹爽做良妾?” 元亨瞬间握紧拳头,“那怎么行!你不说王妃没答应吗?” 元化点点头,“现在是没答应,但架不住人家一求再求啊?” “他有那么厚的脸皮?被拒绝了,还能再求?”元亨急躁道。 元化摇摇头,“我可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就走了,留他弟弟一个人,在屋里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元亨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只凤祥楼出品的紫檀木盒子上。 他一把抓起盒子,就奔崇瑶院去了。 阮宁正在吃小厨房给她研究出来的双皮奶。 忽听丫鬟道,“元宿卫求见。” 青果儿手里的银勺子,咣当掉进碗里。 她忐忑不安地看了眼阮宁,“主子,奴婢想告退……” “该心虚的是他,你紧张个什么劲?”阮宁笑笑,“你不想知道,他忽然求见我,是要干什么?” 青果儿想摇头,说她不想知道。 可她一张嘴,却变成了,“奴婢能听听吗?” 嗐,嘴比脑子快的人,张嘴就把自己卖了。 青果儿的脸,腾地红透。 “你去里间躲着,别弄出动静,他习武之人,敏锐得很。”阮宁挥挥手道。 青果儿立刻去里间躲了起来。 元亨进门,先行了大礼。 他左右扫了一眼,发现青果儿不在,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青果儿在这儿,他怕是更紧张。 有些话,就不知能不能说出口了! “卑职今日来崇瑶院,一来是想向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道歉。” “那日是卑职失礼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竟让一个小女子先向卑职道歉……卑职汗颜。” “另一件事,卑职想……想求娶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青果儿!求王妃恩准!” 屋子里霎时一静。 阮宁看着元亨,阮宁身边的丫鬟也看着元亨。 元亨这会儿只觉得,不止脸颊发烫,他浑身都发烫。 但他不后悔! 终于说出来了! 说出来,才觉得痛快了! 原来这几天一直压在他心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就是这句话呀! 说出来的瞬间,他觉得从天灵盖儿畅快到脚底板儿!浑身舒畅! 舒畅之后,又是新一轮的紧张! 他偷偷瞟了瞟王妃的脸色。 咦?王妃怎么跟王爷一样,看不出喜怒? 阮宁笑了笑,“元宿卫是跟着王爷出生入死,将来要封侯之人。以青果儿如今的身份嫁你,我怕你欺负她!” “不会!”元亨连忙说道,“若非王爷赏识,我兄弟也不知会沦落到何等地步!” “我兄弟原本也是草莽,没什么好嫌弃的。王妃若是答应,卑职现在就去衙门疏通关系,给青果儿改换良籍!” 元亨还不知道,这事儿王爷已经在办了。 “上次的事情,是卑职考虑不周,莽撞了!惹哭了青果儿,卑职该打!” “有王爷和王妃在,若是卑职再犯浑,您和王爷也可以教训卑职,总比……” 元亨说到这儿,忽然停下话音。 阮宁挑了挑眉,“总比什么?” “总比远嫁西南好得多……嫁去那么远,便是她被欺负,王妃也够不到啊!”元亨小声说道。 阮宁闻言笑起来,“看来是曹爽,让元宿卫有危机感了?” 元亨的脸腾地更红,“卑职是……太愚钝,这才看清楚自己的心。” “王妃放心,卑职若是娶了青果儿,定会一心一意对她好的!” 阮宁哦了一声,“我倒是可以相信你,但我信你没用啊。这事儿,得问青果儿自己的意见。” “青果儿,你都听见了,出来吧?” “我家青果儿不点头,我可不会答应你!” 元亨呼吸一滞,盯着里间门口。 第680章 男人的喜欢,都是过眼云烟! 青果儿从里间出来,她面色四平八稳,把自己的紧张掩饰得很好。 “多谢元宿卫赏识抬举……” 元亨赶紧摆手,“你别谢我,你现在一谢我,我就紧张!” “你要是还生气,就过来打我吧,我保证不躲!” 元亨可怜巴巴地看着青果儿。 青果儿差点儿没绷住,被他逗笑。 她连忙低头,掩饰过去,再抬头时,她又是一副平静神色,“奴婢再考虑看看……” “那你能先收下我的赔礼吗?”元亨拿出那只紫檀木盒子。 “有王妃和众多姐妹在这儿看着呢!这不算私相授受!这也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单纯就是我向你赔不是!” “是我莽撞了,失礼了,害得别人的东西被打碎。害得你还得低声下气,去跟人道歉……” 元亨说到这儿。 青果儿忽然鼻子一酸,有种忽然被人理解的感觉! 其实元亨在王妃面前认错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生气了。 如今他又如此诚恳,青果儿的心便软了。 一旁的丫鬟起哄道,“收下吧,青果儿姐姐!” “你要不收,元宿卫只当你还生他的气,还要忐忑不安呢!” “元宿卫说了,就是个赔礼!收下嘛!” 元亨连忙向屋里的丫鬟作揖道谢,“多谢,多谢各位姐姐帮元某说话!” 青果儿嘴角勾了勾,她伸手接过元亨的赔礼。 “只是赔礼啊!另外一件事,我得好好想想呢!” “不急不急,你慢慢想吧,我……”元亨挠挠头,脸红得跟火烧云似的,“我一直等你答复!你……你可别去西南啊!” “那边儿瘴气多,毒虫也多,你去了要吃苦头的!” “你……你若嫁我,还能时常见着王妃不是?” 当着王妃和这么多丫鬟的面,说这种话,元亨快要臊死了。 但不说不行!他真怕自己喜欢的女子,因为自己一时胆怯,被人拐跑了! 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哥说的对,打破了原有的关系,未必是坏事儿! 只要他勇于更进一步——青果儿退一步,他就进两步!进三步! 这关系不就更近了吗? 元亨却不知道……他这一番话,可羡煞一旁的姑娘们了! “嗯……我知道了。”青果儿的脸也红透了。 元亨见她收了礼物,也没再对他冷言冷语,客气疏离。 他只觉自己今日,算是进了一大步了! 他高高兴兴地向阮宁告退。 他刚一走,青果儿就被丫鬟们给包围了! “快快,打开看看,让我们也跟着开开眼界,饱饱眼福!” “元宿卫诶!王爷的亲信呢!在外头,他是三品的骁卫将军呢!” “我们的青果儿姐姐,也要成为将军夫人啦!” 青果儿脸红得更厉害了,她羞愤跺脚,“我看谁拿我打趣呢?王妃面前,你们都没事儿干了是吧?” “我看是派给你们的活儿太少了!” 常嬷嬷进屋,要跟阮宁汇报账目情况,这群丫头才退出去。 她们出了主子的屋子,却是更加激动了。 众人纷纷感慨,“王妃对青果儿姐姐真好啊!” “若非王妃抬举,元宿卫哪能这么敬着青果儿姐姐呢?” “听说那曹大将军,向王妃求青果儿给他侄儿做良妾,王妃断然拒绝!还给青果儿姐姐抬了籍呢!” “是啊,男人的喜欢,都是过眼云烟!主子抬举,才是立身之本!” 玉钟过来时,正好听见丫鬟们议论。 她呵呵一笑,“这话正对!主子不是只对青果儿好,她对谁都好。青果儿姐姐那是敢替王妃挡冷箭的人,她配得上王妃对她的好!” 小丫鬟们闻言,连连点头,这不说明,只要她们对王妃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她们也有被抬举的机会嘛! 这条路,可比去讨好一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去爬男人的床,靠谱多了! 丫鬟们都在艳羡青果儿得主子宠信,并改变了命运时。 曹行简也禁不住好奇,向裴郎中打听。 “裴老知道这卖蚊香,牙膏,香膏的铺子吗?” 裴郎中想了想,“哦,你说的是王妃的铺子吧?开在西市热闹繁华的地段,铺子不算大,但卖的东西都是紧俏货,生意好得很。” 第681章 他好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光啊! 裴郎中道,“那铺子好像叫……叫‘品香缘’。” 曹行简闻言一愣,“王妃的铺子?可是仙姑说,是她的铺子呀!” 裴郎中看他一眼,“仙姑就是王妃,王妃就是仙姑,她说她要告诉你的呀?她没说吗?” 曹行简呼吸一滞……所以他当初得罪的是燕王妃? “怎么忽然问起铺子?”裴郎中道。 曹行简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说话声音都有点儿异样,“仙姑说,要把那铺子给她的丫鬟!” “哦,那不奇怪。”裴郎中笑了笑,一脸的理所当然,“她对她身边人,向来大方得很。” “她总说,人比钱重要。当然,前提是她喜欢的人。她不喜欢的人,她也能把人坑得找不着北!” 裴郎中想起来她坑忠义侯的事儿,又想起来她卖给梁子云四根线香两千两银子……那真是抢钱啊! “她身边那三个大丫鬟,她都给抬了籍。将来都要许配好人家的!” 曹行简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虽说她是王妃,但那样地段儿的铺子、生意……说给丫鬟就给了?” 裴郎中呵呵一笑,“她不缺钱啊!她也格外宝贝她那几个丫鬟。她那些丫鬟也忠心,她要是遇上什么事儿,那些个丫鬟,都是玩命上!” “对了,王爷身边的宿卫,在外也是骁卫将军呢!跟王妃求娶青果儿,青果儿自己没点头,王妃就没准!” “这丫鬟当的,比好些人家的小姐还矜贵呢!” 曹行简张着嘴,瞪着眼,已经快不会呼吸了。 “求娶?不是……做妾?” “嗐!”裴郎中摆摆手,“明媒正娶!正经夫人,王妃都没答应。他要敢提做妾,王妃不大嘴巴抽他!” 曹行简顿时觉得,半边脸都疼了。 他脸上火辣辣的……看来王妃没抽他,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裴郎中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说,“王妃点子多,但她自己不怎么热衷经营。她有好点子都给她哥,叫她哥哥帮她经营,再跟她分账。京城的凤祥楼你知道吧?” 曹行简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京都最大的金银首饰铺子!宫里贵人用的首饰,一半都出自凤祥楼。” 裴郎中微微一笑,“那就是王妃她哥,给她的回礼。” 曹行简倒吸一口气,愣了片刻,“王妃的哥,是巨贾沈延?可王妃姓阮,沈延姓沈啊?” 裴郎中道,“异姓兄妹嘛!” 提起沈延,曹行简忽然想起一件让他苦恼好久的事儿! 军中最需要,也最紧俏的“万应百宝丹”就是沈延手底下的生意呀! 那东西是止血,治外伤的良药! 有了万应百宝丹,战场上将士的死亡率可以大幅度降低! 哪个将军也不希望自己打一仗,死一片将士! 将士性命本就可贵,身经百战的将士更是将军手中的力量和底气。 若是能降低死亡率,不但能得朝廷看重,日后招兵买马也更容易,将军手底下的军队会越来越强! 曹行简激动得口干舌燥。 “沈公子手中有一种神药,名为万应百宝丹,裴郎中可知道?” 裴郎中点点头,“知道,那药放在军中,可有奇效!甚至说,能帮助军队取胜,也不夸张。” “对呀!”曹行简激动得直拍大腿,“可我知道的太晚了,我从沈公子那儿订货的时候,他把成品药都卖另外几个将军了!” “就连订单,我都排不到前头。我是从一个故交好友那里,厚着脸皮借来了一些药,效果奇好!” 曹行简目光热切的看着裴郎中。 裴郎中呵呵一笑,“你看我干什么?那药有秘方,我可不会配!” “你找青果儿啊!她跟你们不是老乡吗?让她去王妃面前撒撒娇,求求情,王妃跟她哥一说,那顶好使着呢!” 曹行简呼吸一滞……他好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光啊! 前头他还觉得,人家是个丫鬟、奴籍,配不上自己那侄儿。 可现在,他好想把他那侄儿洗干净,打扮好了,送到人家面前去啊! 第682章 二叔,给我留一点尊严吧 这天午后,院子里安静,只有知了不知疲倦地嘶鸣。 曹爽从井里系上来一只镇得冰冰凉凉的西瓜,给他二叔抱屋里,切开来,端到跟前。 曹爽低着头,一语不发。 自打那日,二叔训斥他一番,还拿叔父的身份压他之后,他就显得十分沉默寡言。 “爽啊,二叔对不住你。”曹行简长叹一声。 曹爽身形一僵,好半晌,他才迟缓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二叔。 “二叔,你说啥?” “二叔对不住你,你当初说,你想娶那青果儿,二叔把你一通骂……是二叔小看人了!”曹行简叹息道。 曹爽惊讶之后,大喜,“这么说来,二叔你同意了?” 曹爽眼里有光,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不再是先前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 曹行简觉得口中发苦,“其实,在你提过这事儿的第二日,我就跟仙姑……哦,也就是燕王妃提了这件事儿。” 曹爽一愣,立马把最大那块西瓜送到他二叔嘴边。 “二叔,吃瓜!”他目光灼灼看着他二叔,“王妃怎么说呀?” 曹行简又叹了口气,“我跟王妃说,叫那丫鬟做你的良妾,王妃没答应。” 曹爽微微一愣,“良妾?” 曹行简多少有些汗颜,“我原想着,你将来是有大前途的人,她不过是个奴婢,做良妾已经是抬举她了!” “没想到,燕王妃竟当着我的面,请来了燕王,给那丫鬟抬籍。她还把她新开的一家日进斗金的铺子,给那丫鬟做嫁妆!” “唉……咱倒不稀罕她的嫁妆!谁知道,王妃的异姓兄长竟是沈延,咱们想跟沈延买万应百宝丹的事儿……原本可以请那丫头给说说情的!” 曹爽在一旁,看着他二叔的嘴一张一合。 他眼底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 等他二叔说完,他的脑袋已经垂下去了。 “哦,二叔,吃瓜吧。” 曹行简着急,“你别光让我吃瓜呀!你去找她道歉啊!她若见你态度诚恳,必会原谅这事儿!你俩还有戏!” 曹爽却不吭声,兀自拿起一块瓜,咔嚓咔嚓咬了起来。 “我说你呢!”曹行简一把夺过曹爽手里的瓜,“你去找她道歉,你去求娶她!咱明媒正娶!该给的聘礼一样不少她!” 曹爽看他二叔一眼,又拿起一块瓜。 曹行简见他这副样子,气得抬脚要踹他。 “二叔还不明白吗?不是她不配,是我不配。”曹爽躲开他二叔的脚。 曹行简微微一愣,“你说啥?你堂堂镇西军校尉!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数功勋等着你!” 曹爽扯了扯嘴角,“若没有王妃给她抬籍,若没有嫁妆铺子,若没有万应百宝丹,二叔还会让我明媒正娶她吗?” 曹行简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若没有这些的话……她就还是个奴籍的丫鬟,她对曹爽,对镇西军都没有帮助。 “二叔看上的是人家背后的实力。而人家原本就没看上我。”曹爽苍白地笑了笑,“我们瞧不起人家在先,如今又贪慕人家背后的实力,人家凭什么要嫁我?” 曹行简皱了皱眉,“你这小子,咋妄自菲薄呢?咱又不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曹爽垂着头,“二叔,给我留一点尊严吧。” “你……”曹行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曹爽拿了两块西瓜,正欲出门。 却瞧见燕王带着王妃,身后还跟着青果儿玉钟,阔步往这儿来了。 曹爽如同被人点了穴似的,浑身僵硬地愣在那儿。 曹行简也瞧见了来人。 他连忙起身相迎,“曹爽,你这孩子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见过燕王!” 秦云川抬手,“不必多礼,本王今日来,有要事相告。” “燕王里面请!”曹行简连忙说道。 秦云川进得屋里,看他一眼,“曹大将军身体好些了吧?” 曹行简和曹爽,却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燕王妃身上。 今日是她第一次不带厚厚的面纱,一身华服,以燕王妃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683章 大丈夫不拘小节 曹行简有些看呆了。 直到秦云川不悦地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啊……多亏仙姑医术高超,臣下已经大好了!”曹行简说完,仍是忍不住又看了阮宁一眼。 原来她不是胖,看那曲线玲珑的下巴,纤细修长的脖子……她只是肚子大。 呃,她怕是有孕了吧? 看着,月份还不小了呢! 当初燕王从北疆回来时,听说几乎要死。 勉强留住性命,也是半个废人了! 没想到,他竟好了!如今还要当爹了? 曹行简心中一震……不由再次打量阮宁。 难道她才是真正救了燕王的人? 毕竟……裴郎中都喊她“师父”呢! 一会儿功夫,曹行简心中已经划过无数想法。 但他那个傻侄儿,只知道傻乎乎地偷瞄王妃的丫鬟,青果儿。 青果儿倒是站的笔直,颇有亭亭玉立之姿。 这丫鬟无论容貌气质,还是衣着打扮,都不输大户人家的小姐。 曹行简觉得,侄儿就是太怂! “燕王今日大驾亲临,所为何事啊?” 这三位落座之后,曹行简拱手问道。 “据本王探知,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上次的刺客折在了王府里,让他们收敛了这么些日子。”秦云川低声道,“但他们恐怕又要卷土重来了。” 曹行简面色微怒,他猛地一拍桌案,哈地一笑,“我曹行简岂会怕几个小毛贼?我一辈子忠心为国,忠心报效朝廷,没想到,却落得这样的待遇!” 秦云川摇了摇头,“不必硬拼,反倒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曹行简微微一愣,看向燕王。 “曹大将军已经搬出客房院落这么久了,那里头的眼线没有消息送出去,外头人自然着急。”秦云川道,“我的意思是,曹大将军可以露个面,让眼线把消息递出去,让外头的人安心。” 曹行简道,“曹某人绝不是怕死……但我这么露面,岂不是主动招刺客上门?” 秦云川道,“曹大将军先露面,然后金蝉脱壳。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即刻离开京城,尽快赶回镇西大营。只要你回了镇西大营,他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曹行简微微点头,却也有迟疑。 “我就这么走了,那这里留下这些人……” 秦云川摇头,“不能就这么走了,得让外头的那些人相信,你还在京都!还在燕王府里!” 曹行简眼底一亮,猛拍大腿道,“哦!曹某明白了!得有一个假的曹某留下来,拖延时间。” 秦云川点点头,“不错,所以假扮曹大将军留下那人,一定得是大将军心腹中的心腹。并且要对大将军的事情足够熟悉,不会露馅儿。” 秦云川话音刚落,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曹爽。 曹爽微微一愣。 待反应过来,他连忙撩袍,单膝跪地拱手道,“二叔,爽愿意留下,为二叔赢取回到大营的时间!” 曹行简的表情却迟疑起来,他眉头轻蹙,脸上是担忧和不忍。 留下来假扮他,那是要冒大风险的! 且不说,会有刺客、各种试探上门。 万一倒时候发现,他已经走了,留下的竟是假的!皇上怪罪下来,他这个侄儿,恐怕就…… 大哥不在了,临终的时候,把他这个长子托付给自己…… “二叔,没有比爽更适合的人!你就让爽留下吧!”曹爽拱手道。 秦云川看着曹行简。 曹行简迟疑良久,一直不能下定决心。 秦云川道,“大丈夫不拘小节,曹爽是你的部下,也是你的侄儿。他如此,既是尽忠,也是尽孝。待你回到镇西,坐稳了镇西大营,还愁他没有好前程?” 曹行简欲言又止……他怕这个侄儿有什么闪失,他无颜去见大哥啊! “你放心,本王也会尽力为你护住他。朝廷知道你已经脱身,就更不敢奈何他。否则,岂不是与你镇西大军结仇么?”秦云川劝道。 曹行简缓缓点头,道理他都明白……他就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哥,对不起这个侄儿。 侄儿的好姻缘被自己搅合了……如今侄儿还主动请缨,要留下来替自己冒这样的风险,为自己赢取脱身的机会。 曹行简起身拍了拍曹爽的肩,“你是个好孩子,二叔愧对你呀……” “二叔言重了!”曹爽拱手道。 第684章 这是多大的脸面呀! 曹行简向着燕王拱手躬身,将曹爽托付给燕王。 “我大哥不在了,临终将长子曹爽托付给我。如今大局当前,曹爽是个年轻有勇之人。盼燕王替曹某护他周全。” 秦云川点头,“曹大将军放心。” 曹行简却又忽然转向阮宁。 “燕王妃请受曹某一拜!” 他说完,撩袍要跪。 阮宁起身道,“曹将军不必客气。曹爽,快扶起你二叔!” 曹行简却推开曹爽,执意跪了下来。 “曹某自负又眼拙,在燕王府贻笑大方了!多谢燕王妃不计前嫌,愿意为曹某医治。” “曹某受这伤痛毒疮折磨多年,寻遍名医,不是说没得治,就是说风险极高,只有两成活命的机会。” “没想到……在燕王妃医治之下,曹某竟恢复得这样快!且没受什么大罪!” “曹某为当初的有眼无珠,实在汗颜呐!” 阮宁笑了笑,“我一个小女子,曹将军敢把自己的性命安危都托付给我,相信我,已是非常不容易了!” “再者,皇上下令,命燕王府救治曹将军之时,燕王府便已经没有退路,曹将军临危愿意相信我,让我医治,我也要谢谢曹将军。” 阮宁对他福了福身。 这小女子救了他的命,不居功自傲,反倒客气有礼,叫曹行简越发愧疚。 “还有一事,”曹行简道,“先前曹某唐突,如今深感惭愧,盼燕王妃不计前嫌。” “曹某想为我这侄儿,求娶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青果儿。曹某离京之前,把他的终身事定下,日后寻个好日子再办事也不迟!” 曹爽没想到,他二叔会突然再提此事。 他脸上一惊,“二叔!” “盼燕王,燕王妃恩准,也算是你我两家缔结良缘。”曹行简笑着说。 阮宁看了秦云川一眼。 秦云川神色淡淡,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他的意思,叫她放心,不必顾及别的。 如今曹行简平安离京还要靠他们呢,答不答应他,都无妨。 阮宁微微颔首,她笑着道,“曹大将军先前提良妾,如今提求娶,其中的厚爱与诚意,燕王府收到了。” “若为双方关系之好,相信如今的情谊也足够叫我们彼此信任了,曹将军以为呢?” 曹行简听到这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缓缓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叹息……唉,若是一开始没有小看人,或许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曹行简以为阮宁的话,等同拒绝。 没想到阮宁却扭头问她的丫鬟,“青果儿,你怎么想的?” 曹行简猛地抬头,看向那丫鬟。 曹爽也捏紧两个拳头,禁不住全身轻颤,目光灼灼盯着她。 青果儿垂头上前,福了福,“回王妃,奴婢多谢曹大将军,曹小将军错爱!奴婢深感惶恐不配!” “只是奴婢已经心有所属,断不敢耽误曹小将军。曹小将军说,我们乃为老乡之时,奴婢就好像见到了家中的兄弟一般亲切。” “除此之外,奴婢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曹爽的肩膀垮了下去,脑袋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垂着。 曹行简不愧是大将军,他虽觉得可惜,但很快就朗朗一笑,“也好也好!这姑娘是好样的!有胆识,有主见!” “这样吧,我一直想有个女儿,爽也想有个妹子。” 曹行简说着,从身上解下一枚玉佩。 “姑娘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干爹,叫爽一声阿哥,如何?” 青果儿一愣,错愕向阮宁看去。 阮宁笑着颔首。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人家堂堂大将军,被拒绝了之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解下随身佩戴的玉佩,还要认她做干女儿! 这是多大的脸面呀! 虽然人家是冲王爷王妃的面子,但谁叫青果儿是王妃的人呢! 青果儿当即跪下,磕了仨头,“青果儿本是孤儿,父母双亲,兄弟姐妹都不知还在不在人世了。” “但从今往后,青果儿也是有父母兄长,有亲人的人了!青果儿拜见爹爹!” 女孩子声音热忱真挚,一声“爹爹”,叫得曹行简心头轻颤。 “好孩子,快起来!”曹行简亲自扶她起来,并将自己的玉佩交在她手中。 第685章 把二叔给演死了 “兄长!”青果儿叫曹爽时,是真的差点儿把曹爽给叫哭了。 呜呜……他喜欢的女孩子,一转眼,就变成他妹子了…… 曹行简原本想跟燕王府成为姻亲。 如今反倒认了个女儿……也算殊途同归吧。 燕王与他商量了“金蝉脱壳”的施行计划。 青果儿和玉钟俩丫鬟上手,把曹行简打扮的蜡黄蜡黄的。 他原本面色红润,虽皮肤皮肤黝黑,却是黑里透红,透着健康的气色。 但经俩丫鬟的手一打扮,他就像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曹行简叫曹爽给他拿来镜子,他朝镜子里一看,“嗐!晦气!” 他反手将镜子倒扣在床头矮几上。 “不但要化成病重的样子,还要叫人把您抬回去。”阮宁在一旁说道,“叫院子里的眼线,亲眼看见您病重的模样。” 曹行简明白这么做的用意。 他点点头,“既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病重将死,索性我回去之后给他们开个‘交代后事’的小会。之后我再离开!” 秦云川和阮宁都连连点头,“如此最好!” 曹行简沉甸甸的目光,再次落在曹爽身上。 “二叔放心,侄儿知道该怎么做。”曹爽朝他拍了拍胸脯。 曹行简面有不忍,“你……无论如何,要保重。” 曹爽咧嘴笑道,“二叔,扮成您,是侄儿占便宜了呢!回头您别削我就成!” 曹行简被他逗得,又想哭又想笑。 “哥,你别笑了,你得哭丧着脸啊!”青果儿对曹爽道。 曹爽微微一愣……哦对,二叔没治好,他还笑得出来,他得是多不孝啊? 曹爽揉了揉脸,一时找不对感觉。 阮宁突然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将来要送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是什么感觉?” 曹爽:“……” 想哭!想死的感觉! 呜呜……论扎心,还得是燕王妃啊! 曹爽的表情,顿时就对味儿了! 他嘴唇颤抖,两眼发红,隐隐似有泪。 曹行简是被人放在板子上,抬回客房院落的。 曹爽走在一旁,扶着板子……他表情太到位了,甚至过于到位了! 以至于,客房院子里等候的那些人以为…… “怎么?大将军……去了?” “不……不是说裴郎中医术高超吗?” “为、为何半月多不见,大将军就走了?” 一群男人,顿时眼含热泪,当即就要嚎啕大哭。 “别别别……”曹爽赶紧挥手,他只是演绎二叔病重。让二叔知道,他把他“演死了”…… 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板子上,跳起来打他? “咳咳咳……” 曹行简也担心,这群人提前给自己“哭丧”,他赶紧咳嗽了几声,以证明自己还活着! 这群男人赶紧吸了吸鼻子,瞪大眼睛,往板子上看。 曹行简耷拉着眼皮,面色枯黄,看起来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他让人把他放在廊下,对着自己这群亲兵,交代了一些事。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后世…… 众人心里犯嘀咕…… “裴郎中不是能治吗?怎么给大将军治坏了?” “治坏了抬回来,怎么个意思?准备不认账啊?” 不论大家如何议论,曹行简的目的已经达到。 众人都知道,他回来了!并且是在病情恶化的情况下,回来的。 与曹行简相反,曹爽这次回来,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除了一开始,他表情沉痛以外,其他时候,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没跟人说话。 他跟进了他二叔的屋子,叫其他人退了出去。 “二叔,快!” 曹爽跟他二叔换了衣裳,他躺在他二叔的病床上,放下床帐子,“咳咳……”用力地咳嗽着。 曹行简已经扮成曹爽的模样,叔侄二人体型差不多。 只是他脸上皱纹多,沧桑得多。 他洗去脸上蜡黄的颜色,带上曹爽回来时特意戴的帽子,并把帽遮沿压得很低。 他临走,仍不放心地站在床前,看着曹爽。 “快走吧!咳咳……”曹爽朝他挥挥手。 “你保重!”曹行简咬牙狠心,转身出门。 曹爽刚从大将军屋子里出来,定有人要向他询问大将军的情况。 可在此时,秦云川已经站在院子当中,命元亨去叫“曹爽”出来回话。 其他人只得远远地站着,既有敬畏,也有些怨气地看着燕王爷。 第686章 成仙之前,被蛇咬过 秦云川领着“曹爽”刚走出客房院子。 薛涛就从院子里追了出来。 “曹校尉!” 曹行简步子一顿,浑身紧绷。 他是回头呢?还是不回头呢? 回头一定会露馅儿,但不回头,恐怕也会引起怀疑…… 曹行简迟疑不定。 薛涛已经朝他们一步步走来。 秦云川微微皱眉……他朝元亨使了个眼色。 倘若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把薛涛“封口”了。 “啊!薛涛!薛涛!” 忽然有人大喊薛涛的名字,且是女子的声音。 薛涛一惊,扭头看去,“仙姑?何事喊薛某?” “快来快来!这有条蛇!我不敢动!”阮宁一副昔日仙姑的打扮,戴着厚厚的面巾,朝薛涛招手。 若是别人喊他,薛涛肯定不搭理。 但喊他的人是仙姑啊!那不能不管! 薛涛二话不说,立刻掉头跑回来。 “哪儿?蛇在哪儿?” “那儿!就在我前头这片草丛里!”阮宁惊慌失措道,“刚才从我的脚边嗖地一下过去了,我怕我一动,它就会窜出来咬我!” 薛涛拿了根棍子,在面前的草丛里挥了挥,“仙姑别怕,薛某保护您!” 薛涛找了半天,也没有蛇的影子。 “已经跑了!” 薛涛扔掉棍子,对阮宁道。 阮宁拍着心口,“吓死人了……多谢薛校尉。” 薛涛抱拳一笑,“原以为仙姑神人也,您竟然会怕蛇?” 阮宁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成仙之前,被蛇咬过。” 薛涛嘴角一抽……仙姑不是客气的称呼吗? 您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阮宁转身离开。 薛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哦,对了……” 他回头要找曹爽,却发现,曹爽和燕王爷一行,早就走得没影了。 薛涛皱了皱眉,抬脚又回到客房院中。 燕王府内外皆有旁人耳目。 曹行简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客房院子,只是第一步。 他想要离开燕王府,也并不容易。 “敢问燕王,曹某要如何离开燕王府,并离开京城?”曹行简跟在燕王身边问道。 “曹将军往那儿看。”秦云川抬手一指。 前头听着辆奢华的大马车。 这么高调? 曹行简微微一愣。 但他瞧见从马车上个下来的人时,却是大喜过望,“沈公子!” 这高调的大马车,正是沈延的座驾。 沈延拱了拱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家妹妹,叫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确保,将曹大将军平安送出京城。” 曹行简身子微微一震……他妹妹?燕王妃? “您请。”沈延请他上车。 曹行简站着没动。 秦云川以为他是有顾虑,不相信沈延。 秦云川道,“他是王妃的异姓兄长,你大可放心。” 曹行简点点头,“多谢。” 他并非不信,从裴郎中那儿,他已经知道了沈延和燕王妃的关系。 他刚刚只是再想,如果他没有破坏侄儿和那丫头的好事……现在,他是不是就可以跟沈延提万应百宝丹的事儿了? 唉!多好的机会!竟白白浪费了! 曹行简上了马车,原来沈延这大马车里,另有玄机。 沈延养了许多擅长机关术的能工巧匠。 他的马车里另有暗格机关。 他叫曹行简躲进暗舱之中,既能透气,又能躲过盘查。 “只是这空间有些小,您受委屈。”沈延客气道。 曹行简拱了拱手,“沈公子客气!” 沈延触动机关,暗舱关闭,从外观上,完全看不出马车里另外还藏了一个人! 沈延的马车,缓缓离开燕王府。 曹行简才离开不久。 京都就变天了。 前头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不过半日,就阴云密布,隆隆雷声伴着大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躲在马车暗舱里的曹行简,听见外头雷雨,就下意识的胆寒。 他不是怕打雷,他是怕阴雨天的潮湿气息,会勾起他骨上毒疮的剧痛。 暗舱里的空间本就不大,此时,他更是缩起身子,抱紧了自己。 但一刻钟过去了,雨越下越大。 曹行简预料之中的疼痛,却一丝也未曾降临。 他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不疼了?” 他摸了摸胳膊,摸了摸阮宁给他做过手术的地方。 除了缝合之处,还有些硬硬的感觉,并无多少痛感。 “好了!彻底好了!折磨得我生不如死的毒疮——彻底好了!”曹行简在心里大声喊道。 第687章 突然造访 曹行简在马车暗舱里,狂喜不已。 但燕王府此时,却在暴雨之中,气压沉沉。 因为梁国丈,忽然造访,并且要拜访曹大将军! 他们想到会有人来见曹行简,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王爷拖他一两刻,我同裴郎中去准备一下。”阮宁平静说道。 秦云川看着阮宁镇定自若的表情,不由微微一怔,“如此匆忙,来得及吗?不行的话,我设法打发他离开?” 阮宁微微一笑,“来得及,王爷相信我。” 她笑起来,眸子特别明亮。 秦云川被她的自信感染,不由自主的点头,“好。” 他的小王妃,总是能给他惊喜。她明明那么小一只……可似乎再大的困难,都吓不倒她。 阮宁和裴郎中来到曹大将军屋里。 曹爽正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 他深知他二叔的习性,阴雨天,他二叔最是痛苦。 他二叔要强,这种天气,一般不叫人在跟前伺候,因为怕自己忍不住疼的脆弱样子,会暴露在他人面前。 但若经过他二叔窗前,还是能隐约听到里头之人痛苦的声音。 “王妃怎么来了?”曹爽压低声音问道。 阮宁一边从药匣子里往外拿药材,一边对他道,“梁国丈来了,要见你二叔。你装得再像,他一见面,你不就露馅儿了吗?” 曹爽忽地从床榻上坐起,“啊?那怎么办?要不,把我二叔追回来?等他应付了这波人,再叫他离开?” 阮宁无语地看他一眼,“他好容易才离开,再把他追回来?你是要让他自投罗网吗?” 曹爽已经急出了一身的汗。 “那……那可怎么办啊?” “凉拌!”阮宁已经配好了药并用火点燃,在屋子里熏着。 “这是什么药?干什么用的?”曹爽忽然一拍大腿,“对!把这屋子里熏上蒙汗药,他们一进来,全都给他们熏晕过去!” 阮宁和裴郎中都无语地看着他。 “你是生怕你二叔离开的事儿,不被人怀疑吗?”裴郎中敲了敲他的脑袋。 曹爽突然吸吸鼻子,“这什么味儿啊?” 他左嗅嗅,右嗅嗅,忍不住伸手在鼻子前头扇了扇。 “呕……一股子骚臭骚臭的味儿。” 曹爽说着就想吐。 但见阮宁和裴郎中,跟没事儿人似的,他就更纳闷儿了,“你们大夫嗅觉不灵吗?你们闻不到?” 阮宁道,“我俩进来之前,把嗅觉封闭了。” 她和裴郎中,都用针术封闭了嗅觉。 曹爽闻言一愣,“为……为什么呀?” 裴郎中指了指那盆子里正烧着的奇怪药材。 “是那个药发出的味道,我还以为我便溺在床上了呢……”说完,曹爽就瞪大了眼睛,“你们是要让人以为,我二叔便溺在了床上!?” 裴郎中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不傻!” 阮宁已经调好了药膏,递给裴郎中。 裴郎中对曹爽道,“胳膊伸出来。” “什么药啊?”曹爽一边问,一边已经伸出了胳膊,撸起了袖子。 裴郎中将药膏抹在他已经变得光滑的胳膊上。 “嘶……”药膏刚一接触皮肉,曹爽就倒抽一口冷气,“刺疼刺疼的!” “刺疼就对了,”裴郎中看他一眼,“为了你二叔,忍着点儿!” 阮宁见准备的差不多,她便先行离去。 …… 秦云川带着梁国丈往这院儿来。 他没进屋便掩住了口鼻,没办法,习武之人,六觉敏锐,没进屋他就闻见了那个味儿…… 梁国丈不防备,一推门儿,“呕……” 他差点儿没忍住,吐在人家门前。 “本王就不进去了。”秦云川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他走得比兔子都快。 梁国丈想喊他,都没来得及。 梁国丈皱了皱眉,屏住呼吸进了门,窗户虽然开着,那屋子里骚臭的味道,仍旧十分浓郁。 裴郎中带着厚厚的面巾,站在里间。 瞧见众人,他微微欠身,神色却冷淡又孤傲。 梁国丈朝床榻上看去。 纱帐垂着,能瞧见里头躺了个人,却看不清面容。 “曹大将军,梁某来看你了!”梁国丈正欲上前。 纱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好啊,咳咳,梁国丈过来坐……咳咳……” 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痰音,让人听得浑身不舒服。 最让人不舒服的,倒还不是嗓音,而是那只胳膊! 第688章 瘟病 从帐子里伸出来的那只胳膊上,出满了大大小小的疱疹。 那疱疹一个个鼓得发亮,好像随时要破掉。 疱疹里头,是黄色的脓液。 随梁国丈一起来探望曹大将军的人,见状,当即捂住口鼻,“失礼……” 他扭头跑出去了,再多说一个字,恐怕就要吐在屋里了,那更失礼! “曹大将军感染了瘟病,众人可以探望,但不要离得太近。”裴郎中站在那儿,声音低沉地说道。 他脸上戴着厚厚的面巾,手上还戴着羊肠衣手套。 众人闻言,非但没有离得更近,反而快步撤远了些! 开什么玩笑!瘟疫啊!就该把这院儿封起来! 燕王竟然让他们进来!并且一点儿都没告知他们! 燕王肯定是故意的! “怪不得燕王不进来!”有人突然说道。 众人脸色惊变。 “别,别走啊!好久没人来探望我了!”床榻上的曹行简沙哑着嗓音说道。 他带着痰音的声音,让人听得浑身难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裴郎中不叫人跟我接触,难得你们来了,来,坐下陪我聊聊……咳咳咳……” 曹行简突然咳出一大口浓痰,吐在床帐子外头。 那一口浓痰,又黄又带着血丝。 “国丈爷,快走吧,在这屋里待得时间长了是会被染上病的!” 随行之人已经待不住了,一个个都快步跑出了曹行简的屋子。 梁国丈原本不想走,他既然来了,就想亲眼见见曹行简! 但这屋里的味儿,以及曹行简那条出满疱疹的胳膊……都太吓人了。 燕王连屋都不进,他这会儿甚至躲到院子外头去了! 再看裴郎中包裹得那么严严实实……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怕死! 梁国丈也退到了门口。 却见里头曹行简忽然掀开床帐,只见他面无人色,蜡黄蜡黄的脸,犹如死人一般,脸上似乎也有疱疹。 “梁国丈,你不是来看我的吗?别走呀……咳咳咳,坐下……坐下说会儿话!” 梁国丈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他已经退到门槛,这么一退,猛地被门槛绊住。 “哎哟国丈爷,您慢点!” 几个人眼疾手快扶住他。 要不然,他非在这儿摔个四脚朝天! “大将军请回!”裴郎中拦住曹行简,把他摁回了床榻上。 裴郎中朝外道,“诸位不必惊慌,这瘟疫,只是疱疹……死亡几率不高。” 他越是这么说,梁国丈等人越是惊慌。 “快快快……见过了!快走吧!” “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病,曹大将军被折磨得都快没有人形了!” “你们看见曹大将军的脸了没?脸色蜡黄蜡黄的……恐怕是没几天……” 曹爽和他二叔颇有几分相似,再加上故意装扮,这些人又离得远。 自然就把曹爽认成了他二叔。 再加上他们惊慌失措,担心自己的小命,先入为主便认定那是曹大将军。 “大将军好好养病,裴郎中医术高超,肯定能治好您。我们改日再来看您!” 梁国丈拱手说道。 他扭头朝外看,忽然瞧见燕王调兵过来。 “怎么回事?不会是想把咱们跟瘟病关在一块儿,不让咱们走了吧?”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梁国丈带来这群人,顿时惊慌失措,拔腿就往院子外冲! 他们只是来看看曹行简! 他们可不想有来无回呀! 就算裴郎中说的是真的,疱疹不至于要命……但那样子,也太受罪、太可怕了吧! “燕王爷,别!别!” 只见这群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就连想单独见见自己耳目的梁国丈,这会儿都彻底慌了。 他来不及细问,只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眼自己的耳目。 耳目冲他点点头,指了指曹大将军的屋子,比划了一个手势。 梁国丈长松了一口气,跟着众人,拔腿跑出这院子。 “燕王爷这是做什么?调这么多家丁守卫干什么?”梁国丈问道,“曹大将军远道而来,是客人,这就是燕王府的待客之道?” 秦云川哼笑一声,“院子里有瘟病,不把守起来,岂不蔓延至我府上?” “本王没有待客之道,要不,还是梁国丈把人接走吧?” 第689章 潜龙入海,飞鸟入林 梁国丈当然不可能把人接走! 他已经探知了他想知道的消息!有瘟病好啊!让整个燕王府都跟着感染瘟病才好呢! 梁国丈拂袖而去。 他回到自己府上,连忙叫人给宫里送消息。 “速去宫中,告诉娘娘,曹大将军治病失败,反倒感染,命不久矣!” “不必再派人刺杀,只要以燕王府发现瘟病的理由,把燕王府给包围起来!让里头的人出不来!” “我们直接派人送信去镇西大营,告诉他们,镇西大将军被治死在燕王府即可!” 梁国丈越想,越觉得上天都在帮他呀! “哈哈哈!秦云川这次,是自掘死路!” “我正愁不知以什么理由,包围你府上呢!你竟给出‘瘟病’的理由!这理由真是瞌睡就给送枕头啊?” 梁国丈大喜,亲自去安排了包围燕王府的兵卒。 曹行简此时,已经乘坐沈延的马车,离开了京城。 “送到京都外头十里铺即可。”曹行简对沈延道。 沈延依言送到这儿,忽然发现这儿不知何时多了个茶摊。 曹行简一身家常的衣裳,从马车上下来。 那茶摊里里外外的人,无论是小二还是茶客,竟然都是眼睛一亮。 “原来曹大将军早有准备呀?”沈延笑着拱手,“那就无须沈延远送了。” “狡兔尚且三窟,曹某来这么远,不给自己留点儿退路怎么行?”曹行简摸着胡子,微微一笑。 他眺望着京都的方向,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位“胖仙姑”的模样。 他想起自己最当初,如何看不起人家!如何贬低她! 没想到,她小小女子,胸襟度量却不小!非但没记仇,仍尽心尽力地给他医治。 更没想到,她的医术竟是这样的神奇! 现在自己再不必惧怕阴雨天气,昔日折磨他的病痛,彻底治愈了! 曹行简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笑意,“令妹实在是一位奇女子呀!曹某多有失敬之处,盼他日有报答她的机会!” 沈延也拱手,“您一路小心,只要您平安回去,日后定有机会再聚!” “好!多谢沈公子!” 曹行简本想跟他提万应百宝丹的事儿。 但思来想去,人家已经冒险救了自己的命了,又是给他治病,又是把他送出京城。 这都是提着脑袋办的事儿啊! 他还没回报这恩情,就再求万应百宝丹……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等以后熟络起来,还怕没有机会提吗? 曹行简去到那茶摊上,立刻有几个人跟他坐在同一桌。 这些人,是曹行简秘密派到京都来的精锐骑兵。 就像后世的特种兵一样,每个军队里,也会在平日的训练和比赛中,挑选出兵王,组成精锐部队。 这些精锐,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 曹行简跟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其他人已经把茶摊收了起来。 当天他们便快马加鞭,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镇西大营。 “大将军,您的身体怎么样?能经得住这样的长途跋涉,如此快的赶路吗?”其他人有些担心曹行简。 曹行简哈哈一笑,“我好得很!这次来京,真不白来!” 燕王府被围,但沈延还是设法给秦云川送了信儿。 告诉他,曹行简已经带着他的精锐离开京都,奔赴镇西了! 只要离开京都,曹行简就像潜龙入海,飞鸟入林,其他人再想抓他,那就难了! 秦云川算计着时间。 “曹行简差不多应该已经到镇西了!” 阮宁也在算时间,她在算自己的预产期。 “让那院儿的人都离开吧!过阵子王妃就要生产了,老让外头的人围着王府,也不是个事儿。”秦云川笑道。 他很想看看梁国丈,小皇帝等人,知道曹行简早已离开京都,回到镇西大营这消息时,会是什么表情? 元化来到这被围的客房院子,撤去了王府的家丁守卫。 “都收拾行李走吧,回镇西大营吧!” 元化说完,带着人在院子外镇守等候。 院子里的人,闻言惊愕…… 怎么这就让他们走?回镇西了呢? “那大将军怎么办?”有人问道。 第690章 把他给朕五马分尸! 这几天以来,他们也听说,大将军染了瘟病。 那瘟病会传染,且把大将军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大将军不叫旁人进他的屋伺候,只有裴郎中和薛涛,偶尔进出屋子,拿膳食,拿药。 “怎不见曹校尉在这儿伺候?” “是啊,这些天,就只见薛涛在大将军跟前……” “曹爽不会是怕被传染,故意躲着大将军吧?反正大将军是他二叔,顾念亲情,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不是,他都没在咱这院儿,他投到燕王麾下了?” 众人正议论纷纷。 却只见曹爽昂首阔步,从大将军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后头还跟着裴郎中和薛涛。 “曹爽?曹校尉?你一直在屋里啊?” “大将军呢?” 众人探头往他身后看。 曹爽哈哈一笑,“我二叔因军中有要务,已经提前离开,现在恐怕已经回到镇西大营了!” 众人闻言,愕然看他,“你说的是梦话吗?” “我们亲眼看见,大将军他……” 曹爽挑眉看着众人。 众人脸色狐疑,却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快走快走,等出去了,你们再慢慢聊!”元化在院子外头催。 “燕王府把我们大将军藏哪儿去了!别想就这么打发我们!不交出我们大将军,我们绝不走!”有人嚷道。 曹爽从身上摸出他二叔留给他的令牌。 “有镇西军令在此!谁敢放肆?!” 这群人见状,神色更是惊疑不定……好像他们一步步,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预料之中! 搞得他们如此被动,毫无招架之力啊? 在曹爽的军令和“淫威”之下,这群人,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燕王府。 但燕王府外,还有朝廷派来的守卫。 “燕王府内有瘟疫!所有人不得外出!”守卫嚷道。 “我们就住在有瘟疫那院子!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死!当初的疱疹也已经治好了!” “我们是镇西军,我们要回镇西去!” 曹爽冲外头的守卫将军道。 守卫将军微微一愣,目光扫过他们所有人,“哪位是曹大将军?” 看起来,这群人的年纪,都不对呀? 曹爽道,“我二叔就是曹大将军,他不在这儿!” 守卫将军见状,知道事情恐怕有变。 他叫自己的副官守着,他快马加鞭去了梁国丈府上。 梁国丈听他这么仔仔细细一说…… “坏了!”梁国丈瞪大眼睛,“怕是……中计了!” 梁国丈还不知道,朝廷派去镇西军报信儿说,“曹大将军……他,他在燕王府……没了!” 朝廷派来的官员,拉着衣裳袖子,潸然泪下,好不悲痛! 他哽咽着诋毁燕王府,是如何如何虐待曹大将军,各种推托耽误,才致使他病死在燕王府…… 他背好的说词还没哭完,曹行简就哈哈大笑着从营中走出来。 “听说本将军……没了?”曹行简问道。 前来报信儿的朝廷官员,闻言一惊。 他愕然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咋回事?自己还没睡醒吗? “竟敢造谣,咒我阿爹!”曹大将军的二儿子,噌楞拔出刀来,“纳命来!” 少将军怒斩报信官! 朝廷信官,血溅镇西营! 这次,折在里头的,可不止一个信官。 曹行简回到大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对他有异心的那些人挖了出来。 该降职的降职,该除掉的,也设法除掉了…… 梁国丈布局良久,却功亏一篑! 当京都接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梁国丈直接气病了。 小皇帝也气得暴跳如雷。 “斩!把滞留在京都的镇西军那些人,都斩了!” “特别是曹行简那个侄儿!把他给朕五马分尸!” “曹行简竟然敢杀朝廷信官!他想干什么?他想造反啊?” 小皇帝发火,楚肖在一旁躬身听着,并未劝阻。 太监最会查验观色,更不敢劝。 小皇帝抓起御案上的茶盏,狠狠的砸了出去。 瓷片四下迸溅。 太后娘娘恰来到殿前,她也是刚刚得知消息,正欲找皇上说这事儿。 没想到,遇见小皇帝发脾气。 飞溅的瓷片,猛地划过太后的脸颊。 竟在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道子。 “皇上!”太后脸上刺痛,她惊怒之下,厉喝一声。 第691章 母子嫌隙 小皇帝也吓了一跳,他实在没想到,会误伤母后。 他连忙从御案后走出来,躬身抱拳,“儿给母后请安,母后……叫太医来看看吧?” 太后脸色极冷。 曹行简离京的事情,让她正在气头儿上,小皇帝又如此发怒误伤她。 更让她怒火中烧。 “皇上!你身为皇帝,竟在御书房如此发怒撒泼!是一个帝王当有的样子吗?”太后厉声质问。 皇帝的脸色僵了僵,他小声嘟囔,“祖上说,后宫不得干政,母后跑到御书房来教训我,就应当了?” “你说什么?”太后狐疑看他,怀疑他没说好话。 小皇帝微微抬头,“儿说,还是请个太医给母后看看吧?” “呵,”太后冷笑,“皇上若是真关心哀家,就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少发脾气,多做事吧!” “楚太傅在这里,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发怒,也不劝阻?” 楚肖拱手道,“皇上年少,郁结于心,对龙体不好。不如先把怒气发泄出来,再行处理事情。” 太后冷哼,“你这分明是借口!” 小皇帝在一旁,偷偷翻了个白眼。 别人为他说话,就都是借口!她的手伸到前朝,伸到他的身边,就是对他的关心爱护! “皇上可曾派人查了?那曹行简明明在燕王府内,他是如何回到镇西大营的?” “先前说,他的骨上毒疮,拖不了太久了!怎么如今,又听说,他在镇西军中重新有作为了?” “朝廷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人,都被他拔了出来?” 太后一连三声质问。 小皇帝被她唾沫星子喷得抬不起头来。 “回母后,朕还未查明……” 太后冷笑,“古人说,上人者,本事大脾气小。中人者,本事大脾气也大。下人者,本事小脾气大。” “皇上还年轻,正是学本事的时候。可别本事没学到,光长脾气了!” 小皇帝浑身一僵,绷着脸,冷冷看了眼太后。 这可是他的御书房!是前朝!是他的地方! 母后不好好地待在后宫,竟跑到他的地方,教训他来了! 上次宫宴,母后就对他的旨意指手画脚,如今更是当面训斥! 母后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做皇帝! 她根本是想打击自己,把权利揽在她自己手里! 小皇帝咬着牙根儿,一言不发,小脸儿上写满了不服。 太后挑了挑眉,“怎么?皇上觉得,哀家说的不对?” 小皇帝连忙垂头,遮掩眼底的不耐烦,“对,母后说得都对……” “哀家已经派人查明,在曹行简最后一次露面之后,一共有三个人进出过燕王府,”太后道,“其他人退下……” 楚肖以及宫人都连忙躬身。 楚肖想了想,他虽躬身却站着没动。 还有几个太监也没动,但另外几个太监,却退出了殿宇。 小皇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都退下。”他又说了一句。 此时,楚肖等人才退出殿宇。 小皇帝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太后岂能看不明白他这点儿小心思,“你的心思不该用在跟哀家斗气上!” “母后误会了。”小皇帝道,“儿没有这意思,这三人都是谁?” 见他问了正事儿,太后没再多数落他,“我爹梁国丈,秦昊和沈延。皇上当派人好好查查那秦昊和沈延。” 小皇帝点点头,满口答应,但他眼底却是不满与不屑。 太后见他答应,便带人离开了御书房。 她并没有完全指望小皇帝,她也派了人在暗查此事。 太后离开之后,御书房的气氛却不大对头。 小皇帝盯着那几个太后说退下,不等他吩咐,便已经退下的宫人。 他抬手想把御案上的东西,全都拂落在地上。 但他想起太后那句“上人、中人、下人”,他却堪堪忍住了。 “德顺留下,其他人退下。”小皇帝道。 待宫人退下之后。 小皇帝面色更冷地问太监德顺,“查清楚殿前伺候的宫人,哪些是旁人的眼线了吗?” 德顺点点,“慢慢地找到他们的错处,把他们发落去不要紧的地方?” 小皇帝眯着眼,冷冷道,“不,除掉他们。” 第692章 寡妇的心思 太后回到自己宫中,脸颊上的那一道口子早已经愈合了。 宫女连忙拿出药膏,要给她涂抹。 太后心里却烦闷不已,正如此时阴沉沉的天气。 “小皇帝越大,越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了。” 太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太监连忙安慰她。 “镜子拿来,哀家看看。” 太后对着铜镜微微侧脸,脸上那道血口子没多大,愈合之后只剩一道细细的血痕。 她又看着镜中人,“还如此年轻貌美呢……” “是啊!太后娘娘如春露朝华一般美丽,更比那二八年华的女子多了成熟妩媚……” 太监夸着夸着,忽然不说话了。 太后斜睨他一眼,“怎么不说了?” 太监小声轻叹,“可惜先帝爷走得早……” 美丽有什么用?她是个寡妇呀! 这美丽给谁看? 太后扔了镜子,“传燕王进宫!” 太监微微一愣,“主子要传谁?” “你耳朵不好使了,就该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了,多得是机灵懂事,耳朵又好使的人能接替你的位置!”太后冷冷道。 太监再不敢多问,连忙让人去通传。 燕王秦云川,此时正陪着阮宁,他剥了一大碗葡萄,放在阮宁手边。 他则正在给阮宁……肚子里的孩子抚琴,做胎教呢! “动了!儿跟父王打招呼呢!” 秦云川盯着阮宁的肚子。 他的琴弹得不错,若论技术,肯定不如王府的琴师,也不如他的一些文雅的幕僚。 但他儿最给他面子,阮宁叫琴师来弹琴,儿子从来不动。 他每次一弹,儿子总要回应他。 秦云川正在兴头儿上,下人突然来禀,“爷,宫里来人了,传您进宫去。” “不去。”秦云川头都没抬。 下人微微一怔,“是内宫的宫人……” 琴音微微一顿。 阮宁正插着葡萄往嘴里送,闻言抬眼看过来。 秦云川看着那通传的下人,“你耳朵塞驴毛了?本王刚说什么?” 下人面色一紧,“王爷说,不去。” “滚吧。”秦云川道。 下人连忙躬身退走。 秦云川冲阮宁笑了笑,“吃,继续吃,本王的儿也喜欢吃葡萄。” 说完,他继续低头抚琴。 阮宁笑了笑,“奇怪,这颗葡萄好像格外甜呢?” 宫人悻悻而归。 太后娘娘却已经梳妆打扮好,本就是美人儿的她,此时更显得美艳无比。 但她一回头,却见宫人垂头丧气。 “燕王人呢?” “回娘娘,燕王……燕王说有事,来不了。”宫人道。 太后脸色惊怒,“哀家传他!他竟敢违抗!有事?他这会儿有什么事?” 宫人偷瞄太后脸色。 “如实说来!”太后怒拍桌案。 “回……回太后,燕王大约是在陪王妃……”宫人小声道。 太后闻言深吸一口气,冷冷一笑,“哦,陪他那乡下来的、冲喜的、替嫁小王妃呢?” 她美丽的眸子越发冰冷,眼底闪过幽兰的光,如同淬了毒。 一旁的太监连忙躬身,小声道,“奴才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太后挥了挥手,屏退宫人,“想起什么人?” “太医院新来了一个年轻的太医,叫张易之,医术颇为不错。”太监看了太后一眼,小声道,“太后不如传他来,看看?” 是叫他来给太后看看?还是叫太后看看他? 太监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暧昧不明。 太后皱了皱眉,“有什么好看的?” 太后这话并不严厉,只是显得兴趣寥寥。 太监知道有戏,“娘娘看了就知道了!” 太后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太监立刻传了张太医来。 太后瞧见张易之,却是心头猛地一跳。 张易之皮肤白皙,眉宇颇有英气,他的脸上半部分和燕王,竟有几分相似。 不,他太白皙细嫩了,更像年少时期的燕王。 太后勾了勾嘴角,瞥了身边太监一眼,还是小英子最贴心。 太监立刻屏退宫人,他自己也躬身退了出去。 张易之见状,有些紧张。 “过来,给哀家把脉。”太后道。 张易之小心翼翼地上前,将他温热的手指落在太后脉门之上。 “嘶……” 男性粗粝的指腹,带着异样的温度,摩挲在她皮肤上的触感,让太后不由吸了口气。 第693章 登堂入室 宫人们不晓得张太医是怎么看病的。 只晓得太后又是传膳,又是传酒。 夜色沉沉,张太医竟然还留在太后宫里。 酒过三巡,太后醉眼迷蒙地看着张易之。 灯烛摇动,张易之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云川……”太后伸手抚摸张易之的脸,“哀家什么都想要,是不是太贪心了?” “娘娘,您醉了!” “胡说!”太后索性两手都捧住他的脸,她起身靠近张易之。 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身子一歪,坐在了他的腿上。 张易之身体僵硬,呼吸发紧…… 其实,早在刚入职太医院时,他的好友就跟他开玩笑……就凭他的长相,将来必被贵人看重。 好友还玩笑说,他日成了太后娘娘的入幕之宾,“苟富贵,勿相忘!” 他壮起胆子,两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放在太后娘娘的腰间。 就算贵为太后又怎么样? 也不过是个凡人! 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更何况是个这么年轻美丽,就守寡的女人! 她的七情六欲,更是如滚滚洪水! 太后对他的大胆,颇有些满意。 他抱起太后,向床榻走去。 她嘤咛一笑,枕在他肩上,“云川……” “娘娘,臣叫张易之!”他一面细细地吻她,一面说道。 张易之放下厚厚的幔帐。 大太监陈英关上殿门,守在殿外。 宫女要进殿收拾残羹冷炙,被陈英拦下,“别进去,除非,你不想活了。” 宫女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奴婢告退,有吩咐您再传唤奴婢。” 陈英却像是门神一样,在那殿门口立了一夜。 这孤单寂寞久了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幸好那张太医年轻力壮! 太后一直睡到晌午才醒。 她醒来时,脑袋还昏昏沉沉地疼。 她抬手按了按额头,舒服地一声轻叹,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英子,什么时辰了?”太后问道。 陈英忙道,“回娘娘,巳时末了。” 他往太后背后,垫了个柔软的大靠枕。 太后懒洋洋地不想起身,她漱了口,一边抿着香茗,一边问道,“皇帝可派人查曹行简离京之事了?” 陈英沉默片刻,小声道,“派了……” “派了谁?” “派了……梁王世子,秦昊。” 太后猛地扭头看他,“谁?” “梁王世子,秦昊。”陈英又说了一遍。 太后愣了愣,冷笑起来,“哈!秦昊!哀家叫他查秦昊!他却派秦昊去查!” “让贼去抓贼!还能抓到贼吗?他真是人还没长大,翅膀倒硬得很了!” 太后气得手里的茶盏都端不稳了。 陈英连忙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另外……在前朝殿前伺候那几个宫人,都联系不上了。” 太后皱眉看他,“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 陈英道,“奴才本想问问他们,可知道皇上为何会派秦昊去查此事……结果竟没联系上他们,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太后脸色沉了下来,她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小皇帝越来越脱离她的控制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秦昊得到小皇帝的密旨,第一件事,就是去梁国丈府上。 梁国丈气得病倒在床。 他的头痛病又犯了,“香呢?那种安神的香呢?快给我点上。” “回老爷,香没有了。”下人小声说道。 “找梁子云!叫他去买!”他捂着头,真是气得不轻,连喊他幺儿,都提名带姓的。 “小公子说了,这款香如今断货了,买不到,连仿香都买不到。”下人说话间已经哆嗦起来。 梁国丈抄起床头的茶碗就扔了出来。 但却没传来瓷器碎裂之声。 梁国丈诧异向外看来,却见那茶碗正好好的握在秦昊手里呢! “世……世子,您怎么……”下人惊讶的看着秦昊,以及他身后的一行兵卒。 “听说国丈爷病了,我自然是来探望国丈爷的!”秦昊笑着,迈步进了梁国丈的卧房。 梁国丈见事不对,立刻要起身去拔墙上挂着的佩剑。 秦昊却挥手叫人上前,夺下墙上的剑。 他笑眯眯地站在屋里,“梁国丈病重,还是别折腾自己,好好养病要紧呐!” 第694章 栽赃嫁祸 梁国丈冷眼看着昔日对他毕恭毕敬,溜须拍马的秦昊。 他冷冷一笑,“趁我病,要我命啊?” 秦昊摇头,“国丈爷想多了,我要您的命干什么?我只想要您手里那五千精兵。” 梁国丈眼睛一眯,“那你还是要我的命吧!” 秦昊:“……” “国丈爷,您可想清楚!生死之外,无大事!您这把年纪了,该颐养天年少操心了!” 梁国丈躺回床上……不是他想躺,实在是头疼得很,不躺不行。 与其等着待会儿晕倒在地,不如自己主动躺下。 “把精兵交给你,我命还能有?”梁国丈拉上被子,“有本事你就把我抬走。” 秦昊道,“我们不想动您,您把精兵交出来,咱们各自安好。” “皇上是您的外孙,太后是您的女儿,谁敢把您怎么着?” “但您若是不交出兵权……呵呵,您放走了曹行简,与镇西军勾结,在京都拥兵自重,更打算与那曹行简里应外合,以外戚之势,把控朝政,打算给我们秦家的江山……改天换日呢!” 梁国丈即便躺在床上,也猛地瞪大眼看,“秦昊!你胡说八道!谁放走了曹行简?谁跟镇西军勾结?” “搜!”秦昊一挥手。 他带来的人,立刻在梁国丈的屋子里搜查起来。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梁国丈手撑着身子。 气郁之下,他头晕得更厉害了,眼前天旋地转,他头晕恶心想吐。 “回世子爷!搜到了!” 秦昊的人,搜出了几封密信,甚至还搜出了龙袍! 梁国丈瞪大了眼睛,“秦昊!你敢!你敢栽赃老夫!” 秦昊冷眼看他,“这可不是我栽赃你!看见没有,禁卫军,皇上的人马!” 梁国丈呼吸一滞,神色渐渐冰冷。 “他……小儿,不足为谋……” 秦昊冷笑,“国丈爷与曹行简密谋之信在此,国丈爷的卧房里更藏了龙袍!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国丈爷,您再不交出兵权,太后娘娘也保不了您了!” “嘶……” 趴在墙头儿上的梁子云倒吸一口冷气。 院子里的情况,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纳闷儿家里怎么会突然冲进来这么多禁军兵吏,爬上墙头来看。 却没想到,正叫他看见梁王世子逼迫自己爹爹,交出精兵! 并且还用栽赃嫁祸这样阴险的小人手段。 “国丈爷这身体,若是进大牢遭罪,能不能活着出来,恐怕都是个问题呢!”秦昊在那恬不知耻地说道。 梁子云当即就想冲进去,跟秦昊干架! 打他丫的! 他拳头都抡起来了,转念一想…… “那么多人,我打不过啊!这怎么办?” “大哥他们眼下不在京城!城外五千兵马,不听我的!” 梁子云忽然想起,“要不去找楚姣帮忙?” 想起楚姣,他立马想起另外一个人来! 梁子云出溜从墙头上下去。 他赶紧就往府外跑,眼见自家府外已经被秦昊的人包抄,就是为了切断府里的消息,不叫外头的人知道! “想拦住小爷!你们还太嫩了!”梁子云平日里进出府就不喜欢走门儿。 府上哪里容易溜出去,哪里有小道儿,他摸得门清儿。 梁子云趁着一条小道儿还没被秦昊的人堵上,他立刻钻洞,出了梁府。 他出了府,就找到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快,帮我送信进宫里,告诉我阿姐!爹爹被人逼迫!让她快想办法救爹爹!” 给他阿姐太后娘娘送了消息之后,他则蹲守在楚家族学外头,等着另一个能给府上带来转机之人。 梁子云等了不多时,楚家族学便散学了。 他蹲在一颗高大的龙爪槐上,眯着眼睛盯紧了散学的女孩子们。 这些女孩子,府上都有车架来接。 但车架都停在巷子外头,她们会结伴而行,步行到外头去坐车。 “楼心月!”梁子云从树上跳下来,突然喊住一个小姑娘,“走,你楚姐姐叫我带你去骑马!” 楼心月左看右看,“楚姐姐人呢?” 梁子云笑道,“她叫人给你牵马去了!” “那我得给府上的车夫说一声。”楼心月道。 梁子云哈哈一笑,“你楚姐姐早想到了!已经交代了!” 第695章 他啊,被我打晕了 “王妃,天儿都晚了,春熙轩的小丫鬟说,一直不见心月小姐回来!”玉钟上前对阮宁道。 阮宁放下手里的画儿书,看了看外头天色。 “不是有车夫接她吗?车夫回来了吗?” “车夫也没回来!”玉钟道,“奴婢再去问问……” 玉钟还没跑出院子,外头就有小丫鬟进来禀,“车夫回来了,说没接到小姐。车夫去楚家族学问,族学说早就散学了,她和别个同窗一起出去的!” 玉钟面色担忧,“她不是去哪儿贪玩儿了吧?” 阮宁摇摇头,“她一向懂事,不会一声不吭跑出去玩儿。” 阮宁正要派人去找。 却见秦云川沉着脸,阔步而来。 “有件事告诉你,但你莫着急!”秦云川半蹲在美人榻前。 阮宁瞪眼看着他,“你不说,我才着急!” 秦云川捏了捏她的手,“我说,我这就说……事关你那表妹,楼心月。” 阮宁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坐起来。 秦云川一边小心她,一边小心她的肚子,“别急,别急,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你说,她怎么了?”阮宁一只手摸着肚子,一只手搭在秦云川的手心里。 秦云川嘴角抽了抽,“她被人绑架了……别急,绑架她的人,已经叫人送信来了,约我去见面。他必是有所求,才会这么干。” “信呢?心月人怎么样?是谁绑架她?为什么要见你?”阮宁的嘴,跟连珠炮似的。 秦云川看着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还不知道,但我已经叫人去查了,不会有事,你放心,好不好?” 秦云川把信递给阮宁,阮宁立刻展开来看。 看信之前,她很紧张的。 可看了一遍信之后,她也不晓得为什么……紧张已经没了大半。 再看一遍,另一半紧张,又去了一半。 她放下信,“这口气,这措辞……我咋觉得那么熟悉?” 秦云川挑了挑眉头。 阮宁又看了一遍信,“约你见面城隍庙,你不去,或是带很多人去,他就撕票?” 阮宁想了想,将信一收。 她原本还在担心,秦云川去了,会不会中了埋伏,或是被算计,害他有危险。 但此刻,她却看着秦云川道,“你快去吧,把心月接回来。” 秦云川:“……” “你都不担心我?” 阮宁道,“我有点担心……那绑匪。敢约你单独见面?他得喝多少假酒?” 秦云川哭笑不得,“你对你家相公如此有信心,我很高兴。但你至少也假装担心,假装挽留,让本王也满足一下虚荣心嘛!” 阮宁瞪他一眼,“你快去吧!心月还是个小姑娘呢!你去晚了,她吓出毛病怎么办?我怎么跟人家哥哥交代?” “去去去,本王这就去!”秦云川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见她确实放松了不少,不是故作轻松。 他这才安心带人离去。 去救人,他怎么可能真的单独前往? 用兵如神的燕王,打那么多胜仗,凭的当然不是一腔孤勇。 他不但带了人,他还带了一獒一豹。 临近城隍庙,他就撒开了小花的绳索。 小花真是出色的猎手,它离弦之箭一般,借用路旁的草藏匿自己的身形,它在草丛里步履飞快,如踏风而行。 小花第一个冲进城隍庙。 秦云川带的人不多,但他一路设伏。 他安排两个两个为一组伏兵。 临到城隍庙门前时,只剩他和巨大的獒犬。 秦云川正打算带着獒犬,突袭进入城隍庙,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绑架了阮宁的“表妹”约他见面? 却见城隍庙破败的门,从里头打开。 楼心月头发有点儿乱,衣衫也有点儿脏乱地站在门口。 豹子小花,站在她身边,有力又悠闲地甩着尾巴。 秦云川狐疑看着楼心月……难道有什么陷阱? 对方也设置了伏兵? 他怎么没感觉到呢? 墩墩和小花,似乎也没嗅出来? 这设伏兵的,倒是个高手呢! “姐夫,你来啦!”楼心月欢喜道。 “绑架你的人呢?”秦云川问。 楼心月一副无语的表情,“他啊,被我打晕了!又菜又爱玩儿!” 第696章 该说你笨呢?还是笨呢? 秦云川很是莫名,又是绑架又是送信约谈,弄得神秘兮兮……竟然被楼心月一个小姑娘给打晕? 他跟楼心月进到荒废的庙里。 发现一个锦衣男子,被楼心月用极漂亮实用的绳结,绑得结结实实。 秦云川不由诧异看了楼心月一眼,“绳结绑得不错。” “玉钟教我的!说他们在野外打到猎物,都是这么绑!猎物不容易挣脱!”楼心月自豪道。 秦云川点点头,对了,怎么忘了,她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带着野性的小姑娘。 那男子倒在地上,看不见脸。 秦云川上前把那男子踢得转过脸来,他低头一看。 “梁子云?” 楼心月道,“他骗我,说楚姐姐约我骑马,还说楚姐姐已经跟府上车夫交代过了!” “我一直没见楚姐姐,就起了疑,谁想到他竟打晕我,把我带到这儿。” “他打的绳结不结实,绑得也不紧,我一醒,就悄悄挣脱了。我跟他说,我饿了,我渴了,让他给我找吃的找水喝。” “趁他不备,我就把他打晕绑起来了!” 秦云川摸了摸楼心月的头,“心月真是好样的!” “咱们走吧!”秦云川领着楼心月要离开。 墩墩嗅了嗅梁子云,嗷呜叫了一声。 楼心月迟疑道,“就把他扔这儿不管?” “他绑架你,害得你姐姐担心,你还可怜他?”秦云川道。 楼心月皱起眉头想了想,“他毕竟没有伤害我,而且……我想了,他绑的那么松,恐怕也是担心弄伤我。” “平日里,楚姐姐带我玩儿时,他对我也都很好……他可能是有什么难处,才做这种事吧?” 秦云川挑了挑眉……这个草原女子,在楚家女学上了这么久,越来越像西朝人了。 “如果把他扔在这儿,他说不定会被狼吃了!”楼心月皱着眉,“他还给我找吃的找水喝,也不是什么坏人……” 秦云川冲外头打了个呼哨。 他留在外头的伏兵,听到暗号,立刻蹿了出来,跳进城隍庙。 但庙里的情况,叫他们也微微一惊。 “把人带走!”秦云川吩咐。 “这……这是绑匪?”亲兵们诧异。 秦云川点点头,“是啊!我们要是再晚些来……被绑架的表小姐,可能就自己回去了。绑匪可能就被狼吃了。” 亲兵们:“……” 所以,他们是来救绑匪的? “喂,醒醒!”亲兵们上前,试图叫醒梁子云。 可怎么叫,他都没反应。 已经出门的楼心月,小脸儿上不禁担忧起来。 “他不会……被我打死了吧?” 秦云川原本不是细腻温柔的人,但自打有了阮宁,他对小姑娘总是多一份耐性。 他瞧见楼心月小脸儿沉沉,不安的揪着手指头。 “不会,你能有多大力气?他是个快成年的男子!能被你打死?” 秦云川话音刚落。 就听庙里的亲兵道,“王爷,进气多出气少,人怕是快不行了!” 秦云川:“……” 楼心月张嘴就要哭。 “不许哭!”秦云川瞪她。 他可不会哄女孩子,除了阮宁,别的女孩子他也没耐性哄。 索性就黑着脸吓唬。 “咳咳咳……”楼心月被他吓得,哭倒是憋住了,就是呛得咳嗽不止。 “本王进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记住没?” 楼心月含着两泡泪,连连点头。 秦云川迈步进庙,“梁子云啊梁子云,绑个人,还能把你自己给绑死?你咋不蠢死?你爹知道你这么笨吗?” 秦云川怀疑这小子是装的。 他叫人把他身上的绳子都给解了。 嗬……真没看出来,楼心月那小丫头,力气这么大! 她绑得够紧的!都把梁子云的肉,给勒成一道道的了! 可能是梁子云绑得不紧,让她给逃脱了,所以她吸取教训,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给人绑上了。 秦云川拉过梁子云的手腕,握住他的脉门摸了摸。 他不懂医术,但他懂功夫,懂内力。 “心脉乱而无力,不是装的?” 秦云川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子云,“该说你笨呢?还是笨呢?” “走,把他带回去,让裴郎中给他看看!” 第697章 今儿怎么感觉他,净说废话呢? 秦云川把楼心月和绑匪一起带回来了。 人还没到府上,消息已经传回内院。 “听说人受伤了,伤得挺重,叫裴郎中直接提着药箱,去外院准备着!”丫鬟来禀报道。 