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不知老婆好,重生纠缠要抱抱》 第1章 不治了 惊蛰将至万物回春的时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席卷了整个京潭市。 omega裹着满身风雪冲进市人民医院住院楼。 池砚之下了电梯,对着旁边的玻璃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仔细确认脸上没有血迹后深呼一口气,平直的嘴角熟练地扯出一抹微笑的弧度,朝着陆珩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隐隐传来说话声,听清里面在说什么的时候,池砚之整个人都僵住了。 “嗯,已经确定了,所有器官都在衰竭,”医生摇摇头,语气带着惋惜,“即便是通过后续的治疗……” “不治了。”陆珩失语太久刚能说话,嗓音有些沙哑,消瘦的面庞依稀可见以往的俊美模样。 池砚之从大脑嗡鸣声的空隙中分辨出陆珩的声音,几乎是瞬间,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方才怎么也挪动不了的脚步此刻充满了愤怒的力量。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陆珩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医生还没接话,病房门就被用力推开,门板重重打到后面的墙,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池砚之咬牙切齿的声音:“治!” 病房内的几名医生同时诧异地看向池砚之。 “继续治疗的话,会需要一大笔费用……”主治医生试图跟这个愤怒但看起来无法继续负担高额治疗费用的年轻人解释继续治疗是没有必要的。 “治!”池砚之语气坚定,眼睛直直地盯着陆珩,胸口起伏剧烈,“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必须治!” “你这……” “算了,我来跟他说吧。” 医生们赶紧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 “过来。”陆珩躺着,他身体瘫痪没办法自己起来。 池砚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过陆珩用这种堪称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哪怕一肚子的气,还是乖顺地往床边挪了几步。 “听我的,不治了。” 陆珩确实鲜少这样跟池砚之说话,他自己也有些不适应。 从他意识醒来到现在的半年时间,他视觉听觉语言功能全部受损,近几天才堪堪恢复。 原本以为是好消息,医生却说是回光返照。 池砚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突然一笑:“我今天买了你喜欢的鲈鱼,炖了汤,扶你起来喝点?” “阿砚,”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池砚之,他看着对方温柔的眉眼,有种难言的心痛传来,以至于他的嗓音都有些颤抖,“听话。” “我扶你起来,鱼汤要趁热喝。” “阿砚!” “今年天气真怪,快惊蛰了又下这么大的雪,”池砚之固执地自说自话,伸手要扶陆珩坐起来,“这样也好,等你好起来正好赶得上花开。” “池砚之!”陆珩加重语气又喊了一遍。 池砚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如果你恢复语言功能就是为了说这种废话,那还不如不恢复!” 陆珩努力抬起酸软无力的胳膊,想要拉住他的手安抚,却被他狠狠拍开。 那个向来温文尔雅的人气急败坏地拉开自己背包的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都倒在病床上。 都是一沓一沓的钞票,大约有二十万。 “我有钱!”池砚之看着他,眼里交织着不解和心痛,“这些不够我还能赚更多,我们不是治不起!” 陆珩在这些日子里早已尝过无数次心碎的滋味,可失明状态下感受到的到底和他亲眼看到时不一样。 他是真的错了。 这么好的池砚之,他当初怎么忍心辜负他? “阿砚,”陆珩态度更软了几分,“我这个病已经治不了了,这半年我已经拖累你很多了,你不该这么心软的,我对你又不好。” “别说废话,”池砚之用手背重重蹭了下眼睛,“我有钱,你就老老实实接受治疗。” 陆珩还是摇头:“器官衰竭是一方面,医生刚才还说,我的信息素已经消退到几乎没有的程度了。” 池砚之如遭雷劈,身体虚晃几下,险些栽倒在地,他扶住床头柜,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会……” 无论是对于alpha亦或是omega,任何原因造成的信息素消退都是致命而不可逆的,一旦信息素溃散,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真的已经回天乏术了。 就算池砚之砸再多钱也无法逆转结局。 半年前车祸后陆珩被医生宣告脑死亡,陆家直接对他放任不管了,只有当时已经跟他离婚的池砚之没放弃他,疯了一样地给他砸钱治疗,硬生生给他续了半年的命。 否则他早就死透了。 刚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只知道有人在照顾自己,后来听力恢复,才知道身边人是池砚之。 那时他处于失明状态,听见池砚之自嘲地问:“陆珩,如果有天你好了,看到的是我,会不会觉得很晦气啊?” 他无法回应,只有愧疚。 池砚之跟他结婚又离婚,整个过程都没得到过他的好脸,如今他却连忏悔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池砚之对他掏心掏肺不离不弃,他之前又是怎么对待池砚之的?冷言冷语,漠视无视。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池砚之被他如此对待为什么还愿意为他倾尽所有。 心中的愧疚将陆珩整个人都吞没,他看着池砚之袖管露出的那一截细瘦手腕心疼得无以复加。 池砚之呆呆站了半晌,双膝一软,猝然跪倒在病床边,双手捂着脸崩溃地呜咽出声。 陆珩眼眶跟着一红,以前他不待见池砚之,现在见他流泪都心痛。 陆珩吃力地抬手,轻柔地摸了摸池砚之的头发:“别哭,我走了是好事,你以后要好好生活,没有我的拖累你会过得很好。” 池砚之哭得说不出话,只能不住地摇头。 陆珩还想再安慰几句,余光忽然瞥到池砚之手腕绷带下露出的图案一角,呼吸倏地停滞,抚摸池砚之发丝的手不断颤抖,最后沉痛地闭上眼睛。 那是他出事的那个地下赛车场的参赛标志。 池砚之一向不碰任何危险运动,如今为了他竟也去那种要赢不要命的地方参加比赛。 有自己这个前车之鉴,池砚之明知道一个不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可他还是去了。 二十万,甚至这半年来的所有医药费,大概都是池砚之用命去换的。 而他只能躺在病房里当个废人,任由一个已经跟他离婚的omega去为他拼命。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第2章 死亡 陆珩的病情急转直下,恶化得在情理之中却让人猝不及防。 再呆在医院已经没意义了,池砚之带他回了“家”。 这带院子的小平房是陆珩出事后池砚之买的,当时虽急用钱,但他不想租房,市区房价太高,他只能跑来镇子上买了这个房子。 他的想法很简单,陆家不要陆珩了,他要。他不想陆珩成为无家可归的人。 出院回来的几个晚上池砚之都不敢睡觉,陆珩已经吃不下东西,意识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已然很少了。 惊蛰前一晚,陆珩难得清醒了一次,破天荒地喊了句哥:“砚哥,我死了之后你要好好过日子,过得幸福一点,遇到喜欢的alpha就好好在一起,你这么好,一定不会再遇到我这样的混蛋了。” 池砚之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好。” 陆珩依赖地靠在omega单薄的怀里,抓着池砚之冰凉的手,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说起来可笑,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他怎么看池砚之都不顺眼,这会儿真的喜欢他了,又来不及了。 “爱”字说起来轻巧,却无法轻易出口,他配不上池砚之,也不想临死了用这种施舍来侮辱他。 静了片刻,陆珩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睡一会儿。” 他没再醒过来。 最后一缕黑檀木信息素随之消散。 陆珩没想到人真的有灵魂,更想不到人死了,灵魂也会心痛。 他变成透明的魂体,看着池砚之小心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晚安。” 屋里一暗,池砚之把灯关了。 陆珩看见池砚之抱着他的尸体枯坐到天明,眸底一片死寂。 他哭着劝池砚之放下,可池砚之听不见。 临近中午,池砚之才丢了魂似的起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就被门框绊了一跤。 陆珩飘过去“踹”那个碍事的门槛,扭头看见池砚之满脸的泪。 池砚之在院子里舀水洗了把脸,脚步朝厨房的方向迈出半步,又骤然停住,似是想起屋里那个人不会再醒来吃他做的饭了。 他呆滞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陆珩何曾见过池设计师这副狼狈样子,发丝凌乱,面色苍白还沾着灰。 他心疼得围着池砚之直转,想要帮他擦掉脸上的灰,想整理他凌乱的发,可他安慰不到他的omega,只能干着急。 “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乍然响起,半个房子瞬间变成火海。 池砚之似乎被这宿命般的巨响惊醒,猝然转过身,没有半分犹豫地冲向卧室。 “不要!!砚哥,别——” 陆珩一惊,大声嘶喊着想要阻止池砚之,伸出的手却一次又一次穿过池砚之的身体。 这房子紧靠着一家小餐馆的厨房,几个煤气罐一起爆炸,火焰和浓烟一齐冲向天空。 人们四处逃窜,哭喊惨叫响成一片,只有那道沉默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进火海。 各种易燃物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接二连三的小型爆炸声中,陆珩看见池砚之抱住了他。 “快走,砚哥,快走!”透明的灵魂妄想把一个活人拖出这片火海。 池砚之听不见。 他单手把陆珩的尸体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拽断了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吊坠是两枚戒指。 池砚之自己戴了一枚,然后颤抖着手给陆珩戴上了另一枚。 陆珩怔住,呆呆地看着那枚戒指,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池砚之后背的衣服已经开始燃烧,他却感觉不到那灼骨的烫意一般,执拗地把自己的手指插进陆珩的指缝,然后握住。 浓烟呛得他喘不过气,他边咳边念叨:“你愿意……咳咳,嫁给陆珩先生……咳咳,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顺境或逆境,咳,一辈子不离、咳咳、不弃吗?” 陆珩几乎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他的灵魂疼得似被撕裂,仿佛他还能感受到这场大火,弥漫的烟雾,滚烫的地面,和对这一切仿佛毫无知觉的池砚之。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静到他清楚地听到池砚之的答案。 “……我愿意。” 他已经用行动践行了这段誓词。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顺境逆境,他当真陪着陆珩一同走过了。 “以前我不敢说,怕你不爱听,”池砚之弓着身,把尸体抱在怀里,又断断续续咳了几声,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睛既平和又疯狂,“我不想离婚的,但你不开心,我愿意成全你,反正我也……” 他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我怕真有另一个世界,你照顾不好自己,我会担心。这样很好,可以和你一起去……” 火焰无情地吞噬池砚之和他后面的话。 但陆珩听清了。 他说:“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到了那个世界,别再讨厌我了。” 没有讨厌你,阿砚,我对不起你。 要是早知道你仍认为我在讨厌你,我会把“喜欢你”说千遍万遍。 高温和浓烟逐渐夺走池砚之的呼吸,但他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没关系,”池砚之似乎感觉不到痛了,原来人在临死前真的会有一刻觉得一身轻松,他眉眼舒展,释然地微笑,“讨厌我也没关系,我爱你。” 火焰把池砚之和他的低喃一同吞没,它不在乎那透明灵魂绝望泣血的嘶吼声,残忍地裹挟住那具清瘦的身躯。 又一声爆炸之后,火光蹿高几米,炙热真诚的灵魂没入一片火海。 和消防警笛一同到来的是一声春雷。 惊蛰这天,春雷响,万物生。 池砚之,生日快乐,死日快乐。 第3章 重生:不离婚! 陆珩眼睁睁看着大火吞没omega瘦削的身体,直到最后一刻,那人与他交握的手都未曾分开。 无论是被浓烟呛死还是活活烧死都是他无法想象的痛苦,可池砚之一开始是有机会平安离开的。 他亲手放弃了生的权利,要与一个“讨厌”他的人共赴另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世界。 浑浑噩噩中,陆珩看到池砚之乞求般看着他:“别再讨厌我了。” “我没有——”陆珩赶忙去拉他的手,却扑了空,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一枚掉落在地的戒指。 “阿砚!!” 陆珩猛地睁开眼睛,心脏跳动的频率似要冲破这具躯体。 他呆滞地看着桌上十几个酒瓶,茫然地想,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酒吧里? “做噩梦了?”好友顾轻舟慢悠悠瞥他一眼,递来一只手机,“你醒了正好,有个电话。” 陆珩神情恍惚地接过手机,涣散的目光挪到手机屏幕上然后一点一点聚焦,看清那个名字后,心脏猛地抽痛。 记忆渐渐复苏,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先一步接听了这通电话。 听筒里没有传来说话声,只有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呼吸声。 或许是池砚之火海中为他殉情的场景冲击力过于巨大,以至于陆珩想起来那画面呼吸就发紧,半晌才从齿间挤出一声变调的称呼:“阿砚?” 电话那头的池砚之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问:“你能不能……” “能!” 陆珩噌地站起来,吓得顾轻舟端着酒杯的手一哆嗦,半杯酒液撒在裤裆:“啧,你干什么大呼小叫……” 话没说完就听见陆珩紧接着补了句:“什么都能!你要我做什么?” “你喝酒了吗?”池砚之也愣了一下,“明天你方便来湖景路接我吗?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就不用等……” 陆珩方才还一片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不离婚!我马上回去,我们见面说!” 电话那头又沉默下来。 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池砚之看了看手机屏幕,原本想打给祁星河的电话居然打到陆珩那里去了。 好巧不巧的,几乎不接他电话的陆珩这次偏偏接了。 池砚之对自己有点无语,随手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池砚之窝在沙发一角费劲地回想刚才陆珩说了什么。 想不起来。 算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先走了。” 陆珩胡乱把手机往身上一揣,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跑。 “哎——给你订了对面酒店你……不儿,你怎么把我车钥匙顺走了?!” 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陆珩没喝酒,这趟出来就是陪刚失恋的顾轻舟的,回去的一路上他都在想,上一世他没有接这个电话。 第二天下午他回去,池砚之已经搬走了。再见面是去民政局办手续,两个人自始至终连句寒暄都没有。 即便他们的婚姻是那样不算体面的收场,池砚之还是在他被放弃的时候赶到了他身边。 陆珩现在顾不上细想眼下是什么情况,他只想立刻、马上见到活着的池砚之。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被一脚刹停在湖景路壹号的地下停车场,alpha踉跄奔进电梯,随着楼层升高,心跳愈发剧烈。 掌纹解锁很快,陆珩推开大门,家里没开灯,有月光从大落地窗外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柑橘信息素清淡微涩的香。 陆珩的目光精准落在蜷缩在窗边沙发角落的人影身上。 他朝池砚之走去,奇异地,每走一步心都更安定一分。 皎白的月光朦胧地笼罩着池砚之,本就冷白的面庞显得更加出尘昳丽。 离近了才发觉池砚之脸色苍白得不正常,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真在发烧。 陆珩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薄毯重新给他盖上,再抬头时不期然撞上一双乌黑的眼睛。 “你……”池砚之拧着眉看他,神情不解。 “电话里跟你说了,我马上回来。” “嗯。”池砚之胡乱点点头,发烧烧得他整个脑子都在疼,没法仔细思考陆珩对他反常的态度。 “你发烧了,药箱在哪里?”陆珩问。 池砚之闭着眼指了个位置。 陆珩过去翻了翻,药箱是找到了,但里面都是些纱布碘伏,愣是一片药也没有。 “没药了,你别睡,”陆珩返回沙发边,用薄毯又把他裹紧了些,“我去给你找件外套,咱们去医院。” 这话像是戳到了池砚之的逆鳞,他拥着薄毯坐起来,语气冷硬:“我没事,不去医院。” 陆珩垂眸看着他,心脏被无形的手捏得发酸,失而复得的感觉他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会儿只想什么都依着池砚之。 “那我去买药,你乖乖等我。” 池砚之清醒了些,不爱麻烦人的轴劲儿又上来了,他微微摇头:“我睡一觉就好,你是来取离……” 陆珩不想听见那两个字,忙打断了他:“你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说完就逃命一样离开了。 听见关门声,池砚之半天回不过神。 陆珩回来了?陆珩给他买药去了?他没穿越吧,怎么会发生这么玄幻的事情? 池砚之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 是烫的。 要不还是去趟医院吧,都给他烧出幻觉来了。 池砚之怏怏地靠着沙发一角胡思乱想,好半天才给陆珩这“倒反天罡”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动机。 也许是因为他答应离婚了,也没打算纠缠,陆珩这才看他顺眼了些吧。 想通之后池砚之觉得原本因为陆珩的出现而好些了的疼痛又明显起来。 以前他还会抱有幻想,想着陆珩有天能放下对他的厌恶,看一看他。 而现在……他黯然地垂眸,失神地看着月光在地板上留下的痕迹。面前都是光亮,他却恍如一脚踏进了黑暗里。 半晌,他挣扎着起身,把那份他签完字就“眼不见心不烦”地丢在置物架上的离婚协议书拿过来,端端正正摆放在茶几上。 然后强撑着无力的身体回了主卧。 躺下,把被子拉过头顶。难以言喻的悲伤汹涌而至,而他溃不成军。 昏暗中,一个空了的药瓶滚进床底。 第4章 何必如此羞辱 陆珩回来的时候客厅已经没有人了。 窗缝里钻进来的微风一阵一阵掀起茶几上的纸张,陆珩站在沙发后面浑身发凉。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闯进主卧,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还好,人没走。 陆珩试探着喊了几句,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池砚之睡得很沉,眼尾透着一抹粉,睫毛是湿的,看起来像哭过。 陆珩突然就想起上一世池砚之说他不想离婚的。 “……我不想离婚的,但你不开心,我愿意成全你……” 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到底有什么好,能让池砚之为它如此难过又对它恋恋不舍。 叫不醒他没法喂药,陆珩给他贴了退热贴。 冰凉的触感令池砚之皱了皱眉,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坐在身边,是陆珩回来了? 心脏一阵忽如其来的抽痛,池砚之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药物副作用让他嗜睡,可那双不争气的眼睛偏偏想要再确认一次。 意识和身体机能对抗拉扯,池砚之睫毛剧烈颤动几下,微微睁开眼睛。 真的是陆珩。 他的目光缓慢下移,看见被陆珩拿在手上的离婚协议书。 满心满眼滚烫的喜欢被一桶冰水浇灭,池砚之感觉自己烧得更重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冷。 “你醒了?”陆珩把离婚协议书撇到一边,“扶你起来吃药好吗?” 他温柔的语气让池砚之的心脏渐渐回温,人在生病时心理脆弱,心上人的一句关心就能让他委屈地丢盔弃甲,奈何唯一能说话的部位是池砚之浑身上下最硬的器官:“我没事了,你取了离婚协议书就走吧。” 陆珩没动。 池砚之茫然了下,又反应过来,逞强地掀了被子:“我忘了,这房子是你的,你放心,我没有纠缠你的意思,行李我已经……” “我巴不得你纠缠我。” 陆珩语气淡得仿佛只是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眼神却无比认真。 池砚之怀疑自己幻听了,那不听他使唤的嘴巴非要问个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我巴不得你纠缠我,”陆珩头回见平日喜怒不惊的池砚之脑子不在线的样子,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就越心疼,“之前全是我的错,我不想离婚,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池砚之本就转不动的脑子彻底罢工,呆呆地看着陆珩把离婚协议书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里,又乖乖就着他的手喝水吃药。 他身体不断小幅度地发抖,不知是冷,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心都在颤。 陆珩只当他冷,喂了药连人带被子往自己怀里一揣:“还难受吗?” 理智一时半刻无法上线,池砚之从心地“嗯”了一声。 “药房的人说标记一下能舒服些,”陆珩本不想这时候提出标记,但池砚之实在难受,他们之间上一次标记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单是释放信息素不能很快缓解池砚之的症状,“可以标记一下吗?” 池砚之很想劝阻自己,可惜没成功。 他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等到陆珩的第二次标记,本来已经打消了这念头,现在陆珩主动提起来,他根本无法拒绝。 omega没回答,只是低下头。 是无声的邀请。 黑檀木干燥温和的气味涌入鼻腔,池砚之逐渐失去力气,身体软软地靠在alpha怀中,很快就又睡去。 柑橘味清甜到惹人心疼。 上一世他瘫痪,是池砚之这样抱着他喂饭哄睡的,他渐渐对那个怀抱上瘾,可这会儿换他把池砚之抱在怀里,他才发觉这个人好轻。 明明也有一米八的身高,怎么能这么轻。 这下万籁俱寂,世界上只剩下怀中人平稳轻浅的呼吸声,那股始终追随着陆珩的惊喜和心痛彻底无所遁形。 他重生了。 他本以为再也没机会说出口的“喜欢”,再也无法弥补的爱意全都有了转机。 上一世他先是眼瞎心盲,对池砚之的好视而不见,后是心动了却不自知,死鸭子嘴硬非要离婚。 最终如他所愿离婚了,他开始难受,开始用他摆设一样的大脑思考他是否还如同一开始那样讨厌池砚之,只是还没确定答案他先出了车祸。 再后来他只能躺着,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思考,终于想明白了——他是个混蛋,在一起时不珍惜,分开了又疯狂想念,如此出尔反尔既要又要,池砚之和他离婚是正确的。 接着老天恢复了他的听觉,并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每天事无巨细照顾他的从来不是什么护工,而是池砚之。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老天要惩罚他却要捎带上池砚之呢? 池砚之那双用于画设计稿的手每天给他按摩,帮他翻身,他却无法回应半分。 他很想死掉。他不想拖累池砚之。 他又不想死掉,他不想池砚之为他付出的精力花掉的时间都白费。 可他终是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只是他没想到那也是池砚之生命的终点。 看着池砚之被大火吞噬的那种心痛甚至比他尝受过的痛苦剧烈千万倍,他明明死过一次,却觉得自己又被凌迟。 陆珩垂眸望着池砚之空荡荡的手指,轻声说:“阿砚,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换我来珍惜你。 你走的时候该有多痛?我何德何能让你做到如此地步。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室内,池砚之眼皮动了动,意识尚未回笼,硬生生被腺体的剧痛给疼醒了。 他坐起身,急喘几下又屏住呼吸,攥着薄被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耳膜里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伴随着悠长尖锐的鸣音,心脏剧烈跳动,像是下一秒就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池砚之咬牙缓过这一阵疼痛,虚脱般重重仰倒,用靠近床头柜的那只发麻的手捞开抽屉,费力地摸索着。 药呢? 想起什么,他蓦地停了手。 药昨晚就吃完了。 他瞪着迷蒙的眼睛,简约的天花板吊顶前晃出陆珩的身影。 他心底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一股怒气。 他可以包容陆珩的所有,但他都答应离婚了,陆珩何必如此羞辱他? 第5章 这次又是赌什么 陆珩一夜没睡,大清早跑去城南那家爆火且限量的早点店排队。 他思来想去一整晚,发现自己对池砚之的喜好了解太少,唯一记得的就是池砚之和他一样偏爱这家的早点。 回来时池砚之已经衣衫整齐,正双腿交叠,以一种极度放松的姿态靠在窗边沙发上翻看一本时尚杂志。 过长的头发被随意扎在脑后,阳光打在他的侧颊,发丝和脸上细小的绒毛被镀上柔和的光芒,金色的眼镜链被映照得熠熠生辉。 如同电影中精心设计过的画面那般令人挪不开眼。 ——如果这画面里没有一只行李箱就好了。 听见声音,池砚之偏头望向他,随即合上杂志起身,拉着行李箱走过来:“离婚协议书放桌上了,等你有时间我们就去民政局办手续。” 陆珩以为池砚之醒了,哪怕有气,他们也能谈谈。 池砚之一直都是这样的,再生气也不会摔门离开,只会建议两人冷静下来谈一谈。 陆珩想着,只要有机会谈谈,他就能跟池砚之道歉,承认自己的自大和无耻,求得池砚之的原谅并发誓永不再犯。 可池砚之没给他这个机会。 即将擦肩而过时陆珩才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了池砚之的手腕。 他有种感觉,如果现在他不拉住池砚之,就再也留不住这个人了。 “我们不离……” 陆珩掌心的暖意从皮肤一直渗透到池砚之心里,让他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留下来听陆珩后面的话的冲动。 可是几倍于正常人感受到的疼痛又在提醒着池砚之,他的口袋里整齐叠放的检查单不允许自己再犹豫。 何况陆珩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骗他…… “阿砚,我们不离婚,我错了,我……” “你没有错,你只是不爱我而已,这不怪你。”池砚之打断他。 “我……”陆珩张了张嘴,爱字太重,他怕开口得太轻率反而像在说谎,可现在不说他又怎么留住池砚之? 他下意识握紧池砚之的手腕,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没有不爱你……” 他小心地寻找词语来敷衍自己的样子如同一把利刃将池砚之捅穿。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抱着不该有的期待,相信陆珩不肯离婚的话语中能有一分真心。 “陆珩,这次又和谁打赌了?上次赌我不会游泳也愿意拼命救你,上上次赌我的手稿被你弄丢也不会怪你,这次又赌什么?赌你说爱我,我就会留下来?” 方才真的有一个瞬间,池砚之想把压在他心上令他快要撑不下去的一切都告诉陆珩。 可是现在不能了,他在陆珩面前丢过太多次脸,唯有这一次他想保留一点尊严。 池砚之猛地把手抽出来,转眸平静直视着陆珩:“然后呢?再和之前一样,告诉我你只是在骗我,对吗?我已经履行了和你离婚的承诺,就这一次,给我留一丝体面,可以吗?” 陆珩都忘了自己曾经还做过那样的蠢事,顿时无言以对地愣在原地。 omega从未用这样讥诮的目光看过他,池砚之的手指紧紧握住行李箱的拉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失望,恰巧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我朋友来接我了,之后几天我有些事,你这边准备好去民政局,提前联系我,我会安排时间赶来。” 说完,他冲陆珩微微点头后决然离开。 就像对待一个走路时不小心撞到他的陌生人。 “我没有骗你。” 池砚之没有回头,似乎并不在意。 狼来了的谎言说多了,池砚之已经不愿相信他。陆珩也从没想过,某天会因为失去了某个人的信任而撕心裂肺。 陆珩心脏紧缩,他知道今天放池砚之走了,之后或许再无转寰的余地,眼下没有别的办法,陆珩劈手夺下池砚之的行李箱,把拉杆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仿佛紧握着和池砚之“谈判”的筹码。 可池砚之的神情让他的心又凉了半截,池砚之没说话,只是索要地伸出手。 陆珩拉着行李箱退了一步,乞求道:“别走,我们谈谈。” 见他没有要归还的意思,池砚之的手垂了下去:“如果你怕我带走你家里的东西,尽可以检查,办离婚手续的时候记得把箱子还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珩急切地吼了一声,抛下箱子去追离开的人。 电梯门正慢慢关闭,他伸手挡了一下,池砚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珩受不了他这个表情,狗腿一般双手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你还没吃早饭,我买了你爱吃的那家……” 池砚之下意识把已经泛起青紫的手腕藏到背后,没有伸手去接:“我不爱吃他家的饭,我对蟹黄过敏。” 而那家店是以蟹黄包闻名的。 电梯门再次缓缓闭合,陆珩突然失去了再拦一次的勇气。手里拎着的早饭渐渐冷却,不再有热气升腾打在他的手上变成细小的水珠,如同炙热地爱着他却被他伤透了心的池砚之。 他以为至少有这么一件关于池砚之喜好的事情是他清楚的。 他唯一一件表明诚意的事也做错了,这下池砚之怕是更加坚信他只是在耍他。 好在池砚之的行李还在家里,他还能卑劣地以此为由哄骗池砚之见上几面。 只要多些交集,他就不是毫无机会。池砚之那样心软的人,只要他拿出诚意来…… 陆珩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头那点挥之不去的焦虑感。 楼下。 祁星河纳闷地看着池砚之空荡荡的双手:“你行李呢?” “被扣下了,”池砚之淡淡道,“我们走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 “闹脾气吧可能,”池砚之转头朝楼上望去,“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以后再来拿就是了。” 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陆珩是否在窗边,也不能马上找到陆珩家所在的楼层。 算了。 他收回目光:“麻烦祁哥了。” “跟我客气什么?”祁星河示意他上车,“对了,你都打算离婚了为什么要把房子卖掉?” 池砚之看着窗外,手指不着痕迹地隔着布料摸索着口袋里的纸张,温和道:“我有些缺钱。” 第6章 如果不赶时间,能否看看我 “缺钱你跟我讲呀,干嘛把房子卖了?”祁星河偏过头担忧地看着他,“是工作室又出什么事了吗?” 池砚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有,工作室一切都好,是我个人原因有些缺钱。” “还差多少?”祁星河问,“我存款不多,但是几百万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没事了祁哥,问题已经解决了。” “你去我那儿住吧,房间我给你留好了。”祁星河没有再多问,知道池砚之脾气倔,不想说的事情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会说。 “谢谢祁哥了,但我订了酒店,”池砚之拒绝,“这些天有些事要忙,让你来接已经很麻烦你了,就不去家里叨扰了。” “嘶……你这人,有时候客气得我想打你。” 池砚之抿着唇笑,右颊有个小小的梨涡。 祁星河见他笑,猜测应该没什么大事,稍稍安心了些,扯开话题:“你那准前夫弟是后悔了?” “他就是小孩儿性子,一阵一阵的,”池砚之轻笑,似乎并不在意那个前夫弟,“可能我突然把协议签了,他又不爽了,等他过去这个劲儿就能去民政局了。” “那行李怎么办,万一他不还给你了……” “没关系,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还我我就重新买。”池砚之回想自己在行李箱里装了什么,突然话语一滞。 下意识掏出手机想让陆珩把行李箱里的小密码箱还给他,转念又作罢。 他说好了不纠缠,就不会主动联系。何况陆珩应该对他的东西没兴趣,而且这点不随便翻看别人东西的素质应该是有的,不至于会强行拆了密码锁去看。 湖景路壹号的顶楼复式大平层内。 “应该是有素质的”陆珩正蹲在地上面前是敞开的行李箱,那只被池砚之惦记的小密码箱此刻就在他手里。 他研究了半天,确信自己打不开这个箱子便放弃了。反正他也不是要窥探池砚之的隐私,而仅仅是想把池砚之的行李一件一件归位。 冷掉的早餐被遗弃在茶几上,陆珩站在沙发边环视整间房子。 这个房子里明明没了阿砚的东西,看上去却毫无变化。 池砚之在这房子里留下的生活痕迹着实很少,像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离开。 刚结婚的时候陆珩还在这里住,他虽然对这段外公安排的婚姻很不满,但也能把池砚之当个临时室友。 外公身体不好,从结婚开始陆珩就跟池砚之说开了,他们迟早会离婚的。 那时池砚之客气而疏离,却意外地问他要个理由。 当时的理由是什么……陆珩使劲回想。 哦,他虚构了个故事,说他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池砚之表示理解并尊重他的想法。 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还称得上相敬如宾。直到池砚之有天突然问他能不能不离婚。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陆珩点燃,他下意识就觉得池砚之不守信,和外面那群为了他的钱的追求者一样恶心。 从那之后他就不回家了。 经常是和朋友们喝酒蹦迪,然后睡在朋友家或者酒店。 离婚协议从池砚之问出那个问题的那天就丢在家里等着池砚之签字。 朋友一句来玩,陆珩就买了机票飞过去玩了几个月。 前些天外公去世,陆珩匆匆赶回来料理后事。葬礼上他见了池砚之一面,对方还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 陆珩早把外公去世就离婚这件事忘在脑后,处理完葬礼,回家时觉得自己许久不回来不太好,破天荒地给池砚之准备了礼物想要寒暄几句,却见茶几上放着池砚之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两个人顺利离婚,池砚之没有纠缠。 陆珩不知道池砚之是不是从那次之后对他失望的,他在这个家里转了一圈,似乎想找到池砚之的生活痕迹。 他鬼使神差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食材。蔬果盒子上贴的标签都没有撕掉,陆珩拿起来看,发现日期都是昨天的。 显然都是新补上的。 难道昨天白天池砚之还没有想离婚吗? 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下定决心离开还是……即便被伤透了心池砚之还是想最后照顾他一次? 整个房子都被细致地打扫过,昨晚还空荡荡的药箱里已经被塞满了常用药。 主卧的衣柜里空了一小半,剩下的全是池砚之买给他而他从未穿过的衣服。陆珩轻轻抚摸那些空荡的衣架,似乎能看到池砚之一件一件把衣服收起来的模样。 他把池砚之行李箱中的衣服一件一件挂了回去,手指留恋地抚摸着和池砚之的衣服靠得最近的那件自己的。 他小心地取下那件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衣服口袋里掉出一张卡片。 似乎不是吊牌,陆珩捡起来看。 白色的卡片上写着:「如果你不赶时间,能否好好看一看我。」 背面是铅笔速写的表情很不耐烦的陆珩。 陆珩怔怔地看着那句话,然后疯了一样扯下所有的、池砚之买给他他却从未正眼看过的衣服。 从里面翻出了二十多张小卡片。 「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低头看看,这里都是星星。」背面画着剖开的心脏。 「往前两条街有个很香的包子铺,那天我路过,很想你。」背面画着一屉笼包。 「我想倒贴你,可惜你不要。」背面画着睡着的陆珩。 「不过是错的时间,对的人。」背面写着陆珩的名字。 「有次你醉了,抱了我一下,我想,醉的是我。」背面画着一对拥抱的小人儿。 「明明不开心,看见你笑,也想跟着笑。」背面画着一双笑眼特写,是陆珩的。 「有想过偷一个吻,又觉得不够资格。」背面画着一个人藏在门后往外看。 「最短的情诗只有两个字。」背面写着“你的名字”。 …… 池砚之不爱说情话,两辈子加一起陆珩只听他说过一次“我爱你”。 是他的遗言。 而面前这些小卡片早把爱意藏在了字里行间,和池砚之洒脱的字迹不同,他的爱卑微而小心。 陆珩看着这些,终于泣不成声。 第7章 和喜欢的小狗谈上恋爱了 他不知道池砚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的。把这些卡片放在衣服口袋里,是不是在等他穿一次那些衣服,然后发现他的心思呢? 一直没等到,他得有多难过啊? 不能再让他等了!他得把池砚之追回来,把池砚之想要的双手奉上。 陆珩试探地把卡片的照片发给池砚之,消息顺利发出,他还没有被拉黑。 酒店里,池砚之靠在沙发上发呆,身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提示音害他浑身一激灵。 点开消息他才想起还有这部分卡片被他忘记了。 「阿砚,我不赶时间,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看看你吗?」 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消息被池砚之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他突然失去了回复的心力,目光似乎在看陆珩发来的消息,又像在看以前的自己。 有的人他明明没有对你很好,就偏偏让人忘不掉。 池砚之迟钝地摸摸后颈发烫的腺体,陆珩昨晚标记了他,那种感觉顺着回忆涌遍他的全身。 alpha给了他这段时间来难有的安心,尽管让他痛苦,但是甘之如饴。 喜欢黑檀木的信息素,喜欢陆珩。 空气中的柑橘信息素渐渐弥漫开,手里的手机像是烫手山芋一样被池砚之丢了出去。 池砚之蜷在沙发一角,听着地上的手机不停地响。 想看看他发了什么,又怕看到他发的是自己想看到的。那样他还要继续考虑陆珩是不是在骗他。 然后心存希望。 万一不是骗他呢?万一是真的呢?万一陆珩真的发现了他的好,想要和他相处试试了呢? 可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池砚之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双目猩红地死死地盯着手机。 如果目光有温度,手机此刻恐怕已经自爆了。 明明是七月中旬,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酒店房间里没有开冷气,池砚之蜷缩成一团却还有些发抖。 等着空气彻底安静下来,池砚之才把手机捡起来。陆珩发了很多条消息,池砚之没有点开看。 最后一条是「我等你」。 他不知道陆珩要等他做什么。或许是约一次见面,也有可能是要去民政局。 这一刻无论是哪个答案池砚之都不敢看。他长按消息框选择删掉聊天记录。 消息开了个头便一发不可收拾,陆珩剖心剜骨般把他所有的抱歉和愧疚,所有的难过和心疼,一次性发给池砚之。 他打字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这一次手机键盘都要按出火星子了,他才知道再次见到池砚之,他有那么多话想说。 消息的最末尾,他小心翼翼地邀请池砚之一起吃个饭,之后就提心吊胆地等着池砚之的回应。 一直到晚上十点,陆珩都没有等到池砚之,他满心焦急又怕再发消息惹池砚之不开心,只能硬熬着。 可到此刻,他的焦急逐渐变成了担忧。 池砚之从来不会放人鸽子的,他也不会不回消息。池砚之这个人注重细节,很照顾别人的感受,消息一般都是秒回的。 陆珩跟找不到主人的大型犬似的,着急得团团转,最终还是大着胆子给池砚之打去了电话。 酒店沙发上的人影还是蜷缩着,一只手按着心口,艰难地调整呼吸企图让自己不要那么痛。 可惜毫无作用。 手机是这个时候响的,他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喂?” 明明痛得浑身冷汗,发出的声音还是如同平时一样冷淡。 “阿砚,你……” 池砚之一惊,直接长按电源键把手机关机了。 “怎么又犯这种错误……”以前陆珩不会主动联系他,能给他打电话的除了助理就是朋友他才看都不看就接通。 看来以后要注意一下了。 池砚之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喉间溢出几声嘶哑的呻吟。疼得太厉害以至于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哪里疼了。 止痛药没了,明天得去医院。 池砚之疼得喘不过气,眼前一片模糊的黑影,耳边也拉出悠长的鸣音,似乎有什么人在身边说话,声音忽近忽远。 窒闷感让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却依旧感觉氧气快要殆尽。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如愿陷入一片黑暗。 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他正躺在酒店冰凉的地板上,冷汗把衣服都浸透,此刻湿答答地黏在身上。 他茫然地望着面前的黑暗,床就在几米之外,他却提不起半分力气爬起来。手机还握在手里,他狼狈地躺着,手指摩挲着黑色的屏幕。 陆珩,我不敢。 不管陆珩要给他的是奖赏还是惩罚他都不敢拆开看。陆珩看到过他很多狼狈的样子,唯独这一次,他不想陆珩看见。 陆珩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至少他没事,可能是没看消息,也可能是不屑于理他。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池砚之平平安安的。 这一次见不到也没关系,他活该等着,也甘愿等久一点,总之他绝不放弃。 实在没有力气起身,池砚之在地板上躺了一夜。第二天阳光洒到他脸上时才恢复了半分生机。 起来随便冲了个澡,裹着酒店的浴袍给手机开机。 要出门,没衣服穿,只能给工作室里的助手方珏发消息让他给自己送。 七月上午的阳光也很毒,池砚之坐在窗户边晒着,才感觉那颗已经被冻僵的心脏渐渐暖了过来。 给方珏发完消息,他的手指停在与陆珩的聊天框上。 本来聊天框被他删掉了的,陆珩早上又发了消息。 「阿砚,我路过往前两条街那家很香的包子铺,我也想你。」 「所以我买了两屉,你要来吃吗?」 池砚之被晒得暖融融的,没回复,但截了个图。 登上自己的社交小号,把截图发在动态。 配文:「和喜欢的小狗谈上恋爱了。」 他仿佛自己当了真,来来回回退出又点进来,看了好几遍,露出一个和阳光一样暖融融的笑。 池砚之决定,今天从医院回来,要是有好消息就去这家店买一屉包子,要是有坏消息,那就买两屉。 第8章 腺体癌/信息素衰竭症 早上得抽血,池砚之特意空腹去的医院。做完所有的检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池砚之孤身站在门诊楼的大厅,夏季四点钟的阳光依旧炙热,他却如同身在寒窑之中,牙关都在不停地打架。 一天没吃饭,连水都没喝,胃里却胀得难受。他捏着那一小叠检查单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必要再找医生看看结果。 叫号的电子音播报三遍他的名字,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在下一位患者已经准备进门的时候低声说了句“抱歉”。 那位患者似乎也赶时间,张口的斥责在看清池砚之的脸色时生生咽了回去。 池砚之又轻声道了句谢,按下门把的一瞬,他接受了这个结果。 医生看着他欲言又止。 而omega只是温和地笑笑:“癌症,是吗?” 腺体癌。 信息素衰竭症。 医生反复张口又闭嘴,最终憋出一句:“不是晚期,请不要放弃治疗。” 池砚之唇色发白,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扭头看了看外面被阳光笼罩的一切。 他曾努力爱着的、这世间的一切。 之前其实已经有苗头了,是他始终没下定决心来确诊。他总想着等着陆珩回来,试探一下陆珩的态度。 可他左等右等陆珩都没回来,直到陆珩的外公去世。 这是他和陆珩约好的离婚的时机。 没什么可再等下去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什么价值,只是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现在确诊了也好,免得他疼得要命却总抱有希望。 “这个病算是个体面病……不会像别的癌症似的,最后把人折磨得不成人样……”这话像是安慰,偏偏后面的现实才最残忍,“但是病灶在腺体,信息素是腺体送向全身的,所以……腺体的癌细胞也会极大概率扩散到全身……” 意思是,他明明生了很重的病,别人却看不出来。 看似是给他留了些体面,其实也是斩断了后路。 只要他不说,或许到死都不会有人因为他看起来就在生病而安慰他。 偏他又是绝不会把这种事说出口的性格。 “……目前非常有效的治疗方式还没有研究出来……一般确诊就是有明显症状了,以后症状会越来越明显……” 医生无言地望着面前还很年轻的omega:“你是已婚状态,这种疾病我们有必要告知你的alpha,你后续的治疗需要有alpha信息素的支持。” 进了这间办公室一直神情淡淡的omega总算有了些反应,他又急又气:“我的病情我有权要求您为我保密。” “你的alpha有知情权。” “他很快就不是我的alpha了。” 医生一愣:“为什么?” “我跟他要离婚了,正在走流程,”离婚二字出口,像是带走了池砚之一半的生命力,“我的病请您保密,如果有必要,我想亲自跟他开口。” 医生点头表示理解。 “如果……”池砚之老老实实听完医生的治疗方案,离开诊室前又回过头,“如果摘掉腺体呢?” “还没离婚的情况下手术需要你的伴侣签字。” “好的,”池砚之道谢,“如果把腺体摘掉,我会好起来吗?” 医生满目怜悯,最终遗憾地摇摇头:“只能多活一年左右吧,看体质。” 池砚之轻笑,右颊有个小小的梨涡:“谢谢您。” 一年啊,好像足够了。 从医院离开时他把检查单随便折叠了几下塞进装止痛药的袋子里,没有停留,脚步轻快地迈下台阶。 日头偏西了,阳光还是有些晃眼,池砚之用手挡着眼睛小跑着过了马路。 归心似箭。 医院离他住的酒店很远,但离那家包子铺很近。 池砚之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 没有好消息,所以要买两屉笼包。 尽管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觉得,区区两屉,应该吃得下。 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这么想要吃东西。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该剧烈运动,可死寂了很久的灵魂偏在今天开始跃动,对一切都没有渴望的人似乎看到一束光。 这束光很快就熄灭了。 池砚之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离包子铺不远的位置。 ——已经关门了。 池砚之愣了片刻,突然轻轻笑开。 是啊,他忘了,这种早餐店最多营业到下午两三点。 从他很兴奋地为此奔赴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错过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西边的天空一片血红。 池砚之久久地站在他停下脚步的位置不肯离去。 他明知道,如果他真的想吃,明天早些来就可以了。 但那是不一样的。 明天就不一定想要了。 池砚之扭头茫然地看着瑰丽壮观的霞,一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往常这个时间他该在菜市场买菜。哪怕明知道陆珩不会回来,还是执拗地想让他回来的时候桌上就有刚做好的饭菜。 池砚之在脑海中把熟识的人都过了一遍,最终悲哀地发现,没有人需要他。 就好像,现在不对陆珩好了,他就得寻找下一个能够照顾的目标。 好像他的生命中从一开始就没有预设“对自己好一些”这个选项。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池砚之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 所有的力气在关门的那一刻全都用完了,他踉跄着向前几步扑倒在床上,指尖勾着的一袋药掉到地上。 即将昏睡过去时,手机响了。 这次他有意识地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挂断之后又接着打来。 怕是工作上的事情,池砚之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接通。 电话那头是陆珩小心的声音:“阿砚……你别挂!” 池砚之就没打算挂断,他没吭声,有些眷恋地听着这声音。 “你……什么时候来拿行李呀?” 池砚之闭上眼睛,声线平静得近乎冷漠:“等你有空去民政局的时候。” 不能拖了,他得做摘除腺体的手术。而这个手术,无论如何都不能是陆珩给他签字。 第9章 担心我?你早干嘛去了 “那……”陆珩小心地追问,“昨天我约你吃饭,你没来……” 池砚之眼眶发酸,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淡一些:“我没点开你的消息直接删了,陆珩,你不用做这种事,我们好聚好散。” 此前陆珩从来没想过,“好聚好散”这种词最终会从池砚之的嘴里说出来。 也是,他的omega就是这样温柔的人,即便受到伤害也不愿说出伤人的话。 正是如此,才让陆珩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混蛋。 世间再难找池砚之这么好的人了,他怎么舍得辜负他的? “我只是想着,我们似乎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陆珩紧紧握着手机,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合适就会让池砚之挂断这通好不容易才打通的电话,“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当是……散伙饭也可以。” 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池砚之吸吸鼻子,尽量镇定地回答:“不用了,没有必要。请你确定好……可以去办手续费的时间再联系我吧。” 陆珩没有理会他话里的内容,声音陡然变得紧张:“你怎么了?鼻音怎么那么重?感冒了?你在哪里?有药吗?”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一样打得池砚之半天回不过神,连自己原本要挂断电话的都忘了。 陆珩在电话那头听不见池砚之的回应,声音猛地拔高了两度:“喂?你在听吗?” 池砚之吓得一激灵,后颈腺体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忍着,艰难地装作无事地开口:“有点感冒,问题不大。” “怎么能问题不大?!”陆珩吼了一声,又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你鼻音很重,我很担心。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回应他的又是一片令人心焦的沉默。 缓过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池砚之哑着嗓子笑了一声:“担心我?陆珩,你早干嘛去了?” 电话被挂断。 陆珩颓丧地躺回床上,是啊,他早干嘛去了。 他重重地按了按眉心,从重生到现在一分钟的觉都没有睡过,令他神情憔悴,眼下是明显的青黑。 这鬼样子要是真去见池砚之估计也怪吓人的。 上一世的最终那段日子,他都是被池砚之抱在怀里睡的。那单薄的、不够温暖的怀抱是他最安心的港湾。 重生以来连池砚之的面都没怎么见过,更别提那个怀抱了。 陆珩躺在婚房柔软的大床上,明明眼睛很困,眼皮子重得好像一闭眼就能睡个三天三夜似的,偏偏所有神经都醒着。 很困,但就是死活睡不着。 这间主卧是池砚之住的,结婚之后陆珩一直住在客房。而此刻他躺在这里,池砚之空空的行李箱就在他脚边,他却无比空虚。 空气中连一丝柑橘的信息素残留都没有。就好像这个人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陆珩想起前一晚发烧的池砚之在他怀里睡着,omega柔软的身体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怀抱之间。 是那次发烧还没完全好吗? 陆珩跳起来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随便抓了两下头发,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接着跟被狼撵了一样冲进电梯。 无论如何他都得去看一眼。 他记得以前似乎去过一趟池砚之的房子。 陆珩拎着一大袋各种常用药凭印象把车开进北城的一个高档小区,再凭着只来过一趟的模糊记忆找到了池砚之的房子。 从电梯出来时他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确信自己看起来还像个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准备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一个alpha撒娇一样的声音。 有别人在池砚之家里! 陆珩几乎是瞬间心生一股火气,又转眼被他自己浇灭。 他这个鬼德行,能要求池砚之什么呢。 不想看见池砚之跟别人在一起的本能让陆珩想要退却,对这个人的思念却让他的脚步挪动不了半分。 最终还是狠下心按了门铃。 门里的alpha像是被打扰了好事,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谁啊?” 接着门被粗鲁地一把拉开。 想象中池砚之跟alpha共处一室的画面没有出现,另一个陌生的omega从alpha身后走出来:“亲爱的,谁呀?” alpha从上到下把陆珩打量了一遍,敌意很重地开口:“你找谁?” 陆珩明显感觉到自己提起的心可耻地放下了,他轻声开口:“我找池砚之。” alpha拧着眉,更烦了:“什么池什么之,这里没有,你走错门了。” 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陆珩上次过来是陪池砚之拿户口本的,根本就没有仔细留意,被alpha这么一说,登时也认为是自己走错了。 刚想道个歉走人,就听那个omega重复了一遍池砚之的名字:“啊我想起来了,是这个房子的原主人吧。他很早之前就把房子卖掉了。” 陆珩连连道谢,心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池砚之是个很恋旧的人,结婚之后他不来这边住都没想过把房子卖掉,现在居然把房子卖了。 不敢耽搁,陆珩开车去了池砚之的工作室。 他对池砚之的事情知之甚少,除了知道他工作的地点,根本就没有关注过他几时上班几时下班平时喜欢去哪里待着。 天已经完全黑了,不知道池砚之下班没有,他只能想着去碰碰运气。 这个点市区堵车,一个多小时之后,他终于开车从北城到南城,将车停在南城cbd的停车场。 商务区的大楼灯火通明,陆珩直奔目的地 。 池砚之的工作室在c座11楼,电梯每上升一层,陆珩的心跳就要再快一分。到达十一楼时心跳震耳欲聋。 他满怀期待地迈进走廊,拎着药的手微微收紧。 隔着几步他就看见工作室里的灯开着,他近乡情怯般脚步越来越缓,又渐渐加快,直到来到门前。 透明的大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象,吧台背后的墙上几个大字——xx投资公司。 第10章 去办手续吧 陆珩纳闷地后退一步看了看门牌,又拿手机搜了搜melody-c的位置,明明没有走错。 可眼前确确实实不是池砚之的工作室。 他没犹豫,直接推开门,大步走到吧台前问前台小姑娘:“这里什么时候换人的?” 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眼前这张俊脸惊艳得半分钟没说话。 陆珩有些不耐烦,但没表现出来,敲了敲吧台让小姑娘回过神。 “火灾之后不久我们就搬过来了。” “火灾?”陆珩拧眉,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是啊,这条走廊的公司烧了三四家,就这家最严重。” 陆珩谢过了前台小姑娘,失魂落魄地拐进步梯,后脑勺靠在墙壁上,艰难地喘息。 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墙壁往下滑,最后狼狈地坐到了地上。 火灾。 他闭上眼睛,上一世他死后的那场火如同电影般在他脑海中按下了自动播放键。 火焰呼呼的燃烧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人们逃窜的尖叫声,这些声音混杂交织在一起,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重重声音之中,omega清冷坚定的嗓音无比清晰,他说“我愿意”。 他说“我爱你”。 彼时无论如何挣扎嘶吼都无法阻止池砚之赴死的焦虑和恐惧一同袭来,过去和现在不断交织、旋转,几乎要把陆珩的意识一同带走。 陆珩徒劳地捏紧装着药的塑料袋,他的手心开始出汗,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他张开嘴巴,却觉得无法呼吸。 alpha高大的身躯在昏暗的楼梯间蜷缩在一起,像一个等待救赎的流浪者,无力挣扎地被拖进记忆的深渊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幻梦一般的记忆才终于有放过陆珩的趋势,冷汗浸湿的衣服黏嗒嗒地粘在身上。 他抹了一把滚到睫毛上遮挡了视线的汗水,就像抹掉了一串眼泪。 深深吸气之后,他点开手机的搜索引擎,搜索cbd的火灾。 搜索到的词条上显示的日期已经是几个月前,配图有大楼外部的,也有里面被大火烧毁的房间。 陆珩颤抖着手点开大图,第一张就是池砚之的工作室。 原本白底金字的“melody-c”招牌被熏成炭黑色。 被烧毁的房间里一片狼藉,隐约可以见到被烧掉大半的设计图纸。整个工作室都是黑色,所有的东西都看不出来原本的面目了。 大火是凌晨起来的,悄无声息且务必迅速地烧掉一切,消防队给出的调查结果是线路老化。 火势发展极快,根本就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被对面楼加班的上班族发现之后,再到消防队赶来,池砚之的工作室已经毁了。 陆珩庆幸是半夜起火起码池砚之不会受伤的同时,他不敢想,池砚之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却看见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的时候该是怎样的绝望。 所以……是因为这场大火造成的损失让池砚之把房子卖了来补亏空吗? 也是这个时候,陆珩悲哀地发现,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居然今天才知道。 池砚之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 他当时在干什么?陆珩回忆了一下,他在千里之外的海岛跟朋友们一起开派对。 心脏像是被谁捏紧,挤成一滩血水。 陆珩按着后知后觉剧痛的心脏,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翻开他永远不看的手机短信页面,发现火灾那天,池砚之不是没找他。 之前池砚之一句“我们能不离婚吗”让陆珩一气之下跑出去玩,再也没回家。他还拉黑了池砚之的微信。 所以池砚之只能通过这种古老的、年轻人只用来收验证码的短信方式来找他。 像是怕再惹他生气,那种情况下,池砚之只字未提自己的恐惧和委屈,只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珩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当时不是没看见,只是没理会。他对池砚之的“纠缠”嗤之以鼻,却完全忘了,池砚之那种又倔又硬的性格,如果不是出事了,怎么会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他甚至能想象出,池砚之握着没有回应的手机,强打起精神去处理火灾的各种遗留问题。 迟来的怜惜和心疼让陆珩喘不过气,慌乱间他按下了池砚之的号码。 心一下子就平静了。 响了几声之后,电话被接起来,池砚之淡漠声音传来:“还有什么事吗?” 隔着电话,陆珩只能听见池砚之语气里的冷淡,看不见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无限的留恋。 陆珩反复把手机捏紧又放开,现在对当时没有赶来陪池砚之的事情表示歉意已经来不及了。 喉咙像是堵了坨棉花,静了两分钟之后,陆珩深思熟虑般开口:“明天……见个面吧。” 池砚之的呼吸发紧,没有应声,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陆珩的呼吸声骤然粗重,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从齿关里挤出一句话:“我想好了,明天有时间,我们……” 池砚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塞进被子里,从头到脚全部包住,然后把手伸出去。 把手机放到了他能够到的最远的地方。 不想听。 心里的石头总算要落下来把那刚破土而出的嫩芽砸死了,这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为什么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池砚之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 陆珩低沉的声音无孔不入。 他说:“我们去民政局吧。” 池砚之在被子里“嗯”了一声,本折磨着他的痛意越来越重。他也不管陆珩到底听见了没有,就把手机长按关机丢到了一边。 被子里传出一声变调的呜咽,渐渐变成抽泣。 太痛了。池砚之想。 为什么要让他在同一天内得到这两个坏消息。 陆珩后脑勺重重撞了几下墙,似是想要用另一种痛来缓解心痛。 他不是真想放弃池砚之。 他只是太想见一面了。 想见他,想抱抱他,无论是否能够留下他都想再闻一闻他的味道。 要是重生的节点再早些该多好,让他醒在火灾那天,穿越千里回到池砚之身边陪着他。 第11章 小狗很心急呢,真可爱 什么时候晕过去的池砚之全然不记得,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他没有在床上躺着,不知何时摔到了地上。 腺体的疼痛好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 一天没吃东西的胃此刻终于有了些饿意。池砚之撑着地想站起来,腿却一软。 眼前发晕,伴随着天旋地转般的心悸心慌,他歪过身子,额头死死抵着床沿,咬着牙告诉自己缓一缓。 酒店房间里的灯都开着,四周安静得让人想要发疯。 池砚之听不见噪音心里越发焦虑,强忍着胃部和心口的难受感爬到床上,伸手去够另一边的手机。 耳边是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让他止不住地发慌,手腕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长按开机后,他如同濒死的人拼死去抓救命稻草一般点开了录音机里的一个文件夹。 陆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明天……见个面吧。” “明天有空,我们去民政局吧。” 池砚之脱力地趴在床边,苍白的唇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总算不那么安静了。 心率一点一点降下来,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艰难起身去洗了把脸。洗手间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发丝凌乱,活脱脱一只刚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明天,不,今天要见陆珩,他绝不能是这个样子。 池砚之使劲拍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得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他要以从前的样子去见陆珩。 池砚之用手机点了一份粥,慢吞吞地倒了杯水边喝边等。 水喝了一半,胃里就出现了饱胀感。想吐的冲动一下一下往上顶,他只得在床边坐下。 琉璃般的眸子看向还在循环播放那段通话录音的手机。他拿过来,把音频拖到剪辑软件,一步一步把它剪成自己爱听的。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吧。” 剪辑之后陆珩的音色都显得温柔了几分。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吧。 去民政局吧。 池砚之笑起来,把这句录音发到自己的小号上。 配文:「小狗很心急呢,真可爱。」 没有血色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池砚之目光柔软爱意满盈,轻声道:“好啊,去民政局,结婚。” 这条深夜的动态很快有了一条评论,池砚之点开。 是一条质疑。 「路过,看了动态,这才一天多吧?昨天才在一起,今天就说要结婚了?」 池砚之愣了一下,眼里染上几分愠怒,手指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而不受控制地发抖。 池砚之打字:「路过可以不说话。」 删掉。 又打:「别对别人的账号内容占有欲太强了。」 又删掉。 这样急于解释的样子反而坐实这都是假的吧。 本来就不是真的,他何必跟一个无意中发现了真相的陌生人争辩呢。 他按住那条评论,点了删除。 他只是在这里悄悄做梦,并没有碍着谁吧。 被这么一搞,原本就失去食欲的胃彻底不想吃东西了,池砚之喝掉了最后半杯水,等着外卖送来,接过来放在桌上就躲进了被窝里。 点开微信,发现陆珩用新号码加他。在验证信息里留了民政局见面的时间。 上午九点。 池砚之没有通过好友申请,把仍在循环播放录音的手机在床头充上电。 他睡在离手机近的那一边,定好了闹钟,把音量调小,闭上眼睛。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吧。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吧。 越听越睡不着,大脑暂时忘记了现实,把这虚幻的温暖当成真的。 池砚之没忍住,幸福笑着在酒店的大床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来找了片佐匹克隆吃了。 清早闹钟刚响了两个音节就被他关掉,拥着被子坐起来看着从窗帘缝隙泻进来的阳光醒了醒神。 陆珩的声音依旧在他床头响着。 即便是假的,也成了池砚之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幸福的清晨。 难得睡了个好觉,精神状态比昨天强了不少。池砚之让酒店送了份早点过来,点开了屏蔽几天的工作群,回复了群里嗷嗷待哺的几个员工的问题。 并且心情很好地发了个两百的红包。 接下来得把房退了,然后换一家便宜点的宾馆。他一开始选择这里只是为了不让祁星河担心,但身上的钱不多了,后面还有别的计划,得省着点用。 身上也不痛,池砚之深刻体验到了这“体面病”的好处。现在的他和之前没有任何两样。 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池砚之还是提前吃了两片止痛药,又带了一板放在口袋里。 八点半多一些他就赶到了民政局门口,心里那份淡淡的幸福感彻底消散。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民政局的牌子看了一会儿,决定办完手续去买支花。 送给自己。 一支就够了。 另一边,陆珩又是一夜没睡。没有池砚之在身旁也感受不到他的信息素,陆珩只能买了一堆青橘子放在自己身边。 挑了个味道和池砚之的柑橘信息素最像的抱在怀里一整夜。 一夜过去,他有些后悔了。 池砚之是很守信的人,陆珩只能祈祷时间慢点、再慢点。 他在家里焦急地踱来踱去,从二十八楼的窗户往下看。 如果他像上一世一样出点什么意外,池砚之是不是就会愿意搭理他,愿意陪在他身边了? 如果跳下去…… 从三楼往下跳,是不是能把自己摔骨折?那样既不用和池砚之离婚,又可以见到他。 陆珩越想越觉得可行,拿起离婚协议书,兴冲冲往门外走。 ……可是。 他怎么能这么卑劣地试探、欺骗池砚之呢? 陆珩默默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电梯已经到二十六楼了,他脚步一拐,进了步梯。 不能欺骗他。 好歹让他拖延一下时间。 陆珩几晚没睡,脑子里混乱不堪。一会儿是池砚之温柔地亲吻他尸体的画面,一会儿又是池砚之问他早干嘛去了。 即将见到池砚之的快乐和要跟他离婚的心痛交织在一起,连带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令他脚步虚浮。 第12章 你能不走吗 脚下的楼梯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脚下一个不稳,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陆珩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抓住扶手,却只够到了一团空气。 他不受控制地摔下去,在长长的剪刀梯上滚下去。每一级台阶都碾过他的肌肉和骨骼,疼痛和眩晕之间他滚到楼梯的底部。 后脑勺重重磕在最后一级台阶的边缘,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有那么几秒甚至几十秒的时间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就好像他下坠得太快太突然,痛感和灵魂都没有追上他的肉体似的。 接着剧痛袭来,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流出迅速变得冰凉。 他的心却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没有骗人,他不是故意的。或许老天都想帮他留下池砚之。 陆珩躺在地上,脑后洇开一片黏稠的血,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呼救。 九点多了,陆珩还没有来。 池砚之的心里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子庆幸来——哪怕他们之间的结局已经注定 他也希望这份“尘埃落定”来得晚一些。 陆珩的新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池砚之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故作冷漠的催促还没出口,就听那边可怜兮兮地喊了句“哥”。 “哥……我去不了了。”alpha略显小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池砚之莫名其妙从里面听出一丝雀跃。 “嗯,”池砚之看了看时间,决定今天不买花了,“等你下次有空我们再约。” 池砚之的声音忽近忽远听不真切,陆珩总感觉他要挂电话:“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池砚之的心一颤,担忧的话被他生生咽回去:“严重吗?我让你朋友过去陪你。” “别这么绝情……”陆珩伸手摸到黏腻的液体,挺大个alpha委屈道,“我流血了……” 反应过来时池砚之已经冲下台阶跑到路边打车了。 “你在哪里?”池砚之的语气总算有了起伏,里面的关心和着急一如上一世听见他说不治了时那般。 陆珩眼眶发烫,握着手机的手却在失去力气。 “陆珩?陆珩!” 池砚之只听到手机落地的咔哒声,此后不管如何呼喊都听不到回应了。 极致的恐慌席卷了池砚之的心脏,他茫然地看着突然变得陌生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没有人能送他去想到的地方。 短时间拦不到车,池砚之拔腿朝着陆珩家的方向狂奔而去,分不清身体哪处传来隐隐的疼痛,继而越来越剧烈。 他从口袋里摸出药,颤抖着抠出两粒生嚼了咽下。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内弥漫开,手机里拨打的急救电话被拨通。 “湖景路壹号的步梯楼道有人摔伤晕倒了,具体位置我不清楚,大概……二十楼以上。伤者是男性alpha,目前没有人在身边,他有凝血障碍,请尽快……” 池砚之尽可能清晰地报了出事的地址。至于楼层,那只是他的猜测。 陆珩应该是一开始就从楼道走的,报高一点的楼层方便更快找到他。 医院那边承诺会尽快过去,池砚之停下来,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开。他弯下腰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气。 缓过一阵之后他直接打车去医院等了。 他比救护车先一步到达医院,在门诊楼前焦躁地走来走去。 昨天他在这里确诊生命只剩下最后一段时光时都没有这么慌乱过。 救护车终于呼啸着拐进医院,路上已经做了止血处理,陆珩人醒着,被推出来时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 池砚之几乎扑到推车边的,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陆珩苍白的脸,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陆珩一下子就笑起来,轻轻做口型:“我没事。” 要做ct,再缝针,池砚之被拦在门的外面。 直到陆珩再一次被推出来,头上戴着弹性网状绷带,后脑勺敷着厚厚的纱布。 池砚之跑上跑下办住院手续,又去找医生了解情况,拿着一堆单子回到病房的时候,陆珩已经睡了。 池砚之下意识屏住呼吸,放慢脚步走到病床边坐下,眼里的担忧和心疼似乎变成实质把陆珩包裹起来。 他一靠近,陆珩就睁开眼睛,冲他伸出没有在输液的那只手。 池砚之一把握住,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温和地道:“你睡吧。” 陆珩的眼眶又红了一圈:“你能不走吗?” 那小表情就跟路边被淋湿的小狗似的,怎么看怎么可怜。 池砚之就是再怎么想心狠一些,这会儿也舍不得对他冷漠,病房里空调温度有点低,还有别的病人在,池砚之不好去调温度,就把被子给陆珩往上拽了拽。 omega嗓音温润地保证:“我不走。” 陆珩头晕得厉害,这些天又没睡觉,现在令他心安的人在身侧,他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强撑着最后一分清醒:“你保证。” 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池砚之无奈地拍了拍他:“我保证你再醒来一定能看到我,有什么事情等你好些了再说,好吗?” 上一世那个对他永远温柔永远心软的池砚之似乎回来了,陆珩心室发痛,反手把omega冰凉的手握在掌心,声音发颤:“好。” 陆珩睡熟之后池砚之才把那只被攥得血液循环不过来的手抽回来,微信里是他的助理方珏发来的一张照片。 有些昏暗的楼道里,一大片深色的血迹。 池砚之心疼得喘不过气,额头抵着陆珩的手背咬着牙隐忍地哭,眼泪大颗大颗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怎么能这样。 他宁愿受伤的是他自己,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怎么能让陆珩受伤。 池砚之克制着不发出声音,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动着。 陆珩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池砚之坐在旁边的陪椅上发呆,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哥……”陆珩小声喊他。 “嗯?”池砚之一个激灵,目光慌乱地四处看了看最终落定在他脸上,“你醒了?喝水吗?” “这又不是电视剧,不用一醒来就喝水……” 第13章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 池砚之被他说得一愣,无奈地笑笑。 要是电视剧还好了,起码他们的结局会是圆满的。现实远比创作出来更加残酷。 陆珩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怔怔看着,眼眶倏然一红。 “怎么了?还痛吗?”池砚之关切地问。 陆珩摇摇头,小心地伸出手,指尖发颤似是胆怯。 池砚之握住那只手,让他的掌心贴住自己的脸颊:“是要这样吗?” 陆珩鼻腔一酸,眼眶更红了。乌黑的眼珠浸润在两汪清泉内,委屈巴巴的模样怎么怎么可怜。 “医生说你有些脑震荡,需要住院三到五天观察一下。” 陆珩没回答,那眼泪终于涌了出来,他死死握着池砚之冰凉的手,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是还痛吗?我请医生过来看看吧。” 说着就要起身。 陆珩一把将他拉回来,哽咽道:“哥,我有点疼,你能给我点信息素吗?” 池砚之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omega且前不久刚刚被标记过似的,愣了一下:“好。” 伴侣的信息素抚慰能让另一方的痛苦减轻一些,不怪池砚之早没想到……毕竟他们结婚到离婚,两人之间并不熟。 “可以多给一些吗?”陆珩用委屈的狗狗眼看着主人,“我求你。” 池砚之的目光在陆珩脸上停留片刻,alpha明显渴求信息素的模样让池砚之止不住地心软。 他揭下后颈的抑制贴纸,酸涩的柑橘味信息素很快包裹住陆珩。 后颈痛得厉害,可这是认识以来,陆珩第一次开口要他的信息素。omega又心疼又怜惜,一定要离婚再也不要有牵扯的念头暂时抛之脑后。 池砚之喜欢陆珩喜欢得要命,他早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如今面对心上人的索求,他只想对方要多少他就给多少。 只要陆珩要,只要他有。 几分钟后,强大温柔的黑檀木信息素与柑橘交织在空气中,池砚之浑身一颤,瞥了陆珩一眼,小心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许久,陆珩嗓音艰涩地开口:“砚哥,我们能不能……不离婚?” 池砚之像是从梦中惊醒,茫然地看了陆珩两秒,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表情一下子变得冷漠:“陆珩,我们暂时还没有离婚,照顾你是我的义务,但这并不代表我已经回心转意。” 空气中柑橘信息素也因为主人些微的情绪失控而变得有些苦涩。 陆珩茫然地看着突然生气的omega,黑檀木信息素也跟着变得小心翼翼,他苦笑道:“我以为你来陪我就代表……” 毕竟上一世池砚之在他身边陪了一辈子。 方才的池砚之太温柔,以至于让他出现了对方会原谅自己的错觉。 池砚之知道自己反应过于夸张,他伸手摸了后颈腺体一把,重新贴上一张抑制贴纸,把离型纸握在掌心:“抱歉,你应该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 说完没待陆珩回答就离开了。 出了病房,他重重靠在墙壁上,把离型纸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才敢看向自己摸过腺体的手。 掌心一片深橙红色干涸的血迹。 腺体痛得他脑袋发昏。 昨天医生还特意叮嘱了,尽量不要去主动释放信息素。信息素有几率会随着血液的流动把癌细胞带到身体各处。 可是…… 向他索要信息素的是他的心上人啊。 池砚之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干嚼了两粒止痛药,苦涩的味道侵占整个口腔,他却丝毫不在意。 再苦……能有他的心苦么? 池砚之笑了一下,缓慢地走向电梯。 电梯里,主治医生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昨天没出的那份检查结果出来了,您方便的话来医院取一趟。」 池砚之回了个“好”,在腺体科室的楼层下了电梯。 医生惊异于他的速度,从发消息到现在才不过三分钟。 omega微笑着打招呼:“您好,我来取结果。” 他一进门,年轻的主治医生就敏锐地捕捉到他身上浓郁的信息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医生脸色一变,起身查看他的腺体,眉心皱得能够夹死一只苍蝇。嗓音也带了几分怒气:“昨天叮嘱过你什么来着?你怎么能这么儿戏?!” 池砚之乖乖听训:“请问结果还有什么问题吗?我还有事……” 医生无奈地看着眼前看似听话实则很固执的omega:“你不要不当回事,以你现在的状态,多使用一次信息素就多一分致命的危险!” “那总分是多少呢?十分,还是一百分?” 医生被他气笑了:“要是一百分,你就准备肆无忌惮了是吧?” 池砚之满脸写着默认。 “这份检查单……你看,”医生指着几个向上的箭头,和旁边列举的正常范围,“这几项数据严重超标,这不是小事,你得重视起来!” 池砚之点头:“我会重视。” 医生:……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目前最行之有效的治疗手段就是摘除腺体,放化疗交替进行……”医生又看了他一眼,“这样起码你可以……” 他说不下去了。 救死扶伤、想办法留住患者的生命是医生的责任和义务,可每当他遇到池砚之这种病人时,也会去想另一个问题。 如果接受治疗也不过是延缓死亡的进程,却要增加痛苦的时长,这对患者来说,真的是好的选择吗? “如果我配合治疗,还能活多久呢?” “一两年……”医生窥着他的神色,补充,“也有可能更久……” “有可能,就代表不一定。”池砚之平静地道。 “但是如果不进行治疗,你随时都有可能……” “有可能,就代表不一定,”池砚之重复了一遍,“我会考虑的,方便问一下后续治疗大概需要多少费用吗?” 医生保守地报了一个数字:“腺体摘除手术的费用不是很高,你可以先做这个……” 池砚之点点头,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第14章 眼泪拌饭好吃吗? 走出医生办公室时池砚之脚步轻快。 医生说的那个数字对从前的他并不多,但现在不一样了……池砚之承认自己从前的确心存侥幸,有想过好好治一治,现在他又觉得完全没有希望不是一件坏事。 起码他只要接受结果就行,不必再胡思乱想了。 心情一好,身体上的痛楚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池砚之走出医院大楼,对着太阳拍了一张发在动态。 「小狗,快点好起来吧。」 然后去医院食堂买了份白粥带回病房。 回来时陆珩正在翻看手机,池砚之放下桌板,把粥放下:“吃点东西吧。” 陆珩把手机丢到一边,仰着脸看池砚之:“你不一起吗?” “我在外面吃了。” 骗人的,根本就没有胃口吃饭。 陆珩信以为真,接过一次性餐勺乖乖吃饭。 现实再次与记忆重叠,陆珩仿佛看见上一世的池砚之端着熬好的白粥耐心地哄他喝。 “医生不让你吃别的,乖一点,”那时的池砚之跟哄小孩儿似的端着小碗喂他,“等你好了,我给你做很多你爱吃的,好吗?” 这要是离婚之前,一个不耐烦陆珩就会掀桌走人,可偏是生命的尽头,他和池砚之都心知肚明,他不会再好起来了。 陆珩其实知道,池砚之很想在他生命的最后多做几顿好吃的,又怕吃不对的东西让他更加难受痛苦。 那时的池砚之比他更加煎熬。 池砚之站在一旁沉默地看陆珩吃饭。 他已经很久没见陆珩在他面前吃饭了,他静静看着,似乎想把这个画面就此刻在生命里。 陆珩感觉到池砚之的存在,淡淡的柑橘味萦绕在他鼻尖,涩得惹人心痛。 失而复得却又要失去的难过涌上心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进粥碗里。 一只冰凉的手轻抚他的脊梁,温和的嗓音响在耳畔:“眼泪拌饭好吃吗?” 池砚之掰过陆珩的脸,用随身的丝帕擦拭他的眼泪,但越擦越多。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哄哭泣的alpha,本能地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轻轻揽过陆珩的脑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怎么哭成这样?特别痛吗?医生开了消炎止痛药,你乖乖吃完饭把药吃上。” 二十四岁,身高一米九的s级alpha在他即将失去的omega怀里哭成一只二百斤的狗子。 黑檀木信息素也跟着有些失控。 隔壁床的病人忍了一会儿忍无可忍:“你能不能考虑一些等级比你低的alpha的感受?” 陆珩哭得起劲儿,根本没有听到。 是池砚之连连道歉,给陆珩贴上了阻隔贴。 “别哭了,”池砚之心疼得眼眶发红,捏着陆珩的下巴让他抬起脸,“这么大一个alpha哭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呜呜呜,我老婆都要没了,我哭一下怎么了?”陆珩可怜地看着池砚之,“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会乖……我保证我会乖。” 池砚之没说话。 陆珩越来越心慌,语无伦次地保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出去玩了,我每天都在家里洗衣做饭……求求你。” 池砚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止不住的泪水,有些茫然。 是他把陆珩弄哭的吗? “陆珩,不是所有路都可以回头的,”池砚之说着绝情的话,语气却温柔得不行,“以前是你想分开,现在我同意了,你应该开心的不是吗?” 陆珩一边摇头一边流泪,满脸都写着“求你别离开我”。 池砚之心里闷痛。 如果可以,他比谁都想接受陆珩……可是现在他们没机会了,再也不可能有以后了…… 池砚之白瓷般的脸颊滚落一颗剔透的泪珠,哽咽着问:“你要我怎样呢?陆珩,能不能有一次,让我来做决定呢?” “你别哭,”陆珩颤抖地擦去他的眼泪,“我错了,我不逼你,你再想想……好吗?” 明明也舍不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陆珩渐渐平静下来,嗓音有些沙哑:“那……砚哥,等我出院,我们一起去看看外婆,好不好?外公刚刚去世,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她。外婆身体最近也不好……你就当是陪我。” “不了,”池砚之强迫自己狠下心,“外公的事情你……节哀。但当时我们说好的,如果外公……就离婚。陆珩,你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 是啊,他说讨厌这段婚姻,就跟池砚之约好离婚。 池砚之问他能不能不离,他说走就走,一直到外公去世才回来。 他确实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陆珩沮丧地低下头:“好吧。” 是他错了。 刚重生时他虽心痛,心里却觉得池砚之那么爱他,只要他肯示弱,池砚之就会原谅他。 他没有考虑过池砚之根本不会回头的可能性。 但他不准备放弃,就如同生命的最后池砚之也不曾放弃他一样。 病房里的气氛渐渐凝固,压得池砚之喘不过气来。 “听说你住院了……”一个高大的alpha拎着一个巨大的果篮大大咧咧地迈进病房,“哎我靠,你不住单人病房啊?” 他身后还跟着个alpha,帽子墨镜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还抱着一捧巨大的花束遮住脸。 听见前一个alpha的话之后,墨镜哥下意识往外退了一步。 诡异的沉默被这两人的出现给打破,池砚之起身给他们让位置:“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珩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挽留的话。 池砚之走后病房里马上热闹起来,老远都能听见顾轻舟的大嗓门:“哎吆这眼睛红的,咋的,这点疼就忍不了了?” 陆珩立刻奓毛:“你懂什么?” 池砚之听着他孩子气的声音,无奈地摇摇头,走进电梯。 墨镜哥夏浔沉默了一会儿:“要不,转个病房吧。” 陆珩:“不行!这床位是我老婆给我订的!” 顾轻舟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这明明是医院随机安排的。” 第15章 全都是假的 刚从医院出来,池砚之茫然地站在三伏天闷热的空气里,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想了想,他买了些礼品和水果去了陆珩的外婆家。 如今他和陆珩还没有离婚,陆珩的外婆就是他的外婆。何况外婆一直对他很好,池砚之觉得这几天事赶事没有去看望老人家着实不应该。 上次来看她时外公还活着,他是突发心梗走的,很突然,但至少没有多少痛苦。 出租车上,池砚之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象,有些悲哀地想着。 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也会像外公一样变成一个盒子住进地底。到时候会不会有人记得他呢? 一个多月没见,外婆比上次苍老了许多。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深,却仍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怎样的美人胚子。 即便刚刚失去了老伴,老人家依旧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见池砚之来了,她温和地笑笑:“砚之来啦?” 池砚之鼻尖一酸,把东西放下,扶老人家到沙发坐着:“我来看看您。” “好孩子,”外婆拍拍池砚之的手背,犹豫了一下,问道,“阿珩怎么又没和你一起过来?” 自从他问出那句能不能不离婚之后,陆珩飞去外省玩,这段时间都是池砚之独自来看望老人。 这种问题早已应付惯了,池砚之面色没变,轻声解释:“阿珩最近很忙,他说忙过这阵就来看您,所以我就先来了。” 外婆“哦”了一声,睿智的眼睛关切地看着池砚之:“忙过这阵就来看我……也没说你会一起来呢。” 池砚之心里一惊。 他跟陆珩关系不好的事情老人家不知道,他一直在老人家面前扮演一个被丈夫宠爱的omega。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能编出陆珩在忙这种谎话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他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况且以后他和陆珩离婚了,就算他想来……也不一定有命能来了。 见他没有接话,外婆了然地看着他:“砚之,你是个好孩子,不用帮那小子说话。阿珩浑得很,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他能忙什么呢?忙着玩儿吧,外婆都知道。” 池砚之哑口无言,深深低下头去:“对不起,外婆。” “不要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外婆轻叹一声,“你觉得阿珩对你怎么样?” 池砚之抬起头,真诚地望着外婆的眼睛,唇畔勾起的笑意不似作假:“他挺好的。” “也就只有你这么说了,”外婆慈爱的目光里掺杂着一丝心疼,“当初他外公说这小子不学无术,非得找个人管管他,我那时就不同意。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白白被他耽误了……” 池砚之握住外婆的手,真挚道:“陆珩没有不学无术,他很好。” 外婆越看池砚之越喜欢,恨不得池砚之是他亲孙子才好。这么温柔宽和的omega不好生放在心尖宠着,若不是年纪大了,她真想把陆珩的腿给打断。 “不要委屈自己,外婆什么都知道,虽然我也很希望你和阿珩在一起,可看起来阿珩并不是良人,”外婆缓缓道,“如果你想和他分开,外婆是支持你的。那小子,就让他后悔去吧。” 池砚之笑了笑。 陆珩真的会后悔吗? 他那样的顶级alpha,年轻帅气,几乎集齐了所有omega都喜欢的优点……不喜欢他,应该也是因为他太无趣了。 谁会为失去一个根本不在乎且取悦不了自己的omega而后悔呢。 池砚之陪外婆吃了晚饭,天幕完全黑了才离开。 没开数据网络的手机打开流量,叮叮咚咚传出一连串陆珩发来的消息。 不是问他在哪儿,就是发一些小狗狗叼着盆等主人的表情包。 池砚之看得好笑,截了图发在小号上。 配字:「真的很黏人,一会儿不见就能99+」 想见到陆珩的冲动战胜了他的理智,回过神来时池砚之已经打包了一碗小馄饨。 现在没离婚……陪陪他是应该的。 明知道该远离,还是要找着理由地去见他。 如果不是生病了,他一定会再问问陆珩可不可以不离婚的。哪怕他是一个成年男人,平时冷静自若,也免不了想要得到自己alpha的安抚。 太委屈了。 只要想起来就会痛,池砚之开始厌恶自己。讨厌自己这种一边坚决要离婚,一边又忍不住想靠近发臭毛病。 可是。 见一面少一面了啊。 池砚之怕小馄饨冷了,打车去医院,乘电梯,在走廊里跑着奔向陆珩的病房。 被告知陆珩已经转到单人病房了。 一种难言的愧疚席卷了池砚之的整颗心脏。 陆珩是他的爱人,他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他转到单人病房。 陆珩的朋友墨镜哥夏浔是个明星,来看望他时也不方便。 问清了新的病房号,池砚之犹豫了一会儿才过去。 他走到病房门外,停下脚步。 房门半掩着,可以看到陆珩的病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影太过熟悉,以至于池砚之的脚步从此无法挪动半分。 那个omega骨架偏小,白白弱弱,像是来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了。又长了张所有alpha都会喜欢的脸,陪在陆珩身边低声说话。 他身上苦涩的药香甚至能够飘到病房外面。 有他挡着,池砚之完全看不见陆珩的表情,可他知道陆珩一定是笑着的。 是啊。 他怎么忘了。 结婚的时候陆珩说过不要对他有多余的感情,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他说那个人和池砚之完全不同,那个人柔软、可爱、招人心疼,让人一看见他就会止不住地怜惜他。 是啊,病床边的池韶安完全符合这个描述。 池砚之带着已经变冷的小馄饨原路返回。刚才他跑来时有多少期待,现在就有多少沉重。 命运怎么这么喜欢给他幻觉,让他做他从不敢梦的梦,然后再亲手敲碎。 全是假的。 陆珩的眼泪、示弱、挽留,都是为完成那个赌约的手段。 池砚之不想奉陪了。 第16章 陆珩,我痛…… 新订的宾馆跟之前的酒店档次差了好几个级别。房间采光很差,没有独立卫生间,柜子和床铺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但是胜在便宜。 池砚之坐在床上,把冷掉的馄饨一口一口吃掉。 终于轮到他尝试眼泪拌饭的味道了。 池韶安陪在陆珩身边的场景历历在目,池砚之狠狠蹭了一下眼睛:“怎么这么辣……” 无故被冤枉的、没有一滴辣椒的小馄饨:…… 不想喜欢陆珩了。 就知道耍他,就知道欺负他……池砚之握着塑料勺的手一抖,情绪突然崩溃。 “就对我好一点能怎么样啊……”他蜷缩成一团,又开始分不清到底哪里在痛。 从来都宽容大度的人真的受不了了。 怎么什么都是池韶安的。 父母的宠爱是池韶安的,家里的公司是池韶安的,就连他的心上人喜欢的也是池韶安。 为什么啊? 池砚之的手指紧紧抓着袖子的布料,哭得浑身颤抖。 可是没办法,他就是喜欢陆珩,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犯贱。 一开始他竟天真地想过将陆珩捂热。是他太自不量力了。 那个人直到现在了都还在耍他。 池砚之哭得头昏脑胀,拿过手机把陆珩的新号码也拉黑,接着给医生发消息。 他非和陆珩离婚不可,等陆珩出院了就离。然后他就去摘除腺体,他再也不期望陆珩的标记了。 做完这一切他脱力躺倒在床上,右手使劲掐着发痛的腺体。 前几天刚被标记过,白天又给陆珩信息素,这破腺体食髓知味一般,只要他想起陆珩的名字,它就开始疯狂渴望陆珩的信息素。 “能不能……”蜷缩成虾米的omega泪如雨下,“有点出息啊……” 指甲捏着腺体上一层薄薄的皮肉,用力掐着,加剧了原本的疼痛却无法抑制那股从心脏和腺体深处蔓延出来的渴望。 想要。 被抱抱。 被标记。 被安抚。 “陆珩……”向来冷静自持的omega嗓音里蕴着几分祈求,“疼疼我啊……” 即便下定一万次决心,只要想起你就会溃不成军。 池砚之混沌的大脑在柑橘信息素微微失控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的发情期好像到了。 怪不得他比之前还要委屈。 发情期的omega会本能地依赖给过自己标记的alpha,在这种作用下,池砚之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陆珩面前。 他的手指紧紧握着手机,手腕抖得厉害,一个软件戳了五六遍才成功打开。 他点开那段录音,循环播放。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吧。 omega把手机丢到一边,双臂反抱着自己,假装是自己的alpha在拥抱自己。 “陆珩……我生病了……”omega小声地说,好像爱人就在他身边似的,“我痛……好痛……能抱抱我吗?抱抱、就不痛了……” 自欺欺人起不到任何缓解效果。 池砚之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发情期不再稳定,记忆力也在变差,他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发情期是什么时候。 总之都是一样的。 没有alpha抚慰和标记,他都得自己捱过去。 不,他现在不能发情…… 最近心里的事情太多了,他都忘记自己现在不适合发情。他早买了药剂装在自己随身的包里。 池砚之强撑着身体起身,高浓度的柑橘信息素充斥在整个房间的所有角落,茫然又小心地找寻着根本不可能找到的黑檀木。 才下床,眼前就漫开一团黑雾,接着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鼻尖的冷汗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冰凉的地面让他的发热情况稍稍得到缓解。 没力气了。 体内的灼热和地板的凉意一起撕扯着他的身体和灵魂,心脏处传来绞痛,池砚之却连抬手按一按都做不到。 房间里渐渐被黑雾笼罩,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只来得及呢喃出一个名字:“陆珩……” 救救我啊。 …… 陆珩以为池砚之还会回来,顶着困意一直等到了半夜。 “是不知道我转病房了吗……”陆珩点开和池砚之的聊天页面,上面是他发过去的一堆废话,池砚之一条都没回。 是不是觉得他烦了啊? 陆珩小心翼翼地打出一篇道歉小作文,在结尾告知了他的新病房,点击发送之后一秒就出现了红色感叹号。 陆珩骤然心慌,猛地坐起身,又被脑震荡带来的眩晕和心悸按回枕头上。 他不断尝试给池砚之的所有联系方式发私信、打电话,却都没有回应。 是他下午说错什么话了吗? 是他下午索要一次机会让池砚之不高兴了吗? 是啊,他哪里来的资格再挽留呢。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想要一次机会,池砚之就会给他呢? 陆珩苦涩地扯着唇角,给顾轻舟发去了池砚之的联系方式,拜托他代为道歉。 池砚之是被索命咒一样不断循环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他之前和顾轻舟有过一次合作,因此存了对方的号码。 看看时间,凌晨一点。 这个时候打来……应该是陆珩联系不上他才派顾轻舟来的。 