阮宁呼吸一紧,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伸向玉钟,“来,扶我起来,我也去看看!” 玉钟赶紧把她搀起来,“王妃别着急,别动了胎气!” 月份越来越大,崇瑶院的众人,都紧张着呢! 都怪这外院的小丫鬟不懂事儿,话都不会说到委婉一点儿? 玉钟扶着阮宁,出了正房。 还没出院子,便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蓬头垢面地跑进来了。 “哎哟,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埋汰!也不给洗洗就往主子面前来!”几个年长的嬷嬷训斥道。 小姑娘一抬头,“阿姐!我来给你报个平安,王爷怕你担心,我这就去洗洗再来!” “慢着!回来!”阮宁扶腰喊她。 楼心月赶紧掉头拐回来,“阿姐还有什么吩咐?” “不是说,你受伤了?伤哪儿了,我看看!”阮宁道。 楼心月摇摇头,“没,我没受伤!” 玉钟道,“王妃急得上火!大着肚子也要去外头接你,你伤着哪里就告诉王妃!别叫王妃担心嘛!现在哪是逞强的时候!” 楼心月哭笑不得地瞪了玉钟一眼,“我什么时候逞强了?我都是真的强!” “那劫匪被我打晕了!现在正在叫裴郎中给他查看呢!你说我强不强?” “嗯?”玉钟歪了歪脑袋,她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 阮宁也怔了怔,“劫匪是谁?认识?” “阿姐怎么知道的?”楼心月嘿嘿一笑,“老熟人了!难怪人家说,熟人作案,防不胜防!” 玉钟嘀咕,“原话是这么说的吗?” “阿姐,你猜是谁?”楼心月道。 阮宁摇了摇头,“你在京城的熟人还挺多的,我猜不出。” “也是阿姐的熟人,”楼心月道,“梁子云啊!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骗我,绑架我?” 阮宁挑了挑眉,“难道是国丈府出什么事儿了?” “阿姐怎么知道?” 阮宁道,“否则,他为什么要绑架你,要求单独见王爷呢?他怕是想利用你,威胁王爷做出什么妥协……” 阮宁说完,又犯嘀咕。 “王爷最近不是说,先按兵不动,等我生完孩子,再慢慢算账吗?他提前动手了?” 阮宁说着,就回头往屋里走。 “阿姐,那,那我……”楼心月指了指外头。 她还挺担心梁子云的,若不是要给阮宁保平安,省得她担心,楼心月都不想离开前院儿。 “常嬷嬷,给她擦擦脸,叫她去前头看着吧。看她心神不宁的!在这儿也坐不住。”阮宁说道。 “诶!多谢阿姐!有消息,我再回来告诉阿姐!”楼心月接过常嬷嬷拿出的帕子。 她一边自己往脸上,胡乱抹着,一边调头往外跑。 “不用回来告诉我了,我跟他不熟……”阮宁没说完,楼心月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楼心月跑回前头厅堂时,正瞧见裴郎中在那儿摇头。 “撞坏了脑袋,”裴郎中叹气道,“人的脑袋其实很结实,也是个寸劲儿,脑袋里可能有血块子,压迫住了神经,所以一直醒不过来。” “他这情况,悬着呢!要么不醒,要么醒了也有什么后遗症,但也有可能没事……” 秦云川以及众人,都看着裴郎中。 大家一直以来,都很佩服裴郎中的医术……今日除外! 今儿怎么感觉他,净说废话呢? 说了跟没说一样! “王爷!外头听说,梁家在四处找他们的小公子呢!”元化前来禀报,并看了地上的梁子云一眼。 秦云川一抬眼,瞧见站在门外头,探着脑袋往里看的楼心月。 “你怎么还在这儿?”他问。 楼心月连忙从门边上走出来,“我……我把他打坏了?醒不了了?醒了也会有后遗症?” 众人都看向裴郎中。 裴郎中道,“有可能!不是说了么?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楼心月瘪瘪嘴想哭。 秦云川抬手按了按额角,“不许哭!” “你回去歇着吧,这儿不关你的事儿,是他自己又蠢又倒霉。” “来人,去告诉梁家人,他们家小公子,在燕王府,叫他老子亲自来接人!” 第698章 他还是个孩子呀!你怎么忍心! 楼心月看了看地上的梁子云。 梁子云没吓着她,燕王倒把她吓得不轻。 她赶紧扭头跑出厅堂。 “王爷对人家小姑娘,也太凶了。”裴郎中摸着胡子道。 “本王对你更凶,你信不信?”秦云川看他一眼,“你那算什么诊断?究竟能醒不能醒?醒了能好不能好?” “他会不会死在这儿?” 裴郎中沉吟片刻,摸着胡子说,“唔,死倒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至于别的……” 迎着秦云川灼灼虎眸,裴郎中压力甚大。 “呃……要不,请我师父来看看?她老人家医术高,经验足!” 秦云川:“……” 将为人父的修养,让秦云川没爆粗口。 元亨则直白得多,“裴老,您是越老脸皮越厚了啊?您师父……她老人家?” 裴郎中嘿嘿一笑,“她医术高,经验足是真的!而且,我看她眼力不同于常人!上次给曹大将军做那手术……” 裴郎中说到这儿,忍不住激动地直搓手。 那手术太神奇了!他每每回想,都得惊叹几遍! 那是常人能做的手术吗? 师父“她老人家”,也不知是如何,精准地判断出那些骨疮的位置的? 她肯定有什么秘方,还没传授给他! 问她,她就说,“看到的!” 知道是你看到的!可关键是,怎么看的? 她说,“用眼看!” 裴郎中想到这儿,嘀咕道,“说不定,她用眼,还能看出梁小公子头上有多大块的淤血,压迫到哪块神经,淤血大不大,能不能清干净!毕竟,我师父可不是一般人!” 秦云川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捂住裴郎中的嘴。 “别提,谁都不许把这事儿的具体情况告诉王妃!” 秦云川警告众人,“王妃快生了,挺着肚子,还得给别人看病,像话吗?本王养着你裴郎中,是吃干饭的?” 裴郎中扒拉开他的手,“是王爷非要问……不提不提!” 梁国丈来得很快! 他虽然病得不轻,头重脚轻,走路都往前一栽一栽的。 但他的幺儿,是他的命根子! 他一听说,梁子云大半夜的,在燕王府被找到了……他的心都直突突。 头疼也没心里的疼,来得凶猛。 “燕王!我儿呢?”梁国丈站在门口,怒声喝问。 没等屋里人开口,他就瞧见躺在地上的儿子。 他两眼一黑,一头往地上栽去。 “诶?”秦云川虎眸一凝。 元亨元化,飞身上前,一边儿一个,赶紧架住他。 这儿子还昏迷不醒,老子在晕倒燕王府……麻烦可够大的。 好在梁国丈只是气急攻心。 裴郎中也就在一边儿候着。 他先偷摸摸给梁国丈扎了几针,收好针,才又把他唤醒。 梁国丈幽幽醒来……顿时觉得,他好像好多了? 头没那么晕了,眼前的东西也不乱转了? 燕王府的地界儿,风水这么好?这么灵的吗? “我儿!” 他余光瞟见一旁地上躺着的梁子云,立刻嚎起来,再没功夫想别的。 “你们……你们把我儿怎么?” “燕王!他还是个孩子呀!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你有什么怨气,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 梁国丈也算峥嵘大半辈子,今日为他这小儿子,竟在燕王府,在秦云川面前,两眼含泪。 秦云川原本准备一肚子尖酸刻薄,嘲讽他的话。 但见梁国丈,红着眼睛,抱着昏迷的儿子,那故作刚强,又脆弱的样子。 他竟然……嘲讽不出口了。 “不知他遇上什么事儿了,竟绑架了王妃的表妹,送信约本王单独见面相谈。” 秦云川说着,拿出那封信……难怪阮宁说,这信的语气,看着有点熟。 梁子云可不是和她有过几次接触么? “本王赶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撞晕了。本王把他带回来,叫裴郎中给看了。” “裴郎中说,他现在这情况,不宜挪动颠簸,所以……本王叫人通知你,上门领人。” 梁国丈看着儿子的亲笔信。 儿子的字迹,他当然认得。 可他为什么要绑架燕王妃的表妹?约燕王见面?这傻孩子,他在想啥? 梁国丈将那封短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心里兵荒马乱…… 半晌,他问,“他怎么撞晕的?王妃的表妹呢?” 第699章 让他嫁给我! “我在这儿!”楼心月竟然没走,她就在不远处躲着。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绑的是我,打伤他的也是我!跟燕王府没关系!” 楼心月小小的身板儿,站得笔直。 她拍着胸脯,一副要担下所有,义薄云天的气势。 秦云川不由看着她,眸子微微一颤。 先前小姑娘要哭,他以为她是怕事之人,以为她是怕惹上麻烦……所以让她走,说与她无关。 没想到,小姑娘这么有勇气,有担当,自己跑出来,要把事儿都扛了。 秦云川不由对小姑娘笑了笑,“你阿姐没看错你,是个勇敢的小姑娘。” 但楼心月这么一站出来,对梁国丈的打击可太大了。 他老脸都挂不住了! 这么小一个小姑娘!浑身加起来有四两肉? 把他七尺有余,快成年的儿子给打晕了…… 而且,还是他儿子主动去招惹人家,去绑了人家…… 梁国丈臊地恨不得抠个地缝钻进去! “燕王!你休要搪塞我!以为找个小姑娘糊弄我就完事儿了?”梁国丈老脸一抹,装起了糊涂。 脸算什么?有他儿子命重要? “裴郎中!你得给我儿医治!” 梁国丈盯着秦云川,盯着裴郎中。 “裴郎中说了,他醒了也可能有后遗症。” 楼心月脆生生地说。 若不是看她是个小姑娘,梁国丈想跳起来打她。 “你住口!大人说话,没你的事儿,一边儿玩儿去!”梁国丈怒斥她。 楼心月发现,这大爷虽然凶,但没燕王那么可怕。 她便不惧,站在门口道,“有我的事儿啊!事儿不摆平,我不能走。” “呵……”梁国丈要被她气笑了,“你还想摆平,让我听听,你想怎么摆平?” 小姑娘噘了噘嘴,“虽然是他绑架我,他失礼在先!但他人不坏,又这么倒霉……我不会不管他的!他要是真有什么后遗症……我、我养他一辈子!” “噗咳咳咳……”梁国丈哭笑不得,“去去去,我梁府的小公子,用得着你养?” 说到这儿,梁国丈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神色莫名地看了燕王一眼,又盯上了楼心月。 “小姑娘,你愿意对他负责?” 秦云川一听这口气,立刻明白……这老狐狸没安好心! “心月……” “我愿意!” 秦云川阻拦不及,楼心月已经答应了。 梁国丈点点头,“你果然是个有担当,有胆气的小姑娘!燕王府没有怂货!” 秦云川送他一个冷眼,燕王府如何,轮得到他说? “既然如此,你做我儿的童养媳吧!这样,也方便你照顾他!” “他若好了,是你的福气,你们完婚,我梁府养着你!” “他若……万一……你得照顾他一辈子!” 说到后面一句,梁国丈气息弱了很多,脸色也显得格外苍老、沧桑。 秦云川轻嗤一声,“不行!” “行!”楼心月一口答应。 秦云川愕然看她,这姑娘是不是西朝话学得不好?还没学到“童养媳”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不用你梁府养!我说了,我养他!”楼心月道,“让他嫁给我!我现在还小,等我大了带他回我家!” “噗咳咳咳咳……”梁国丈好险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秦云川抬手扶额……她果然不懂这个词,唔,也不能说完全不懂。 梁国丈气得鼻子看起来,都有点儿歪,他恶狠狠地看着楼心月,“你敢再说一遍!?” “他是你的小儿子,又非长子,也不能继承你的爵位!” 楼心月略带稚气的声音,听起来竟颇有智慧,“如果他真有什么后遗症,对于梁府来说,他就是个累赘!” “我嫁去你家,我们就是俩累赘!你在世的时候还好!我们衣食无忧,可你年纪这么大了!你还有多少年头好活呢?” “等你一撒手……” “噗……” 梁国丈抬手捂着心口,他脸憋得通红,想咳咳不出! 他懂了! 秦云川弄这么个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就是故意来气死他的! 好诡诈的秦云川! “我说话直白,但句句是肺腑之言!” 楼心月一脸单纯认真,“等你一那啥,我们会不会被叔伯哥嫂嫌弃,给赶出门去?” 第700章 不同意那个已经死了! 梁国丈看着楼心月。 小姑娘一点儿不惧他,也目光灼灼看着他,一副“我真心为你儿子好,你别不识好人心”的样子。 片刻之后,楼心月忽然叹了口气,“罢了,你不同意就……” “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家有何等家业?能留给你一个小姑娘?”梁国丈竟一脸认真地询问起来。 秦云川赶紧打断他。 “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梁国丈不理秦云川,他只盯着小姑娘,“你若是认真,你就如实告诉我。” “你若做不得主,你便一个字都别说了!我这儿子,是我的命根,他虽不能继承我爵位家业,却在我心里有旁人不可替代的分量!” “如今他这个样子……我这为父的心,已经是……” 梁国丈抓着自己的胸口的衣裳。 皱巴巴的衣裳,亦如他此时紧紧皱在一起的心。 楼心月看了秦云川一眼,“姐夫,我是认真的!我想过了!” 秦云川叹了口气。 以他对阮宁的了解,阮宁就是在这儿,恐怕也不会一味阻止楼心月。 秦云川对小姑娘点点头。 楼心月小脸儿一亮,拍着胸脯道,“我姓楼!楼家就剩我自己了!” “噗咳咳咳……”梁国丈好险没把肺咳出来。 小姑娘刚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部落的土公主呢! 她可好,一个孤儿啊? “姑娘你这么戏弄老夫,于心何忍呐?”梁国丈脸色发白,印堂发黑。 他挥挥手,实在懒得再跟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姑娘废话。 “燕王,我跟你说……” “瞧不起我楼家?我家虽然就剩我自己了,但我家有良田,有祖宅!有祖宗留下来的底蕴在呢!”楼心月还记得,当初给她弄假身份的时候,阮宁叫她背的那些东西。 她可是背得滚瓜烂熟,这不就用上了? “我家没有叔伯兄弟,所以没人勾心斗角!没人嫌弃我们!” “凭着梁子云的本事,他肯定能把我家祖上留下的家业,发扬光大!重振我楼家辉煌!” “以后,他可就是我楼家子孙崇拜的先祖太爷了!要流芳百世,享子孙香火,被子子孙孙们祭拜的!” 梁国丈有些惊愕地看着楼心月。 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她在燕王府,是寄人篱下吧? 是谁给她的底气和勇武,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自己的面,说这样的话,而没有丝毫的畏惧、胆怯?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胆气……这小姑娘,长大了绝非池中之物啊! 梁国丈顿时想起,燕王原本将死之人,任凭是哪位神医看了,都说他活不过两个月! 但是! 自打他娶了阮家那乡下来的小女子! 他就时来运转了!他不但好了!他现在似乎比昔日更威风凛凛! 梁国丈不由深吸一口气……冲喜,必定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然老祖宗为什么留下这习俗来? 人解释不通的东西,就要问玄学! 眼前这个小姑娘,虽身世不怎么样,但看气势,必是天之娇女! 自己的儿子,若是跟她结缘……梁国丈越想心里越热乎! 往最差了讲,把儿子和这小姑娘绑在一起,还怕燕王府不尽心尽力救治儿子吗? “成!就让他入赘你楼家!”梁国丈一拍大腿,一锤定音。 秦云川呆愣愣看着老狐狸。 元亨元化和裴郎中,下巴都惊掉了! “咳……”秦云川轻咳一声,“你们不用问问梁子云,他自己的意思?” 梁国丈立刻低头问,“儿子,爹这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啊!你同意吗?” 众人:“……” 他能回答你才有鬼! “他同意了!”梁国丈道。 不同意恐怕有性命之忧,同意才能好好活下去! “不同意那个已经死了,我们救得是同意那个!”楼心月小手一挥。 秦云川眼角抽搐……说阮宁没看错人那话,他怕是说早了! 这小姑娘太野了。 “如果他醒了以后,不同意呢?”秦云川本意是提醒楼心月,婚姻大事诶! 梁国丈是为了他儿子的命考虑,你一个小姑娘,不能把自己这么搭进去! 楼心月却不以为然,“不同意?那再打死!因为不同意那个已经死了!” 梁国丈:“……” 呸!什么死不死的!要不是看你是燕王府的人,老夫现在就掐死你! 第701章 微服出宫来见他 “他既是我的人了,你就回去吧,我会求我姐夫,求裴郎中给我男人医治的!”楼心月上前搀扶起梁国丈。 “老丈人慢走!” 梁国丈被这称呼绊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地上。 他回头,惊恐地看着楼心月,又狐疑地看着秦云川。 “燕王从哪儿弄这么个……奇女子?” 说话奇奇怪怪的! 他被自己的“女婿”扶上轿子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懵。 他头不晕了,但整个人,比来的时候还晕……他就这么把儿子给嫁了?不能吧?不对吧? “不不不!”梁国丈觉得他被忽悠了,冲动了! 他好容易养这么大个儿子,就这么嫁给别人了? “老丈人,您不必紧张,虽说他嫁给我了,但他永远都是您的孩子。您不放心,随时来看他!” “我不要他的嫁妆,您也别跟我要聘礼!”楼心月懂得倒挺多,说话一套一套的。 梁国丈挥挥手,皱眉道,“谁跟你说那个!” “去,快去把宫里几个擅长治头疾脑疾的太医,都请出来!” 梁国丈刚才,整个人吓懵了,差点儿就被燕王府忽悠走一个儿子! “你若不信我们燕王府的裴郎中,大可把你儿子接回去,你自家医治调理!”楼心月道,“只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过呗!” 梁国丈诧异看她。 这小姑娘……她是当真一点儿都没把名节当回事儿啊!? 也是,她楼家就剩她自己了,她还要什么名节! 她虽不在意名节,梁国丈却不能不在意自己儿子的安危! 他还是信服裴郎中的,裴郎中说,儿子苏醒之前,不宜挪动,那就且不动!他就坐在燕王府里等! 梁国丈派人去请的太医,耽搁良久,才来到燕王府。 此时已经快后半夜了。 总不好叫梁子云一直躺地上。 燕王府搬来一个简易的木榻,把梁子云小心翼翼抬上木榻。 裴郎中一直没给用药。 等宫里的太医来,仔仔细细检查一番。 其说辞,和裴郎中也差不多。 “脑袋上这事儿,得看造化!” “可能醒了,一点儿事儿没有!也可能就……醒不过来。” 说话的太医,被梁国丈狠狠瞪了一眼,他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说。 原本梁国丈,就信裴郎中五六分。 否则,他也不会跟楼心月胡扯那么久。 此时,宫里的太医这么一说……他的心彻底安静了。 “我儿,就托付给你了!”梁国丈抬手拍了拍楼心月的肩,“我明日……明日再来看他!” 宫里的太医,都以为梁国丈是昏了头了。 他怎么拍着这里最不可能托付的人,去托付呀? 那小姑娘还点点头,“交给我,您放心吧!” 呵,她还真敢答应! 宫里的太医,不知前因后果,只暗暗摇头。 一个敢托,一个敢答应……这脑袋上的事儿,他们都不敢打包票儿! 太医们摇着头,拱手告辞。 梁国丈竟忘了叫人给赏钱……这大半夜的,把人从被窝里拽来,多难受啊! 秦云川倒是想起来了,但又不是他的人,他懒得替梁国丈周全。 他同楼心月一起,送梁国丈到他府门口。 此时,却有一辆大马车,急匆匆赶来,正停在燕王府大门外。 众人都看着那大马车。 这时辰,说晚吧? 月亮已经西沉,启明星已经亮起。 说早吧?天还黑着呢! “是来接梁国丈的吗?”秦云川问道。 此时,马车上却跳下两个机灵的小太监,立马摆上马凳,掀起帘子。 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只养尊处优,带着珐琅彩护甲的白皙玉手,从马车里出来。 玉手的主人,很快也出现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之中。 太后娘娘,一袭常服,微服出宫了! 她的目光在她爹脸上看过,又停在了秦云川的脸上。 “听说子云在燕王府?还传了太医?怎么回事?”太后娘娘沉声问道。 梁国丈呆愣许久,才回过神来,他紧张上前,“您怎么出宫了!还是这个时辰!这怎么行!?” 太后余光看他一眼,“行不行,我都在这儿了!” 太后扶着宫女的手,她目视秦云川,抬脚迈步,一步一步,向秦云川走来。 他不肯进宫见她? 呵,没关系,她来见他,也一样。 第702章 把燕王府的大门,给我拆了! 太后娘娘越走越近,她正欲开口。 秦云川却忽然对梁国丈抱了抱拳,“不远送了。” 说完,他就扭头走了。 他不但回到了府内,甚至还交代门房,“关门上锁。” 宫人们对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都看呆了! 燕王府的下人们,也是没想到……自家王爷,就这么把太后娘娘晾在外头? 太后娘娘更是愕然。 她盯着燕王府朱红色,带金色柳丁的大门,缓缓在自己面前关上。 从一开始的愕然,到随之而来的羞恼、愤怒。 太后娘娘攥着没戴护甲那几根指头,浑身颤抖。 她已经不止是脸庞发烫,她乃是浑身发烫!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撂她的脸面! 秦!云!川! “来人!把燕王府的大门,给哀家拆了!”太后娘娘简直怒发冲冠。 燕王府里头的人,也分外紧张。 元亨元化胆战心惊看着秦云川。 “王爷……您,您怎么想的?” “您为何把太后关在外头?” 秦云川倒是面色平静,他甚至掸了掸衣袖,“太后娘娘年轻便寡居,本应自重,不该大半夜的离宫,更不该见外男。” “为了太后娘娘的名誉着想,本王只能当做没看见她。” 元亨元化相互对视一眼,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不由微微点头。 楼心月年纪小,却不好骗,“外头那么多人呢,她就算是寡妇,当众跟王爷说两句话,也无不妥吧?” 秦云川斜睨她一眼,看来她在楚家族学的书,没有白读! 读书多,是不好骗。 “你到你姐姐面前,可得给本王作证!本王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半句都没!”秦云川蹙眉道。 众人先是一愣。 继而明白过来…… “敢情您是怕王妃生气?” “阿姐哪有这么小气?” 秦云川哼哼一声,“你们不懂!” 上次,他因公去了趟宫里,结果阮宁就误会了,还闹了出儿“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到沈延那儿也就罢了……她出走之前,竟然还被楚肖所救!被楚肖抱去了他的书房! 抱!去! 秦云川想想都来气! 那是他的小娇妃,别的男人凭!什!么!抱!她! 过往的事情,是对今日事的提醒。 阮宁如今肚子越发大了,孕妇的情绪问题,是他另一个警钟! “反正她是一身常服,微服出宫!本王就当没认出来,她还敢在这儿发作?” 秦云川轻嗤一声,“她就算气得失去理智,梁之行也会劝住她的。” 秦云川挥挥手,叫自家这些人,都别瞎操心了。 他既做出这决定,就是有承担后果的把握。 燕王府外。 国丈爷梁之行还真的拉住了太后的衣袖,“你别动怒,听说我,听我说……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他脑仁一蹦一蹦地疼。 太后见自己老爹这副样子,哪还有心思拆别人家的门? “子云撞到了脑袋,裴郎中或许能救他,如今我有求于燕王府……”梁国丈道,“你也实在不该,这个时候,冒险从宫里跑出来!” 太后心中委屈,“儿听说家中出事,秦昊竟突然袭击,登堂入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子云竟也受伤昏迷……儿心里着急,这才枉顾规矩!” 梁国丈点点头,“懂,你的心意,爹懂。唉……秦昊的野心,藏不住了!” “我老了……斗不动了。我看着子云那张苍白的脸,看着他昏昏沉沉醒不过来……我就想,我这辈子,还追求什么呢?” “峥嵘一辈子,老了……就享几天清福吧?那小姑娘说的对,我还有几天好活呢?” 太后惊怒,“谁?谁敢如此放肆!?哀家斩了她!” 梁国丈摆摆手,“你别动怒。我说真的……秦昊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他逼我交出京内驻扎的五千精兵。这五千兵马,可是当年,秦云川为先皇专门训练出来的!” “五千精兵能敌五万!乃至更多!我怎么能把他们交给秦昊?” “我在府上拖延秦昊,并命人悄悄将兵符交给了当今皇上……” “皇上叫人来,让秦昊撤离国丈府……否则,今日你要见你爹,就只能去大牢里见了!” 第703章 冲冲这霉运 太后娘娘漂亮的脸上尽是怒色。 梁国丈却低声道,“你不用为我愤愤不平,倒是你……身在宫中,一定要小心。莫看皇上年纪小,但从这件事儿上可以看出,他的心思可不小!” 太后娘娘眸子一凝,“当初选了他……真没想到,他是个有心计的!” “当初能看出什么?现在知道也不晚!”梁国丈道,“秦昊今日所带之人,都是宫中禁军,若没有皇帝首肯,他哪能带出禁军来?” “不管是秦昊挑唆,还是他有意如此,他都已经长出翅膀了!” 太后立刻想到,她安插在皇上身边……却下落不明的那些个宫人。 她没带护甲的手指,紧紧攥起,漂亮的脸蛋儿上,愠色浓郁。 “天都快亮了,你快回去吧!爹爹也回去!”梁国丈催她先走。 太后又回头,盯着梁王府的大门。 梁国丈以为,她只是担心梁子云。 “子云这儿,你不用担心……那小姑娘,必会尽心。” 太后微微一愣,“什么小姑娘?” “哦,没什么……子云今日,呃,为救一个小姑娘,才受了伤。那小姑娘必会为他的事儿尽心。” 绑架一个小姑娘,把自己脑袋摔坏……这话太寒碜,梁国丈说不出口。 他给儿子编了个好听点儿的借口。 太后皱起眉头,将信将疑,“一个小姑娘,再尽心有什么用?” “呃……子云的事情,毕竟还有我。我们都在宫外,相互可以照应。倒是娘娘你……”梁国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太后勾了勾嘴角,“黄口小儿,不足为惧。爹爹照顾好身体,您脸色不好,明日我叫张太医再去给您看看。子云有什么事,爹爹赶紧送信儿进宫。” 梁国丈连连答应。 太后这才蹬车离去。 梁国丈目送她的车驾走远,才坐上自己的轿子,晃晃悠悠往国丈府去。 梁子云的情况还不明朗……把子云“嫁出去”这事儿,他没打算告诉太后。 就太后那脾气,告诉她,她还不连夜把燕王府给拆了? 太后娘娘的确非常生气。 她既气皇帝竟然不和她一心! 她辛辛苦苦把皇帝养大,把他扶上皇位!他竟然翅膀硬一点,就想跟自己对着干?真是只白眼狼! 她也气秦昊,当初嘴那么甜,话说得那么好听……到头来竟是口蜜腹剑! 但让她最生气的,还是秦云川! “他竟然当着哀家的面,把门关上!还交代下人上门闩!” 太后拔下护驾,一拳捶在四方几上。 咣!四方几上的杯盏跳了跳。 她的手更是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秦云川……你好狠的心!你一点面子不给哀家留!” “是哀家对你纵容太过!容忍太过!” 人生气果然会肚子疼。 太后觉得,她这会儿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想惩治燕王,但以他在朝中,在军中的影响力……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 若是真用什么手段,把他杀了,朝廷镇不住他所带兵马,他底下那些个副将,倘若趁势暴乱造反……朝廷危矣! 太后捂着肚子,想了半晌。 “问问司天监,最近的好日子是什么时候?” “赐婚给秦昊和唐家小姐!” “最近霉事太多,京都得办些喜事,冲冲这霉运了!” 司天监算出,下半年的好日子有好几个,最适合梁王世子大婚之喜好日子也有仨。 太后娘娘选了下月十六,这个最近的日子。 她知道秦昊不想娶唐娴。 但秦昊让她不爽,竟敢逼到她娘家府上,她自然也要叫秦昊不爽! 秦昊得知自己的“喜事”又被订好了,且日子近得迫在眉睫。 他心中已无波澜。 大婚之事,自有府上人替他办。 而且,他都是二婚了!府上人颇有办这事儿的经验。 原本大婚有六礼,怎么着也得大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准备。 但太后催得急,两家只好一切匆匆。 秦昊虽不乐意,但他这次很配合,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唐家对他“二婚”这件事,倒是忍了,没表现出任何不悦。 但有一人,对秦昊大婚之时,却慌得很。 这人便是秦昊的妾室,锦瑟。 锦瑟趁着秦昊忙婚事,找了借口带着丫鬟离了府,挺着肚子找到沈延。 锦瑟一见沈延,就把腰带解了…… 第704章 燕王妃赶紧生吧! “这天实在太热了!”锦瑟把腰带解开,把肚子里塞的棉花软枕拿出来。 她顿时露出纤细的腰身。 身怀六甲的女子,瞬间变得轻盈灵动。 “我腰上都捂出痱子了!” 沈延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冒险到我这儿来,不是为了凉快凉快吧?” 锦瑟一边站在屋里的冰盆旁打着扇子,一边打量沈延的脸色。 “沈爷当初说,让我暂时跟着世子,将来必给我安排一个更好的出路!” 锦瑟说着,朝沈延福身,“沈爷,如今秦昊又要娶妻了!听说那唐小姐,可不是好相处的人!求沈爷救奴家脱身吧!” 沈延笑了笑,“怎么,厌倦了?” 锦瑟撇撇嘴,“沈爷这是玩笑话,奴家哪里配厌倦?奴家只是想活着,如果能选,就活得好一点。” “秦昊身边,世子的妾室,活得还不好啊?”沈延笑了,“这要叫你昔日的小姐妹听见了,非撕你不可。” 锦瑟福身道,“若比起花楼的日子,奴家最近这几个月,确实过得跟天上一般!” “既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给主母晨昏定省,不用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吃得好穿得好,还处处有人伺候!日子真是再好不过!” “可正是有前头这些好日子,奴家才不愿意继续留下了!世子要娶妻了!奴家的好日子,到头儿了!” 沈延笑道,“我若有办法,让你的好日子不到头儿呢?” 锦瑟一愣,“爷能让他,不娶唐小姐?” 沈延道,“他不娶唐小姐,也会娶别人!你不可能做他的世子妃,这种痴心妄想,就不用有了。” 锦瑟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奴家已经清醒了!年少时落过水,那水灌进脑子里了,如今都晾干了!” 沈延道,“你为秦昊生下一个女儿,我有办法,让秦昊一直对你和你的女儿好!你愿不愿意?” 锦瑟眼珠子转得很快。 “生下……女儿?必须是,女儿?” 她看了看一旁,充当孕肚的棉花软枕。 沈延淡笑,“你若生下庶长子,世子妃能容的下?她若度量大,你和庶长子能活一个。她若度量小,你与庶长子都必死。” 锦瑟缩了缩脖子,“那还是生女儿吧!” “看来世子身边的日子,还是挺滋润的,你愿意留下?”沈延道。 锦瑟扯了扯嘴角,“当初以为,奴家能回来,伺候沈爷……” 沈延冷冷看她一眼。 锦瑟赶紧摆手,“后来明白,沈爷乃是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奴家不敢妄想!” “都是伺候男人,伺候谁不都一样?秦昊虽不好,但奴家对他的脾气已经摸透了……沈爷说的办法是什么?” 沈延看着锦瑟,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 “你和燕王妃,同一天生产。” 锦瑟闻言一愣,“可是我……算着日子,我比燕王妃晚两三个月吧?” 沈延斜睨了那棉花软枕一眼,“早产,爷给你安排一个羸弱的女婴,你若想活得好,就得好好养护,一定要让她活下去。如此……” 沈延笑了笑。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秦昊会对你们母女,格外偏爱一些。” 锦瑟愣怔一阵子,连忙点头。 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当初她还想跟阮宁叫板,在茶肆外头,故意刁难阮宁。 只记得,当时阮宁根本不接招…… 后来,她才明白,她根本连阮宁的对手,都算不上。 时至今日,她能活下来,能有人在背后帮她,能指望日后过上好日子……竟然全是托阮宁的福! 锦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道,“奴家如今,跟那位还像吗?” “不像了。”沈延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她快当母亲了,整个人都闪耀着母性的光辉。她笑起来,比以前更有女人味儿。你差太远了。” 锦瑟:“……” 沈延这张嘴,素来扎心!她就不该问! “生孩子的事儿,还求沈爷给安排……”锦瑟叩首道。 沈延微微点头,“回去吧,到时候,你设法离开梁王府,去大相国寺。其他的事情,我给你安排。” 锦瑟谢过沈延,心底却在期盼着……燕王妃赶紧生吧! 在生孩子这件事儿上,她也要沾沾阮宁的光了! 第705章 脑袋里有牛 梁子云留宿燕王府这夜,阮宁睡得早。 后来,童养媳、童养夫的事儿,她一点儿不知道。 直到次日,她被爆米花喵喵叫醒,才听窗户底下丫鬟们小声说起。 她刚起来,洗漱用罢早膳。 楼心月就期期艾艾地来了。 “阿姐……” “你怎么没去上学?今日休沐吗?”阮宁问。 楼心月揪着手指头,“没有,我告假了……” 她偷瞟阮宁,“我跟阿姐说件事儿,阿姐莫生气。” 现在才想起来,怕她生气?那便不是真怕! 阮宁笑笑,“我不保证,你别说了。” 楼心月愣了愣。 屋里的大丫鬟都在憋笑……王妃经常这样噎王爷,今日轮到表小姐了。 “唉,阿姐生气,我也得说……您若是生气,别气着自己,你打我骂我,打板子,打手心都行!” “昨日梁子云绑架我,被我打了,撞坏了脑袋……我心里过意不去,便留下他做我的男人了!” “阿姐医术高,给看看,他还有没有的治?若是能治好,便好。治不好……那就养着呗。” 留下做她的男人…… “咳咳咳……”阮宁着实没忍住,又笑又咳。 “你这么小,知道什么叫‘做你的男人’吗?” “知道啊!那没关系,他若是个傻的,我就再多娶几个,不会不管他的!”楼心月信誓旦旦道。 “噗咳咳咳……” 这回不止阮宁没忍住,屋里的大丫鬟,都呛得咳了起来。 楼心月这想法,实在够大胆啊! 但阮宁转念想起她是部落公主的身份,又想起古代有地位的女人,特别是公主那一挂的,养面首的,确实也不少,倒也可以理解。 “走吧,为了我家表妹将来的性福生活,看看去!”阮宁点头道,“能治咱就治,不能治,咱就多娶几个!” “嗯!对!”楼心月认真点头,“多谢阿姐!” 大丫鬟们:“……” 一个疯还不够!另一个还跟着疯! 梁子云被抬去了客房。 整个搬动的过程,燕王府的人都小心翼翼。 “我亲自盯着,没叫他们颠簸,就怕给他颠坏了!”楼心月道。 阮宁站在床榻前,看着梁子云。 她没着急把脉,先是动用魔瞳,把梁子云的脑瓜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果然是有一块淤血,在前额叶,难怪一直不醒。” 阮宁看出了端倪,才一边把脉,一边说道。 “阿姐把脉,能看出淤血的位置啊?裴郎中他们都不行呢!”楼心月惊叹道,“阿姐果然最厉害!” 阮宁呵呵干笑两声。 “咦?他不单单是因为淤血压迫啊……他脑袋里还有个瘤?” “啊?”楼心月大惊失色,“脑袋里有牛?什么牛?” “什么牛能钻进人的脑袋里啊?天牛?大水牛?” 阮宁:“……不是牛!是瘤!” 楼心月惊愕地看着阮宁,“什么……牛?” 阮宁叹了口气,没得解释,随便是什么吧! 反正古代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做开颅手术。 “就是说,他的淤血问题不大,可以清淤。”阮宁捡着楼心月能听懂地说,“但他脑袋里还有个别的东西,那个东西,咱们就清不出来了。” “牛嘛!我知道,那怎么办?那牛在他脑袋里还会长大吗?会把脑袋顶破吗?他会死吗?”楼心月连连点头,一脸认真。 阮宁道,“不确定,先清淤,等他醒过来,进一步观察看看。” “有一些药是可以抑制牛……啊呸,抑制瘤子的生长,但也要看他这个瘤子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有些人,虽然有了瘤,却也能‘与瘤共存’,仍能正常生活好多年,也不必太焦虑。” 楼心月乖巧的点点头,“我不焦虑!我的男人脑袋里长了个牛……好厉害啊!” 阮宁:“……诶,诶,不行了……”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楼心月这么一喊。 阮宁身边的大丫鬟,嬷嬷都紧张起来。 她们连忙冲上前来,搀扶阮宁。 “疼,肚子开始疼了。”阮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腰,“通知产婆准备,我开始阵痛了!” 楼心月虽然年纪小,也跟着紧张起来。 众人顿时把这个脑袋“长牛”的男人,给忘在一边了。 第706章 我先去生个孩子 阮宁被丫鬟们搀扶着,正要往内院去。 裴郎中恰匆匆赶来。 阮宁立刻停下脚步,“先去小厅里,笔墨纸砚准备一下。” 众人都惊讶看她,就连裴郎中,都是一脸的茫然。 “王妃,你快生了,这时候要什么笔墨纸砚啊?”青果儿急道。 阮宁摆摆手,“还得好一阵子呢!这才开始阵痛,运气好,今天能生。若是慢,拖到明天都有可能!” 小丫鬟们没有经验,她们闻言,吓得脸色都白了。 “那……那可怎么办啊?生那么久,不得疼……” 想说疼死了,但这话不吉利,不可说! 上了年纪的嬷嬷则有经验得多,闻言连连点头,“是得些时候呢!但您更得歇着了,存些体力,要不然,生的时候,您没力气,可是要受罪的!” 阮宁却已经来到小厅门口,“裴郎中来,我有事情跟您说。” 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了阮宁的心腹在身边。 “您是对生产有什么担忧吗?”裴郎中连忙躬身道,“您放心,王爷都交代过了……” “不是。”阮宁摆摆手,“生孩子不用你出手,有产婆呢!” “若是真轮到你出手,那说明我情况危急,怕是要不行……呸呸!” 青果儿,常嬷嬷都瞪眼看她。 不等她们催促,阮宁连忙呸了几声。这话不吉利,不兴说。 “我看了梁子云的情况,他头上有淤血,但……先清淤吧。”阮宁说着,提笔写下药方。 头一味药,就叫裴郎中瞪大了眼睛,“水蛭?会吸血那种?” 阮宁点点头,“对,此物晒干可入药,清淤化血有奇效。活体水蛭,也可医用。” 阮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不过,你若是没操作过,便罢了。我现在生孩子要紧,操作不了。人体本身就是最神奇玄妙,也最有智慧的,有一定的自愈能力。” “我告诉你一套针法,你为他扎上,留针一刻,再逆向取针。取针之后,他差不多能醒……” 阮宁话没说完,便捂着肚子,倒在玉钟身上。 她身边的丫鬟嬷嬷心疼死了。 青果儿甚至忍不住红了眼眶,酸了鼻子,“王妃都要生孩子了,还得为别人的事儿操心!就是太医院的大夫,也没您这样尽职尽责的吧?” 阮宁阵痛越来越频繁。 阵痛疼起来的时候,还真是挺难忍的……她的小脸儿都发白了。 她攥着玉钟的手,玉钟那么强韧的女子,都被她捏得暗暗吸气。 楼心月愧疚地低着头,“都是我惹得麻烦……” 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楼心月猛地抬起头,正迎上阮宁温和带笑意的目光。 “不是麻烦,我喜欢给人看病。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我反倒觉得,这个时候,让我有点事情做,可以分散注意力,反倒不觉得那么疼,那么难忍了!” 阮宁笑着说。 楼心月抿着嘴,红着眼睛。 王妃是宽慰她,不想让她自责!她怎会不明白呢? 王妃对她的好,她都要铭记在心!将来……不,从现在开始,她便要设法报答王妃! 阮宁用食指在青果儿身上点了一遍,让裴郎中看。 她一边点一边讲解扎针的手法。 裴郎中一通百通,记忆起来很快,他连连点头,“师父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那我就去生孩子了,你去给他医治吧。”阮宁扶着玉钟的手起来。 她这话说的轻松,好像她不是要去生孩子,而是要去吃个便饭一样! 主仆还未走出小厅。 秦云川便已经长腿大步,一阵旋风似地刮来了! “宁宁!你怎么样?怎么样?听说你快生了?”秦云川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怎么还在这儿?” “裴学道!她快生了你知道吗?这时候了你还在问东问西!?你还有人性吗?” 秦云川急得发毛,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边打横抱起阮宁,一边训斥裴郎中。 也不怪他先入为主,谁叫裴郎中一副乖学生的样子,看着阮宁写的药方,一边感叹妙方,一边还一副受教的表情。 秦云川抱着阮宁,在自己府上,纵着轻功往内院赶。 “宁宁别怕!宁宁别慌!咱们府上有京都最好的稳婆!” “你是咱们京都有名的锦鲤王妃!你生产,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阮宁窝在他怀里,看着他急得脑门儿都不止是冒汗,简直要冒青烟的样子,不由地忍俊不禁。 第707章 都在等她顺利生产 “我不慌,我是大夫啊!”阮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王爷的一身正气,定会护我母子平安。” 秦云川眼睛发红地看着她,一双手臂却微微发颤,“嗯!本王愿把余生的气运,都给你们母子,护你们万全!” 阮宁轻笑。 秦云川顿了顿,“确定是儿子?” 阮宁嗯了一声,她有魔瞳,还看不准这个吗? 阮宁被送进产房。 锦瑟那边也接到了沈延的消息。 她希望燕王妃快点生……却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她这边,前脚才刚回到王府,后脚又得设法离开王府? 锦瑟心跳得很快,她紧张极了! 这次的事情办妥,她就不必再装孕妇了! 大热天的,肚子里塞一大团棉花,那不是好受的! 她腰上出了一圈儿的痱子,都是小事儿! 整日提心吊胆,唯恐被人发现……就这担惊受怕,都得折寿几年! 终于!终于要卸货了! 锦瑟平复了心跳,叫人备车,她要去大相国寺祈福! “锦姨娘,这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呀?” 梁王妃身边的嬷嬷瞧见了,不由皱眉问道。 锦瑟赶紧福了福身,坐低伏小道,“刚刚回来的车上,打了个盹儿,梦见世子爷娶妻,先世子妃跑来骂……婢妾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会来?” “直到刚刚回去院儿里,才想起来……先世子妃,已经……没有了。婢妾这心里,慌得很,便想着赶紧去大相国寺拜一拜!听说那儿的大师傅很有些本事!” 嬷嬷暗暗吸了一口气。 内院的妇人,多信这个。 又胆小,又怕邪。 她们勾心斗角的事情做多了,手上恐怕都未必干净。 锦瑟诚惶诚恐的样子,倒叫嬷嬷信了她几分。 “那你赶紧去吧!” “嬷嬷可需要开光的佛珠?婢妾多捐些香油钱,给嬷嬷也求一个开光的佛珠吧?” 见锦瑟如此懂事,嬷嬷脸上更是满意了。 “心意领了,锦姨娘自己多拜拜就是。”嬷嬷摆摆手,目送她蹬车离去。 锦瑟坐上马车,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娘呀……这日子可算要到头儿了!在这么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一旁的丫鬟看她一眼。 这丫鬟是沈延的人,锦瑟自然不避讳她。 “姨娘还是赶紧拜拜,求今日一切顺利吧!” 丫鬟说完,锦瑟还当真双手合十,朝天朝地,朝左朝右一通拜。 拜完了各路神仙佛祖,她却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丫鬟狐疑问道,“姨娘最后拜的是谁?” “燕王妃啊!”锦瑟道,“京都不都说,她是锦鲤王妃么?今日的事,更是沾她的光,能不能成……也得靠咱们锦鲤王妃呢!拜一拜,肯定没错!” 丫鬟:“……” 沈延果然把大相国寺这边,都给锦瑟安排好了。 她一来,就有僧人领她去厢房休息。 隔壁“恰巧”就住了前来上香,捐香油钱的稳婆。 稳婆带了好些素饼,闻起来特别香,“这位少夫人,要不要尝尝?” “好啊,我有口福了,多谢您。”锦瑟请她到屋里坐。 “姨娘放心,女婴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寺庙外头一户猎户家里寄放。猎户的妻,正好在奶孩子,顺带把那女婴也奶了。” 稳婆一边分点心,一边低声说道。 锦瑟抬手捂住心口,她心里砰砰直跳。 “我这才六七个月……女婴,看不出破绽吗?” 稳婆微微一笑,“沈爷办事儿,能出这样的纰漏吗?您把心搁在肚子里就是!” 锦瑟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那……什么时候把孩子抱过来呀?” “等沈爷的消息,王府那边一有信儿,咱们这儿就生!”稳婆道。 阮宁大约怎么也想不到,除了秦云川在产房外,焦急地等着她顺利生产。 在府外,在大相国寺,也各有一波儿人,在密切关注着她生孩子!且迫切盼望她赶紧顺利生产! 但产房里头,事情可不大顺利。 “诶?胎位不正啊?”阮宁浑身疼,宫缩地阵痛,让她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上来的。 她疼得都快虚脱了,好在这不影响魔瞳的能力。 她看见肚子里的情况,竟然是“坐生”! 这不要命嘛! 第708章 锦鲤的孩子,可能也是锦鲤! “嗯?王妃连这个,都能感觉出来?” 燕王府高价请来的稳婆,那自然是京都有名,有经验的稳婆。 稳婆没想到,她还没意识到是坐生呢!产妇自己先感觉出来了? “王妃年纪不大,可真坚强啊!” “这若换作别的夫人,早就疼得嗷嗷叫,疼得啥也不知道了!” 阮宁浑身冒虚汗地看了她们一眼……她也想嗷嗷叫,但这不是还得攒点儿力气,等会儿生娃的时候,好使劲儿嘛! “我年纪小,这要是坐生……非疼死我不可。”阮宁道,“嬷嬷们,可有办法?” “您别慌!咱们都是有经验的稳婆,以前也遇着过头一胎坐生的情况。” 稳婆倒是真的没慌,不但没慌,还安慰起她来。 “这遇着坐生啊,有几种办法呢!咱们可以揉产妇的肚子,来调整胎位!这是祖传的手法!” 稳婆自豪的笑笑,“这手法,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的!不过有点儿疼,您得忍着点儿!” 阮宁不由松了口气。 难怪秦云川要花大价钱,请京都有经验的稳婆。 原来古代虽然不会剖腹产,但古代稳婆也有绝学! 且不说这稳婆手法怎么样,就她这遇事儿不惊,镇定自若的态度,阮宁都想给她五星好评! 稳婆把手放在阮宁的肚子上,“您知道孩子的头在哪儿吗?” 稳婆只是随口一问。 问完,她自己先笑笑,这种事情,产妇怎么可能知道? 王妃就是再坚强,再能感知,她也不可能感知到…… “在这儿!这儿!”阮宁拉过稳婆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摸到这个圆圆的了吗?这个就是孩子的头!” 稳婆:“!!!” 她还真知道!不但知道,还把自己的手放上来! 稳婆深深看了阮宁一眼……这绝对是她接生史上,最离谱的产妇! 稳婆知道了孩子的体位,推宫调位的手法就会更有谱,阮宁也能少受些罪。 稳婆的两只手,都非常温暖,力气却不小。 她两只手像揉面一样,在阮宁的肚子上揉啊,推啊! “啊啊啊……”阮宁实在忍不住,嗷嗷叫出了声。 疼得她眼泪直飙。 “宁宁……宁宁!” 听见阮宁在里头哭,秦云川恨不得在外头哭。 但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么能真哭? 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以至于,主院伺候的人,没一个敢靠近他十米之内。 惟恐被他强悍的气场波及! “正了正了!头入盆了!”稳婆感觉到了,她立刻欢呼一声。 产房里除了稳婆还有两个她的助手,也算学徒。 剩下的便是王府嬷嬷们。 这种地方,未经人事的大丫鬟,都不准进来。 嬷嬷们一听这话,都激动的欢呼一声,“太好了!” 外头的人,不明情况,只听到里头欢呼。 “生了?是不是生了?”秦云川立刻冲到门口,拍着门,“宁宁怎么样?她还好吗?孩子还好吗?” “呃……王爷别着急,孩子入盆了,还没生出来呢!” “那你们欢呼个啥!”秦云川急得,方言都飙出来了。 稳婆试了试宫口的大小。 “王妃缓口气,宫口已经开到六七指,快的话,半个时辰差不多了!” 阮宁松了口气,定睛往肚子里看。 果然,儿子的大脑袋已经入盆了,看来这稳婆是有些本事啊! “脐绕颈一周……”阮宁看到儿子脖子里缠着的脐带,她顿时要晕过去了! 怎么什么事儿,都让她赶上了啊? 是谁说她是锦鲤的? 那条锦鲤生孩子会遇上这么多事儿!? “稳婆,你接生的时候,有遇到过脐绕颈吗?”阮宁试探地问道。 稳婆怔了怔,面色一肃,“绕颈几周?” “一……一周吧?”阮宁盯紧了自己的肚子。 诶?等等! 她看见了啥? 魔瞳是不是出问题了? 肚子里的情形,简直要把她吓出翔! 她竟然看见,肚子里那大胖小子,两只手拽住缠在他脖子上的脐带,那么一绕…… 脐带从他脖子上——解开了!? “绕颈一周,应该问题不大,脐带很长的,一般情况下,孩子不会有窒息的风险……”稳婆在一旁安慰她。 阮宁神色木木地点点头…… 嗯,已经没关系了! 毕竟,锦鲤的孩子,可能也是锦鲤! 第709章 八斤八两 阮宁还在跟着稳婆的节奏,调整呼吸。 但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钻出来,见见这个世界,见见他的爹娘。 他奋力地往外钻,四肢仿佛都在用力。 “啊……疼,疼!” 阮宁感觉到,腹部紧缩的疼,全身都跟着疼,仿佛一只大车轮,从她身上,碾压过去…… 不对,是碾过去、碾过来,是来回碾压! 阮宁眼泪横流,“我再也不生了!太tm疼了!啊!” 肚子里那孩子,比她还用力,还努力! 他奋力的往外钻! “出来了出来了!看见头了!头完全出来了!” “脖子,脖子也出来了!” “王妃用力!” “王妃别、别那么快用力!” “太快了!出来得太快了!” 呜呜……到底是用力?还是别用力? 算了,不管了! 阮宁只觉的哗啦一下,身上猛地一轻,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抽离了。 “这生得也太快了!宫口才刚全开!一刻钟而已,就生出来了?” 连经验丰富的稳婆,都震惊了! 这是头一胎呀,王妃的身体还稚嫩着呢! 这个年纪的女子,生孩子实在是件危险的事情……稳婆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也准备好了那个经典问题——保大还是保小? 稳婆知道,燕王府也早有准备,这院儿里放着好些止血药,救急药,更有大夫,就在内院候着。 可稳婆没想到,她甚至连问出那个经典问题的时机都没有! 孩子就已经出来了!! “婆婆,快……快报喜啊!” 一旁的助手碰了碰稳婆,稳婆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往孩子身上瞧了一眼。 “是小世子!” “是位小世子!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嬷嬷连忙冲着门口喊道。 “王妃怎样?宁宁,宁宁怎么样了?”秦云川拍着门,恨不得顺着门缝钻进来。 产婆和她的助手们,还在忙碌的收拾着刚出生的胎儿和产妇这边的狼藉。 “王妃,您觉得怎么样了?” 阮宁还没回答,孩子那边传来嘹亮的哭声。 虽然是哭声,却是生孩子之家,最喜闻乐见的声音。 院子里听见孩子嘹亮有气力的哭声,也立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喜恭贺之声。 阮宁身边伺候那几个大丫鬟,甚至激动的相互拥抱,热泪盈眶。 “生了!生了!小世子哭了!” “这哭声,身体肯定健壮!” 助产之人麻利地把婴儿擦干净,包裹好,放在阮宁身边。 “王妃快看,小世子多好看,眉清目秀。像王妃,也像王爷!”稳婆说道。 阮宁侧过脸,看着这着急出来的儿子。 她前世在医院见过很多新生儿。 但她怎么觉得,这孩子比她见过的新生儿要大上一些呢? 不但大,还很饱满! 新生儿刚出生,都会有些皱巴巴的,这大胖儿子看起来却圆润光滑。 “有点儿大!”阮宁有气无力道。 “可不是大嘛!”助产婆道,“足足八斤八两啊!” “天呐!这是咱们接生过,最大的孩子了吧?八斤八两!” “亏是王妃身体底子好,平日里吃得好,气血也足,不然这么大的孩子……”助产婆还没说完,立刻被稳婆捂上了嘴。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母子平安!大喜!大吉呀!” 稳婆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 她们把阮宁身上收拾干净利落,又给床上换了干净的被褥床单。 几个嬷嬷正打算合力把阮宁从产床上,搬去床榻上躺着。 却听咣当一声。 燕王殿下,破门而入! “王爷!”众人吓了一跳,愕然看着这个满脸笑意,激动得直搓手的男人。 “本王叫了半天门,你们为何不开门?!”秦云川问道。 但这会儿的他,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满是温情,一点儿也不严厉。 众人甚至有些不适应,不敢答话。 “来,把我抱去床榻上躺着,我好累啊,好想睡一会儿。”阮宁冲秦云川招招手。 “诶!不行不行!”稳婆立即说道,“产房乃污秽之地,王爷快出去吧……” 话没说完,秦云川就脱掉自己外头的深衣,只穿着干净柔软的中衣,上前一把横抱起阮宁。 他在屋里众多婆子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将阮宁稳稳当当地抱去了床榻上。 第710章 这乳名霸气 秦云川既然破门而入,他就没打算再出去。 许是怕阮宁看见害怕,他有意遮挡着阮宁的视线,不让她看见婆子们在收拾那产床上,以及地上的狼藉。 他目光灼灼看着襁褓里的婴儿。 白胖的婴儿,也在好奇地睁着眼睛,不哭不闹,不知在看什么。 “八斤八两啊!宁宁真厉害!本王的儿子真厉害!” 秦云川赞叹道,“京都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生出来这么大个儿头的!” “本王的小世子,生来就这么厉害,那可得取个厉害的乳名!” 阮宁疲惫地笑笑,她拉过薄被,虽是夏日,她刚生了孩子,却觉得冷。 柔软的被子上,带着干净令人舒适的皂角香。 她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快睡着了。 昔日惜字如金的秦云川,今日话却格外多! 他一直坐在一旁,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还自得其乐! “八斤八两,就叫重八!乳名就叫重八,好不好?” 阮宁原本就要睡着了,听到这名字,她立刻醒了过来! “不行!” 乖乖哟!重八!明太祖朱元璋的本名就叫“朱重八”!她儿子怎么能叫明太祖的名字! 阮宁拒绝得太果断,太脆了。 反倒叫秦云川诧异地看她,“怎么不行?乳名而已,多可爱的名字!” “咯咯……”襁褓里的小婴儿,不知在那儿傻乐什么! 他竟咯咯笑出了声! 这可把秦云川给激动坏了! “你看见没?看见没?重八喜欢他这小名儿!他都同意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我的儿子!我做主!”阮宁皱眉道。 “咯咯咯……”大胖儿子可能是听到了爹娘的声音,又咯咯乐起来。 据说新生儿的眼睛,还不太能视物,但他在母腹里的时候,便已经能辨认身边亲近之人的声音,特别是爹娘的声音。 他这么一乐,秦云川可上头了! “凭什么不行?这也是本王的儿子!本王和儿子,都喜欢这名字!”秦云川把脸凑近那小小的襁褓。 八斤八两的大胖儿子,在他的映衬之下,是那么的娇小玲珑。 “是不是呀,儿子?”他的声音,又软又嗲又腻味。 阮宁的鸡皮疙瘩,都要被他激出来了! 阮宁有些担忧地看着燕王……原以为,他肯定是位严父。 没想到……竟是她看走眼了?!堂堂战神燕王,竟然是个孩子奴?? 屋里伺候的嬷嬷们,甚至都吓得跑到外间去了。 王爷如此温柔的一面,是她们配看见的吗? 不不……绝对不配! “哦,本王明白了!你是觉得,他跟王重六撞名字了吧?”秦云川福至心灵,了然道。 阮宁嘴角抽了抽,“啊,对!我儿子,怎么能跟王爷的幕僚撞名字呢?不合适!还是换一个……” “让王重六换个名字就是了!”秦云川大手一挥,“来人呐!告诉王重六,让他改名字!” “本王今日得儿大喜!本王亲自赐他一个名字吧!就叫……文成!对,就让他改名王文成!” 秦云川满意地笑笑,扭过头来,献媚地看着阮宁和儿子,“这样,王妃满意了吗?” 阮宁:“……” 有本事,你去让明太祖也改名呀! 哦,对!明太祖确实改名字了,人家后来改名朱元璋! “行吧,既然你们父子俩喜欢……” “重八,重八!爹爹的小重八!”秦云川高兴得像个孩子。 阮宁无奈地摇摇头,笑着沉入梦乡。 她隐约觉得,自己的手被牢牢的握住。 这只温润的大手握着她的手,一股温厚舒适的力量,从她掌心渡入,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阮宁平安生产,生下小世子足有八斤八两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入沈延的耳朵。 他自有消息渠道,能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大相国寺那边的事情进展。 “啊啊!疼!疼死了!” 锦瑟躺在床榻上,干嚎。 稳婆在一旁,指挥着她该怎么嚎,才能更逼真。 一盆子一盆子的温水送进来。 稳婆和她的丫鬟也忙碌个不停,忙着造一个生娃现场! “恭喜姨娘,贺喜姨娘,是位千金!” 稳婆把藏在盆子里送进来的小女婴抱给锦瑟。 “这么小?”锦瑟接过孩子时,都震惊了。 小小的一只,又瘦又皱巴,活像一只猫儿…… 第711章 活该他被骗! “早产嘛,肯定小一点,但基本上是健康的,好好养,必能养活!” 稳婆一边安慰她,一边将她肚子里塞的棉花团给烧了。 锦瑟这边,已经收拾利落,看不出什么破绽,秦昊那边也得了消息。 他脸色有些异样地匆匆赶来。 “锦姨娘也生了?”秦昊问大相国寺厢房的伺候之人。 也字,他咬得很重。 秦昊的表情,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倘若锦姨娘不是今日生,他甚至都不会亲自过来看。 “是啊,生了位千金小姐!”下人道。 秦昊表情怔了片刻,他忽而咧嘴一笑,如同喝醉一般,脚步虚浮地跑进锦瑟的房间。 “我当爹了?我有女儿了?” 秦昊进门,目光便落在那小小的襁褓之上。 他只略微扫了锦瑟一眼,便一直盯着襁褓里的女婴。 女婴太小了,还皱巴巴的。 “七个月,还没长成呢……”他喃喃道,“多重?” 锦瑟愣了一下,什么多重? 秦昊却似乎非常在意这个问题,“这孩子,生下来多重?” 好在稳婆有经验,四平八稳道,“回爷,因未足月,小姐只有四斤四两。” “多少?!”秦昊瞪大了眼睛。 稳婆也被他盯得有些慌了,但她仍道,“回爷,四斤四两!” “爷,老话儿讲,七活八不活。七个月早产,孩子能活!” 谁知秦昊在意的,却并不是孩子能不能活。 “八斤八两……四斤四两,怎么那么巧?刚好一半……” “就像我跟她的缘分,只能走到一半?呵呵……” 秦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模样十分癫狂。 锦瑟甚至有些后怕和后悔……早知他会这样,她不如不听信沈爷的计策! 她随便摔一跤,假装流产不就行了?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流过!如今反倒折腾出一个小女娃来! 沈爷还说,借着这个女娃,她能“母凭女贵”!她贵个鬼啊! 她如今还相信男人那张嘴,才是有鬼! “好,好啊……”秦昊癫狂了一阵子,竟然平静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襁褓抱进怀里,他盯着小婴儿皱巴巴的小脸儿,竟然目露慈爱。 他此时的神情,是锦瑟从未见过的温柔…… 温柔得她甚至有点害怕……害怕物极必反,害怕他下一刻又癫狂起来。 “取名儿了吗?乳名叫什么?” 秦昊没有癫狂,他连带对锦瑟说话,都温和起来。 “还……还没,等着世子爷给取名儿。”锦瑟连忙说道。 秦昊点点头,“对,我是她爹!自然该我取名!” 锦瑟心头一阵紧张……心说,他可千万别取个什么“宁宁”“软软”这样的名字!她害怕! “就叫猫儿吧,”秦昊道,“早产的孩子,不能取太大气的名字。取个贱名儿,好养活。” “虽是早产,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毛病。一定要好好养着!要把她养大!” 秦昊这几句话,说得特别认真。 锦瑟终于意识到……还是男人了解男人! 沈爷说对了!这个女娃,在秦昊心里的地位,颇为不同! 从他生硬的抱孩子的姿势,就能看出来,他这是第一次抱孩子。 他没有嫌弃,没有不耐烦,反而抱得很小心。 他说“贱名儿好养活”时,眼底的光是真诚的,他真心希望这个孩子,能养活! “祖母和母亲,都有养孩子的经验……” “世子爷,求求您,让婢妾抚养她吧!”锦瑟连忙打断秦昊的话。 秦昊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锦瑟道,“世子爷听婢妾解释!无论是太妃还是王妃养这孩子,都是对她莫大的恩赐!是她的荣耀,也是对她将来最好的!” 秦昊这才放缓了脸色,“你既然懂,又为何拦着?你不愿意?” “世子爷大喜将近。世子妃还未进府,婢妾就生下孩子,幸而是个女孩儿……若是男孩儿,岂不叫世子爷为难?给世子妃添堵吗?”锦瑟垂头说道。 说这话时,她的手都攥紧了。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手心生疼……上一次,也是他将娶妻。 她那时,是真的怀了他的骨肉,却被他一碗堕胎药灌下去!打掉了她的孩子! 如今,他抱着别人的孩子,却当宝贝一样! 真是活该! 活该他被骗!活该他得不到他想要的! 锦瑟非但没有骗人的愧疚感,她反而感觉到阵阵快意! 第712章 想要儿子?自己生去! 阮宁太累了,她看着秦云川欢喜得有些犯傻的表情,看着儿子饱满的小脸儿,在满足中沉沉睡去。 秦云川想抱抱儿子……去他的“抱孙不抱子”! 他自己的儿子,宁宁疼得要死要活,给他生下来的大胖儿子!他凭什么不能抱? 但他看着儿子那么小、那么小一只,他生怕自己粗手笨脚,把他给抱坏了! 看来看去,他无从下手,再看阮宁,她已经睡着了。 秦云川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脸颊。 “辛苦了,宁宁……” 他激动又感动,心里涌动的情绪,无以言表。 但不表,又觉得不快。 秦云川是爽快人,他觉得阮宁为他们老秦家,做了件大事儿! 他一定得表达出来! “你们照顾好王妃!”秦云川交代了阮宁屋里的人。 他一脸欢喜,阔步离去。 秦云川来到书房,叫来管家,“把本王的私人财物,并非朝廷给的,拿出来给本王看看。” 管家连忙拿来账册,翻出匣子,里面有良田地契,房契,山庄等等。 秦云川一面听管家一一盘点,一面点头,“好,好……” “把这些本王置办的良田,温泉山庄,京都之外的别院,都转到王妃名下,算作王妃的私产!” 管家猛吸了一口气,被自己口水呛住。 “咳咳咳……”管家咳得脸都涨红,“万亩良田啊!这温泉山庄,宅院十余处……都划到王妃名下,算作王妃私产的话……您的身家,可就不如王妃了呀!” 管家神态有些揶揄地笑笑。 秦云川瞪眼看他,“王妃给本王生了个大胖儿子!八斤八两!若不是朝廷给的封地、食邑不能给她,本王全都给她!” “啧啧……”管家暗自咋舌,看看王爷那一脸炫耀的表情! 知道您得了个大胖儿子!您不用走到哪儿炫耀到哪儿吧? “快去办!今日就要办好!本王就在这儿等着你办好!”秦云川冷面催促道。 管家连忙躬身请罪,“京都的,今日办好还有可能,但外地的……今日绝对办不了啊!您就是杀了小人,小人也办不到呀?” “外地的……限你三日办好!本王的加急信使,也准你调遣!快去办!不得推诿!”秦云川面色严厉。 管家连忙收起玩笑脸,恭恭敬敬应是,马不停蹄地退出书房去办! 秦云川觉得……这还不够!不够表达他的心情。 他琢磨了一阵子,又到自己的库房里看看。 他询问了看管库房之人,又查看了库房的单子。 “王妃掌家这么长时间以来,竟从没私自动用过本王库房里的银子?”秦云川瞪大眼睛。 “回王爷,除了婚丧嫁娶、逢年过节的礼尚往来,以及府上日常当有的开支,王妃不曾支取库房银两!”管库房的说。 秦云川皱起眉头,那怎么行! 他的王妃,他的儿子!不用他的银子,他赚这么多银子干嘛呢? 人生还有什么成就感?有什么乐趣?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他抬手指了指,“这些,还有这些……” …… 阮宁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小儿的哭声,她立时惊醒。 王府自然已经准备好乳娘。 但阮宁也一早就跟自己屋里的人交代过,她不要乳娘喂养,她要亲自喂养孩子。 亲自乳养孩子,自然要多许多辛劳苦楚,以及不便。 但阮宁自己的儿子呀!让他躺卧在别的女人的怀里吃奶!管别的女人叫“娘”,哪怕是奶娘! 阮宁觉得,以她的小心眼儿,都接受不了! 嬷嬷和大丫鬟们都在着急,不知是该叫乳娘来,还是唤醒阮宁。 “抱过来吧!”阮宁披了件衣裳坐起身。 青果儿连忙在她身后垫了个硕大的枕囊,让她舒服地靠在上头。 嬷嬷把小世子重八抱过来,放在她怀里。 阮宁乳养自己儿子时,那种母爱,那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看着孩子的小脸儿,她觉得,倘若没有亲自喂养,那将错过人生多么幸福美满的时刻…… 阮宁冷不丁抬眼一瞟,发现屋子里的丫鬟嬷嬷,都以一种格外灼热地目光看着她。 好像她此刻,金光闪闪,布灵布灵!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儿?”阮宁道,“想要儿子?自己生去!” “嗐!谁敢跟您抢儿子呀?”常嬷嬷绷不住乐,“您的库房呀!又要堆满了!” 第713章 便是本王的性命,也是宁宁的 阮宁微微一愣,她的库房?堆满? “王爷又买了什么?” 嗐,这败家老爷们儿,想起一出是一出! “这回王爷没买东西!”青果儿的声音,激动地发颤,“王爷直接叫人抬了现银过来!” 就连话不多的玉钟,都忍不住道,“一箱子一箱子,白花花的雪花儿银!” 阮宁:“……” 这厮终于开窍了? 他终于知道乱买东西,不如送钱来的实在了? “还有古董!名家字画!珍珠玛瑙!”青果儿道,“总之,王爷今日必把王妃您的库房堆满才罢休!” 阮宁哭笑不得。 “王爷来了!”二等丫鬟,在门口传话道。 屋里的大丫鬟和嬷嬷连忙掩口笑着,退到一旁。 秦云川脚步如风,他进屋便脱掉外头深衣,只穿着干净柔软的中衣,来到阮宁母子身边。 他手里还拿着一只匣子。 阮宁正在奶孩子,见状瞥了他一眼。 她以为,那是他给儿子准备的什么小玩意儿。 没想到,他把匣子往床头一放,“给我宁宁的,宁宁辛苦了!” 阮宁莞尔一笑,“听说王爷今日,非要把我的库房塞满?这又是什么?” 秦云川道,“库房太小了,塞满也不足以表达本王的心情。” 孩子吃了半晌,新手娘亲这会儿还没下奶,只有些清汤寡水的初乳,哪够这八斤八两的大胖小子吃饱肚子。 他张大嘴哭。 好在嬷嬷们有经验,她们叫乳娘挤出奶来,装在碗里。 见王爷和王妃有话说,嬷嬷和大丫鬟们,便把小世子抱去一边,用小银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小世子吃。 这孩子有吃的便不哭了。 秦云川拿过匣子,打开来给阮宁。 “这是一部分,还有许多不在京都的良田地产,让他们去办了,过几日送回来。”秦云川道,“都划在你的名下,日后,便是你的私产了。” 阮宁并非真的来自乡下、不识字,啥都不懂的小村姑。 她当然知道,这是燕王战场厮杀,拼搏多年,才积攒下来的。 “都给我?这么多?”阮宁小声道,“我知王爷有宏愿,多得是要用钱的地方,你给了我……” 秦云川目光专注看着她,“我本是将死之人,宁宁救了我,为我续了命。如今又把我的命延续到下一代!莫说我,就是我们老秦家祖上知道了,都得感谢你!” “你为本王做的事,这情谊,本王这辈子也还不清。” “本王不知该如何表达对你的感激、爱慕之情……这黄白俗物,根本不能表达本王心中十分之一!” “莫说本王的家产,便是本王的性命,也是宁宁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犹如誓言。 他眼底有一簇小火苗,充满了喜悦和热切,在他深邃的眼底,欢喜跳跃。 “你千万不要拒绝,”秦云川低声道,“就算让我有个表达的渠道,成吗?” 阮宁轻笑,“王爷既这么说,那我便收下了。日后我可是富婆了,王爷要吃我的软饭了。” 秦云川笑容深入眼底,“盼宁宁万不要嫌弃本王呀!” 阮宁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秦云川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他在心中喃喃,“谢谢你,谢谢你宁宁……有你我才知,人生原来可以如此美好……” …… 彼时,梁王世子秦昊,也要接锦瑟和他的女儿回世子府。 锦瑟却目光迟疑,欲言又止。 秦昊看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儿,语气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柔,“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锦瑟虚弱踉跄地起身,要冲他行礼。 “你才生了孩子,身体虚弱,不必如此。” 锦瑟道,“婢妾不想带小姐回世子府,婢妾想留在别院。待小姐身体健壮一些,世子也娶了世子妃进门以后,寻个方便的时候,再搬回府去。” 秦昊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你担心唐氏欺负你们母女?” 锦瑟躬身,态度谦恭,“有世子爷护着,婢妾倒是不怕。只是婢妾不想给世子爷凭添麻烦与不快。” “婢妾不如先带小姐在外头坐满了月子,小姐也养大些了,再行回去。” 秦昊定睛看她,良久,他轻叹一声,“锦瑟,你变了。” 锦瑟心头一紧。 却听他道,“变得成熟,大度,会打心眼儿里为爷着想了!变得体贴懂事,不是只会争风吃醋了!” 锦瑟松了口气,心中满是嘲讽。 第714章 是他不配! 锦瑟脸上谦恭,“婢妾惭愧!以前婢妾出身不好,没有家教,不懂规矩,给爷添了不少麻烦。只盼日后能为爷养好女儿,伺候好爷!” 秦昊扶她起来,拉她入怀,轻轻地吻她,“好,这许多女子,唯有你真心待爷。” 锦瑟满脸娇羞笑意,心底却尽是嘲讽嗤笑。 秦昊把她们母女送去了他的一处别院。 并留下纹银五百两,“你为爷生下长女,爷心里甚是高兴。你又如此懂事,识大体,爷很满意。” “需要什么,想要什么,都吩咐别院的下人为你做。没有的,遣人告诉爷,爷给你安排。” 锦瑟拜谢秦昊,恋恋不舍地拉着他的手,懂事地送他离去。 秦昊前脚刚走,锦瑟就让丫鬟偷偷给她端了一碗木香饮子。 这饮子在夏日,最是解暑,凉凉甜甜,喝着美滋滋。 但刚生了孩子的产妇,是喝不了这个的! 所以,她得偷偷喝。 “体贴?识大体?哈哈哈……”锦瑟跟亲近的丫鬟暗笑吐槽,“我只不过是不想回去,看唐氏的脸色。又怕府上人多,规矩多,管束多!更怕露馅儿!” “他竟然觉得是我懂事了?体贴他?真心对他好?” 锦瑟鄙夷地撇撇嘴,“你说男人贱不贱呐?我真心喜欢他的时候,他践踏我一颗真心。” “如今,我只把他当饭搭子,嘴甜点儿,想从他那儿哄点儿好处。他反倒却觉得我对他是真心?可笑!” 丫鬟也笑,“这说明,他不配呗!” 锦瑟微微一愣,继而点头,“你说得对,是他不配!” 锦瑟说完,赶紧放下碗,朝着崇仁坊的方向拜了拜。 丫鬟愕然看她,“姨娘又拜什么呢?” “拜燕王妃呀!”锦瑟道,“她真灵!若不是她,我现在还在苦海里呢!是她救了我!” “世子爷为什么多看猫儿?他还亲自把猫儿抱回来!你知道吗,在马车上,一直是他亲自抱着猫儿!” 锦瑟撇撇嘴,“从他看猫儿的眼神儿,我都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 丫鬟好奇道,“想什么?” 锦瑟微微一笑,“不能说!玷污了我的锦鲤娘娘!” 锦瑟说完,又虔诚地拜了拜,这才坐下继续喝她的木香饮子。 她吃饱喝足,叫沈延给安排的奶娘,看着猫儿。 她躺在窗户底下的美人榻上,纳凉打盹儿,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窗户底下的凉荫里,有嘴碎的婆子在那儿说闲话。 “才五百两银子,瞧把姨娘高兴的!还赏了大丫鬟和掌事的嬷嬷!” “人家燕王妃,也是生了个孩子,听说王爷快把自己的库房搬空给王妃了!” “何止库房啊!听说光给王妃的良田都有万亩呢!更别说其他的了!” “燕王妃本就得宠,这一举得男,日后她在京都的位置更是无人能及了!” “那是,只要燕王爷在一日,便无人敢小瞧她!啧啧,以前京都贵妇还嘲讽她是乡下村姑,日后,她们见着她,都要俯首帖耳,恭恭敬敬了!” 锦瑟猛地掀开眼皮,她侧耳听着婆子的议论。 若是以前,她说不定还会心酸,羡慕,嫉妒。 她觉得都是乡下来的,凭什么她一步登天,自己却得处处坐低伏小? 然而如今,她只盼着燕王妃好!盼她更好! 她对燕王妃,只有满心的佩服,满心的仰慕! …… 燕王府此时,正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之中。 王爷对王妃宠爱、敬爱,整个主院儿伺候的人,都跟着沾光。 这种喜悦的气氛蔓延到了每个院子,每间屋子。 就连客房的院子,也洋溢着一种好似过年的气氛。 躺在客房床榻上的年轻郎君,猛地掀开眼皮。 他盯着坐在一旁小凳子上,笑眯眯打瞌睡的裴郎中道,“爹!” 裴郎中吓了一跳,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去。 他猛地转过头,“小公子,你醒了?” “爹……” “别别别!你可别乱喊!裴某可不是你爹!”裴郎中搓了搓胳膊,“正做梦有儿子了,突然有人喊我爹,还是这么大个儿的儿子,可把我吓得!” “来人,告诉表小姐,她的小丈夫醒了!” 梁子云满脸迷惑地看着他,“你不是我爹?” 第715章 这位老爷,您别激动 梁子云醒了,张嘴就管裴郎中叫爹,可把裴郎中吓坏了。 他原想告诉他师父……转念一想,“师父刚生完孩子,还虚弱呢!我现在拿这事儿去打搅她,王爷非灭了我不可!” 楼心月倒是来得很快。 “你是我的妻?”梁子云一张帅气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他上下看了楼心月一眼,“也太小了吧?” 楼心月跟他聊了一会儿,顿时比他更慌。 她赶紧把裴郎中拉到门外。 楼心月指了指屋里,又指了指脑袋,“撞坏了?他不是醒了吗?怎么不认识人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裴郎中耸耸肩,“一开始就说了呀,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王爷劝你,别沾这麻烦,你不听!非要认什么童养夫!” 楼心月瞪他一眼,“肯定是你医术不行!” “我医术不行?!”裴郎中哭笑不得,京都还没人跟他说过这话呢! “我阿姐说了!他脑子里有牛!肯定是那头牛,把他顶傻了!”楼心月道。 裴郎中闻言一愣,“脑子里有什么?” “有牛!”楼心月说得斩钉截铁。 裴郎中怔了怔,“趁着人醒了,赶紧通知梁国丈!他来了,若是非要把人领回去,你这傻孩子可不准拦着!更别再提什么童养夫的话了!” 见楼心月面露不服,裴郎中赶紧补了一句,“你就不怕他脑子里的牛,跑出来踢你?” 楼心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打了个寒颤,顿时不说话了。 裴郎中叫人通知了梁国丈。 彼时,梁国丈才刚刚睡着。 他一直头晕脑胀,辗转反侧,不闭上眼睛则已,闭上眼睛就是小儿子那张昏迷中,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梁国丈顿时心口疼到窒息。 “老爷,裴郎中让人送信儿,说小公子醒了!”随从在门口,小声说道,“老爷醒着吗?” 梁国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快!快服侍爷更衣!” 梁国丈若不是身体不允许,他定策马扬鞭,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他骑不了马,却是把车夫催得恨不得给马插上翅膀。 梁国丈一来就直奔先前的厅堂。 “国丈爷,这边!” 下人给他带路,他却总忍不住冲到了下人的前头。 终于来到儿子面前。 梁国丈看见梁子云,便喜极而泣,“我儿!我儿!你终于醒了!你要把你爹给吓死了啊!” 梁国丈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在燕王府里,老泪纵横,心头五味杂陈。 “你爹?”梁子云愣了愣,“谁是你爹?” “你呀!”梁国丈道。 “我是你爹?”梁子云惊愕地瞪大眼睛,“那你也太……显老了吧?” “我呸!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我是你爹!”梁国丈顿时气得从凳子上跳起来,“我刀呢!我刀呢!” 梁子云赶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哎哟哎哟……我头疼,头疼!这位老爷,您别激动,他们说我撞到了脑袋,把脑袋撞坏了,所以认不清人。” 梁国丈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说来也怪,他原本头疼、胸闷、心口疼,浑身无力。 但被儿子这么一气,他哪儿都不疼了,身上也有劲儿了!他甚至想耍一耍他的大刀了! 看着儿子可怜巴巴地抱着脑袋的样子,梁国丈心疼大于生气。 他伸手想摸摸儿子的头。 儿子吓了一跳,抱着被子,退到墙根儿,“别打我!” 梁国丈叹了口气,“裴郎中!我儿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连他爹都不认识了?” 裴郎中捻着胡子道,“撞坏了脑袋嘛!不过这种情况,会好转的。乃是因为淤血压迫,但小公子在服用清淤的药,等淤血清干净,也许就能恢复记忆了!” “牛,还有牛……”楼心月在一旁提醒道。 裴郎中瞪她一眼,她立刻不说话了。 梁国丈看见楼心月,脑门儿上的青筋立时一跳。 他如今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太离谱了! 他国丈府的小公子,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去入赘别人家!他老梁家的脸皮往哪儿搁? 他只当没看见楼心月,冲裴郎中拱了拱手,“既如此,还请裴郎中开了药,老夫这就把儿子给接回去慢慢调养!” 第716章 他不是真的失忆? 楼心月虽然主意大,但好在她听话。 她躲在裴郎中身后,不论乐不乐意,都一言不发。 裴郎中点头答应,“好,也好。清淤血,恢复记忆,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回到小公子熟悉的环境下,更利于他恢复。” “老夫这就给小公子开药去。” 裴郎中转身要走。 “你别走!” “裴老等等!” 梁国丈父子俩同时开口。 裴郎中回头看着他俩,“还有事?” 梁国丈道,“燕王这会儿可在府上?犬子已醒,叨扰燕王府这么久,我必得当面向燕王道谢!聊表心意!” 裴郎中呵呵一笑,“王爷在府上,但只怕是没空。” “王爷喜得麟儿,正在内院陪王妃和小世子呢!” “啊……”梁国丈愣了愣,连忙拱手,“先前不知,来也没准备!恭喜恭喜!” “那等老夫回府,准备了见面礼,再来恭喜燕王!” 裴郎中也拱手道谢。 “难怪看着燕王府上下,喜气洋洋,下人们脸上都带着笑意呢!”梁国丈嘟囔道。 他顿时想起了京都传言……他一直以来,都很鄙视这条传言! 传言说,燕王妃虽是乡下人,却有锦鲤之运势。 燕王能从将死之人,突然好转,完全康复,还能重回朝堂……都是这个乡下小女子给他冲喜冲好的! 如今,那女子生孩子,自己儿子便在燕王府醒来! 虽说不认识人了!但至少命保住了呀!! 梁国丈皱起眉头,目光落在梁子云的身上……他该不该接儿子回去呢? “我不走!我不跟他走!他谁呀,你就把我推给他?” “你不是说了,这是我的小媳妇?我要跟我媳妇在一起!我哪儿也不去!” 梁子云一把拽住楼心月的手,把她拽到床边,抱住她的胳膊。 “媳妇,你保护我!他们要把你相公给卖了!” 梁国丈:“……” 裴郎中:“……” 救他!救了个锤子哦! 楼心月嘴角抽了抽,她扒拉开梁子云的手。 梁子云力气大,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立刻又贴了上来。 他长得很好看,唇红齿白,一双眼睛,跟小狗似的,水汪汪的,单纯明净。 这跟她老家的男人很不一样! 她族里的男人都粗犷、强壮、野性,皮肤又黑又红,说话嗓门儿震天。 梁子云这种白净的小公子,她还是挺喜欢的……要不然,当初也不能说什么“童养夫”的话。 看着他这么依赖、信任自己,楼心月也说不出什么决绝的话。 “嗐,你别怕,他真是你爹。你撞到了脑袋,不记得了,但他不会害你!” 楼心月哄劝他道,“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害你,他也不会害你!虎毒不食子嘛!他是你亲爹!” 梁子云这才缓缓松开了楼心月的胳膊,试探地喊道,“爹?” “哎!我儿啊!”梁国丈没绷住,再次老泪纵横。 特别是小姑娘那句“世上所有人都害你,他也不会害你!” 这话堪堪戳在他心窝里! 他的面子,难道有儿子的健康、安危重要吗? 如果住在燕王府,儿子的脑袋能好……他的老脸又算什么? 为了儿子,老脸……不要了! 哪怕燕王府,把梁子云作为质子要挟他——他也认了! 只要裴郎中能尽心尽力地给儿子医治! “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梁国丈道。 楼心月冲梁子云点点头,“别怕,我就在门口,有事你大声喊我,我就进来,好不好?” 梁子云这才松开她的手,放小姑娘离开。 屋里只剩下父子俩。 梁国丈道,“看出来,她对你不错。燕王府的人,应该也不会伤你,毕竟……用你拿捏老夫,那是捏住了老夫的软肋!” “爹……”梁子云喊他一声。 就这简简单单一声爹,差点儿又把梁国丈招哭。 更别提梁子云接下来的动作了!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已经点了一小半的香,剩下的大半截,被他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裹着。 “这个给您。”梁子云把香递给梁国丈。 梁国丈瞬间瞪大眼睛,愕然看着儿子——他不是真的失忆? 第717章 老丈人仨字儿,听着就脑仁疼 “这是裴郎中给我点的,他怕我头疼,睡不好。”梁子云看着梁国丈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念头说,你比我更需要这种香,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 梁国丈眼里含着泪,视线朦胧。 他赶紧用袖子抹去水汽,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 他压低声音道,“你装的?你故意要留下?你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刺探敌情?” 梁子云皱眉看着他,凝神想了好一阵子,“谁是敌人呀?” 他脸上的茫然无知,不像是装的。 梁国丈扶额轻叹…… “你说你,好好的,你为何要绑架那小姑娘?为何要约燕王见面?” 梁国丈不甘心道,“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假的?这一切都是燕王伪造的是不是?他是为了糊弄老夫,是不是?” 梁子云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 “啊!我想起来了!” 梁国丈眼底一亮,目光灼灼看他。 “我绑架人,想要胁迫燕王,帮我……帮我爹,夺回一样东西!那东西对我爹来说,非常非常之重要!若是夺不回来,我爹怕是伤心的不行……” 梁子云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瓜。 “别捶,别捶!”梁国丈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护住他的头。 梁国丈心里感动死了……他这个傻儿子,气他的本事一流!孝顺也是一流! 他们兄弟几个,自己为什么偏宠小儿子? 除了因为他是老来子,可不就是因为小儿子最会关心他!会暖他心窝! “要夺回什么东西呢?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真是太笨了!” 梁子云懊丧地嘟囔。 梁国丈却完全明白了……他想替自己夺回来的,是兵权。 是在京都屯那五千能抵五万的精兵! “儿啊,对爹来说,最重要的是你!爹只要你好好活着!你明白吗?”梁国丈摸着他的头道。 “唔……不想了!”梁子云忽然放过自己的脑袋,“天意如此!看来我爹想要那东西,定是不义之物!所以老天让我忘了!” 梁国丈:“……”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看着儿子如今这傻乎乎的模样……梁国丈是又爱又恨,又气又心疼。 “罢了,你想不起来就算了。在这里,有裴郎中看顾你,爹爹也算能放心……” 梁国丈道,“毕竟裴老名声在外!医德仁心,他治病救人,首先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梁国丈看儿子醒了,他的头疼症也好了。 他揣起儿子送给他的大半截香,又请进来裴郎中和楼心月。 “我儿,还要多叨扰燕王府,有劳裴郎中,有劳楼姑娘多多照顾!”梁国丈拱了拱手。 他从怀里摸出五百两的银票子,递给楼心月,“辛苦楼姑娘!” 楼心月立刻向后撤了一步,背着手,“说好了,我不送聘礼,你不送嫁妆!我照顾自己的小童养夫,拿你的钱算什么?” “他在燕王府的吃喝医药,我就算卖了我祖上传下来的地,也会补偿给燕王府的!” “我会让他吃好喝好,老丈人你放心吧!” 梁国丈:“……” 老丈人仨字儿,听着就脑仁疼…… 算了算了……他摆摆手,再不想跟着小姑娘说话了! 她一本真经、认真说话的样子,真的能气死人! 梁国丈转过脸来,又添了五百两,递给裴郎中,“还没打听裴老的诊费,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裴老一定、一定收下!” 裴郎中迟疑片刻,他当着梁子云和楼心月的面,将这一千两的银票收了下来。 “好,国丈爷既诚心给,也是您一番拳拳爱子之意,裴某就收下了。”裴郎中把银票揣入袖袋。 梁国丈又看了傻儿子一眼…… 他原以为,他当着傻儿子的面,给钱,付诊金!傻儿子就会明白,他的爱子之心! 谁知道……傻儿子正傻呵呵地盯着楼心月,冲小姑娘傻笑呢! 俩人正在那儿挤眉弄眼吐舌头……呵!你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梁国丈叹息一声,摆摆手,又心酸又无奈地提步离开。 他回到府上,遇上管家。 管家瞧见他,变惊叹一声,“老爷脸色怎么好了这么多呀?是太医的药起作用了吗?” 梁国丈一愣,“是吗?” 管家连忙叫人拿过镜子,“您瞧瞧,比昨儿的气色可是好太多了!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 梁国丈看着镜中,虽须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人……若有所思! 第718章 光长个子,没长脑子 梁国丈不由地重新思考起那则传言,冲喜的燕王妃,有锦鲤之运! 他顿时觉得,把小儿子留在燕王府,或许是最明智之举。 他回到自己屋子里,便忍不住拿出那大半截香来。 “子云失忆了,还能想着老夫,想着把这香给老夫……这孩子纯孝啊!” 梁国丈这会儿,大概是忘了小儿子惹他生气的时候了。 他点上香,不过一刻,线香燃烧的味道,便扩散至满屋。 这干净纯粹的香,引领着他的心,平静安宁……心里头一时什么杂念都没了。 他看着那袅袅白烟,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 前头几日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梁国丈,此时酣睡地像个孩子。 而宫里头那位原本还是个孩子,原本该享受童年天真烂漫时光的小皇帝……此时却忧心忡忡。 他沉着一张小脸儿,来找太后娘娘。 “母后……”小皇帝一开口,眼里便含了泪。 太后斜睨他一眼…… 她放在小皇帝身边的耳目,全都不见了。自己父亲手中的精兵,被小皇帝夺走了! 他还没长大呢!就扑棱起翅膀,想自己飞呢! 太后对他心里有怨气,本不想理他。 但见他眼圈儿红红,无精打采,看起意志消沉而脆弱…… 太后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这不正是重新赢回小皇帝信任,重新让他依赖自己的时候吗? 她就算讨厌小皇帝,如今也不可能把他“换掉”。 有小皇帝在这儿压着,诸如燕王、秦昊之流,面子上也得谨守臣子本分! 倘若没了小皇帝,她有本事力压燕王、秦昊等人,垂帘亲政吗? 想到这儿,太后一脸慈爱。 “我儿这是怎么了?谁惹皇上不高兴了?告诉哀家,哀家给皇上出气!” 小皇帝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朕听说,燕王喜得一子,不仅健健康康,甚至特别健硕,竟有八斤八两之多!京都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孩子!” “而那乡下来的燕王妃,竟然平平安安,顺利生产,母子两个,都毫发无伤!” 小皇帝眸子紧缩地看着太后。 “朕有点儿……害怕!” “皇上怕什么?”太后温声道。 害怕好啊! 害怕就会低头,就会示弱,就会知道,他的翅膀还没长硬呢! “朕害怕燕王会更加忍不住!会夺走朕现在拥有的一切!”小皇帝盯着太后道。 太后笑了笑,“皇上别担心,燕王他还不敢!这谋逆之罪,乱臣贼子的骂名,他背不起!” 小皇帝却摇头,“他为了他的儿子……他会的!” 太后垂眸想了想,她顿时明白小皇帝害怕的点儿在哪儿了。 “皇上是担心,那孩子给燕王的野心添砖加瓦?也害怕,那孩子给燕王带来更多好运?”太后道。 小皇帝果然点了点头。 太后道,“皇上多虑了。那孩子现在看起来健康,他未必真健康!生下来八斤八两有什么用?” “皇上别忘了,燕王妃初嫁入王府之时,燕王正病得快死了。他那时候,身体里尽是剧毒!” “这孩子,肯定有毛病!肯定不健全!个儿头大,说不定净长个儿,没长脑子!” 小皇帝瞪大眼睛看着太后,“真的吗?肯定有病?肯定不健全?” 太后笑了笑,“极有可能!” 怕小皇帝不信,太后叫了自己宫里的嬷嬷来。 “嬷嬷带上红封,前往燕王府道贺,替哀家看看那孩子!看过了速来回禀!”太后吩咐道。 西朝有风俗,亲近之人,听闻生孩子的喜事,可以在办宴席之前,专程去“看孩子”。 只是要在“看孩子”的时候,送上红包,免得把孩子给“看丑了”。 “给多少红封?”小皇帝问道。 “依照宫里的惯例,”太后道,“王公之子,五十两到八十两足矣。但燕王是西朝大功臣,这又是他的嫡长子。给一百两,以示朝廷对他的看重!” 小皇帝撇撇嘴,他不喜燕王,反而要多给……这让他有些不乐意。 太后道,“皇上的目光要放得长远些,燕王的嫡长子,若是个傻子,便是给他万万家财,又有何用呢?” 小皇帝闻言,这才高兴起来,“母后说的是!快去,好好看看那孩子!” 好似这样,就能把燕王的儿子,看出来毛病似的! 第720章 太喜欢了 “嘘——”同乡把她拉去一边,“原来嬷嬷你不知道啊?” “这事儿还是从国丈爷府上,还有连平公主府传出来的呢!” “燕王妃骨架不算大,却生下八斤八两的大胖小子!听说小世子生下来就特别白皙好看!一双眼睛,灵得很!” “当初燕王什么情况……京都没人不知道吧?他病得满脸鬼纹,如同厉鬼!” “都猜,这孩子必然……咳咳,反正活不下来!没想到,提前了二十多天发动,生下来却足斤足两,还是前所未有的大个儿头!” “最难得的是,生产很顺利,母子均安!接生的稳婆我家主人也认得,稳婆说,从没接生过这么简单顺利的!” “那么大的孩子,若是放在平日,肯定要难产了……这可好,生得特别快!” 桂嬷嬷听得,整个人有点发懵…… 她还是不明白,这跟送大红包,要彩头,有什么关系? “国丈爷前两天病倒了,来燕王府不知道讨了个什么彩头!竟然就沾了这好运了!回家脸色就红润发光,病也好了!” “连平公主的儿媳妇快生了,也来看了孩子,讨了彩头!回去她儿媳妇就顺利生产了!” “嬷嬷你说这灵不灵?” 嬷嬷暗暗吸了口气……何至于啊?就不能是巧合吗? 同乡的姐妹笑看她一眼,“以国丈爷和连平公主府跟燕王府的关系……断不至于替燕王府说好话!造这势!” 嬷嬷闻言不由地深深点头。 是啊,若是跟燕王府关系亲厚的府上,传出这种话来,那可能是夸大虚言。 但国丈府、连平公主府,不造谣抹黑燕王府,都算是他们有修养了! 嬷嬷冷不丁地瞥见窗户外头,一波儿贵妇们,笑逐颜开,一脸满足的从内院出来,各自怀里跟揣着宝贝似的。 京都的贵妇们就是这样! 若说哪个庙烧香灵验,她们就会一窝蜂的扎堆儿去捐香油钱,去烧香! 就跟如今来燕王府送红包,讨彩头,沾沾燕王府的喜气……一个道理! 大家既为了讨彩头,那给的红包定然不会小! 嬷嬷顿时觉得脸上发烧…… 她只带了一百两银子,还想摆谱来着。 若是叫人知道了,真是闹了大笑话了! 嬷嬷顿时收起骄傲之色……轮到她去看孩子时,她更是端着恭敬小心。 为了叫众人看孩子不吵着王妃,燕王府的乳母,嬷嬷,大丫鬟在偏殿伺候小主子。 精致的雕花婴儿床上,那小小的孩子脚头儿,被子底下,盖了一包包的大红包。 这是丫鬟们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红包。 既然是国丈府和连平公主府起的头儿……宫里也不好说,燕王府这是在“受贿”。 况且京都本就有这风俗。 嬷嬷给塞了红包之后,却见没人给她什么东西……不是说,有沾喜气的彩头吗? 她正迟疑,发现和她一起进来看孩子的那贵妇问丫鬟道,“可有王妃或是小世子戴过用过的东西?一定要是用过的啊!” 说话间,她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肚子上……燕王妃刚嫁到燕王府,就能怀上,还一举得男!这叫谁不羡慕啊? 这喜气得沾!一定得沾! 丫鬟笑着把一方红玉雕寅虎的玉牌,给了贵妇,“昨儿我家王妃还戴过……” 嗬,这还真不能说燕王府受贿。红玉本就是昂贵之物,这玉牌雕工又极其精致!他们给这回礼彩头,也不便宜! 那贵妇欢欢喜喜离开,嬷嬷被领上前。 她弯腰往婴儿床里一看……嗬! 好白净的婴儿!饱满的小脸儿,嫩呼呼的,皮肤细嫩,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长长的睫毛,在白净的小脸儿上,投出一抹阴影,睫毛又长又翘,比年画里的娃娃还喜气呢! 他这会儿正在熟睡,眼睛闭着,鼻头挺翘可爱,红唇润泽如刚洗过的樱桃。 嬷嬷是带着挑剔的目光来看孩子的! 她势必要从这孩子身上,挑出来点儿毛病!才好回宫禀报主子! 但这小脸儿,这睡颜……把她的心都给看软了!越看越喜欢! 这小脸儿太有灵气了……她竟看的莫名心生欢喜! 她好想抱抱这娇软的小奶娃呀! 第721章 丑吗?笨吗?有病吗? 没等桂嬷嬷伸手,一旁的嬷嬷就笑眯眯地挡了她一下。 嬷嬷压低声音道,“王爷交代了,小世子不叫抱,也不准人摸。” 桂嬷嬷讪讪一笑,又恋恋不舍地看着襁褓之中,熟睡的娇颜。 这小孩儿怎么那么会长呢? 那小眉头,那小鼻子,那小嘴儿……仿佛可着人的心意长的,恰到好处地长在人的心坎儿里! 桂嬷嬷伸手往怀里摸。 她摸出自己攒了许久许久才攒地五十两银子,她才找人帮她兑了银票呢。 原本这钱,是留着养老的。 她却把这钱递给一旁的丫鬟。 丫鬟一愣,“嬷嬷刚刚已经给过了,您忘了?” 桂嬷嬷道,“那是主子给的,能瞧见小世子,是老奴的荣幸……” 桂嬷嬷说完,期期艾艾地看着丫鬟。 她想要个彩头来着……却又有些张不开嘴。 但她见自己不开口,丫鬟便不提此事。站在她身后的贵妇,已经等得心焦,连忙挤开她,看着婴儿床上的小世子。 “呀,世子爷长得可真俊啊!像画里的仙童一样!”贵妇压低声音赞叹道。 屋里只能同时有两位贵客,桂嬷嬷不出去,便占着一个进门的名额。 外头等着的贵夫人,目光焦灼地盯着她。 桂嬷嬷只好厚着脸皮道,“可否给老奴一件世子、或是王妃用过的物件儿?” 她声音很小,说完,面皮发烫。 丫鬟递给她一只小小的丝绒盒子,“我家王妃带过的。” “多谢!多谢这位姐姐!”桂嬷嬷没想到,丫鬟既没嘲讽她,也没拿嫌恶鄙夷的眼神儿看她。 反倒是拿了这么精致的盒子给她! “姐姐”是敬称,那小丫鬟都还没说亲呢,年纪小着呢。 嬷嬷连忙出了这间屋子,她打开丝绒盒子一瞧,竟是一根漂亮的银链子,上头坠着一颗殷红如血的玛瑙珠子。 这东西倒也不贵,但胜在精致! 这银链子造型好看,亮亮堂堂,看起来竟然像是凤祥楼的工艺? 那玛瑙珠子成色极好,通体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东西好不好倒在其次,她这也算是沾着燕王妃的锦鲤之气了不是? 嬷嬷欢欢喜喜把丝绒盒子揣入怀里。 她正离开燕王府时,发现燕王府已经谢绝了来客。 便是京都有头有脸的贵夫人,燕王府的下人也不住的摇头,“今日不能待客了。还请诸位夫人,等燕王府设宴招待……今日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桂嬷嬷更是庆幸,亏得她弃了马车,徒步走过来。 不然,燕王府那脾气,即便有太后的面子在,他们也未必会对自己这个嬷嬷客气! 嬷嬷更是觉得,怀里那丝绒盒子,无比珍贵,揣在怀中热乎乎的! 因为堵车的缘故,桂嬷嬷回到宫里时,已经快到晚膳时候了。 小皇帝不知是去而复返,还是一直就在这儿等着。 “怎么回来的这样慢?!”小皇帝怒目看着嬷嬷。 桂嬷嬷连忙跪地,“燕王府规矩多……起初不叫老奴看,等了许久才看到。” 小皇帝不疑有他,立刻倾着上半身,盯着桂嬷嬷,“你看到了?那孩子什么样子?丑吗?笨吗?有病吗?” 桂嬷嬷暗暗吸了口气…… 有许多贵妇,热切地去燕王府道贺,沾喜气这事儿……她都不敢说! 燕王府的小世子,长得好看,且有灵气,被赞为仙童这话……她又怎么敢说? “是挺大一只的!胖乎乎,肉乎乎的!老奴在那儿等了那么久,他一直在睡觉,就只会睡觉!” 桂嬷嬷说道,“脸上倒是没有鬼纹,身上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包得太严实了,只露一张胖脸在外头……” 殿中有经验的嬷嬷,不由看向桂嬷嬷……刚出生没两天的小孩儿,他本来也就只会睡觉啊? 他要会干别的,还不给人吓死? 襁褓包着,可不就露一张脸在外头吗? 桂嬷嬷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啊? 但小皇帝却被她糊弄住了,“只会睡觉?那肯定是个傻的!这大热天的,身上包裹那么严实,肯定是心虚!有鬼纹,怕给人看见!” 小皇帝说完,抚掌而笑,“好啊,好!嬷嬷看得不错,赏银五十两!” 桂嬷嬷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锦鲤之气,带来的好运吧?! 第722章 沉醉不知归路 桂嬷嬷揣着皇帝赏的五十两,恍恍惚惚地从殿里退出来。 “这也……太神了!” 她花了五十两送礼,那五十两可是她攒了许久许久,才攒起来的! 这两句话的功夫,就得赏五十两?! 桂嬷嬷连忙来到无人之处,从怀里摸出那只丝绒盒子,拜了拜。 四下无人,她小声道,“锦鲤王妃,锦鲤世子!饶恕老奴言语不敬!真灵啊!但老奴不能不这么说!” “对老奴不好,倒是小事……万一,那谁嫉妒心强,要害王妃世子,岂不是老奴招的祸吗?” “还求锦鲤王妃、锦鲤世子,看在老奴一心想为你们避免祸事的份儿,多多眷顾老奴呀!” 桂嬷嬷没想到,她这些举动,还有那一番话,都被躲在假山后头,太后娘娘的乳母,尚嬷嬷给听见了! 尚嬷嬷皱眉,思量片刻,忽而提步上前,“给我!” “嘶……”桂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尚嬷嬷要……要什么?” “那只盒子!”尚嬷嬷盯着她胸前衣袋,“你若不给,我现在就去告诉太后,你没对她和皇上说实话!” “尚嬷嬷饶命!”桂嬷嬷连忙跪地,一把抱住尚嬷嬷的腿。 她迟疑了一阵子,极不情愿地把那只盒子拿了出来。 尚嬷嬷打开一看,不由面露惊艳,这项链倒是挺别致的! “怎么回事?你收了燕王府的礼?这我可不能纵容你!” 尚嬷嬷推开她,就要去找太后娘娘告状。 “不是!尚嬷嬷你听我解释!”桂嬷嬷冲上去,再次抱住她的大腿,死死抱住,“这是彩头……” 桂嬷嬷眼见再瞒下去,莫说那彩头了!就是她的头,都未必保得住…… 她只得一五一十,把在燕王府的见闻,以及从老乡那儿听来的传言,都告诉了尚嬷嬷。 “毕竟,国丈爷府上,流出的传言。这若是追究起来,太后娘娘那儿,也不好说吧?”桂嬷嬷小声道。 尚嬷嬷皱眉看着丝绒盒子里的项链,她思量片刻,“既如此,东西没收!其他的,暂且按下不表吧!” 眼看着盒子和里头的链子被拿走,桂嬷嬷的心都在滴血…… “但至少,我的头保住了!”桂嬷嬷拍着心口道,“定是我言语不敬,得罪了锦鲤之气……唉!” 小皇帝已经走了,尚嬷嬷打算去找太后娘娘时。 见太后又召了太医,张易之过来。 殿门紧闭,大太监陈英跟门神似的,站在殿门外。 尚嬷嬷脸色微变,她没凑上去找不自在。 她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忍不住打开那丝绒盒子,把那漂亮的链子带在自己脖子上。 她对着镜子细看,银色的链子,熠熠生辉,把她的脖子都映衬得纤细精致起来。 那颗透亮的红玛瑙,更是衬得她皮肤很白,“红色最是衬人肤色!” 尚嬷嬷还没看够,忽然听到,外头又传来小皇帝的声音! 她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把链子塞进衣服里头,疾走出去。 小皇帝已经被宫人拦下,但他少年的脸气得涨红,“谁敢拦朕?!朕要去见母后!大胆刁奴!都让开!” 门前站岗的陈英,也连忙往殿内送信儿。 “禀太后娘娘!皇上又、又回来了!” 殿中。 食案上的饭菜,倒是没动几口。 床榻上的幔帐低垂。 幔帐里头,传来女子娇喘的声音。 “皇上今日这是怎么了?才离开,这么快又回来?难道真是燕王生个儿子,就把他吓成这样?还不能一会儿不见娘了?” 张易之是大夫,本就了解人的身体反应…… 他又是个年轻俊美的大夫……幔帐之中,太后娘娘沉醉不知归路。 她真想就这么晾着小皇帝,不去理会他! 谁叫他联合秦昊,欺负自己的娘家! 没有自己扶持他!焉有他今日? “臣放肆了……”张易之观察着太后娘娘的脸色,在时机恰好之时,他连忙告退,“臣改日再来给娘娘‘侍疾’。” 太后长腿一勾,拦住他去路。 “本宫让你走了吗?真是放肆!这里是本宫的地盘!本宫不叫他进来,他还能硬闯进来?” 太后冷笑,“晾他一会儿,让他着急一会儿,以后才能学乖!他才晓得,离开哀家,他什么都干不成!” 第723章 新生儿易早夭 “娘娘!宫人们快要拦不住了!”陈英在殿门外语气惊慌道,“皇上带着人,要打进来了!” “他放肆!”太后惊怒。 张易之更是吓得浑身一软!软了…… 太后正在兴头儿上被打断,怒瞪张易之一眼,“没用的东西!” 张易之脸色发白,忍不住攥住拳头……他在这个时候本就受了打击,太后娘娘更是深深的伤了他男人的自尊! 两人慌慌张张地套上衣服,挂起幔帐。 太后叫人进来陪着,张易之佯装给她诊脉的样子。 这才叫宫人,放了皇帝进殿。 皇帝狐疑地看她,又看张易之。 “母后白天的时候,不是一直好好的?怎么病了?”小皇帝语气不善。 太后欲求不满,心中正烦,“今日思念你父皇,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他兄弟燕王强势,却欺负我孤儿寡母……越想越伤心,不由心口发疼,饭也吃不下。所以传了太医来看看。” 太后原以为,提及先皇,小皇帝定会惭愧。 又点出燕王之强,他怕燕王怕得很,一定会露怯。 没想到,小皇帝却愤然道,“母后的嬷嬷竟没说实话!或者,母后还把朕当小孩儿,欺哄朕!” “那燕王的世子,据传,有锦鲤之气,凡是去燕王府求了彩头的人,都沾了好运!有病的,病情好转!生产艰难的,立时就顺顺当当生了!” “这话传遍了京城,现在京城凡是能跟燕王府搭上话的人,都去燕王府送红封,求彩头去了!” “众人都去归附燕王了!朕、朕这个皇帝,还算什么皇帝?!” 小皇帝发了一通脾气。 他转身离去时,宫女正奉上一杯牛乳香茶。 据说,这牛乳茶的做法,也是从燕王府流传出来的!如今倒成了京都最流行的茶! 小皇帝抓着香茶,狠狠砸在地上,牛乳混合着茶的香味儿,在殿中四溢。 那褐色的茶汤,也四下迸溅流淌。 太后的眼皮子都跳了跳,她气得浑身发抖。 “他竟敢……竟敢在哀家宫里摔摔打打!” “他这是、这是忤逆犯上!根本没把哀家放在眼里!若非哀家捧他……” 太后说着,不由地捂住心口。 她之前是装的,这会儿却是真的气得心口疼了! “滚!都给哀家滚出去!”太后捂着心口怒道,“尚嬷嬷呢?叫尚嬷嬷进来!” 尚嬷嬷忙不迭地上前,其他宫人,包括没用的张易之,都躬身退了出去。 太后伸手抓住尚嬷嬷的手。 尚嬷嬷立即上前,一下下轻抚着太后娘娘的脊背,“娘娘憋了太多的委屈在心里,想哭,就哭出来吧!”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是委屈!这么多年,哀家竟养了一只白眼狼!当年,若不是奶娘你把他抱来!焉有他今日?!他倒在哀家面前拽起来!” “嘘——”尚嬷嬷吓了一跳,想捂太后的嘴,又不敢,“这事儿已经烂在肚子里了,娘娘提它做什么?” 太后冷笑,“假的就是假的!燕王不过生个孩子,你瞧他吓得!” “他在燕王面前犯怂,却在哀家面前硬气!谁给他的胆子?” 尚嬷嬷轻叹,“皇上正是到了叛逆的时候,再大点就好了!就懂事了!” 太后却眯了眯眼睛,语气发酸道,“他若是哀家亲生的——断不会这样!不是自己生的,就是养不熟!” “娘娘……”尚嬷嬷脸色发白。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哀家憋在心里太难受了,实在无处倾吐,只能跟奶娘你说说!” 尚嬷嬷颔首轻叹,“世人都羡慕娘娘,可谁又懂娘娘心里的苦楚……” 太后眯着眼睛道,“世人都羡慕哀家吗?可哀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她凭什么生下儿子?” “乳名重八是吗?八斤八两!健康、仙童、锦鲤之运!满京城的人,都恨不得去给她送礼!凭什么?!” “当初哀家瞧不上她,料定了燕王也瞧不上她,才准她嫁去燕王府冲喜的!她凭什么有今日光景?” 尚嬷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还能说什么呢?大概是命吧? “让玉官来!”太后冷声道,“哀家没有的,她怎配有?” “新生儿易早夭——如果重八死了,看谁还说,她有锦鲤之运?!” 第724章 卖身葬父 尚嬷嬷吓了一跳,“娘娘是打算……” “哀家没有的!她配有吗?”太后并没有落泪,她反倒勾起冷笑。 尚嬷嬷想劝,却被太后娘娘冷冷地看了一眼。 “哀家最信任的就是奶娘了,如今,哀家心里如此难受……连奶娘都不与哀家同心了吗?” 太后娘娘目光冷凉。 尚嬷嬷连忙垂头,“老奴不敢,老奴这就去唤玉官。” 尚嬷嬷心里明白,太后娘娘要的不是同心,而是绝对的臣服! 玉官是她的亲侄女,太后娘娘想让玉官做的事,风险太大了……尚嬷嬷心中难安。 太后娘娘单独见了玉官。 就连尚嬷嬷都只能在殿外候着。 两刻钟后,玉官从殿中走出。 尚嬷嬷立刻把她拉到一边。 “你答应了?” 玉官面无表情,微微点头,“我要出宫一趟,回来时,姑姑有什么要带的吗?” 尚嬷嬷鼻子一酸……还能,回来吗? “你要去燕王府?” 玉官沉默片刻,“姑姑,太后的规矩——少打听,您忘了吗?” 尚嬷嬷口中发苦,不知还能说什么。 她忽而觉得胸前暖暖得,她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 “咦?不疼了?这……也太灵了吧?” “姑姑没别的事,玉官就先走了。” “你等等!” 尚嬷嬷连忙拉住玉官的手,她眸子异常明亮,“这个,你带上!” 尚嬷嬷从衣领底下扯出亮堂堂的银链子,银链子上坠着珠圆玉润,色泽明亮的红玛瑙。 红玛瑙映着廊外的天光,美得妖艳。 玉官淡淡看她一眼,“我不喜欢饰物,姑姑是知道的。” “这不一样!”尚嬷嬷急切说道,“我这里胀痛,摸着里头还有个硬块,我去求了太医……太医说没事,给开了药,却总也不见好!” “这链子玛瑙是……求高僧给开过光的!灵验得很,你快带上!” 玉官嗤笑一声,“多谢姑姑好意,不过,不必了。” 尚嬷嬷也觉得讽刺……带着燕王府借来的运气,去行刺燕王府之人?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吗? 但哥嫂离世时,把这孩子托付给她,她对玉官有责任! 尚嬷嬷拉过玉官的手,硬把银链子塞进她手里。 玉官并未多言,揣着链子走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 临走时,她瞥了一眼被丢在床榻上的银链子和红玛瑙珠子。 “开过光?灵验得很?”玉官不屑地轻嗤,摇了摇头,“我更信,事在人为!” 玉官把项链丢进匣子里,放进衣柜之中。 她带着太后给的出宫令牌,悄悄离宫。 太后给她的命令是,行刺燕王府小世子! 如果难度太大,行刺燕王妃亦可。 一个正在坐月子的妇人,一个还未满月的婴孩……要行刺他们,只能设法混进燕王府。 燕王府多得是武功高强的家丁护院,燕王训练出的影卫更是神出鬼没。 强攻,那是去送死。 只能暗中行事了…… 玉官心中已有计划,她离了宫,便去城南转了一圈。 城南多有贫民……玉官出宫不到两个时辰,手上便已经沾了两条人命。 一个中年男人,以及一个七八岁的幼童。 她本来没想杀那孩子的。 没想到,那孩子却嚷嚷“杀人了!杀人了!” 差点坏了她的大事!她只好把孩子也一起解决了。 玉官租了辆平板车,拉着一大一小两个尸体,跪在楼心月下学的必经之路上。 待目标出现,玉官立刻冲到路中央,挡住马车去路。 “干什么?快让开!找死啊?”车夫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勒马。 他一边拽马一边骂。 楼心月狐疑地从车窗探出脑袋,“咦,她头上插株草干什么?” 玉官立刻朝马车里的人跪了下来,砰砰磕头。 “小姐,求求您,买下奴婢吧!奴婢给您当牛做马,伺候您!” “奴婢的爹爹和弟弟,缺吃少喝,身体不好……都饿死了!” “奴婢没钱安葬父亲和弟弟,求求小姐,买下奴婢,让奴婢能给爹爹和弟弟买一口薄棺材,好安葬他们吧!” 楼心月好奇地看着女子。 车夫在一旁解释道,“头上插草,便是自卖己身的意思。” “这便是传说中的卖身葬父啊?”楼心月才在前几日学的典故上,听说卖身葬父的典故,“唔,她更可怜,不但要葬父,还要葬弟弟!” 第725章 比梦都离谱! 楼心月不由想起,自己当初作为战俘,背井离乡,被送进角斗场。 她命悬一线之时,是王妃姐姐救了她! 如今她也要效仿王妃姐姐,救人于危难! “你卖多少两银子?”楼心月问道。 玉官低着头,“二……二十两!” 话音刚落,就听车夫小声道,“贵了!年纪都这么大了,二两银子还差不多!” 玉官暗暗攥住拳头,悄悄看了那车夫一眼……呵,你必后悔今日之言! 楼心月也暗暗咋舌…… “二十两还多啊?当年王妃买下我和孛儿帖,可是花了足足八百两呢!” 她嘀咕一声,却也没傻到自己抬价的地步。 “你既到了卖身的地步,就别想着多要银子了!” “你若跟了我,日后有吃有喝,亏待不了你!念你有两个亲人要葬……给你十两银子!你跟我走吧?” 玉官勾了勾嘴角,脸上溢出冷笑,“十两便十两,多谢小姐!” 听她答应地这么痛快,车夫在那儿叹气,“嗐!买亏了!” 玉官冷冷瞧他一眼,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但她心中一阵阵暗爽……如此简单! 她要什么开过光的链子、玛瑙珠子呀? 只要找到燕王府的薄弱环节!必然一击即破! 她查过了,燕王妃的这个远房表妹,也是个孤儿,家里没有其他亲眷! 看到自己这么惨,需要卖身安葬家人,必定激起她怜悯同情之心! 还说什么燕王府固若金汤? 简直可笑!这“金汤”就这么轻轻松松,被自己攻破了! 玉官拿了楼心月的银子,在卖身契上按了指印。 “你叫什么名字?”楼心月问她。 “奴婢已经没有家人了,以后小姐就是奴婢唯一的家人……还请小姐给赐名!”玉官说道。 楼心月闻言还挺高兴。 她和孛儿帖,不就被王妃姐姐赐了新名字吗? 她想效仿阮宁,便认真琢磨起名字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楼心月摇头晃脑,念起她今日刚学的诗句。 玉官立刻福身道,“奴婢蒹葭……” “你就叫白露吧!”楼心月说。 玉官:“……”你咋不按常理出牌? “奴婢白露,谢主子赐名!” 楼心月派了个粗使仆人,跟着白露买了薄皮棺材,埋了父子两人。 这天晚间,白露便顺顺利利地混进了燕王府! 白露来到楼心月面前报到。 她琢磨着,凭自己的姿色、仪态、身段儿……怎么着也得是二等丫鬟! 更说不定运气好,能直接成为小姑娘的贴身大丫鬟! 如此,她就有混到燕王妃和小世子面前的机会! 只要给她机会接近二人! 她必定能完成太后交给她的任务! “我买你,有特别的用处!”楼心月对白露道,“你跟我来!” 白露心头一跳……苍天如此眷顾她? 小姑娘是要把她送给燕王妃吗? 那她岂不是一步登天——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吗? 白露越想越觉得欢喜!太幸运了! 就她的运势,还要什么开过光的项链啊?! 姑姑真是越老越懦弱,越老越没胆气了! “童养夫,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楼心月把白露领到梁子云屋里,“你不是说,我白天去读书,你在府上无聊吗?看!我给你送了个丫鬟!” 梁子云正坐在灯下看画儿书,闻言抬眼扫来。 白露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去。 她是太后的亲信。 梁子云是太后娇宠的弟弟,梁子云自然见过她! 白露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燕王府里,遇见国丈府的小公子! 他在这儿干什么? 等等……小姑娘叫梁子云什么玩意儿? 童养夫?! 国丈府的小公子,给燕王妃的表妹……做童养夫?! 白露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梦太离谱了! “我怎么看着她……有点儿眼熟?”梁子云道。 白露呼吸一滞……别别别!您可千万别认出来! 她虽然混进来的很顺利,但若是被小公子揭穿……她可就完了! 前功尽弃不说,还会暴露太后娘娘的目的! “嗐!”楼心月轻嗤,“这话你每天说八百回!你见谁都眼熟!仔细想,又啥都想不起来!” 第726章 你不听话!让她卖了你 梁子云挠头,嘿嘿一笑,“心月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丫鬟是给我的?那是不是我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楼心月点点头,“那当然,我给她取名白露!” “白露,你往后就伺候子云,凡事都要听子云的吩咐!明白了吗?” 白露:“……”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会在燕王府上,伺候国丈府的小公子? 她要混进内院啊!她要行刺啊! 她跟着梁子云,怎么去内院?如何行刺? “白露?”楼心月又唤了她一声。 白露这才连忙福身,小声道,“小姐对奴婢有大恩,有些话,奴婢必须说在前头……” “这位公子,正是冲动冒失的年纪……而奴婢,又……咳……叫奴婢伺候这位公子,不合适吧?” 她这么说,小姑娘能听懂吗? 她是太后娘娘的人,她并不想爬小公子的床啊! 她若是在燕王府,把小公子给睡了……太后娘娘得扒了她的皮吧? 楼心月摇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合适得很!” “我现在年纪还小,你也说了,我这童养夫正是冲动的年纪!我不能让他一直憋着,等着我长大吧?憋坏了可怎么好?” “你放心伺候他,若是将来真的怀孕了,生下来就是!反正你生的孩子,都是我的!” “噗……咳咳咳咳!”白露被小姑娘的“豁达”给惊了惊。 但在她心里头,掀起轩然大波的,还是那句“童养夫”。 难不成……这男子不是梁子云? 只是长得像梁子云? 楼心月把白露送给梁子云之后,她就嘣嘣跳跳地走了,“我不陪你玩儿了,叫白露陪你吧!先生留了功课,我得回去做功课了!” 白露见左右无人。 她试探地问道,“敢问小公子……贵姓?” “梁,梁子云,你认得我吗?”梁子云看着她。 白露呼吸一滞……总不能长得像,名字也一模一样吧? 就连这语气、神态、嗓音,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公子,您不认得奴婢吗?您……您为什么会在这儿啊?还有刚才那小姑娘,她叫您什么?”白露惊愕看着自家小公子。 梁子云沉默片刻,忽然推了她一把。 他气愤愤道,“你是心月送给我的丫鬟!来伺候我的!你倒打探起我的事儿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不对……你既认识我,又为何会在心月身边?啊!我明白了——你是谁的探子?!” 白露闻言一惊! 骗过了燕王妃的表妹,却被自家小公子揭了底! 这叫什么事儿! “嘘——”她想捂小公子的嘴,但不敢。也怕刺激了他,让他更是乱嚷不止! 他若不是梁子云,白露自然可以打晕他,喂他毒药……多得是办法对付他! 可他偏偏是梁子云! 是国丈爷的娇娇儿,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 白露对上他,简直要气死了!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还怕他揭穿自己,前功尽弃! “小公子,您听奴婢说……奴婢有个亲戚,在您府上做工。所以,奴婢知道您是国丈府的小公子,没想到会在燕王府遇上您!所以多问了两句……” “奴婢不是探子,奴婢是今日被楼小姐买下来,来做丫鬟的!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您没别的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白露躬身向退走。 梁子云却一拍桌子,“大胆刁奴,我叫你走了吗?” “小公子还有什么吩咐?”白露无奈道。 “给爷打水,爷要洗脚!” 白露:“……” 她是太后宫中一等宫女!别说干粗活儿了! 就是她的衣食住行,都有好几个小宫女伺候! 她是来替太后娘娘干大事儿的! 不是来给梁子云端洗脚水的! “你还不去?”梁子云哼笑,“我要告诉心月,你不听话!让她卖了你,买新的丫鬟来!” 白露:“……奴婢这就去,小公子稍等。” 梁子云盯着躬身退出去的白露,忽而收敛起笑意。 他眯着眼睛道,“小爷只是不记得事儿,又不是傻!你要是没问题,小爷名字倒着写!” 第727章 狭路相逢 玉官,如今是白露。她忍着屈辱,在燕王府里,伺候国丈府的小公子。 梁子云真能折腾她。 又是嫌洗脚水凉,又是嫌凉,半夜他还要起来喝水! 他要不是梁子云——白露一把砒霜喂进他嘴里! “不能在小公子这儿耽搁时间!我得想办法混进内院去!” 白露一宿没睡,一直在琢磨,燕王府的第一道大门已经进来了! 内院的门,还会远吗? 次日,她还没起身,梁子云又在那儿叫唤着让她过去伺候! 白露闭了闭眼,“本想看着国丈爷和太后娘娘,不动你。这可是你逼我的!等我回宫,再向太后娘娘请罪吧!” 白露去伺候梁子云的时候,往他的茶里加了料。 她放倒了梁子云。 “不会要命,不过是叫小公子多睡一会儿!”白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梁子云抱去了床榻上。 她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又放下幔帐。 白露离开客房,想往燕王府内院混去。 但机敏如她,很快发现,燕王府的下人们与别处不同! 他们都兢兢业业,不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他们似乎都很关心周遭的人和事儿。 白露心下狐疑。 “我在国丈府和后宫都待过很久,下人们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怎么燕王府的下人,如此敬业?” 她还没摸到内院的门,就已经被盘问了三波儿了,再这么下去…… 不等她摸进内院,恐怕就会引起燕王府管事之人的注意,她就别想有机会靠近目标了! 白露不知道……自打燕王府的下人之间,实行了“十户制”,下人们既怕连累别人,也怕被人连累。 所以,他们对于生面孔,相当防备谨慎! 但白露之所以会单枪匹马的被太后娘娘派出来…… 她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她不只是功夫好而已…… 白露盯上了一个从内院出来的丫鬟,这丫鬟落了单!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白露微微一笑……悄悄跟上那丫鬟。 …… “王妃,咱们这样,真的能混出去吗?”扮作小丫鬟的玉钟,问身边的“大丫鬟”道。 “大丫鬟”阮宁摇摇头。 “不知道……能混出去最好,混不出去,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乐子,解解闷儿。坐月子太闷了!” “人不能一直闷在屋子里!产后抑郁可是会要命的,所以,心情愉悦,比坐在屋子里不经风……重要得多!” 阮宁正忽悠老实的玉钟。 她脚步忽然一顿。 她深邃的眸子,盯着一处墙根儿,表情一紧,呼吸凝重。 玉钟立时发现她的不对劲,“王妃,怎么了?您看什么呢?” 阮宁心中紧张……她看见了! 她看见在这堵墙外头,一个浑身黑气的女子,一掌劈晕了一个二等丫鬟。 这浑身黑气的女子,下手果断干脆!丝毫没有犹豫! 她飞快地扒下那丫鬟的衣裳,换到她自己身上! 凭她的力道……被她打晕的丫鬟,也不知有没有性命危险? 阮宁左右看了一眼,“这里有暗卫吗?或者有家丁护院吗?” 玉钟狐疑,“没有吧?为了能顺利出去,咱们走了人最少的一条路!肯定不会被人撞见的!您放心!” 不,阮宁欲哭无泪,她一点儿也不放心! 她从未见过身上黑气如此浓郁之人……不对!她见过一次! 那是在宫宴上,往她身上放巫咒小人的宫女,也是浑身黑气,这黑气是凶煞之气。 那宫女出手之快,她一直防备着,竟然都不知道,那宫女是何时出手,如何把巫咒小人,放在了她身上。 阮宁知道,那宫女是因功夫卓绝! 如今,眼前这打晕二等丫鬟的女子,功夫定也高深莫测! 如果她大声疾呼,能瞬间有护院赶来还好,若是没有……叫这女子抢先一步,她和玉钟,怕是危险了! “我们回去!”阮宁不想冒这风险。 玉钟愣了愣,“王妃不出去了吗?” “不了……”阮宁话音未落,便觉眼角余光里,有黑影一闪而过! 她胸口一紧,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儿! “你们是哪院儿的丫鬟?”清冷低沉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阮宁呼吸一滞……这么快! 她的魔瞳,都没看清楚这女子是如何一闪!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第728章 胆小?那是不知道她的实力 阮宁只觉眼前这人,黑气浓郁。 她身上的凶煞之气,叫人浑身不舒服。 阮宁飞快的瞟了眼她的脸…… 她也眯着眼睛,正在打量阮宁! “咦?”阮宁心中狐疑,她脸上糊了什么东西?厚厚地,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 这似乎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但易容术可骗不过魔瞳!阮宁再定睛一看! 是她! 这可不就是那日,在宫宴上见过的,浑身黑气,行动迅速的宫女吗? 宫里的宫女,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燕王府? “我们是秋澜院伺候的,你又是哪个院里的?瞧着面生呐?”玉钟皱眉问道。 白露却没理会玉钟,她眼睛直勾勾盯着阮宁。 玉钟见状不悦。 她挺身将阮宁护在身后,“你这丫鬟!怎可如此直视王……咳,王姐姐!” 好一个王姐姐……玉钟差点说漏嘴。 但阮宁心里知道,这宫女,怕是已经认出她来了! 毕竟,这宫女在宫里见过她,还精准的陷害过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没事没事,”阮宁笑呵呵道,“都是在王府当差,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阮宁拉着玉钟的腕子,就要离开。 白露身子一闪,再次挡住她们去路。 白露盯着阮宁,眼底有笑意。 却是那种冷厉的,透着丝丝瘆人意味的笑意。 憨厚如玉钟,这会儿也察觉不对了! 她立刻伸手,将阮宁护在身后,“你这丫鬟,怎么回事?你若有事,就去办你的事!挡着我们的路,想干什么呢?” 阮宁猫着腰,躲在玉钟身后。 她抓着玉钟的衣服,躲避着白露的视线,看起来怯生生的。 白露不由地微微挑眉,这么胆小? 就凭她,也配做燕王妃?也配叫太后娘娘心中忌惮?甚至大动干戈? “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身后那位王……王姐姐!”白露道,“王姐姐,方便单独说两句吗?” 阮宁立刻摇头,“不,一点都不方便!” 白露微微一笑,“哦,既然如此……” 白露突然蜷指成爪,一把抓向玉钟的脖子。 “奴婢就不客气了!” 她出手速度极快,力气也大得惊人。 玉钟功夫不俗,却在她手里过不到三招! 她踹了玉钟的肚子,掰过玉钟的胳膊,又死死的掐住玉钟的脖子。 阮宁甚至能听见玉钟的喉骨,被捏得咔咔作响。 “王姐姐,你就看着自己的忠仆,这样死在你面前吗?” 事情发生得太快,阮宁根本连逃跑都来不及。 她才刚往后退一步,玉钟的脖子,就在人家手底下了。 “王爷!”阮宁盯着白露身后,忽然面露惊喜地喊道。 白露神情一紧,立刻回头。 一个迅猛的身影扑面而来。 “嘶……”白露甚至没看清出手之人,就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立刻拳脚相向。 却被玉钟看到了破绽、空档! 玉钟立刻绊住她的脚。 那知白露的力气太大!玉钟竟然没能将她绊倒! “王妃快走!”玉钟说道。 但阮宁此时,却不退反进! 她揉身而上,出手速度快如闪电。 唰唰唰—— 几根银针,便是她的利器。 “嗯……”强悍的白露,闷哼一声。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霸道的力气,正在飞速流逝。 她本可以一脚踢死碍事的玉钟! 可谁知,被泄了力气的她,竟然被玉钟绊倒在地!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太可怕了! 她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你……你们对我做了什么?”白露听到自己声音中,隐含慌乱。 难道她被下毒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没察觉呢? 白露倒在地上时,只觉得视线模糊,有黏糊糊的红色液体,顺着额头眉毛,流进了她眼里。 她使劲儿的闭了闭眼睛,这才看清楚,偷袭她的,根本不是什么燕王! 而是一只半大的花豹! 花豹正嗅着她的脖子,似乎打算来上一口! “小花真棒!”阮宁摸了摸花豹的脑袋。 花豹立刻舔着她的手,在她身边亲昵地蹭来蹭去。 “你怎么样?”阮宁看了看玉钟的脖子,“嘶……下手真狠啊!小花再晚来一会儿,你这喉骨怕是就被捏碎了!” “来人!快来人啊!”阮宁大声喊道。 在燕王府的人赶来之前,白露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那玉钟受了伤,怕是没多大力气压制她! 可白露惊恐的发现,她的力气……竟然像是漏完了! 她现在,抬抬胳膊,都觉的费劲?! 她究竟是怎么了?燕王妃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别挣扎了,睡一会儿吧!”阮宁伸手盖上她的眼睛。 无边的黑暗和恐惧,瞬间将白露笼罩…… 第729章 双标小世子 燕王府的护卫,听见声音,来得很快。 他们赶来时,阮宁已经收起了她的秘密武器——银针。 这可是她的独门绝技!关键时候,保命用的! 玉钟脸上都是惭愧,她嘶哑着声音说,“奴婢该保护王妃的,却叫王妃冒险救奴婢!” “你别说话!你的嗓子被她掐坏了,我得叫裴郎中给你配些药。”阮宁道。 王府的护院,懵了一阵子,才认出,这位“大丫鬟”竟然是王府的女主人。 “卑职护主来迟!卑职有罪!”护卫连忙拱手请罪。 阮宁摆摆手,“我故意捡了条没人的路,也不能怨你们。但这女子,是宫里的宫女,她怎么会出现在燕王府?” “且她打晕了一个丫鬟,看见我便动了手!她来者不善,是如何混进王府的?” 护院连忙道,“王妃放心!卑职这就去查!” “被她打晕的丫鬟,在院墙那边的屋后树丛里,你们快去看看她可有性命之忧?”阮宁给护卫指明了丫鬟的位置。 侍卫们抬起白露之时,不由一惊。 “嗬!她内力浑厚,功夫卓著,卑职一两个人,都未必是她对手……”护卫惊奇地看着阮宁,又看看玉钟。 他们似乎十分诧异,这两个女子,是如何从如此高手手底下逃脱,王妃还能安然无恙? “是王妃……” “是小花和玉钟两个,拼死一搏!把她打晕了!”阮宁说着,拍拍玉钟的肩,摸摸花豹的头。 玉钟赶紧闭嘴。 花豹自豪的叫了一声。 白露脸上、身上都有花豹抓挠撕咬过的痕迹。 侍卫们没再多问,连忙把这女子给绑了带走,并赶紧去查这女子究竟是如何混入燕王府的。 阮宁又是遇险,又是暴露。 她想溜出去耍,已然不可能了。 秦云川亲自把她抓回了崇瑶院。 她的大胖儿子,正在嗷嗷待哺。 “不是给他准备了母乳吗?”阮宁扶额。 丫鬟嬷嬷都无奈看她。 秦云川道,“儿子挑食,准备好的母乳,他根本不吃。” 若不是儿子嗷嗷哭着,不肯吃奶,他恐怕要等侍卫们去报,才知道阮宁竟然想“翘家”出去玩儿! 但看她竟然只带了玉钟,恐怕也未必是真的要离府。 她更像是在屋里坐月子,坐闷了,溜出门耍耍找点乐子。 可巧乐子没找着,倒遇见个探子。 “抱过来我喂!”阮宁不信这个邪,她让人把重八抱过来。 她拿小银勺喂了一勺提前备好的母乳,重八二话不说,咕咚咕咚就咽了。 “啊这……” “奴婢们喂了!可小世子不肯吃啊!” 嬷嬷和丫鬟们都要哭了,小世子这也太双标了! 明明是同一碗母乳,怎么王妃喂,他就肯吃!还这么大口大口,小脸儿顺从又满足! 阮宁抱着儿子,不由唏嘘…… 喂孩子,可真是个辛苦活儿。 不但累,而且绑人。瞧她才溜出门一会儿,儿子就又哭又闹。 阮宁知道,一旦她改变初心,燕王府随时都能准备好一流的奶娘,排着队等她挑。 但看着儿子圆润饱满的小脸儿,依偎在她的怀里,虽然他才这么大点儿,却似乎已经认得她的味道,她的声音。 看着儿子无比的信赖她,依赖她……她又觉得,似乎一切的辛劳,都化作甘甜,滋润着她初为人母的心肠。 重八吃饱了就睡,只要阮宁在身边,他就不哭不闹,乖得很。 秦云川低声道,“你若闷了就告诉我,我放下其他事,也会陪你解闷儿,今日之事……” 他话音未落,外院便传来消息,说查出眉目了。 秦云川按住阮宁的肩,“我去看看。” “同去!”阮宁拉住他的手,“不是说,陪我解闷儿吗?” 秦云川抿唇看她,好一阵子没说话。 半晌,他点点头,“加一件薄的风氅,薄的!” 大热天穿风氅,怎么看都有点儿不太聪明。 但秦云川深信,产妇未出月子,不能经风,否则要落下病根儿。 阮宁拿她神医之名,担保没事儿! 秦云川都不信,愣是把一件很薄的风氅,把她从头到脚包起来,又在她的软轿里摆了冰盆……既怕她吹风,又怕她热,还真是为难燕王了! 第730章 我真该死! 在前头明厅,等着回禀的是元亨。 元亨一瞧见阮宁竟也跟着来了,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尴尬。 “查到什么了?”秦云川问道。 元亨瞧了眼阮宁,欲言又止。 阮宁狐疑挑眉,“怎么?还不方便当着我的面说?” 元亨忙颔首道,“不是不方便……是怕王妃知道了,着急。” 阮宁轻嗤,“好像你不说,我就不着急似的?” 元亨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唔,那怕是更着急……这宫女,原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名叫玉官。” “她却是表小姐从外头,花十两银子买进来的。” 阮宁闻言,愕然和秦云川对视一眼。 “楼心月?”秦云川挑了挑眉,眼底已有了防备和不悦。 阮宁却在心里暗叹……原来上次在宫里,往她身上放巫咒小人的,果真是太后啊! 如今,太后又派了玉官,追到燕王府来对付她! 看来太后眼里已经容不下她了呢? “说来也巧,”元亨继续道,“表小姐为这玉官,取新名字白露,并安排她去伺候梁家小公子。” “梁家小公子住在外院,这玉官,估摸是知道,跟着梁公子,很难有接近王妃的机会。” “而且越拖,她被发现的风险越大……所以她今日才铤而走险,贸然想混入内院!” 元亨顿了顿。 他有些好奇,也有些钦佩地看了眼阮宁。 “这玉官会易容术,若非遇上王妃,她或许没有这么快暴露!若真叫她混进了内院,不论是悄悄接近王妃,还是悄悄接近世子,都……” 元亨说着,不由一阵后怕……那可太危险了! 秦云川的脸色,跟着一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阿姐!” 明厅里正说着话。 楼心月从外头回来。 她快跑至明厅门口,还没进门,她便噗通跪下,她抬手要抽自己。 阮宁使了个眼色。 门口的玉钟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玉钟,你松手,我都听说了……呜呜,我原以为,我是效仿阿姐,救助他人,是做善事,没想到……呜呜呜,我却是引狼入室!” 楼心月把小脸儿都哭花了,“害阿姐遇险……我真该死!”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云川刚看见她时,一脸沉郁。 阮宁坐在他身边,都感觉到了浓浓煞气。 她真担心,秦云川会一掌拍死楼心月。 但看她认错态度诚恳,且她已经如此自责愧疚……秦云川脸色稍霁。 “救人怎么是坏事呢?只是你年纪小,生活经验少,被人蒙蔽了而已,”阮宁缓缓道,“吃一堑长一智,你起来吧。” 楼心月却颇受打击,“我得阿姐救命之恩,一直想着报答阿姐……” “可我跟玉钟比起来,真是差远了!我不但没能报答阿姐,还总是给阿姐惹祸……我、我太对不起阿姐了!” 小姑娘哭得浑身颤抖,若不是玉钟拉着她,她哭得快趴到地上去了。 玉钟小声道,“奴婢毕竟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呢……” “等您到奴婢这年纪……不用等到这年纪,您就比奴婢厉害得多了!” 楼心月却摇了摇头,“这才多长时间呀?不到半个月吧?我给阿姐惹了两次大祸了!我真想以死谢罪……”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觉得……这么死,太窝囊了!没出息!” 楼心月说着,抹了把眼泪鼻涕。 阮宁被她逗乐了,“这话正对。人活着还能创造价值,死了……那咱就不知道了。你还这么小,可不能寻死!” 死了,她也没法儿跟人家哥哥交代呀? 楼心月抬头道,“我本来发誓,永远伺候阿姐……可现在,我想……我还是回家吧?” 楼心月脸上带着深深的挫败感,她实在不想,再给阮宁添麻烦了。 “那我呢?你回家了,我是不是要跟你走?” 梁子云不知何时醒了,他晃晃悠悠地前来找楼心月。 他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楼心月说,她要回家。 楼心月吸吸鼻子,哦,怎么把她的童养夫给忘了? 梁国丈能让她,把梁子云给带走吗? “呃,那个……” 楼心月正在迟疑。 梁子云忽然上前拉着她的胳膊,“你起来!你犯了什么错,要跪着说话?” 楼心月摇头,推开他的手,“我就是犯了错!你莫管我,我跪着心里还舒服些!” 梁子云闻言,迟疑片刻,竟也跟着跪了下来。 第731章 大骗子!杀人犯! “我是你夫君,你犯了错,我自然要代你受过。”梁子云道,“你起来吧,我替你跪着。” 这场面,让所有人都是一静。 阮宁冲秦云川眨了眨眼睛……太后派来的刺客,让梁子云代为受过,也说得通哦? 只是不知道,如果太后娘娘,见此情形,会是何心情呢? 想想便觉得好笑。 “他不会,当真了吧?”秦云川凑到阮宁耳边问。 他说话间,呵出的气息,弄得阮宁痒痒的。 阮宁不由瞪了他一眼。 秦云川被瞪得莫名其妙,“你也当真了?还真让梁子云跟她走啊?那梁之行不得疯?这老来子,可是他的命根子。” 阮宁还没说话。 跪在门口的梁子云忽然道,“听说心月给我买的丫鬟,被你们抓走了!” 梁子云十分不满道,“那可是心月送给我礼物,你们缺丫鬟不能自己买吗?快把我的丫鬟还给我!” 阮宁和秦云川同时吸了口气。 不论是谁,听了这话,都要怀疑梁子云……他是不是装的? 那玉官是太后娘娘的大宫女,太后娘娘那么宠他这个亲弟弟,他岂能不认识玉官? 就算他失忆了,记不清事儿,也不认识人……玉官又岂能不认识他?玉官没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还敢跑来要人? 他究竟是装失忆,还是在装傻? “禀……禀王爷!” 元化忽然从外头进来,脸色略显焦急。 “王妃命人查那丫鬟的来历,府上便派了人去官府查户籍……没想到遇见城南有人报案,昨日城南一对父子,被人杀害!” “根据报案之人的描述……” 元化说着,看了跪着的楼心月一眼。 楼心月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我是买了个卖身葬父、葬弟弟的丫鬟,我可没杀人……” 话说到这儿,楼心月也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杀的?那不是她爹和弟弟?!是她杀了人冒充??” 元化转开视线,继续说道,“据描述,死者和表小姐买进来的丫鬟,卖身所葬之人,非常吻合。” 元化刚说完,楼心月便一跃而起。 她前一刻还天真单纯的眼睛,此时布满了愤怒的红血丝。 “她不是可怜命苦之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大骗子!我、我要去杀了她!” 楼心月出离愤怒。 她既恼恨那女子之残忍,狠心。 她也恼恨自己的愚蠢,傻傻地被人利用。 “据说、据描述,这些词都太笼统了,”阮宁面色沉敛,但声音平静,“衙门办案,总不能凭猜测吧?” “心月,昨日是谁跟着那女子,去埋的人?还记得埋在哪儿了吗?” 楼心月点点头,“是府上的人,对京都熟,应该记得!” “既如此,你带着那人,给衙门指路,把被害者的棺木挖出来,叫报案之人去辨认。”阮宁道。 楼心月脸面发白,但她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好。” “我去。”梁子云也从地上起身,他垂眸看着眼睛红红,满脸愧疚、愤慨的楼心月。 他伸手摸了摸楼心月的头。 “你不是故意的,不要太过自责。那受害之人的家人,必定愤怒……你应付不了,我替你去看看。” 阮宁见状,不由挑眉……这梁子云,倒是有责任,有担当呢! 梁子云转过身来,冲她和秦云川拱手躬身,“请叫我替心月去。” 阮宁点头,“你去也行,但你头上还有伤,要小心。心月也跟着,虽说她年纪小,但这事儿,她有失察之责,也是叫她长经验的时候。” 阮宁又冲玉钟点点头,叫她也跟着去了。 待他们离开,阮宁一扭脸儿,就看见秦云川正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看什么?都是你惹来的麻烦,你还看?”阮宁嗔他。 秦云川一愣,眉毛挑得老高,“偏心也不是你这么偏得吧?本王干什么了?就往本王头上丢锅?” 阮宁轻哼,“没诬陷王爷。那玉官是谁的人?” “太后……”秦云川说完,脸面一僵。 他不由皱起眉头,“那宫女,人在哪儿呢?” “回王爷,人在地牢关着。”元亨小声道。 秦云川豁然起身,“交给本王吧……” “不行,”阮宁伸手拉住他的手,“人不能交给王爷!” 秦云川猛地回头,眸子紧缩,愕然看她,“你不相信本王?” 第732章 无往而不利 明厅里气氛凝滞。 秦云川眼底有隐约的脆弱和受伤。 阮宁轻嗤一声,“想到哪儿去了?我不相信王爷,还能相信谁呀?但这宫女不能交给王爷处置!我留着有用!” “你要怎么用?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秦云川本欲反驳,但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儿。 唉,他本是说一不二的铁面王爷。 如今却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嘴都不跟他一伙儿了! “王爷命人关好她,别叫她跑了,就是帮了大忙了!”阮宁说道。 她既不愿明说,秦云川也没有继续追问。 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一直到晚间。 玉钟才跟着办完了事儿,一脸疲惫地回到崇瑶院。 “衙门的事儿办得怎么样?”阮宁一边喂孩子,一边问道。 秦云川本在一旁看书,闻言也支棱起耳朵。 “唉……就是城南报案那人的丈夫孩子。”玉钟长叹道,“家里两个男丁都死了,就剩下寡婆婆和寡媳妇。” “好好的一家人,虽说穷了些,但那男人勤快能干,才找了个好活计,一家人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过了,结果……” 屋子里静了静,丫鬟和嬷嬷都不胜唏嘘。 穷人出身的青果儿,最听不得这个。 她咬着牙,“太……太过分了!那家人,是飞来横祸啊!” “她为了蒙蔽表小姐,就这么杀人不眨眼……” 青果儿说着,嗓子一哽,她说不下去,赶紧退出上房,跑出去哭了。 “梁子云什么反应?”秦云川问道。 玉钟颔首道,“梁小公子一直没让表小姐露面,自始至终是他跟着衙门的人在跑。” “他有时候说话不太灵光,衙门的人也不认得他。他们故意放水,叫那婆媳俩冲上来,对他一通挠。” “梁小公子脸上、脖子上都挂了彩。” 玉钟说完,叹了一声。 “唉,其实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也怨不着他呀!凭白挨了那么几下,还伤在脸上!” 阮宁却摇了摇头,“你这话错了,他是代姐受过,该挨几下。” 玉钟一愣……半晌,她不由点点头,“难怪呢!” 秦云川在一旁听着,闻言,他抬眸问道,“难怪什么?” “难怪他挨那婆媳俩抓挠、咒骂也不生气。末了,他还跟表小姐借了一百两银子给那婆媳俩……” 玉钟话未说完,自己先瞪大了眼睛,“他……” 秦云川和阮宁对视一眼。 两人异口同声道,“他想起来了?恢复记忆了?” 这事儿可能刺激了梁子云。 加上,他原本就对玉官有所怀疑。 但不知究竟是玉官给他下药,刺激了他。 还是玉官杀人,被害者的亲眷对他谩骂撕打,刺激了他…… 次日前晌。 阮宁正一边撸猫,一边看着儿子酣睡的童颜。 玉钟上前小声道,“梁小公子求要那宫女!” 阮宁挑了挑眉,“给他。” 玉钟一愣,惊愕看着阮宁,“这么干脆?这样就给他?” 阮宁哦了一声,“那宫女功夫太厉害,他怕是弄不住,让元亨元化亲自去提人,把人绑结实了再给他。” 玉钟眼睛瞪得更大,“您……您就不怕梁小公子把她给放跑了?那毕竟是他亲姐姐的人呐!” 阮宁想了想,微微一笑,“玉钟,你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吗?” 玉钟挠了挠头,“奴婢识字不多,不懂这个。” 阮宁眯了眯眼睛,“她位高权重,手里能人很多。她派来一个,我杀一个,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若要她痛,就要拉上她在乎的人……如此,才能诛心。” 玉钟皱起眉头,还是似懂非懂,“您是说那宫女,会杀了梁小公子?不……不能吧?她不敢吧?” 阮宁摇了摇头,“只能说,我也有赌的成分在里面……只盼着,梁子云不会让我失望。” 爆米花一边踩奶一边舒服的打着呼。 她盘成个团,卧在阮宁身边。 阮宁看着猫咪,柔软的像“液体动物”。 阮宁摸着猫猫头,“人若像猫,顺势而为,专注当下,不强求结果……他不令我失望,便有‘诛心’之效。” “他若令我失望,那也叫我看清了他这个人……能对结果顺其自然,有此心境,将无往而不利。” 第733章 不是妇人之仁 阮宁叫元亨元化两兄弟,把地牢里的玉官提出来,交给梁子云。 这事儿自然瞒不过秦云川。 元亨元化去提人之前,先禀明了他。 “王爷……要交给他吗?”元亨迟疑道。 秦云川垂眸想了想,“既是王妃的交代,自然要交。” “那梁小公子他……”元亨挠了挠头。 “卑职去跟着。若梁小公子故意、或是大意,叫她逃脱了,卑职立时将人拿下!”元化拱手道。 元亨看他哥一眼,“我跟你一起!” 秦云川微微点头,“去吧,你们都去。那玉官功夫不俗,小花和玉钟能拿下她,必然有侥幸的成分,也是她大意轻敌。” “梁子云不管是不是故意,都绝不是她的对手。” “是!”两兄弟齐声拱手。 秦云川在书房又坐了片刻,回了崇瑶院。 他的小王妃,正坐在凉快的榻上,左边躺着儿子,右边躺着猫。 她左拥右抱,好不快落! 秦云川上前,挤开爆米花,在阮宁右边坐下。 “让你把玉官交给我,你不肯。反倒二话不说,给了梁子云?”秦云川故意重重哼了一声,“本王生气了!” 阮宁斜睨他一眼,呵呵一笑。 秦云川板着脸,“本王生气了,你还笑得出来?” 他的大胖儿子,听见他的声音,也将脸转向他。 儿子又圆又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方向,婴儿蓝的眼睛,纯澈美丽。 秦云川看见儿子,立刻绷不住脸,咧嘴笑起来,“重八,快叫爹爹抱抱!” 他伸长手臂一捞,隔着阮宁,就把儿子抱在怀里。 儿子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在他怀里,咯咯笑出声来。 “重八长得真像乃父!啧,不愧是本王的儿子!就是俊啊!” 阮宁在一旁,哭笑不得,“究竟是夸儿子?还是自夸?” 秦云川故意哼了一声,抱着重八转过身去,将脊背对着阮宁。 “咱们不理阿娘,她对爹爹心硬,折腾起爹爹来,从不手软!” “可她对外人,却妇人之仁!岂不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 秦云川对儿子说完,用余光瞄了眼阮宁。 阮宁笑着摇了摇头,她坐累了,枕着手臂躺了下来。 她望着帐顶,好一阵子才道,“某些人,要记得现在说过的话。过后,莫说我残忍。” 秦云川闻言一愣,狐疑看她。 “王爷,元亨元宿卫求见!”玉钟在门口说道。 秦云川诧异,“他才离开不久,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叫他过来回话吧。”阮宁从榻上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衣衫整齐,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正好,还能叫青果儿和他碰个面……两人的关系,也不知发展到何种地步了? 元亨进来禀报。 瞧见小世子在王爷怀里抱着,他连忙压低声音,“禀报王爷王妃,那梁小公子……真是出人意料!” “他见到宫女玉官,就灌了她一大碗药。卑职去打听了,那药是他求裴郎中给他开的!叫什么、什么化骨散!” “喝了那药,人是清醒的,但任凭她再高的内力,再好的功夫,都发挥不出来!” 