池砚之厌烦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他扯开两枚扣子,后颈疼得发麻,有一种被粘住的异样感。 又流血了。 他的身体忽冷忽热,不停地发抖,眼前依旧一阵阵地发昏。 背包在他进门时被随手扔在地上,池砚之艰难地拖着几乎无法动弹的身体爬了一米多,使劲儿伸手把背包拽到自己身前。 从里面摸出一个针管。 普通omega用口服的抑制剂就可以了,但池砚之不行。 第一次被陆珩标记后,他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信息素的安抚。 要是从来没被标记过还好受些,被标记过了之后没有得到原本的或者另外的alpha的标记和安抚,发情期只会越来越难捱。 池砚之抖着手把抑制剂注射进腺体。 现在一支强效抑制剂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了。但他的腺体短时间内受不住两支抑制剂。 第17章 如果他就此消失 抑制剂一时半刻不会奏效,池砚之狼狈地蜷缩在地板上,喉间溢出沙哑的喘息。 这宾馆隔音很差,客人却多。池砚之听见有人从他房间门口经过,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再发出声音。 门外的脚步声杂乱,伴着池砚之混沌的意识一会儿像是踩在他耳膜里,一会儿又像来自天边。 听不真切,天旋地转。 池砚之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来,他忘了,注射太多强效抑制剂之后,他不仅有了抗议还开始晕抑制剂。 先前健康的身体被硬生生拖垮,到头来他连应该怨谁都不知道。 窗外模糊的光在他的眼里晃成虚影,池砚之甩甩脑袋,徒劳地想甩开眼前的黑雾。 不知道过了多久,抑制剂总算生效,池砚之仰躺在地板上缓过半口气,想回到床上却提不起劲儿,只能闭眼睡在地上。 好累…… 抑制剂终究是效果不大,两个小时之后池砚之的身体又烧起来。 高热体温把地板烘烤得没有一丝凉意。 池砚之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死死忍着身体里的躁动和渴望。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腺体本来就痛。 发情期得不到安抚就更痛。 太痛了…… 浑浑噩噩间池砚之听见了敲门声,他屏住呼吸没有回应。 “阿砚?阿砚!你在里面吗?我来了,你快开门……” alpha的声音让池砚之眼睛一亮,他强撑着爬起来,一步一步扶着墙朝门口走去。 房门还是被拍得震天响:“阿砚?你还好吗?” 两行清泪顺着池砚之苍白的脸颊流下,他张了张干涩的唇瓣,乖乖道:“还好……” 本来不太好,但你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池砚之靠在门后,有些害怕地看着门板:“陆珩?是你吗?” “是我,阿砚,你开门,让我看看你。” 眼泪决堤,生病以来的委屈在这一刻达到巅峰,池砚之握紧门把向下一按拉开。 他做好了献祭自己的准备,他想要折尽尊严再问一句能不能不离婚。 他要把他的痛苦难过全都说给陆珩听。 他想求他的alpha给他一些安抚。 陆珩来找他了……池砚之可以原谅一切。 他猛地拉开门:“陆……” 走廊里面空无一人。 池砚之有种被捧上云端又被狠狠踹下来的感觉。 他扶着门看着空荡的走廊,希望破灭。唇畔扯出苦涩的笑意。 是啊,是啊。 这才是对的。 陆珩根本不爱他,又怎么会在意他在哪里 ,有没有发情呢。何况陆珩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 夏季夜里闷热的走廊却让池砚之凉了个彻底。 他走出房间,沿着走廊慢慢走着。他步伐很慢,几乎称得上是在“缓缓挪动”。 亏了大半夜的外面没人,否则别人肯定认为他脑子有病。 太痛了,痛得他一时忘记准备去哪里。 池砚之仿佛在经历冰火两重天。他不断冒着虚汗,胃里不断翻涌绞痛,走到了洗手间门口他才想起来他想吐。 本就没吃什么的胃里只能吐出一些胃液,烧得他喉咙发痛。 他低头撑着墙,像是要把这一生的委屈都吐出来。 吐完了头晕眼花地往回走,路过一间半夜退房正开着门被打扫的房间。 池砚之往里扫了一眼。 陆珩躺在病床上,面带着从来不肯施舍他的温柔笑意,用没输液的手亲昵地揉了揉身边人的头发。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似乎察觉到池砚之的视线,回过头来,冲池砚之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是池韶安。 池砚之身体又开始发抖,他分不清到底是痛的还是气的。 池韶安身后的陆珩也朝他看过来,只一眼就转开了脸,神情间是止不住的厌恶。 好,好,好。 池砚之艰难地退开几步,他意识不清醒,大脑被折磨地无法转动,根本无力思考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只知道,陆珩敲了他的门,骗他出来,然后有意让他看到这一幕。 又在骗他。 只有厌恶是真的,所有的好都是在骗他。 池砚之心想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天条才被这样对待。 向来柔软温和的心脏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这股恨意盖过了一切身体上的不适。 池砚之踉跄着冲进自己的房间。 什么发情期,什么信息素安抚,什么心上人,全都去他的。 这一刻池砚之只想终结这一切。 他把背包里的五六支强效抑制剂都掏出来,没有半分犹豫地全都注射进腺体。 厌倦了。 他认真爱着的世界不曾善待他,那他也放弃自己吧。 身体像是被推进了火海,池砚之双目通红,向来冷静自持的眸里全是疯狂。 不,还不够。 他翻出几支口服的抑制剂,抖着手撕开包装,一口气全吃了。 一般来说口服抑制剂和注射型抑制剂尤其是强效注射型抑制剂是不能一起使用的。 两种药的原理完全不同,在体内会产生反应。 单独注射的时候起效很慢,药物滥用的时候反应却很快,疼痛像潮水一样袭来。 池砚之脸色惨白,不断渗出的冷汗让他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脸上。他痛得面容扭曲,在床上翻滚挣扎,张着嘴巴像被谁扼住了喉咙一样剧烈喘气。 很痛。 比他之前承受过的痛加在一起还要痛。 他想大声嘶吼,可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里隔音很差,别的房间的客人需要休息。 心脏痛,胃也痛,全身都在发痛。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腺体正在流血,可剧烈的痛苦让无力顾及。 他像被无数根长针刺穿身体,每一根神经都被刀片削断,体内的血全被放干,又痛又冷让他痉挛抽搐。 灵魂被生生撕裂,心脏被捏成血水。池砚之无神的眸子看向窗外,下一秒他就冲过去打开了老式的推拉窗。 这里是五楼。 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蛊惑着让他跳下去,他看着十几米外的地面,眼里疯狂的笑意越来越深。 如果没人需要他,那他就此消失,应该也没关系吧。 池砚之的身体为他恢复了一些支持他赴死的力量,他轻松地窜上窗台。 第18章 他是唯一的 只要一松手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即便结束不了,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再痛一点又能如何。 黑夜里,omega的眸子清亮,即将结束这一切和报复自己的兴奋和快感让他忽略了躯体上的不适。 池砚之慢慢松开抓着窗框的手指,闭上眼睛等着迎接自己的死亡,一个念头在最后一秒突然钻进他的脑海。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能跳。 会吓到别人。 会给人添麻烦。 他总不能死了还让人收拾他的烂摊子。 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汇集在他削瘦的下巴,再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身体为死亡蓄好的力量一瞬消散,剧烈的痛楚再次包裹着池砚之,空气中躁动的柑橘香因为过度抑制而彻底消散。 眼前一黑,池砚之从窗台上仰面栽下来,后脑勺砸在地上,“咣”得一声闷响。 - 顾轻舟连着打了六七个电话都没被接通,他没办法,只能如实告诉陆珩。 陆珩看着聊天框里的消息,心里慢慢升起一种能要他命的错觉。 他感觉池砚之这一次是真的不打算要他了。 而他发现,他连池砚之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工作室被烧了,房子卖了,池砚之要是想人间蒸发,陆珩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 翌日,夏浔跟顾轻舟又来探病。 “咋,你一夜没睡?”顾轻舟看着陆珩眼底的一片青黑惊讶道,“不晕吗?” “晕。”但是池砚之不在身边,他睡不着。 “又在想你那个前妻哥?” “没离婚,”陆珩没好气地道,“我不会跟他离婚。” 大热天带着帽子墨镜口罩的夏浔快要被热中暑了,一进病房就都摘了下来,不满道:“到底谁发明的规矩,这种天包这么严实跟直接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 “你就别抱怨了,你人气高,这样可以避免引起骚动。”顾轻舟从果篮里摸出一个橘子。 “啧,我包成这样不是更可疑吗?” “放下!”陆珩冷不丁一声呵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起身从顾轻舟手里夺过橘子:“别的都可以吃,橘子不行。” 顾轻舟气笑了:“不就个橘子吗?这么小气。” “什么叫‘就是个橘子’?你对橘子放尊重点,橘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水果。” “但它不是唯一一种水果,品种多,产量也高,你到底在不舍什么?” 陆珩的眼眸黯淡了些,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是唯一的。” 橘子有千千万万个,柑橘信息素的omega也多得是,但池砚之只有一个。 橘子是最好的水果。 池砚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顾轻舟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指指他怀里的橘子:“那我是不是还得跟它道歉啊?” 陆珩双手捧着橘子伸过去:“道吧。” 眼看两人要就这个问题掐起来,夏浔赶紧拉了顾轻舟一把:“你跟他计较什么,他脑子都摔坏了。” 顾轻舟后知后觉:“你那前妻哥是柑橘信息素是吧……原来你搁这睹物思人呢?” 陆珩没吭声。 “我就不明白了,兄弟,”夏浔轻声开口,“以前我是不是劝过你,让你好好对人家。既然结了婚就好好过。你不听,非要作,非得看人不顺眼。现在好了,人家同意离婚了,你又矫情上了。” “是啊,人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珍惜,”顾轻舟附和,“现在人走了你在这里夜不能寐的。” 陆珩自知有错,躺平任嘲。但他真没想到这两人可以骂他那么久,两个人跟流水线轮班似的,一人一句硬是损了他一个小时。 “能别说风凉话了吗?”陆珩理亏,说这话也没底气,“说完了就帮我想想办法。我知道我不对,我以后肯定好好对他。” 这个时候承诺太苍白,可陆珩真的知错。 他出生起就爹不疼妈不爱,他不缺钱不缺朋友,从小就是个没人管的二世祖。 他见惯了父母在外虚伪地逢场作戏,在家里互看不顺眼,三天一小吵五天一打架,家里的装饰摆件花瓶什么的都是摔了买买了摔。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对“爱”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嗤之以鼻。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爱上谁,就连身边的朋友也是一波一波地换。 外公外婆宠他,但父母并不允许他跟老人家住,他从小就住在人人羡慕的高档别墅里,父母不吵架的时候也懒得理他。 于是他一个人长大。 没人教他怎么去爱去珍惜一个人。 这个家里他只听外公外婆的话。外公看着他每天跟一群狐朋狗友喝酒蹦迪,气他整日不学无术,这才想找个人管着他。 而他之前不久刚意外和池砚之有过标记。那时的池砚之被人陷害,导致意外发情,情况复杂且危险。omega向他求助的时候他一时心软…… 因此外公选中了池砚之。 陆珩对这段被包办的婚姻非常不满和厌恶,他甚至想过之前的意外标记是不是池砚之的早有预谋。 毕竟曾有omega图陆家的钱,用各种手段把自己送到他的床上,但没得手。 他当时觉得池砚之不过也是图钱罢了。 他一开始就跟池砚之挑明了要离婚,现在池砚之践行承诺,他却开始难受了。 结婚这一年多他没有碰过池砚之。小时候他在家里不止一次见到父亲在标记不同的omega让他对这种事感到恶心,易感期宁愿硬捱过去也不想标记别人。 后来他在池砚之的温柔里步步沦陷,最后死在池砚之怀里。 那时他才认清,池砚之一开始图的就是他这个人。池砚之爱他,尽管陆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现在,他也爱池砚之了。 他真心想要悔改,他想抛下父母给自己留下的阴影,学着如何去珍惜疼爱池砚之。 可池砚之不愿再给他机会了。 顾轻舟见陆珩神情认真不似作假,蹙眉:“你觉得他对你还有感情吗?” 一刀扎中陆珩的要害,他苦涩地摇摇头:“昨天我还有这种错觉,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了。 第19章 离婚综艺 顾轻舟靠墙跟没骨头似的站着:“要不你试探一下呢?” “怎么试探?” “再找一个呗。”顾轻舟出了个馊主意,眼睛睨着陆珩,像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果然,陆珩的脸色一下子黑下来,斩钉截铁:“不可能。” “没让你谈个真的,”顾轻舟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悠悠道,“找个人演戏刺激他一下。” 陆珩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个方向,也没想过顾轻舟能说出这种话:“我是想追回他,不是想让他难过。” 顾轻舟挑了挑眉。 陆珩歪头望向窗外,轻声说:“池砚之是很好的人,我不能用这种方式试探他、侮辱他。” 如果池砚之对他还有几分喜欢,他真这么做了,池砚之会很伤心吧。 那个人,他一直把难过和失望压在心底,已经够辛苦了。 顾轻舟很满意他的回答:“我以前以为你没有心。” “确实没有。”陆珩苦涩地笑笑。 从前他也一直以为自己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以为他生来就没有能够去爱别人的那颗心脏。 可池砚之出现了。 池砚之把自己金子一样赤诚的心脏交给了他。 是他没珍惜。 陆珩眼圈微微泛红:“我想跟他说一万遍对不起,可是说再多有什么用呢?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而是‘对得起’。” 一直没吭声的夏浔默默翻看手机:“我没追过人,但是真诚是必杀技。” “首先我得能见到他啊。”陆珩无奈,他用手掌狠狠按了按心口,那里正传来剧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正在失去,而他毫不知情。 “等你出院再说吧,不急于这一时。”夏浔的手机响个不停,他重新戴好口罩墨镜和渔夫帽,“我得先走了,有个综艺要拍先导片。” “我跟你一起走吧,等下有个应酬,”顾轻舟道,“你什么时候接起综艺了?不是说过什么综艺都不接的吗?什么类型的综艺?” 夏浔:“算是个分手恋综?帮朋友个忙,在里面当背景板。别说,要不是节目嘉宾很早就订好了,阿珩跟池设计师还挺适合这个节目。” 病床上的陆珩猛地转过头,眼里感激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夏浔被他这种表情恶心得不行,一个后撤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都说了嘉宾已经确定了……” 陆珩没理他的话,问:“今也的节目是吗?” “你消息倒是很灵通。” 陆今也是陆珩的堂姐,两家关系不是很好,长辈之间几乎没有往来,只有陆珩跟陆今也一直保持联系。 陆珩顿时感觉伤口不疼了,头也不晕了,催着那两人滚蛋之后坐在病床上笑得像个傻子。 不是完全没机会…… 上一世他跟池砚之离婚不久,陆今也的这个节目预约好的一对嘉宾无法参与录制但节目已经发出预告,于是她找上自己刚离婚的堂弟,想让陆珩跟池砚之帮忙凑个人数。 当时陆珩没同意,陆今也一通死缠烂打都没能让他松口。后来只听说陆今也联系了池砚之,池砚之答应了。 陆今也就让池砚之跟一个alpha作为离婚搭子上了节目。 那节目好像被骂得很惨,但陆珩没有关注过。 现在想来……他似乎不是不感兴趣,而是不想看见池砚之跟别的alpha站在一起。 这一世他一定要主动把握住这个机会! 陆珩马上给陆今也打了电话。 陆今也听了他的来意之后,沉默了几秒,发出尖叫鸡的声音:“我没接到通知啊,怎么会突然不来了呢?啊啊啊啊啊陆珩你小子不要咒我!” “不是咒你,”陆珩认真道,“如果那对嘉宾真的无法到场,你一定要优先考虑我。” 尖叫鸡陷入了沉默。 陆珩以为她觉得自己不靠谱,忙为自己争取道:“如果真的出现这情况,我和阿砚应该是你能最快找到的符合要求的人了。” 如果他没记错,那对无法参与录制的嘉宾在节目里的状态标签是“准备离婚”。 另外两组分别是“离婚两年”和“刚刚离婚。”还有一组同行嘉宾,不是夫夫,用来做对照组的。 “准备离婚”的那组是双精英,alpha是某大型企业职业经理人,omega是中学老师。 陆珩觉得自己和池砚之完全贴合这些人设。节目组在很早之前就发过一条节目预告。没有点名道姓,也没有图片视频,只大概介绍过嘉宾设置。 陆今也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她并没有收到那对嘉宾退出录制的消息。 “如果真的发生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陆今也再度变成尖叫鸡,“但是他们已经录完先导片的采访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打工人的命也是命,不要搞我啊!” 陆珩随便安抚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按着突突胀痛的太阳穴,眼前浮现出池砚之清冷的模样。 在节目里朝夕相处那么久……他得好好表现,哪怕不能留住池砚之,也至少要让池砚之感受到他的心意。 - 池砚之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两天,他仍然狼狈地躺在地板上,先前后脑勺重重砸在地上带来的眩晕没有散去。 他茫然地睁着涣散的双眼,好半天眼前的黑雾才勉强散去。 身体早已没有了发情期的躁热感,大热天的让池砚之冷到发颤。 药物滥用对腺体的伤害不小,昏迷时又流了不少血,氤氲在他脑后,已经干了。 想来他昏迷的时候大概也在挣扎,血迹沾得哪哪都是,活脱脱一个凶杀现场。 池砚之失望地看着天花板。 怎么醒过来了…… 两天没有吃饭喝水,他的嗓子干得要命,强撑着站起来拿了瓶酒店的矿泉水灌了两口。 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池砚之把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只是弯腰再抬头的一个动作就让他险些摔回地上。 太冷了。 房间里明明并没有开冷气。 池砚之翻身上床,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凉意还是一阵一阵从骨缝中渗出来。 他摸过床头的空调遥控器,调了制暖模式,蜷成一团,然后闭上眼睛。 第20章 您帮我叫个救护车行吗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不吵但也不十分安静。池砚之很喜欢这种氛围,他裹着被子强迫自己睡觉。 可陆珩和池韶安待在一起的画面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 不多时,蜷缩一团的被子里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又开始痛,所有的地方都痛,老天会惩罚每一个药物滥用的胆小鬼。 但是这里没别的人,池砚之边流泪边想,可以哭的。 这么痛……哭一哭怎么了。他又不会太大声地吵到别的房客。 没出息。 胃里翻江倒海,池砚之好不容易才暖过来一点,不想离开被窝,只能咬牙忍着。 疼痛越来越剧烈,池砚之死死捂着上腹,靠拼命吞咽口水来抑制想吐的冲动,短短几分钟,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 最终还是忍不下去,趴在床边,一张嘴吐出一滩苦水。 眼前忽明忽暗,他僵硬地保持着伏在床边的姿势,一股从未有过的窒闷感扼住他的咽喉。 他无力挣扎,只能任由自己被夺走呼吸。 心跳剧烈,又似乎被他趴着的姿势制约着,又憋又闷,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绞痛。 意识开始模糊,池砚之感觉自己和身边的一切都在飞速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晕…… 不行……不能再睡过去…… 池砚之的手臂又僵又麻,吃力地伸手去够床头柜的玻璃杯。 “啪”一声脆响,玻璃杯摔在地上,碎片四处迸溅。 池砚之捡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重重在左手手腕划了一道。 血液伴随着尖锐的疼痛涌出,脑中的混沌清醒了些许。池砚之艰难下床,跪在地上,用自己换下来的染血的衣服和纸巾把地面的狼藉清理干净。 他已经是个很多余的人了。 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做完这些池砚之又开始痛得不太清醒。 他是真能作死啊,原本只是偶尔疼,被他自己折腾成持续疼了。光是站着他都觉得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 快睡过去之前,手机响了,池砚之看了备注,接起来:“您好?” 电话那头的医生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昨天是你约好做检查的日子,我联系不上你。” “喔,”池砚之歪栽在床上,“我睡着了,手机没电关机了。”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睡着还是昏迷?” 池砚之摇摇头,又想起对方看不到:“不知道。” “今天有时间来检查吗?” 池砚之想了想自己的余额,摇头:“没时间。” “……好吧,”医生没有强求,“你的止痛药还有多少?” “啊……”池砚之才想起来自己痛的时候可以吃止痛药。他起来翻药瓶药盒,然后坐在床沿愣了好半天才说,“好像吃完了。” 可能是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吃的。 现在可好,抑制剂乱用,止痛药也乱用。 “你把止痛药当饭还是糖豆啊?”医生的嗓门猛地拔高几度,又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抑制剂呢?” 池砚之没吭声。 “你赶紧、立刻、马上,”医生的声音更加严肃,“到医院里来。” 人既然活着,就不能让自己太痛,池砚之想,买个止痛药的钱他还是有的。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动不了……”池砚之无奈,“我把地址发您,您帮我叫个救护车行吗?” 顶不住了。 池砚之很清楚自己那天发疯注射的抑制剂剂量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现在不上头了,他又清醒过来。 不能死,要死也得死在外面,他要真死这小宾馆里,人家老板的生意就没法做了……还有陆珩,就算要死也得先把婚离了,他要保住自己的最后一丝体面。 更何况他还有一堆没处理的事情。 工作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扔了,melody-c是他的心血,他不能就这么丢掉……如果他是一个人就算了,方珏他们跟着他工作了那么久,他不可能把烂摊子丢给他们。 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时间,池砚之面色惨白地规划自己的未来,可规划来规划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melody-c之后几个月的新品设计初稿已经画完了,他进度得快一点,然后把之后的盈利当做遣散员工的奖金和补偿…… 做完这些事情,他才能放心地去死。 什么时候又昏过去的池砚之完全没印象,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有人拍房间门,他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去理会。 后来好像是老板给他们开了门,池砚之半梦半醒之间庆幸,还好他把地上的狼藉给收拾了。 再醒来时他躺在病房的床上,身侧的呼吸机正发出有规律的嗡鸣声。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身上不太痛,似乎上了止痛泵。左手在输液,冰凉的药水顺着软管流进身体里。 池砚之恍惚觉得自己只是生了个小病,可身上各种导联线连接着不同的机器又让他的期许破灭。 他闭上眼睛,右手摸索着按铃。 一群医护鱼贯而入,池砚之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耳膜内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听见医生说:“病人情绪不稳定,打一针镇定剂。” 池砚之心想他这不挺稳定的吗?灵魂从身体剥离,他看见床上的身体正又哭又笑,痛苦得面容扭曲。 这是他吗? 意识消散,他又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渐渐睡去。 堕入黑暗前,他听见一个声音哽咽着诘问:“为什么不能爱我啊?” 真没出息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期待有人能爱他。 池砚之的病房就在陆珩楼上,两个人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米,却一个正在昏睡,另一个人疯狂联系昏睡的人。 联系不上,还是联系不上。 哪怕又换了新号码,池砚之还是不肯接电话。 陆珩泄气地把手机丢到一边,用胳膊挡住眼睛。 原来疯狂敲一扇不愿意为你开的门是这样的感觉。 池砚之,我现在也感受到了。 可这样的日子我让你过了一整年啊。 楼上病房的人面色苍白到透明,昏迷中都拧着眉,似乎在做不愉快的梦。 枕边设置了静音的手机一遍遍亮起又熄灭。 第21章 我申请不了 池砚之这一次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他隐约记得自己被注射了很多解毒作用的药剂。 医生查房时他正看着天花板发呆,听见声音,眼珠缓缓转动看向来人:“谢谢您。” “是我得谢谢你,”医生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危险吗?要是那天我没给你打电话,你现在有没有命在这里谢我都另说。” 池砚之没接话,轻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他皮肤很白,五官精致,眉宇间染着些许忧愁,无论何时朝人看过来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疏离。 唇畔勾起的弧度明显,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看得医生直皱眉。 “不能再拖了,”医生道,“情况很严重,必须准备腺体手术了。” 池砚之转头看向窗外,轻声:“我现在感觉很好,哪里都不痛。” “因为用了很多止痛药,但药效是有限的,一旦失效……” 池砚之微笑:“没关系啊,我顶得住。” 医生气结:“怎么能这么不当回事?” “哪怕配合治疗也不会好起来不是吗?”池砚之转回来,认真地看着医生,“还不如趁最后这点时间,好好享受生活。” 医生无言地看着他。 他清楚池砚之的话很有道理,可身为医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病人放弃治疗。 “你再想想吧……能治疗肯定是配合治疗更好一些。” 池砚之沉默了两秒,很真诚地道:“我没有钱支付后续的治疗费用啊。” 他脸上无悲无喜,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还是开点止痛药吧……腺体手术我会做的……”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不准备为自己的病花掉更多的时间和金钱。 一个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的人,尽快离开人世才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尊重。 “钱的问题还有办法,你可以申请……” “我申请不了,”池砚之无奈,“我是真没钱,但申请任何补助需要提供的贫困资料我都提供不了。” 他有个工作室,尽管最近歇业了,但也没有负债。按照他之前的收入水平,负担医药费不会很吃力。 何况……他有alpha,对方还是个富二代。即便离婚,对方依法也要给他一些补偿和赡养费。 抛开这些,他父母健在,池家大小也算个豪门。这样的身世背景申请补助能批下来才见鬼了。 “那……”医生想问即便他的alpha不知情,他的家里也不管吗? 但他无法问出口,他直觉那是池砚之不愿提起的伤疤。 “腺体手术的时间……您看着安排,术前需要准备什么,我会配合,”池砚之温和道,现在反倒成了他在安抚医生了,“我的alpha那边我会催促他尽快办手续,手术同意书我自己签字就行了。” 医生离开之后,池砚之松了口气,想起今天是陆珩出院的日子,他站在病房的窗边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看见陆珩走出住院楼。 他有些近视,微微眯着眼辨别出夏浔身边稍矮一些的人之后,眼神从若有似无的眷恋恢复成表面平静的潭。 池韶安来接陆珩出院了啊。 冥冥之中,陆珩感觉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楼上,他住过的病房楼上那间窗边已经没人了。 只有淡蓝色的窗帘在微微晃动。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了陆今也的电话,接通之后,陆珩很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拿远了些。 “啊啊啊啊啊啊啊陆珩!真的被你说中了,那对嘉宾来不了了,你之前的承诺还算数吗?”陆今也发出尖锐爆鸣声,实际上她已经持续尖锐爆鸣快二十四小时了。 那对准备离婚的嘉宾因为离婚事宜,拍采访先导片的时间一拖再拖。上次陆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无论怎么联系,那对嘉宾都很坚定地说一定会来上节目。 合同都签了,违约金也不少,陆今也这才稍稍放下心。 哪知昨天早上,那对嘉宾里的omega突然打电话给她说来不了了,愿意支付违约金。 陆今也这才知道两人因为财产分配的问题正在打官司,而争执的时候omega失手把alpha推下了楼梯。 现在人正昏迷不醒。 这种无法提前预料的事情陆今也也不好说些什么,花了一天时间处理了违约的事情,现在简直把陆珩当成了救命稻草。 “算数。”陆珩的心跳突然加快,这就意味着他马上能见到池砚之了,不仅能见到,还能同居。 “你现在在哪里?”陆今也急切地问,“我去找你,其余的事情面谈。”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陆今也到的时候陆珩已经在等了。她叹了口气,原本请的嘉宾磕到脑子来不了了,现在要由陆珩这个磕到脑子刚出院的家伙补位。 怎么不算一种缘分呢。 陆今也把节目的大致情况跟陆珩说了一遍,然后发现陆珩托腮看着窗外,脸上荡漾着笑意。 “陆珩!”陆今也加重语气,“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陆珩回过神:“什么?” 陆今也气得把手里的合同卷起来重重敲了敲陆珩的脑袋:“你到底在想什么东西?我在跟你说节目……” “我会上的,所以内容对我来说不重要,”陆珩温声道,“姐,池砚之那边需要你去联系,他把我拉黑了。” 陆今也和池砚之见过几面不太熟,但对他的印象很好,闻言又敲了陆珩一下:“活该你被拉黑,那么好的人你不珍惜,现在知道后悔了?” “我错了,”陆珩沮丧得跟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所以我才需要这次机会。” “……”陆今也叹气,“他那么喜欢你,应该会同意的……我联系一下,你小子以后最好老老实实,不要作死。” 池砚之早上输完液就不顾医生阻拦地办了出院,接到电话时他正拎着一袋止痛药往医院外走。 “今也姐?” omega温润地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陆今也看着对面陆珩那副不值钱的样子,点开了免提。 第22章 阿砚拒绝上节目 听着陆今也说明来意,池砚之看了看手中的药,对上综艺丝毫不感兴趣:“不了,今也姐,我没有时间,不好意思啊。” 他的拒绝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陆今也怔了一下:“跟陆珩一起……他已经答应了。” 她把池砚之对陆珩的喜欢看在眼里,虽然接触不多,但她干这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池砚之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并不难猜。 她能肯定,池砚之一定是想靠近陆珩的,他从来都不是真的想离婚,如今节目是个很好的和陆珩相处的机会。 听见陆珩的名字池砚之鼻尖一酸,他抬手按了按眼眶,嗓音平淡:“今也姐找别人吧……另外,麻烦今也姐帮忙劝劝陆珩,让他最近抽个空去民政局办手续。”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池砚之痛得弯下腰,手忙脚乱地把电话给挂了。 陆今也的手机退回到拨号页面,和陆珩四目相对:“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你又欺负他了?” 池砚之听起来真的很抗拒和陆珩同屏出现,而且以前被忽视都不愿意离婚的人这一次态度坚决。 陆今也很难不认为陆珩做了坏事。 陆珩眸中难掩失望,他上一世拒绝了陆今也的邀请,所以不知道池砚之是怎么同意的。 是因为不和他一起才答应的……吗?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沉默,陆珩方才听到池砚之的声音时那种开心的情绪迅速褪去,只余下满心的茫然。 苦涩的感觉自心尖而起逐渐渗透陆珩的全身。 除了这个还会有别的理由吗? 总不能……陆珩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他抓起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melody-c”。 弹出的网页似乎都在证明他的猜想。 melody-c已经停业一段时间了,连官网都搜不到了。 联想起池砚之卖房子的事和之前的火灾,陆珩基本可以判定,池砚之缺钱。 虽然他和池砚之的交流不多,但池砚之的收入情况他大体上是知道的。所以如果池砚之缺钱……那情况大概很严重。 素人参加综艺的通告费不多,但旺仔小馒头也是干粮。 陆珩继续翻看网页,想知道melody-c停业有没有火灾之外的原因。可他搜不到,翻了十几页都是在报道停业的事情。 似乎melody-c停业是个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 微博上关于melody-c的内容也很少,都是些对往季新品的夸赞和对价格的抱怨。这些内容都很久远了,最近几个月关于品牌的动态竟然一条也搜不到。 显然是有人做了公关处理。 看到没什么大事发生的陆珩总算松了口气。 “再争取一下吧……”陆珩乞求地看着陆今也。 陆今也第一次看见陆珩露出这种表情。在她的印象里陆珩一直挺混蛋的,谁也不在乎,天天拽得好像别人都欠他钱一样。 眼下要找更合适的人不太容易,离婚的人好找,但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确实不多。综艺马上就要开始宣传了,时间本来就很赶…… 陆今也点点头,又给池砚之打了一通电话。 夏日烈阳下,池砚之出了一身冷汗,好半天才缓过那阵剧痛,脸色煞白地靠在路边,耳鸣的声音逐渐远去他才听见不知道响了多少遍的手机铃声。 池砚之从来不会拒接任何认识的人的电话,陆珩是例外。 “今也姐,我真的不太方便……”池砚之声音发虚,惊得陆珩猛地站起来,对着陆今也一通比划。 陆今也瞪他一眼,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意识到自己呼吸声粗重,池砚之说谎:“我在跑步。” 陆今也信以为真,寒暄了几句,约池砚之见面,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说完了就迅速挂断电话,跟报复池砚之先前的行为似的。 池砚之拨了很多个电话,都没有接通。 约在第二天上午……只能赴约了。 或许生病让他脑子迟钝,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可以发条微信告诉陆今也自己不想赴约。 翌日清晨,池砚之无言地看着宾馆洗手间的镜子里不人不鬼的自己。 为了今天的见面,他昨晚吃了三倍的止痛药,还把很久之前开的佐匹克隆翻出来吃了两片,希望自己睡个整觉状态能好一些。 结果睡是睡着了,止痛药也管用,偏偏做了一夜的噩梦。 看着自己苍白的面色,池砚之的评价是还不如不睡。 好在医生说的没错,这病确实是“体面病”,所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上去和之前的差别不太大。 池砚之洗了把脸,回房间换了件底色墨绿上面有着凌乱抽象的彩色图案的长袖衬衫。扣子系到一半,他转脸看向窗外。 才早上八点,外面就已经烈日当空。手机上显示的气温是35c,这种天气穿长袖出去……会很奇怪吧。 池砚之迟疑了片刻,还是把扣子系好了。 一方面是约好的地点是咖啡厅,这种天冷气肯定很足,他一个不开空调都有些冷的人穿短袖和自虐没什么区别。 另一方面…… 他手腕上的疤还是最好别让人看见了。 陆今也到的时候池砚之已经在角落的位置等着了。 这个角落在店里深处,很是昏暗,头顶亮着一盏白色的小灯。池砚之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有种墨蓝的光泽。 明明是清冷美人的长相,偏穿了件花哨的衬衫,左耳耳垂戴着一个很小的方形黑钻石耳钉。 整个人有一种既平淡又张扬的矛盾的美感。 不管见他几次陆今也都会被惊艳到。 这张脸……要是上了节目,收视率得翻几倍吧。再加上陆珩……陆今也突然挺感谢那对嘉宾来不了的。 “今也姐。”见她过来,池砚之起身,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陆今也身高一米七,池砚之比她高出一些,目测在一米八到一八五之间,身高腿长,唇红齿白,这要是个alpha不知道能迷死多少omega。 不远处的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陆珩目不转睛地盯着池砚之。 第23章 很快就能见面了 陆今也点了杯拿铁,注意到池砚之面前只放着一杯温水:“你喝什么?我请。” “白开水就好了,谢谢今也姐。” 陆今也疑惑地看着他,omega的皮肤本就冷白,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衬得他左耳的那颗方形耳钉更加浓黑。 陆今也右耳戴着一只很小的不太显眼的蓝牙耳机,被披散的头发遮挡住。此刻里面成传来陆珩的声音:“姐,他脸色不太好,你帮我问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今也:???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脑抽答应了陆珩这种离谱要求,现在跟个新手特工似的,又紧张又心虚。 而且不是她说……为什么这么暗的灯光,你又离得那么远,却能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啊? 池砚之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抱歉,我回个消息。” “啊、嗯,好,你回吧。”陆今也还在心里疯狂吐槽陆珩,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 趁池砚之低头回消息的这个空档,陆今也刚好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但无论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来池砚之脸色哪里不好了……除了唇色有些淡。 为了不让陆珩再在她耳边猝不及防地鬼吼鬼叫,陆今也只好犹豫着开口:“啊……那个……” 池砚之回完消息,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清澈温润:“怎么了?” “你脸色不太好,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说完了,陆今也又瞟了一眼他前面的玻璃杯。 池砚之没料到她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下,温和道:“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是因为我约你出来这件事吗?”陆今也有些抱歉。 池砚之摇摇头,虽然他确实不喜欢这样的约见,但陆今也也是为了工作,他很理解。 “抱歉,今也姐,关于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我可能还是……” “这件衣服还挺符合阿珩的风格。” 两人同时开口。池砚之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衬衫底色墨绿,色彩很多,图案凌乱没有规律,妥妥的花孔雀风格,要是换别人穿,怎么穿都像是到处拈花惹草的浪子。 穿在池砚之身上就显得清冷矜贵,很养眼。 陆珩以前爱玩,出去穿的也都是这类衬衫,但池砚之是截然不同的人,穿着这种风格还真的让她蛮意外的。 气氛似乎凝固了一秒,陆今也反应过来,把话题扯到她此行真正的目的上。 “我知道这么突然邀请你来参加综艺有些冒昧,”陆今也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就有种在谈生意的架势,嗓音也沉了一些,“我听说你的品牌melody-c最近停业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池砚之轻笑了一下:“只是关门休息一段时间,称不上停业。” 陆珩坐在池砚之不会注意到的位置,怔怔地看着池砚之的笑。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那么你真的可以考虑来参加节目……”陆今也认真道,“节目上可以为你的品牌melody-c做宣传。以你的外形条件,虽然是素人,但一定会有人因为你这张脸想要了解你的一切……” 耳机里传来陆珩不满的嘟囔:“我不想让别人了解他。” 陆今也忽略掉这个不和谐的声音:“你可以当成是一种投资,你投入一些时间,节目火了一定会带来收益。” 池砚之向后靠了靠,没说话。 很想拒绝,却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起自己之后的安排……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一张大饼,”陆今也见他没有直接拒绝,趁热打铁道,“但节目有金.主砸钱推广,热度是一定会有的。” 池砚之胃里又翻涌起一阵疼痛,他尽量不着痕迹地按了下上腹部,疼痛不仅没被压制,反而更加剧烈。 “抱歉,我去个洗手间。”他带着歉意起身,微微点头后,朝着洗手间走去。 一开始还能保持住正常的步伐,经过陆珩身边的时候,一缕柑橘的清香涌入陆珩的鼻腔。 陆珩紧紧握着咖啡杯的手柄,死死压制住想要拉住池砚之的欲望。 再等一等……等到他同意上节目。 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越靠近洗手间池砚之就越晕,最后他几乎是摔进去的,好在他跪倒在地之前先一步反锁了门。 洗手间再另一个方向,陆珩的位置听不见任何异响。他正在趁这个时间跟陆今也商量怎么让池砚之同意去上节目。 “我觉得他已经有答应的趋势了,”陆今也不满道,“你不要胡乱指挥。我知道你很心急,但要是最终他不同意,我们不能强迫他。” “我知道。”陆珩说。 “我有个问题,”陆今也纳闷,“你刚才是怎么看到他脸色不好的?” “……没看到,我猜的。” 毕竟他比池砚之更早就过来了,观察了一会儿,池砚之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池砚之是不喜欢喝白水的。 可以说是如果他没感冒但口渴了,面前有一杯温度刚好的白开水,和一杯感冒冲剂,池砚之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感冒冲剂的。 但也不排除池砚之就是心血来潮觉得白开水也不错。 洗手间里的池砚之眼前发黑,按下厕所的冲水键才敢吐。 可呕吐感明明那么剧烈,真来吐了又吐不出来,他的每一次干呕都伴随着刀割般的剧痛。 陆今也还在等着,池砚之想,而且他把门反锁了,等会儿有人来上洗手间会进不来。 他闭眼靠着隔间的木板闭眼缓过一阵眩晕,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从口袋里摸出一板药 ,抠出两片,嚼碎了咽下去。 苦涩的味道从口腔一路顺到胃里。 池砚之都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药。他随身装着两种药,一个止痛的,另一个是治病的——虽然治不好,但能缓解一点点症状。坏处是不能多吃,会刺激胃。 他等不到所有的疼痛都褪去,匆匆从隔间出来,用冷水洗了把脸。 虽然池砚之进去也没几分钟,陆珩就是等不住,检查了自己的装扮确认亲妈也认不出来后朝着洗手间走去。 第24章 上完节目就离婚 走到跟前正好遇见池砚之出来,陆珩一紧张差点忘了双腿的使用方式,直接一个左脚拌右脚,朝着池砚之撞了过去。 从池砚之的视角来看,就是一个在咖啡厅里装扮得好像没脸见人的alpha莫名其妙就奔着他来了。 池砚之下意识就想退一步,但是他退开这人百分之一万会撞到门框上。 脑子都没想好,双手已经下意识接住了陆珩。 为了把自己全副武装,陆珩也穿了长袖,且为了不被认出来,他临时买了件带兜帽的假两件卫衣。 跟个学生似的。 信息素阻隔贴贴了五六七八九层,生怕被闻到半点味道。 池砚之抓住陆珩的小臂,既帮他稳住了身形,又没让他撞到自己:“没事吧?” 声音清冷得仿佛林间的清泉。 陆珩本想过来看他一眼,这下被他抓住,墨镜口罩底下的脸涨得通红,根本不好意思抬头。 听见池砚之问他,陆珩怕一开口就暴露,只匆忙摇摇头,挣开了池砚之的手往洗手间大步走去。 池砚之不知怎的觉得这人眼熟,回头多看了一眼。 正巧看见陆珩低头不看路,一头撞在洗手间的门上。 池砚之没忍住勾了勾唇角,方才应该没吃错药,胃里的疼痛好了些。 眼前浮现出一个跟这人差不多身高的影子,他唇畔的笑意又淡了些许。 回到陆今也面前,他又道了声抱歉。 “我想了一下,还是感谢今也姐的要求,我确实……” 话没说完,陆今也一个女性alpha表情突然变得很可怜,两只勾魂摄魄的眼睛睁得溜圆,亮亮的。 池砚之一下子就想到一些动画片里的角色有求于人的时候那种迸发星星光线的眼睛。 见他表情松动,陆今也故意委屈巴巴:“砚之,求求你,就当帮姐姐一个忙,实在不行,你就让我把话说完,给我个机会让我争取一下下……” 池砚之很想说自己并不吃这套,但对面的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不打女孩子的脸是最基本的礼貌,何况人家都把他约出来了,不能让人话都说不完吧。 他无奈地笑:“好。” “要不我们谈谈钱吧,”得到他的回应,陆今也一秒恢复正常,变脸速度之快令人惊讶,“一季下来通告签约费是666万。” 纵然池砚之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听见这个金额还是眉心一跳:“……” 跟诈骗似的。 666万。 一个离婚综艺为什么要给这么吉利的数字。 他的反应比起“很感兴趣”,更趋近于“不为所动”。 “这个价钱……比很多二线明星参加大型综艺的通告费还多吧?你们节目的目标观众群没有那么广泛,给这么多是赔本买卖吧。” 陆今也欣赏地看着他,她最喜欢这种在巨额诱惑面前还能保持冷静的人。池砚之简直完美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是个omega。 毕竟陆今也第二性别是alpha,性.取.向也是alpha。 “你分析得对,”陆今也点头,“不过这个你不用担心,都是写在合同上的。咱们节目背后金.主这点财力还是有的。” 池砚之向后靠在椅背上。 真有点心动了。 放在以前他不至于被六百多万打动,可他最近真的缺钱,缺的还不是小数目。 这样一来,节目邀约跟及时雨没什么区别。 但他依旧犹豫。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他不是会冲动做决定的人。 他的犹豫落在陆今也眼里就是池砚之在想体面的、不会伤害到她的理由来彻底拒绝她。 说实话这个通告费别说再找一对离婚的素人,就是让不想离婚的爱侣临时离一个估计都有人会同意。 但是陆今也很难想到还有谁比池砚之陆珩更加合适。这两个人光靠脸就能让节目收视率和讨论度翻几番吧。 要是在节目里再擦出点火花…… 陆今也准备让陆珩为他自己的幸福和她堂姐的事业再付出一把。 她想起昨天的电话里池砚之说的话。 她清了清嗓子道:“我昨天和陆珩联系,你知道他那个人,叛逆得要命,别人让他怎么干他就非得不照做。” ??? 蓝牙耳机那头的陆珩心里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听见陆珩的名字,池砚之的心像是被谁使劲攥了一把似的,又酸又疼,还伴着难以言喻的委屈。 但那双沉静的眸里无波无澜,静等着陆今也的后文。 “但是他现在似乎有收心的趋势,准备接手家里的公司,上这个节目也是为了宣传……” 陆珩:…… “姐,别造谣了,他不会信的。” 陆今也没理他,继续道:“他承诺,你和他上了节目,等节目全部录制完毕,他会和你去办离婚手续。” 陆珩急了:“姐!我没这么说!” 他猛然起身想过去解释,就听见耳机里传出池砚之的笑声:“这个条件还挺吸引人的。” 陆珩:!!! 不是,跟他离婚这件事比666万还吸引人吗? 陆珩跌坐回座位上,狠狠emo了。目的似乎快达成了,但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算看出来了,池砚之铁了心跟他离婚。 可好歹他还有这个节目的机会,哪怕最终他们还是要分开,陆珩也希望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我跟陆珩的关系很差,即便上了节目恐怕也不能如同别人一样相处得很好。” 陆珩在另一边听得心都要碎了。他想我会对你好的,我肯定会对你好的呜呜呜呜。 “没有关系,我们的宗旨是让观众更真实地观察婚姻中可能出现的问题,节目除了环节设置以外没有任何剧本,不需要表演,”陆今也解释,“到时候你们正常相处就好,嗯……尽量别打起来就行。” 池砚之沉吟片刻:“我还有些顾虑,今也姐,我今天下午回复你可以吗?” 本来陆今也还怕他一考虑就是几天,到时候拒绝了她又来不及换人。哪知这人一如既往地替人着想,几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她哪能不给呢。 第25章 这个杯子我买下 陆今也后面还有工作,先离开了。 池砚之发了条消息出去,之后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握着玻璃杯,但没有拿起来喝,不知在想什么。 陆珩远远的看着,眼睛一秒钟都不想从他身上挪开。 半个小时之后,池砚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医生回复的消息。 池砚之把面前已经凉透的水一饮而尽。常温的水在三十六度的天气下仍然如同冰片割着他的食管一路向下。 放下杯子的时候他的手有些发颤。 池砚之出了咖啡厅就站在不远处的站牌边等车。 站牌边有不少人,陆珩还是一眼看到了池砚之。池砚之身高一八三,在omega当中算是很高的了。还长了张在哪里都很难被忽略的脸。 远远看去,他左耳小小的耳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墨绿色的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没系,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肤。 衬衫下摆收在休闲西装裤里面,皮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肢。 真正称得上是肤白貌美,细腰长腿。 陆珩摘下墨镜,看着池砚之的目光温柔又贪婪。 重生回来,他很少有机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池砚之看,恨不得把他的样子烙在自己的心上。 直到看见池砚之上了车,他才慢吞吞起身,走到池砚之坐过的位置坐下。 这里还遗留着淡淡的柑橘香,又涩又冷,让陆珩无法抑制地想起刚重生回来那晚的那个标记。 服务员记得刚走了一桌客人,忙完了过来收杯子,见还有人坐在这里,奇怪地“哎”了一声,赶忙过去:“先生,不好意思,我收一下杯子。” “等等,”陆珩先一步把杯子握在手里,“这个杯子我买下。” 服务员纳闷:“这只是个普通的玻璃杯。” 最简约的款式,没有任何装饰的那种。 “嗯,”陆珩道,“我出十倍的价格。” 服务员不理解但尊重:“我帮您找个新的吧。” “就这个。” “这一个刚才有客人用过,”服务员解释,“要不我帮您洗一下。” “不需要洗。”陆珩把自己的卡拍在桌子上,“刷卡吧。”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这个池砚之坐过的沙发和池砚之的手碰过的桌子都买回家。 …… 公交车司机是个脾气爆的,一路上急加速急刹车,池砚之本来就有些晕,被他晃得直想吐。 他坐在最靠近后门的单座上,一只手死死压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痛的胃部,另一只手握着前方的栏杆,骨节微微泛白。 池砚之额头抵在握着栏杆的手背上,脑子发晕,耳边的声音都变成忽近忽远的噪音,分不清到底哪里在痛,他咬着牙死死忍着。 这里离他住的宾馆还有几站路,池砚之想着自己选的这个位置在后排台阶上面,还算安全。 冷汗浸湿刘海从鼻尖滴落,他痛得脑子里都红色黑色白色的碎片。 车里不知什么时候坐满了,后排有人在讲电话,很大声。 能小点声吗? 池砚之听见自己在问,可那声音不仅没有变小,反而变本加厉。 池砚之也不知道自己其实连嘴巴都没张开,他根本就没发出声音。 烦人的alpha总算打完了那通电话,池砚之耳边清静了没有半分钟,就有人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小伙子,别睡了,给我让个座。” 混沌的意识里勉强辨别出这个沧桑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池砚之浑浑噩噩地抬起头,两秒后眼前的黑雾才慢慢散去:“稍等。” 旁边的老大爷等得不耐烦,拿拐棍重重戳了两下池砚之的后背:“磨蹭什么呢?年轻人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就知道睡觉。” 池砚之抬眼看了看前面。 前面的爱心专座坐着几个五大三粗,纹着花臂的alpha,难怪要让他让座。 池砚之隐约听见公交车报的站点,他没吭声,强撑着起身让出了位置。 快到地方了,他一只手攥着扶手低头站着,衬衫后背被冷汗洇出一片深色的水迹。 宾馆旁边不远有个公交车站,暴躁的司机一如既往地提前开了车门,靠近站点一脚刹停。 这一站只有池砚之等在门边,他面对着后门,司机一个急刹他没站稳就被惯性直接甩了下去。 身体重重摔在路边,车子开走前池砚之隐约听到那几个虎背熊腰的alpha的大笑声。 他头晕目眩地撑着地,却像个烂醉的酒鬼一样,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 最后他干脆泄气地躺在被阳光烘烤得发烫的地面上不再挣扎。 三伏天,大中午,唯一一辆经过这里的公交车刚刚离开,又是远离市区的开发区。幸好叠满了buff,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人会从这条路经过。 池砚之狼狈地歪倒在地上,手背被蹭破了一大块,火辣辣得疼。 omega无神的双眼看着街道对面的马路牙子,心里泛上无法描述的委屈。 他连扯扯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在心里自嘲地笑了声。 池砚之啊,你可曾想过你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吗? 你又是否能够预见,当你陷入沼泽,你身边真的空无一人? 地面滚烫,对池砚之来说却是难言的温暖,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心弦一松…… 在这么暖的地方永远睡去似乎也不错。 只是心里的挂碍时时牵着扯着,他不久前才答应了陆今也会考虑……万一他真的睡过去,陆今也的工作不就被他耽搁了? 池砚之像是生来就不会为自己考虑。 都这个时候了,他脑子里想的是陆今也,是方珏,是祁星河,甚至是宾馆的老板,总之没有他自己。 烈烈阳光下,单薄瘦削的身影慢慢爬起来,坐在站牌底下的长椅上缓了一会儿,生嚼了两片药。 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眩晕和疼痛渐渐不再剧烈,池砚之看了看自己还在渗出血丝的手背,不太在意地往身上蹭了下。 宾馆老板的女儿见他回来,关切地询问:“你好些了?已经可以出院了吗?” 毕竟这人可是被救护车上门带走的。 第26章 瞎矫情什么呢 “好多了。” 池砚之这会儿真挺庆幸自己得的是个体面病的,至少不会让他总是太过狼狈。 omega嗓音清冷,如同这燥热天气里忽然有一阵清风带来几片雪花:“之前的事,谢谢。” 他被救护车带走的那天是老板的女儿来开的房门。 老板的女儿是个二十出头的omega,颜控又声控,池砚之已经上楼了,她还没回过神。 “好漂亮……”她嘟囔着,“居然是omega,到底哪个alpha那么命好能娶到他啊……” 池砚之回了房间,身上的不适感似乎完全褪去,难得有了食欲,他给自己点了份小馄饨。 然后拨通了医生的电话。 医生听了他的疑问,一整个大震惊:“你是问你能不能上综艺节目?你疯了?” “我不是问能不能去,”池砚之淡道,“我已经决定了,我只是想问问有什么办法可以稍微减轻一下症状。” “上节目会耽误摘腺体手术的最佳时间,”医生简直不能理解,“我的建议是,你先安安心心养一养身体,然后先接受腺体手术。” “腺体手术的目的,是延长生命不是吗?”池砚之轻声问,“并不能保证好起来不是吗?” 既然迟早会死的,他还不如先把钱赚了。 医生沉默了几秒:“但是你这个病的专用药已经在研究中了,延长了生命,就代表你多一份等到药的机会。” 池砚之笑了:“但是我不工作,用什么买药呢?” 他现在所有账户的余额加起来也就五六万,连正常吃药都吃不了太久了,别说后续的治疗。 “你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了,”池砚之轻声,“我很缺钱,这个节目我必须上。但我不能被他们看出端倪……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一个止痛特效药。” “那个药很贵,一瓶一万,只够吃十天。”医生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这药对你的病没有实际帮助,药物作用甚至可能加重病情。” “能止痛就行,你给我开三瓶吧。”池砚之道,“这个节目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得录制完。” “不行,”医生道,“这个药一次最多开一瓶,吃完了你再到医院来开。” “也行。”池砚之心情颇好地看着窗外。 上次检查他这病还不是晚期,按理来说应该还能活一阵,即便加重也不会更加痛苦了,现在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就行了。 等他把要做的事情做完…… 池砚之点开手机便签里一个标题是“清单”的备忘录,在最上面添加了一条:参加综艺。 点的小份小馄饨他吃了大半碗,感觉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池砚之一扫之前的抑郁,眉眼间带着笑。 人嘛,再难受只要还能吃得下饭,那就没有多大问题。 行李箱的角落里,药物分装盒里没有标签的盐酸安非他酮缓释片跟富马酸喹硫平片被遗忘了。 心上的阴霾似乎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阳光驱散,池砚之默默斥责之前的自己,生个病而已,当然要保持好心情啊。 他之前都瞎矫情什么呢。 他给陆今也发了消息,陆今也秒回了一个跪地大哭的表情包。 上面写着「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也不知道戳到了池砚之的哪个笑点,他盯着那个表情包笑得直咳嗽,咳完了把表情包存下来。 现在状态难得特别好,不痛也不累,池砚之又给方珏打电话聊了几句工作室的事情。 工作室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快要倒闭跑路了,只是普通的停业休息,出了些事加上那场火灾确实造成了一些损失。 方珏很久没工作,哪怕池砚之照常发工资给他,他还是生怕池砚之不要他了,接到这通电话又哭又笑的,池砚之哄了半天才挂电话。 许久没连续说这么多话了,池砚之有些头疼,靠着床头闭目养神。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看着来电显示,池砚之不感兴趣地挂断。 但对方很有耐心,挂断就再打过来,反复五六次之后,池砚之终于烦了,他接通电话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对方显然被他带着刺的语气弄懵了,静了几秒才开口:“砚之啊,你很久没回家了呀。” 池砚之按了按太阳穴,总举着手机胳膊又酸,他把手机设置了免提丢在一边:“抱歉。” “你这孩子,跟妈妈道什么歉呢。” “抱歉,我忘了我还有个家了。” 也忘记还有个妈了。 后面这话池砚之没说出口,对母亲的歉疚让他的声音温和了些:“怎么了吗?” “你这态度……”苏双双的嗓音带着几分哽咽,仿佛池砚之说的话真的如同尖刀一样刺伤了她。 池砚之习以为常地乖顺道:“对不起,妈妈。” “你以后跟妈妈讲话不要这么冷淡,”苏双双语气温和,但句句是教训,“家里这二十多年不是这样教你的,对吗?” 池砚之没说话。 明明该是他最亲的亲人,明明是外人面前很温柔可敬的母亲,为什么,不肯问一句他为什么不回家呢? “池砚之,”苏双双没等到他的回复,语气里的温和降了几度,“我在问你话,你现在开始跟妈妈叛逆了是吗?” 她辞职当家庭主妇前是大学教授,现在不过是把控制欲从学生身上,转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他都24了,青春期都没叛逆过,现在能叛逆什么呢。 “没有,妈妈,”池砚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不想刺激到母亲,“您还没说有什么事。” “你哥哥明天生日宴,无论有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能够推掉,你哥哥很希望你来参加。”苏双双依旧是那把柔弱的嗓音,却带着不能反驳的命令。 “好的,”池砚之心知这种场合他跑不掉,与其之后挨骂,还不如老老实实去,“但是……” 他犹豫了下。 “池韶安的生日不是八月三十吗?明天才七月三十啊。” “你就当他心血来潮好了,”苏双双向着池韶安,“多过几次生日怎么了?又不是过不起。还有,他是你哥哥,不要直呼其名。” 第27章 你长大了,你不怕了 池砚之默了一秒:“好。” 苏双双明显对他这个单字的反应不太满意,刚准备再说几句,就听电话那头远远传来池韶安的声音。 “妈——”池韶安大喊,“帮我拿下拖鞋。” 苏双双马上很温柔地回应:“来了。” 池砚之听着这有着明显区别的态度,第一万次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亲生的。但遗憾的是,他确实是苏双双怀胎十月生出来的。 不知怎的,从来不跟池韶安争任何的池砚之鬼使神差地喊住了要挂电话的苏双双:“妈。” 苏双双惦记着帮池韶安拿拖鞋,语气不耐道:“有话快说。” “妈,”再开口时,池砚之声音低低的,像是带了点委屈,“哥快过生日了,那……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愣住了,两三秒后才不自然地回答:“别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惊蛰啊……明明应该挺好记的,不是吗?那天春雷响,万物长。 池砚之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忍住泪意,他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是啊,他在期待什么呢。十几年的冷落和忽视都不够他认清自己的地位吗? 池砚之靠在床头,将手机握在掌心。他知道,这事还没结束,等苏双双照顾完巨婴一样的池韶安,就会来斥责他先挂电话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爱他,强加在他身上的要求远比池韶安多。 池韶安做什么都可以,而他哪句话没礼貌了都不行。 先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手里的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 池砚之闭着眼一条一条数着,三十四条之后手机安静下来。 世界似乎也随着手机的安静而黑了下来。 池砚之站在十八年前的那个游乐场里。 正逢节日,游乐场夜间也开放,还有很多卡通人偶在跟小朋友们互动。 那时的池父池林和池母苏双双,一个是高级建筑师,一个是大学教授,两人忙于工作根本没有时间照看孩子。 池韶安小时候生了场病,因为父母忙没有得到悉心的照顾,留下了病根导致一直体弱。 也是那时,苏双双才想起来雇个保姆带孩子。 那天家里的保姆带着六岁的池砚之和七岁的池韶安在游乐园里玩。 池砚之儿时有轻微的自闭症,不太适应人多的环境,但池韶安想要出来玩。 小小的池砚之始终牢牢牵着保姆的手,走路看着鞋尖,对周围的一切热闹都没有反应。 而池韶安虽然体弱,但天性爱玩,几次甩开保姆的手自己跑去和人偶互动。那一晚保姆牵着小池砚之,一直在追小池韶安。 后来池韶安跑进人群后就不见了。 保姆带着小池砚之找遍了整个游乐场都没找到,只能报了警。 警察查了监控,但小池韶安是在监控的盲区失踪的。 保姆怕担责,跟匆匆赶来的池林苏双双哭着解释,说是池砚之非要上厕所。自闭症小孩劲儿上来的时候力气很大,她被池砚之拽走没有来得及拉住池韶安,这才把孩子弄丢了。 可笑的是从孩子生下来就不怎么管的两口子这个时候突然有了良心,于是站在旁边不吭声看起来像是默认的小池砚之在派出所喜提他人生中第一个耳光。 而那只是开始。 警方追查许久也没有池韶安的消息,苏双双深受打击,原本并不怎么在乎孩子的她想起池韶安身体不好,于是倍感难过,辞退了保姆,并把一切都怪罪在池砚之身上。 池砚之看到小时候患有轻微自闭症的自己被苏双双一下一下拿手指戳着脑袋:“你就是祸害,我就不该生下你……” 小小的池砚之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指责,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双双用最难听的字眼骂他,说他不该存在,说他出生的时候就该缺氧而死而不是得这个可笑的自闭症,说如果家里只有池韶安一个孩子,保姆只带池韶安出门就不会出现意外。 池砚之只是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些年他不是第一次重回这个时刻。他的表情和儿时的自己一样木然。 接着,他的没有反应被苏双双理解成了叛逆,六岁的他被拎起来丢到地下室关了一个月禁闭。 每天有人给他送吃的,但仅此而已了。 那个地下室绝对密闭和安静,灯的电源被切断,甚至没有窗户。 小小的池砚之坐在角落环抱着自己,睁眼闭眼都是摸不到尽头的黑暗。 旁观的池砚之和蜷成一团的小孩融为一体。他睁开眼睛,明明阳光满室他却毫无知觉。 四周似乎安静极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被吓傻了的小孩子在自闭的躯壳里面挣扎,沙哑的嗓音哽咽出一句“妈妈”。 害怕的时候喊妈是本能啊。 池砚之大睁着双眼却只能看见黑暗,他用力掐着自己擦伤的手背。 醒过来、醒过来啊…… 四周的黑暗似乎化作看不见的墙壁向他逼近,空间不断缩小,挤压得他胸腔的氧气也所剩无几。 他的指尖明明感受到血液湿滑又黏腻的触感,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了。 心脏似乎在嗓子眼跳动,砰砰声擂鼓般震耳欲聋。 不,走出来、已经过去了……走出来! 小小的身体在黑暗中跑动,碰到的是越来越近的墙壁。他分不清现在摸到的,是不是刚刚摸过的。 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想起看过的书,试图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呼吸的气管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 他无法再保持镇定,他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来解救自己。 胃部又开始翻腾,呕吐感直冲喉咙,他的手无助地四处抓了抓,又将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开的手机握在手里,紧紧握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他不停地吞咽唾沫,一时分不清包围着他的到底是恐惧还是痛苦。 不断涌出的泪水沾湿他的睫毛,没拿手机的那只手重重锤向床板。 醒醒、池砚之,醒醒…… 你长大了,你已经不怕了。 第28章 他到底多想离婚啊 眼前还是那片黑,池砚之感觉自己的意识明明清醒着却被禁锢在十八年前的小黑屋里。 他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一个他恐惧发抖,另一个在拼命救自己。 可惜不是所有的时候自救都有效。 池砚之扬起下颌后脑勺一下一下重重撞着墙,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他像是被谁扼住了呼吸。 他听不见隔壁的房客破口大骂,感觉不到柑橘信息素四散在空气里。 意识和身体似乎都被拖入深渊,血液似乎凝固了,他冷得发抖。 濒死感不断加重,一股强烈的无力感笼罩住他,他渐渐失去力气,仿佛全世界都离他而去。 又或者…… 池砚之听到一声迷糊的笑,似乎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又或者,这个世界从未属于过他。 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了手机屏幕,陆珩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吧……” 池砚之平直的唇角牵出一个幻觉般的笑,意识就此堕入黑暗。 他却感觉到了救赎。 …… 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了,池砚之按着撞得生疼的后脑勺坐起来,苦中作乐地想,不管怎么说,他生个病还挺省饭钱的。 眼睛一闭,一睁,好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晕过去也挺好,起码睡眠质量比他自主入睡强多了。 浑身就跟散架了似的,他捞过床头剩下的小半碗馄饨闻了闻,不感兴趣地放了回去。 缩回被子里,他把还在单曲循环的陆珩的声音关掉,另一只手习惯性做了个拉的动作。 手里是空的。 忘了,他的陪睡小兔跟行李箱一起被陆珩扣下了。 这么几天没怎么这样躺着玩过手机,到今天才想起自己的陪睡小兔。 ……等参加节目,让陆珩帮他带一下吧。 想起陆珩,池砚之眸光暗了暗,找到自己小号的页面,看着之前那几条动态,心想自己不做梦了。 手指悬停在确认删除的选项上面迟迟下不了手,最终还是自欺欺人地把账号设置成私密的了。 今天心情不好,留着以后再删。 早上抽空去医院拿了趟药,又昏昏沉沉断断续续睡了一下午,池砚之带着满心的不情愿赶往池家订的酒店。 不得不说池韶安的待遇确实好,生日宴选在内饰极其豪华的酒店,他一个池韶安的亲弟弟进门前都要被检查邀请函。 池砚之看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迎客的池韶安。omega骨架清瘦,坐在轮椅上就一副孱弱样儿。 这人怎么又坐上轮椅了? 池砚之很想转身走人,他把手里的礼物递给检查邀请函的工作人员:“我没邀请函。” 他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便准备离开。 早就注意到他的池韶安像是才看见他一样,操控着轮椅过来,带来一股苦涩的药香。 池韶安嗓音温和:“砚之,你来了。” 池砚之微笑:“哥。” 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寒暄有多虚假。 “我们进去吧,爸妈都在等你了,”池韶安转过轮椅,抬眼打量着池砚之,“砚之你这怎么穿的……” 池砚之穿了一件天蓝底色,上面带着几抹像是画画时不小心蹭上的油彩图案的长袖衬衫,配了条奶白色休闲西裤。 看上去非常随性。 只是跟这金碧辉煌的场所和在场参宴的其他人格格不入罢了。 这衣服是他从医院出来临时买的,不是什么大牌或定制,浑身上下加一起不超过三百块。 “是我疏忽了……”池韶安换上一副抱歉的神情,“听说你把房子卖了,我不知道你现在住哪里,忘记提前让人给你准备礼服了……” 他咬着下唇,长得不如池砚之精致清冷,却也是很招alpha喜欢的长相,这样一犹豫显得楚楚可怜。 “要不……你去楼上休息室稍等,我让人给你送一套来。” 池砚之自然地推着他的轮椅进入大厅:“哥今天生日,就别为这种小事操心了。” 池韶安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我们兄弟很久不见,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你可不要提前离场哦。” 离得很近,池砚之闻到他身上被药香刻意掩盖住的奶香味信息素。 “好啊。” 他都这么说了,显然池砚之是走不掉了,进酒店之前他吃了药,现在并不太担心,就应了下来。 自从他十五岁时池韶安被找回来,凭借一些手段跻身豪门之列的池林和苏双双就经常带着池韶安出入各种宴会。 而一直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池砚之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池家还有个二少爷。 池砚之习惯了当背景板,池韶安既然让他留下来,等会儿顾不上他的时候他再找个角落待着就行了。 然而池韶安真把他当弟弟一样带着他到处逛:“砚之,这是王总。” 王总跟池韶安客气了两句才把目光落在池砚之身上:“这位是?” 池韶安装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这是我弟弟。” 他说的是实话,偏偏语气跟表情都在暗示池砚之是个私生子。 池砚之不在乎这些,微微颔首:“你好。” 这个圈子里私生子不少,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会当着人面露出鄙夷的神色。 池韶安见池砚之并不如他预料中那样急于解释便觉得无趣:“砚之,你看起来兴致不高,是不适应吗?” “确实不太适应。”池砚之回以虚假的微笑。 池韶安自然看得出来他只是装温和,面子上不太挂得住,把他拉到一个角落里:“听说……你和陆珩准备离婚了?” 这件事池砚之只告诉过祁星河,祁星河不是多嘴的人,所以只可能是从陆珩这边传出来的。 池砚之平淡的面色总算变了变:“哥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看着池砚之滴水不漏的表情出现裂缝,池韶安轻笑起来:“圈子里都快传遍了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都快传遍了,池砚之从来没觉得陆珩是爱大张旗鼓的人,可他把这件事传出去…… 这人得多想和他离婚啊。 第29章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池砚之自嘲地笑笑。 有很多的瞬间他误以为陆珩真的不想离婚,在他痛苦的时候也不止一次想要找陆珩寻求依靠。 可事实总会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池韶安递来一杯酒:“你也不用太伤心,毕竟你们之间并没有标记不是吗?” “你倒是连这个都清楚。”池砚之灌了一口酒,甜辣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灼烧到胃里,奇迹般的并不太难受。 池砚之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按耐住好奇:“陆珩前段时间住院了,我在医院看到了你。” “是啊,”池韶安微笑,苍白的脸上适时出现一抹稍显做作的红晕,“那天有人告诉我一件事。” 他卖了个关子,等着池砚之问。 然而池砚之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手里那杯酒味道意外地不错,池砚之生病后就戒酒了,今天他又突然想起来。医生似乎也没说禁烟禁酒啊。 虽然这都是最基本,但确实是池砚之先入为主了。 池砚之有些好笑地回想……他之前潜意识里是想要活下去的吧。 而如今,池砚之看着自己需要努力克制才不会抖得特别明显的手腕,只觉得一切都没意思。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吗?”池韶安一副病弱贵公子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低低的,显得有气无力惹人怜惜。 池砚之看他一眼,大概猜出他准备说什么了。 “有人告诉我,陆珩有个白月光,所有的形容都指向我,所以我去问问,你不要误会。” 嘴上说着不要误会,字字都是挑衅。 池砚之没追问陆珩的回答,光看他们那天的相处就知道两个人聊得挺愉快。 池韶安忽而很抱歉地看着他:“以前的事情哥不跟你计较,但是陆珩,哥可能真的要跟你争一争,毕竟他喜欢的是我,而你们要离婚了。” 乌黑的眸静静凝望他片刻,池砚之肩线一塌:“不用争,你要我就让给你。” 他不会纠缠。 反正从池韶安被找回来开始,他的一切都要为池韶安让步。 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池砚之闻声望去,是夏浔到了。 池韶安面子挺大的,夏浔有时候连陆珩的局都不赴,今天出现却没有半分遮掩。 夏浔出现必然跟着长枪短炮,然而他身边那位身高腿长的白毛似乎更加扎眼。 “阿珩来了,砚之,去打个招呼吗?”池韶安问。 池砚之跟陆珩目光相接很快又转开:“不了。” 都要离婚了,还有什么可打招呼的。 池韶安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那你照看好自己。” 陆珩远远看着池砚之,歪头跟夏浔说了一声就朝着这边走来。 池韶安迎过去,用不大不小刚好够池砚之听到的音量道:“阿珩,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陆珩的目光越过他,看着端着酒往角落走去的池砚之。 他原本不喜欢这种场合,又想到池韶安的生日宴池砚之一定会到场才答应过来。 太想他了。 “嗯,生日快乐。”陆珩的心思都在池砚之身上,对池韶安敷衍道。 池韶安眼里划过一抹愠色,不管不顾地拉住陆珩:“难得见一面,我父母也想跟你聊聊……砚之的事情。” 正巧苏双双跟池林走来,陆珩无奈地看着池砚之的背影。omega除了刚才的对视,再没有多看他一眼。 这种宴会上多的是趋炎附势的人,陆珩作为陆家长子又很少出现,很快就被围了起来。 他不耐烦地一一搪塞过去,抽了个空子跑去找池砚之。 明明是池家的宴会,池家二公子却像个隐形人一样被忘在角落。 陆珩过去的时候,池砚之已经喝了不少了。见陆珩坐过来,他默不作声地端着酒杯起身。 完全没有打算搭理陆珩的样子,换了个位置继续喝酒。 这里几乎没有他认识的人,又不能提前离场,池砚之也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陆珩见他起身,便默默地跟了过去。 池砚之抬眸冷淡地扫他一眼,他既然跟陆今也说了节目之后再离婚,池砚之也就懒得多问。 但他躲到哪里,陆珩就跟到哪里。 也不说话,像只跟着主人的白色大型犬。 池砚之躲来躲去躲烦了,把透明高脚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这是你心上人的生日宴,你不应该围着他转吗? “砚哥,我们还没有离婚。”陆珩轻声说。 “我知道,”池砚之倒了杯新的酒灌了一口,才道,“是需要我配合你演恩爱夫夫吗?在这种场合,没有必要吧。” 陆珩被他一噎,表情更加小心翼翼:“我……” 只是想见他,见到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原来面对喜欢的人会这么无所适从。 陆珩的目光落在他拿着酒杯的手上,那里贴着一个大号的创可贴。 浅棕色的创可贴在池砚之苍白的手背上格外显眼,陆珩的心脏一阵闷痛,控制不住靠上去握住他的手腕:“手怎么了?” 池砚之喝得有些头晕,反应慢了好几拍。手腕贴着陆珩干燥温暖的掌心,他一时忘了甩开。 黑亮的眸子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恍然觉得一切都是梦境。 陆珩眼里毫不掩饰的心疼让他更加确信眼前只是幻觉,他怔怔地看着陆珩,缓缓抬起手。 在即将触碰到陆珩的时候,想起陆珩对他的讨厌,手指轻轻蜷缩,在半空滞了两秒,又垂了下去。 陆珩一把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阿砚,手怎么受伤了?” 掌心感受到陆珩的温度,池砚之鼻尖微涩,酒精让他目光无法聚焦,他眨了眨眼似要看清眼前的人。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委屈充满池砚之的身体,他手腕轻轻发颤,答非所问:“疼。” 他的理智似乎又下线了,面前是幻觉,他放纵一次又何妨。 池砚之任由自己两只手腕都被他攥着,倔强又认真地问出了他清醒时绝对不可能问的问题。 “陆珩,为什么你们都不爱我?” 没待陆珩回答,他又追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第30章 你装什么啊 他明明在问这样的问题,眼睛却笑着,陆珩心疼地把他搂进怀里,轻声道:“你没有不好,是我不好,我没有珍惜你。” 池砚之真的喝多了,完全不记得计较陆珩喜欢池韶安的事,乖乖被他抱着摇摇头:“没关系啊。” 不被珍惜才是正常的啊。 陆珩心痛得不能自已只能把他抱得更紧,鼻尖嗅到柑橘的清香,让他眼眶发烫:“有关系的,你不要什么都不计较。” 这会让我觉得要永远失去你了。 池砚之带着浓重的醉意,又摇摇头:“没什么可计较的,都……没关系。” 他的手指捏住陆珩的衣服,被黑檀木包裹的感觉格外舒适,让他不想清醒过来。 陆珩低头亲吻他薄薄的眼皮:“给我一个机会。” 池砚之醉醺醺从鼻间哼出一个疑问的音节:“嗯?” “你在这里啊,”突然出现的池韶安打断了陆珩的话,看向池砚之的眼底蕴着妒恨,说出的话却温柔至极,“砚之怎么喝了这么多?我让人送他去楼上……” 池砚之从陆珩怀里扭过头:“你装什么啊?” 池韶安脸色一黑,转瞬又变得楚楚可怜:“砚之,我知道你讨厌我,你喝醉了口不择言我可以原谅……” 池砚之忽然就骂了句脏话。 这下不光是池韶安,就连隔着几步远的池林苏双双都愣住了,像是没料到从小到大温和斯文的小儿子能说出这种粗话。 附近的宾客也将目光聚集了过来。 池韶安面色霎时惨白,缩在轮椅上摇摇欲坠:“砚之,我知道你怪我……但今天是我的生日宴,能不能请你……” 话没说完先落下两行清泪。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 陆珩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他把人紧紧护着:“阿砚喝醉了,我带他回去。” 原来就连幻觉里的陆珩也是护着池韶安的啊……为了不让他破坏池韶安提前一个月的生日会,甚至要带他回去…… 池砚之的醉意猝然清醒了几分,他冷笑一声推开陆珩,向后踉跄了几步,又凑到池韶安面前俯下身:“明明能走,却坐着轮椅,你在博谁的同情啊?” 池韶安正愁没办法让池砚之出丑,他在心里畅快地大骂池砚之蠢货,面上还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的身体……大家都知道的,医生让我尽量少走动……” “是啊,你身体不好,”池砚之微笑,“十五岁回来到现在一直都病恹恹的,再好的医生都查不出你到底有什么病,哥……你不会是装的吧?” 周围一片哗然。 “其实……前段时刻遇到池大少几次,他脸色真的挺健康红润的……” “但是这人也不对吧,这是池家二公子?早听说池家大公子被拐走了十年,后来才被找回来的……他不会是嫉妒吧?” “……他比人家多得了十年的宠爱,就让让人家怎么了,这么咄咄逼人……” 陆珩不耐烦地低斥一声:“够了!” 他拉住池砚之的手腕:“我们走。” 池砚之的目光转向他,笑盈盈的,眼底却一片冰冷。 陆珩心里一怵,攥着他手腕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阿砚……” 池砚之甩开他的手,弯腰在众目睽睽下,轻轻拍了拍池韶安的脸:“你爱装我管不着,但是别到我面前恶心我,我没有空配合你演兄友弟恭。” 说完他直起身,推开陆珩就往外走。 池林大喝一声:“池砚之,滚回来给你哥哥道歉!” 池砚之头也没回。 池林脸上挂不住,面色阴沉下去:“今天你要是不道歉,出了这个门,以后池家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喔,”池砚之脚步一顿,折回来似笑非笑道,“现在想起来我是你儿子了?” 池砚之手一伸:“给钱吧。” 池林愣住:“什么钱?” “都是你儿子,池韶安从回家那天起,一个月二十万零用钱,”池砚之笑,“我不受宠,我只要一半。十万,九年一共是……” 池林脸色变了变:“家里给你的钱都被你花光了,你还好意思再要?” 池砚之慢慢打开所有软件查看明细:“那我怎么一分都没见到呢?” 苏双双眼眶通红,柔柔弱弱地按着心口:“砚之!你是一定要毁了你哥的生日宴吗?” “您说得对,”池砚之拂开一直企图拉住他的陆珩,“我真的宁愿当年失踪的是我,然后我最好死在外面,不回来打扰你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池韶安泪流满面,操控轮椅来拉他:“砚之……你怪我是应该的,可我真的不想死在外面……我不会抢走爸妈对你的爱,求你对我……咳咳,仁慈一些。” 他这一番话惹得苏双双心痛,母子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都回来九年了,拿这件事装可怜还上瘾呢。 池砚之突然觉得很无聊,懒得再看这些虚伪的人,转身就走。 他没出气,反而更憋得慌了。 陆珩追上去扳过他的肩:“阿砚,我送你回去。” 池砚之拍开他的手,蒙上雾气的眼睛里的厌恶如同一把利刃直戳陆珩要害。 “你,陆珩,跟他们一样,离我远点,”方才乖乖被他抱着的池砚之像是变了一个人,“上完那个节目就离婚,这一次别再找新的借口,我没有时间陪你们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视他为玩物一般,替他做决定,要求他变成他不想变成的样子。 池砚之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宾馆的,他很久没喝这么多酒了,刚上二楼就冲进洗手间狂吐。 吐得冷汗和眼泪一起落下。 他站都站不住,跪在洗手间的蹲厕边头晕眼花地撑着地板。 去他的…… 狗屁的爱情、亲情,全都去他的…… 他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他一个人也能在路上走的很好。 池砚之强撑着按下冲水键,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地闭上眼睛。 翌日清早的手机铃响了好几遍才吵醒他,他翻身起来闻见自己一身酒味,被熏得直皱眉。 昨晚的事他隐约有点印象,不愿回想下去。 对自己很不满。喝醉了跟他们废什么话,应该直接动手的。 第31章 陆小狗喜迎主人回家 池砚之忍着宿醉带来的恶心和头疼接通了陆今也的电话。 对方很抱歉地解释节目已经在宣发阶段,需要尽快拍摄他们这组“准备离婚”的嘉宾的先导片。 “因为节目策划的时候已经预告过直播和播出的日期,现在需要留出剪辑和后期的时间,所以可能有点赶,”陆今也越说越不好意思,她已经听说了昨天在池韶安生日宴上发生的事情,“你看什么时间方便签下合同。” 池砚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都可以,急的话今天可以签。” 陆今也连着说了几个好,然后犹豫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身上的酒味熏得池砚之胃里直泛酸水,他撑起身体靠在床头,单手解了两粒扣子,那种被扼住咽喉的错觉才稍微好了一些。 察觉到陆今也的欲言又止,习惯性体贴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先导片……” 不知道为什么,陆今也跟池砚之说话时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池砚之一开始并不想上这个节目,是她以帮忙为由又是拜托又是谈条件地“劝说”成功的。 池砚之问了一下节目的给宣传预留的时间,沉默了几秒:“今天可以拍摄。” 陆今也明显松了口气,生怕他会反悔似的赶紧补了句:“内容不多,不会占用很长时间。” 这档离婚综艺进行了一种新的节目形式的尝试,录播和直播同步。因此不是先进行拍摄录制,再选取节目片段混剪制作先导片的。 先导片的内容只有每组嘉宾的个人介绍、一些生活片段的摆拍和节目设置的内容。 “嗯,拍摄地点在哪里?” 陆今也硬着头皮说:“另外两组嘉宾的拍摄地点都是户外,你们这一组想要进行室内拍摄……” 所以选定的拍摄地点是他和陆珩的婚房。 陆今也求生欲极强:“有些内容需要你们一起拍摄,你要是不方便的话……” “方便,”池砚之应下来,约好了拍摄时间,“我会提前过去。” “那我把拍摄需要的一些细节发到你的手机上。” 挂断电话池砚之起来去宾馆的浴室冲了个澡,顺手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陆今也发来的文档上没有具体的着装要求,池砚之就穿了之前那件墨绿色的衬衫。 手背传来刺痛,他才发现大号创可贴已经磨得起毛了,揭下来的时候留了胶,有药物的那部分药已经被吸收。 因为更换不及时,创可贴内层的敷料和伤口粘在一起,池砚之不怎么温柔地直接撕了下来,挣得伤口又渗出血丝。 之前没觉得,现在擦伤的地方一片红肿,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换上新创可贴,药棉中的药物与创面接触传来的烧灼和刺痛感让池砚之清醒了一些。 或许酒精对神经的麻痹作用没有过去,池砚之除了喝醉后遗症外没有什么不适,为以防万一,出门前先吃了两片药。 上了公交车,他径直走向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打开手机盯着黑名单里陆珩的联系方式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把他放了出来。 既然答应了会上节目,他就会完全配合,包括和陆珩进行有必要的沟通。 收到池砚之消息的时候陆珩正在家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他知道陆今也联系过池砚之,也知道池砚之今天会回来。 他像只终于盼到主人准备归家的消息的大型犬,兴奋地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好。 池砚之是出于礼貌发来的消息,很简短。 「我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你家,你方便吗?」 方便!那可太方便了! 陆珩恨不得问清池砚之在哪里,亲自开车去接,又怕池砚之不乐意看到他,一条消息删删改改,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好的。」 池砚之有种自己问他“你方便还是不方便”但陆珩回了句“还是”的感觉。 池砚之:a or b? 陆珩:or。 池砚之没再回复,靠着车窗闭上眼睛。 陆珩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池砚之即将回到这里的幸福感让他从沙发上蹦起来,把桌上新买的橘子挨个摆出最完美的状态,然后跑到玄关把池砚之的拖鞋拿出来。 去检查榨汁机的状态。 给花瓶里新买的玫瑰换了水。 把已经光可照人的地板又拖了一遍。 池砚之按响门铃的时候他正拿着块抹布擦着一点灰尘都没有的鞋架。 从池砚之按响门铃到他开门总共间隔不超过两秒。 速度之快惊得池砚之后退了半步。 陆珩侧过身把他让进来:“门锁没换密码,下次你也可以用指纹开锁。” 池砚之没问他为什么不删掉自己的指纹:“那样算私闯民宅,不合适。” “我们还……”他没说下去,讪讪地笑笑,“你先坐,我去倒茶。” “不用了。”池砚之不明白陆珩为什么那么紧张,他甚至看见陆珩的腿在抖,他觉得陆珩好像早就在等着给他开门,“你要是尿急可以先去的,不用等我。” “啊?”陆珩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哦,对。” 本来走向厨房的双腿硬生生拐进了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几天没睡好觉,但还是精神抖擞的自己,陆珩拍了拍脸:“克制一下,克制一下。” 真克制不了。 心跳好快,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开心。 哪怕明知道池砚之只是回来录个先导片,陆珩还是幸福到眼眶发烫,头上白毛翘起的每个弧度都在表达愉悦。 出来的时候他还欲盖弥彰地冲了马桶。 明知道不可能,陆珩还是存了一丝希望,想要看到池砚之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在原位时的反应。 但池砚之只是脊背挺直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陆珩在吧台榨橙汁,目光长久而贪婪地停留在池砚之的身上。 能够再见到他,能够这样和他呆在家里真好啊。 就算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几个小时后就可能破灭,他还是为此心动不已。 更多的他不敢奢求。 这样美好平静的、他原本唾手可得的时光如今都是偷来的。 第32章 企图勾引但大失败 “砚哥。” 池砚之不爱喝水,陆珩把榨好的橙汁端过来,放在他面前。 “谢谢。” 陆珩在对面坐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会儿坐在池砚之对面,陆珩又不太好意思盯着池砚之看了。两人对坐半天,池砚之没有动那杯橙汁,也没有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 他正百无聊赖地翻着微博,搜索这档综艺之前发布过的预告。在广场上刷到了一条即时的微博,是池韶安发的。 池砚之这才知道池韶安也上了这个节目。 夏浔昨天之所以会出现在他的生日宴上,也是在为节目造势。他和池韶安都是作为同行嘉宾参与录制的。 池韶安也是个设计师,就职于bluenighty-night(简称“bnn”)。 他很聪明,从十六岁被接回池家开始就在运营账号。一开始是发一些刚回池家发生的小事来博取共情和关注,账号起来之后慢慢转型,平时会在微博上发一些日常营造病弱温润的omega人设,拥有十万多粉丝。 那条微博刚发了没有五分钟评论就已经过百了。 一水儿的夸赞和期待。 池砚之没点开细看直接就划了过去,似乎也没有察觉到陆珩的不自在。 陆珩觉得在池砚之面前玩手机很没礼貌。他以前忽视池砚之太多,现在有心要改,自然就不能做出不尊重池砚之的事情。 可他又实在不知道做什么。 终于,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节目组的拍摄人员联系他了。 陆珩马上点开了消息,几秒后,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摄像组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延迟一小时过来了。” 池砚之点点头。 “他们……以前就和我认识,不是只跟我联系而忽略你。”陆珩怕池砚之误会。 池砚之这才抬眼看他:“嗯。” 他不懂这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陆珩被他这一眼看得又幸福又心酸,不知道说点什么了。可是就这么坐一个小时也很难受,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开口:“你种在露台上的花……” 池砚之的目光落回手机上,不怎么在意道:“扔了吧。” 陆珩后半句“我照顾得很好”只能憋屈地咽了回去。 他把橙汁往池砚之面前推了推,有些讨好道:“昨晚的事,对不起。” “没关系,”池砚之道,“昨晚我喝多了,不太记得你哪点对不起我。” 他这么说,陆珩自然不能再让他回忆起来,只能讪讪地笑笑。 这一小时对陆珩来说着实难熬。又想过得快些,不让气氛过于尴尬,又想过得慢些,能和他的池砚之多待一会儿。 好在摄像组还算准时。 进来摆放设备的功夫,陆今也把合同拿给二人看。 陆珩没有看内容,直接签了字。 池砚之也没有细看条款,但是瞥到那个巨额通告费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 综艺也分不同类型,一些电视综艺和生活类综艺面对的观众群广一些,通告费就会高一些。 但离婚综艺面对的观众群体比起普通恋综还要窄,通告费高成这样属实有些不合理。 池砚之感觉自己又当又立的,他既接受这个价格,又觉得给太多了。 趁他们签合同时,陆今也打量着两人今天的装扮。两人的衬衫颜色不同但风格相似,一眼看过去跟情侣装似的……不太合适。 “阿珩,你去换件黑色的衬衫,你这穿的什么,花花绿绿的不像个好人。” 尤其是还一脑袋白毛,再贵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跟酒吧街的小流氓似的。 再看池砚之怎么看怎么养眼,陆今也非常满意,但还是很抓细节:“砚之……这个墨绿色跟家里整体的色调不是很和谐,你看要不要换一件?” 池砚之没有意见。 “我陪你上去。” 陆珩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身上的黑色衬衫没有扣好扣子就凑过来,领口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肌。 他平时健身,没有把肌肉练得特别夸张,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类。 多少存了点色诱的意思,奈何他的omega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陆珩跟着池砚之上楼,沮丧地把扣子扣好。 陆今也看得想笑,陆珩就跟个刚谈恋爱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多分得一些恋人的注意力的毛头小子,可惜清冷美人池砚之不吃他这套。 “衣服都在衣柜里。”见池砚之的脚步犹豫地停在主卧门口,陆珩赶紧帮他开门。 “谢谢。”池砚之拉开衣柜,扑面而来一阵柑橘香。 他不由得侧目看了陆珩一眼。 “我猜测节目组会要求换衣服,不知道你想穿哪件就都送去洗了。” 然后再一件一件亲手熨烫好,挂进衣柜再猛喷柑橘调的香水。 想假装你还在家里。 后面的话陆珩都没说,因为知道池砚之未必会想听。 池砚之苍白的指尖划过每一件衣服,最后选了件暖黄色的,上面薄薄地绣着一片浅橙色的郁金香图案。 “陆珩。”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陆珩本在门边等着,出于尊重背对着池砚之,听到呼唤转过头来:“怎么了?” 池砚之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问:“你把我行李箱里面的东西都放回原处了是吗?” 陆珩的心脏一通乱跳,耳朵又红又烫:“节目组要求家里要有些共同生活的痕迹……” “嗯,”池砚之没有纠结这个问题,“那你有没有看到一只小兔子……玩偶?白色长毛的。” “啊……”陆珩不着痕迹地往门边又退了半步,“我没有注意,应该都在这里,你找找。” “好。” 在陆珩面前承认他睡觉需要抱个玩偶跟直接脱光了站在陆珩面前没有区别。池砚之没转头也就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拿着衣服朝浴室走去。 浴室门轻轻关上,陆珩才从门边退开。 池砚之换好衣服从楼梯走下来的一幕被调试好设备的摄像记录下来,陆今也惊艳地挪不开目光。 说真的,她要不是想谈双a恋,高低得把陆珩踹一边去自己追追池砚之试试。 第33章 《我们要好好告别》 池砚之没有看镜头,径直朝陆珩走来。 暖黄色衬衫配白色西装裤,裹着大落地窗从他身后透进来的光,美得像是电影精心设计过的镜头。 陆珩的呼吸和心跳都乱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池砚之来到他身前。 omega的音色一如他的信息素般偏冷,随着他的靠近一缕淡淡的柑橘香扑面而来:“我没有找到。” 陆珩小心地嗅着他的信息素:“那……以后我帮你找找,找到了给你送过去。” “嗯。” 陆珩心虚地瞥了一眼楼梯。 池砚之的陪睡小兔现在正在次卧的床上,就放在他的枕头边,现在已经被黑檀木信息素给浸透了。 要是被池砚之知道……陆珩觉得,池砚之很可能认为他猥.亵了那只陪睡小兔。 陆今也围着池砚之恨不得把他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夸一遍,眼看着池砚之越来越局促,陆珩扯开陆今也:“姐。” “要是砚之是我弟弟就好了。”陆今也咕哝一句,明明就差一岁,怎么池砚之温柔稳重,陆珩就跟个小孩似的。 “等下录两段个人镜头,很快,”陆今也看了眼记事本,“然后录一段吃饭的视频,你们正常吃就可以,不用在乎镜头。” 本来应该找个能让他们发生争辩的话题,路一段争吵,但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像能吵起来的样子,陆今也就临时换了安排。 池砚之和陆珩分坐餐桌的两边,整个过程两人一句对话都没有。池砚之连菜都没动,就喝了碗鱼汤,陆珩几次想要给他夹菜都被对方无声的防备给拒了回来。 一共几分钟的先导片录了好几个小时,下午三点摄像组收拾设备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池砚之后脚就冲进洗手间,按下冲水键,撑着墙壁缓神。 倒是不疼,就是晕,眼前天旋地转的。 可能是刚才坐久了起身太快。 晕得想吐,但不敢吐。真吐了胃又要疼。 他隐隐约约听见陆珩在跟陆今也争辩什么,听不真切,所有的声音都忽近忽远。 他从洗手间出来时陆今也已经走了,他拿过旁边的手机,出于礼貌跟陆珩打了个招呼:“我走了。” 陆珩的手微微抬了一下,又泄气地垂下:“我姐说录制地点发在你手机上了,下周四晚上第一场直播,下午就得过去。” 池砚之翻了下消息:“嗯。” “还有一周时间,要不你就住家里?你东西都在这里,方便一些。” “不合适。”签了离婚协议池砚之就默认两个人已经离婚了,这房子是陆珩,他没有继续同居的道理。 何况他不觉得陆珩真的会希望看到他,只是他不知道陆珩什么时候也学会假客气了。 看着对方决然的模样,陆珩挽留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怎么也没脸说出口,犹豫半天也只能道:“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公交。” “那……下周见。” “嗯。” 临走时池砚之看了他一眼,明明人没什么变化,就莫名感觉每根头发丝都写着沮丧。 池砚之摇摇头,一定是错觉。 房子里再次只剩下陆珩一个人,他看着鞋柜里池砚之换下的比自己小两号的拖鞋,鬼使神差地换上了。 有点挤脚,还有半个脚后跟露在外面,但就是喜欢。 他回到主卧浴室,眼睛一亮。 池砚之忘记把换下来的墨绿衬衣带走了。 陆珩跟饿狼扑食似的把那件衬衫抓在手里 ,脸埋进去,鼻尖抵着光滑的布料,小心而珍惜地吸了一口。 眼眶瞬间红了。 是他的魂牵梦萦的柑橘信息素。 他把这件衣服也带到了自己的卧室,几天没休息好,闻着池砚之的信息素,睡意上涌,把衣服狠狠按在怀里。 眼角滚落一滴泪。 池砚之没直接回家,他去了工作室的新地址,关门的这段时间没有人过来,桌子上布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原本想亲自打扫,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作罢。 他得留着精力上节目,现在不是他逞强的时候。 找了保洁来打扫,他扯了椅子坐在大落地窗边晒着太阳看手机。 陆今也在信息里写了节目的宗旨、设置和人员名单。 「有什么问题都直接暴露出来,不用伪装。」 「节目没有彩排,没有剧本,做自己就可以了,表现最真实的情况才有利于分析和观察。」 节目的名字叫《我们要好好告别》。 陆珩跟池韶安一起上这个节目,还告别,不直接发展成他俩的恋综就不错了。 节目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八点就把预热的先导片发到了官方账号上,还找了几个营销号转发。 池砚之给保洁公司结算了费用,点开看了那个视频。 除了他和陆珩这对“准备离婚”,池韶安跟夏浔组成的“同行嘉宾”还有另外两组。 一组是“离婚两年”组的alpha谢廷玉、beta李端。他们在一起八年,结婚四年,离婚两年。 李端是个演员,提名过影帝,也拿过不少奖项,不算什么顶流起码也是实力派,跟谢廷玉是很多小说的热门设定——霸总和明星。 两人结婚就公开了,连池砚之这种从来不关注八卦的人都对他们的幸福略有耳闻。 他俩的分开是不少粉丝心中的意难平,因此也是这个节目里关注度最高的一对。 池砚之看的时候弹幕多到占满屏幕,都是求着发糖的。 他们的部分是在咖啡厅录的,两个人客气而疏离,粉丝看了都觉得心碎的程度。 另一对是“刚刚离婚”组的alpha柳昭和omega姜如星。 这两人于半年前闪婚,一个月前闪离。婚姻仅仅维持了五个月。姜如星是个三十八线小网红,长了张招alpha喜欢的脸蛋,前段时间因为一组cosy的图片出圈。 也算是有一定的关注度。 这里弹幕一下子锐减,偶尔有几条都是夸姜如星可爱的。 这两人的片段是在游乐园拍的,可能是为了突出姜如星活泼可爱的人设。视频里柳昭很绅士,但姜如星看着不太领情。 第34章 抄袭的人明明是他 再往后就是他跟陆珩的部分,弹幕一下子又多起来,但画风跟之前两对完全不同。 一大串的问号铺满整个手机屏幕,即便有几条磕颜值的弹幕也很快被覆盖掉了。 池砚之不感兴趣地退出视频,坐在十七楼的落地窗边看着城市被夜幕一点点笼罩。 有点疼。 好像是腺体,也可能是头,也可能是心脏或是胃,池砚之分不清到底哪里在痛。 刚才从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半包烟,池砚之点了一支叼在齿间。眉目隐在烟雾后看不真切。 被呛得咳了几声,他又起身到柜子旁开了瓶酒。 曾经有很多个夜晚,他呆在空无一人的工作室里,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在微醺中赶设计图。 很久没这样了,今晚他有些急切地想要重温那种感觉。 他把玻璃杯置于桌上,歪头叼着烟缓缓把酒液注入杯子里,额前散下的碎发遮住他的眼睛。 他喜欢听一件物品由空虚到丰盈的声音。 这个过程很让人安心。 祁星河敲门的时候他才把酒瓶放下,抬眼看去,露出温柔的笑意:“祁哥。” 祁星河把手里拎着的一箱儿童奶搁在他桌上:“你怎么看起来不太惊讶的样子。” “刚才听见了。”池砚之把烟熄了。 电梯响了一声,这一层只有他的工作室,所以无论是谁,都只会是来找他的。 “刚出差回来,路过楼下见你工作室灯亮着就来看看,”祁星河熟门熟路地找杯子分了一杯酒,“刷到条视频……你要跟你小前夫弟一起上节目?” “嗯。”池砚之抿了口酒,“你怎么带儿童奶给我。” “本来买给小侄女的,想起你不爱喝水就给你拎上来了,”祁星河见他脸色微红,问道,“你喝多少了?” “刚倒上。”池砚之示意他随便坐,打开手机刷微博。 短短一个多小时,节目就被骂上了热搜。 有人在评论区质疑:「这种离婚综艺到底有什么意义?都离婚了就说明没有感情了,这是准备撮合他们破镜重圆?」 官方在这条下面把节目宗旨发了一遍。 「节目旨在让曾经的爱侣圆满一些遗憾,能够好好告别。也是想跟观众朋友们一起探讨年轻人为什么越来越不想结婚,以及大家想在婚姻里、或一段感情中获得什么。」 节目组很久之前就在官方号发过节目的话题预热。当时就有很多观众在猜测和讨论入选嘉宾,虽然筹备时间有一些长,但还是有很多人在等。 今天发布了具体的嘉宾名单,或许连陆今也都没想过池砚之会是这样一个麻烦。 热搜上的黑词条是#我们要好好告别邀请抄袭品牌创始人当嘉宾# 祁星河自然也看到了,他从池砚之手中抽出手机:“别看这些人废话了。” “你觉得我会很在意吗?”池砚之微笑。 不巧,那个“抄袭品牌创始人”就是他。 除了质疑节目的那条评论,热评第二第三都是骂声。 热评二:「我真的期待很久,但没想到期待到了一粒老鼠屎。」 评论里附带一张截图,是外网上骂melody-c抄袭的帖子。热度很高。 底下一溜儿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完全查不到?」 热评二的作者回复:「何止查不到,外网都骂疯了,微博上却连一条相关内容都没有。」 热评三:「@官方,真的不考虑换人吗?真的不考虑换人吗?真的不考虑换人吗?」 「节目组是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为了节目热度专门请了这个人?」 「抄袭狗给我们挡灾!」 「抄袭狗去死去死」 池砚之端着酒杯的手腕有些发抖,他看着祁星河把他的手机页面退出,屏幕倒扣在桌上。 “这些人有什么证据……”祁星河气得眼睛发红,胸口剧烈起伏,“不行,我得去反驳他们。” “你怎么劝我不看,自己却看上瘾了,”池砚之又喝了口酒,黑眸平静,“没必要,这种事人云亦云,他们人多你骂不过,最后不还是自己生闷气?” “那我也不能看你被冤枉啊。” “看id就知道是从池韶安那里来的,不用管。” “我就不明白了,”祁星河重重把自己的手机拍在桌子上,“明明你也是池家的儿子,怎么就什么都要为池韶安让步?他们说得跟是你花钱降热度似的,当时明明是因为……” 池砚之揉了一把酸痛的胃部,淡道:“都过去了。” 祁星河奇怪地看着他。 池砚之确实一直都是对这些事不在意的态度,可他就是觉得现在的池砚之怪怪的。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瞒我。” 池砚之笑了笑:“好。” 事情的发酵速度很快,不出池砚之所料,十分钟后池韶安就空降评论区:「当时的抄袭只是一场误会,我和砚之是亲兄弟,感情很好。」 祁星河气不过刚抄起手机准备跟那些人对线,就看到了池韶安的回应。 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什么意思?先让粉丝过来骂,他再澄清?再说他这叫什么澄清?说的模棱两可,跟实锤了有什么区别?抄袭的人明明是他!” “没关系,他又不可能承认。”池砚之放下杯子捂着胃部轻轻抽气。 “又胃疼了?药箱呢?”祁星河赶紧帮他找药。 “没事……”池砚之蜷缩起来,冷汗很快就浸湿了额发,“我缓一缓就行。” “要我说你以后就别喝酒了。” 池砚之茫然地想,怎么不管用呢。 他明明记得喝了酒之后就不会太痛了。 “算了,”祁星河没找到药箱,“走,去医院。” 池砚之轻轻蹙眉,混沌地脑子突然意识到,他刚才抽了烟。 他有轻微的尼古丁过敏,所以尼古丁对他的麻痹作用比别人强……可能是过敏反应跟酒精又产生了新的反应。 池砚之把头埋在臂弯:“没事的,忍一下就行了。” 工作室里一滴热水都没有,祁星河赶紧去小厨房烧了点,刚把水倒进杯里就听见外面一声闷响。 第35章 因为是我喜欢他 还没完全恢复意识池砚之就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又进医院了,真不争气啊。 他缓缓睁开眼睛,床边抱着手机疯狂跟人对线的祁星河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你……” 想起医生的话,他喉头哽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病床上的人先出声安慰:“我没事。” 听了这话,祁星河第一次丢了风度,手机往旁边一扔,跳起来就想骂他:“没事个屁,你知不知道你……” 池砚之目光平和地看着他。 祁星河眼眶蓦地一红,跌坐回椅子上,别过脸:“你别这样看着我。” 池砚之扭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对面的楼上有零星几盏灯亮着,想来应该没昏迷太久。 “辛苦你了。”他说。 祁星河有点受不了:“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不解释、不在乎的吗?之前卖房子也是为了治这个病?” 池砚之没说话。 “还差多少?”祁星河胡乱抹了把眼泪,拿过手机查自己的余额,“我能动的存款还有三百来万……要是不够我就把我的店卖了,你别去录那个鬼节目了,咱先治病……” “你不过了啊?”池砚之无奈地笑,“都给我你怎么办?上街讨饭去?” 祁星河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落到手机屏幕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我。” 腺体癌。 还是近几年死亡率在飙升的癌症。 信息素衰竭。 最可恨的是医生说他很不配合,就连之前说了会考虑的腺体摘除手术也因为那个破节目说不做就不做了。 他不要命了。 “我可以照顾你,”祁星河说,“再说我本来就是……” 在大街上讨饭的。 之前家里破产,父母双双跳楼,祁小少爷身背几百万的债务,昔日好友全都避他如蛇蝎,一夜从云端跌落低谷,是池砚之把他捡回家的。 那年池砚之才十七。 要不是池砚之帮他,他现在别说开店有存款了,说不定早就被那群追债的给逼死了。 池砚之在池家是没有零花钱的,那年又要陪池韶安出国留学,他把自己打零工攒的几万块都给了祁星河,还帮他租了房子,自己出国的时候身上只有两百块。 “祁哥,”池砚之打断他,“这病基本没得治,而且节目那边我已经签了合同,不去要付违约金的。”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啊……”祁星河道。 “祁哥,如果是你,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你想躺在医院里苟且还是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让自己不留遗憾?” 当然是后者。 祁星河想起什么:“那陆珩……” “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你所谓的想做的事,就是在这个节目上再跟他相处一阵子?”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池砚之多么喜欢那个小白毛他是看在眼里的。 结婚一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极少,池砚之想靠节目跟他多待一段时间也很正常。 可是…… “他凭什么啊?”祁星河盯着他袖口隐约露出的那道疤痕,“别的我不知道,但他标记了你之后,如果经常给你信息素安抚,你怎么着也不会信息素衰竭吧。” 这个病很常见,最直接的病因就是有过标记之后omega会本能依赖alpha的信息素,大部分人会随着临时标记的消失而逐渐不再依赖直到下一次临时标记,小部分人会持续依赖。 但池砚之和陆珩的信息素契合度太高了。 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契合度也是陆珩外公选中池砚之的主要原因之一。 契合度过高,只要被标记过,就会持续需要信息素安抚。 而据祁星河所知,池砚之每次发情期都是靠抑制剂捱过去。 陆珩那小子多厉害啊,那么高的契合度,他愣是能克制住被池砚之吸引的本能,为了降低两个人的契合度,他让池砚之在发情期注射万能信息素。 万能信息素是人造信息素,使用多了确实能把原本的契合度降下来……但是长期得不到安抚的腺体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命可真好,你都这样了,还在惦记着他……那个王八他但凡对你好一点也……” “因为是我喜欢他,不是他喜欢我啊。” 虽然陆珩最近的反应确实蛮让人容易误会的,但池砚之从来不是会自作多情的性格,他的预设中从来不包括陆珩喜欢他这一可能性…… 况且他上节目真的只是为了钱。 都到这份儿上了,他真不至于再跟池韶安抢陆珩。 如果他健康,说不定会为了恶心池韶安而努力一把,现在……他不在乎了,也不想要了。 他怕祁星河追问,才把陆珩当借口拿来用了一下。 池砚之就在医院里待了一天,出院的时候祁星河给他转了十万块钱:“你想去就去吧,但你得照顾好自己,一旦出状况立刻就要联系我,我陪你去医院。” “好。” “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的,”祁星河认真道,“你别怕麻烦我。” “好。” “我不相信你,要不你写个保证书吧。” 几年下来祁星河早把池砚之的性格摸透了。池砚之在几乎所有事上都很守信,除了会让他麻烦别人的事。 他似乎永远喜欢一个人解决问题,明明自己也是omega却想把所有对他好的人都庇护在身后。 池砚之脸色有些发白,脸上笑意淡淡的:“我发个誓吧。” “那算了,”祁星河送他到工作室,晃了晃手机屏幕,“我录音了。” “你还真是……”池砚之摇摇头,“你快走吧。” “不着急,我让他们报警了。” 刚才员工打电话跟祁星河说店里有人闹事,祁星河在工作室看着池砚之把药吃了,反复确认他没有不舒服后又叮嘱方珏几句才离开。 方珏跟个小蜜蜂似的,见池砚之有起身的趋势就会从各个角落“飞”过来:“砚哥,你要做什么?放着我来我来我来……” 池砚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能坐在窗边喝儿童奶。 第36章 不想和你一起住 melody-c品牌官网恢复运营还没有一个上午话题就冲上了热搜。 #melody-c 我们要好好告别# 底下是一堆骂声。 「我就知道他上节目就是为了流量。」 「他捞钱还没有捞够吗?」 「他抄袭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吗?互联网真就没有记忆吗?」 「节目组一定是疯了,居然邀请这种人上节目?」 「本来挺期待,这个节目有他那就算了,狗都不看。」 …… 池砚之忙工作室的事情压根没时间看,时间很快到了录制的前一天。 池砚之这几天退了宾馆,一直睡在工作室里。阳光透进十七层的大落地窗打在他脸上,本就冷白的皮肤看起来有些透明。 他躺在沙发上,呼吸很轻,像是累极了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珏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大夏天的工作室却开着暖风,地板上丢着好几个染着血的纸团,盖在池砚之身上的薄毯掉在地上。 池砚之睡得不太安稳,他一靠近就睁开眼睛,缓了两分钟视线才逐渐清明。 方珏正在收拾地面,鼻尖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来。 池砚之愣了一下,把空调转成冷风,欲盖弥彰道:“昨晚太困了,可能按错了。” 方珏从不会怀疑他的话,担忧道:“我看见纸上有血……你受伤了吗?” “没有受伤,我不记得了,”池砚之把毯子捡起来叠好放在一边,“可能暖风太干了流鼻血了吧。” 昨晚腺体又出血,他晕得厉害,没顾上收拾。 没想到言出法随,长这么大几乎没流过鼻血的他拽了纸巾捂住鼻子。 可能真的太干燥了。好在鼻血很快就止住了。 方珏马上去帮他拿了盒儿童奶过来。 开着冷风太冷了,池砚之有些受不住,把工作室交给方珏找了个借口出去晒太阳。 外面闷热的空气对他来说反而温度适宜。 他想起昨晚翻到的消息一阵头疼。 之前没注意看,昨晚才发现,节目要求所有嘉宾都要住在别墅里。 虽然一人一个房间,但池砚之不是很想跟陆珩一起住。 节目组订的别墅离市区很远,比较偏僻。池砚之看了看地图,发现二十公里外就是下面的乡镇了。 祁星河给他转的钱他用起来有心理负担,市区房租不便宜,去乡镇上倒是个好主意。二十公里左右,半个小时就能到别墅。 陆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池砚之。 重生以来他没怎么睡过觉,精神早就在崩盘的边缘了,那天抱着有池砚之信息素的衣服睡得堪比昏迷,再醒来已经是几天后了。 被夏浔拉去友情出演了一下mv里面的白毛小混混,因为心不在焉,一个小镜头拍了很久。 那首歌是怀旧风格的,mv拍摄的选址就在这个乡镇的街道上。因此刚来到这里,陆珩就想起了他一直刻意回避的那段记忆。 上一世他跟池砚之的“家”就在这里,他的阿砚就是在这里选择了最痛苦的死法为他殉情的。 但是上一世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不怎么清醒,回家后也不曾出过门,对那个房子位置的记忆很模糊。 拍完mv他在这里逗留了一天,费了点功夫才打听到符合他变成魂体时记忆的那个房子。 当时是隔壁饭店煤气管道泄露导致的爆炸,虽然距离上一世那个时候还有半年多时间…… 陆珩举报了那家店的消防可能不合规,消防队来人检查的时候,他正站在那个院子里。 前世的记忆扑面而来,他仿佛看到了池砚之被门槛绊了一跤,站在院子里发愣,仿佛看到池砚之冲向火海的身影…… 上一世的他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房子,这是阿砚为他买下的小家啊。 “您进屋看看……”房子的主人打开里屋的门,回头一愣。 本来让她很是发怵的白头发一看就不太好惹的年轻alpha站在院子里泪流满面。 他像是陷在一段回忆里,微微颤抖的手像是要拉住谁的衣角,神情中的绝望令人心碎。 房主担忧道:“您没事吧?” 陆珩骤然惊醒,抹了把眼泪,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就之前说的价格,我先把定金转您,等您有空去办过户手续。” 房主连连点头,陆珩出的价格远比这个房子的实际价值要高,房主原本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门口就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妈妈,有人要租我们家的房子。” 陆珩皱眉转身,刚想说这房子不租了,被他买下了,就看到房主女儿身后的池砚之。 几天不见,他似乎更白了。 “哎呀闺女,妈没来得及跟你说,咱这间房子被这位帅哥买下了……”房主怕陆珩反悔,赶紧道。 池砚之先一步反应过来,表示自己可以再找房子后准备离开。 陆珩追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很细的腰,轻轻松松就可以搂住。 沉稳内敛的黑檀木信息素紧紧包裹住青涩的柑橘,胸膛紧贴他的脊背,不留半分空隙。 池砚之身体抖了一下,挣扎。 陆珩很快就松开了他,改成拉住他的手腕:“等我一下。” 他给房主转了定金:“这房子我买下来了,你想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住……但是你为什么要来这个租房住?” 池砚之很直接:“节目组要求我们同住在别墅里,我不想和你一起住。” 陆珩心里一痛,装出一副随便问问的样子:“为什么?不住一个房间也不行吗?” “你呢?”池砚之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买房子?” 不也是不想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吗? 虽然陆珩在市区有车有房,这么做似乎毫无必要,但池砚之实在想不出他来一个乡镇上买个不起眼的平房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我……”陆珩望着他,眸里是池砚之看不懂的情绪,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在这里失去过一个很重要的人。” 虽然这种“失去”同时也是“得到”。 第37章 别躲我,可以吗 陆珩不明白上一世至死都爱他的池砚之这一世为什么如此决绝,于是他更加在意上一世池砚之在这里、在火海中说出的,他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再听到的那句“我爱你”。 池砚之没有追问,不感兴趣地点点头:“嗯,可以松开我了吗?” 陆珩看着他淡漠的样子,险些就问出那句“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但他忍住了,松开池砚之的手腕:“砚哥,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住,但是节目无论是直播还是录制都要在别墅里进行……” 池砚之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短路了,他很少看综艺,但是也知道这种一起生活的综艺难免会有在卧室里的镜头,他总不可能不参与。 “我知道了。” 被陆珩松开的手腕不知为何有一股凉意,即便他告诉自己不要在意陆珩了,身体本能上还是在贪恋陆珩给他的温暖。 见他不愿意多谈的样子,陆珩心里一阵刺痛,他放低了声音,几乎是乞求般地道:“如果可以选房间,我保证,会选离你最远的那一间,别躲我,可以吗?” 池砚之奇怪地看他一眼,转念想到陆今也说陆珩上节目也是需要一些热度。 他把隐约要从心田里破土而出的小苗直接掐死,平静道:“我会配合。” 节目已经预热过,第一期直播就是隔天晚饭时间。 中午祁星河来帮池砚之收拾东西:“药都带了吧?” 池砚之点头。 祁星河不放心,拿出来检查了一下,皱眉:“你这都分装好了,连标签都没有,能认出来吗?到时候别吃错了。” 池砚之无奈:“祁哥,你看我像三岁小孩吗?” 祁星河当真凝视他片刻,得出结论:“挺像的。” 方珏这会儿才知道池砚之准备上节目,兴奋道:“那池哥会成为明星吗?” “哪有人离婚能离成明星的?”池砚之撸小猫一样揉揉他的脑袋,“你不是喜欢夏浔和李端吗?我帮你要签名。” 方珏高兴得差点亲他一口。 祁星河检查好池砚之的行李,站在一边看着温柔哄小孩的池砚之……池砚之这么好的人,如果他遇到的、喜欢的不是陆珩,这一切会不会不太一样? 他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事情已经如此了,他希望池砚之能在节目里过得好些。 “走吧,去吃点东西,”祁星河拍拍池砚之的肩,“晚点我送你过去。” 录制地点就在本市,而且是从进入场地就直播的,所以根本没有早到的必要。 吃饭时陆今也发了消息过来,说是希望池砚之穿件白色的衬衫。 她突然从之前的合作记录的照片中发现了穿白色衬衫的池砚之,如同皎月般清贵让人不舍得靠近又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她不知道为什么池砚之突然就不穿白衬衫了,反而偏爱一些花哨的。那些穿在池砚之身上虽然也好看,但确实是白色的更加吸引人。 池砚之答应下来,快挂电话的时候,陆今也犹豫地说:“网上的那些评论你不要在意。” “好,但是……”他本来也不太在意,就是有些担心会给节目组造成影响。 陆今也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赶紧道:“骂声对节目来说也是一种热度,如果你方便可以让工作室出一份澄清说明,毕竟对你的名声不太好……你自己可以接受的话,不出证明节目组这边也没关系。” 她没有听说过抄袭的事情,知道之后紧急联系了池韶安,了解到只是一场误会。但节目确实因为被骂而增加了不少曝光度。 现在距离直播还有几个小时,官方号的评论区就已经都是催促。 好在这一次没有多少谩骂,还不需要进行控评,加上李端那一对的热度,陆今也真的有一种节目会火的预感。 “虽然现在的真人秀节目多多少少都是有剧本的,但咱们节目就主打一个真实,一切随你自己就可以,不需要扮演什么人设。” 池砚之心不在焉地吃小馄饨:“嗯。” 直播定好的时间是晚八点,地点设置在别墅的花园里,提前一个多小时就有观众在直播间等着了。 祁星河送池砚之到距离别墅还有一个路口的位置,外面已经有节目组的人等着了。 池砚之刚要下车,扭头就看见祁星河通红的眼睛,刚推开的门被他“啪”一声关上。 池砚之死都不怕,就怕人哭。他不是很会安慰人,只能递纸巾过去:“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保证。” 祁星河无奈地瞪他一眼:“哄方珏还不够,现在把我也当小孩儿了?” “行啊,你想要谁的签名吗?”池砚之刚才吃了药,现在状态还不错,有心情开玩笑,“我去求他们给我签一个。” 为了迁就他一路上车里都没开空调,祁星河额前的发都被汗浸湿:“我不要谁的签名,我只要你不勉强自己。” “好。” “伸手。” 池砚之不明所以地伸出左手:“怎么了?” 祁星河打开旁边放着的小盒子,把里面的红绳手链取出来给池砚之系上:“我去寺庙里求来的,你千万得好好的。” 池砚之心里一暖,认真道:“好。” 他腕骨精致白皙,戴着那红绳格外养眼,祁星河轻推了他一把:“去吧,陆今也过来了。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池砚之笑道:“你要是个alpha我都想跟你谈了。” “赶紧走吧你。”祁星河笑骂。 他要是alpha肯定不会让池砚之受半点苦。看着池砚之下车,祁星河的手紧紧握拳。 他报了班学散打,陆珩敢欺负池砚之他见一次打一次。 陆今也果真被池砚之惊艳住,差点连打招呼都忘了,她身边的人接过池砚之的行李。 “行李放在客厅就好,今晚要辛苦一些,”陆今也说,“我是负责今天直播的导演,你别紧张。” 池砚之笑:“你看着比我紧张多了。” 陆今也真的很吃他的颜,他这一笑,陆今也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 第38章 拳头硬了 两人是从别墅后门进去,放好东西,陆今也道:“去花园吧,已经有人到了。” 她还得去接别的人:“小张先留在这里,砚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我本来给你和陆珩安排了助理,但陆珩那小子非得自带助理,到时候你有什么不适应的再跟我说。” 虽然节目筹备有一段时间了,但毕竟是无彩排直接进行直播的,一开始还是有些混乱。 看着陆今也风风火火地冲出去,池砚之跟小张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朝着花园走去。 夏天天长,此刻才微微上了黑影。西边的天气一片瑰丽壮观的橙红色,映在池砚之白色的衬衫上有种奇异的美感。 花园里架好了好几台摄影和直播的机器。 能够容纳四个人的秋千架旁边摆了几个单人沙发,后面搭的棚景挂满了暖黄色的星星灯。精致的长桌上摆着水果和冠名商牛奶品牌的样品。 池砚之从前参加过几次采访,并不太怵镜头。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去,并没有多做停留。 直播还没有正式开始,但直播间里已经来了不少观众,从池砚之出现的那一刻起弹幕就要刷疯了。 都是磕颜值的,黑评不少但都被尖叫鸡们的满屏“啊啊啊啊啊啊”给刷了下去。 「新的老婆已经已经出现!」 「怎么回事!摄像组是不是不行!为什么他比先导片里更好看了啊!」 「妈妈我真的要恋爱了啊啊啊啊啊。」 池砚之对此毫不知情,沙发区已经来了三位嘉宾,分别是谢廷玉、李端和柳昭。 谢廷玉李端这对离婚两年的组合分坐在两端的单人沙发里,连眼神都没有发生交汇。一个只顾喝茶,另一个漫不经心地翻看桌边的一本杂志。 柳昭来得比他们晚,还以为节目组是这么安排的,alpha坐一边,omega坐一边。于是他坐在谢廷玉身边,神情尴尬。 节目组显然也没安好心,并没有人帮他缓解气氛。 听见有人来了,柳昭看救星一样看着池砚之。 哪知池砚之也只是平淡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在跟李端隔了一个沙发的位置坐下了。 他态度比别人想的还要冷淡,刚平静一些的弹幕又重新刷起来。 「这么没有礼貌的吗?柳昭来的时候都是跟人握手问好的。」 「抄袭狗能有什么礼貌。」 「人都没到齐,大家都不认识,i人就是这样的,怎么你们啦?」 …… 好在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五个到场是姜如星。 姜如星长相可爱讨喜,刚才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直播,给节目组的直播间也带来不少人气。 他一进来先甜甜地对着摄像头跟观众打了招呼,又鞠躬感谢了旁边的工作人员,跟池砚之三人打过招呼后目光落在柳昭身上。 漂亮的杏眼微弯,恰到好处地站在没有挡住镜头的位置,亲昵道:“哥,好久不见。” 柳昭笑了下:“好久不见。” 姜如星在柳昭身旁落座,随着他的到来,沉闷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些许。 池砚之靠在柔软的沙发里低着头,镜头只能拍到他墨色的发和一小截冷白的下巴。 姜如星很自来熟,从桌上拿了没人动过的水果,先递了颗荔枝给柳昭:“哥,我记得你喜欢吃荔枝。” 柳昭接下后,他又看看其他三人。 谢廷玉气场太强他不敢搭讪,另外两个omega离他又不近,于是他想了想,又递了颗荔枝给柳昭。 弹幕被他萌得不行。 「我们崽崽好有礼貌,好乖好乖。」 「呜呜呜他怎么这么甜啊,他们到底为什么离婚呀?」 「听说是柳昭净身出户,这很难评。」 …… 柳昭有些拘谨,两颗荔枝都握在手里没有剥。 门口有些骚动,很快又有新的人进来。 陆珩是和夏浔一起过来的。 进门的时候还在小声埋怨:“我就说你能不能快一点,阿砚都到了,他要是不适应怎么办?” 夏浔不愧是他好兄弟,毫不客气地回敬:“你就算早到了能怎样?你看人家愿意搭理你吗?” 陆珩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一时无法反驳,先一步推开前门进入花园。 先入镜的是他的一双大长腿,窄腰宽肩,接着是那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配上那头扎眼的白毛,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桀骜不羁。 他玩赛车,参加过几次比赛,加上是夏浔的好朋友,早就收获过一波关注。 出来的时候明显生着气,扫过镜头的目光凌厉带着几分不耐烦,给他本人增加了不少野性气质。 弹幕卡了几秒,再度爆发出文字版的尖叫。 「啊啊啊啊少爷我是您的狗!」 「被少爷给瞪爽了!」 「三分钟内我要得到这个帅哥的全部信息!」 …… 陆珩走到沙发前,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很乖,他的目光中似乎只有池砚之。脚步朝他那边挪了半步,最后悻悻地撤开,没有选择池砚之和姜如星之间的那两个位置。 不能靠着池砚之,也不想靠着其他omega。他径直走向谢廷玉另一边的秋千椅,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自始至终,池砚之连头都没抬。 「怎么回事?李老师跟谢老板离婚两年的都打过招呼了,柳昭姜如星还有互动,怎么到他们这对没离婚的反而比离了婚的还冷淡的样子?」 「我都没搞明白,做这档综艺的意义是什么?还要好好告别,所以已经告别的也得找回来再告别一次吗?」 「啊啊啊我浔来了!谁懂啊,我浔才是这个场最靓的崽!」 …… 夏浔走过来,熟练地对着镜头微笑打招呼,然后在空着的三张单人沙发里选择了c位靠近池砚之的那一个。 陆珩一直注意着这一边,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 夏浔习惯性坐下先观察所有镜头的位置,自然没错过他这个小动作。轻轻一笑惹得弹幕一顿尖叫。 然后歪头跟池砚之打了个招呼:“嗨!” 池砚之这才注意到身边坐了人,习惯性地微笑了一下。 另一边的陆珩:硬了!拳头硬了! 第39章 采访:离婚是我提的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八点钟,人却没有到齐。 弹幕上整齐划一地飘过一群问号。 陆今也没想到这也能出状况,今天要直播的事情签合同时就说过,一周前提醒过,三天前提醒过,一天前提醒过,今天反复确认了很多次,池韶安保证会准时到场。 可现在他人直接联系不上了。 不说是偏见,但陆今也确实是因为跟池砚之更熟一些对池韶安解释抄袭事件模棱两可的态度有些不满。 节目组邀请他是一开始就定好的,陆今也不至于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但开播第一天就这么搞…… 真以为别人都要在这里等着他吗? 陆今也按照流程跟直播间前的观众打了个招呼,介绍了下节目形式和设置,以及节目宗旨。 十分钟后池韶安姗姗来迟。 他进来的时候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直播已经开始了。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勉强的笑意:“抱歉……我独居,出门前低血糖昏倒了,很抱歉来迟了……” 直播镜头聚焦在他清秀的脸上,苍白到几乎能看见皮下血管的脸色,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如同弱柳扶风,满脸的歉意惹人疼惜。 埋怨的弹幕一下子变了个画风。 「我嘞个清冷病美人啊。」 「低血糖太痛苦了,快让他坐下啊!」 「不是我说,低血糖就能迟到让别人都等他了?」 「前面的你有点同情心行不行?低血糖有时候发作起来自己控制不了的,人家脸色这么差都来上节目了……」 …… 陆今也赶紧递了块巧克力过去:“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池韶安虚弱道:“没关系的,缓一会儿就好了。” “快坐吧,不要勉强。” 池韶安看了看剩下的三个空位,默不作声走向秋千椅,坐在了陆珩的身边。坐下了还不忘继续弯腰跟镜头前的观众和其他嘉宾道歉。 随着他的落座,秋千椅轻轻摇晃了一下,发出“吱呀”的声响,池韶安像被这声音惊了一跳,又往陆珩身边瑟缩了下。 陆珩目不斜视地起身,走到夏浔身边坐下,歪头跟夏浔说了句什么。 池韶安的表情顿时不太高兴,碍于陆珩跟夏浔是好哥们,或许真的有话要说才没有表现出不满。 陆珩说:“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夏浔挑了挑眉,没说话。 陆今也重新热了热场,开始正式的直播。 不少观众已经在直播间等了一会儿了,这会儿让嘉宾们叙旧聊天似乎也不合适。 「救命!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节目,我替人尴尬的毛病要犯了!」 「所有人都看上去不太熟的样子……」 「要是让我跟我前a一起上节目,也能当场抠出豪华泳池别墅。」 陆今也站在镜头之外,只有声音传出来:“现在我们请姜先生换到池砚之先生和李端先生这一边,先玩一个小小的游戏。” 姜如星乖乖换过去。 马上有工作人员撤掉了他原本坐过的沙发。 “现在是一段小采访游戏。” 随着陆今也的介绍,工作人员上来给池韶安夏浔之外的六个人发了白板和笔。 “原本应该出现在先导片里的采访内容,让我们看看在直播现场,嘉宾们会如何作答呢?” 这一下子勾起了观众们的兴趣,弹幕刷得很快。 要是在先导片里还有可能是反复排练过的,这在直播里,每个人的反应都可以当场看到。 “但是每个问题的答案都只能让镜头和观众们看到,嘉宾们是不会知道自己曾经的爱侣给出的是什么答案的哦~” 弹幕更加沸腾起来。 「这么刺激?岂不是偷偷骂人了,对方也不会马上知道吗?!」 「呜呜呜呜柳昭你给我善待如星宝宝!」 「端哥!能不能追回谢总在此一举了!」 「只有我好奇少爷那一对是什么情况吗?」 “好啦,大家准备好了,就开始第一个问题了。” 陆珩漫不经心地转着笔,池砚之靠在沙发里看着白板发呆。 陆今也:“第一个问题是……感觉对方对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弹幕飘过一大片感叹号。 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劲爆? 嘉宾们纷纷写下自己的答案,转过来给镜头看。 谢廷玉:“故友重逢。” 李端:“陌生人。” 柳昭:“朋友。” 姜如星:“弟弟。” 这个问题很巧妙,看似问的是对方对自己的感觉,实际上所有人能写的都是自己的感受。 说是感受,其实这四个人描述的都是一种状态,只有陆珩和池砚之给出了明确且一致的答案。 陆珩\/池砚之:“讨厌。” 「???」 「看看!这才是离婚人应有的态度!」 「怪不得连招呼都不打,原来都认为对方讨厌自己啊!」 「感觉他们也都挺讨厌对方的。」 …… 陆今也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离婚是谁提出的呢?” 这个问题所有人作答都很快。 谢廷玉、姜如星都写了自己前爱人的名字。 李端和柳昭的白板上也写着相同的答案:“我。” 令人不解的是,陆珩跟池砚之的白板上也都写着一样的单字答案:“我。” 弹幕再次刷起问号。 「两个人都提了离婚啊。」 「知道你们是真想离婚的了,恨对方恨得不行是吧!」 这个环节夏浔跟池韶安就是背景板,所以夏浔也跟着节目组一起看答案了。 “现在是我们第三个问题,”夏浔替陆今也道,“如果让你给对方综合打分,满分是十分的话,你会打几分?这个问题大家要慎重考虑一下,给大家几分钟时间……” 镜头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李端还算淡定,姜如星的眼眶已经红了,柳昭叹了口气,谢廷玉握笔的手明显用了力气。 「呜呜呜呜谢总给我们端哥打十分吧,我忘不了端哥出国之前的那个表情……」 他们离婚之后李端就一头扎进片场,连拍两部电视剧一部电影之后就匆匆出国。 他的最后一条微博说要休息一段时间,出国学习。粉丝问谢总一起吗。他只回了句“我们分手了”。 此后再也没回过粉丝的评论。 第40章 采访:婚姻关系?不熟。 镜头捕捉到陆珩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是偏过头看了池砚之一眼。 现在夏浔没有坐在他们中间,他刚好可以看见自己分分秒秒都想看见的那个人。 那表情像是通人性的小狗听到有人问主人喜不喜欢自家小狗时,带着害怕和期待的表情。 「少爷这个下意识反应!」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喜欢抄袭狗,但感觉他给的分应该挺高。」 然而池砚之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平淡得回望过去,很快转开视线。 他的反应太冷淡了,以至于弹幕都在猜他等会给出的分值会有多低。 「他看起来真挺讨厌少爷的。」 「完了完了,我已经在心疼那个白毛alpha了!」 夏浔把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轻笑道:“考虑好了吗?现在可以写下分数了。” 这个环节的题板是一组一组展示的。 谢廷玉:9.9分。 李端:8分。 姜如星:8分。 一直看起来很温和内敛的柳昭却在白板上写了个出乎意料的数字:3分。 「谢总的意思是端哥趋近完美吗?」 「我们星星居然只有3分,柳昭你没有心啊啊」 「我真的开始期待剩余两人给对方的打分了,可怜的少爷……」 陆珩跟池砚之同时转过题板,两人的答案再次完全一致:10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凭着超高的职业素养硬生生压下了震惊。 弹幕就完全没有这么冷静了。 「居然都是满分!这么满意对方你们离什么婚啊!」 「这不是对对方的满意程度,可能他们都是给对方的人品或者别的方面打分吧……」 「只有我注意到他们三个问题的答案完全一样吗?!」 夏浔看着陆珩的题板,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第四个问题,猜测上一个问题中对方给你打了多少分呢?” 谢廷玉、李端、柳昭、姜如星四个人的答案一模一样:8分。 而这一次,陆珩跟池砚之题板上的答案终于不再一样。 陆珩回忆起自己之前对池砚之的冷落、亏欠,让他发情期注射万能信息素,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连消息都不回……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他的阿砚那么好,那么温柔,怎么偏偏遇上他这么个混蛋? 陆珩眼眶红了一圈,握笔的手腕微微发颤,在题板上缓缓写了个“0”。 池砚之还是那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转过来的题板上写着“-10”。 弹幕今晚第无数次飘过问号。 「0分我已经很不能理解了,怎么还有负分?」 「不是,你俩都给对方留着脸呢是吗?」 「我已经完全看不懂这一组的操作了……」 夏浔看了看手卡上最后一个问题:“不知道和我一起的同行嘉宾韶安休息得如何了,这个问题就由他来问吧。” “我好多了,”池韶安温和道,他没有起身,靠在秋千椅上把病美人的疏离感演得淋漓尽致,“最后一个问题是……” 他看着手卡上的内容微微蹙眉:“已经离婚的组合需要回答,你们想要复合吗?准备离婚的组合需要回答,到今天为止你们依旧想要离婚吗?” 他念完便把手卡还给夏浔,掩唇轻咳了两声。 池砚之注意到镜头的主注意力不在他这里,左手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这是个最直白的问题,也是观众们最关心的问题。 所有人的作答速度都挺快。 已经离婚组的答案是谢廷玉想要复合,其余三人都不想复合。 快要公布陆珩和池砚之的答案时陆今也卖了个关子:“让我们来猜一下,这一组的答案还会如同前三个问题一样的默契吗?” 「看前面问题的回答,他们都觉得对方讨厌自己,应该都想离婚吧。」 「少爷第三问的那个表情,我觉得少爷肯定不想离。」 「抄袭狗不可能想离婚的,他就是想捞钱,怎么可能放着陆家这条大腿不抱呢。」 …… 题板缓缓转过来,陆珩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想离婚,题板上的“不想”二字写得巨大,还描了很多遍给加粗了。 池砚之的题板上只有干干净净一个字:离。 夏浔同情地看了一眼陆珩,心道兄弟你小子完犊子了。 陆珩成功领会到,心都凉了半截。 这一环节过去,在场的人似乎都满腹心事。 包括池韶安,他万万没有想到陆珩居然不愿意跟池砚之离婚。 第二个环节依旧很犀利,是直接进行现场回答的问答采访。 夏浔询问地看向池韶安,镜头里,池韶安摇摇头,表示自己现在没有太大力气。引得弹幕一顿心疼。 「宝宝要注意身体啊。」 「要不让韶安宝宝先去房间吧?」 陆今也看到这条弹幕,问了池韶安一句,池韶安知道弹幕在关心自己赶紧站起身,细瘦的手指扶着秋千架:“谢谢大家关心,我好多了,不用先回房间。” 他今天必须全程待在这里,争取把他病美人的人设给立住。 于是问问题的任务就交给夏浔了。 池砚之有些犯晕,手肘拄在沙发扶手上,手腕撑着太阳穴。 这个姿势让别人看不出他在难受,只会让人觉得很慵懒。 夏浔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们在婚姻里的关系如何呢?” 第一对回答的依旧是谢廷玉和李端。 谢廷玉望着与自己相隔最远的李端,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怀念:“我们一开始感情很好,后来逐渐变质了。” 李端:“婚姻前半段的关系非常亲密,之后……算是相敬如宾?” 谢廷玉听他这么说,苦笑着摇摇头。 第二对的回答是omega先回答,姜如星眼睛通红,像只受了大委屈的小兔子:“哥他一开始很宠我,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想理我了。” 柳昭看着他,叹了口气,不太想解释的样子:“他说得对。” 到了陆珩这一对,是池砚之先回答。 他抬眼,冷淡的黑眸看着镜头,淡色的唇轻启。他长得太有吸引力,以至于镜头里只有他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他只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不熟。” 第41章 你们给的挺多的 弹幕上的问号多到卡住。 「不熟?你俩真塑料夫夫是吧。」 「结了假婚吗这是?」 连夏浔都没有想到他的回答能这么简洁,饶有兴味地看了陆珩一眼,询问:“那么我们陆老师认为您配偶的描述准确吗?” 他把“配偶”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弹幕的画风也终于活泼了一些。 「哈哈哈,我浔宝一笑,陆少爷生死难料啊。」 「浔宝就是最佳损友哈哈哈哈。」 「不爱看兄弟笑话的朋友都不是好发小!」 陆珩偏过头看着池砚之冷漠的侧脸,对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刺得他无比心痛。 天幕在不知不觉间彻底黑下来,头顶灯串暖黄的光打在陆珩的白毛上,有一种温柔的光泽感。 镜头适时拉近,把陆珩眸里的惋惜和难过一览无余地展示在观众面前。 那张不羁的脸上极缓慢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陆珩的话从领口的麦清晰传到直播间观众们的耳朵里。 他的嗓音很轻,像是轻轻揉碎在风里,裹挟了很多情绪,砸在人心上时又显得重:“是的,我们……不太熟。” 池砚之还是过于温柔了。 他们的婚姻关系何止是不熟,简直充满了漠视和伤害,可面对镜头,池砚之神情平静得让人觉得,那两个字概括的就已经是全部了。 不光是直播间的观众,就连其他嘉宾都好奇地看过来。 姜如星纳闷道:“具体怎么个不熟法啊?” 他问的是身边的池砚之,但后者窝在沙发里,脑子里一阵嗡鸣声,根本没有听到姜如星的问话。 他明明还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眼前却在一阵一阵地发黑。 “这个问题留给下一个环节吧,”陆今也笑道,“做好准备,我要问下一个问题了哦。第二个问题是……你们接受这个节目邀约的理由是什么呢?也可以理解为,你希望你们的关系在这个节目里有什么样的变化呢?这个问题每一组我们选一个人来回答~” 第一组被选中回答的是谢廷玉。 谢廷玉认真地看着镜头:“我……希望和阿端能够有复合的机会,即便不能,我也不想跟他成为陌生人。” 「呜呜呜谢总是真的来求复合的!」 「端哥快冲!求求你们两个快点复合吧!」 第二组被选中的是姜如星。 姜如星瞪着小鹿般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镜头:“我也不知道诶……但我确实想缓解跟哥的关系。” 他长得可爱,露出这种迷茫的表情有种“笨蛋美人”的感觉。 弹幕自然又狠狠怜爱了一番。 池砚之隐约听见说话声,感觉应该快到自己回答了。他窝在沙发里的脊背挺直了些,手又暗自掐了自己一把。 陆珩从桌上拿了瓶酸奶,拧开盖子递给池砚之。 池砚之看了他一眼。 还有个人的目光灼烫到让他无法忽略,不用抬头都知道池韶安在瞪他。 这两人闹什么矛盾了吗?陆珩在这里拿他当牺牲品? 池砚之不耐烦地皱眉,本来就难受,现在更不想配合陆珩刺激池韶安。 他避开了陆珩的手,伸手自己拿了一瓶。 陆珩的手僵在半空,几秒钟后悻悻地收回来。 这一幕自然没有被节目组放过。 「这一对也很明显吧,陆想要挽回,但池并不想接受……」 「之前池觉得陆很讨厌自己,但实际上是他自己很讨厌陆吧。」 「谁懂啊,陆刚才那个表情好像被抛弃的小狗。」 …… 常温的液体对池砚之来说跟冰水没有区别,从喉管一路冷到胃里倒真的让他清醒了些。 刚好听见陆今也叫了他的名字:“那么砚之呢?接受我们节目邀约的理由是……?” 镜头聚焦在池砚之的脸上。 他抬眼,一扫回答上一个问题时的冰冷态度,右颊笑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漂亮得如同天使的脸颊让人转不开眼。 眉眼间的笑意带着一丝狡黠的感觉。 “这个也只能回答最真实的原因是吗?” 陆今也被他的笑晃花了眼:“当然……所有的问题都只要回答最真实的原因。” 胃口被这么一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总觉得池砚之会说出什么很有爆点的话。 池砚之又靠回沙发里,在暖黄小灯的映照下整个人美得像加了一层年代电影的滤镜,不太真实。 他轻勾唇角,声音有些飘渺:“你们给的挺多的。” ……此话一出,节目背后的金主谢廷玉没忍住笑了一下。 还真是诚实。 陆今也也没料到他说了和感情无关却最真实的那句。 只是这个答案观众们自然不会买账。 「我本来挺喜欢他这张脸的,但这个问题这么抖机灵就没意思了吧。」 「他光靠抄袭就赚不少了吧,melody-c又不是什么亲民品牌!」 「这节目的嘉宾除了柳昭应该没有缺钱的吧,柳昭才是真的摄影工作室出了问题没办法才上节目的。」 「但是没人懂池的那个笑吗?!他好像就是故意引起话题度的吧!」 池砚之不用猜都知道现在弹幕在说什么,他无意解释,只希望这场直播能快点过去。 刚才喝下去的奶在胃里引起一阵阵翻搅,他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强忍着用手去捂住胃部的冲动,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夏浔拿着手卡念了第三个问题,池砚之难受得感觉灵魂在身体里出出进进,一会儿无限放大,一会儿又紧缩在一起。 强烈的呕意涌到喉头,他按着沙发扶手的手指微微发抖,刘海被冷汗浸湿。 他强撑着最后的体面做了个手势打断夏浔:“抱歉,太热了,我去换件衣服。” 所有人当中只有他穿着长袖,又是在室外录制,天气闷热。 不知是不是天生就有当演员的潜质,即便已经非常难受了,他看起来仍然毫无破绽。原本就白到没什么血色的皮肤让人很难注意到他的不适。 陆珩下意识就跟着起身,碍于直播,他又坐下了,使了个眼色让夏浔现选他回答问题。 第42章 你哭了? “我好些了,要不这个问题我来问?”池韶安注意到了陆珩的那个眼神,主动道。 池砚之不在,他是不会给陆珩跟过去的机会的。 夏浔奇怪地看了一眼刚才还病恹恹现在却很有精神的池韶安,然后微笑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念完了,你脸色还不太好,先休息一下,下一个再交给你来,好吗?” 夏浔给粉丝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很随性的,他没有什么固定的人设标签,因而这样说也没什么人觉得奇怪。 “好啊。”池韶安只好作罢,眼睁睁看着夏浔选择了陆珩来回答第三个问题。 池砚之勉强撑着口气,脊背挺直地走进别墅里。胃里不算疼,但就是难受得厉害。 他没有马上放松下来,而是冷静地环视一圈,检查了别墅一楼摄像头的位置。 毕竟以后的直播很有可能在别墅内进行。 他注意到摄像头虽然多,但还是留有不少死角的。这些死角的具体位置应该会有人通知,方便他们在直播的时候有突发事件要处理。 进了一楼的洗手间确定里面没有摄像头后,池砚之反锁了门,骤然跪倒在地,连走向马桶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双手撑着地,眼神涣散地连地上瓷砖的缝都变出很多个虚影。 池砚之有些喘不过气,没有血色的唇瓣分开,喉间溢出破风箱般的嘶哑难听的“嗬嗬”声。 手臂在失去力气,撑不住单薄的身体,池砚之控制不住地摔在地上,双手紧紧压在胃部,那股强烈的呕意终于带来痉挛的剧痛。 池砚之抬起迷蒙的眼看着离他只有几步远的马桶,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让自己挪动半分。 没力气……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胃部。 “救我……”池砚之本能地喊出一个名字,声音轻到他自己都听不真切,“陆珩,救我……”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这个名字脱口而出,似乎给他的身体注入了一点力气。 ……他不能待太久,他还在录节目。 池砚之剧烈地急喘了几口气,屏住呼吸撑起身体踉跄冲到马桶边,“扑通”一跪,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板上。 呕吐之后胃里如同刀割般的疼痛更加明显,池砚之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闭上眼睛伸出细瘦的手腕按下冲水键。 脑袋还在一阵一阵地发懵。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的药物分装盒,没有睁眼直接把药倒进嘴里。 没力气咀嚼,也没力气吞咽,只能任由药片的苦涩在口腔内弥漫开。 太苦了。 他心里轻叹一声,也不知叹的是药苦还是他短暂的人生,亦或是……他的感情。 “叩叩。”洗手间的门被敲响。 池砚之没出声。 陆珩回答完问题就赶紧进来了,现在还没有分房间,所以池砚之换衣服应该是在洗手间里。 “砚哥,”陆珩看到池砚之的行李箱纹丝没动,想也没想就敲门,“你在里面吗?” 池砚之紧紧皱眉,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楼上还有洗手间。” 刚才吐得太剧烈,满脸的生理泪水,睫毛一绺一绺粘在一起。 陆珩愣了一下:“你没拿衣服进去。” “有没有可能,”池砚之疼得有些不耐烦,“洗手间除了用来换衣服,还可以用来上厕所。” 陆珩脸一红,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上吧。” 完全忘记他天仙一样的老婆也是要上厕所的了。 一想到他文雅温润的omega因为上个厕所被他气到声音发抖的样子,陆珩就有种奇怪的羞耻感。 可是……好可爱。 池砚之完全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耳朵里拉出悠长刺耳的鸣音,心中充斥的烦躁让他想要撞墙缓解,但又不敢弄出声音,只能忍着。 十来分钟后药效起来,他总算缓过半口气,扶着马桶起身,头晕眼花又欲盖弥彰地重新按下冲水键。 眼前黑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他摸索着抽了两张纸把马桶边缘擦了一下,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整个人散发着淡淡死气的样子重重捏了捏脸颊。 看着脸上有些血色了,他从口袋里摸出祁星河塞给他的浅色唇膏涂了一下。 据说效果很好,根本看不出来是涂的唇膏。 出来的时候陆珩正双腿交叠以一个很随意的姿态坐在沙发扶手上。 池砚之瞥了一眼他长得逆天的腿,默不作声地去拉行李箱。 陆珩靠过来,垂眸看了他几秒,突然出其不意捧住他的脸:“你哭了?” 池砚之薄薄的眼皮和眼尾一片红,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被我气的?” 池砚之都忘记刚才的事情了,所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乱地点了点头,从行李箱里翻出件短袖。 也顾不上看看是不是衬衫就直接拿到洗手间换上了。 再出来的时候陆珩的眼睛都看直了。 那是件很普通的圆领短袖,奶白色的,左胸前和背后分别有一小一大两个一样的小兔子图案。 不普通的地方在于陆珩只见过池砚之穿衬衫的样子。各种简约的、时尚的、花哨的衬衫在这一刻都比不过这件圆领t恤。 池砚之换的时候也发现了,还无奈了一下。 行李箱里的衣服大多都是祁星河新给他买的,他都没看过。知道他容易冷,短袖没有几件,随手翻到这个那就这个吧。 祁星河估计是买了给他当睡衣穿的。 池砚之没理会陆珩的目光,自顾自整理衣服下摆。 呜呜呜老婆好可爱啊。一顿能吃二十个。 陆珩趁他没注意,默默关掉了相机快门的声音,对着池砚之进行一个拍—— 闪光灯亮了。 陆珩吓得手机杂耍似的在手里抛了好几下才拿稳,心虚抬头,正对上池砚之没感情的目光。 “咕嘟”咽了口唾沫:“我只是……想拍照识别一下你这件衣服……还怪好看的,嘿嘿。” 识别完了买给池韶安吗? 池砚之的表情更加厌烦:“随便你。” 陆珩茫然,为啥老婆好像突然生气了。 第43章 白毛小狗狠狠心碎 “砚哥……”陆珩眼角微耷,小心翼翼地看着整理护腕的池砚之,“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池砚之理解不了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冷淡道:“没有。” “那你怎么……” 祁星河很细心,知道他不想露出手腕的疤还给他带了护腕。和这件短袖一样,是奶白色的。 夏浔推门进来就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几圈,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呃,那个……”夏浔摸摸鼻梁骨,“吃饭了,导演让我来喊你俩。” 说完在陆珩要杀人的目光下赶紧溜了。 第二个小采访的环节已经结束了,节目组端上了晚餐,池砚之出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围坐桌边,成双成对的。 不知道后面他们聊了什么,现在大家似乎都没那么拘谨了。 不知道有意无意,留出的两个空位刚好在最中间。 池砚之在池韶安若有似无带着敌意的目光下淡然落座,接过李端递来的筷子轻声道了句谢。 胃里只剩下淡淡的难受感,太阳穴还在一跳一跳地痛。他面上完全不显,安安静静等着被安排。 “接下来大家共进晚餐,叙叙旧,”陆今也在镜头之外道,“这个环节中大家都放松一些。” 当然不是光吃饭,也是有内容设置的。 大家要按座位的顺序每人提一个问题,不能提问自己的前爱人和同行嘉宾,其他人都可以,只能问一个问题,也不能跳过。 这个环节不着急,可以慢慢进行。 弹幕依旧在快速滚动。 「啊啊啊啊我端哥和谢总坐在一起真养眼啊!我愿意用一辈子荤素搭配换他们俩永远待在一起!」 「池砚之这件衣服好可爱,好显小啊,跟大学生似的。」 「楼上的!他比大学生还显小!」 「星星宝宝好可爱,妈妈亲亲!」 「浔宝多吃点儿啊,都瘦了……」 「陆珩咋还没出来!少爷少爷少爷,没有你我怎么下饭啊!」 「安宝好瘦啊,一定要好好吃饭啊。」 …… 池韶安坐在夏浔右手边,拿着瓶酸奶慢慢喝着,苍白的脸色配上他稍长一些的头发破碎感简直拉满。 人没有到齐,大家都在闲聊天。 桌上的菜色精致,是请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在隔壁别墅现做的。 谢廷玉给李端夹菜:“都是你喜欢的,多吃点儿。” 李端明显不太适应,但碍于镜头,没有说什么。 「真的全是端哥喜欢的!谢总是节目幕后金主已经实锤了吧!」 「对,刚才镜头扫过厨师的脸了,那家酒店是谢家的!听说不久之前还内部考核来着……」 「原来是选出做菜最好吃的一位专门给端哥做好吃的啊!谢总太爱了吧!」 五分钟之后陆珩才出来,他洗了脸,额前的发丝沾着水更显出几分不羁。 见镜头直奔他而来,陆珩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眶明显发红,像是哭过。 确实哭过。 被漂亮老婆讨厌的陆·白毛小狗·珩在池砚之出来之后狠狠哭了一场。 陆今也查看着别墅内的镜头回放,看见陆珩哭泣的全过程…… 一米九的大alpha可怜兮兮抱着抱枕边哽咽边道歉什么的。 这要放出来,微博肯定要炸了。 她万没想到本来是为他的脸才答应他上节目请求的混蛋弟弟刚来就给节目送了话题度。 陆珩刚在池砚之身边坐下带来一股黑檀木的信息素,池砚之腺体针扎一般刺痛,下意识把椅子往夏浔那边挪了一下。 落在陆珩眼里就是老婆讨厌他到都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了,刚压下的泪意又漫上来,他轻轻吸了吸鼻子。 狠狠碎掉了。 「少爷这是哭了?alpha的眼泪和兴奋剂有什么区别!」 「池讨厌陆也实锤了。」 「抄袭狗莫挨我们浔宝!」 “那我们开始吧,”夏浔笑道,“从我开始顺时针提问,不管问什么都要诚实作答哦。” “好!”姜如星第一个回应。 “希望大家别太为难我们。”适应了节目氛围的李端也玩笑道。 “哈哈哈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们的~”夏浔清亮的目光扫视一圈,落在每一根白毛都写着萎靡的陆珩身上,笑道,“先从我兄弟开始吧,陆珩?” 陆珩白他一眼,嘴角下撇,把“不高兴”三个大字写在了脸上:“你问。” 弹幕画风很愉快。 「我怎么感觉直播结束之后夏浔要被少爷狠狠修理了哈哈哈。」 「少爷: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开涮是吧哈哈哈哈」 「是兄弟就先插他两刀哈哈哈」 “我想问……”夏浔脸上难得露出八卦的笑意,“你眼睛这么红,是哭了吗?” 他这话一出口,除了池砚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珩脸上。 陆珩顿了一下,克制着没去看池砚之:“嗯。” 心里疯狂祈祷阿砚问问他为什么哭,然后他就顺势狠狠表白。 然而老天没有听见他的祈祷,池砚之别说给他反应了,就连目光都没朝他转来一次。 小狗破碎的心再次碎成渣渣,更想哭了。 “咋啦?陆少爷怎么emo啦?”夏浔笑问。 陆珩面无表情,牢记节目的规则:“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要是这问题是池砚之问的,陆珩肯定回答,但池砚之根本不理他。 呜呜。老婆我错了呜呜呜。小狗心里哀嚎,你理理我呜呜呜。 如今他也尝到了被心上人冷待的感觉,原来这么痛苦。 面上却一片平静,脸色微沉,像是隐着怒气。 “哈哈哈好,别emo了,快喝点汤补补水分。” 第二个问题是池韶安来问,他放下酸奶瓶,笑着道:“那我也问陆珩吧。” 夏浔突然缩了缩脖子。 三伏天的夜还是有些闷热的,尽管花园里有降温设备,但毕竟是在室外,效果肯定不如空调屋。夏浔作为血气方刚的alpha鼻尖一直渗着汗。 可是池韶安的话一出口,他就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凉意。 也不知道来自身边的池砚之,还是池砚之另一边的陆珩。 第44章 白月光在现场 池韶安似乎未曾察觉,微微抿唇轻笑:“听说你有个白月光……他今天在现场吗?” 他这话一出,现场和直播间都炸了,无数个问号和感叹号从弹幕上飘过。陆今也的脸色都变了变。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他们这一对是池砚之对不起陆珩,天啊,事情要出现反转了吗?」 「所以……白月光才是他们要离婚的原因吗?!」 「我好像懂了!陆珩跟池砚之都给对方打满分,但都觉得对方讨厌自己,不会是因为这个白月光吧!」 「这是什么惊天大逆转!」 原本大家边吃边聊,这下所有嘉宾的目光再次聚集到陆珩脸上。 ……依旧除了池砚之。 池砚之靠在柔软的沙发里,自始至终是个倾听者的状态,他没有动筷子,手里拿着个橘子剥得很慢。 像是根本不想吃,只是找件事情做。 那个橘子在他手里把玩了几分钟了还没剥完皮,池韶安提个问的功夫就被他剥干净了。 池韶安是他亲哥。 池砚之一点不否认他确实是亏欠池韶安,但现在他听见池韶安的声音就烦。 脑子里仿佛有个电钻在钻。 又吵又疼。 镜头录到他突然重重剥开橘子的画面。 「……他在生气吗?」 「别吧,少爷你因为啥要离婚都行,千万别是出轨啊。」 「楼上的,出轨离婚也很正常吧。」 …… 姜如星性子直,当即捂住嘴惊呼道:“白月光?!” 谢廷玉也有些兴趣地勾起唇角。 他给这个节目砸钱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李端录得舒服一点。他想追回李端,那么别的组情况糟糕一些反而能衬托出他的好。 白月光啊…… 陆珩压根不知道自己跟池砚之说的有个白月光这种谎话,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他转眸看向对他明显很排斥的池砚之,眸里的情绪像是抱歉又像期许。 上一世的种种在他脑海里迅速掠过,最终定格在池砚之火海里为他戴上戒指的画面。 他爱池砚之,尽管这爱来迟了。 但他爱的人确实干净温柔如同天边皎月。 许久,陆珩缓缓开口:“他在现场。” 就坐在他身侧。坐在他能看到,但或许永远追寻不到的位置。 可这一世,即便月亮不再奔他而来,只望着皎月清辉,他也能度过一生。 他这话不亚于在本就沸腾的鱼塘又扔下一颗深水鱼雷,炸得弹幕一顿尖叫,纷纷猜测现场的哪一位才是陆珩的白月光。 谢廷玉的脸色变了变。 李端模样周正气质温和,在不少剧里出演的都是白月光般的男主和男二。 池韶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都不需要继续追问,就知道所有人最终都会想到他。 陆珩回答完之后就一直看着池砚之,期待能从他脸上看到几分讶异。 如果能追问就更好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说“是你啊”。 池砚之慢慢吃了瓣橘子,表情没有变化,似乎并不关心那个人是谁。 「别吧!不能真是出轨啊!」 「人无完人,想看完美人设的能不能别看离婚综艺!」 「池砚之的反应才是真的耐人寻味好吧,他真的完全不在乎吗?还是他也有白月光什么的?」 气氛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变冷。 下一个提问的是一直在闷头吃饭的柳昭,他看起来是所有人当中最内向的,听到叫他的名字,半天也没想好要问什么。 沉吟片刻,他有些脸红地开口:“我问李老师吧,我是您的粉丝,想代表您的全体粉丝问一问您在国外时的状况。” 算他钻了一个空子,节目组并没有要求一定要问感情相关的问题。 “谢谢你的喜欢,”李端笑道,“我在国外进修磨练演技,具体成效……等下部戏上线大家就知道了,到时候欢迎大家的批评和建议。” 他是真的热爱这个职业,回答起柳昭的问题眼里有光,语气很认真。 谢廷玉的脸色又黑了一些。 万万没想到上个节目都能遇到李端的粉丝,以前他们感情好的时候也常因为一些不理智粉丝的过度打扰而发生争吵。 陆珩看似安静倾听,实际全部心神都放在池砚之身上。 他注意到池砚之一直没动筷,心里挣扎半天,还是没忍住给他夹菜。 池砚之眼珠动了动,脑仁疼得厉害,嘴唇像是被胶水黏住了那样,根本张不开。 本来想说“不用了,谢谢”,最终只出口一个“不”字。 他眉心微蹙,看上去不太耐烦。 陆珩的睫毛垂下,悻悻住了手。 池砚之感觉头更疼了,没有心力解释什么,干脆就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的池韶安看到这一幕,脸色似乎更白了些,他低头吃菜掩去眼底的一些情绪。 陆珩也吃菜,但明显心不在焉。 从来不内耗的陆大少爷现在满脑子都是老婆不想吃他夹的菜。老婆讨厌他。 上一世陪他到死的人这一世不爱他了。 陆珩或许早就明白了,却始终难以消化这个事实。 上一世他车祸醒来却瘫痪在床,是池砚之给他喂饭的。他现在还能想起来池砚之温柔的神色,和靠近时放大的漂亮的脸。 那双黑眸始终专注地看着汤匙,怯怯的,似乎并不敢抬眼看他。 想起那个画面,陆珩感觉到疼痛从心口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那样辜负池砚之,池砚之到死都以为他在讨厌他……明明两个人靠得那么近了,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池砚之却看他一眼都不敢。 再后来……他吃不下饭,池砚之就喂他喝汤。他看着池砚之通红的眼眶,心似乎跟阿砚的心一起碎了。 出院之后池砚之没再提过他的病情,那时候他们心知肚明他时日无多。 可他也看见了,池砚之眼里一天浓过一天的不舍。 池砚之该恨他的,可是没有,他的傻阿砚每天都盼着能够留下他。 所以他现在在委屈什么呢。 他多活该又多幸运啊,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爱,还能重新来过这一次。 第45章 查!一定要查! 面前的餐桌正中留了一个位置,工作人员端着一大碗鲜香的鱼汤过来。 陆珩怔怔看着,思绪逐渐飘远。 上一世那天池砚之背着二十多万现金赶去医院,手里拎着一桶鱼汤。 保温桶盖子拧得紧紧的,他还是闻到一阵阵的香味。他的omega执拗地不听他的话,说鱼汤要趁热喝。 是他喜欢的鲈鱼。 那天池砚之哭了很久,月亮落雨,陆珩的心都要疼碎了。 那晚的鱼汤最终还是浪费掉了。 面前热气氤氲的鱼汤让陆珩心里一抽,他新要了一个小瓷碗,盛满鱼汤放在池砚之面前:“鱼汤要趁热喝。” 池砚之原本的小碗被他用来放橘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珩觉得可爱死了。 池砚之就是柑橘信息素,窝在沙发里慵懒的模样和白瓷碗里的橘子瓣如出一辙。 他可爱。 碗里的橘子也可爱。 池砚之脑子发木,无法转动,根本理解不了陆珩的这个行为。 他抬眸,冷淡地注视着面前的鱼汤。 白瓷汤匙的手柄懒懒搭在碗的边缘。 陆珩讪笑,怕他不肯喝,愣是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半尴不尬地重复:“鱼汤要趁热才好喝。” 夏浔憋笑憋得要疯,端起鱼汤小碗,把勺子放在一边,很没形象地吸溜一口:“陆少爷亲手盛的鱼汤味道不错啊。” 其他人皆是道谢。 唯有池砚之没有反应。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陆珩给所有人盛了鱼汤,除了池韶安。 弹幕飞快滚过。 「哈哈哈像极了我毕业的时候想跟暗恋的人拥抱,于是把全班都抱了一遍的样子。」 「等等,只有安宝没有,陆少爷这是在排斥安宝吗?」 「哈哈哈看谢总脸色黑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谢总:你把我的殷勤给抢了,我献什么。」 「总共就一个汤勺,还没离开过少爷的手。我看谢总差点准备直接端大碗给端哥倒鱼汤哈哈哈。」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一件事……安宝对鱼过敏。」 「什么?那结合刚才说白月光在现场的言论……我好像悟了。」 …… 池韶安对鱼过敏,这件事池砚之是知道的。 看来陆珩也是知情的。 池砚之眼前蒙上一层昏影儿,唇角紧抿。 陆珩真是小孩儿啊,连示好的手段都这么幼稚。把戏做了全套,就为了让他知道他有多么在意池韶安吗? 到姜如星提问了。 姜如星喝完那小碗鱼汤,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池砚之。 “砚之哥,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他点点自己右眉骨,“你这里的疤是怎么弄的?” 随着他开口,镜头逐渐放大,聚焦在池砚之昳丽的脸上,而后继续推近。 直播间的众人才发现他右边眉骨有道不太起眼的疤,大概有一厘米长,头发垂落的时候可以遮住。 但现实里大家坐得很近,池砚之那么漂亮的脸上这点“瑕疵”着实让人难以忽视。 池砚之靠在沙发里玩手机,头也没抬。 「他这是什么态度?别人跟他说话都不理?」 「直播都还没结束,他就玩手机不理人,好没素质啊。」 「我可怜的星星宝宝,干嘛提问这个瘟神啊。」 姜如星也没想到池砚之根本不理他,登时脸就红了,求助的目光落在陆珩身上。 后者毫无察觉,抱着小瓷碗委屈。 老婆好像又生气了,就因为他自作主张盛了鱼汤吗? 他又想起上一世没人喝到的那桶鱼汤,顿觉五星级大厨精心炖出来的鱼汤也就那样。 肯定没有池砚之做的好喝。 姜如星无助地站着,眼眶微红:“砚之哥……” 池韶安赶紧伸了胳膊越过夏浔拍了拍池砚之:“砚之?” 他嗓音温和沉静:“别闹脾气,大家都等着呢。” 那股忽略不了的浓重药香刺激着池砚之的神经,他回过神,蹙眉:“做什么?” 姜如星小心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弹幕都快骂疯了。 池砚之才发现不是池韶安在跟他说话,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弹幕根本不领情。 姜如星强扯出一个笑。 “这个啊。” 记忆似乎回到几年前的那个酒吧,池砚之有些怀念地笑,清冷的五官因为这个笑而生动起来。 「完了,他一笑我就想原谅他所做的一切了。」 「楼上+1」 …… 池砚之陷在回忆里面,身体的不适似乎抛之脑后。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嘴巴在动。 “为了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池砚之不是爱解释的人,偏偏这个问题他又补了一句:“说是救……其实是我往脸上贴金了,对方并不需要。” 他说这话时温温柔柔,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眼底都是微微的笑意。 因事耽搁录制,刚赶到的总导演一来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搞事地问:“那么那个人现在对你还是很重要吗?” 这个问题不在环节内,池砚之轻轻笑着,没有回答。 然而他这个表情已经算是回答了。 直播间的网友开始尖叫。 「他有白月光!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 「现在就不能全怪陆珩一个人了。」 「你们心里有人的能不能管好自己别去祸害别人!」 “咔哒”一声清响,陆珩的汤匙掉落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我去冲冲。” 别墅的厨房,陆珩双手撑着水池的边缘,骨节用力到泛白。 眼泪大颗大颗往水池里掉。 老婆有白月光,两辈子了,他现在才知道。 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王八羔子,让阿砚救他而受伤还不领情。 池砚之那张脸不能说被那道疤给毁了起码也得是重大损伤! 陆珩确信被救的人不是自己,池砚之那道疤在他俩刚认识的时候就有了,他问过一次,池砚之没回答。 完了,又心疼又嫉妒。提起那个人的时候,老婆的表情好乖好温柔,让人好想亲! 陆珩红着眼眶恨恨地打字发消息。 查!一定要查!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识抬举,敢不领阿砚的情! 他胡乱洗了把脸出去,夏浔揶揄地笑:“又哭去啦?” 第46章 小狗又碎了 陆珩:“我咬着舌头了,不行?” 他目光一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池砚之的小碗已经空了!老婆喝了他盛的鱼汤!老婆还爱他! 他翩然落座,表面上一派冷静,无形的狗尾巴摇得很欢乐。 感受到他明显的情绪变化,夏浔没好意思跟他说池砚之的鱼汤刚才被他不小心碰洒了。 他感觉这话要是说出口,陆珩半夜得都潜入他的房间把他给刀了。 直播还在继续,节目组引导着大家聊了聊近况,很快就到谢廷玉提问了。 只见他脸色不善地盯着柳昭,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李端的?” 察觉到对方敌意的柳昭并没有跟之前一样拘谨内敛,反而扬眉道:“可能比谢总跟李老师结婚的时间更久一点。” 现在瞬间变成一个小型修罗场。 谢廷玉脸色黑如锅底,一拍桌子站起来:“你……!” 柳昭无所谓地看着他。 硝烟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作为粉丝当然无法接受自己的偶像被人辜负,不夸张地说,柳昭现在看谢廷玉就是不顺眼。 李端轻轻叹了口气,拉了拉谢廷玉的衣角:“坐下。” 谢廷玉瞪大眼睛:“你向着他是吧?”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他是我的粉丝……” “好好好,”谢廷玉打断他,连着说了几个好字,愤然离席,“粉丝永远比我重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李端看着谢廷玉离开的背影,没追也没挽留。 「天哪谢总脾气好大!」 「谢廷玉几个意思啊,这还没有复合苗头就跟端哥甩脸色,be!必须be!」 「端哥在意粉丝到底有什么错?再说柳昭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吧!」 …… 这边的闹剧完全没有影响到陆珩跟池砚之。 陆珩愉快地剥虾,然后把一小碗虾肉放在池砚之面前。 池砚之:…… 难受劲儿总算缓过去,陆珩就做这种事。 “你没长手吗?” 他深深吸气,把小碗递给了一人之隔的池韶安。 池韶安对鱼过敏且喜欢吃虾。 弹幕又滚过一片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 「啊这,白月光不会是……吧?」 「白月光确实在现场!天啊,这是什么三角恋修罗场……」 陆珩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把自己剥的虾送人了,还是送给池韶安……把讨厌的人剥的虾送给另一个讨厌的人…… 小狗又碎了。 世界破破烂烂,小狗没功夫缝缝补补。 因为小狗也裂开了。 池韶安道声谢,低头吃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红晕。 谢廷玉的离席对李端似乎没什么影响,他坐下来,按照节目顺序进行提问:“我的问题是,想问问大家对浪子回头的看法,一方回头另一方必须要接受吗?” 规则只说每人问一个问题,也没说一定要指定人回答,李端这个问题就是问所有人的。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姜如星第一个举手,满脸写着深恶痛绝,“再说了,对方一回头就接受,那也太掉价了。” 听他这么说,柳昭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 结合之前的环节中问过是谁提出离婚,网友们纷纷猜测。 「很显然是我们星星被辜负了啊。」 「柳昭你不是吧,长得白白净净一alpha……」 李端看向陆珩这一对,轻声询问:“你们觉得呢?” 陆珩重重往后一靠:“伤害已经造成了,回头也于事无补,迟来的深情确实不值钱,但是……” 但是我是回头的那一个,是等着被裁决的那一个。 池砚之慢慢吃掉之前那个橘子:“看情况吧,如果还是很喜欢,对方也真的悔改,应该可以尝试接受。” 毕竟人生这么短。 没生病的时候他也曾经妄想过得到陆珩的回眸。陆珩只要回过头喊他的名字,不需要做什么,他就会主动迎上去。 而后,心甘情愿剖出自己的心脏奉上。 听了他的话,陆珩蓦地转头,眼里升腾起希望的火苗……这不就意味着只要他让池砚之看到他的改变,池砚之就有可能原谅他吗? 等等。 他忘记了,池砚之说“如果还喜欢”。 陆珩已经无法确定池砚之是否还喜欢他了。 重生之后他看到的、得到的只有池砚之的厌恶和推拒 这么一想,陆珩的心又凉了半截儿,到他提问的时候他还在出神。这个环节不让问身边人,他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随便问了句李端演戏事业的相关问题。 池砚之并不关心别人的感情问题,随口问了句姜如星的职业。 姜如星如实回答。 至此这个环节就结束了,一桌人聊天吃饭,气氛倒也温馨,只是谢廷玉没再回来。 他是金主,想干啥就干啥,开车就走的时候陆今也没敢拦着。 节目组联系了几遍才联系上,背景音杂乱,听起来是在酒吧里。 确认他不回来了,节目组准备撤掉一个沙发。 池砚之起身,换到了李端的右手边,示意工作人员撤掉他那一张沙发。 陆珩跟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眼巴巴看着主人换到跟自己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也不敢吭声,只能在眼睛里写满委屈。 原来老婆讨厌他到随时都在找机会离他远一点。 这张沙发上还残留着谢廷玉乌龙茶的信息素味道,池砚之不着痕迹地往前坐坐,远离靠背。 刚才坐在陆珩和夏浔之间,他快被一人之隔的池韶安身上的药味给熏晕了。 换了位置才感觉呼吸终于被放过。 手腕不受控制地发抖,池砚之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眼神聚焦。 姜如星关心地问池韶安在吃什么药。 池韶安瞥了池砚之一眼,声音发虚,柔柔弱弱:“我体质不好,一直喝中药调理,是不是熏着你了?抱歉啊。” “这样啊,”姜如星关切道,“这药味重得都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另一边的池砚之噗嗤笑了一声。 这小孩挺有意思,明明是真诚关心,听起来就阴阳怪气的。 第47章 我才知道包子铺下午不开门 听见这声笑,池韶安猛地转过头,茫然地看着池砚之:“砚之,你是在笑我吗?” 池砚之靠在沙发里没吭声。 “我知道你讨厌我……”池韶安的表情变得更加我见犹怜,跟朵小白花似的,“有什么事情我们下了直播再说好吗?” 他脸上带着几分祈求,眼里却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我们没什么可说的。”池砚之道。 池韶安还想再加把火,张嘴就来:“我也是最后才知道你会来这个节目的,我知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出现……砚之,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 “行了。”陆珩不耐烦地打断他,“来都来了,别说这种没意义的话。” 池砚之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重重靠回沙发里。 陆今也说了这个节目不需要顾及什么人设,池韶安恶意明显,池砚之差点开口怼回去。 可陆珩护得太明显了。 池韶安不吭声了,池砚之自然也不能追着不放。 他眉宇间又染上几分烦躁,手指捻了捻,忍下想要揍人的冲动。 以前没有这么大脾气的,池砚之感觉自己现在不像自己,像个一点就炸的炸弹。 从前淡定从容温和有礼的池砚之不知道被谁杀死了。也可能是被他自己。 饭桌上气氛不错,姜如星性格好,跟每个人都能聊上。 除了瘟神一样看起来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白毛不良青年陆珩,以及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池砚之。 池砚之这会儿好点了,但没力气说话。身体里的灵魂不安分,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又回到他的身体里。 很奇怪的分裂感。 几分钟后,池韶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砚之,你偶尔也要回家看一看,爸妈都很想你。” 池砚之还在跟自己的“灵魂”较劲,没有理他。 池韶安面上无光地笑笑,嘴角牵起自嘲的弧度,窝回沙发里,神情摇摇欲坠。 弹幕刷得很快。 「池砚之到底有多恨池韶安啊,节目上都不给他留面子。」 「他在耍什么大牌啊。」 「不是,我真搞不懂节目组为什么请他,这节目所有人我都无感,唯独他我是真的讨厌。」 被人讨厌了的池砚之对此毫无察觉,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饭桌上也逐渐冷场,陆今也开口:“直播差不多进入结束阶段了,稍后在节目官方号会在微博上发起投票,由观众朋友们来预测一下几对的后续发展……” 所有人在她的示意下陆续跟直播间的观众告别,回到别墅里。 陆今也对着镜头讲解了一下节目的具体设置。 直播回放会在节目全部录制完成之后剪辑出正片上传到视频网站。 明天开始是正式录制,会有总的直播间,也会有每一对的专属直播间。所有的互动环节都是直播进行,直播结束后的内容会以录播的方式每三天更新一次。 直播间关闭,意犹未尽的观众们一窝蜂冲到官方号的评论区。 「期待正片。」 「迫不及待想看那个抄袭狗被虐了。」 「请节目组温柔善待安宝。」 …… 别墅里。 “大家辛苦了,”陆今也道,“分房间之前还有一个环节,请叫到名字的人来到花园里进行单独录制。” 每个人跟对方说一句话,可以是任何内容。 这一环节要作为今晚直播的彩蛋放到节目的官方号上。 谢廷玉没回来,视频是他自己录了发过来的。昏暗的酒吧背景下,谢廷玉微醺地看着镜头:“端哥,我和你的粉丝,哪个更重要?” 注定没有答案。节目组不会在一开始就把这些话给对方的前伴侣看。 剪辑好的彩蛋视频里。 李端:“你做得很不道德。” 他刚回国就接到这档综艺,经纪人在谢廷玉的授意下告诉他这只是一部普通的生活综艺。李端很信任自己的经纪人,没有防备地签了合同,拍先导片的时候才得知是离婚综艺。 姜如星看着镜头有些忧伤地道:“哥,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婚呢。” 「呜呜呜星星好像被抛弃的小狗啊。」 「天杀的柳昭,连离婚的原因都没跟星星提吗?」 下一个就是柳昭,柳昭平淡地道:“不会复合,不会复婚。” 弹幕:「???哥,那你干嘛来了?」 「可能因为缺钱吧,听说他的摄影工作室前段时间打官司了。」 接下来是陆珩。 录制这段的时候天幕已经完全黑了,昏暗背景下,他一头白毛格外扎眼,眸子紧紧盯着镜头,许久才开口:“我回来了。”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 全世界只有陆珩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观众在弹幕上留下一串问号。 最后一个是池砚之,他从别墅出来的时候还在低头玩手机。 面对镜头他似乎没有什么想说的,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才知道那家包子铺下午是不开门的。” 所以那天的两屉包子到现在也没吃上。 弹幕听不懂一点,选择放弃。 「这两个人为什么一直在打哑谜。」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个回来了一个包子铺的。」 「只有我这个大馋丫头想知道他说的包子铺是哪家吗……」 视频的最后是对同行嘉宾的采访,依旧是分开录制。 让他们预测一下三对之后的发展。 夏浔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说话很直白:“目前看来,只有谢总和陆珩有复合的意愿,祝他们成功吧。” 别人都是站着录的,毕竟就一句话的时间。只有池韶安是坐着,苍白的唇线轻抿:“无论他们最终是否能复合,我都希望他们能够解开自己的心结,成为彼此的后盾而不是敌人,然后奔向各自的未来。” 弹幕一片哭泣。 「呜呜呜安宝太温柔了吧。」 「安宝你也要好好的!」 简短的视频结束,投票链接弹了出来:你觉得哪一对最终能够复合呐? 大部分观众都选了谢廷玉和李端,柳昭那对也有几百票,只有陆珩池砚之的选项投票的人廖廖无几。 「感觉这对毫无希望。」 「不管了,反正我也不希望他们复合。」 「两个人都有白月光当初到底为什么结婚啊!」 第48章 给他当牛做马 陆珩原本想要兑现承诺选择离池砚之最远的房间,哪知道节目组为了搞事已经把房间安排好了。 谢廷玉李端、柳昭姜如星四个人住在二楼,其余四个人住在三楼。 每一对的房间都是对门。 陆珩很喜欢这个安排,但怕池砚之不乐意 ,一个劲儿瞥着他的神情。 池砚之对此无所谓,反正不管住多远,他们都必须有互动。 “明天开始你们的一日三餐就要自己解决了,”陆今也宣布了对嘉宾的放养计划,“节目组有安排会提前发送到你们的手机上。” 合同里强调了在录制期间,他们不能在非节目组允许的时间上微博和其他可能看到节目消息的平台,后台会有监控。 但其他的软件都可以正常使用。刚好可以观察嘉宾们每天都在干什么。 池砚之低着头摆弄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一分钟后,他的社交小号更新了一条动态 。 没有文案,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一小碗鱼汤。 这是个小众的社交软件,名字叫“又止”,是可以使用的。 他的账号设置私密了,原本打算再也不更新。 可是……这是陆珩第一次给他盛汤。 第一次被他照顾,池砚之无法不动容。即便已经晚到他都不想要了。 留个纪念又不意味着什么,池砚之劝自己,他不爱陆珩了,真的不爱了,只是现在还没完全放下。 他悲哀地发现如今自己都在跟自己撒谎了。 没关系,谎言说多了,会有当真的那天的。 这个节目本就是对新的综艺形式的实验,对嘉宾的态度完全是放养状态,大部分时候任由他们相处,小部分时候安排一些游戏互动环节。 所有的规则和注意事项介绍完毕,嘉宾们可以在客厅逗留,也可以各自回房间。 李端首先站起来微笑道:“我还有剧本要看,先失陪了。” 池砚之总算等到能回房间了,起身时太快,眼前蒙上一层黑雾,又跌回沙发里。 陆珩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掌心握住的小臂皮肤光滑。似有一阵细小的电流从他和池砚之的肢体接触面反馈到心脏引起一阵悸动。 黑檀木信息素扑面而来,池砚之腺体酸痛,猛地推开了他,重新起身撑着沙发扶手缓了一会儿去拉自己的行李箱。 另一边的池韶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里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嘟囔:“装什么。” 旁边的姜如星:“嗯?韶安哥,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我也先回房……”池韶安起身,话没说完就重重跌回沙发里,细瘦的手指按住胸口,眼神不由自主地瞥着陆珩那边。 池砚之闻声望过来,平静的目光似乎把池韶安当场拆穿。 “我帮你。”陆珩夺过池砚之的行李箱,加上自己的一手一个拎着上楼。 只剩下被强行帮了忙的池砚之愣在原地。 ……明明有电梯,陆珩为什么非得把行李扛上去。 年轻人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 “韶安哥!” 池韶安见陆珩没有理他的意思,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姜如星吓了一跳,赶紧喊人。 出于礼貌,夏浔和柳昭也靠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池砚之面无表情地隔着人群看了池韶安一会儿,随即进了电梯。 陆珩把行李箱放到了池砚之的房间门口,下来还是走的楼梯,刚好跟池砚之岔开了。 “阿珩……”池韶安在众人的簇拥下缓过来。 没找到池砚之的陆珩没注意到他的呼唤,转身准备上楼回房。 夏浔看热闹不嫌事大:“陆珩,这里有人喊你。” 隔着几步远,陆珩语气不耐烦:“什么事?” “我有点难受,你能不能……” “你看我长得像医生吗。”陆珩无语,抬腿就走。 夏浔跟上去,搭着他的肩膀:“你完咯。” 陆珩肩膀一垮,没吭声。 “他真的不要你了,”夏浔安慰地拍拍陆珩,说出的话很残忍,“我观察了一晚上,他甚至不愿意在你面前伪装一下。” 李端都会为了谢廷玉的面子配合一些,池砚之却完全没有。 “没事,”陆珩低着头,“至少他喝了我盛的鱼汤,说明我不是没有希望。” 夏浔觉得不能让他蒙在鼓里,会影响他对追池砚之这件事的难度预估。 “兄弟,我得跟你道个歉,”夏浔瞄着陆珩的脸色,“那碗鱼汤他没喝,是被我碰洒了。” 陆珩猛地扭过头,短短两秒,他的眼眶红透:“你再说一遍?” “我……” 陆珩没给他再说一遍的机会,自顾自“噔噔噔”地上了楼,把房门甩得震天响。 “砰”得一声伴随着低低的呜咽。 夏浔无奈地摇摇头。 昏昏沉沉的池砚之被对门的声音惊醒,才发觉自己手中握着的电话还没有结束通话。 电话那头的人失去了原本的教养,语气恶劣地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你说话!哑巴了吗?” 刚才的内容池砚之一个字也没听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地上,他用力甩甩脑袋,嗓音平静:“我在听。”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和你哥在同一个节目上,他身体不好,你理应……” 池砚之闭上眼睛,后脑勺枕着床沿,习以为常:“我理应照顾他、偏向他,给他当牛做马。” 说完了他轻轻哼笑,自嘲地摇摇头。 “你知道就好,我会看你们的节目,你要是欺负你哥,我就……” “就怎么样?”池砚之扭头看向窗外,窗户开着,隐隐有蝉鸣声传进来,不算太安静。 池砚之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一直掐着大腿。 控制住,别被拉回六岁。 他听见自己用带着笑意的轻松音调问: “就怎么样呢?把我丢进地下室关起来吗,妈妈?” 不用再丢了,他已经身处更黑更冷的地方了。 电话那头噤了声。 池砚之知道她不是在愧疚。 “你不用特意警告我,我不会跟他争任何东西。” 反正他现在也瞧不上了。 “记住你说的话,”苏双双冷冰冰道,“不管他要什么,你都必须满足他,这是你欠他的。” 第49章 抱。 “我欠他的……”池砚之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好的吧。” 电话那头的苏双双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被池砚之打断。 池砚之茫然地看着房门,喃喃地问:“如果他想要的是我的爱人呢?” “那你就给他啊。”苏双双理所当然道,“反正人家也要跟你离婚了。” 耳朵里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声,伴随着刺痛从左耳电流般窜到右耳,等疼痛过去了,池砚之才迟缓地抬手捂住右耳。 那阵鸣音似乎分裂成许多声音,七嘴八舌地在池砚之耳朵里议论着什么,听不清楚,但是很吵。 苏双双还在滔滔不绝,一个人的嗓音能够穿透所有的杂音,确保每个字都能让池砚之听清楚:“再说了,那小子跟安安从小就认识,他从小就暗恋安安。” 池砚之皱起眉:“啊,好。” 他想说这话是谁造的谣。 就算他小时候自闭症没有上过幼儿园……先不提陆珩比池韶安小两岁,就算他们真的认识,池韶安七岁的时候就失踪了,说明陆珩最多在五岁的时候就在暗恋池韶安。 ……五岁的孩子懂个屁的暗恋。 但池砚之又反驳不了,他脑子似乎锈住了,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他只知道陆珩确实喜欢池韶安。 都不用他让,陆珩本来也不是他的。 算了。 苏双双还说了什么池砚之毫无印象,此前他胸腔堵了很多情绪,在听到苏双双说出反正陆珩要跟他离婚的时候,全都不见了。 不管是恨,还是不甘,都消散了。 被腺体剧痛裹挟住的那一刻,池砚之只听到两个字。 活着。 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活着。 活到节目录完结算通告费,活到陆珩跟他办离婚手续。 到那时候,他就抛下一切,去买个小院子。什么家具也不要,就买个摇椅,天天晃啊晃地晒太阳。 然后等一场剧痛或者平静,带走他的生命。 哦他忘了,他没有买小院子。 那么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公园长椅上晒太阳,都可以。 这里太冷了。 心里太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砚之缓缓睁开睁开眼睛。 手机掉落在一边,显示通话已经结束。没有收到谩骂小作文,说明他无意识的时候敷衍得不错。 他肯定发誓会对池韶安好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被放过。 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池砚之看了眼时间,凌晨01:52。 这个时候不好再打扰方珏,池砚之撑起疲倦的身体,踉跄地走到墙边打开行李箱。 他带了电脑跟a4纸。 累,但是得赶一赶。 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一些后,他去了卧室的小阳台。 房间里太安静了。 他隔壁是夏浔的房间,灯已经关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怎么池韶安的房间就在陆珩隔壁呢。 池砚之自嘲地摇摇头,人家小情侣的事情,关他屁事呢。 阳台的风对他来说刚刚好,但是人清醒了不是好事,腺体的疼痛明显起来。 绘图铅笔在a4纸右上角写了日期之后,池砚之就再也无法集中精力了。 苍白细瘦的手指按住后颈腺体,狠狠揉了一下,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袭来。 池砚之心中有些莫名的快意,回屋打开行李箱上面隔着的帆布包。 他带了两瓶酒,微醺的时候或许能麻痹刺痛刺激灵感。 帆布包打开,他一愣。 里面多了几盒药,是他总想不起来要吃的。 盐酸安非他酮缓释片,富马酸喹硫平片,丙戊酸钠缓释片。 也不知道祁星河从哪找到的,还在上面贴了“好好吃药”的字条。 池砚之不感兴趣地把药丢了回去,那张纸条却好好地夹进一本书里。 要是所有药都乖乖吃,胃又受不了。一顿零零散散一大把,池砚之都想跟医生说自己只是病了。 不是饿了。 这药饭前吃饭后吃还是当饭吃啊? 要不您跟隔壁精神科大夫商量商量,我今天吃您的,明天吃他的。 保证一碗水端平。 自带了玻璃杯子,这杯子不错,酒液流进去的声音清脆悦耳,听着就让人心情好。 池砚之灌了一大口,因为动作太急,一部分酒没来得及咽下去,顺着下巴流过喉结再没入衣服里。 池砚之用护腕蹭了一把。 靠在阳台的沙发椅中,等着酒劲上来,麻痹掉一些疼痛。 铅笔笔尖在白纸上唰唰滑过,脑子里的设计雏形一点一点出现在笔下。 池砚之画得很快,可能是潜意识也知道要赶时间。这种需要慢慢来的活儿被他干得跟流水线似的。 半瓶酒下去他画了五六张,都是关门休息这段时间反复设想过的,在脑子里已经出成品了,画起来不太麻烦。 等明天酒醒了再做修改。 还得……打样、营销、提前发布…… 事情多到数不过来。 时间紧,任务重。 醉意上头,池砚之用电脑压住桌上的设计草稿,闭眼扬起下颌,头脑勺枕在椅背上。 眉间的疲倦一览无余,线条流畅优美的下颌到喉结再到锁骨苍白脆弱到不堪一击。 意识昏昏沉沉,池砚之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面的房间里,陆珩给夏浔发了一百八十条消息。 几分钟就要问一次。 「阿砚睡了没?」 夏浔人都麻了,如果他有罪可以让法律制裁他,而不是让陆珩这个白毛二货来折磨他。 “你没完了?”又一次被手机提示音吵醒的夏浔闭着眼睛拨通陆珩的电话,“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要不是陆珩刚才以死相逼,他必然能静音关机睡个好觉的。 “他睡了没有?”陆珩还是这句话。 夏浔困得想跟他同归于尽,费劲地睁眼看向窗外。 两个房间离得很近,他的窗户可以映出池砚之房间的亮光。 “你想知道就不能自己去问?” 陆珩沉默两秒:“他要是睡了,我怕打扰到他。” 夏浔震惊:“那你就不怕打扰到我?” 陆珩很诚实:“确实。” 夏浔想扇他,但忍了,谁让他晚上碰洒那碗鱼汤:“我听着有动静,应该是还没睡。” 陆珩默不作声地把电话挂了。 几分钟后夏浔听到了陆珩开门出来的声音,还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准备去找池砚之谈谈。 但半天没有听到敲门声。 他也懒得管了,接着睡。 没了陆珩的消息,夏浔很快就睡熟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潜入了自己房间,一睁眼一个高大身影狗狗祟祟从他床前经过,看起来已经在照顾他的感受了。 但不多。 “哎我靠。”夏浔一把按开床头灯,有点后悔把房门钥匙给了陆珩,“我真不是故意碰洒鱼汤的,你用不着半夜来暗杀我吧。” 陆珩面无表情:“阿砚房间没关灯,我敲门没人应,我去看看。” 夏浔茫然:“你咋去看?” “翻阳台。” “……这是三楼。” “所以掉下去也摔不死,睡你的吧。” 刚才敲门把隔壁池韶安都吵醒了,池砚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实在放心不下。 怕池砚之失眠他还特意回家一趟,取了洗香香的、没有黑檀木信息素的陪睡小兔过来。 要是池砚之没睡,他就说是来送兔子的。 两个阳台离得也很近,栏杆之间只有不到一米的宽度。陆珩作为一个不良青年,很符合人设地轻松翻了过去。 淡淡的酒味传进鼻腔。 池砚之窝在阳台一角,因为角度问题,翻阳台的时候陆珩都没能一眼看见他。 他双颊粉红,眉头蹙着,睡得不太安稳。 陆珩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地靠近:“砚哥?阿砚?” 池砚之没有反应,呼吸有些重。 “别在这里睡,”陆珩把桌上的电脑和设计稿收到屋里床头柜上,回来挪开桌子,“阿砚……” 池砚之从一场不太愉快的梦境里勉强脱身,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到模糊的身影。 是幻觉啊。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 那只手被陆珩一把握住。 有触感啊。 有触感才是假的……真的陆珩他碰不到,也不想碰了。 池砚之;轻轻笑了一下,习惯性地冲那个幻觉伸手:“抱。” 第50章 醒了再怪我 陆珩心中一痛,知道他喝多了不清醒或许听不见自己的话,还是靠过去轻声道:“好,我抱你去睡。” 池砚之早就适应过这样幻觉,执拗地沉沦于此,陆珩刚抱起他,他就勾住陆珩的脖子,靠进了陆珩怀里。 怀里是思念多时的人,陆珩简直舍不得放手,又怕他不舒服,最终还是把他放到床上。 整个人被黑檀木信息素温柔包裹,池砚之还想强撑着精神再看一眼这幻觉,转瞬就昏睡过去。 陆珩出生起就是少爷,从来没有伺候过人。 调好了空调温度,给池砚之盖好被子之后就不知道干点什么了。 理智告诉他他最好尽快离开,感情却又拉扯着让他留下来。 陆珩坐在床沿轻轻摸了摸池砚之的额头,然后把陪睡小兔放到池砚之脸边。 一声叹息散在空气里。 想对你好,又不知道怎么对你好。这张嘴长了和没长简直没有区别,只要面对池砚之,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砚……”alpha嗓音沙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可以靠近你,对吗?” 他想说“理理我好吗”,又觉得不对。如今不该再跟池砚之提任何要求。 池砚之不理他是应该的,理他才是恩赐。 晚上直播时的问题又在陆珩脑子里面重播了一遍,他知道池砚之一定是选了离婚的。 他注视着omega安静的睡颜,突然小声而执拗地道:“不离婚,阿砚,我们不离婚。” 即便他已经感觉不到池砚之对他的在意。 上一世池砚之给他的尸体戴上戒指的时候说过不想离婚的。 现在的池砚之只是被他伤透了心,对他失望了。 床上的池砚之睡得也并不安稳,眉心一直紧蹙着,像是梦里也惦记着一堆麻烦事。 陆珩试探着释放了一些安抚信息素,池砚之感受到了,低低呜咽了一声,眉心舒展了些。 