秦云川闻言,眯了眯眼睛。 他不经意的瞥到,阮宁脸上,根本没有半分惊讶。 好似,她早料到梁子云的“出人意料”。 “然后,他叫人驾车,带着那宫女离开王府,奔昨日掘坟验尸那地方去了!” 元亨继续道,“元化跟着呢,卑职回来禀报一声……对了,昨日那婆媳说,今日要给父子俩迁坟,迁到祖坟去,梁小公子带人往那儿去,岂不是还要撞见?” 元亨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不会是想……” 阮宁语气平静道,“他想惩恶,想为那对婆媳报仇。昨日他挨了一顿挠,岂能白挨?” 元亨诧异看阮宁一眼,“王妃早就料到了?卑职……卑职告退!” 元亨也想跟去看看!看看王妃猜对了没? 秦云川挥挥手,叫元亨离开。 他转过脸看着阮宁,“你还猜到什么?” 阮宁垂眸道,“梁子云如果恢复记忆,那么他应该明白,玉官只是刀。这刀可恶,握刀的人……更可恶。” 阮宁说完,忽而抬眸看着秦云川。 第734章 吃醋? 秦云川沉默片刻,点点头,“她确实可恶。” 这天晚些时候,天忽然阴云密布,看起来随时都有一场大雨。 元亨又回来了,带着最新的消息。 “他果真,当着那婆媳俩和他们远亲近邻的面,在父子俩的棺木前,把玉官杀了!” “那些贫民哪见过这场面,一个个都吓杀了!只有死了丈夫,还死了儿子那女子,跟他说了声谢谢。” “然后……” 元亨大喘气儿似的,故意顿了顿话音。 “明日你去遛墩墩,”秦云川斜睨他道,“这肺活量不行,说话还大喘气?” 元亨再不敢卖关子,连忙道,“然后他拿出一只提前准备好的大盒子,在迁坟的人离开以后,他把玉官的头割下来,放进盒子……” 元亨舔了舔嘴唇,他这次不是故意的,是有些紧张。 “他把盒子送进宫,送给……太后娘娘了!” 屋子里霎时一静。 “喀嚓——” 一道闪电,撕开了厚厚的阴云。 轰隆隆—— 滚滚雷声,近得就像在人的头顶。 震耳欲聋的雷声之后,噼里啪啦的大雨点,疯狂地砸下来。 秦云川这才点点头,“知道了。元化还跟着他呢?” 元亨点点头,“跟着呢。” 秦云川扭头看着阮宁,“你猜,他接下来,会去哪儿?” 阮宁歪着脑袋想了想,“他既想起来了,又做了这事儿。燕王府,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大概会回梁家。” 秦云川皱眉……他着实没想到,梁子云竟然会杀了玉官,还割下她的头,给太后送去! 太后是他的亲姐姐,两个人年龄相差很大。 太后对他,颇有“长姐如母”的情分,一直很宠他。 他却做出这种行为来……可谓是在太后的心头上,捅了一刀。 秦云川忽然想起,阮宁那句“过后,莫说我残忍。” 他目光幽幽看着阮宁。 “你倒是很了解梁子云?我不知,你跟他何时这么熟悉了?” 阮宁挑眉看着秦云川。 “知道的,是你在心疼太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在乱吃飞醋呢!” 说完,她腰肢一扭,进里屋去了。 秦云川愣在原地……什么知道、不知道? “谁心疼太后了!谁乱吃飞醋了?!” “宁宁!你过来!你把话跟爷说清楚!!” 差点儿就被她绕进去了! 真是……真是气死他了! 明明应该生气的是他!嘿!还被这小妮子给反将一军! 电闪雷鸣之中…… 太监抱着一个大盒子,匆匆穿过雨幕。 他倾身向前,挡住盒子,尽量替盒子挡住大雨! “这可是小公子,送给太后娘娘的东西!淋坏了,咱们可赔不起!” 太监冲到宫廊底下,一边跟太后跟前的太监交接,一边用衣袖擦拭着盒子。 交接的太监,使劲儿嗅了嗅,“什么味儿?怎么一股……腥味儿?” 他想说血腥味儿,但舌头打了个颤……把血字咽下去了。 “可能是下雨的缘故?下雨会有股子土腥味儿!”太监道。 太后宫里的太监,接过那盒子…… 他心里隐隐不安。但转念一想,这是小公子送给太后的东西呀!能出什么问题? 他抱着盒子,送到太后娘娘面前。 “禀太后,这是小公子命人送来的!” 太后一听,立时坐直了身子,“他好了?上次说他伤得重,昏迷不醒!爹爹还没派人送信进宫,他自己倒送东西来了?” 太后脸上有喜色,她对旁人多严厉苛责。 但她对这个弟弟,真是给出了全部的娇宠……她自己没有儿子。 小皇帝跟她……她总觉得欠缺了点儿什么,可能就是缺了血浓于水的联系。 这个小她很多的弟弟,在她看来,就像半个儿子。 当然,弟弟对她也很亲厚,知道她出宫不便,弟弟在外寻了什么稀罕物,都要给她送进宫里来! “快打开!”太后道,“让哀家看看,他又送了什么稀罕玩意儿来!” 大宫女正要上前打开盒子。 太监却脸色微微一变……他预感到不妙。 他低头一看……一直抱着盒子的手掌上,竟沾了一片殷红。 “不!别开!”太监惊呼! 第735章 诛心 太晚了! 宫女已经在掀盖子。 太监猛地向后撤。 两人同时拉着那盒子……盒盖打开、反倒,一颗人头骨碌碌滚了出来。 正滚到太后娘娘的脚前。 “这是什么……啊啊啊!!!” 一旁的宫女嬷嬷,全都惊声尖叫。 她们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白得就像地上那颗人头。 太后娘娘没有尖叫。 她死死地盯着那颗脑袋,眼睛微眯。 她抓着椅子扶手的手,一点点收紧。 她长长的护甲,刮在花梨木的椅子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此时此刻,这声音真叫人毛骨悚然! “这是……梁子云送进来的?”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 太监扑通跪倒在地,欲哭无泪,脸色煞白。 他伸手去捡那颗脑袋,想把脑袋放回盒子里。 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捡了三次,都没捡起来。 “是,正是……若不是小公子送的东西,奴才们岂能连检查都不曾,就直接送到娘娘面前?实在是……实在是没想到……” 太监吓得,口齿都不伶俐了。 “放着别动!”太后盯着那脑袋。 她并不怕死人,也不怕死人的脑袋。 对此刻的她来说,愤怒,失望,不可置信,被至亲背叛的感觉……犹如锥心之痛,狠狠地捅在她心窝里。 “这是……玉官?”太后终于认了出来。 不是她眼拙,实在是,人活着,和死了、且仅剩一颗脑袋,看起来差别太大。 其他宫人甚至都不敢看那颗脑袋,她们更没认出,那是谁的脑袋。 “别叫尚嬷嬷进来……” 太后话音刚落,尚嬷嬷恰好迈步进殿。 她一抬眼,正好看见那颗圆滚滚的脑袋。 脑袋的后脑勺对着她……她没看见这脑袋的脸。 “嬷嬷您先出来。”大宫女勉强稳住心神,虽腿软脚软,却还是赶紧把尚嬷嬷往外拽。 “呕……”太后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强令自己不怕,她逼着自己盯着那颗脑袋。 但生理上的不适,她却无法抑制。 “快,快收起来!”尚嬷嬷一把推开大宫女,“娘娘都不舒服了,你还管我干什么?我不怕!” 尚嬷嬷不知道那是谁的脑袋。 她以为,宫女来拉她,是担心她害怕。 眼见太监不顶用。 尚嬷嬷亲自上手,抓住那颗脑袋的头发,就往盒子里放。 她尽量不让自己往脑袋上看,只是余光瞥见了那张脸…… 她咚地把脑袋扔进盒子里,啪!盖上盒盖! “拿走拿走,快拿走!”尚嬷嬷说道。 说完这话,她突然浑身一僵,后知后觉…… “别动……这是、这是……这是谁的……” 尚嬷嬷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她按住盒子不让拿走。 太后一边干呕不止,一边挥了挥手。 太监硬把盒子从尚嬷嬷手里夺去,快步退出了殿宇。 “尚嬷嬷!尚嬷嬷!” 尚嬷嬷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太后宫里,一片混乱。 宫女嬷嬷们,既担心太后,又要把尚嬷嬷抬出去。 太后一开始不肯传太医……她是要强的人,绝不肯在这个时候示弱。 但见自己干呕不止,奶娘也昏过去了,她才同意传太医。 太后呕了许久,呕得脸色发白,药也喝不下去。 尚嬷嬷直到晚间才醒。 她醒来便要去玉官的屋子看看……她知道,玉官的房间保持不了太久。 宫里的奴才,就是这样,即便活着的时候对主子很重要,是左膀右臂。 但只要不在了,或是没用了……多得是新人替代旧人。 尚嬷嬷抚摸着屋里的每一样东西,她努力的把这里的一切,印刻在脑子里……就好像,玉官还活在她心里。 她拉开柜子里的抽屉时,忽然瞧见一根银链子。 她捏着银链子,往外一拉,锃亮的链子上还挂着一只鲜红欲滴的红玛瑙。 灯光映照在玛瑙珠子上,珠子红得鲜艳,红得妖冶。 “呜呜呜……”尚嬷嬷抓着玛瑙珠子,蹲在地上大哭,“你为什么不听话……我叫你戴,你为什么不戴?呜呜……” 外头的宫人听着,小声唏嘘,“哭出来就好了……让她哭一会儿吧!” 宫人悄悄退去。 …… 天色已晚,大雨依旧下个不停。 元化还没回来,也不知那梁小公子去了何处?需要他一直跟着? “王爷,卑职去找找吧?”元亨不由担心道。 第736章 也绝非王爷所喜欢的宁宁 还没等元亨出门。 元化便已经派了人回来报信儿。 “禀王爷王妃,梁家小公子冒着大雨一直在外头游逛,眼看天黑,他终于要回梁家了……” “还没等他到梁家,他竟晕倒在路上……元宿卫不敢贸然行动,派卑职回来请示,该如何处置?” 秦云川挑了挑眉,“昏倒了?他不是吹嘘,京都只有本王是他的对手吗?年纪轻轻,身体这么孱弱?” 阮宁却不由地皱起眉头。 她想起梁子云脑袋里的淤血,以及那头“牛”。 他受了刺激,心中积郁,又淋了雨……这诸多因素加在一起,是不是引起了他脑瘤的进一步病变和恶化? 若是将他送回梁家,却得不到对症的有效治疗……他的情况就危险了。 梁子云人不坏……她能救,却袖手旁观,任凭情况恶化…… 阮宁于心不忍。 秦云川道,“通知梁家人,他是自己离开的,又是自己回去梁家。叫梁家人把他接回去就是!” “他在外头,是死是活,与燕王府何干?” 阮宁却轻轻握住秦云川的手,“王爷,可否叫元宿卫,把他带回来?” 秦云川表情一凝,他定定看着阮宁。 “是他自己走的,燕王府没赶他走,没把他丢出去,已经仁至义尽!” 阮宁点点头,“我知道。王爷大度,若是旁人,恨不得杀他以泄愤。他长姐,他爹爹所行之事,都令人恨恶……” “他之所以在外头,淋着雨,游逛这么许久,不来燕王府,也不回国丈府……大概也是既惭愧,又矛盾吧?” 秦云川看着阮宁,他沉默片刻。 “你这么了解他?连他怎么想的,你都能猜到?” 阮宁听出秦云川话里的醋味儿。 若不关乎人命,阮宁可以哄着他。 但他总是乱吃飞醋,特别是在梁子云的问题上,阮宁觉得……也不能总惯着他。 她现在都是他孩子的娘了!他还有什么可酸的? “王爷也说了,我是猜的……” 阮宁看着秦云川,解释的话还没说完。 秦云川忽然扭头道,“听王妃的,把人带回来吧。” 说完,他竟然阔步出去了。 阮宁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发觉,她虽然深知梁子云的状况。 但其他人,特别是裴郎中之外的人,可能根本不明白。 倘若秦云川知道,梁子云这么一回去,会有性命之忧……也许他会放下成见和与他家族的利益纷争,先救人性命。 “王妃,王爷气呼呼得去书房了,您要不要……”青果儿从外头进来,小声问阮宁。 阮宁摇头,“不必,你去问裴郎中,我上次让他准备的水蛭,他准备的怎样了?” “让他带上水蛭,以及上次那个药方,去梁子云住的客房等着我。” 青果儿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阮宁却来到桌边。 她不去找秦云川,不去哄他,并非是赌气。 而是秦云川正在气头上,跟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进。 阮宁索性提笔留书,“看王爷匆匆离去,不知是有急事,还是赌气。在宁宁眼中,王爷乃顶天立地大英雄,断不会因为外人的事,跟宁宁置气。” “但有些话,宁也需解释。要救梁子云,并非是有对这个人,有什么私情。” “一来,是觉得见死不救,非我所愿。二来,是觉得他并非十恶不赦,他姐,他爹的事儿,与他何干?” “三来,王爷觉得是我骄傲也好、自负也好,我敢断言,他这么回家,他脑中情况复杂,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如此年轻儿郎,若我能救却不救……想来那么冷硬无情的宁宁,也绝非王爷所喜欢的宁宁。” “阮宁敬上,给我孩子他父王。” 阮宁写好信,用墨玉镇纸压着,她又去看了熟睡中的儿子,这才叫玉钟撑着伞,同她去了客房。 梁子云刚刚被送回来,他浑身都湿透了,脸色发青。 他意识混沌,但身体却颤栗不止。 裴郎中也已经到了,正站在廊下,一面避雨,一面等着阮宁。 “他情况不太好,头脑中的淤血,经过了这几天,也不知肃清了没有?如今又昏迷……怕是危险了!”裴郎中担忧道。 阮宁点点头,“水蛭准备好了吗?” 第737章 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裴郎中瞪眼看着阮宁,“水蛭,活的!真能……治他的淤血?” 阮宁道,“百闻不如一见,你待会儿亲眼看着,不就知道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燕王府的下人,已经给梁子云换了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擦得半干。 裴郎中先进屋,打开他的药箱,先拿出一柄剃刀! 阮宁愕然看他,“你干嘛?” 裴郎中道,“我不太会剃头,不过也不讲究美观,只管剃光就是!” 他说着,就要用剃刀去剃梁子云的头。 阮宁哭笑不得,赶紧拦住他,“不必不必!不用全剃光,好好一个年轻儿郎,被你剃成光头……你不怕心月找你哭?” 想起楼心月那小姑娘,裴郎中打了个颤。 “不剃头,怎么用水蛭去淤血?”裴郎中问道。 阮宁虽然没有ct,也没有x光,但她有魔瞳啊! 她可以精准定位淤血的位置,只稍稍剃一小片的头发,就足够“水蛭疗法”用了。 阮宁先检查了一下,那活体水蛭,是否达到了医用的标准。 她又带上羊肠衣手套,给裴郎中指定了剃头的位置,“一小片,不到一寸见方就够了。” 看着裴郎中在那儿剃头。 阮宁一边准备金针、水蛭、手术刀……一边向裴郎中讲解。 “其实导致他接连昏迷,不只是撞击和淤血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他脑子里发生了病变,长了脑瘤……” 阮宁还没说完。 裴郎中忽然看她一眼,“脑逆瘤病?头风的一种?” 阮宁点点头,古代与现代在很多病症上的称谓不同,但裴郎中说的,应该正是此症。 “哦……”裴郎中愣怔片刻,点头道,“难怪上次,心月一直嚷嚷说,他脑子里有头牛,原来是这个‘牛’啊?” “他除了上次撞击昏迷,今日的昏厥,并未发现反复头痛等头风症状,师父如何断定,他是脑逆瘤病?” 阮宁蹙眉,沉默不语……脉象上的确还未显现,他的脑瘤也在早期。除了两次昏厥,更没有明显症状。 她知道,是因为……她看见了啊! “直觉!”阮宁道。 裴郎中愕然看她,“师父诊治,还靠直觉?” 阮宁一本正经,“当然了!直觉是比理智分析更快捷、更有效的分析手段!但不是人人都会用,必须先修心,让自己的心够敏锐,直觉判断才不容易出错!” “哦……”裴郎中顿时对她肃然起敬,“原来如此!师父真乃高人也!” “上次给曹大将军的骨疮定位,以及眼下,给梁小公子的淤血定位,师父都是用直觉吗?” 阮宁连连点头,“正是,我徒儿领会能力这么强,将来必定能练就更敏锐准确的直觉!” 裴郎中眼底一亮,“师父当真?” 阮宁点点头,“当然,当然!” 阮宁已经做好术前准备。 裴郎中也终于回过味儿来! 他立马伸手,拦住阮宁,“师父!我差点儿被你忽悠了!你不是单单要给他清楚淤血啊!你还要治他的瘤病?” 阮宁点头道,“脑瘤是生长于颅内的原发性肿瘤,虽分为良性和恶性,但由于颅腔内容积不允许扩大。” “因此不论何种肿瘤,都可直接引起脑组织的局部损害,影响脑血液循环,阻塞脑脊液通路。” “所以,既然有条件,还是要尝试去除肿瘤组织。” 裴郎中本就是医中圣手,虽然阮宁的词儿,有些听起来陌生。 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阮宁的意思,不用阮宁多解释,他就完全明白。 “这我能懂……但正因如此,这病治疗起来风险极大!淤血,加上脑瘤,一个不慎,他就……不死也极有可能残了!” “这是脑袋呀!不是开玩笑的!有可能目盲、有可能癫痫、有可能……” 裴郎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各种可怕的后果,涌现在他的脑海,让他脊背冒汗。 “更何况,你还没出月子呢!你自己身体都还虚着!你若为他治疗,承担的风险太大了!” 阮宁点头轻笑,“你的担心,我明白。但我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躺在床榻上的梁子云,眼皮颤了颤,呼吸微微发紧。 他没睁开眼睛,但耳朵却在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第738章 没见过这么好玩儿的东西! “不行,我反对!”裴郎中态度强硬,“他又不是咱们府上的人!” “你冒这么大风险!自己还虚弱着,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再招了梁府人的记恨!不值!” 阮宁并不辩驳,她点点头,“你说的对。那咱们就先除淤血,不动肿瘤。” 现代的医院,为什么要在术前,让病人和家属签字? 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医患纠纷。 阮宁见过这方面的例子太多了,不用裴郎中提醒,她也明白若救治梁子云,要承担什么风险。 “先除淤血吧,这个手术很小,我有九成九的把握。”阮宁道,“剩下零点一成,是为了避免骄傲。” 裴郎中目光警惕地看着她,“师父,我觉得你还是在忽悠我。” “你什么都别干,我得去告诉王爷!” 阮宁迟疑片刻,忽然取下了手上的羊肠衣手套。 “也好,毕竟事关两府,不是你一个人,或者我一个人的事儿,让王爷知道,最好不过。” 阮宁点头道,“但旁人恐怕说不清楚,非得是懂的人,才能跟王爷解释明白!” 裴郎中拍了拍胸膛,“我亲自去!师父你等着我啊!王爷若同意,我回来给你帮忙,也跟你学学这水蛭疗法!” 阮宁笑着答应,“快去快回!” 裴郎中年纪不小,腿脚却好。 他疾步如风,撑着油纸伞,飞快去找秦云川。 阮宁重新戴上手套,“玉钟,守好门,别叫人闯进来。” “是,王妃!”玉钟答应一声,门神似地立在门口。 阮宁先把针捻入梁子云头、面、肩诸穴位之中。 梁子云发紧的呼吸……渐渐归于平缓。 他刚刚紧绷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他呼吸均匀绵长,无知无觉。 阮宁将梁子云的头皮割开一个小口,又将饥饿的水蛭放在那小口子之上。 活体水蛭的吸血功能可以促进血液循环。 另外,水蛭在吸血过程中,所释放的水蛭素,具有抗凝血功能。 可以清除组织中淤积的血液,并增加局部组织的灌流量。 “水蛭疗法,不仅能去除淤血,水蛭素也可作用于肿瘤……”阮宁盯着他的脑袋,眼睛微微眯起。 …… 等裴郎中领着秦云川急匆匆赶来时,阮宁正把吸饱了血,身子又饱又涨,胀大了几倍的水蛭,从梁子云的脑袋瓜子上摘下来。 “闪开,玉钟!”秦云川盯着玉钟道。 “那……那不行,奴婢是王妃的丫鬟,只……只听王妃的吩咐!”玉钟腰杆儿挺得笔直。 话虽硬气,说话的态度,却不够硬气。 “是个忠仆!”秦云川点点头,当即就要抬掌,“想做忠仆,就要承受忠仆的代价,否则,忠字的意义何在?” 玉钟闻言,并不退缩,她提气握拳,暗自咬牙,准备接下秦云川的雷霆一击。 “让王爷进来吧!”阮宁在屋里,声音轻快道,“王爷定没见过这么好玩儿的东西!” 好玩儿? 她不是在冒险治病? 秦云川狐疑地看了裴郎中一眼……听他说得,好似这病要死要活。 阮宁若是给他治了,就会连累的阮宁也要死要活…… 阮宁可是秦云川的宝贝疙瘩,心尖尖儿。 莫说为了梁子云一个! 就是为了梁府所有人——都不值得阮宁冒风险! 秦云川听裴郎中跟他描述时……他甚至暗恨自己,生自己的气! 若不是他负气,转身离开——他是不是就会在阮宁身边,第一时间得知梁子云的病?也就能够,第一时间劝阻她? 秦云川尽可能地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若不是半路遇见青果儿,青果儿送上了一封信。 “王妃留给王爷的亲笔信!”青果儿道,“奴婢在王妃的桌案上发现的!” 阮宁给他的亲笔信? 秦云川心里咯噔一下! 这会儿,就是圣旨来了,他都未必停下来看! 但阮宁的信,却绊住了他的脚步。 他停下脚步,一边看信,一边等着裴郎中追上来。 这才耽搁了时间。 没想到……他进了屋,客房的气氛,跟裴郎中所描述的大相径庭。 阮宁脸上,连半分紧张都没有。 床头四方几上,放着两个银盘子,一只盘子是纤细苗条的水蛭,它们一动一动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另一个银盘子里,是吃得饱胀,要撑得裂开的水蛭……这玩意儿即便吃胖了,也一点儿都不可爱! 所以好玩的东西在哪儿? 第739章 他好想把她吃掉! 看着秦云川茫然的神色,阮宁立即明白,他没明白好玩儿之处。 “王爷请看!” 阮宁带着羊肠衣手套,用竹夹子,夹起一条水蛭,也叫蚂蟥。 “徒儿,你也瞪大眼睛!” 阮宁说着,把水蛭的吸盘对准了尚未愈合的小口子。 水蛭立刻吸附上去,它滑溜溜地身子一拱一拱,像是要顺着梁子云的头皮,拱进他脑袋里去! 看得秦云川和裴郎中,不由得头皮发麻,全身冒起鸡皮疙瘩。 阮宁小脸儿上却尽是兴奋和欣喜。 “效果不错!水蛭素对于化瘀的效果,可比其他药物快多了!它对肿瘤也有奇效!” 她的声音带着轻快和雀跃。 秦云川不由地转过脸看着她。 她额上还带着虚汗呢! 刚生了孩子,尚未出月子,她的身体本就虚着。 裴郎中说,她怀孕期间已经算是调理得很好了! 若是旁的产妇,这个时候,就在屋子里走走,动弹一下,都是一身虚汗。 她可倒好,不但来到客房,甚至还亲自给人医治! “你歇歇,裴郎中,你上!”秦云川心疼她。 裴郎中瞪大眼睛,悄摸摸后退。 “不是裴某胆小,实在是蚂蟥这东西……” 说话间,他打了个颤,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东西很好玩儿吧?你看,它能把自己撑得,比饿着的时候,大上几倍!真是勤快又敬业呀!” 阮宁的语气,不像是嘲讽……像是真的在夸赞。 裴郎中:“……” 这玩意儿哪里好玩儿了? 他看这一会儿,只觉得脊背发寒,浑身发麻,简直要命! “呃……师父,原来你是这样的师父!” 裴郎中哆哆嗦嗦,对这个软萌的师父,不由得肃然起敬。 如果说,以前他对师父是亲昵敬佩。 那么,以后他对师父只有敬!畏! 水蛭喝饱了血,快把自己撑爆了。 阮宁用竹夹子轻轻一敲,它便从梁子云的头皮上掉了下来,掉在阮宁的手心里。 阮宁把吃饱的水蛭单独放一个盘子。 她用干净的细纱布,沾了烈酒,擦拭了伤口,并用手按在伤口上。 因为水蛭素有阻止凝血的作用,所以正常很快便不再流血的口子,现在却会多流上一会儿,要用按压法先止血。 阮宁一边处理梁子云的伤口,一边斜睨了秦云川一眼。 他还沉着脸呢。 “好玩吗?王爷?”阮宁笑问。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好……玩!” 真是太好玩了! 最近一个月,他不打算吃任何长条形的东西! 任何长条形的东西,都会让他联想到水蛭,趴在梁子云头上吸血的样子……呕! “我手酸了,王爷给我揉揉?”阮宁忽然去掉一只手套,把她娇软白皙的小手,递到秦云川面前。 秦云川呼吸一滞…… 他惊讶地看了阮宁一眼,又瞥了瞥裴郎中,甚至远处的玉钟。 “不揉算了,我叫玉钟来……” “揉!” 秦云川在她收回手之前,一把抓住她的小手。 唔,她的手真软呐!柔若无骨,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这么柔软的小手,她是怎么捏着那么让人发麻的水蛭……竟一点儿也不害怕呢? “唉,我腿也酸了,王爷站近一点,给我靠一下呗?”阮宁娇滴滴地说道。 秦云川呼吸一紧,气冲丹田! 嗷!他的小妖精! 她不知道他憋了多久了?!竟敢这么撩他! 好想现在就把她扛回去,好好“惩治”一番!叫她故意在人前撩他! 虽然秦云川心里万马奔腾,江河滚滚! 但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默默地朝阮宁靠近两步,让她娇软又发虚的身子,倚靠在他身上。 她好香…… 她昨天还在抱怨,月子里不让洗澡,她都捂嗖了! 哪里嗖了? 明明这么好闻!许是她亲自喂养重八的缘故,她身上有股奶香。 奶香混合着她本就有的体香……那味道,让秦云川意乱神迷…… 他已经忘了自己还在跟阮宁置气的事儿了! 他的大手,悄悄地、不动声色地放在她腰间。 唔,刚生了孩子,她的腰不如以前纤细紧致。 但软软的,肉肉的,好可爱呀! 他好想把她“吃掉”!怎么办? 第740章 本王不是生气,是吃醋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阮宁丢下手套。 她是真的有些疲惫,大半的重量都倚在秦云川身上。 “剩下的就交给徒儿你了!” “别啊,师父……” 裴郎中欲哭无泪。 他当初收拾水蛭时,也没怎么怕这玩意儿。 但亲眼看过了阮宁用这东西吸血治病……他只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抱我,我腿软了。” 阮宁走到屏风外,忽然对秦云川说道。 秦云川身子微微一硬,眸色一沉,眼底潋滟生光。 他二话不说,弯身抱起阮宁,阔步向他的书房走去。 “王爷!王爷走错啦!崇瑶院走这边!”玉钟跟在后面,小跑着说道。 秦云川懒得说话……这燕王府,他住多少年了?他不认得路? “王爷!小世子差不多该醒了!一醒就要吃奶!”玉钟追上来提醒道。 秦云川脚步一顿,“叫乳母挤出来,用勺子喂!” 一个成熟的世子,应该从小学会适应环境! 玉钟张了张嘴,“啊,那个……” “你回崇瑶院交代一声。”秦云川道。 玉钟看向阮宁,“王妃?” “去吧,你们照看着重八,我和王爷一会儿就回去。”阮宁慵懒道。 秦云川垂眸看她……一会儿?怕不是看不起他? 两人来到书房。 秦云川把她放在他书房里间的大床上。 他伸手为她脱掉鞋袜,他粗粝的大手,揉捏着她的玉足,她的小巧的脚踝,她修长的小腿…… 他眸色沉沉,却春光潋滟。 他呼吸发紧,浑身肌肉硬挺。 阮宁被他大手揉捏的发笑,她猛地抽出脚来,蹬在他小腹上,阻止他进一步靠近。 “我还没出月子呢,身体发虚,恶露未净,还不能……行房。”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湿漉漉倍显无辜地看着他。 “你……”秦云川咬牙切齿,“不能行房,你勾引本王?!” 阮宁眨巴着眼睛道,“我没有呀?” 她娇软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我就是想跟王爷说说话!王爷今天沉着脸,吓到我了,我以为王爷又生气了!”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 这话说的……他说生气吧?没面子!他说不生气吧?不甘心! 至于吓到她? 呵,别开玩笑了! 水蛭趴头上吸血都吓不到她!什么能吓到她? 他还会比水蛭更可怕?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那玩意儿了……呕! “宁宁……其实,我不是气你救梁子云,你救梁子云,无论是对我,还是对燕王府,都大有裨益!” 秦云川揉捏着阮宁的玉足,望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却诚恳。 “第一,梁子云的人品不错,他有责任有担当,知道护着楼心月,也没有欺负城南贫民中的那对婆媳。” “他会因为这件事,跟太后翻脸……必是因为,他自己良心上过不去……” 阮宁略有些惊讶地看着秦云川。 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呀? 那他还生哪门子的邪气? 难道他是故意找茬,傲娇地想让她哄他? “第二,他是梁之行的老来子,国丈府能屹立朝堂这么久,在朝堂颇有影响,皆是因梁之行的本事!” “梁之行这老匹夫的性情,我是知道的,燕王府若是救了他的小儿子,他不论怎么说……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与本王为敌了。” 阮宁闻言一笑,“那王爷岂不是要好好谢谢我?还有第三吗?” 秦云川颔首,“第三,太后性情多疑且跋扈,她虽好玩弄权术。但毕竟是深宫妇人,她需要娘家助力。” “她之所以一直对梁子云很好,就是为了外戚之力对她的帮助。梁子云跟她翻脸,对她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秦云川说到这儿,忽然轻轻抱住阮宁。 他低沉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闷闷的。 “我看了你的信……”他顿了顿,嗓音听起来,微微发涩,“我很自责,很内疚……” “你刚刚说得对,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你为我、为燕王府做的太多了。” “你救了我,并且一直在帮我。你从不计较,本王的处境,把你和重八也拖入了危险之中……” “本王不是生气,是吃醋……而本王吃醋,是因为……” 他欲言又止。 第741章 你人挺好的,热心仗义也善良 阮宁眨了眨眼睛,吃醋还有理由呢? 秦云川不会是要忽悠她吧? 他会说什么?说因为喜欢她,在意她,才会吃醋? 阮宁琢磨着,他要敢这么说,怎么着也得给他个大逼兜!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别人都以为你是村姑,你是乡下来的……可外人不知道,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你为本王做了多少事!” “旁人艳羡你嫁给本王……可他们不知道,本王有时候,也会心虚……” 阮宁一愣,“心虚?王爷心虚什么?” “宁宁这么好,本王连命都是你搭救回来的。” “本王有时会想……本王配吗?本王也会害怕,害怕自己,配不上宁宁。” 他说完,便笑了。 是那种故作强韧,自我嘲弄的笑。 阮宁张了张嘴,啊这…… 这大逼兜,她给,还是不给? 堂堂燕王诶! 传说,他跺跺脚,京都都要震三震的人物诶! 竟然会在一个小女子面前,担心自己……不配? “是不是很奇怪?”秦云川自嘲道,“明明是担心害怕,却不敢承认,却要故作冷硬,一副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自负模样。” 阮宁噗嗤一笑。 他这番自我剖白,倒是恰当地很! 阮宁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嘴唇上,吧唧来了一口。 “王爷,你太可爱了!哈哈哈,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王爷?” 秦云川的脸,腾地一热。 呵!这是夸他吗?这明明是撩他呢! 他伸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阻断她的退路,慢慢地……加深这个吻。 “宁宁,宁宁……你永远是本王的,只能是本王的……我想把你藏起来,不准人惦记!” 他含混不清地呢喃。 …… 秦云川抱着阮宁,离开客房以后。 床榻上的人,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梁子云脑袋晕腾腾的,但他思维清醒,听力敏锐。 他听明白了——他的脑袋,不止是有淤血而已,还有什么瘤……病情危险,很可能危及性命! 但他……又被阮宁救了! 为什么要救他? 他阿姐伤她、害她、算计她……有着同样血脉的他,也算是帮凶吧?她为什么要救他? “咦,你醒了?”裴郎中过来,说道,“你早就醒了吧?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那你瞧见没?她还在月子里呢,浑身不停的冒虚汗,但她咬牙忍着,不顾危险,冒着被你家讹上的风险救你!” 梁子云闻言,猛地拽过被子蒙着头,身子一扭,面朝里…… 他只留给裴郎中一个脊背,还是蒙着薄被的脊背。 “嘿,你还不爱听了!” 裴郎中哼了一声,“是你运气好!她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法儿,治这疑难杂症。” “你运气更好的是,她愿意救你!裴某还劝她来着,让她别招惹这麻烦!两府的关系,这么复杂,救你干啥?还能听到你梁府上的人,说声谢谢不成?” “谢谢……”梁子云在被子里,闷闷地说道。 裴郎中说了许多,他却只有这两个字。 裴郎中再说别的,梁子云就不应声了。 裴郎中摇了摇头……他收拾好阮宁留下的东西,收起金针。 他正要离开,楼心月却来了。 “裴老您别走,我说几句话就走,您在这儿陪着吧!”楼心月道。 裴郎中挑了挑眉,“哟?今儿个知道避嫌,知道男女之防了?没事儿!这是你童养夫……” 楼心月目光幽幽地看了裴郎中一眼。 这眼神儿……顿时叫裴郎中老脸一红,好像他是为老不尊的,老不正经一样! 他摆摆手,不说话了。 “子云哥,我走了。特来跟你道个别。听说你都想起来了,呵呵,之前的事儿,就当是玩闹吧!” “你绑架了我,我也打了你,还说你是童养夫……戏弄了你。咱们算扯平了……成吧?” “反正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燕王爷的亲信,和你爹的亲信,不会传出去影响你名声!” 楼心月说了这么许多的话。 梁子云竟然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给人家小姑娘一个脊背。 “子云哥,你人挺好的,热心、仗义、也善良。”楼心月道,“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面,我……我请你喝酒!” “子云哥,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第742章 我跟你有仇啊?你死在这儿? 楼心月是哭着跑走的。 她跑走的时候,差点撞上送药过来的药童。 “诶,表小姐?” 药童赶紧退了一步,却看见她满是泪痕的脸……楚楚可怜。 药童把药送进屋,小声问裴郎中,“表小姐哭得可伤心了,那小脸儿上全是泪……怎么了呀?” “她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的,从没见她哭成那个样子过……” 裴郎中朝床上的人努努嘴,“不理人家,一言不发,冷漠得很!可能伤了小姑娘的心了,毕竟当了人家好几天的童养夫!” 床上的人,好似聋了,一动不动。 药童瞪了床上的人一眼,“表小姐对他不错,这人咋这样?” “算啦,”裴郎中摆摆手,“记得把药喝了!” 汤药放在床头几上。 裴郎中和药童都离开屋子。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躺了好一阵子。 确定屋里再无旁人,他才掀开被子,露出脑袋……闷死他了! 梁子云扭头看了看床头几上的汤药。 他伸手欲端,却又迟疑。 他正犹豫之间,恰窗户底下,有两个药童的说话声传进来。 “就是个白眼狼!表小姐对他那么好,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往他这儿送。买了丫鬟也给他送来!” “小姑娘别的不懂,真心实意对他好……他理都不理人家!冷漠得很!” “表小姐哭着跑走的!” “他也不理裴老!裴老天天给他配药,救治,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吧?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看,咱们王府根本不该留下他!更不该把他救回来!” “这就是救了个白眼狼嘛!” …… 梁子云本想端药的手,又缩了回来。 是啊,他就是个白眼狼! 燕王府不该救他,燕王妃更不该救他! 她还在坐月子,根本不值得为他冒这样的风险! 梁子云又拉过被子蒙着头,药也没喝,一动不动地躺着,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噩梦不断。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药放着也没喝,喊也不理人……” 半梦半醒之间,裴郎中的声音钻进耳朵。 梁子云躺着不动。 “本来不想打搅您,可您费力那么大力气救他,若是不叫您知道,也觉得怪对不起您的……”裴郎中道。 梁子云闻言,浑身一僵。 裴郎中叫了谁来? 是她吗?阮宁还肯来救他吗? 不,别来救他! 根本不值得为他做这么多…… “梁子云,为什么不喝药?”阮宁的声音很近很近,就在床边。 梁子云浑身一僵。 他背对阮宁,不敢转过身来。 “别装睡啊,我知道你醒了!”阮宁语气轻快道,“在我燕王府,把我妹妹欺负哭,你勇气不小啊?” “我可不惯着你,你若再不说话,我就叫人抬着,把你扔出府去!” 梁子云心中一紧。 “别……别救我了。我……我不值得你冒险。”他瓮声瓮气地说。 阮宁闻言一笑,“哟,怎么啦?不想活啦?”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梁子云纳闷儿,被子里也是在闷得慌。 他把脑袋探出来,狐疑看她,“你不劝劝我?还笑我?” 阮宁挑眉看他,“命是你自己的,你若想死,我拦也拦不住啊!” “我能救回来一次,你就能死两次!我救两次,你还能死三次!” “啧,你若真想死,不如给我个痛快话,也省得我费力气、花心思救你!” 梁子云张嘴就想说……你别救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但他看着阮宁那张俏皮的、笑意盈盈的脸,又觉得……世间如此美好,他还如此年轻,就这么死了……真的不遗憾吗? “你若还不想死,就把枕头底下藏的剃刀给我拿出来!”阮宁轻喝道。 梁子云不由瞪大了眼睛……她、她怎么知道? “怎么?我跟你有仇啊?你死在这儿?是想让你爹来灭了我吗?”阮宁揶揄看着他。 梁子云连忙摇头,赶紧把枕头底下的剃刀拿出来,交给裴郎中。 裴郎中挠挠头,“我就说嘛,剃刀咋找不到了!原来是你小子给藏了!” “费那么大劲救你,却救了个想死之人!你可真够行的!” 梁子云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 他目光灼灼看着阮宁,“我想不明白……她想杀你,还想杀小世子,她派那女杀手,毫无人性、滥杀无辜……” “我是她亲弟弟……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何不杀我泄愤?” 第743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泄愤?”阮宁笑了笑,“我又不愤,泄什么愤?” “再说,她是她,你是你。你不是亲手杀了那女杀手,并且把人头给她送回去了吗?” “连王爷都说,‘这孩子,人品好,救得值’。可见我的眼光是好的!” 梁子云闻言,浑身一震。 他瞪大眼睛看着阮宁,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王爷当真说……说我人品好?” 阮宁点点头,忽而又皱眉,“不过,我的眼光,也有不准的时候!我就没看出来,你想死!” 梁子云闻言,讪讪地抓了抓脑袋,“呃……那个……王爷还说我什么了?” 阮宁挑了挑眉,“王爷还说,你是梁国丈的娇娇儿。” “你若寻了短见,怕是能要你爹半条命吧?” 梁子云顿时脸上发烫,心中发窘……他不是没读过圣贤书。 书中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他若真寻了短见……还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了! “是我想岔了……”他瓮声瓮气道。 阮宁点点头,“那你说个准话,还想不想活?治不治了?” “治!”梁子云重重点头,“但我还有个小小的心愿……” 阮宁挑眉看他,“你别太过分啊!” 梁子云咧嘴一笑,“能不能请燕王,把那句话……当我面说?我……” “满京城,我最不服……和最佩服的人,都是燕王殿下……” 最不服和最佩服…… 阮宁哭笑不得,这年轻郎君的心,可真够矛盾的! “来人,请燕王来一趟。”阮宁朝外吩咐一声。 旁人请,秦云川不一定有空。 但阮宁请,他无论何时,都有空! 不但有空,他还来的很快。 “宁宁怎么了?”秦云川紧张看她。 这才分开一会儿,宁宁就想他了? 得知是为梁子云的事儿请他。 秦云川的眉头,顿时拧成个疙瘩! “你在国丈府上娇气也就罢了!在燕王府,也敢这么娇惯自己?!”秦云川满脸不乐意,“你人品尚可,忠义说过得去,就是这一身娇惯出的毛病,得改改!” 秦云川话没说完,梁子云忽然翻身跪在床上。 “求燕王管教!子云愿效力燕王麾下!跟着燕王爷学本事!” 他眼底都是希冀,满目星光,犹如看着自己最崇拜的偶像。 阮宁忽然有点儿理解他的矛盾心理了…… 梁子云想必明白,国丈府和燕王府“水火不容”的关系,但少年郎崇拜偶像的心,恐怕早就扎根在他心中。 他以前碍于亲情,碍于立场,不能踏踏实实地崇拜偶像。 但这次的事……他甚至都想自我了断了。 虽然还没死成。 但恐怕是跟过去的自己,做了了断。 “燕王妃说了,我虽姓梁,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跟他们不一样!” “以前的梁子云,脑子里有牛,已经死了!现在的梁子云,是燕王妃救回来的子云!” 秦云川怔了怔……脑子里有什么? 这小子,是不是被牛顶傻了? “你效力我麾下……那不可能。”秦云川摇了摇头。 他又看了眼阮宁,忽然狡诈地笑了笑。 “不过,看在你真心崇拜的份儿上,本王可以指点你功夫,算是我们的私交!” 梁子云惊喜地瞪大眼睛,“真、真的?您、您指点我功夫?” 梁子云激动地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要拜谢秦云川。 “若想得本王真传,你行个拜师礼,不吃亏吧?”秦云川挑了挑眉。 梁子云怔了怔,“啊?” “啊什么啊?”秦云川嗓音一沉,“连拜师礼都不愿意,还想骗本王毕生绝学?” “不不不,愿意愿意……” 梁子云说着,看了眼阮宁,“那燕王妃……岂不成……师娘了?”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你以为本王为什么叫你拜师?难不成是稀罕你当徒弟? “罢了……不合适!”秦云川摆摆手,转身就走。 梁子云急了! 所谓兵不厌诈,秦云川可比他狡猾。 梁子云扑通跪地,“合适!再合适不过!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一日为师……呜呜,终身为师!” 爹爹对不起……希望爹爹知道了,不要被他给气死! 唔,也别打死他…… 第744章 先爱上的人,会变得卑微 楚姣大约是听说了梁子云,在燕王府上的事儿。 她倍感震惊。 她连拜帖都没投,便来探望阮宁。 “我原本想着,等你出了月子,再来探望你。” 楚姣看着婴儿床里的小世子,塞上大红包,纳闷地说道,“但我听说,有个‘不速之客’在燕王府上!” “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上次我们救他,害得燕王府都被他爹围了!” “现在,怎么燕王府又收留他了?还让他在这儿住着?” 阮宁道,“这次他爹可不能来包围燕王府!是他爹把他留在这儿的。” 楚姣闻言,眼睛瞪得更大,“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阮宁好笑道,“你们不是熟得很嘛?你顺便去看看他?” “好嘞!”楚姣就等阮宁这句话呢! “我可是来探望你和小世子的!看他……只是顺带!” 阮宁点头,“知道知道……” 阮宁暗自庆幸……看楚姣这模样,她对梁子云,定不止是“好兄弟”。 幸好是楼心月喊他“童养夫”那事儿过去了。 不然楚姣和楼心月,恐怕还得掐一架吧? 阮宁笑着摇了摇头。 楼心月说要跟她哥回漠北去。 但她哥怕她后悔,说,给她一个月时间,让她考虑。 楼心月在楚家族学那边告了假,她搬去了当初沈延送给阮宁的别院那儿住着。 亏得如此,不然今天,燕王府才热闹呢! 阮宁想到了楼心月……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热闹没出在楼心月身上。 却差点儿出在她自己身上! 楚姣被下人带到客房这院儿。 下人正要上前通禀。 楚姣摆摆手,“我们熟,我自己去叫他,你退下吧。” 下人躬身告退。 楚姣阔步来到门前。 她正要朝里打招呼……忽听里头有说话声。 “她对我真好,两府关系这么紧张,她还收留我住下,如此厚待我!我不知道怎么感激她才好!”梁子云语气热切。 裴郎中哼道,“她又不图你感激!她只是做她乐意做的事儿!” “是,我知道……所以才更显得弥足珍贵呀!”梁子云话音顿了顿,“唔,说实话,我很仰慕她,我、我特别特别仰慕她,以前是不敢说,也不好意思说!” 笑容僵在楚姣脸上! 仰慕?而且是,特别特别仰慕? 梁子云性情骄傲,又是被梁国丈娇宠着长大的! 以前,还从没听他说,他仰慕过谁! “你说,我如果当面告诉她,她……她不会笑话我,不会嫌弃我吧?”梁子云的声音,既雀跃,又忐忑。 楚姣垂在两侧的手,却微微收紧。 一个男子!告诉一个女子——他仰慕她! 梁子云他想干什么?! 他不知道阮宁是有夫之妇吗?! 他不知道,人家刚生了孩子吗? 楚姣当即就要冲进屋里,指着梁子云的鼻子,大声斥责! 但她刚迈出一步……却忽然心中一凛。 猛然收脚,动作太猛,她差点把自己绊一跤。 “我以什么身份斥责他呢?我算他什么人呢?” 楚姣浑身一颤,整个人都萎靡下去。 她悄无声息退下台阶,转身快走了几步。 远离门口,她立刻跑了起来…… 人说,先爱上的人,会变得卑微……这话也许有理。 楚姣如此骄傲的天之娇女,竟然也会心虚气弱,不敢站在他面前大声质问。 楚姣跑得太快了…… 她没听见梁子云接下来的话。 “那天的拜师茶,敬得太敷衍了,你说我要不要给他准备拜师礼?” 裴郎中摸了摸下巴,“要的吧!以王爷的性情,肯定会给你回礼,不会让你吃亏!” “嗐!”梁子云摆摆手,“这哪有什么吃不吃亏的事儿?我的心结算是彻底打开了!以前我仰慕他,却不敢说!现在,我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我!梁子云!非常非常仰慕燕王殿下!” …… 楚姣就是个急性子。 她再慢上半拍,也不会让自己刚刚萌动起来的心,被山西老陈醋淹没,又酸又疼。 “燕王妃!你、你……” 楚姣一口气跑回阮宁面前,她红着眼睛,盯着阮宁。 她两手攥成拳,又气又羞,浑身都在颤抖。 阮宁狐疑看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第745章 你跟燕王和离,咱俩过吧! 楚姣看着阮宁,忽然,毫无预兆的……她哭了起来。 她是气哭的,一边哭,一边继续生气。 “他这人,怎么能这样?”楚姣攥着拳头道,“人家好心对他,他还恬不知耻,给人家添麻烦!” “他不知道,他这么说,万一被……被人听见了,会给她惹大祸吗?” 楚姣故意省略了敏感信息,全都用代词代替。 阮宁和她屋里的丫鬟们,都听得莫名其妙。 只有楚姣,越哭越气。 “我刚才真应该冲进去,打他一顿!” 阮宁拉过她的手,悄悄为她把脉,“我说你情绪这么大,原来是快来月信了!干嘛为别人的事,这么生气?” “怒伤肝,忧伤脾,女孩子得好好爱惜自己。” 阮宁一边说,一边叫玉钟过来。 “我昨儿教你的手法,你给楚小姐按按。”阮宁道。 玉钟立刻挽起袖子,“奴婢新学的本事,按完可舒服了,楚小姐试试?轻了、重了您说话!” 玉钟在楚姣的肩头脊背上,扭捏推拿。 她有功夫在身,推拿按摩效果更好,更深入肌体。 阮宁又叫青果儿去煮她前几日配的“花果逍遥茶”。 这茶有疏肝健脾,滋阴养胃的功效,特别适合心火燥热,心情烦闷的人喝。 玉钟揉捏的力度有点儿大。 但楚姣打小习武,早就摔皮实了。 她反倒觉得这力度刚刚好!舒坦! “楚小姐,请喝茶。”青果儿端来茶汤。 这花果茶,用冷水冰镇过了,喝起来不热不冷,刚好适口。 楚姣看着亮红色的茶汤里头,有麦仁,绿豆,薏米,切碎的蜜枣,还有西瓜。 茶汤上还漂浮着朵朵金黄的桂花,虽是夏季,却仿佛有桂花香,扑面而来。 她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好香,好果茶!” 她端起碗来,先抿了一小口……唔,这味道,一点儿都不像家里的汤药那么苦!而是酸酸甜甜的,真是好滋味! 她咕咚咕咚就给喝完了! “青果儿,再来一碗!” 阮宁道,“这逍遥茶里配有药草,虽有解郁之效,却不能多喝。一日最多三碗。月信前后都可以喝,月信那几天不要喝。” 楚姣舒服地轻哼一声,她不复刚才那么情绪化。 她懒洋洋地靠进美人榻里,享受着玉钟的专业推拿按摩。 “青果儿,把配好的几包,给楚小姐带上。” 阮宁道,“等回去,你让茶水房每日煮好,放在井里镇着,每日喝个两三小碗儿,就没这么大火气了!” 楚姣目光灼热看着阮宁,她轻叹一声,“宁宁,你怎么这么好?会的多,善解人意,性情也好!” “我要是个男子,我也想娶你!即便你已经嫁人,我也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这么一想,还真不能怪梁子云。 她一个女孩子,都对宁宁怦然心动。 梁子云一个被宠坏的小郎君,家里把他宠得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他怎么把持得住? “要不,你跟燕王和离,咱俩过吧!”楚姣托着脸颊,歪着脑袋,盯着阮宁,笑盈盈地说。 “呵呵,没想到楚小姐还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秦云川恰从外头回来。 他站在门廊外,便听见楚姣在宁宁面前,大放厥词! “来呀,把楚小姐给本王扔出去!” 楚姣吓了一跳。 她是有些怕燕王的!刚刚那种话,也就是她一时盯着阮宁“色迷心窍”,趁着秦云川不在,才敢胡说八道。 听见燕王回来,她立刻从美人榻上蹦起来。 “这人……这人回来怎么也不叫人通禀一声?” “本王在自己府上,还用通禀?”秦云川轻嗤,“不像有些人,明明是客,却在挑拨主人家不合!” 楚姣又窘又紧张…… 她是开玩笑的嘛!她跟宁宁都是女子!开开玩笑怎么了? 燕王好好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 “宁宁,你好好养着,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青果儿,茶!茶给我包好了吗?” 楚姣朝阮宁挥挥手,又冲门口的燕王福了福身,老鼠见了猫似的吓跑了。 阮宁歪在那儿,看着一脸醋味的秦云川,好笑不已。 秦云川坐在她身边,“呵,男子还能挡在外院,这女子才是防不胜防!怪只怪你!” 阮宁挑眉,“这锅我不背!怪我什么?” 第746章 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怪你太有魅力!”秦云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他忽然改捏为揉,“哦,忘了,脸不能捏!” 阮宁歪了歪头,“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捏?” 他捏得并不重,只是常年习武,手上的茧子比较厚,触感粗粝。 秦云川嘴角噙着笑,“捏脸会流口水!” 阮宁愣了愣……半晌,反应过来,她抬脚就踢他! “那是小孩子捏脸,才会流口水!我是孩子他娘!你竟敢占我便宜!”阮宁笑骂他。 前两天,常嬷嬷说,小世子不能捏脸,那么小的孩子,捏脸容易流口水! 谁知秦云川便记在心里了! 他说这话,是把阮宁当小孩子了!硬长她一辈儿,占她便宜! 秦云川不怕她踢,他抓住她纤细的脚踝,把她拽进怀里…… “还敢不敢跟别人开这种玩笑了?” 他眸子沉沉,靠近她…… …… 楚姣带着阮宁配好的逍遥茶,虽然她对梁子云的误会,还没有解开。 但她已然释怀。 她只有一件事儿颇为遗憾,“唉!都怪燕王,回来得太快!我都还没来得及,向阮宁要个贴身之物呢!” “京都人都在沾她的‘锦鲤之气’,我俩这么熟,我更得蹭蹭了!” 想到这儿,楚姣忽然贼兮兮地一笑。 “哈,既然我俩这么熟,下次见面,我直接抱着锦鲤本鲤蹭不就是了!” 楚姣想象着那幅画面,再想象一下燕王殿下黑如锅底的脸…… “哈哈哈……”她在马车里傻乐起来。 把她的丫鬟看得一愣一愣的,“小姐和燕王妃真是投契,每次见了燕王妃,总是格外高兴!” 楚姣闻言,不由深深点头,“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投契的姐妹,却难得!” …… 但也有人,因为阮宁,可是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梁国丈沉着脸,来到燕王府。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他来的时候,燕王恰不在府上。 “你家王爷不在,告诉你家王妃也是一样!”梁国丈道,“我要把梁府小公子接走!我自家已经请了名医,用不着再叨扰燕王府了!” 梁国丈面色冷峻,“这些时日,也不能白白叨扰。这里是五千两银子,若是不够,再同我讲。” 王爷不在府上,王妃在内院。 所以,是王府的管家,接待梁国丈。 “国丈爷稍等,某要先禀过王妃知道。”管家接过银票,躬身退出花厅。 他叫人把梁国丈的银票,递到阮宁面前。 梁国丈的一番话,甚至连语气神态,管家都命人向阮宁复述一遍。 阮宁看了看那五千两的银票,微微一笑,“玉官被杀,脑袋被送进宫里的事儿,太后怕是传信儿给他了!” “他一来是怕梁子云在我们府上,成为他的掣肘。” “二来,恐怕也是为了教训儿子,怎能帮着外人,跟姐姐作对?” 青果儿和玉钟愤愤不平。 “王妃为了梁子云的病,几番操劳,如今眼看好转,他上门接人,说自己府上请了名医!” “俗话说,一事不烦二主!堂堂国丈爷,竟出尔反尔,做这等不讲信义的事儿!” “早日他是这等性情,就不救他儿子……” 阮宁笑了笑,“无妨。当初救梁子云,也不是冲他的面子。你还指望什么?指望他感激燕王府吗?” 青果儿和玉钟抿了抿嘴。 “银子我收下了。告诉国丈爷,无论多少,都是心意。”阮宁道,“去通知梁子云,他爹来接他了,叫他回府去吧。” 阮宁抱着重八,哼着歌谣,情绪一点儿没受影响。 相反,她看起来,显得分外轻松。 不当医生不知道,一个病患,就是一份责任。 但如果人家家属,极力不让医治,那这病患,便不是这医生的责任。 医生和患者,也要讲究缘分。 阮宁哼着哼着,便把重八给哼睡着了。 这怀里抱着的小孩子,真像小天使……特别是睡着的时候,看着他满足的睡颜,只觉得恍如身在天堂一般! 如果门口没有外院的小丫鬟,在那儿急切的走来走去,就更完美了。 阮宁把重八放在婴儿床上。 青果儿满脸惊讶地上前禀报,“禀王妃,外院的丫鬟说,梁国丈父子俩,在咱们府上的花厅里吵起来了!” “您要不要去看看?劝劝?万一在咱们府上打起来……” 阮宁考虑片刻,“走,去看看。” …… 阮宁还没走进花厅,就看见梁国丈捂着胸口,脸色紫绀,仰面向后倒去! 第747章 神医不是裴郎中,而是她? “玉钟!快去!”阮宁喊道。 玉钟飞身进了花厅,一把搀扶住梁国丈。 一旁的梁子云也吓傻了,“爹?阿爹?” “别都围在他身边,保持空气流通!把他平放在地上!”阮宁镇定地吩咐道。 燕王府和国丈府跟来的下人,都吓傻了。 听得有人声音这么冷静地吩咐,他们连忙听指挥,依言分散开来。 阮宁进到花厅里头,发现梁国丈并没有彻底昏厥过去。 但他表情痛苦,捂着胸口,显然被气得不轻。 阮宁看了眼梁子云,“这是怎么了?” “你别问他!”梁国丈怒气冲冲地说,“我只问你,你们给我儿,灌什么迷魂汤了?他竟不愿跟我回府,却要留在你们府上?” 阮宁挑了挑眉,又看向梁子云。 “我不回去!”梁子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脑子里有瘤,别人治不了!只有在这儿才能治好!” “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人生没有经历!我不想死!我要好好活着!” 他说这话时,表情很认真。 “我已经犯过一次傻,做过一次糊涂事了!人总得成长吧?” 梁国丈闻言,诧异得不行。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小儿子,“你犯什么傻?做什么糊涂事了?老子还好好活着,你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屁话?!” 梁子云扑通朝他爹跪下。 “爹,儿不孝,不能跟您回去……儿要在这儿治病,学本事!求爹爹允准儿子!” 他说完,一下下朝他爹磕头。 砰砰的闷响,不是磕在了地上,而是磕在了他爹的心头上。 “梁小公子,你等等!”阮宁开口道,“你别这么逼你爹!” 阮宁观察着梁国丈的面色,呼吸等情况。 且通过魔瞳,能看到他身体更多的症状…… 阮宁深知,梁国丈气血上涌,血压升高……他此时,一定眩晕的厉害。 血压太高,冲破血管,造成脑溢血、心梗……那不是闹着玩儿的。他随时会有危险。 梁国丈若是嘎在燕王府……这矛盾可就闹大了! 这父子俩都是犟脾气,越是犟的人,越容易有心血管疾病,血管越容易破裂! “还记得,以前我教过你的那套点穴手法吗?”阮宁道。 用针术,效果最好。 但梁国丈是醒着的状态,并且花厅内外,还有他国丈府的人。 针术乃禁术,眼下,不能用! 好在梁子云还记得那套手法。 他上前跪在他爹身边,“爹爹,儿子得罪……” “你,你小子大逆不道……” 阮宁在一旁给他提醒,“梁国丈是习武之人,若想效果好,力度要稍微大一些。” 梁子云点点头,唰唰出手,在他爹的身上用力点戳一番。 阮宁在一旁也没闲着,她一边盯着梁子云的手法,一边吩咐青果儿去取,她存库房里生娃以前做的塔香。 “再命人送过来一大碗逍遥茶,常温的!”阮宁吩咐道。 花厅里很快点上塔香,黄铜小香炉就放在梁国丈身边。 丫鬟奉上一大碗花草茶。 国丈府的人,面色一紧,“这个……”他们担忧,不敢叫梁国丈喝。 “怕我下毒?”阮宁道,“这里是燕王府,若不想叫你们离开,连下毒都用不着!” 梁子云自己先灌了一口,“这样可以了吧?” 梁国丈目光迟疑地落在儿子脸上…… “爹,儿喂你喝!” 梁子云把他爹从地上扶起来,把碗送到他爹嘴边,他不像刚才那么固执气人,反而颇有耐心,一口一口喂着他,看他把一碗茶都给喝了。 “这是什么茶?”梁国丈诧异道,以前没喝过,酸酸甜甜地竟十分美味。 他还以为是什么发苦的汤药,没想到,比糖水饮子还好喝呢! 更神奇的是,经过儿子在自己身上那一番乱戳…… 再有这铜香炉里飘逸出袅袅白烟,这酸酸甜甜的茶一灌下去…… 他竟觉得,头不那么晕了。 刚才天旋地转的,现在也不转了。 刚才体内有股气儿,浑身乱窜……他习武之人,深知那可不是好现象! 一个不好,这股乱窜的气儿,不是让他走火入魔,就是让他一命呜呼! “你……”梁国丈惊讶看着阮宁。 原来……燕王妃会医术? 难道,燕王府的神医不是裴郎中,而是她? 第748章 惊艳钦佩 梁国丈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她竟会有如此过人的本事? 她不是被阮斌弃养在乡下的原配生的吗? 阮斌的原配,不是个流浪女子吗? 太后娘娘允准阮宁替嫁燕王府时……自然不可能不调查她的来历! 正是因为,她的出身低微,又有忠义侯府粉饰太平——太后才赐婚的呀! 梁国丈愣怔地看着阮宁,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却听她温声细语,正对梁子云说话。 “你可知你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年轻时常在战场奔波辛劳,早就埋下许多病根。” “打仗之时,千里奔袭是常有的事儿。经年累月,不得休息放松,也是常事儿。你吃过这等苦吗?” 梁子云垂下脑袋,羞愧地摇摇头。 梁国丈却听得浑身一震,惊讶看着这女子。 这……这是一个乡下村姑,能有的见识?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气他,恨他,攻击他……但你有什么资格呢?”阮宁笑着问。 她语气并不严厉,笑盈盈,可谓温柔似水。 但偏偏,她的话,叫梁子云听得服服帖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爹……儿错了!” 梁子云转过身来,朝梁国丈磕头认错。 他眼圈儿红红的,眼里含着泪,羞愧地不敢抬头。 阮宁压低声音继续道,“不论是王爷,还是你爹,在你这年岁,都已经上战场,保家卫国,报效朝廷了。” “而你还在耍性子。你可想过,你刚刚那么执拗,万一把你爹气出毛病来……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你这辈子,恐怕都难以走出自责和愧疚的阴影了!你会害了你爹,害了你府上,害了你自己……也连累了燕王府!” “呜……”梁子云绷不住,哭了。 正因为,阮宁的语气并不严厉,虽是批评的话,但语气却格外温柔。 人先感受到的,是说话人的语气,态度。而后,才是说的内容。 她态度和煦,也就让梁子云,更容易、更愿意聆听、接受。 梁国丈在一旁呆呆看着……越看,他表情越惊愕。 以至于,儿子哭起来时,他整个人目瞪口呆! 这小儿子什么脾气,他最知道! 儿子是个小滑头! 说他什么都好好好,对对对……却是口服心不服! 他也苦口婆心的劝过儿子,但儿子从来都是左耳朵听,右耳朵扔。 他总想着,反正是小儿子……多宠溺一些,也无妨。 然而……燕王妃刚刚那一番话,真说进了他心坎儿里! 是啊!他梁之行何以有今日成就? 还不是年轻时候的磨炼! 燕王妃对梁子云的这一番劝诫,既温柔耐心,又十分真诚。 梁国丈只觉得……随着身体里,那股乱窜的气流平复下去。 他对燕王府的敌意,对燕王妃的不屑……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他甚至隐隐觉得……倘若太后娘娘,作为长姐,能够对梁子云不是一味宠溺,而是像燕王妃一样,给子云好的引导,子云或许早把身上的臭毛病改了! 梁国丈正暗暗琢磨。 梁子云忽然转过身来,对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虽愿意多活,想要治好脑子里的肿瘤……” “但儿子的性命,是爹爹给的!爹爹若不愿意让儿子留下来治病……儿……儿愿意跟爹爹回去!绝无怨言!” 梁子云抹了把脸上的泪,脸上再无刚才的倔强、骄横。 他年轻的脸庞上,只有淡淡的愧疚和哀伤,以及一些落寞。 梁国丈的心,一下子被狠狠地揪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爹爹一句话,儿现在就跟您走。”梁子云又说了一遍。 梁国丈的嗓子眼儿,却像是被棉絮堵住了。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敲了敲脑壳儿…… 嘿,奇了! 他筋骨松快,浑身不疼了!脑袋不晕不疼,甚至神清气爽! 他这会儿的状态,比他来之前,还要好呢! 他刚刚之所以气得差点撅过去……也不单单是因为梁子云跟他顶牛。 他这两天本就胸闷气短……但他现在,胸口不闷了,呼吸也顺畅了! 梁国丈不由重新打量阮宁…… 也许儿子说的对!只有燕王府,才能治好他的病! 第749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对于梁子云脑袋的情况,梁国丈不十分了解。 但儿子撞坏了脑袋,起初不认识他,如今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这是他亲眼所见! 他更深有感触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刚刚,就在两刻之前,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他甚至都看见黄泉路,看见奈何桥,看见阴间的使者来索命了! 但这会儿! 他却觉得自己能再活几十年! 梁国丈心神一震,他连忙起身,对燕王妃——这个来自乡下的小女子,拱手行礼。 “恐怕还要叫犬子叨扰燕王府一段日子了……” 梁国丈这恭敬客气的态度。 看得周围人,都是一愣! 梁子云惊讶地瞪大眼……他爹诶! 这个满京城,从没服过谁的骄傲老头儿!他竟然客客气气地对燕王妃拱手施礼? 唔……爹爹一定是太疼他了! 为了让他留在这儿治病,甘愿坐低伏小! 梁子云感动得热泪盈眶。 燕王府的下人,暗暗吸气……小王妃太厉害了! 她以一己之力,收服了京都脾气最倔的父子俩! 试问,还有他们小王妃搞不定的人吗?! 没有!绝对没有! 国丈府的下人……反应迟钝。 但也许,是他们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他们在等! 在等场面逆转!老爷这副样子肯定是战术! 为了迷惑敌人!让敌人放松警惕!然后一击制胜! 他们等啊等……终于等来了! 梁国丈嘿嘿一笑,老脸一红,语气竟有一丝丝谄媚,“不知这塔香,还有这逍遥茶还有没有了?” “燕王妃刚才说的太对了!老夫年纪轻轻,就开始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拖垮了身体,还养了一身坏脾气!” “老了要吃这坏脾气的苦头呀!但王妃这香,还有这茶,似乎有生津养气,平燥热之效……呵呵,老夫想求一点,带回去!” 刚才,他还在对人家大呼小叫,恨不得指着人家鼻子骂。 现在却舔着老脸,问人家要东西。 虽然他脸皮厚,但窘尴尬的红晕,还是透过厚厚的脸皮,爬上脸颊。 国丈府下人们:“……” 您还是我们认识的老爷吗? 阮宁微微一笑,“这是老家的土方子,经过了裴郎中的改良,效果的确不错,国丈爷喜欢就好。” 阮宁叫青果儿去取。 梁国丈很上道儿,他忙说,“多谢王妃,也得好好谢谢裴郎中!” 他吩咐下人,给裴郎中送过去两千两银子。 既是感谢他对儿子的医治照顾,也感谢他赠茶赠香。 有这样的“礼尚往来”,他脸上、心里的尴尬,顿时就缓解了许多。 他又深深看了燕王妃一样……这样的女子,真的很难令人讨厌啊! 他是气冲冲来的,但现在,心里却十分熨帖。 从身到心,从里到外,他都舒坦极了! 梁国丈提着两只漂亮的礼盒离开。 小的那只礼盒,里头是塔香。这一盒子香,可够他用好久了! 大的那只,是好几包逍遥茶,还附带了煮法用法,以及禁忌。 “唉……”梁国丈坐上马车时,不由感慨,“这才是化敌为友,化不利为有利的最高境界吧?” “老夫……真是老了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 自此,梁国丈再没来燕王府找事儿! 反倒往燕王府送了几次礼。 有时是他庄子上稀罕的水果,有时是下头人进献的好茶。 这般礼尚往来,把京都人都给看迷糊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京都风向又要变? 不止在外头,就连在朝堂上,梁国丈都不再跟秦云川对着干。 这叫朝堂内外许多人,都有点儿看不明形势了! 太后娘娘催了几次! 梁国丈都没有行动,他只说,他在“虚与委蛇”,迷惑敌人。 太后恨得牙根儿痒痒! “玉官不能白死!哀家要燕王府付出代价!” “梁子云既做了这种事!他竟敢背叛哀家!就休要怪哀家不念及亲情!哀家对他,容忍得够多了!” 阮宁和秦云川,都猜到,玉官被杀,脑袋被送进宫的事儿。 太后娘娘一定会报复。 她本就是多疑善妒,睚眦必报的人。 但他们没想到,太后娘娘会选在小世子重八,满月宴这天! 第750章 得罪了半个京城 满月宴这天,燕王府格外热闹。 为了这天的宴席,燕王府甚至把别院、庄子上的下人,都调过来,培训了几天。 宴席上,衣香鬓影,丫鬟小厮来往穿梭。 人多而不乱,忙而不杂。 女眷们可以去内院,探望王妃,看看小世子。 男宾只能在宴席上,说说笑笑,恭候燕王。 “也不知燕王殿下,会不会带小世子过来,叫咱们也见见?” “才满月的孩子,肯定不会抱来!” “那可不一定,你们知道世子乳名吗?” “嗐!重八!因为世子刚出生,就足足有八斤八两!那可不是一般孩子的个头儿!” “神奇得是,母子均安,而且生产特别顺利!” “这谁不知道呀?!已经成京都一大奇谈了!” “不止京都!整个西朝,但凡想要孩子的、想抱孙子的,不论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不想向燕王妃请教经验的!” 原来男人也喜欢八卦。 谈及子嗣传承问题,他们甚至比女子更热忱! “有人说,是因为乡下女子身体壮实!跟京都那些大家闺秀,整日闷在闺阁里不同!” “王大人不是才纳了个乡下的美娇娘?怎么样啊,王大人?” 王大人老脸一红,房中趣事,焉能跟外人说? 哼,他狠狠瞪了眼说话那人。 若不是凉菜美酒已经摆上,他恨不得啐那人一脸! 有人岔开话题,“以后是不是也该叫咱们的闺女,多动动?打打马球,玩玩蹴鞠,踢踢毽子……整日闷在闺阁里,孩子都不好生,可怎么行?” 许多已经当爹,甚至当爷爷的男人,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子嗣传承,那是头等大事! 这可不开玩笑! 在内院的阮宁,还不知道,因为她顺利生产,儿子八斤八两的事儿…… 竟然还为西朝风气更加开放,鼓励女子,走出闺阁,多到户外活动,做出了巨大贡献! 她这会儿被一大群前来探望的贵妇、小姐们包围着。 大家对她,分外热情。 有些贵妇,她甚至不知道是哪个世家的……人家却对她熟稔得很。 甚至为摸到她的袖角,而窃喜不已。 后来阮宁才知道,原来是楚姣无意中说,她今日一定要蹭蹭阮宁,沾沾她的锦鲤之气…… 这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结果这些贵妇小姐,要么是自己有这打算。 要么是家中长辈有此交代…… “原来在古代,生子立后,真是重中之重啊?” 因为她顺利生产,生了个大胖儿子,竟成了香饽饽! 阮宁与众人寒暄着,来到宴席之上。 她瞳仁猛地一紧…… 魔瞳自行发动! 阮宁呼吸一滞……这,这什么情况啊? 宴席的席面上,竟然被一层灰黑色的瘴气笼罩? 她赶紧闭了闭眼睛,“魔瞳出问题了吗?” 她再睁眼,灰黑色“瘴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扩散开来! 就连鱼贯上菜的丫鬟,手中的红木托盘上,都笼罩着一层灰黑之气。 “你看见了吗?”阮宁小声问玉钟。 玉钟狐疑,“看见什么?” “宴席之上,可有异样?”阮宁问。 玉钟扫视一圈,狐疑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异样啊?” 阮宁暗暗吸气……看来是魔瞳在预警! “王妃看到什么了?”玉钟担忧问道。 阮宁摇头,“没有……我眼花了。” 她伸手拦下一个正在上菜的丫鬟,“过来,我瞧瞧。” 阮宁这么一瞧,不打紧! 饭菜里有毒!难怪有灰黑之气!原来是魔瞳预警,告诉她饭菜被人投毒了! “可是这么多菜……我不能一桌桌,一道道去检查吧?” 阮宁问玉钟,“上菜之前,可有人试菜?” 玉钟不懂这个,她去叫来青果儿。 青果儿点头道,“有的,每一道菜装盘上桌之前,都要用银针试毒……怎么了,王妃?” 话音刚落,青果儿暗暗吸了一口气。 “不会是……饭菜出问题了吧?” 这么多宾客!如果饭菜被人动了手脚…… 即便不出人命,燕王府这脸也丢到姥姥家了! 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那更是因为一顿宴席,就要得罪了半个京城的权贵啊! 阮宁没说话,但她严肃的表情,似乎已经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青果儿两腿发软,“男宾那边已经开席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第751章 敲山震虎 “别慌,别叫人看出来。”阮宁压低声音道,“我们去灶房看看。” 青果儿见王妃四平八稳,脚步从容,脸色镇定。 她也被阮宁的气场所影响,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跟着安稳下来。 人的灵感、主意,往往都是放松的时候,会忽然涌现在脑海! 青果儿也是如此。 她眼底一亮,“今日是流水席,菜式很多,食案上放不下,很快就会撤下去换新的!不会令人生疑。” 阮宁点点头,“那就好,我们去灶房,把有问题的菜,尽快撤换下来。也避免更多有问题的菜,被送上去。” 阮宁作为女主人,来灶房查看席面上的菜式,准备的是否妥当……这是常例。 并没有人对她的到来,表现出惊讶疑惑。 但阮宁却看出,有个面生的胖厨子,似乎格外紧张。 “他是哪院儿的?以前没见过?”阮宁指着胖厨子道。 胖厨子手心冒汗,结结巴巴,不敢说话。 厨房管事的道,“回王妃,秤砣本就是大厨房的,他这人内向,不爱说话,一见人就紧张。” “主子以往来厨房的时候,秤砣总是躲在后头,不爱吭声。” 内向或者社恐,见着领导,手心冒汗,心跳加速……也是人之常情。 阮宁点点头……如今先把宴席上的菜式处理了,才是要紧事儿。 “菜都准备得怎么样了?”阮宁一边问管事的,一边巡视厨房。 燕王府的大厨房,大得很。 光是炉灶,就有十几二十个! 一个大厨,带几个帮厨,管一个炉灶。 门口的大案子上,放着已经备好,可以上桌的菜式。 阮宁先检查了大案子上摆放的菜品。 厨房里热得很,几个大蒸笼,正往外冒着白汽。 十几二十个火炉子烧着,又是在这大夏天……厨房的温度犹如蒸笼。 厨房管事的有些紧张,忙不迭地给阮宁打着蒲扇。 “这里又脏又热,王妃……” 阮宁摆摆手,“这个糯米莲藕不上了。” 管事的闻言一愣,“为……为何呀?” 阮宁不答反问,“这道菜,是哪个炉灶上做的?” 管事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指着最里头的那炉灶,“那……那个!” 阮宁抬脚往里走。 管事的连忙道,“里头最热了,王妃您才出月子,身体还虚着……” 他话没说完,阮宁已经走出十几步了! 管事的只能赶紧跟上。 管事的说得也是实话! 阮宁越往里走,越觉得热浪扑面,闷热令人窒息。 大厨脖子上,都挂着条长长的方巾。 一旁的帮厨,又要时不时地给大厨擦汗,又要大蒲扇,还要留心,多学点儿东西…… 众人没热晕过去,多亏了劳动人民体质好! 厨房里又是热气,又是油烟气,又是蒸气……不单单是热,更是影响视线。 魔瞳在这儿,都没那么好使了! 阮宁一边用魔瞳判断,一边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分析判断…… “来人,这个灶火停了,灶上的所有东西,不准动!” “这个灶上的主厨,及所有帮厨,都带走!分开关押。” 阮宁脸色一沉,厉声吩咐。 管事的吓了一跳,“王妃……出、出什么事了?” “走,带走!”玉钟带着人上前,把厨子、帮厨一行,押解下去。 阮宁盯着这一行人。 几个帮厨吓得腿都打颤了。 主厨却回过头道,“我的飞龙汤!上好的高汤,上好的榛鸡!秤砣!秤砣帮我看一下火!” 阮宁盯着他们离去,直到他们出了灶房,再也瞧不见。 “他祖上三代都是御厨,痴迷厨艺,王妃见谅啊!”管事的拱手说道。 阮宁点点头,“把火熄了吧。玉钟,派人盯着,这灶台上的东西,一样也不准动!” 一旁的厨子秤砣,看了眼阮宁。 阮宁回过头看他时,他已经忙着去做他的菜了。 阮宁离开灶房。 外头新鲜的空气吹来,顿时叫人觉得神清气爽。 青果儿压低声音问道,“是带走那厨子有问题吗?” 阮宁却摇头道,“他没问题……” “啊?”青果儿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但他灶台上的备菜和调料,有很大问题!”阮宁道,“如今没有时间查明,是谁在他的配菜和调料上动了手脚。” “只能把他带走——敲山震虎!让动手脚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青果儿点点头,不由地向阮宁伸出大拇指。 “但是……已经端上去的饭菜怎么办?” 第752章 最关键的药引子 “我写一个方子,你叫人给裴郎中送去,让他抓好药赶紧大锅熬上!” 阮宁凝眸算了算时间,“我先盯着这边的菜,看看可还有问题。过会儿我就过去!” 青果儿连连点头。 在灶房附近的厢房之中,备好了笔墨。 阮宁提笔,唰唰写下一张药方。 “咦,前头这几样,跟咱们熬得花果茶的配药,有点像呢?”青果儿在一旁,歪着脑袋道。 阮宁点点头,“你记性还真好,就是那几样!” “您不是要配解毒汤药,而是要配花果茶吗?”青果儿诧异道。 阮宁抿了抿嘴,“咱们府上办满月宴,却请宾客喝药……人家乐意吗?而且,说出去也晦气!” 青果儿连连点头,却不由犯了愁。 “但若不喝药,如何能解毒呢?真让人在宴席上,被饭菜放倒了……岂不更麻烦?” 阮宁却把写好的药方拿起来,“快给裴郎中送去,让人把咱们院子里冰镇的花果茶,也送到裴郎中那院儿!” 青果儿见她似有成竹在胸,一点儿也不慌张,便也不再多问。 “是!王妃!”青果儿忙去安排。 阮宁又在灶房外,丫鬟们端菜,传菜的必经之路上,盯了良久。 敲山震虎,起到作用了! 接下来这些饭菜,皆没有问题。 这么多的宾客,这么多桌席面……燕王府也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备菜,开始准备。 临时出这种事,总不能让宾客空着肚子离开,改日再来吧? 也许那投毒之人,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要人命,就是想要燕王府出丑、得罪人呢? 眼看灶房这边,没有毒物继续流向席面。 阮宁留了两个人在这儿盯着,她也往裴郎中院儿里来。 “正打算命人去请王妃呢!”裴郎中道,“您叫熬的药茶,已经熬好了!” 阮宁点点头,她尝了一口,“咱们府上的药,果然都是上品,这药效着实不错!” 裴郎中道,“您忽然叫熬这药茶,是做什么呢?” “花果茶送来了吗?”阮宁问。 青果儿指了指一旁放着大桶,“都在这儿了。” “药茶太热,花果茶又甜又有花香,还配有果仁、麦仁等物,掺和到一起正好!也更温凉适口!” 阮宁说着,叫人把两样茶,掺和在一起。 花果茶的香甜味道,顿时又被激发出来,甚至盖住了药味儿。 “奴婢都想尝一口了!”青果儿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 裴郎中看了眼阮宁……若有所悟。 “都退下!”裴郎中说着,自己也躬身退了出去。 灶房里只剩下阮宁一个人。 阮宁从一旁的菜板子上,拿过一柄干净锋利的刀。 她又用热水烫了烫那刀。 青果儿在门外,不解地看着裴郎中,“裴老,咱们都退出来干什么?万一王妃需要帮忙呢?” 裴郎中摸着下巴道,“这是一味解毒茶,但……若要能达到最好的解毒效果,还缺一味药引子!这药引子,才是最最关键的!” “有了这药引子,这一锅药茶,可就厉害了!” 青果儿闻言,更为不解。 “什么药引子?能有多厉害?” 裴郎中捻须,笑而不语。 灶房里头,阮宁用刀划破自己的手指。 殷红的血从她指腹涌出,如珠滚落。 灶房里,顿时被一股奇异的香味儿盈满! 这股异香,比刚才的花果香,更加浓郁,也更加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想要深深呼吸。 若是失去味觉和嗅觉的楚肖在这儿,他必定要激动的手舞足蹈……就是这个味道!这个叫他忽然六觉皆灵,通体舒畅的味道! “我的血,可矜贵着呢!如今用作药引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阮宁暗自吐槽,“不过能救那么多宾客,也能挽救燕王府……也算值了吧!” 阮宁数着,滴落二十一滴血之后,她赶紧捏住刀口,将手指放进口中含住。 片刻之后,手指便不觉得疼了。 血滴在药茶之中化散,犹如一朵朵逐渐盛开的牡丹花。 “好了,”阮宁冲外头吩咐道,“盛入玉海碗中,就说是咱们府上特制的解暑茶汤,给每一桌都送过去!” 裴郎中第一个推开门。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眼底灼灼发亮,“妙啊!绝了!” 第753章 竹篮打水 漂亮的白玉海碗,里面盛着亮红色的药茶。 茶香混合着奇异的花果香。 丫鬟们还没将茶放下,就引得各个席面上的人,翘首以盼。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犹如梅花盛放!” “这是夏天!哪有梅花?我嗅着,像是桂花!” “哈哈哈,桂花也不是夏天开的呀!八月才有桂花满枝香呢!” “是茉莉!七月茉莉花如雪,必是茉莉香!” 解暑茶上桌之前,就已经获得了全员关注。 不论男女老少,席面上有一个算一个,在那白玉海碗放下之时,全都端着自己面前的小碗儿,要尝上那么一碗儿! “看!上面飘着桂花!我就说是桂花香吧?” “我们桌上是茉莉花!而且是最香的虎头茉莉!” 这花果茶,本就是京都没尝过的味道,它所饱含的馥郁芬芳,更叫人趋之若鹜。 每桌上都有一大海碗。 但转眼之间,便见了底! 一位老夫人,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小碗儿,暗示布菜的丫鬟,再给她盛一小碗儿。 布菜的丫鬟,悄悄朝她摆手。 老夫人举目一看……呵,没了!莫说茶汤了!就是里头的麦仁儿,绿豆,薏米……都一粒不剩。 唔……这花果解暑茶的效果真好! 盛夏,连坐席用饭,都是受罪。 但这一碗酸酸甜甜,凉丝丝的解暑茶喝下去……好像通体都舒畅了! 顿时感觉身上的困倦啊,燥热啊,烦闷啊……全都一扫而光! 燕王府不愧是京都第一府! 这府上的东西就是好! 众宾客在心底暗自惊叹! 宴席从中午,一直进行到夜幕降临,宾客才陆陆续续散去。 宴席顺顺利利,没有出任何乱子。 甚至比京都其他府上的宴席,收获了更多的赞誉。 “燕王府这席面,真是排场!敞亮!真体面啊!” “好多名菜,味道地道得很!” “但要说奇……还是那个解暑茶汤,最神奇,喝了茶汤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被那茶汤,被那花香,给腌入味儿了!自己身上都是香香的……” “美得你!” 众人说说笑笑,但心底都忍不住回味那从未尝过的茶汤。 但当晚……还有更离谱的事情! 有几个府上的“老太君”一到夏天,就食欲不振,一来是年纪大,二来是天太热。 但这天赴宴之后,竟然食欲大振,若不是身边老嬷嬷劝着,不敢叫吃太多……她们一碗不够,还要添饭呢! 据传,有些人已经便秘好几日了,这天突然通体顺畅!酣畅淋漓! 在净房里,都忍不住大呼,“爽哉!快哉!” 有人的失眠症好了,有人的眩晕症好了,也有人一到夏季就犯的胸闷症也好了…… 京都名门权贵,大都沾亲带故。 遇见这么神奇的事儿,不免相互议论。 大家这么一合计,都说,“是那解暑茶的奇效吧?那东西酸酸甜甜,解腻还开胃!” “我喝了一碗,便觉得胸口不那么憋闷了,呼吸都顺畅了!甚至呼吸间,都带着茉莉香!” “就是那药茶的功效!” …… 阮宁当时没往席面上坐,她向宾客道了谢,敬了酒,就在不远处的阁楼里看。 魔瞳观察到,席面上的灰黑之气散去,被一股洁白的祥瑞气取代……她便知道,这危机已经解除了! 事情稳了! “也不枉费我那上好的药引子!”阮宁满意道。 谁知第二日,好几个跟燕王府走得近的府上,又派了管事的大嬷嬷,掌家的大娘子,前来燕王府。 既然来,便不可能空着手来。 她们送了礼之后,便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前来接待他们的,也是内外院的管事,以及常嬷嬷等人。 “咱们两府关系亲近,都不是外人,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方便说?”常嬷嬷问道。 嘿!就等您这句话呢! 来人立刻把主子所托,交代了一遍! 原来,是来求昨日那解暑茶的配方呢! 阮宁对此早有预料。 她把先前给楚姣带走的逍遥茶,花果茶,解暑茶的药方和配料表,都准备好了,叫人临摹了带走。 “每个人身体状况不同,这药茶,毕竟有药性,不可乱喝。一定一定叫府上大夫看过了,增减了药量,才敢喝!” 各府心里有数,得了这方子,既感激燕王妃的大方,也增进了两府的情谊和来往。 不知不觉的,这关系就更加密切起来。 太后宫中。 太医张易之正跪坐在美人榻的一头,给太后揉捏着头皮,放松头皮,也放松精神。 大宫女彩月上前,“太后……” “可是……有消息了?”太后漂亮的眸子,猛然一亮。 她挥手叫张易之退下,“快说,情况如何?死人了吗?可有谩骂声,铺天盖地?” 第754章 失去人心 太后目光灼灼,兴奋地盯着大宫女。 彩月却脸色发白,屈膝跪下,“回……回禀娘娘,没……没有。” 太后柳眉高挑,兴奋的眼神,转瞬间化作犀利的毒箭。 “没有?什么没有?跟哀家说清楚!” “燕王府的宴席……没有出乱子,没人中毒,没人谩骂,甚至……名满京城。” “好多百年的世家,家中管事儿的贵妇们,都跟燕王妃交好起来……也、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啪——”太后抬手,一个耳光打在彩月的脸上。 彩月直挺挺跪着,不敢躲,不敢哭。 她年轻柔嫩的脸上,很快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子。 “不知哪里出了错?”太后眸子冰冷,“你就这么向哀家回禀?哀家要你何用?” 彩月赶紧叩首请罪,“奴婢愚钝,奴婢没用!” 太后冷哼,“那厨子相好的宫女叫什么?” “回娘娘,叫红苕。”彩月赶紧答道。 太后眯了眯眼睛,本就冰冷的眸子,此时更像淬了毒。 “定是那厨子不尽心!你替哀家,好好管教红苕!吃哀家的,用哀家的!替哀家办事儿,还敢不尽心?!” 太后去掉护甲,狠狠地攥着拳头,“这次是警告,他若不顶用,红苕……便也没用了!哀家身边,不留没用的人!” “是!”彩月赶紧叩首,“奴婢晓得了!” “等等!” 彩月正要退下,太后又唤住她。 “好好教训,但不要留下痕迹,明白?” 彩月怔了片刻,连忙点头,“明白,奴婢明白!” 她退出正殿,长长松了一口气。 在太后娘娘面前回话实在太叫人紧张了!她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沓湿,全贴在脊背上。 彩月稳了稳心神,“把红苕带去刑房。” “彩月姐姐……彩月姐姐饶命啊!” “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他不会不尽心的!他答应我的!不会不办事儿!” “娘娘能给奴婢出宫见他的机会,奴婢感恩戴德!怎么会不好好替娘娘办事儿呢?” 红苕被绑在刑房之中,痛哭哀求。 彩月蹲在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也别怪我,咱们都是奴才,给主子办事儿的。主子因为此事,非常生气……莫说保你了,我自己都差点搭进去!” 因为两人离得近,红苕看见彩月的脸上盖了厚厚的脂粉,却肿着几根指头印子…… 她顿时咽下话音,彩月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尚且说打就打。 她这样,因为跟燕王府的厨子是同乡,且是青梅竹马的邻居……才被提拔起来的宫女,岂不更是…… “啊啊啊——” 长长的针,扎入红苕的指头尖儿。 十指连心,她疼得惨叫连连。 一旁的嬷嬷却趁机把布头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嘴。 “彩月姑姑放心吧!咱们肯定叫她长记性,日后为主子办事儿,不敢不尽心!”嬷嬷说道。 红苕疼得泛着泪花……她痛苦且无力的摇头。 “奴婢没有!没有不尽心!” “为何尽心尽力为主子办事儿!还要被折磨?谁能保证只成功,不失败?” “失败就一定是奴婢们不尽心吗?” 红苕被塞了嘴,只能呜呜咽咽。 又粗又大的针,一下下扎进她的腋窝,她的大腿窝……凡是私密之处,都被狠狠蹂躏一番。 红苕几次疼晕过去,每次疼晕,都会被叫醒……她眼底从不甘,不忿,渐渐爬上仇恨的血红色。 而此时,正殿之中。 太后娘娘忽然抬手捂着胸口……她气闷,胸痛,特别是两胸之中,疼得厉害。 “张易之!”太后唤道,“哀家好疼!” 张易之正在给她按腿,闻言,连忙靠近检查她两胸。 “啊!疼!” 太后娘娘像是本能,抬手一耳光,狠狠掴在张易之的俊脸上。 张易之被打愣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扇过耳光。 “你弄疼哀家了!”太后狠狠瞪他一眼。 张易之垂下眼眸,“娘娘,微臣没敢用力……是娘娘胸中有硬块……” “啪——” 张易之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如果说,刚刚那一耳光,还是太后因为突然之间太疼的本能反应……那么这一耳光,就纯粹是她不满的泄愤了! 张易之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疼的面颊,心中不免愤懑。 他原以为做了男宠……至少能有实际的好处! 可他这么卖力的伺候,却连一点点特权都不给他!在太医院,同僚们表面敬着他,背地里都在骂他。 他想要点特权……却每每都被拒绝! 如今看来,他只是太后娘娘泄欲的工具罢了! “你说哀家胸中有什么?”太后冷冷问道。 第755章 重色轻友的男人,要不得 张易之脑门儿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他暗自忖度……即便他已经做了男宠,但他也是人!他也要尊严! 被这么甩上几个耳光,他还有脸出去见人吗? “哀家要听实话!”太后冷冷看着他。 张易之道,“微臣还得再检查检查……” 太后没说话。 张易之浑身冒汗,不敢轻举妄动。 “查呀?”太后语气不耐烦。 张易之抖着手,把手放在太后胸口,“这里疼吗?” “嘶……” “那这里呢?” “疼!”太后脸色已然不好。 张易之一边把脉,一边小心翼翼道,“娘娘月信将至,才会如此胀痛。当然,更是跟情绪有关!娘娘得适当控制脾气……” “气大伤身,这话实在不假!特别是女子,经常生气,双乳、心肺、五脏都……” “都容易失和,久来成病。” 张易之看她脸色不好,话都尽量委婉地说。 实则,他怀疑太后已经有“乳岩”。 医书上记载为,“初如豆大,渐如棋子,半年一年,二载三载,不痛不痒,渐渐而大,始生疼痛,痛则无解。” “日后肿如堆栗,或如覆碗,色紫气秽,疼痛连心,出血作臭,其时五脏俱损。四大不救,名曰乳岩,凡犯此者,百人百必死。” 太后如此爱生气,她的乳岩已经触之大痛……这可是百人百必死的不治之症! 太后皱眉,“别说废话,告诉哀家,要紧吗?” “如今不要紧!等娘娘月信过了,就会缓解,到时候喝些疏肝健脾的汤药就好。”张易之打定主意不说实话。 有些人,听不得实话,多说多错! 太后舒了口气,“退下吧!” “但凡底下人有点儿本事,哀家就不至于天天生气!” 张易之脚步一顿……这话把他也骂了进去。 他没说话,悄悄退走。 太后自己揉了揉两胸,“嘶……以前也没觉得这么疼啊?” …… 太后娘娘何等生气,燕王府的人可不知道。 但因为,燕王府的宴席,在京都颇受赞誉。 宫里的小皇帝又坐不住了。 民以食为天,在世家大族,权贵名流中,能在宴席上拿出硬菜,私房菜,那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是一府有本事,在饮食上有底蕴的象征。 看着世家们,跟燕王府来往密切。 小皇帝气得吃不下,睡不香。 楚肖悄悄来到燕王府,要把小皇帝的事儿,告诉燕王。 他也很久没来找燕王了。 好像是从,秦云川送他一只袖珍金钱龟之后,两人就没坐下来,好好聊过了。 如今秦云川大胖儿子都有了,他们也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说话了吧? “你怎么来了?” 秦云川正要灭掉书房的灯。 却有人影一晃……烛火也跳了跳。 楚肖拱手轻笑,“自然是来恭贺燕王,喜得贵子!” “你也老大不小了,”秦云川道,“你爹娘不着急,叔伯不着急?身边也没个人催你?” 楚肖在他茶桌对面坐下,“催,怎么不催?只是契机未到……听闻你府上有好茶,叫整个京都名流,都争相追捧。怎么?不舍得叫我尝尝?” “契机?结婚生子,要什么契机?”秦云川得意笑道,“你没见重八!又白又胖,脸型像我,鼻子也像我,眼睛像宁宁,水汪汪,特别有神儿!” “他生下来便八斤八两!京都还从没有过这么健壮的小家伙呢吧?” “你见了一定喜欢!恨不得现在就赶紧生一个!” 秦云川那得意劲儿,从他的眼神儿、表情、语气里都溢出来了! 楚肖暗暗咬牙……他真是找虐! 何必冒险,悄悄潜入燕王府,专程来恭喜? 他生?他一个人怎么生?! 秦云川真是五行缺德! “王爷,王妃说是有事儿,请您回去呢!”随从在书房门外,低声禀道。 楚肖抬眼看他,“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冒着巨大的风险……你不会把我扔这儿吧?” 秦云川冲他摆摆手,“明日再说!” 说完,他当真灭了灯,头也不回地走了,大步流星,恨不得跑起来似的! 楚肖站在黑漆漆的书房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酸溜溜的。 他从袖袋里,拿出那只长大了一圈儿的金钱龟,摸了又摸。 “唉,重色轻友的男人,真是要不得!” 秦云川阔步进门,径直走到阮宁身边,半蹲下来,“什么事找我?” “嘘……” 第756章 他何德何能,何其有幸 阮宁嘘了一声,指了指小世子,低声道,“刚睡着,我们去一边说话。” 秦云川看见大胖儿子那娇憨的睡颜,他整个人都柔和慈爱起来。 “我抱着,醒不了。”秦云川脱去外衣,伸手接过儿子,熟稔地抱着。 “都已经睡着了,放下吧,抱着多累啊。”阮宁道。 “不累!”秦云川稀罕得很,舍不得放下。 阮宁摇了摇头,“我想跟王爷说的,是那日满月宴上的事儿。” 屋里除了青果儿,玉钟,其他人都退下了。 青果儿,玉钟都知道这事儿,自然也不用回避。 “满月宴的事儿?”秦云川眉头微蹙。 “本来当天就该告诉王爷,但当日,王爷高兴,多喝了酒。所以我便没说,想着等王爷次日酒醒了再说。”阮宁道,“这么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秦云川点点头,这几日他是有些忙……许多以前不熟悉的世家,也开始跟他热络起来。 许多老牌的世家,看不起皇家,更看不起靠打仗起势的燕王府。 在老牌世家的眼里,他秦云川,就是个莽夫。 他们会怕他,但不会敬重他。 他也觉得这些老牌世家,又矫情又做作,还故作清高,自持身份。 双方互看不顺眼。 但最近,这种情况有所改观……这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 “是本王最近太忙,陪你的时间少了。”秦云川道。 阮宁低声道,“宴席当日,有人在席面的菜式上动了手脚,我与裴郎中研究了撤下来的饭菜。饭菜中的毒,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无色无味,银针无法试出!” 秦云川听到这儿,脸色骤然一冷。 他想起他回京之时,遇伏受伤,便中了一种奇毒。 若非他体质强悍,强压毒性,又遇见他的小王妃……他早死了! “是谁?!”秦云川的声音里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毒的出处,裴郎中还在研究。”阮宁道,“那毒发作的时间,大概为半个时辰左右。幸而发现及时,并未酿成祸事。” 秦云川不傻,他立时便想到了那碗解暑茶! 宴席上的菜单,他也曾过目,根本没有什么解暑茶。 “那解暑茶,其实,是解药吧?” 阮宁点头。 秦云川眸子微凝,“一碗茶,一桌席面上那么些人分,何以有那么好的解毒效果?”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 秦云川现在知道真相,也忍不住后怕! 多亏了宁宁,若不是她……后果不堪想象! “山人自有妙计!”阮宁道。 一旁的青果儿小声嘟囔,“王妃亲自配的解毒茶!裴郎中说,王妃用了极贵、极贵的药引子!药效能被完全激发出来,全靠那药引子!” 秦云川正要询问,是什么药引子…… 他忽然想起,他有次剧毒发作,阮宁割了她的血给他! “是你……”秦云川深邃的眸子专注看着阮宁。 他何德何能、何其有幸……娶妻如此! “我不是要跟王爷说这些,”阮宁赶紧打住话头,“我私自借用了王爷的宿卫,元化,元宿卫。我还叫他答应我,在查出眉目之前,先不要惊动王爷……” “王爷若要责怪,就怪我,不要连累元宿卫……否则以后,就没人肯听我的调遣了!” 秦云川闻言,非但没生气,他还眸子生光,呵呵一乐。 “什么私自借用?”秦云川道,“本王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只管调遣,你用本王的人,本王高兴!” 阮宁原想着,他们这等古代人,对此事会颇为忌讳呢! 没想到,秦云川眼底满满的宠溺纵容,都溢出来了。 “多谢王爷,元化才查到,那日投毒之人,并非被抓起来的厨子。”阮宁顿了顿,“是他相邻的那厨子,说诨号‘秤砣’。” “秤砣……”秦云川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不知他想起了什么,他深邃的眸子,忽而划过一道光! “本王有个想法……” 第757章 考验 秦云川道,“让梁子云来查清此事。” 阮宁挑眉看他。 看来,秦云川已经怀疑到宫里那位的头上了。 “当然,不是全靠梁子云。只是叫他来查,看看他的能力,更看看他的人品。”秦云川垂眸道,“元化那边,叫他继续查下去。” 阮宁点点头,“若梁子云查不到真相呢?”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那说明,他能力不行。本王不收蠢徒弟。” 阮宁道,“若是他查到了,却不说实话,故意隐瞒呢?” 秦云川看着阮宁,“那是他品性不行……你费力劳神,几番搭救他……就只当自己救了条狗吧!” 阮宁还没说话。 一旁趴在地上乘凉的墩墩不乐意了。 它蹭地蹿起来,亮亮的大眼睛,盯着秦云川,“汪汪!” 墩墩:你礼貌吗? 阮宁点点头,“王爷这考核还真是挺难的,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 秦云川道,“你上次把那宫女给他,考核也不简单!本王这不是,妇唱夫随吗?” 阮宁笑了笑……这还真是,都怀疑到同一个人头上了。 阮宁也很好奇,倘若真是太后。 她一而再的算计陷害燕王府……并且这次,连梁子云都没躲过。 也不知他们的“姐弟情”还能走多远? …… 秦云川次日,就把这件事交代给梁子云了。 “查案呐?”梁子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会啊!王爷若叫我跟您去打仗,我不带怂的!” “可眼下这……实在是我的短板!” 秦云川看他一眼,“你问问本王身边宿卫,倘若本王交代他们任务,可有人会以自己不会、不擅长来拒绝?” “本王麾下,不留没种的人!什么都会,你还学什么?还成长什么?” “没勇气接受挑战的人,就是怂货!你吃不了这个苦,趁早回国丈府,当你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去!” 梁子云瞪大眼睛,捏紧拳头! 谁……谁没种了?! 谁是怂货?!咋还骂人呢! “查就查!”梁子云眼睛轱辘一转,“王爷已经收我为徒!休想赶我走!” “这事儿我应下了!王爷就等我的消息吧!” 梁子云哪儿干过这个呀?他完全不会呀! 但他已经抓到燕王话里的漏洞……他有办法应对!还能让燕王无话可说! 梁子云转过身,就开始偷乐!小小考验,不在话下! 但当他走到书房门口……他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梁子云猛地转过脸来,看着秦云川。 他皱眉道,“王爷身边可用之人很多,如果只是为了查案,您肯定会派一个擅长此事的……可您却偏偏交给子云?为什么?” 秦云川看着他,沉默片刻,“你猜?” 梁子云暗暗吸了一口气,凝眸深思,“因为此事……和我有关?” “王爷恐怕不止是要考验我的本事……更要考察我的人品吧?” 秦云川但笑不语。 梁子云知道,他猜对了! “你怀疑谁?我爹?我家中兄长,还是……我阿姐?” 秦云川吹着茶叶,抿了口茶,“你查了,不就知道了?” 梁子云脸色微变,拳头捏得更紧,“不可能……绝不可能是我爹,我兄长。” 他爹把他留在这儿,怎么会在宴席上投毒?他也在宴席上呢! 他爹还指望着燕王府救他的命呢! 他兄长们……唔,他们还没这个胆量,敢越过他爹,擅自对燕王府动手。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不会的!阿姐不会这么做!上次的事情,我已经提醒过阿姐了!她向来最听我的劝!这才过去几日?她不可能再做这种事!” 梁子云气恼地冲着秦云川吼道。 秦云川挑了挑眉,“哦?是吗?” “我阿姐不是糊涂人!宴席上那么多的人!她就算跟你、跟燕王妃不对付!她也不会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安危开玩笑!” “宴席上有妇孺、童叟!更可况,我也在宴席上!打小她就疼我!她不会做这种事!” 梁子云气鼓鼓的,胸膛剧烈地起伏。 秦云川勾了勾嘴角,“有理不在声高,你这么大声,是心虚了吗?” “你……”梁子云气得浑身颤抖,他何以在燕王面前,如此失态? 真的是……心虚了吗? 他也不敢完全相信阿姐了吗? “你等着!我必查出真相!我必还她清白!” 梁子云红着眼睛道,“若查明不是她!你得跟我道歉!且再不许赶我走!” “年轻人,别太盲目自信。”秦云川微微一笑,“你若查不出真相,或是查错了呢?” 第758章 秤砣 “我若查不出,或是弄错!”梁子云深吸一口气,“不用你赶我!我自己收拾行李滚蛋!” “真是那样,病我不治了!我也不配拜师学本事!” 秦云川正色看他,“好!这话有种!本王敬你是条汉子!” 这话哪儿是夸他? 分明是堵死了他的退路! 梁子云到底是年轻,明知燕王用了激将法,还是脑门一热就往里钻。 但他哪里会查这种事儿? 他连自家后院那些弯弯绕绕都搞不懂呢! 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退路也被堵死了! 不行,也得行! 其实,梁子云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他当即就回家,跟他爹借了一个人! 这人叫梁寿,是对他梁家死忠的家奴,所以赐以“梁”姓。 奴能随主姓,在西朝乃是无上荣耀。 这个梁寿颇有些本事,内院谁的东西丢了,谁的宠物被毒死了,谁又跟谁明争暗斗了…… 梁寿都能摸得门儿清,梁子云他爹问起来,梁寿都能如实禀报。 所以内院的事情,根本瞒不了他爹! 梁子云把梁寿带来燕王府,领到大厨房。 “燕王妃交代了,那日宴席之后,这个厨房就没再用过。”梁子云道,“门窗都让人封了。” “菜品出问题的那个炉灶,更是当时就叫人盯着了,上头的调料、配菜、盘子都没叫人动。” 梁寿点点头,叫人开了大厨房的门。 阮宁派来盯着大厨房的人,向两人介绍着情况。 梁寿一直侧耳倾听,他话很少,时不时提一两个问题。 看完厨房,梁寿道,“厨子还在吗?” “在,在地牢里分别关押!” “去看看……”梁寿道。 梁子云完全是个外行,他跟着梁寿,梁寿叫干什么,他便跟着干什么。 一整天,梁子云就这么跟着梁寿,在燕王府里转。 阮宁问秦云川,“梁子云可查出眉目来了?” 秦云川道,“他从梁家借了人,那人倒有些本事,做事缜密,颇有章程。” 阮宁惊讶,“从梁家借来的人?呵……那他怕是查不出真相了!” 秦云川却微微一笑,“倒也未必……” 哪知次日。 梁寿便已经锁定目标人物。 跟元化所怀疑之人,别无二致! “秤砣?”梁子云皱了皱眉,“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等他见到那胖乎乎的厨子,不由点头,“唔,圆乎乎胖墩墩,还真像个秤砣!” “嘘——” 梁寿向他比了禁声的手势,“奴才得跟着他,暗中盯他几天。” 盯人的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又累,又枯燥,又要防着被发现。 关键是,现在是酷暑啊!那个受罪啊! “小公子还是回去歇着吧,”梁寿拱手,“有结果,奴才第一时间报您知晓!” “那不成!”梁子云瞪大眼睛,“这事儿关系着我的命呢!” 梁寿诧异看他,怎么还跟他的命有关了? 梁子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头,长了个瘤!燕王府的神医,能治!” “但我若查不出满月宴投毒的真相,我就不能留在燕王府治病了……我还这么年轻,梁寿,小爷不想死!” 梁寿郑重点头,“小公子放心!奴才定为公子查清真相!” “我得跟着你!”梁子云道。 梁寿只好答应。 脑子里有个瘤……虽然不知道是啥病,但听着就挺可怕的。 梁子云这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他哪儿干过盯人,这种吃苦枯燥,烦不胜烦的活儿啊! 许是上苍怜悯。 他们才盯了两日,就发现这一直没有异动的秤砣,开始动了! 这日清早,秤砣一大早便跟着厨房采买的管事,出了王府。 离开王府之后,他借口肚子疼,跟采买分开。 梁子云心中一阵激动,“终于!终于要有点儿进展了!” 果不其然! 秤砣竟然去了一家客栈! 他就在燕王府住着,大白天的,他来客栈做什么? 而且,他去的客房,竟是一早就订好的! 秤砣人看起来有些沉闷,小二跟他打招呼,他也没理,他晃了一下手里的牌子,就熟门熟路地走到那间订好的客房处。 他倒还挺谨慎……进门之前,先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敲了几下门,推门进去! “屋里那人是谁?”梁子云瞪大眼睛,“是不是收买秤砣的人?” 第759章 真相,心寒 梁子云订了一间客房,就在秤砣的隔壁。 秤砣屋里的人,似乎知道客房隔音不好,所以说话极其小声。 “听也听不清,看也看不见!急死人了!”梁子云有些烦躁起来。 “小公子别出声,奴才带您近处看看!” 原来梁寿早已经发现了客栈屋架结构的疏漏之处。 他带着梁子云,飞身上了廊间横梁。 这横梁又高又阔,底下人只要不抬头仔细看,一般发现不了躲在上头的人。 而靠近客房处,还有一扇小小的气窗,正好能看见屋里的情形。 “我先看看!”梁子云急切地比口型。 梁寿让在一旁。 梁子云小心翼翼靠近气窗…… 却见屋里头是个女子! 女子扑进秤砣怀里,哭得好不伤心! 秤砣轻拍着她的背,他有些寡言,话不多,却以这种方式在安慰女子。 梁子云歪了歪脑袋。 “奇怪……” 梁寿赶紧靠近些,“哪里奇怪?小公子发现什么了?” 梁子云眸子一凝,面色僵硬,“没……没有。” 他对梁寿撒谎了。 他发现了! 而且是重大发现! 他刚刚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似乎是在宫里见过她? 他在宫里见过的宫女……大部分都是阿姐宫里的! 难道燕王说对了?这事儿真是阿姐? 不!不可能! 阿姐虽然有些骄傲、自负,可能还有些偏激……但她对自己很好! 她明知自己在燕王府借住治病,怎么可能叫人在燕王府的宴席上投毒呢? 而且……宴席上那么多人呢! 阿姐怎么可能把那么多无辜之人牵连进来? 梁子云摇了摇头,“不会的……” 梁寿狐疑看他一眼,“小公子,叫奴才也看看?” “我再看一眼!”梁子云打了手势,他又趴在气窗上往里看。 这么一看——他差点儿从廊间横梁上栽下去! 幸好梁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并捂住他的嘴。 倒也不怪梁子云太不专业……实在是屋里的画面,太限制级,对他冲击太大! 他还是童子身呢! 屋里那宫女,竟然脱光了衣服,眨眼之间,只剩下一条红肚兜! 她还举起自己的胳膊,露出自己的腋窝、大腿窝……凡是女子的私密之处,她都给秤砣看! “真……不要脸!”梁子云暗暗咬牙。 “嘘——” 这是盯梢呢! 发出这动静,是恐怕里面人的发现不了?! 梁子云脸颊爆红。 “你看你看,我不看了!”梁子云比划着,让梁寿放开他。 他飞身下了横梁,飞快躲进隔壁客房里。 梁寿狐疑地往里看……哎哟呵! 小公子怕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儿! 屋里那女子可真热情啊! 盯梢,梁寿是专业的……但这会儿,他也觉得浑身都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这种事情,就没必要看了吧…… 梁寿也转开了视线……但他忽然脊背一僵! 他侧耳贴近气窗,凝神听了一阵子。 梁寿忽然飞身跃下横梁,快步进了隔壁。 “小公子还是去看看的好!”梁寿压低声音道。 梁子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这种事情我就不看了!秤砣那么胖……也不好看呐!” 他似乎是怕梁寿嘲笑他没胆,连忙又补了一句。 “没我大哥房里藏得春宫图好看!” 梁寿却没有笑,他脸色沉沉道,“他们提及了太后娘娘……” 梁子云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他本不想这么快叫梁寿知道……没想到,梁寿却先提及阿姐! 梁子云顾不得那画面有多扎眼睛! 他连忙跃上横梁,朝里一看……这么一看,他才发觉,是他思想污秽了! 宫女和秤砣,并没有干柴烈火! 秤砣两眼含泪,“宴席的事儿,我没办好!是我连累了你……疼吗?” 宫女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疼,但不及我心里的耻辱更疼!嬷嬷们扒光了我的衣服,拿缝被子的大针,往我身上扎……一边扎还一边说污秽不堪的话。” “她们骂我,羞辱我……若不是为了见秤砣哥哥,我、我就投井自尽了!” “不行!”秤砣把衣服裹在她身上,紧紧的抱住她,“你不能死!我要救你出来!我会救你回来的!等你出宫,我们成婚!我娶你!” 宫女吸吸鼻子,“娘娘说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害死小世子,或是燕王妃。不拘是谁!” “她都格外开恩,放我出宫,还要赏赐我纹银百两!到时候,我们远走高飞!你种田,我织布,我们过好日子!” “你若这次还做不到……娘娘就把我赏赐给太监,对食……那我不如死了!” 蹲在梁上的梁子云,如鲠在喉! 真相,他查到了……可他怎么向燕王交代? 第760章 恶意 明明是酷暑天,梁子云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果然是……太天真! 阿姐竟然真的做了这种事! 宴席上那么多无辜之人,有妇人、有老人、有孩子……甚至还有孕妇。 这些人命,在阿姐眼里,算什么? 还有……他! 他梁子云在阿姐眼里,又算什么? 梁子云又往气窗里看了一眼。 秤砣正帮那女子穿好衣裳。 “我没脸去见燕王……”梁子云沉声道,“我要抓了他们交官!” “诶?别!” 梁寿拉他不及! 梁子云已经从横梁上跳下去。 他一脚踹开客房的门。 “谁?干什么的?” 秤砣张开手臂,将女子挡在身后。 “你们做了这等害人害己的事,跟我去见官!”梁子云道。 屋里两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你是什么人?胡说什么!” “来人啊!小二,什么人都能闯进屋里来?” 秤砣高声叫道。 宫女一边慌慌忙忙系腰带,一边时不时瞥看梁子云。 她在太后宫中见过梁子云,刚才太过紧张,又忙着穿衣服,她竟没认出来。 “别嚷!” 宫女认出他来以后,立刻拽住秤砣。 秤砣一愣,“他要抓我们报官!” 宫女却对梁子云福了福,“小公子,奴婢红苕,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二等宫女。” 秤砣狐疑看着红苕,“你干什么!” “这位是国丈府的小公子,太后娘娘的亲弟弟!”红苕道。 秤砣咽了口唾沫,“他说,要抓我们报官!你没听见吗?” 红苕道,“小公子果真要抓我们报官吗?报官,您说什么呢?” “说奴婢被太后娘娘指使,毒害嫁祸燕王府吗?” 红苕许是觉得这话可笑,说完,她自己先笑了笑。 梁子云却没有笑,“是。” 秤砣大吃一惊。 红苕也是一个踉跄,“当真?” 梁子云扭头对外头的梁寿道,“拿绳子来!” 但他一扭头,却不见梁寿……人呢?跑哪儿去了? 梁子云回头找梁寿的时候。 红苕和秤砣交换了眼色。 两个青梅竹马长大的老邻居,默契非同一般。 两人点了下头…… 在梁子云反应过来以前,两人猛扑上去! 秤砣虽胖,却并非虚胖! 他是颠勺的,胳膊异常有力气! 他两只手反剪住梁子云的手,将他的臂膀,背在身后! 梁子云是有功夫在身的,他立刻就扫向秤砣下盘。 “打头!”红苕在一旁道,“听说他头上有病!打他的头!” 秤砣那胖墩墩,像秤砣一样瓷实的拳头,咚地一下,砸在梁子云头上。 “嗷——” 梁子云吃痛,惨叫一声。 秤砣好像砸到他上次脑袋受伤的位置了! 但最让他痛心的,不是秤砣的拳头! 而是那宫女的话…… 明知他头上有病,还故意砸他的头? 这就是阿姐的宫人吗? “你们想干什么?” 梁子云停止挣扎,满目失望地看着宫女红苕。 红苕却没看他,而是把门关上,上闩,找出绳子要把梁子云绑起来。 “拿住他就好办了!他是梁国丈的眼珠子!是太后的亲弟弟!据说他跟燕王府也关系不错!” 红苕越说越激动,“我们要翻身了!苍天有眼!这是老天给我们翻身的机会呀!” 梁子云扯着嘴角,不屑地笑笑。 “啪——”红苕给他一巴掌。 “你笑什么笑?!” “该说你们天真呢?还是无知?”梁子云道,“国丈府,太后,燕王府,哪个你们惹得起?就凭你们两个?” 秤砣又抡起他瓷实的拳头,要砸梁子云的头。 “我们两个怎么了?我们两个也把你拿下了!” “哦?是吗?”梁子云猛然用力,挣脱秤砣的控制。 正在此时,门又被人一脚踹开。 两根门闩,都被齐齐踹断! 梁寿飞身进屋。 “梁寿!你可来了!你跑哪儿去了?把小爷自己扔在这儿!” 梁子云又气又委屈。 秤砣虽然有力气,但碰上梁寿,他根本不是个儿。 梁寿一拳打在他下颌骨上,一击ko。 秤砣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啊!”红苕见状,不等梁寿动手,她自己两眼一翻,也倒在地上。 梁寿一边把两人绑起来,塞上嘴,一边向梁子云解释。 “刚才的动静,惊动了小二和掌柜,怕他们报官,奴才去处理一下……” 梁子云一惊,“怎么处理?你没杀人吧?” 梁寿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第761章 艰难的抉择 “国丈府和燕王府的暗卫都在外头,”梁寿说,“奴才再蠢,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杀人吧?” 梁子云松了口气,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因为我弄出动静,滥杀无辜之人,就不好了。” “那你是如何处理的?” 梁寿又看他一眼,“我说,那女子是公子的小妾,胖子是她的姘头。” 梁子云点点头,“哦……嗯?” 从天而降一顶帽子! 还是绿的! 他猛地抬起头,愕然看着梁寿,“你……” 梁寿赶紧道,“他们一听说是抓奸,立刻就表示理解。还说,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们就不声张,还替公子保密!” 梁子云气得磨牙。 “梁寿!好你个梁寿!本公子给你记住了!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 “公子,这俩人怎么处理?” 梁寿赶紧打断他,“外头既有国丈府的人,也有燕王府的人。您要把他们交给谁呀?” 梁子云一听这话,果然沉默下来。 这两个人,是他阿姐陷害燕王府的人证! 把他们交给燕王府…… 就预示着,他与阿姐彻底决裂了! 上次的宫女玉官,本就是铁证了。 但燕王妃却把玉官给了他…… 任凭他杀了玉官,焚了尸体,没留下证据。 这次……他该怎么选择呢? “嗷……我不知道!” 梁子云抱着头,蹲坐在地上,“梁寿,如果你是,你会怎么选?” 梁寿深深看他一眼。 “如果是奴才,奴才肯定……” “你别说了!” 梁子云忽然打断他,“你是梁家的忠仆,是我爹的死士,你有什么好问的?” 梁寿挑了挑眉,“公子也姓梁啊!” “我姓梁,就该助纣为虐吗?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你知道她若成功,会害了多少人吗?” “我姓梁,但她顾及过我吗?我也在那宴席上啊!她考虑过我的死活吗?” “为什么全家都要为她的野心铺路?我们自己的理想、愿望、人生都不重要,都没意义吗?” 梁子云红着眼睛说完,眼眶里含着泪。 他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 梁寿平静地看着他,在他身边盘腿坐下。 “奴才知道,为何老爷这么多儿子,却独宠小公子了。” 梁子云怔了怔,“现在说这个干什么?我是他的老来子呗!” “因为小公子,有一颗赤子之心,活得真实。没有被这世事,被权利、金钱蒙住眼睛。”梁寿脸含笑意。 梁子云愣愣的。 他没想到,梁寿会这么说。 “你……你不骂我?除却不敢的因素!” “你心里不会偷偷恨我?觉得我吃里扒外?吃着梁家的,却还……” 梁子云偏过脑袋,看了看一旁,被绑得结结实实的红苕和秤砣。 梁寿道,“人心里有杆秤,梁家……又不只有嫁出门的姑娘姓梁!” “人做事,得问心无愧,亏心事做多了,都是业障。不但害自己,也会连累家族。” 梁子云诧异的看着梁寿。 他在对阿姐抱怨不满。 他没想到,这些话,梁寿竟然也敢说! 梁寿这话里话外,都是在点阿姐! 梁子云抬手拍了拍梁寿的肩…… 这奴才,今日令他刮目相看! “你去找个马车,我们把他俩送去燕王府!” 梁子云道,“我要亲自把他们交给燕王!” 梁子云对梁寿很满意——除了他离开客栈时。 掌柜和小二,看着他那种揶揄,又幸灾乐祸的目光!让他想痛扁梁寿! 别以为他没听见! 他听觉灵着呢! 他听见他们在他背后说…… “长得好俊的呀!” “这么俊还找姘头?看来是那啥……不行!” “肯定是不行!那妾室欲求不满,所以找了个浑实有劲儿的!” 梁子云侧目,狠狠剜了眼梁寿! 梁子云先回了趟燕王府。 他把红苕和秤砣,都交给了秦云川。 他低着头,颇有些丧气模样。 “是我话说太满了,太过自信……宫女,是太后宫中的人。秤砣是她的相好。” “宴席上的事,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帮凶……他们正在密谋,要害王妃和小世子……” 梁子云说完,拱手躬身,以前傲气挺拔的腰,如今弯成了九十度。 他躬着身子,久久,久久,没有起身。 燕王妃一再,一再救他,还要治他的头风。 可他至亲至爱的阿姐啊,却要害死燕王妃。 “我想先回国丈府一趟,有些事情……我得回去交代清楚。” 梁子云说道,“盼我交代完,燕王府……还留有我一席之地!” 第762章 理解和决裂 秦云川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郎君。 梁子云如今能带着这两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着实让他意外。 倘若梁子云直接回了国丈府,并且从今以后,不再跟燕王府有任何往来——秦云川倒觉得很正常,也很容易理解。 偏偏是眼前这个选择,做得必定艰难。 也令他对梁子云,刮目相看。 “你想过你爹,你阿姐的反应了?”秦云川问道。 “嗯!”梁子云重重点头,“我既做了这选择,就准备好了承受后果。” 秦云川拍了拍他的肩。 “你虽年少,却是条汉子!” “燕王府的院子,给你留着……能回来吧?” 梁子云咧嘴一笑,眼里有泪,“嗯!一定能!” 秦云川冲他摆摆手。 梁子云起身离开……能回来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是带着刀回去见他爹的。 他知道,阿姐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如今能成为太后…… 都是爹爹鼎力相助。 也许,这一切都不止是阿姐的理想愿望,也是爹爹的! 爹爹给了他生命,养育他成人。 可他现在……想做他自己! 这是不是不孝? 是不是大逆不道? “爹……” 梁子云来到梁国丈面前。 他扑通跪下,把刀往自己跟前一放,一副待宰的羔羊模样。 梁国丈诧异看他。 “又惹祸了?这次惹得什么祸?竟然拿刀来吓唬老夫?” 梁子云扯了扯嘴角…… 他从他爹的语气里,听出宠溺的味道。 “爹……儿遵从自己的本心,却做了与阿姐相悖的事儿。” “她是我亲姐姐,可我……我真的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儿与阿姐,离心离德,都是儿子一人的错,爹爹万不要气着自己,您若气不过,就宰了儿子吧!” “儿是您生的,您养的,实在没什么可报答您的,只有这条命……” 梁子云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让梁国丈动容。 但梁国丈毕竟老谋深算。 他心里已经软了,面上却一点儿不显。 “呵?又拿死来威胁老夫?” “你看老夫像是会怕的人吗?说说看,你做了什么事儿?” 梁子云也没打算隐瞒。 他把自己要了玉钟,割了她的脑袋送给阿姐。 他又抓了阿姐的宫女红苕,交给燕王……两件事都说给梁国丈。 梁国丈的脸色变了几变。 他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 可见他心绪起伏不定…… 梁子云说完,书房沉默下来。 “我若不杀你,你有何打算?”梁国丈问道。 梁子云抬头,“我……” “实话实说,”梁国丈看他,“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怕说实话吗?” “儿拜了燕王为师,他说,会教我本事!” 梁子云道,“爹爹若不杀儿子,儿子就回去燕王府,请燕王妃帮儿子医治脑袋。” “不管能不能治好……这段日子,儿子都能跟燕王学本事!” 梁国丈看着儿子说话间,格外明亮的眸子。 “你很崇拜燕王啊?” “燕王是战神!是大英雄!谁不……” 梁子云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连忙改口,“我爹更是大英雄!大大英雄!”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儿子是去了解燕王的!嗯!就是这样!” 梁国丈哭笑不得。 燕王若不厉害,他就不可能活着回到京城。 他如今已经看明白了,小皇帝并不甘心做傀儡。 更不可能是听话的傀儡。 他小小年纪,就想挑拨国丈府,燕王府,和梁王世子等臣子相互制衡。 而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们,又各有想法。 小儿子倘若真能交好燕王府,并且取信于燕王夫妇……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眼下这情况,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说不定,小儿子押对了呢? 梁国丈看了看地上的刀……这孩子连刀都准备好了! 倘若他押错了——只当今日自己已经斩了他! “儿孙自有儿孙福!” 梁国丈说道,“你起来吧!爹老了,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 “爹爹以后,就等着受你们的荫庇,享你们的福呢!” 梁子云惊愕抬头,“爹?” “走吧!”梁国丈挥挥手。 梁子云迟疑起身。 他正要躬身告退。 他爹忽然抽出刀来,拔下他头上簪子,拽住他的头发…… 锋利的刀,在他面前猛然划过! 他爹割下他一缕头发。 “你今日走出梁家大门,日后若再惹了祸……爹爹,可就护不住你了!” 第763章 刚好出到她会的题 梁子云闻言心中震动。 他跪地拜他爹,“您永远是我爹爹,以后儿若有出息,儿护着您!” “儿若没出息,您只当没我这个废物儿子!” 梁子云抹了把泪,快步出了他爹的书房。 他什么都没带,径直离开国丈府,又去了燕王府。 燕王府,崇瑶院里。 气氛有些沉闷。 不知是快下雨的原因,还是秦云川的脸色太沉。 “是太后……”秦云川道。 阮宁脸色如常,丝毫不意外。 秦云川的眼神,却颇为愧疚。 他早答应过阮宁,要护好她母子二人。 可如今,却是阮宁守护了整个燕王府! 他身为燕王,身为夫君,身为父亲……太不称职了! “我已安排了人手,三天之内,悄悄送你们母子离京。” 秦云川说道,“你若有什么顾虑,也可叫上沈延,叫他也有所准备。” 阮宁诧异看着他。 难怪他一进门,就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婆子。 “你要干票大的了?”阮宁道。 秦云川被她的语气和表情逗乐。 “是啊,给你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荣宠,给儿子更好的前程,你要不要?” 阮宁眯眼看着秦云川……以前不是说过了吗? 她不想当皇后,替他管理后宫,管理他的嫔妃们! 她不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 还以为他明白了呢?! “不要!”阮宁斩钉截铁道。 秦云川怔了怔,“待本王功成以后,再没有人能这样陷害燕王府,陷害你。” 甚至还要害他才一个月大的儿子! “天真,”阮宁道,“若是坐在了那高位置上,才有更多的明枪暗箭!水深火热呢!” “以为我是个没读过书的村姑,就不知道站得高,摔得痛的道理吗?” “君是君,臣是臣……我不是赞同这观点。我是说,如果你这臣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弑君夺位……” “那天下多得是摇旗呐喊,要杀你,匡扶正义的‘有志之士’!到时候,我们娘俩,哭都没地方哭去!” 秦云川闻言,挑眉看她。 他这小王妃,懂得可太多了! 若非查过她的背景,他怀疑她博学多识,不但医术卓绝,且深谙历史! 这种内宅妇人不可能懂的事儿,她是张嘴就来,根本不用深思熟虑…… 秦云川伸手捏阮宁的脸…… “哎哟!疼!你干嘛呢?”阮宁拍他的大手。 秦云川狐疑……不是被人贴了假面冒充!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宁宁! 他的宁宁懂得太多了,不好糊弄,这可怎么办? 阮宁挑眉看着秦云川。 “倘若没有太后在宴席上投毒这事儿,王爷会选在现在起势吗?” 秦云川摇了摇头,“现在并非最好的时机,本王会再等等。” “宁宁说得对,本王就算在武力上有信心,但难防天下悠悠之口。” “倘若是乱世,那便是成王败寇。但现在是太平之时,举兵,不是明智之举……玩弄政治权术,才是高级的战术。” 阮宁闻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秦云川一愣……怎么还给她拍出了哥俩好的感觉了? “那王爷就当没这回事好了!”阮宁道,“她这些雕虫小技,我根本不怕。” “下毒?使诈?随便来呗!刚好出到我会的题了!” “咱们明明刚打了个漂亮的胜仗!王爷怎么还自乱阵脚了呢?” 阮宁笑意盈盈。 秦云川怔怔看她,他能看出来,阮宁不是安慰他。 她眼底星芒熠熠,整张小脸儿洋溢着自信和坦然。 她是对她的医术有信心,此时,更是对他这夫君有信心啊! 秦云川心中感动,不由伸手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宁宁……”秦云川这大老爷们,竟被她这小女子弄得鼻子有点儿酸,“谢谢你!” 谢谢你,替我守护了你和儿子。 谢谢你,守护了整个燕王府! 谢谢你,为我带来了真正的锦鲤之运! 也谢谢你,让我安心,让我更有底气! 秦云川紧紧的抱着她,嗅着她身上的恬淡香气,他整个人只觉得舒畅极了! 他的人生,都仿佛更加鲜活,更加有意义! 两人正在相拥,熟睡的小世子却突然“哇哇”哭起来。 阮宁赶紧推开他,去看儿子。 秦云川怀里一空……心里也忽然一阵失落! 唉,当初想要儿子,没想到,儿子来了,竟然跟他抢宁宁! “王爷!启禀王爷!” 元化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秦云川和阮宁都脸色一惊,望向门口。 若非紧急情况,元化不会擅入崇瑶院! “梁小公子离开梁家之后……突然不见了!” 第764章 可惜了这少年郎!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飞了?” 秦云川出门问道。 为了不惊扰阮宁和儿子,他刻意压低声音。 “回王爷,暗卫们没敢跟的太近。他们跟着梁小公子,离开梁王府。正拐了个弯……” “他们忽然发现马车停那儿不动了,等了约莫有一刻,仍不见马车动弹。” “他们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赶紧上前询问。这才发现,车夫和车里的梁小公子……都不知去向!” 秦云川微微眯起眼睛。 这事儿有点玄乎…… 他就是担心梁子云在往返国丈府和燕王府的路上出事,才特意安排了暗卫跟着。 如果梁子云是回了梁家,在梁家跟他爹发生了冲突,被他爹打了……那都不关外人的事。 更不关燕王府的事! 但偏偏,他是离开国丈府以后,突然失踪。 “如果,他离开国丈府,是往燕王府来……” 元化皱起眉头,不免担忧道,“而且,他跟梁国丈说的也是,要来燕王府……那梁国丈会找咱们王府要人吧?” 秦云川缓缓点头,“派人去找!京都八道城门,各个城门口也立刻派去人马,严密检查出城人员、车辆!” 元化拱手,却面有难色。 “还有事?”秦云川道。 “城门口设岗检查,怕是得给朝廷个说辞。”元化低声道。 梁家小公子丢了……这话肯定不能说。 虽然他不是个大姑娘,但这风声出去,也极有可能刺激绑匪,造成绑匪撕票的结果。 更何况,梁家小公子丢了,怎么是燕王府派人找? “就说……燕王府丢了贵重物。”秦云川道。 “是!”元化抱拳退下。 秦云川吩咐完,转身进门时,却发现阮宁已经穿好了出门的衣裳。 “你这是要去哪儿?”秦云川惊讶道。 “找人啊!”阮宁说,“我已经坐满月子了,可以出门了。” 秦云川哭笑不得,“不是说你不能出门,而是茫茫人海,京都八百多万人口呢!你怎么找?” 阮宁嘿嘿一笑,“看不起人不是?王爷有王爷的官威,市井有市井的门道!” 看着秦云川那别别扭扭的脸色。 阮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算是报刚才被他捏脸之仇。 “别沉着个脸了!吓唬谁呢?我是去找沈延!” “人都不见了,如今不是先找到人,确保人平安最要紧吗?” “是个男的你都吃醋,我以后养猫狗是不是都只能养母的?” 秦云川哼了一声,“谁吃醋了?!本王是那么小气的人?” “本王是看你穿得太薄了,虽出了月子了,但还是身子虚,怕你着凉!” 阮宁扭头看了看外头的烈日炎炎…… 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热死了!热死了!” 好一个担心她着凉啊! 不多摆上几盆冰,她都担心自己中暑! “要不叫他来府上!”秦云川道,“本王怕你晒着!” 青果儿和玉钟正好拿了厚厚的油纸遮阳伞出来。 两人闻言,手里的遮阳伞撑开也不是,不撑也不是。 阮宁微微一笑,“找人要紧,万一出了事,不好交代不说,更可惜了这少年郎!” “我去去就回,王爷辛苦,替我看会儿孩子!” 阮宁乘着遮阳伞,坐上了轿子。 马车在二门外等着。 秦云川看着她的轿子渐渐远去……他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不信任她的想法。 但“吃醋”仿佛成了刻进他骨子里的本能。 “哇哇……”重八又在哭了! 宁宁没走的时候,一抱他就不哭。 宁宁刚走,他就哭得震天响! 刚出生就个头儿浑实的小子,这一个月多的母乳更是没白吃!已经长到十四斤了! 为什么要强调他的吨位呢? 因为,在他哭起来的时候,没有一斤肉是白长的! 他的每一两肉都在用力! 秦云川赶紧进去,履行他“奶爹”的职责。 小世子脾气大,他哭起来,除了他爹娘,以及几个漂亮的大丫鬟,其他人都哄不住! 难怪宁宁走得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她哪儿是急着出去找沈延,让沈延帮着找人啊? 她明明是出去躲懒,让自己带儿子呢! 秦云川抱着怀里“甜蜜的负担”,好声好气地哄着。 阮宁找到沈延的时候,下巴差点惊掉…… 沈延竟然穿着一身带补丁的衣服,坐在树凉荫里逮虱子呢! 第765章 你妹打我的脸!她羞辱我! “哥哥,日子过不下去了,你跟我说啊?” 阮宁惊叹道,“我不能说叫你像以前那么大富大贵,起码不用这么落魄吧?” 沈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朝阮宁拱手。 阮宁吓了一跳,朝后退了两步。 “别误会,我不是嫌弃你,我回去还得喂奶呢!怕虱子爬过来,咬小孩子!” 沈延踢了身边人两脚,“看吧,都怨你!说什么体验生活!” “你都混成堂堂丐帮长老了!过得也不是这种生活啊!你净坑我!” 阮宁也随他看着地上蓬头垢面,耷拉着脑袋,肩膀抖啊抖,似乎在偷笑的那人。 这人虽然蓬头垢面……但身形似乎有点儿眼熟? 阮宁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但她出来是有要紧事,不是来叙旧的。 “哥哥没困难吧?你若有难处,可别瞒着我啊?”阮宁道。 沈延讪讪一笑,“上个月的红利,你拿到了吧?你的分利尚且有这个数,你想想哥哥的利润?” “他富得流油,闲得蛋疼!才来跟我装乞丐!你别可怜他!”地上那人说道。 他的声音也有些耳熟。 但地地道道的京都话,带着京味儿。 阮宁愣是没想起来,这是哪号儿人物……她好像也不认识丐帮的人吧? “丐帮好啊,”阮宁道,“听说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不知是不是真的?” “妹妹是当真遇见难处了!想着哥哥在市井有人脉,看看能不能帮帮我?” 阮宁话音一落,地上那蓬头垢面的人也站了起来。 能看出来,这两人,当真是扮乞丐玩儿来了! 俩人的衣服虽然脏,满是补丁,但并没有什么异味。 这么热的天,衣服上一点汗味儿都没有……他们的衣服,肯定是故意做旧的! 刚才沈延玩儿的那虱子,也不知是在哪儿故意抓来的! “什么忙?您尽管说!”蓬头垢面那人,比沈延还热忱。 他拍着胸口道,“只要我们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我想找个人,”阮宁道,“这人哥哥也认识……” 阮宁没直接道明要找谁……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不知道,这个格外热忱的男人是谁呢? 他这么热心,会不会别有企图? “找谁呀?”那人说着,扒拉开挡着脸的头发。 他把头发全都往后拢,露出他锃亮的大额头。 阮宁这才认出他来! “索布德?!”这不是楼心月的亲哥哥吗? 他一个外族人!竟然混到丐帮,还当上长老了? “嘿嘿,王妃贵人多忘事,竟然还记得鄙人!”索布德显得很高兴,“我在丐帮,也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乔峰!” “噗……咳咳咳……” 阮宁被自己的口水呛了!眼泪都咳出来了! 乔峰?!!! 你是想当丐帮帮主啊? “怎么了?这名字不好吗?”索布德惊愕看着阮宁的反应。 阮宁讪笑,“名字好,但我还是叫你索布德吧?听着亲切!” 要不然,听见“乔峰”她老想笑! 既然都是老熟人,那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国丈府的小公子,梁子云往燕王府来的路上,忽然不见了!” “不知是他自己跑了,还是被人给劫持绑架了……” “他头上有疾,正在燕王府求医。燕王府和国丈府的关系,因为他,刚有所缓解……他这个时候,忽然不见……” 阮宁眉头轻蹙,略有些担心。 沈延立刻点了点头,“我就说,刚刚怎么看见几波魅影军的人,往城门口去盘查……王爷也在派人找他吧?” 阮宁颔首。 “嗐!找人,他们不行!动静大!效果差!”索布德拍着胸脯道,“找人还得靠丐帮啊!动静小,效果好!” “只要这人还活着,上天入地,丐帮也能给你找出来!天下第一大帮,那不是吹的!” 阮宁一听,喜出望外。 她连忙对索布德福身道谢。 索布德吓了一跳,躲开她的礼。 “我还没拜你,你怎么来拜我?不可不可!”索布德一边躲,一边还礼。 “听说丐帮帮忙,是不是要收银子?”阮宁说着,叫青果儿拿出银票。 索布德瞬间瞪大了眼睛。 “沈延你看!你妹打我的脸!她羞辱我!” 阮宁:“……?” “她救我妹,给我妹好身份,送我妹去读书……虽然现在不读了,那是我妹自己不乐意读了,但她也能坐家里看书了!” “王妃对我们家这么大恩惠……她竟然要给我钱!你说她是不是打我的脸?!”索布德一脸委屈。 第766章 你怕是对哀求有什么误解? 阮宁被索布德这副样子逗乐。 “好好,不提钱,不提……那改日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索布德眼睛一亮,“你做东?你家王爷来不来?” 阮宁这才意识到,这是古代哦,哪有女人在外面,这么说话的? 她的现代意识占了上风,一说话,嘴就秃噜了。 “呵呵,自然是我家王爷做东。”阮宁干笑。 “行!一定去!”索布德拱了拱手。 他转脸看着沈延,“你认识要找的人?走,跟我去帮派里,跟大家伙儿说说!” “王妃你放心,三日!三日之内,必定给你答复!” 阮宁深吸了口气,“越快越好……多谢!” 索布德拱了拱手,拽着沈延就走。 “我还没跟我妹子说句话呢!你松手!” “别说了!找人要紧!等找到人了,叫你妹夫做东!席上说个够!” 索布德硬拖着沈延离开。 沈延只得频频回头,向阮宁挥手。 “奴婢都看傻了!那真是索布德啊?是心月的哥哥?”青果儿惊叹道,“他怎么混到丐帮,当长老的?他也不老啊?” 玉钟在一旁,呵呵笑着傻乐。 青果儿看她一眼,“你乐什么呢?想嫁给他,当长老夫人呢?” 玉钟的脸,腾地一红,“被俘之前,想过做他的女人,给他生几个孩子!后来就不做这梦了!” “他是王……他是格桑花,我是野草,不般配!想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 青果儿在一旁,闻言“噗嗤”笑出来。 “今日看见了,你心中的格桑花,竟然蓬头垢面,一身补丁!像个叫花子!” 玉钟嘿嘿一笑,红着脸垂下头来,“唔……还是好看的!” 青果儿搓了搓肩膀,“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是没看出来哪儿好看!” 玉钟也不生气,大大方方地任凭青果儿取笑她。 阮宁把这事儿托付给沈延和索布德,也就放下一半的心。 另一半,还有王爷呢! 王爷也派了人,四处搜寻,那么大一个大活人,肯定能找到! 哪知次日,梁国丈就打上门来! 他上门要人,也在意料之中。 但他眼底的崩溃和疯狂,却在秦云川和阮宁的意料之外。 “你们还我儿子!” “他是往燕王府来了!他离府之前,还跟老夫说……他最崇拜的人,就是战神燕王!” “他说,他在此求医期间会好好跟燕王学本事!不管能学到多少……人生都不枉费,即便病治不好,他也不留遗憾了!” “多好的孩子啊!你们把他弄哪儿去了?你们还老夫孩子!” 梁国丈能在燕王府,在秦云川和阮宁面前,崩溃大哭……实在叫人始料不及。 梁国丈一向骄傲,他几乎没服过软,没怕过谁。 可现在,梁子云找不到了…… 他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全身的胆气,他满脸惶恐,满眼不安。 “燕王!你是他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为师!你得找到他!” “你得平平安安地把他带回来!” 梁国丈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燕王。 秦云川当然不会给他任何承诺。 本来他府上出这么大力气,寻找梁子云,就是冲这梁子云这个人。 而并非全是因为担心来自国丈府的压力。 阮宁看着梁国丈道,“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梁国丈猛然一惊。 “什么?我知道什么?老夫若知道什么,会坐在这儿?” “子云是老夫最喜欢的孩子!老夫为了子云……都,都声泪俱下的哀求你们了!” 阮宁抿了抿唇……你怕是对哀求有什么误解? 这叫哀求?这叫威胁!这叫道德绑架! 阮宁不由哼道,“倘若做师父的尚且有这么大责任,那亲爹的责任不就更大了?” “更何况梁小公子是从你国丈府离开时不见的!并非到了燕王府之后,才不见了!” “我们若找梁小公子,那是出于情谊。是燕王府跟梁小公子之间的情谊,而不是受迫于你梁国丈的威胁哭嚎!” “王爷是刚做了父亲,体谅你为父的慈心,才不与你计较,并非因为你说话有理!” 阮宁嘴皮子利索。 梁国丈是第一次领教。 他被怼得哑口无言,愣愣怔怔看着阮宁。 “梁国丈倘若当真一无所知,如今就更不该赖在燕王府,指望别人帮你找孩子!” “你自己的人呢?你自己不寻思寻思,都得罪了什么人?可是有人在蓄意报复?” “这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关切儿子时,会做的事儿吧?” 第767章 谋杀掉他! 梁国丈被阮宁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气得豁然起身,却也知道自己说的都是歪理,站不住脚。 他说不出话来,只有两行泪,唰唰往下淌。 “禀王妃!” 玉钟飞快跑进来,“外头有人传信儿,说找到了!” 花厅里霎时一静,所有人都愕然看着玉钟。 “找到了?这么快?”阮宁惊讶。 秦云川也颇为惊愕地看了阮宁一眼…… 他的宁宁好厉害呀!竟然比他的魅影军进展还迅速呢! 梁国丈腿一软,踉跄上前,他目不转睛盯着玉钟。 “找到……找到谁了?可是找到我儿子云了?” 玉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点头,“正是!找到梁小公子了!” “人呢?人在哪儿?”梁国丈探头往外看。 “他们不敢确定,而且人受了伤,他们不敢乱动,请府上的人过去辨认!”玉钟忙道。 “受伤?”梁国丈眼睛都红了,“快快!叫上裴郎中,咱们府上的府医也叫上!快点啊!” 他一声接一声的喊,催得人心里慌慌的。 阮宁跟秦云川也一起去了。 诚如阮宁所说,他们如今前往,全是冲跟梁子云之间的个人交情。 丐帮的人在前头带路。 丐帮来的是个半大小子,眼神儿特别灵,他按着车辕,蹿了一下,坐在车夫边上,“我给大叔指路,这边!” 他们一行还在大路上,就被索布德带着丐帮的人,给拦了下来。 “他们警惕得很,这么多人,浩浩荡荡过去,他们肯定会带着人撤。” “万一动起手来,伤了你们要找的人……岂不麻烦?” 梁国丈一听,连连点头,拱手道,“小兄弟说的是!说的是!分散,后面的人分散开!” 梁国丈和秦云川都是领过兵的人。 他们很快部署好人手。 “既然还有危险,你就别过去了。”秦云川对阮宁道。 阮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埋伏的暗卫和丐帮的人。 他们人手众多,她不会有危险,秦云川是关心则乱。 “王爷不觉得,我一个女子,才更容易让对方放松警惕吗?” “你们一群都是男子,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我带着丫鬟,看起来像是郊游纳凉来的!” 秦云川还没说话。 梁国丈就连连点头,“说得对!说得对呀!” 秦云川斜睨他一眼,懒得搭理,感情不是他心尖儿上的人! 秦云川知道,不叫阮宁过去,她必定也着急难安。 他轻轻握住阮宁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还真是男的俊,女的靓,郎才女貌像是出来玩儿的。 “这边……”索布德亲自在前头带路。 七拐八拐……在京都生活了许多年的梁国丈和秦云川,都不知道,京都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城南棚户区,住的都是贫民。 他们这等人,哪里会了解这些地方? 他们只知道京都的舆图上,有这么一片穷人聚集的地方罢了。 一行人几乎都被转迷了方向时。 他们竟来到一条干涸的河道旁。 这河床是以前留下的,河水改道,引入护城河,原本的河道就干掉了。 河上架着一座桥。 桥底下有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铺盖。 看得出,这里可能是连窝棚都没有的流浪汉,乞儿住的地方。 “你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梁国丈太过担心儿子,一开始没多想。 但这会儿,这里太过寒酸、落魄,也太过陌生。 他忽然心生警惕,防备地看着索布德和秦云川。 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很多念头…… 最可怕的念头,可能是——秦云川要在这儿,谋杀掉他! 梁国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跟着的几个死士,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生还的可能。 还没等他稳住心神。 就听索布德指着桥洞底下道,“就在那儿!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底下!” 梁国丈之前,脑子里无数次幻想过,找到儿子时,他会第一个冲上去,狠狠的抱住儿子,拍拍他的背……然后再给他几拳! 可现在,他盯着那黑幽幽的桥洞,一动不动。 儿子……会在那底下吗? 第768章 来不及了! “去看看!” 秦云川和阮宁倒是有默契,两人同时吩咐道。 元化和玉钟同时跳下河床,快步向桥洞底下走去。 不多会儿,玉钟从桥洞底下钻出来,神色惊慌。 “是他!他受伤了!头上破了,还在流血呢!” 闻言,阮宁和裴郎中,都快步往桥洞底下走去。 梁国丈口舌发干,嗓子里冒烟儿…… 他不是渴,是紧张! 究竟是不是他儿子? 是燕王府给他演的一场戏? 还是儿子当真受伤有危险? 他正迟疑着,要不要迈步也下去看看呢…… 毕竟,燕王妃在底下! 如果是骗局——他就拿住燕王妃当人质! 燕王不是挺在意他这个小王妃的吗? “是他!就是他把人藏在这儿的!” 一旁,丐帮的小乞丐,忽然指着走过来的两个男人说道。 两个男人也看见了河道边上,以及桥洞底下的人。 他俩正准备逃跑——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孩儿认出来了! 两人慌忙对视一眼,“分头跑!” 秦云川挥手,“把人拿下!” 丐帮的弟兄,以及秦云川的暗卫,皆在第一时间冲上前去。 这两个人功夫不俗,却被绊住了脚步,一时无法脱身。 梁国丈皱眉看着两人的功夫身法…… 他越看,眼底的疑惑越重……忽然,他面色一僵! “跟我上前,把人拿下!” 梁国丈忽然嚷了一声,他亲自带人,冲了上去。 秦云川在一旁,凝眸狐疑看他。 “这种时候,哪里用得着他亲自上场?堂堂国丈爷,岂是用来对付小毛贼的?” 秦云川眯眼思量片刻。 他朝一旁的宿卫勾勾手指,在宿卫耳边吩咐道,“盯着这俩毛贼!如果有人,故意放走他们,就跟上一段儿……” “等离开河道这边,离开这里人的视线之后——将人拿下!” 宿卫虽诧异,却也连忙拱手答应,安排人手准备。 这么多人,抓俩毛贼,怎么会还能把他们放走? 宿卫念头刚过,就看见,在梁国丈的“鼎力抓贼”之下,打乱了燕王府和丐帮的节奏。 两边的人,既怕伤了他,又本就没有合作过。 这节奏一乱,就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乱作一团。 不是燕王府的人打了丐帮,就是丐帮几人摁住了燕王府的宿卫…… 这边自己人绊了自己人的跟头! 俩贼也确实不算“毛贼”,他们功夫不俗,趁机分头逃了! 宿卫暗暗心惊! 王爷果真,料事如神! 梁国丈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立刻满脸痛惜,“唉!怎么叫他们跑了!不能叫他们跑了呀!” “究竟是谁!是谁与老夫过不去?连老夫的幼子都不放过!” 还没等他表演一个“捶胸顿足”。 阮宁就从桥洞底下出来,她脸色发白。 “王爷,附近有医馆吗?或者有方便的地方吗?梁子云……不太好,他有……有性命之忧!” 梁国丈的声音,霎时一哽。 他瞪大眼睛看着阮宁,“不!不可能!你骗老夫!” 他再顾不得,桥洞底下是不是诈! 他飞身跃下河床,立刻钻进桥洞底下。 只见梁子云脸色苍白的躺在那儿,连嘴唇上,都没有血色。 他身上更是脏兮兮的,衣服还有破处,狼狈不堪。 “儿!我儿啊!” “子云!你醒醒!爹来了!爹爹来了啊!” 梁国丈抱起梁子云,搂在怀里。 他一摸梁子云的头,立刻觉得手里黏黏糊糊的。 桥洞里有点儿黑,但不妨碍他辨认手上的颜色……发乌的血色! “我儿!”梁国丈魂儿都要吓没了。 