腺体的疼痛很快过去,并没有惊醒池砚之。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索求信息素的人本能地拉住陆珩的衣角。 想被抱着。 睡梦中的池砚之又往床边靠了靠,没醒,眉梢透着淡淡的疲倦。 眼前的人似乎也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他皮肤白,离得近了才能看清眼下一小片的青。 他在依赖自己的信息素,陆珩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突然开了窍似的不再犹豫和废话,翻身上床将池砚之拥进怀里,低声道了句歉。 被抱住的时候池砚之茫然睁开眼睛,推了陆珩一把。迷迷糊糊地寻思这回的幻觉是不是太过火了。 陆珩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结结实实抱在怀里:“醒了再怪我,现在好好睡觉。” 黑檀木信息素太过汹涌,池砚之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多,完全无法进行思考。 脑子不在线的池砚之接收指令,乖乖点了点头。 陆珩觉得他可爱,想亲,又觉得自己趁人之危抱上了应该知足,狠狠忍了。 他笨拙地拥着爱人,见池砚之睡得安稳,大胆地释放出最高浓度的信息素。 太怜惜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恨不得把全部都给他,用行动证明笨嘴拙舌的爱意。 腺体太久没有释放过这么多信息素,隐隐有些酸痛,陆珩全然不管,拥着池砚之一夜没合眼。 也没敢动弹。 这可能是池砚之生病以来最安稳的一觉,酒精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痛意,幻觉给他信息素安抚。 等等…… 幻觉哪里来的信息素。 池砚之猛地睁眼,对上一双红血丝满布的眸子。 四点钟的时候陆珩就想松开池砚之乖乖滚蛋,但是舍不得。 跟自己说再抱半小时。 结果半小时又半小时,转眼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才六点,陆珩没想到他这么早醒,身体慢慢僵住,就这么和池砚之没有感情的黑眸对视了几秒钟,咕咚咽了口唾沫:“你听我……”狡辩。 话没说完就被池砚之一脚踹到床下。 第51章 高抬贵手饶过我,行不行? 池砚之摸过空调遥控器先把冷风关了,拥着被子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陆珩。 满屋的信息素已经让他知道昨晚的一切不是幻觉了。 他平静地看着开着空调都热了一身汗的陆珩,语调没有起伏:“解释。” 清醒的池砚之和夜里完全不同,醉意褪去,脸颊冷白得不近人情,就那么把陆珩盯着。 陆珩额前的头发微湿,发梢粘在一起,他的睫毛浓黑,又长又直,这样眼角垂下时让池砚之莫名联想到潦草小狗。 白毛的。 黑眸湿润的。 简直一模一样。 “我……”玩儿的时候什么混账话都会说,不爱的时候什么伤人心的话都张口就来的嘴巴这会儿死活张不开。 那句喜欢到了嘴边上,就是说不出来。 他伤害了人家,这会儿谈喜欢谈补偿,总觉得跟侮辱似的。 “你昨晚没关灯,我敲门没人开,就进来……看看。” 池砚之蹙眉:“从哪儿进来的?” 陆珩跟犯错的小狗似的,哪里都看,就是不敢看主人的眼睛,嘴唇嗫嚅几下,乖乖承认:“阳台。” 没生气。 都犯不上跟陆珩生气了,池砚之觉着自己是真的不在乎了。 他就觉得调皮,更像小狗了。 “敲门有事?” “没,”陆少爷眼底铺满红血丝,一看就一夜没睡,颀长的手指指向池砚之的身边,“我送这个。” 池砚之垂眸,看见自己的陪睡小兔。 发了会儿愣,忘记要说什么了。 静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然后你就留了一夜?” 陆珩不敢说自己见他睡不安稳就给了信息素,这话太像施舍了。 “我……”可是谎话面对池砚之更加说不出来,陆珩挑挑拣拣,说了句池砚之可能不爱听,但他最想说的,“我想你了。” 想抱你。 想跟你和好。 想后半辈子不当个王八蛋。 池砚之感觉有点晕,不知道是早上低血糖了还是被这满屋高浓度的信息素熏的,他淡淡地看着陆珩,语气认真:“上完节目就去办离婚手续,你说的。” 不是他说的,是陆今也编的。 不想说谎,又不能说实话,实话说出来有挑拨池砚之跟陆今也朋友关系的嫌疑。 最终陆珩还是认了,点点头:“嗯,我说的。” 池砚之舒了口气,继续道:“说话得算数。” “能不算数吗?”alpha红着眼睛靠过去,“就这句不算数,行不行?以后我跟你说的每句都算数。” “我就要这句,别的话都不重要,”池砚之的眼睛漆黑专注,看着陆珩的时候跟以前别无二致,除了没有爱意,“离婚是你提的,各种借口,耍我也好,受伤也罢,拖了又拖。我们之间不太熟,没必要上演这种拉扯的戏码。” 一句“不熟”再次把陆珩钉死在原地,他低着头,唇瓣骤然失去血色。 池砚之平静地看着。 他一向温和有耐心,只是这次的耐心和对待别的人也没差别了。 陆珩再也不是那个例外了。 许久,陆珩抬起头,牙关咬得很死,下颌线紧绷,下了决心一样执拗地看着池砚之:“我不想和你离婚,过去我做的错事,我认,全都认。我知道错了,你对我好,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给我个机会让我……” “弥补我?”池砚之接话。 “可以吗?”很久没睡的陆珩眼尾通红。 “是节目组让你这么说的?”池砚之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摄像头,他有点近视,看不出来这些摄像头有没有在工作,“是什么隐藏任务吗?” 陆珩一下子闭了嘴。 池砚之从他脸上读出了一丝委屈,昨夜睡得可以,现在也只晕不疼,池砚之自认为自己比平常好说话很多:“哦,那是又和谁打赌了?” “还是想让池韶安吃醋?” “跟池韶安闹矛盾了?” “单纯想要话题度?” 他无奈看着沉默的陆珩:“这里面总得有一个是正确的吧?” 陆珩的手在抖,他斩钉截铁:“没有。” 这份干脆倒让池砚之惊了一跳,脸上带了些温和但虚假的笑意:“那你总不能是想说,你喜欢上我了?” 陆珩认得毫没犹豫:“是,失去你了我才发现我喜欢你,砚哥,我是真的……” 跟狗血剧台词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虚假的笑意也消失了,池砚之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平静,他又没吃精神类的药,按理说陆珩说这种浑话,他应该上去就一个耳光。 先打醒了再说。 “你在这里背台词呢?”池砚之讽道,“你信我是秦始皇,还是信你喜欢我?” “我真的喜欢你,”心脏简直在乱跳,动静大得陆珩听不到别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认真的。” “我真不信,”池砚之道,“这种玩笑比你不想离婚还没意思。” “你给我个机会……”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实际你也用不着机会,”池砚之用堪称友好的语气跟他商量道,“你要是真觉得错了,就少搭理我,行不行?咱赶紧把节目录完,赶紧把婚离了,行不行,我真挺急的。” 陆珩的手微微抬起,想拉住池砚之,想摇他衣角求他原谅自己。 可他做过的事哪有一件配得到原谅的。 于是那只手又垂落下去。 小狗没别的,就是执拗:“我不想离婚。” “你要离的。” “再给我一次机会……算我求求你了哥,你不用原谅我,你就给我个缓刑的机会,行吗?” “我也求你,行吗?”盹快醒了,耐心也要耗尽,池砚之语气染上烦躁,“我没求过你任何事,就这一回,行不行?陆大少爷高抬贵手,饶过我行不行?别玩我了行不行?” 醒着的时候黑檀木对他的影响更加明显,细白的手指攥紧了被子,细看之下会发现在微微发抖。 是他曾眷恋的味道,但也让他疼。 昨晚他有错,把真人认成幻觉,是他主动伸的手。后来有点断片,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做更过分的,所以无从计较。 池砚之感受到后颈微微的凉意,他往后一靠:“昨晚我喝醉了,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跟你道歉。” 第52章 心机狗 池砚之管昨晚的行为叫“冒犯”。 陆珩不肯走,他还想再争取两句:“砚哥,别这么说。我真的知错,也真的会改,我喜欢你,也是真的。” 池砚之烦了。 “这话你以前说过,我也信过,”池砚之说,“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没有?一句谎话反复说没意思的,不如都干脆一点。” “我发誓我是真的……” “你这次确实比之前坚定,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哪根筋没有搭对。发誓要是有用的话得天天有人被雷劈。” 他伸手去够床头柜的玻璃杯。 空调关了,房间里很闷热,陆珩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他绕过床:“你渴了吗?我给你倒水。” 说着要帮池砚之去拿那个杯子。 两人的指尖触到一起,池砚之快他一步握住杯子往地上一甩,漆黑的眉眼染上暴戾,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陆珩的手背。 “滚。” 池砚之胸口起伏剧烈:“滚出去,我已经容忍你一早上了,你但凡有点眼色也该知道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了。” “你别生气,”陆珩不再敢靠近,“对不起,我马上滚,大早上生气不好。” 稍微大幅度一点的动作就让池砚之眼前发黑,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要不是一睁眼看见你,我能生这个气?” 陆珩嘴巴张了张,说不出别的话,无声地念了句对不起。 又搞砸了。 池砚之怪他是他活该,但他真没想把池砚之气成这样。 他明明不舍得,最后还是让池砚之不高兴了。 “可能还有碎玻璃渣,你不要光脚下床。” 陆珩收拾好地上的碎片,最后看了池砚之一眼,小心地打开门。 走廊里已经开始今天的正式直播了。 刚开的直播间大清早就涌入了不少人,因为是晨起时间,二楼三楼各开通了一个直播通道,观众可以自由选择。 这个点,二楼还一片安静,于是所有的观众都聚集在三楼的直播间。 「天啊,我发誓这真的是最早的直播综艺。」 「迫不及待看我浔宝的盛世美颜了!」 「这是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吗?干嘛呢这是?」 「这谁房间啊?哦池砚之的,他咋啦?」 只见陆今也带着几个人跟夏浔一起蹲守在池砚之房间门口。 他们一开始只是来调试直播设备的,直播间刚刚打开就听见池砚之房间里有争吵声。 恰巧夏浔有点认床,一夜没咋睡好,早早就醒了,听见动静顶着个鸡窝头就出来蹲守。 房间里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夏浔跟陆今也对视一眼,准备敲门进去调解时,门开了。 陆珩没想到外面有人,吓了一跳,面色黑沉:“干什么?” 他反手把池砚之的房门关了,瞥了眼直播的设备,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恰巧一阵穿堂晨风刮过,“砰”一声巨响把他房门甩上了。 只留下走廊里的人面面相觑。 弹幕一早就热情高涨地飘过一大串问号。 「少爷刚才从池砚之房间出来的?他俩昨晚一起睡的?」 「脸咋黑成那样,一大早就吵架了?」 「别太较真了,说不定就是节目组安排的。」 「一大早就有架要吵,多大仇多大恨啊。」 「只有我注意到少爷眼睛是红的吗?」 「我也注意到了!而且他手还流血了,我录屏了,微博等我!」 「不会是被家暴了吧!」 没一会儿,陆珩红着眼睛臭着一张脸手背流着血从池砚之房间出来,摔门回到自己房间的小视频就被转发到各大平台。 陆珩本人看着被风刮上的门,又看看手背的一道血痕,扑到床上,脸埋到枕头里,两眼一闭就是哭。 惹老婆生气了,这回在老婆心里的评分又得降低了。 对面房间里。 池砚之隐约听见门口有人,但他顾不上细想。 陆珩关了门之后,他才敢伸手摸了把后颈。 刚才就觉得凉丝丝的,果然摸了一手血。一点不意外,早就习以为常了。 柑橘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小范围地弥散。 染血的手腕无力地垂下,池砚之闭着眼睛缓神。 应该是很少得到信息素安抚的腺体一下子得到太多了,有点承受不住。 ……算了,起码没在半夜就出血,要不还得费口舌跟陆珩解释。 腺体出血还没有止住,不严重,只是有血顺着后颈流下去,有点痒。 池砚之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陆珩手背的伤。 那小狗有点凝血障碍。 ……算了。池韶安应该不会不管的,反正还有夏浔陆今也。 轮不着他瞎操心。 正式导演看着完全没人出来的两个直播间里空荡的走廊。 第一百八十次怀疑公司当初通过这个综艺的提案是不是大家上班上久了人都要疯了。 知道这些人不是离了就是要离,没想到他们是真不熟啊。 导演发任务用的手机屏幕默默同步到直播间里。 导演:「各位,有谁记得咱们今天是正式录制吗?」 一分钟后,夏浔配合地回了个「1」。 接着每人都回了个「1」。 本来纷纷说没意思要走的弹幕一下子笑疯了。 「导演(卑微.jpg)」 「哈哈哈哈笑死谁了,第一次见导演求嘉宾出现的。」 「相信你们节目没剧本了哈哈哈。」 「像极了我们工作群通知临时加班的时候哈哈哈。」 …… 七点十分,夏浔换好衣服打开了房门。 池韶安跟他同时开门,愣了一下,身上的药香比前一天还要浓:“早啊,浔哥。” 昨晚池砚之换了衣服出去的时候赢得了所有人的目光,因为今天他也穿了件可爱风格的t恤。 “哥?”夏浔挠挠脑袋,老实道,“我记得,你比我大吧?” 池韶安的脸色白了些,被浅粉色的短袖衬得整个人温柔无害:“抱歉啊,是我记错了。” 夏浔没所谓地点点头,去敲陆珩的门。 陆珩“唰”得一把拉开门,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头发半干看着是刚洗完澡,偏偏受伤的左手像是被刻意保护过似的,干涸的血迹乱七八糟流了一手背。 夏浔进行一个短暂沉默,真诚地问:“你是怎么做到冲了澡却没洗左手的?” 第53章 别墅里沙子迷眼了 被拆穿的陆珩表情依旧冷酷炫拽:“你别管,我左手拿淋浴头。” 夏浔:…… 夏浔:“你有本事等会儿也这么说。” 弹幕:「哈哈哈他是故意的吧!」 「人的嘴怎么能硬到这个程度!」 「哈哈哈陆珩你比得道高僧还厉害,他们只能烧出舍利子,而你烧完了还能剩下一张嘴。」 池韶安不知道早上陆珩从池砚之房间出来的事,见他手上有血连忙抽了张湿纸巾。 旁边房间的门把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池韶安抓住陆珩的手腕,眼含担忧:“怎么伤成这样?我帮你擦一下吧。” 与此同时,身边的门开了。 池砚之换了身长袖的白衬衫配同色系的休闲西裤。 他随手关门,目光从陆珩被池韶安拉住的手上扫过,谁都没理,直接下楼了。 陆珩的手触电般抽出来:“有没有可能我想擦早就擦了。” 而且这算什么伤,就一道小口子,也不深,要不是他凝血不太好,根本就不会流这么多血。 他身高腿长,两大步追上池砚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不用解释。” 陆珩急了,拦在他面前:“真不是,他突然就……” 池砚之推开他。 陆珩再拦:“就在你开门的那一秒!我发誓我真的……” 池砚之绕开他。 陆珩锲而不舍继续拦:“砚哥你信我的,我马上就甩开了!他肯定是故意的,想挑拨我们的感情!” 池砚之停下来,平静地看着他:“陆珩,我们之间不存在可以被挑拨的感情。” 好死不死节目组远程操作,默默给陆珩加了个实时特效。 一条尾巴在腰后晃来晃去。 「丸辣!少爷这波是真的没有老婆了!」 「哈哈哈节目组笑死我了。」 「他真的好像一条白毛小狗啊!」 陆珩急得尾巴都快摇疯了:“砚哥我知道……” “你不知道。”被他拦得烦了,池砚之放弃电梯,转头去走楼梯。 他们的话被身后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池韶安腿一软,扶住身边的墙壁,泫然欲泣道:“我怎么会想挑拨你们的关系……我只是……” 他的声音低下去,眼睛瞟着抬脚下楼的池砚之:“只是……因为自己也受过伤,所以不太能见得别人流血……” 池砚之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不看也知道是在催他跟池韶安道歉,要么就是让他撮合陆珩跟池韶安。 他的脚步顿了顿,很累,不想应付母亲的责怪。 “陆珩,”他轻声喊,“你过来。” 被老婆叫到名字的陆珩活像个叼着饭盆冲向主人的小狗。 刚刚垂下去的尾巴又欢快地摇起来。 池砚之声音平淡,吐字清醒:“让他帮你把手擦了。” 他撂下这句话就自顾自下楼了。 陆珩站在楼梯扶手边没动弹,笑意僵在脸上。 实时特效也很配合,小狗耳朵直接耷拉下来。 池韶安脸色也不好看,夏浔从他手中抽出那张湿巾纸,贱兮兮凑到陆珩身边:“关键时候还是得看兄弟,我来给你……你怎么又哭了。” 陆珩蹭了把眼睛:“风大,沙子迷眼了。” 镜头拉近,陆珩的眼眶通红。 「关于别墅里有沙尘这件事……」 「《没哭 别墅风大 有沙》」 「等等,昨天说的陆珩白月光……不会是池砚之他哥吧!」 「能不能别这么欺负安宝啊,他只是淋过雨才想给人撑伞啊。」 陆少爷二十四年来除了出生就没咋哭过,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事是值得伤心掉眼泪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重生归来见到池砚之就跟泪失禁了一样。只要看到他,就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想哭。 他可怜的omega。 被火海吞没的皎月。 七点半全员聚集在一楼客厅等着导演发任务。 陆珩站在池砚之身边,眼神不受控制地往池砚之身上瞟。 池砚之身上这件白衬衫是最简单的款式,月牙白色,有着玫瑰图案的暗纹。 加上池砚之那张好看的脸,往那一站就担得起清风霁月。 陆珩半点转不开眼睛,直直看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心动。 他穿着一件很有设计感的短袖衬衫,白毛配墨黑的眼显得张扬不羁。 站在池砚之身边就像个不良少年站在豪门精心细养的温润公子哥身边。 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惭形秽。 可池砚之家境虽然不错,但称不上是被好好养大的少爷。 不爱的时候从来没细究过,陆珩重生之后才意识到池砚之跟池家人的关系很差。 导演干笑了两声:“要不你们先搞点饭吃?” 不是他说话难听,他真的感觉没有剧本的综艺就是一盘散沙。 每一组不管离了没离都不太熟,分则一滩散沙,合则一碗散沙。 姜如星自告奋勇:“我来下面条吧!” 柳昭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拦了他一把:“我去吧。” 李端跟谢廷玉分占直播间屏幕的两边,早上谢廷玉来的时候气没消,两人见上面就又吵了一架。 陆珩一大少爷,吃饭都挑嘴,别说做饭了。 最终还是得节目组拿主意:“每组嘉宾内部石头剪刀布,输的四个人负责做饭。” 很草率的游戏。 很难想象一个没剧本的离婚综艺究竟有什么人看。 但是没关系,谢廷玉脸很臭,钱是香的。端玉娱乐甚至为这个节目专门组建了负责宣传的团队,恨不得各大公司的电梯内都给直播节目。 谢廷玉和李端隔着最远的距离猜拳,李端输了。 同行嘉宾猜拳,池韶安输了。 柳昭和姜如星这一组是柳昭输了。 镜头缓缓聚焦在陆珩和池砚之身上,随着导演的口令,两个人同时伸手。 池砚之出了剪刀。 在众目睽睽之下,陆珩攥拳的手张开:“我输了。” 池砚之:…… 节目组:…… 其他嘉宾:…… 弹幕:…… 你当我们都是瞎的吗? 导演询问地看着池砚之,后者淡淡垂下手,点头:“行。” 想跟池韶安离近点而已,成全你。 夏浔:“我怎么不知道陆大少爷会做饭?” “你看这是什么?”陆珩指了指眼睛。 “眼。” “这呢?” “手。” 陆珩晃晃手里的手机:“我长了眼和手,不巧,还有手机,能现学。” 第54章 谢谢财神爷 于是两个alpha跟两个omega一起在厨房里忙活早餐。 柳昭是会做饭的,不说多好吃,家常便饭肯定没有问题。 李端之前拍戏很忙,和谢廷玉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谢廷玉请厨师给做饭让助理去送。外出拍戏谢廷玉就给李端的经纪人和助理发红包,让他们给李端买点好的,不让吃片场的饭。 后来两人感情淡了,谢廷玉就不再管李端吃不吃饭。李端拍戏之外也有各种活动,觉都睡不好,更别提学烹饪了。 也是出国之后稍微闲下来,才学着自己做点饭吃。 剩下的两人…… 陆珩十指不沾阳春水,在老宅住有厨师,自己住就点外卖,每天除了玩就是玩,典型的二世祖。 池韶安十六岁被找回家,到现在别说做饭了,进厨房的次数都能用两只手数过来。平时要什么都有人送到手上。 所以分工是柳昭和李端来操作,陆珩跟池韶安打下手。 厨房是开放式的餐厨一体,谢廷玉靠在吧台边静静看着李端。 眼中的情绪莫名。 姜如星嘴甜,逮着外面的两人就是一顿夸。但池砚之没给什么反应,他就把目光主要放在夏浔身上。 他是个娱乐主播,平时在直播间唱唱歌跳跳舞打打pk什么的,打着跟夏浔请教的幌子聊了起来。 池砚之单独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手肘杵着扶手,手腕撑着太阳穴,眼睛微微眯着,显得有点困倦。 冷淡又慵懒。 客厅里的镜头缓缓朝他推近,他完全没有察觉。 稍长的黑色发尾卷在颈边,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微抿着的淡粉的唇,苍白精致的下巴,无论哪个角度都像是一幅画卷。 美得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该说不说,这张脸我还是很吃的。」 「有这样的omega放家里我得从上班就盼着下班。」 「虽然我很讨厌他的人品,但这张脸确实是美得没有死角。」 「老天欠我一百个这样的漂亮老婆。」 「说实话,这张脸真放在娱乐圈也很能打的好吧。他明明能靠脸吃饭,偏偏要抄袭。」 池韶安看了池砚之一眼,默默靠近陆珩:“这个菜要怎么择啊?阿珩你能不能教教我?” “你不要过来,”陆珩一个闪避,后脑勺撞在冰箱上,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度,“这种问题你问我不如查百度。” 池韶安柔柔弱弱道:“好吧。” “你离我远点。”陆珩的声音更大了,眼睛瞟着池砚之那边,“别让我爱人误会了。” 池砚之像是被完全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 “我没这个意思,”池韶安小声说,“阿珩,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你不用这么避嫌吧。” 「陆珩拼命解释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事实上陆珩跟池韶安确实认识更久一些,没必要为了个要离婚的omega跟自己朋友闹掰吧。」 「不是我说,真的没有人觉得池砚之精神状态挺好的吗?不爱了连装都懒得装了。」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心疼陆珩。」 早餐还算丰盛精致,整个过程中陆少爷把一切弄得乒乓作响,吵到节目组都示意他小声一些。 直播间能感受到的其实还好,但也有几条抱怨飘过去。 被“命令”的陆大少爷非常不爽,掏出手机给节目组的账号转钱。 让他们给其他嘉宾加通告费,给直播间发大额红包雨。 顿时没有人再嫌他吵了,直播间里纷纷在刷「谢谢财神爷」。 陆少爷变本加厉,被水溅到都发出奇怪的叫声,一惊一乍,却没能引起池砚之的注意。 终于一个碗落在地上发出刺耳清脆的响。 陆珩企图表演一个受到惊吓,这时池砚之转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目光平和,没有情绪。 陆珩瞬间老实,乖乖把池韶安“不小心”摔碎的碗给收拾了,之后再也没发出怪声。 「哈哈哈老婆一眼就把他控制住了。」 「陆珩你丸辣,你指定是个妻管严。」 「调皮小狗一下子变成沉默人夫了谁懂啊。」 「家人们他真的好幼稚。」 池砚之没听见他刚才弄出的那些声音,他听到了些别的。 很多人在说话,听不清内容。 吵得头疼。 不是持续的疼,而是每隔几秒就像被电钻狠狠钻一下的那种疼,连带着眼眶和耳朵一起在疼。 那种拼命想要听清那些人在说什么,却只能听到跟鬼魂吟唱似的声音,不好受。 池砚之起身,沉默着走向电梯。 陆珩刚要跟上去,该帮忙盛饭了。 池砚之恍惚地回了房间,那些声音还在吵啊吵。 忽然他捕捉到一句清晰的,是苏双双的声音。 “走丢的为什么不是你啊?” 这个问题从池韶安失踪那天开始,一直问到现在。 问得池砚之也在纳闷。 为什么不是他呢?他才是那个家里多余的人。 他在哪里都是多余的人。 精神类药品的说明书贼长,足有六七十厘米,双面四列,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看得眼晕。 就适应症那一栏很简洁,只一行,清晰明了。 治疗抑郁症。 治疗精神分裂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的躁狂发作。 这药都是很久之前开的,保质期三年,差几个月就过期了。 池砚之也不知道还对不对症,他看着药盒上手写的剂量,抠出几片吃了。 图省事想直接嚼了,说明书不让。 写着要整片吞服,不得压碎、掰开或咀嚼。 精神方面的病很奇怪,到现在池砚之不清楚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医生没给过他明确答案,但他猜不严重。 起码不是一吃一把药,那就不严重。 但他以前不会常常听见有鬼魂吟唱,所以现在可能严重了。 管他的。又活不长。 让那些声音别吵就行了。 想了想,他又吃了两片止痛药,缓了几分钟才出门。 正遇上上来喊他的陆珩。 小狗小心地瞅着冷漠的主人:“你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看到你我能有什么好脸色。”池砚之平淡道。 第55章 你就是夸我了! 小狗见到老婆就开始疯狂摇摆的尾巴明显一滞,拿手捂住脸,从指缝里看池砚之:“这样能好点吗?” 药物没有这么快奏效,但池砚之耳畔确实清净了点儿,他无语地盯着陆珩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直播间的镜头里,清冷美人omega缓缓从楼梯走下,后面跟着的陆珩尾巴摇得飞起,单手做了个微微保护的姿势。 走到餐桌边,陆珩先一步为池砚之拉开椅子。 池砚之坐下后他怔怔望着池砚之白皙的后颈出神。 池砚之穿什么都很好看,但他真的太适合白衬衫了。 他想起以前是他不让池砚之穿白衬衫,池砚之才开始换风格穿一些略显花哨的衬衫。 而细究原因…… 是那场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婚礼上,池砚之也穿着这么身白衬衫配白西裤,往那一站,美得让人不敢靠近,生怕惊扰了他。 太纯了,像一颗未蒙尘的珍珠,而沉溺于声色犬马的他当时只觉得配不上。 他和池砚之不在同一个世界,即便结婚了这个人不会属于他。 这份奇怪的感觉连带着被外公安排的不满让陆珩本能地想要回避池砚之——他所见过的感情无非三种。 他父母貌合神离、各玩各的。 外公外婆年轻时并不相爱,但还是携手共度了一生,只是家人,并非爱人。 第三种,是他见惯的,因为信息素契合度高就草率地在一起,然后只做,不爱。 他对这些感情都没有兴趣,虽然喝酒蹦迪样样都来,但他身边从未有过任何一个omega。 如今他心怀着满腔喜欢,却不知道如何去做。没人教过他。 这不是理由,陆珩也知道。 毕竟也没人教过池砚之。 “回神了,”夏浔拍了拍陆珩的肩膀,笑道,“这边还有人等你呢。” 心说兄弟,这个表现的机会给你了,赶紧拒绝,别掉链子啊。 陆珩转头看向明显等着他帮忙拉椅子的池韶安,面无表情地在池砚之身边坐下。 “阿珩……”池韶安低下头,“我手腕刚才碰了一下,现在不敢动了,你能不能……” 陆珩给池砚之盛粥,看都没看他:“你有脚的吧?” “啊?” 池砚之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又在震动,他蓦地起身,起得太快一阵头晕,苍白的手指按住桌沿。 “怎么了?”陆珩放下小碗眼疾手快地扶他,“头晕?慢慢坐下缓会儿。” 池砚之推开他的手,想去帮池韶安拉椅子。 他有段时间没回家了,都有些忘记在家里时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吃饭要帮池韶安拉椅子,给他盛饭,就差喂到他嘴里了。 陆珩顺着看了眼池韶安心安理得等待的样子,眼里染上薄薄的怒气:“池大少爷架子这么大,吃饭都得别人给拉椅子?” 他轻按着池砚之的肩膀:“坐下吃饭。” 池砚之又推了他一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你别害我。” 陆珩愣了一下,一见池砚之就短路的脑子现在突然好使了。 他面色一沉:“你坐下吃饭,今天这个椅子就没人帮他拉了,我倒是看看这饭他还能不能吃。” 池砚之不知道他抽的什么风,又拗不过他,只能重新坐下来。 这么多年早就被指责惯了,他只是最近不舒服,没力气应付苏双双,索性不如顺着她的意。 池韶安眼眶红了些:“我不是……我只是手腕有点疼……” “两只手都疼?”陆珩语气冷得像冰,“脚也疼?” 池韶安没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陆珩退开一步,把自己的椅子推回原位,然后用脚勾住下面的横梁,现场教学如何用脚拉开椅子。 做完也不管池韶安脸色如何,直接落座。 李端没忍住,别过脸笑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啊?池韶安不是他白月光吗?」 「两口子一起欺负病弱哥哥?」 「alpha帮人拉个椅子怎么了?这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吗?」 「不是我说,真的只有我全程关注做饭直播,完全没看见池韶安磕到手腕吗?」 弹幕分成两派,人多的一派认为池韶安是陆珩的白月光,在为池韶安声讨那两口子。另一派人少,觉得池韶安有点作。 但是刚说几句公道话就被堵回去。 吵得不可开交之际,陆珩抬眼看向正对自己的直播机器。 他沉下脸的时候显得暴戾不好惹,像是随时准备跟人动手的小混混。此刻眼神阴郁,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在警告。 而城市的另一边,直播间前的苏双双正在编辑给池砚之发的短信,瞬间像是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一般,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陆珩看了镜头整整一分钟,那一分钟里直播间竟没有一条弹幕。 他忽而转开眼,夹了个奶黄包给池砚之:“这个好吃。” 刚才围绕他的寒冰似乎当场融化,冰消雪解,只剩下冬日暖阳般的温柔。 「好吓人呜呜呜呜。」 「被吓到了,节目组,赔钱!」 「好强的压迫感,我还以为他只是一只普通小狗……」 「冷知识:陆珩的信息素等级是s。」 池砚之没有看那个奶黄包,他喝粥喝得很慢。 别人放下筷子的时候他也放下汤匙,给人一种他和大家一样正常吃饭的错觉。 饭桌上气氛还好,谢廷玉突然问:“我记得一年以前在酒会上遇见陆少爷的时候还是黑头发,怎么一年不见变非主流了?” 问到点子上了,陆珩有点想给节目幕后金主打钱。 “我记得是在我上一个专辑里友情演mv剧情里的白化病alpha?”夏浔也纳闷,“你当时说演完就染回去的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染回去?” “因为我演完回家,我的omega夸了我一句。” 池砚之茫然地转脸看他,满脸写着“我夸你了吗”。 甚至完全忽略了陆珩给他的头衔。 陆珩看懂他的表情,十分肯定地说:“你夸了!你原话是‘你这个发色也挺像个人的’。” 全场沉默。 第56章 没有别的白月光 「哈哈哈哈少爷你别太会自我攻略了。」 「《挺像个人》《夸奖》」 「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你……”夏浔作为直播间观众的嘴替,弱弱地提问,“你真觉得这是句夸奖?” 陆珩也不知道当时对池砚之毫无感情的自己怎么会因为这么一句夸奖就决定一直当白毛小狗了。 反正他真觉得池砚之再夸他。 “是啊,他夸我帅。” 臭屁小狗。 夏浔痛心疾首:“我当时为了让你把这个发色多留两天,给你发了整整三千字的彩虹屁小作文,到头来不如池砚之一句‘挺像个人’?” 陆珩坦然点头:“是啊。” 继而纳闷:“你什么时候给我发小作文了?” 夏浔翻出当时的聊天记录,超长的绿色聊天框,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彩虹屁。 “这个啊,”陆珩瞥了一眼,“太长了,没看。” 夏浔都要碎掉了。 池砚之:…… 他回忆起那天的细节。 当时陆珩几天没回来,也没说做什么去了,池砚之自动理解成他又出去玩了。 那几天他忙得要命,又想回家等陆珩,于是工作室和家两头跑。 陆珩回家的时候他刚赶完两张设计稿,累得眼睛疼,又电话跟人争辩了几句,下楼找了盒牛奶喝。 门开的时候他有些愣住,盼着陆珩回来但到底跟陆珩不熟,不知道说点什么。打电话的烦躁劲儿没过,那句话是脱口而出的。 白毛确实不难看,但本意也确实不是夸他。 池砚之没解释,起身收拾碗筷。 饭是输的四个人做的,碗自然是赢的人负责。 陆珩一把握住池砚之的手腕,从他手中把碗夺走了,直直垂下的睫毛显得很乖巧:“放着我来。” 池砚之:“?” 怕池砚之反悔似的,陆大少爷一个人把所有人的碗都收了——除了池韶安的。 病美人吃饭也没忘维持人设,粥都喝冷了,还剩下大半。 夏浔贱嗖嗖跟过去:“你个大少爷刷碗刷得明白吗?” “刷不明白我不能学吗?”陆珩嘟囔,“学不明白不还有你吗?在座四个alpha,碗能轮得着omega来洗?” 姜如星羡慕道:“砚哥,陆珩哥对你真好啊。” 谢廷玉带着莫名的敌意:“他只说轮不着omega洗,又不是单不让他的omega洗。再说昨天不还说了,现场有个白月光吗?” 陆小狗哭了几次把脑子里的水排出了一些,现在雷达很灵敏:“什么白月光。” 谢老板也不是能干家务的人,抱臂靠着餐桌站着:“昨天同行嘉宾问的,你的白月光是不是在现场,你说是。” “是啊。”陆珩应道。 还没吃完饭的池韶安脊背挺直了些。 陆珩飞快把碗洗了,擦了手出来:“确实在现场啊。”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柳昭也来了兴趣:“谁啊?” 池砚之的手暗暗揉了把上腹部。 有点想吐。 陆少爷原本以为这种答案非常明显的问题只需要点到为止,根本理解不了这些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样的:“很难猜吗?” 他有些不解,目光落在池砚之身上,整个人的气场明显柔和了下来:“这里除了我家阿砚,还有谁能符合‘白月光’的描述吗?” 他心中的皎月,天边的皎月。 池韶安“噌”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大到连椅子都撞翻了。 池砚之蹙眉:“你不用这样……实话实说就行了。” 陆珩才知道池砚之也认为他的白月光另有其人,当即吓了一跳:“谁造的谣啊?” 他一把将池砚之捞进怀里抱着,因为着急双臂都在发颤:“不管是谁说的,我求你别信,砚哥,没有别的白月光,没有别的人……” 直播间的弹幕直接炸了。 「好家伙,第一天就表白了!」 「还以为他会再纠结几天,居然直接就抱上了!」 「天啊!看池砚之的反应,陆少爷这把脸没了啊。」 「少爷你别这样,他不值得的。」 池砚之没说话,僵硬地任由陆珩抱着,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茫然的目光与池韶安对上。 那双眼睛里的恨意从未像现在这么明显过。 偏偏镜头拍不到这个角度。 陆珩微微松开池砚之一些:“砚哥,你信我的,我……” 池砚之推开他,后退了一步:“别说了。” 被推开的陆小狗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omega的温度。 池砚之没再理他,径直去了沙发边。 池韶安眼眶通红端着碗筷走向厨房。 陆珩突然冷嗤一声:“我看这手不也挺好使的吗?” 池韶安的肩膀抖了下。 直播间里只能看见他把碗放在洗碗池里就不动了,背对着镜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背影看着很脆弱。 弹幕还没来得及开始心疼,陆珩两个大跨步迈过去夺了他的手机:“你告状一个我看看?”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聊天记录,顺便往上翻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我以前觉得你或许不是好人,但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你平时就是这么欺负阿砚的啊?” 池韶安劈手要夺手机,被陆珩拿着往镜头前面走。 池砚之晕得厉害,这会儿才意识到情况,他没力气起来去抢手机,只能试探着喊了一句:“陆珩。” 陆珩回过头。 “手机给我。” 陆珩握紧了池韶安的手机:“不行,砚哥……” “你听话。”池砚之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但眼前只剩下一片朦胧的黑雾。 陆珩还在犹豫。 “你听话,”池砚之蹙眉,“把手机给我,不然我不录了。” 陆珩的肩膀一垮,乖乖地把池韶安的手机递给池砚之。 池砚之甚至不需要细看聊天记录的内容,他努力看清按键的位置,把池韶安和苏双双的聊天记录给删了。 陆珩扶着他的肩膀低声说:“砚哥,就这一次,这件事我只听你的这一次,下次再发生,我不会给他留面子。” 离得很近,浅淡的黑檀木味道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池砚之感觉很舒服,本能地、尽量不着痕迹地轻轻嗅着。 第57章 我想对你好 池砚之很少有被人保护的感觉,他早习惯了一个人解决问题,一个人去庇护所有人。 而现在有人在保护他。 这个人是陆珩。 是他已经不期待了,决定放弃的人。 池砚之不知道陆珩到底有什么目的,但被一直喜欢着的信息素温柔包裹着,听着二十几年来鲜有的、明显偏向他的声音,他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他不是真的大度到不在乎池韶安的行为,只是……聊天记录真的发到网上,池韶安会被网暴。 他被骂过,知道滋味不好受。 池韶安怎么说也是他哥。就算不是他哥,他也做不出来引导网暴的事情。 两个离得近,池砚之头顶的发蹭着陆珩的下巴。 「这三个人怎么怪怪的?」 「直觉告诉我他们有情况!」 「池韶安看陆珩的眼神不清白!现在已知池砚之才是白月光……哇哦。」 「只有我注意到陆珩管池砚之叫砚哥,但跟别人提的时候说的都是阿砚吗?」 「早看池韶安不太顺眼了,这是能说的吗?」 「不会吧不会吧,抄袭狗不会也有粉丝了吧?!」 「急死我了,我能不能充个会员看看手机上到底有什么啊?」 干燥微涩的木质香拢着池砚之,脑子里的混沌散去,视线也逐渐清明。 池砚之自知不能太沉沦,眷恋地嗅了最后一次,屏住呼吸。 “还给他。”池砚之把手机塞回陆珩手里,抬头时重重磕上陆珩的下巴。 听到很大一声闷响,估计挺疼的。 他没有关心陆珩的意思,准备直接退开,连歉都没道。 谁知陆珩一手拉住他,另一手的手腕轻轻揉揉池砚之的头顶:“对不起,疼吗?” 他撞了陆珩,但陆珩在道歉?这不良少年今天怎么这么讲理?还问他疼不疼? 陆珩是被夺舍了吗? 池砚之浑身的细胞都拉响警报,身体后仰避开了他的手:“不疼,别碰我。” 他骤然避开,陆珩下意识伸手虚虚揽住他的腰——没有碰到,只是护着,怕他摔了。 池砚之更警觉了,一瞬间所有的不适全都褪去,只剩下对陆珩的抵触。 他把自己和陆珩身上麦的小开关都关了,压低嗓音问:“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陆珩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受伤,长而直的睫毛掩住了神情,温和道:“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现在我想对你好。” 池砚之脸色变了变:“别做多余的事情,我没空应付你。” 白毛小狗随手把池韶安的手机丢在沙发上,有些孩子气地笑:“你不用管我。” 池砚之不想理他,打开麦的小开关坐到一边的沙发上。 导演适时地cue下一个环节。 “录完先导片之后,导演组给各位嘉宾发布了一个小任务。 “虽然大家是已经分别或即将分别的爱侣,但毕竟一起走过了一段人生,应该都留有一些带着共同回忆的重要物品。 “接下来还要一起生活一个月的时间,大家将把自己觉得最有纪念意义,最适合赠予或是退还对方的那一件送给对方……” 俗称互送礼物的环节。 池砚之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完全忘掉这件事了。 来录节目之前他不是在忍痛就是在忙工作室的事情,给陆珩准备礼物的事情完全不在他的list上。 第一对互送礼物的仍然是谢廷玉那组。 谢廷玉回房间取出了一本李端的剧照集,上面有李端的亲笔签名。 「啊啊啊啊啊啊这不是我没抢到的吗?!谢老板你不要给我啊!」 「最有意义的礼品居然是这个?好敷衍啊。」 「谢老板以前跟端哥的感情真的很好,礼物互送你拿出这个我真的会很失望!」 李端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直接接了下来:“谢谢。”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送你这个?”谢廷玉极具侵略性的双眼紧紧盯着李端,想从对方脸上看出几分在意。 李端很配合,再抬眼时满脸疑问:“为什么?” 资深演员表演痕迹最重的一次。 谢廷玉:…… 姜如星几人都好奇地等着谢廷玉的解释。 “因为,”谢廷玉认真道,“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我都好好保留着,我来之前仔细看过每一件,都是我最珍视的东西。哪怕是送给你,我也不太舍得。只有这个,我有很多本……” 「谢总你真别太爱了。」 「他说他有很多本!那时候人都是你的了,你就不能让让粉丝吗?!」 李端的眼中似乎有动容,但很快就被涌上来的回忆压制住了。 他准备的“礼物”是一块手表。 「啊我记得!端哥之前戴了好久!」 看到手表时谢廷玉的表情都变了,他的语气迅速冷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端比他更冷:“你送我的第一块手表,还你。” 是明确退还不是赠予。 谢廷玉没有伸手,李端直接塞到他手里:“曾经对我来说很重要,既然要好好告别,物归原主是有必要的。” 直播间放大的镜头下,谢廷玉紧紧握着那块表,隐约看见有什么小零件掉出来。 李端心疼地蹲下身寻找。 「不是吧谢老板,这就是你追端哥的态度?」 「无妻徒刑了。」 第二组是柳昭那组。 柳昭的礼物是精心包装好的,姜如星拆开后,眉眼舒展惊喜地笑了:“你还留着!我有好多都找不到原图了。” 是他给姜如星拍的一组艺术照,之前姜如星靠这组出圈的照片还在网上小火了一把。 柳昭温和道:“所有的照片我都有备份,你什么时候想要我都可以发给你。” 姜如星眼睛亮晶晶的:“那我可以让你给我拍新的吗?” 柳昭点头:“当然。” 「呜呜呜这对甜起来了!」 「一定要好好对我们星星啊!」 或许是两人的默契,姜如星送给柳昭的礼物也包装很精致,里面是一个镜头。 “这是我不小心摔坏了的那个镜头,好像很贵,但你没有怪我,谢谢你,哥。” 柳昭接了过来:“你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怪你。” 被故意摔坏的镜头也不止一个,姜如星年纪小,柳昭再心疼也不会跟他计较。 但手中的镜头明显是为了这个环节从二手网站淘来的,他没有用过这个品牌。 到了陆珩这一对,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放在池砚之身上。 “抱歉,”池砚之道,“我忘了。” 第58章 他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夏浔看了看两人,一开始节目组找上他的时候有说过同行嘉宾可以适当搞事营造一些节目效果,于是他问:“是忘了准备礼物,还是忘了你们之间有什么重要的回忆?” 这人是自己兄弟的心上人,夏浔问问题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反而是在点陆珩。 ——你老婆要说你们之间没有什么重要回忆你小子可就凉了! 池韶安调整好了情绪,为难道:“也不能这么说吧,砚之肯定不是故意的。” 陆珩当场翻了个白眼:“别在这里又装好人又阴阳怪气。” 池韶安脸色一白。 被提问的池砚之态度很好,就事论事:“我忘记这个任务了。” 众人同情的目光又看向陆珩,后者并没有表现出悲伤心碎:“不是他忘记准备,是我忘记告诉他了。” 「少爷你别撒谎好不好,大家都不是傻子,这种事节目组会不通知到个人吗?」 像是知道大家会怎么说,陆珩看向镜头:“是我想多跟他说说话,所以让节目组只把任务发给我,由我来告诉他的。” 弹幕上一片不信。 陆珩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对导演做了个手势。 意思是他可以砸钱。 导演组会意:“的确是这样。” 不能跟钱过不去。 池砚之不解地看着陆珩:“不是,确实是我忘了。” “他能愿意跟我一起上节目,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陆珩跟他同时开口。 池砚之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小狗看主人时那种没有杂质的真诚,他的心脏突然酸了一下。 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陆珩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是一对婚戒。 池砚之嘴唇动了一下,没说话。右手不由自主抚过左手曾戴过婚戒的位置。 他分明记得他从陆珩家离开时,亲手把戒指扔进了垃圾桶里。 陆珩他总不能……连垃圾桶都翻吧。 还有陆珩的那一枚,陆珩从来没戴过,他以为早被扔了。 戒指是婚礼时陆珩定制的,那个设计师已经病逝了,即便重新定制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何况节目之前的时间根本不够,因此池砚之确信,这对就是他们当初的婚戒。 镜头从陆珩掌心的盒子上掠过,再到陆珩带着期待的双眼,以及沉默的池砚之。 池砚之把自己从回忆中拉扯出来:“抱歉。” 他不能收。 无论陆珩是不是在耍他他都不想再跟陆珩扯上什么关系。 其他人的小脑袋又一同转向导演组——可以不收的吗? 导演:“呃,好像也没说一定要收。” 这次是没经验!下次!下次一定要把任务具体到结果! 池韶安明显松了口气:“砚之,毕竟是阿珩的礼物,你还是收下吧。” “用不着你假惺惺,”陆珩烦了,“当个背景板不好吗?能不能别掺和我跟阿砚的事情。” 池砚之也转眸看向池韶安,唇畔勾起两分笑意:“你真的希望我收下?” 池韶安果然不吭声了。 “砚哥,我……会努力,让你愿意重新戴上这枚戒指。” 但到时候肯定是要定制新的。 「我看明白了,一开始我以为陆珩是来节目上跟池砚之撇清关系的,整半天他是追老婆来了。」 「+1」 「我只能说看起来任重而道远啊!」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陆珩你老婆能不能变成我老婆!」 池砚之平静地看看他,没接话。 明显有些冷场,幕后金主谢廷玉不知道为什么对陆珩有那么大的敌意,现在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霸总人设都快要崩掉了。 陆珩浑然不在意,被拒绝了还因为池砚之跟他说话了开心,摇着尾巴就去榨果汁了。 别人渴死无所谓,反正他老婆不爱喝白水。 导演组默默再次给陆珩加上小狗的特效。 “同行嘉宾也给各位准备了礼物哦。” 夏浔负责给老公组准备礼物,池韶安负责给老婆组准备礼物。 众人这个时候才回过味来,虽然同行嘉宾是一开始就定好的,陆珩池砚之这组是代替来不了的那组参加节目的,因此不存在提前串通好的可能性。 但……一a一o,一个是陆珩的兄弟,一个是池砚之的亲哥。 夏浔准备的礼物很统一,三个alpha都是一样的保温保冷杯。 潮牌联名,很贵的那种。 导演组询问为什么送这个,夏浔:“天热,多喝水。”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陆小狗愉快地把给老婆榨的橙汁装进去递给池砚之。 池砚之:…… 众人:…… 夏浔:“你真的只给他榨啊?” 陆珩:“不然呢?你们没长手吗?” 夏浔心说你小子总算做点实事了:“那他也……” “阿砚的手能用来做这种粗活吗?”陆珩递杯子时不小心碰到池砚之的手指,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手怎么这么冰?” 他起身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然后往池砚之身边一坐,挡住了最近的出风口直吹。 alpha的体温本就普遍比omega高一些,陆珩几乎是贴着池砚之坐的,他能感觉到alpha身上蓬勃的暖意。 烘烤着他,很舒服。 如影随形的凉意散去。 陆珩自然地把池砚之的手抓在掌心暖着:“好点没?” 池砚之用力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只能作罢。 “暖过来我就松开了,”陆珩小声说,“我发誓。” 根本不想松开,一辈子都不想松开。 干燥温暖的掌心贴着自己的手背,池砚之又闻到那股黑檀木的香气。明明在心里告诫自己好几遍,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嗅着。 这是身体的本能,他控制不了。 亏空很久的腺体无比想要陆珩的信息素……昨晚的太浓了,这样淡淡的反而舒服。 让他有些困倦。 池韶安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时,风评稍微下降的弹幕又是一致的夸赞。 「安宝真的很用心啊!」 「好温柔,我真的梦回《向往你》!」 「大家都去看《向往你》,安宝在里面有镜头,强推!」 第59章 借花献佛/请拿出证据 《向往你》是夏浔主演的一部网剧,池韶安因为在微博有些名气又很贴人设受邀去出演了一个病弱无辜的受害者角色。 镜头不多,基本活在回忆里,但算是整部剧的线索。夏浔主演的就是为这个受害者讨回公道的小混混。 也是因为这部戏,他才会跟夏浔一起被邀请来参加这个节目。 池韶安做足了功课,礼物的确投其所好。 给姜如星准备了一整套的直播设备,价值能在三万块钱左右。 姜如星当场愣在那里,好半天才想起来说话:“谢谢韶安哥!” 这句道谢甚至算是他来到节目上最真心实意的一句。 看向池韶安的目光像是在这一秒成为了他最坚定的粉丝:“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亲自给他拍写真让他有机会火出圈、不知道给他换了多少设备的柳昭:…… 池韶安温柔地笑着,病弱谦谦公子的人设维持得毫无破绽:“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 “怎么会!” 池韶安深知李端什么都不缺,送再贵的礼品都很难真正打动他,也是费了不少心思,递给李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李端接过来先道谢才打开,他并不在乎什么礼物。但盒子是有些重量的,让他不由得生出些好奇来。 只有谢廷玉的脸色变了变。 高端漂亮的礼物盒拆开,里面是一大叠照片。 似是怕他不清楚数量,每张包着的卡膜背后还贴着序号。 足有一千张。三寸的,很有纪念意义,尺寸不大,适合保存。 每张都贴心地覆膜、装进卡袋和卡套里。 怪不得沉甸甸一大箱。 李端翻看了几张,目光越来越柔和,再抬头时眼里似有泪光:“谢谢你,我很喜欢。” 镜头推近,那一张张的照片上都是手写的文字:“端哥,我们等你回来。” 是从粉丝那里征集来的。 弹幕感动得稀里哗啦。 「呜呜呜安宝真的好温柔啊。」 「他真的有在用心准备礼物诶。」 「我的天哪,里面有我写的!」 「感动死了,被狠狠圈粉了。」 谢廷玉脸色黑如锅底,他不在乎自己收到的礼物跟李端的有什么区别,他在意的是,刚才的环节他送给李端的礼物都没有得到李端这样的感谢。 在一起八年,他比谁都知道李端现在这样看似平静的表情,实际已经是很开心了。 池砚之怔怔看着那盒照片,不知何时他被陆珩揽着靠在了陆珩的肩上。 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池韶安炫耀地看了池砚之一眼。 池砚之毫无察觉。 方珏也参与了这个活动。 一开始是有人建了个群说要给李端准备礼物,问大家的意见。 方珏顺口问池砚之,池砚之给他提供这个思路。 这个建议果然被顺利采纳,并因为跟“粉丝群群主”同城方珏还被安排全权负责这件事。 一开始这个群主企图花钱雇方珏,但当时工作室刚好准备停业,方珏觉得在为偶像准备礼物收钱就变味了。 ……照片太多了,洗好之后是池砚之帮他一起装卡袋卡套的。 一千张,起码有七百张是池砚之装的。 那时候他已经在失眠,反正睡不着就通宵帮方珏弄了。 看着方珏开心他也开心。 只是没想到组织活动的群主居然是池韶安。 从主意到实操,池韶安亲自参与的估计只有付了同城快递费又买了个礼物盒。 陆珩感觉他的手渐渐暖了过来,见他发呆,恋恋不舍地捏了捏他的手掌:“怎么了?” 池砚之这才惊觉跟他靠得太近,直起身体:“松开我吧。” 纵然不情愿,陆珩还是选择信守承诺。他放开池砚之的手,掌心空荡荡的。 池韶安来到池砚之面前,神情有些抱歉:“我给原本的嘉宾准备了礼物,但是后来……”换人了。 一句话就表明了他很早就在准备礼物而不是一时起意。 他提起一口气,苍白的脸上适时浮现几分紧张:“时间仓促,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也不太愿意跟我交流,但是,希望你不要嫌弃……” 他递过去两张游乐园的门票。 池砚之浑身僵住,瞳孔微微放大。 是十几年前池韶安走失的那个游乐园的门票。 那里早就不是原本的样子,十几年重修了很多次,早已找不到以前的影子。 池韶安很满意池砚之的反应,面上怯怯的:“当初的事情……虽然是你拉着保姆阿姨离开才导致我被人带走的……但是我不怪你了,我们和好,可以吗?” 他脆弱的肩膀抖着,似乎生怕池砚之拒绝。 池砚之没动,他在不断警告自己不要失态。 胃部又开始抽痛,一下一下如针扎般。 陆珩黑眸一凛,几乎是池韶安话音落下的同时就把池砚之抱进怀里,紧紧抱着,满眼敌意地看着池韶安,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故意的是不是?” 池韶安面色惨白。 怀里的身体僵硬迟钝,好半天才伸手去接那两张门票:“好。” 陆珩半路截住他的手腕,连人一起按在怀里,门票飘落在地。 「什么意思啊,池砚之害池韶安走丢的?」 「被人带走!天啊,不会是有预谋的吧!」 「人家都求和了,陆珩这是什么意思,见不得人家兄弟和好吗?」 直播间前的祁星河气到爆炸,疯狂发弹幕。 「有没有可能池砚之当年才六岁!他能预谋什么?!」 「池韶安在节目上提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你们看不出来吗?他就是不想池砚之好过!」 「什么狗屁的求和!」 几句之后,他被一堆人举报,号被禁言了。祁星河当场把手机摔了,指着自己的员工:“你,把号卖我,我今天不骂死这群……” 弹幕也没放过他。 「没听人家说池砚之平时不理他吗?求和不在节目上求,池砚之会给他机会吗?」 「六岁的池砚之是孩子,七岁走失的池韶安就不是了吗?」 完全不知道弹幕如何争吵的现场,陆珩把池砚之牢牢护在怀里,语气冰冷:“当年的事情,阿砚是无辜的,你说他拉走了保姆,请拿出证据来。” 第60章 陆珩你总算说人话了 池砚之分不清自己到底在胃疼还是头晕,鼻尖嗅到的信息素味道让他莫名提心吊胆。 陆珩这是在做什么啊? 保护他吗? 为什么啊? 他从很久之前就坚定自己是不配被保护的,所以他理解不了陆珩现在的行为。 他想推开陆珩,却又没有力气,只能被迫紧贴着alpha的胸膛。 陆珩的心跳声在他耳边震耳欲聋,他逐渐听不清这些人都在说什么,意识在一片混沌里浮沉。 “这些……” 按照一贯的经验,池韶安坚信自己能够得到几乎所有人的安慰和心疼,可为什么陆珩并不偏向他? 池韶安心思细,他早观察过,知道陆珩是个在有些事情上正义感很强的人。 “都是当年的保姆跟警察说的……都有记录的,”池韶安红着眼眶,摇摇欲坠,语气越来越激烈,似乎委屈到了极点,“可以查到!难道在警察面前还能说谎吗?!你问砚之,是不是这样!” 池砚之隐约听见了这一句。 黑檀木信息素浓度突然升高,不管不顾,像是有无数遮天蔽日的檀树拔地而起,原本宽敞的别墅空间变得逼仄。 明明一切都是原状,就莫名让人无法喘息。 池韶安被alpha带有警告性的信息素按得动弹不得,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 “说话归说话,别吵,”陆珩坐在那儿,面色很平淡,“我不管他们当时是怎么说的,一面之词不代表真相。” 温暖的怀抱拢着池砚之,压迫的信息素把他排除在外,他能感觉到的只有安抚。 后面的话又是忽近忽远,池砚之只能感觉到alpha胸腔的振动。 从来没有人把他抱得这么紧过。 哪怕是襁褓之时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在他已经百毒不侵不需要被保护的时候?!为什么明明不爱却要装出这副样子! 池砚之对陆珩的信任早已降到了水平线之下。 现在陆珩对他做的一切,他只能理解成为了接手公司做的舆论准备。 或许他是需要一个好的人设。 内心的愤恨和苦楚让他生出一些力量,艰难挑起唇角:“不是要问我吗?” 陆珩垂眸看他一眼,并不想要听池砚之的答案,他几乎可以猜出池砚之准备说什么:“问你和怀疑你有什么区别?” 池砚之挣脱开他的怀抱,直视着池韶安:“确实,保姆没说谎。” 记不清了。 当时到底是怎样的。 这些年所有人都跟他重复,是他小时候自闭症抢走了保姆大部分的关注,是他力气大拉走了保姆导致池韶安走失。 说得多了,池砚之也分不清真相到底是什么,他接受这个结果,他不在乎了。 他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录完这个综艺,要他怎么配合都好。 「看,事实果然如此。」 「就算池砚之当时年纪小,但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不是池韶安吗?」 「池韶安才是最可怜的!他就算发泄一下又有什么错!」 「他已经这么温柔地爱着这个世界了,为什么不能多对他好一些呢?」 不想纠缠。 很累。 责骂或是保护,如今对他没有半点区别。 池砚之感觉自己奇异地平静下来:“这件事,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陆珩强行再次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坚定,“你也是受害者,我们不能要求一个六岁的孩子来承担这么大的恶意。” “我没有这么要求!”池韶安哑着嗓子泪流满面,“我已经原谅了啊。” “韶安哥,没事的,”姜如星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你才是最无辜,最痛苦的那一个。” 谢廷玉淡淡开口:“陆珩,这还在直播,你再继续使用信息素压迫,过分了吧。” 李端站在一边,温和道:“你们都没有错,委屈可以发泄出来的,现在都冷静一点好吗?” 池韶安低下头,哭得更委屈了,边擦眼泪边哽咽着道歉:“抱歉,我不想提起这件事的。” “别哭了,你说你不怪他,就该知道你的眼泪实际上就在引导别人来指责他,”夏浔拍拍陆珩的肩膀,示意他撤掉信息素压迫,“不是要和好吗?” 毕竟在直播,弄得太难看不好收场。 “和好的事情以后再说,”陆珩依旧用信息素把池韶安死死钉在原地,但对其他人的影响稍微好了些,“我只知道,不是谁哭谁就有理。我的阿砚也在这件事情里受尽委屈。 “你们不能因为他不哭,就忽略他的感受。一个孩子,从小背上弄丢哥哥的骂名……” 陆珩哽了一下,越发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的话得说完。 他不顾池砚之的挣扎,紧紧搂着他的肩膀,臂弯的暖意透过衣服布料传递给池砚之。 “我只想问,”陆珩漆黑的眸看向主镜头,像是透过镜头看进每个人的内心里,镜头也缓缓拉近,直到屏幕中只剩下他的脸,“两个孩子,为什么只请一个保姆?为什么把责任怪到年纪最小尚且不懂事的孩子头上?父母呢?就此隐形了?” 他的诘问让弹幕滚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强迫着失去理智的网友跟着他的思路进行思考。 “保姆,是不是成年人?父母,是不是成年人?池韶安失踪的时候,惊慌害怕的年仅六岁的阿砚有没有得到应有的安慰?这个世界已经烂到,把罪名随意安给最不会反抗的那个人了吗?” 弹幕上没有人反驳,像是按了静止键。 祁星河在屏幕外狠狠摔了个杯子,咬牙切齿:“陆珩!你总算说人话了!” 总算有人站在池砚之这边了。 池砚之蹙眉,想阻止陆珩说下去。 他怕自己成为陆珩沽名钓誉的棋子。 陆珩攥着他手腕的手在发抖,年轻的alpha忍下愤怒,信息素放开脸色惨白的池韶安。 “我还有最后的一个疑问。”他平静了些,语气不再咄咄逼人,“池韶安,你不提其他的人,在直播间矛头直指阿砚,是什么居心?” 第61章 谁能不爱小狗呢 池韶安终于被alpha的信息素放过,要不是姜如星还扶着他的肩膀,他会直接瘫坐在地上:“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对不起。” 他垂着眉眼,肩膀缩着,摇摇欲坠:“是我过分了,我没有针对砚之,但那件事是我过不去的坎。” 池砚之疼出了一脑门冷汗,他只想这个话题赶紧揭过去,他靠在陆珩身上小心地调整呼吸。 “你过不去的坎没必要让别人也过不去。”陆珩注意到池砚之的不对劲,放弃了跟池韶安的对峙,那双锐利的黑眸里明显带着警告。 他抽了纸巾给池砚之擦汗:“砚哥,哪里不舒服?” 池砚之摇摇头:“你别靠着我,热。” 不热。甚至是冷的。 可纵然他有千万般的狼狈,这一次都不想让陆珩看见了。 祁星河店里来了人,离开屏幕前的那一刻他在想。 陆珩,求你了,千万别信他。 他要是连池砚之这么明显的不适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他也没什么可被原谅的。 可他很快又难过起来。 池砚之的面色甚至比一开始要红润一些,怎么可能会被看出来啊。 他要是不知道池砚之的病情,恐怕也不会觉得池砚之在不适吧。 这该死的病,折磨人不说,还不给别人看出来的机会。 陆珩那小子也是,怎么就不能长一双透视眼了。 别墅里。 陆珩眉头紧锁显然没有把池砚之的话听进去,他揽住池砚之的肩胛和腿弯把人横抱起来往楼上走。 因为这场闹剧而静止许久的弹幕再次滚动起来。 临时的变故并没有引起很大的麻烦,节目本来就是日常为主,任务为辅的。午饭之前没有什么重要环节。 直播间的观众少了大半,该工作学习的都不再摸鱼,其余的人也只是开着直播间当背景音。 别墅客厅里,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夏浔被节目组叫走,池韶安坐在沙发上默默垂泪而姜如星在陪着他。 李端留下一句:“我先去看会儿剧本。”就去了别墅的书房。 谢廷玉自然也跟过去,在书房的沙发上办公。 柳昭留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不时帮忙递个纸巾。 弹幕不时刷过几条对池韶安的关心,一起磕玉端夫夫的评论。 直播间里只能看到陆珩不顾池砚之的挣扎把人抱到了自己房间。 「@节目组,真就不能把房间里内容播出来吗?我可以充会员的。」 「陆珩之前的话其实很有道理,我感觉自己要开始检讨了。」 「少爷早上还只会哭来着……变化好快。」 变化很快的陆珩把池砚之放到床上,房间里空调没开,有些闷热。 微微出汗的温热的手掌覆上池砚之的额头,问的话却并不相关:“我可以叫你阿砚吗?” 我的阿砚也在这件事情里受尽委屈。 池砚之早就不觉得委屈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没这么觉得过。 太疼了,池砚之静静躺着,迷蒙的眼睛把陆珩望着。 因为不太清醒,那目光中竟有些奇异的柔和。 陆珩自然不会自以为是到觉得他就这么原谅自己了,他想从那双眼睛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头疼?” 头疼算是设计师的职业病,何况池砚之半夜画稿,休息肯定不足。 池砚之没反应。 “我问,如果我说对了,你就眨眨眼睛,好不好?” 小狗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哀求。 黑檀木信息素慌张地在房间弥漫开,陆珩并不擅于利用自己的信息素,无论是压迫还是安抚。 但他突然想起来,伴侣的信息素可以有效缓解另一半的不适。 于是他缓缓地给,企图让信息素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池砚之的血液里。 陆珩用纸巾擦干掌心的汗:“头晕?” 池砚之没有反应。 掌心隔着衣服轻抚上池砚之的胃部:“胃疼?” 池砚之浑身一激灵,一把攥住那只手。 “是胃疼?”陆珩急急忙忙抽出手,又确认了一遍,“胃疼是吗?” 池砚之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没说话,像是默认。 脑子不太清醒,默认这是梦境。 按理说陆珩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刚才被抱进电梯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反光的轿厢壁,他看起来特别好,根本就不像在难受。 说实话路过谢廷玉的时候,池砚之明显觉得对方认为自己在装。 池砚之在想,陆珩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珩去翻行李箱,他自己平时作,喝酒早把胃喝坏了,行李箱里是有药的。 倒了温水,他扶起池砚之,把人半搂在怀里喂他吃药。 然后就将人一直拥在在怀里,右手轻轻揉着他的胃部。 十分钟左右疼痛渐缓。 池砚之也不知道自己明明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还这么顺从地接受了陆珩的照顾。 某簇被他狠心浇灭的火苗隐隐有冒头的趋势。 又被他一盆冰水浇熄。 他不喜欢被补偿,无论是因为什么。 眼看池砚之的脸色又冷了下去,陆小狗从担忧但幸福地抱着他逐渐变成战战兢兢地抱着他。 池砚之从来没好得这么快过,他伸手拿过陆珩丢在一边的药盒看了看。 胃药。 也是,只顾拿止痛药了,应该哪里痛就拿哪里对症的药啊。 他根本就没往信息素那方面想。 疼迷糊的池砚之跟清醒的池砚之简直就是两个人,他缓慢却坚决地推开陆珩:“我想了想。” 陆珩咕嘟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等着他的话,跟刚刚啃坏了沙发被主人拎起来教训的小狗似的。 想认错,但看着主人的眼睛,汪都不敢汪一声。 “你这个表情……”池砚之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你要是之前经常露出这种表情,我能原谅你一万次。” 没办法,谁能不爱小狗呢。 陆珩听见自己脆弱的心脏再度碎裂开的声音。 “那……现在呢。”他说。 甚至不是疑问语气。 “陆珩啊。” 池砚之笑起来,像暖阳。 窗外是夏日烈阳,窗内是冬日暖阳。 看起来暖融融的,却也只是看起来。 第62章 不会放任你被欺负 “刚才谢谢你,但是把别人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也很重要,”池砚之的笑意并没有维持太久,“陆少爷,我并不需要你的维护。” 陆珩身体僵了僵,没说话。 “虽然你比我小,但也只小了半年而已。”池砚之轻声说,“原本是我认个错就能过去的事情,你自以为是的维护之后反而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按陆珩的脾气,池砚之以为他会跟自己吵一架。 他清楚陆珩的耐心不多,做错事也拉不下脸来示好,就算对他真的有愧疚,今天又帮他说话又喂他吃药,他这会儿不领情真能把陆珩的热情给耗尽。 陆珩点点头:“知道了,我以后叫你阿砚,不叫砚哥了。” 池砚之:? 本就不太好用的脑子又卡住了。 只要稍微走神或被打断他就会忘记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有的事情就是需要变得麻烦,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陆珩的眼睛黑亮,双手扶着池砚之的肩膀认真地跟他对视:“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 “不是的,”陆珩轻轻把他揽进怀里,“我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需要更多的声音来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池砚之推了他一把,没推开。 “对不起,我最近才知道这些事,”陆珩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有些哽咽,“让你多受了很多委屈。” 池砚之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这大热的天,陆珩居然为了他没有把空调打开。 身上出着汗,连暖意都是带着潮气的。 池砚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温暖让他恍然觉得自己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意识渐渐模糊。 臂弯一重,池砚之睡着了。 陆珩僵着身体抱了他一会儿,感觉这个姿势睡着不舒服,便让池砚之躺回床上。 温暖的怀抱消失,脑袋挨着枕头的时候池砚之微微睁开眼睛,陆珩拍着他的手臂小声哄着。 确认人睡熟了陆珩在床边跪下来,歪过脑袋蹭了蹭池砚之微蜷的手指,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指尖。 “阿砚,以前我不知情,现在我不会放任那些人欺负你。”他站起身,“好好睡吧。” 他进了卧室的小阳台,关好门拨通了一个号码。 “帮我找一个人,”陆珩靠着栏杆压低嗓音,看着阳台门的目光柔和,语气却是冷的,“三天,我要见到人。” 他不信池韶安说的话,也不信保姆对警察的说辞,他要见到人,亲自问一问。 陆珩的眉眼染上些许暴戾。 如果没人替池砚之找出真相,那就他来。 如果连池砚之都觉得自己有罪,那就由他把压在池砚之身上的罪名接下来。 平复了一下胸腔的怒气,陆珩联系了顾轻舟。 节目组不让自己看直播,不让搜索节目相关消息,那么朋友非要发过来节目组应该管不了吧。 顾轻舟这些日子也忙,陆珩交代他的事情他外包给助理去做了,现在陆珩突然联系,他才想起来把助理推给陆珩。 陆珩看着助理发来的截图,脸色越来越黑。 池韶安是他白月光? 池砚之抄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珩顾不上节目组的安排,直接去微博搜索了池砚之抄袭的新闻。 全都是人云亦云的谩骂和发泄。 陆珩暗骂了一句脏话,从三楼阳台直接翻下去。 他从别墅后门进入,猝然闯进直播间镜头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陆珩扫了一眼镜头,几大步迈到沙发前,拎小鸡一样把刚刚缓过劲的池韶安临走,并警告地看了一眼跟着起来的姜如星。 姜如星缩缩脖子,阻拦的话还没开口,老老实实坐下了。 陆珩将池韶安拉到镜头的盲区,狠狠推在墙角,一米九的身高带着天然的威慑力:“两件事,给我解释。” 他声音不小,池韶安求助地看了看节目组的方向,节目组先一步收到陆珩的威胁,装聋作哑地全员看天看地,顺手把离得近的收音的设备给关了,镜头放大。 一直算是背景板的柳昭姜如星一下子成了直播间的主角。 现在柳昭两人总算不太尴尬了,一起看着电视有说有笑。 这么和谐友爱的画面却没能吸引吃瓜欲旺盛的网友们。 「???」 「我今天刚来,请问是我磕的cp开始做饭了吗?」 「陆珩刚才的表情什么意思啊,生气?着急?按耐不住?」 「楼上两位,你们磕的邪门cp已经be了哈,陆珩揭晓白月光是池砚之。」 「到底发生啥了啊,我真的急死了,给我个充vip的机会,求求了。」 但更多的弹幕是在心疼池韶安。 「刚才那事还没过去吗?!陆珩你非得揪着一个有心理创伤的人不放?」 「安宝身体不好啊啊啊,怎么能那么对他!」 「你们能不能别逼他了!」 …… 池韶安见没有人理自己,只能无辜柔弱地看着陆珩:“阿珩,怎么了?是……砚之跟你说了什么吗?” 心脏被捏成一滩血水,陆珩有些难以呼吸。 他的阿砚什么都不肯说,受了什么委屈都一个人往肚子咽,这个人凭什么张嘴就是诬陷! “别这么叫我,我有名有姓。”陆珩咬着齿根,压迫性的信息素席卷这个狭小的空间。 “第一,白月光的事情是我胡编给阿砚听的,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是、是……”池韶安急得话都说不清楚,“是砚之跟我说的。” “不可能,”陆珩斩钉截铁,“你不是配得上他分享心事的人。” 寒意从发丝一点一点渗入脚底,陆珩退后一步跟他拉开了距离,可他却还是被死死钉在原地。 信息素恐吓不是闹着玩的,陆珩不想让他动,他就动不了一点。 “第二件事,”陆珩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控诉阿砚抄袭的是你,证据呢?” 池韶安惊恐地瞪大眼睛,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珩掐住他的脖子,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黑檀木聚集在一起挤压着他胸腔所剩无几的氧气。 “这件事,我会查到水落石出,无论抄袭还是诬陷。” 第63章 我信你,你不可能抄袭 身后不远处就是楼梯,池砚之静静站在拐角看着。 拢着自己的温暖怀抱没有了,池砚之睡不好,梦里光怪陆离,一件又一件发生过抑或是他臆想出来的事,没有一件是好的。 睡着反而更累。 起来发现陆珩不在,他回自己房间跟方珏聊了几句工作室的事。 现在工作室已经恢复原本的运作,工作量因为池砚之的要求而翻了好几倍,方珏又要自己工作又得安抚其他人的情绪。 把昨晚的设计稿小修了一下,看着临近节目组发布任务的时间了,他想着下楼等也是一样的,出门前先吃了一把药片。 此刻他靠着栏杆,神色淡淡,眉梢有掩不住的疲倦。 陆珩松开手指,嫌恶地想要去冲洗一下。他不用等池韶安的回复,因为池韶安几分钟内都说不了话。 纨绔的陆少爷其实从来不对任何人使用信息素压迫,对于omega来说,这是一种精神酷刑,他还不至于仗势欺人到这种程度。 刚刚是第二次。 比第一次稍微熟练了一些,但心理感受并不好。 不是因为欺负了池韶安,而是觉得这一幕迟了太久。他对不起池砚之。 陆少爷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向来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所以当他真正有了想知道的事情后才会格外愤怒。 他蹙着眉,接触过池韶安皮肤的手指不知道该怎么放,本能地反胃。 回头撞入了一双清冷沉默的眼睛。 直播间只能看到池砚之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 「啊啊啊啊这对,我刚磕上,不会又要发刀子了吧!」 「所以陆珩刚才到底干嘛了?」 「池砚之看到了!表情不好!陆珩不会是赌气才在节目里说他是白月光,实际去安抚池韶安了吧……」 「别搞啊,陆珩配不上安宝!」 陆珩周身肃杀的气势一下子消失无踪,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无措。 他匆匆迎上去,手都没顾上洗。 “阿砚,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陆珩是研究过各个角度视野的人,他知道池砚之刚才的角度看过去,他像是在墙角跟池韶安……接吻。 池砚之的目光从池韶安身上转开,缓慢挪到陆珩的脸上:“嗯。” 似乎并不想知道真相。 陆珩更慌了,一步三个台阶迈到池砚之身边,解释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先出口的却是:“胃还疼吗?” 池砚之摇头。 黑檀木又拢过来了,很舒服。 “我刚才和他,”陆珩甚至不想提那个名字,“只是说了几句话,没有暧昧,一点都没有。” 可是话的内容……他怎么开口?他怕伤害到池砚之。 他不想池砚之听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于是解释更加苍白无力:“……求你信我。” 池砚之抬手,陆珩把脸送上去:“可以打重一点,只要你别生气。” 苍白的指尖碰了碰陆珩焦急烧红的眼角:“没误会,我全听到了。” 从关于白月光的那个问句开始。 他止不住地心软,哪怕拼命告诫自己也无济于事。 原来不是陆珩说出去的。 陆珩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白月光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池砚之听到他说,那是他胡编的。 估计是为了让他不要有别的心思吧。编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出来,让他死心。 池砚之是聪明人。他知道陆珩那时跟他结婚不情愿,在陆珩眼里他估计也只是个为了钱跟他结婚的omega。 他们毫无感情基础,甚至陆珩都不知道池砚之真的喜欢他——他不觉得谁会在一次荒唐的标记之后就喜欢上对方。 哪怕真的因为这件事而悲伤过,听陆珩说只是瞎编的,池砚之也能一下反应过来他编那个瞎话初衷是为了少一些麻烦。 好像有人从他沉甸甸的心上拿走了一些石头。 陆珩没有爱过他,但也没爱过别人。 陆珩欣喜地抓住池砚之的手腕——用没碰池韶安的那只手,明显松了口气却声线仍然颤抖:“我那时真是编的,但今早说的,是真的。” 池砚之第一次乖乖任由他握着,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以前没有爱而不得的白月光,现在有了,是你。” 月光照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没有抓住,是我不珍惜。 池砚之望着他,没有回应这句话:“抄袭的事情……” 陆珩紧盯着池砚之的眼睛,坚定地打断他:“我信你,你不可能抄袭,更不可能抄他。” 那双眼睛里真诚炙热,带着笃定的真诚,池砚之又把想说的话给忘了。 “我要是……真抄了呢?” 一句话在直播间掀起狂风巨浪。 陆珩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也是创作者。 所有原创人,生平最恨的就是抄袭。 所以如果池砚之真的抄袭…… 陆珩坚定地把他拥进怀里:“你不可能抄袭的,我知道。” 池砚之也是钻了牛角尖,就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我抄了,你会怎样?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会怎样?” “阿砚,你没抄,”陆珩松开一些,捧着池砚之的脸,“但是现在在直播,你说这样的话,会让别人抓住话柄扭曲事实。” 池砚之当然知道这些。 他就是疯了,莫名其妙地想要试探陆珩的态度。 抄袭是底线问题,陆珩在这种事情上不会让步的。 直播间被一些上头网友负面言论刷屏,理智网友的发言全被顶了下去。 池砚之又问了一遍。 没等陆珩回答,直播间就恶意举报被封了。节目组那边变得混乱,陆珩一个眼神瞥过去,变成了无声的混乱。 两人贴得很近,池砚之听见陆珩低声说:“我和你站在一起。” 是没想到的答案,池砚之身体一抖。 “我相信你没抄袭,也知道抄袭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但你给我这个假设……”陆珩眼里带着些疯狂的纵容,“我选择你,你怎么做我都和你站在一起。” “哪怕我做的是错的?” “哪怕是错的。”陆珩肯定地道。 他知道站在抄袭的一边会让他的道德和良心一辈子受到谴责,可是当他发现池砚之身边的人太少了…… 会有无数人拥护正义,可没有那么多人爱池砚之。 第64章 底裤不要都行 所以他站在池砚之身边,哪怕是错的。 陆珩百分之百确信池砚之不会抄袭,他不知道池砚之试探他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这种假设真的发生,他能说到做到。 此刻池砚之比正义更重要。 池砚之怔怔地看着他,很不解:“你为了我,连底线都不要了?” “为了你连底裤都不要都行。”陆珩说。 池砚之的脸腾地红了,他就没听谁说过这种流氓话。 节目组临时通知直播间需要申诉,接下来的内容改录播。 嘉宾们可以趁此机会做点自己的事情,最好两两相处,展现出两人之间真实的情况。 池砚之跟陆珩最真实的情况就是不接触,于是池砚之转身就上楼。 陆珩面红耳赤地跟在后面,他自己也理解不了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种话:“因为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得先让你觉得安心。” 池砚之的脚步慢下来,回头冷冷看他:“就因为我受委屈?所以你想保护我?” 先前温和的神情不见了,如同幻觉一般,他冰冷而执拗:“那我得谢谢陆少爷的正义感了,正义到连正义都不要了。” 跟施舍有什么区别。 当场把池砚之打醒了。 从前清冷高傲的池设计师出现在此刻的陆珩面前,精致的下巴微抬,站在高几级的台阶上睨着陆珩:“我用不着,陆少爷,咱们好聚好散。” 陆珩迎着他的目光:“你不爱我了,是吗。” 池砚之承认:“是,所以我也不需要你为我所谓的委屈付出什么了。” “你爱别人吗?” 没有回应。 陆珩温柔地笑着,靠近他:“那我就还有机会。阿砚,你只是没有安全感。被我过去的行为伤害得失去了对我的信任。” 这一刻陆珩仿佛才是年长一些的那个人:“我想站在你那一边,心疼你的委屈,不是同情你,是喜欢你。” 见识了池砚之家里对他的态度,陆珩像是一瞬长大,他理解池砚之的状态。 像一只小刺猬,哪怕别人只是想温柔抚摸,它也会认为对方准备伤害自己,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陆珩现在被扎到了,但很开心。 因为被扎到,说明靠得很近。 他眼里一片柔软的情绪涌动,安抚的信息素一点点泄出来:“谢谢你在保护我的阿砚,你很勇敢,很棒。” 一直到回到房间池砚之都没回过神来。 他跟陆珩发脾气,然后陆珩说谢谢他? 跟哄小孩似的,夸他勇敢,夸他棒。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紧接着池砚之发现自己现在并不难受……今天一天的疼痛程度都很轻,和之前比起来好太多了。 病情是会反复的,池砚之不再纠结陆珩的事情,准备处理一下工作的时候发现医生发来的消息。 他顺手把自己今天的情况发了过去。 午饭是节目组送上来的,解封直播间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问题,谢廷玉不知道为什么跟李端大吵一架摔门而出。 节目组忙得焦头烂额。 陆今也给所有人订了饭菜。 池砚之接过自己的那一份,很丰盛,但没有食欲。他吃不下稍微有些油腻的东西,就把餐盒放在一边,继续赶设计稿。 “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陆今也送完每个人的饭菜才注意到陆珩,刚没在房间看到他,还以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又溜出去玩了。 狗狗祟祟的陆珩蹲在厨房角落里,很难第一时间被发现:“姐,你来了正好,帮我解释一下这个‘适量米’具体是多少?” 陆今也惊得一个后撤步:“你要做饭?” “不然呢?我在厨房刨地玩吗?”陆珩无语。 陆今也不想说其实真挺像的。 “订的餐都送来了。” “阿砚胃不舒服,你订的他未必想吃,”陆珩蹲在地上把虾剥了,“快告诉我适量米是多少米。” 刚才池砚之要工作,陆珩没好意思打扰他,趴在自己床上上网看了一些直播剪辑。 弹幕看得他一肚子火。 虽然网友是无辜的,他和池砚之脸上大写的“般配”这些人真的看不到吗!他是真不知道一个卖可怜病弱人设的有什么好喜欢的。 好在他尚存一些理智,知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因此觉得看网友说的屁话不如干点实事。 于是他搜了一堆养胃的食谱。 又一个小时后,池砚之的房门被敲响。 工作赶在要紧的进度,感觉自己隐隐有要疼的趋势时池砚之就赶紧吃药。 听见敲门声他把药瓶藏了起来,打开门。 陆珩端着一个托盘站在他门口,白色的额发被汗浸湿搭在眉骨莫名显得很乖:“吃饭了吗?” 池砚之点头:“吃了。” 陆珩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被丢在床头柜上动都没动的餐盒,透明的餐盒一看就是满的:“吃空气对胃不好,再吃点吧。” 他比池砚之高个七八公分,看着对方时笔直浓密的睫毛低低覆下来,眼角微耷,更像小狗了。 几乎是求着池砚之:“我做的,没有毒。”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池砚之懒得动手做饭,也没什么食欲了。药物让他的胃感受不到饥饿。 “我能进去吗?” 味觉和嗅觉早在药物影响下不那么敏感,但池砚之就觉得,好像真挺香的,有点饿了。 陆珩这种热情不知道能坚持几天,一辈子能吃到陆珩做的饭的机会也少之又少,能珍惜还是珍惜吧。 加上又很好奇。 他侧过身把陆珩让进去,顺手把桌上的设计稿收到一边:“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刚刚,”陆珩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差点把厨房给炸了。” 现在厨房里跟散了集的菜市场似的,赶着给池砚之送饭,陆珩给节目组转了一千块清理费。 池砚之轻轻笑了一下。 陆珩心里疯狂炸烟花。 老婆冲他笑了!老婆在开心!他宣布以后他就是一个专业的厨子! 蔬菜粥配番茄虾滑粉丝汤。 陆珩不愧是画画的,连颜色火候都掌握到完美。 池砚之怕冷,工作时只开了个自带的小风扇,陆珩调整小风扇位置的时候,池砚之喝了口汤。 陆小狗紧张到拿手机扇风:“好喝吗?” 第65章 脏了 “能喝。” 最近吃了太多药,池砚之有点尝不出苦涩之外别的味道。 但是食物的卖相实在很好,加上陆珩期待的表情…… 以池砚之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已经做得很好确信可以得到夸奖的程度,陆珩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这属实是他高看陆珩了。 现在的陆珩是他说随便说句话就可以疯狂摇尾巴的程度。 果然。 alpha直接把“能喝”理解成“好喝”,神情是掩不住的高兴:“那你多喝点,不够还有。” 开心的情绪根本抑制不住,陆珩在房间里兴奋地走了一圈。 这还是克制了的,要不然他甚至能原地打滚。 池砚之趁这功夫静音拍了张照片。 软糯的粥下肚,始终有些冰冷的胃部暖乎乎的,池砚之吃得很慢,不太能尝出味道,但这是他最有食欲的一次了。 粥和番茄虾滑汤都喝了一半,感受到微微的饱胀感,池砚之停下来。 抬头发现自己吃饭太专注,陆珩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身边,见他放下汤匙:“吃饱了?” 好歹吃了他做的饭,池砚之没有给他脸色看:“嗯。” 陆珩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蹙着眉,什么都没问。 吃得太少了。 但胃是情绪器官,他不想自己多嘴影响了池砚之的心情,这人刚刚才犯过胃病。 见池砚之又拿起纸笔,陆珩握住他清瘦的手腕:“刚吃完饭,缓缓再工作。” 池砚之乌黑的眼睛注视着他,带了一点被管着的不耐烦:“我没现在请你出去,只是在感谢你的饭,不是在给你管我的权利。” “我知道。”陆珩毫无芥蒂地用他刚用过的汤匙把剩下的饭吃了。 池砚之怔住。 这下不缓也得缓了……陆珩一向对别人用过的东西边界感极强,现在居然直接用了他入过口的…… 池砚之都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幻觉。 陆小狗三两口把饭扒完了,清理了桌面,趁池砚之出神把他床头柜那份外卖拎走,然后看了看时间:“现在可以了。” 池砚之脑子短路,迟钝地看着陆珩。 陆珩把他的纸笔都放好,重新调整了风扇的角度,在预感自己再不滚池砚之就要赶人的时候麻溜地滚了。 池砚之:…… 确实有一句陆珩不爱听的话已经到嘴边了。 他摇摇头,埋头开始画图。 只是很久没有正经吃过饭的胃似乎适应不了他刚刚的饭量,刚察觉到的时候池砚之没放在心上,随手揉了一把。 可也就是这一把,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冷汗滴到设计图上却也顾不上了。 他弓着身,额头抵着桌面上没画完的那张图,左手死死按着绞痛的胃部,桌上的右手攥着绘图铅笔,用力到骨节泛白。 脑子里如同一团糨糊,耳边拉出悠长刺耳的鸣音,然后就是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听不清。 烦。 池砚之尝试让自己把精力集中在分辨那些话上,可根本做不到。 太痛了,注意力无法从疼痛上转移出去。 池砚之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右手从桌子上拿开,握着铅笔隔着衣服往胃里扎。 感受不到。 他苍白的唇瓣张着,无声而剧烈地换气。 做不到求助,他没有求助的习惯。 何况他此时痛得没力气发出足够别人听见的声音。 眼前忽明忽暗,有什么影子在晃来晃去,池砚之干脆把眼睛闭上,握着铅笔的手更加用力,像是准备把胃部扎穿。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拦住了他。 那只手把笔抽走放在桌上,接着池砚之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檀木林。 陆珩离开到现在没有十分钟,他只是去把陆今也买给池砚之的那份饭给了节目组,又回自己房间准备把胃药拿给池砚之。 微涩的柑橘信息素淡得像是幻觉,陆珩直觉不对,他没敲门直接闯了进来。 就见池砚之苍白的手指正企图对铅笔施力。 吓得他把药随手一丢。 陆珩吓出一脑门的汗,强自镇定地把池砚之抱在怀里,挪开他是掌心轻揉着他的胃:“又疼了?” 这不是废话么。 陆珩安抚地吻吻他汗湿的鬓发,把他抱到床上靠着:“我去倒杯温水,然后我们……” 池砚之脸色变了变,有些涣散的目光聚焦到陆珩脸上,那句“你让开”还没说出来,张嘴直接就吐了。 吐了陆珩一身。 陆珩握住他冰凉的手,俯身温柔抚着他后背,不让自己身上的呕吐物蹭到池砚之身上,也没有退开。 池砚之一开始还想推他,最后吐得头昏眼花,连撑住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床边上。 床沿、床头柜一角、陆珩的身上鞋上都是秽物,胃里空了,池砚之缓过半口气,低低地道:“脏了。” “不脏,”陆珩心疼地抚着他的后心,“好些没有?倒杯水给你漱漱口,我换件衣服,咱们去医院。” 池砚之昏沉的脑子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一下子就清醒了几分:“我没事了,不去医院。” “不行,”陆珩没听他的,“你疼得厉害,不是小事。” 池砚之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他不能去医院。 他撑不住陆珩到时候疑问的眼神,他…… 不,绝对不行。 脑海中飞快闪过了一些池砚之拼命想要忘记的事情,他颤抖地想要抓住陆珩的衣角。 身上不干净,陆珩握住他的手:“我在这。” “不疼了……”池砚之的手没有力气地往下坠,被陆珩握得很牢,“只是犯胃病,吃点药就行了。” “真的不疼了?”陆珩问。 “嗯。” 陆珩松开他。 池砚之心里一空。 因为他不疼了,所以不牵他手了吗……陆珩或许是想装个好丈夫的,但到底还是…… 意识快要抽离的时候,他的身体蓦地腾空,侧脸贴上一片汗津津的胸膛。 黑檀木将脆弱的柑橘护在怀中往外走。 池砚之顾不得纠结陆珩刚才松开他的事情,强撑着一丝清醒:“不去医院。” “好,”陆珩见他脸色缓和了一些,没有坚持,“我抱你去我屋睡。” 第66章 亡羊补牢 池砚之放松了一些,身体瘫软在他怀里,陷入昏睡之前嘟囔了一句:“给你添麻烦了。” 陆珩跟被雷劈了似的,把他放到床上好半天才想起来回答:“没有。” 再不开空调陆珩感觉自己就要中暑了,他把温度调高了一些,给池砚之盖上薄被,仔细掖了掖被角。 摸摸池砚之的额头确认他没发烧,隔着薄被轻轻揉了揉他的胃部,见池砚之没皱眉才放下心来。 应该是真不疼了。 睡得很熟,没必要这会儿叫他起来吃药。 陆珩看着他,确认他呼吸稳定绵长,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这才轻手轻脚去把池砚之那屋的狼藉给清理了,又去冲了个澡。 回来拧了温毛巾给池砚之擦擦脸和手。 他俯身靠近,鼻尖距离池砚之的脸颊只有不到一公分时停住,温热的呼吸喷薄到池砚之的脸上。 没亲下去。 怕玷污了自己的月亮。 小阳台上,陆珩给祁星河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他知道祁星河开了几家店,这个点应该挺忙的,但怕对方只是不接陌生号码来电,特意发了条表明自己身份的信息。 他回到房间,翻身上床,感受到他的信息素,池砚之本能地往这边靠了靠。 陆珩连人带被一起搂到自己怀里,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 天幕渐渐黑下来。 这一觉睡得很好,没有人在吵,也没有噩梦。 醒来在昏暗的房间里撞入一双黑沉的眼睛。 “醒了?饿不饿?”陆珩问。 “耽误……录制了吗?” 陆珩把空调关了。今下午其实没能成功录制什么,李端那对吵架了,陆珩这边拒绝拍摄,夏浔一直在房间写歌,只有姜如星那对还算有点互动。 ……他们看了将近一整天电视。 还有池韶安,借口身体不适回家了,说明天再过来。 “没有,但晚饭估计也得自己解决了,胃还有不舒服吗?” 陆珩没开灯,昏昏室内望着池砚之,池砚之又在他怀里,气氛有些微妙的暧昧。 呼吸都变缓了些。 池砚之才发现陆珩手上有个暖水袋,贴在他的胃部帮他暖着。 对方的眼睛像深潭,池砚之不愿与之对视,怕自己陷进去。 他摇头,想从陆珩的怀抱里退出来。 陆珩没阻止他,怕他总一个姿势会累。 “今晚想吃什么?”陆珩问。 “什么都可以。”反正都一样。 陆珩翻着搜来的养胃食谱,挑了个看上去清淡一些的。 做好了看池砚之只吃了一小半,他依旧负责消灭剩下的,但没急着走,在池砚之身边坐了半个小时。 池砚之很想忽略掉他的目光,感觉目光的温度能化作实质的话,他脸上能被烧出两个窟窿。 又半个小时之后,池砚之受不了了:“你把药留在这,然后你走,行吗?” 这么大一只狗坐在旁边,哪怕一动不动也很影响创作啊。 陆珩乖乖起身收拾碗筷:“不舒服立刻发消息告诉我知道吗?” 池砚之敷衍:“好好好。” 陆珩盯住他,警告:“你要是再自己忍着,我就带你去医院。” 池砚之应下之后陆珩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为了防止他再来,池砚之把门反锁了。 他想把工作场地挪到了小阳台上,才发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三伏天的雨也有种闷热感,池砚之却觉得舒服,伴着雨声工作效率都变高了一些。 节目组重新找回了直播间,正在调试设备。 陆今也把下午录好发在微博上的直播间封停补偿计划又在直播间放了一遍。 “从今晚开始,每晚会对其中一对的房间内进行无声直播,时间到夜里十二点。顺序是第一晚柳昭组,第二晚陆珩组,第三晚李端组。” 「这真的是可以播的吗(兴奋)(兴奋)(兴奋)」 「前面的先别高兴,你忘了他们都分房睡了吗?」 「无所谓,端哥夜我会狠狠幸福!」 「呜呜呜呜直播间终于回来了,你知道这几个小时我怎么过的吗?」 “另外经过今天的直播,节目组发现了一个漏洞……之前安排的个人直播时间是统一的,可能不方便很多观众想要看到多位嘉宾的直播,因此明天开始,各个嘉宾将在非节目安排的互动环节时间之外,自行选择时间交替直播。” 「很好,不枉费我为了看浔宝和端哥的直播而骂了你们一整天。(微笑)」 「谁懂啊,这个节目的团队真的好新手……」 「这个是播什么都行的对吧!可以点吗?我可以点少爷跳舞吗?」 「前面的你只要命足够硬……会心想事成的。」 陆珩把碗筷送回厨房,再回到池砚之房门口的时候已经被拒之门外了。 他偏过头看了眼直播设备,低头给池砚之发消息:「胃怎么样?」 池砚之正在跟医生聊天,看到陆珩的消息时满脑子都是医生说的。 “……信息素接触有点多,进入新的病程了,”医生沉默了一下,“可能会引起信息素依赖……也不完全算坏事,alpha的信息素能帮你减轻一些痛苦……” 亡羊补牢,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虽然前期的忽视引起了信息素的衰竭,但池砚之毕竟还对陆珩的信息素有反应,如果从现在开始精心养着…… 不能说毫无机会。 但百分之九十前期不给信息素的alpha不会有耐心面对omega反复的情绪。 “虽然摘除腺体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但如果你的alpha肯给你足够的信息素,或许可以……” 池砚之懂他的意思了。 要是陆珩愿意给他很多信息素,甚至标记的话,养一养以后还是可以做摘腺体的手术。 池砚之看向窗外,漆黑的眸底涌动着隐火。 这些人到底凭什么认为,alpha愿意给,他就必须得接受? 接受了又怎么样?只是把死亡的时间拖后一些而已,除了多一些痛苦没有任何作用。 手机又弹出新的消息,是条语音,与此同时池砚之听见自己房门的门把晃了晃。 第67章 您老婆拒绝了您的陪睡邀请 池砚之点开那条语音,陆珩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再不回我我就拆门了啊。” 配合门把传来的声音,池砚之觉得这事他真干得出来。 池砚之召唤手机键盘,打算回陆珩一句,还没回,陆珩的电话就过来了。 “嗯?” “阿砚!”听到池砚之的声音,陆珩终于放过了他房间的门锁,“你胃怎么样?” 完全不疼,甚至还有力气开玩笑:“你很希望我胃不舒服,然后进来照顾我是吗?” 既是玩笑,又夹杂着或许池砚之本人都没有发觉的试探。 陆珩明显松了口气,他认真地道:“我不希望你不舒服,你健健康康的我一样可以照顾你。”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了,静得能够听清池砚之平稳的呼吸声。 弹幕唰唰滚过。 「谁懂啊,刚进来就看小狗从企图挠门到乖乖巧巧的全过程!」 「直播间被封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陆珩这是在表白吧,是吧是吧是吧!」 “陆珩,”池砚之再开口时语气又淡了很多,“你就不是能照顾人的那种人,不用太勉强。” 陆少爷十四岁之后就再也没照顾过人。 “我能学,”陆珩额头抵着池砚之的门板,“分分秒秒都能学,我不会让你等。” 不会做等全部学会再来爱你的蠢事。 池砚之不置可否:“……我还有工作。” “别熬太晚,阿砚,哪里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 池砚之没回答他,把电话挂了。 难得不那么难受,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顾不上理清他和陆珩的这点破事。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陆珩手机收起来之后没有离开,直接靠着池砚之的房门坐下发呆。 他脸长得好看,不笑的时候就像一尊极美但冷冰冰的雕塑,下颌线紧紧绷着显得不近人情。 一脑袋白毛刚才急得都要竖起来了。 「愣着啊!截图干嘛?!」 「截了截了我截了,不得不说陆珩虽然人很幼稚,但是这张脸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少爷这张脸啊,他就是什么都不会,也很想原谅他。」 …… 陆珩偏着脑袋靠着门板,努力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里边的动静。 跟偷听狂似的,姿势很不文雅。 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陆珩开始给祁星河打电话,依旧不通。 他就这么在池砚之的房门口坐到了九点多钟。 夏浔写完曲子从三楼的书房出来,看见他吓了一跳:“你喝酒了?” “没。” “你肯定喝酒了,”本来还不确定的夏浔一下子就认定了,“你一喝酒话就少。” “我本来也没你话多。” 两个人拌了几句嘴,天边突然劈下一道惨白的闪电,跟随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闷雷。 池砚之被打断了思绪,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转头看向窗外。 大雨倾盆,世界又安静又吵。 手边的手机震了两下,是陆珩的消息。 「阿砚,你睡了吗?」 池砚之不太想理他,就没回。 几分钟后房门被敲了几下,池砚之犹豫一下还是选择去打开了,要不然以陆珩那个犟性子,可能会敲到后半夜。 打开门,正对着的就是对面陆珩房间紧闭的房门。 池砚之视线下移,看见抱着枕头跪在他门口的某只狗:…… “这是什么把戏?” “我怕黑,怕打雷,”陆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不敢一个人睡,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池砚之刚才洗了个澡,现在就穿着件长款从真丝睡袍,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露出来,精致的踝骨看似一折就断。 他走出门来,直播间的观众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清冷矜贵,手腕脚腕各戴一条红绳,衬得他冷白的肤色细腻如牛奶。 他下意识看了眼镜头,眼中的冷漠没来得及掩藏。 「救命!我宣布这是我老婆!」 「老婆把我给看爽了!」 似乎只要他不和池韶安同屏出现就不会被攻击一样。 池砚之一脚从拖鞋里挪出来,轻踹了陆珩一脚:“你起开。” 陆珩忍着拉住他的脚踝亲一口的冲动,原地躺下,碰瓷:“这下不是怕黑的问题了,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起来了。” “那你就睡在这儿。”池砚之蹬上拖鞋,绕过他,去敲夏浔的门。 夏浔已经睡了,没啥事的时候为了皮肤状态他会早睡,这会儿顶着鸡窝头来开门:“你最好有……” 看见门外是池砚之,他一愣,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他怕黑怕打雷,辛苦你收留一下。”池砚之指指震惊到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陆珩。 您好,您的老婆拒绝了您的陪睡邀请,顺便帮你绑定了新的cp。 五分钟后,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陆珩抱着枕头坐在夏浔的床上一阵无语:“看看你出的馊主意。” 直播间里全程看着夏浔打着关心兄弟的旗号给陆珩出这个主意的观众们都要乐疯了。 池砚之不知道这边的事情,跟方珏安排品牌的事情。 方珏:“这……会不会有点快了?一天这么多热搜会被骂的。” 池砚之很平静:“我知道,尽快去办就好。” 挂断电话,他想了想又翻出另一个号码,只是看了半天也没有打过去。 腺体隐隐有些发烫,不太难受,是隐蔽的信号,池砚之拼命转移注意力。 他想要陆珩的信息素。 不知道是真的信息素依赖还是什么心理原因,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渴望。 但控制不住他也得控制,他又不能靠陆珩的信息素活一辈子。 别回头,池砚之闭上眼睛。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走回头路。 池砚之在床上躺了会儿,差点直接睡着。这被褥床单都是陆珩新给换的。池砚之不得不承认,陆珩有心想照顾别人的时候真的很注重细节。 现在时间宝贵,池砚之根本就不敢睡,起来登录了melody-c的品牌官网。 陆珩坐在夏浔房间的小阳台上注视着池砚之那屋的灯光。 