梁子云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一起,原来是血!是他头上流出的血,把头发粘住了! “不!你不能死!你说你要学本事,孝顺我,保护我呢!” “你还没学到本事!你不能死!” “我这么大年纪了!你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子云!子云!” 梁国丈几乎崩溃,头脑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 “来不及了!”阮宁攥着拳头,将心一横,“把他拉出来!” “王爷,索布德,用你们的心腹之人,在这里给我搭个人墙!莫叫人窥伺!” 秦云川伸手抓住阮宁的手腕子。 他黑沉沉的眸子,凌厉盯着她…… 她想救他! 可他……不想让她冒险! 第769章 幡然醒悟 梁国丈被人拽出来,一开始他还不肯。 但他瞧见秦云川和阮宁,两人僵持的动作…… 他立时明白了! “王妃!你能救他,是不是?” “求你!求你救他!你救救他!” “子云是个好孩子!他跟老夫不一样!他跟他姐姐也不一样!” “求你,老夫求求你了……” 梁国丈说话间,要朝阮宁跪下。 但拉着他的人,力气很大,没叫他跪。 阮宁抬眸看着秦云川,她眸子很亮,目光很坚定。 “我不危险!只要你为我守好了,我就不危险!” 阮宁忽然踮起脚尖,在秦云川的下巴上啄了一口,“你能保护好我吧?” 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失误? 怎么能只亲一个下巴? 秦云川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他这才放开她,“必须的,去吧,做你想做的事!别留遗憾!” 阮宁冲他展颜一笑,飞快地进了桥洞。 桥洞外头,是秦云川的人,再外层是索布德的人。 离得更远的地方,才是国丈府的人。 国丈府的人,有些不满地窃窃私语。 “明明是咱们府的小公子,怎么都是外人守得最近?” “这是防着谁呢?” “该不会是要害咱们小公子吧?” 梁国丈悲痛欲绝,大热天,他却浑身发冷地坐在地上。 听闻此言,他猛地转过头,看着小声说话那几人。 “谁说的?”梁国丈目光沉冷狠厉。 几人都是跟在他身边的人。 见状有些忐忑,但想着自己毕竟是嫡系,胆子也大了些。 “老爷,应该叫咱们守在前头啊!关乎小公子的性命安危……” “外人若是不肯尽心尽力,咱们……” 噌楞—— 阔刀出鞘!寒光一闪! 梁国丈挥刀而下,连眼睛都没有眨! 他一刀砍下去。 那个说“外人不肯尽心”的随从,眨眼之间——身首异处! 其他人简直肝胆俱裂! 娘呀! 什么情况?! 国丈爷疯了吗? 他知道他砍的是自己人吗? “再叫老夫听见一句废话——下场就是如此!” 梁国丈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众人连连点头,恨不得拿针把嘴缝上,以表决心。 梁国丈握着带血的刀,僵立在那儿。 他远远眺望着桥洞,虽然看不见桥洞里的情况…… 但他大概也猜到了! 秦云川那个宝贝的不行的小王妃——她可不简单!也难怪身世平平的她,能被燕王那么娇宠着! 她医术恐怕更在裴郎中之上! 而且,她的医术,也许另有玄奥之处,不便为外人所知! 所以刚才,她想救子云,燕王却拦住她! 就是怕泄露了秘密,会威胁到她的安危! 但她还是冒险……去救子云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她明明跟子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们不是姐弟,不是夫妻……也许只是投契的朋友而已! 一个外人,尚且能为子云做到这份儿上……为什么,他真正的亲人,至亲之人,却要伤他!害他! 为什么?! 梁国丈猛地低下头…… 他的眼泪砸在满是尘土的黄土地上。 “难怪子云要去燕王府……” “那是个有人情味儿!有温情的地方吧……” “老爷!” “老爷……” 身边人,惊慌喊着梁国丈。 他微微侧脸看他们,“又怎么了?” “您的手……” 梁国丈顺着他们的视线,往自己手上一看…… 原来,他握刀的那只手,太过用力,明明握得是刀柄,竟也流出血来! 他的血顺着刀柄,蜿蜒而下。 梁国丈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疼……大概是心里太疼了,身上的疼,都被掩盖了吧? “对了……梁寿呢?他怎么没跟小公子在一起?”梁国丈皱眉问道。 梁子云离开家时,梁国丈特地把梁寿给了他。 这会儿却不见梁寿…… 被伤透了心的梁国丈,颇有些草木皆兵。 “他不会,也背叛了梁家,背叛了小公子吧?” 梁国丈正要吩咐人去找。 却见阮宁从桥洞底下走了出来。 她脚步有点儿虚浮,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那是汗水,这么热的天,她闷在桥洞里救人! “脱离……危险了。” 话未说完,她软软倒进秦云川的怀里。 梁国丈立时一个箭步冲上来。 他再不复一开始的蛮横、霸道。竟带着点儿恭敬,小心翼翼的味道。 “老夫……老夫能……能进去看看他吗?” 第770章 寒心了 仿佛阮宁不点头,他就不敢越雷池一步! 阮宁在秦云川怀里,虚脱地点点头,“可以,但不要说太久,还是赶紧准备担架,马车,尽快把他送回去。” “好好好!”梁国丈连声答应,“听到没?快!快去准备!” 他吩咐完,这才赶紧走进桥洞底下。 裴郎中正在给梁子云整理衣裳。 呃…… 这怎么治病的?还得把衣服脱了? 梁国丈只怔了一瞬,立刻便蹲下身来,“子云,我儿!” 梁子云睫毛颤颤,微微掀开眼皮,“爹爹……儿不孝,叫您担心了!” 听闻这话,梁国丈鼻子一酸…… “我儿,好孩子……是爹爹害了你!” 梁子云却摇了摇头,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却小得很。 梁国丈不得不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唇,才听得清他的话音。 “我知道是阿姐,我认得大内高手的功夫路数。她想绑架我……是为了惩治我,她恨我坏了她的事。” “借此,还能让爹爹去找梁王府的麻烦!” “她甚至会在京都宣扬,我死于燕王之手……呵,我一直以为,她宠我护我,是真心待我好。” “如今我想明白了,她待我好,是想利用爹爹手中的权利。” “她惩罚我,待我不好,也是为了爹爹手中的权利……” 说了这么多话,梁子云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梁国丈闭了闭眼睛,“别说了,别说了……爹心里有数,都知道!都明白!” “担架来了!快,快让他们把你送回……送到燕王府去!” 他们找来一块木板,当简易担架。 好在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有的是力气,抬得动木板,外加一个躺在木板上的人。 梁子云被弄出桥洞,小心翼翼放上木板。 “对了……梁寿,梁寿也被他们抓了!” 梁子云抓住他爹的手道。 梁国丈皱起眉头,暗暗吸了一口气,“没见着他……他不会是,背叛梁家了吧?” 梁子云愕然看着他爹,“咳咳咳……” 他心里焦急,骤然咳嗽起来。 他头上的伤,只是简单处理,还未完全处理好。 他这么一咳,眼球外突,脸色发紫……看起来十分吓人。 “别,别叫他情绪激动,他头上有伤!” 阮宁给裴郎中使了个眼色。 裴郎中连忙上前掐按救命的穴位,“小公子,冷静!冷静啊!” “你别担心,别担心!”梁国丈要吓死了,连忙安慰。 他着实没想到,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儿子,他会在如此春露朝华的美好年纪……就离死亡如此近。 “爹爹一定找到他!一定找到!”梁国丈道。 “他全程参与所有的事情,我们从不对他设防,他若是背叛了……对梁府和燕王府……” 梁子云话没说完,又剧烈的喘了起来。 “知道知道,你别操心了!你命要紧啊!” 梁国丈都要哭了,他这个儿子!以前也没见他这么为家里的事儿操心啊? 他这是忽然长大了吗? “长老,那边小树林里,还有一个人!” 丐帮的人忽然说道。 “模样可吓人了!大概这么高,浓眉,高鼻梁……一身衣服看起来挺贵的!” 丐帮的人描述着所见之人的衣着外貌。 梁国丈猛冲上前,“在哪儿?人在哪儿?” 听起来,像是他正要找的梁寿啊? “那、那、那边小树林里!” 丐帮的人,被他怒目圆睁,表情凶狠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带路!”索布德说道。 “去看看。”阮宁也在秦云川耳边说道。 秦云川这次倒是没拦着。 他不但没拦着,甚至还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阮宁心中一惊……这么多人呢! 但见大家都颇有修养,懂得“非礼勿视”。 就连丐帮的人,都没多看…… 阮宁索性厚着脸皮,任凭秦云川吧……她实在疲累没劲儿了。 众人走入树林。 只见一个堆满枯树叶的坑里,被扒拉出来一个人。 那人浑身僵直地趴在坑里,背朝上,面朝下。 “你们给他翻过去的?”梁国丈问道。 丐帮的人连忙道,“他本就是趴着的,我们反过来看了眼,太吓人了……又给翻过去了!” 吓人?哪里吓人? 梁国丈叫身边人跳下去,把坑里那人翻过来。 从背影上看,他已经基本确认,坑里的人,就是梁寿! 可等手下人把梁寿翻过来以后…… “啊啊啊——”周围一片惊呼之声。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向秦云川! 第771章 老夫一身反骨! 秦云川皱了皱眉。 “满脸鬼纹,蔓延到脖子以下,若无意外,他全身也遍布鬼纹……” “这和本王当年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梁国丈踉跄后退了一步,差点儿跌在地上。 燕王是怎么中得毒,他再清楚不过。 这种奇毒,是宫里的秘方,经过上百道工序,才制作出来的。 燕王能活下来,纯属他体质过强,加一些些的侥幸。 “回老爷,人……没了。” 国丈府的人检查了梁寿。 梁寿此时,颇为恐怖,他不仅是满脸鬼纹。 他更是如同厉鬼一般,整张脸都是乌青的,嘴唇几乎呈黑色。 这种奇毒,只有宫里有。 杀他的人是谁……不言自明。 梁寿功夫很强。 梁国丈把他放在儿子身边,就是想叫他保护儿子。 可遇上这种奇毒……恐怕只有燕王这种非人,才能侥幸存活吧? “你为什么用我能认出来的毒?” 梁国丈低着头,看着坑里恐怖如厉鬼的梁寿。 他喃喃自语,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你是在警告我吗?警告我,若不站在你这边,下场就和子云、和梁寿一样?” “呵呵……老夫一身反骨!平生最恨人家威胁我!” “你是老夫一手养大,一手培养出来的……你看老夫,像是怕死的人吗?!” 他咬牙切齿,额上青筋直蹦。 他喃喃的话,没人听清,却在他自己心里,振聋发聩。 “来人,好好安葬梁寿!他祖孙三代,都是我梁家忠仆!可惜……连个后人都没留啊!” 梁国丈长叹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回头寻找阮宁,却发现,阮宁正被秦云川抱着往回去的路上走着。 梁国丈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 “燕王,王妃!” 梁国丈态度恭敬又客气,“老夫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王妃说,不知王妃是否……” “不方便,不愿意,不用说了。”秦云川断然拒绝。 梁国丈被堵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呃,那……那王爷可否屏退身边之人……” “不可以。” 秦云川是懂拒绝的。 梁国丈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脸,往怀里一揣,然后……屈膝要跪! 秦云川眸子一凝。 他连忙伸脚,往梁国丈膝头上一踢,阻止他跪下! 他一边抱着阮宁,一边要单腿站立,一边还要阻止梁国丈当众下跪…… 幸好他长年习武,平衡能力顶呱呱! “这边说话!”秦云川往一边去,避开闲杂人等的视线。 附近站着的,只有他的心腹宿卫,以及梁国丈的亲信。 梁国丈撩袍要再跪。 阮宁道,“您年长,又是国丈,论尊卑、辈分,跪我们都不合适!” “你叫他跪吧,他不磕了这个头,心里过不去。”秦云川似笑非笑地说道。 梁国丈爽快跪下,“梁某跪的是燕王妃,梁某上跪天地父母君主,下跪对梁某有大恩大德,让梁某发自内心折服之人!” “燕王妃,当之无愧!” 阮宁怔了怔,眼神狐疑地看向燕王,冲他眨了眨眼。 秦云川对她微微一笑,回她以眨眼。 “前前后后,经过了这许多事。燕王妃以如此年少的年纪,让梁某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怕也达不到的胸襟气度!梁某心服口服!” “今日,梁某在此,谢过王妃对梁某,以及对犬子子云的数次救命之恩!” 梁国丈拜了一拜。 “您快起来!”阮宁从秦云川怀里挣扎出来。 秦云川没让她动手,叫他身边宿卫,把梁国丈搀扶起来。 “王妃大恩,梁某铭记在心!”梁国丈举手指天,“今日,梁某在此发誓——此生绝不与燕王妃阮氏为敌,亦不与燕王妃的亲人为敌!” “如有违此誓言!我梁之行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后曝尸街头!被野狗吞食!” “嘶——”周围一片暗暗吸气之声。 这誓言,可太狠、太惨、太毒了! 就连秦云川,看着他的目光,都不由一震! 看来今日,以及这段时间的事情,对梁国丈的刺激,着实不小! 梁子云那命在旦夕的惨状,梁寿的惨死……使他心里的天平,彻底偏斜了! 想到这儿,秦云川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第772章 本王待宁宁之心,天地可鉴 秦云川看着梁国丈问道,“你可后悔,你放走那两人?” 梁国丈猛地一拍大腿,“悔!怎么不后悔!” “早知是这样的情况,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饮他们的血!啖他们的肉!” 梁国丈一开始想得很天真。 他看出了那两人的功夫路数,乃是来自大内。 他便猜出了,这是自己的亲闺女耍出的手段。 他料想,太后这么做,是为了吓唬吓唬梁子云,同时让他去燕王府找麻烦。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后的人,会对子云下那么重的手! 燕王妃施救以前,他怀里抱着儿子的时候,只觉得……这儿子,怕是没有了! 他当时便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光! 他竟然、竟然亲手放走了把儿子伤得这么重的人…… 秦云川微微一笑,“那我今日,就再给梁国丈一个人情吧!” 秦云川说完,抱起阮宁往回走。 梁国丈愣愣地跟着往回走,再给他个人情?什么人情? 今日燕王妃再一次救了他儿子,这人情,他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知还不还得清呢! 等一人回到刚才那干涸的河道旁。 秦云川的人和丐帮的人,各押着一个贼人回来。 梁国丈再次看见他们,又怒又恨又自责,他眼睛发红,拔刀出鞘! “呀——” 他挥刀而上。 却堪堪停在贼人的脖子旁。 那贼人脑门儿上的汗都淌下来了,梁国丈的刀,却还没砍下来。 “呵……就这么让你们死,真是便宜你们了!” “哪只手打的?” 两贼微微一愣,不明白他说什么。 “说啊!”梁国丈吼道,“老夫问,你们哪只手打了子云的头?哪只手?!” 他这嘶吼声,震得人简直要肝胆俱裂! 两贼慌忙摇头,这会儿哪敢说话? “呵……那就是两只手!” 梁国丈手中阔刀,灵巧一翻。 “啊啊啊……” 其中一人立时惨叫起来。 他的两只手,从手腕处,被齐刷刷削掉。 梁国丈转身走向另一人…… 与此同时,秦云川立刻伸手挡住阮宁的眼睛。 “不怕不怕,我们回家。” “……”阮宁伸手扒拉他的手,秦云川却捂得更紧。 他抱着阮宁,飞快回到马车上。 一路凡是瞧见他们的人,都先是一愣,继而连忙低下头去。 “……我自己能走了,真的。”阮宁小声道。 秦云川就像聋了,置若罔闻。 直到上了车,他才小心把她放下,还垫了厚厚的柔软垫子在她身子下头。 算了,脸皮是可以练厚的! 阮宁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梁子云受伤的事,是王爷告诉楚太傅,还是我直接告诉楚姣呢?” 秦云川挑眉看她,“告诉楚姣干什么?” 阮宁笑眯眯地朝他眨了眨眼。 秦云川立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这种事情,你们女子家说着方便。你派个丫鬟去说一声就是。” 阮宁琢磨着也是,她正要点头。 冷不丁的,却听秦云川道,“唉,可惜了!” 阮宁闻言,立时挑眉看他,“嗯?谁可惜?可惜什么?” “楚娇怎么会瞧上国丈府的小子,怪可惜的。”秦云川顺嘴说道。 阮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哟,看上梁子云可惜,那看上谁不可惜?” 秦云川立时怔了怔,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缄口不言。 阮宁挑着眉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谁叫他老是乱吃飞醋?也叫他尝尝这滋味如何! “王爷与楚家的小姐,老早就认识吧?她性格那么豁达爽朗,难道不是王爷喜欢的类型?” “都是京都权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没在早年间,互生那么点儿情谊?” “看上梁家小公子的确可惜,但若是看上梁家小公子的师父,也许就不可惜了吧?” 阮宁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尾音上扬的语调……无不叫秦云川求生欲拉满。 他愕然看着阮宁。 阮宁板着脸,收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喷笑,收住,一定要收住! “你生气了?”秦云川小声问道,“本王待宁宁之心,天地可鉴!” 阮宁轻哼一声,转过脸,给他个后脑勺…… 快忍不住了,她嘴角都在抽搐。 “本王是认识她很早,但绝无一丁点儿男女之情,也从未、从未私下见过面。不过是在几次宴席上,遇见过。” “她豁达爽朗吗?本王不知道啊!也不想知道!” “本王眼里心里都只有宁宁……宁宁,宁宁你转过来,你看着我!” 阮宁深吸一口气,憋住笑,缓缓转过头来…… 谁知,秦云川只说了一句话,便叫她立时心软。 第773章 他的王妃岂容他人觊觎? 秦云川无比认真地看着阮宁的眼睛道。 “你才刚出月子不久,裴郎中说,女子这时候,内心脆弱,情绪非常敏感。” “本王不想叫你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和误解,以免影响你的情绪!” “你的情绪,比什么都重要!你怎样才能安心?本王一定、一定做到!” 他紧张又忐忑,像个乖学生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仿佛只要能证明,能让她安心,他愿意剖出自己的心来,摆在她面前。 阮宁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双手捧住秦云川的脸,闭上眼睛,在他温热的唇上,印上她最最温柔的吻。 “我的傻王爷……我逗你呢。” “嗯?” 秦云川仍不放心,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真的没影响情绪吗?没生气?没有担心?” “裴郎中说,生气会涨奶,甚至会回奶,会发热,严重的还会生病,会危及性命……你若有什么担忧,明明白白告诉本王,本王不会叫你失望的。” 阮宁笑着,把头枕在他肩膀上。 “现在没有,以后就不知道了……我睡一会儿,到府上了王爷记得叫醒我。” 阮宁在他坚实又柔软的怀抱里,安稳睡去。 救梁子云,大概真是把阮宁累惨了。 她睡得很沉,到府上没醒,甚至喂奶都没醒。 大丫鬟把重八放在她怀里,帮她侧过身…… 重八也不挑剔,看看,是阿娘的脸。嗅嗅,是阿娘的味道。 他便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吃起来,吃饱就睡,不哭不闹。 阮宁这一觉就睡到了晚饭时候。 不知是睡够了,还是重八的笑声把她唤醒的。 阮宁一睁眼,就瞧见楚姣在重八的婴儿床前站着。 她拿着重八的玩具镂空金球在逗他,重八咯咯直笑,笑声清亮。 “是不是吵醒你了?”楚姣连忙把金球递给丫鬟,来到阮宁床边。 “我早该起了,这么一睡,夜里又睡不着了。”阮宁道,“你去看过他了吗?” 这个他,当然是梁子云。 楚姣摇头,“还没,我哥跟我一起来的,他不叫我自己去看,要我等你一起。” “当然,我也想先来见见你,哪有先见他的道理?” 楚姣说完,脸颊微微发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楚肖这么要求,当然是为自家妹妹考虑。 即便有丫鬟陪着,不如有主人家陪着更体面。 至于,他何不自己陪着? 大约是,怕妹妹说话不自在吧? 他倒是个细心又体贴的大哥。 阮宁披衣起身,吃了点杏仁儿牛乳羹,便和楚姣一起来到客房院落。 院子挺大的,院子里还有假山小湖,湖边有凉亭。 秦云川和楚肖,此时就坐在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瞧见两个女子来了。 楚肖立时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阮宁身上…… 即便他提醒过自己,一定要恪守礼数,不乱分寸。 但眼睛有自己的想法……她生了孩子,终于丰腴些了,也更加妩媚,更有女人味儿了。 “咳咳……”秦云川重重地咳了一声。 他上前两步,侧身挡住楚肖的视线,“裴郎中也在里头,子云刚喝了药,这会儿正醒着。” 秦云川说完,向后斜睨了楚肖一眼……哼,他的王妃!是他的珍宝,他眼中“瞳仁”,岂容他人觊觎?看都不给看! 楚肖拱手施礼。 楚肖原本已经收心,并低下头去。 但见秦云川这幅样子……楚肖顿时想起,已经被他养大一圈儿的金钱龟! 他都被骂了,也不能白挨这骂不是? 他顿时勾着嘴角微微一笑,主动跟阮宁打招呼,“恭喜燕王妃喜得麟儿,人逢喜事精神爽,燕王妃果然是红光满面,气色真好。” 阮宁微笑颔首……想起在马车上,秦云川为了叫她放心,那般谨慎。 阮宁便也投桃报李——为了不叫秦云川醋味儿浓重,她只还了个礼,一句话都没说,就陪着楚姣进了客房。 楚肖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了门,再也瞧不见……他心中怅然。 “走,书房喝茶去。”秦云川低声哼道。 楚肖勾了勾嘴角,这人还真是……小气!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跟秦云川离开。 却听下人来禀。 “王爷,表小姐楼小姐回来了,要往这儿来!” 秦云川闻言,并未多想,点头道,“叫她来呗。” 屋里的阮宁,听闻此言,却是浑身一个激灵! 楚姣和楼心月,同时来探望梁子云?! 第774章 女尊 楼心月也是跟她哥一起来的。 索布德见到燕王和楚肖,连忙拱手见礼。 他虽然不认得楚肖,但丐帮的消息渠道,灵通无比,他早已知道楚肖这号人物。 “没想到,能在燕王府遇见楚太傅,真是稀罕呐!”索布德不晓得两人暗中关系,只略微点了一句。 楚肖四平八稳,淡漠道,“有妹妹的人,总有些时候,身不由己。” 这话,不知怎的,竟激发了索布德深深的共鸣。 他连连点头,顿时觉得这位高冷傲娇的楚太傅,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甚至一时间对他印象大好! “可不是嘛!”索布德回头看自家妹妹。 楼心月远远地对这边福了福身,就蹦蹦跳跳进屋去了。 阮宁在心里暗自道,这种情况下,只盼楼心月嘴上有个把门儿的,可千万别胡说八道呀! 楼心月果然不负所望! 她一见到梁子云就笑嘻嘻道,“子云哥哥也太倒霉了!你才好了几日呀?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是想我回来照顾你这‘童养夫’了吗?” 阮宁:“……” 她还真就说了! 楚姣瞪大眼睛愕然看着楼心月。 “你叫他什么?你再说一遍?” “童养夫啊,怎么了?啊对!”楼心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上嘴,使劲儿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 楚姣神色狐疑,看看楼心月,又看梁子云。 梁子云刚喝了药,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楚姣忽然对他挥了挥拳头,“要不是看你现在太虚弱,我非揍你不可!心月才多大呀?你都教她些什么?!你还是人吗?!你禽兽呀!” 梁子云闻言,愕然瞪眼,“我禽兽?我都不知道……唉,算了。” 梁子云刚说两句话,便又觉得头晕眼花。 他实在没力气和楚姣争辩,他好着的时候,尚且争不过她呢! “妹妹别怕,”楚姣一把将楼心月揽在怀中,“他怎么欺负你了?你告诉姐姐!你阿姐这段时间忙着生产、坐月子,她不方便的时候,你找我呀!你楚姐姐护着你!” 阮宁没曾想,楚姣竟是这样的反应? 她一点儿没生楼心月的气,却像是对自家妹子一般,护着楼心月。 阮宁不由轻笑,楚姣这性格,颇有些女侠气。 “楚姐姐误会了,子云哥没欺负我,我们闹着玩儿呢……”楼心月连忙摇头。 楼心月自知失言,主要是因为,屋里没有外人……她便放松了警惕。 她这会儿脸上颇有些讪讪。 “闹着玩儿也不行啊!他是男子,可以不在意名声!他骗你这么叫他,不是把你的名声给带坏了吗?” 楚姣严肃认真的教导楼心月。 楼心月嘿嘿讪笑,小声嘟囔,“我在族学里,也学过这个,但我不认可……在我们老家,可不是这样。” “你说什么呢?有话就大声说,这儿又没有外人!”楚姣鼓励她道。 楼心月道,“其实,是我调戏他来着!我看子云哥哥长得俊,当时他脑袋有危险,裴老说,他有可能变傻子!” “我就想,他长得这么俊,变傻了也无所谓,我把他收入房中,日后再与别人成婚也无妨……” “哪知他后来好了,这事儿便当笑话揭过去了!” 楼心月解释完,楚姣整个人都傻了。 楚姣咕咚咽了口唾沫,回头茫然看着阮宁,“这丫头从哪儿蹦出来的?她把梁子云收入房中?日后再与别人成婚?” 阮宁哭笑不得,历史中的蒙古,并没有女尊男卑,也没有一妻多夫。 除非是丈夫死了,没有留后,妻子要跟丈夫的兄弟同房,为先夫生子留后。 但看楼心月说这话时,坦然自若的神态……也许他们并不是阮宁所知,那个历史中的蒙古。 “小孩子嘛,脑子里天马行空,什么都敢想。”阮宁说道。 楚姣接受了阮宁的说法,却忍不住啧啧惊叹,“真敢想啊!但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叫人听了,要笑话你的。” “女孩子就要高傲矜持!让人觉得你高洁如莲,不敢亵玩焉!” 楼心月皱眉,不忿道,“那这话,若换做男子说呢?若我俩调换位置,他这么说……” 梁子云赶紧摆手……不敢不敢!她的两位姐姐都在这儿站着! 他敢这么说,还不被她这两位姐姐给谋杀了! 楼心月继续道,“若是他说,旁人就只会笑笑,觉得他风流,还说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呢?” 阮宁想了想,缓缓开口……她的一番说辞,倒叫屋里屋外这些人,都叹服不已! 第775章 他果然是被阮宁给洗脑了 阮宁缓缓道,“夫妻,是没有血缘的,最亲密的关系。无论是一夫多妻,是一夫一妻多妾,还是一妻多夫……” “我以为,都不是对这种关系,最好的表达。这种关系应当是一对一,起码在一段时间内,是一对一。” “除非两个人和离,已经分开,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否则,就不要把第三个人掺和进来。” “才是对这种关系,以及对彼此这个人,最好的尊重和爱护。” “否则,都是借由身份、地位的特权,对这种关系的践踏和破坏。” 屋里的三个人,闻言,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楚姣和楼心月,都眨巴着眼睛没说话。 偏偏脑袋不太好的梁子云皱眉道,“妾也不成吗?你是燕王妃,难道还不准燕王纳妾吗?” “纳妾回来,是要给燕王生孩子的,多子多福,绵延香火!身为正妻,你不主动为燕王纳妾,便是未尽主母之责。” “你若阻止燕王纳妾,那更是跋扈善妒……犯了七出!” 这下子,屋里屋外,都安静了。 院子里的三人,都是习武之人,听觉敏锐得很。 刚才还在品茶说话的三人,纷纷停下了动作,侧耳听着屋里的话音。 楚肖更是有意无意,瞥看秦云川的脸色。 楚姣沉默片刻,抬手就要揍梁子云。 梁子云下意识地抱着头,“别打别打,我就这么一问!” “七出是谁规定的?难道不是为了维护男人的特权吗?”阮宁笑着说,“如今的社会,男尊女卑,首先就把女人放在了卑微的位置上。” “那些有权力,有一定影响力的男性,为了男人的特权,想要驯化、甚至奴化女人。以各种手段,在整个社会上,鼓吹特权,驯化人的思想。” “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更显得,我家王爷为我做的一切,愈发可贵。” 院子里,光线昏暗。 凉亭里暖橘色的灯光,映照在秦云川的脸上。 他脸上原本刚毅的棱角,此时却显得格外柔和。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好似沐浴在一层带金芒的光晕之中。 他本就伟岸的身形,此时,更显得尤为高大。 一时间,屋里屋外的人,都陷入沉思之中,没有说话。 楚姣轻叹一声,“相互尊重,既是对这段关系的尊重,也是对彼此这个人的尊重和爱护……” “这样的平等,真的能实现吗?” 她眼底既有希冀,但亦有茫然。 阮宁却坚定的点点头,“我们每个人能做的很少,但如果每个人都可以迈出一小步,大家加起来,不就是整个社会,整个时代的一大步吗?” “古人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希望还是要有的嘛!” 屋里三人,都看着她明眸善睐的模样。 隐约觉得,她不是“希望”,而是坚信! 她坚信会有一个这样的未来! 三人不知是被她的言辞打动,还是被她的气场感染,竟也如她一般相信…… 即便世道不公,但人与人之间,还能有这样平等的、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珍爱。 院子里,凉亭中。 也沉默了许久。 楚肖默不作声地抿着茶。 索布德深深地皱着眉,他忽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西朝的女子,大都这样想吗?”他问。 秦云川挑了挑眉,“本王只知道,她是如此,至于旁人,本王可不知道。” “因一人如此,便说一个地方的人都如此,未免武断。人嘛,各有各的性情。” 他说话间,那种得意,那种自豪,明晃晃挂在脸上。 阮宁不许他纳妾,他还能高兴成这样……他果然是被阮宁给“洗脑”了。 也不知为何,一旁的楚肖,竟默默觉得,今日的狮峰龙井……真酸!怕是放坏了吧? 索布德忽而畅快一笑,“她这性情态度,倒叫我想起一个人来!她与那人的性情可真像啊!” “谁?”楚肖和秦云川,竟异口同声的问道。 第776章 你的情况,不宜动脑子 索布德不卖关子,他清了清嗓子,“草原明珠,苏布达公主。” 那是个传奇女子,秦云川早年间打仗,久闻她盛名。 “她勇敢,坚定,不畏强权。在草原上,用女子娇弱的身躯,创下不灭的神话。她做到许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 “她会治病,能领兵,能带领族人,在任何艰难的环境下,找到水源,找到青草!” 索布德说起这位公主的传奇故事时,褐色的眸子,都泛着光。 “只可惜,她在一次战役中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倘若苏布达公主有孩子,这孩子就是我们草原的珍宝!” “无论哪族,都会将她的孩子,奉为尊贵的上上宾!” 秦云川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按说,阮宁和苏布达公主,八竿子打不着。 可他记得……上次阮宁眼睛突然看不见,她便问起了“苏布达公主”。 难道,她和苏布达公主,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秦云川忽然灵光一现…… 他叫人继续查阮宁祖上三代的来龙去脉……何以她如此有趣,又有这样大的本事? 看来,之前一直什么都查不出来,根本是查错了方向! 应该叫他们,调整一下方向,从“小林氏”身上深挖一下了! 屋里头。 病床上的梁子云轻咳一声。 阮宁看他眼底已有疲惫之色,便打算招呼楚姣和楼心月离开。 “你好好休息吧,改日再来探望你。”阮宁道。 梁子云却认真道,“王妃刚刚的话,子云认真想了。” “虽然在这时代,实现起来太难。但王妃说的对,我们只管做好自己那份儿,就是积了跬步!” “子云不才,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守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梁子云说这话时,眼眸微垂,他谁也没看。 但旁边站着的三个女子,都瞧见了他眼底的星光,以及嘴角的浅笑。 楚姣呼吸微微发紧,她颇有些紧张。 楼心月挑着眉,歪着脑袋…… 她这年纪,虽然经历丰富,也早熟些,但恐怕还不明白这男女之间的情谊吧。 “我们先出去,”阮宁把手搭在楼心月肩头,回头对楚姣道,“外间等你?” 楚姣脸霎时间红透。 “不了,我改日再来看王妃……” 楚姣竟也会害羞。 她转身出去,蹿得比兔子还快。 楼心月都被她吓了一跳。 楼心月又看了梁子云一眼,“我再不提那玩笑话了!” 阮宁点点头,“不管是为他,还是为你,有些玩笑,真当适可而止。” 楼心月连连点头,“我晓得了,阿姐!” “今日阿姐一席话,叫我明白了以前,懵懵懂懂不甚明白的事,我知道,我想要的幸福是怎样的了!” “多谢阿姐!” 楼心月一丝不苟地朝阮宁福了福身。 梁子云也眸中有星辉地,倚在床头,朝阮宁拱手。 “是啊,子云生在富庶之家,衣食无忧,既无长兄们的压力,亦无打理家业之烦。” “所以,一度斗鸡走狗,惹是生非,胡闹玩耍……耽于享乐,声色犬马。” “今日王妃一席话,忽然叫子云觉得,有些幸福,真不是用钱、用家世地位,就能换来的。” 阮宁轻笑,“你休息吧,你的情况,不宜动脑子。还是别想了。” 阮宁说完,同楼心月并肩离开。 裴郎中一直在一旁站着。 因他的衣服颜色,与帐子的颜色相近,他又一直不吭声,竟然没什么存在感。 直到其他人都走了。 梁子云才突然看见他,“哎哟,您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 “对了,裴老,我怎么觉得王妃最后那几句……像是在骂我?” 裴老挑眉,“没有吧?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唔,你得把‘觉得’去掉!” …… 梁子云这回,纯属捡回一条命。 梁国丈没再给宫里任何消息。 三天以后,梁子云这边已经能下地了,太后那边才得到具体的消息。 “瞒得倒挺严实,”太后冷笑连连,“连阿爹都瞒着我……这世上,我还能信谁?” 话音未落,她忽然前胸胀痛,且疼得厉害,疼得钻心。 “召张易之来……”太后皱眉,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大宫女忽然道,“听说那日燕王府满月宴,众人喝了一种药茶。效果奇好,百病皆有缓解之效!” “娘娘何不叫燕王妃交出那药茶的药方?” “她若不肯交出来,娘娘便可借机发作她。她若是交了,对娘娘这难言之隐,或有缓解治愈之效!” 太后闻言,眸子一亮…… 第777章 紫莲赠贵人 太后下懿旨,召燕王妃入宫。 “她想干什么?”阮宁屋里的丫鬟嬷嬷,立时紧张起来。 “故意挑王爷不在的时候,下懿旨……这是让王妃无法拒绝呀!” “倘若借故不去,便是不遵懿旨……如此抗旨,便是王爷回来,只怕也难保王妃万全吧?” 青果儿最熟悉这些规矩路数。 阮宁去更衣的功夫,她竟急出了一嘴的燎泡。 阮宁哭笑不得,“明里暗里,打过这么几次交道了。她可曾真正占到过什么便宜?” “她如今召我进宫,必是急眼了……但我看太后娘娘这人,也是好强又要面子之人……” “无法对燕王、群臣交代的事情,她不会做。她也不会留这样的把柄给王爷抓。” 青果儿瞪大眼睛,看看玉钟,又看看常嬷嬷。 “我怎么没听懂?” 两人冲她摇头,“你都没听懂,我俩更听不懂!” 青果儿一把扯住阮宁的衣袖。 “您这话定是安慰奴婢们!要不然,拖上一时片刻,派人去寻王爷回来!” “只要王爷回来,哪怕叫王爷陪着您入宫呢……” 阮宁摇了摇头,“你也说了,她是故意挑王爷不在的时候,必然也算准了时间,让我拖不到王爷回来。” “无妨,只管去看看她要干什么?她若用下毒此类法子,我并不怕。” “她若体罚,那正好留了把柄给王爷,反倒叫王爷可以于朝堂之上,反将一军……” “她若气昏了头,因小失大,我们得利,岂不快哉?” 青果儿愣着看着自家王妃……王妃如此坦然自若,是真的有把握呢?还是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 青果儿还没琢磨明白。 阮宁便点了玉钟和常嬷嬷陪她入宫。 青果儿愕然,“王妃怎不带奴婢?奴婢宫规懂得多一些啊!” 阮宁笑看她一眼,在她耳边小声道,“太后若使坏,藏了刺客在宫中,宫规能保命吗?” 青果儿瞬间瞪大眼睛,不,不会吧? 刚刚是谁说,太后不会留这样的把柄,给王爷抓的? 青果儿吓得眼睛都红了。 阮宁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逗你呢,一嘴燎泡,怎么带你去?” “妆台上那个绿瓶子的药膏,叫人给你抹点。还没嫁人呢,留了疤在脸上,看你上哪儿哭!” “在家别偷懒,把上个月的收支账算清楚了。” 青果儿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愣愣看着阮宁带着玉钟和常嬷嬷,离开崇瑶院,跟着宫里的嬷嬷前往宫中。 “已经去寻王爷了吗?” “王爷何时能回来?” “唉,也不知来得及来不及……” 被留下来的青果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不停地在屋里屋外打转。 由她带的小丫鬟既被她的焦虑所染,也在不停地劝她安心。 青果儿捶着大腿道,“我若有玉钟的本事就好了!” 只恨当初没学武啊! 前往宫中的阮宁一行,却都四平八稳。 阮宁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功夫欣赏宫里的荷花。 “瞧那重瓣的粉莲,真好看呐!” “那片紫莲花更是美不胜收,宫里的园艺师好厉害,竟能把紫莲养得这么好。” 阮宁边看边小声赞叹。 哪知园艺师就在荷塘边上,一艘独木舟,被掩映在茂密的荷叶底下。 从旁经过,竟是谁都没看见他。 “多谢夫人赞誉,卑职惭愧!此一株紫莲献给夫人,敬请夫人笑纳!” 宫里的匠人,做好工作是本分。 众人都见莲花美,却是谁也不曾称赞过养莲的人。 养莲人得此称赞,如遇知音,心中喜悦,当即采了最大最美的一朵重瓣紫莲,交给宫女,请宫女转呈给阮宁。 宫人诧异看向养莲人,又看阮宁。 阮宁笑纳紫莲,谢过匠人,继续往太后娘娘宫中走去。 这会儿,听见宫人跟在后头暗自惊叹,“杨工对那些莲花宝贝得很,就连几个太妃身边的宫人来采,都被他骂了回去。” “今日他竟主动采莲,送给燕王妃?” “难怪京都都说,燕王妃有锦鲤之运呢!” “你们快看,那紫莲被丫鬟拿着,正好映照在燕王妃脸侧。此时有阳光洒下,像不像庙里有佛光的菩萨?” 第778章 明抢 阮宁听闻只言片语,暗暗摇头……封建迷信要不得!什么锦鲤之运! 还佛光?还菩萨? 叫她们知道,她是穿越而来的孤魂野鬼——怕是要吓死她们! 阮宁见太后之时,见太后目光落在紫莲之上。 阮宁便献上紫莲,“借花献佛,愿娘娘凤体安康,岁岁年年人比花娇。” 太后瞧见阮宁生了孩子,还嫩嫩呼呼,一脸的少女感。 她满眼挑剔,皱眉道,“这不是琼华池的名贵紫烟吗?旁人还未尽赏紫烟之美,燕王妃怎么就折了它?” “独乐,不如众乐。哀家可不想独占这一份美艳,燕王妃此举,真是不妥!” 太后沉着脸,一见面就丢给阮宁一顶“自私、不懂事”的帽子。 领着燕王妃来的嬷嬷,当即脸色讪讪。 替燕王妃解释吧? 倒连累了园艺匠人,还叫太后没面子。 不解释吧? 好多宫人都看着呢……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更显的太后不问就批评,有些不明是非。 嬷嬷暗道……太后真是急了,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燕王妃微微一笑…… 嬷嬷以为她要自己解释……嬷嬷不免有些紧张,燕王妃自己解释了,太后觉得丢了面子,回头恐怕会发作她们这些宫人吧? 却听燕王妃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殿中霎时一静。 简单通俗的辞藻,轻盈优美的旋律。 仿佛直接叩击了人的心灵。 殿内能伺候太后娘娘的大宫女们,不少都是识字,且懂得诗词音律的。 她们眼底不由露出惊艳之色。 对这位传说是下乡来的燕王妃,另眼相看。 太后娘娘闻言则十分不悦,“巧言令色,你不但折了这紫烟,竟然还……” 嬷嬷趁此时,连忙上前,在太后娘娘耳边,低声解释…… 太后听闻,竟是那擅长种莲的匠人自己摘的……她脸阴沉得,都快滴出墨来了。 那匠人,是先帝爷南下之时,专门从南方带回来的! 先帝爷最爱莲,所以留他在宫中种莲。 太后眯了眯眼睛,低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莲的,也该赶出宫去了。” 嬷嬷闻言,诧异看太后……娘娘最近是怎么了? 脾气越来越大,一点点小事儿就能让她生气了? 但随行的宫人,却对燕王妃印象大好。 不单单是因为那韵律朗朗上口的辞藻。 更是因为,她颇有担当,一点儿没提是匠人折了紫烟。 反倒机智应对太后娘娘的责问。 这样替底下人兜底的主子,宫人们不由自主地更为崇敬。 太后清了清嗓子,“今日召燕王妃入宫,乃是有一事相求。” 太后娘娘竟用了“相求”二字。 阮宁连忙福身,“娘娘有事,尽管吩咐,您说相求,臣妇不敢当。” 说话间,宫女上了茶,放在阮宁手边的四方几上。 太后赐座。 阮宁屁股刚挨了椅子,就发现……嗬!茶里有毒! 她垂眸看着清亮的茶汤,看着如银芽一般,浮浮沉沉的茶叶……心中暗叹。 她倒是不怕这毒,只是太后一边说“相求”,一边给上了毒茶,她这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呢? “这茶不好,是去年的陈茶。”太后突然说道。 阮宁微微一愣,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娘娘这是何意?” 嘿,怪了! 不但给上了毒茶,还摆明了说这茶不好? 太后娘娘这是要跟她打“明牌”呀? 太后娘娘微微一笑,“哀家听说,在世子满月宴上,燕王妃上了一道特殊的解暑茶?” “还请燕王妃,把拿到解暑茶的秘方,交给哀家,存入宫中秘方卷宗。” “作为报酬,哀家要赏今年的贡品新茶,给燕王妃。” 阮宁沉默片刻……明白了。 看来太后打听出来,那天燕王府没出乱子,是因为那道“解暑茶”的缘故。 但这么明摆着“硬抢”,还真叫人哭笑不得。 阮宁颔首道,“回娘娘,这道解暑茶的方子,已经有许多贵妇到燕王府寻过。” “臣妇也把方子分享给了大家。臣妇当然可以把方子拿出来,只是恐怕算不得秘方了。” 太后冷冷一笑,“你给京都众人的,并非真正的解暑茶方子。” “你还想欺瞒哀家?你可知,你欺骗哀家——罪同欺君?!” 第779章 太渴了,谢太后娘娘赐茶! 阮宁眉头轻蹙,表情委屈,“臣妇不敢欺骗太后娘娘,也不敢骗京都如此多家的贵妇们呀!” “那解暑茶,就是满月宴当日的解暑茶!” 太后盯着阮宁看了片刻,微微一笑。 “说了这许多话,燕王妃也口渴了吧?尝尝去年的贡茶,味道如何?” “有些茶,反倒是越陈越有味道。” 阮宁盯着那碗茶,迟疑未动。 喝,还是不喝? 喝吧?茶是毒茶,但她不惧此毒,岂不是暴露了她不怕毒的秘密? 不喝……岂不是暴露了她能识毒,辨毒的本事? 阮宁正在纠结。 太后哼笑一声,“怎么了?燕王妃?瞧不上哀家宫里的茶?想来燕王府的茶,都是上好的茶,比贡茶更好吧?” “不敢……娘娘说笑了!”阮宁端起茶盏。 茶盏在她手上,竟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咔哒咔哒声。 “哈哈哈……”太后笑起来,“燕王妃看起来很紧张呢?你怕什么?” 阮宁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太后娘娘果然是这种人……她喜欢看别人,特别是她讨厌的人,害怕她,在她面前失态的样子。 “臣妇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太后娘娘了,但还是震慑于天家威容,心里不由自主的紧张。”阮宁垂头道。 “是吗?刚才吟诗时,怎么只见你的才气,不见你紧张?”太后挑眉道。 呃…… 阮宁捧着茶盏,不说话,也不喝茶。 拖着呗,能拖咱就拖。 “长者赐,不敢辞。”太后道,“燕王妃,你出身乡野,这话的意思明白吗?” 阮宁眨了眨眼睛,“臣妇……喝不惯茶。” 她正要说,自己在喂奶,不能饮茶。 太后却给一旁的宫女嬷嬷使眼色,似乎是要硬灌。 嗬! 她疯了吗?当真不怕燕王起兵,杀进宫里来? 还是觉得,秦云川不会为了她,就此反了? 玉钟浑身一紧,盯着阮宁……只要阮宁一个暗示,她立马就会动手。 殿里这些人,玉钟还不放在眼里! “阿姐!” 殿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呼。 宫人气喘吁吁跟来,“禀太后娘娘,小、小公子非要、非要求见您!” 梁子云脸色苍白的站在殿门口。 他手里拿着很久以前,太后给他的进出宫令牌。 太后眸色微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子云。 “你怎么现在来了?”太后语气不太好。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梁子云现在出现在这儿,绝对是为燕王妃阮宁的缘故! 他脸色那么白,一身病态! 头上虽带了帽子,但那帽子那么大,像是大头娃娃。 可见他脑袋上是缠了厚厚的细纱布。 他站在那儿,浑身还在发颤。 据说他伤得很重……是太后亲自吩咐,好好惩治——因为她太生气了! 她对梁子云那么好! 梁子云怎么可以一而再的背叛她!去帮助外人?! 此时此刻,梁子云以如此一副孱弱的样子站在她面前。 太后心中的恼恨,更大过怜惜。 “年纪轻轻,身体怎么这么差,脸色也这么难看?” “国公府没有郎中吗?你既病了,赶紧回府去治病……”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 梁子云忽然走到阮宁面前。 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 他忽然夺过阮宁手中的杯盏,仰头,“咕咚咕咚”把那一碗茶,一饮而尽。 “臣弟一路走来,太渴了,谢太后娘娘赐茶!” 梁子云把茶碗放下,冲太后笑着拱手行礼。 “你……” 太后愕然看他。 她的护甲刮着椅子扶手,发出刺耳的声音。 “梁子云!你大胆!哀家真是把你宠坏了!让你在宫里如此没有规矩!” 太后怒道。 扑通,梁子云冲她跪下,“太后娘娘……阿姐,你对子云的好,子云铭记在心。阿姐若是生气,子云这条命就在这儿,阿姐拿去吧!” “你……你以死逼哀家?为谁?为她吗?”太后抬手指着阮宁。 阮宁立刻往一旁躲了躲……不关她的事!她也没想到梁子云这么虎! 梁子云咧嘴笑,“阿姐,你还记得,你没进宫的时候……在国公府的日子吗?臣弟好想念那时候啊……” 太后呼吸一滞,冷冷看着梁子云。 这是慢性的毒,须得至少两刻,才会发作! 只要她把梁子云赶走,再遣人给他喂下解药…… 太后这念头刚过,暗红的血,便顺着梁子云的嘴角蜿蜒而下。 继而是他的鼻孔,眼角,耳朵…… 七窍流血!竟是这般恐怖! 第780章 休想离开宫中半步! “怎么会?”太后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子云!子云你不要吓唬阿姐!” “来人,来人呐……” 太后一扭脸儿,看到一旁的阮宁。 她面色微微一凝,“燕王妃!你做了什么?!你对子云做了什么!!” 阮宁:“……” 还能这样倒打一耙? 阮宁一言不发,目光平静地看着太后。 “太后娘娘,您最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她蹲下身来,低声道,“您是想毒死臣妇吗?那您难道没有解药吗?” 太后眉头紧皱,看着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梁子云。 “不对……哪里不对……” 梁子云即便喝了那毒茶,也不应该发作得这么快! 莫说两刻了!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啊! “他是怎么回事?”太后慌张道,“快,快传太医!” “传太医,还能来得及吗?”阮宁在一旁低声道,“您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您的亲弟弟,七窍流血,死在您面前吗?” “你住口!就是你!”太后指着阮宁的鼻子,“就是你在那碗茶里动了手脚!你要嫁祸哀家!毒害哀家的弟弟!” 阮宁哦了一声,“那不如请皇上来审断,或求皇上,命大理寺审个水落石出?” 太后恼恨地盯着阮宁,淬了毒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 “阿姐……” 梁子云提着最后一口气,攥住太后的衣角,“对不起,我想念以前,还在梁府的阿姐……你能像以前那样,对我……笑一笑吗?” 太后鼻子一酸……两行泪顺着她清冷的面颊滑落。 她恨梁子云啊! 她恨梁子云背叛她! 她恨梁子云杀了玉官! 她恨梁子云抓了红苕交给燕王! 她才不要心疼梁子云!眼前的梁子云,早已经不是那个整天追在她屁股后头,“阿姐阿姐”叫个不停的小豆丁了! 太后闭目深吸一口气……梁子云不能白死!她要让梁子云的死,死的有价值! 太后忽然动手,一把掐住阮宁的脖子。 “哀家命你救他!”太后眸子冰冷,盯着阮宁,“这茶,跟那日燕王府宴席上的饮食一样,不过是浓度更高,你那日能解,今日也必能救他!” 阮宁摇了摇头,“那日发作的没有这样快!” 太后呼吸一滞……她也正觉得奇怪呢! “哀家不管!” 太后红着眼睛,眼里却不是疼惜,是恨,“哀家要你重做那日的解毒茶,救哀家的弟弟!” “皇上……臣妇拜见皇上!”阮宁忽然福身说道。 太后冷哼,“你还想骗哀家?” “皇上来了,你也得重做那茶!救我子云!” “皇上,”阮宁可怜巴巴道,“求求您,能让太后娘娘放开臣妇的脖子说话吗?” “你在耍什么花样?”太后皱眉向门口看去。 这么一看,她却是浑身一僵。 门口确实有一截明黄色,绣龙纹的衣摆。 在宫里,能穿这衣裳的,只有一个人! 太后怒目看向宫人。 殿内的宫人一个个都垂着头,吓得大气不敢出……梁子云七窍流血的样子,把他们吓坏了。 而殿外的宫人,定是被小皇帝下令,不准作声! 太后深吸一口气……好啊!好啊! 她的弟弟、她的儿子……全都!全都来跟她作对! “皇上来了,为何站在殿外?”太后松开阮宁的脖子,扬声问道。 小皇帝这才慢吞吞从殿门一侧,走到门前。 他身边,竟然还跟着楚肖。 楚肖没看阮宁,他恭恭敬敬地朝殿内行礼。 小皇帝行礼之后,表情紧张地看看地上的梁子云,又看阮宁。 “母后说,你能救他,是不是真的?” 阮宁还没说话。 太后就道,“此事因燕王妃而起,燕王妃必定能救,否则……今日她休想离开宫中半步!” 太后抬手捂了捂胸口……她前胸刚才又猛地一疼,犹如针扎! 今日若能用梁子云的死,换燕王妃一条命……子云也算死得其所。 但偏偏她胸疼得厉害,缓解疼痛更重要! 她要试试,燕王妃的方子,究竟能不能缓解胸痛……若是能,再叫她多活几日,也算值了。 “偏殿茶水间,你去调配那日的茶。”太后说着,给一旁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先帝给哀家留下的解毒丹,无比珍贵!给子云服上半粒,叫他可以撑到燕王妃煮好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阮宁身上。 阮宁垂眸道,“臣妇煮茶可以,但臣妇也有一个条件!” 第781章 冷血 大宫女彩月喂梁子云服下了半颗药丸。 阮宁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 什么先帝留下的解毒丹? 分明就是太后娘娘所下之毒的解药! 她对自己的弟弟可真狠…… 原以为,梁子云死在外头,跟死在她面前,对她的刺激,到底是不一样的! 看着至亲的亲人,七窍流血,几乎要死在自己面前……一定会激起她的痛悔之心。 但阮宁错了,她高估了人性,低估了皇家人的冷酷。 “臣妇的条件是,其他人不能窥伺臣妇煮茶的手法,只能由臣妇的贴身丫鬟陪同。” “臣妇当年,母亲面前发过誓。太后娘娘若不能答应,臣妇便做不了这茶……” 太后娘娘眯着眼,冷冷看着阮宁。 地上的梁子云,不再七窍出血。 但他脸色发乌,呼吸微弱。 “母后……”小皇帝惊愕看着她。 小皇帝似乎不明白……那是太后亲弟弟呀? 人家的秘方,不想说,很正常吧? 为了救她的亲弟弟,她应该一口答应不是吗? 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在小皇帝诧异的目光下……太后终于点了点头。 “可以,哀家答应你。” 太后说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嬷嬷领阮宁去了偏殿茶室,无论她用什么,要什么,嬷嬷都会给她提供。 “我需要几样药材。” 阮宁请嬷嬷提笔帮她写出来。 嬷嬷也不推辞,反倒乐得如此。 大宫女彩月在太后耳边,低声问道,“娘娘,可需交代她,多做几碗出来?” 太后却摇了摇头,“不必多此一举。她做多少都无妨……反正她用的都是宫里的东西,待她离开,一看便知。” 彩月连连点头。 小皇帝并不着急离开。 他坐在那儿,等着看这件事的结果。 “皇上今日的功课,学完了吗?”太后问道,“怎么忽然到哀家宫里来?” 小皇帝连忙道,“楚先生说,朕近来功课有进步。今日朕有半日的休沐。特地来给母后请安,母后可要考一考儿的功课?” 太后挑眉看着小皇帝。 上次,小皇帝借秦昊之手,逼国丈爷交出那五千精锐,又暗中解决掉她放在前朝的眼线。 后来小皇帝又借故在延春宫大闹,差点儿撞破她和张易之的事儿……母子俩的关系就闹得很僵。 他除了例行公事的请安,则是能不来延春宫中,就不来。 今日不请自来……肯定不是为了显摆他功课的! 太后目光落在皇帝身后的楚肖身上。 “楚太傅为君之师表,可万不能骄纵陛下。陛下虽年幼,却是早慧,更当好好引导才是!” 太后语气不轻不重,却有几分斥责之意。 小皇帝呼吸微微发紧。 他脸色也略显难看。 自打上次,他在太后宫中发了脾气……他每次来太后宫里,都会觉得难受。 有时头疼,有时肚子疼…… 他怀疑是自己有什么毛病,叫太医看过之后,却又都说他龙体安康,没有病。 每当他离开太后宫中一阵子,他就哪哪都不难受了! 太医说,五脏连通心绪,如果情绪起伏大,五脏就不舒坦。 小皇帝瞥了瞥太后的脸色……唔,胃痛!痛得很! 他想走了! 只要离开这儿,他胃肯定能好! 但他还想看看,梁子云会不会死在这儿…… 他原本在御书房读书,楚太傅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告诉他,太后娘娘宫里有一出戏! 楚太傅问他要不要看? 楚太傅还说,若要来看戏,就要在看完之后,回答出,这出戏可以对应哪篇策论。 小皇帝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 他当即就带着楚太傅一起往太后宫中来了……他还特地命宫人不许传唱,不许吱声!他要悄悄看! 可惜不知那个燕王妃是如何发现了他? 竟早早把他点了出来! “子云也是朕的小舅舅,朕要看着小舅舅无事,才能安心去读书啊!” 小皇帝垂眸,忍着胃痛说道。 他不敢在太后这儿传太医,甚至不敢叫太后知道他胃痛…… 他从未在太后身上,感觉到过,文人书中所讲的“慈母之爱”。 太后于他来说,更像是压在头上的一坐大山,威严,刻板,冷漠。 他以前觉得,太后对梁子云,都比对他好! 可今日,他却亲眼见到,太后对梁子云的生死……竟也可以如此冷漠! 小皇帝正暗自唏嘘…… 阮宁却带着她的丫鬟,从茶水房回来了。 丫鬟端着的托盘上,竟有好几碗茶。 丫鬟先随燕王妃,停在他面前。 “这碗健胃醒脾茶,是特地给皇上煮的。”阮宁说完,福了福身。 小皇帝愕然瞪大眼睛…… 第782章 暖心茶 健胃醒脾茶? 小皇帝心头,猛然一震。 他和燕王妃,不过匆匆打个照面。而且燕王妃当时还在太后的压迫之下。 她竟然能留意到自己胃中不适? 亦或者,她看出他脸色不好,所以有此判断? 小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复杂。 他皱眉道,“为何给朕,这种茶?” 问完,他的心就狂跳起来……他既希望听到,一个能暖他心的答案,却又害怕不是他想要的,让他失望。 自打他记事儿以来,每每他渴望温情的时候……等到的,却总是失望。 还没等阮宁开口。 他就已经垂下眼眸……算了,他还在渴望什么呢? “皇上虽贵为国君,但年岁不大,这年纪的少年,容易脾虚胃寒。” “臣妇看皇上身形消瘦,脸色略微显黄,除却龙袍的金光照耀的缘故,大概也需要喝一点暖胃的茶。” “皇上放心,这茶便是没有脾虚胃寒之症,也可以喝,此茶能健胃消食。” 阮宁声音温温柔柔。 小皇帝猛地抬头看她…… 她这一碗茶,暖得何止是他的胃……乃是暖了他的心!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不为讨好他,不因畏惧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关爱? 燕王不怕他,燕王妃自然也没必要怕他。 小皇帝已经记不清,上次把燕王妃偷偷弄进宫来时,她是何等的表现了? 印象中的她,似乎没这么温柔好看? 也许是因为,她如今做了母亲……所以,身上笼罩着一层慈母才有的光辉? 小皇帝不会告诉任何人……在他内心深处,他也渴望着这样的母爱。 太后倘若知道,只会嘲讽他!严厉地批评他! 说他身为一国之君,应当如何如何…… 小皇帝垂下眼睛,不让任何人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他小口小口啜饮着健胃醒脾茶。 唔……酸酸甜甜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说不出的美妙滋味! 小皇帝一直板着的脸,都放松缓和下来。 他嘴角被茶汤,甜的微微上翘,这茶的甜味儿,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心坎儿里。 小皇帝不经意的一抬头……嗬! 太后那冷森森的表情,吓得他手一抖,差点儿把茶碗给打翻了! 太后眼底,无声的斥责、失望、批判…… 她甚至眯着眼,摇了摇头…… 这一切,如同一柄利刃,猛地扎进小皇帝的心里! 小皇帝大概也到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叛逆期。 他知道,太后是要他放下碗!不让他喝燕王妃进献的茶汤! 他偏不! 他乃一国之君!他不做任何人的傀儡! 他在前朝,不是燕王的对手,惧怕燕王,有时候还要受制与那些辅国大臣,这也就罢了! 如今,他就连喝一碗满,是慈母之爱的茶汤的权利——都没有吗?! 小皇帝转过脸去,不理会太后,他一口接一口喝着那茶汤。 真甜!真好喝!还有那股子香,一直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小皇帝故意把茶喝的一滴不剩! 他就是要给太后看看!他是能做主的人! 说也奇怪……这一碗茶喝下去,他肚子里暖融融的,好舒服啊! 刚才胃痛的很,但这会儿,非但不痛了,反而舒坦得很……好像这段日子,腹中都没这么舒坦过! 阮宁这会儿,正蹲在梁子云旁边,指导、并帮助丫鬟,给梁子云灌茶汤。 小皇帝看着她,缓声说,“燕王妃的茶,朕很喜欢,来人,看赏!” 太后深吸一口气…… 她的护甲,刮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她前胸疼的厉害! 她目光如利箭,嗖嗖射向小皇帝。 但小皇帝看也不看她,只看着阮宁的动作。 “小舅舅能醒吗?”小皇帝故意要跟阮宁说话。 阮宁灌完了一碗茶汤,才转身道,“谢皇上赏赐。有太后娘娘的解毒丹,问题不大。” 太后冷哼一声,“既然问题不大,就告退吧!哀家疲乏了!” 皇帝愕然看她……梁子云不是她亲弟弟吗? 她竟然不看着梁子云醒过来,再下逐客令? 太后冷冷给他一眼,“皇帝还要叫哀家考你功课吗?” 小皇帝连忙拱手,“母后休息吧,儿改日再来。” 阮宁动作却很迅速。 她的丫鬟端来了四碗茶,她已经灌下去了两碗。 除了给皇帝的那碗,托盘上只剩下一碗! 太后目光如炬地盯着那碗茶…… 第783章 她太狡猾了 太后正要喝止阮宁,她得留下那碗茶! 就在此时,梁子云幽幽转醒。 “咳咳……” 他咳出一大口浊血。 “好了,吐出来就好了。”阮宁在一旁,低声道。 梁子云翻身跪地,“多谢太后娘娘大义,解救草民。草民无状,进宫之前,刚服了治头风的药。” “也许是那药,和宫里的茶,正好相冲相克……让太后娘娘,皇上受惊了!” 小皇帝摆摆手,“你怎么不谢燕王妃?是她煮了奇特的茶,救了你!” 太后呼吸一滞。 仿佛有一大团棉絮,堵在她的胸口。 她呼吸间,胸口都跟着疼得厉害! 为什么不谢燕王妃,反而谢她? 呵……因为此时,在梁子云眼里,燕王妃才是自己人! 她!太后娘娘!他的亲姐姐,已经成了需要客气,需要规矩的外人! 太后娘娘脸色很差。 如果刚刚,她还是假意说“疲乏”。 那这会儿,她是真的很疲乏很累! 她心里累! “也谢过燕王妃。”梁子云对阮宁颔首。 他吃力的站起来,借由“服药相克”,把那碗毒茶的事儿,遮拦过去。 明摆着,这件事儿若揪住不放,太后自己也落不着好。 燕王秦云川还在京都站着! 他能让太后把这屎盆子,反扣在燕王妃头上? 太后挥挥手,不想再看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母后好好歇息。”小皇帝告退。 阮宁和梁子云都跟着一起告退。 刚出了殿门,小皇帝雀跃的声音就传来,“燕王妃,朕说了要赏你,还没赏!你喜欢什么?凡宫里有的,朕都可以赏给你!” 太后冷冷盯着空荡荡的殿门。 “呵,呵呵……” “喊燕王妃,喊得那么热切!一碗茶,就叫他忘了谁才是他的母亲?!” 太后越说越气。 她抬手一挥,拂落高脚茶几上的茶具。 噼里啪啦……精致的官窑油滴盏,碎了一地。 “狼心狗肺!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 太后抬手捂住胸口,疼……刀剜着一样疼! “端过来……” 太后的目光,落在托盘里,仅剩的一碗茶上。 清亮的茶汤,漂浮着朵朵桂花,茶碗底下,还有麦仁、蜜枣、花生碎、西瓜丁。 “不是治病的吗?她放这些干什么?”太后莫名其妙。 “快去茶水间,看看药渣!” 茶水间的宫女白着脸进来,噗通跪在殿中,“回……回娘娘,没……没有药渣。” “什么?”太后显然没想到。 她之所以答应阮宁,叫她保密做茶,就是笃定她不可能把药渣带走! “燕王妃把药都捻成了粉末,混在了一起,放在茶包里煮的,所以……无法辨别药渣。”宫女紧张,一边哆嗦一边说道。 太后深吸一口气……今儿生气太多,她气得有点儿头晕。 “从御膳房拿的药,留有方子。茶水间有什么东西,也都有存底。去对照!一一比对!” “少了什么!她都用了什么!对比剩下的,不就知道了吗?” 太后怒拍茶几。 宫女心惊胆战地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不明白?说!”太后怒喝。 “回……回太后,燕王妃做了两种茶,不……不知道各用了多少配料。” “一一比对,能比对出两种茶的总料,但,但……” 宫女声音越来越小。 太后只觉眼前黑得厉害!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难怪!难怪她要给皇帝一碗“健胃醒脾茶”! 不但收买了小皇帝!更叫人无法分辨她都用了什么药! “燕王妃!好生狡猾!” “啊啊啊……”太后胸疼得很! 仿佛有千万利刃,在一刀刀割她的肉。 “传太医!快传太医!” 疼成这样,太后再不能讳疾忌医。 她一面叫人传太医,一面叫身边大宫女试了一口那茶汤。 “唔……好喝!”大宫女眼睛一亮。 太后皱眉看她。 大宫女赶紧告罪,“这不像药,就像是甜丝丝的解暑茶!” “燕王府的丫鬟端进来时奴婢看了,这三碗是一模一样的,那两碗里的配料,还在碗里留着呢。” 太后疼得脸色发白……病急乱投医,顾不得许多了! 既然大宫女喝了没事…… 太后索性放下银勺子,大口大口灌下那碗解暑茶。 就连里头的瓜仁儿配料,她也没留下。 唔……竟然真的格外甘甜?隐隐约约还有一丝花香?是桂花吗? 更叫太后觉得神奇的是……太医还没赶来,她的胸,竟然已经不疼了?! 第784章 背叛与忠诚 太后不敢信,她又背过身,悄悄用手按压。 非但不疼,竟然按压的刺痛感也减轻许多…… 她眸子微眯…… “燕王妃……有点本事,暂不可动她!” 这话说得憋屈! 太后虽然胸这会儿不疼,但闷得很! 一个乡下村姑!独占了燕王的宠爱! 竟然还夺走了她的亲弟弟梁子云! 叫梁子云今日为她,一口灌下毒茶! 梁子云糊涂也就罢了! 就连她亲自养大、亲手扶持的小皇帝,竟然也…… “不能想了……”越想越气! 太后抚着自己心口,“皇帝赏了她什么?” 嬷嬷赶紧上前答话,“皇上问燕王妃要什么,燕王妃想了一阵子,只要了琼华池里的紫莲花。” “皇上见她要紫莲,似乎很高兴……但高兴片刻,又落泪了呢。” 太后脸色微变,“落泪?他堂堂君王!在一个小妇人面前,落什么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一个男子,若在一个女子面前落泪。定是把她放在了心中,极特殊的位置上! 阮宁到底有什么本事?! 竟然把她的至亲之人,一个个都拽到她那边去!! “皇上说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嬷嬷道,“皇上赏了燕王妃紫莲和莲蓬,一共九支。” “又叫人去库房,寻了那套紫色碧玺雕莲花的头面,赏赐给燕王妃。” 九支,九,既与久同音。又代指极多,极尊贵。 要么怎么说,皇帝是九五之尊呢? 想到这儿……太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只听她自言自语,喃喃叹道。 “哀家叫她来……设下这局,是为了她手中的茶方!” “呵,如今倒好,茶方确实是厉害的方子……可惜没讨到!” “不但茶方没得到……反倒叫哀家,彻底失去子云了……” 太后胸不疼了,但人也气得没力气了。 太医给她号了脉,只开了疏肝解郁的药,还劝她少动怒,少生气…… 她恨不得赏那太医一丈红!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她愿意生气的吗?! “太医院养着一群酒囊饭袋!倒还不如村姑一碗茶好用!”太后气郁道,“哀家一定要得到她的茶方!” 张易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太后气得没那个兴致。 叫宫人去打发他。 彩月送他离开,在那四下无人,僻静之处。 张易之一把抱住彩月。 彩月轻喘,却并不乱叫…… “娘娘没兴致,你才想到我!”彩月低声道。 张易之轻笑,“你可真够大胆,我乃娘娘的男宠,你也敢勾引!” 彩月闻言掐他,“是谁勾引的谁?” 张易之在她脖颈之间细细的吻着,“不管谁勾引的谁……我们都是给娘娘带了绿帽子了,你我早绑在一起了。” 彩月对他又掐又咬……气氛浓烈。 “对了,娘娘今日前胸又疼了。太医只说是气得,但燕王妃的解暑茶,却有止痛奇效。” “娘娘想要燕王妃的茶方,燕王妃不给……你若能弄来那茶方,必能在娘娘面前,巩固地位。” 张易之闻言大喜…… “有人来了!”彩月耳朵灵。 两人赶紧整理衣衫,分头离去。 张易之此后数日,一直在琢磨,如何从阮宁手里,得到茶方。 太后亲自出马,都没讨来的茶方……他如何才能得到呢? 别说得到茶方了! 他就连见燕王妃一面,都难上加难! 燕王妃本就是深居简出的妇人,如今又刚生了孩子,世子月份还小! 她岂是那么好见的?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张易之等来个机会! 梁王世子秦昊,他又要娶妻了! 犹记得,梁王世子娶燕王妃的妹妹时……燕王妃竟然是作为接新娘的婆家人出席的! 她在新娘子过门前,出了好些个谜语,令有才女之名的阮心怡下不来台。 “唉……如今物是人非,她是京都正当红的燕王妃!” “阮心怡,却已经化作一杯黄土了吧?” 张易之叹道,“看来这燕王妃,确实是有锦鲤之运呢!” 张易之望着镜子里的男人,摸了摸脸。 “这张脸,可是连太后娘娘都为之醉心的脸……我就不信,还拿不下她?” 第785章 约见,告燕王偷吃! 秦昊迎娶唐娴,婚宴设在黄昏之时。 阮宁这次没参与婚礼之事,她直到宴席快开始,才与秦云川一同去参加宴席。 她临出门之前,才喂了小世子,小世子乖乖睡下。 重八这么一睡,能睡两个多时辰呢! 等阮宁从宴席上回来,他都未必睡醒。 “不带世子了,宴席上人多,喧闹。叫他在府上安生睡觉吧。” 阮宁留了青果儿和常嬷嬷,在屋里照顾重八。 她身边除了几个二等丫鬟,只带了玉钟。 秦云川一直把她送到女眷们的宴席上,才转身离开。 宴席上的女眷们,顿时艳羡不已,“燕王妃真是好福气!” “燕王当年叱咤风云,问京都谁不怕他?谁曾想,燕王爷竟如此宠媳妇!” “给送到宴席上,还不放心呢,走了一步三回头!” 阮宁桌儿上的女眷,都是已婚妇女。 开这样的玩笑,毫不羞涩。 阮宁脸皮厚,既无恶意,她便跟着笑。 众人正说笑之时,忽然有个小姑娘,来到阮宁身边,规规矩矩蹲身行礼。 “您是燕王妃吗?” 玉钟挡住小姑娘,“你有何事?” 小姑娘拿出一张信笺,烫金嵌花的信纸,做的非常精致。 信纸上还熏了淡淡的香,清雅得很。 “这必是哪位高门女子!” “这嵌花的手艺真好,我上个月做了几张,嵌花都没有这样完整!” 旁边的夫人说着,转过头去,议论起做信纸嵌花的手艺来。 这是给人看信的机会呢,也是礼貌。 阮宁见状,打开信笺。 极清秀的字,排列工整,笔迹还有一丝飘逸之感。 只是落款只有日期,没有名字。 阮宁抬头要问小姑娘,是谁给她的信。 小姑娘却已经俯身告退。 阮宁狐疑地歪了歪脑袋……哪个女子,这么雅致?用这样精致的信纸,约她在宴席上,碰个面? 这可不像楚姣的风格,楚姣那些个朋友中,也没有如此精致清雅的小姑娘。 难道是……唐娴? 不对,今日唐娴大婚,她忙得很,哪有空找自己的麻烦? 玉钟弯腰在阮宁耳畔,“王妃,信上写了什么?奴婢只认得一半的字。” 阮宁把信纸交给玉钟,起身对席上,她左右两边的人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两边的人都笑着点头,“宴席还没开始呢,不着急。” 阮宁带着玉钟,来到宴席厅外,顺着左侧不远处的游廊,朝信中说的方向走去。 “信上说,约我在游廊外的荷花池畔见面,她有关于王爷的,重要的事情告诉我。”阮宁道。 玉钟愣了一下,“关于王爷?王爷怎么了?” 阮宁摇头,“不知道,也不知送信的是谁……” 阮宁话音刚落,不由顿住脚步。 夕阳西下,荷花池都被染成了金橘色。 荷花在热乎乎的风里摇曳。 荷花池畔,没有有精致的高门大小姐…… 只有一个身形高挑瘦长的男子,衣着精致,手里拿一把折扇,似乎实在等人。 一阵热风吹过。 阮宁低声道,“算了,我们走吧。” “咦?王妃不见那位小姐了吗?”玉钟道。 阮宁轻嗤一声,“没有小姐,只有‘少爷’。” 玉钟茫然道,“奴婢去问问他,可曾见过那位小姐?” 阮宁拽住玉钟,“你没嗅到吗?他身上的熏香,跟信纸上的熏香,是同一款!” 玉钟瞪大眼睛……这都能嗅出来? 她使劲儿地吸了吸鼻子…… 阮宁已经转身离去。 “燕王妃留步!”荷花池畔的男子,却已经发现了她,连忙抬脚追上来。 阮宁低声道,“拦住他!” 玉钟当即弯腰捡起游廊外一块小花砖,她抬手往那男子脚下一掷! “哎哟……”男子被绊了一下,差点儿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休得无礼!你是何人?”玉钟沉着脸喝问。 男子连忙站住,拱手道,“臣乃太医院当值太医,张易之。” 张易之拱手行礼。 不等阮宁开口,他便微微抬头,露出自认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颠倒众生的魅惑笑容。 阮宁眼角抽了抽,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诶?”张易之大为意外,“燕王妃留步!臣刚刚看到燕王殿下,同一位貌美的女子,举止亲昵……” 第786章 你没看错,那人,确实是本王! 听闻此言,阮宁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张易之。 玉钟怒道,“胡说八道!王爷两刻之前,还送我家王妃到宴席上……” 阮宁拉住玉钟,递给她一个眼神,叫她稍安勿躁。 跟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太医,说这么多干什么? “哦?然后呢?” 阮宁只想看看,这个张易之有何目的? 张易之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道,“燕王妃临盆不足百日……还未能伺候燕王殿下吧?” “大胆!”玉钟呵斥道,“这是你能打听的?” 张易之笑了笑,“臣不用打听,臣是太医,大夫都懂这个。” 阮宁轻嗤,“所以,你想说什么?” 张易之一脸认真道,“燕王妃得燕王独宠,在整个京都都有名!” “如今,却有人,趁着您身子不便,勾引燕王!