快十二点了,还不睡啊。 陆珩没再等,直接翻阳台过去。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的。 第68章 不十四和柑橘糖 紧接着因为阳台湿滑他就被迫劈了个大叉。 怎么说,反正就挺扯蛋的。 进入房间见池砚之趴在桌上,这个姿势跟下午太像了,吓得陆珩当即就出了一脑门冷汗。 靠近了才发现池砚之只是睡着了,他眉眼间是淡淡的疲倦和愁绪,脸色还好,侧脸枕着的那只苍白的手背上贴了一张信息素阻隔贴。 怎么贴在这种位置? 很快陆珩就反应过来,这张阻隔贴是他的,吃晚饭的时候揭下来放桌上,忘记扔掉了。 所以阿砚这是……闻着他的信息素入睡了? 陆珩的心又酸又疼,俯身抱他。 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轻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架,灯光下皮肤白得透明。睡得很沉,被陆珩抱起来也没挣扎,静静靠在他怀里,一条胳膊垂落在外面被陆珩一同搂回来。 陆珩释放安抚信息素,轻轻亲吻他的鼻尖,把他微凉的手拢在掌心暖着。 感受到他的信息素,池砚之安心了许多。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楼下传来吵架声,又是李端和谢廷玉——谢廷玉单方面的吵。 被吵醒的柳昭姜如星出来跟节目组一起拉架,走廊里的直播设备都被撞歪了。 池砚之惊了一跳,意识还没来得及清醒就被陆珩轻轻拍着又哄睡了。 祁星河的电话也是这会儿回过来的。陆珩点了挂断,发送了条好友申请过去。 怕吵到池砚之,又根本不舍得松开他。 睡得这么沉,之前不知道有多久没好好睡了。 祁星河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发来一个问号。 陆珩也不拖拉,省掉一些自我介绍和寒暄,直奔主题:「阿砚生了什么病?」 祁星河答应了池砚之要保密,这会儿只能装看不懂:「什么什么病?」 陆珩单手打字:「他今天胃疼很严重,还吐了。」 「他有胃病。」 陆珩心疼地抚着池砚之的头发,回复:「不止,这么热的天他连空调都不开,手脚冰凉。」 「他体寒。」 「没别的了?」 「你还希望有什么?」祁星河有些激动。 「如果他真的生了什么病,我希望你不要替他隐瞒,」陆珩字字情真意切,「他不会主动告诉我,我只能来问你了。」 祁星河眼眶一红,差点就要和盘托出,好在他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他:「好。」 把手机丢开,陆珩说不清自己有没有相信祁星河。 祁星河既然是池砚之的好友,人品肯定是过得去的,他应该也不会愿意看见池砚之这么难受吧。 只是心里有处空荡荡的,一阵一阵的冷风从那里灌进去,像极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五点钟陆珩把池砚之放回床上,轻手轻脚从他的房间出来,被直播间蹲守的抓了个正着。 又一夜没睡的陆少爷嗓音有些哑:“来个人跟我彻夜长谈。” 「来不及了少爷,我们已经看到你从你老婆房里出来了。」 「来不及了少爷,现在已经是五点了。」 「来不及了少爷……对不起我没词了。」 陆今也给他使了个眼色:“一大早你发什么癫?” 陆珩跟着她进了个没有监控设备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揉了揉眼睛,脚步在池砚之房门前停留,最终还是回了自己房间。 这个时间点睡也睡不着,不睡没事儿干,陆珩干脆把直播打开了。 昨天是意外情况,今天开始肯定要按节目组规定的,在没有游戏互动环节的时候开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的直播。 发现陆珩五点半就开直播的节目组:他爹的,这次真没经验,下一次一定要强硬规定直播时间必须阳间。 毕竟嘉宾的个人直播主要目的还是为主直播间留住人气和热度。 这个点直播谁会来看啊。 真的有人。 因为陆珩用错号了。 他登的不是节目组给他注册好的号,而是自己两百万粉丝的个人号。 他没注意,开了直播先去洗了把脸,回来时直播间已经一万多人了。 「不十四你真的还记得我们吗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漫画断更了?为什么?!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等,我看错了吗?不十四开直播了?这个点?谁家画漫画的起这么早啊。」 陆珩回到直播设备面前,一张刚洗过没擦干显然没带半点妆的帅脸出现在屏幕里。 瞥了一眼在线人数和旁边显示的昵称,弹幕和陆珩本人一起愣住了。 「这……陆珩?」 「什么意思?陆珩不是富二代吗?」 「???」 相比之下陆珩镇定很多:“我用错号了。” 他下线切号,重新开了直播间。有了粉丝的蹲守,直播间的人气蹭蹭上涨。 不到清晨六点,直播间的人数分分钟破两万。 节目组在微博上说过这个直播里做什么都可以,弹幕也可以问嘉宾一些问题。 所以当陆珩看到那条「我有问题想问」,直接点了头:“问吧。” 弹幕很快滚动出很多问题。 「你真是不十四吗?」 陆珩从身边的双肩包里拿出自己的数位板,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嗯。” 「你为什么要上这个节目啊?」 陆珩没犹豫:“来追老婆。” 「你真的喜欢池砚之吗?」 陆珩奇怪地歪歪头:“很不明显吗?” 另一头的池砚之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是被手机的特别关心直播提示音吵醒的,点进去的时候刚好错过陆珩用个人号直播。 他跟着也进了节目组安排的直播间,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珩把弹幕拉回来看了看,发现问这问题的网友昵称是“柑橘糖”,冥冥中像是一种缘分,陆珩的表情柔和了些。 弹幕明明问了很多问题,他却视若无睹,认真看着镜头告知那个叫柑橘糖的网友:“我很认真地喜欢他,也会喜欢得很长久……不止是喜欢,我想爱他,我爱他。” 虽然自知现在的自己没资格说这话。 不过池砚之又不在这里。 手机从池砚之手里滑落,心跳的频率极快,像是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似的。 得抽空去看医生了,池砚之心想。 第69章 我会告到底 池砚之把直播间最小化,一大清早的给八百年没联系的精神科王大夫发消息:「您好,请问您什么时间在门诊?」 问题有点大。 最近一个月幻觉出现得比之前频繁,但一直到昨天池砚之都觉得自己偶尔是可以分清幻觉和现实的。 直到他听见陆珩说爱他。 疯了。 看来他真的病得很重,陆珩怎么可能爱他…… 他突然有一种恐慌感,会不会这个节目也是他幻想出来的…… 池砚之闭上眼睛思考一切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但脑子根本就没有运转,几分钟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发呆而已。 陆珩还在直播。 弹幕嗅到八卦的气息滚动很快。 陆珩弄好数位屏,点开他的绘图软件,看了看自己断更很久的漫画,毫无创作兴趣。 他随手开了个画布画了几笔,单手托腮又看了眼弹幕。 有个人疯狂在直播间里刷屏。 「请回应池砚之抄袭池韶安设计图的事情。」 「请正面回应!」 「这件事你知情吗?」 对面房间的池砚之还在盯着屏幕上陆珩的手和数位屏出神。 陆珩狗爪子长得挺好看的。 这不是重点。 池砚之发现自己想事情越来越抓不住重点,他看了半天才看清数位屏上的廖廖几笔画的好像是他。 ……陆珩在画他啊。 一直以来都是只有他偷偷画陆珩的份儿。 池砚之没忍住截了屏发在“又止”的账号上。 他压根儿没关注直播间的弹幕。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池砚之把账号的私密状态解开了。 接着就听见直播间里,陆珩似乎笑了一声,短促且没有情绪:“一大早就来找存在感是吗?” 陆珩避开了镜头给自己的助理小王发了条消息。 因为不十四老师很久没工作而跟着一直休息随时待命的助理小王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好家伙终于有班上了! 他按照陆珩的指示点进直播间咔咔截图。 抄袭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引起众怒,更何况有人疯狂刷屏提醒,加上很多人在网上宣传扩散陆珩就是不十四的消息,进入直播间的人不少。 在直播间的人气榜上点进来看热闹的也不少。 一时间直播间充满各种阴阳怪气和不带脏字的辱骂。 助理小王截图截不过来,就被顾轻舟拉了个群,三四个人一起截图录屏留证。 “池砚之没有抄袭,”陆珩缓缓道,“他的每一张设计图都有创作过程,手绘设计图有时间编号。 “现在各位的弹幕留言我已经进行截图留证,不管是辱骂、造谣传谣还是别的攻击,接到法院传票时不要说我没提前通知。” 弹幕滚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陆珩盯着弹幕看了一会儿,很久没好好睡觉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倦,看起来不太耐烦。 白毛微微覆盖住的眉毛下,眼睛黑亮认真:“我确实有一段时间没上网了,错过了保护他最好的时机,但是现在开始……你们会对他造成负面影响的每句话、每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我有钱有时间,我可以跟你们耗。” “我会告到底。” 池砚之心跳很快,快到他身体无法承受这么剧烈的震动。他把关小了声音的手机按在心口,急促地换气。 胸口起伏剧烈。 陆珩在保护他。 跟他吗做梦一样。 无法控制的情绪剧烈波动让被称为“情绪器官”的胃又开始绞痛,很快他的额发就被冷汗浸湿。 终于好好休息了一次带来的血色悉数褪尽,池砚之按着胃部忍了一会儿,涣散的目光落在枕边的陪睡小兔上。 苍白的手指颤抖地伸出去,揪住小兔耳朵把它拉到怀里,黑檀木信息素味道瞬间浓郁起来。 和陆珩那张张扬的脸很不搭的黑檀木信息素显得沉稳厚重,如同一片温暖的密林把柑橘小心地拢在其中。 池砚之晕晕乎乎地品出了一点微妙的甘甜,alpha的信息素对标记过的omega缓解不适确实有效,何况是陆珩这个级别的alpha。 胃里的疼痛缓过不少,池砚之眼皮很重,再次睡过去之前他又意识到一个细节。 陆珩专门给他留了信息素。 ……应该是专门留的,挺纯净的,不太像拿信息素猥亵了他的兔子。 陆珩刷刷几笔勾出池砚之的轮廓,画嘴唇的时候顿了一下。 池砚之很久没对他笑了。 他画了微微勾起的唇角。 画上的池砚之遥遥看向“镜头”,整个人显得干净温柔。 对谁笑都好,他希望以后他的阿砚能一直笑着。 「对池韶安是什么看法?」 陆珩默默记下这个人的id,冷淡道:“不相干的人没有提起的必要。” 眼看着还有一批人总想把话题往池韶安身上引,陆珩烦了:“你们是池韶安请来的水军吧?” 看着播了半个多小时,陆珩说了句“下了”猝不及防就下播了。 下播之前他注意到一条弹幕被淹没在其他的弹幕中。 不起眼,但他看到了。 点开微博一看#陆珩 不十四#的词条冲上了热搜。 #陆珩 我会告到底#紧随其后。 翻了翻没有需要被截图的评论,陆珩私信了之前注意到的那个账号:「监控截图发过来,视频也行。」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条:「我派人保护你,不要怕,都发过来。」 半个小时后,一条新的微博动态热度不断上升,不断被转发评论。 视频加截图,还有池砚之给方珏出主意的聊天记录。所有图片上都有明确的日期时间。 陆珩直接用自己的漫画作者号发的。 方珏被打了码,但是池砚之的身影清晰到让人无法生出误会。 明确的时间线,从方珏问怎么给偶像准备礼物,到方珏被粉丝群群主“请”来全权负责,再到网上征集手写照片的截图,打印照片、购买卡膜卡套的记录截图,再到池砚之大半夜不睡觉帮忙打包的监控截图。 不用多说一句,直接锤死了池韶安只是坐享其成。 陆珩杀人诛心,飞快剪了条视频发了。 第70章 老婆问我累不累,他好爱我 视频上一秒还是池韶安在直播中笑得内敛腼腆:“这都是我一个一个亲手打包的,因为我知道粉丝对您的重要性……” 下一秒就是监控视频中,池砚之一声不吭,但用心对待每张照片、轻拿轻放的对比。 一时间节目的词条在热搜上居高不下,开播以来迎来了第一次流量高峰。越来越多的人涌进节目的总直播间。 哪怕镜头中没有嘉宾出现都不愿离去。 陆珩的房门被打开,就在弹幕猜测他是不是准备下楼的时候,换了身休闲装身高腿长酷似白毛体育生的陆珩径直进了池砚之的房间。 动作丝滑流畅,如入无人之地。 「???」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进去了?」 「我记得昨晚这小子还跪在老婆门口,这才一夜,他连钥匙都搞到手了?」 对,陆珩不仅一大早从池砚之房间出来,他还没礼貌地把钥匙顺走了。 但他走的时候池砚之没醒,没有再反锁门,所以这趟根本用不着钥匙。 本来只能颤颤巍巍地磕这小两口cp的观众在陆珩的直播之后站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我充钱!给我看看里面的!」 「老婆!陆珩的漂亮老婆!给我看一眼!」 「小狗上啊!狠狠求原谅!」 「救命已经在想象陆小狗冲进去舔主人脸的画面了!」 「今晚是他俩房间的无声直播!我宣布我不睡了!」 「我跟我alpha分房一夜能不能换他俩同房睡!」 「节目组!大胆一点!无声直播的那晚让嘉宾睡在一起!」 时刻关注弹幕的节目组狠狠记下了。 陆珩进入房间先摸了摸池砚之的额头。 抱着小兔睡得还算安稳的omega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神没有聚焦,鼻腔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陆珩轻拍他的肩膀:“是我。” 是你才更应该警觉啊! 但池砚之根本没醒,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就接着睡了。 陆珩温热的掌心贴着池砚之的胃,眼神观察着他的表情。 没皱眉,应该是不痛。 他握住池砚之的手,也不冷。 放下心,俯身亲亲池砚之的额发:“睡吧。” alpha的安抚信息素能让omega睡得更安稳些,但池砚之睡得这么沉,一看就是很久没好好休息。 从不清早起床的漫画家从池砚之房间出来 ,下楼做饭。 弹幕又是一串问号。 「陆珩你是不是太快了点?」 「看着不像被赶出来的。」 「谁懂啊,小狗变人夫了。」 八点钟,所有人吃完早饭在花园集合站成一排。 节目组看着面前一排毫无生气的嘉宾,主打一个心碎。 记住了,以后做节目绝对得有剧本。这没有剧本的,嘉宾是真的都装哑巴啊。 谢廷玉跟李端再次站在两头,明显都还带着气谁都不想理谁。 这一对根本磕不出半点糖渣,cp粉已经累了,只有李端的粉丝在喊着“端哥独美”。 池韶安是早饭的时候回来的,和之前神情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珩早上的直播和那两条微博,弹幕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夸池韶安,镜头转过他的时候弹幕很少。 柳昭跟姜如星可能是离婚时间不长的原因,现在两个人关系有所缓和。镜头记录下,姜如星想要牵柳昭的手但被柳昭假装整理麦而避过了。 弹幕又是一片为姜如星惋惜的。 池砚之白衣黑裤站在那里如同之前一样冷淡,但到了陆珩这里画风就不太一样了。 从东往西数依次是李端、柳昭、姜如星、池韶安、池砚之、陆珩、夏浔、谢廷玉。 陆珩脸很臭,又不想池砚之站池韶安身边,又不想自己站池韶安身边,又不敢把老婆往身边拽,最后胳膊肘拐了夏浔一下。 夏浔会意,去陆今也那里接手卡。 陆珩趁机往谢廷玉身边挪,眼巴巴瞅着根本不理他的池砚之。 池砚之没看他,但还是朝他身边跨了一步。 开心要是能具象化,陆珩身边现在肯定在撒粉色小花。 他兴奋得太明显,看着给他个犁他能连耕二亩地。池砚之很难视而不见。 直播间里看见他微微侧过头说了句什么,他声音不大,身上的麦没能把这句录进去。 注意到这对有互动,镜头迅速拉近,能看到随着他偏过头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的发丝和淡粉唇角的一丝笑意。 陆珩从耳尖开始逐渐红温。 「啊啊啊啊他说了什么啊!小白狗一下子就变色了!」 「我录屏了!快来个会读唇语的姐妹!」 「我来了我来了,我会唇语,我刚才看清了!」 「池砚之刚才说:你尾巴都抡冒烟了,累不累?」 「我靠,本来冷冷淡淡的老婆突然这样,这不得把少爷迷死啊!」 「我只关心不十四你什么时候复更!我补药再跟漫画比命长了!」 omega清润的嗓音响在耳侧:“你尾巴都抡冒烟了,累不累啊?” 微微含着笑的声音,随着说话带起的气流酥酥麻麻的。 陆珩被撩拨得当场就有点想刨地。 尾巴真的要冒烟了。 「哈哈哈救命,少爷满脸写着老婆问我累不累,他一定是还爱我!」 「小狗:好耶好耶好耶好耶」 夏浔奇怪地看了眼红温的兄弟,站到池韶安的身边开始cue流程。 “大家都吃完早饭了,今天的午饭我们不在别墅里解决,我们通过几个游戏来决定选择中午约会地点的顺序——” 预备好的约会地点有常见的商场电影院、游乐园,还有明显是作为惩罚项的“街道”。 姜如星摇摇柳昭的胳膊:“哥,我们加油,我想去看电影……” 这大热天的去游乐园也不舒服。 谢廷玉看了眼另一头的李端,对方事不关己的模样刺痛了他,他难得示弱地走过去:“端哥,不管什么游戏,我都带你获胜。” 池砚之没说话。 某只小狗得寸进尺地牵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的手并不凉才安心:“阿砚,你想去哪里?” “我不想跟你约会。” 第71章 小狗蹭蹭,主人默许 小狗的心啪地碎掉,跟摔炮似的。 但是想起来池砚之刚才的耳语他又一秒自愈。 池砚之是配合节目流程的,怎么可能不跟他约会……陆珩想了想,靠在池砚之耳边小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池砚之问过医生,alpha给了信息素之后缓解之前的亏空,病情会有几天的稳定期……虽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但他确实很少体验到这种哪里都不痛的感觉了。 要好好珍惜的。 靠得太近,池砚之不适应地后退半步:“离我远点儿。” 这几天开始上网顺便搜了点不靠谱追人恋爱小技巧的陆珩:开卷考是吧?离远点就是离近点! 他往池砚之身边靠了一步:“不舒服要立刻跟我说。” 镜头明显主要盯着他们这边,池砚之没再退,不怎么客气地踩了陆珩一脚:“知道了。” 陆珩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池砚之:?你不要碰瓷。 应该不至于疼到要哭吧。 “你跟我撒娇了!” 池砚之不知道陆少爷哪里来的自信,本来想给他点面子不退开的,听了这话直接一个后撤步。 他撒娇?开玩笑,这辈子就没撒过娇。 两人的小互动全被直播间观众看在眼里,“池之以珩”cp粉当场过大年。 「漂亮老婆的态度软了好多啊!」 「啊啊啊主人理小狗了!」 「陆珩:老婆踩我脚一定是为了提醒我鞋带开了,虽然这双鞋没有鞋带,但他真的好爱我!」 「哈哈哈哈前面的你别太荒谬了!」 「急死我了,亲啊!你们亲啊!」 「池砚之反应也好可爱啊,踩脚脚,这不就是撒娇吗?!」 夏浔看了眼和自己一起作为同行嘉宾有热场义务但面对镜头并没有多少热情的池韶安。 这个人消极怠工,他能不能举报啊! 旁边柔柔弱弱,别人站着他坐着,把病美人人设贯彻到底的池韶安对夏浔的念头一无所知。 “第一个游戏是对视挑战,四组嘉宾依次对视,时间限制最多五分钟。时间最短的那一组失去进入下一环节的资格。” 这一环节同行嘉宾也跟着参与挑战,但显然那三组都是要进入下一轮的。 但是那三组……夏浔都不想说。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池砚之会为了不跟陆珩进行下一环节而直接放弃对视。 节目组真损啊,要是正常恋综,对视环节肯定是剪出成片都得带粉红小心心特效的……但是这三对,不是离了就是要离。 要求一念出来谢廷玉的表情就变了。虽然是变得明显兴奋了起来。 要说陆珩是可大可小白毛小狗,谢廷玉就是那种随时可能连主人都咬的大型犬。 另一边,陆珩狗狗祟祟勾着池砚之的手指:“阿砚,你多看我会儿呗。” 池砚之抽回手:“懒得理你。” 为了留住观众,节目组设置的顺序是陆珩组在最后。 这一环节略显无聊,大部分观众是纯磕颜值了。 陆珩搬来一张有着软乎乎靠枕的椅子让池砚之坐下,又推来移动小桌,往上堆水果甜品饮料……还有瓜子。 池砚之有些走神,全程一脸茫然,总觉得这画面在很多场合都能见到。 ……陆珩仿佛在照顾他怀孕的妻子。 忙前忙后,东跑西跑。 真的像小狗,池砚之突然想拿个飞盘逗逗他…… 池砚之应该是这些人里最舒服的一个,室外的温度对他来说刚刚好。 清晨不算特别毒辣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唇角似乎勾着一点笑意。 就像陆珩画上的一样。 安排好一切,陆珩在他身边蹲下来给他剥荔枝。 池砚之吃得很慢,陆珩没有一直剥 穿着白休闲裤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脑袋靠着池砚之的腿。 很可爱。 池砚之没忍住揉了一把。 陆珩的身体慢慢僵住。 抬脸看了看池砚之。 池砚之似乎正在看柳昭和姜如星对视,白皙的手揉完陆珩就搭在了桌沿上,他眼神很专注,显得格外温柔。 镜头放大,直播间观众截图截得手都酸了。 陆珩摇着尾巴满脸的求再摸摸,池砚之完全没有注意到。 陆珩:…… 蹭了蹭池砚之的腿。 没人理他。 再接再厉,更用力地蹭蹭,桌子被他碰歪了,池砚之眼神看着的位置没变,另一只手下意识扶了下桌子。 这会儿注意到了,故意没理他。 陆珩变化太大,让他平静的心都乱了。但脑子现在转不动,他也懒得仔细思考。 他不想给回应,不想接受,不想费心思去理清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陆珩重复蹭蹭他-抬脸看看-再蹭的动作几个循环下来,小心地看了看似乎真的完全没注意到他小动作的池砚之。 然后伸手轻轻握住池砚之的手腕,带着他的手往自己做了造型的脑袋上一按。 舒服了。 这些小动作被录屏剪下来,加上小狗特效,在网上疯狂转发。 一时间小狗和漂亮主人的cp热度超过了原本人气最高的谢廷玉李端。 池砚之心里一动,没有把手挪开。 前两组的对视结果很快出来了。 柳昭姜如星对视了一分钟多一点,姜如星一开始还笑着,唇边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他以为跟他关系缓和的柳昭眼睛里只有冷漠。 那种比对陌生人还要没温度的眼神让姜如星忍不住躲闪。 能看出柳昭是想配合姜如星完成任务的。 李端这一组对视了将近三分钟,情况刚好反过来。 一开始两个人都很平静地对视,直到李端眼中出现明显的不耐烦。 他不算是佛系的性子,做事认真,不可能主动放弃。 但是对视越久他就越烦,明明演技很好,现在却把不情愿三个字刻在了脸上。 他一烦谢廷玉就有点慌,平静的表象被撕破他很快别开眼,生怕从对方眼中看到厌恶。 导演简直想鼓掌。 他一开始想的方向确实是粉色旖旎的,现在就是觉得自己对嘉宾的认识还是太不明确了。 好,好啊。 这个节目的未来他是一点都看不到。 陆今也默默跟剪辑组沟通。 剪不出粉红泡泡,全剪成纯恨组算了。 第72章 陪他等到春 第三组是同行嘉宾夏浔和池韶安。为了不让陆珩那组失去进入下一轮的资格,操碎了心的夏浔对上池韶安的目光。 ok,他不用刻意转开目光了,他是真的对视不了。 这一组十秒就结束了,池韶安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上去多少有点委屈。 陆珩依依不舍地蹭蹭池砚之的掌心,先一步起身,挪开小推桌。 池砚之没有给他扶自己的机会,主动站到节目组要求的位置上,随着一声开始,他抬眸望着陆珩的眼睛。 陆珩形状凌厉的眼睛不笑的时候显得冷漠,但当他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又会很深情。 长而直的浓密睫毛覆下来,仿佛眼尾刻意画了一道下垂的眼线。 发丝因为刚才的小动作而微微凌乱,加上他今天的休闲运动风穿搭,整个人在池砚之的视角里显得很乖。 池砚之坦荡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节目组的要求是可以眨眼但不能挪开目光。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温柔、愧疚、忠诚和……爱意。 一定要去看医生,否则他如何证明这不是幻觉。 但是没有厌恶。 那双眼睛里没有厌恶。 那双眼睛也很坦荡。 暖的,不会灼伤人。 一直萦绕在池砚之耳边的交谈声不见了,节目组和其他嘉宾不见了,拍摄器械和别墅也不见了,天地间一片空茫,池砚之只能看到这双眼睛。 他挪不开视线,那里面有他曾经很想得到的感情。 无论是不是幻觉,无论他还想不想要,这个瞬间,他想看见。 人对于得不到的事物多少是有点执着的,池砚之不是例外。 陆珩一开始也是笑着,笑意渐渐凝固,唇角的弧度渐渐平直。 池砚之的眼睛是冷的,明明现在是夏天,他眼里的世界却在下雪。 漆黑,冰冷,偶有雪花飘过,明明亮着却让人觉得没有光线。 是寂静的。能听到落雪声的。 陆珩笑不出来了,他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脏处传来的闷痛。 又痛又冷,池砚之眼睛里面的雪落到陆珩的心里。 他不想对视了,他想抱住池砚之,亲吻那双眼睛,温暖那双眼睛。 可那双眼睛带着拒绝的意味。 陆珩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想要抠出心脏,问它你能不能不要疼了,除非你可以替他疼。 那双黑眸里没有别的了,陆珩看不见爱意和喜欢,看不出情绪。 时间似乎慢慢拉长,一瞬变得长久。 陆珩知道自己能在雪夜里走很久,他能陪池砚之等到春。 镜头放大,聚焦,2.5组纯恨对视之后出现了纯爱画面。 镜头记录不了两个人眼中的温度和风雪,在其他人眼中这对就是在温柔对视。 池砚之不漠然,陆珩不冷淡,两人都很认真都很温柔。 绝美的画面让五分钟里直播间人数持续上升。 「节目组愣着啊,按头干嘛?」 「笑死节目组真的在愣着。」 「我现在赶到录制地点按头还来得及吗?」 「亲啊!这么好的气氛不亲浪费了吧!」 五分钟犹如过完一生,又仿佛转瞬即逝。 陆珩组毫无悬念的赢下这一局。 哨声响后,池砚之转开视线,神情没什么变化。一只手从身后伸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有点酸涩的眼睛被那只手覆盖着,很舒服。 “下一个环节,”淘汰组的池韶安负责介绍游戏规则,“夹气球跑。两人一组,背靠背夹住气球从起点到终点爆破气球,规定时间内爆破气球最多的那组获胜,最少的一组淘汰。” 气球在途中掉落和爆破都要重新回到原点。 花园的空间不够,这一环节在别墅后院进行。 刚进行完对视挑战的嘉宾们神色各异,尤其是纯恨一组和二组,明显都不想进行后面的游戏了。 刚恨上又让他们合作。 节目得录,谁先心虚谁服软。 姜如星主动递了块西瓜给柳昭:“哥,加油啊。” 谢廷玉冷着脸用自己的小风扇给李端吹风:“等会听我指挥。” 有人破冰,另一半也不能不给面子,两队气氛缓和,开始交流。 陆珩很自然地摸摸池砚之的额头和手指,看着对方不像在难受,低头询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气球?” 「???」 「别人在商量战术,你搞这?」 「另外两组:要赢。陆珩:输赢不重要,多了解老婆一点才是要紧事。」 池砚之在走神,今天身体状态不错,他好像更容易走神了。 脑子里一会儿在想工作室的事情,一会儿在想陆珩,渐渐成了空的。 好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陆珩跟他说话了:“嗯?” 陆珩没回答他,因为游戏要开始了。 他捏捏池砚之的手指:“不要着急,慢慢来。” 雪可以慢慢下,冷可以慢慢熬。 池砚之强迫自己回神,思考自己是不是看上去真的是不争不抢的人。 他看起来不想赢吗? 好吧他确实不在乎。 但是这是有“队友”的,一个人对结局的不在乎不能拖累队友。 陆珩和他背靠背站着,胳膊勾住他的肘弯,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夹住气球。 三组嘉宾都是男性,除了柳昭跟姜如星身高差了二十公分外,另外两组的身高差不太多。 陆珩一九零,池砚之一八三,两人都身高腿长,站在一起格外养眼。 三组嘉宾不能说配合不好,起码也是毫无默契。 柳昭那组上来就因为力度的问题爆了一次掉了一次,两次都回到终点,只能认真商量对策。 谢廷玉那组倒是没有掉,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些,对彼此身体的了解程度是最高的,力度拿捏也不错,只不过步幅步频总是对不到一起。 为了方便爆破,节目组准备的气球都是偏薄的,夹好之后陆珩感觉到池砚之身体的紧绷:“别怕,爆了掉了都没关系。” “有关系,”池砚之鼻尖渗出汗珠,“我不想重来。” 陆珩:“好,你放心走,我负责控制力度。” 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最没有默契的一组,池砚之心里没底,但至少要尽力。 第73章 快问快答二选一 陆珩今天穿的是无袖连帽衫,手臂蓬勃的暖意透过袖子布料传递到池砚之身上。两人一起横向移动,没有人出声喊口号。 陆珩全神贯注地感受池砚之的力度,然后调整自己的力度,配合池砚之的步频。 两人缓慢但顺利地把第一个气球运送到终点。 陆珩勾着池砚之的肘弯,向后靠之前提醒了一下:“阿砚。” 池砚之又在走神,听见他喊自己迟钝地应了一声:“嗯。” “啪”得一声气球爆破,两人得立刻分开往回跑才行,但陆珩没给池砚之这个机会。他直接横抱起池砚之冲回起点。 完全没给池砚之反应的机会,短短几秒时间他下意识抱住陆珩的脖颈,黑眸有些无措,晕晕乎乎被放下之后开始第二趟。 这一次顺利很多,似乎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做陆珩都会想办法不让气球落地,池砚之放松了很多。 两人一起横向移动,然后他被陆珩抱回起点,这种不需要自己很努力的感觉让池砚之有些安心。 思绪渐渐飘开,移动的步伐变得机械而迅速。 一切渐入佳境,随着导演组的倒计时,两人爆破了气球,要是快点还来得及再运一个,陆珩却放弃了般抱着他缓缓走向起点。 “累吗?”陆珩问。 池砚之没回答,他看着陆珩线条流畅的下颌线,有汗水从鬓间流下来,是曾经的他看了会很心动的模样。 好像不亏,这个节目给了他以前从未想过的。 成绩出来,谢廷玉李端组第一,陆珩池砚之组第二,柳昭姜如星组第三被淘汰。 前两组成功进入最终环节。 “最后一个环节——默契快问快答,”夏浔念台本,“在此之前,先问两组嘉宾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对对方的了解程度如何呢?” 谢廷玉自信满满:“非常了解。” 经过了前面的合作环节,李端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很了解吧……至少曾经是这样。” 镜头给到池砚之,他额发微湿,漆黑的眼眸蒙着厚厚的雾气,这一刻不似之前那样难以接近,反而像是神仙步入凡尘染上烟火气。 只是脱口而出的话依旧简短:“不熟。” 还是不熟。 陆珩没怎么给他了解的机会。 陆珩也很诚实:“不太了解。” “我会努力了解你。”他用更小的声音跟池砚之保证。 池砚之面对着镜头没说话,陆珩自动理解为默许。 「刚才抱来抱去的,现在又成塑料夫夫了。」 「节目组能不能安排一天让他俩狠狠了解一下子。」 「这个环节他俩必输了吧。」 「众所周知谢廷玉跟李端恋爱四年结婚四年,陆珩跟池砚之结婚只有一年没有恋爱且不熟。」 「要是二选一问答不一定就能输吧。」 为了其他嘉宾的参与感,也为了证明节目确实没有剧本,这一环节前半程是由被淘汰的四位嘉宾随机出题,这一轮的两组嘉宾轮流作答。 后半轮是白板作答。 一个问题积一分,积分多的一组优先选择约会地点。 顺序是谢廷玉组回答第一个问题,陆珩组回答第二个如此交替。 池韶安:“看综艺还是看电影?” 这问题对谢廷玉组非常好回答,两人异口同声:“电影。” 夏浔:“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陆珩:“日久生情。” 池砚之:“一见钟情。” 话音刚落,陆珩看了池砚之一眼。 阿砚对他是一见钟情吗? 他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当时池砚之被人陷害意外发情,从酒店一个包厢里狼狈地跑出来。 而他正好路过,他那时和池砚之的契合度太高,omega过于浓郁的信息素差点当场勾起他的易感期。 包厢里冲出几个alpha,陆珩下意识把池砚之扯到身后,释放信息素压制alpha,他的信息素让池砚之的情况更加严重…… 当时意识不清的池砚之眼尾通红:“帮我……” 过高的契合度让两人理智全无,清醒过来时一切都发生完了。 此前此后陆珩都没有生出过碰任何omega的想法,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那一夜崩盘,为此他感到失控和厌恶。 更多厌恶自己。 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父亲那样的人。 这种情况下……也是可以一见钟情的吗? 游戏还在继续。 姜如星:“先成家还是先立业?” 这个问题也很简单,谢廷玉\/李端:“成家。” 他们年龄相差四岁。在一起时谢廷玉十八岁,李端二十二岁。结婚时谢廷玉二十二,李端二十六。 一个事业还没开始,一个事业是上升期,他们选择先结婚。 柳昭:“遇到事情对方会选择依赖你还是独立?” 答案没有异议,陆珩\/池砚之:“独立。” 成功拿下一分却没让陆珩感到开心。 别的omega更多都是依附于自己的alpha的,陆珩虽然不希望池砚之也那样,但他知道池砚之的独立……是因为没办法。 是他不值得信任,池砚之才不依靠他。 池砚之回答也很干脆,他没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陆珩不像会依赖别人的人。 夏浔:“茶还是咖啡?” 谢廷玉:“咖啡。” 李端:“茶。” 柳昭:“日落还是日出?” 陆珩\/池砚之:“日落。” 灵感大多晚上到来,漫画家跟设计师哪里来的早晨。 每组十个问题,前八个问题双方都是六分,还剩下每组两个问题,紧张感一下子起来了。 节目组给直播间换了个紧张的bgm。 姜如星:“冬天还是夏天?” 李端:“冬天。” 谢廷玉:“夏天。” 谢廷玉皱了皱眉:“怎么会是冬天呢?你以前明明喜欢夏天。” 李端很平静:“是你喜欢。” 所以陪你喜欢。 在一起八年,每个夏天都陪你冲浪,冬天的雪却只有我自己看。 池韶安:“爬山还是看海?” 陆珩\/池砚之:“看海。” 池砚之有些疑惑。 他回答完了才反应过来这种题目应该要去想对方会选择什么才有可能拿分。 陆珩明明喜欢爬山。 第74章 我有点想跟你约会了 陆珩似乎看出他的疑问,捏捏他的手:“爬山的时候没有你,我选择跟你一起看海。” 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为了公平,这个问题由两组共同回答。 陆今也出题:“选择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 谢廷玉:“爱我的。” 李端:“我爱的。” 陆珩\/池砚之:“我爱的。” 一下子被超了两分,谢廷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李端低下头,缓慢露出了一个类似释然的笑容。 一开始是谢廷玉追的他,他虽然心动,但没有一口答应。他是beta,谢廷玉跟他在一起意味着易感期的时候得不到安抚。 十八岁的少年人爱也爱得热烈,谢廷玉像是一把能将一切都点燃的火,几乎是拿命保证他不要omega,他只要李端。 李端信了。谢廷玉也照做了。 谢家不同意唯一的继承人跟一个beta在一起,那时谢廷玉顶住了压力。李端以为自己真能跟谢廷玉在一起一辈子。 可婚后不久谢廷玉接手了谢氏集团,为了生意为了利益,每天忙不完的应酬。 李端生气过,也理解过,唯独没想过离婚。直到他发现他的少年变了。 起初彼此心知肚明的逢场作戏谢廷玉似乎入戏了。 一开始喝多了会回来黏着他求他做醒酒汤,喝完了枕着他膝盖睡觉的谢廷玉,变成了他主动做醒酒汤,可放到冷透也不会去喝的谢廷玉。 抱着他山盟海誓的枕边人开始跟他分房睡,开始拒绝跟他交流,开始冷暴力,偶尔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厌恶。 李端总想着自己年长,就让一让谢廷玉,只要不离婚,日子怎么着都能过。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拍戏太忙冷落了谢廷玉。他从被黏着的那方变成了黏人的那方。 后来「知道了」变成了「嗯」再变成没有回复。 微信聊天页面气泡从绿多白少变成了只有绿色。 有天拍戏受了伤回家照常在沙发等谢廷玉回家,等得睡着了,醒来发现谢廷玉已经回房间了而他身上没有多一条薄毯。 冷淡的态度比受的伤还疼,于是他提出了离婚。 对方没有挽留,只是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就答应了。 李端从那一眼中读出了很多东西。 疑惑、责怪、没面子。 ……如果不是谢廷玉伙同他的经纪人欺骗他签了合同,这节目他根本不会来。 如今谢廷玉想挽回,他看得出来,甚至有些动摇。 可谢廷玉选了“爱我的”。 他是料定了自己一定会等他吗? “现在两边的比分是8:6,后半轮还有反超的机会哦,”陆今也微笑,“接下来一共三个问题,每个问题需要写下两个答案,每问两分。” “第一个问题,你们初次见面,自己和对方的上衣颜色分别是……” 这一题谢廷玉组的答案是一样的。 陆珩回想了一下:「黑色,白色。」 池砚之:「灰色,浅蓝。」 完全不一样的答案,陆珩确信自己没有记错,那天他们的衣服丢在地板上是他捡起来的。 触及陆珩疑惑的目光,池砚之平静道:“你忘记了。” 我们其实更早之前就见过。 那就意味着一见钟情的时间还要再早一些。 陆珩来不及细问,陆今也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你如何称呼对方,更喜欢对方如何称呼自己?” 李端:「全名。」 谢廷玉:「端哥,廷玉。」 刚追回来的两分没有了,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答案也不一样。 可惜没有。 陆珩:「阿砚,陆珩。」 池砚之:「陆珩,阿砚。」 “最后一个问题,”陆今也顿了一下,“写下自己和对方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弹幕:「都说了不为人知,这怎么写啊。」 「啊啊啊啊我好紧张,不会是平局吧。」 「就算很了解,想从一堆喜好中选出一个对方也会写的很难吧。」 这个问题让四位嘉宾都犹豫了一下。 李端:「压力大会咬纸巾\/黑咖里偷偷加糖」 「救命端哥你别太可爱了!咬纸巾什么的,太反差了吧!」 「谢老板也是啊,冷脸喝黑咖啡的霸总悄悄加糖……」 谢廷玉亮出空的题板:“这题我弃权。” 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李端的小习惯了。 似乎离婚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好好看过李端。 陆珩看了池砚之一眼,被夏浔警告:“那位同学不能抄同桌答案嗷。” 池砚之:「兔子」 陆珩也在题板属于池砚之答案的那一半画了只兔子。 被问及为什么只有一个答案的时候,池砚之:“我不知道他的小习惯。” 毕竟一起生活的日子很少。 陆珩看起来有些茫然,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也不知道我的小习惯。” 这是实话,他没怎么关注过池砚之,也没怎么关注过自己。二十四年来说是浑浑噩噩也不为过。 游戏环节已经结束,最终陆珩组以11:8的优势拿下选择约会地点的优先权。 夏浔好奇:“池砚之偏爱的颜色是什么?” “白色。” “他饮食上的喜好呢?” “喜欢清水面条,小馄饨,不爱喝白水。” “他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雨天。” 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陆珩跟不需要思考似的。 “除了工作之外,他喜欢做什么?” “发呆,”陆珩笑了下,目光温柔,“要是给他一个完全没有事情做的下午,他可以在公园长椅上一直坐着。” 前面的问题都是他自己发现的,最后这个是上一世池砚之带他回家之后跟他说的。 那段时光…… 夏浔脸上从惊讶到慢慢失去表情。 最后他问:“换成你呢?” 陆珩愣住。 他熟练运用所有的颜色却不知道自己的偏好,没注意过自己更喜欢吃什么,他不知道晴天雨天哪个更让他开心。 “工作之外,我喜欢他。”陆珩说,“他比工作重要。” 直播间的漫画粉疯了:「不十四你个恋爱脑啊啊啊啊」 「这就是你丢了老婆还断更漫画的理由吗?!」 池砚之有些意外他竟然都说对了,似乎心中有什么“咔嚓”出现裂缝。 他说:“我有点想跟你约会了。” 第75章 等会儿给我点信息素 陆珩本来坐着,听了这话“噌”地站起来,点开手机录音机功能把手机放在池砚之唇边:“求你,再说一遍。” 池砚之垂眸看了看他的手机。 有点想撤回刚才那句话。 谁想要跟这只狗一起约会。 某只身高190的大型白毛犬当众在直播间单膝跪下,漆黑的眸像是饿了很久的狗狗等着主人喂饭一样看着他:“求求你,阿砚。” 池砚之眼眸微动,无奈地扶他一把:“别这样。” 小狗眼睛眨巴眨巴,脑袋要往主人身上蹭。 池砚之伸出一根手指把他脑袋推开,表示了一个婉拒。 没有成功让池砚之把话再说一遍的陆珩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将池砚之的手指抓在掌心暖着:“怎么又这么凉?你哪里不舒服?” 池砚之没有抽回手,难得安抚地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狗头:“没有不舒服。” 他体温本来就是偏低的,这会儿也的确没有不舒服。 持续痛了很久这天突然就不痛了,一切都显得像回光返照一样。 耳边的私语一直都在,但是似乎可以忽略。 池砚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幸福,他好像从一种平静跳到了另一种平静。 “不要骗我,”陆珩盯着那双下雪的眼睛,“要是不舒服第一时间就告诉我。” 真没不舒服,但池砚之鬼使神差地说:“等会儿给我点信息素,可以吗?” “现在就能给。” “现在不方便,我不急着要。”池砚之示意他还有别人在。 这几句话他们说得很小声,但架不住唇语大神始终蹲守在直播间,一个字不差地翻译成弹幕了。 「家人们谁懂啊!这才正式开播第二天,他们进展好快!」 「离不了了!(烟花)我的cp离不了了!」 「主动要信息素了,池砚之也不是真的不喜欢陆珩了啊。」 「另外两组关系好像又开始结冰了……我万万没想到我能在离综上磕到甜的。」 陆珩起身,焦躁地走来走去,看向节目组的目光实在不怎么友好。 似乎在问为什么还没进入下一part。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两个在说小话。 节目组一直盯着弹幕,太知道观众们想看什么了,恨不得镜头直接怼在这两人的脸上。 池砚之清冷的表情硬是被观众们读出几分纵容。 刚才的游戏中胜出的是陆珩这一对,获得在三个约会地点中优先选择的机会。 节目组卖了个关子,让池砚之把他想选的约会地点写在题板上,陆珩负责去拿场景卡。 池砚之低头写字的时候镜头再次拉近,omega握着笔和题板的手很漂亮,很白,隐约可见皮下青色的血管。 普通的白板笔拿在他手里都上了好几个档次。 陆珩没有犹豫,上去就把街道的场景卡拿走了。 剩下两组登时一愣。 节目组跟直播间的观众也没有想到。 「那个……明显是个惩罚吧。」 「我真的看不懂了,他俩刚才不还挺甜蜜的吗?」 「今天36c,在外面待着不得热死啊?」 「刚才还浓情蜜意,现在就报复上了?」 虽然游乐园也是室外,但起码玩的时候还能分散注意力什么的。 然而陆今也把池砚之的题板展示出来后,弹幕就只剩不能理解的问号了。 池砚之写了数字三。 三号,街道。 人家两个人纯纯双向奔赴啊。 陆珩站在另一边与池砚之对望,眼中是温柔的笑意。 这一瞬间池砚之觉得陆珩似乎知道了什么。 他蓦然生出一些退意,心脏传来尖锐的痛意,他却不知道这痛来自他的病还是陆珩。 好在疼得不剧烈,池砚之垂眸忍着。 陆珩敏锐地注意到不对劲,几大步跨到他身边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俯身把他抱起,朝着电梯走去。 安抚的信息素随之而来。 姜如星没有如愿选到电影院,商场电影院被第二名的谢廷玉组选走了。 陆珩把池砚之抱回房间却没放下:“你哪里不舒服?” 耳畔的声音嘈杂,池砚之勉力分清陆珩的声音,没有回答。 早上看见祁星河发来的消息,他说陆珩昨晚找他问自己的病了。 「陆珩昨晚问你的病,我没跟他说。」 附带了聊天记录的截图。 「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告诉他吧。他不缺钱,实在不行还有我,咱先把病治了,万一能治好呢……有什么事情能比你的命更重要吗?」 「谢谢你,祁哥。」池砚之当时回复。 祁星河知道他在谢什么,一颗心被自己的好友捅得稀烂:「我真不想帮你瞒着,这么大的事情……但是我是无条件支持你的人,哪怕你的决定在我看来是错的。」 祁星河懂他。 祁星河知道一旦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意味着背叛,然后他失去池砚之信任的同时会变成杀死池砚之的帮凶。 “我问了你朋友。”陆珩轻声说。 “他怎么说的?”池砚之装不知道。 “他说你胃病、体寒,”黑檀木温柔包裹着池砚之,陆珩的声音很小心,似乎生怕自己哪个字说得不对会惹池砚之不高兴,“我觉得不是全部……” 他抱着池砚之靠在床头,循循善诱:“阿砚,不要瞒着我。” 池砚之难得在清醒状态下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我没瞒你什么。” 或许是有信息素安抚的原因,心脏的疼痛不再那么明显,他闭上眼睛,眼尾有些潮湿的红:“你怎么会知道我选择街道。” “这就是我觉得你有事瞒我的原因,”陆珩低头亲吻他薄薄的眼皮,“这么热的天,你不开空调还穿长袖,我很难察觉不到。” “可是别人都没觉得奇怪,”池砚之有些困了,“这都是你的猜测。” 是啊,那些人为什么不觉得奇怪呢? 陆珩眼眶微红:“你的朋友帮你瞒我,我能理解,我……阿砚,别拿身体开玩笑。” “你在心疼我吗?” 陆珩的眼泪落到他脸上,又被慌乱抹去:“是啊,我心疼你。” “你早干嘛去了呢。” 第76章 橘子味棒棒糖 池砚之要是不想说的事情没人能从他嘴里撬出来。他不太明白:“陆珩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喜欢我了?” 陆珩哽了一下。 他总不能说他是重生来的吧,这种屁话说出去谁信啊。 池砚之也没真的等他的回答,黑檀木的味道让他安心和放松,他很快就在陆珩怀里睡着了。 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刚好赶上约会时间。 陆珩反复确认他没有不舒服之后才放心带他上车,工作人员开车驶往目标街道。 街道在一所中学后面,路两旁种的都是合欢树。正值暑假,又是中午,路上很冷清。 约会环节的直播间是分开的,节目组提前在每个约会地点都放了小道具和提示卡片,要求每组嘉宾进行约会的时候要根据提示卡片找到道具,约会结束找到道具最少的一组需要接受惩罚。 池砚之不想跟陆珩讨论病的事,一路都没有开口。 其实陆珩并不会在直播的时候贸然去问,看出池砚之不怎么想搭理他,他一路都在玩手机。 那两条微博的炸裂程度还是惊人的,几小时过去热度越来越高。 池砚之也在玩手机。 他点开“又止”app,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没有生病。」 上次解开了私密状态,于是早上那条陆珩直播间的截图有人评论。 「你也是不十四的粉丝吗?」 池砚之悄悄看了陆珩一眼,回复:「嗯。」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知道陆珩会画漫画,偶然发现了之后就一直在看,把之前的两部看完了就追新的,但新的在他问陆珩能不能不离婚的时候就断更了。 至今没有复更。 陆珩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他这个身份吧。 挺反差的,陆珩一个纨绔二世祖居然不是无业游民。他画风是很治愈的那种,用很治愈的画风去画很致郁的内容。 漫画粉丝一般亲切地称呼陆珩为活阎王。 前两部作品里到结局时都是主角团团灭。很出彩的反派也得死。主打一个不留,全员be。 池砚之看的时候别提多难受了。 断更的那个故事和之前的不同,不再是群像热血漫。主角是两个男孩子,命运截然不同又殊途同归。 已经更了很多,故事从温馨浪漫的相遇到相识相知。不知道为什么,陆珩似乎很回避画爱情线这件事。 所有的故事都是止于友情。 两个主角一个温柔善良,一个成熟稳重,怎么看都该是浪漫的故事。偏偏陆珩已经画到了两个人的身世。 糟糕的家庭让两个人都不怎么正常。 池砚之知道结局的时候这两个主角都会死。 可他真的想在自己的结局之前看到漫画的结局。 车子在目的地放他俩下来,大热天的,合欢树又没什么树荫,陆珩撑着遮阳伞,伞杆朝着池砚之那边倾斜。 两人没急着走,因为陆珩在往伞柄上绑小风扇。 池砚之就是再适应这个温度,等会走起来也会热的。何况还得做任务。 “再绑一个。”池砚之看着对着自己的小风扇,“你不是带了两个吗?” “绑一个就行了,耗电太快了。” 另一个留着换。 两人站在路口,池砚之看着两旁的小商店:“我想吃棒棒糖。” 陆珩点头:“橘子味的?” “你怎么知道?”池砚之歪头,“你记起什么了吗?” “什么?”陆珩茫然。 他只是觉得池砚之是柑橘信息素,应该会喜欢橘子糖:“我忘记什么了吗?” 池砚之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池砚之拥有过的东西不多,能放弃的就更少。 陆珩是其中之一。 或许生命也是。 偏他有个自虐一样的毛病,放弃之前他会深思熟虑,决定之后无论如何也不回头。 其实之前他一直下不了决心,直到他在宾馆里听到朝思暮想的敲门声,拉开门却没有人。 明明是闷热的天,冷风却把他给吹清醒了。 陆珩他不要了,这病他也不想治。 一个月的时间,拿到通告费,他真想活下去这钱肯定能够治一段时间,治到什么程度不知道,但肯定能活久一点。 钱要是不够,祁星河会帮他。 melody-c也会盈利。 他缺钱,为钱上节目,但这钱不是给自己赚的。只是他的遗愿之一而已。 从陆珩拒绝他不要离婚的请求那一天开始,他就在谋划自己的死亡了。 有的人从很久之前就盼一场意外的死亡,这场大病不过是天遂人愿。 不是所有想死的人都能这么幸运的。 哦对,很久之前医生说他这个是自毁倾向,说他潜意识里就不希望自己过得好。 他听见了,觉得挺好的。 没人爱他,他也不爱自己,刚好适合毁灭。 他不记得自己是多久之前生的病了,或许是十岁那年他站在车来车往的天桥中间突然醒过来时。 也可能是池韶安刚被接回家里,他被苏双双罚跪一天一夜只为了哄池韶安接受这个家的那一天。 也可能因为是他十七岁时唯一一次想要逃离却没有成功。 当时对人生尚存半点希望的他申请了n国的selene设计学院,以为能够摆脱池家。他拿了全额奖学金,准备从此一个人过。 可是他没想到,他都想远远避开了,池韶安却听说了这个学校的名气。家里给他砸了两千万。 苏双双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只为就近照顾池韶安,并要求他和之前一样做池韶安在学校里的佣人。 那时候他第一次出现了幻觉,惨烈的幻觉,他看见母亲和哥哥都爱他,看见自己有一个和谐的家庭。 醒来的时候他站在学校的人工湖边,旁边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比他高一些的alpha。 男生在看手机,另一只手却紧紧拉着他的手腕。 两人的裤子和鞋都湿了,看上去是他准备走进去,那alpha把他拉了回来。 见他看过来alpha也只是痞不拉几地说:“哟,醒了?” 那时的陆珩还是黑毛,也没变成小狗,看起来就是不太好惹的富二代。 池砚之对这种人一向敬而远之,但那会儿状态不好,人醒了,身体动不了,又在湖边僵站了很久。 陆珩陪了很久,很没礼貌地往他嘴里塞了根橘子味的棒棒糖。 第77章 有门,咱不用走捷径 后来池砚之怀疑自己分化成柑橘味的omega和那支糖是有关系的。 陆珩全程没看他,等他终于能迈动脚步的时候隔着几米远边打游戏边跟在后面。直到他进了宿舍楼。 除了那句“醒了”,两个人没有任何沟通。 那是池砚之第一次感受到“陪伴”,无声的,却救他一命。 不知道是儿时自闭症的原因还是什么,池砚之十八岁才分化,这个年龄和别人相比稍微晚了些。 他是在学校外面突然分化的,没有任何预兆。意识稍微清醒时他发现自己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好几个alpha围着他。 衣服还没被撕烂,但扣子已经少了两个。 池砚之没见过这种场面,却奇怪地不感到意外。正常分化一定是有预兆的,家人会提前重视和保护。 他大概是被谁暗算了。这世上看他不顺眼的除了他亲哥还能有谁呢。 池砚之从不歇斯底里,除了那次。 他大声呼救却被按着根本无法逃脱,那些人的体温、混乱到让人恶心的信息素,一切都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池砚之所有的可能性都想过了,他确信自己要死掉——无论这些人得不得逞。 但黑毛陆珩又出现了,痞痞的,说他很吵。 他太及时了。 池砚之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及时的保护……尽管他也没得到过什么保护。 接着一件外套罩到他头上,陆珩单枪匹马撂倒那些alpha,然后报了警。 他没在那里等着警察过来,而是一把将已经窜上窗台的池砚之薅下来,轻声说:“有门,我知道你急着去医院,咱用不着跳楼走捷径。” 他用的是n国语,青年音温和悦耳。 用外套把他裹起来之前,看起来脾气很差的富二代没看他,递来一只口罩:“不用窘迫,我不看你,不记住你的脸。” 陆珩带他去医院打了抑制剂,并没有像是小说电视剧里描述的那样事无巨细照顾,再留下一句“有麻烦可以找我”之类的话。 他仿佛只是顺手拉了一个过马路不看红绿灯的人,不需要对方道谢,也不想要认识,帮完了就直接离开。 但坐在医院吊盐水缓解分化症状的池砚之确实忘记了自己准备去死的决定。 他在想为什么会有人心细到这个程度。 陆珩两次不肯看他,不愿记住他的脸,只是因为不想让他觉得有人记住了他狼狈的样子。 陆珩帮他,然后把尊严留给他。 或许陆珩误打误撞,可这对池砚之真的很重要。 再一年之后,一次联谊会上,池砚之才知道陆珩是国内到隔壁美术学院的交换生。 属于花钱出国玩的那一类。 当时池砚之的抑郁很严重了,已经到了即便吃药,还是会从睁眼就想死的程度。 失眠、焦虑、头疼,画图的时候他会手抖到握不住笔。 他被迫陪着池韶安去参加联谊,被酒吧的音乐震得脑子发昏去洗了把脸,出来遇见了喝醉要上洗手间的陆珩。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陆珩一个没站稳把他撞到洗手台上,狗血地唇贴唇。 池砚之看见一双满是醉意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映着他的样子,他忘了推开。 陆珩先一步反应过来,匆忙扶起他,第一句不是道歉而是:“你哭了吗?” 确实刚哭完,那时情绪上来时会没理由地流泪。 “你这双眼睛,笑起来一定更好看。”那时的陆珩说。 他确信那不是恭维。 这是他和陆珩第三次见面,他从来没有那么感激池韶安过。 他短短的十九年生命,似乎只见过三次光亮。 第一次是橘子味棒棒糖,第二次是黑檀木味道的外套,第三次是一个吻。 池砚之无数次想放弃自己,可他又有些期待。 下一次见到陆珩会是什么时候呢,陆珩会再救他一次吗? 这是一种很病态的心理,池砚之硬是把这当成希望,生生熬到了下一次见面。 从包厢里逃出来的时候他知道他要梦想成真了,陆珩绝对不会不管他。 池砚之没想过要陆珩负责的。 他的生命似乎早该结束在池韶安失踪的那天或是之后无数次的黑暗中。 陆珩对他来说是白色的,没有尘埃的,他不舍得和陆珩待在一起,怕自己弄脏他。 但陆珩的外公找到他时的说辞是,希望他拯救一下陆珩——一个不学无术只知道玩和闯祸的臭小子。 让他来拯救拯救过他的人啊。 陆珩不喜欢他,他一开始就知道。 真和陆珩结婚了他发现陆珩并不是他以为的嘴硬心软的性格。他是纯硬啊。 陆珩拒绝他的靠近和理解,也拒绝理解他靠近他。 陆珩没有不学无术,他会画漫画,而且画得很好。只是在这样的家庭里,画画就等于不务正业。 严格来说他是被硬塞给陆珩的,陆珩厌恶他也很正常。 陆珩讨厌被家里控制,更生气的是这一次企图控制他的是对他好的长辈。 又生气又不能拒绝。 陆珩不再回家之前的那几个月,是池砚之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可以常常见到喜欢的人,尽管这人并不搭理他,也不安抚他。 池砚之不是没收获的,他见过陆珩很恶劣的样子,把对他死缠烂打的omega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出去几米远,忍着火气说再有下一次他会动手打人。 很不道德,但池砚之心里在偷笑。 然后再为陆珩非常拒绝爱别人却有个白月光这件事感到一点难过。 池砚之承认自己是病态的,陆珩跟他说有喜欢的人之后他就选择只沉默地陪伴。 发情期他再难受都不会主动索求信息素。 他的哽咽、委屈全都说给小兔子听。 遇见事情他也不求助。 他全都忍着,然后等陆珩自己发现。 一点线索都不留,但等陆珩自己发现。 他想等陆珩和最初的三次一样,主动看见他,主动救他。 他无法停止这种自我折磨,或许从出生起他就是疯的。 他想要陆珩主动心疼他,而不是他示弱要求来的施舍。 可是这次陆珩没有救他,陆珩欺负他了。 第78章 是你啊 或许因为当初抱着的希望太多太满,热情被耗尽之后才会更加疲惫绝望。 陆珩本质上不是坏人,但他造成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池砚之累了,不愿意再坚持下去了。 或许他也长大了,知道陆珩能救他一阵子,不能救他一辈子。 他有点恨陆珩。陆珩要是这么对他,不如一开始就别救他。 …… 陆珩牵着池砚之的手在学校后面的街道挨个小卖部问有没有橙子味的棒棒糖。 已经买到了,陆珩撕开包装纸把糖递到池砚之唇边,池砚之低头含住。 恍然觉得这一画面似曾相识。 陆珩知道池砚之的毕业院校,但他只去n国交换了两年,他在隔壁学校,加上对池砚之没什么印象,以至于他没想过两人那时候见过面。 所以……池砚之的那个答案是浅蓝色。 陆珩所在的学院制服衬衫是浅蓝色的。 结合池砚之之前的话,陆珩想起来了:“是你啊。” 他停下脚步,把伞和买来的一兜棒棒糖都放在地上,紧紧拥抱住池砚之,嗓音哽咽发颤地重复:“是你啊。” 池砚之站在树下任由他抱着自己,带着微湿汗意的体温融化不了二十多年的积雪。 该感动的是不是? 他心疼了,他发现了,他看见了,他记起了。 偏偏在池砚之不想要了的时候。 那颗麻木的心脏似乎不会出现生病之外的原因引起的疼痛了。 池砚之理智上认为自己可能需要委屈一下,可他眼眶是干的,心是平静的。 这一刻他累极了,就像一个人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只为寻得一个宝物,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走,凭着仅剩的本能在走。 实在走不动了,动作早已机械化了,这时有人出现,双手把他寻找的宝物递过来。 这宝物真重啊,压垮他的双手,连人带东西一起摔碎在地上。 曾经很想要的,现在接不住了。 池砚之甚至无法抬手拍一拍陆珩的肩。 他理解不了陆珩后知后觉的难过,他更理解不了自己。 明明前些天他还爱陆珩的,现在怎么感觉不到了呢? 池砚之甚至想要做点什么证明他真的爱过陆珩。 然后他发现,是“爱过”呀。 是过去时不是现在进行时呀。 陆珩不敢想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记得这么个人,精神恍惚地往湖里走。他不想多管闲事的,十四岁之后他就发誓不再多管闲事了。 可他仅仅犹豫了一秒就把人拉了出来。 他不去看对方狼狈的模样,怕引起对方更多的负面情绪。他紧紧攥着对方的手腕。 他记得这个人,但不知道对方是池砚之。 紧接着他想起第二次见到那个人。当时他在一个朋友的出租屋里一群人聚众打游戏。 他听到有人求救。 当时的n国朋友说这是正常的,让他别多管,但他管了。 他依旧没看那个人的脸,但池砚之穿得和第一次见面差不多,他认出来了。 这些事情陆珩都记得,可为什么会是池砚之啊? 他怎么、他怎么就能够冷漠成那个样子? 原来老天在更久之前就让他遇见池砚之了,原来老天更久之前就告诉他,池砚之过得不好。 没有人是天生就要拯救谁的,换作不相干的人陆珩会认为自己已经尽到陌生人最大的义务。 但那是他的阿砚啊。 陆珩慌乱地吻过池砚之的鬓发,怀里的身体瘦削到硌人:“我错了,是我的错……我该看看你的,我该记住你的。” 然后我就能认出你…… 可再然后呢。一切还是会发生。 因为初见的时候陆珩拒绝爱与被爱。 他是在病痛和死亡中接受爱的。 他爱池砚之,所以才觉得自己一切都是错的。 陆珩说不出话,徒劳地亲吻着那双冰凉的眼睛:“我来晚了。” 池砚之想说你没有来晚,是我先放弃了。 他动不了,轻轻闭上的眼睛感受着陆珩的亲吻,脆弱的睫毛微微颤动。 心脏似乎没在跳了。 他为什么不开心啊。 池砚之你快开心起来啊,你感动啊,你委屈啊,你抱着陆珩哭一哭啊,他来爱你了你为什么做不出回应了啊。 那根弦断掉了。 两人在夏季闷热的街道上静静拥抱。 陆珩单方面的拥抱。 没有人打扰,弹幕也很静。 「感觉他们两个都怪怪的。」 「好悲伤啊。」 「不是,你们两个别碎掉啊,我碎掉行不行你们别碎啊呜呜呜。」 「我来看节目是来吃瓜的,但被他们狠狠刀到了是怎么回事。」 「明明我一个字也没听懂,但是好刀啊。」 「我的老天鹅,你们的棒棒糖要化掉了。」 「隔壁两个直播间都快打起来了,刚想来这边吃口甜的,好家伙反手就是一刀。」 谢廷玉和李端都快吵成家常便饭了。 另一边,柳昭和姜如星一个想要先吃东西,一个想要先玩,谁都不愿意妥协于是爆发了第一次剧烈争吵。 姜如星:“为什么不能玩过山车?” 柳昭:“我不是不让你玩,先吃点东西垫垫,空腹坐过山车更容易晕。” “吃了容易吐!” “你不能缓缓吗?”柳昭明显生气,“稍微吃点东西垫垫,玩点温和的项目,再去玩过山车。” “你为什么非得要我等?难道我想玩就不能立刻玩吗?” 柳昭冷着脸:“因为我不想再伺候你了,你之前不听劝告玩过之后又晕又低血糖,我已经照顾过你很多次。怎么,离婚了也不能放过我?哪怕离了婚我还是你佣人是吗?” …… 池砚之很久之后才想起还在直播,他抬不动手就轻轻扯了扯陆珩的裤子:“还得做任务。” 陆珩闷闷点头,白毛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陆珩,”池砚之说,“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我们不要纠缠。” “但我们是来约会的。” 池砚之想起自己还说想跟陆珩约会来着。 陆珩亲吻他的额头,捡起地上的伞:“热坏了吧。” 其实没什么感觉,除了陆珩放开他的时候感觉到有点冷。 “走吧。” 陆珩不在意他不给反应,确认他没有在不舒服之后撑着伞带他走出树荫。 就像带他走出一直笼罩他的阴霾。 第79章 厉害吗 这场约会实在不浪漫,池砚之没力气说话,饭也只吃了一点点。 吃饭的钱是做任务换得的。 任务都是陆珩在做。 完成节目组设置的卡片上的任务,才能获得道具线索。 两个小风扇都没电了,池砚之坐在冷饮店靠窗离空调最远的位置看着陆珩在外面三十六七度的大太阳底下一个人做双倍任务。 他真的觉得心脏该疼一疼,至少不应该这么麻木。 池砚之叹了口气,低头给陆今也发消息询问能不能请假。 陆今也回他:「下午的时间是你们的约会时间,你要是有急事也可以离开,只是最后道具收集的数量如果不达标,会有惩罚哦。」 「好的。」 王医生回了他的消息,说今天就在门诊,让他方便的话可以过去。 池砚之跟王医生约了个时间,起身拿起小风扇和化掉的棒棒糖。 他本来觉得没必要看了,可王医生抽空回复了他,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绝。 就把这当做一个回避陆珩的机会。 见他从冷饮店出来,陆珩马上屁颠屁颠迎过去,桀骜的眉眼带着些孩子气,炫耀似的冲池砚之晃了晃手里的小道具。 “厉害吗?”白毛被汗水浸透,因为有些中暑唇色也有些发白,眼睛却亮晶晶的,满含期待像是在求夸奖。 池砚之想笑,试了试,发现扯动唇角的动作居然如此困难。 “厉害。” 这话平静得像是一句敷衍。 陆珩眼里的笑迅速替换成担忧:“里面是不是太冷了?胃不舒服吗?还是哪里……” “没有,”池砚之打断他,“陆珩,约会很无聊,我想回去了。” 小狗愣了一下,没有追问原因,随便把小道具往上衣口袋里面一塞,擦干掌心的汗。 他自然地接过池砚之手里的东西,为他撑伞,没有半分对他出尔反尔的责怪:“好,那就回去。” 池砚之机械地和他走在一起,这一环节之前还围绕在两人身边的粉色泡泡消散得彻底。 弹幕就没这么安静过。 明明还有不少人待在直播间,明明他们刚刚还在夸夸陆小狗在老婆面前表现欲好强。 这一刻都被按了静止键一样,只能看着直播间里两道沉默的背影。 上了车之后陆珩勾住池砚之的手指,带着几分讨好:“那你下次要补给我哦。” 哪里来的下次。 池砚之没说话,脑子一阵阵发晕。 耳边的声音从怒骂变成了质问。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送到你手上了,你为什么不接?” 可能心理疾病就是这样,消磨的不止是一个人。 这么下去他迟早会把陆珩的热情给耗尽。 陆珩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是不是很累?休息一下吧。” 池砚之没力气挣脱,只觉得这怀抱也不是暖的了,他感觉不到了。黑檀木安抚的味道静静弥漫,他闭上眼睛。 别墅里空荡荡的,夏浔在书房写歌,池韶安不知道去哪里了。 陆珩抱池砚之回了房间。 “陆珩,”池砚之其实一直醒着,他想跟陆珩好好谈谈,“我觉得我们有点过于暧昧了。” “我们还没离婚,有亲密接触是合理合法的。” 池砚之还在他怀里。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虽然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陆珩很疲惫,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对方抱着他的臂膀坚实有力,黑眸布满温柔。 可池砚之就是感觉陆珩是在提起力气对他好。 这几天他其实没有这么近距离仔细看着陆珩,现在他才发现:“你化妆了啊?” “嗯?”没想到他问这个,陆珩差点没反应过来,扯出一个自恋的笑,“化了点,是不是很帅?” 强颜欢笑得不要太明显,池砚之:“……脱妆了。” “那我等会儿补,”现在没有外人了,安抚信息素更加温柔地涌动,“你好些了吗?刚才吃得不多,我再给你做点儿?” “你真不用这么愧疚,”池砚之说,“我不需要你这么……” “不是愧疚,我又让你误会了吗?”小狗有些慌,“我喜欢你,爱你,不止是想要补偿。” “我不太习惯你这样,咱们就按一开始说好的来,行吗?” “那只是你单方面的说好,”陆珩捧住他的脸,“我一点儿都不想和你保持距离,我知道你还不信任我……甚至你瞒了我很多事情。” “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池砚之找回些力气从他怀里退出来,坐在床沿上正色道,“我也没有义务把一切都告诉你吧,你还不许我有个人隐私了?” “怎么不许啊,”陆珩无奈,“你有多少小秘密都可以,但是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池砚之似乎困在一个透明但坚实的壳里,陆珩进不去,他又拒绝出来。 所以陆珩只能守在壳外轻声哄着。如果不能很快让池砚之从里面出来,起码也要让他知道有人陪着。 想起最初两次的相遇,陆珩就已经察觉到池砚之的心理问题了。 他哪顾得上为池砚之的推拒而伤心啊,他心疼还来不及。 可那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七年……哪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 得慢慢引导,急不得。 陆珩单膝跪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短短几分钟就布满血丝的疲倦的眼睛里仍有暖阳:“我知道这些年你很辛苦,还遇到我这么个混蛋欺负你,你能撑到现在已经超级棒了,谢谢你。” 谢谢你撑到现在。 “现在我来了,你不用马上信任我,你只要知道我在,”陆珩虔诚地亲吻他的指尖,“我会一直在。” 可我不会一直在。池砚之心说。 陆珩去洗澡的时候,祁星河来把池砚之接走了。 陆今也告知陆珩的时候他只是点了点头。 “阿珩……”池韶安握着手机出现在门边,上面正在播放的赫然是陆珩发在微博上的视频,“我们谈谈……好吗?” 陆珩一步步靠近他,长而直的睫毛垂下,语气冰冷:“你又想做什么?” 第80章 他说他以身入局 客厅的设备还在直播,陆珩又不肯跟池韶安去别的房间,池韶安只能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之前我和砚之之间确实存在一些误会。但我们毕竟血浓于水,我真心感到抱歉……” “血浓于水。”池砚之不在,陆珩乖巧温顺的样子收起来,漆黑的眼带着讥讽的笑意,淡淡把这四个字重复一遍。 纯恶意,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恨不能把每个音节单独拆出来细品似的。 池韶安这是撞枪口上了,陆珩最不信的就是血浓于水。 “抄袭那件事我可以解释的,我可以全平台挂声明……阿,不是,陆珩,只要砚之原谅我,怎样都可以……” “解释,然后卖惨煽动网友情绪对他进行新一轮网暴?”陆珩上楼的步伐顿住,转过头轻蔑道,“还是你以为只要你道歉,事情就都能过去?” 弹幕上有人为池韶安说话。 陆珩瞥了一眼主镜头,警告的意味尽显。 明明都知道他是看不到实时弹幕的,那些人却仍是被吓得一激灵。 - 祁星河陪池砚之去做检查,看着池砚之毫无生气的样子心疼不已:“我看直播里你明明好些了的,怎么又……是不是那个王八蛋欺负你了?” 池砚之从医生手里接过脑电图的结果,转头平静道:“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在镜头之外的地方还会更温柔一些。 “那你怎么……”祁星河没说下去,他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起码做得到闭嘴。 还有一些心理测试之类的结果要等,祁星河接了杯水给他:“那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池砚之:“照常。” 没等祁星河再问,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带着浓烈敌意的嗓音:“池砚之?” 池砚之抬头,看见戴着口罩的池韶安。 顿时有点反胃。 祁星河条件反射地护在池砚之面前:“你想干什么?” “看看我亲爱的弟弟啊,”池韶安每靠近一步,脸上的恶意就越重一些,“怎么的?想要查出个抑郁症卖卖惨?你以为真的会有人信你?” 他手上也拿着几页纸,嚣张地想要拨开祁星河把东西怼到池砚之面前。 眼看他要碰到祁星河,池砚之猛地站起来,毫不犹豫把手里还有些烫的水泼到他脸上,双眸因动怒而微红,忍无可忍捏住他的下巴:“我再最后忍你一次,下次你敢再招惹我,我带你一起死。” 向来不会反抗的人此刻疯狂的神色让池韶安忘记尖叫,他呆呆站在那里,反应过来后池砚之已经拉着祁星河走了。 他擦了把脸,眼中浮现清晰的恨意,很快又笑了起来,喃喃道:“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吗?” 脸上闪过一丝阴狠。 “我想要的东西……如果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不过现在……” 池韶安作为节目嘉宾,也是有个人直播任务的。 他使劲揉揉眼睛,用手机开了个直播,靠在医院的长椅上整个人苍白脆弱,通红的眼睛看着镜头,这副明显脆弱难过的样子惹得不少粉丝关心。 他有气无力地半蜷着,声音很轻:“我在等医生开药,所以先开会儿直播。” 弹幕上有人质问礼物的事情。 池韶安愣了愣,苦笑了一下:“这个我不能解释。” 到底是演过戏的,一句话就让人看出他有苦衷,在网友更加焦急的逼问下,他半推半就地流下两行清泪。 “真别问了,”池韶安哽咽,“我已经习惯了……” 顾轻舟刚好闲着没事在替陆珩盯着直播间,当时就无语了:“这演技不会有人信吧。” 还真有。 而且不少。 网友是情绪很容易被煽动的一批人,何况进入池韶安直播间的大多都是池韶安的粉丝。 「宝宝,到底咋了,你说出来啊,别怕啊。」 「没事的安宝,我们给你撑腰……」 池韶安痛苦地闭了闭眼:“其实……不管是之前的抄袭指控,还是礼物的事,都是我在卖人设……” 「???」 “家里这几年对我确实要比对砚之好一点……但是我跟父母谈过,他们不能这样忽视砚之……”池韶安眼泪越来越多,我见犹怜,“我是真的,很想,用我的坏来衬托砚之……他是为了品牌上节目,需要一个好的形象……” “……前面他真的受了很多委屈,都是我的错……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等我的卑劣被曝光之后,大家能够对他更同情、温柔一点……” “我真的很抱歉……” 医院走廊路过的病人和家属频频看向他,池韶安置若罔闻:“对不起,我为欺骗了大家道歉,为针对砚之欺负砚之道歉……” 「安宝只是以身入局为弟弟铺路而已啊……」 「你真的,我哭死」 「好好好,解释清楚了就好,以后兄弟俩和和睦睦的」 「其实我觉得默默做这些事,不如直接跟池砚之好好说,我感觉他人挺好的,毕竟父母是父母你是你,他应该会理解你是对他好的」 …… 弹幕那么多,池韶安却精准发现了这两条。 他咬咬牙,恨自己请的水军带节奏不够努力。 “砚之确实很好,但是……”欲言又止,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几张结果单的右下角出现在直播间的屏幕上。 「重度抑郁。」 「重度焦虑。」 「自杀倾向。」 然后缓缓下挪,露出最上面的名字,池韶安。 “我的状态可能不允许我继续参加节目……”池韶安擦擦眼泪,“我只希望砚之能够原谅我……” 清一色的弹幕都在心疼他安慰他。 就在他趁着大家很有热情准备再添把柴的时候,不十四的大号进了直播间。 陆珩也没在别墅,当年的保姆找到了他正在往那边赶,要不是顾轻舟给他打电话他都不知道池韶安开了直播。 人在高速上,心急如焚地开到休息区,他先给祁星河发了消息。 「辛苦照顾好阿砚,不要让他一个人看手机,谢谢。」 不十四进入直播间自带特效,弹幕都飘在最上面。 「这年头做个测试就是抑郁症了?」 第81章 那小狗亲亲 「???」 「脱粉了嗷。」 「不十四我是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种话……」 「主播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就是杀人凶手。」 「他都已经在医院里了,你们为什么还不相信他!」 最后池韶安疑似精神崩溃关掉了直播。 #池韶安 以身入局##池韶安 重度抑郁#的词条迅速冲上热搜。 他在直播间里楚楚可怜、苍白破碎的样子被录屏下来获得大量转发。 和之前剧里的角色一样病弱惹人怜爱,甚至引起了很多不明情况的人的好感。 陆珩油门踩到底只身赶往隔壁市。 谁能想到原以为会逃到天涯海角的保姆居然就在邻市。陆珩带着一腔愤慨赶到,却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 怪不得池韶安有恃无恐。 人在疗养院里,现在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家属说已经这样两三年了。 游乐园改建,多年前的监控不可能留存这么久,何况真有监控池韶安也丢不了。 明显说谎的保姆无法作证,当年的警察不是离职就是不清楚具体状况。 陆珩这才深刻地明白过来。 不是所有的弥补都来得及,不是所有的正义都能虽迟但到,而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 没有手眼通天的能力,没有办法替爱人扳回这一局。 陆珩双目赤红,重重喘息几下,一拳砸在墙上。 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到地上,他却感觉不到疼一样。 手不疼,心疼。 他以为他能替阿砚扳回一局的。 像是二十四年来眼前虚伪的纱终于被撕开,他看见从自以为的光明中看到真正的黑暗。 陆珩无力地靠着疗养院走廊的墙滑坐下来,薅着头发的手背暴起一根根青筋。 怎么办啊。 重生以来一直没怎么休息,疲惫涌上来,陆珩呆滞地看着地板。 疗养院很偏僻安静,走廊里没有人经过。尽头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不到陆珩身上,他似乎也要下雪了。 就这么呆坐了十几分钟,陆珩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不行,他不能放弃。 可以久一点,可以难一点,甚至最终得不到答案也可以。 他要尽力,至少让阿砚知道还有人在为六岁的他找真相。 “治,给她治,”陆珩自虐一样用力按着休息不足本就发痛的双眼,“悬赏,游乐园那么多人,我不信真的没有目击者。” 尽管多年过去,找到目击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陆珩打起精神往回赶。 池砚之跟工作室的员工在聊一些祁星河听不懂的事情,他不放心池砚之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坐在旁边陪着。 但那些话题太催眠了,加上快开学几个店都忙得要命……反正他最后是被池砚之叫醒的。 睁眼就看到那张挑剔的淡雅精致的脸,祁星河有些恍惚,总觉得老天欠自己一个alpha腺体,否则池砚之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落到陆珩手上。 “祁哥,走,请你吃饭。”他状态又好了一些,整个人似乎充满了生机,甚至那双眼睛都在笑着。 祁星河只是普通人,看不穿他枯朽的灵魂。 陆珩八点多才赶回别墅,池砚之早就回来了。 他去敲门,意料之外地,池砚之没有不理他:“没锁。” 陆珩开门进来。 池砚之在工作,头也没抬:“我已经吃过了,不用做我的饭,今也姐通知我们组找到的道具最少,等会会有惩罚采访,问一些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陆珩静静看着他,黑眸深沉死寂。 “这次算我连累你,我以后会配合。”手上的工作做好一个节点,池砚之这才看他,目光从他包着纱布的手上掠过,没有半分要关心一下的意思,平淡得像陌生人,“抱歉。” “……没事。” “其实这次惩罚只要有一个人受罚就可以,”池砚之故意放慢语速,“既然是我连累的你,那就由我来……” “不行,”小狗果然上钩,“让他们罚我。” “那你去准备吧。”他继续工作,半天没听见脚步挪动的声音,微微偏过头,眼睛没有离开电脑,“怎么还不走?” 陆珩带着黑檀木的味道走近,干燥温暖的香瞬间笼罩池砚之。 心里说不在乎,有些信息素依赖的身体却诚实地往他那边靠了靠:“怎么了?小狗背着主人在外面打架,回来求抱抱?” “是,”陆珩注意到他在直播,明白过来,勾起唇角蹬鼻子上脸,“那主人可以抱一下吗?” 池砚之保存了工作进度,敷衍地腾出手抱住了他:“可以了吗?” 小狗明显已经满足了,尾巴甩得起飞,瞟了一眼直播间飞速闪过的弹幕,得寸进尺地蹭蹭池砚之的脸颊:“不够,还要主人亲亲。” 池砚之笑着把他的脸推开:“差不多得了。” 被推开的小狗又凑回来,一口亲在他侧颊:“那小狗亲亲。” 手掌覆上他的胃部:“胃有难受吗?” 池砚之踩他一脚,恶狠狠:“没有,我得工作你赶紧滚。” 很有生机的池砚之。 陆珩注意到他虽然还穿着长袖,但房间的空调是开着的。 他不太放心,伸手把麦关了,高大的身体挡住摄像头,捧住池砚之的脸:“主人乖,没有哪里不舒服在瞒着小狗吧?” 为什么有人会真的自称小狗啊。 回来的时候是有点疼,池砚之吃了双倍的特效止痛药,现在不仅不痛,精神还有点亢奋。 刚才的温柔又不见了,池砚之的眼里大雪纷飞:“陆珩,我很需要这个节目的通告费,希望你配合我。” “是工作室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吗?”陆珩靠得很近,鼻尖对着池砚之的鼻尖,再近一些就能吻到他的唇,“我帮你解决。” “不是,是我私人的事情。” 池砚之的睫毛覆盖下来,认真地看着陆珩的唇瓣。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陆珩认真接过吻。 “私人的事情我也可以……”哪怕只出钱不了解具体用途也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微凉的唇堵了回去。 陆珩惊愕地睁大眼睛。 这是可以的吗? 第82章 给兔兔主人请安 池砚之看着他无措的样子,僵硬的心脏生出些笑意,传到眼底的时候却只剩下一点点。 很淡,像幻觉。 “我可以吗?”陆珩轻贴着他的唇瓣问,他总觉得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池砚之吻他是可以的,他吻回去是需要请示的。 池砚之闭上眼睛。 于是陆珩懂了。 他没有亲太久,池砚之刚皱眉他就退开。 “补偿。”池砚之说。 这是约会失败且推陆珩去接受惩罚的补偿,他赶着工作,没空去回答惩罚问答。 毕竟是惩罚,为了看点,会有一些具有攻击力的问题,池砚之很排斥这种事情,他不想剖开自己给别人看。 剖开了也没有血肉,只有干瘪的橘子。 “谢谢补偿,”陆珩笑,企图用自己眼里的暖阳去融化冰雪,“谢谢你还理我。”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多累。 池砚之不想看了,轻推他两下:“一会儿今也姐该催你了。” 遮挡屏幕的身体总算挪开,直播间的人不减反增,弹幕正在尖叫。 陆珩的脸凑近了仔细看弹幕。 「不十四你起开啊啊啊啊让我看看我老婆!」 “这是我老婆,你自己没老婆吗?”陆珩打开麦克风。 「放你的p,你们都要离婚了。」 “我们离不了,”陆珩笑,“谢谢关心。” 然后在池砚之略带警告的眼神中变成乖狗狗,夹着尾巴离开。 「这是干什么了!亲了吗?」 「你们两个怪怪的,一会好一会坏,我都看不懂了。」 “节目效果而已,”池砚之抬起清冷的眸,“不用太当真。” 「那冷淡是节目效果,还是甜的才是节目效果?」 “后者。”池砚之平静到看上去毫无心理负担,“所以看个热闹就行了,不用太放在心上。” 「池韶安的直播你看了吗?他有抑郁症……」 “没看,”池砚之回答,“他确实像有点病。” 「你就不能别怪他吗?心理疾病有时候确实会做出一些不太合理的事情,但是……」 “这个时候得论心不论迹?”池砚之撑着下巴,目光转回电脑上,“都行,我都可以。” 他当然知道有时候会做不合理的事情,比如他吃双倍的药,比如他选择模仿正常人,比如他主动吻陆珩。 比如……接吻的时候他的心跳没有加速。 他该感到一点抱歉的,可是也没有。 情绪像是被抽走了,现在他只有肉体,和转不动的脑子。 没关系,转不动刚好不用转,省得纠结以前的决定是否要更改。 陆珩去录惩罚问答前送来一件礼物。 一大捧……兔子。 用花束的纸包着,配色是橙绿白,柑橘配色和池砚之喜欢的颜色。 兔子们也很可爱,毛茸茸,奶呼呼的。 回来的时候路过那家店,陆珩一眼就觉得这个是属于池砚之的。 池砚之有点无语:“你觉得我会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吗?” “你喜欢兔子,”陆珩说,“也喜欢我。” “算你前半句说对,”池砚之属兔子,当然喜欢兔子,“后半句是臆想出来的,建议看看脑子。” 陆珩做了个动作,假装打开脑壳把脑子拿在手上看了看又放回去,确信道:“它说它没有问题。” 以前喜欢也是喜欢。 弹幕在欢呼,怎么想都觉得甜的才是真的。 池砚之更无语了,把兔子花束搁在一边:“今天又不是我生日,好端端送什么礼物。” 陆珩脸色骤然煞白,唯有眼眶是红的,泪水悬在眼睑处。 池砚之纳闷,他生日是惊蛰,又不是清明,为什么能把陆珩吓成这样。 白毛小狗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只是抱了抱他,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阿砚。从前没讨厌你,以后也不会。” “我……知道了,你先别哭。” 毛绒绒的脑袋抬起来:“我没哭啊。” 那你装出这副可怜样要干什么啊,池砚之感觉自己净无语了。 他毫无波澜地看着陆珩出门,起身把门反锁了。 坐下后半天进入不了工作状态。 现在的他专注被打断需要很久才能续上,他认命地把兔子花束抱到怀里,盯着电脑屏幕强行让自己专心。 兔子是黑檀木味的。 对这个味道本能的喜欢让池砚之低下头仔细闻了闻。 诡计多端的alpha。小兔子们都腌入味了。 里面还有张卡片,池砚之拿出来。 「小狗给兔兔主人请安。」 不是什么情话承诺,反而让池砚之心情好了很多。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 陆珩去专门的房间录惩罚采访。 “在提问开始之前,咱们先做出选择吧。”节目组把卡片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张离婚一张不离婚。 「啊啊啊求求你了陆珩,你再努力一下。」 「那两组都是跟一开始做了一样的选择,就连池砚之也选的是离婚……陆珩会不会也选离婚啊?」 「不会的,刚从池砚之直播间里出来,他说离不了。」 陆珩用包着纱布的手拿起“不离婚”的卡片对着镜头晃了晃。 “如果没有池砚之,你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好?”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会。” 他都经历过一次了。 “你认为,使你们的婚姻走到尽头的原因是什么?” “我的错,我的忽视和冷落让他伤心了。” “难道他就没有问题吗?”节目组更进一步地问道。 陆珩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他是很好的人,是我辜负他。” “那么假如你们离婚了,他有了新的爱人,你会祝福他吗?” 游刃有余的陆珩怔了一下,摇摇头:“我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如果他真爱上别人,我即便祝福,也得先确定对方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总不能让他再遇到一个我这样的混蛋吧。” “你会阻止他去爱别的人吗?” “我不会,我爱他而他自由,”陆珩盯着镜头,“但是在他去爱别人之前,我会先教他爱自己。而且我不觉得他不喜欢我了,他今天还收了我的礼物。” 节目组想说收个礼物并不代表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笔名为什么叫不十四?” 第83章 小狗也是碎的 如果有人问陆珩,他最拒绝去做的事情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爱”。 儿时的陆珩也有过不那么混蛋,不那么让人头疼失望的时光。 哪怕他并不是父母爱的结晶,也并没有得到过重视。 小孩子天生就是会爱的,只不过稚嫩的爱意会被人一点一点掐灭。 更小的时候就算挨了臭脸等父母回家还是会迈着小短腿迎上去。 小小的陆珩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家里一堆佣人,可他们只是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从他有记忆起,父母就没怎么对他笑过。家里的气氛不是冰一般的冷漠就是火山爆发式的争吵。 小陆珩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吵架,企图用小小的身体阻隔在两人之间让双方平静下来。 他学着动画启蒙片和图画书上的角色,拥抱妈妈,抱着爸爸的大腿,最终却被狠狠推倒在地上。 妈妈无数次和他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你跟你爸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小陆珩那时并不懂这只是一句发泄,他试着更加乖巧,想成为动画片里那种最懂事的小孩子。 直到五岁那年母亲的生日。 陆珩在幼儿园画了一整天,画了一张色彩明艳丰富,画面温馨动人的为母亲庆生的画。学校的老师说这幅画拿去参赛一定可以获奖。 小陆珩以为母亲会喜欢。 母亲不仅不喜欢,反应甚至比平时更大。 小陆珩的画被撕得稀烂,挨了两巴掌,被罚在墙角跪了两个小时。 那是第一次,陆珩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和别人的、动画片里的是不一样的。 妈妈不是严厉,只是不爱他,一点也不。 那时的小陆珩本能就是讨好父母,他以为自己再乖一点,就有可能被爱。 父母是不爱他的,可他是爱父母的。 后来他才知道,五岁的那天母亲当时很爱的情夫出轨了,她把那张和乐融融、一家子相聚一堂为她庆祝生日的画看作一种嘲讽。 来自她亲生的五岁儿子的嘲讽。 外公外婆并不能经常看他,他也不被允许和外公外婆接触过多。 七岁的时候外婆送他一只小兔子,他把小兔子视为新的家人。 那年冬天小兔子生病了,家里的佣人告诉他小兔子要死掉了,他求他们救救它,可父亲早就让这些人不要管陆珩和他的兔子。 父亲似乎很看不惯陆珩抱着小兔子时的笑容。这个家里,不该出现如此纯粹满足的笑容。 于是陆珩把小兔子颤抖的小小身躯裹在衣服里,冲出家门冒着风雪去找兽医。 最终七岁小朋友冻得通红的双手捧回的是被救回来的小兔子。 陆珩更加上心,把小兔子照顾得很好,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小兔子的状况。 但一个月后,就在他放寒假前的那天。他抱着学校发的一堆奖状奖品从接他的车上跳下来,看到了被摔死在门前的小兔子尸体。 父母又在吵架,他的小兔子是牺牲品。 陆珩不明白。 他已经把小兔子锁在笼子里,把他的房间门窗都锁好了。兔笼里吃的喝的玩的样样俱全,他确信小兔子不会因为需求得不到满足而发狂吵到别人。 这是七岁的小孩子能做到的最大最细心的保护了。 可为什么他的小兔子还是死掉了。 那场病没有带走它,却让它等到了无妄之灾。 这是陆珩第一次意识到,他的爱会给他爱的事物带来伤害。 小兔子的身下没有多少血,眼睛都没闭上,身体已经僵硬了。 奖状散落一地,他跪在地上拼命想用胸膛的温度把小兔子救回来。 那一晚陆珩第一次跟父母大吵一架,然后被保镖按在墙角,抱着小兔子的尸体跪到半夜。 之后陆珩开始变得沉默,不再想要得到父母的喜欢,也拒绝再养任何活物。 再次打开心扉是十三岁父亲带回来一个十岁的弟弟。 是父亲的私生子。 这个孩子的母亲因病去世了,家里没有别的人,父亲就把他接回了家。 陆珩看着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孩儿,眼底的冷漠慢慢融化。 或许他天生不太懂仇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不讨厌私生子,陆珩是个例外。他没考虑过这个弟弟的出身,只觉得身为哥哥,他有照顾和保护弟弟的义务。 心脏裹着薄冰的少年亲手敲碎了那些冰,用温和的姿态接受了没有安全感的私生子。 甚至连带着夏浔和顾轻舟都对这个弟弟不错。 陆珩像第一次拥有小兔子那样尝试对弟弟好,照顾他、保护他。弟弟还算乖巧,基本什么都听他的,不会闯祸。 可是一年后,私生子因为别人骂他没妈跟人打了一架。陆珩那时候已经上初中了,放学更晚一些,回家就发现弟弟一身是伤在罚跪。 父亲的责骂难听到不能入耳,陆珩丢下书包想要护住弟弟。 然后他愣在原地。 “是哥……哥让人打我的。” 十一岁的私生子面对父亲恨不得把他掐死的目光,根本不敢承认真正的原因。 因为他死去的妈在父亲和这家的女主人口中也不过是一个“贱人”而已。他为一个“贱人”打架,自然是丢尽陆家的颜面。 所以他推给陆珩。 陆珩只听见自己清晰地冷笑一声,把书包抡在私生子的头上。 他爱的、尝试爱的,都没有好结局。 十四岁的陆珩因为霸凌亲弟弟在祠堂罚跪。他跪得笔直,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再管任何屁事。 无论被辜负、被背刺还是被迫失去,只要他不开始,就不会有坏的结局。 他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有几个月的时间拒绝跟任何人正常沟通,整个人变得暴躁,跟父母干过好几次仗。 发疯、摔东西甚至在私生子向他道歉的时候把人按在地上揍,最后被送进专门管教叛逆孩子的机构。 传说中的修身教育专修书院。 出来之后陆珩整个人都不对了,那些人是有手段的。上面想查,自有无数像陆父这样的有钱人护着。 第84章 世界破破烂烂,小狗拼好自己 陆珩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看起来正常了,能够跟人社交、并不耽误任何事情。 他成了一些刻板印象里的那种富二代。家里怎样对他都行,只要给钱让他出去玩。 他不再在乎亲情,也不针对私生子,在十四岁那年的夜里亲手把真诚温柔的自己杀死。 他不断提醒自己,一切都要终止在十四岁那个夜晚。他不要再接受和期待爱与被爱,他不再交付真心,不再同情心软。 所以他的笔名一开始就叫不十四。 陆珩看着镜头,神色认真:“十四岁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需要时刻提醒自己,剖开自己,不让自己忘掉。” “但是……”他轻轻一笑,“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个普通名字,没有特殊含义了。” 也许善良的本性没有变过,否则发誓不会再管任何闲事的他怎么会对池砚之几次出手相救。 也许不愿记住池砚之长相的原因除了尊重,还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同情或心软变成伤害。 但有人用生命教会他爱与被爱。 那个人温柔、真诚、坚定,让陆珩冰封的心脏生出久违的勇气。 这一次是他先被爱。 池砚之的爱在陆珩心上破冰开花,于是他重新看到这个世界,重新抱有善意。 世界破破烂烂,小狗缝缝补补……的第一步是先拼好自己。 小狗笨拙温柔,重新学着把全部的真心交出去。 “十四岁发生的事情……对现在的你来说不重要了吗?” “这是附加题?”陆珩问,但还是回答了,“不重要了。” 他要往前走,就不能被过去牵绊。 无论他曾经怎样撕心裂肺地失望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这趟回来是爱池砚之的。 所以过不去,也得过去。 弹幕感慨万千。 「这对是这节目里唯一的糖了。」 「双开的人表示甜不了一点呜呜呜,现在是小狗喜欢主人,但主人不喜欢小狗了。」 「不十四你得迎难而上啊,你可千万别放弃。」 「就没有人觉得他俩还是分开更好吗?」 「???前面的你别企图拆散我的cp!」 陆珩回来得最晚,录完这一环节,节目组通知他明早的早餐是由omega们来做的。 爱心早餐。 但搞事就搞事在,没说这个早餐非得送给自己的“队友”。 如果同一个alpha收到两份或以上早餐的话还要凭借经验分辨哪一个是自己的队友做的。 陆珩:…… “不行。” “你很害怕池砚之做了早餐送给别的alpha?”导演问。 “不是,”陆珩揉揉太阳穴,休息不足再好的身体也顶不住了,“我不吃都行,别累着他。” “?”导演寻思你还记得你在参加节目吗,“但他已经答应了。” “我劝劝他。”陆珩作势给节目组转钱,“随便吃点得了,别让他做。” “阿珩,”陆今也头疼地看着自己弟弟,“姐姐求你了,咱们在录节目,砚之很配合,你别捣乱。” “……行。” 他是真不想池砚之累着,但是……池砚之做的饭诶。 总直播间关闭之前,直播间的观众们只看到陆珩去敲池砚之的门。 池砚之直播进入尾声,手不由自主地揉了把隐隐作痛的胃部,最后扫了眼弹幕。 疼得不严重,就是难受。 「老婆你老公的问答我录屏给你了!」 「前面的你为什么要帮你情敌追老婆!」 「你知道他为什么叫不十四吗?」 听见敲门声,池砚之起身:“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陆珩过去的一切他都不曾了解过。 他对陆珩家庭唯一的了解就是陆珩不怎么受宠,家里有个弟弟,外公外婆对他既心疼又失望。 「老婆!老婆你别挂,让我再看看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张脸真的绝了啊!」 池砚之在弹幕的哀嚎中关掉直播,指指房间的摄像头示意今晚是他和陆珩房间的静默直播,可以继续看。 他没给陆珩开门,隔着门板客气道:“今天辛苦了,休息吧。” “你……” “我还有工作,”池砚之语气淡淡,“如果有不舒服我会和你说,今晚不要打扰我。” 工作室最近很忙,他确实没空搭理陆珩。 “明早的爱心早餐……你随便弄点就行。” “再说吧。” 陆珩回到房间先去洗了个澡,弹幕上一堆等着他围着浴巾出来的。 结果这人很守a德,出来的时候换了身衣服,只有头发湿漉漉的,被他拿着白毛巾敷衍地揉了几下。 「没成功进入老婆房间明显不高兴啊。」 「尾巴都不摇了。」 静默直播的机位是固定的,众人看到陆珩疲惫地捏捏眉心仰倒在床上,疑似点开了老婆房间的直播。 他把直播画面放大,看着池砚之没什么异常之后,放心地闭眼。 不到两分钟又睁开。 眼里红血丝满布,眼睛又困又痛,就是没有睡意。 想抱主人。 想贴在主人身边睡。 他又看了看直播画面,看不清池砚之具体在做什么。两只手都在键盘上,不像是哪里难受的样子。 陆珩坐起来,把开着老婆直播间的手机架在桌上,揉揉眼睛打开数位屏。 「惊!疑似要更新了!」 「不十四你终于!我哭死!」 「啊啊啊啊终于要复更了吗……等等,都是刀子我到底在开心什么。」 「谁懂啊,我八成是疯了,大半夜不睡觉搁这看这两个人工作……我还是双开。」 「双开+1」 「+2」 「气氛很好,已经把书拿出来了,开看。」 随着夜深,直播间的人数不断下降,让逐渐稳定。 「也不错诶,虽然有点无聊。」 「柳昭昨晚很早就睡了,姜如星打游戏到半夜,静默直播就这样,都挺无聊的,还不能互动。」 陆珩断更期间其实断断续续画了一点,今晚把最后的部分画完就上传了平台。 另一边,池砚之的手机一震。 “更新了啊……”也不知道陆珩以后会不会按时更新,本来漫画就周更……他可能等不到完结了。 第85章 厄运专找苦命人 最新的章节里原本因为一些原因短暂合租的两个主角,温柔善良的阿舒摔在烂臭的暗巷,而另一个主角程子就在不远处的另外一条街道被迫上了回家的车。 似乎预示着短暂得到温暖的两个主角再次回到他们既定的人生。 不十四这一更新炸出了不少读者,给下一话设计镜头脚本的空档,手机就弹出不少评论。 「三伏天看得心里凉凉的,我直接把空调关了。」 「我就是贱呜呜呜,你说我上赶着吃刀子干什么。」 「陆珩你三十七度的手怎么能画出这么冰冷的内容。」 「救命一想到不十四跟池砚之的状态……更刀了。」 陆珩基本不看评论,但他瞥到放在一旁的手机,直播画面里,池砚之似乎没在工作了。 他抱着那束兔子花,正在看手机。 应该……大概……不会是…… 其实直播间的固定机位并不能拍到池砚之在看什么,手指上划的动作可以看很多东西。 陆珩鬼使神差地点开评论区不断刷新,终于在一堆为他复更而欢呼雀跃或是吃刀子吃麻了的评论中刷新出一条不一样的。 「这次会稳定更新了吗?」 不一样就不一样在,这个用户是初始头像,用户名叫“也行”。 这个软件不允许使用初始名称,只要评论就得改昵称。 陆珩直觉这个是池砚之。 池砚之的姓和陆珩的名字去掉一半拼成这个词。 陆珩不知道这个意思是不是“没有另一半也行”。 他点进“也行”的主页,关注栏里只有他一个人,书架上只有他的作品,发过的评论很少,大多都很简洁平淡。 “等到了”“今天还更新吗”之类的。 今天之前的最新评论是在…… 池砚之工作室起火的那天。 池砚之问他以后还会不会更新。 陆珩的手无法抑制地开始发抖,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红血丝又多了一些。 或许池砚之从那时起就放弃他了。 不十四第一次回复读者,于是“也行”的那条评论被顶了上去。 他回:“会的。” 老婆想看,别说稳定更新,他努努力一周两更都行。 直播间里的池砚之似乎在跟谁聊天,打字很快,后来改成发语音。 他靠在椅子里,搁在桌上的手随意地转着笔。 陆珩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继续画分镜。 没事,他就知道老婆还爱他。否则怎么还在追更他的漫画呢。 ……真就完全不考虑那个用户不是池砚之的可能性。 池砚之追完更新准备继续工作,但负面的内容对他这种有心理疾病的人来说太不友好了。 按照陆珩的习惯,阿舒和程子以后再见的几率会很低。或许再见面就是一死一伤。 池砚之无法遏制地联想起自己和陆珩。 在一起会好吗?不会。 分开会好吗?不会。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当你看见一件你一直想要的东西放在你面前,你却对它不感兴趣了,这个时候还要得到吗? 没有让他继续胡思乱想,手机弹出几条消息。 「哥哥,很晚了,打扰到你了吗?」 「我有点痛,好黑,我害怕。」 池砚之的眼神柔和了些,安抚了对方两句不怎么奏效后他打去电话。 “满满,没事的,再坚持几天。”他扭头看向窗外,嗓音温和悦耳,神情却有些麻木。 电话那头是个女孩,小心地哽咽道:“化疗很痛。” “哥哥知道,满满别放弃好不好?”隔着网络的电话终究没有人情味,池砚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医生怎么说的,再化疗几次,哥哥就可以买国外的药了,对不对?” 女孩在电话那头忍着痛:“我知道了……” “可是哥哥,”女孩才刚满十八岁,分化一年多就生病了,“这是癌症啊,真能治好吗?” “能的,”池砚之笑,“你又不是晚期,再坚持一下,等你好了哥哥带……” 想说带礼物去看你,脑子里却一晃而过陆珩的脸。 “带小狗去看你。” 说完自己都一愣。 “小狗啊……哥哥,对不起……”满满的声音低下去,“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才这么晚打扰你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池砚之想。 几句或许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安慰就让他身心俱疲:“乖乖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哥哥有钱。” “我……”满满欲言又止。 “怎么了?”池砚之巴不得这小丫头能跟他要点什么,治疗很痛,他却帮不上什么忙。 他现在在病情稳定期,能靠止痛药和陆珩的信息素捱着,可满满呢?她没被标记过,家里穷,甚至一家人都死于这个病。 能够折磨人到死的体面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满满哭得池砚之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但是能不能……” 女孩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声音越来越小,却如同溺水的人抱着浮木那般不肯放弃。 “能不能……给平叔一个葬礼。” 池砚之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摄像头,发颤的手用力攥紧手机,脸色变得惨白。 “平叔他……” “他走了……”满满彻底绷不住了,“今天晚上走的,现在人在太平间里……哥,我亲眼看着他停止呼吸的,他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又一个人没能熬到黎明。 平叔是个出租车司机,家里不富裕但一家三口还算幸福,但他确诊腺体癌之后,他的omega就带着孩子跟他离婚转嫁了。 辛苦了大半辈子,他还想治治病,见一见孩子长大的样子啊。 池砚之无法对着成年了的满满说出平叔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这种谎话。 满满跟平叔住在同一间病房,亲眼看着病友因为和自己一样的病在眼前痛苦死去对这个十八岁的姑娘会是多么重的阴影啊。 “满满,我会请人给平叔一场很好的葬礼,”池砚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你不能因此放弃治疗。” 第86章 要摸摸小狗吗? 小心思被她唯一依赖的人猜中了,满满没有说话。 “满满,你不是还要去见偶像吗?等你病情稳定一点就可以去了,”池砚之起身,靠在小阳台的门上,只留给直播间一个沉默的背影,“不要放弃,我们还有安安和阿纯他们,你们当时答应过我的……” 他带了些哭腔:“你们都要坚持下去的。” 多悲哀啊,让他一个活不下去的人来劝别人活着。 可那些人不一样,他们还想看看这个世界。只是被病折磨得太痛苦了才生出了要解脱的想法。 池砚之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变成这样。 终于安抚好满满的情绪,池砚之累得几乎站不住,微风拂来,脸上有些凉意。 方珏这个时候还在跟他汇报工作室的加班进度。 池砚之回了几句,让他早些休息。 耳边的声音又明显了些,这次没骂他,只是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可以吗? 一个强烈的念头占据池砚之的大脑,他觉得自己得死。 必须得死,现在就死。 他整个人割裂成两半,一半清晰地知道是他的病控制他让他这么想,另一半告诉他他没病,他就是该死。 两种念头在脑海里撕扯,池砚之急喘了两口气,重重拉开小阳台的门。 虽然是静默直播,但他这个动作还是大到吓了观众一跳。 「怎么了这是,打了个电话生气了啊。」 「大美人生气也这么好看。」 「第一次觉得节目上这些人也是有血有肉的……」 生气是正常情绪,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池砚之暴躁地打开行李箱,翻找每一个暗格。 没有,没有,没有。 祁星河把他的刀片收走了。 这个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到温暖,而是无措。 那他要怎么办?他要靠什么来缓解这种不该有的念头? 他得自救啊,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节目还没录完,等录完了他就可以给满满他们凑够能治病很久的钱。 那些人可以代替他好好活下去。 陆珩余光瞥到池砚之开始拉开阳台门时就觉出了不对,他画了一半的分镜都没来得及保存,心里着急起身的动作又太大被绊到,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地上。 祁星河在看直播,意识到池砚之可能抑郁发作,他第一时间打开陆珩的对话框,字还没打完就看见陆珩闯进池砚之的房间。 这次没有敲门,不顾礼貌,直接用钥匙开的。 直播间画面里,陆珩拆了飞快拆了一支橘子味棒棒糖塞到池砚之手里,扶住他的肩膀,安抚的信息素蔓延开,池砚之浑身僵住。 没人听到陆珩的低哄:“没事了,阿砚,我来了。” 池砚之蹲在地上,没有动弹。 “啊。”陆珩引导他张嘴,握着他的手腕让他含住棒棒糖。 这一次很轻柔,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粗鲁。 那股强烈的自伤冲动被安抚住,余下的只有无力。 弹幕不明所以。 「是不是低血糖了啊。」 「应该是的,我低血糖的时候怕晕倒又找不到糖的时候跟他一样一样的。」 「天啊,好辛苦,上着节目还得工作。」 「亏得陆珩开着他直播间啊,要不然离无妻徒刑又进一步了。」 “去……”池砚之在黑檀木温柔的味道中艰难开口。 “我知道,别怕。”陆珩抱起他,走出固定机位能够拍摄到的范围——小阳台一角,顺手把薄纱窗帘也拉上了。 直播间里现在只能看见两个空荡荡的房间,陆珩的数位屏还没关,椅子也歪在地上。 陆珩抱着池砚之坐在小阳台角落的椅子里,安抚信息素不要钱一样包裹住池砚之。 怀里的人呼吸不稳,陆珩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细密温柔的吻落在池砚之的鼻尖和额头:“没事了没事了,主人,我在这里。” 这个时候不适合直接问池砚之发生了什么,陆珩紧紧抱着他,握着他颤抖的手,一遍遍重复引导:“深呼吸,阿砚,看看我,我在这里。” 池砚之听不见他的话。 陆珩不在乎。 现在的重点不是要池砚之配合,而是让池砚之感受到他在。 应该是抑郁症,陆珩猜想。 他没确诊过,但也有过类似的日子。可惜他自救的方式也不太对,他选择放弃自己放弃世界,浑浑噩噩地活着。 池砚之缓不过来,心悸得难受,灵魂似乎一遍遍放大出窍,他不记得自己在陆珩怀里,只想着还在直播,他得抑制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苍白的唇瓣微微分开,胸口起伏不大但频率很快。 闷热的夜和焦急的心脏让陆珩鼻尖渗出汗珠,他低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池砚之。 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抚着他的心口。 慌乱的小狗隐藏所有的情绪,只把温和拿出来示人。 他擦去池砚之鬓间的汗水,微微湿润的唇瓣贴着池砚之额头的发,并不提出任何要求。 他不要求池砚之平静下来,不再要求池砚之深呼吸,安抚信息素释放到极致。 他不能对池砚之提出任何要求,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的寒意,似乎怎样的温度都无法驱散。 “阿砚,”他亲吻那双忘记闭上的下雪的眼睛的尾部,“我在,很累吧,辛苦了。” 此外只有动作和信息素的安抚。 “这里没有别的人,窗帘拉上了,观众看不到我们,”意识到池砚之呼吸和缓了些,陆珩才继续开口,“眼睛很红,要哭吗?” 池砚之无神的眼珠动了动,慢慢挪到他脸上。 陆珩迅速露出欣喜的笑意,尽管带着一些苦涩。 他握住池砚之的手,伸展他蜷曲的手指,让他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主人好些了吗?要摸摸小狗吗?” 完美到如同一件艺术品的脸颊近在咫尺,池砚之张了张嘴巴,没有话被说出来。 赤红的眼睑滚下一滴泪,继而越来越多。 陆珩松了一口气,哭了好歹能发泄情绪,要是哭不出来才更难受。 池砚之抑制不住地重新发抖,把脸埋在陆珩怀里无声地掉眼泪。 第87章 池老师一定是想亲自教我 陆珩想让他哭出声音来,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沉默地拥住颤抖的肩膀。 胸口的衣料被泪浸湿,陆珩用鼻尖轻蹭池砚之的发顶,陪着他缓过这阵情绪。 池砚之在陆珩的心跳声中平静下来,恢复了些许理智,然后觉得自己很矫情。 不是很有脸面对白天才被他推拒过的白毛狗子。 “我……”池砚之嗓子有些哑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陆珩没提刚才的事情,池砚之刚稳定下来,除非他傻了否则他不会这个时候追问。 他顺着杆往上爬,也不管这杆是不是可以让他爬的:“主人不可以用完小狗就扔哦。” 腺体有些烫,池砚之明显发觉自己哭完之后更加需要陆珩的信息素了,这让他根本无法推开陆珩的怀抱。 “谢谢你……” 陆珩低头吻了下他的唇,轻轻贴了一秒就离开,威胁:“再谢再亲,一直亲到你不再说谢谢为止。” 哭完了心情好很多的池砚之莫名来了兴致,闻言扬眉:“我说真的……谢谢你,糖很……”好吃。 这和邀请有什么区别! 陆珩毫不客气地托着他的后脑勺,把唇凑上去,重重贴了一下。 很舒服,尽管疲倦的心脏没有加速跳动。 但小狗又怕又忍不住的眼神和唇瓣柔软的触感都让池砚之很舒服。 或许以前没做过的事情他可以试试。 ——这种念头只在他稍微好些的时候才会出现。 池砚之张嘴要再说句谢谢,抬眸去看陆珩的脸之前视线先掠过他性感的喉结,然后看到了…… 陆珩的脖子上有道两厘米长的白色疤痕。 像是刀片划出来的,位置在左侧颈动脉旁边。很浅,但位置凶险。 陆珩是正常偏白的肤色,这道疤痕不仔细看实在不太显眼。 “这是怎么弄的?” 过往的记忆被撕开。 陆珩其实有些排斥别人把他当小狗的,因为在管教机构他真的当过。 那些人惩罚叛逆孩子的手段之一就是打碎他们的傲骨,斩净他们的尊严。 陆珩刚进去的时候那些人了解过陆家家法本来就是罚跪,他们觉得罚跪对陆珩来说太轻了,于是用麻绳套住他的咽喉,让他在地上学狗爬。 不学就要被打。 陆珩不怕被打,于是那根麻绳几次差点勒死他。 后来有次不知道是谁在麻绳里藏了一枚刀片,刀片轻且锋利地划过他的侧颈。 伤口不深,但他凝血不好,唬住了那些人。 这里有的是办法让所有人都成为共犯。一边是受害者,一边是加害者。 陆珩是里面骨头最硬的一个,他拒绝沟通,拒绝帮那些人罚别的人,也没有过救别人的想法。 自身都难保。 于是被罚次数最多的变成了他。 出去后他被按在精神病院里强行“治疗”了两个月。 没人相信他没病。 原来他们也知道人进入那种地方不可能正常地出来啊。 陆珩强行止住回忆,黑眸静静看着池砚之:“不小心弄的。” 池砚之不觉得陆珩是会伤害自己的人,就信了他的话。 他看着陆珩的唇瓣思考再说一句谢谢能够接个吻的可能性。 他料定陆珩不敢。 “陆珩,你喜欢我吗?”他问。 “我爱你。” 池砚之摸了摸心口:“即便我不爱你,你也会爱我吗?” “对。” 陆珩知道他只是想说说话,并不是真的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但他还是认真回答。 你也这样爱了我很久啊,在一段更加漆黑的日子里担惊受怕。 只是换过来,换我来爱你而已。 “你觉得我这样正常吗?”池砚之有些奇怪,没人受得了忽冷忽热,包括他自己。 可他还是这么对陆珩做了。 潜意识里把这当成试探,如果陆珩走开,他就沉入水底,可如果陆珩不走……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赌陆珩会走的,没有人不会走的。 “正常的,”陆珩理解他,“你做的决定肯定有你的考量,唯一的不同是,现在你有一只小狗,可以差遣他也可以要求他。” 我来当你的情绪抚慰犬。 池砚之吃力地笑了笑。 他挺想接受这份好的,哪怕只是镜花水月的幻觉。 反正他没打算活下去,临走前获得一些,似乎也不错。 只是……万一陆珩是真的动心了,因为他的回应而陷进去了,那他欠这个世界的债就又多了一笔。 或许可以任性,但多年来的理智告诉池砚之。 不要。 他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他并不认同善良的人才会得抑郁症这句话,他不觉得自己善良,但总有一些人被这个世界残忍对待之后,看到别人的笑容会觉得。 真好啊。 虽然我不能一直笑着,但真的想要留住你们的笑容。 所以他拒绝看见陆珩最终送别时哭泣的眼睛。 那么…… “谢谢狗狗。”池砚之很有目的性地扫过他的唇瓣,微微扬起下颌。 是索吻的动作。 陆珩如他所愿。 呼吸被温柔掠夺,池砚之轻轻阖上双眼。 陆珩托着他脆弱的后颈,黑眸里是化不开的苦涩,他看着爱人轻颤的睫毛,怜惜与痛苦交织在一起。 一个没有回应的吻。 但是池砚之主动要的。 只要他要,一辈子不给回应陆珩也会给。 不光是歉疚,更多是爱。 池砚之轻轻推他:“喘不过气了。” 陆珩最后贴了一下他的唇瓣,像个仪式。 “技术……”池砚之心情好多了,躯体化反应也减轻不少,甚至有力气点评一下,“还有待加强。” 陆珩受教地点头:“我会努力。” “你怎么努力?” “经常吻你,”陆珩笑着拥紧他,“池老师一定是想亲自教我。” 池砚之经常被称为“池老师”,但这个词从陆珩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很不一样。 “啊……”他故意拖出一个慵懒的长音节,清亮的眼睛蒙了些许雾气,“池老师也不会。” “池老师肯定会的,不然怎么知道我技术不行。” 陆珩下巴抵着池砚之的肩,瘦削的骨头有些硌人。 “阿砚,看看小狗,”他轻声说,“他真的爱你。” 第88章 睡醒了就能好一些 池砚之没说话,略显空洞的眼睛里映不出陆珩的影子。 “睡吧。” 陆珩抱着他,并不强求回应。 人就在他怀里,可实际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近,他和池砚之隔着不止一个冬天。 池砚之闭上眼睛,嘈杂的声音被黑檀木的信息素冲散。 “等你好些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陆珩等他睡着了才问,“我都可以陪你解决。” 因为清楚醒着的池砚之不会回答他。 如果真的让池砚之听见他的问题,又要把人吓跑了。 不能逼问任何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陆珩告诉自己,慢慢来。 池砚之不愿意打开心扉,他就长久陪伴,渗入进去。 上一世病痛的折磨让他无力观察池砚之的状态,也许早有征兆。 房间里空了很久,再回到直播间的画面里时,陆珩把池砚之轻轻放在床上。 起码让他睡个安稳觉。 空调的温度调整到二十八度,陆珩把池砚之连人带被都抱在怀里,珍惜地吻了吻,问他也是问自己:“我可以留下你的,对吗?” 睡着的池砚之很乖。 “睡醒了就会好一些,”陆珩很轻很轻地笑,墨眸里的悲伤没有半点消散的意思,“天亮了就会是很好的一天。” 我们会有很好的一生。 陆珩焐暖了池砚之的手,又把脚探进被子里。 池砚之的脚也很凉。 安抚小兔被换进池砚之的怀里,直播间里没睡的观众看着陆珩去了床尾,掀起t恤下摆,把池砚之的脚拢起来,用身体的温度烘着。 跟进了给那保姆找医生和悬赏找目击证人的进度。 当年抄袭的事情他了解了一些。 是池砚之亲口承认的抄袭,怪不得池韶安那么有恃无恐。 连当事人都承认了,虽然网上找不出太多的来龙去脉,但这无疑给“翻案”带来了很多难度。 池砚之根本就不会解释。 他只会接受。 “我不会放弃的,”陆珩保证,“就算连你自己都不在乎了。” 他心疼。 池砚之这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如今陆珩做什么都是补偿。 但是总要有人补偿。 总要有人让池砚之看见光亮。 确保池砚之全身都暖过来,陆珩才去浴室冲掉一身的汗味回到池砚之身边。 很困。 淡淡柑橘味让人安心。 可他不敢睡。 他伸手把灯关了,睁着眼望着一片黑暗。 怀里的池砚之动了动,他马上拍拍:“我在。” 池砚之只是要翻身而已。 陆珩给他掖被角,再从背后拥过去,吻吻池砚之的腺体,修长的腿轻轻搭在池砚之的腿上,往回一勾,把人牢牢抱在怀里。 房间里始终弥漫着黑檀木的味道。 翌日清早节目组已经放弃去陆珩房间找人了,干脆给他发了条消息。 omega做爱心早餐的时间alpha们肯定是有别的任务的。 陆珩早上才眯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看完消息,极其自然地探过池砚之的额头和胃部,再捏捏手脚,确认没有异常才放心起床。 留给池砚之一只被黑檀木安抚信息素浸透的兔子。 静默直播早上五点钟就被关闭了。 一部分一夜没睡的网友顶着黑眼圈剪辑出了池砚之“低血糖”陆珩冲进房间的视频。 到他抱着睡着的池砚之回到床上,再到整个后半夜,昏暗的夜视画面里池砚之只要有动静陆珩就马上回应安抚。 「我弱弱的问一句,他俩还没离婚,我可以磕一下的对吧?」 「不管了!是糖!」 「老天鹅,我昨晚看他们工作看困了,谁告诉我他俩啥时候睡到一起的!」 「天呐,是糖,我们有救了!」 陆珩从池砚之房间出来的时候又遇上夏浔,睡得很好的夏浔向后一个大跳:“你昨晚经历了什么?!” “抱着老婆睡了一夜,”陆珩勾起唇角,疑似在炫耀,“你这种单身狗不懂的。” “我确实不懂……”夏浔满脸纳闷,“为什么抱着老婆睡还能熬得像只熊猫。” 陆珩:??? 他冲进自己房间的浴室,镜子里的人带着俩大黑眼圈。 陆珩紧急召唤了一只化妆师。 节目上他可以不好看,但绝对不能在池砚之眼里是个精神萎靡的样子。 夏浔跟进来:“你又失眠了啊?” 失眠对当代年轻人来说是什么很神秘的事情吗? “没有。” “你没带安眠药是吗?”夏浔叹气,反复欲言又止之后给顾轻舟发消息,“我让顾轻舟给你送点。” “?”陆珩闭着眼睛被化妆,“温香软玉在怀,睡不着不是很正常吗?你又没有那么大一个漂亮老婆。” 夏浔:…… “老婆被你作没了,你想起来珍惜了。”夏浔撇撇嘴。 陆珩被他刺痛,放弃交流。 这才是亲兄弟,永远知道怎么扎你你最疼。 一栋别墅,四个alpha嘉宾,只有为了保持皮肤状态早睡早起的夏浔精神饱满。 因为约会时断定任务卡一定是在电影院而不是商场空中花园而跟李端大吵一架的谢廷玉昨晚回来饭都没吃工作到半夜。 李端不仅没哄他,吃饭也没叫他。 工作完又想起来接着生闷气俩小时的谢霸总并没有睡几个小时。 柳昭被债主的电话骚扰到半夜,筹到钱之前是不可能睡好觉的了。 于是夏浔带着三个精神不振的alpha做节目组给的早间任务。 公园两人三足晨跑,并识别出人群中的npc从他们手里或者各种犄角旮旯获得词语碎片,回来的时候把词语碎片组成正常且通顺的句子讲给自己队友。 再由网友们现场投票选择出最佳创作,获得今天其他环节的特权。 天杀的,这都谁想出来的任务。 让从不清早起床的漫画家和熬夜工作的霸总一大早接受肉体上的折磨。 活蹦乱跳的夏浔身边三个人都戴着墨镜,活像大明星带了三个保镖出门。 陆珩无视谢廷玉明显不友好的表情,接受了节目组让他俩组队的安排。 “每人六张词语卡片,可以争抢,不能打架。” 第89章 我跟你半斤八两 绑绳子的时候谢廷玉非常不满。 理由是他投资这个节目是来追老婆的,不是跟另一个alpha绑在一起做任务的。 开玩笑,两人三足这种默契比拼难道不是跟自己队友一起更舒服吗? 节目组反驳他的理由也相对合理:“找到卡片就可以告白了,不浪漫吗?” 告白。 谁家好人用造句的方式告白,而且万一没有什么好词…… 谢廷玉看向跟他身体隔着一米远,只伸一了只脚过来任由工作人员来绑的陆珩:“喂。” 陆珩微微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薄唇冷淡地抿着。 谢廷玉本来就不爽,一下子来了火,摘了自己的墨镜,用通红的眼睛瞪着陆珩,更大声地“喂”。 夏日清晨的阳光打在陆珩的侧颊,鼻尖似乎都变得透明,谢廷玉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挺帅的。 但帅是没礼貌的理由吗? 墨镜下,陆珩的睫毛低低覆盖下来,在补眠。 现在不算好时机,但在池砚之身边他又不舍得睡。 “陆珩!” 绑带绑好了之后,节目组讲解了一下具体游戏规则。 两人需要相互配合,在找到规定路线内的十二张卡片之前需要协作,找齐卡片之后可以以任何方式进行分配。 包括但不限于争抢、辩论、以及最简洁的分配方式——石头剪刀布。 太困了,陆珩只随便应了一声。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谢廷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陆珩就是不爽。 可能是因为明明都是来追人的,陆珩不仅没离还跟池砚之抱到了好几次吧。 陆珩偏过脑袋,眉间聚起一点不耐烦:“嗯?” 很好,互看不顺眼。 “你就不觉得这任务不合理吗?”谢廷玉问。 这要是跟李端一起两人三足,即便没有默契……没有默契更好,李端要是摔了,他可以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跟什么词语造句比起来,这才是真正增进感情的方式。 他不信陆珩不这么觉得。 陆珩摘下墨镜揉揉眼睛又戴了回去,白色的发梢随着动作轻晃几下。 “唯一不合理的地方是你,”陆珩神色淡淡,“明明可以一个人来的任务,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 谢廷玉:“……” 他看不懂了。 “你不想跟池砚之一起……” “想啊,”陆珩坦诚,“但是咱们这应该不是个恋综吧。” 跟拍的摄像和导演疯狂点头。 离婚综艺当然会有促进感情的环节,但是没有感情的人会喜欢被强硬地去“促进”吗。 他们需要有独处的空间,有和其他人交流的时间,理清自己的思绪,认真看待自己婚姻中出现的问题。 而不是一个劲儿黏着另一半。 “你想要的,不一定是李端想要的。” 夏浔和柳昭组已经出发了,陆珩活动了一下没被绑着的脚踝。 谢廷玉怔了一下。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考虑过李端想要什么了。 没急着跑,他问:“那你知道池砚之想要什么吗?” 陆珩转过脸,自信一笑:“我啊。” 谢廷玉:…… 你小子哪里来的自信。 夏浔和柳昭一起跑了几步就基本同步了,一开始还交替喊着口号,之后就聊上了。 陆珩跟谢廷玉相比那边就有看点得多了。 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陆珩坚持先找npc,谢廷玉认为前期分辨npc比较耗费时间,所以要先找秘密角落的卡片。 两个人各持己见,最后干脆吵了起来。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谢廷玉摘了墨镜拿在手里忍无可忍,“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然后回去。” “首先,我不是李端,没必要听你的话。其次,李端也没必要听你的话,”陆珩相比之下平静一些,“最后,你能不能不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地位上?” “因为我是对的。” “你哪件事是对的?”陆珩眯了眯眼,有些烦了,生平最听不得谁用这种坚定的语气说自己是对的。 母亲撕掉他的画摔烂他的画笔是对的。 争吵之下牺牲他的小兔子是对的。 私生子为了自保把锅甩给他是对的。 送他进管教所是为他好,是对的。 这世界桩桩件件都是对的,就他是错的。 “你要是对的……”对节目完全不上心的陆珩第一次表现出对其他嘉宾明显的攻击性,他和谢廷玉差不多高,但站位稍微在一个坡上,显得高一些,倨傲地微扬起下巴,唇角露出恶劣的笑意,“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他把墨镜往下勾了勾,轻笑:“都来离婚综艺了,你比我高贵在哪里?” “你!”谢廷玉气结,脸色很快沉了下来,“我们讨论的不是这个。” “我没在跟你讨论,”陆珩冷道,“别拿你霸总的那一套对着我。”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陆珩笑,“我跟你半斤八两。” 所以他才没有指责谢廷玉的资格。 当霸总的没有先低头的习惯,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是漫画家妥协。 小狗想赶紧结束这一环节回去找主人。 心里惦记得要命,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情绪怎么样。 希望信息素小兔可以安抚到他。 谢廷玉没有get到节目组隐晦的暗示,随着时间推移,公园里人越来越少,npc似乎也离开了。 陆珩觉出不对了,但没说什么。 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加一起才六张卡片。 陆珩摘下墨镜握在手里,额发被汗水打湿,衬得那双眼睛更加黑沉。 “你怎么……”谢廷玉皱眉,“发现的时候就应该及时调整策略。” “一开始是你坚持你是对的,我没有纠正你的义务。”陆珩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卡片,没看内容直接按顺序给了谢廷玉三张。 这画面有些熟悉,谢廷玉恍惚地接过来。 昨天他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跟李端吵的架。 似乎他总在固执己见,他习惯了在公司里做决策者,习惯了掌控。 也习惯了……来自另一方的忍让。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是李端对他的纵容和宠溺让他变成了这样。 第90章 池老师,我的饭呢 回去时爱心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餐盒是节目组前一晚分配的,一模一样的。 四张椅子在餐桌边一字排开,椅背上贴着名牌。 弹幕已经尖叫好半天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今天这里会爆发世纪大战吧。」 「别搞别搞啊。」 谢廷玉刚进门脸色就黑下来,一眼看到属于他的位置前面没有餐盒。 即便他有错……李端那么大的人了总不能这样在节目里不给他面子吧。传出去他这个谢总还怎么当? 而且他昨晚就没吃饭,当霸总的经常应酬没几个胃好的,早就隐隐作痛了,回来还要面对这么个结果。 谢廷玉说不出自己是失望更多一些还是难过更多一些,他跨到李端面前:“这是什么意思?我饭呢?” 李端冷淡地别过眼:“没你的饭。节目组没规定一定要给你做。” “那你给谁了?”谢廷玉追问。 现在还不能公布,李端没有接话。 谢廷玉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哎不是,你俩……」 「我一开始真的希望这一对复合,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谢老板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隔着镜头都看出端哥不高兴了。」 「那李端就没有错吗?谢老板好歹是个总裁,这让他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偏偏在最该留面子的时候没给他面子。」 随后进来的是柳昭和夏浔。 柳昭的位置上也是空的。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把手里认真做任务获得的卡片还给节目组:“这个环节,我弃权。” 他平静地坐下,和姜如星隔了一段距离。 「柳昭脾气也不太好的样子,本来就是没规定星星一定要做饭给他啊。」 「我感觉他这样已经很好了,起码没当众发火。」 「还是节目组会搞事啊,要是我的队友没给我做饭我直接当场发疯。」 夏浔的位置上放了一份简单的煮面。 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做的。 他看了眼池韶安,道谢:“谢谢。” 那场直播之后池韶安没搞过事,似乎要专心营造自己的破碎懂事人设。 「安宝好,还是安宝好。」 「照顾好自己啊安宝。」 池砚之从楼上下来时,陆珩还没回来。 整个别墅一楼只有夏浔吃面的声音,很轻很安静。 气氛古怪。 陆珩的位置上两份早餐都盖着保温盖。 谢廷玉松了口气。 刚才李端应该是骗他的,既然他和柳昭都没有早餐,夏浔有一份,那就应该剩下三份。 但现在陆珩那里只有两份,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李端其实在这一环节弃权了? 没给他做,却也没有给别人做。 这个发现让谢廷玉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端哥,对……” 谢廷玉刚想靠过去低头服个软,陆珩就从外面进来了。 陆珩的目光在别墅一楼扫过,最后停留在池砚之身上。 池砚之今天穿了件底色纯黑,有白色玫瑰刺绣图案的衬衫,墨发黑眸显得沉静。 幽深的眼睛里看不出多少情绪。 节目组把桌上餐盒的保温盖打开。 谢廷玉瞳孔颤了颤,猝然起身上楼。 他和李端在一起太久,一眼就认出陆珩桌上的一份是李端做的。 陆珩平静地看了看自己桌上的两份早饭,手背在身后,凑近池砚之,讨好地微微弯腰:“池老师,我的饭呢。” “起晚了,”池砚之平淡道,“没做。” 「别太荒谬了漂亮老婆!我们亲眼看见你做了!」 「不过确实没见他端出来,是自己吃了吗?」 「小狗这个表情好可爱啊。」 「传说中的三分讨好三分委屈三分难过和一分默默emo……」 陆珩众目睽睽下亲了池砚之一口,眼里是温柔碎星。 池砚之以为陆珩会生气的,可是没有。 要是被陆珩知道池砚之总觉得他会生气,他一定会大呼冤枉。 他才不舍得跟池砚之生气,如今池砚之怎么对他都好,都是他自找的。 “没关系,”小狗亲昵地用鼻尖蹭蹭主人,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指尖勾着的纸袋里装着一份打包好的小馄饨,“我买了小馄饨,只让他们放了一点点胡椒粉。” 不会太辣,就不会胃疼。 他回来晚了是因为半路下车去买小馄饨了。 节目组只通知了准备老公组的爱心早餐,并没有提过老婆组要怎么吃。 他们是故意没有提醒的。 节目组备了吃的,肯定不会让嘉宾们饿着。 但这其实也是对嘉宾感情的一次考验。 出现意外的是,节目组所有人都以为带饭回来的会是谢廷玉。 没想到是陆珩。 「完了,这个小狗是真的有在变很好。」 「呜呜呜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他的爱了。」 「换我也会觉得节目组另有安排的,真的只有他惦记着爱人没吃饭啊。」 「他甚至没有怪池砚之没做他的饭!」 「小狗,你是一只好小狗!」 「天啊就冲这一件事我都想替池砚之原谅他一下子。」 「所以他俩之间到底是啥情况……要原谅啥啊。」 「不知道,根本没看懂。」 池砚之被陆珩按着坐在桌边,静静看着他把小馄饨拿出纸袋,从打包盒倒进瓷碗里。 勺子轻轻搅了几下,让小馄饨个个分开。 黑檀木信息素从身后包裹住池砚之,有些渴求躁动的腺体瞬间被安抚好了,浑身都是难言的舒畅。 “今天怎样?”陆珩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问,“要不要我喂你?” 池砚之没说话,握住了陆珩握着汤匙的手腕。 指尖不凉,应该不难受。 陆珩放心地笑笑,又依依不舍地用脸颊蹭蹭他才放开。 真的很像只小狗。 池砚之示意他吃饭。 无论是李端做的还是姜如星做的。 “出了一身汗,我去洗个澡,”陆珩对那两份饭不感兴趣,“你好好吃饭啊。” 在外温柔大方的陆小狗进了电梯眼睛就红了。 其实本来很期待的。 他都想过池砚之的爱心早餐要是送给别人,他就进行一个小狗抢食。 ……算了,起码阿砚的情绪好了许多。 心里总算有点安慰。 第91章 张嘴,啊 姜如星和李端的爱心早餐被原路退回。 李端沉默地自己吃。 他其实也不是故意送给陆珩。 他想的是只要不是谢廷玉,给谁都可以,所以装好了之后随便放的。 至于姜如星什么心思,他就不清楚了。 姜如星捧着自己的餐盒凑到柳昭面前:“哥……” 柳昭本来还没多大反应的,一下子就被他这个动作给激怒了一样,“噌”地从沙发上起身:“别人不要的你给我?” 他双目赤红,昨晚已经被催债的快要逼疯了,今天再被这么羞辱,柳昭此前的温润都全数崩裂。 姜如星从来没有见过柳昭发这么大的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柳昭像是盯紧了猎物的狮子,一步一步靠近:“我和你结婚时间是短点,但你告诉我,我哪一点对不起你?” 姜如星平时直播走的是笨蛋美人路线,这种人设吸引来的粉丝大多都会护着他,他早被人捧惯了,这一冷不丁被凶,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口不择言道:“你刚才……你都没想过我也是要吃饭的,连陆珩都……” 池砚之带着自己的小馄饨默默往角落靠了靠。 这孩子不太会说话,现在说这个不等于直接把柳昭引爆吗? 果然。 柳昭冷笑一声:“你不也没想过给我吃饭吗?你做的饭不也先送给别的alpha了吗?哦,等人家不要了你再给我?” 他一步步逼近:“我就只配捡垃圾是吗?” 「啊啊啊别吵架啊。」 「姓柳的你吓到星星了。」 姜如星后退,嘴还死倔:“是你自己这么说的,我可没这么觉得。” “你没少这么觉得吧,”柳昭气得清秀的面容有些扭曲,“我都不想拆穿你,之前送礼物环节,那个镜头是你在二手平台买的吧,捡了人家的二手物品说是我的,然后物归原主?” 此言一出,弹幕和别墅都更安静了。 这种争吵本来就是综艺的一大看点,节目组肯定不会阻拦的。 原本准备拉架的李端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本来把姜如星当个本性不坏的小作精,年纪小又长得嫩,天生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可是现在……柳昭说的要是真的,他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行为的。 他和谢廷玉的感情出现问题之后,谢廷玉也曾经将买了送“逢场作戏”的对象的礼物转手送给他。 李端知道这种滋味着实难受。 一开始他还忍着,后来离婚了再回忆起,发现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为他的一切找借口。 会为了维持这段感情替对方找理由。 脱离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 池砚之在桌角安静吃饭,他有时很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影响,小馄饨本就尝不出什么味道,现在更是要全身贯注地控制自己的手腕才能不抖得那么明显。 姜如星没想过柳昭这种老实人会在节目上拆穿他,当即抹起眼泪,倒打一耙:“柳昭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是吗?因为不爱了,所以一点包容都没有?” “你说我没包容你?”柳昭忍无可忍地拎起姜如星的衣领把人抵在餐桌上,动作重到餐桌为之一晃,“我还不够包容你吗??” 一道白色的身影干脆利落地从二楼半楼梯扶手边翻下来,动作快出残影,在小馄饨汤汁被撞洒之前将池砚之护到怀里。 冰冷的黑眸瞪着柳昭跟姜如星:“没见这里还有人吃饭?这么大的客厅吵不开你们,非得往这里挤?” 姜如星被他凶得脸色发白。 他本来就是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躲的,毕竟柳昭这个样子真的有点吓到他了。 陆珩黑檀木和夏浔薄荷的信息素带着警告涌动在别墅里,柳昭逐渐冷静下来,按了按发痛的腺体:“抱歉。” 他转向姜如星,脸色还没有缓和:“姜如星,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下一次……” 他没说完,暗含着威胁。 姜如星被两个高阶alpha的信息素按得难受,这会儿就算让他为镜头的事情跪下跟柳昭道歉他也是愿意的。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跟柳昭之间是有标记的,虽然不是完全标记,但柳昭现在要是想用信息素控制他,他根本就跑不掉。 所以柳昭是忘了这事了,还是单纯的不愿意不舍得? 另一边的陆珩把毫发无损的池砚之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池砚之发抖的手腕被陆珩攥着,压迫信息素把他排离在外。 “没事了,”陆珩抱起他,“咱回房间吃。” 夏天饭冷得慢,这会儿小馄饨温度刚好。 池砚之发现陆珩最近有些自来熟了,说抱就抱,一点预告都不给。 “我是玩具吗?”他问。 “不是,”陆珩抱他到房间的桌边,另一手里端着的小碗一点都没洒,“所以可以抱吗?” 人都已经坐好了,他又问这个。 迟来的礼貌。 陆珩今天的行为也出乎池砚之的意料,乖到他很难表现得太冷淡,甚至心里还稍稍生出一点愧疚来。 “……可以抱。” 反正抱都抱过了,这和上车补票没区别。 陆珩压根不是这么理解的,池砚之说可以抱他就俯身把人抱起来,一阵轻微眩晕之后池砚之坐在了陆珩腿上。 等等。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怎么办呢?”小狗耍无赖,“抱都已经抱到了。” 他舀起一个馄饨递到池砚之唇边,哄小孩一样:“张嘴,啊。” 这样的行为对池砚之来说属实有些暧昧过头,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热意让他从耳垂一路烫到了脖颈。 平日冷白到没有血色的脸颊泛着明显的粉,显得健康且……诱人。 陆珩满心满眼都是喜欢,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吃饭呀。” 老婆好漂亮,抱在怀里好舒服,没有刻意释放的柑橘信息素淡淡的、涩涩的。 想啃两口。 拼命忍住了。 两人靠得太近,陆珩说话时胸腔振动被池砚之清晰地感受到,他面红耳赤地就着陆珩的手咬住那只小馄饨,咀嚼咽下。 “可以了,放我下来。” 怀里的身体紧绷着,陆珩心知不能操之过急,可池砚之昨晚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 第92章 你再骂一句试试呢 有人敲门,池砚之推了陆珩一把,陆珩这才放他自己吃饭。 是陆今也,来通知后续安排的,陆珩站在门边目光柔和地看着池砚之吃饭。 细长冷白的手指捏着瓷勺,池砚之吃得很慢,瞧起来赏心悦目。 “陆珩,要不你先听听我在说什么呢?”陆今也道。 房间里没开直播,走廊里开着,陆今也身后有摄像随时跟拍。 于是直播间的观众看见陆珩目光始终没有从房间里的人身上挪开,敷衍地点头:“嗯嗯嗯。” 「哈哈哈陆珩你别太好笑了。」 「不十四你在看什么!我老婆吗!」 「此时眼里只有老婆的小狗看起来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没吃饭呢。」 「我看他挺高兴的,说不定刚刚吃到老婆了……」 「别!漂亮老婆可以不是我的,但也不能是秒a的!」 「前面怎么突然就开起车了……等等啊,你车轮子压我脸上了……」 和老婆只有过意外一夜,但莫名被称为秒a的陆珩看着池砚之放下勺子,很自然地抽了张纸巾给池砚之擦嘴,摄像机跟着进入房间。 身高腿长的alpha差不多要把镜头挡严实了,从观众的角度看到的是陆珩把池砚之搂在怀里。 很难不磕生磕死。 当事人的表情却没有那么轻松,陆珩看着碗里剩下的一小半:“吃不下了?” 池砚之不想跟他靠得太近,又不好真的把他推开:“嗯。” 他希望陆珩不要追问……至少在镜头前不要。 陆珩清楚抑郁会有些厌食症状,原来之前吃得少不光是胃的问题。 他只是责怪自己发现得晚了:“困不困?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池砚之摇头。 陆珩在他身边把剩下的小馄饨吃了。 这么点儿对一个健康的alpha来说根本都不够垫肚子的。 弹幕又想起刚才的事。 「所以池砚之做的饭嘞?」 是啊,池砚之做的饭…… 半个小时后,四辆车从别墅出发朝着市区行进。 老公组和老婆组各两辆车,和早上一样,陆珩和谢廷玉又被分到了一辆车上。 再次相看两相厌。 谢廷玉脸上带着明显的怨气:“你买饭的时候就不能喊我一起?自己出风头很爽吗?” “爽啊,”陆珩不惯着他,露出一个痞气的笑,“怎么了,你老婆也喜欢吃小馄饨?” 李端喜欢吃…… 他好像一直都是吃什么都可以的。 “啊……”陆珩靠着椅背,懒洋洋拖出一个长音,“忘了,人家不是你老婆了。” 谢廷玉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盯着陆珩看了一会儿,突然一笑:“你在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池砚之没给你做饭。” “那又怎么了呢?”陆珩挑衅地笑,“老婆吃馄饨我喝汤,我爱吃他剩下的。李端剩下的都不会给你吃吧。” 他跟没骨头似的瘫在后座:“你不会是嫉妒吧,嫉妒阿砚还爱我,但李端对你已经没感情了。” “你!”这小子之前不声不响的,现在嘴突然变得很毒,谢廷玉深呼吸了下,讥讽道:“我可没看出他有哪点还爱你。” 陆珩眼里的笑意淡了些许:“他允许我抱他,允许我用他用过的勺子,这不是爱是什么?兄弟情吗?纯洁的前夫情?” 他以前都没用过池砚之含过的勺子,现在他就是把这当成进步。 虽然他明知道池砚之只是被他缠得没办法,并不是真的准备重新接受他。 陆珩的目标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景色在飞速倒退。 他不需要寻找池砚之这一世还爱他的证明,因为池砚之上一世给过了。 他说他愿意。 他说他不想离婚的。 那时候他们都已经离婚了,已经没有关系、无可挽回了,他都已经死了。 池砚之说的不会是谎话。 所以陆珩默认池砚之仍旧爱他,所以不管是推拒、冷淡、漠视,在陆珩眼里都是爱。 陆珩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坚定,但他昨天记起了,看到了,意识到了,池砚之是生病了。 从他们认识之前就病着。 他要更坚定地靠近,而不是纠结池砚之还愿不愿意要他。 原本四辆车是走的同一路线,在某个路口,陆珩和谢廷玉注意到前面老婆组的车要变道左转,自己坐的车是准备直行的。 两个alpha第一次这么默契,异口同声。 “跟上去,我可以加钱。” 跟拍和司机:…… 弹幕笑疯了。 「小狗你怎么也变成霸总小狗了。」 「笑死,谁注意到他俩异口同声之后那个互相嫌弃的表情啊。」 「今天的动图表情包有了。」 「好好好,两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大字:晦气。」 两人一起开口之后无语对视的那一眼被执着于录屏的网友成功保存,截成gif一天之内被转发了几万次。 好险,要不是两个人嫌弃得太明显,差点就磕上邪教了。 导演跟他们一辆车,试图解释:“你们的目的地不一样,所以……” “跟上去。”霸总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神经。” 陆珩骂了句,路口都过去了怎么跟,霸总的标配就是一句话对方不听他就一直重复下达相同指令吗? 加重语气再说一遍就能达成目的了吗? 谢廷玉回头看着自己离分开的路口越来越远:“你再骂一句试试呢。” 陆珩:“你再骂一句试试呢。”(阴阳怪气版) 「哈哈哈哈不十四天克谢老板啊。」 「谢老板这辈子都没见过敢阴阳怪气学他说话的人。」 「陆少爷你刚才的样子敢不敢给你老婆看看。」 “掉头,”谢廷玉用霸总标配冷漠声线道,“我加两万。” “掉什么头,”掉头再跟得追到什么时候去,陆珩道,“前面路口左转,送他们到目的地我们再去我们的地方。” 说完了指指谢廷玉:“他加钱。” 谢廷玉:??? 谢廷玉:“你不是也要加钱?” “你不是怪我出风头么?到你了,”陆珩掏出墨镜戴上补觉,无辜道,“再说你开公司的,我一破画漫画的怎么跟你比。” 第93章 有可能是在吃醋 谢廷玉真的很想掐死陆珩:“我也不加了。” 虽然说完这句话怎么想怎么觉得怪。 他好像被陆珩给带到沟里了。 “不加就算,”陆珩懒懒道,“反正谢老板再不出钱我们可就要错过下一个路口了。” 导演:要不你们谁问问我的意见呢? “那个……”导演犹豫着开口,“就算加钱也……” “五万。”谢廷玉说。 “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只是去另一个活动地点,不会有危险……”导演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陆珩说十万。 拿五万给直播间的观众发红包。 观众们一下子热情高涨,纷纷要求节目组听他们的。 「我嘞个付费上节目啊。」 「节目组还是沉得住气,要换我,在两万的时候就投降了。」 「你们多安排点这种环节,我下个月的生活费全靠你们节目了。」 「别人付费充会员看节目,你们节目直播免费还倒贴钱哈哈哈。」 “十五万。”谢廷玉的胜负欲一下子被激发了。 陆珩往车窗边挨了挨,没有再加价,无所谓道:“听他的,他有钱。” 司机在导演的示意下转弯,并在下一个路口成功追上了池砚之李端那辆车。 “嘉宾们经过几天的相处已经逐渐熟悉起来,和自己的队友之间也多了很多沟通。明天开始我们将进入‘好好告别’的第二站——‘共赴山海’。” 节目组见缝插针地介绍。 “今天嘉宾们将为明天的登山之旅做一些准备……” 陆珩修长的手指勾下墨镜:“能弃权吗?这部分完全没有沟通过。” 「哈哈哈陆珩你骗人,节目组找你沟通的时候我们可都看着呢。」 「当时你眼里只有老婆了是吧。」 「是你自己答应了的,你说嗯嗯嗯。」 陆珩想起来了,当时他的心思全在池砚之身上,哪还管什么节目不节目的。 “为什么一定是爬山?”陆珩问。 池砚之不喜欢爬山,到时候万一累着。 “陆少爷、陆漫画家,”导演快被他给逼疯了,“您下次要签什么合同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内容啊。” 合同里都写了。 共赴山海。 那就意味着池砚之是知情的。 陆珩没什么好说的了,默默把墨镜推回去。他歪头看着窗外,眼神在车流中搜寻池砚之所在的那辆。 然后死死盯住。 另一辆车里,池砚之和李端并排坐在后座。 李端在看剧本,已经很习惯了,车子的行驶完全影响不到他。 池砚之脑袋靠在车窗上,眼睛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纸袋。 两个人之间隔着楚河汉界,完全不熟,但意外得很和谐。 弹幕磕颜磕得很爽。 李端人如其名,五官端正,少了alpha的攻击性,又没有omega的柔弱感。他演古装剧比较多,坐着的时候脊背挺直,自带正派公子之感。 池砚之则是更清冷的长相,眉眼精致,虽是omega但不是可爱甜美的那一挂。他只要出现在镜头里,就会让人挪不开眼睛。 黑色头发在透进车窗的阳光下泛着墨蓝的光泽,左耳的黑色耳钉熠熠生辉。 黑衣黑发更衬得他那张昳丽的脸冷白出尘。 他在想陆珩。 有点晕车。 可能因为出门前吃了点药。 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本来在想工作室和平叔葬礼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陆珩了。 想陆珩是件不用费脑子的事情,自然而然,本来就难受,池砚之没勉强自己打断思绪。 没在想哪件具体的事情,也没细琢磨这个人为什么要出现在他脑海里。 能够心安理得地发呆的机会不多。 但他也仅仅是想起,并没有多带什么感情。就像人总会突然想起一首歌,然后莫名其妙在脑子里循环一整天一样。 不一定喜欢,但是不受控制。 车里的空调温度应该是适宜的,他有点冷,后知后觉发现手有点抖,于是放弃陆珩开始专心跟神经较劲。 表面上一切正常。 其实只要他的病真的是个“体面病”,能让他到死都不被从外貌上察觉的话,池砚之是有本事不让被别人发现的。 他从出生就有病,可他大部分时间都很正常。 早就习惯了装成正常人减少别人落在他身上的好奇目光。 李端其实也没那么专心,他有点想退出这个节目,但是谢廷玉那个王八蛋给他设置的违约金是别人的二倍。 明知道他还不起。 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到为了远离谢廷玉而砸锅卖铁凑违约金。 早上的事情他反省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地道,谢廷玉挺要面子的,这回在公司里可能要被议论了。 转念一想起谢廷玉之前是怎么对他的,李端又觉得不能心软。 他爱了很多年,为谢廷玉年少时的热烈和勇敢深深着迷过,可他已经给了谢廷玉很多次机会了。 再心软就是对不起自己了。 李端摇摇头,似乎想把谢廷玉从他脑子里驱逐出去。 他转头看向池砚之。 其实没捋清池砚之跟陆珩的状态。 一开始他以为这两个人相互讨厌,以为陆珩上节目是为了池韶安,还替池砚之觉得挺不值得的。 网上的事情他看到了一些,但他只是不爱管闲事而已,基本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就像一开始他也没因为池韶安送了他很戳心的礼物就跟池韶安变得亲近一样。 “你……”李端尝试找话题,有些好奇,“你早上不是做饭了吗。” 虽然池砚之是起得最晚的一个,但他确实做了陆珩的饭。 池砚之从雾蒙蒙的状态里回过神,没说话,手里的纸袋往上提了提。 是做了,但是他不知道哪根筋没有搭对。 做完之后看到陆珩的桌子上已经放了两份爱心早餐之后他就有些厌烦。 觉得陆珩那个狗也不是非得吃他做的饭不可。 不舒服。 他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 工作的时候才会将大脑强行开机,其他时候池砚之懒得思考。 理智告诉他这有可能是在吃醋。 第94章 抢来的饭果然最香了 但是情感上认为没有。 他只是不舒服,没有觉得委屈生气什么的。 理智还告诉他,他好像在害怕。 怕陆珩不能从三份便当里成功选出他的那份,怕陆珩即便选出了也不想吃,怕陆珩吃了他的饭会误以为他对他还有意思。 …… 脑子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没必要的想法。 无法控制,池砚之已经在吃药了。 药物控制神经,情感变得麻木。 他们说抗抑郁药的吃了不是让你开心起来,而是让你失去情感,变得麻木。 于是哭变得困难,生气、难过、开心都变得困难,整个人被困在雾里一样,和这个世界隔开。 能看见,感受不到完整的。 池砚之觉得这个理由很好,他就不用考虑自己是不是一个冷血小兔。 他又开始混乱地想,为什么有的人认为吃药是要让抑郁的人开心起来。 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犯病,怎么可能没完没了都在难过。 病不发作的时候会开心的啊,看到很搞笑的笑话也会笑。 只是累。笑也累,哭也累,活着也累。 想的太多了,又都是没意义的东西,大脑过载,池砚之就做了个不负责任的决定。 他不把饭给陆珩了,然后假装生闷气让陆珩猜。 但陆珩给他带了小馄饨,还认出桌上那两份便当都不是他做的。 有点愧疚。 池砚之觉得欺骗陆珩的自己简直不是个人。 就更没法解释了。 池砚之不想解释,就想要毁尸灭迹。 浪费食物是不可取的。 车子下了高架桥,池砚之看到了他想找的人。 一个乞丐。 他让司机暂时停下车,把黑色的纸袋放在乞丐的身边。 乞丐一脸茫然地连连道谢,脏兮兮的手捧出里面的打包盒,是一份很简单的蛋炒饭。 陆珩喜欢蛋炒饭。 富家少爷居然喜欢这么接地气的食物。 不要胡萝卜丁火腿丁玉米粒。 只要葱花、鸡蛋、米饭。 池砚之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发现的了,陆珩没跟他说过,也没要求他做过。 “原来是这样,”李端也下车透了口气,顺手帮池砚之开了车门,“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两人回到车上,车子刚刚启动离开路边,李端就注意到另一辆节目组的车停了下来。 车都是一样的,刚才他还以为是姜如星池韶安那辆。 直到他看见陆珩从车上下来。 一双笔直的腿长得逆天,不羁的白毛怎么看怎么不好惹。 “辛苦再靠边停一下。”李端拍拍池砚之的小臂,示意他回头看。 知道两组是不走同一条路线,池砚之才明目张胆这么干的。 或许陆珩回去了会从网上看到这一幕,到时候解释说他路上买给那个乞丐的也不是不能圆过去。 可他没想到陆珩全看见了。 不良少年一样的陆珩恶狗扑食似的从车上窜下来,车门都没顾上关,抢走乞丐手里的打包盒。 他蹲下来,似乎在发抖,用手机扫乞丐的二维码时手机掉下来两三次。 另一只手却好好护着那盒冷掉的蛋炒饭。 终于扫过去三百块钱,陆珩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跟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用一次性勺子往嘴里扒饭。 这也太有看点了,镜头赶紧跟上。 「我靠啥情况,什么东西窜下去了。」 「前面的,小狗窜下去了。」 「好可怜哦。」 「不十四,我要变成你的妈妈粉了。」 陆珩完全忘记镜头,也没注意到池砚之的车就在前面不远停着。 他有很久很久没吃池砚之做的饭了。 久到他们都死过一次。 他的手剧烈发抖,紧紧地、用力地捏着勺子,神情专注到仿佛那不是一勺普通的蛋炒饭,而是珍贵的宝物,掉一粒到地上都会让他心痛好几天的那种。 池砚之惊住了。 他没见过这样的陆珩。 陆珩怎么可以这么狼狈。 这种画面过于陌生,以至于池砚之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身高一米九的陆珩坐在马路牙子上也很大一只,两条长腿怎么放都不舒服,此刻什么都顾不上。 他不知道池砚之为什么这么做。 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 他对池砚之又不好。 也许昨晚太冒昧了,也许他靠太近了,也许是因为以前的事情。 陆珩用手腕蹭过眼睛,眼泪还是往饭里掉。 不难过。 就是。 心疼,心疼,心疼。 小狗怎么能这么笨,一直在惹主人不开心。 他心疼池砚之遇上这样的他,恨自己不是特别特别好的人。 再这么下去要失控了。 池砚之怀疑陆珩会当街大哭,这样热搜能挂好几天吧。 很可怜啊。 池砚之下车朝着他走去,陆珩也扒完最后一口饭,在导演的示意下看向池砚之的方向。 漂亮老婆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气质柔和温雅,更好看了。 陆珩忘记站起来。 怔怔看着池砚之朝他走过来,走近了。 极淡的、微微酸涩的橘子清香被陆珩捕捉到。 他仰着头,眼眶赤红,眼尾弯出乖巧的弧度:“很好吃,谢谢阿砚。” 沉寂的心脏泛起些微的疼痛。 “不要这样,”池砚之说,“你不要这样。” 陆少爷在外面跟乞丐抢吃的,传出去还要不要混了。 “好,我不这样。” 陆珩站起来,原本做好的背头酷哥发型乱了,一簇刘海掉下来发梢蹭过睫毛,被陆珩随手往后一拨。 他脸上还有泪痕,池砚之叹气,捧着他的脸用手指帮他擦:“很掉价的,不要这样。” 陆珩捉住他的手腕,珍惜地摩挲两下:“我不是故意的,有点没忍住。好吃,真的很好吃。” 没有趁池砚之愧疚就卖惨求原谅,小狗只是笨拙真诚地看着他的爱人,企图逗笑池砚之:“抢来的饭果然最香了。” 「你们两个!我真的哭死!」 「朕的按头大军呢!」 「池砚之是不是看到别人给陆珩准备了饭,怕他选不中自己的啊。」 「这个我懂,没在合适的时机送出去的东西,可能以后就找不到机会了。」 「你俩快别刀了!赶紧和好!我愿意用一生荤素搭配干活不累吃好喝好暴富暴美来换你们和好!」 「前面的姐妹怎么连吃带拿的。」 第95章 恃宠而骄该过期了 池砚之眉眼舒展了一点,低低叹气。 “不要这样,”这话换陆珩来说了,“又不是你让我这样的,是我自己要来抢饭吃,不关你的事。” 所以不用内疚。 他刚刚真的没有注意到。 他要是发现池砚之的车还没走,怎么着也会拿到车上吃的。 他怎么忍心做出会让池砚之误会或愧疚的动作。 但是他确实庆幸,赶上了。 差点就让别人吃到阿砚做的饭了。 陆珩把餐盒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回到池砚之身边打横抱起他往前面的车边走,释放出一些安抚信息素。 情绪不稳连带着发作的信息素依赖好了许多,池砚之看着陆珩的侧脸,差点说出一些不负责任的话。 但是没说,只是从心地捏捏陆珩的脸:“你不怪我吗?” 被主人捏脸脸的陆珩浑身上下都在冒粉色泡泡,纳闷:“我为什么要怪你?怪你把饭做太好吃了?” 他的疑惑不像是假的。 池砚之无语地转过头。 他根本就跟陆珩唠不到一起去。 李端不知何时被谢廷玉拽下了车,刚在节目里磕起cp的愉快在看见谢廷玉的脸时烟消云散:“干什么?” “你明知道我和陆珩一辆车。” 他到底在兴师问罪什么啊? “哦,”李端甩甩被攥得发痛的手腕,“那我刚才就应该让司机直接开车走。” 反正陆珩也不会不管池砚之。 “你能不能看看我……” 谢廷玉看到陆珩抱着池砚之而池砚之并不挣扎的画面,想起也曾有段时光,他连让李端多走一步路都不肯。 就想抱着。 就想黏着。 那时候的李端跟现在的池砚之不一样。 池砚之现在只是不推拒就能让陆珩高兴得甩尾巴,以前的李端对谢廷玉可是万般纵容。 哪怕被抱着走根本读不进剧本导致自己的效率变低,也会宠着谢廷玉。 分开越久,谢廷玉就越意识到自己弄丢了什么。他曾经得到过最好的爱意,如今却连碰都碰触不到。 这种感觉让一个习惯掌控的人如何接受呢。 “我看着你了,”李端轻声说,“但你已经不是我的谢廷玉了。” 他的谢廷玉早在某个清晨出去上班,就再也没回来。 他的谢廷玉不可能舍得他伤心的。 爱到浓时的山盟海誓,他的少年怎么忍心只让他一个人记得。 “谢总,我们都是成年人,有话我就直说了,”李端静静看着他,似乎对这段感情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想复合,但也要考虑我的意愿。你是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 谢廷玉的世界似乎崩塌了。 或许因为年少时就在一起,谢廷玉成为霸总之前一直是被宠着的。 可他忘了,他的恃宠而骄早就到期了。 “用欺骗的手段把我弄来这个节目已经很过分了,”李端终究没有那么心硬,拍拍他的手臂,“你现在也不是爱我,只是不甘心不习惯而已,谢总,我们就止步于此吧。” 「端哥根本就没放下他吧……」 「隔壁小狗都有行动了,谢老板你在干什么啊!」 「你俩分了得了,看得我累死了。」 「虽然这边矛盾很大,但总感觉陆珩那对情况更不妙呢。」 陆珩的掌心拢着池砚之的后颈,释放一些安抚信息素:“今晚我可以继续去你屋睡吗?” 明明难过的是陆珩,哭的是陆珩,为什么现在反过来成陆珩在安抚他了? 池砚之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松懈下来。 他确实想要信息素,尽管他不知道陆珩是怎么看出来的。 读懂他的不解,陆珩轻声道:“刚才太晒了,解暑。”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何况池砚之根本不觉得热。 陆珩只是说给观众们听的。 抑郁症很多时候情绪不稳定,安抚信息素能缓解一些。人不在身边的时候没办法,现在抱到了当然要多给一点。 何况池砚之看上去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omega灵魂中透露出的疲惫被小狗感受到,他近乎霸道地把人按在自己怀里,安抚信息素不要钱一样包围着他。 “别……”神经放松之后就开始觉得累,加上药物副作用,池砚之有些困了。 理智让池砚之推开陆珩,对黑檀木的依赖却让他做不出任何动作。 “眯一会儿,”陆珩轻声,“到目的地我会叫醒你。” “不行,李端他……” 池砚之已经察觉到李端跟谢廷玉的矛盾了,他总不能为了自己舒服就让李端去跟谢廷玉坐一起吧。 听到老婆在惦记别的男人,陆珩有点吃醋,但他只是捏捏池砚之的掌心:“你放心睡,我去沟通一下。” 他暂时松开池砚之,跟节目组解释说自己易感期快到了,为了不影响录制需要池砚之安抚一下。 「易感期不易感期我们不知道,你小子反正挺黏人的。」 「想抱老婆你就直说哈哈哈。」 「那我端哥咋办啊……」 李端表示理解,他自己的婚姻失败但还是很看好陆珩跟池砚之的,只是一想到跟谢廷玉一辆车…… 不是很愿意。 刚才说了那些话,他希望谢廷玉能够冷静一下。 “我来解决。”陆珩说。 几分钟后,两辆车先后离开,只留下谢廷玉和一个跟拍站在乞丐身边。 谢廷玉脸很臭。 跟拍大哥尴尬地擦汗:“谢、谢总,咱再等几分钟就行了……” 谢廷玉冷哼一声,对着乞丐发火:“抢饭都抢不过一条狗。” 乞丐:? 乞丐:…… 乞丐默默收拾自己的乞讨工具,挪到另一边的阴凉处,远离这个神金。 他是失去了一份好心人给的饭,但他收获了三百块钱啊。 三百块。 可以吃很多顿蛋炒饭了。 陆今也今天是跟夏浔那辆车的,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接到陆珩电话正好可以回来载谢廷玉。 方才听到陆珩要跟池砚之同车的谢廷玉还有些开心,一看到李端冷淡的脸就清醒了。 李端上车把他关在门外的时候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只能沉默地看着车子载着李端离开,就像把这个人永远带离他的世界。 第96章 你被瞪爽了是吗 陆珩抱了池砚之一路,弹幕跟着磕了一路。 早上的卡片任务到最后只有陆珩完成了。 柳昭和谢廷玉弃权,本来就是起到陪伴作用的夏浔更没必要跟池韶安说什么。 于是工作人员示意陆珩在车上完成这个任务。 陆珩单手揽着池砚之,另一手把三张卡片展示给直播间的观众。 「春天」、「永远」、「积雪」。 要求是组成一句或一段跟两个人目前的关系相关的话,不可以胡言乱语。 陆珩被最后一个要求给整无语了。 池砚之的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他调整姿势让池砚之靠得更舒服一些。 他十分自然地把池砚之的手包在掌心:“积雪会在春天融化。” 这不是废话吗。 陆珩垂眸。 安抚信息素就没有断过。 他想起在池砚之眼中见过的那场雪,连绵不断,似乎已经下了很多年。 这样的积雪怎么可能是一个春天就能融化的。 他珍惜地紧扣着池砚之的手指:“一个春天不够,我们可以有很多个春天。池砚之,我来做春天,我来做永远。” 你只要在你能力范围内对自己好一些,别的都由我来做。 池砚之晕车的症状好了些,只是闭着眼睛缓神,没有真的睡着。 陆珩的话他听到了。 他觉得……很浪漫。 看来他和陆珩都不是什么务实主义,会喜欢一些不着边际的浪漫话。 陆珩把他昨晚的情绪比作积雪,要做他永远的春天。 很难不心动。 哪怕陆珩是他深思熟虑后决定放弃的人。 但他的反应仅仅是手指颤了颤,没有回应,也没有打算接受。 陆珩以为他冷,握得更紧了一些,信息素更浓了一些。 他低眉就看见池砚之浓密的睫毛和苍白的鼻尖,某种酸涩的感觉从心底被一寸寸放大,直播间的观众看见他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他说,睡吧,我爱你。 今天的活动地点是两家不同的商场,老公组和老婆组需要分工合作完成任务。 前两个环节都是分开进行的,第三个环节才两边回合。 第一环节是默契挑战,两边需要在商场里购买爬山需要的东西,一人十样,每组选到一样的商品才能留下来。 第二环节需要两边视频连线,在自己所在的商场里寻找对方的任务卡片,协助对方找到节目组准备的道具。 下车的时候池砚之没同意陆珩抱,小狗极其熟练地飞快摸过他的额头、手指和胃部,叮嘱:“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已经念叨好几遍了,池砚之有点烦,推了陆珩一把:“没完了是吧。” 被信息素安抚了一路,这会儿精神不错,推陆珩的时候没注意,力气一下子使大了。 陆珩向后踉跄了一步,成功被后面人的脚绊倒在地,倒地声挺大的。 “哗啦”一声。 池砚之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小狗摔懵了的表情也太可爱了。 他一笑陆珩就跟着笑起来,大大咧咧坐在地上把手撒娇般一伸:“漂亮老婆拉我一把。” 第一次听见陆珩这么叫他。 池砚之的心尖儿一颤,耳朵都红了,赶紧准备把他拉起来免得他又胡言乱语:“别乱说话。” 陆珩不舍得老婆使劲儿拉他,最终是自己站起来的。 但他是一只尝到甜头就要顺杆儿爬的小狗,起身后与池砚之准备拉他的那只手十指相扣往后一拉,把池砚之拉到自己怀里,另一手揽上池砚之的腰。 好细。 他能感觉到衣料下的身体瞬间紧绷。 就在弹幕磕疯了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情话的时候,陆珩:“池老师说说,我都说什么了?” 池砚之脑子有点短路:“漂亮……” 等等。 他差点说出什么来。 池砚之及时反应过来,闭上嘴,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陆珩一眼:“你赶紧走。” 陆珩把脸凑近:“阿砚,你能再瞪我一眼吗?” 「不十四你看看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被瞪爽了是吗哈哈哈哈。」 「不儿,你们还记得这是个离婚综艺吗?」 他真的很会逗人开心啊。 池砚之在思考他以前也没见过这样的陆珩……所以陆珩本来就是这样的,还是只对他这样? 没等到池砚之的回应,导演就在催了。 陆珩不能拖所有人的进度,只能离开,离开之前紧紧地抱了池砚之一下:“再说最后一遍,别嫌我烦啊。” 池砚之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有点眷恋这个怀抱。 明知道几个小时之后还要汇合,到时候陆珩一定还会抱他。 被抱的话心脏好像就没有那么冷了。 “注意安全,任务不是最重要的,你才是,”陆珩语速很快,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晰,“输了游戏有什么惩罚都我来做,你全程只负责好一件事就可以了。” 池砚之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 他问:“什么?” “照顾好你自己,不要着急,不管哪里难受,只要难受就马上停下来,”陆珩撕下自己后颈的信息素阻隔贴纸,沾满黑檀木味道被他贴到池砚之的手背上,“然后给我打电话。” 池砚之这才知道快到地方的时候陆珩为什么突然贴了阻隔贴纸。 他以为是一路上都在给他信息素所以累了。 原来是因为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用,才让信息素浸透贴纸给他,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闻到黑檀木的味道。 可以一直被安抚。 池砚之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瞥着自己的手背,一如既往地嘴硬:“用不着打电话。” “用得着,”陆珩很认真,“我会很想你。” 「啊啊啊狗子你真的很会!」 「说真的,这节目刚开播的时候我最不看好的就是他们。」 「我也是,可陆珩的态度真的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爱意诶。」 「这对真的没什么胜负欲诶。」 「呜呜呜我的cp一定要好好的。」 「池之以珩要持之以恒。」 陆珩离开后池砚之还回不过神,他呆滞地看向自己手背的贴纸,似乎想笑一下。 情绪却突然抽离,心跳恢复迟缓。 第97章 信我的,能赢 刚才的心动就像一场幻觉。 连带着刚温暖过来的血液似乎都变冷了,池砚之的指尖微微发颤,镜头里他低下头嗅了嗅手背的贴纸。 在车上见缝插针看直播的陆珩:!!! 老婆好乖。 要不是不能耽误进度,他高低得回去再抱抱。 回到alpha组的任务现场,谢廷玉早就到了,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见他来了没好气道:“所有人都等你一个是吗?” 陆珩看了眼时间:“还差两分钟,严格来说我没有迟到。” 谢廷玉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一环节是每对嘉宾之间的比赛。 四组同时出发,在节目组固定预算内挑选和爬山相关的十件物品,计时结束后按默契程度排名进行奖励和惩罚。 夏浔皱眉:“预算是两百?” 两百块钱十件商品,意味着均价才二十,只能买小型商品。 这对柳昭来说不算太难,但对剩下的七位本就很富裕的嘉宾来说…… 「两百!虽然是我两天的工资了,但谢老板很少有机会花这么小的钱吧。」 「谢老板脸都绿了。」 「这一part是在针对谢老板吧哈哈哈。」 「但是讲真,其他人也……」 李端夏浔是有助理经纪人的,所有的东西都不需要他们亲自准备。 姜如星小火了之后连桌子上摆的空气清新剂都三五百。 池砚之是有自己独立品牌的设计师。 池韶安也是设计师,又有池家宠着,做什么都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陆珩更别说了,全场最有钱的他得跟谢廷玉并列第一。 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计时开始,陆珩第一个进入商场。 谢廷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差点威胁节目组加预算或是同意让他的助理来采购。 他是真的不会。 从小他就有各种专属保镖保姆,想要什么直接列清单就可以了,跟李端在一起后和家人闹僵了一段时间,但有李端在,他依旧不用操心这些。 可李端今天那番话…… 李端没有复合的意愿。 最情至深处的时候李端曾经说过:“要是我们闹别扭了,可以都冷静冷静,但我们在一起不容易,不要轻易分开。” 李端提的分开。 谢廷玉也开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认为李端会在原地等着他。 现在他回到原地,发现李端两年前就走了。 说过不要轻易分开的人却把他丢下了。 直到工作人员提醒已经在计时之后,谢廷玉才调整情绪进入超市。 他对这种地方完全不熟悉。 打消让别人替他做的念头也只是因为……陆珩。 陆珩家世跟他差不多,他比陆珩大几岁,就不信还能比不过陆珩。 可他没想过陆珩经历过很苦的日子。管教机构有时会故意选几个学生跟着出去采购,然后以他们要跑为理由毒打一顿。 陆珩骨头硬,当时毕竟是孩子没想过会是陷阱,以为自己有机会逃出去。 他故意表现得听话,负责校对购买清单,然后一边尝试讲价拖时间一边找机会离开。 最终的下场是被电击棒打到昏厥。 时间是四十分钟,结束后节目组收好了每个人挑选的商品,休息几分钟进入下一个环节。 接下来就是分组。 陆珩池砚之柳昭姜如星一组,谢廷玉李端夏浔池韶安一组。 原本是安排池砚之和李端一组的,但经历了第一个环节发现两个人都是话少行动力强的类型,他俩被安排在一起隔壁组毫无胜算。因此陆珩那边也相应变动了一下。 这一环节是两组之间的比拼。 节目组给每组准备了十个道具,分别放在两个现场,两个现场同一组的嘉宾需要和队友视频连线,一边寻找对方那边的道具线索,一边根据对方提供的线索找到隐藏起来的道具。 通上电话之后,柳昭和姜如星在互问刚才选了什么,谢廷玉看着视频那头神情冷漠的李端:“我可能搞砸了。” 李端很了解他:“不一定。” 谢廷玉眼睛亮了亮,挺大的alpha因为李端一句不是安慰的安慰眼眶都红了。 李端转眸看向旁边的池砚之。 只有陆珩电话打过来讨论的不是上一环节物品的选择:“你有没有乖?” 「哎哟哟,你把人家当小宝宝吗?」 「你~有~没~有~乖~」 「恭喜不十四又要获得老婆的白眼了。」 就在弹幕以为池砚之肯定懒得理他的时候,画面里的池砚之挪开视线不知道看着什么。 耳朵有点红。 “乖了。” 陆珩轻笑:“有多乖?” 池砚之露出微微恼怒的表情:“再问就不乖了。” 真可爱,想亲。 陆珩看着他,没说话。 池砚之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有没有不舒服,他摇头。 身体没有,但心有。 整个环节他都要考虑陆珩会选择什么,然后无法抑制地想起陆珩的拥抱和安抚。 一个从没被爱过的人骤然被这么珍惜对待……池砚之承认,他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乎。 他一边害怕自己最终会贪恋这种温度,一边又卑劣地想要得到。 一瞬也好。 他不知道此刻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本能地不想被陆珩发现他还在意。 又不想陆珩什么都发现不了。 人怎么可以矛盾成这个样子。 于是他最终只是淡淡道:“陆珩,今天我想赢。” 陆珩愣了一下:“好,交给我。” 他很干脆,好像赢下比赛胜券在握似的,以至于池砚之纳闷:“我要是说想输呢?” “那我就弃权,现在去找你,”陆珩的眼睛一刻也不舍得离开手机屏幕,“我很想你。” 池砚之感受着心里微微的酸涩感:“下个环节汇合,这环节要是输了你就别来了。” “那不行,”陆珩觉得他口是心非,“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死缠烂打。” 柳昭跟姜如星不知道什么原因吵起来了,这样的背景下陆珩这组跟来谈恋爱的似的。 陆珩说完又正色道:“信我的,能赢。” “你就不怕我拖你后腿?” “不可能,”陆珩斩钉截铁,“我的阿砚最棒。” 第98章 我跟陆珩还没离婚 池砚之心脏不舒服。 平时那么懒,被陆珩抱的时候也没多少感觉,怎么现在被他夸一句就跳得这么快。 陆珩仔细观察着池砚之的表情,敏锐察觉到他的态度有所松动,当机立断前进一步:“阿砚,要是赢了,可以给狗狗奖励吗?” 池砚之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地称呼自己为狗狗的。 虽然真的很像。 “……”池砚之想了想,“可以给你买好一点的狗罐头。” 阿砚在跟他开玩笑! 阿砚心情不错! 陆珩跳起来就是一个“yes”! 池砚之偏过头问陆今也:“非得视频连线吗?我现在不太想认识他。” 大庭广众那么大幅度夸张的动作……极度i人池砚之理解不了,并犯了点替人尴尬的毛病。 陆今也赞同点头:“我也不想认识他。” 但池砚之雪花纷扬的眼里带了明显的笑意。 陆珩痴痴看着,由衷夸赞:“阿砚,你眼睛好漂亮。” 后半句也脱口而出:“想亲。” 池砚之直接挂断电话。 「救命,不十四你小子有戏啊,你老婆害羞了!」 「池砚之脸红了诶!」 「是谁狠狠磕到了娇羞(?)主人和快乐小狗!」 「砚砚脸皮好薄啊,一句想亲就红温了。」 「我也想亲我也想亲我也想亲」 电话挂断没两分钟就正式开始游戏了,池砚之警告:“不要乱说话。” “好嘞。” 陆珩十四岁之后没想过自己的喜怒哀乐还能全牵在一个人身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池砚之状态不错,所以他很开心。 开心的小狗有无限潜力,任务卡片找得很快,池砚之的指挥他一听就懂。 「你俩不是不熟吗?」 「你们城里人管这个叫不熟?」 「好几次砚砚都没怎么说话陆珩就get到了。」 「池砚之也是啊,陆珩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东西在哪里。」 「好有脑子的一集!隔壁进度才到一半,这边就结束了。」 柳昭姜如星等于啥也没干被那两口子带着躺赢。 陆珩把任务卡片交还给节目组,白色额发被汗水浸湿,一双眼睛更加黑沉。 任务卡上一些体力活动都是陆珩包揽的——他嫌柳昭太慢了。 “我先走了。”陆珩说。 他们任务完成了可以直接汇合。 陆珩没直接走,先去隔壁酒店开了个房间冲澡。 想抱池砚之,得香香地抱,一身汗味的alpha会被老婆嫌弃的。 池砚之有些累了,坐在长椅上休息。 姜如星在他身边坐下来:“陆珩挺厉害的。” “?” “相比之下柳昭真的……”姜如星叹了口气。 池砚之冷淡提醒道:“还在直播。” “我知道啊,”姜如星懒懒一笑,“反正我跟他彻底玩完了。” 池砚之不想理他,起身。 “你跟陆珩真的不打算和好了是吗?”姜如星跟着起身,目光遥遥落在另一组身上,乖巧的脸上带着一点遗憾的神情,“柳昭太闷了,我很喜欢陆珩那种性格。” 心底传来难以言喻的烦躁,池砚之僵硬的手指蜷了蜷,语气冷淡:“随便你。” 反正这是档离婚综艺,没有人规定队友之间必须相互喜欢,就算姜如星真的喜欢陆珩池砚之也…… 胸腔似乎憋着一团沸火,又堵又烫,难受得要命。要不是顾及直播池砚之可能会当场走人。 「不是,姜如星什么意思啊,这么公然换人的吗。」 「但是他和柳昭离婚了,即便选择别的人也是可以的吧……」 「星宝补药啊!」 「守护星宝,星宝有喜欢别人的权利。」 「打起来打起来(不是)」 「池砚之这都没反应啊,看来小狗危险了……心疼狗子两秒。」 池砚之压抑着心里的烦躁,默不作声朝着一个角落走去。 走了几步,顿住。 这几秒镜头聚焦在姜如星的脸上,弹幕对他的话议论纷纷。 没有人注意到池砚之是什么时候回到姜如星身边的,他比姜如星高,就那么站着,身姿挺拔如竹,神色很淡:“我跟陆珩还没有离婚。” 他今天的衣服宽松,身体发抖的幅度不大又被他死死压制着,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姜如星愣了一下:“所以呢?” “所以……拆人婚姻很不道德,”染着薄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陆珩握住池砚之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黑檀木信息素夹杂着沐浴露的味道,盯着姜如星的墨眸黑沉,“别企图挑拨我跟我老婆的关系,我要是追不到阿砚……” 他冷冷一笑,警告不言而喻。 被黑檀木拥住的那一刻,池砚之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小狗暖烘烘的身体贴着池砚之,接着被打横抱起,去了商场的休息室。 陆珩把池砚之抱在他腿上,鼻尖蹭过他的侧颈:“我好想你。” 方才情绪起伏不小,池砚之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发颤。 “没事了,”陆珩眼里闪过明显的厌恶,被垂下的睫毛遮掩住,温声哄着怀里的人,“我来了我来了,没事了。” 池砚之之外的人的好感一如既往地令他感到恶心。 来的路上他看了直播,听到了姜如星那几句话…… 疯了吧。 陆珩握着池砚之发抖的手,轻抚他的心口给他顺气:“我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只有你,只要你。” 池砚之脱力地闭上眼睛,焦虑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让他呼吸不畅。 他靠在陆珩怀里,胸口起伏剧烈。 陆珩的手指坚定与池砚之的十指相扣,释放出高浓度的安抚信息素:“别怕,别理他们,只听我的就好了。我爱你,阿砚,永远永远不会反悔。” 池砚之听不清他的话,刻意忽略的谩骂声明显起来,混杂着被放大的血流声和尖锐的长鸣音。 “我在,”陆珩一遍遍重复,慌乱但温柔的吻不断落在池砚之的眉心和鼻尖,“阿砚,看看我。” 池砚之茫然地睁开眼睛,目光无法聚焦,隐约看见陆珩,又不太确定。 他唇瓣张了张。 陆珩赶紧把耳朵贴过去:“我在听,你说。” 没有声音,池砚之皱眉,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陆珩揉搓着他的手指和心口,轻声:“我在这儿,阿砚别怕。” 第99章 抱歉、抱歉、抱歉 陆珩引导着他深呼吸,几分钟后池砚之稍稍缓过半口气,身体瘫软在陆珩怀里,目光无法凝聚成实点。 小狗慌乱温柔的吻不断落下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陆……” 名字没喊完,甚至“陆”字的音都没有完整发完,陆珩就回答了:“我在。” 快到像是形成了什么条件反射,别说池砚之准备喊他的名字,只要有一点反应,他都会马上说“我在”。 “怎么了?”陆珩眼眶赤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满布红血丝的眼睛专注又柔和,“阿砚,我在这里。” “给点……信息素。”池砚之用气音道。 他没有察觉到陆珩一直都在给他信息素,休息室里的黑檀木浓度高到不亚于一大片丛林。 “好。” 信息素已经释放到极致了,但陆珩没有解释,试图从每一寸血液中榨取更多的信息素给池砚之。 他想他真的不称职,这怎么能等着池砚之开口要。 池砚之清醒了一些才察觉到黑檀木的浓度高到这个空间里随便进来一个比陆珩等级低的alpha都能直接横着出去的程度。 信息素的释放是需要循序渐进的,陆珩这么短时间释放这么多…… 池砚之从冷静持重的强大信息素中品出丝丝缕缕的慌张。 腺体不痛,最近也没有出过血。 情绪恢复的速度明显变快, 没有胃疼,没有其他地方难受。 好像好起来了……虽然是病情稳定期,但这好转也太明显了。 明显到池砚之偶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种确实还活着的感觉。 “好些了吗?”陆珩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情绪变化,让人靠在自己肩上,“阿砚我们不录了好不好?你是不是很累?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从池砚之情绪出现问题到现在仅仅过去十来分钟。 陆珩是在担惊受怕中熬过来的。 他不觉得辛苦,只是控制不住联想起上一世的池砚之。 池砚之那么爱他,看着他一点一点死掉,该有多难过。 他的阿砚上一世也经历过这些吗?上一世在节目里有没有被欺负?难受的时候谁来陪他? 陆珩根本就没有关注过这个节目。 漫画停更之后他就很少上网了,网络对他而言是另一个世界。 跟池砚之离婚的陆珩沉浸在更加破烂的世界,不要命一样去玩那些极限运动。他甚至变得比和池砚之离婚之前更加恶劣。 张扬不驯的陆大少爷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啊。 最终在地下赛车场玩签生死状的死亡赛车时被恶意针对,出了车祸。 车子飞出去那一瞬陆珩感觉到的是解脱。 几乎是必死的局。 他也没想到自己命大到居然能活着回来变成一个拖累。 他车祸后不久,一直纠缠不休的父母居然离婚了,父亲带回了新的私生子,母亲攀上淩一个高枝去给人当后妈,家里的公司内部大换血,他就如同一枚弃子被丢在医院。 外公早就去世,外婆因他病倒,被母亲接走照顾,只有不被爱的他被彻底放弃。 当时顾轻舟在国外谈生意,夏浔在外地拍戏,离婚的陆珩跟他们的联系也少了。 联系多的狐朋狗友墙头草一样攀上陆家刚接回来的私生子二号,无人在意他这个废人。 后来他才知道,是池砚之带着所有的积蓄给他交了住院费,要不然他早就被医院放弃了。 他的阿砚多好啊。 他的阿砚那时候得多害怕啊。 恢复意识、察觉照顾他的人是池砚之之后 ,陆珩有想过自己的状态有多烧钱。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继续拖累,他得死掉。 池砚之不在的很多个时刻,陆珩都在企图控制他僵硬的身体,哪怕只是手臂。 他想要扯掉那些维持生命的软管,想让心电监护机器的数字归零。 可他做不到,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所有痛苦,却无法控制任何一部分。 身体的痛不是要紧的,心脏的痛才要命。 他感到抱歉。 那时候的他废物到连死掉都不行。 后来他改了主意。 他依旧拼命想要控制那副躯体,这一次是为了活着。 迟来的喜欢和愧疚他不配说出口,挣扎和努力也收效甚微。 可他真的试过。 他想的是,池砚之为了留住他已经付出很多了,他要活下去,要好起来。 他不想池砚之的努力都白费,他盼着自己有天能够在池砚之迈进病房的时候说一句“辛苦了”。 他知道如果他好起来,他会好好照顾池砚之,无论是愧疚还是喜欢,他能陪池砚之一辈子。 后来他好了,可惜是回光返照。 陆珩当时真以为自己好了,他能说话了,能看见了,等池砚之来了他就可以安慰他。 保证他会好起来,他甚至在脑子里编了好几个笑话想逗池砚之笑的。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幻想春天的时候他就能出院。 二十来岁的年纪,这么多年头一回被人爱着,怎么可能不想活下去呢? 可惜。 医生先一步打破他的幻想。 说他回光返照的主要原因是信息素即将殆尽,加上器官已经衰竭了,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陆珩确信他是个从想要好起来就有在乖乖进食、尝试控制身体、活动脑瓜子常常保持清醒的乖小狗。 起码这件事上他是个好小狗。 拿到死亡通知书被通知最近几天“择日录取”的陆珩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池砚之。 池砚之的努力终究白费了,陆珩的也是。 他再次感到抱歉、抱歉、抱歉。 …… 上一世池砚之的队友是节目组请来的别的离婚选手,池砚之都不认识,对方肯定不会照顾他的。 那个人有带着池砚之赢吗?会发现池砚之的不适吗? 没有。不会。 没有陆珩在,池韶安对他的欺负明里暗里都不少。 病情发作、情绪不稳的时候也只能自己熬着,根本没有稳定期一说。 上一世池砚之的病至死都没有人知道,包括祁星河。 …… 陆珩在想,只是十几分钟就这么难熬,他的阿砚一个人面对着或许不会醒来的他,如何撑过那半年多呢? 第100章 亲十五分钟 “不。”池砚之借着陆珩的手让自己坐直了些:“我们不能这么任性。” “可以任性的,”陆珩说,“你想做什么都行,你只要负责去做,后面都由我来摆平。” 池砚之的额发微湿,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任性”且心安理得地靠在陆珩怀里,哪怕这个怀抱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他也得给自己找到一个正当理由。 需要有人来“批准”他做这件事。 很多年来池砚之已经习惯时不时就要自己熬过一段黑暗的情绪吞噬,他没想过求助。 自然也就从不知道有人安抚居然可以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陆珩用耐心和温柔把他从那种情绪中拉出来,这一次比上一次还明显,池砚之清楚到体验到什么叫“好多了”。 这种敷衍人的托词竟然也有可能是真实的 。 好多了的池砚之用自己不怎么转动的脑子来思考陆珩的话。 失败。 生病后理解和反应能力直线下降,池砚之选择放弃,告诉自己还是别用脑子了,要不然等到工作的时候更难用。 反正陆珩不会怪他。 ……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不会。 “所以……”池砚之觉得作为感谢他得说点什么,不能把小狗就这么晾着,但他开口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所以你说要赢,我们就赢了。”陆珩当了一回知心小狗。 池砚之表情呆滞一瞬。 他确实是想说这个,但是没有人说过小狗会读心术。 如果会这种秘术,瞒着他是很不道德的。 池砚之的思绪纷飞飘散:“你很会猜。” 陆珩想说可能因为他把心掏出来跟池砚之的贴在一起了:“嗯。” 他的侧颊蹭着漂亮老婆的头发。 “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池砚之说。 “你肯定在想着要拒绝我,反驳我,”陆珩抓着他的手指轻轻揉着,“说一局的胜利不算什么,你要的是今天都赢。第一环节的结果还没有公布,如果我小子敢不赢,你就会赶我滚蛋。” 池砚之的眼睛弯了一下。 其实他没有想这么具体,但意思也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确诊了。 这狗确实会一点读心术。 缓过情绪低潮会有短暂的高涨期,池砚之的表现就是思维发散,想一堆乱七八糟的。 哪怕池砚之明显好多了陆珩也还在释放信息素,帮他揉心口,声音又轻又缓:“要是第一环节我真的赢不了,我今晚还有机会去你屋睡吗?” “你赢了也没机会,”池砚之不客气道,但紧接着就补了后半句,“我要工作,你不能来打扰我。” 这态度软化也太明显了。 需要陆珩爬很久的通天云梯一下子就被池砚之剪短成几个台阶的高度。 阿砚还是心软,陆珩想。 换在前几天池砚之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解释一句。 “我去陪着你,你别理我就行了,”陆珩狗爪并拢,严肃发誓,“我可以不发出声音。” “你只要坐那儿就可能发出声音。” “我可以站着,”陆珩说,“站在墙角,面壁思过。” “呼吸就会有声音。” “我可以不呼吸。” 简直幼稚。 池砚之把他歪靠着自己的狗脑袋推开:“站那不呼吸你cos人形立牌吗?” 小狗蹭蹭主人:“我不管,你可以把我当成空气。” “哪有你这种身高一米九长得还不错的空气。” 池砚之说完就咬了下舌尖,想清醒一点。 算了不清醒也行。 他就说小狗还是用完就扔的好,否则他根本控制不了短暂的高涨期他会胡言乱语什么。 丸辣,这狗一定会疯掉的。 果不其然。 陆珩揽着池砚之,对着他侧颊连亲好几下,亲得池砚之脑瓜子嗡嗡的还不算,抱着他就是一顿蹭。 “阿砚你夸我了!”他语气很兴奋。 是那种池砚之就算彩票中一个亿都不会发出的激动颤抖的声音。 池砚之绷着冷白漂亮的脸:“我没夸你。” “你夸我长得还不错,你欺负我没开直播,没有好心人帮我录屏是不是?”陆珩把池砚之搂在怀里,“再夸一句。” 上次一句“挺像个人”就能让陆珩留住白毛,这回一句“长得还不错”能让陆珩往后抬头挺胸八十岁也保持一米九的身高。 池砚之没吭声。 “你夸不夸,”陆珩小声威胁,“不夸我就强行带你回别墅,今天不录了,回去我还捣乱,在你房间上窜下跳,反正我也有钥匙。” 事业心很重的池设计师成功被威胁到。 “你最近……很可爱。” 这话出口,池砚之的耳朵红得比陆珩还快。 只有他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不是不能夸陆珩,只是需要一个“批准”。 他做不到毫无缘由地再夸他准备放弃的小狗一句,这对他自己来说是一种背叛,但如果这是陆珩强迫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事实上不止他知道,陆珩也知道。 他不会真的捣乱,只是想引导池砚之说点什么。 几分钟后,陆今也走向这间休息室。 隔着几米远就被隔信息素门都没能隔住的信息素冲得倒退两步,腺体酸疼。 放弃敲门喊那两人的想法,改成发消息。 「另外一组已经在过来汇合的路上了,你们还能再亲十五分钟。」 陆珩眸色暗了暗:“乖宝,节目组让我们亲十五分钟。” 池砚之:你当我瞎吗?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你叫我什么?”池砚之问。 他音色偏冷,说话时只要没有明显高兴的情绪就会显得冷淡。 加上没有什么表情,陆珩在“老婆喜欢这个称呼”和“老婆生气了”两个选项中艰难摇摆,最终选择听从本能。 “乖宝,”陆珩吻他的鬓发,他赌池砚之喜欢这个称呼,“以后可以都这样叫你吗?” “不行。”池砚之冷硬道。 完了,赌错了。 允许他叫阿砚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叫乖宝也……太过火了。 会让他有种真的被好好珍惜着的错觉,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本能抵触和排斥。 “好,”陆珩熟练地摸额头手指胃一条龙,“那我以后经常叫。” 第101章 没有软乎乎 池砚之垂眸:“随便你。” 心跳有点快。 重新回到直播现场的时候,池砚之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看起来一身轻松,甚至一向平直的唇角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满身的信息素味道浓得让人无法忽略。 「呜呜呜陆珩你把我老婆拐去干什么了?」 「你们悄悄做了什么小动作,砚砚怎么看起来软乎乎的了!」 「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抓狂)」 传说中“软乎乎”的池砚之要是知道网上是这么评价他的,肯定得踹陆珩两脚。 他虽然是个omega,但好歹身高一八三长得也不是可爱类型,怎么可能软乎乎。 陆珩的手虚虚揽着池砚之的腰,锐利的目光从现场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姜如星身上。 微微挑了下眉。 没有太多生气的意思,愣是让周遭的空气又降温几度。 姜如星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柳昭身边躲。 柳昭在低头回消息,习惯性把他往身边护了护。 池韶安看了他俩一眼就转开目光,掩着唇轻咳几声,脸色更加苍白。 李端和谢廷玉明明并肩而立却像隔了条银河,一个漠不关心地盯着地面发呆,一个手指蜷缩又松开内心蠢蠢欲动却不敢牵一下。 终于,谢廷玉鼓足勇气拉住李端的手:“端哥,我……” 很快就被甩开,李端皱眉:“别动手动脚,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强制的亲密行为对我而言算骚扰。” 谢廷玉脸色变了变,最终没说话。 现场气氛尴尬得明显。 「这里年纪最小的是姜如星,其次是陆珩吧,一开始我觉得陆珩就够幼稚了,为什么谢老板看起来比他还幼稚。」 「虽然夫夫床头吵架床尾和,但他俩毕竟离婚两年了,和好不了也很正常。」 「刚进来,我又错过什么了吗?」 「谢老板跟端哥完全是对抗路啊……」 刚见上面就因为上个环节的配合问题大吵一架。 放在婚姻内,李端是不舍得跟谢廷玉吵的。他比谢廷玉大四岁,虽然大的让小的不是天经地义,但毕竟心疼。 心疼谢廷玉为了和他一个beta在一起而付出的所有努力,所以即便有什么矛盾,也是他自己先消化好了,再去和谢廷玉好好说。 如今婚都离了,李端才看清自己在婚姻里没少受委屈,现在自然不会再让着谢廷玉。 于是上节目的几天,两个人吵的架比在一起时一年都多。 “开始吧。”陆珩说。 夏浔奇怪地打量他,感觉自己这兄弟像是占到了池砚之天大的便宜一样。 别人剑拔弩张,他欢天喜地,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几人面前摆了几张拼接在一起的长桌,上面放着两边在第一环节用二百元预算购买的爬山相关物品。 “直播间的观众们可以开始投票啦,”夏浔积极营业,对着摄像机wink,“选出你们认为最有胜算的一组。票数最高的一组与等会儿公布的结果一致的话可以解锁双人互动直播。” 说完又补了一句:“可以提要求的那种互动直播。” 直播间里弹出了投票通道,弹幕一片热闹。 「互动直播!可以看舌吻吗?!」 「前面的,大胆点,机会不多我们看点更刺激的!」 「哈哈哈你们补药啊,直播间再被封掉可能就回不来了。」 「投星星柳昭一票吧,虽然并不看好他们,但是理论上来说他们是离普通人的生活最近的了。」 「我老公对我wink了!他一定是在暗示我投他!」 「不十四和池砚之上一pa过于默契了,投一票!」 「这一票是给漂亮老婆的,小狗你纯纯沾光。」 「你们没看前面直播吗?盲投啊?」 …… 一开始最被看好的李端谢廷玉组这一次的投票人数垫底,反而是池砚之陆珩这一组的票数一骑绝尘。 毕竟看了前面直播的观众不在少数,虽然没有把每个人拿到的物品都记录下来,但光看嘉宾们的状态和所到的商品区就能有所猜测了。 节目组公布结果的时候听到了一阵不太和谐的嗡嗡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珩手里的小型便携榨汁机正在运转。 不是。 他从哪里变出来的。 陆珩神色如常,榨好果汁倒杯子里递给池砚之。 池砚之:? “这哪里来的?”橙子和榨汁机。 “第一个环节的时候买的。”陆珩说。 谁家好人爬山带榨汁机啊……池砚之和直播间给他俩投票的观众都有点不好的预感。 「就两百块你还买这个?」 「完了完了完了,陆珩你别搞。」 “赢不了还有下一环节,”陆珩捏捏池砚之的肩,“我会努力,今天的赢家一定是我们。” 要说陆珩一开始想赢是为了池砚之,现在又多了一个目的。 互动直播! 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同样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的还有谢廷玉。 第一组揭晓的是池韶安和夏浔的。 粉色的绒布揭开的一刹那,陆珩就无语地挡住了池砚之的视线。 知道自己跟夏浔不可能存在什么目的,池韶安这一局主要还是用来立人设了。 商场里有个药店,两百块钱他全买药了。 众人看到这些药的时候,感觉他身上的药味都更重了些。 夏浔没有凑够十样,他那时候把直播开了,为了避开作弊的嫌疑没有买弹幕上建议他买的东西,零零碎碎买了几件儿童玩具,大部分时间用来跟粉丝互动了。 第二组揭晓的是姜如星柳昭。 两人倒是目标一致,两百块钱全买吃的了。 按零食品类,十样里有六样是相同的。 当时柳昭进入零食区,节目组问他为什么,他说:“星星肯定会选零食的,他就是小孩子。” 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眉眼之中并没有几分情绪。 弹幕还是狠狠磕到了。 「为骂过柳昭而道歉(跪下)」 「聪明啊,节目组没有规定大的品类,这个空子钻得我心服口服。」 「确实,我每次爬山就只带零食哈哈哈。」 「世另我。」 第102章 都接得住 最有看点的两组永远是被留到最后的。 接下来是谢廷玉李端组。 别的桌子上都是满满当当,只有属于他俩的桌子,一目了然。 两双登山鞋。 嗯……怎么不算一种默契程度百分百呢。 弹幕都无语了。 「你们这个默契程度,但凡多拿几样都不会只有一分。」 「起码没输。(捂脸)」 「我真的服了,两百元预算十件商品,你们只听到了前半句是吗?」 「知足吧,以他们俩的关系,都听到了前半句,也算是一种默契……」 看看都把观众逼成什么样了。 最后是陆珩池砚之组。 节目组把他们留到最后,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但大家还是很好奇他们都买了什么。 蓝色的绒布揭开,弹幕一片哗然。 「谁懂,一开始最不被看好的一组,居然是唯一认真参加节目的!」 「我直接被圈粉,这个态度太好太真诚了。」 「讲真池砚之这么真诚的人,我不相信他能做出那些不好的事情。」 「每天都在对他改观啊。」 「我眼泪都出来了,一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纯默契,还是真的很会替别人着想。他们居然都买了垃圾袋!这种细节也太戳人了吧。」 「你们俩好到我觉得这是剧本的程度了……」 两人有七样物品是重合的。 垃圾袋、黑色背包、矿泉水、遮阳帽、墨镜、创可贴、花露水。 非常常规但重要的物品。 陆珩剩下的三样是:巧克力、便携小榨汁机、橙子。 池砚之剩下的三样是:棒棒糖、一次性雨衣、雨伞。 居然真的能赢。 出乎池砚之的预料。 小狗邀功地看着他:“有奖励吗?” 池砚之往旁边躲了躲,黑眸沉静温柔:“小狗狗拿下最后的胜利再来讨赏。” 陆珩歪头痞痞一笑:“汪。” 当然,赢定了。 池砚之被那笑晃了眼,忘记转开目光,甚至跟着轻轻笑了一下。 接着就被捞进温暖的怀抱吻了下眼角:“乖宝,你笑起来更漂亮了。” 像是穿越回十八九岁,那时满眼醉意的陆珩意外夺走他的初吻,还说他的眼睛笑起来会更好看。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复苏。 像生命。 池砚之迟疑地抬手,拍拍陆珩的后背:“你也好看。” 「哦哟你们两个。」 「节目组给我把镜头怼在他们脸上拍!」 「好甜的糖,我就知道这是我上班摸鱼应得的。」 陆珩身体一僵,鼻腔泛酸,脱口而出:“你喜欢吗?” 池砚之的手垂下去,没接话。 陆珩也不介意,捉住他的手捏了捏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反正是你的。” 无论你喜欢不喜欢,承认不承认,我都是属于你的。 很快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 “经过前两轮对默契和配合的挑战,最后一轮考验的是婚姻里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信任。” 导演话音才落,柳昭不知道由这个词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 就连神经大条的姜如星都察觉到了,默默退开几步。 ……但是他们婚姻存续期间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信任问题。 “这一环节的名字叫信任坠入……”夏浔念手卡,“一般常见在团建活动之中,一方在一定高度背对其他人向后倒下,其他人负责接住。” 但节目组准备的版本是修改后的。 不是团建那种,一个人倒下一群人接住。 而是每组之中自由决定其中一个人摔,另一个人接住。 「不行吧,太危险了!」 「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接住的。」 「节目组疯了吗?这考验的何止是信任啊……」 「确实是信任(嘲讽),要是接不住命都没了。」 知道观众们的疑虑,导演解释说:“这一环节我们会在商场游乐场的小型室内蹦极场地进行,不到三米高度,有降速安全绳。会有专业的动作指导老师和安保人员一起。” 没有危险,纯考验信任。 毕竟即便在万全的准备下,一想到底下的人不会接住自己,那种恐慌还是很影响心态的。 节目组跟指导老师的建议都是由体重更轻的一方来“摔”,另一方负责接住。 本来陆珩是想自己上去的,他对池砚之完全信任,只是担心自己的体重坠落下来会伤到池砚之。 到时候他可以自己卸力,池砚之只需要托他一下就行了。 但池砚之一句“我没玩过这个”就把陆珩堵了回来。 担忧化作心疼,陆珩轻声说:“等节目结束,我陪你把没做过的都做一遍,好不好?” 他眼里的难过和怜惜那么真实,池砚之差点陷进去。 自保的本能让他转移话题:“你是怕接不住我吗?” 陆珩摇头:“我能接住。” 无论是你,还是你身体里的雪。 那些我没陪你经历过的过往和痛苦。 都接得住。 “你相信我吗?”陆珩问。 池砚之没说话,黑眸平静。 陆珩摸摸他的发梢:“试一试,要是害怕就不跳,我保证可以接到你,但是信任这事不用勉强。是我亲手毁掉你的信任,我会慢慢建立回来,不急这一时。” 池砚之还想说什么,旁边就吵了起来。 是姜如星。 “我不跳!”他有些崩溃地大喊,草莓信息素跟着有点失控。 陆珩皱眉,默默用信息素屏障隔开了。 他的世界里只要有柑橘味就可以,别的味道闻着烦。 柳昭无动于衷:“我会接住你。” “你不会!”姜如星捂着脸蹲到地上,“你肯定不会!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没爱过我!” 此话一出,弹幕都支棱起来了。 「这是要有什么反转吗?」 “你非得在这时候讨论这个吗?”柳昭带了点火气,一把将姜如星从地上拽起来,“你轻,你去跳很合理,我能接住你!” 本来就没什么危险,他更重一些,到时候姜如星接不住他还好,真接住了手腕疼又得哭。 旁边的陆珩没好气地哼了声,显然还在记姜如星害池砚之不高兴的仇:“婚都已经离了,现在在这里演什么深情啊。” 第103章 视角外 反正他和他老婆没离婚,也离不了。 姜如星有点怕陆珩,不吭声了。 柳昭平静看了陆珩一眼,没什么反应:“就这样吧。” 作为对照组的夏浔池韶安自然是第一组上场,刚才镜头聚焦在主要嘉宾身上,池韶安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现在镜头过来了,他抬起柔弱的眼:“我上去吧。” 夏浔没什么异议:“好啊。” 池韶安在上面绑安全绳的时候,导演组分别问两人:“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你觉得你们的默契程度如何呢?” 直播间里,夏浔扬眉笑笑,语气轻松:“不能说毫无默契,起码也是一塌糊涂。” 弹幕也跟着笑起来。 另一边的池韶安温和注视着摄像机:“我……相信夏老师。” 然后超绝“不经意”道:“我有点恐高,希望夏老师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他从高台上,目光瞥向陆珩,倏然变冷。 陆珩完全没在注意这边的动向,正歪头跟池砚之说着什么,整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凶,很乖。 池韶安面上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冷笑连连。 他和陆珩相识于几年前那次联谊,两人有共同朋友,之后也见过很多次,关系称得上朋友的朋友。 陆珩不爱理omega,池韶安也不是什么爱倒贴的人,所以交集并不很多。 直到陆珩跟池砚之结婚。 那天池砚之很高兴。 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带着那么明显开心的笑意。 他凭什么那么笑? 池砚之就该烂在泥地里,用一辈子偿还他的那十年。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池韶安故意接近陆珩,变成他“狐朋狗友”中的一员。 池砚之越是喜欢陆珩,他才越要抢过来。 只是他没想到,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换来了陆珩的厌恶。 陆珩脑震荡住院的时候他跟着陆珩其他朋友一起去看望,他当然注意到了门外的池砚之,所以故意借口头晕,让陆珩的其他朋友把病床边的椅子让给了他。 他知道池砚之那个人情绪一旦出了问题,就不会注意到别的事物。 房门半掩着,其实池砚之只要推门进来就会发现病房里一群人,且陆珩根本没理他,在听另一个人说话。 手里跟池砚之发消息的聊天框都没退出,一片绿色和小狗表情包,生怕白色气泡出现他不能及时看到似的。 池韶安知道池砚之不会推开那扇门。 陆珩不理他没关系,他只要让池砚之看到他希望池砚之看到的就行了。 他去看陆珩自然也不是因为有人跟他说白月光之类的事情,那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他知道池砚之会信。 只是……池韶安眼里划过一些恨意。 他生日宴那天陆珩带池砚之离开,没一会儿就返回来跟他爸单独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池林当晚就因为被信息素压迫而进了医院,家里公司的股票第二天出现暴跌。 他用警告池家唯一的alpha的方式来庇护池砚之,直接攻击最强的一个比逐个击破更有威慑力。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是陆珩第一次用陆家的关系去打压别人。 为了池砚之。 可惜了,陆珩没长嘴,池砚之也不会领情。 没长嘴的陆珩现在正在捏池砚之的手指:“一会儿你不要……” “知道了,”池砚之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怎么这么啰嗦。” 年纪轻轻的跟个老大爷似的。 陆珩熟练重复一条龙的动作,浓密且又长又直的睫毛低低覆下来。 池砚之转开视线。 破狗。 长这么好看是要勾引谁。 陆珩用酸疼的腺体持续释放安抚信息素,现在浓度低了一些,淡淡的,很舒服。 他知道自己不够好,但是他在努力了。 十四岁到二十四岁,十年时间久到让他忘记自己曾经是会爱人的了。 小狗天生就有爱人的本能,暂时忘记了,也会找回来的。 节目组:“下来之前跟对方说点什么吧。” 池韶安收回目光,看了看跳台下面:“我真的恐高。” 他刚才都说了恐高了,怎么这些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夏浔直肠子,“你恐高干嘛主动要求上去?” 他差点就想说你不会准备上去博同情的吧。 姜如星:“要不安哥你别跳了,换夏老师吧?” 谢廷玉蹙眉:“别耽误时间。” 池砚之看着完全置身事外的陆珩,突然问:“……你不说点什么吗?” 陆珩全身的警报都拉响了:“这是拒绝我的新型手段吗?” 池砚之:…… 这几天陆珩的态度他不是真的没有动容,想了想:“等会儿结束了我有问题问你。” “现在不可以问吗?”陆珩疑惑。 生病让池砚之多了一个习惯——重要但不紧急的事情他会往后拖,在令他安心的时间地点再慢慢做。 眼下环境嘈杂,他很难专注。 现在他在回祁星河的消息。 他拜托祁星河帮他找个好一点的丧葬团队。 祁星河快吓疯了,差点当场把电话打过来,好在池砚之及时说了平叔的事情。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祁星河回消息,「你安心跟陆珩谈恋爱。」 谈恋爱? 他看着像在和陆珩谈恋爱吗? 池韶安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闭眼倒了下去。 夏浔顺利接住他,扶他站稳。 第二组是柳昭姜如星。 从站上跳台姜如星就一直在哭:“我不录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柳昭有些不耐烦,“没有危险。” “我信不过你。” 人在恐惧之下确实会说出一些实话。 柳昭点头:“没事,我也信不过你,但既然是节目安排,我就会接住你。” 