想要借机上位!” “您难道就没有危机感吗?您就不想去看看,是哪个狐狸精这么不检点吗?您就不想去敲打敲打她吗?” 张易之说完,一脸自信地看着阮宁。 好似,他已经笃定了,阮宁必然上钩。 即便阮宁现在,脸上云淡风轻。 他似乎也认定了,阮宁是假装不在乎。 阮宁笑了笑,“既然你有此‘好意’,那就叫玉钟跟你去看看,若是上得台面,带回府也无妨。” “那不行!”张易之道,“臣可以领燕王妃去看看,但必是燕王妃亲自去!” 张易之目光灼灼,盯着阮宁。 阮宁眉头轻挑,“你一个年轻男子,本王妃跟着你去找王爷?” “这是去捉奸,还是去送奸啊?” 张易之脸色讪讪……他似是没想到,自己的魅力,在燕王妃面前,竟有点儿不好使? 宫里的女子,可没有这样的定力呢! “这不还有王妃的丫鬟跟着?”张易之道。 阮宁忽而点点头,“若是捉到了奸,你愿意作证吗?” 张易之闻言,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作证?作什么证? 但见燕王妃语气有松动之意,他顾不得多想,连忙点头,“当然,当然!” 阮宁笑道,“那好……” 阮宁拿出秦云川给她的哨子,轻吹一声。 哨音奇特,犹如婉转的鸟叫。 “唧唧啾——” 哨声一过,立时有三个暗卫,蹭蹭蹭……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三人身形快似鬼魅,拱手低头,立在阮宁面前。 这是上次,阮宁从宫里,全须全尾的出来之后,秦云川专门给她配的暗卫和暗号。 就是怕他不在身边,她出什么意外。 “看住他,”阮宁道,“请王爷到这儿来!” 张易之完全看傻了! 这……这什么操作? 在别人家的婚宴上,能带进来暗卫,就已经够离谱了! 她还要把燕王请到这儿了?不是要捉奸吗? 都把人叫来了,还怎么捉奸啊?! 等张易之觉得情况不对,转身要跑时…… 已经来不及了! 三个暗卫,这任务根本不够分! 一个暗卫去通知王爷。 另一个暗卫拿住张易之。 还有一个暗卫……只剩给同伴鼓掌的份儿了。 “燕王妃……您,您这是何意啊?”张易之慌了,“臣一片好心,您、您不能这么坑臣啊?!” 事情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捉奸这种事……最容易拉近人的感情。 他带燕王妃去捉奸——捉了也白捉!男人三妻四妾是常理! 她只剩伤心的份儿! 在她伤心之时,他送上干净馨香的帕子和暖心的安慰之词……一来二去,不就取信于她了么? 一个乡下的小村姑,多好哄啊! 对她好,对她嘘寒问暖!她有什么秘方,自己哄到她的心之后,还不都给她哄过来?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张易之还在震惊之中,尚不能回神儿。 秦云川已经急匆匆赶来,“宁宁找本王?出了何事?” 阮宁朝张易之那儿看了一眼,“他跟我告状,说要带我去捉奸!” 秦云川先是一愣,“捉奸?捉什么奸?捉谁的奸?” 话音落地,秦云川就明白过来……真是多此一问! 阮宁还能捉谁的奸? 秦云川抬脚向张易之走过去。 张易之连忙摇头,“不不不,臣看错了!看错了!那人必不是王爷!” 他连忙掌嘴,“王爷恕罪……臣眼拙……” “不,”秦云川摇头道,“你没看错,那人,确实是本王!” 第787章 弄巧成拙 张易之呼吸一滞,大脑宕机。 什么情况? 这夫妻俩咋个回事? 一个捉奸,是把当事人喊来“捉”。 另一个,直截了当的承认,就是他?! 难不成……王爷是想借着他捅出来这机会,把那女子,收入府中? 不是说……好些人给王爷送“瘦马”,都被王爷劈头盖脸给骂回去了么? 也许这回,那女子,正对王爷胃口? 张易之还没想明白。 秦云川吩咐道,“元亨,去把那女子带过来。” 玉钟闻言,大吃一惊,她悄悄拽了拽阮宁的袖子。 “王妃……不、不会弄巧成拙吧?” 阮宁依旧云淡风轻,“该发生的,早晚都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也不会因为赶巧了,就发生。” 秦云川回头看阮宁。 只见阮宁目光温柔且坚定地看着他。 她面带笑意,眉目之间尽是恬淡。 秦云川也对她点头一笑……如此情境之下,她还能安之若素地相信他! 他秦云川,也绝不会叫她失望! 很快,一个锦衣华服,头戴朱钗的女子,就被带了过来。 女子低着头,但遮掩不住,她又红又肿的脸颊。 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大巴掌印子,太显眼了! 玉钟暗暗吸了口气,“不……不会吧?元亨打的?” 元亨耳朵灵。 闻言,他赶紧扭过头,瞪了玉钟一眼! 这话可不敢乱说!他元亨不打女人! 要是叫青果儿听说,他打了女人……更不愿嫁给他,可怎么办?! 女子不但脸肿着,就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认识吗?”秦云川似笑非笑地问道。 张易之见到那女子,明显一惊,他赶紧摇头,“不,不认识!” 女子也摇头,“不认识……” “哦?不认识啊?”秦云川嗤笑一声,“这女子没眼色,好好走着,竟往本王怀里跌?” “嘁,本王今日的衣裳,可是王妃亲自挑选的,给本王蹭脏了怎么办?” 啧……这显摆的口吻。 连一旁的元亨和暗卫,都暗暗抿嘴龇牙。 “本王,岂是谁想碰瓷,都能碰上的?” 秦云川有几分邀功似的看了阮宁一眼,“可惜连平公主的驸马,没本王这反应速度。” “竟叫这女子把他撞了满怀!连平公主身边带的嬷嬷,那可是宫里刑事房出来的!” “连平公主的脾气,想来你也知道。” 玉钟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不是元亨打得呀?” 元亨又瞪她一眼。 阮宁勾了勾嘴角,“王爷这叫‘借刀杀人’,啧啧,王爷这男人够奸。不过,我喜欢。” 秦云川回头看她。 阮宁立刻用手指,给他比了颗小心心。 秦云川顿时笑容满面。 他回过头看张易之和这女子时,笑容转瞬成了阴沉。 “张太医,这女子是你安排的吗?” 张易之呼吸一滞,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他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臣只是碰巧遇见,多嘴多舌,臣该死!” 秦云川又垂眸看那女子,“是他安排你来碰瓷本王吗?” 女子也摇头,“没有……今日奴家失态,并非有意为之……” 秦云川淡漠道,“不承认啊?” “那她没用了,抬起来,扔湖里!” 湖里的荷花长得茂盛。 有点儿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要想荷花开得好,又肥又壮的淤泥不可少! 这湖光景色,美不胜收。 湖里的臭淤泥的味道,恐怕可不怎么美妙。 “不不不……” 女子被两个暗卫抬起来,站在湖边,两人数着“一二三……” 准备把她往湖里扔! 女子吓得惊慌大叫,“认识认识认识!奴家认识他!” 两个暗卫停下手里的动作,却并没放她下来。 女子却已经吓哭了,“疼疼疼……求求燕王,求求大爷们!快放奴家下来吧!” “是他,是张太医给奴家了钱,奴家的衣裳,首饰,也都是张太医给准备的!” “奴家本是今日宴席上献舞的舞姬……但张太医买通了下人,让奴家混到宴席上,去纠缠王爷……呜呜……” 女子先是挨打,如今再受惊吓,内心已经崩溃,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把知道的都说了。 张易之闻言,整个身子一软,瘫软在地。 秦云川也将目光转向他,“来呀……” 第788章 是说她很香?还是说他很想? “把张太医给本王抬起来,扔湖里!”秦云川笑着吩咐。 没娶阮宁以前,秦云川不喜欢笑。 娶了阮宁之后,他的笑容才越来越多了…… 只可惜,有些人看到他的笑容时……比他不笑时,要倒霉多了! “噗通——”一声响,水花四溅。 “去拿几根长竹竿。”秦云川吩咐道。 元亨叫来几个下人,手里各拿着一根极长的竹竿。 “别让他上来,露出头时间,不得超过一息!” “超过一息,就把他敲下水去!” 秦云川吩咐。 他倒是够损! 张易之刚从水里冒出头,“哎哟——” 他头上立刻挨了一竹竿子! 他捂着头沉下水。 他离岸不算太远,水也并没有太深。 但他浑身都滚了不少的臭腥泥。 “叫我……” “透口……” “气啊……” 他透了三口气,挨了三竿子! 张易之趴在水里,抱着头,简直要哭了。 谁说乡下女子好骗,好哄,好糊弄的? “呕……” “臣知错了……” “臣再也……不敢了……” “呕……太臭了……叫臣……呕……出去吧!” 后来,张易之是如何爬上来,又如何离开世子府,回去家里…… 阮宁就不知道了。 她只听说,张易之在那满是淤泥的荷塘里,泡了近一个时辰。 他人都泡大了! 还吸了一身的蚂蟥,样子又惨又可笑。 他若那个时候照照镜子,恐怕就不会自诩人间一男色了! “张易之为什么要来接近我?”阮宁同秦云川一起离开时,低声嘀咕。 秦云川垂眸看她,“你上次不是说,太后生了恶疾?” 阮宁上次,被太后弄进宫煮茶。 这茶,她可不白煮。 她看出,太后乳房内有肿块,若是在现代,还可进行切除手术,进行放化疗。 但如今的情况嘛…… 阮宁当日,便告诉秦云川,“起兵不需急,有人命不久矣。” 此时,阮宁琢磨道。 “所以……张易之也是为了那道茶方来的?” 秦云川轻轻握住阮宁的手。 他心里有些愧疚,上次宴席的事情,是他疏忽,才出了那样的纰漏。 让阮宁不得不亲自出手,救王府于危难! 但也暴露了她的本事,叫她更是被太后盯着不放! “难得出府,一出来就遇上这样的苍蝇,”秦云川道,“推说本王身体不适,我们回府。” 阮宁却笑着摇头,“现在可不能回府,我还有件事儿没办呢!” 秦云川狐疑看她,“你还有什么事?本王替你办。” 阮宁反握住他的手,“王爷,我不是什么温室里的娇花,我是乡野的百合花,又香,生命力又旺盛。” “这点儿小麻烦,我还不放在心上。王爷不必担心,我能应付。”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目光,既疼惜又带着敬意。 阮宁转身要走。 秦云川忽而又唤住她,“宁宁!” 阮宁停下脚步,还没等她转身。 秦云川便身形一晃,来到她面前,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在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 两人呼吸缠绵,他眸色深深,有深情在他眼底缱绻。 “真的很香,”他声音低沉暗哑,在她耳边说道,“很香很香……” 嗯?是说她很香?还是说他很想……? 阮宁被他灼热的呼吸,弄得耳根发烫。 他笑意盈盈地,目送她回去宴席上。 阮宁刚在她的席位上坐下。 连平公主就来了。 “来来,加个座儿,本宫今日得挨着燕王妃!” 连平公主对原本挨着阮宁那位贵夫人道,“对不住了赵姐姐,改日我登门向你赔罪。” 那夫人与她相熟,故意玩笑道,“说定了,我可不会轻饶你!” 席面上的夫人们都跟着笑起来。 “连平公主,难道也是要蹭一蹭燕王妃的锦鲤之气吗?”席面上有人笑道。 连平公主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都发亮。 “真的!可灵了!” “我那儿媳妇身子骨娇弱,我特地讨了燕王妃带过的香囊,给我那儿媳妇带上。” “燕王妃也是讲究,专门在香囊上缀了几颗八宝琉璃珠!” “你们猜怎么着?” 连平公主故意卖关子。 席面上自然有人捧她的场,“都听说了!说您那儿媳妇顺顺利利,诞下一子,母子均安!” 连平公主神秘兮兮一笑,“不止如此呢!” 第789章 真性情 众夫人闻言,立刻都来了兴致。 “这还不止?那还怎样?” 连平公主道,“我那儿媳妇,她有个亲姐姐,也身怀六甲。但她胎像不稳,头三个月里,陆陆续续见过红。” “她夫家人都怀疑,这胎要保不住,担惊受怕的……” “可这燕王妃带过的香囊一送过去,她立刻精神起来。也不吐了,也吃得下了,人也有精神有力气了!” “这不前几日,顺利生产,母子均安!若不是我叫人拦着,叫他们别那么张扬高调,他们还要去燕王府门前,磕头拜谢呢!” 众夫人闻言,大感惊奇,纷纷看向阮宁。 阮宁抿了口茶,笑道,“什么呀!哪里就有这么神了?” “那香包,本就是孕妇带了好,既能安神又安胎,叫能让孕妇心情愉悦的香包!” “还有那稳婆,也是王府请来给我接生的稳婆。那稳婆的手法好得很!练得一手绝活儿!” 连平公主笑道,“你这是谦虚!” “本宫不管!本宫就要挨着你!” 席面上的贵夫人,都跟着笑起来……心里却在暗暗忖度。 连平公主什么身份? 她绝对没有理由,去故意示好燕王的小王妃呀! 就算她不嫌弃燕王妃,在乡野长大,不近不远都算连平公主得体大度了! 要知道,连平公主在京都,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 旁人讨好她,她还不一定给面子呢! 拍她马屁,一不小心就会拍到马蹄子上! 她去讨好别人? 一个字,难! 必定是这阮宁,颇有过人之处,叫连平公主打心眼儿里认可! 且燕王妃小小年纪,坐在这全是高门贵妇的席面上。 她落落大方,举止既优雅得体,又十分自然。 既不拘束,也不粗俗,既不过分谦卑,也无丝毫倨傲。 就连刚才的谦虚之词,都说得很随和,很自然。 “你那能安神的香囊,还有没有了?今日不给我们在座的,每位送上一只吗?”连平公主半开玩笑道。 众人一听,心里顿时乐了。 她们脸皮薄,不好意思张嘴问人家要东西。 但连平公主脸皮厚就行了呀! 她一人开口,全桌儿人受益。 阮宁微微一笑,“今日是梁王世子的喜事,我倒没准备香囊,改日众位到我府上坐坐,我定提前给大家准备好!” 连平公主道,“那可说定了!上次你给我那香囊,叫我呼吸顺畅,今夏一次都没胸闷气短!” “以前苦夏,最怕夏日闷热。今年这夏,可不苦了!” 同桌年岁稍大的贵妇,纷纷点头,眼底颇有几分艳羡和期待。 阮宁见气氛正好,便主动道,“上次给大家伙儿送的那解暑茶的方子,不知大家试了没有?效果如何?” 阮宁特地回来宴席之上,就是为这事儿回来的! 既然太后还没放弃,从她这儿拿茶方…… 那太后说不定,会从她送出去的茶方上做文章! 阮宁要提前堵死这条路子! 席上的贵妇纷纷点头,“好方子,味道确实不错!” 众人附和了一阵子,忽然有个稍显年轻些的贵妇道,“只是无论味道还是效果……似乎都不如在王府饮得那次,效果那么好呢!” 众人也跟着纷纷点头……有些人低头抿茶,有些人则有意无意地看这燕王妃,等她解释。 阮宁微微一笑,她此时提出来,就是要叫她们问的! “是吗?”阮宁认真道,“裴郎中说,我这茶方,有一定的药性,若非那日天太热,也不好叫大家都来饮用。” “这茶的火候,煮法,甚至煮茶人的心境不同,煮出来的味道、口感,也都大相径庭!” “诸位,都是怎么煮的呀?” 众人面面相觑。 那么多药材的药茶,她们哪儿会煮啊?又不是功夫茶! 她们都是叫下人煮的。 阮宁哈哈一笑,“瞧我,都忘记了!这茶,是我们老家土方子的茶,在大锅里煮的,得用做饭的锅灶!灶房那地方,烟气重,还热!” “但我在老家的时候,天天要下厨房,便也习惯了。” 桌上人惊讶,“这么说来,那日的茶,是燕王妃……您亲自煮的?” 众人更是面面相觑……她们还以为,所谓的“燕王妃送的茶”,就是她吩咐一声呢! 高门大宅里,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没想到,这位王妃实诚得很,那么热的天,她竟然真是自己下厨房啊? 众人看向燕王妃的眼神,不由微微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第790章 这叫又当又立!真叫人倒胃口! 若是以往,她们定要嫌弃“这乡下女子,就是上不得台面,竟然亲自下厨房”。 但今时今日,她们体会过那茶的妙用。 当真非常解暑,不但解暑,甚至还解郁、解心头燥热……反正京都传得,神乎其神的。 若没有这乡下女子的实诚、勤劳朴实、不讲究排场,还特别能干……她们谁也别想喝到那么好的茶! 如此心境之下,便不觉得嫌弃。 反而看着这位高高在上,身份尊贵,尽得燕王宠爱的王妃,亲切又可爱。 “每个人的手法不同,火候不同,可能煮出来的味道就不同。”阮宁解释道。 连平公主想了想,“还真是!我府上两个御厨,炒同一道菜,用同样的材料,那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一旁,另一夫人也说道,“别说两个人了,就是同一个厨子,他心情不一样,做出来的饭菜,那味道都不一样!” “咱们这些人的嘴呀,五脏庙啊,可挑剔着呢!” 众人闻言,都笑着点头。 “听闻前几日,燕王妃被召进宫煮茶,也是煮了这道茶吗?”有人突然问道。 众人都支棱起耳朵听。 阮宁道,“不止这道,还有一道是给皇上用的,健胃醒脾茶。那个茶,是我母亲祖上留下的方子,那茶对小儿脾胃虚弱,效果特别好。” 阮宁落落大方地说道。 “必是效果极好吧?”年轻夫人道,“听说皇上还赏了王妃您呢?” 阮宁笑了笑,“皇恩浩荡,臣妇喜欢那琼华池里的紫莲花,以前只见过粉莲,白莲,还从未见过那样美的紫色莲花。便向皇上讨要了几朵。” 众位夫人一听,非但没有嘲笑阮宁没见过世面。 反倒惊讶起来,“是重瓣紫烟吗?” “也不知为何,除了琼华池,京都种在别处的紫莲,都活不久!” “开出来的颜色,也没有宫里的,紫得那么妖艳!那么大朵!” “琼华池里的紫烟,可稀罕了!燕王妃得了几朵呀?” 众人的目光,唰唰全都落在阮宁身上。 阮宁笑了笑,“五朵花,四只莲蓬,插在瓶子里,还在开着呢,满屋子都是莲花的幽香。” 众人满脸艳羡。 连平公主道,“那也别改日了!明日,明日你做东,邀我们去看看那紫烟!” 一旁的夫人们连连点头,“宫里的紫烟看不了,能看看燕王妃带回来的,饱饱眼福也好啊!” 阮宁痛快答应下来,“那我定备好香包,再背上煮解暑茶的原料,明日再为夫人们当面煮茶。” “那可太好了!”夫人们欢喜道,“咱们明日可得瞪大眼睛,好好看看学学!” 阮宁轻笑。 好了,茶方的空子已经补上了! 即便事后,太后想在这件事上,抓她的小辫子,也是抓不着了。 但阮宁着实没想到…… 有人想钻她茶方的“空子”,就在此时此地!甚至就在她刚补上这空子不久! 梁王妃前来招待众女宾们。 她一桌挨一桌的敬酒。 她路过阮宁她们这桌儿时,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有些人呐,表面和善又大方,既送了茶,还送茶方!一点儿不藏私!” 梁王妃故意放慢脚步,却目不斜视,就好像没看见阮宁。 但她话音刚落,满桌的人,都唰唰向阮宁看去。 “可实际上,心都黑到骨子里了!若不想给茶方,就不要装大方!谁家还没有个不愿拿出来的私房菜吗?又不丢人!” “竟拿出来假的方子,故意少那么一味、两位药,让做出来的味道也不同,药效更是不一样!” “这叫什么?这叫又当又立!真叫人倒胃口!” 梁王妃说完,冷哼一声,阔步而去。 满桌肃静,气氛尴尬到脚趾抠地。 连平公主脸色难看。 今日秦昊大婚,秦昊乃她亲侄儿。 她在这桌上坐着,也算半个主人家。 她弟妹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虽然她半个字没提燕王妃……但这话,跟指名道姓的骂人有什么区别? 连平公主气得心口疼! 叫梁王妃这么一说…… 她刚刚那些褒赞燕王妃的话,正如一记记响亮的耳光,啪啪打在她脸上! 阮宁却只是淡淡一笑…… 第791章 跟她赔什么不是?她也配? “明日大家来燕王府小聚,”阮宁微笑说,“方子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众人一听,是啊! 她若拿出的是假方子,她敢约大家伙儿明日去燕王府,亲眼看她煮茶吗? “嗐,你们别听梁王妃胡说八道,”连平公主不屑道,“她去年身体就不太好,被梁王送去庄子上养病。若不是秦昊接她回来,她现在还在庄子上住着呢!” 众人顿时想起,去年秦昊头一回大婚。 梁王妃就在婚宴上,干出来让人笑话的事儿! 她竟然故意不给燕王妃安排席位!说没有燕王妃的位置! 人家燕王妃替她接回了儿媳妇,还替她儿子讨回一口气! 她可倒好,无论是从人情上,还是地位尊卑上,她都不该晾着燕王妃呀? 那是给燕王妃没脸吗? 那是给梁王府自己脸上抹黑呢! 众人想起去年这荒唐事儿,顿时哈哈一笑,纷纷安慰阮宁。 “燕王妃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您别往心里去!” “梁王妃说话就是这样……” 因为连平公主还在这儿坐着。 她可以说梁王妃不好,但大家伙儿不能戳梁王妃的脊梁骨! 那不连她一起贬损了么! 但连平公主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她只等着梁王妃来敬酒时,提点这蠢弟妹几句,让她赶紧赔个不是,把这事儿揭过去! 原本敬酒,第三桌就该到她们这边来。 第一、二桌儿是老太妃那些年长,辈儿也大的老夫人们。 但梁王妃就像是疏忽了,竟然先拐去了别的桌儿。 这可就不只是晾着阮宁一个人了…… 这是把这桌儿的所有贵妇都晾着了!! 也许,梁王妃是觉得……大家会以为,是因燕王妃,才连累得大家被疏忽、被怠慢。 她还琢磨着,大家会为此迁怒燕王妃呢吧? “去提醒梁王妃,赶紧到这桌来!像什么样子?她还有没有规矩了?” 连平公主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女官道。 但同桌儿的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连平公主的女官过去提醒。 梁王妃这才笑眯眯地往这边来。 连平公主气得手都在抖…… 今日若非她大侄子的大喜事儿,她非要把面前的酒,泼这蠢妇一脸! “疏忽疏忽,弟媳眼拙,没瞧见阿姐也在这桌坐着呢!”梁王妃上前,亲昵地挽着连平公主的手。 连平公主皮笑肉不笑……硬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连平公主替她遮掩。 她倒好,就差告诉大家,是连平公主叫她,她才过来的。 这桌上的贵妇们,脸上虽在客气的笑,但眼底都露出不满和嘲讽来。 “今日招待不周,还望诸位夫人多多海涵!” 梁王妃给众人倒酒,大家伙儿也都维持着面子,起身,举杯。 不管是一口闷,还是抿一口,都是个意思,再说两句吉祥话儿,是个礼节。 但,问题就出在这儿。 大家伙儿都站起来了。 阮宁坐着没动。 热闹的气氛,唰—— 一下子降至冰点! 大家伙儿心说,燕王妃看起来,软软萌萌,没想到,竟是人不可貌相? 她故意不给面子,是要在人家婚宴上,跟梁王妃掐起来? 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众人目光灼灼,落在阮宁身上。 阮宁冷笑一声,拿起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晃了晃。 她没看任何人,只看着自己手里的空酒杯。 众人这会儿,反应过来! 梁王妃上前倒酒,敬酒……原来根本就没给燕王妃倒酒啊?! 这、这算怎么回事儿? 目中无人到这个地步? 桌上有那真性情的夫人,当即酒杯往桌上一放,也坐了下来。 这是亮明态度,表明立场的时候呀! 明日还想不想去燕王府赏紫烟,学煮茶了? 紧跟着,一桌的夫人,竟都陆陆续续地坐下了! 梁王妃举着酒杯,满脸笑意……却被晾在了那里! 连平公主被她这小家子气的做派,气得眼前发黑。 她恨不得甩袖子就走! 但看在秦昊的面子上,她这个做姑姑的,还是得救场! “哎呀,疏忽疏忽!”连平公主赶紧拿过酒壶,给阮宁满上,“我这弟妹糊涂得很,没眼力劲儿!燕王妃千万、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替她跟燕王妃赔不是了!” 梁王妃皱眉,有些嫌弃地看了连平公主一眼。 她非但没有丝毫感激,甚至小声嘟囔,“跟她赔什么不是?她也配?” 连平公主气得,差点儿当场厥过去。 她回头狠狠瞪了梁王妃一眼。 谁知,梁王妃接下来的举动,更叫她始料不及…… 第792章 堂堂世子,还得处处装孙子! 连平公主正在替梁王妃擦屁股…… 哪知梁王妃竟然冲大家欠了欠身,“今日大喜,太忙了,怠慢之处,多多包涵!” 说完,她转身……走了?! 这一桌的宾客,就这么不被她放在眼里?! 她就这么,屁都不发一个的,走了? 哦不!她放了! 她放的那叫什么狗臭屁?! 连平公主捂着心口……因为这个弟妹,她得折多少年的寿? “对不住……”连平公主抓着阮宁的手,潸然泪下,“今日真是失礼了,我太对不住你了!” 问人家要东西!沾人家的锦鲤之气! 到头来……自己的弟妹,里子面子,都给她扒光了! 阮宁倒是温柔又大度,“不关连平公主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连平公主尴尬得很。 这桌上的气氛,也十分古怪。 阮宁这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肚量和本事,叫一桌的贵妇,再不敢把她当做“乡下女子”。 但连平公主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食不下咽,如鲠在喉。 她眼角余光,瞧见梁王妃,便觉得心口疼得慌。 “诸位慢用,我不胜酒力……改日再跟大家聚。”连平公主起身告辞。 原本离开,应该跟主人家说一声。 连平公主径直从梁王妃身边走了过去,连看都不看她这蠢弟妹一眼。 这会儿,消息已经传到了秦昊的耳中。 这里毕竟是他的世子府。 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他娘把他亲姑姑给惹恼了。 一家人,关起门来闹撑,也就罢了! 竟然还把一桌子的贵妇都给得罪了! 秦昊气得差点心梗…… “快!随我追上姑姑去!” 秦昊带着两个机灵的仆妇,赶紧追上连平公主。 “姑姑,您可不能走!今日看在你侄儿的面上,无论如何,您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您都走了,那一桌子的女宾怎么办?我母亲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您还不知道吗?” “今日若怪,全怪在你侄儿的头上……姑姑,你要我跪下求你吗?” 看着秦昊如此诚恳认错,态度谦恭的份儿上。 连平公主的气儿才顺了些。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若不是你懂事,今日我断不会回去!” “我平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我要为她,低声下气,低三下四地给旁人道歉?” “呵,若是她不给我一个人面子也就罢了!那席面上,就我一个人吗?她是打燕王妃的脸吗?” “你是没看见,她不给燕王妃添酒,满桌的人,都撂下杯子,全都坐下不喝了!” 秦昊心口堵得更厉害了。 他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低声下气,颔首躬身,一再道歉。 “我知道,我知道……不看她,全看侄儿的面子!今日若没有姑姑,那一桌的女宾,我怎么交代?” “我送姑姑回去,我给大家伙儿赔礼道歉……还求姑姑,届时也为侄儿美言几句呀!” 连平公主轻哼一声。 “还是你知礼又懂事!你母妃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儿不识大体?” “她自己儿子的婚宴!她还想怎么着?给搅合黄了?” 秦昊额角直蹦。 他真想掀桌子大喊,老子不伺候了! 娶不是自己想娶的女子,也就罢了! 堂堂世子,还得处处装孙子!处处低声下气,卑躬屈膝! 他做错了什么?他要受这样的折磨? 他心底的小人儿咆哮着!撕扯着他最后的理智! 但他也知道……他若还想在京都这圈子里混下去,还想在朝堂上走下去…… 忍气吞声,是必修课。 秦昊陪着笑脸,“是是是,姑姑别和她一般见识。回头我跟我爹,跟祖母说!” 连平公主又被秦昊劝了回去。 秦昊亲自把她送回到席面上。 他娘得罪了人,单单让连平公主擦屁股……那肯定不够。 他是这儿的主人,他得亲自来收拾残局! “世子爷,幸亏您来了!那一桌儿的女宾,全都站起来要走,奴才们劝不住……” 秦昊脑袋嗡地一声。 他跟连平公主加快了步伐,“诸位别走!这热菜都还没上……” 秦昊拱手躬身,他抬眸之间,正好瞧见阮宁…… 在阮宁映入他眼底那一刹那,他浑身一僵,全身的血,似乎都冲脑门儿上来了。 不是没想过,在婚宴上,会遇见她。 只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面。 第793章 每说一句就往自己心上,捅了一刀 这一桌的宾客,都已经起身。 虽有仆妇和同桌的陪客在劝,然而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连平公主推了推浑身僵住的秦昊。 秦昊这才缓过神儿来,连忙赔着笑脸上前。 “今日秦昊大喜,招待不周,闹出这样的笑话,秦昊实在汗颜!” “对不住诸位!但求诸位看在秦昊是小辈儿的份儿上,诸位长辈大人大量,别与秦昊这小辈儿计较……且别忙着走!” “至少等菜都上了,浅尝几口,算是给秦昊个面子……” 秦昊扯着嘴角,赔着笑脸……心在滴血。 这话,若只说给其他人,不过就是丢脸而已。 可是,阮宁也在! 这话更是大部分,都要冲这桌儿的主宾——燕王妃,阮宁。 秦昊的眼睛里都被逼出了红血丝。 他每说一句,就好像往自己心头上,捅了一把刀子。 他的尊严,他的脸面,他的喜欢,他的不舍……今日,全都被践踏在了脚底下! 秦昊闭了闭眼睛,“秦昊失礼,自罚三杯……” 他叫人倒酒,要自罚三杯以赔罪。 “这可不行!”这桌上的一位与阮宁相熟的夫人道,“这杯子太小,世子没有诚意!” 秦昊呼吸一滞。 他在男宾那边被灌酒也就罢了……没想到,女宾这边灌得更厉害。 他眼睛不受控制,悄摸摸看了阮宁一眼。 阮宁根本没看他…… 秦昊心里一空……也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庆幸她没有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赵夫人说的是!”秦昊赔着笑脸道,“来人,换大酒盅来!” “诶!世子瞧瞧,这桌上有多少人?”赵夫人笑道,“每人罚你三大杯,你得多少杯?” 秦昊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赵夫人,是没打算叫他竖着离开呀? 一桌上的人,每人他都赔罪三大杯,不醉死,也得撑死了! “世子既说了,我们是长辈,我们也不欺负你这小辈儿。”赵夫人笑了笑,叫人拿过一只绿地粉彩海棠碗。 “三碗酒,算是世子给整桌的宾客赔不是了,如何呀?” 赵夫人不是问他,而是问桌上的宾客们。 大家都笑着点头,“如此可以,不欺负人!” 秦昊深吸一口气,他又偷看阮宁…… 阮宁神色淡淡,像是没注意到,他如此陪着笑脸……被人欺负。 秦昊不由自主地想……倘若是燕王如此被别人戏弄、刁难,她又会是何等反应呢? 她还会如此冷淡,漠然吗? 秦昊口中,不由地又酸又苦。 赵夫人等人,还真叫人给他倒了满满三大碗酒! 这三大碗喝下去,他今晚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秦昊非但一句不能抱怨,还要陪着笑脸,客客气气地感谢。 他端起海棠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一碗,两碗……三只碗都空了。 这桌儿人才放过他。 秦昊正打算告罪离开。 连平公主一把拽住他,“你不去向燕王妃赔罪?嗯?” 秦昊呼吸一滞……真是他的好姑姑! 没看出来,他是想落荒而逃? 竟然还把他往阮宁面前推? 但话已出口,近旁的几位夫人也听见了。 母亲已经得罪了人家,自己再不上道儿……经此婚宴,他在京都贵妇圈儿里的名声,恐怕是要臭了。 秦昊迎着头皮来到阮宁三步开外。 他看着阮宁……只觉得自己心头,如同破了个大洞。 风呼呼地往洞里灌,他甚至连呼吸都谨慎……因为用力大了,疼。 “燕王妃见谅……今晚失礼之处,求您……多多包涵,秦昊这边给您赔不是!” 阮宁垂眸,也不看他,手里把玩着一只酒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秦昊胸口很闷很闷……闷得心里疼得慌。 “倒酒。”秦昊叫人,另外给他倒了三杯,这次换了小酒盅。 “秦昊给您陪罪了……”他仰头连灌三杯,“燕王妃海涵……” 阮宁这时才抬起头来,“哎呀,大侄儿怎么又喝了?刚刚用大碗儿不是喝过了吗?” 秦昊浑身一僵……刚灌下去的酒,全冲到脑门儿上。 大侄儿…… 她在这宴席上,在这么多人面前,笑着喊他大侄儿! 她还不如不理他! 还不如看也不看他一眼! 阮宁笑道,“我以为,你们梁王府的人,都看不见我呢?没想到,大侄儿你能看见呀?” 第794章 得不到和已失去,总是记挂心头 阮宁语气嘲讽,脸上却带甜甜的笑。 秦昊听着她的话音,看着她的笑容,心如刀绞! “算啦,大侄儿嘴甜,长辈们哪能真跟你计较?”阮宁反倒大度地挥挥手,“赶紧忙你的去吧,这儿不用你招待。” 阮宁亲亲热热地挽起连平公主的手,低声说起了女子间的话题。 秦昊脸上发烫,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跌跌撞撞离开。 赵夫人小声道,“你们觉不觉得,世子刚刚,看着燕王妃……颇有些失态?失魂落魄的?” 她紧邻的夫人道,“是啊,我看他像是快哭了!” “不会吧?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这可是在宴席上!” 秦昊越走越快,脚步踉跄,几乎要跑起来。 “世子!世子爷!” “宴席不在那边!您走错了!” 随从赶紧加快步伐去追,还以为秦昊是喝醉了。 没想到,秦昊摆摆手,“我知道……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爷,您没事吧?” 秦昊快步来到假山旁,他手扶着假山,呕了几下,只吐出几口酒来。 “爷……” “别过来!” 随从要过来搀扶他,却被他喝止。 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也不知是吐得了,还是……哭了? 随从正犹豫,要不要传话给新娘子那边,煮好醒酒汤? 却忽然听闻,风里送来低低地、压抑地抽泣声。 随从汗毛和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这大晚上的! 他猛地回头,看着蹲在地上的世子爷。 只见秦昊趴在膝头,原本身材颀长的他,此刻看起来是那么小。 他的臂弯挡着脸,孤零零的蹲在那儿。 随从想去安慰他,却并不敢冒犯…… 今晚……世子爷也太惨了! “阮宁,阮宁,阮宁……为什么这么对我?” “就因为我当初没有娶你吗?就因为阮心怡横在你我中间吗?我说让你等我的!你为什么不等我?” “是你!是你先背叛了我……对!是你!” 随从听闻他嘟嘟囔囔的声音,惊得瞪大了眼睛。 随从连忙四下看去……还好还好,周遭无人! 这若是叫人听见,世子爷哭着叫燕王妃的名字……还、还得了?! 那要出大事的! “世子爷!得回宴席上了!还得继续敬酒呢!”随从提醒道。 可不敢叫他再说下去了! 随从赶紧摸了摸脖子……也不知他这脖子够不够结实? 秦昊调整好情绪,等他走到有灯光的廊下时,他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情绪。 “你刚才听到什么了?”秦昊问道。 随从赶紧摇头,“卑职耳背,什么都没听到!卑职刚才只顾在算,还有几桌客人需要敬酒呢!” 秦昊嗯了一声,未再多问。 随从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 秦昊和随从离开以后……假山后头,却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今晚新娘子的哥哥,唐安林。 唐安林盯着秦昊离开的方向。 夜色沉沉,唐安林的脸色,比今晚的夜色更沉。 “阮宁……背叛?” “呵,没想到,当初不是你蹬了她?是她背叛了你呀?” “男人嘛,性子贱!得不到和已失去,总是记挂心头!” 唐安林自言自语,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他在宴席上,被灌了太多酒,跑出来“出酒”,没想到,却听到“姑爷”这样的内心独白! “都娶了我家妹妹了,竟然还惦记着别的女人?” 唐安林眯着眼睛,酒壮怂人胆…… 他此时,借着酒劲儿,颇有豪气道,“我今晚,就替我妹妹,解决了她这个大麻烦!” “以前,她叫我妹妹没脸!现在,她还勾搭着我妹夫!也不问问我唐安林,答不答应!哼!” 唐安林摇摇晃晃,找来他的家仆。 他嘀嘀咕咕,在家仆耳边吩咐了几句。 家仆吓得浑身一激灵,“燕王府的马车?少爷,您……您喝高了吧?” 唐安林一巴掌抽在家仆的后脑勺上,“你家少爷,千杯不醉!谁喝高了?!” “如此完美的计划!定能大获全胜!看着吧,往后,京都人人艳羡的贵夫人!人人仰望的王妃!只会是我妹妹!” 家仆暗暗吸气,压低声音道,“少爷……燕王也在宴席上,他们必乘坐同一辆马车回去呀!” 唐安林冷冷一笑,“呵!那更好!一箭双雕!今晚我立下如此大功!明日我就进宫领赏去!” 第795章 咱们怕是中计了! 唐安林的仆从,见多劝无用,甚至差点挨打。 他们别无他法,只好去后院,找到燕王府的马车。 家仆“声东击西”,几个人佯装打架,吸引了车夫的注意,甚至把车夫从马车旁引开。 另外两人,动作飞快地在轮轴上,动了手脚。 唐安林的计划,相当完美! 燕王妃乘坐的马车,走到中途坏掉! 他的人早早埋伏在那里。 等马车停下检修时,弓箭手放箭! 就不信她的锦鲤之气,还能挡住凌厉的羽箭?! “完美!相当完美!” 唐安林越想越觉得,今晚,真是大好时机! 既能帮妹妹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倘若走运,把燕王也给射死了,或是重伤! 他就在宫里那两位面前,立下大功了! 唐安林连宴席都不回去了,他心头火热地去安排弓箭手去了。 这些能埋伏做弓箭手的人,还得是他从家里带到京城来的人! 虽然人手不多,但箭法准,口风严,今日之事必能成! 夜色越来越深。 天上的一轮明月,被几许乌云遮挡。 夜色,一下子又浓重几分。 远处,传来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声音。 “来了来了!” 唐安林激动道。 燕王府的马车,被他动了手脚,为了保证马车在他预定的地方“坏掉”。 他还准备了绊马索。 “拉!”他低低一声令下。 绊马索猛地被拉起来,正横在马车前头。 马长嘶一声,骤然跌倒。 猛烈的动作,使得“咔嚓——”一声,马车车架子应声断裂。 紧跟着,马车倾斜,车身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随时都要翻倒。 车厢里传出女子惊呼之声。 紧跟着,车夫道,“爷,王妃,马车坏了!您要不……先下来?” “咣当——” 车上的人,内力浑厚,不知怎的一推,马车竟然又坐稳在地上。 “再叫一辆马车来。”车上的人沉声说道,“别怕,没事……” 唐安林皱眉,呸了一声,“竟然不下来!” “不下来就给我死在马车里吧!” “放箭——” “嗖嗖嗖——” 羽箭破空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唐安林的人不多,他不能等燕王府再来一辆马车!那会带来更多的人!变数更大! “当当当——”羽箭扎在马车车厢上。 “往窗户里射!”唐安林道。 “来人,有刺……” “嗷……” 车夫还没喊完,忽然胸口中箭。 他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并滚到了马车底下。 好一阵子箭雨过后。 马车里再无动静。 “少爷,不对吧?”唐安林的手下道,“怎么一直不见燕王府的其他护卫呢? 跟着马车的,只有两个护卫,他们一开始还挡在马车两边。 但他们此时都已经中箭倒下。 却一直不见燕王府其他护卫的影子。 “是啊……燕王和王妃,两人一同出行,至少要带十几个护卫吧?” 唐安林忽然紧张起来,他的酒,也顿时醒了一半儿! “去,你们几个,靠近去看看!”唐安林指着身边的几人道。 本以为十分完美的计划,此时,却叫唐安林冒出一身冷汗。 他盯着自己派出去,靠近查看的几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那几个人,也是小心翼翼,迈着又轻又慢的步子,一点点靠近坏在路上的车架。 马儿不安的尥着蹶子。 忽然,寂静的夜里,传来“嗖嗖”几声。 又轻又快! 还没等唐安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只见,他派出去的几人,噗通噗通……接连倒在地上。 唐安林吓了一跳,唰地一身冷汗。 给他壮胆的酒,似乎也从汗腺毛孔里流出来了! 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当即就想跑!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差点把他吓尿了! 只见刚才中箭倒地的侍卫,以及那滚到马车底下的车夫……竟然都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 “啊……” 唐安林胆都要吓破了! “鬼……鬼啊?诈尸了?” “不是啊少爷!咱们怕是……中计了!” 只见那不知是人是鬼的车夫和侍卫,“噌楞”拔刀出鞘,飞身向唐安林冲来! 唐安林怪叫一声…… 第796章 丢脸事小!命都没了,还要脸干什么? 唐安林抓过身边人,猛地往前一推。 “保护本少爷!快!快!!” 唐安林一边喊,一边掉头就跑。 他拉过身边人为自己垫背,阻挡车夫和侍卫。 他自己则冲进巷子里,玩儿命的朝巷子那头跑去。 “冲出巷子!冲出巷子就安全了!” 他已经设计好了撤退的路线! 只要冲出巷子,跳上马车!管他们是人是鬼!自己都能逃掉! 唐安林心里反复念叨着,纵身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 可谁知,正当他要冲出巷子时。 巷子口突然出现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那人不紧不慢地,缓缓在巷子口站定,似乎是在这里等候很久了。 唐安林猛地瞧见这黑影,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他速度太快,收势太猛! 砰地一下! 直接摔趴在地! 他摔得太狠了,愣是爬了几下,都没爬起来。 “大晚上的,表哥跑这么快做什么?见鬼了?”秦云川的声音,带着几许笑意,从巷子口传来。 唐安林眼泪鼻涕横流,不知是吓得,还是疼得。 他想说话,但嗓子眼儿里发不出声音。 娘呀…… 在这儿看见燕王,比看见鬼都可怕! 他不是在马车里吗? 他即便没受伤,也应该是躲在马车里的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云川蹲下身来,看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唐安林。 “表哥想杀了我和我的妻呀?” “我们不是至亲吗?你怎如此残忍呢?” 唐安林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拼命地摇头,疯狂地摇头。 “京城想杀本王的人,多了。你还排不上号儿。”秦云川哼笑一声,“想杀本王的人,如今却落在了本王手里……” “表哥,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他呢?” 唐安林眼泪留得更凶了! 今晚……是谁灌他酒? 这酒是全灌脑子里了,这会儿又都从眼里流出来…… 他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去算计燕王? 他又怎么会觉得,自己带者几十个弓箭手,就能置燕王于死地? 想当年,燕王可是单枪匹马,都敢闯花子国大营。 先帝爷赞叹说,燕王全身是胆,智勇无双。 唐安林这会儿的酒,算是全醒了。 “表哥怎么不说话?”秦云川笑问,“是本王的刀,不够快吗?” 秦云川的刀,甚至都还未出鞘。 他只是轻抚了抚刀柄。 唐安林便觉得下身忽而一热……呜呜,酒喝太多,果然误事啊! 丢脸事小!命都没了!还要脸干什么? 还好这是晚上!别人看不见,看不见! “咦,什么味儿,这么骚?” 唐安林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来时的路,早已经被燕王的侍卫给堵上了…… 侍卫正用手,在鼻子前头扇着风,语气嫌恶。 幸好他刚才腿软跑不动! 他若是跑了,免不了还要在这些侍卫手里,受皮肉之苦! “燕王!念在我们是至亲的份儿上!” 唐安林翻身跪起,他跪行到燕王脚边,“您大人大量,就把安林……当个屁,放了吧!” “安林今晚,多喝了几杯马尿……把脑子喝糊涂了!你放过我吧!” 秦云川哼笑。 他见唐安林伸手想抱他大腿。 他立刻闪身躲远,“别碰本王!王妃给挑的衣服!别给本王碰脏了!” 唐安林微微一愣。 燕王府这些宿卫已经麻木了……唉,王爷又开始显摆了! “放心,虽然你想要本王的命。” 秦云川哼笑道,“但本王又怎么会跟唐家人一般见识呢?冲着母妃的面子,本王也不会因为今晚这点事儿,就要表哥你的命呀!” “是是是!”唐安林赶紧拜谢,“谢燕王!谢贵妃娘娘!唐家人,都是托贵妃娘娘和王爷的福!” 唐安林一边抹泪,一边就要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燕王爷和王妃早些回去歇息,安林不打搅……” “别走啊?”秦云川嘲讽道,“本王不要你的命,但至少也要给你点教训,让你长长记性吧?” 唐安林浑身一僵。 秦云川吩咐道,“来呀,把他衣服扒光。” 唐安林立刻夹紧双腿,“不!燕王!燕王您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别脱裤子!别碰他裤子啊啊啊! 第797章 他僵在荷塘里,一动也不敢动! “咦?裤裆咋湿了?”侍卫扒唐安林的衣服时,嘟囔了一声。 唐安林:“……”他不如死了! “你闻闻!”另一侍卫暗笑。 那侍卫还真实诚,抬手放在鼻端…… “别!”唐安林浑身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把头扎进去! “呕……”侍卫被熏得作呕,“我不干净了!我得洗手去!” “我家王爷还没动刀剑呢!你都吓成这样!” “这般胆子,还想谋算我家王爷?呵……你是喝了假酒吧?” 两侍卫嘲讽之间,把唐安林扒了个精光。 连一条底裤都没给他剩下。 唐安林又害怕,又屈辱。 他屈身,双手挡住小兄弟。 “燕王……够了……吧?” 唐安林含着泪,咬着唇问道。 秦云川又笑了…… 他忽然发现,自打娶了阮宁之后,他似乎真的变得很爱笑。 特别是,有了重八以后,他笑得更多了。 只不过,他这么一笑,有些人,可是要倒霉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怎么能说够呢?”秦云川漫不经心道,“秦昊的世子府上,是不是有个特别美的荷花池?” “那地方不错,荷塘月色,美景宜人!就去那儿吧!” 唐安林惊愕瞪大眼睛。 什!么? 让他、光着身子、去世子府的荷花池,赏荷塘月色?! “云川!云川!你听我说!”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大错特错!” “你放过我吧!你饶了我这次吧!我给你磕头!我回去给姑姑烧香!我给姑姑点长明灯!” “云川……” 秦云川带着笑意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本想捉弄你一下就算了。”秦云川道,“但既然你又提了我母妃……” “元亨,看他一夜,不许他出来!” 元亨立刻抱拳领命,“是!王爷!” 什么? 什么看他一夜? 不许他出来哪里? 唐安林完全懵了,“云川,唔……” 他的嘴被人塞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 他眼睁睁看着秦云川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而他,被人一记手刀劈晕……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呼啦——”一声水响。 唐安林浑身一凉。 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唔……” 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泡在水里。 他立刻挣扎着,把脑袋露出水面。 这是哪儿?他怎么被扔在水里了? 借着月光…… 唐安林惊愕地发现……在他不远处,还真是一大片茂密的荷花荷叶。 而他脚下松松软软,全是淤泥。 “这荷塘……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世子府的那片?” 唐安林摸了摸自己身上…… 燕王府的侍卫,果然没那么好心,他身上……一丝不挂! 不对!嗷!挂了! 不知是鱼,还是蛤蟆,或者是水里的虫? 往他身上撞,往他身上挂! 唐安林立刻向岸边走去…… “嗖——” 一只梅花镖,擦着他的脸颊,飞射而过。 嗖嗖嗖—— 他身后数支荷花荷叶,被瞬间切断,倒在荷塘里。 他耳朵上传来剧痛。 他伸手一抹,一手的黏腻。 “血……是我的血!” 唐安林心中,惊惧极了! 他顿时想起秦云川的话来……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他不能走出荷塘! 他若再往前一步……恐怕那飞镖,打的就不是他的耳朵! 而是他的咽喉! 唐安林倒吸一口冷气,他僵在荷塘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想起那些靠近马车,去检查的侍卫,在嗖嗖的暗器声之后,全都倒地不起…… 唐安林哆嗦了一下,蜷缩在池塘里,一动不敢动。 他耳朵上流下的血,吸引来水里更多的不明生物…… 他只觉得,自己泡在水里的身体,一会疼,一会儿痒。 但蛰伏在黑暗之中,正安静地盯着他,手持飞镖的猎人……更恐怖! 夏天,天亮得很早。 鸡鸣之时,天已经放亮。 赶早上凉快,已经有许多粗使下人,起早开始干活儿了。 唐安林颤颤巍巍地从荷塘里,小心翼翼地的往外挪。 他脸上……添了好几道新口子。 每一道口子,都是他“努力尝试”的结果。 血和泪的教训,让他这会儿走得异常缓慢。 还好……没有飞镖射向他的眼睛,或是他的咽喉。 唐安林从淤泥里爬上岸,他还活着! 他长松了一口气,黑暗的夜,已经过去!黎明已经到来! 唐安林咧嘴大笑,“哈,哈哈……”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突然划破黎明的天空! “无耻!淫恶之徒啊!” 第798章 秦昊不是吓唬她!他来真的! 唐安林吓了一跳。 他立刻拽过一片荷叶挡在自己身上。 不看不知道,这么往自己身上一看…… “啊啊啊……” 他也吓得尖叫起来! 这都什么东西? 他身上竟然吸满了蚂蟥!连他的小兄弟都未能幸免! “救……救命……” 唐安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一个仆妇,与一个丫鬟,两人提着水桶,木盆,前来荷塘打水。 水没打到,却是被荷塘边上,一丝不挂的男人吓了一跳。 两个女人尖叫着跑去找管家禀报…… 管家又叫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靠近了一看…… “哎哟喂!这不是亲家兄唐公子吗?” “怎、怎的这副样子……哟,这一身的蚂蟥,吸得够饱的!” “这是不是新型‘进补壮阳’的功法啊?” 周围都是男子,几个家丁说话,便混不吝起来。 “呸!”管家道,“别浑说,赶紧找衣服来!” “找什么衣服呀?随便找块布,把人盖起来就是了!这一身臭泥……” “咱这荷花池,招谁惹谁了?一天掉进去俩人了!”家丁小声嘀咕道。 “对了,管家大人……是不是,得通知一下世子妃啊?” “这毕竟,是世子妃的亲哥哥呢……” 管家神色莫名,“啊,这个……” 这怎么说呢? 话说昨晚,世子连新房都没去! 可那位世子妃,也不是个软柿子! …… 秦昊昨晚上,是真的喝高了。 他在女宾那儿,被灌了三大海碗的酒。 回到男宾这边,又是一通灌。 离开宴席的时候,他是被四个随从抬下去的。 他看见一排排的大红灯笼,直通新房。 他忽然挣扎道,“不去新房,去书房……” 随从不敢违抗,只好又把他抬去了书房。 唐娴等来等去,从欣喜期待,等到烦闷暴躁。 她的嬷嬷还在一旁咕哝道,“唉,世子这头一晚,都不来,世子府的下人们,以后会怎么看世子妃哟?” 这话,跟扎在她心上的毒刺一样! 唐娴等到后半夜,终于忍无可忍,她叫丫鬟带着醒酒汤,直奔秦昊书房。 秦昊的随从想拦她。 “我乃太后赐婚的世子妃!你们拦我,是什么意思?” “怎么?世子府,不尊太后懿旨吗?” 唐娴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气势凌厉逼人。 随从怎敢违抗太后懿旨? 只得让开,放她进了书房。 书房床榻上,传来秦昊的鼾声。 唐娴脸色愠怒。 她在新房里等得心急火燎! 他在这儿,倒睡得香甜?! “秦昊!你若还是个男人!你就给我起来!”唐娴一把掀开他的床帐。 秦昊功夫虽远不及燕王,却也是习武之人。 这般动静,他便是喝醉了,睡得沉,也惊醒过来。 他不悦皱眉,睁开眼睛。 “胡闹什么?不就是圆房吗?今晚喝多了,明晚,给你补回来!” 唐娴一听这话,眼里立刻涌上屈辱的泪水。 “今晚、明晚……那能一样吗?” “你便是喝多了……今晚也该回去新房睡!” “新婚头一夜,你睡在书房,将我置于何地?” 秦昊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面朝里。 他指了指自己背后的位置,“来,你也睡这儿!” “我缺你半张床吗?”唐娴怒道,“你起来!你把醒酒汤喝了!跟我回新房!” 秦昊拉过被子,蒙住头,懒得理她。 唐娴弯腰撕扯他的被子,“秦昊!你不是男人!你没种!你有种就给我起来……” 唐娴还没喊完。 秦昊忽然将被子一掀,他沉着脸,眼睛猩红地坐了起来。 “我不是男人?” “我没种?” 秦昊冷笑一声,伸手捏住唐娴的下巴,“唐小姐,这么欠男人啊?连一夜,你都等不了吗?” “闺阁十几年,你怎么忍过来的?” 唐娴闻言,脸上发烫。 这话太、太羞辱人了! “你……”她扬手要给秦昊一个耳光。 秦昊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本世子,就地满足你!” “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嗯?” 他抓住唐娴的手,猛地拽开她的腰带。 唐娴慌了…… 她错了! 她不该去激怒一个喝醉的男人! “秦昊!你放开我!不要!” “别在这儿!你让他们退下!” “你不要这样……” 唐娴惊慌失措地发现……秦昊不是吓唬她! 他来真的! 第799章 说好的恭喜奉承呢? 哪个怀春女子,不曾憧憬过自己的新婚之夜? 唐娴曾经有多渴盼,如今就有多凄惨…… 秦昊他……太粗暴了! 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他完全是在报复!他是在泄愤! 丝毫不顾及她……还是处子之身啊! 她生涩,稚嫩,毫无经验…… 唐娴一直在哭,一直在求饶……她知道,窗外门外,都有下人在听着。 秦昊不吩咐,他们不敢退开。 就连她自己的丫鬟,都在门外头等着。 这哪里是新婚夜? 这是凌虐之夜! 秦昊后来……是在她身上睡着的。 他没有为她收拾狼藉,没有抱她去沐浴,没有为她擦干了,再盖上薄被…… 满帐靡靡之气……提醒着她,刚刚的狂野和荒唐。 哦……原来这就是新婚啊? 唐娴咽着眼泪睡着。 清晨,下人送来了浴桶和温水。 秦昊没管她,他自己沐浴更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房。 唐娴被丫鬟服侍着,沐浴,洗漱,更衣…… 她看着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不由回想起昨夜种种…… 她身子一软,心里竟在屈辱之余,升起一丝丝娇羞来。 这毕竟,是她人生的……第一次。 秦昊和她,有了这样亲密的关系,以后……总会不一样的吧? 昨夜抵死缠绵,他是喜欢她……的身体的吧? 唐娴的心,在酸涩的夹缝中,也生出一丝丝甜。 她梳妆好,离开书房,往新房院落而去。 “我怎么觉得,一路上,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点儿奇怪?”唐娴小声道。 丫鬟道,“有吗?没有吧?” “哦,小姐昨晚宿在了世子的书房呢……下人们肯定都听说了!” “以前那位……肯定没有这待遇,所以大家,看小姐您不同!” 唐娴闻言,想起秦昊曾经有过一位世子妃……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活人总不能跟死人计较吧? “是吗?是看我更得宠吗?”唐娴道。 丫鬟点头,“肯定是!还有呢!嬷嬷说……咳咳……” 丫鬟羞怯笑起来。 “嬷嬷说什么?”唐娴不由好奇。 丫鬟脸上一片羞红。 “奴婢说了,小姐不能笑奴婢!” “你不说,我还打你呢!” “嬷嬷说,女子承欢之后,容貌体态,都跟女孩儿时,不一样了!会更加的妩媚,美艳!” 丫鬟道,“他们肯定是被小姐您给惊艳了!” 唐娴轻拍了丫鬟一下,她心里却是极美,极开心的! 主仆还未回到主院,便看见世子府的管家,正在主院门前恭候。 “瞧!就连管家,都一大清早的,来恭喜世子妃了呢!”丫鬟嘴甜道,“这说明什么?说明了小姐您在世子府的地位呀!” 倘若把一府,比作一个小朝廷。那管家就是这个小朝廷里的宰相。 唐娴听闻此言,心中更是美滋滋的。 “你身上可带着荷包?”唐娴道,“管家来恭喜,总不好不给打赏!” 丫鬟笑道,“这哪儿用小姐您打赏啊?自有世子爷打赏呢!更可况,管家是来恭喜您,来奉承您的,您看他一眼,比给他什么打赏都强!” 丫鬟会说话,句句说到唐娴心坎儿里。 昨夜,秦昊给她的屈辱,顿时被热风吹散。 唐娴拿捏着高傲的姿态,款款走来。 管家瞧见她,果然焦急地迎了上来。 唐娴连谦虚客套的话,都准备好了,“管家不必客气……” “世子妃,亲家兄昨夜可能喝醉了酒,掉进池塘里去了……也不知在池塘里泡了多久,竟被吸了一身的蚂蟥。” “就连……就连衣服都泡没了……已经为亲家兄传了府医……” “您可要去看看?呃……不过,这会儿还没洗干净,蚂蟥还没尽都除去呢……” 管家一脸尴尬道。 唐娴整个人愣在那儿。 说什么? 她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说好的恭喜她,奉承她呢?一句奉承话都没有……却丢给她一道惊雷! “我……我哥?池塘里,泡了一身蚂蟥?”唐娴惊道,“那他人……人怎么样?” 唐娴恨不得提起裙摆,跑去看看! 但昨夜秦昊太野蛮了! 她现在腰膝酸软,迈步就疼…… “您不必急,府医已经过去了,您现在就算过去……也,也见不着人啊!”管家道。 第800章当众叫她小婶婶,你好有脸面啊! 唐娴这才想起管家另外一句话……衣服也泡没了! 怎么掉进池塘里,还能把衣服给泡没了? 管家说完,就连忙告退了。 唐娴愣愣怔怔站在主院门口。 院子里头,游廊内的小丫鬟没瞧见她,低声在那儿嘀咕。 “听说了吗?世子妃的兄长,好生好色!” “昨夜喝醉了酒,把自己脱得精光,不知怎的掉进了荷花池!” “今早起来,光着腚,朝外院的小丫鬟耍混账呢!” “不是朝小丫鬟,是朝仆妇王婆子!他朝王婆子摇晃,还朝王婆子淫笑呢!” “啊?王婆子连孙子都有了吧?他……那么重口味呀?” “可不是嘛……兴许人家河内郡就喜欢这种半老徐娘呢?” 唐娴听得丫鬟这般议论,气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就往后倒! 丫鬟岁喜,赶紧搀扶住她。 “小姐……小姐您别生气!奴婢去骂她们!” “谁敢这般议论!叫嬷嬷割了她们的舌头!” 唐娴一把拉住岁喜,“别……世子府的下人,不是我说割舌头,就能割的!” 看昨晚秦昊对她的态度…… 她在世子府的地位还没站稳,这个时候,不宜多生事端。 哥哥闹出这种事,世子再不站在她这边……她日后在世子府的下人面前,还有什么威严? “别嚷,丢不起这人!”唐娴道,“给她们提个醒儿……” 岁喜重重地咳了一声。 游廊里的丫鬟,听到外头有动静,立刻不敢说话了。 唐娴正要回去歇歇……昨儿大婚,实在太累了。 还没等她进院子,便有前院的丫鬟来请。 “世子妃请留步,世子爷请您到前院花厅来一趟,宫里有懿旨到!” 太后娘娘的旨意? 唐娴不敢耽搁,又连忙往前院儿花厅来。 秦昊已经衣着笔挺,摆上香案,点上香,在恭候宣懿旨了。 唐娴连忙进去。 她本要和秦昊并肩跪下。 哪知秦昊却伸腿踢了踢她的脚,愣是把她逼退半步。 秦昊又朝前挪了半步,两个人之间拉出一步的距离来。 秦昊这才屈膝接旨。 唐娴心里,跟塞了棉花似的,堵得慌。 公公宣读太后懿旨,华丽的骈四骊六文,将唐娴夸得此女只应天上有…… 秦昊面无表情,垂头听着,只是嘴角越来越往下耷拉。 公公宣读了太后娘娘长长的褒赞之词,又送上太后赏的一副赤金镶宝石头面。 首饰乃内宫敕造,造型极美,宝石剔透。 唐娴一看便很喜欢,连忙谢恩。 她接过赏赐时,赶紧塞了个鼓囊囊的红包给太监。 太监喜笑颜开,悄声道,“世子妃好福气,太后娘娘可从没如此看重谁过!这是专门给您长脸面呢!” “谢太后娘娘厚爱!”唐娴道。 公公清了清嗓子,道,“娘娘说了,体谅新婚小夫妻辛苦,就不必进宫敬茶谢恩了。” 那公公离开后。 唐娴还目光炽热地看着托盘上的精致首饰。 “这内宫匠人打造的首饰,就是不一样,不论是做工,还是造型,品质……”唐娴赞叹道。 岁喜闻言,连忙小声恭维,“小姐今日带着这套头面,出门敬茶,多有脸面啊!” “呵,脸面?”秦昊冷嗤一声,“唐安林的事儿,你听说了吗?出了这等事,瞒是瞒不住的,若在京都传开了,谁还有脸面?” 唐娴呼吸一滞,她双目发红,看着秦昊。 唐娴怒道,“他也是你哥哥!他在你府上,出了这等事!你没有监管不力,照顾不周的责任吗?” 秦昊冷哼,“我有啊,所以我说,谁都别想有脸面了!” 唐娴闻言,心里更堵,“呵,才娶进门,就嫌我兄妹给你丢脸了?” “听说你昨日,当着众人的面,低三下四、卑躬屈节地讨好阮宁,还当众叫她小婶婶……你好有脸面啊!” “啪——” 唐娴话音刚落。 她脸上便传来一声脆响! 秦昊怒目看她,出手又急又快。 唐娴捂着脸,眼里含着泪,狠狠看着他,“你就只会打自己的妻!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秦昊举手还要再打。 他身边随从连忙冲上来,拦住他。 随从冲岁喜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拦着世子妃,叫她少说两句?” 岁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唐娴退后,“小姐……” “世子爷,不能打!”随从劝道,“还要进宫敬茶,磕头谢恩呢!太监说不用去,那不是提醒您,敬茶去得太晚了吗?” “您就算心里气儿不顺,那还能真不去吗?” 秦昊重重哼了一声,抬眸盯着唐娴。 第801章 敬茶 “去敷粉,随我进宫敬茶谢恩。”秦昊沉声说道。 无论太后是不是客气之言。 世子妃得了赏赐的头面,这恩都得谢。 不过,太后没见他们。 叫嬷嬷去把他们打发了,说心意到了就行。 太后虽不见他们,但这道礼节,他们不能少。 谢过了太后,皇上。 他们又去了梁王府敬茶。 秦昊一路都沉着脸,同坐一辆马车,他一句话也不跟唐娴说。 在梁王府,他的脸拉得更长。 特别是唐娴,给梁王妃敬茶的时候。 梁王妃笑眯眯地看着秦昊,“昊儿啊,等会儿别走,晌午留在府上用饭,母妃有几句话交代你。” “还有事。”秦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茶还没敬完呢!” 梁王妃一愣,“还有哪里要敬茶?你们还没去宫里吗?” 秦昊冷笑一声,抬眼看着母亲,“宫里去过了,燕王府还没去。” 梁王妃大吃一惊,“为何要去燕王府敬茶?那个小村姑,她也配?!” “混账!”梁王猛拍桌子,指着梁王妃大骂,“无知蠢妇!燕王是我父皇最小的儿子!是昊儿的叔叔!他怎么不该去敬茶?” “燕王妃是他婶婶,是燕王正经娶回去的王妃……你再出言不逊,本王休了你这蠢妇!” 以前,秦昊看母亲挨骂,每每都替母亲委屈。 他小时候,总是想,等他长大了,他要护着母亲。 可如今,他被母亲坑了这几次之后……他终于体会到,原来父亲,也不容易! 梁王妃抬起袖子,半捂住眼,嘤嘤哭起来。 她边哭,边打量秦昊的脸色……丝毫不顾及刚进门的儿媳妇,还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 “昊儿,你看你爹……他又说这种话……” 秦昊冷声道,“母亲还是回庄子上,再小住几日吧?” 梁王妃闻言一惊,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昊。 梁王哈地笑了一声,“我儿,你终于明白你爹的苦衷了!” “昊儿!我是你母亲!你怎能说这种话?”梁王妃猛地将阴狠的目光,转向唐娴,“难怪俗话讲,娶了媳妇忘了娘!你才有新妇进门,你就……” 秦昊拽着唐娴的袖角,转身就走。 他已经搬去了世子府,梁王府,他爹娘的事儿,他也懒得多管。 他娘爆哭,无比委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秦昊不复昔日那么心疼,心软,替他娘叫屈。 他反倒拉着唐娴,走得更快了。 唐娴得一路小跑,才勉强追得上他。 唐娴跑得气喘吁吁,但她的目光落在秦昊抓着她袖角的大手上……心中又一阵阵的窃喜。 她跟着秦昊上了马车。 去燕王府敬茶的事儿,唐娴以为,秦昊只是说给梁王妃听而已。 没想到,等马车停下……还真就停在了燕王府外头。 唐娴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昊,“还真……真来敬茶?” 秦昊冷笑,“我父王说什么,你没听见?燕王是我叔叔,今日理当来敬茶。” 唐娴想到她要给阮宁敬茶,还要叫她“婶婶”,顿时脸色惨白。 嫁给秦昊以前,她还是燕王府的表小姐! 她至少与阮宁是同辈人! 而嫁了秦昊之后,她再回来——竟成了侄媳妇?! 生生比阮宁降了一辈儿? 想起早上,她在世子府,说世子低三下四,叫阮宁“小婶婶”那话……唐娴顿时觉得,脸上好疼! 比挨了秦昊那一巴掌还疼! 秦昊见她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冷笑道,“你嫁我之前,就没想过这层关系吗?现在又是这么一副表情,做给谁看?” “你不想去敬茶,就坐马车里好了!” 世子带她来敬茶,她坐马车里,算怎么回事儿? 唐娴虽极不情愿,但还是从马车上下来,沉着脸,跟在秦昊身后。 …… 阮宁今日,在燕王府设了个小宴席。 请了昨儿同席面上那几位夫人,以及她在过往宴席上,结交的还算投契的夫人们。 “瞧我,倒忘了今日还有敬茶这一遭!失礼失礼!” 下人来请阮宁时,阮宁起身对众位夫人道。 “无妨无妨!昨儿咱们也是临时兴起!” “主要也是怕这稀罕的紫烟,养不了几日,过几天,可就看不成了!” 众人都笑着说。 “昨日没见着新娘子,今日沾沾燕王妃的光,我们也去瞧瞧新娘子吧?”忽然有位年轻的夫人道。 第802章 秦昊是心疼阮宁吧? 众位夫人要看新娘子,这也没什么不妥的。 阮宁答应下来,领着众位夫人一起往花厅去。 临近花厅,众夫人道,“我们这么多人,怕是要吓着那新娘子。” “王妃去吃侄媳妇敬的茶,我们就在外头看看就成。” “是啊是啊,王妃去吧,我们悄悄地看。” 夫人们掩口轻笑,轻推阮宁,叫她先走。 阮宁到了花厅,秦昊和唐娴已经在花厅里等着了。 秦昊抬头,深深看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 外面便喊,“王爷到!” 秦云川阔步进门,瞧见阮宁,他便笑了。 他上前握住阮宁的手,拉她到主位上坐下,举止亲昵,旁若无人。 唐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表哥的手…… 就这么……在花厅里,当着外人的面……说拉上就拉上? 唐娴呼吸一滞,又看向秦昊……在梁王府,秦昊拉着她离开的时候,却还只是攥着她的袖角呢! 秦昊把她的袖角都攥皱巴了!却不肯拉她的手! 唐娴心里堵得慌。 下人端上茶,该唐娴敬茶了。 唐娴飞快地看了阮宁一眼……心里的恨,却是止不住的冒出来! 当初,她就是被阮宁,生生从燕王府里赶出去的! 若非阮宁耽误她! 她又怎会嫁给秦昊,这个死了正妻的世子? 唐娴端过茶盏,小碎步上前,她摸了摸茶盏的温度…… 燕王府准备的茶水,已经不烫了。 她想趁着阮宁接茶时……玩儿个小把戏,烫她一下,看来是不成了。 不过嘛…… 唐娴勾了勾嘴角,“原本是表嫂,如今却又是婶婶,可见我们有缘分。娴儿给婶婶敬茶!” 阮宁伸手去接茶。 唐娴身子猛地一晃,手里的茶盏也是猛地一歪! 电光火石之间…… 甚至在所有人还未有反应之际——秦昊已经飞身上前,一只手扶着唐娴,另一只手稳稳地端过茶盏。 屋里屋外,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 有人甚至都没搞清楚状况……秦昊便已经把唐娴的小把戏,给拿下了。 秦昊扶着唐娴的胳膊。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唐娴能清楚得嗅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 唐娴心跳隆隆……秦昊也在外人面前,主动与她,动作如此亲密了呀! 经过昨夜……他心里是有她的! 唐娴缓缓抬眸,既有娇羞,也有自得地看向秦昊…… 她却一下子撞进他冰冷深邃的眸子里。 他眼含警告,眉宇之间,竟有杀机。 唐娴吓了一跳,差点儿不会喘气儿。 这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儿?这像是看杀父仇人的眼神儿吧? “别在燕王面前耍花样,除非……你想死得快一点。” 秦昊扶她站稳时,在她耳边低声警告。 唐娴心理咯噔一下。 她胆战心惊地往表哥那边瞟了一眼。 秦云川脸上倒看不出喜怒…… 唐娴不敢细看,只这么短短一瞥,她就紧张得不行。 “拙荆鲁莽,笨手笨脚的!给燕王妃陪不是!”秦昊把茶盏塞回唐娴手中。 “世子好功夫!” “身手真俊啊!” “可不是,我刚刚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过去,救了那茶盏的!” “哪里是救茶盏!张夫人真是说笑了!明明是救了世子妃!” “世子真是贴心人呢!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心疼媳妇儿!” 门外那些夫人们,原本说好了悄悄看! 这会儿却忍不住赞叹起来。 连平公主也在这些人中,听见旁人夸赞她侄儿,她乐得合不拢嘴。 只有唐娴心里越来越冷…… 什么心疼媳妇儿! 秦昊是心疼阮宁吧? 这茶又不烫!就算泼了阮宁又能怎样?不过是把她衣裳弄湿,叫她狼狈罢了! 听到门外有这么多的人,唐娴更觉得遗憾……本可以叫阮宁,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狼狈的!都叫秦昊给毁了! 至于秦昊说,表哥会叫她死得快一点…… 哪有那么夸张? 一杯水而已,表哥就算生气,还能跟她一个小女子动手? 她唐家跟表哥,那可是血亲! 唐娴一边敬茶,一边狠狠剜了秦昊一眼。 秦昊这会儿,正转身向外瞧呢。 他不曾想,门外竟然有这么多人看着。 他连忙谦虚地朝外躬了躬身。 “咱们不是来看世子爷的,咱们是来看新媳妇的!” “世子妃赶紧敬茶。敬了茶,咱们去赏荷花!宫里的紫烟,纯紫色的重瓣莲花!美极了!”夫人们在外头,热情地招呼道。 第803章 小家子气 外头那么多人看着,唐娴也感受到了压力。 她不敢再耍花样,老老实实地把茶敬了。 “乖侄媳。”阮宁笑道,“青果儿,看赏。” 唐娴猛地抬头看阮宁。 她说、什么?! 阮宁这是把她当什么了? 听听她的语气!! 唐娴差点儿暴走。 秦昊抬手落在她肩上,一下子把她的怒火,强摁了回去。 “敬燕王叔。”秦昊提醒道。 唐娴深吸一口气,正欲再端茶。 秦云川却道,“免了,叔的茶可以免,叔的赏不会免。” 阮宁赏了一套凤祥楼新出的首饰,无论款式,质地,做工,都是极上乘的。 唐娴正要挑剔。 却听门外的贵妇道,“呀,这不是只给看,不售卖的新款吗?原来被燕王妃给定下了!” “我去了两趟,要买下它,凤祥楼的掌柜,都不肯卖呢!” “燕王妃还真是疼小辈儿,这礼给的敞亮!有面儿!” 唐娴还未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 幸亏那夫人嘴快…… 否则,她若说出来挑剔的话,倒叫这群人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秦云川则直接的多,直接给了三个拳头大的赤金金元宝。 “谢……燕王,王妃!”唐娴垂头道。 门外的夫人们小声嘀咕,“这称呼不对吧?” “平日里就不说了,今日来敬茶呢!怎么能用这种官称?” “这可不就闹了笑话了吗?” 她们虽然压低了声音,也不妨碍屋里的人听见。 秦昊好面子,闻言,脸色难看。 “不懂事!怎么叫人?”秦昊低声呵斥。 唐娴一口气堵在那儿,不上不下,可难受死她了! 她攥着的拳头,快把掌心的肉给抠烂了! “谢燕王叔,婶婶!”唐娴忍住心头不忿和屈辱,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秦云川哼笑一声,随意地转开视线,没搭理她。 唐娴屈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本是燕王府的表小姐!今日为何要受这样的折辱? “世子妃可要来赏荷?” “今日不但有紫烟,还有难得的解暑茶呢!” “这可是正宗的解暑茶!” 众位夫人再次招呼唐娴。 唐娴一点儿也不想去,她想离开,她想回世子府!她大哥现在不知道情况怎样了? 她拽了拽秦昊的衣袖。 秦昊却道,“你去吧,你以往住在河内郡,与京都众位不熟。以后当与京都的众位夫人好好结交才是。” 唐娴红着眼眶看了秦昊一眼。 秦昊蹙眉,低声道,“你不会连这等社交,都不会吧?” 这可是京都上流贵妇的社交圈子,摆在眼前,让她和大家伙儿结识、交往的机会。 她若连这个都不会……那对他梁王世子来说,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了! 唐娴受不得这刺激。 