有的事情不是确定了没有危险就一定敢做,每个人的阈值不同,姜如星是真的胆小。 最终他还是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的行为引发了一些思考。 「这就是婚姻吗?两个虽然结婚不久,但离婚也不过一个月,是从来没有建立信任,还是这信任太脆弱了呢?」 「没有信任的婚姻是注定失败的。」 「不过可以理解吧,换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别人。」 第104章 我只是想赢 姜如星下来后两人毫不意外吵了一架,节目组询问过他们的意见后视为弃权。 第三组是陆珩池砚之。 陆珩陪着池砚之站上高台,他之前玩过一些极限运动,工作人员给池砚之扣好安全绳之后他又检查了一遍。 捏捏池砚之的掌心:“害怕就放弃,知道吗?” 他不求池砚之现在就相信他、接受他。 “这次不是唯一一次,你想玩这种室内蹦极我们随时可以再过来。” 毕竟自己一个人玩往下跳和知道下面有个人等着是不一样的感觉。 前者只需要释放勇气、相信自己。 后者却是个比赛,接住了才能赢。 “知道了,”池砚之小声说,“你快下去。” 池设计师心情不错,看到池韶安那组完成挑战之后难得冒出了一种要赢过他的胜负欲。 看着站在高台上的、不哭不闹不恐高的池砚之,导演默默擦汗,心道终于到正常人了。 拍这种节目受到的精神折磨不知道要让他折寿多少年。 “开始之前要跟对方说点什么吗?”终于能进行正常的流程了。 陆珩仰着脸看池砚之,白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晃动,眼神里满是认真:“我爱你。” 抑郁症会有自我价值感的缺失、自我评价降低,所以陆珩要反复告诉池砚之自己爱他。 重复的提醒会形成潜意识,渗透到池砚之的灵魂里,让他慢慢相信,慢慢记得。 池砚之没想到他说这个,他以为陆珩会说点“我一定会接住你”或者让他不要紧张、害怕就放弃之类的话。 他愣了一下:“我知道了。” 看他这个表情他就不知道,只是习惯性答应而已。 陆珩:“你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池砚之想了想:“今晚不可以进我房间。” 「哈哈哈砚砚好可爱。」 「没想到吧陆大少爷。」 「所以不十四你到底做什么了让漂亮老婆这么抗拒你进房间。」 “好,你得工作,我知道了。”陆珩无奈。 想听他家乖宝说点情话可真不容易啊。可是强调不让他进房间的乖宝也好可爱,好想知道如果硬闯会发生什么。 「家人们,我磕到了!池砚之这句话就是平常日子里会说的话啊!」 是啊,过日子是不一定要每天说情话的,别的话也很重要。 陆珩张开双臂。 池砚之背过身去,没有半分犹豫地向后仰倒。 有安全绳意味着落下的位置并不能确定,所以哪怕一个放心跳一个认真接也有可能因为现场的视觉误差出现接不住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如何能百分百相信下面的人能接住自己呢? 危险是没有的。 但真的很考验信任。 陆珩的眼睛紧紧盯着池砚之,在他向后倒之前几次小幅度调整了角度。 像是不断调试精准度的仪器,稳稳将池砚之接在怀里。 镜头捕捉到他没有马上放下池砚之,而是说了句什么,等池砚之点头之后,吻了下池砚之的唇才把人放下。 低着头亲手帮池砚之解开安全绳。 「朕的唇语翻译呢?」 「他是在问池砚之能不能亲一口吗?」 「我是唇语翻译!我来了!他说的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陆小狗你是会关心人,活该你小子还有老婆!」 池砚之想过他的毫不犹豫可能会让陆珩很惊讶,却没想到他先关心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节目组采访当事人的体验感受。 陆珩温柔注视池砚之:“我很感谢他对我的信任。” 滚烫的目光似乎融化一切寒冰,池砚之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我只是想赢而已。” 「宝儿啊你好实诚。」 「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直播的时候被问为什么来参加节目,砚砚是不是也很实诚说因为节目组给的太多了。」 「我也记得,我当时还觉得他好装,现在打脸了,是我装,我简直逼king。」 「谁说这款清冷美人不好的?这漂亮老婆可太好了!」 最后一组是李端谢廷玉。 临上高台之前,谢廷玉追着李端:“我肯定能接住你的,你放心跳。” 说一遍两遍还好,次数多了李端就有点烦:“你跟着人家陆珩学什么表决心啊?” 谢廷玉不说话了。 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 陆珩跟池砚之关系明显破冰,谢廷玉在观察陆珩的行为模式,然后进行分析。 跳前对话环节,谢廷玉在下面大声地喊:“李端——我错了——给我个机会——” 他嗓音哽咽,有些颤抖。 陆珩虚虚捂住池砚之的耳朵,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 池砚之听到他小声的吐槽,没忍住弯了下唇角,右颊露出浅浅的梨涡。 陆小狗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快准但轻地吻了吻那个梨涡。 “你别太过分了。”漂亮老婆冷淡地推了陆珩一把。 以前还知道亲他需要先获得许可,现在倒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亲过来。 但是……不讨厌。 李端被谢廷玉突然而来的大嗓门震得直皱眉,下面那人眉眼成熟,他却仿佛看见最初的少年。 确认恋爱关系那天,谢廷玉和他在江边看烟花。那时江边人很多,少年总是不缺乏热烈的勇气。 他对着江面大喊:李端——我喜欢你——给我个机会—— 李端静静看着他,只说了个“好”字就被谢廷玉抱着亲。 关系出现问题之后李端很多次去那条江边。 仿佛见到十八岁的谢廷玉的影子,少年攥着他的手腕请他不要放弃。 于是江边夜里再冷的风也没能及时吹醒他。 他居高临下,隐约看见谢廷玉眼里的希冀,或许他仍在期待着那个“好”字。 李端轻声说:“无论我们的关系变得如何,此刻我是相信你的。” 他转过身,犹豫几秒后闭眼往后倒。 谢廷玉自然也不会掉链子。 接住、落地、分开,镜头晃过的时候谢廷玉眼眶是红的。 李端抬手,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被采访到为什么仍然信任谢廷玉的时候说:“我了解他,知道他一定能接住我。” 第105章 现在就离,立刻就离 谢廷玉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低声说:“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李端难得对他笑了一下,像是刚才那一跃让他又放下了一些执念。 如同十年前被少年拥抱时那样落进二十八岁的谢廷玉怀中,十年光阴在短暂几秒中交错,最终释然。 毫无疑问今天的游戏环节是陆珩组取得了胜利。 之后便是回到别墅的日常相处了。 池砚之回房间跟满满聊了几句平叔葬礼的事情,刚挂断电话陆珩就卡点出现,从门边冒进脑袋:“晚上不能过来,现在可以吗?” 池砚之刚把电脑和直播间打开:“现在也不行。” “好无情啊,”陆珩推门进来,把榨好的果汁搁在他桌上,弯腰开小风扇,“我只是来送个果汁。” 陆珩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直播手机的屏幕,看到满屏的「漂亮老婆」。 眸色一暗,揽过池砚之的肩,轻柔的吻落在他侧颊,宣示主权般点点直播间的各位:“夸他漂亮,可以,叫他老婆不行。他是我的,只能我叫他老婆。” 池砚之毫不客气地拆台,镜头看不见的位置踩他一脚:“你也别叫。” 都要离婚了还老婆什么老婆。 小狗的表情一秒变得委屈巴巴,眼睛里却是柔和的笑意。 有情绪是好事情。 池砚之不自在地别开眼:“我得工作,你快走。” “为什么他们能看,我不能看啊?”陆珩跟弹幕吃醋。 池砚之轻抿唇角,没有说话。 见老婆有生气的趋势,陆珩老老实实滚了。 门都没出池砚之就听见他点进了自己的直播。 池砚之:…… 他开直播就是混时长,不怎么互动。陆珩回自己房间盯着手机屏幕欣赏自家老婆的盛世美颜。 总直播间的镜头在李端那一组。 两个人分坐沙发的两头,一个在看剧本,一个在处理文件,气氛静谧祥和,当初热烈相爱的人不会想到这样普通的相处画面在几年后都会变得难得。 「这俩工作狂。」 「谢老板!现在是工作的时候吗?!你醒醒啊!」 「以端哥老粉对端哥的了解……谢老板这把已经凉透了,醒了也不好使。」 …… 半个小时后池砚之下播,陆珩又去敲门。 池砚之正好去洗了把脸,开门很快:“进来。” 陆珩见他神情严肃,跟上去反手把门关了:“你问吧。” 他记得池砚之说结束了要问他个问题。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别紧张,”池砚之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他明明不在意的,今天却想要个答案,“你……” 陆珩把他拥进怀里,先进行额头胃手一条龙再释放信息素:“嗯?” 池砚之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他开不了口,但是不开口这个问题少说能折磨他三天:“去民政局那天,你从楼梯上摔下来进了医院……池韶安怎么会去看你?” “?”陆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池砚之说的是什么时候,“那天顾轻舟跟人说我跳楼了,那群神经病专门来看我笑话,他跟那帮人一起来的吧,我没怎么注意。” 一群狐朋狗友,他本来就烦,满脑子都在想池砚之,根本没在意当天来的都是谁。 原来是这样。 小狗把人抱得更紧:“到你回答我了,是不是吃醋了?为什么没有早些问我?” 池砚之低着头没说话。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可问题出口的那一刻心脏紧张到几乎停跳,得到答案的时候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似乎都轻了一些。 “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alpha,”陆珩轻声道,“你生病了我都不知道,所以你不敢问也不愿意问。” 他偏过头亲吻池砚之的发丝:“今天你愿意问了,是不是代表你还是有点在乎我的?” 池砚之也不知道。 他现在不想思考。 “你的情况有看过医生吗?”陆珩问,“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行吗?” “我不记得跟你说过我生病了……有点焦虑情绪对人类来说很正常不是吗?”池砚之说,“祁星河陪我去看过了,没有多大的事。” 医院是肯定不能让陆珩陪他去的。 陆珩低眉认真地看着他:“你不要骗我,明天要去爬山,你今天必须得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了,否则我不放心。” “我真的……” “池砚之。”陆珩松开他,为了表达情况非常严肃,喊了全名。 拥抱自己的温暖怀抱没了,有点冷,池砚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陆珩马上注意到了,伸手关掉小风扇:“你非要让我挨个医院去问吗?” 池砚之猛地抬头看他,漆黑的眸染上怒气:“医院有义务保护我的个人隐私!” “你是我的omega,我们还没有离婚!”陆珩在这件事上态度很强硬,“你生病我有知情的权利。” “那就离婚!”池砚之噌地站起来,起身太急眼前涌上一阵黑雾,“现在就离,立刻就离。” 他攥住陆珩的手腕往外走:“陆珩,这破节目我不录了行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陆珩上前一步,强硬地把他按在怀里,黑檀木信息素又急又凶:“节目可以不录,婚不能离。你不告诉我,我就去查。” “私自调查别人隐私是违法的,哪怕我暂时还算你的配偶。”池砚之用力推他,颤抖的手腕用不上力气,最终只能作罢。 “我这不是私自调查,我已经通知你了。”陆珩被那句“暂时”刺痛,脸色有些发白。 黑檀木在房间蔓延,池砚之身体不适被驱散,在胸腔涌动的情绪却始终堵在那里。 “陆珩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了不起?你多有本事啊,”池砚之语气微嘲,唇畔勾出一丝冷笑,“只要你想,我在你面前就一点隐私都不能有,是吗?” 陆珩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柔和下来:“阿砚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有什么隐私都可以,但是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 他小心地帮池砚之顺气。 “我自己有数。” xs7.com “陆珩,你要是真有一点心疼我的意思,”池砚之闭上眼,轻嗅着黑檀木的味道,“就别逼我,别去查。” 陆珩没吭声。 他已经让人去查了。 不光是现在的,还有池砚之从小到大所有的就诊记录。 今天话赶话说到了这里,他没想惹池砚之生气。 非常规的调查手段没那么快,最容易的方式其实是给医生塞钱……但如果池砚之真的生了什么病,他的医生又没有职业操守收受贿赂的话…… 陆珩又希望池砚之一辈子不遇到这样的医生。 明天就要爬山,会耗费一些体力。陆珩只是想知道池砚之的情况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他不明白的是,他已经见过池砚之抑郁发作的样子,为什么池砚之还是不愿意告诉他。 他得理解。 陆珩反复提醒自己,他得理解。 人和人之间最难做到的就是感同身受,再近的关系,再亲密的人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陆珩强迫自己回到他不想回忆的那段时光。 精神病院里,瘦削的少年四肢都被磁控约束带捆住,他平静躺着,怎么看都不像能做出过激举动的人。 拒绝治疗。 拒绝吃药。 他说他没病。 医生怎样的病人都见过,何况是全国最知名的精神病院。 不是他说没病,就能让人相信他真没病的。 如果这个时候池砚之在他身边安慰他,他会不会愿意承认自己生病了? 不愿意。 那天他刚做完mect,没有忘记什么事情,因为没有人在医院陪护,没有人问他记不记得什么事,所以他默认自己没有忘记任何事。 两个月时间,mect做了三次。住院记录上写的是“创伤障碍”。 出院的时候很平静,来接他的人他不认识,他还跟人打招呼。 那时候他刚满十五周岁,回家休息了个把月回校上学,几个月后家里砸钱让他去了国外。 后来他给十七岁的池砚之塞了一支橘子味的棒棒糖。 …… 原来他也不愿意。 果然时间久了,人甚至无法共情从前的自己。 “如果你非要查,我就只能现在……” 池砚之没说完,但陆珩懂了,他从记忆中抽离出来更紧地拥着池砚之:“别。” 池砚之清晰地感觉到陆珩的身体在发颤,滚烫的眼泪急急落在池砚之肩膀,转瞬冰凉。 “我只是……担心你,”陆珩哽咽,“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心疼、担忧、怜惜。 这样的情绪别说别人了,连自己陆珩都没给过。 “我刚跟你说话太大声了,在你心里的评分是不是又降低了,”陆珩咬着牙根控制泪意,“对不起。你还没准备好,还没有信任我,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发脾气,你别生气。” 盘旋在池砚之胸腔的愤怒因陆珩的眼泪彻底消散,池砚之僵硬地抬手,缓慢拍拍陆珩的肩。 陆珩在道什么歉。 陆珩只是在关心他啊。 小狗胡乱把眼泪蹭在池砚之的衣服上:“我给你洗。” “这件得手洗。” “我来手洗。” 池砚之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手洗衣服?” 毕竟以前陆珩的衣服不是丢洗衣机就是送去干洗了,大少爷的衣服就算不洗一天丢一件也是很正常的。 陆珩继续蹭他:“就算不会我也能学。” 再说他本来就会。 池砚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准备拿我衣服练手?洗坏了就不还我了是吗?” 这要是动画片,陆珩头顶高低得冒出一个亮起的传统但自带音效的灯泡。 好主意啊。 还是老婆聪明。 他可以假装洗坏了,然后……嘿嘿。 信息素的波动都变得雀跃。 真好哄啊,池砚之想。 都不用专门哄他,只要正常跟他说两句话立马就哄好了。这是合理的吗。 陆珩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能猜个七八分,但谁家好人洗个只是沾了眼泪的衬衫都能洗坏啊 。 房门被敲了两下,还没池砚之说请进,姜如星就大大咧咧地推开门:“砚哥……” 正拥抱在一起的陆珩和池砚之:…… 姜如星怔住:“呃,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你说呢?”陆珩眼眶还红着,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转而握住池砚之的手,漠然开口,“什么事?” “我是来通知晚上吃烧烤的……群里的消息你们没有回复。” 陆珩:“人类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在看手机,吃饭的事情不需要提前两个小时通知,敲别人的门不等回复就进来很没素质。” “嗯……”姜如星看了眼镜头的方向,又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我们游戏环节失败的任务是一起去购买烧烤食材……安哥让我来问问砚哥要不要一起。” 池砚之身体一僵。 陆珩把他护到身后,危险地眯起眼睛:“失败任务,让赢组的人来做,那我们还赢什么?转告你那安哥,少来沾阿砚的边。” 房间的门没关上,池韶安开着个人直播就站在走廊里,陆珩的话清清楚楚传到直播间里。 陆珩听到回音眉心微蹙,把陪睡小兔塞进池砚之怀里:“乖宝,我去看看。” 他走出池砚之的房间把门关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池韶安的直播镜头里。 池韶安带着勉强的笑:“没事的,我就是问问,怕买不到砚之喜欢的……李老师,你觉得呢?” 李端靠在楼梯扶手边看着楼下的谢廷玉,闻声转过头来:“我也不太明白,带上砚之等于作弊,不是吗?” 晚饭的预算是有限制的,老婆组按排名金额起点不一样,分别是十块、二十、三十,后续要靠alpha组做家务完成任务来获得。 食材的购买完全随心情,但需要满足胜利组的口味。陆珩和池砚之会写下喜欢的食材在吃饭的时候公布。 池韶安轻轻摇头:“是我考虑不周了。” 陆珩用手机点进池韶安的直播间看了看弹幕,果然一水儿都是夸他人美心善的。 更不能理解了。 “你是不是会点蛊术在身上?”陆珩问。 第107章 取不出标题 他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进了直播间里,引来弹幕上的一片骂声。 严格来说池韶安是个设计师,只是参演了一部网剧而已,粉丝粘度这么强陆珩确实是没想到。 池韶安的直播间里画风跟主直播间完全不一致,是对他一个人毫无底线的夸赞和偏袒。 因为陆珩这句话,更多人从主直播间涌进池韶安的直播间,然后……只要有新的弹幕出来就会被原本的观众集中用更多的发言压住。 到头来弹幕上还是那些心疼池韶安的话。 一句别的都看不见。 直播间人数大幅增加又大幅下降,观众回到主直播间。 「真跟养蛊似的。」 「我以前还挺喜欢这类病弱美人的,但他粉丝好吓人啊……」 「顶流的直播间都没有这么多刷屏的好评吧。」 「肯定有问题。」 李端不太在意他们在聊什么,他能看出来池韶安想拉他站队。可这又不是小孩玩过家家。 他从扶手处往下看,谢老板正在笨拙地擦一楼扶手边的置物架。 挺有意思。 一霸总上这种节目不就是体验生活找罪受吗。 旁边的柳昭干起活来比他利索多了。 “走吧,”李端淡道,“先列个购物清单。” 初始预算只有六十块钱,其他全靠alpha辛苦做家务获得……李端的习惯是先列好清单计算总预算,再跟alpha们沟通具体还差多少。 “就不能我们边逛边说吗?”姜如星问,“万一清单上的东西买不到,不就白列了?你说呢,安哥?” “我……”池韶安关掉直播,“我都行。” 他根本没做过这种事。从他被接回家开始,无论他需要什么都可以让池砚之去跑腿。池砚之不在家他也可以使唤苏双双或者佣人。 没有什么事情是非得他亲自去做的。 “清单只是个大致方向,不代表一定要一模一样,我只是需要知道大致预算,”李端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或者你们组织过家庭烧烤聚餐的可以直接告诉我预算。” 他是所有人里面最大的,自认为有义务包揽主要事项。 姜如星摇摇头:“这些事都是柳昭来安排的。” 池韶安轻声:“我身体不太好,所以……” 李端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你身体不好我们第一天就知道了,大家都给了你应有的照顾,没有必要在镜头面前反复提醒我们。” 他的目光平和温润,却像看穿了一些事情一样。 池韶安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对、对不起,李老师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端莫名就有点理解为什么陆珩看上去越来越讨厌池韶安了。 这人一开始给人的印象不错,但相处久了,骨子里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倒是一开始不怎么理人的池砚之更让人有好感。 他先一步下楼,楼下的三个人看起来分工明……一点都不明确。 谢廷玉整理置物架,但踩在柳昭刚刚拖过还没干的地上。 柳昭不面对姜如星的时候称得上性子温吞,踩脏了就再拖一遍,任劳任怨地……用拖把头绊倒了突然准备出门倒垃圾的夏浔。 夏浔摔倒的时候扶了一把置物架,置物架一晃荡,谢廷玉刚整理的全乱了,几个装饰摆件掉在地上摔碎。 “你们……!”谢老板正要发作,抬头看到李端站在楼梯上,似乎在笑。 那点气一下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嘴边的责怪张嘴变成了:“你们别被扎到,我来赔。” 谢老板刚才跟夏浔交流过,怒学一些追人小技巧。 嗯,跟一个毫无恋爱经验,且最好的俩朋友一个刚失恋,另一个也刚……在失恋边缘疯狂试探的人学追人。 夏浔跟他说主要是别吵架。 理由是他最好的兄弟陆珩认为李端谢廷玉总吵架会吵到他老婆。 谢廷玉非常不满意这个理由,但一经提醒就想起来自己的初心是追人。 这个节目都是他投资的,一开始他还请了谢家酒店的大厨……为什么后来他的行为逐渐跑偏了呢? 李端越是不在乎他,他就越想引起李端的注意。然后无能狂怒发脾气,将一切引向更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 李端的手机震动了下,他看了眼消息,收起手机时面色如常:“谢老板,今晚的饭靠你了。” “……好。”李端明显的示好让谢廷玉喉间哽咽,张张嘴,却只说出这么一个字。 姜如星跟着下来,看着忙碌的柳昭,乖巧道:“辛苦啦。” 柳昭没看他,敷衍地“嗯”了声。 池韶安下来的时候夏浔拎着垃圾袋被陆珩咬了一样冲出去。 工作的时候最好放下私人恩怨,这个道理夏浔是知道的。 池韶安本人跟他没有实际恩怨,这个事实夏浔也是承认的。 但他……却是不太能受得了池韶安身上一天比一天重的药味。 也没人见有人给池韶安熬中药送来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药味。 虽然也有可能是池韶安自己带了中药液或者要洗药浴之类的。 好吧,夏浔承认他就是不太喜欢池韶安这个人。但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避开。 他是公众人物,更不能让自己的态度太明确,否则总会有不理智的“粉丝”因为他的态度而网暴池韶安。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希望世界和平,工作顺利,陆珩追回池砚之。 池韶安三人乘节目组的车出门。 谢廷玉一改之前高傲的姿态主动跟柳昭学习怎么做家务。 三个alpha以柳昭为领导在别墅里没活找活,只为增加预算。 导演:让你们自由发挥不是让你们把原本就不需要打扫的地方硬生生挑出毛病打扫一遍。 「谢老板从来没为一点小钱这么努力过吧哈哈哈。」 「我是星星的粉丝,但是不得不说柳昭看起来……真的很适合结婚。」 「浔宝你刚才扔过垃圾了,不要再创造垃圾去扔了!」 陆今也让夏浔去通知楼上那俩人准备互动直播。 夏浔:“这个也算家务,对吧?” 第108章 我是恶犬 陆今也:“看出来你是真的想吃烧烤了……” 陆珩回池砚之房间的时候池砚之脸色不太好,坐在床沿低头看着手机上弹出的一条条消息,迟迟没有回复。 目光有些空洞,似乎在透过那些新消息看见别的画面。 刚才被打断,陆珩回来没再问生病的事,自然地把他往怀里一搂:“谁的消息啊?” 池砚之回过神,苍白的指尖连点了好几次退出键:“没什么。” 那就是有什么了。 陆珩去夺他的手机。 池砚之握着手机的手往后一藏:“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黑檀木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乖宝,手机给我看看。” “不行,你别得寸进尺。” 陆珩静静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强硬地把他按在床上,欺身压过去,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薄在池砚之耳侧引起一阵战栗。 池砚之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陆珩的衣角:“别这样。” “乖,我不看别的,就刚才那个人的。”陆珩语气温柔,手却不容拒绝地从池砚之手里把手机抢过来,“你情绪不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池砚之没说话,呼吸和心跳都乱了,眼眶发红:“你别……” “算我强迫你的,我等会儿跪下给你道歉。” 陆珩安抚地亲吻池砚之的鼻尖,翻身坐起来,按亮屏幕,对着池砚之用面容解锁,点开微信最上面的消息,另一只手牢牢把池砚之的手握在掌心。 周围的空气一寸一寸变冷。 他低着头,白色的额发垂下来遮盖住眼中翻涌的戾气。 池砚之呼吸急促,想阻止陆珩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脑海中出现了新的声音。 让他看看。 让他知道。 陆珩花了几秒钟就把聊天记录看完了,然后截图发给了自己。 把手机丢到一边,牵着他的那只手松开。 池砚之闭上眼,手指无力地蜷着。 不想看陆珩的反应…… alpha焦躁的脚步在房间里响了几圈,接着是膝盖重重磕上地板的声音。 池砚之没料到他说跪就跪,茫然撑起身子伸手拉他:“……你别这样。” 生病后语言能力退化许多,池砚之分不清自己的感受,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只能说别这样。 他早习惯了,用不着……同情。 “我为抢你手机还看你隐私的行为向你道歉,”陆珩跪在他脚边,仰着脸,一脸严肃地问他,“我是你的小狗,这件事你是清楚的吧?” 这算什么反应。 池砚之缓慢地点头:“嗯。” 想象中陆珩因为被承认小狗身份而跳起来庆祝的画面没有发生。 陆珩把他两只手都抓过来握着,又问:“你知道我的品种吗?” 很奇怪。 焦虑感就这么在陆珩的信息素和不着边际的问话中被稀释掉了。 如果他不在,池砚之知道自己又会被那团黑雾包裹住,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放弃挣扎,独自缓过劲然后妥协。 这次没有,因为陆珩在。 最近几次陆珩都在,这一次更是在他还没陷入黑暗的时候就打断了。 池砚之胸口的起伏变缓,思维下意识就跟着陆珩的引导走。 “……白色的,小狗。” “不,”陆珩说,“我是恶犬。” 池砚之过往习惯的步骤完全被打乱,他看着那双真诚的黑眸,头顶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一看你就没有养过恶犬。” 确实没养过,但这和刚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嗯。” 陆珩掌心的温度从皮肤渗透到血液,池砚之彻底平静下来。 “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池砚之不明所以地摇头。 “我来教你,你跟我说,”陆珩笑了,桀骜的眉眼显得干净温柔,“狗狗是主人最真诚的伙伴。” 这种神经病一样的话要池砚之怎么开口。 池砚之大脑一片空白,犹豫几秒:“狗狗是主……” 不行。太幼稚了。 不符合他的行为模式。 陆珩没计较,继续道:“主人受欺负的时候不应该瞒着狗狗。” 池砚之:?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抽象。 “所以……”陆珩抬起他的右手,轻吻他的手背,“有人欺负你的时候,你得学会放狗咬她,而不是自己忍着。” 池砚之:…… “陆珩,这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我不理她……” “可能吗?”陆珩拆穿他,“我要是不抢你手机你肯定就像上次一样把委屈全咽回去了。” “我没委屈,”池砚之试图解释,“我已经习惯……” 那双沉静的黑眸让池砚之说不出话。 从昨晚陆珩来抱他的时候就有什么悄然改变,池砚之发现自己的推拒排斥对陆珩好像失效了。 陆珩的变化迅速,从起初的无措变成现在的坚定,仅仅用了几天时间。 而他似乎也无法再对陆珩冷漠。 这不对,他明明决定好的…… 现在他甚至在陆珩的蛊惑下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为什么。 “你只是觉得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放弃了,不是习惯,”陆珩认真地道,“就算真的习惯了,你的恶犬也准备让你改改。” 池砚之意识到失控。 陆珩在敲他紧闭的门,他不开,于是陆珩企图撬锁。 以一种看似温柔实则强势的姿态。 他想要进来,并且不给自己拒绝的权利。 这不在他预想过的范围内。 没有任何过往经验可以教池砚之如何应对。 “你不知道怎么做,我会教你,”陆珩说,“你只需要做到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然后……” “什么?” 陆珩亲昵地用脸颊蹭他的手背:“然后就别管了,偶尔给我加饭作为奖励。” “加饭?” “亲一下抱一下都可以,夸我也行,或者……不让观众叫你老婆。” 池砚之觉得自己做不到。 陆珩想要他依赖他,可他从来都是被依赖的那个。 但……脑子转不动。点头比思考容易很多。 被哄着晕晕乎乎主动把手机交给了陆珩。 陆珩屏蔽了池砚之手机上的苏双双,顺便把自己的聊天框置顶:“小狗发布任务,主人需要做到,不再点开这个对话框,不再回复她。我会每天帮你清空,并截图留证。” 第109章 要不我坐你腿上也行 池砚之承认自己现在脑回路不大正常:“我是主人。” “对,”陆珩表示肯定,“你是主人。” “那为什么是你给我发任务?”池砚之疑惑。 陆珩愣了一下。 老婆好可爱啊,救命。 “因为我是会说人话的神奇小狗。” 陆珩用池砚之的手机送池韶安拉黑删除一条龙:“乖宝,我随时都在,如果那个女人给你打电话,第一时间来找我,不要自己接,知道吗?” 他单手操作,另一只手拉着池砚之的手:“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就把她删掉。” 池砚之点头。 池砚之平时工作要用微信跟工作室的人沟通,要不然陆珩都想直接接管池砚之的微信了。 紧接着池砚之看到陆珩又置顶了祁星河、方珏的聊天框和一些工作群。 “这个满满……是谁啊?”陆珩随口问,并没有点进消息去看。 其实即便点进去也是空的。 “朋友。”池砚之说,等着陆珩的反应。 “那就置顶。”陆珩把下面的安安、阿纯和池砚之近期聊过的人都置顶了。 陆珩不是想自己的消息被优先看到才置顶的吗…… 池砚之有些涣散的眸盯着陆珩白色的发丝,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陆珩的用意。 整个微信页面都被置顶聊天框占满了。苏双双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顶上来了。 池砚之没有非社交不可的人,陆珩置顶的那些已经是平常需要联系的全部了。所以只要他自己不往下翻,就不会看到苏双双那些影响心情的消息的。 陆珩做完这一切才把手机还给池砚之。 虽然表情正常,但池砚之就是觉得他委屈巴巴的,虚拟尾巴都不摇了。 果然。 陆珩嘴角向下撇,又抿住唇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不高兴。 池砚之苍白的指尖勾着他的下巴一抬,盯住那双眼睛:“你在伤心吗?” 陆珩别过眼,声音很轻:“我没有啊。” 那可太有了。 但陆珩学乖了,他的阿砚刚刚情绪缓和,他不想耍脾气惹阿砚不高兴。 只emo了这么一秒,陆珩就恢复成正常状态:“阿砚,我们……” “那你尾巴怎么不摇了?” 陆珩:“?” 池砚之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你不知道吗?你高兴的时候尾巴摇得很快,跟螺旋桨似的,感觉都快抡冒烟了。不高兴的时候耳朵跟尾巴一起耷拉着。” “那么明显吗?”陆珩被他说的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有尾巴。 但是。 老婆跟他说了好长一段话。 这次不是推拒他。 是在夸他可爱!好耶! “又开始摇了。”池砚之说。 陆珩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有些转不开眼睛。 “所以你刚才在伤心什么?” “我……”陆珩早被他几句话哄成胚胎,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我在想,你为什么跟他们聊不跟我聊。” 池砚之看着他,目光逐渐柔和。 陆珩自我认知不是很明确,谁家恶犬这么乖啊。 明明就是可爱小白狗。 “因为我和你每天都见。”池砚之脱口而出。 热意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脸颊。 陆珩肯定是背着他学蛊术了,否则怎么可能他前两天还好好的,现在就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可恶的小狗,诡计多端的小狗。 陆珩傻兮兮地仰着脸笑。 池砚之的目光游移开,总觉得掉进了什么陷阱。 敲门声响起拯救了尴尬的池砚之:“请进。” 夏浔打开门,愣住:“呃,就是说,知道你们不拿我当外人,但是……下次玩这种y的时候可以不让我进来的。” 池砚之的目光缓缓下移。 忘记陆珩还跪着了。 脑子里一阵嗡鸣。 ……要不还是死了算了。 他坐起来想拉陆珩起来的时候腿是岔开的,陆珩就跪在他腿间。 从夏浔那个角度看过来应该很像…… 现在他退出节目连夜搬离地球还来得及吗? 陆珩噌地站起来把红温的老婆护在身后,显然也联想到了某些有伤风化的内容:“什么事?” 夏浔给了他一个“哥们懂的”的眼神:“今也姐让我来通知你俩准备互动直播……原来你们已经互动上了。” 后半句声音在陆珩带着警告的目光中越来越小。 “快滚,”陆珩没什么威慑力地骂了一句,跟夏浔出了门,认真道,“他脸皮薄,少开他玩笑。” 夏浔拍拍他的肩:“知道了。” 但是很不解:“你不是在下跪道歉吗?这种事为什么也要脸红啊?” 陆珩:…… 真是错怪夏浔了,他忘了夏浔这孩子根本反应不过来的。 夏浔拍过下跪求复合的角色,很自然地就把这当成情感互动了,压根没往别处想。 他下楼想了足足五分钟才反应过来。 不是! 这两人怎么这样啊?! 都还没追回来,他就是个小黄人也不可能往那方面想啊! 池砚之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一万的可能性是疯掉了。 不是很想见人,尤其是陆珩。 但陆珩是小狗。 池砚之不记得陆珩怎么哄好了他,大概是又趁他思维不在线亲亲抱抱了。 很快有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书房开了与观众互动的特别直播间。 观看人数噌噌上涨。 「终于开始了!」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陆珩不太满意地看着坐在另一张沙发椅上的池砚之。 池砚之换了件白衬衫,往那一坐脊背挺直,眉眼清冷,像幅宁静的画卷。 他跟弹幕打了个招呼,才注意到陆珩的眼神:“?” “太远了吧。”陆珩嘟囔了句,很认真地问弹幕,“这样能看清楚吗?” 弹幕立马会意。 「不行,我手机屏幕小,只能看见你的大脸。」 「原来你是这样的不十四!」 「看不清楚,你俩靠近点!」 陆珩满意了:“阿砚,他们说看不清,咱俩得坐近点。” 池砚之真信了他的鬼话,配合地挪近了一些。 “还不够,”陆珩满脸写着为观众着想,“你坐我腿上吧,这样他们看得清楚些。” 池砚之:“?” “你不愿意?”陆珩笑,“要不我坐你腿上也行。” 第110章 小狗助攻一次,可惜助攻失败 “你正经点。”池砚之无语。 他想看看弹幕,但陆珩把大显示屏挡住了,他有点近视,只能微眯起眼睛去看手机上的弹幕。 和自己单独直播时的距离不太一样,还是看不清。 池砚之起身离开。 「什么情况?」 「陆珩你把你老婆气走了!」 陆珩跟着起身,直播间里只剩下两张空椅子,陆珩的声音从直播间传出。 “我错了我错了乖宝,我不闹了,你别生气……” 「少爷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哈哈哈他好像被主人嫌弃的小狗。」 「我好久没看了,可以磕吗?」 「尽情磕,别客气!」 没几分钟池砚之就回来了,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边的眼镜,温声道:“抱歉,我拿眼镜去了。” 陆珩回来得晚点,拿了一个工作人员坐的圆凳子换掉了自己那张沙发椅:“这样就能近点了。” 弹幕问他为什么不给池砚之也拿个圆凳,那样不是更近吗。 陆珩挨着池砚之坐好:“那不行,这种硬凳子只能alpha坐。” 他老婆就得坐软的。 一些beta工作人员:…… 「呜呜呜我老婆戴眼镜气质更好了!」 “嗯嗯,”陆珩敷衍,“但你老婆是你老婆的老公的。” 「陆珩你起开,让我跟漂亮老婆说话!」 “起不开,凳子粘地上了,我粘凳子上了。” 陆今也负责这段互动直播,她还在忙别的,工作人员示意两人先跟弹幕聊几句。 陆珩的安抚信息素就没有断过,池砚之这会儿精神不错,跟弹幕闲聊。 他音色偏冷,但听起来很舒服。 陆珩低着头玩手机。 「不十四你营业很不积极啊。」 下一秒不十四的账号就被设置成直播间管理员,先连发几个大红包挂在直播间里,微笑:“管我老婆叫老婆的不许领红包。” 「嘿嘿,你老婆,砚砚是你老婆。」 「又来直播间赚生活费了哈哈哈。」 「这就是有钱人表达占有欲的方式吗。」 陆珩发了十分钟红包,把弹幕上的“老婆”清理得干干净净。 该死的钞能力。 池砚之无奈。 放在一边的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 池砚之:“你给我转账干什么?” “给他们发了多少翻十倍给你,怎么可能光给外人不给我老婆,”陆珩头也不抬,“啊哦,限额了。” 池砚之:…… 陆珩勾着池砚之的手指,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几天光想着怎么追你,忘交卡了,下播给你。” 重生之后陆珩的思绪一直都是乱的。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忘了。陆珩想给自己两巴掌。 池砚之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压低声音:“我不要,你别做这种事。” 直播间里只能看到陆珩线条流畅的下颌跟脖颈,喉结随着说话微微滑动。 陆珩放在桌下的手更紧地握住了池砚之的:“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要,等你愿意跟我和好我再上交也行的,我的都是你的。” 忘了。 不能逼太紧。 池砚之心软了些:“那就先别提这件事,行吗?” “好。” 不能太激进是一回事,表明态度是另一回事:“你再多考验考验我,我一直都在,等你想要相信我了……” 池砚之放松下来,没有抽出被陆珩握着的手:“嗯。” 闲聊部分过去,陆今也进来主持流程。 两人迅速调整状态。 陆今也先随机抽了几条弹幕来读。 「你们两个的手手能不能放到桌面上。」 池砚之抽了一下,被握得更紧。 陆珩:“谢谢这位观众。” 直接把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放到桌子上。他看了看旁边,伸手抓过桌上的一个赞助商玩偶垫在池砚之的手腕下面。 池砚之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是离婚综艺,谁家好人要离婚了还把手握这么紧。 “不好意思啊,”陆珩这么说着,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迹象,“我皮肤饥渴症犯了,得牵阿砚的手手来缓解一下。” 真无赖。 但是叠字从陆珩嘴里说出来居然不太违和。 陆今也又念了几条弹幕让两个人交替跟弹幕交谈:“接下来……时间有限,我们随机抽取几个观众来互动。” 提要求的那种。 「选我选我,让他们俩亲个嘴不过分吧!」 「那可太过分了,这是个离婚综艺……不过我也想看。」 「我说话有点凰我就先走了。」 「前面的别走,人走可以,把话留下。」 「说了直播间可就没了。」 好在连线的观众都还尚存一些理智,没有把午夜场提前搬到下午。 一个小时的互动直播气氛还算轻松愉快,两人都很配合,池砚之眼里有隐约的笑影。 结束之后陆珩送池砚之回房间:“对不起。” 池砚之知道他在为一开始的话道歉:“嗯。” 陆珩珍惜地贴贴他的脸颊,知道池砚之还有设计图得画就没多留,确认池砚之没有不舒服就离开了房间。 …… 为了晚上的烧烤,另外三个alpha用一下午时间把别墅里能干的不能干的活全干了。 一行人聚集在别墅后院。 陆珩安顿好池砚之就去跟其他人一起生火准备食材。 池砚之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想起来帮点忙。 陆珩跟长了后眼似的,一秒转过来,警惕道:“你想干嘛?” 池砚之看向正在处理食材的李端:“我去给李老师帮忙。” 陆珩点点头。 然后冲正在摆弄烧烤签的谢廷玉道:“你去做。” 谢廷玉:? 「小狗开始助攻!」 「谢老板满脸写着“你在命令我吗”?」 看着不上道的谢廷玉,陆珩一阵无语,干脆亲自来安排。 让他的阿砚负责倒饮料。 李端负责洗水果。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不高兴的姜如星负责把零食摆到桌上。 病病歪歪的池韶安……算了,多看一眼都恶心。 “你们弄完了就聊会儿天,刚画完图手不累吗,”陆珩理了理池砚之的头发,“很快就好了,不用帮忙。” 上节目之前没做过饭的陆珩带着alpha组就把活干了。 「看似在体贴所有人,其实全为了自己老婆哈哈哈。」 第111章 你当我是软柿子吗 天幕逐渐暗下来,后院亮起暖光的小灯。 所有人围坐在圆桌边,除了柳昭和陆珩。 柳昭是所有人里唯一精通如何烧烤的人,在夏浔谢廷玉陆珩三个人几次不是把食材烤焦就是重复撒香料的迷幻操作之后忍无可忍:“你们都去歇着吧,我来就好。” 这种事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还是别浪费辛苦一个下午换来的食材了。 夏浔拍拍他的肩,抱歉道:“辛苦了兄弟。” 谢廷玉默不作声地回了别墅。 李端感觉他不太对劲就跟了进去,看见谢廷玉一手攥着拳,另一只手笨拙地打开医药箱找创可贴。 找到了,单手撕不开包装,只能松开受伤的手。 他左手食指的指腹被斜削出一道血口,不深,但血流了一掌心。 李端就靠在一边看着,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伤口还没包,血就把刚打开的创可贴弄脏了。 不是。 李端心想谢廷玉不该这么笨的啊。 连个小伤口都搞不定,这个人离婚后的两年都是怎么过的? 这两年谢廷玉全在工作了,以为工作能够稀释离婚带来的不适,没成想思念和痛苦与日俱增。 一直工作是很消磨人的,即便对方是个天选霸总。久而久之脑子里就只能思考和工作相关的事情了。 眼看着血隐隐止住,但谢廷玉准备继续用那个脏掉的创可贴,李端烦躁地皱眉:“谢老板,你是笨蛋吗?” 谢廷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谈恋爱的时候李端也常叫他笨蛋,一开始他还生气,他好端端一个大少爷,有钱有颜还有智商,怎么就笨蛋了。 后来李端说,爱人之间的“笨蛋”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李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有点不好看。一把将谢廷玉从沙发拉到洗手间,粗暴地打开水龙头给他冲手。 扯擦手纸帮他擦干。 拆新的创可贴给他贴上。 然后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是二十八岁还是八岁?八岁小孩也不至于这点事情都干不好吧?” 谢廷玉眼睛有点红:“你在关心我。” “没有,”李端不知道他从哪看出来的关心,“看着烦人。” 谢廷玉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跟我进来?” “这房子你家的啊?”李端不耐烦道,“我进来就得是关心你?” 谢廷玉没再说话,但他一下子就懂了为什么陆珩那么爱哭。 此刻正紧盯着柳昭动作的陆珩:……不儿,我哪爱哭了。 陆珩被柳昭赶开后去贴了贴老婆,又凑到柳昭身边。 柳昭好脾气地笑笑:“来监工啊?放心吧,我手艺不错的。” “教我。”陆珩言简意赅。 “可是……”柳昭有点为难,“我刚才教过了。” 你们没一个学会的。 陆珩又回头看看正在听夏浔聊天的池砚之,眸里的温柔令人心惊:“辛苦你,再教我一下。” 柳昭:……还怪有礼貌的嘞。刚来的时候明明很凶。 不知道阿砚会不会喜欢,多学一点总没错的。 陆珩就不信他学不会。 还真就学不会。 柳昭很好说话,将信将疑递给他一串鱿鱼,在陆珩接过来之前临时改主意换成了一根鱿鱼爪。 ……不能让这家伙继续浪费食材。 果然,那根鱿鱼爪最后比烧烤炉里的炭还像炭。 柳昭不否认他的努力:“你可能只是不太有天分。” 陆珩:? 凌厉的黑眸瞥过去,白毛随着猛然抬头的动作轻微晃动。 黑檀木的信息素因为情绪的波动带了微微的压迫力:“你把我当软柿子吗?” 柳昭下意识就释放信息素抵抗,他等级不如陆珩,但能察觉到陆珩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柠檬香清新纯净,陆珩一秒收敛了信息素,并发了一张好人卡:“你是好人。” 柳昭一头雾水。 怎么就好人了。 陆珩鉴定分辨好人坏人的标准非常草率。 柳昭的柠檬信息素,也属于柑橘调,所以是好人。 莫名其妙成了好人的柳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感谢一下子,于是道:“那我再教教你。” 他细致地讲,陆珩很认真在听。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别墅后门外,几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alpha从车上下来,跟节目组沟通过后接管了柳昭的工作。 谢霸总明显心情很好。 众人全都落座,李端拿出下午买的啤酒:“喝点吗?” 问的是omega。 那群alpha谁管他们要不要喝。 池砚之有点想喝。 还没点头就察觉到另外一边某只小狗带着怨念的目光。 于是点头:“喝。” 陆珩拍桌而起,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脾气的时候,冒出一句:“你也当我是软柿子吗?” 池砚之画图有点累了,确实想喝点。他目光平静地抬眼与陆珩对视,摆明了就是不回应也不想让步。 陆珩气笑了:“对,我就是软柿子,你捏吧。” 众人:…… 柳昭:?接下来是不是要发好人卡了。 直播间里只能看见陆珩愤然离席,一副这日子不准备过了的样子。 池砚之没管他,对李端温和道:“谢谢。” 姜如星要了一罐。 问到池韶安的时候,李端眉眼冷淡:“你……身体不好就别喝了。” 本来也想来一罐的池韶安:…… 陆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一边走到池砚之身后,扶着他的肩俯身轻声问:“真想喝?” “嗯。” “特别想?” “嗯。” “胃不要了?” 池砚之不理他,苍白的指尖轻轻捏着易拉罐。 陆珩看这样就知道这酒他今晚是非喝不可了。池砚之倔的时候真劝不了一点。 摆在陆珩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让池砚之喝酒但有可能胃疼”和“不让他喝会百分百导致他不高兴而他今天情绪刚不对劲”。 陆珩变出一个超小号的杯子,也就三四厘米高,他打开池砚之那罐啤酒倒了一小杯,把剩下的没收了:“就这么多,别说我没给你喝。” alpha所有人都为陆珩捏了把汗。 那杯都不够半口喝的。 池砚之却收起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样子:“好。” 第112章 陆珩:陆珩。 买食材时候要选中赢组喜欢的,六个对四个就行。另外两个omega不中用,李端凭一己之力完成了这项任务。 他就知道陆珩肯定会写橘子。 这一对挺有意思的,愣是把面对别人的时候是个淡人的李端勾出了磕cp的兴趣。 问题是有的cp真的好磕啊。 自然不可能纯吃饭,陆今也拿来几张纸条让白天的赢组来抽签。 池砚之抽到了经典酒桌游戏“逛三园”。 陆珩比他还经典。 真心话大冒险。 生完闷气的姜如星对游戏环节很感兴趣,边吃串边道:“这个我擅长!” alpha组和老婆组是分开坐的,柳昭起身递来纸巾:“嗯,你擅长。” 几个人的位置从左到右依次是谢廷玉、陆珩、柳昭、夏浔、池韶安、姜如星、池砚之、李端。 “我先来宣布一下游戏规则。”夏浔介绍游戏,“就从我这里开始吧。” “我们一起逛三园,水果园里有什么?” 没有人接茬儿。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池韶安身上。 “……苹果?”气氛凝滞几秒,池韶安小声说。 “就这一次啊,”夏浔带头敲节奏的手停下来,“重新来。” “对不起啊,我没有玩过,我一定会努力的。”池韶安低下头。 与他一人之隔的池砚之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声地笑了下。 只有镜头和时时刻刻注意着池砚之的陆珩捕捉了这个短暂的笑。 陆珩挑了挑眉。 「池砚之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啊?」 「我以为池韶安没有退出节目是他们两兄弟谈过了……」 「陆珩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砚砚那个笑好有感觉!」 「别管了,我老婆……不对,不十四老婆笑起来真好看,我舔我舔!」 游戏重新开始,夏浔重新说了一遍开头语,这次是动物园。 “老虎。” “熊。” 到了池砚之这里:“小狗。” 弹幕飘过一大片波浪线。 「哦~~~~~~~~」 “蛇。” “狮子。” 到了陆珩:“兔子。” 弹幕:「哦~~~~~~~~~」 「谢老板:节目组你们管不管!」 转了一圈之后游戏继续,池砚之看着很清醒,实际上脑子并不在线,姜如星说完“长颈鹿”之后池砚之就卡住了。 他好像只能想起来小狗。要不是这个问题的重点在“动物”而不是“动物园”,他那句小狗就已经输了。 “按照游戏规则得罚一杯酒,你喝饮料那就罚饮料吧。”导演道。 池砚之点点头,拿起橙汁杯子。 “我替他。”陆珩打断。 别说饮料了,白水喝多了都会不舒服,就算是游戏,池砚之也不适合这么喝。 完全在节目组的预料之内:“你替他就是三倍了。” “可以。”陆珩没犹豫,三杯啤酒吨吨吨灌下去。 池砚之想说点什么,没有张口。 他知道陆珩酒量很好,只是疑惑自己的情绪怎么又不见了。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下一局游戏从他这里开始。 夏浔热场问他:“什么园?” 思绪纷乱导致脑子再次短路的池砚之:“小狗园。” 谢廷玉无语地看着导演:“你们真不管是吗?” 直播间的人数水涨船高,观众都爱看点游戏互动,已经超过往期最高记录了。 导演哪有空管这个。 李端反应很快:“杜宾。” “边牧。” 陆珩:“陆珩。” 这操作让柳昭一个卡壳,被刚喝的酒呛到,起身到旁边一阵咳嗽。 弹幕快笑疯了。 「哈哈哈哈不十四他们都笑你,偏偏你最好笑。」 「端着碗进了小狗园,端着陆珩出去。」 「前面的你为什么要端碗进小狗园,咱可不兴吃小狗啊。(故作惊恐.jpg)」 陆珩满脸的理所当然:“有问题吗?很合理啊。” 池砚之避开他火热的目光,低头咬烤串,看起来乖乖的。 完蛋。好心动。 要不是还在直播他就当场把人抱走。 “别耍赖,”夏浔笑够了才说话,“罚酒。” 陆珩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灌下一杯酒。 下一局从他这里开始。 陆珩刚要张嘴。 夏浔警告:“你要是敢说兔子园,我就扇你了啊。” 不准把所有人都当成你们y的一环! 陆珩不解,陆珩委屈,陆珩遗憾。 陆珩老老实实说了植物园。 五局过后气氛热起来,无缝切换真心话大冒险。 节目组找了个转盘道具,转到谁的名字谁就要接受惩罚。 虽然游戏很普通,但不得不说观众是真爱看啊。 直播间一下子被干到直播综艺即时热度榜的第一名。 第一个是谢廷玉。 谢廷玉慵懒地往椅子里一靠:“真心话吧。” 节目组:“不带生气的嗷。” 谢廷玉:“嗯。” 节目组:“不能取消赞助嗷。” 谢廷玉皱了皱眉:“嗯。” 节目组:“不能……” 谢廷玉烦了:“你们还问不问?” “那个,问完了不高兴你也不能提前离场哦,”陆今也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那我问了,谢老板在外逢场作戏时有入戏过吗?” 只要说没有就可以继续游戏了。 谢廷玉面无表情:“有过。” 「???」 「果然是你辜负了端哥!」 「离了好哇,我端哥独美!」 「众所周知端哥的吻戏都是借位,且从来不跟任何剧里有亲密镜头的搭档有任何戏外的接触。」 「他的忠诚没有换来伴侣同等的忠诚。」 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他遥遥看着李端的眼睛,没有逃避:“我当时……只顾着追求利益,确实是我的错。” 李端手里的易拉罐逐渐变形,声音还算平静:“我以前没有问过,你和他们做到哪一步?” 哪一步? “对不起,端哥,”谢廷玉苦笑,“我那时候以为我厌倦你了,我以为我喜欢有新鲜感的。” 大错特错。 “我知道,”李端又问一遍,“我问的是你们做到哪一步?拥抱?牵手?接吻?还是……” “没有,都没有,只是送他回过家。” 李端知道他没说谎,可是解开的这个心结偏偏是最不重要的。 陆珩对这些不感兴趣,抬头撞上池砚之的眼睛,警惕瞬间拉满:“我可没送别人回家过!” 第113章 从来都,没有别人 「哈哈哈陆少爷,一共有零个人问你。」 「小狗主动真心话是吧!」 陆珩满脸都写着“信我信我你信我啊”。 这样的陆珩……似乎比他从前认识的要生动许多。 脑子越来越不好使,池砚之发觉自己淡忘了一些事情。过往在他脑海里都变成黑白默片,只有橙色的橘子糖和眼前的陆珩。 池砚之黑眸柔和:“嗯。” 被信任的陆珩笑起来。 反正谢廷玉看着是怪刺眼的,他喝完手边的酒,转动转盘。 这一次指到姜如星,姜如星也选了真心话。 节目组的问题依旧劲爆:“请问你在婚姻存续期间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呢?” 另一边的柳昭挑眉。 这问题都是谁想出来的,针对性太强了吧。 姜如星愣了愣,表情有些呆萌,刚要回答就被一个工作人员打断了。 “找到了找到了。”工作人员递来一个测谎仪道具。 “道具没有百分百准确的,但这个我们已经测试过了……准确率相当高,”陆今也说,“人们在说谎时会引起焦虑紧张等情绪,心率、皮肤电活动等参数也会有变化……” 「玩这么大!」 「这个我买过测验我的alpha,谢邀,已经是前alpha了。」 「测一测也没什么吧,反正都真心话了,要是还说谎……」 姜如星把手放上去,陆今也按下了开关:“可以回答了。” 室外空气闷热,几个户外空调这会儿都不顶用了一样,汗水汇聚到姜如星的下巴处滴落下来。 柳昭起身走到他身后,用纸巾帮他擦汗。 他动作熟练自然,像是在过往的日子中做过无数次。 姜如星扭头仰脸,对上柳昭不带丝毫感情的双眸。 “我没有。”他小声说。 所有人都在等着测谎仪的反应。 三,二,一,测谎仪毫无动静。 就在众人以为姜如星顺利通过的时候,姜如星尖叫一声,猛地撞倒椅子站起来,连带着旁边池砚之的椅子都被撞了一下。 但陆珩顶级预判,早就溜过去帮池砚之扶着了。 整条手臂都被电得发麻,没站稳被椅子绊倒在地。 他抬起通红的双眼,柳昭沉默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把他拉起来。 “哥,我……” 柳昭没有准备听他解释的意思,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前一秒被关爱,后一秒被抛弃的落差感让姜如星心中升腾起一点不安,辩解道:“我是个主播,喜欢为我花钱的人很奇怪吗?” “原来是这种喜欢呀,并不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是吗?”池韶安问。 柳昭低头吃串,没再看姜如星。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几乎把姜如星压垮,他突然抄起桌上的测谎仪,放在柳昭面前的桌上,把手放上去,大声而坚定:“不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 五秒过后,测谎仪亮起代表通过的绿灯。 姜如星第一次这么紧张地等待柳昭的反应,但柳昭只是古怪地笑了一下:“我又没说不信,你解释什么。” “哥……”姜如星可怜地看着他。 “行了,别耽误进度。”柳昭催他回座位。 刚才主镜头跟着姜如星和柳昭,陆珩趁机偷偷亲了下池砚之的头发。 池砚之推了陆珩一下,反被他握住了手。 被夏浔看了个正着。 夏浔翻个白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下一个接受惩罚的是陆珩。 陆珩也选真心话:“我没喜欢过别的人,换个别的问。” 「哈哈哈知道你很介意被砚砚误会了。」 「连着两个这样的问题了,小狗求生欲爆棚。」 “怎么突然这么说?”陆今也问。 “因为……刚开始直播的时候,我说我的白月光在现场,没有多解释,导致出现了一些误会……”陆珩很认真地看着池砚之,心疼和抱歉毫不掩饰。 “我那时没有想到还有别的可能性,”陆珩想起被误会的情形,眉心微蹙,“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我一开始没表明态度。我来这个节目是追阿砚的。” 要是他在一开始就直说了,也许就不会造成误会。 陆珩每分每秒都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抱歉。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在意过、剖析过自己的想法了。 阿砚爱他,教会他沉寂的心脏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但没教过他表达。 池砚之的爱意也是直到生命的最终才宣之于口……而那时陆珩已经死了。 陆珩是在重生后的无措和对池砚之的心疼中学会张嘴的。 时间上来算,他已经足够快,反应过来之后就不纠结不犹豫。 可还是生怕自己慢了、晚了,再让池砚之为他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 “白月光这件事最初是我跟阿砚说的谎,实际上不存在这个人,阿砚成为我的白月光是后来的事,但是,”陆珩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池韶安病态苍白的脸,“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别人。” 「没长嘴真的害死人。」 「可是池砚之好像并不在乎诶。」 池砚之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 他能看到陆珩拼命跟他解释,陆珩想把心掏出来给他看,可他只是平静到麻木。 偶尔感到一点开心。 他有时觉得自己会出尔反尔,大部分时间坚持之前的决定。 盯着面前的饮料杯,思绪渐渐飘远。 他似乎看到了一些过去和未来。 最近几天很好。 好到他觉得生命可以终止在这里,如果不是还有事没做完,他会选择死掉。 他没办法觉得眼前的“很好”能够持续一辈子,一想到过去的二十多年,他就对活下去没有任何欲望。 陆珩很生动。 不适合跟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己“活人微死”的他靠太近。 “你最对不起配偶的事是什么?”言归正传,陆今也问道。 “很多,我有很多件事对不起他,”陆珩的手放在测谎仪上,“我欺负他,冷落他,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留他一个人。” 测谎仪证明他真的这么认为。 “那你们变成这样,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吗?”柳昭问。 “是,”陆珩现在不想有任何一句话说不清楚导致现场嘉宾或者网友对池砚之造成误解,“他对我很好。是我眼瞎,刚结婚的时候我非要他同意这只是一场契约婚姻。” 第114章 短暂回应 「怪不得!我一直想说你俩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渣男反悔的戏码是吧!你太让人失望了!」 「现在有两对的主要离婚原因已经明了了,我很想知道柳昭姜如星的离婚原因是什么。」 姜如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说了句:“离婚肯定是双方都有原因的,节目要求的是真实,你不能为了袒护砚哥就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吧?” 这个没脑子的,这话不是找骂吗?柳昭就是想护都护不了一点,何况他还根本不想护。 果然。 陆珩带着三分好奇三分不解三分求知欲发问:“那你和柳哥离婚的原因是?” 姜如星自己也不知道柳昭为什么突然和他离婚,明明他感觉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但……柳昭是净身出户,所以问题怎么想都不会是在他这边吧。 “我不知道哥他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陆珩“友好”地笑笑:“离婚肯定是双方都有原因的,所以你真的不往你婚内喜欢别人这事儿上想想?” 姜如星一惊:“不是的,我不是那种喜欢。” 陆珩往后一靠,懒洋洋道:“谁知道呢。你都没见过阿砚对我有多好就能认定他有错,那我同样可以认为你的问题才是导致你们离婚的主要原因。” 姜如星说不过他,只能求助地看着柳昭:“哥……” 柳昭没理他。 姜如星慌了:“柳昭你说句话啊!” “我净身出户就代表是我的错,对吗?”柳昭声线平直,“我现在就挺后悔的,净身出户是为了不跟你纠缠。当时我没想到工作室会有问题,否则……” 辛辛苦苦攒的钱全给离了婚的前omega了,所以工作室出现问题他的资金才周转不过来。 柳昭就是老实内敛的性子,永远说不出最重的话。 尤其是当他想起姜如星比他小八岁这件事时,他就会觉得保护小朋友是应该的。 所以最终他只是拿过转盘拨动了一下。 又是陆珩。 “大冒险吧。” 陆珩从大冒险的卡片里盲抽一张。 “请从在座的其他人里选择一个人为你画一张丑图,然后换到微博上,在节目结束之前不能提前换下来。” 夏浔不敢置信地接过大冒险的卡片翻看。 一堆惩罚之中就这么一个对陆珩来说称得上奖励的。 还真被他抽到了。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选池砚之啊。 “可以吗?”小狗眼睛亮亮的,满含期待。 心脏很痛。 想到没穿过的衣服口袋里面的卡片。 陆珩狠狠掐着大腿才没让自己的表情露出太多端倪。 池砚之觉得他可能是没听懂规则:“是丑图。” 陆珩点点头。 老婆放的屁都是香的。 池砚之看见他的尾巴又甩起来,小幅度但欢快。 有点想逗一下。 时间有限,池砚之用手机备忘录随便画了个抽象的小狗发给陆珩。 要不是他说那是个小狗都看不出狗样的那种。 故意画得很丑,想看看陆珩的反应。 陆珩看到了,愣住。 池砚之觉得更好玩儿了。 陆珩愣住的表情真的有点可爱,像是路边睡得好好的,被人莫名其妙踹了一脚的狗。 “不好意思,”陆珩攥着手机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池砚之茫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的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但陆珩离开不到两分钟,陆今也就说头像已经换上了。 不光微博。 微信、直播平台、漫画平台……能换的全换了。 陆珩还配文发动态炫耀。 「我老婆画的!是不是超可爱,你们羡慕死了吧。」 没有不开心,那应该只是尿急吧,毕竟喝了不少。 陆珩蹲在马桶旁边换完头像发完动态才深深低下头,握着手机的手臂前伸,另一只手重重地、烦躁地薅住头发。 洗手间里传出压抑的呜咽和喘气声。 灵魂发出嘶哑的悲鸣,又被肉体死死遏制住。 怎么会突然想哭啊,要是被阿砚误会了怎么办。 陆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 情绪上涌的时候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机会,然后他理清了。 是因为他注意到线条是抖的。 画抖一点很正常,所以没有别人注意到。可那是池砚之啊,池砚之画图不可能手抖的。 那就意味着是他的病在折磨他,哪怕情绪稳定也会手抖。 所以他的阿砚是不是更难过。 陆珩的手也在剧烈发颤,自虐般地想这样是不是就能和他的阿砚感同身受。 他给池砚之发消息:「我超喜欢的,好可爱。」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也这么可爱。」 他随便洗了把脸,拉开门准备出去,正遇上来找他的池砚之。 陆珩的眼睛还红着,见到他就温柔地笑起来:“来找我吗?我没有掉到马桶里。” 池砚之没说话,神情平静冷淡。 飘雪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陆珩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消失,变得平直,拉过池砚之的手把人往怀里一带,紧紧抱住:“我好爱你。” 黑檀木的信息素有点乱,像不知道怎么诉说的爱意。 池砚之僵硬地抬手拍拍他:“嗯。” 知道了。也相信了。 可是没有更多了。 陆珩不要更多,腾出一只手扣住池砚之的手指:“你看着我。” 池砚之依言看着他。 “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不管你愿不愿意。”陆珩认真且坚定,“池砚之,你会好起来。” 池砚之眼眶红了些,不太适应地转开目光:“你想要我哭吗?” 情绪麻木,可身体诚实。 鼻尖是酸的,眼眶是烫的。 “不要你哭,我想你一直笑着。” 把我们的眼泪和笑容都交换,你负责开心,我替你流干一生的泪。 池砚之又转回来认真盯着他,在小狗漆黑的眼里看到他读不懂的情绪。 身体再一次先于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话都说完了。 他说。 “陆珩,我们接吻吧。” 陆珩低头吻他,吻得很珍惜。 池砚之只回应了几秒钟就累了,但没有推开陆珩。 或许他觉得这是只乖乖小狗,不给他回应也不会被松开。 池砚之,你好残忍。 池砚之心想。他都不如陆珩,起码陆珩在一开始就没给他希望。 没有希望总比以为自己要得到了却被丢下好吧。 第115章 全员展示搜索记录 陆珩以为这个吻之后他们的关系算是近了一步,可当他提出今晚来陪着池砚之的时候还是遭到了拒绝。 池砚之态度甚至比之前更加冷硬:“不行,陆珩,我们说好了的。” 说好了不过来。 说好了离婚。 平日淡粉色的唇被吻得嫣红,他眼尾带着淡淡水意,眸中的寒冷却化作冰剑将陆珩捅穿。 原来只是奖励,不是接受他了。 陆珩望着那双眼睛,态度软和:“那你要记得,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我。” 等半夜池砚之睡了他再溜进去就好了。 池砚之的话是要答应的,真不去也是不可能的。 陆珩什么都理解,只是越理解越心痛,越无所适从。 他多么混蛋啊,明知道池砚之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却还痴心妄想着要他快点好起来。 他攥着池砚之的手又紧了些,小狗额头抵着池砚之的手背蹭蹭:“我要多缠着你一些,让你在发生任何事的时候都第一个想到我。但你不用急着回应,你只要知道我在就行了。” 两人一起回到后院,刚好池韶安转到了个“全员大冒险”的惩罚。 “好了,现在全员到齐,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展示一下最近的搜索记录吧。” 姜如星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陆今也微微一笑,看着他:“现在所有人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姜如星:“不是,我没有怕查,我不是在……” 陆今也:“小嘴巴。” 而后跟直播间质疑这个游戏环节是否侵犯隐私的观众们解释:“在节目邀约阶段,这些就已经跟各位老师沟通过了哦。” 虽然为了真实性没有直说会查搜索记录,但已经提前告知会有类似环节,如果有特别隐私的、十分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情可以提前删除或设置私密。 所有人都配合地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陆今也满意地点点头:“小手手,放膝盖。” 谢廷玉显然不适应这种引导幼儿园小朋友般的指令,但见李端神色如常地把手放在膝盖上,他也只能一脸憋屈地照做。 池砚之接受指令慢一步,手指松开饮料杯,往下放。他坐得很直,是所有“小朋友”里最乖的一个。 陆珩狗爪子伸向自己的手机,被夏浔一掌拍开:“你要干什么?” “你能看见我家阿砚很可爱吧?”陆珩抓起手机对着池砚之咔咔连拍几张,“所以我记录一下很合理不是吗?” 强词夺理,且动作迅速。 按照顺序,李端第一个展示自己的搜索记录。 连续几条都是关于下一部要拍的电视剧的原着小说的内容。 纯纯工作向。 池砚之的浏览记录更少,只有两条。 一条是刚来节目的时候搜的明日天气。 另一条是今天搜的。 「恶犬的品种有哪些。」 “恶犬?”李端好奇,“你喜欢脾气大的狗狗吗?” 池砚之控制自己不去看陆珩,胡乱“嗯”了一声。 另一边的陆珩靠在椅子里,双手早从放在膝盖上变成十指交叉置于小腹,替池砚之解释:“他喜欢我,我是恶犬。” 明明不久前刚拒绝了他,池砚之脑子一阵阵发懵。 陆珩越来越像小狗了,丝毫不记仇的吗? 这么下去…… 不行,不能再给他希望了。 下一个是姜如星,面对镜头他几番犹豫,最终咬牙展示了出来。 节目组打码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不能播,根本不能播。 全都是些十八禁的关键词,这些词搜出来的能是什么不用细想都知道。 姜如星深深低头:“我、我发情期快到了……”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看点成年话题自然不会太被谴责。但这和他乖巧可爱的外表相差也太大了。 谢廷玉挑了挑眉,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镜头很有目的性地对准了柳昭,柳昭没让八卦的网友失望,直接拆穿了姜如星:“我们离婚时你的发情期刚刚过去,按照时间推算,你的下一次发情期应该在节目之后吧。” 姜如星表情顿时有点尴尬。 但柳昭并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 在他看来姜如星撒一个谎,他拆穿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引导更多。 下一个是池韶安,他不太好意思似的展示出搜索记录:“抱歉……” 「抑郁症自评量表。」 「抑郁症如何治疗……」 但他不是主要嘉宾,镜头只是很快就晃了过去。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夏浔丰富多彩的搜索记录给吸引走了。 按理说他也不是主要嘉宾,又不是来离婚的,他的搜索记录并不会推动或影响任何一对的感情进展,应该也要很快掠过去的。 坏就坏在这哥们的搜索记录太全面了。 「如何测试兄弟是不是中邪了」 「谢廷玉与李端的八年爱情长跑。」 「如何让哭包兄弟变成正常人。」 「柳昭的摄影作品合集」 「姜如星直播剪辑」 「陆珩池砚之超甜cut」 ……随着这些内容一条一条被念出来,陆珩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无语变得不解:“我没中邪,再说你看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发给我。” 他转而看向镜头,认真道:“以后剪完这种小视频记得发到我的私信,别偷偷摸摸往网上发,那样我刷不到。” 弹幕飘过一堆问号。 池砚之头顶也冒出一堆问号,他伸手拿下一个,看向掌心。 空的。 陆珩在鼓励创作:“要不建个群得了,以后热度高的都有奖励,be向的不收。” 「???」 「我还有很多录屏!我现在就去剪!」 「要不你还是先告诉我们,你刚才把砚砚拉到洗手间里做什么了吧!」 柳昭的搜索记录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正经,都是其他摄影师的作品鉴赏。 这一次,陆珩和谢廷玉的搜索记录重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都是关于怎么对爱人示好的。 最近十条唯一不同类型的是,谢廷玉搜「如何道歉更显得有诚意。」 陆珩搜的是。 「怎么做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被爱着。」 第116章 痴狗一条 他怕自己爱得不够,学习总要有个过程,有没有人能告诉他如何做,才能让他的阿砚好受一些。 池砚之遥遥看见他眼里温柔的光,麻木的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 今晚池砚之吃了很多药。 治病的、治抑郁的,都乖乖按量吃了。 要工作。 池砚之驱赶脑子里跟一些黑影打架的小狗:“我得工作,你可以安静一些吗?” 脑海中的小狗咬着黑影的衣角把人拖走了。 时时刻刻萦绕在池砚之耳边的责骂少了些。 不知是药物起效还是小狗把黑影带走的原因,池砚之精力集中得很快。 他没心思去梳理和陆珩的关系,按照原计划进行永远比设定一个新的计划容易得多。 陆珩很听话,把他送回房间之后叮嘱了几句就没打扰他。 前提是池砚之按照约定,十一点之前就得上床睡觉。 试问哪个工作堆积成山的设计师能在十一点之前上床? 节目组在群里发了新的通知,原定于明天的爬山活动要推迟了。 似乎是有什么局的领导突击检查,整座山都封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节目组也只能接受,临时策划更改之后的流程。 另一边的陆珩想着老婆之前催更他的事情,回屋心烦意乱地打开绘画软件画了几笔就把笔丢开了。 他重重向后靠在椅背上,脑袋后仰,双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眼睛因为休息不足而酸痛。 根本画不下去,满脑子都是他的阿砚。 陆珩闭眼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起身去敲夏浔房间的门。 夏浔刚洗漱完准备睡觉:“?” 陆珩面无表情:“借一下阳台。” 夏浔无语地让开位置:“你还翻上瘾了?” 上不上瘾不知道,反正动作比一开始又丝滑不少。 他落地很轻,没有惊动屋里的池砚之,隔着阳台的玻璃门偷偷观察。 他只是来确认池砚之的状态。 生病的人能够集中精力很不容易,他没准备去打扰。 夏浔自顾自上床睡觉,还不忘吐槽:“痴狗一条。” 话音才落陆珩就翻回来了。 夏浔穿着条沙滩大裤衩子,姿势非常不雅地把夏凉被夹在两腿之间,见陆珩回来:“咱俩唠唠?” 大明星私下里不拘小节,陆珩没眼看:“别唠了,以后漂流瓶联系。” 他回了自己房间,坐在床沿上跟顾轻舟打电话。 给那保姆找的医生已经到了。 陆珩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眉心紧拧:“治不好?” 眼中闪过一缕寒芒:“不需要治好,想办法让她醒过来。” 只要醒了他就有办法让这保姆说出真相。 可她要是不醒…… “继续悬赏目击证人,当年经手过这个案子的已离职警察我都让人去找了。”陆珩说。 “不是兄弟打击你,”顾轻舟叹气,“我觉得你关注点错了。你想追回池砚之,首先要做的是对他好,当年的事情……毕竟已经很久了,找到真相的希望渺茫,何况未必还有人在乎真相。” 他想陆珩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对池砚之好这件事上。 “我在乎。”陆珩声音低而坚定,“不能因为受委屈的人不在乎了,就把这一页揭过去。即便最终真的没有结果,我起码得让他看见还有人没放弃他吧。” 顾轻舟似乎被他说服:“之前发给你的那些截图你看了吗?” 网上那些骂池砚之的。 “都看了,我已经联系好律师了,递交证据直接起诉。”陆珩语气很平静,“对了,你之前让我加的那个心理医生,账号推给我。” 顾轻舟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把医生的联系方式推了过来:“你不是很讨厌这种吗?怎么想通的?” 之前陆珩状态不好,他跟夏浔断断续续给陆珩找了好几个心理医生,无一例外全被拒绝了。 陆珩根本就不承认自己需要心理疏导,拒绝跟人沟通,对心理医生表现得非常排斥。 或许是管教机构和精神病院里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让陆珩无法轻易放下防备。 顾轻舟和夏浔只能干着急。 毕竟陆珩被送进去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帮不上什么忙,还因此被禁足在家里。 “没想通,”陆珩对心理咨询这件事和心理医生的排斥是生理性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率一路上升,有些烦躁地一拳捶在床上,“但我现在用得上。” 没再多说,陆珩挂断电话加上心理医生的账号。 他想问问专业人士该怎么照顾抑郁症患者的情绪。 时间不早,消息发出去没有得到回应。陆珩反复深呼吸试图调整过速的心跳。 住院时的一幕幕不停闪回又被他一次次挣脱。 他不能陷进去。 不能被回忆拉进漩涡里。 他得做那个拉池砚之出来的人。 …… 真心话大冒险结束之后主直播间就关闭了,今晚的静默直播是李端谢廷玉那对。 「好耶!又来看人工作了!」 「一天一次线上自习室。」 「昨天陆珩跟池砚之播着播着就同床共枕了,这对会不会也俩直播间变一个啊?」 「不早了,前面的要不直接睡吧,梦里啥都有。」 李端照常研读剧本,谢廷玉处理积压的工作。 两边明显各干各的,李端都睡下了,谢廷玉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陆珩站在后院仰脸看着池砚之房间的灯灭了。 很乖,刚好十一点。 池砚之吃了药,困得很快。 洗漱完看着空荡的床总觉得好像少点什么。 陆珩真的没来,池砚之有种被尊重的安心感,他把陪睡小兔抱在怀里轻轻嗅着遗留在上面的黑檀木信息素,药物作用下沉沉闭上眼睛。 门锁传来轻微的声响。 陆珩轻手轻脚地进来,上床,把池砚之抱在怀里。干燥的掌心探过额头、胃部和指尖。 额头不烫,指尖不凉,眉心舒展,确认他的阿砚此刻没有不舒服。 陆珩吻吻他,喉结滚动几下,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 “我爱你。” 会说很多遍,在你醒着或是没醒的时候,在你相信抑或不信的时候。 你的小狗笨拙而真切地爱着你。 会好的,池砚之。 第117章 不在他掌心 池砚之迷迷糊糊动了一下,在陆珩的信息素和轻拍安抚下很快再次睡熟。 离开夏浔房间前夏浔给陆珩塞了盒安眠药,说是让顾轻舟送来的。 通话时顾轻舟也提醒陆珩吃药。 陆珩没吃。 他觉得根本不需要安眠药。 确实失眠,但人失眠久了总能睡着一次的,他又是个alpha,精神本就比beta和omega强一些。 刚重生时他失眠是因为习惯了池砚之的信息素,上节目后失眠更多是……恐惧和舍不得。 他心中的天边皎月出现在面前,却只是水面的倒影。 他双手捧着水跌跌撞撞往回走,可那是水啊,会从指缝流走。当他觉得留不住,回过头发现月亮还在那儿。 在漆黑的天空或水面。 不在他掌心。 他失而复得的爱人被他拢在怀里,这样平和安稳的时刻,让他怎么舍得睡呢。 陆珩更紧地拥住池砚之,修长有力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掌心包裹手背,握住。 神经绷着的无色丝线没有任何松动,他轻轻闭眼。 不太困,歇歇眼睛。 池砚之呼吸很浅,睡相很乖,老老实实任陆珩抱着。 他从确诊抑郁来睡觉都很浅,这几天才睡得沉些。 凌晨时分,池砚之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丝毫没有察觉到床上还有另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感受不到任何。 陆珩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把他翻了个身抱在怀里,释放安抚信息素:“阿砚,阿砚,我在这儿。” 池砚之的手指按着心口,却怎么都喘不过气。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推开陆珩,抓着被子坐起身。 急促、剧烈地喘息。 强烈的濒死感包围住他。 身边涌上大片黑雾,朝着他压迫而来,像是随时会把他吞没。 喘不过气。 快要窒息了。 昏暗的房间里池砚之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陆珩释放更多的安抚信息素。 可信息素不是无穷无尽的,陆珩最近持续使用,明显能感觉到信息素的减少。 有点疼。 陆珩把池砚之揽在怀里,用同样剧烈发颤的手臂拥抱住他,轻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信息素好像不太够用。 他伸长手臂按下床头灯的开关。 床头有几张设计草稿,上面横放着一支绘图铅笔。 “借用一下。”陆珩说。 如果他没记错,书上说过,腺体受到伤害,身体的保护机制会让信息素浓度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提高。 陆珩尝试释放安抚信息素。 果然。 这一招是有效的。 只是出了点小状况。 陆珩单手把沾着血的笔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擦干净了重新放回草稿上,又用纸巾按着尝试把断掉的铅芯挤出去。 不太好操作。 不管了。 老婆要紧。 陆珩茫然地想,他的阿砚这么痛苦,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不让他过来,他却没听话吗?是不是他不来,阿砚就能睡个好觉了? 陆珩很难过。 他强迫自己打断这种负面想法。 他不能这样,阿砚只是生病了。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也掉入情绪陷阱,那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在高浓度的安抚信息素下,将要窒息的濒死感稍稍缓解,心慌的感觉没有退去,耳边仍是听不真切的谩骂声。 发病时的颤抖控制不住。 医学上称这个为震颤反应。 “阿砚?”陆珩小声喊他。 池砚之没有回应,他无法自抑地流泪,混合着乱七八糟的心跳和喘息。 他能看到的,感受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于是他也没听见alpha那句哽咽的对不起。 陆珩拥紧他,鼻尖抵着他的腺体,带着无限的温柔和抱歉,轻声说:“对不起,乖宝,是我的错。” 黑暗被驱散。 檀木林中一只白色的小狗远远跑来,变成陆珩的模样将他护在怀里。 下雨的眼睛被按下静止键,只有眼尾还是红的。 池砚之脑中纷乱的负面想法都消失了,后颈有些酸痛,这次不是因为生病。 他有些不适应地挣扎了下。 又被信息素哄睡了。 (审核哥哥姐姐看看我,这里没有任何不合适的描述,连暧昧都没有,别再卡我了求求了qaq) 短暂的标记过后,陆珩亲亲池砚之的唇:“这样会好点的,对吗?” 他抱着池砚之直到天亮才轻轻放下,去洗手间继续处理伤口。 这一处理不要紧,笔芯是取出来了,血却也止不住了。 陆珩用白毛巾按住伤口,有些无奈地想还好那会儿因为一只手抱着阿砚不方便操作没直接取出来。 要不然这觉谁也别睡了。 毛巾很快被血浸透,陆今也开车送陆珩去医院。 临走的时候陆珩从别墅沙发上薅了一只玩偶熊抱着。 “你都多大了去医院还带玩偶?”陆今也无语。 陆珩:“你不懂。” 黑檀木信息素挤满车内的每一寸空间,陆今也熟练张开信息素屏障保护自己。 搞不明白。 腺体都受伤了还有心思在这里释放信息素。 陆珩一个人进医院挂号,临走的时候交代:“等阿砚起床了就把这个小熊给他,别跟他说我来医院的事。” “可你……” “我不小心伤着的,就别让他担心了,”陆珩手里的纸巾换了好几次,整个人显得很狼狈,“他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在急诊做了处理之后,医生看着他的化验单神色不明:“你最近过度使用信息素了?” “嗯。” “你腺体有问题,你自己不知道吗?” 陆珩身体缓缓僵住。 被刻意遗忘的回忆被唤醒。 那年管教机构的保镖、幽黑安静的禁闭室、指责、谩骂、殴打。 那里打人用的棍子都镶着钉子。 这是他最终成功离开那里的契机。 那根钉子伤到了腺体,血根本止不住,还导致他提前分化。 分化初期一直在住院、吃药,打不完的镇定剂,三次电休克。 所有人都只看见信息素等级测定是“s”。 家里出了一个s级的alpha,多好的炫耀资本啊。也就是因为这个,家里才没有继续把他送回那个机构。 给他钱、不限制他的自由、不管束他。 不是因为愧疚了。 仅仅因为他是个s级。 第118章 小狗想主人了 没有人在乎另一张诊断证明上写的“腺体功能不全”。 陆珩也没在乎。 他根本就对自己的死活没有兴趣,活着可以,死了也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死过一次了。往后的生命全都属于池砚之,他得好好活着。 “我知道,腺体功能有点问题,”陆珩坐下来,认真地问,“可以治吗?或者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升信息素水平?” 又做了一堆检查,医生:“最近先不要使用信息素。” 陆珩眸色沉了些:“然后呢?” “需要严格控制,不主动释放信息素,一个月后可以预约手术。” “如果我不做这个手术呢?我已经这么过了十年,这个病对我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陆珩说。 “长时间这么下去,万一你之后受什么伤,会导致不可逆的信息素消退,信息素一旦溃散就……” “会死。”陆珩平静道。 原来是这样。 如果他没有被一棍子打中腺体提前分化,上一世就不会死于信息素溃散,他的乖宝也不会殉情于火海。 “所以我建议……” 陆珩看了眼时间,做检查有点久,都快到中午饭点了,他发给池砚之的消息没人回。 电话也不接。 要不是直播间里显示池砚之一上午都在客厅和李端他们一起看电视,陆珩早就杀回去了。 “不做手术的情况下,有办法能提高信息素浓度吗?短时的也可以。” 医生心说别人来医院看病,你倒好,你来医院找死。 苦口婆心地劝:“您觉得一个心脏功能不全的人会想知道如何让心跳更快吗?如果您不打算做手术的话,保持现状也是可以的,提高信息素水平不现实……” 陆珩脖颈缠着一层薄薄的纱布,他不自觉地伸手碰了一下,点头起身:“好,那就保持现状。” 没有选择的必要性。 他以前不是人,和池砚之意外发生关系之后没有给过信息素安抚。 全是他的错。 但昨晚他刚标记过池砚之,让他为了一个不重要的手术三十天不给乖宝信息素?不可能。 他恨不得把以前没给的都补回来。越爱池砚之就越恨自己从前是个混蛋。 如果没有池砚之,这病就更没必要治了不是吗。 陆珩觉得自己简直多余做这些检查。 池砚之生了什么病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他却在为这点小破事在这里耽误时间。 从医院出来,陆珩又把派去调查的人挨个骂了个遍。 随手拆了脖颈的纱布,团成一团丢进垃圾箱。 多此一举,只是当时止不住血,又没什么大伤口,这么包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受伤了吗? 陆珩直接让医生给他开了大号的创可贴,外表看上去跟信息素阻隔贴没什么区别。 整理了一下口罩,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低头玩手机。 池砚之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小狗叼碗.jpg)阿砚宝宝想我了没?」 「小狗想主人了。」 「爱你。」 「要是我会瞬移就好了,就能马上见到你了。」 直播间里,池砚之低眉看着手机,表情一如既往清冷矜贵。 还有一条。 「我能不能变成你的手机被你捧在手里啊。」 池砚之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耳尖有些红,起身回房间了。 弹幕:「啊啊啊啊害羞了!」 「某只小狗在远程撩拨主人是吧。」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砚砚是要回房间回消息吗?到底发了什么啊!」 池之以珩cp粉在直播间过大年,发消息的陆珩却根本没有收到回复。 池砚之只是把手机丢回房间就下楼了。 谢廷玉在开视频会,池韶安据说身体不适在休息,其余五人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玩你画我猜,气氛很融洽。 唯一完整的一组嘉宾柳昭和姜如星全程不怎么交流,但也没人冷脸。 直到陆珩回来。 池砚之抬眼对上那双欣喜的眼睛,又看着那双眼睛逐渐冷却:“抱歉,失陪了。” 连这话都不是跟陆珩说的。 陆珩茫然一瞬就追上去,握住池砚之的手腕:“怎么了阿砚?我惹你生气了吗?” 池砚之皱眉“嘶”了一声。 陆珩马上松开,珍宝似的捧着他的手腕仔细检查:“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吗?我给你吹吹。” 明明没舍得用力啊。 池砚之一把甩开他的手,默不作声地回房间,将门反锁。 「不是,他俩咋了!」 「补药啊,我的cp补药出问题啊。」 「小狗你快哄啊。」 「看池砚之的反应……这怎么感觉他俩关系一觉回到解放前了?」 陆珩直接用钥匙打开房间的门。 池砚之蹙眉伸手:“钥匙。” 陆珩乖乖把钥匙交了。 下一秒就被推出门。房门再次反锁。 池砚之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把钥匙丢在面前的桌上,带着转椅转身面朝着窗外。 把翻阳台过来的陆珩抓了个正着。 池砚之:…… 陆珩拉开阳台门进来:“我道歉。” 他身披阳光走过来。 “阿砚,我道歉,我不该发消息骚扰你,”陆珩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仰着脸,是个臣服的姿势,“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理我吗?” 池砚之黑眸沉沉,没有说话。 “是因为……标记吗?”陆珩问。 没有回应。 “是我的错,我没有先询问你的意愿。” 昨晚那个情况,他是真的觉得单纯的拥抱和言语安抚不太奏效,池砚之看起来很痛苦。 是他的错。 “你可以罚我,”陆珩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乖宝,不可以生闷气哦。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们得把话说清楚的,对不对?” 那双风雪肆虐的黑眸在结冰。 “还有什么原因吗?我不小心把你的笔弄坏了。” 陆珩打开回来的时候就拿在手里的纸袋,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是这个牌子的吧?我早上拍照了,应该没有买错。” 第119章 没准备做什么傻事 铅笔是这个牌子,但池砚之没有伸手去接。 笔尖断掉是很正常的事情,池砚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没坏,不用赔。” 这笔大几千一支,池砚之平时都用平替,平替手感不如这个,使用寿命也短不少,但胜在便宜,可以经常换。 池砚之是来录节目为了避免出现特殊情况找不到合适的替换笔才带这支过来。 早上醒来时笔已经被削好了,只是位置变了一点。陆珩不说他根本就没往陆珩动过他笔的方向去想。 结果陆珩一买给他买了一盒。 六支,三万多块钱。 够他用好久了。 老婆总算跟他说话了,陆珩舒了口气,把笔放在桌上:“那就当我送你的,我之前都没有送过礼物给你,对不对?” 这……确实是。 池砚之平静地看着他:“你不需要送我什么礼物,陆珩。” “橘子糖呢?” 拿出那盒铅笔后,纸袋里只剩下橘子味的棒棒糖。 陆珩拆了一支递给池砚之:“乖宝消气了吗?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似乎角色对换,这一次温柔哄着说“可以谈谈吗”的变成了陆珩。 池砚之没接那支棒棒糖,只是沉默地看着陆珩。 陆珩脸上的笑快维持不住,逐渐变得僵硬,缓缓消散。 突如其来的恐惧笼罩住陆珩,他警惕地道:“池砚之,你准备干什么?”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俯身,双手握着池砚之肩膀后的椅背,死死盯住池砚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池砚之,你想干什么?” 明明是个极有压迫感的姿势,池砚之却只从陆珩通红的眼中看到担忧、心疼和……害怕。 他在害怕啊。 距离太近,池砚之听得见陆珩牙关打架的声音,他像是死死忍着某种情绪,死死忍着,颈边爆起青筋。 撑在池砚之身侧的手臂在抖。 陆珩整个人都在抖。 眼眶红得像是要滴血,泪水死活不肯流下来,在等一场宣判。 陆珩在等池砚之的宣判。 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心脏似乎又麻木了,昨晚不该吃药的。池砚之想。 他根本就没病,为什么要瞎吃药。 陆珩标记他、陆珩标记他……那是陆珩啊。 池砚之伸出削瘦的手,指尖有点抖,但跟陆珩比起来不算什么。 陆珩马上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又开始笑。 是那种夹杂着心碎和祈求的勉强的笑。 明明笑着,池砚之却感觉他心里在哭,眼泪和血一起涌到各处。 “阿砚……”陆珩小声唤他,祈求地、无助地念他的名字,“池砚之……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只要你别做傻事。” 陆珩一点都不怕死。 从十四岁开始他就不怕了,反正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没什么的,可池砚之不能。 他之前还在露台种了花呢。 独自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走到现在,池砚之一定极其珍重生命。 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挣脱开,陆珩一个重心不稳向前扑去,心脏狂跳的一瞬他本能地护住池砚之的后脑勺。 没摔倒。 池砚之扶了他一把。 捧着他的脸看了看,最终还是张开怀抱拥住了他可怜的小狗:“我没要做什么傻事,陆珩,不用这么害怕。” 陆珩将脸埋在他颈窝急促换气,好半天才闷声闷气地问:“真的?” “真的,”池砚之拍抚着陆珩的后背,“不用这么担心我,我很好。” 陆珩心里警铃大作。 他又不是个傻子。 一个昨晚才抑郁伴焦虑发作的人今天说他很好,不是在酝酿更坏的事情,就是进入了轻躁狂期。 “陆珩,你刚刚不是说要谈谈吗?”池砚之拍拍陆珩的手臂,“你先去旁边坐下,我们好好谈,行不行?” 陆珩双臂收紧,像条挂在主人身上的大型犬:“就这样谈。” “……这样不利于一些严肃的话题。” 陆珩点点头,松开他,起身。 池砚之以为他终于准备听话坐下来谈一谈了,结果下一秒他就被横抱起来。 换成陆珩坐在椅子上,他坐陆珩腿上了。 池砚之:…… “我想了想……”话没说完就被一阵黑檀木信息素激得浑身一颤,“你干什么?” 昨晚刚标记过,现在池砚之对安抚信息素都很敏感。 “不捣乱,只是维护一下标记。”陆珩检查了一下池砚之的后颈。 没有异常,放下心:“你说。” “陆珩,我们最近的状态很奇怪……”池砚之尽可能让自己不往陆珩怀里靠,却被陆珩发现,强硬地按在怀里。 “没有奇怪。” “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池砚之拧眉,思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晰过了,“陆珩,你说你爱我,觉得我也爱你,其实错了。” 陆珩“嗯”了一声,没急着反驳,等他后面的话。 “我想了想,我不是真的爱你……我这样的人,”池砚之垂下眸自嘲地笑了下,“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爱呢?我只是从小到大没得到过什么温柔,所以当你出现……” 陆珩轻触他的眼角,表示自己在听。 “你也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嗯,还有吗?”陆珩问。 他这么一问反而把池砚之搞懵了,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其实我没病,你以为抑郁症……人都是会有情绪起伏的,不是吗?” “你说得对,”陆珩说,“别的呢?” “工作起来出现焦虑情绪也是正常的。” “确实。” “所以,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陆珩说可以答应他任何事。 “嗯。” “那我说……我希望你和之前一样,对待我像陌生人一样,可以吗?” 陆珩想了想:“我们是在正经谈话吧?” “当然。” 虽然这个姿势看上去很暧昧。 “好,”陆珩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那就一件一件说清楚,你说你并不爱我,只是没有得到过温柔,所以一辈子不爱也没关系,只要你还要我,我会一辈子对你温柔。” 池砚之:“?” “第二件事,不甘心和爱我是可以分清的,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是真的。” 第120章 他觉得恶心 “第三件事,我很开心你现在觉得好多了,关于生病的事情,你可以暂时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事说再多也没有用,抑郁症也不是分分秒秒都发作。不发作、觉得状态很好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认为自己没有病。 所以这时候强调他有病或是没病都是没意义的。 “最后一件事,我们并不是陌生人,你现在在我怀里,哪有这么亲近的陌生人?”陆珩温柔道,“我理解你的想法,是不是又想推开我了?接受我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对吗?” 池砚之不说话。 “你要告诉我你真正的需求,”陆珩循循善诱,“推拒并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你知道的。” “我……” 陆珩示意他说出来。 池砚之有些烦躁地皱眉:“你总这样会让我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那你希望我为你做点什么呢?” “放我一个人待着。” “可以,”陆珩低头吻他的发丝,“但是当你需要我,记得回头看看,我一直都在的。” 这场谈话的结束属实不算愉快,池砚之有通工作电话要接,陆珩是被赶出去的。 陆珩在意识到池砚之生病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被反复推开的心理准备。 这不是池砚之的错。 只是这个时候顺着他一点会让他更有安全感,会让他觉得被尊重。 不代表陆珩会放弃。 山上的检查持续了四天,直播短时变成了温馨同居日常。 几乎所有人都察觉了池砚之跟陆珩之间微妙的气氛。 两个人表现都很正常,但没有之前那样黏黏糊糊,像是关系降到了冰点。 除了实在避不开的互动环节,几乎是陆珩一出现池砚之就会躲开。 李端纳闷了两天,最后没忍住问池砚之:“你跟陆珩闹矛盾了?” 池砚之脑子每天都乱糟糟的,迟钝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 夏浔也问了陆珩,陆珩:“没闹矛盾,我俩好着呢。” 弹幕:「???」 「你俩哪里好了?几天一点糖没吃到。」 「小狗你不会失心疯了吧!」 「你们偷偷干嘛了?气氛比一开始更诡异了!」 陆珩这几天厨艺进步神速,正对着菜谱煲汤。 池砚之除了节目组规定的互动环节很少下楼来,一直窝在房间工作。 陆珩没有去打扰过他,每天照常守着他的个人直播,别的时候就画画、做饭、打电话跟调查进度。 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就翻阳台去看看池砚之的状态,夏浔直接把钥匙给他了,说是光敲门听着烦。 信息素不要钱一样地给,只要池砚之不在房间,他就偷溜进去,在池砚之的房间留下安抚信息素。 …… alpha难得聚集在一楼落地窗边聊天。 陆珩看着窗外不吭声,整个人显得格外萎靡。一脑袋白毛都蔫哒哒的。 困。 他闭眼靠着椅背,下颌微微扬起,睫毛拓开的阴影遮不住眼下的青。 在想池砚之。 他刚去看过,阿砚在工作。 阿砚工作的时候好迷人。 陆珩的唇角一点一点勾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看了眼消息,倏而坐直,修长指尖点了几下屏幕,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谢廷玉看着上一秒还精神不振,下一秒就连跑带跳的陆珩,疑惑地问夏浔:“他一直都这样吗?” 夏浔摇头,笑而不语。 …… 池砚之把一张画废了的设计稿团成一团丢掉,精神越来越不集中。 像是有很多个世界、很多个他在脑海里交织,他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医生询问他情况的时候他提起几天前那个标记。 医生说标记淡了之后可以让alpha重新标记一下,信息素不要断,养一养还是有机会做摘腺体手术的。 很长一段语音。 池砚之没有耐心听完。 他觉得恶心。 自己恶心。 陆珩又不是他的移动血包,凭什么他要为一个即便摘了腺体也好不起来的病去瞎折腾。 那天早上醒来,他还以为夜里的标记只是一场梦。 他什么都记不清。 房间里还有黑檀木的余香,但陆珩不在。 说好了不来,却来了。 标记了他,又不在。 池砚之都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 那早他把抗抑郁的药全都冲进了下水道。 他觉得自己是在以生病为理由博取陆珩的关注,用这种恶劣肮脏的手段骗取陆珩的标记。 他坏透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恶心的人。 自从上了这个节目他就越来越不像自己。 所以陆珩到底爱他什么?爱他自私?卑劣?虚伪? 他脑子里的问题越来越多,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混乱到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池砚之觉得烦。 厌倦。 再回过神来,白纸上已经写好标题。 ——遗书。 池砚之盯着这两个字,缓缓露出一个病态的苍白的笑。 写给谁看啊。 