她立刻抬起高傲的头颅,挺起胸膛,“谁不会了?” 不就是赏荷,喝茶,聊聊闲话嘛! 唐娴应众位夫人的邀约,也跟着来到燕王府的园子里。 到了这园子,她才发现,这儿连个荷花池都没有。 “连荷花池都没有,赏什么荷呀?”唐娴声音不大不小,却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她身边的一位年轻夫人,深深看她一眼,好心的给她指了指,院子中央那张圆桌上摆着的白玉广口瓶。 瓶子里高低错落,插着几支紫色的重瓣莲花。 最大的莲花,有小孩儿脸那么大。 小的也有拳头大小。 重瓣紫莲,没有常见的粉莲个儿头那么大。 但层层叠叠的花瓣,特别是浓郁的紫色,馥郁的幽香,是它的特点。 “嘁……”唐娴不屑的嘲笑一声,“就几朵儿莲花,也好意思叫众人来赏莲?” 离她近的那位年轻夫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愕然看她。 唐娴也回看她,“怎么?我说的不对?至少也该有满池莲花,就像世子府的荷花池那么大,开得那么茂密的,才好叫人来赏莲吧?” 那位年轻的夫人,立刻面露嘲讽,理也不理唐娴,反倒转身离她远远的。 好像离她近了,会被传染什么傻病似的。 唐娴见状,更添愤懑。 “我又没说错,在我们河内郡,这么小家子气的东西,都不好拿出来叫大家赏!”唐娴冷冷哼道。 连平公主听不下去,她上前清了清嗓子。 “姑姑……”唐娴连忙福身。 “这是当今皇上亲自赏的紫烟……你竟说小家子气?!” “你们河内郡,也有先帝爷特地让培育的重瓣紫莲,稀有紫烟?” “你世子府的满池荷塘,也是名贵紫烟?是当今皇上亲自赏的?” “京都人都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不如你河内郡大气,是吧?” 连平公主压低了声音,面色不善。 第804章 与众人格格不入 听连平公主一番话。 唐娴才意识到,她刚刚那话,可不是打阮宁的脸。 而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若是传出去……叫皇帝知道了,更是大不敬之罪! 唐娴连忙摇头,“姑姑……我不是那意思!” “跟我说没用!”连平公主道,“出门在外,谨言慎行,不会说话,就少说!” 唐娴大婚第二日,就被秦昊的姑姑教训了。 她脸上挂不住,心里更觉屈辱。 她抿着嘴,心里只盼着早点回去。 但她却见众人是赏莲,却又不是真的只赏莲。 “这燕王府也真有意思,竟然命人在院子里搭了个草棚子临时灶房?” 此时,只见众人都好奇的围在那草棚子灶房四周,目光灼灼地看着里头。 “这又是干什么呢?”唐娴问道。 这次,为了不讨人嫌,她特地叫丫鬟去看了,回来禀她。 “回小姐!是燕王妃在里头,亲自洗手作羹,为众人煮茶呢!”丫鬟道。 “什么?”唐娴不可置信,“她堂堂燕王妃,竟然亲自煮茶?” 丫鬟重重点头,“可不是嘛,奴婢挤过去,亲眼所见!” “哈,哈哈!”唐娴这回,实在忍不住,嗤笑连连,“即便嫁作燕王妃,也还是忘不了她泥腿子的本性!” “堂堂尊贵的王妃,竟然做起了烧火丫头的活儿!山鸡就是山鸡,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 唐娴刚说完,就听见身后一声嗤笑。 她连忙回头看。 却见是一位陌生,且年长的夫人。 京都有头有脸的夫人,她都记了个大概。 这位夫人看起来面生,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唐娴见她面露不屑,不由语气不善。 她今儿受得委屈太多了!总不能是个人,都往她头上骑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屑?嘲讽?我又没说错!”唐娴冷哼道,“谁家有头有脸的夫人,会挽起袖子做这种粗活儿?” “只有泥腿子的出身,改不了的贱性!才会在此等宴席上,如此丢人现眼!” 那夫人闻言,表情极为不赞同。 但她似乎懒得跟唐娴掰扯。 只见她直接挽起袖子,挤进人群中。 众多贵妇,一见她来了,连忙为她让位置。 “哟,就说这会儿怎么不见楚夫人,敢情你躲懒去了?”有人玩笑道。 这位夫人,正是太傅楚肖的母亲,楚家大夫人。 楚夫人笑道,“我去净手,谁躲懒了?今日,就连尊贵如燕王妃,都亲自挽起袖子,教我们煮茶了!谁若不伸手帮忙,今儿个就别喝这茶!她不配!” 众人纷纷笑着响应。 唐娴站在一旁,脸色僵硬。 旁人不知……她却是听出来了! 楚夫人这话,正是针对她呢! 只见众人都颇卖楚夫人面子。 有人递药材,有人配备好的果脯麦仁儿,有人切瓜,有人摆茶碗茶盘…… 楚夫人在京都贵妇圈子里,颇有名望。 且有楚家族学的影响力,楚夫人在此等宴席上,常是一呼百应。 但她不时常在京都,所以唐娴不认得她。 各处知名学堂,常请楚大爷去讲学,她为照顾夫君,也常常随楚大爷出门讲学。 时常出门的女子,跟总是闷在内宅四方院里的女子,无论气质、眼界、见识……那都不可同日而语。 大家都很喜欢楚夫人的爽朗豁达,也喜欢听她讲外头有意思的事儿。 众人都挽起袖子干活儿…… 说干粗活儿的,都是泥腿子,是贱性……的唐娴,此时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 她脸色不好看,却又碍着面子。 她希望众人,谁能唤她一声,告诉她,她可以干什么……至少给她个台阶下啊? 可众人,就像看不见她,纷纷无视了她这个人! 连平公主倒是剜了她两眼,提醒她……这种时候,要主动!要自己找活儿干! 还等着别人给台阶呢? 把人都给得罪完了!还不自己找台阶下呢?! 可惜唐娴不领情,她转脸躲开连平公主的视线……心里不住抱怨,还姑姑呢! 若是她在河内郡,她亲姑姑绝对不会这么对她! “哇,我已经闻到香味了!好香啊!是浓郁的甘甜香!”众人对着锅灶道。 阮宁笑道,“其实解暑茶,要冰镇了才好喝。” “但今日为了个大家现煮,就没法儿提前冰了。” “不如这样……” 第805章 呵,真是自不量力 阮宁叫丫鬟拿上来许多漂亮精致的水囊。 就是行路时,装水的皮袋子,不过是做了轧花装饰,看起来秀气精致些。 “我们在这里,就且尝尝味道,多的呢,就给众位夫人装在皮袋子里带回去,众位回去冰镇了慢慢喝。” 众人一听,纷纷叫好。 “还是燕王妃体贴周到!” “这下好了,回去还能带给家里人也尝尝!” 众人念着上次喝完这茶汤的效果,不由欢喜。 不等丫鬟上前给众人盛茶汤,众人便挽起袖子来帮忙干活儿了。 她们这次,可是亲眼看着燕王妃如何抓药,如何添火,如何配置这茶汤的。 阮宁在煮茶的时候,还时不时的讲解两句。 “原来煮茶这么多讲究呢!这药材什么时候放,煮多久,味道都不一样呢!” “可不是!这跟咱们平日里喝的茶汤不一样!这毕竟是药茶啊!” “这药茶,比木香饮子,茉莉香片都好喝呢!” 夫人们欢喜说道。 正说着话,阮宁突然道,“青果儿,这边盛两碗,给王爷送去。说今日的不冰了,让王爷放凉了再喝。” 阮宁说完,一回头,见夫人们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阮宁略有些娇羞地笑道,“王爷喜欢这茶汤的味道,他大男人,体质偏热,每日饮上一两小碗儿,也无妨。我们女子家,不可多饮。” “王爷哪里是喜欢这茶汤啊?王爷是惦记会煮茶汤这人呢!”夫人们玩笑道。 “今日我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掏给大家伙儿了,夫人们蕙质兰心,一学就会。”阮宁笑着说,“回去指点着小丫鬟,也煮给自家爷喝嘛!” 阮宁脸皮厚,开得起玩笑。 夫人们见她爽快,不矫情,也越发笑得欢畅。 “才不教小丫鬟呢!教她们干什么?叫她们学会了,偷偷煮给爷喝?”那位年轻爽快的夫人哼道。 众人都被她逗乐。 楚夫人道,“你们学不学,我可是得好学学。大爷出门在外的时候,尤为苦夏。” 众人纷纷道是。 唐娴发现……她们说得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而她,就像个局外人,完全插不上话。 也没人照顾她的情绪,没人主动搭理她。 不知她们是不是故意……竟然真的没有给她茶! 她不是稀罕那劳什子的“解暑茶”,只是这样偏颇,这样歧视、孤立她……也太不地道了吧? 唐娴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咳咳!” 终于,吸引了旁人的视线。 “呀,世子妃这儿没有茶呢!是疏忽了吧?”有人道。 一直笑容和煦,时不时才插一句嘴的楚夫人,忽然道,“不是疏忽,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今日不干活儿的,不准喝茶?” 场面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唐娴。 唐娴脸上发烫,心中窘迫。 她没错! 干粗活儿,是下贱人才会做的! 京都这些夫人都疯了!她们竟然以干活儿为荣? 那人还削尖了脑袋,往上爬,是为什么? 她在河内郡,尚且十指不沾阳春水!她来了京都,嫁了世子,成了世子妃……为何要做下人才做的事? 迎着众人的古怪的视线,眼泪在唐娴眼眶里打转。 连平公主见状,虽对她不满,但碍着自己亲侄儿的关系,连忙打圆场道,“娴儿不是不干活儿,她是没抢到活儿!” “这前头的活儿,都叫大家伙儿抢完了!待会儿收茶碗之时,你们可都不许动手,这是我们娴儿抢到的!” 连平公主替她找台阶。 大家伙儿卖连平公主面子,也都笑着点头。 唐娴恨恨看着连平公主……这么多人,这么多茶碗,叫她一个人收? 等会儿,旁人都坐着不动,只有她一个人起身收碗碟……这不是把她当丫鬟了吗? 还有这样折辱人的呢? 连平公主是不是跟她有仇?! 连平公主朝唐娴使眼色,叫她赶紧应承……一句客套话的事儿,谁还能真眼睁睁看着,叫她自己收吗? 唐娴却垂着眼睛,一脸不悦道,“我身体不适,四处走走,你们慢用。” 她转身离席,竟是根本没接连平公主给的台阶! 甚至,她还把连平公主给晾在那儿了! 唐娴走了好一阵子……连平公主都噎得没缓过气来! “我是为谁啊?我?” 连平公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以后我再多管他们的闲事!我连平封号倒过来写!”连平公主恨恨道。 众人见她脸色尴尬,连忙插科打诨,说起了别的话题。 那位说话爽快的夫人,低声嘀咕道,“怎么听宫里传出来的话说,燕王妃给咱们的方子不是真的?还少了几味药。” “可我看王妃刚才煮的,正是方子上的药啊?”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安静。 楚夫人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众位今日都亲眼见到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定然也有数了!” 众人品了品手里的茶,“唔,还是那日的好味道,虽然没有那日的那么冰冰凉凉,喝着凉快。但味道是差不多的!” “昨日梁王妃高兴得糊涂了!才说那等话!”有人笑道。 “她不是昨日糊涂,是日常就糊涂!” 说这话的,是连平公主。 梁王是她亲弟弟,秦昊是她亲侄儿,可这两个人娶的媳妇,她都不喜欢。 刚被侄媳妇撅了面子,她也不想替梁王妃遮拦了! “她但凡有一点儿清楚,昨儿也不能干出那么不讲究的事儿!” “叫她儿子跟着她受连累,凭白惹人笑话!亏得是大伙儿大度,不与她一般见识!” 众人笑而不语。 虽然明面儿上,大家是在说梁王妃。 可刚才那年轻夫人已经说了,消息是从宫里流出来的。 也就是说,乃是有人授意梁王妃那么说…… 阮宁在一旁,笑着吹着茶上漂着的洁白茉莉花。 那日,为解毒,她确实放了一味罕见的药引子——她的血。 她的血自带异香,能解百毒。 当初彻底肃清了秦云川身上的余毒,她的血做药引子,功不可没。 但这事儿,不好叫外人知道……否则,她就危险了。 所以,她后来给众人的药方子里,已经调整了药草和各种香草。 虽然药效,不如那天的茶,但茶香和口感,也仿了八九成呢! 这会儿,大家伙儿又不需要解毒,这解暑茶的解暑效果,是极好的! 太后还想用这药方子,给她挖坑?叫她得罪京都的诸多贵妇? 呵……真是自不量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806章 人活一张脸 太后娘娘的算盘,果然落了空。 她原以为,在京都散布流言,说阮宁送给众人的茶方是假。 说她为人虚伪、做作,能叫她得罪不少人呢! 可没想到,阮宁竟然一点儿不在乎颜面,她竟然亲自洗手作羹,当众煮茶! 更可气的是,她非但没有丢了颜面……反而因为和那日的夫人们一起,亲自动手劳作,结下了更深厚的友谊。 大家伙儿一起做过事儿,比只是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的关系,密切多了。 “那唐娴,果然是个不成器的家伙!” 太后冷笑,“听说,她竟在众人挤兑之下,落荒而逃!连世子都没等,一个人乘车回府了!” “幸好没把她指婚给子云……” 太后话没说完,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子云,梁子云。 昔日,她总是宠着的弟弟,如今却也成了外人! 当初想为他挑选最好的姻亲,能够助益他,更能助益自己的大业。 如今想来,真是越想越气。 “嘶……哎哟哟。”太后疼得捂住胸口,她胸膛里,疼得犹如针扎。 一摸上去,更是刺痛得厉害。 “张易之呢?”太后道,“传张太医!” “回娘娘,张太医告假,好几日都没到太医院去了!”太监陈英连忙道。 太后疼的脸色发白,“尚嬷嬷呢?怎得也不见尚嬷嬷?” 陈英脸色为难,“回太后娘娘……尚嬷嬷、她、她身子不适,在屋里躺着呢……” 陈英极小声说道,说话间脸色还有些心虚。 他这副模样,焉能骗过太后。 “陈英!连你都敢欺骗哀家了?” 陈英噗通跪地,“奴才不敢!” “说实话!” “回太后娘娘……今日是玉官五七,尚嬷嬷给玉官……烧……” 陈英不敢说下去。 宫里是不准私自烧纸的。 就连位分低的嫔妃,死了,都不能烧纸。 玉官不过是个宫女,尚嬷嬷给她烧纸,就是触犯宫规。 陈英嘴巴不严实,又正赶上太后娘娘生气之时。 太后娘娘一听,只觉胸疼得更厉害了! “她竟胆大妄为至此!哀家身边这些个人,一个个都翅膀硬了!” 太后越想越气,“待她回来,你去,替哀家掌嘴!叫她长长记性!” 陈英吓得腿软,“娘娘息怒,奴才、奴才不敢……” 尚嬷嬷可是太后的乳母,位置不同一般宫人。 玉官又是太后的心腹宫女。 玉官为太后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儿! 当年宫里有好几位娘娘有了身子……后来都小产了。 众人只觉,尚嬷嬷和玉官,在太后娘娘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哪知玉官死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娘娘竟没有格外抚慰尚嬷嬷。 今日尚嬷嬷去给玉官偷偷烧纸。 陈英以为,即便他说了……太后也能网开一面。 没想到,太后竟要让他掌嘴尚嬷嬷。 陈英不但心惊,而且心凉。 尚嬷嬷和玉官,结局尚且如此……那他跟着太后娘娘,日后若是不谨慎,犯了小错……甚至都不能说是错,只是人之常情。 太后娘娘又会如何处置他呢? “你不敢?”太后冷哼,“难道要哀家亲自动手吗?” 陈英一哆嗦,“奴、奴才有罪!等寻了尚嬷嬷回来,奴才就……就……” 说人不离百步。 陈英话还没说完,尚嬷嬷就红着眼睛,回来了。 “尚嬷嬷,主子传您呢!”小宫女道。 尚嬷嬷闻言一愣,“奴婢告假了……” 小宫女嗤笑,“主子传您,还能用告假搪塞吗?” 尚嬷嬷脸色一僵。 自打玉官死了,她精神不济,太后对她气色,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就连小宫女都敢嗤笑她了? 尚嬷嬷寒着脸,来到正殿当中。 殿中气氛异样。 尚嬷嬷朝前刚走两步,“娘娘传召老奴?” “陈英,你去!”太后脸色难看,既是疼,也是生气。 尚嬷嬷闻言一愣,立在原地。 陈英上前,目光对上尚嬷嬷,他面露不忍,“尚嬷嬷,你忍着些……咱们做奴才的,有些规矩,不能破!” “你与她啰嗦那么多,怎的?心疼她?觉得哀家罚得不对?”太后冷声道。 陈英两腿一哆嗦,“奴才不……不敢!” 他连忙挥手,一个耳光呼了上去。 “啪——” 一声脆响。 尚嬷嬷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无边的羞耻感、愤怒、失望涌上来,几乎将她淹没。 因为她给玉官烧纸……就要受此折辱吗? 玉官为娘娘做了多少事啊? 玉官为谁死的啊? 玉官是死在谁手里的啊? 她别的不敢奢望,就在玉官五七这天,为她烧纸都不可以吗? 太后看着尚嬷嬷,“做奴才的,当知感恩。你们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 “你有今日地位,荣宠,都是主子的恩典!你们的命,本就是主子的!” “尚嬷嬷,是哀家给你的恩典太多了,叫你忘了本吧?” “陈英!继续打!” 尚嬷嬷屈膝,“噗通”跪下。 “不劳陈公公动手……” 她抬起手,“啪!啪!……” 一耳光接着一耳光。 陈英打那一耳光,尚且留了几分力气。 尚嬷嬷却是尽了全力! 不多会儿,她的脸颊就肿了起来。 “奴才该死!奴才忘恩!奴才忘本!奴才坏了规矩,罪该万死!” “好了!”太后见她脸肿得老高。 她垂着头,似乎是被磨平了那翘起的一点点棱角。 太后挥手制止尚嬷嬷,“哀家不是不给你脸面,只是你也得叫哀家省心才是!” “最近哀家身边,有一件省心的事儿吗?皇上、我爹、子云、秦昊……” 太后长叹一声,不能想……简直越想越气!越想越疼! 她揉了揉前胸,叫尚嬷嬷告退,只留了陈英。 “你去打听,张太医告假几天?何时回来?哀家要见他!” 太后吩咐道。 尚嬷嬷此时尚未走远。 她低着头,脸肿得跟馒头似的。 她耳朵里嗡嗡作响……但太后的话,她却听见了几分。 小宫女瞧见尚嬷嬷,虽恭恭敬敬朝她行礼。 但眼里的嘲弄,嘴角的戏谑……别以为她没看见! 人活一张脸! 她侄女儿没了,她的脸也没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但……就这么死了,这一辈子也挺屈的。 尚嬷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坐在床边,拿出箩筐里的一只剪子。 这剪子,又尖,又锋利…… 第807章 弑母 尚嬷嬷拿起剪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她嗤嗤地笑了声,又把剪刀放下去。 她摸着自己肿胀的脸颊,轻声喃喃,“若是就这么死了,我有什么脸面见泉下哥嫂?有什么脸面见玉官?” “玉官,你放心,我必为你报仇……” 尚嬷嬷又把剪刀放了回去。 她这几日,十分低调,做事小心,见谁都没有傲色。 就连二三等的宫女,偷偷笑她,她也只当没瞧见。 她就像蛰伏在暗中的猎手,悄悄的留意着正殿的动静。 这天傍晚,娘娘又传召了张易之,张太医来请脉。 每逢张太医来请脉,娘娘就不留人在跟前伺候。 只有陈英守在门口。 尚嬷嬷悄悄溜出宫,并无人发觉…… 她仗着自己是太后面前大嬷嬷的身份,竟然顺顺利利地见到了皇上! 年少却心思重的皇上,瞧着跪在地上的尚嬷嬷,不由皱起眉头。 “你不是母后的乳母嬷嬷吗?怎的忽然来求见朕?可是母后凤体不安?” 尚嬷嬷欲言又止,脸色为难。 年少的皇帝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 屏退了宫人,小皇帝垂眸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尚嬷嬷深吸一口气…… 她并非一时冲动,才要冒这个风险。 她仔细地盘算过了! 小皇帝虽年少,行事却谨慎! 他不动声色,就除掉了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他上次突袭太后宫宇,控制了太后娘娘的宫人,可见他有胆略,在宫中也有控制力。 正因如此,尚嬷嬷才敢冒这个风险…… “太后娘娘她……秽乱后宫……” 尚嬷嬷说话间,还是冒出了一身的汗。 她不晓得小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她在赌! 反正她只剩一条贱命了!再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小皇帝微微弯身,眸子微凝,盯着尚嬷嬷。 “老奴,句句属实!”尚嬷嬷举手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小皇帝眯眼看她,“你是母后的忠仆,今日为何做这背主之事?”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奴规劝过太后,太后不肯听……” “正因老奴是忠仆,才不希望看到太后娘娘一错再错!” 尚嬷嬷说着,情真意切地流下泪来。 “太后就算不为先皇守着,也当为皇上您的颜面考虑啊!” “妇道人家……怎可做这种道德败坏之事?” 小皇帝不由连连点头,“你不错,是个忠仆!朕回来再赏你!” 小皇帝把尚嬷嬷留在前朝。 他则带着人,前往后宫捉奸! 小皇帝准备充分,又是突然袭击。 陈英虽然安排了望风之人。 只是望风之人,也被小皇帝提前拿下! 根本没叫他们传消息回去…… 等小皇帝带着人,杀到太后寝殿门口时,陈英才晓得发生了什么! “太,太后娘娘……” 陈英一句话没喊出来,就被小皇帝的人捂了嘴,敲晕在一旁。 “其他人留在外头,你们随朕进去……” 小皇帝铁青着一张脸,只带了两个大内高手,都是他的死士,与他一同进入殿内。 幔帐低垂,屋里点了怡人的熏香。 但仍有一股子靡靡之气,从摇曳的幔帐中飘溢出来。 小皇帝只觉眼前一切,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头上。 他被砸得晕腾腾的,头重脚轻。 他跌跌撞撞来到幔帐前,“扯开!” 两个随他入殿的侍卫,表情凝重,动作迟缓。 “朕自己来!”小皇帝喊着,扑上前去。 两个侍卫,见状惊慌,一人猛地抱住皇上的腰。 另一人扯开了幔帐。 太后娘娘衣不蔽体,懒洋洋地倚在床头。 她被子里头,眼看着是藏了个人,此时正在瑟瑟发抖。 太后眼底的潮红,尚未褪去,此时看起来,她媚眼如丝,妩媚极了。 她本就是极美的美人儿,此刻,更是美得勾人。 太后呵呵一笑,“皇上年纪大了,不好这样闯入哀家的寝宫。” “荡妇!”皇帝骂道。 太后笑容一敛,“你说谁呢?” 小皇帝浑身紧绷,他伸手要夺侍卫腰间佩刀。 侍卫吓得连忙躲开,“皇上……皇上息怒。” “息怒,你叫朕怎么息怒?!”皇上羞愤愈加,气得眼睛血红,眼泪都涌了出来。 “父皇没有……还不足两年啊!你怎可……怎可……” “别啰嗦!”太后懒懒道,“哀家的事情,你少管!” 小皇帝呵地冷笑一声,“你以为朕来干什么了?来看你无耻秽乱后宫的样子吗?” 太后哼笑,“不然呢?你来杀我?弑母?你是怕自己的皇位,坐得太稳吗?” 小皇帝面色一惊,踉跄后退一步。 他心里怵了一下。 但他余光瞟见,藏在太后被子里的人,动弹了一下。 那不是在被子里动弹……那是在他的心尖儿上动刀啊! “啊!”皇帝怒吼一声,“今日朕来了!朕亲眼所见!就觉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来啊,把那奸夫,给朕拖出来斩了!” 太后脸色一寒,按住被子,“哀家看看,谁敢动!?” 母子四目相对,火花迸溅。 一股你死我活的气息,在这股靡靡之气中,冲出一条血路。 小皇帝冷冷看着太后,“赐母后白绫一条……母后,你与父皇感情深厚,思念父亲甚笃。以前是不放心朕,如今看朕已长大,所以,追随父皇去了!” 太后嗤嗤笑起来,“小东西!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属狼的?还没长大,就开始咬主人了?” “梁氏!你放肆!”小皇帝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喝骂。 “尔等!不听朕命,你们是要造反吗?” 两侍卫虽不苟言笑,却也脸色铁青。 他们是先皇留给小皇帝的忠心侍卫……眼下这情况,他们只能先保皇帝了! “太后娘娘得罪了……” 两人说着,撸袖子要冲上前来。 “慢着!”太后笑了笑,“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皇帝冷笑,“你还想善了?” “那我有一事,要告诉皇上。待你听完,再做决断不迟。”太后似笑非笑,表情妖娆妩媚。 皇帝皱了皱眉,“说!” “屏退众人,就你我母子两个。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第808章 反噬其主 小皇帝摸了摸袖管里藏着的一柄短剑。 此乃父皇送给他的。 母后女流之辈,并不会功夫,他虽年少,绝对有能力自保。 小皇帝看了看床上的人。 多一个男人在殿中,他可就处于劣势了。 太后踢了踢那团东西,“出去吧。” 张易之趴着不敢动…… 出去? 出去了他还能活吗? “把他带出去。”皇帝下令。 既没有太后护着,张易之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两个侍卫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赤条条地把他带了出去。 张易之一时仓惶,不知该捂脸,还是捂着小兄弟…… 侍卫关起门来,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支棱着耳朵,听殿里的动静。 若是母子两个动起手来——他们定要第一时间冲进去护驾! 可任凭他们内功深厚,支着耳朵……竟然也没听见里面有吵架声。 侍卫们狐疑的交换眼色。 这什么情况? 看刚才的情形……怎么着,今日这事儿,也摆不平了吧? 但众人都没想到,太后娘娘真有本事! 两刻之后…… 皇帝失魂落魄地从殿中走出。 他脸色,从铁青,到煞白,好似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他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 “砍了吗?”他有气无力地问。 侍卫愣了愣,才明白,他问得是张易之。 “回皇上,尚未……” “砍了吧,”皇帝说道,“砍了之后,把头拿来,叫朕看看。” 侍卫一惊,赶紧颔首应是。 皇帝走路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脚深一脚浅,年纪轻轻,却是踉踉跄跄。 侍卫们不知殿中谈话,母子二人说了什么。 只见皇上大受打击,精神状态,都有点儿不正常了。 他只说,要砍了奸夫…… 但太后娘娘那边儿……他竟然什么也没说。 这白绫,究竟是赐,还是不赐? “人呢?”皇帝回到前朝,忽然惊慌失措地问。 宫人也诧异,“皇上是问……谁呀?” “那个嬷嬷!那嬷嬷人呢?”皇帝脸色愈发惨白。 “尚嬷嬷?尚嬷嬷乃太后娘娘身边大嬷嬷,太后乳母。她说太后还有吩咐,她急着去办……” 宫人看皇帝脸色,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 “呵……完了!她跑了!” “她是不是回太后宫中了……” “不可能!” 宫人没说完,皇帝就打断道,“她不可能回去!她背叛主子,出卖主子!她怎么敢回去?” “她定是出宫去了!完了,朕完了……” 小皇帝这次,倒是猜对了! 尚嬷嬷糊弄了前朝的宫人,伪造太后口谕,悄悄离宫。 她此时正蹲守在燕王府外头! 她在等一个人。 等到那人一身锦衣华服,策马而归时……尚嬷嬷眼睛一亮! 她揉了揉眼睛,一脸急切的迎上前去。 “小公子!小公子!是老奴啊!求求您……” 尚嬷嬷冲出来,噗通跪在马前。 梁子云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勒马,“吁——” 梁子云认出她来,翻身下马,“尚嬷嬷?你不在宫里伺候阿……她,你来这儿做什么?” 梁子云本想说“阿姐”,话到一半,连阿姐都不叫了,直接改作“她”。 尚嬷嬷鼻子一酸,眼泪唰就下来了。 “小公子,你救救太后吧!你救救娘娘吧!” 梁子云面色一紧,“浑说什么!我看她好得很!她又耍什么花招呢?她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小爷不奉陪了!” 梁子云一甩马鞭,想要逼退尚嬷嬷,好翻身上马。 哪知尚嬷嬷连躲也不躲,生生挨了他的马鞭,跪在他的脚边,抱着他的腿,“小公子,娘娘生病了,胸痛得很!” “小皇帝狼子野心,要趁娘娘生病,逼死娘娘!” “小皇帝已经将国丈爷手中兵权夺去,宫中也有一半的势力,落在了他的手里。” “他忽然起势,娘娘防不胜防……只有老奴,侥幸跑出来,跑来搬救兵!小公子!您若不救娘娘!您不帮娘娘……” “娘娘这次,就真的没命了……呜呜呜!” 尚嬷嬷哭得极其悲痛。 梁子云见状,眉头深深蹙起,“你……你说得,是真的?” 尚嬷嬷重重点头,“老奴若有半句虚言!老奴不得好死!” 梁子云面色凝重起来。 “小公子,娘娘做了很多很多错事……但谁这辈子,就没做错过事?” “在娘娘那个位置上,我不杀人,人就杀我!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她不愿意的啊!” “她曾经,也是多么单纯善良的女子……她是被一步步逼到这份儿上的呀!” 尚嬷嬷悲痛欲绝,一字一句的哭诉,仿佛掺杂了血与泪的无奈。 梁子云弯身扶她起来,“尚嬷嬷,我知道了,我回去找我爹想办法。” 尚嬷嬷泪眼朦胧地点头,“就全靠小公子了,至亲的姐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你等着,我给你叫辆马车,送你回国丈府……” 梁子云扭头,正要喊燕王府的人,准备马车。 冷不防的…… “噗——” 他后腰猛然剧痛。 梁子云本能一个回踹! 尚嬷嬷被他一脚踹飞。 尚嬷嬷双手带血。 梁子云往自己后腰上一摸……一柄短刀,正插在他后腰上。 他摸了一手的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尚嬷嬷,“你……她叫你,叫你来杀我?” 尚嬷嬷咧嘴一笑,嘴角流下血来。 梁子云那一脚,可不轻,她嘴角流下的血越来越多。 “玉官,是我亲侄女!你杀了玉官,还割了她的脑袋!”尚嬷嬷笑道,“我老婆子,本事不大,却也算是,为玉官报仇了!” 鲜红的血从尚嬷嬷的齿缝间流出,她笑得绝望又快意。 梁子云眉头紧蹙,按住自己腰间,他不敢拔刀。 “我为何杀玉官?你可知她杀了多少无辜之人?杀人偿命,她杀了那么多人!她不该死?” “哈!”尚嬷嬷闻言,面色一冷,“她只是刀!是你阿姐手里的刀!真正的刽子手是你阿姐!你要伸张正义吗?你要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讨回公道吗?” “去啊!去杀你阿姐啊!你不敢杀她!却只是折了她手里的刀!她手里的刀,可不止玉官一把!” “呵呵,想来,你也领教过了吧?滋味如何?” 尚嬷嬷嗤嗤地笑,癫狂的表情,犹如厉鬼。 梁子云虽痛处,表情却冷静,“不,她不是刀!她是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选择,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被我杀,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 “就像你,你不也是奴才吗?你不也是主人手里的工具吗?怎么你就有自己的意识,反噬其主呢?” 尚嬷嬷闻言一愣,她微微眯起眼睛,“反噬其主……对,对……” 她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向燕王府大门走去。 第809章 报复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更好的,反噬其主的办法!哈哈,哈哈哈!不白死!” 尚嬷嬷笑着,嗓子眼里,向外涌动着腥甜的味道。 “你干什么去?” 梁子云想抓住她。 但后腰的伤,疼得他一踉跄,险些栽倒。 燕王府门内的家丁门房,终于看见他受了伤,连忙冲出来。 “怎么搞的?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快,快去找裴郎中!” 家丁扶着他,往院儿里去。 梁子云看着尚嬷嬷的背影,眉宇间尽是不解。 也许是姐弟之间的感应,“不,不行!我得回梁府一趟!告诉爹爹!去救阿姐!” “您伤成这样,还往哪儿去啊?赶紧去处理刀伤啊!” 家丁急着把他往回拉。 “派个人!派个人回去报信儿不就是了!” “得派个口齿伶俐的,还得是心腹之人,得让我爹信得过的!”梁子云说着,眉头越皱越紧,“算了!没这样的人,还是我回去吧!” “您这样怎么回去啊?不要命了吗!” 家丁劝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翻身上马,忍着疼往梁府赶。 “快快快!来两个人,跟着他,别叫他出事儿!” 燕王府里,连忙蹿出两个骑马之人,紧紧追在梁子云身后。 尚嬷嬷一步一步,来到燕王府大门前。 她本想跪在门口。 但腹中疼痛,她竟噗通,五体投地趴在了大门口。 “哎哟,这又算怎么回事儿啊?” “老奴求见燕王!有要事!” 尚嬷嬷说着,嘴角溢出更多的血。 门房家丁,不敢大意,连忙进去禀报。 他们虽不认识尚嬷嬷,却知道,正是她跟梁子云交谈之后……梁子云就受了刀伤。 偏偏梁子云还没叫人,受了伤之后,还跟这婆子交谈了几句。 那肯定是旧识! …… 尚嬷嬷被带到燕王府内。 她被人抬进院子,放在院中地上。 秦云川来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太后身边的大嬷嬷?你因何求见本王?” 尚嬷嬷趴在那儿,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秦云川蹲下身来,微微靠近她。 他六觉敏锐,只听她嘟囔着,“反噬其主,我想到了,更好的……反噬办法……” 秦云川皱了皱眉…… 这说的都是什么? 还反噬?谁养蛊了吗? “禀燕王,当今皇上,不是景帝的儿子!他甚至也不是太后的儿子!他是抱来的!” “他娘,是梁家的家奴,浣衣房的丫鬟!” “他爹,是养马刷马的马奴,哈哈哈……他就是个奴才的儿子!却因为生得是时候!被抱进了宫里,冒充景帝和太后的儿子……” 秦云川闻言一惊,他愕然看着尚嬷嬷。 “如此机密之事,你怎会知晓?!” “当年就是老奴抱的!老奴是太后的乳母,对太后忠心耿耿!” 秦云川吸了口气,“好一个忠心耿耿啊!” 尚嬷嬷笑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是啊!养蛊还会反噬呢!何况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秦云川直起身,左右看去…… 尚嬷嬷是故意的。 她根本不在乎,还有旁人在场。 秦云川没有屏退旁人,此时在院中的,除了家丁,还有元亨元化,以及王重六,哦,不对,他改名叫王成文了! 王成文眸子一凝,“别叫她死!” “元宿卫!去请裴郎中!叫她活着!她是第一人证啊!” “王爷!某现在就去召集幕僚!如今,是大好时机!错过这机会……要多付出多少代价?!” 王成文拱手,急切说道。 秦云川抬眼看他。 他已经不是当初,跟着阮宁,嫁过来那个文文弱弱的小书生了。 他如今,身体强健,目光矍铄,行走带风。 他年轻气盛,正是怀抱理想、宏伟抱负的时候。 秦云川明白……身边这些人今日是他的幕僚,他日,便有从龙之功! 秦云川深吸一口气,“去吧!” “是!”王成文激动地一抱拳,立刻去召集幕僚。 这是大消息!天大的消息! 燕王一直没有逼宫,正是因为,景帝与燕王,兄弟情深。 小皇帝是景帝唯一的血脉,是西朝正统的继承人。 燕王逼退小皇帝,自己登临皇位……名不正言不顺。 他可以杀反对者,但也会落下千古骂名。 但如今——小皇帝竟非正统! 他是梁家家奴的孩子!是太后包养来的! 他既不是景帝的后人,自然不配再坐那个位置! 王成文跑得很快。 元亨也已经去找裴郎中。 秦云川垂眸看着尚嬷嬷,“梁纯一当年,是假怀孕?” “真怀孕,”尚嬷嬷道,“太后诞下一位公主,可惜公主命不好,养到两岁因为一场高热,便死了。” “如今,小皇上与太后,恐怕已经闹翻了!本就不是血亲,太后也不喜欢小孩子……哪有什么真正的情亲可言?” “甚至太后怨恨他,把小公主的死,怪在他头上……觉得是他夺了小公主的福气和命数!” “呵,他当年也不过是才呱呱坠地的婴孩。甚至因为他,他的父母都被杀了!他有什么错?” “全是利益!全是谋算!全是倾轧!他们自始至终,都不像母子……” 尚嬷嬷说着,忽然吞了一包药。 以秦云川的速度,他完全可以拦下她的! 但他却迟疑了。 尚嬷嬷咽下那药,五官都纠结在一起,这毒药似乎很疼,在肚腹之中,狠狠地折磨着她。 “老奴想做的,该做的……都做完了!” “当年,贵妃娘娘,不许纯一嫁给王爷,是对的……贵妃娘娘识人,眼光太准了!” “对了,王爷知道吗?其实纯一喜欢的,一直是燕王您啊!” “她如今招了面首,都是照着燕王的模样选的呢!呵,呵呵……” 尚嬷嬷捂着肚子,躺倒在地,她蜷着身子,翻腾了几下,就不动了。 “王爷!”王成文回来请他,“人都齐了!” 王成文看见倒在地上不动弹的尚嬷嬷,猜到她已经咽气了。 他嗐了一声,虽有遗憾,但她的死,改变不了大局! 秦云川阔步而行,他前去见心腹幕僚们。 尚嬷嬷在整个大西朝,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人物,但她的突然反噬,却像是一只剧毒的毒箭,正中靶心,影响重大! 第810章 问鼎 “我等愿誓死追随燕王殿下!” “我等愿为燕王鞍前马后!问鼎中原!” 心腹幕僚们,野心勃勃,气氛灼热。 秦云川同幕僚们商议完毕,他回到崇瑶院。 阮宁已经洗漱更衣,只穿着柔软的细棉里衣,躺在偌大的床榻上,逗着重八玩儿。 秦云川见到母子两个,嘴角立时向上扬起来。 他上前蹲在床榻边,目光灼灼看着阮宁,一语不发。 阮宁挑眉,“王爷有什么喜事儿?” 秦云川道,“怎么这么说?” “王爷的眼底,好像有燎原的星火,定是有什么大事在酝酿了。”阮宁笑道,“看王爷面有喜色,所以这件大事,也是让王爷高兴的事儿。” 秦云川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宁宁最懂本王。” 阮宁挑了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她都猜到这儿了,剩下的,秦云川也该告诉她了吧? 再往下猜,她可就猜不准了! 秦云川却只是眼含笑意看着她,并不多言。 他不主动说,阮宁只好主动问了。 究竟是什么事儿,让他神秘兮兮的,还这么高兴呢? 忽听外头,元亨的声音道,“禀王爷!宫里出事了!” 秦云川眸色一凝,正欲起身。 阮宁却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神色不安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抓住秦云川……不让他离开? 阮宁自己都说不清楚。 是一种直觉,或一种本能,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云川深深看她一眼,并未拽开她的手,却是对外道,“出了什么事?” 元亨道,“皇上放火,烧了寝殿!” 屋里的秦云川和阮宁,皆是一惊。 两人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阮宁赶紧松开了秦云川的袖子。 “皇上放火之前,屏退了宫人。只有他和他的贴身大太监,当时在宫殿之中!” “估摸是推倒了烛台,引燃了幔帐地毯,火就烧起来了!” “皇上被困殿中!王爷……尽快进宫,以安稳局面吧?” 元亨在门外催道。 阮宁推了秦云川一把,“竟是如此紧急之事,你快去!” 秦云川眸子深深,里头藏匿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他深深看着阮宁,“你在府上,照顾好重八。我会派魅影军守好王府!在我回来以前,你千万千万不要出去!” “不要离府,有任何消息,不要轻信!直到本王亲自回来!” 阮宁微微一愣……她转瞬明白,皇帝放火烧宫殿,这事儿不简单! 是了! 在知道这个消息以前,秦云川的状态就是亢奋的! 阮宁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秦云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又低头在她唇上深深一吻,这才阔步离开。 阮宁立刻叫青果儿去问,刚才府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以阮宁在燕王府的威信,以青果儿的手腕,没出两刻,青果儿便已经问明情况。 “回王妃,”青果儿神色异样,她附耳上前道,“太后身边的大嬷嬷刚才死在王府了。” “她死在王府以前,亲口告诉王爷,当今圣上,并非景帝之子,却是太后抱养的梁家家奴之子。” 青果儿说完,捂着心口,好像一不小心,心脏便会跳出来。 阮宁眉宇微蹙,“皇帝非景帝之子……景帝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是啊,真可怜,这一个儿子还是假的,是抱了梁家家奴的儿子……”青果儿啧啧道。 阮宁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些。 她想的是……既然皇帝不是景帝亲生,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坐在皇位上。 倒是景帝的几个弟兄,梁王,燕王等几个王爷,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而其中,又以燕王实力最强。 “难怪王爷那么亢奋……”阮宁嘀咕道。 他这一去宫中,恐怕再回来,就不是燕王殿下了…… 但京中,望着那位置的,却也不止他一个! 小皇帝忽然放火烧宫殿……是谁也没想到的。 燕王算是有准备,也吃了一惊。其他人,得这消息,只会更加突然! 这就叫秦云川,占了有利的先机! “只盼他一切顺利!” 阮宁垂眸,看着躺在床上,挥动着两只小手,咿咿呀呀兴奋地不睡觉的重八。 “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你知道这将带来怎样的改变吗?” 阮宁兀自嘀咕道,“重八,重八,你这名字,果然不白取……” 阮宁说完,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她似乎也面临了一个重大抉择…… 一步一步,还是把秦云川推向了那个位置! 不管是他自己有所筹谋,还是“时势造英雄”。总之,这一步之遥,任凭是谁,也会迈过这一步,登临宝座吧? 身为燕王妃的她,于燕王有救命之恩,又为他生下嫡子……皇后之位,当属她阮宁。 可是皇上家中,没有家事。 皇上的事,便是国事。 那位置虽高,却也会有身不由己……即便秦云川愿意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大臣们又岂能容得下? 到时候…… 她是抛夫弃子? 还是要留下为他打理后宫? 替他管着他的小老婆们,还要“心甘情愿”地与别的女子,分享一个男人的宠爱? 阮宁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 秦云川带领诸将,急赴皇宫。 他在第一时间,接管了皇宫诸道宫门。 京都其他人,也都极其灵敏。 在得知皇宫有异变之时,赶紧做下步打算。 有些臣子,想明白之后,刻意呆在府上,熄灭各处灯火,只当“无事发生”。 他们既无实力“逐鹿”,便不在此时露头,只待尘埃落定,看他人成王败寇! 谁胜了,就跟着谁干呗! 秦昊、梁国丈、刘丞相等人,则也是在第一时间赶往宫中! 但他们来的太晚,宫门,及至皇宫各处,已在燕王掌控之中。 秦云川接管皇宫,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 这也许和小皇帝故意放火有关。 “大老板”自己都不想干了,底下人还拼命护着谁呢? “禀燕王!皇上,皇上就在这殿宇之中……”宫人指着被汹汹大火吞噬的宫殿,哭嚎着说道。 “火势如此之大,只怕……只怕是……” 宫人悲怆大哭,哭声凄惨。 却忽闻“咣当——”一声巨响。 烧着的殿门,被人从里头踢开。 汹汹大火之中,冲出一个人影来! 第811章 求生 忽然从火里冲出一人,这可把众人吓坏了。 “泼水,快!” 秦云川一边喊,一边亲自提了一桶水。 “哗啦——” 他把一桶水,冲着火里冲出来的人,兜头泼下。 殿外众人,这会儿都看傻了! 都以为,皇上必定要葬身火海了! 谁能想到…… 楚太傅竟然抱着小皇帝,从火海之中冲了出来?! 秦云川率先泼了一桶水之后,其他人也接二连三,把水泼在了楚肖,以及他怀里的小皇帝身上。 “楚太傅……何必救朕?” “火是朕放的!” 小皇帝眼睛红红,鼻子红红,脸上全是黑的。 秦云川所率众人,此时表情非常复杂。 众人心情,更是复杂! 倘若小皇帝死在大火之中,这事儿就简单了! 可偏偏,他被楚太傅救了出来…… 王成文也在随行之列。 他瞧见小皇帝被救出,不由叹了口气,表情颇为遗憾。 这会儿再把小皇帝扔回火场……显然太不人道了。 “把皇上送去建章宫正殿,传太医过去。”秦云川倒是稳如泰山,他脸上既无愤怒,也无遗憾。 “通知宫门口,前来的大臣,都可去建章宫外候着。” “是!”亲兵领命而去。 秦云川倒是表情柔和地抬手,拍了拍楚肖的肩膀,“好兄弟……对得起太傅一职。” 楚肖表情紧绷,一言不发。 其他人,听闻此言,则忍不住猜测纷纷。 太傅拼死救皇帝,这当然称得上是“对得起太傅一职”。 但“好兄弟”这话……恐怕是嘲讽吧? 在众人看来,秦云川和楚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战神,一个文质彬彬的文臣。 两人在朝堂私下,都性情不和,相看两厌。 而如今,秦云川只差一步,就可问鼎! 楚肖却冒死,把小皇帝救了……这怎么着,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好兄弟了吧? 侍卫把楚肖怀里的小皇帝,接了过去。 楚肖垂眸,却是咧嘴笑了。 “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全看你了。”楚肖声音很低,就像自言自语。 但和他相看两厌的秦云川,却嗯了一声,“知道。你没机会,别想太多。” 莫说他俩声音小。 他俩就是大声说,恐怕这话,能理解的人也不多。 …… 秦云川吩咐人留下,继续灭火。 他也往建章宫而去。 …… 梁子云带伤回去,通知他爹,设法进宫解救阿姐。 他爹还没想出对策……主要是,他手里的五千精锐,已经被小皇帝拿下了啊! 他靠什么救太后? 他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就听说,皇帝被困大火之中! 父子俩闻言,直接傻了。 “难道是阿姐?”梁子云正在处理伤口,他差点儿从床榻上蹦起来。 他爹眼疾手快,摁住他。 否则,他的伤口定要飙府医一脸血! “你别激动!先处理你的腰伤!年纪轻轻,又没上过战场,待在京都你还能三天两头的受伤!” 梁国丈又气又心疼。 “你别管我了!你赶紧进宫吧!”梁子云红着眼睛喊道。 他这么喊,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担心阿姐。 虽然,那个女人曾心狠手辣的派人绑架他,甚至差点杀了他。 但听说她性命危在旦夕时,他还是没出息的……心软了! 梁国丈先行入宫。 梁子云在草草处理了伤口之后,也连忙往宫中赶。 与其他人,都跟着去建章宫正殿,探望从大火中被抢救出来的小皇帝不同。 梁子云直奔长信宫。 一夜的兵荒马乱,京都彻夜不眠。 多少人在猜,大西朝要在一夕之间,改天换日? 枕戈待旦,明日天一亮,大西朝是否就要拟定新的帝号,改换新的年号? 梁子云并不在乎这些。 他在长信宫打开宫门的第一时间,就设法冲了进去。 “阿姐!阿姐!你要活着!” “你一直都那么顽强!你一定要活着!” 梁子云动作太快太猛,他后腰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血濡湿了一层层的纱布,濡湿了他的衣衫。 他气喘吁吁地冲进长信宫大殿。 却发现,他亲爱的阿姐,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坐在内殿的菱花镜前,正在认真的梳妆打扮。 她描眉,抹粉,涂口脂,贴花钿…… 她甚至卸下往日妇人的装扮,梳了俏皮可爱,更显年轻的发髻。 发髻上缀有点翠,精致美妍。 梁子云喘着气,一只手扶着后腰,疼得他龇牙。 他狐疑地看着太后,“阿姐?” “阿姐这般精心描绘,是在等人?你在等谁?” 太后揽镜细看,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手艺不错,赏。” 梳头的小宫女连忙福身,“是太后娘娘好看,发髻点翠,不过是锦上添花!” 太后挥了挥手,宫女躬身退下。 “哀家的事,轮得到你管?”太后目光凌厉,看向梁子云。 她看见梁子云吃痛的表情,也看到他扶着腰的动作,她略微哂笑。 “这么着急赶来,是想看什么?看哀家狼狈?看哀家沦为丧家之犬?” 梁子云闻言,皱紧眉头。 一夜的焦急,一夜的担心,不顾伤痛赶来…… 原来在阿姐眼里,是这个意思? “听闻皇上,昨夜在未央殿放火……担心阿姐不平安,所以,急着赶来看看阿姐。” 太后微微一笑,“他倒有胆量放火,死了吗?” 梁子云诧异瞪眼,“阿姐怎能如此冷漠?” “你也说了,是他自己放火。他自己不惜命,难道让别人替他惜命吗?”太后嘲讽道。 梁子云闻言,愣了片刻,缓缓点头。 “明白了,我明白了!阿姐倒是惜命的人!呵,呵呵,是我多管闲事,自作多情了!阿姐向来能照顾好自己!” “……阿姐是在等燕王吧?” 太后眸子一凝,猛地看向梁子云。 梁子云捂着后腰笑起来,“叫我猜对了?你果然是在等他?” “小皇帝突然放火,焚烧殿宇,差点死在里头……无论他生与死,这一局,一定是燕王胜。” “哪怕还有变故,但以阿姐的美貌……再加上这般精心打扮,必能为自己留有生机!” 太后哂笑,“求生有什么错?遇见点儿变故,就要寻死,才是懦夫。” 梁子云嘴唇苍白了笑了笑,“那你怕是要失望了,燕王才不会来!” 太后斜睨他一眼,笑容自信,“他,一定会!” 第812章 私情 小皇帝在建章宫醒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禅位给燕王叔。 “朕德不配位,昨夜入梦,被皇考大骂,痛哭流涕!心中惶惶不安。” “半梦半醒之际,打翻烛台,酿成大祸!若非楚太傅舍命相救,朕已经葬身火海!” “朕越想越不安。朕知道已经来了建章宫,可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如同梦魇……” 小皇帝低低抽泣几声。 众臣连忙安慰。 他却摆摆手,继续道。 “直到朕向皇考保证,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禅位给德才兼备的能人!” “禅位给燕王叔……朕这才转醒过来!” 殿中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看着小皇帝,又用余光偷偷瞄着燕王。 秦云川喜怒不形于色,旁人看不出他心思。 他拱手道,“皇上只是受了惊吓,此话,不要再说了!” 皇帝见状,大急。 他连忙掀开被子跳下床,屈膝就要朝燕王跪。 燕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皇上,万万不可!” “皇叔!你就答应朕吧!求你了!朕坐在这位置上,心里一日也不得安稳!朕不配啊!” 皇帝痛哭流涕。 叔侄三请三辞,燕王还是没有答应小皇帝。 众臣心思各异。 秦云川道,“皇上疲乏了,众人告退吧。” 众臣不敢多言,也摸不准秦云川的心思,有心劝他答应皇帝,勇担重任……却又怕他是有别的打算,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众臣退下之后,殿中只剩燕王和小皇帝。 小皇帝脸色颓败,“燕王叔知道了吗?我原是不配的,就连叫您一声叔,也是我高攀。” 秦云川负手而立,一语不发,脸上四平八稳,真乃大将风范。 小皇帝看他一眼,自嘲的笑笑,“燕王叔才是更合适这位置的人。我从一开始就怕你,觉得你回来,就是来夺走我一切的……” “如今我才明白,这一切,原本就不该属于我。” “你是来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小皇帝头耷拉着,有气无力,不再是昔日那个争强好胜,耍弄心思的少年。 秦云川此时,才缓缓开口,“本王封锁了消息,关于你的身世,不会有流言传出。” 小皇帝闻言一愣,愕然抬头看他。 秦云川继续道,“即便有流言,本王不认,便没有人能说‘流言’是真。” 小皇帝不可置信,“皇叔这是什么意思?您……您不要这皇位?” 秦云川轻笑。 “本王坐在皇位上能做的事,现在一样能做。” “坐在皇位上不能做的事,本王现在也能做。” 他抬手摸了摸小皇帝的头,“安心坐你的位置吧,本王在这儿,没人能把你的位子抢走。” 小皇帝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 昔日,他觉得一定会夺他皇位的人,今日却告诉他……他不要他的位子,不但不要,还要替他守护他的位子? 不得不说……燕王爷就是有那种能让人一下子安心的气场! 他说“没人能把你的位子抢走”,小皇帝立时觉得,屁股底下坐稳了! 但是……为什么呢? 没有人不喜欢这个位子啊?他为何不要? 燕王离开之后,宫人进来伺候小皇帝。 小皇帝蔫蔫地靠在床头。 虽然燕王的话,叫他屁股好像稳了。 但他心里难受……这种感觉,就像是,明知自己不是……偏偏还要冒充是。 他心虚,烦躁,郁闷…… “皇上……” “外头可有什么流言?”小皇帝问道。 太监愕然瞪大眼睛,“皇上没出门,也听说了?” 小皇帝心里咯噔一下。 燕王说,流言已经封锁……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吗? “嗯,说来听听……”小皇帝闭上眼睛,被子里的两手狠狠揪在一起,心慌的一批。 小太监用极小声的声音道,“宫里传言说……太后娘娘与燕王有首尾。” “又说是因为太后娘娘的缘故,燕王才……” 小皇帝猛地睁开眼睛,双目猩红的盯着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立马闭嘴,抬手就掌嘴,“奴才胡说八道……” “她和燕王……呵,呵呵……” 小皇帝没理那小太监,他躺倒在床,拉过被子蒙着头…… 似乎这样,他就不用去面对那么多羞耻与愤懑。 …… 燕王三日未回府。 京都有许多事情急待处理。 许多的势力,需要借此时机重新整合。 秦云川虽没有接受皇帝禅让的皇位……但这并不表示,他拒绝权利。 他将自己的控制力,深入朝堂与京都各处,各个衙门。 秦云川虽然三日都没回来了。 但关于他的各种流言蜚语,却是纷至沓来。 阮宁老老实实呆在内宅带孩子,却也不免听闻。 “三请三辞!咱们王爷竟然没有接受皇位禅让!” “说是兄弟情深……” 青果儿说着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小心翼翼地看阮宁的脸色。 “外头人不知道,可咱们府上却有人知道……现在的皇帝,根本不是景帝的儿子,即便兄弟情深,也深不到当今那冒牌货的身上呀!” 阮宁勾着嘴角笑了笑,拿着手里的摇铃,逗弄着重八。 重八咿咿呀呀地笑。 青果儿咬了咬牙,“奴婢不该妄自揣测,说出来叫主子心烦。” “但奴婢又怕不说,主子毫无准备……” 青果儿说着跪了下来,“主子要罚便罚,奴婢还是要说!” “你想说什么?”阮宁垂眸看她。 青果儿抬起头,眼睛微红,“咱们府上人说,王爷之所以不受禅让,乃是因为……因为太后的缘故!” “说他要给太后保全颜面,还说……还说他一直喜欢、惦念着太后!” 青果儿话没说完,自己先哭了。 阮宁看着她,却有些哭笑不得。 “我以为,你说出来是要叫我有所准备,然后安慰我呢?”阮宁递给她一方帕子,“怎么?敢情是让我安慰你?” 青果儿接过帕子,胡乱用袖子抹着脸。 她连连摇头,“对不起,主子……奴婢没出息!您,您别往心里去,别伤心……奴婢说了,您听了,心里有个准备……” 青果儿不经意地抬头,却发现,阮宁根本没哭。 她不仅没哭,甚至表情都与刚才没什么大变化。 她仍笑盈盈地逗着重八。 “主子,梁家小公子回来了。”玉钟在门口道,“他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说要回梁家去。” 青果儿在屋里,吸了吸鼻子,连忙问道,“他的病都还没治好,主子昨儿还在给他调整新药方,他怎么忽然要走?” 第813章 专一 梁子云请辞,要回到梁家去住。 不光是为了他的病,此时,秦云川得势。 他住在燕王府,近水楼台先得月,更应该借着当初的“师徒”关系,巩固他和燕王府的关系才对。 他却在这时候要走,不合常理。 玉钟在门口,吞吞吐吐。 “你站那儿干什么?怎不近前回话?”青果儿挑眉问她。 玉钟试探地看向阮宁。 阮宁点点头,“过来说吧。” 玉钟上前,小声道,“梁子云说,他没脸再住在燕王府,没脸求王妃为他治病了。” “他说,他回去继续服药,生死由命吧。” 阮宁闻言,挑了挑眉,“没脸?” 玉钟嗯了一声,“他那日,也进了宫……见了太后娘娘。” “这两天他都没回来,他说回府上,处理腰伤去了。今日能下床,所以过来告辞。” “说,没脸继续住下,没脸继续求医。但若不辞而别,更觉对不起王妃,对不起燕王府对他的善待。” 阮宁没说话。 她细品着梁子云这个“没脸”的意思。 难道真是太后,跟秦云川有了私情? 所以,梁子云再求她医治,着实没脸? “王妃!王妃!” “王爷回来了!回来了!” 院子里的丫鬟,欢喜喊道。 秦云川随着丫鬟的叫喊,脚步如风,阔步进门。 扇门大开。 他逆光而立。 他高大伟岸的身形,被门外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金边。 他立在门口,虽无皇位加持,也叫人觉得气势逼人,不敢直视。 青果儿,玉钟连忙跪地下拜。 阮宁正欲起身。 秦云川已经阔步上前,一把将阮宁抱在怀里。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秦云川道,“本王三日未能见宁宁,只觉得仿佛隔了几世般长久。” 他三天没回来,这三天也没换衣裳。 他身上穿得还是那晚离开时,穿得那套。 衣服已经皱了,还有些“男人味儿”。 但他抱着她的怀抱,亦如既往的坚定而温暖。 没有因为局势、地位的不同,就变得倨傲或是冷漠。 秦云川紧紧地抱她,抱了一阵子,又轻轻松开。 两个丫鬟已经不动声色地退出屋子。 但敏锐如秦云川,还是察觉了气氛的异样。 “怎么了?你不高兴?”他问。 阮宁摇头,“没有,王爷求得所愿,我也为王爷高兴。” 秦云川认真看她脸色。 “你失望了吗?你改变主意了?如今,你想要那位置了?” 他目光认真,语气也没有敷衍。 “你若想要,你若喜欢,本王现在就可去拿回来!” 这话,叫别人听见,是大逆不道。 那是皇位呀!你当是一张椅子,一身衣裳?说拿回来就拿回来! 但从他秦云川口中说出,就显得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阮宁歪着头,狐疑看他,“怎么听王爷的意思,好像王爷受与不受禅让,都是为了……我?” 秦云川皱眉,语气还有些委屈。 “什么好像?本王就是为你,怎的你还不明白?” 阮宁瞪眼看着他,想看出他的戏谑和伪装。 但他目光清澈,明净,不掺一丝杂质。 “那……”阮宁犹犹豫豫道,“太后呢?我听人说,你是为了她的颜面,才……不受禅让。” 秦云川闻言一僵。 转瞬之间,他已经戾气横生,“谁?这话是谁说的?竟敢在宁宁面前,如此污蔑本王!简直岂有此理!” 阮宁眨着眼睛,看着秦云川。 秦云川眸色坚定,回望她,“不管外人怎么说,本王不会让她善终。她背叛欺瞒阿兄,她对阿兄不忠!她更是一次次算计你,算计你与重八的性命!” “本王从边关回来,路遇蒙古兵偷袭……呵,所谓的蒙古兵,就是她与梁之行密谋派出的杀手!” “若非宁宁,本王身中奇毒,早已死在那个毒妇的箭下了!本王还顾及她的颜面?呵,简直滑天下之稽!本王连全尸都不会给她留!可况颜面?” 秦云川说着,又抱了抱阮。 他的脸埋在她颈边,他深深吸气,呼吸着独属于阮宁的芬芳气息。 “宁宁,本王心里只有你,也只装得下你。本王没有接受禅位,是因为你曾说,你要的爱情,你要的夫妻,乃为一体。” 秦云川扶着她的肩,看着她的眼,“本王若接受了那皇位,就要受制与很多规矩。甚至要接受很多的女人,本王不想如此,也不想叫你受这样的委屈。” 阮宁看着他,眼底浮现点点光芒。 “但若要你,如此与皇位失之交臂,你……会不会后悔?”阮宁问。 秦云川摇了摇头,继而,更加坚定的摇头。 “我,秦云川,不后悔!这是本王自己的选择!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秦云川已经死过一次了!余下光阴,我只想守着我的宁宁。” “当皇帝如何?不当皇帝又如何?人生要快意!我已经找到我人生最最快意,最最珍贵的人和事了!” 阮宁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 秦云川紧张,“宁宁,你怎么哭了?” “傻子!”阮宁在他颈窝里,闷声道。 秦云川轻哼一声,语气满是宠溺,“放肆,还没人敢说这么本王呢!以前没有,以后更没有!但只有一人例外……” 他抬起她的脸,吻去她的泪。 “本王今生,绝不负宁宁!” 重八不知听到了啥,原本在躺着玩儿的他,忽然拍着巴掌乐起来。 “瞧,重八也相信,爹爹一定能做到,一定能做好,对不对?”秦云川抱起儿子,逗了又逗,亲了又亲。 待了一阵子之后。 秦云川放下儿子,看着阮宁,“外头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怕你几日不见我,不安心。再有风言风语传进来,惹你心烦。所以回来看看你,我现在还得……” 他还得走,他看着阮宁,眼里有不舍,也有歉疚。 阮宁抱着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王爷放心去忙,我会照顾好府上,照顾好我和重八!我不心烦,王爷如此忙碌,还能想到回来让我安心,我还有什么好烦的?” 秦云川点点头,疾步离开。 他怎么也没料到,他就回府这么一会儿,宫里还真就出事了! 第814章 决别 小皇帝求楚肖,让他去见太后。 “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求求楚太傅,母子一场,就让朕跟她告个别吧!燕王现在是没腾出手来,腾出手来……朕还能再见她吗?” 小皇帝说着,眼泪簌簌而下。 楚肖沉默不语……小皇帝算是猜的不错,燕王早就想杀那毒妇了。 是他和另外几位谋士一直劝他,好容易才劝住燕王,说诛杀一妇人,不急于在这一时。 况且她是景帝的皇后,为了景帝的颜面,也要给她留个全尸吧? 哪知这话惹恼了秦云川,他说什么都要将梁纯一凌迟。 好在别的紧要之事,分散了他的精力,他确实还没腾出手来,诛杀梁纯一。 但小皇帝和楚肖想的不一样…… 小皇帝想的是,倘若太后又跟了燕王,在燕王身下承欢……成了燕王的女人。燕王还会叫他去见一个,根本不是他母亲的女人吗? 但这一面,他必须见。 所以他苦苦哀求楚肖,恨不得给楚肖跪下。 “好吧,臣带皇上去,但不要拖得太久!”楚肖道。 小皇帝连连点头答应……不会太久的!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小皇帝被领去了掖庭。 没有去富丽堂皇的长信宫,而是去了婕妤以下,位分品级低的宫妃,甚至宫婢住的掖庭……小皇帝很是诧异。 燕王对他的女人,这么苛刻的吗?竟然让住在这里? 小皇帝见到太后梁纯一时,更是一惊。 她没有华服锦衣,头上的金玉珠钗,也都没有了。 只有一个很老的宫婢在伺候她。 以前,她身边前呼后拥,上百宫人。 如今只有一个干什么都慢慢腾腾的老宫人。 但梁纯一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竟然还描绘着精致的妆容。 “母……太后。”小皇帝皱眉喊她,顺嘴想喊母后,但硬生生改了口。 “母后装扮给谁看呢?如今这里的条件……他对你,也不好啊?” 梁纯一冷笑,“你来看我笑话的?呵,所有人都可以看我的笑话,只有你不配。” 小皇帝摆摆手,让人退下。 楚肖站着没动。 “楚太傅,能让我单独和太后说几句吗?”小皇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楚肖迟疑片刻,点点头,“臣就在外头,有事皇上喊一声就行。” 梁纯一冷笑,摸了摸手边的剪刀。 楚肖上前,把她的剪刀,甚至把磨得很尖的木簪,都拿走了。 关上门,屋里只留下母子两个。 “楚太傅说,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我只有一个问题……”小皇帝看着梁纯一,“母后,这么多年来你有一天,哪怕一时,把我当做过你的亲儿子吗?有吗?” 梁纯一抬眸看他。 小皇帝神色严肃认真,眸中含泪。 梁纯一嗤笑,“怎么?到这时候了,来我这儿找母爱来了?没有。你是我的工具,是我利用的棋子!你听说过下棋人,把棋子当儿子的吗?那也太傻,太可笑了吧?” 小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哭。 “是啊,是啊,我真蠢,我怎么没想到?我竟然还在祈求,还在奢望,奢望在我的生命里,有过母爱温存!” “但是……听说下面好冷,你心里只有利用,只有权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爱,你用什么温暖自己呢?” 梁纯一闻言一愣,“你在说什么?” 小皇帝插上背后的门闩,一步步走向梁纯一。 “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就凭你?你也……” “我不配!我从来都不配!我不配做你儿子,我不配做皇帝!我不配奢望什么母爱!我不配在这里!” 小皇帝赤红着眼睛,猛地从袖管里掏出一只竹筒。 他拔开塞子,把竹筒里的东西往梁纯一身上猛地泼去! “啊!这是什么?油?是煤油!”梁纯一闻了一下,神色惊慌,“救命!楚肖!来人啊!他疯了!这个冒牌的皇帝疯了!他想烧死哀家!” “他的皇帝是假的!但哀家的皇后、哀家的太后是真的!” 小皇帝端起一旁的烛台,猛地向梁纯一掷去。 腾! 大火一下子将她裹住,熊熊燃烧。 “啊——啊啊!”梁纯一惨叫起来,她躺倒翻滚,很快引燃了屋子里的东西。 木质结构的房子,太容易着火了! 四面八方扑来的灼热之感,丝毫没有吓退小皇帝。 他看着昔日的太后娘娘,在火里惨叫,挣扎的样子,面无表情,默默流泪。 “第一次放火,还会觉得害怕,第二次,就容易多了。”小皇帝道。 外头的人在奋力撞门。 小皇帝却义无反顾,向大火中走去。 “咣当——” 门终于被撞开。 楚肖再次冲进来。 “我今年跟火犯冲?”楚肖用湿布捂着口鼻。 “救我……”太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惨叫。 “别救我!”小皇帝也挣扎惨叫。 楚肖可不跟他商量,扛起他就跑。 被扛出火海的小皇帝挣扎哭嚎,“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要救我?又是你!楚肖!又是你!” 小皇帝崩溃大哭。 “年纪轻轻,为什么要死?”楚肖用湿帕子,擦着皇帝脸上的灰,“你可不能死。” 他附在小皇帝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 小皇帝诧异看他,眉头轻挑,“真的?这样就行?皇叔一定会放过我?” 楚肖重重点头。 …… 梁太后葬身一场大火之中,最后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有大臣提议,为梁太后设衣冠冢,葬入帝后之陵,燕王没同意。这事儿便不了了之,就连梁家人都不敢多说。 小皇帝再三禅位,燕王仍旧一直不受。 直到一次家宴之上,小皇帝忽然起身来到燕王妃跟前,低头看着燕王妃怀里的小世子。 在场人中,除了至亲家人,还有燕王近臣。 小皇帝突然命宫人拿上一只盒子,送给重八。 秦云川上前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是帝王专用的玉玺! “皇上这是何意?” “这是朕给皇叔长子,重八弟弟的!” 小皇帝说完挥挥手,他饮了一杯酒,便推说身体不适,离席而去。 宴席并未因为少了他,就少了什么气氛。 有燕王在此,底下人依旧恭敬,严肃,谨言慎行的气氛,一点儿不少。 …… 在那日宴席之前,小皇帝还去朝会。 但宴席之后,他彻底摆烂了。 第815章 因为她值得(大结局) 以前上朝,小皇帝虽在皇位上坐着,但大臣们禀奏完,也只看燕王脸色。 小皇帝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傀儡。 他愿意让出这位置。 只要燕王说出他的身世……恐怕没人会不信。 燕王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这个位置。 但燕王偏偏要留着他这个傀儡!小皇帝不明白……他这是为何? 他听信了楚太傅的话——楚太傅那日告诉他,他不必死,也不必担惊受怕——只要他把帝王玉玺,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赠予燕王世子,他就可以轻松了。 小皇帝信了,他也赠了。 赠完之后,他就开始了帝王的摆烂生活。 早朝不去了,御书房更不去了,大臣也不见了! 他整日待在兴乐宫里,听伶人唱歌,看胡姬跳舞……听外头说,他沉迷声色犬马,斗鸡走狗。 嗯,没错。他就是这样无能且昏庸的皇帝。 …… 他就这样平安无事的摆烂一整年。 次年,又到了琼华池里的荷花开的时候。 他去琼华池盼赏紫莲,“今年的紫莲开得格外茂盛,花朵比往年更大呢?” 小皇帝忍不住感慨。 宫人点头道,“杨工养得格外用心,他也格外开心,人心情好了,做事的效果也更好吧?” 说话间,正瞧见杨工划着他的小船,穿梭在茂密的荷叶中间。 他当真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桨摇得妖娆。 皇帝笑笑,微微抬头,不经意间……他瞧见了燕王妃。 她微微弯腰,牵着刚会走路的小世子重八。 她满脸慈爱,即便隔着琼华池,小皇帝都感受到她周身洋溢的慈母之爱了。 重八走不稳,但他偏要自己走,他性子急,走还不稳呢,便想要跑了! 一群丫鬟仆婢追着。 但燕王妃并不假他人之手,她亲自跟着重八,耐心的照顾着,守护着。 “真羡慕他……” 小皇帝幽幽说道。 宫人顺着小皇帝的视线看过去,“皇上要不要过去见见?打个招呼?” 小皇帝摇头,“不必了。” 他深深看了燕王妃一眼,由记得那日,他胃中绞痛厉害。 她一碗药茶,便叫他全身心觉得舒坦,他的胃……自那天之后,再没有疼过。 “朕好像知道,燕王为什么不肯受这皇位了……” 小皇帝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这开满紫烟的琼华池。 ……因为,有一个女子,值得他如此啊。 琼华池的另一边。 玉钟猛地抬起头,“奴婢好像看见皇上了?” 阮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魔瞳效果之下,她看到皇上带着笑意走远。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事儿,一脸的释然,一脸的轻松。 …… 玉钟如她所说,她仍旧留在阮宁身边。 她还带了几个小徒弟,教她们功夫,教她们规矩,以备将来,她们可以在主子身边效力。 而青果儿,她已经有了官小姐的身份和籍贯——曹行简的义女,曹大将军府的女儿。 曹行简专程从镇西赶回,为她送嫁。 当然,曹行简这次回来,不止是来送嫁的,更是来给阮宁送礼的。 阮宁生子之时,他来不及赶回来,那时,也不方便赶回来。 他见到阮宁,便十分激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当年,多亏王妃神医妙手!曹某人的顽疾,终于彻底好了!自那次离京,再没有疼过!” 青果儿从将军府出嫁的那晚。 曹爽喝得烂醉,他拉着沈延的手,与沈延勾肩搭背。 “我听见她叫我哥,我看着她坐上花轿,我看着她嫁人……我这心里,又替她高兴,又替我自己难受啊……你知道吗?你明白吗?” 沈延灌了一大口酒,“不,我不明白。” “是啊,你怎么会明白呢!”曹爽脸喝得涨红,“你又没有喜欢的妹妹嫁给别人!呜呜呜!” 沈延又灌了一口酒,咬牙切齿,“呵,是啊,我没有!我还没有你这么差的酒量呢!” 后来的后来,这俩人喝得抱头大哭。 酒醒以后,曹爽跟他二叔,去了镇西大军,他要去闯个军功。 沈延则回了趟蒙古。 他回去之前,阮宁交给他一封信让他带回去,给蒙古国的可汗。 可汗打开信一看,竟是当年的苏布达公主,所统一并简化的蒙古文字。 “……只要我还在这里,必促进通商,建立边市……盼两国,守望安好!”阮宁的信中写道。 可汗看着信,激动地手都颤抖起来,“苏布达公主,她有后人!她不愧是我们的草原明珠!原来她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我们草原,有新的明珠!依旧在照耀着我们的子民!” …… 宣帝在位二十三年,吃喝玩乐,不理朝政。 由出将入相的燕王,代理朝政。 燕王治理期间,四海宴清,国泰民安。 西朝与西域诸国,北方蒙古,都建立通商关系。 孝宣帝三十岁那年,驾崩于兴乐宫。 年仅二十岁的秦骜,乳名重八,继位,登基为帝。 其父秦云川,加冕太上皇,其母阮宁,为皇太后。 【全文完】 …… 感谢一路走到这里的读者宝子,谢谢你们对故事的喜欢,感谢你们对元宝的支持。 每一个故事,元宝都尽最大努力去写好,想把最精彩,最有趣,最能带给你们快乐的故事,奉献给你们! 但每个故事都难免有遗憾,对于本文中,没能让宝子们尽兴之处,元宝在这里给大家鞠躬赔罪了!多谢海涵! 在我心里,阮宁和秦云川,楚肖,沈延,楚姣,梁子云等等,这些人的故事还在继续…… 江湖路远,有幸相识,希望下一本故事里,再与宝子们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