池砚之随手写下几个字,他好像知道自己想清楚什么了。 决定没有更改过,结局指向“死亡”。 陆珩不该被牵扯到他最后的时光里,所以他把陆珩的名字圈起来,画了个箭头,指向空白。 是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决定。 是他出尔反尔差点接受陆珩。 是他先食言,自然也要由他纠正。 晚饭时陆珩没回来,池韶安帮忙拿碗筷时不小心又把碗摔碎了。 “我来吧。”池砚之极其顺手地拿扫把去清理现场,把池韶安推到一边。 池韶安低头给人发消息:“你推我?” 池砚之:“?” 他好声好气地解释:“哥,我只是怕你被伤到。” 池韶安愣了一下。 他怎么感觉……没人庇护的、从前的池砚之又回来了? 他微微勾唇,凑近池砚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清的声音道:“池砚之,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佣人。” 池砚之平静地点头:“嗯。” 池韶安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一脚踹进厨房里。 陆珩蕴着轻微怒气的声音在池砚之耳畔响起:“我这几天的存在感应该也不低吧?池砚之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教过你什么了?” 第121章 小狗,过来 谢廷玉和李端两人气氛不错,主镜头没有在厨房这边,直播间里只听到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听到动静,客厅的几人围过来。 陆珩双目猩红,用信息素把池韶安死死钉在地上:“跟阿砚说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别动手,别动手,”夏浔见他真的生气,压低嗓音拦着,“还直播呢。” 凌乱垂下的白发遮住陆珩的神情,他松开拉着池砚之的手,重重抹了一把脸。 看似冷静了一些。 池韶安狼狈地摔在地上,眼眶通红:“我……没事。” “你是街边的流氓吗?就知道动手?”姜如星跑过去把池韶安扶起来,镜头也慢慢跟了过来。 陆珩转过头,看向导演的眸色很深,掩着暴戾。 只一眼,节目组就会意,把直播画面切到了在花园遮阳伞下边抽烟边接电话的柳昭那里。 柳昭:? “我的事,少插嘴。”陆珩一步步靠近,阴郁的眼睛冷冷瞥着姜如星,“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姜如星怯怯地松开了抓着池韶安的手,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一步。 陆珩没再管他,径直薅住池韶安的衣服前襟,用力一拽,拎小鸡一样薅着他转身就走。 临走时给了池砚之一个“等会儿跟你算账”的眼神。 谢廷玉出于人道主义觉得自己应该象征性地拦一把:“哎。” “哎什么哎,闭嘴。”李端怼了他一下,“你还没看出来吗?” 谢廷玉:“看出来什么?” 他看出来了!但是端哥在主动跟他说话,还跟他有肢体接触了! “他是在装病吧,”李端说,“他要真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脆弱,挨陆珩一脚这会儿肯定受不住了。” 就是怕出人命,他们才一窝蜂都过来了。可刚刚池韶安只表现出了委屈和气愤,并不像是很难受。 甚至他被陆珩抓住之后挣扎的幅度还挺大的。 李端狐疑的目光转向始终没什么反应的池砚之:“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池砚之看他一眼,没说话。 更混乱了,脑子里一阵一阵发晕。 池韶安被陆珩重重往三楼主阳台上一甩,后背撞上栏杆,疼得脸色一白。 畏惧于alpha强大的信息素,他发着抖:“你、你要干什么?” “我觉得你挺有本事,几天没顾上收拾你,你以为我忘了?”陆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黑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一团垃圾。 他倚着栏杆,歪头向下看了一眼:“生日宴那天坐的是轮椅吧?是不是给你装爽了?你说我要是把你从这里丢下去……给你个真坐轮椅的机会,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 池韶安:“这是违法的,我警告你……” “警告我?”陆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恶劣地勾起唇角,“那就看看我会不会被你吓到。” 领口发紧,双脚被拎得离地,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推下阳台,池韶安本能地抓住栏杆。 陆珩的眼里笑意冰冷。 ……他真的敢! 这是池韶安的第一个想法。 池韶安打了个寒颤:“别,别,我错了,我跟他道歉。” 他清楚地感知到陆珩已经疯了,可是池砚之他凭什么?! “我自然会哄他,他用不着你的道歉。”陆珩说着就准备动手。 “住手,陆珩,你疯了吗?” 陆珩身形一顿,转过头撞入那双温和的眼睛。 池砚之伸手:“过来。” 陆珩没动。 池砚之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小狗,过来。” 桎梏着池韶安的力度松开,他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上。 模样让人连补两脚都觉得倒胃口。 池砚之固执地伸着手,陆珩叹了口气,走过去,握住。 像只咬坏人给主人出气,又怕主人觉得自己不乖的小狗。 池韶安瘫坐着,胸口剧烈起伏,看向那两人的目光怨毒。 凭什么。 他和池砚之出生在同一个家庭里。明明是一起被父母冷落的,凭什么池砚之从小就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凭什么天生体弱的是他?凭什么池砚之不哭不闹,衬得他仿佛是个坏小孩? 他有什么错?他不过是渴望家人的关心罢了!这也有错吗? 凭什么被拐走的不是池砚之? 凭什么池砚之可以留在家里,而他只能去过苦日子? 即便苏双双和池林现在都偏向他,想要补偿他,池韶安也觉得都是应该的。 这是他们欠他的。 他讨厌池砚之,从小就讨厌。他受不了池砚之那副乖巧的样子——装什么啊?都是没人管的小孩,他装给谁看啊? 再回池家,他早已不在乎什么亲情了,他就是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他。 然后越来越嫉妒池砚之。 嫉妒他清冷出尘的外貌,嫉妒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就是要看这种人变得低微,变成尘埃。 池砚之不是干净吗?那就让他变脏! 看到池砚之逆来顺受他就舒坦,看到池砚之不会反抗他就高兴,可陆珩是个变故。 谁允许他爱池砚之的? 凭什么池砚之被推到黑暗里了,还是会有人找到他,来爱他? - 回了池砚之的房间,陆珩松开手:“阿砚。” 池砚之沉默地看着他。 “他跟你说什么了?”陆珩急切道,“你别信他的,他欺负你就打回去,出什么事我担着,你忍他做什么?” “是我欠他的。”池砚之轻声说。 “你欠他什么?你想说因为你他才走丢的?”陆珩又心疼又生气,把他拥到怀里,释放安抚信息素,“不是这样的,怪不到你头上。你别被他们洗脑了。” 池砚之任由他抱着,垂在身侧的双臂甚至都没有力气回抱住他:“这么一闹,他又该告状了。” “告呗,我来解决,你不许偷接任何你家人打来的电话。” “陆珩。”池砚之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喊他的名字。 “嗯?我在。”小狗脑袋在他颈边蹭了蹭。 “你抬起头。” 陆珩身体一僵,脸埋在他颈窝,不动了。 “抬起头。”池砚之命令道。 第122章 就为这个作贱自己? 陆珩老老实实松开他,但没抬头,白色额发凌乱地垂下来。 池砚之抬手,被陆珩按住:“别。” “不是说我是主人吗?小狗准备不听主人的话?” 池砚之就知道一说这个陆珩马上会乖。 他拨开陆珩的刘海,光洁的额头赫然有块淤青。 一股无名火直冲心口,堵得难受。 池砚之蹲下身,撸起陆珩的裤腿。 两条笔直的长腿,膝盖处都有些青紫。 池砚之气得脑子发蒙,起身时眼前一黑,陆珩连忙扶他,被他用力推开。 他踉跄着坐到床沿上,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前面的动作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池砚之闭着眼睛缓神,冷声道:“解释吧。” 陆珩凑到他面前,蹲下,抓住他的手:“当年的事情……我找到当时也在那个游乐场玩的人,他们愿意提供一些线索。” 眼前的黑雾久久不能散去,池砚之忍着眩晕:“……谁让你查的。” 又开始耳鸣。 心悸。 冒冷汗。 池砚之想甩开那只讨厌的狗爪,却被握得更紧。 那都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查了还有什么意义。 池砚之不在乎真相。因为他本来就知道真相。 他说过了,没人信一个六岁的自闭症小孩 。久而久之他就觉得不重要了。 陆珩去见了那家人。 可对方并不愿意配合。 他们不想冒这个险来为十九年前的事情作证,现在这个节目在网上是有些热度的,舆论的压力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起的。 陆珩完全理解。 这家人十几年前也在那个游乐场玩过,当时给自家孩子录视频的时候刚好录到了池韶安三个人。 因为自家孩子是主角,所以没舍得删掉,一直留存到了现在。 他们拍到了池韶安在游乐园里跑,保姆拉着池砚之在后面追。 乖巧的池砚之跟个小玩具似的,哪怕小短腿跟不上了,也没有喊累。 那家人的顾虑是这些视频并不能完全证明保姆跟警察说的话不是真的。 说不定是他们没录到的时候池砚之要保姆陪着去厕所呢? 他们宁愿不要高价的悬赏,也不想提供视频。 所以陆珩跪下求他们。 能有十九年前的影像已经很珍贵了,这起码能证明池砚之没有不乖、没有任性。 “就为这个?”池砚之气得浑身发抖,一把甩开陆珩的手,“你就为这个……跑去给人下跪?”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陆珩把他的手抓回来牢牢握着,“你不在乎了,可我在乎,我只恨我没能早一点,再早一点。” 让你多受了很多年委屈。 池砚之,你就该在第二次见面时甩我两巴掌,让我管管你,我会听的。 池砚之瞳孔颤动,像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 “别做多余的事情,陆珩,我跟你说过了,”池砚之声线发颤,“我们都要离婚了!你觉得我稀罕你做这些吗?谁用得着你这么作贱自己了?!” 陆珩起身抱他:“我自愿的,不是作贱自己。” 池砚之表现得很抗拒,睁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慌和不安:“你走开,你别碰我。” 陆珩怕惹他情绪更崩溃,只能退后一步:“但我查都查了,这事会澄清的。” 池砚之攥着床单,勉强冷静一些,呼吸仍然不稳:“别再做更多了,陆珩。” 见他好些,陆珩没再退让,又凑上去抱他。 安抚信息素疯狂地涌出来,蔓延到房间各处。 陆珩强硬地与池砚之十指相扣,亲吻他微微汗湿的头发:“别生气,深呼吸。” 池砚之闭上眼睛,烦躁道:“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你,不开玩笑。” “我爱你。” “我讨厌你自作主张、自作多情,你就不能做个合格的准前任吗?” “我爱你。” 说什么他都只有这一句答复。 池砚之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只要记住我爱你。” “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以后少管我!”池砚之喊得嗓子都哑了。 陆珩并不劝他,知道他心里难受,就任由他发泄:“不。” 另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 哄小孩一样。 池砚之突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大的委屈,强烈的泪意涌上眼眶,毫无预兆下了场大雨。 陆珩心疼坏了。 那张漂亮的脸上雨汇成河,光靠吻是吻不干净的。 他家池设计师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惨。 不。 只有这一次称得上真的在哭。 不是因为发病。 池砚之有点烦自己现在这样,袖子重重蹭过眼睛,声音低下去:“我讨厌你。” 多乖啊。 他的阿砚再生气,也只会用这种没有攻击性的词语说话。 他天生就是温柔的人,不该受到这么多伤害。 陆珩看着红通通的兔子眼睛,柔声道:“我爱你。” “我讨厌你陆珩。” “我爱你,池砚之。” 句句都有回应,紧扣在一起的手也没有分开。 直到池砚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抱歉。” 陆珩:“你说这个还不如讨厌我呢。” 哭确实能让人轻松不少——如果不用面对哭完之后的尴尬的话。 感觉没脸见人。 陆珩看了全程,所以最好杀掉灭口。 池砚之用一种思索从哪里下手的目光看着陆珩。 还没用他动手,陆珩就又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临走之前亲亲池砚之的鼻尖:“乖宝,等我回来,你可以继续不理我,但不能真的生气了,生气伤身体。” 被迫躺下的池砚之不太明白为什么哭完就一定要睡觉,这还是大白天。 但陆珩给的信息素太温和,跟故意哄他睡似的。 于是池砚之硬生生被哄睡,浪费了一个下午的工作时间。 陆珩再回来已经是晚上了。 刚过了晚饭时间,关主直播间之前照例录单人选择。 这段是设置了无法录屏截屏,也不让随意透露给嘉宾的。 陆珩依旧是“不离”。 谢廷玉选的是“复合”。 柳昭、姜如星选的是“不复合”。 池砚之、李端弃权。 被问及弃权原因时,李端:“我再想想。” 池砚之没说话。 如果今晚小狗来抱他,下次他就选不离婚。 第123章 你在关心我啊 池砚之回屋随便吃了两片药,开电脑工作。 静不下心。 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想清楚,上了这节目之后脑子一天比一天难用,看到问答选择的题板后,他第一反应依旧是在“离婚”那一栏打勾。 可握着笔的手怎么都落不下去。 明明这结果不会被陆珩看到,可他眼前就是不断浮现出陆珩身上的伤。 他是跪得多急多重多久,才会有那么明显的淤青。 就为不能做为证据的几段影像。 ……傻狗。 池砚之去阳台站了会儿,隐约听见花园里有工作人员说陆珩被带走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他就知道池韶安要告状的。 苏双双报警了,所以陆珩刚回来做了个选择题就被警察带走了。 池砚之滑动手机屏幕,能看到苏双双给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句谩骂。 指尖又开始发颤,池砚之屏住呼吸,想点进去。 问问她到底要怎么样。 要不然他干脆把池韶安从楼上推下去,然后被抓去派出所陪陆珩好了。 池砚之早适应了池韶安对他的态度,他没想过报复,除了此刻。 手机弹出陆珩的消息。 「乖宝,我晚点回去,你忙完早些睡觉。」 还带了一张可爱小狗的表情包。 陆珩好像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 池砚之发出的询问信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池砚之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结束的时候快十一点了。 陆珩没回来。 不是简单询问笔录吗?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回来? 眩晕来得又急又快,池砚之刚起身准备下楼找陆今也问问,就被迫坐回椅子上。 他头昏眼花地撑住扶手,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没事。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工作久了低血糖而已。 忍忍就过去了。 完全不记得桌角就有陆珩给他买的糖。 氧气被一点点夺走,池砚之张着唇喘息,眼前发黑,艰难地摸索着桌上能让他清醒一点的东西。 他没听到门板被人急切推开的声音,转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黑檀木信息素渗透到每一根神经末梢,无力垂下的手被陆珩攥在掌心:“张嘴。” 嘴巴里被塞进一支橘子味棒棒糖。 “你……” 身体一轻,陆珩抱他到床上,主动解释:“那个女人报警了,警察带我去问了点话。” 他说不出“你母亲”这样的称呼,他不觉得那个女人有资格做池砚之的妈妈。 “别担心,没事的,已经解决了。”陆珩说。 池砚之晕得厉害,竭力想睁眼看看陆珩的状态。 怎么可能没事……没事的话怎么可能去这么久? 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眼睛:“真没事,只问了几句,很快就结束了,我又没真的动手……” “很……快?”池砚之捕捉到关键词。 很快就结束了,但是没回来,也没跟他说一声。 ……生气。 池砚之放弃抵抗,不理他了。 接着就听到小狗在他耳畔轻笑了一声。 不准笑,破狗,笑那么性感是要勾引谁。 “没电了,”陆珩把手机拿出来,长按开关键证明自己真是无辜的,“手机没电了,给你发消息之后不久就自动关机了。我借电话给你打过来,没通。” “谁信你,我手机还有电。”池砚之缓过来一点,头已经没那么晕了,把棒棒糖嚼碎,本能地反握住陆珩的手。 “真的,可能号码被拦截了。”陆珩有一下没一下捏着池砚之的手指,“出来之后回了趟家,所以回来晚了。” 进派出所这事陆家是一定不允许的。 陆珩觉得好笑,这家人在这种烂事上出现得比什么时候都及时,刚从派出所出来就被抓到陆家的车上。 陆天华没来,是他那个便宜母亲在等他。 秦白梦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命令司机开车:“你很久没回家吃饭了。” “我每天都在家吃饭。”陆珩说。 和房子跟住所无关,池砚之在哪里,哪里就是陆珩的家。 “你跟那个池……”结婚一年,秦白梦连池砚之的名字都没记住,问起话来理所当然似的,“什么时候离婚。” “起码要等你们离了吧,秦女士,”陆珩笑得很恶劣,“我和阿砚感情很好,用不着你们瞎操心,不过……” 压迫信息素这一次的攻击目标是把他带到世上的人:“如果不是池家那边说了什么,你们估计也不会来找我,我只警告一次,阿砚如果受到什么伤害……无论和你们是否有关,我不会放过你们。” 黑檀木在车里蔓延,陆珩看着车窗外:“自己掂量掂量,你们养在外面的那些人,是不是经得起我的报复。” 要不是秦白梦拿姥姥说事,这一趟陆珩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 不出意外到家又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离开的时候陆珩看着一片狼藉的陆家客厅,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池砚之只知道陆珩跟家里关系不好,具体发生过什么他是不清楚的,闻言点点头,没有多问。 手机页面上确实显示有两通电话被自动拦 截。 “好点了吗?”陆珩抱玩具一样抱着池砚之,鼻尖亲昵地蹭过他的侧脸,“抱你去洗漱好不好?” 池砚之不好意思地推他:“我自己能走。” “你不能。” 陆珩把他抱到洗手台上坐着,接水挤牙膏,动作丝滑流畅,就差亲自帮他刷了。 池砚之这辈子都没被这么照顾过,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最后自暴自弃地垂下去。 看陆珩t恤下隐约的腹肌轮廓。 感觉陆珩心情很差。 但能感受到这人的目光依旧是柔和的。 池砚之犹豫了一会儿,含着牙膏泡沫含混不清地问:“还疼吗?” 陆珩一愣,很快摇摇头,嗓音里带了些小小的雀跃:“你在关心我啊。” 池砚之仰起脸,认真地看着陆珩的眼睛:“嗯。” 陆珩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伸手抢走了池砚之的牙刷,低头吻住沾着薄荷味泡沫的唇角:“谢谢你。” 长而浓密的睫毛温柔覆盖下来:“谢谢你关心我。” 第124章 到你了,一人一句 怎样被陆珩拐回床上的池砚之已然记不清楚了,回过神时陆珩给他拉好薄被,两人面对面侧卧着。 夜里闷热,开空调池砚之会冷,不开空调陆珩又会变成热狗。 最好的方式就是空调温度调高些,给池砚之盖层被子。 床头只剩下一盏橘子造型的小夜灯,是陆珩买铅笔的时候顺手买来的。 池砚之黑眸清醒,没有抗拒陆珩的亲近,甚至在陆珩说“给我摸摸手手”的时候乖乖把手递了出去。 “胃怎么样?有没有难受?” 池砚之摇头。 手也不冷。 池设计师的手很漂亮,冷白的皮肤覆着优美修长的骨骼,淡青的血管显现得恰到好处,暖黄小灯下显得更像艺术品。 陆珩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捧到唇边轻吻一下:“别的地方呢,有没有哪里难受?” 只有心脏,被某种久违的酸涩感充斥着。 气氛太温柔,比陆珩的目光还温柔。 池砚之不想说话,于是轻轻摇头。 他喜欢安静平和的时刻,会觉得有些浪漫,比如现在。 生命中少有这样的时刻,因此觉得,生命在此刻终止也很好。 不。 池砚之及时清醒过来。 不好。 节目组说明天爬山,爬完山之后还要看海。 池砚之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涌动着的情感是不是叫做“期待”,可是暂时生出了一点好奇心。 陆珩来抱他了,他还没在下一次的“不离婚”后面打对勾。 ……没完成的事情还有很多,陆珩是其中一件。 平叔的葬礼很温馨,满满他们去送行了,拍照片不太合适,结束之后发来很多个谢谢。 满满说她以后也想要个那样的葬礼。 送行的全是认识的人,没有人哭,大家都在开心他不用再受苦了。 池砚之很想看看当时的画面。 他自认为称不上是什么善良的人,也没法给在意的人带来好运,现在只想老天惩罚他的时候别带上他的小狗。 小狗不要再受伤了。 陆珩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风雪似乎小了些。 旅人的脚印不再被风雪覆盖,他隐约听见山崖边回响的声音。 那被称作“希望”。 很困,眼里的血丝都要化成实质的血流淌出来,但陆珩想等池砚之开口说话。 无论是什么。 喊他的名字,或者只是“晚安”。 他能感觉到池砚之是有话的,也许心里埋藏了很多很多句,他只是不习惯说出来,他对自己的信任还没有到剖心的程度。 所以陆珩先开口:“阿砚。” 没叫乖宝。 池砚之纷飞的思绪被他拉回来:“嗯?” “我们现在这样,算是关系好一些了,对吗?”陆珩问。 “嗯。” 从不熟的爱人变成了……符合这个节目的状态。 池砚之不打算跟陆珩作对了,也不想计较以前的事情了。 太多的念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在陆珩身边感到安稳,他现在想留在这里。 “那你是不是可以对我敞开一点心扉了?我们谈谈,好吗?” 不想谈。 听到这种正经的话题就感觉到压力,池砚之想要逃避。 闭上眼装睡,把陪睡小兔放在脸边遮挡住一部分来自陆珩的炙热目光。 “我不逼你,”陆珩轻声说,“不聊你不喜欢的话题……你跟我提个要求,行吗?” “?”池砚之又睁开眼睛,把小兔往下拽了拽,“什么要求。” 提个要求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以前没人跟池砚之说出这种话,所以池设计师本就不太在线的脑子挣扎几下后崩出一颗螺丝,彻底罢工了。 加上的那个心理医生很忙,白天抽空回他了,说对方警惕心重的话可以在状态好的时候尝试引导一下。 以真诚换真诚。 陆珩灵魂稀烂,除了真诚也不剩下什么了。 “我们慢慢来,你每天都跟我提一个需求,怎样的都可以,”陆珩轻声说,“只要是能让你觉得开心、觉得好点的,都可以。” 池砚之静静看着他。 没懂。 在他眼里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陆珩企图走进他的内心。 毫无必要。 等他撞开所有的门、所有的锁,最终也只能看见发霉的空屋子。 儿时的小黑屋里,那个小男孩早在恐惧中化为灰烬。 陆珩懂了,越懂越心疼。 “那……我们交换,行吗?” 如果满足需求在池砚之看来更像施舍,那么用需求交换需求,大概会相对容易接受吧。 冰雪融化的时候有点累,池砚之眨眨眼睛。 今天情绪发泄过,按照过往经验,最近两三天他的状态都会不错。 被标记过,又是病情稳定期,医生让他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使用信息素。陆珩只要给足够的信息素,最近不会太难熬。 小狗很乖,可以安抚一下。 以上是池砚之给自己找的借口。 “其实我很久没睡好觉了,”陆珩揉揉干涩充血的眼睛,“明天要爬山,今晚我想抱你睡,可以吗?” 池砚之黑眸闪过一丝不忍,伸手拍拍他:“睡。” 陆珩靠过去:“到你了,一人一句的。” 一副我已经把秘密告诉你了你要是不交换我就会开始耍无赖的模样。 池砚之:…… 他只能在没人的时候说出自己的需求。 从小就这样,他小时候饿晕都不会吭声,但会在没人的时候小声说“我饿”。 陆珩又摸到他的命脉了,拿自己威胁他。 池砚之觉得自己不是个很好的爱人,但会是个很好的主人,起码现在他看着陆珩不加掩饰的疲倦很希望陆珩好好睡一觉。 “我……”池砚之仔细思考,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很多东西刻意去想反而想不清楚。 那就…… “你刚才没叫我……乖宝。”池砚之忍着羞耻,说完了就自欺欺人地把薄被扯过头顶。 头顶都要冒烟了。 陆珩黏黏糊糊地把他抱到怀里,吻吻他头顶的发:“乖宝。” 用那种深情到让人心脏发麻的嗓音。 池砚之没好气的声音传出来:“快睡!” 凶巴巴的小兔子,但毫无攻击性。 可爱。 陆珩又亲亲他:“晚安乖宝。” 第125章 好你个恋爱脑 陆珩等怀里的人呼吸平稳才缓缓闭眼。 这几天晚上他都没来抱池砚之,怕惹阿砚烦,总是等着这个房间的灯关了翻过阳台从窗户往里看看。 再在小阳台的椅子上将就一晚上。 人不在怀里,再困也不敢睡,生怕池砚之出现什么状况他不能及时注意到。 好在留在房间里的信息素够用,池砚之这几晚睡得还算安稳。 现在人被拥在怀里,困意渐渐上涌,陆珩有点撑不住,鼻尖蹭蹭池砚之的发丝,很快就睡了过去。 白天太热,节目组定的爬山时间是早上。 清晨五点多,嘉宾们齐聚在别墅的花园里,一半都在打哈欠。 ——除了陆珩和谢廷玉。 抱着老婆睡了近期非常完整的一觉的小狗满血复活,四点半直播间都还没开,他就已经在厨房捣鼓早餐了。 节目组来调设备的时候听见声音还以为别墅进贼了。 结果没过十几分钟谢廷玉也顶着俩黑眼圈下楼,面色很差地钻进厨房。 节目组严密“观察”厨房的动向,生怕这两位祖宗在里面打起来。 好在没有。 陆珩见到谢廷玉就讽了一句:“你梦游呢?” 本以为谢廷玉高低得跟他吵两句,结果谢廷玉说:“教我做饭。” 陆珩:“?” 陆珩真诚:“你看我会吗?” 陆珩还想问问,要是谢廷玉下来的时候厨房里没人想他得让谁教。 谢廷玉不是想说这句,没休息好脑子短路才这样脱口而出,反应了一下改口:“教我追人。” 陆珩对此毫无发言权。 这节目里的alpha都没有发言权。 没一个追过人的。 要说追人最有经验的那还得是谢廷玉,毕竟当初是他死缠烂打把李端追到手的。 陆珩折腾一早上对着做饭软件做出了超完美的养胃羹,池砚之刚下楼就端着小碗去邀功。 小狗尾巴摇得很欢:“阿砚你尝尝。” 池砚之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小狗就端着碗凑过去:“没毒,我尝了。” 意思是味道还不错,否则不会端到老婆面前。 谢廷玉看得眼热,一早上也没折腾出什么花样,好在有后手,让谢家的厨师做好了早餐送来。 节目组管不了金主爸爸,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正式进入‘共赴山海’的第一站,我们要去爬的山名叫‘青缘山’,希望在此次登山之旅中,嘉宾们能与过去的一部分和解……” 陆珩看似很认真在听导演念口播,实际上悄咪咪拉住池砚之的手,十指相扣。 “今天我们依旧是先分成两组,老婆组从正门走台阶上山,alpha组从后山进入,需要在途中找到节目组藏起来的所有装备和道具,并带到c峰的山顶,之后才能和搭档汇合。” “希望嘉宾们相互配合,互帮互助。” 所有人一起坐大巴车出发,在山前分别时陆珩叮嘱道:“有任何不适马上停下来,不要逞强,知道吗?” 池砚之看着他,眸里摇曳着温暖的光:“嗯。” “我会尽快做完任务赶过来陪你,累了就找个石凳坐下来等,不用太在意时间。” 陆珩把小风扇的挂绳挂在池砚之脖子上,黑檀木信息素靠近又分开,黑眸中的不舍浓郁到化不开。 谢廷玉见状,看着李端欲言又止。 李端:“?你有事?” 谢廷玉摇头:“没事,你注意安全,等着我。” 难得的,李端没有呛他,只是握紧了手机:“知道了。” alpha很快到达后山。 节目组啥也没说就把完全懵圈的四个人丢下了。 夏浔手指勾下墨镜:“你们记住规则了吗?” 柳昭摇头:“他们好像没说明白。” 谢廷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珩粗鲁地把衣服下摆塞进裤腰,活动手腕脚踝,脸部线条绷紧显得冷漠:“两件事,找东西,去山顶。” “?”夏浔想说兄弟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对老婆跟对兄弟态度别太双标了。 但是话没说出口,陆珩已经窜了出去,动作迅猛似野狗。 其他三人只能紧随其后。 很快就跟丢了。 野狗的体力真不是别人能比的,后山的路不好走,但陆珩窜着窜着就没影了。 柳昭沉默几秒,疑惑:“我们是来爬山的吧?不是来比什么赛的吧?” 夏浔点头:“嗯。” “又有什么隐形规则被他发现了吗?”柳昭说。 话音才落,陆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节目组放的道具,额前白发微微汗湿:“地图给我。” 毕竟不是探险类综艺,节目组把道具藏得相对分散,但好心准备了地图。 柳昭不明所以地把地图递过去:“你……” 陆珩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仔细看着地图:“分工合作。” 谢廷玉:“怎么个分工合作法?” “我比较快,”陆珩语气很淡,跟在池砚之面前时判若两人,“我负责去找道具,你们沿这条线上去。” 夏浔皱眉:“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包揽……” “我很急,”陆珩打断他,“阿砚不喜欢爬山,我得赶紧做完我们的任务去前面陪他,不然我不放心。” 好你个恋爱脑。 “为了节省时间,我把找到的道具就放在路边,你们顺手带上山顶。” 陆珩已经得过且过好几年,基本上别人怎么安排他都没意见,总是一副“爱死不死”的样子。 夏浔很少见他主动来安排什么事,这样反而说明陆珩对生活多了些热情。 对兄弟的欣慰让夏浔第一个点头:“那就听你的。” “我和你一起吧,”刚才起就不怎么说话的谢廷玉道,“我也有点急。” 陆珩用一种很怀疑的目光打量他:“你要是体力跟得上,就一起。” 谢廷玉翻了个白眼:“你拿谁不当alpha呢?” 另外两个不打算跟着,且体力真的跟狗有差距的alpha对视一眼:…… 这怎么还骂人呢? 分工结束,陆珩和谢廷玉负责先行一步找道具,柳昭和夏浔负责把道具带到山顶。 第126章 体验被爱也是体验 起初谢廷玉还能跟得上陆珩,后来发现这人跟完全不会累似的,哪怕找道具绕了原路也会很快回到主线上。 他停下来靠着一棵树喘气:“陆珩。” 陆珩走在前面头也没回:“怎么?” “我有些好奇,你似乎特别紧张池砚之。” “废话,那是我老婆我能不紧张吗?”陆珩嗤笑一声,“我跟他又没离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廷玉皱眉,“你是不是不能好好说话?” 前面的路和地图上不一样,陆珩停下来仔细比对:“我听说这节目的所有环节都是你们公司审核过的,既然你是来追人的,为什么不多安排一些互动环节?” 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 谢廷玉无奈:“因为这是离婚综艺,不是小年轻恋综。我就算是投资人也不能干涉太多。” “哦。”陆珩没多问,他对谢廷玉跟李端的情感进展毫无兴趣。 满脑子只有自己的漂亮老婆。 “你那么急着去找他,这是他想要的吗?”谢廷玉真诚发问。 他这几天一直在反思自己和李端之间的问题。觉得离婚除了他确实做了一些荒唐事之外,主要的原因是后期他没有再关注过李端想要什么。 上了节目之后经常争吵的原因也是如此。 他太自我了,作为公司的掌权者和决策者,习惯性把自己的需求放在优先位置。 难改也得改,李端看不到他的改变是不会同意跟他复合的。 “他想要的?”陆珩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照你的意思,我得先知道他的需求再决定我的行动?” 谢廷玉一愣。 “那不就太晚了吗?”陆珩说。 谢廷玉预感他会说出一些对自己很有启发的话,赶紧抬脚跟上。 但陆珩没再说什么。 “爬山是一种很好的体验,”谢廷玉找到道具,放在路边,“你太快赶过去会不会打乱节目的节奏?”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两人甩了柳昭他们一大截,那两人还在山脚不远,他俩已经到半山腰了。 向下望去并没有俯拍镜头里那样美妙的风景,能看到的只有深绿色灰扑扑的树木和土路。 陆珩的头发已经湿透,t恤也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胯和隐约的腹肌线条。 「我好像get到陆珩的身材了!」 「上天不公啊!给他一米九的身高、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八块腹肌的同时居然还给了他才华。」 「前面的,不止这些,还有金钱。」 「嫉妒。」 「嫉妒+1」 陆珩要是知道自己正在被嫉妒,高低得说一句他们嫉妒的方向错了。 最该嫉妒的是,他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漂亮老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阿砚该有自己的空间,和李端他们相处一下也很好。”陆珩说。 毕竟节目组刻意把他们分成两队的目的显然是在告诉他们,即便这是离婚综艺,他们的人生也不是只有自己的搭档。 除了爱情,还可以有朋友、山海。 单靠两个人解决不了的矛盾,可以交给自然,交给旁观者。 池砚之的人生当然也不是只有陆珩。 陆珩完全明白。 但是。 “这是节目组想告诉我们的,并不一定是阿砚想要的,”陆珩认真道,“我早些赶过去,如果他需要我,我可以及时在。如果我不去,他需要我了该怎么办? “我过去,是给他提供另一个选项,而不是干涉他的选择。” 谢廷玉与其说是在跟他辩驳,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年少的坚定勇敢早被时间洪流冲走了,他正尝试找回来。 “你这样会不会让他没有体验感?” “之前我就说过了,他不喜欢爬山,”陆珩说,“就当我没素质没礼貌,我不在乎他在一件不喜欢的事情上的体验感。” 谢廷玉看出他有些烦了,没再说话。 就是当代年轻人为什么总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半山腰再往上就没法走那么快了,树林被留在身后。 陆珩解释:“体验感也分很多种。如果他想和别的嘉宾一起慢慢走,不喜欢我的打扰,我可以滚远一点,在前面等着或在后面跟着。” 说这话时的陆珩眼睛黑沉,闪着认真的光芒。 “体验被爱难道不算一种体验感吗?” 陆珩也有点累,停下来短暂休息,继续道:“他不喜欢爬山,所以我去陪他,累了我可以抱他背他。节目照样可以录,他也会知道我一直在。” 弹幕都快听哭了。 陆珩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唇角勾出些笑意:“爬山而已,以后他感兴趣了,我可以带他翻一万座山。” 不急一时。 他能感受到池砚之态度的松动。 让风雪停止,让冰川融化,抑或是对糟糕了很多年的日子生出一些希望,都不急于一时。 「他真的,我哭死。」 「你们搞艺术的别太浪漫了。」 「谁懂,体验被爱也是一种体验感呜呜呜。」 「我的cp要翻一万座山!」 祁星河在直播间前深深呼吸,自言自语:“你小子……总算像个alpha了。陆珩,拜托你,保持住。” 把池砚之从生命的另一端带回来。 他把陆珩刚才那几句话录屏发给池砚之。 生怕他听不清还给配了字幕。 谢廷玉醍醐灌顶。 老婆组四人走台阶上山,在所有人汇合之前他们不用着急。 山前有片荷花池,花开得正盛,四人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早上山前温度适宜,很舒服,池砚之望着山顶,心里一片平静。 昨晚睡得很好,他隐约记得陆珩在他半梦半醒间又给了很多信息素。 这小狗…… 迟早把他惯得离不开他。 四人脚步不快,毕竟是一起行动,当然要迁就一下某个立病弱人设的。 池韶安几步路就得休息一下,姜如星狗腿子似的搀着他。 李端跟池砚之走在一起:“你今天心情不错。” 池砚之温和地笑笑:“你也是啊。” 李端想起交给节目组保管的手机,眼里情绪莫名:“或许吧。” 第127章 匿名短信 这几天李端收到不少匿名短信,无一例外都是在说他一个beta配不上谢廷玉。 李端望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默默回想着那些信息的内容。 「既然已经离婚了,就不要给他希望。」 「阿玉是个alpha,他有易感期,你作为beta帮不上任何忙。」 「你不能被他标记,也不能给他信息素安抚。」 「他已经为了你和家族对抗过一次了,你们在一起过八年也该知足了。」 诸如此类。 没有脏话,甚至句句都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这些事情早在谢廷玉十八岁的时候李端就问过,当时的谢廷玉不在乎。 太年轻了,真以为光有爱就能战胜一切。 可当他独自熬过每年的易感期,捱不住的时候反锁门在里面摔东西发泄,被关在门外的李端心疼得没有办法。 也曾想过放弃。 但他做不出为了谢廷玉好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他的事情。 他能陪着谢廷玉,他不能亲手给谢廷玉痛苦。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分开自然也不该在相爱的时候。 只是没想过爱意还是会被辜负,最终逼着他放手的会是谢廷玉本人。 如今再收到这些信息,李端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境。 大概是被勾起了一些逆反心理。 越不让他和谢廷玉在一起,他就越想答应谢廷玉。 他李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心里压着的巨石反而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晃,李端回过神。 池砚之略显担忧地看着他:“李老师,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很差。” 李端笑了笑,自带古风剧谦谦公子的气质:“没有,想到一点不太愉快的事情。” 池砚之点点头,没有多问。他不是爱打听别人隐私的性子。 另一边的姜如星和池韶安坐在池边长椅上:“这地方不错啊,拍照很出片吧。不知道节目组怎么想的,居然让我们分开走。” 李端跟池砚之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说实在的,就算所有人一起走,柳昭也不见得还愿意给姜如星拍照吧。 见没人搭理自己,姜如星只能跟池韶安搭话:“安哥,你觉得这节目怎么样啊?” 池韶安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阴翳,面上装作温和的样子:“都很好。” 心里暗骂姜如星不长脑子,这个时候想挑拨他跟池砚之也太不合时宜了。 陆珩昨天刚警告过,池韶安不可能再明面上没事找事。 短暂休息后,四个人再次登上台阶。 不得不说,爬山这种运动不仅考验体力,还考验人性。 omega因为体质原因,体力原本就是不如alpha和beta的。四人中只有李端的体力稍微好些。 爬了几段楼梯姜如星就开始抱怨腿酸脚累:“真不知道我来这个节目受罪是为什么。” 他自暴自弃地坐在路边:“既然是离婚综艺,当然要和柳昭他们一起啊,为什么要让我自己来走。” 李端有些不理解:“你要是不喜欢,一开始拒绝节目邀请不就行了?即便和alpha一起走又能怎样,他们会主动承担拿东西的责任,也没有办法同时兼顾你们不是吗,” 池砚之站在一边休息,没有说话。 姜如星是典型的被捧惯了的性格,直播的时候以可爱的外表和笨蛋美人的人设一直都是被哄着的。 哪吃过这种“苦”。 被李端这么一说,眼泪说来就来:“李老师,真的很累,你不是omega不能感同身受。” “我看omega也没个个都是娇花吧,人家……”李端想说池砚之就没这么娇气,又觉得这么踩一捧一对池砚之不太好,于是改口,“很多omega同样可以成为行业的佼佼者,再说这是体质问题,我又没拦着你休息。” 姜如星嘴巴瘪了瘪,还要说什么,就被池韶安拉了一把。 “好了别哭了,”池韶安揉着小腿,对李端道:“抱歉李老师,我们不会拖后腿的。” 李端无语:“我没这个意思,全员会合之前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可以边走边欣赏风景,不必着急。” 一旁的池砚之听着他们说话,没有插嘴,思绪渐渐飘远。 突然双膝一软。 剧烈的心悸跟随而来,他踉跄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 情急之下只能一把扶住旁边的树干,转过头避开镜头尽量不引人注目无声但急促地换气。 另一只手摸向口袋,里面有盒压片糖,是陆珩塞给他的。 陆珩挑了很久,跑了好几家零食店糖果店小超市,才选出的盖子最容易打开、味道清新不腻的一款。 陆珩说棒棒糖的包装不好拆,怕池砚之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很快打开。 手很麻,池砚之有些感受不到手的存在,好半天才颤抖着把倒出的两粒糖果含到嘴里。 白桃乌龙糖清新的味道在口腔化开。 全世界都消失了,池砚之握紧那个塑料糖盒,反复告诉自己不适感很快就能过去。 地面在旋转,出现了彩色图案。 两尾鱼游着游着变成了凤凰。 很漂亮,池砚之盯着看,渐渐忘记了呼吸不畅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没有很狼狈,但是地面上的图案看着有些眼熟。 想不起来。 李端充当“大家长”的角色,安慰了姜如星几句,回过头看见不说话的池砚之。 他要真是大家长,池砚之就是不哭不闹的乖小孩。 从来都是爱哭爱闹爱缠人的小孩有糖吃,李端不喜欢这样。 他主动靠过去,嗓音温润:“你还好吗?” 池砚之看上去只是在发呆,除了有些出汗外看不出别的。 他穿着长袖,李端觉得可能是活动起来有点热,帮他打开了挂在脖子上的小风扇。 小风扇带来黑檀木的味道。 池砚之缓过神,冲李端道了句谢。 陆珩又救他一次,陆珩最近总是在救他。 池砚之不知道别的alpha会不会也这么细心,他好像捡到宝贝了。 小风扇上贴着一张小的“香薰片”一样的贴纸,陆珩在里面留了信息素,打开风扇信息素就会被风送出来。 第128章 那就是想了 就像陆珩在释放安抚信息素一样。 标记过后信息素对他的作用更明显了,不适缓解得很快。 四个人继续沿着台阶慢慢走,被李端安慰了的姜如星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再抱怨。 池韶安走路很慢,难得的没有总要求休息,几人随便聊着乱七八糟的话题,气氛还不错。 画面略显无聊,弹幕疯狂磕颜值。 「端哥好帅啊啊啊啊!」 「星星宝宝撅着嘴巴好可爱捏。」 「不十四的老婆就是我老婆!」 「陆珩红包警告哈哈哈哈。」 「浔宝已经自闭了哈哈哈,果然不是所有alpha都喜欢爬山的。」 「???陆少爷跟谢老板去哪了?」 「刚才好像打了什么赌,然后就不见了。」 他俩莫名其妙较上劲了。 谢廷玉听了陆珩的话,并不是好赖不分的他对陆珩纨绔子弟的印象稍有改观,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觉得自己要想追到老婆,首先要做得比陆珩好。 遂决定加快脚步。 陆珩本来就急,又年轻,以前再没胜负欲的人被他这么一激,小暴脾气都上来了。 于是地图一人一半,各走路的一边,看谁先找到道具,先到达山顶。 然后两人就在「救命好幼稚俩alpha」的刷屏弹幕中消失在镜头里了。 对,跟拍老师是没法跟上两条狗的。 还是点燃热血、卯足劲想赢的狗。 alpha组的镜头只好集中在夏浔和柳昭身上。 夏浔还好,早就习惯了镜头。 柳昭一个习惯摆弄镜头、不习惯被镜头摆弄的人头皮都要炸了。 预计alpha组边做任务边爬到山顶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实际上不到四十分钟就听到山顶那边传来声音。 显然拿到无声战役最终胜利的是陆珩。 谢廷玉稍微晚了一点,登上山顶时还以为陆珩得发表什么获胜感言。 结果只看到这个人无视了老话说的“上山容易下山难”。 谢廷玉叹了口气。 看出来了,陆珩真的很急。 因为他在直接往下跳,看得谢廷玉的心脏跟着提起来放下又提起来。 ……年轻人真是要爱不要命啊。 “喂——”谢廷玉喊,“注意安全。” 陆珩远远抬手挥了两下,扶着一条窄道的栏杆往下翻。 三四米的高度说跳就跳,危险的斜坡他说翻就翻。 (注:危险行为,禁止模仿,珍爱生命,注意安全。) 老婆组进展缓慢,还没有到山的三分之一。 池砚之很少一次性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他没有精力聊天,低着头爬台阶。 走着走着似有所感般停下脚步,抬起头。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带着令人安心的黑檀木气息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朝他奔赴而来。 “这么快?”李端吓了一跳。 陆珩跃下台阶,看清池砚之的那一刻眼睛就亮起来,变成更有动力的快乐小狗。 以一种在家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主人下班的姿态跑过来,白毛随着他的动作飘起又落下。 每一根发丝都洋溢着喜悦。 这么……开心的吗? 池砚之的目光被陆珩吸引,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李端一脸平静,其实心里已经在磕cp了。 磕cp怎么不算一种转移注意力忘记不愉快的好办法呢? 陆珩的脚步慢下来。 现场的cp粉头子李端警惕:“?” 只见陆珩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边走边擦脸。 擦完脸擦脖子,擦完脖子擦手和手臂。 衣服已经湿了,所以不管了,不想把汗蹭到池砚之身上。 越来越近。 池砚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陆珩一把握住,把他往怀里一拉,虚虚拥抱住。 汗湿的衣服没有和池砚之贴在一起,显得很克制,只有十指紧扣。 陆珩下巴轻搭在池砚之肩头,微微弓着身,歪着脑袋蹭蹭池砚之的头发:“好想你,你想我了没?” 李端怕另外两人搞事,带着他们去不远处的树底下休息。 心里感叹,长嘴了就是好啊。 可惜长嘴的暂时只有陆珩一个。 alpha滚烫的体温烘着池砚之,没有汗味,只有黑檀木馥郁醇厚的香气。 池砚之轻轻嗅着,过了一分钟才想起来答陆珩的话:“没想。” 不爱走台阶的人爬个山已经够要命了,谁有空想你。 陆珩耗费不少体力,呼吸有点不稳,在池砚之耳边哑着嗓子轻笑:“那就是想了。” 池砚之没接话,像是默认。 「成功汇合啦!陆珩跳下来那个镜头直接帅死我!」 「我的cp就是最好的!这不是国宴是什么!」 「谁说他俩不爱的!他俩可太爱了!」 「我宣布磕池之以珩的各位都是有品位的!」 「手手!谁注意到池砚之的手手了!」 没有被握住的池砚之的另一只手轻轻捏着陆珩腰间松垮的衣服布料。 没用力,所以不会被感受到。 但可以被镜头和观众看到。 是个本能的、依赖的小动作。或许池砚之本人都没意识到。 弹幕快磕疯了,纷纷截图放大发在网上。 祁星河也存了一张,准备跟池砚之聊天的时候逗他。 “乖宝,”陆珩轻声唤他,声音缱绻温柔,“刚才是不是不舒服了。” 已经完全好了,池砚之没想到他能这么敏锐。 心脏一软再软,在更高浓度的、无法招架的安抚信息素下,池砚之乖乖道:“是有点,但已经好了,有你的信息素。” 陆珩偏过头吻他头发:“辛苦了乖宝,他们晚些才能来,先休息。” 好幸福,现在可以随时跟老婆亲亲抱抱。 以前的陆珩你可真王八蛋啊,这么好的人你都不珍惜。 ……我会替你加倍疼他。 陆珩松开他的时候池砚之才发现他身上有根和衣服同色系的背带,上面挂着一只保温杯。 节目组准备了水,但是需要做任务兑换。 下车之前给池砚之喝水了,怕他觉得重,这杯子一直是陆珩背着。 这也是陆珩很着急的原因之一——怕自己来晚了渴到老婆。 以池砚之的性格不渴到受不了是不可能专门做任务的,何况节目组备的是矿泉水,陆珩装的是温水。 第129章 祈愿 陆珩打开保温杯的盖子,一手轻托着池砚之的后脑,一手拿着杯子喂他喝水。 镜头拉近,聚焦。 陆珩似乎完全忘记了镜头,神情专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人。 控制手腕下压手肘抬起的角度,观察池砚之的表情,在池砚之觉得刚好的那一刻挪走水杯,递上纸巾。 被喂水时两个人的感觉不同步,难免会觉得憋闷不适,陆珩却完全没给池砚之产生这种感受的机会。 小狗不知道怎么爱自己,但是特别会爱主人。 而池砚之全程接受得很自然,没有推拒没有避开。 池砚之喝水时垂眸看着杯子,漆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两人的视线在陆珩收起杯子前一秒短暂相交。 「是磕疯了!我磕疯了!!!」 「不开玩笑,这就是国宴!」 「太好了,是爱情,我们有救了!」 「呜呜呜谁懂刚才对视的那一眼啊!我直接阳光快乐地在沙发上扭曲爬行!」 陆珩盖好杯盖,丝毫不顾形象地把杯子转到身后,把池砚之的小风扇拿在手里。 ——有他在,老婆连承担这点重量的必要都没有。 牵住池砚之的手:“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池砚之摇头。 李端见状带着那俩小累赘起身,五个人一起往山上走。 即便是清晨,夏日的气温也不凉爽。陆珩的衣服很快被烘得半干。 走过一段蜿蜒向上的水泥小道,便能听见半山腰下那座小寺院里传来的经书声。 空气中檀香味更加浓郁。 寺院的檀香味道比陆珩的信息素更显庄严。 “要进去看看吗?”李端问。 来都来了——一些当代年轻人的处事法则。 见没人提出异议,李端询问节目组的意见 。 自然是可以的。 预约场地进行拍摄的时候已经跟寺院的负责人联系过了,但进去可以,现场直播是不太方便的。 节目组会在那段时间里把画面全部切到alpha三人组。 经过一座小桥便来到寺院面前。 陆珩抬头看着“溪山寺”的牌匾,松开池砚之的手之前捏了两下。 不愿松开老婆的手手,但还是要注重一些礼数的,他怕显得心不诚。 寺院不大,很安静,来上香的都是附近的居士。这会儿早课时间已经过了,居士们早已回家,只余下院内尚未燃尽的一米八高度的龙香。 这种场合似乎自带消音效果,咋呼了一路的姜如星也安静下来。 池韶安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小寺院平时游客不多,并没有专人接待,反而很让人感到放松。 几人在寺院里慢慢走着。 院中心有棵古树,上面挂满了祈福牌和红绳。 有些已经褪色了。 池砚之凑近看了看。 红绳上的字是印上去的,多是“万事胜意”“金榜题名”“永结同心”之类的词,祈福牌一面是祝福语和寺院的广告词,一面空白可以自己书写。 看到这些很难不想自己来写一写。 不过身上没现金,手机又上交了,池砚之只是想想,就跟李端一起去看另一边的竹子了。 姜如星趴在池塘的扶手旁边看着荷叶下游来游去的锦鲤。 池韶安还在门口的天王殿内徘徊。 陆珩…… 陆珩不见了。 这里面安静,地方不大,陆珩又不是小孩子,池砚之自然不可能总是看着他,回过头就发现院里就他们三个。 ——池韶安还没进院里,所以没看到。 池砚之有点鄙夷自己。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陆珩跟池韶安在一起。 虽然马上就反应过来不可能。 陆珩就是这会儿掉进厕所里或池塘里了,都不可能和池韶安在一起。 或许是生病影响思维。 池砚之心里清楚陆珩很爱他。他没怎么回应,但是都看在眼里了。 “砚之,你看这字是什么。”李端蹲下身看着装饰石头上的红字,研究半天也没认出来。 池砚之的胡思乱想被打断,跟着去看那个字。 脚步声停在身后不远,池砚之闻声转过头,被陆珩拍了下来。 他去找节目组要手机了。 来都来了。 “阿砚。” 声音很轻,怕惊扰什么似的。 眼前的阿砚很有生活气息,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被拉入尘世,仍然美,仍然清冽,眉眼间的轻松却让人留恋。 这一刻陆珩由衷感谢李端。 “我们去请祈福牌,李老师一起吧。” 李端没想到他也邀请自己,愣了一下。 陆珩只拿了自己的手机,这里五个人,就他是alpha,请客是自然的,他没小气到这种程度。 不会计较aa。 自然也不会落下另外两个人。 他自认不是好人,对另外两人谈得上讨厌。但在佛前众生平等,他自愿善良一次。 希望所有人都如愿。 他想以在这里的善良换阿砚的福报。 寺院里有个结缘处,屋外类似小摊的位置是专门请祈福牌的。 结缘处的志愿居士解释说每人请一条红绳一块牌子就好了,人的愿望是许不完的。 明知道都是人慰藉自己的手段。 池砚之选了“平安喜乐”。 这上面可以写个名字,但他没写。 他希望所有人平安喜乐。 这个“所有人”里面或许不包括自己。 (但包括你们。) 池韶安选了差不多的“岁岁平安”。 姜如星选了“财源滚滚”。 李端选的是“前程似锦”,他在前面留名的位置写了“粉丝”。 八月是收通知书的月份,这个词应景。不止学生,他希望所有粉丝前程似锦。 粉丝喜欢他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值得追逐的品质,他当然想要带粉丝成为更好的人。 陆珩等他们去绑绳子了才过去。 他一个alpha和他们凑太近也不合适。 很多“万事胜意”“诸事顺遂”涵盖各方面的祈愿词中,他坚定地选择了非常明确的一条。 “身体健康”。 前缀是“阿砚”。 调查没出结果,他不知道他的阿砚到底隐瞒了什么,他想阿砚身体健康。 别的他都能给,唯独这件事不是靠他努力就能做到的。 所以求一求。 握笔的手轻微颤抖,一笔一划,将两个字写得极为端正。 第130章 真实的,被爱的 陆珩去古树那儿的时候,老婆组已经写好祈福牌并挂好,一起去祖师殿了。 李端带着去的,心想等会儿大雄宝殿肯定得让陆珩跟池砚之一起,所以他在等。 陆珩站在古树前,那几人牌牌混在一树的牌牌绳绳内,确实不太明显。 他大体看了看,没有找到池砚之写的。 也不遗憾。 阿砚求什么都可以,找到了他会帮忙实现,找不到就交给老天。 倒是看到了李端的。 现在不在镜头下,人们所求的往往最能代表真实想法。 但李端写的是“愿粉丝们长歌有和,独行有灯。” 他想过自己,也想过谢廷玉。 可他们并不缺什么,日子已经过得比许多人好。 相比之下此刻更让他惦念的就是有些见过几面、更多数只隔着屏幕相见的粉丝。 这些人是他前行的动力和支持,如同他的家人朋友一般重要。他没机会见过所有人,更没精力了解每个人的生活。 只能求他们一切都好。 愿你们快乐、勇敢、不孤单。 没被陆珩找到的池砚之的祈福牌上写了:「lh一切都好。」 本以为会有很多话想说,真要写的时候脑子是空白的。 落笔只有这么一句,不浪漫,很平常。 但也是他真想要的。 那四个人在看台阶前的大香炉,陆珩收回视线,把他的祈福牌挂在他能够到的最高的位置。 是存了幼稚的小心思的。 高一点的愿望是不是能够优先被看见? 他只为这么一个人贪心。 漫画家的字体苍劲有力,字字真诚。 他写。 「阿砚,见见春天,好起来。」 见陆珩过来,李端把池砚之“丢下”,一手拽一个omega:“走,上香去。” 大殿里可以免费请香的,李端薅着人就走了。 被陆珩拦住,硬塞了专门“请”的香。 李端想笑。 他本来就是想拉着另外两个电灯泡一起退避的,但显然陆珩没有get到,还给他们请香,暗示他们在外面待着。 陆珩跟池砚之一起去佛前。 他看着池砚之虔诚的侧脸,没有问他求了些什么。 只在他起身后递过去一沓现金。 刚才拿手机时跟工作人员换的,用来放进功德箱的。 不知道这有没有说法,反正他是觉得这钱谁捐,功德就算谁的。 节目组能找到的工作人员身上所有的现金都被他换来了,加一起有零有整的三千多块。 全交给池砚之了。 出了大雄宝殿站在台阶上,陆珩说:“伸手。” 池砚之不明所以地伸出手。 袖子往上窜了些,露出手腕的红绳。 精致的腕骨皮肤冷白,质感如玉温润。 陆珩为他戴上一串佛珠。 一下子就变得禁欲了起来。 池砚之愣住。 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 看着与红绳手链交织在一起的黑檀木手串,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手串是刚刚请的,寺院里就这么一条黑檀木的。 巧了。 陆珩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这串佛珠得是池砚之的。 尽管代替不了他的信息素。 鬼使神差地,池砚之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句:“祁星河送的。” 指红绳。 陆珩一怔,接着就笑了:“我刚看见一样的了,他来寺院为你求的吧。” 池砚之以为他会吃醋。 但陆珩真没有。 白毛小狗握住池砚之的手轻轻摩挲:“这样多好,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是你最乖的小狗,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 好端端的,他说个话怎么就这么煽情。 池砚之的手垂下去,偏过头没看他,眼里短暂地漫上雾气。 真实的,被爱的。 谢廷玉也追来,得知李端的祈福牌已经写完了,感激地看了陆珩一眼。 管节目要了手机,二话不说就以李端及李端粉丝的名义给寺院捐款修缮。 几人在寺院里逗留了一阵,听着寺院里回响的经乐,心情很是平静。 出来的时候夏浔和柳昭姗姗来迟。 八位嘉宾集结完毕。 怕爬山无聊,节目组一开始设计了小游戏——扑克牌抽点数爬山。 每人抽一次,抽到几所有人就走几步。 然后累计每个人抽到的点数,谁的最多,可以获得奖励。 最少的会有惩罚。 红桃方片前进,黑桃梅花后退。 a代表1,“jqk”代表“11、12、13”,“小王”代表“后退二十步”,“大王”代表“前进三十步”。 谁抽到大王的次数最多谁就稳赢。 一开始大家都很兴奋,游戏顺利进行。 李端谢廷玉点数不大但都是红色,一行人一起前进。 池韶安夏浔也是红色。 池砚之陆珩也是红色。 柳昭依旧红色。 到姜如星这里直接“中奖”抽到小王,全体后退二十步。 倒是没有人埋怨他。 只是一想到所有人都是正向分数,只有他上来就-20,当场心态爆炸。 气呼呼地往回走。 其他人也跟着往回走。 陆珩牵住池砚之的手:“慢点,注意脚下。” 谢廷玉:“端哥你……” 李端早下去了。 谢廷玉惆怅地叹气,追了上去。 柳昭只是原地站了两秒就去追姜如星了,跟哄小孩似的:“别不高兴,等会儿你要真是最低,我跟节目组申请和你换。” 姜如星烦躁地往下走:“你别咒我。” “没咒你,”柳昭说,“本来就是个游戏,别弄得心里不好受,换个角度想想,只有你抽到小王,也很厉害的。等结束了带你买彩票去。” 他人内敛,能够说这么长的话哄人已经算是难得。 姜如星根本不往这方面想,就觉得对方肯定是在挖苦自己。 柳昭不说话了。 抽牌是按组来的,他只能不先翻牌,等看完姜如星的数字,自己的比他的大就跟他换过来。 牌是每组随机洗一次,到池砚之组的时候陆珩已经摸清了。 他以一个不明显的魔术手法把“大王”藏了下来,公布池砚之的牌时换过去。 于是池砚之连续几次都是+30。 没人真的在乎那点小奖励,但陆珩肯定想池砚之赢。 谢廷玉忍无可忍:“不是,导演组你们就这么看着啊?” 陆珩心思摆在明面上:“没说不让动手脚,你行你也来。” 第131章 社死现场 谢廷玉一整个大无语。 然后。 凑过去:“怎么藏的,教教我呗。” 「哈哈哈哈哈不十四成功把谢老板带跑偏了。」 「虚假的谢老板:节目组你管不管?真实的谢老板:怎么藏的教教我。」 「别的离综:吵架崩溃搞事。好好告别:魔术教学。」 于是陆珩开始了一些小魔术手法的教学。 谢廷玉用来谈生意的大脑跟着学了一会儿,入门到放弃只需要三分钟:“你确定这是人能学会的东西?” 陆珩丢来一个白眼:“菜就多练。” 真不怪他作弊,节目组没有明确禁止就是默许,何况他这招也不是谁都能上手的。 李端和池砚之就在边上看着:“真幼稚啊。” 池砚之深以为然地点头。 真幼稚啊。 飘雪的眼眸里换了一幅平静温柔的画卷。 谢廷玉放下霸总架子,开始想办法作弊——反正节目组也不管。 他从一开始狗狗祟祟地多抽牌到后面直接明目张胆,抽了一把牌,把最大的那张给李端。 「哈哈哈要不然你直接明牌挑选算了。」 「别比了,直接爬吧哈哈哈。」 夏浔不需要哄搭档,自然配合规则,抽到什么都淡然处之。 只有柳昭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老实人不会小手段,已经用了他认知中最安全有效让姜如星不输的方式,奈何搭档是个作精。 爬山进程到一半的时候,洗牌权到了柳昭手里。 谢廷玉明着作弊,陆珩也不装了,那张大王就夹在手指之间。 姜如星的目光扫过跟正在小声交谈的李端和池砚之,突然抢过柳昭手里的扑克牌,用力一甩。 扑克牌如同落叶般飘散。 其中几张打在柳昭的脸上。 柳昭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谢廷玉不悦地蹙起眉。 陆珩怔了怔,捏捏池砚之的掌心:“先休息一下。” 搞小动作确实对不住柳昭,但陆珩一开始跟柳昭打过招呼了。 本来就是小游戏,娱乐为主的,柳昭也没那么在乎输赢。 此刻陆珩经过柳昭身边,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蹲下身去捡散落的纸牌。 其他几人也不做声,帮忙把扑克牌捡起来 。 是个人都能感受到柳昭此刻的低气压,除了姜如星。 “你就不能表现出一点偏爱是吗?”姜如星崩溃地大喊,“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 捡完了纸牌正拿在手里把玩的陆珩低着头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夏浔看不下去直接大胆开麦:“我寻思柳老师的偏爱已经很明显了啊。” 姜如星眼眶通红:“我又做错什么了呢?为什么离婚我也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心思我也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 空气寂静。 陆珩在走额头胃部手一条龙的流程。 「这次我站柳昭。」 「有点能理解星星的心态,但柳昭确实没什么错。」 「虽然但是,你们已经离婚了,这个时候还要求什么偏爱啊。」 「附议。」 柳昭再抬眼时已经压抑住情绪:“给大家添麻烦了。” 见他没有回应自己,姜如星更加破防:“柳!昭!你到底敢不敢说你净身出户的原因?” “我敢,”柳昭很快回答,飘散的柠檬信息素有些压抑,“但不是现在。我想你也不愿意我在所有人面前提这些。” “你……!”姜如星气结。 柳昭没理他:“我们继续吧。” 最终池砚之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点数第一,获得节目组给的特权奖励——可以指定现场的一个人做任何事,对方不能拒绝。 尽头有一大片空地,上面没有连续的台阶了,几个人在树下的石椅上休息。 接过陆珩递来的水杯喝了口水,池砚之想了想:“那我现在就用吧。” 弹幕都在猜他会让陆珩做点什么。 清冷如山泉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忽略掉满脸写着“选我选我”的陆珩和护着李端满脸警惕的谢廷玉,最终落在姜如星身上。 语气很淡:“如星跟柳老师道个歉吧。” 也没别的,就是觉得拿东西甩人脸上这个行为不太好。 夏浔满眼的赞赏都快溢出来了。 柳昭愣了一下。 姜如星不情不愿地蹭过去:“对不起哥,刚才我不该闹小脾气。” 没有得到回应。 没人规定每一句“对不起”都必须配备一句“没关系”。 综合点数最少的是陆珩。 谢廷玉挑眉,懂了陆珩的用意。 他先作弊想让池砚之赢,自然就没有让别人因为他的行为输掉接受惩罚的道理。 他输才能让企图借题发挥阴阳怪气的人闭嘴。 一开始就预谋好的。 藏大王是为了哄老婆,让自己输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抽到的惩罚是“现场选择一位嘉宾当钢管,围着这个人跳一段钢管舞”。 看到惩罚内容的陆珩表情一片空白。 啊这。 夏浔憋笑:“还没见过你跳舞呢,上来就这么刺激啊?” 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陆珩指了他:“你当钢管。” 夏浔震惊,夏浔呆滞,夏浔不能理解,指指自己:“啊?我?” 按理说他不应该选池砚之吗? 而且观众肯定更爱看小情侣贴贴啊。 陆珩肯定地点头:“对,就你。” 这直播着呢,他家阿砚脸皮薄,他可以当众社死,但他家宝贝不能。 兄弟嘛,就是关键时刻拿来用的。 节目组不当人,递来一个钢管舞视频,让陆珩照着做。 视频还是陆珩的亲堂姐陆今也选的。 包括但不限于一些下蹲跪地顶胯之类的妖娆动作。 陆珩:…… 这玩意儿…… 其他的人排排坐,面露期待。 甚至包括他老婆。 池砚之以一个很放松的姿势坐着,浅蓝牛仔裤配白衬衫,眼神带着几分好奇。 没见过,真的很想看。 陆珩艰难地干咽了一下,闭了闭眼。 心一横,两眼一睁就是跳。 什么脸皮不脸皮的,只要老婆想看,他干什么都愿意。 夏浔根本不敢动弹,紧闭着眼催眠自己只是一根钢管。 谁懂啊,这要是别的嘉宾,他或许还能配合出点综艺效果,但这是他兄弟。 夏浔不语,只一味地感到尴尬。 第132章 你喜欢看吗 动作僵硬、面无表情的红温小狗和他动也不动的钢管兄弟。 画面一度被「哈哈哈哈哈哈」的弹幕盖住。 「浔宝: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夏浔人生中最社死的时刻居然是在离综。」 「夏浔:这一趴到底在惩罚谁」 「哈哈哈陆少爷你这副凛然赴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哈哈哈」 「救命到底是哪个e人给这个全员i人的节目想出来的惩罚啊哈哈哈」 谢廷玉跟柳昭根本看不了这种辣眼的画面。 总感觉所有人都被惩罚到了,尴尬因子在空气中蔓延。 几十秒似乎被拉长了很多倍。 陆珩绕到夏浔身侧正对着池砚之,双腿岔开,顶胯下蹲跪地,完美复刻视频里充满性张力的动作。 如果忽略掉他强装镇定的表情和红到快要冒烟的脸色的话。 目光和池砚之相交,陆珩微微歪头。 白色短发随着动作晃动,明明是在掩饰尴尬,却…… 池砚之的心脏狂跳起来。 桀骜不驯的帅脸、温柔的眼神、纯情的脸色以及紧张之下微微分开的唇瓣。 是没见过的陆珩。 画面奇奇怪怪,反差感强烈。 池砚之莫名有点想给这个节目充钱……这是他不花钱在现场就能看的吗? “跳得很好,”李端忍着笑,“夏老师也是很好的钢管。” 夏浔想找个崖跳一跳,就这几十秒够顾轻舟笑话他俩一辈子了。 「不十四你敢跳我都不敢看啊。」 「录屏了录屏了。」 「浔宝又自闭了,短短一个早上自闭两回。」 没几分钟#夏浔 钢管##不十四 钢管舞#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给节目带来新一波的热度。 陆珩几大步跨过来,一把抱住池砚之,发烫的脸颊拱在他的颈窝:“没脸见人了。” 气氛很轻松,池砚之眉眼带着笑,拍拍陆珩的后背:“全国人民都看着呢,别撒娇。” 某白毛小狗得寸进尺,摇摇头,把他抱得更紧了:“你喜欢看吗?” 池砚之:? 他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脑子里闪过一些有辱斯文的画面。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狗追问:“看这个你会开心吗?” 池砚之哭笑不得地拍拍他,试图把这一只大狗子从自己身上薅下来:“……嗯。” 他也是个人啊,情绪正常的时候也会有些兴趣的。 再说真的会有人不喜欢看这个吗? 等等,老婆是给了他肯定答案吗?陆珩脸上的温度没有褪去,但人已经在考虑家里安装一根钢管的可行性了。 要是这么做可以取悦到老婆,那他甚至可以报个班。 ……这好像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他都不敢想没外人的时候他能在池砚之面前烧成什么样。 底线是可以打破的,老婆是必须勾引(?)的。 黑檀木信息素让人安心,池砚之戴着佛珠的那只手继续拍拍陆珩:“还在直播,你准备抱多久。” “我做个心理建设。”陆珩的声音闷闷的。 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做,放不开,感觉完全不适合他。但看到池砚之的眼睛时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做更多。 隔着几步远的夏浔疯狂用做任务换的扇子给自己扇风降温,嘟囔道:“你还心理建设上了。” 有没有人求求他的心理阴影面积。 谢廷玉在旁边看似安慰他两句,其实憋笑憋得嘴角都快绷不住了。 因为某些人而沉闷的气氛缓解不少,谢廷玉朝着工作人员走去。 抽任务卡,换水给李端。 抽到了「夹子音喊救命」。 上一秒还在“嘻嘻”,看完卡片内容直接“不嘻嘻”了。 谢廷玉,男alpha,身高188,不说是个猛男起码也是个霸总。 夹子音。 “能换吗?”他问。 导演憋着笑摇头。 弹幕快被这一part笑疯了。 节目组贴心地给沉默定格的谢廷玉配音效。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李端有点渴,但是感觉导演这一次笑得很坏,直觉卡片上没什么好内容。 还是算了,他还没渴到可以放下尊严的程度。 谢廷玉转头看了他一眼。 李端:? 谢廷玉面无表情,用尽毕生的勇气和信念感,夹着嗓子:“救命。” 不能笑别人,会遭报应。 “噗。”李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节目组真是致力于毁掉每一个高冷alpha啊。 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到李端面前,谢廷玉看起来一切正常,其实灵魂已经离开现场了。 他都能想到那些竞争对手合作伙伴看到他刚才的样子时会怎么笑他。 谢老板很要面子。 但李端接过水的那一刻,他觉得别的不重要了。 他只听得见李端说的“谢谢”。 李端没跟他客气,喝了两口把水还给谢廷玉。 谢廷玉:“给你的。” 李端:“我知道,但你不渴吗?我听你嗓子都夹冒烟了。” 谢廷玉:…… 陆珩心理建设做完了,松开池砚之,怒其不争地看着谢廷玉。 心想你emo什么啊,你老婆让你喝他喝过的水诶。 姜如星道过歉之后就想跟柳昭和好,但柳昭看起来真的生气了,并没有理他。 更别提照顾了。 姜如星去做任务换了瓶水,递给柳昭,想借机拉进距离,可柳昭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瓶盖都拧不开吗?” 水是给柳昭的台阶,但柳昭不仅没下,还把台阶踢飞了。 姜如星的脸又垮下来,拿着水去讨好池韶安。 休息完毕,一行人再次朝着山顶出发。 这一次是两两一组,按到达的顺序享用山顶的美食。 依旧是最晚的一组有惩罚。 夏浔一整个放弃挣扎,他的搭档身体不好,这把输定了。 陆珩牵着池砚之的手慢慢走,稍微危险的地方都是自己踏过去再让池砚之走他踩过的地方。 有点耗费体力。 不爱爬山的人爬得有点烦了。 池砚之不想陆珩再做惩罚,就闷头跟着。 陆珩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池砚之确信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和疲倦:“?” 陆珩耐心地捧着他的脸给他擦汗:“我说休息。” “时间……” “不要管时间,有惩罚我来做,”陆珩笑着,“你不准逞强。” 第133章 柳昭:我要自由 池砚之有些不解:“你来做惩罚……你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好的精力。” 陆珩笑笑,没说话。 他总不能说他经历过浑浑噩噩的十年,又经历了只能躺着连身体都无法自主控制的半年,如今刚刚活过来吧。 微微汗湿的手指勾住池砚之的,另一只手拿着小风扇给池砚之吹风:“你刚才这话,是……心疼我,不想再让我被惩罚了是吗?” 池砚之静静地看着他。 靠近。 陆珩听见自己心跳急促又变缓,唇瓣分开,一切归于平静。 “陆珩。”池砚之轻声喊他的名字。 陆珩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每次池砚之喊他的名字都会让他想起一句话。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他喜欢池砚之连名带姓地喊他,用那种清凌凌的音色,比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好听。 陆珩这个名字从池砚之口中说出来就格外有味道,让陆珩心里痒痒的,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坦。 其实他还觉得池砚之喊他陆珩的时候超有主人感。 有一点点上位者、主导者的感觉。 像是拽了一下套在他脖子上项圈的链绳。 他会在那一瞬心跳失衡。 会爽到。 “你昨晚不是说要提出需求,”池砚之说,“那我今天的需求是,不要输。” 池砚之语气轻快,状态好得不可思议。 他感觉到心脏回温,名为“开心”的情绪从灵魂到躯壳。 不知道是不是好兆头,他现在不肯多想。 人在好的时候是无法共情痛苦的自己的,回头看去只会觉得脆弱和矫情。 陆珩黑眸剔透乖巧,摆明了池砚之说什么他都听,让他做什么他都去。 池砚之说不要输。 陆珩知道他已经爬烦了,他转身,蹲下,嗓音温柔:“上来,我背你。” 他稳稳托住池砚之的腿弯,眼眶有点红,但声线依旧平稳:“现在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了。” 离腺体很近,池砚之闻到更浓郁的黑檀木 ,宕机状态的脑瓜顺嘴问:“可以睡觉吗?” “当然。” 怎么可能真的睡,越靠近山顶路就越难走。 背着不好走的路就抱着,抱着不方便的地方就紧紧拉着他的手。 汗津津的掌心贴着池砚之的手背。 他不喜欢黏糊糊的感觉,因为职业原因,他喜欢手部保持干燥。 可这样被陆珩拉着,就不讨厌。 只觉得暖。 八月的太阳当然是暖的,总不能下雪吧? 谢廷玉李端两人体质都很好,是第一组爬上山顶的。 陆珩专注于让老婆最大限度地舒服一点,因此稍微落后一点。 第三组到达的是夏浔和池韶安。 池韶安病怏怏的,夏浔作为搭档又不能真的不管,也是背上来的。 夏浔很绅士,会尽量照顾搭档的感受,但还是架不住池韶安一到山顶,被放下来就开始干呕。 夏浔跟摄像机互动,一点没表现出来自己快被药味熏吐了。 药的苦香本该是很好闻的,但架不住过于浓烈。其中还混合着一些奶味…… 柳昭姜如星组最后才上来,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是在路上吵架了。 山顶空地上已经搭好了遮阳棚,零食水果之类的摆在野餐布上。 池砚之莫名疲倦,靠着陆珩的肩膀休息。 陆珩马上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释放出更多的安抚信息素:“乖宝,哪里不舒服?” 池砚之摇摇头:“就是有点累。” 之前感觉血量打满,现在血槽又要清空了。 陆珩握着他的手:“只是累?” “嗯。” “那就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陆珩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池砚之闭上眼睛,脑海中画面纷乱,不一会儿竟然直接睡着了。 陆珩偏过头看看他,又把他搂到怀里,手掌轻轻掩着他的耳朵,怕别人说话的声音吵到他。 柳昭那组上来的时候池砚之身体抖了一下,像是从某种地方猛地跌落。 伴随着心慌和眩晕。 好在有人接住他。 陆珩轻抚着他的心口,黑檀木又浓了一些,见他有起身的意思,缓缓道:“别着急,慢慢起,有好一点吗?” 池砚之脑子发懵,感受到陆珩的唇贴着他的发丝,好半天才想起来应答:“嗯。” 「救命,我也经常这样,睡着睡着一哆嗦。」 「+1」 「只有经历过的才知道这个时候有个人安抚一下有多安心。」 「你们锁死!钥匙我直接磨成粉冲着喝了!」 「砚砚是不是最近录节目加工作累到了啊,刚才直接睡着了诶……」 见大家都打起精神,导演组提议让他们对着远山大声喊出自己的愿望。 谢廷玉一僵:“非喊不可吗?” 感觉这个行为有点中二,而且他真的已经过了玩空谷回响的年纪了。 导演表示不要怂直接上。 收获了叛逆嘉宾们的一些白眼,舒服了。 第一个喊出声的竟然是柳昭。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双手作喇叭状,大声喊道:“我要自由——我——要——自——由——” 压抑许久的情绪得到释放。 柳昭眼睑赤红,颈边爆起青筋,双手发颤。 仍觉得不够似的,发疯一样重复了很多遍。 我要自由。 灵魂上的,精神上的,物质上的。 池砚之透过那个平日里沉默隐忍的躯壳,看到憋闷到快要疯掉的灵魂。 柳昭似乎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发泄的机会。 他大声喊着,逐渐变成嘶吼,泪水夺眶而出,嗓音变得沙哑。 池砚之其实受不了这么大的声音,距离太近了,耳朵里脑子里都是嗡鸣声。 但他看得见。 破碎的、需要支持的灵魂。 柳昭一直喊到发不出声音,像被抽干了力气,倒退两步。 姜如星被他这个几乎癫狂的状态吓傻了,只愣愣站着,没有动弹。 池砚之和李端几乎是同时做了一个动作——拍拍旁边的alpha。 三个alpha围住柳昭,夏浔拿了瓶水给他:“你感觉怎么样?” 陆珩扶他坐下。 谢廷玉的目光从姜如星身上扫过。 「柳昭喊得好痛快也好痛苦啊……」 第134章 套娃成功 「他在这个节目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啊。」 「谁懂,他一出声我的眼泪就出来了,我也好想自由。」 「柳昭终于不是透明人了,他是很棒的摄影师,求求大家多看看他吧。」 「虽然已经离婚了……但是小姜完全不去安抚他的吗?」 「他都快碎了。」 「我有被池砚之圈到诶,他的手好像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拍拍陆珩。」 「大家都好好,等他发泄完了才去安慰。」 「所以到底发生了啥啊?」 柳昭喝了点水,坐在石头上缓了一会儿,抬起头感激地笑笑:“谢谢你们。” 他笑里有些释然,似乎放过了某些时刻的自己。 池砚之看着聚在一起的alpha们目光柔和,等回去看看柳昭的作品,melody-c似乎缺一个可以长久合作的摄影师。 “空谷回响”还在继续。 夏浔第二个,镜头晃过他精致的眉眼,似乎永远带着笑的眼睛微弯:“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国——泰——民——安——” 「太好了,我和浔宝拥有同样的愿望。」 「世界和平,国泰民安。」 老粉都知道,夏浔每年年初都会在微博发新年愿望。 每一年都是这八个字。 不含任何炒作之嫌,因为考古的时候发现他还没进入娱乐圈时就已经在发这个内容了。 夏浔在一个采访中解释说:“我当然也有很多别的愿望,但能许愿的时候肯定是优先选择最重要的。” 他一路长大都很顺遂。 家世好、成绩好,父母开明,有很好的朋友,受很好的教育,因此对物质和情感上没有很大的需求。 因为他不缺,才不把那些当成愿景。 导演组:“那要是让你许个和节目相关的愿望呢?” 夏浔摸着下巴仔细思考:“那我希望池砚之的愿望可以实现。”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不包括陆珩。 陆珩在玩池砚之的手指。 李端作为群众的嘴替,问出了大家关心的问题:“为什么不是陆珩的呢?” “他我还不知道吗,恋爱脑一个,”夏浔笑,“他肯定希望砚之的愿望实现啊。” 也是。 陆珩:“你挺了解我,但是……” 夏浔:“?” 陆珩:“别叫太亲密了,我老婆有全名。” 夏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是醋。” 「醋包小狗。」 「哈哈哈身体里流淌的是醋哈哈哈哈。」 池砚之希望满满他们能好起来。 但刚缓过来,脑子又掉线,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说:“我……没什么愿望。” 头还有点晕,也没有力气喊。 “那你就许愿陆珩的愿望成真。”陆珩说。 池砚之乖乖点头,脑子里窜过一段记忆。 “……陆珩有收心的趋势,准备接手家里的公司,上这个节目也是为了宣传……” 有个声音在反驳,但池砚之听不清。 他的脑海逐渐被这个念头占据。 思维变得混乱。 “接手公司……”池砚之低喃。 脚下的地在旋转,面前的陆珩也是。 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了。 一只手坚定地握住他的手,陆珩听清了他的呢喃,心脏像是被水浸泡过般难受:“阿砚,看看我。” 他状态不对。陆珩心想。 池砚之依言看着他。 “接手公司什么的,都是我让我姐那么说的,想哄你来上节目,”陆珩解释,“我怕你不答应。” 其实不是,那句是陆今也说的。但目的是一样的。 “我来这个节目就是想追回你,我怕你不给我见面的机会……”陆珩看着那双眼睛一点一点变得沉静,“无论那时说了什么,都是借口,我只为了你,没别的目的。” 池砚之好多了。 因为黑檀木的信息素总能及时缓解他的不适。 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咖啡厅洗手间那个左脚绊右脚的……是你吧?” 陆珩脸一红:“是我。” 池砚之定定看了他两秒,偏过头去笑:“真笨。” 见他状态好多了,陆珩赶紧抱抱:“都是我错了,要是还有什么我忘记解释的,我跟你道歉。” 池砚之点头。 “我爱你,乖宝,哪里做得不好我都会改,”陆珩小声说,“我现在心里没别的,只有你。要是你感到疑惑我又没法及时跟你解释的话,你要记住我爱你。别的都不重要。别的我都不要。” 他好像很紧张。 说这么长的话来让他相信他。 池砚之安抚地捏捏他的手:“我记住了。” 小狗吸吸鼻子,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小狗对着远山大喊:“我要阿砚平——安——健——康——” 池砚之的愿望是陆珩的愿望可以实现。 夏浔的愿望是池砚之的愿望开始实现。 套娃成功,三重保障。 所以阿砚一定会平安健康。 池砚之近期对小狗的使用感受是,比药好使。 药物起效都没这么快。 可能陆珩总是牵他的手,很暖。 池韶安跟姜如星喊了什么没人在意。 谢廷玉李端是最后才喊的,心理包袱也放下了。 谢廷玉:“我想要一个机——会——” 给他个机会就行,他不要明确的答案。 他喊完,转头问李端:“可以吗?所有的毛病我都会改。” 李端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睛,面前的人和十八岁的爱人重合。 他抬手,捂住那双眼睛:“我再想想。” 他重感情。 八年。 他人生中能有多少竭尽全力去爱一个人的八年呢? 可是推拒了会遗憾,接受了又对不起自己。 就算要给机会,他也得等,等谢廷玉证明他的真心。 谢廷玉点头:“谢谢你愿意考虑。” 李端是所有嘉宾里最年长的,他看着对面的山与植被:“我——想——要——”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是实现不了的。 他想要回到二十二岁。 问一问当时的自己,如果提前知道谢廷玉会变,他还敢不敢接受十八岁那颗炙热的心脏。 谢廷玉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不说出来,我想帮你实现愿望。” 李端扭头:“那你发明时光机。” 第135章 流鼻血 见谢廷玉哽住,李端心情颇好地反手拍拍他的肩膀,去找池砚之聊天了。 谢廷玉走到专心剥橙子的陆珩旁边坐下。 陆珩:“?” 谢廷玉:“你老婆把我老婆抢走了。” “谢邀,”陆珩头也不抬,“你那个叫前妻。” 谢廷玉就知道自己找错说话的人了,还是夏浔跟柳昭比较像人。 几人在山顶看着风景聊天吃东西,氛围倒也很好。 关系明显比刚来参加节目的时候好多了。 气温较高,怕嘉宾中暑,中午之前就得下山。 陆珩俯身撑住膝盖,双腿微屈:“上来吧主人。” 池砚之脸一红,休息了这么久,他已经可以自己走了,再说下山的体力消耗没那么大:“别,我自己下去。” 从山头往下走的那段路确实是自己走更方便一点,陆珩没有强求,他牵着池砚之的手尽量走安全的地方。 很多路来时还好,往回走就显得陡峭,似乎往哪里下脚都不对。 陆珩先一步跳下去,伸出手:“你跳吧,我能接住你。” 夏浔在旁边看着,觉得池砚之怎么也得犹豫一下。 结果陆珩上一秒说完,池砚之下一秒就往下跳了。 被那双削瘦有力的手稳稳接到怀里。 夏浔:好了,我就多余担心你们两个,我还是担心担心隔壁组吧。 隔壁谢廷玉也准备效仿陆珩先一步跳下去的那个行为,被李端一把薅住了后衣领。 谢廷玉只觉得领口勒紧,即将发作的下一秒回头发现薅他的是李端,当场给观众朋友们表演了一个大变脸。 从“谁他爹敢薅老子衣领”的烦躁到“是老婆呀那没事了”的表情转换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 李端没绷住,松开他转过脸笑了一阵才道:“来的时候我观察过了,旁边有条小路,我们绕一下就行。” 这里高度怎么也得有两三米,他不是不信谢廷玉,但毕竟两人都不是小年轻了。 还是要稳重一点。 李端今天给谢廷玉的好脸太多了,谢廷玉生怕自己答应晚了他会反悔:“我跟你走。” 这话说的。 再下面的路好走一些,队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老婆组走在前面,alpha们跟在后面。 池砚之跟李端走在一起,两人不时交谈几句。 之前在别墅里测量过,李端跟池砚之身高都是一八三,他俩一起,一个沉稳一个清冷,画面非常和谐。 谢廷玉:“我有点危机感了,你呢?” 陆珩没说话,看上去没在吃醋。 实则真没在吃。 他巴不得他家阿砚多交点好朋友。 谢廷玉看看那俩人,又看看陆珩,悟出“alpha得心胸宽广”的道理。 起码不能吃omega的醋。 走出不远,先是听到了一声惊叫:“啊!” 然后是姜如星的声音:“怎么了?啊安哥你流鼻血了!” “快快快,谁身上有纸。”夏浔快走两步凑过去。 “我有。”李端匆匆往回走。 池韶安脸色苍白,被姜如星扶着一副走不了但坚持的样子:“我、我没事的。” 池砚之回头看了一眼。 陆珩没有跟着其他人围过去,他在低头回消息。 手机去寺院的时候要回来就一直拿着了。 池砚之沿着台阶慢慢往下走。 镜头聚焦在池韶安那边,偶尔有一两条弹幕在指责池砚之。 「那是他哥哥吧,他真就不管啊?」 「多大仇多大怨啊。」 「他看上去好冷漠啊,还有陆珩。」 「已经有人在管了不是吗?不是谁都得喜欢你家池韶安的。」 「他过去也帮不到什么忙的啊,再说这两人感情不好又不是第一天了。」 「哪条法律规定弟弟就得照顾哥哥的?」 「亲兄弟要互相照顾才是正常的吧。」 弹幕很快吵得不可开交。 池砚之刚才本能地想过去看看的。 在国外读书时,池韶安出了任何问题,都是他第一个上前的。 早就习惯了。 只是想到陆珩被叫去做笔录的事情,心里有气,这一次就不想管了。 能猜到所有人都在池韶安身边,一定会有弹幕骂他冷漠。 那有什么的,反正他也看不到。 池砚之慢慢走着,听见其他人在安慰池韶安。也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没有中断停留。 陆珩回完消息就来追他了,并没有停下问候池韶安。 好像……有点开心。 好像……不是有点。 因为晕。 池砚之一点没意识到他不是开心得发晕。 直到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他低头,看到衣服前襟染上一滴鲜红。 接着就不受控制,他下意识用手去捂,掌心一片湿漉漉的。 “乖宝!” 池砚之流鼻血到陆珩拥住他就只有几秒时间。 黑檀木信息素汹涌而来,池砚之听到明显慌乱却仍在假装镇定的声音:“乖宝,低头。” 陆珩的手轻按着池砚之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挪开他捂着鼻子的手,帮他捏住鼻翼:“用嘴呼吸。” “不要抬头,乖宝,别怕,我在这里。”陆珩松开按着他后脑勺的手,紧紧捏住他中指的指根,“要是有血流到喉咙里,及时吐出来。” 比起池韶安身边众人的慌乱,他显得冷静很多。 也只是表面上。 池砚之感觉他其实快哭了。 他呼吸都是颤的。 陆珩紧紧盯着池砚之的状态,连李端什么时候拿着水过来的都不知道。 怕嘉宾中暑,节目组备了冰水。 李端把瓶子敷在池砚之额头,担忧道:“怎么流鼻血了也不说呢?” 两口子都不声不响的。 要不是他扭头发现不对,眼尖地看见陆珩的动作,这两人不会一直不吭声吧。 李端突然就觉得这俩孩子好乖。 是那种明知道会哭就有糖吃,但还是乖乖忍住不哭的小孩。 就算流鼻血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在同行的人已经有人流鼻血的情况下两人都选择安静……很像是一种独自处理问题习惯了的表现。 谢廷玉掏出手机:“我有个医生朋友住在附近,让他到山下等我们。” 众所周知,霸总一般都会有个医生朋友。 又众所周知,霸总的医生朋友随叫随到,都跟没班上似的。 谢廷玉的朋友确实没班上,学中医的,家里开中药铺子。 第136章 把小兔给陆珩抱 按压了五分钟左右,陆珩慢慢松开手,观察了一会儿:“止住了。” 能这样止住的流鼻血通常问题不大。 他跟李端两口子道谢,抱着池砚之在石凳上坐下:“还有哪里不舒服?” 隐约能听到同样止住血的池韶安难受抽噎的声音,池砚之轻轻摇头:“有点晕,没事。” 很巧合。 他不想给人添麻烦。 也不适应有人对他好。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分别上前问了情况。 陆珩把池砚之搂在怀里,安抚信息素没有断过,他轻吻池砚之的额发。 没说什么。 想问。 可是再想也得等池砚之舒服的时候问。 人现在正晕着,要是被他质问几句,心里得多难受啊。 休息半小时,见没有再流鼻血的征兆,一行人继续出发下山。 池砚之是被陆珩抱下去的。 一直到上车都没让他再走一步。 自己下山不是往下跳就是往下翻,抱着老婆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生怕颠到老婆。 网友的速度不是盖的,嘉宾才刚上车,陆珩自己下山和抱老婆下山的对比视频就做出来了。 谢廷玉的朋友已经在节目组的车边转悠了,看上去很赶时间。 避开镜头,他给池砚之把脉,又仔细看了看气色:“流鼻血问题不大,脉象郁滞不畅,气血虚不要剧烈运动,体内信息素不太稳定……之前是不是很少给?有些亏空现象,信息素不能停。” 陆珩点头,紧张地看着他:“别的呢?” “他对配偶的信息素需求量很大,具体可以去医院详细检查,号脉看不出那么多东西,”谢廷玉的朋友道,“标记可以再频繁一点,要是怕疼就体液交换。” 池砚之看着地面的目光游移开。 显然陆珩听进去了。 “我的意思是接个吻,别想太多。” 本来完全没想多的纯爱二人组:…… 爬山活动累得够呛,回去的车上全员都在睡觉。 陆珩歪过头跟池砚之靠在一起,长时间持续大量释放信息素让他有点累,略微凌乱白色额发随着动作遮住半边眉眼。 侧脸抵住池砚之,腮帮子受到挤压,嘴巴微微嘟起来。 镜头向下转到池砚之。 他的脑袋靠在陆珩肩上,头低着,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小半张瓷白的脸。 镜头再向下。 池砚之的手被陆珩扣住,牢牢握着。 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色,如同粘了一片冬季的细长落叶。 一个睡着了眉心紧蹙,生怕老婆跑了似的紧紧牵着。 一个醒着的时候清冷淡漠,睡着了就显示出无意识的依赖乖巧。 「不夸张,随便截一张都是壁纸神图。」 「好乖的两个宝宝。」 「这颜值,我舔我舔!」 「看到这个画面我有点心疼是怎么回事……」 「这个角度显得池砚之好瘦啊,宝宝得多多吃饭啊。」 「陆珩是不是低血糖了?嘴唇好像有点白。」 回到别墅陆珩就抱池砚之回房间了。 谢廷玉企图跟进李端房间被拒之门外。 姜如星在客厅开个人直播,柳昭手机上光未接来电就几十个,只能回房间去打电话。 夏浔赶着去写曲子,池韶安也回了房间。 一时间冷冷清清的。 池砚之似乎累极了,下车的时候都没被叫醒,任由陆珩摆弄。 有亏空现象…… 陆珩心里一阵闷痛,最大限度地释放信息素。 “乖宝,”他抱紧池砚之,小声道,“对不起。” 腺体很疼。 他却感受不到一样,执拗地榨干每一丝信息素。 是他欠阿砚的。 原数奉还不够,他想加倍。 可他的腺体功能不全,现在只能做到这样。 “希望够用,”小狗亲亲主人的鼻尖,“只要让你不难受,我会想办法。” 他给这么多,不是因为他只想给这么多,而是他只有这么多。 他给出他的全部。 近乎自虐般的释放让腺体内的信息素和身体能量一同快速消耗。 陆珩抓着池砚之的手,睡过去之前呢喃了句“我爱你,对不起”。 有很多很多的抱歉和爱意。 …… 池砚之醒来的时候满屋都是黑檀木信息素。 他一身轻松,神清气爽到觉得不马上工作一下都对不起难得清醒的脑子。 身上的衬衫被换过了,之前的那件湿淋淋地挂在阳台上。 血迹被清洗干净。 陆珩没醒,眉间难掩疲倦。 池砚之站在床边看他,半晌叹了口气。 池设计师钟情于美丽的事物,而这只白毛小狗刚好有几分姿色。 尤其是睡梦中不经意露出几分脆弱的时候。 瞧着很乖。 但是状态很好的时候必须要工作,alpha不能成为他工作的阻碍。 池砚之俯身,浅粉的指尖揉开陆珩眉间的皱褶,屈起的手指蹭过陆珩的唇,然后张开手,捏捏陆珩的双颊。 这样都没醒。 池砚之把自己的陪睡小兔塞到陆珩怀里。 医生不让他释放信息素,但常用物品上多少会沾点。 睡梦中的陆珩似乎感受到那缕柑橘清香。 弓起身子把陪睡小兔按在怀里,蹭蹭。 池砚之感觉自己被他这个小动作取悦到了。 “傻狗。” 他去桌边,尽量轻地坐下,开始画设计草稿。 陆珩这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发现怀里是只小兔。 坏了,老婆变成兔子了。 当时就吓清醒了。 自己吓自己就是醒盹最快的方式。 池砚之完全进入工作状态,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 手边多了杯温水。 池砚之的目光挪过去,又挪回纸上。 不爱喝,所以没往心里去。 五分钟后那杯温水换成了刚榨好的橙汁。 池砚之:……刚刚这里是不是有杯温水来着? 顺着杯柄视线上移,看到一只睡醒版小狗。 头发还蔫哒哒地垂着。 今天剩余的时间都是自由活动了,陆珩等池砚之喝完果汁,在他手边醒目的位置放了两盒糖。 没吵,只是手指点了点,算是提醒。 池砚之画得专注,没有理他。 陆珩也不在意,回房间开自己的个人直播。 开门的瞬间信息素跟着进入走廊。 路过的夏浔一个后撤步,见鬼了一样原路“滚”回了房间。 第137章 嗯嗯嗯,他好爱你 完全没有意识到信息素浓度的陆珩:? 打开直播间,陆珩刚坐下,绘画软件都没打开就看见弹幕飘过一排排的问号。 「你又被赶出来了吗?」 「为什么没在陪老婆?」 「等等,你刚从砚砚房间出来,你们俩干嘛了?」 数位笔在指间转了几圈,陆珩懒懒道:“没干嘛,纯睡觉。” 「那你干嘛一脸荡漾?」 陆珩勾唇笑笑,没说话。 低头画了两笔,又开始笑。 最终还是没忍住,抬眸看向直播镜头:“之前直播你们见过我老婆床上那只兔子吧?刚才他给我抱了。他好爱我。” 弹幕敷衍地「嗯嗯嗯,他好爱你」。 「砚砚有兔兔,砚砚可爱。兔兔不嫌弃你,兔兔好。你……你也是个人。」 「疑似一些吃不到老婆的alpha最终的幻想。」 网友的嘴跟抹了蜜似的,跟在主直播间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都是善意的调侃。 谁让陆珩开了直播也不互动,隔壁柳昭每次直播都被弹幕调戏得红温,话都说不清楚,但还是从头到尾都在跟弹幕互动。 更别提积极营业的夏浔李端姜如星。 只有池砚之陆珩谢廷玉直播工作,看得打工人心里凉凉的。而且三个人中他俩占了一对。 加上两人一开始都表现不佳,导致观众看见他俩就想怼两句。 同样是直播工作,平时池砚之直播间的弹幕:「老婆好美!老婆工作好认真,更美了!」 陆珩直播间:「你小子又没在哄老婆?」 谢廷玉直播间:「哟,直播上了?不会是端哥又不理你了吧?」 陆珩只播了半个小时,卡点下播,主打一个应付事儿。 观众还没群起而攻之就在微博刷到他画的小条漫。 时间短,所以画风很简约,质感有点像钢笔淡彩。 和平台正在连载的故事沉闷的基调不同,这幅条漫寥寥几笔勾勒出很温馨的画面。 画上的池砚之被陆珩拥在怀里,两人睡得很香,一只毛绒绒小兔玩具被夹在两人之间。 后来池砚之醒了,起身要走被陆珩拉住衣角,于是把小兔塞到他怀里。 有些正主怕粉丝不会磕甚至开始自己产粮。 条漫的最后两格,分别是看着窗外唇角带笑眸光温柔的池砚之,和眼眸弯弯躺在床上看着池砚之的陆珩。 有种很平淡的幸福感。 当晚是池砚之这组的静默直播,看着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弹幕泪洒当场。 「终于被我看到点贴贴了。」 「在另外两组那里受的气全靠这组来弥补了。」 「今晚!不是!鬼片!」 上次他俩静默直播正好是池砚之没怎么搭理陆珩的那几天。 陆珩没有进屋,是在小阳台睡的。 但在观众的视角就是,池砚之卧室的阳台玻璃门边突然就出现一张脸往里看。 昏暗的环境,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脸。 大半夜的。 就算这只“男鬼”长了张不错的脸也不好使啊。 翌日下午陆珩在自己房间接电话跟人吵了一架。 吵得挺凶。 池砚之静不下心,推开门就看见夏浔在陆珩房间门口徘徊。 “他怎么了?” 夏浔见他来了,有了点底气:“不知道,好像在打电话,突然就吵起来了。” 房间里隐约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像是被陆珩踹倒的。 夏浔敲敲门。 陆珩烦躁地拉开门,脸很臭:“谁啊?” 下一秒看到池砚之:“对不起乖宝,我不是凶你。” 夏浔指指自己:“是在凶我对吧?” 漆黑的眸里不见丝毫光亮,带着薄怒,又死死压制。 陆珩按了按眉心:“没有,抱歉。” 夏浔很久没见陆珩这样了。 上一次还是他和顾轻舟在南淮市的酒吧里找到陆珩的时候。 那时候陆珩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突然把所有人都拉黑,一个人跑到相隔几千公里的城市。 被找到的时候他正暴戾地拎着另一个alpha的领子要把人往楼下丢,眼底一片乌青,像很久没休息了。 被他俩拦下之后就又恢复成不理世事的样子。 问他干什么来了,他也只说了句。 “找不到。” 什么东西找不到又问不出来。 那时陆珩的眼神和现在一样疲倦又空洞。 “你……”夏浔皱眉,想说什么又被陆珩一个眼神制止。 陆珩拉过池砚之的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嗅他的味道:“乖宝,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我很开心。” 夏浔无语。 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着有点多余了。 池砚之感受到浓淡不一的黑檀木,这说明刚才陆珩的情绪起伏很大。 他把陆珩推进房间,反手关上门:“怎么了?” “跟我父亲吵了两句,没事。” 你这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没事。 池砚之不怎么会安慰人,学着陆珩之前安抚他的样子,拥抱住他,轻抚后背。 信息素的躁动一下子就安稳下来,陆珩回抱住他,轻声说对不起。 陆珩这段时间好像总在道歉。 为什么。 “我是不是太大声了?吵到你了对不对?” 陆天华现在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儿子了。 那个私生子弟弟野心不小,能力也算出众。陆珩被丢到管教机构之后,陆霜就被陆天华重点培养。 二十一岁就被安排进公司。 但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哪怕同样享有继承权,在这样的家族里也上不了台面。 陆天华是想让他进公司,陆霜给他当助手。 陆珩直接就是一句“我不会”。 陆天华骂他不成器。 陆珩早不在乎了,要不是陆天华顺口提了句让他和池砚之离婚的事这架也吵不起来。 重活一世,他知道什么最重要。再说陆天华没打算退休,让他进公司也是当个傀儡。 算盘打得倒是好。估计是见他最近有点人样,以为他放过了十四岁的过往。 算了。 陆珩缓和下情绪,温柔释放信息素,看着池砚之黑亮的眼睛心里一动:“我能亲你吗?” 池砚之一下子想到谢廷玉朋友说的那个交换…… 他闭上眼睛,微扬下颌。 后背抵在门板上,陆珩用手护住了他的头。 气氛升温,呼吸纠缠。 第138章 重要的人是你 晚上全员聚集在花园里吃东西聊天,池韶安上前抽取游戏卡,抽到了“我有你没有”。 “游戏规则,”夏浔接过卡片念规则,“每人伸出十根手指,每人轮流说一件自己有而别人没有的事,说完后,在场没有的人要收起一根手指,有的人可以往杯子里加入面前的任意液体,谁先收起全部手指就要喝掉这杯‘惩罚饮料’。” 游戏旨在让嘉宾们更加了解对方。 面前的桌上摆了醋、饮料、酒等多种液体。 既然要玩就敞开了玩,不能说谎的那种。 游戏从谢廷玉开始。 喝酒都是在应酬,很少玩酒桌游戏的谢老板:……不太好意思说没听明白呢。 “我十八岁初吻没了。”他试探地说了一个。 夏浔假装不屑:“十八岁,十八岁已经成年了,亲个嘴很正常的好吗?” 然后老老实实放下了手指。 这局没有放下手指的有陆珩和姜如星。 池砚之和陆珩的目光撞到一起,偏过头笑了一下。 还怪诚实的。 陆珩:“你听我解释。” 更好笑了。 池砚之故作冷漠地摆摆手:“不用解释。” 陆珩急了:“怎么不用!那是个意外,我当时喝多了,没站稳,不是故意要亲,我都不认识他……” 越解释越慌乱,逐渐语无伦次。 “真不用解释,”池砚之满眼都是笑意,“我又没说你什么。” 陆珩一把抱住他:“你是不是又不爱我了?你怎么不吃醋?我错了,你信我我只是不想跟你撒谎……” 他不想骗池砚之。 池砚之彻底忍不住,笑够了才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那个是我。” 小狗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震惊。 他当时喝多了,又是不小心吻到的,压根没注意对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个人的眼睛很漂亮。 这是什么天降惊喜,本来还在气自己这张破嘴亲到过别的人。 弹幕原本分成两波,一波觉得没人规定人一生只能谈一次恋爱所以亲过别人也很正常,另一波觉得不太能接受。 在御用唇语翻译家的翻译下,不知道姜如星的粉丝和解没有,反正池之以珩cp粉狠狠吃糖了。 惊讶过后是心疼,陆珩攥紧池砚之的手:“你早知道那个是我。” “我又没喝醉。”池砚之道。 陆珩想起另外一件事,他捧着池砚之的脸,拇指拂过右边眉骨的那道疤:“第一场直播的时候,你说这是为了救一个很重要的人留下的。” 池砚之笑意淡了些,他都忘记这件事了。 “是我,对吗?”陆珩问。 疑问句,用了很确定的语气。 紧张、欣喜,更多却是心疼。 安抚信息素微微凌乱,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那双眼睛更像小狗了,蕴着明晃晃的期待,眼尾微耷,显得可怜。 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池砚之放弃抵抗、放弃否定,心脏软成一片。 他说,是你。 你那天口中的白月光是我。 我那天口中重要的人是你。 扯平了。 那次联谊,在酒吧洗手间不小心亲到的一个小时后,池韶安不知怎么跟陆珩他们起了矛盾,两边大打出手。 按理说池砚之该帮池韶安的,别的人他不是不认识就是不熟。 可他脑子一抽挡在陆珩身前,被一个碎掉的酒瓶划过眉梢,伤口不浅,流了不少血。 那时的陆珩看似醒着,实则人已经断片了。本能地把池砚之扯到身后护着,然后叫了救护车。 他没跟去医院,而是被带到警局配合调查。 再次见面就是几年后的意外发情了。 池砚之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 第一次直播时他说“说是救……其实是我往脸上贴金了,对方并不需要。” 以陆珩的武力值,哪怕喝醉了也用不着他“见义勇为”吧。 可是……陆珩是第一个看见他哭红的眼睛,告诉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人。 他没有说“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这种话。 那是池砚之第一次“背叛”池韶安。 小狗得到肯定的回答了。 他没有真的怀疑过池砚之对他的感情,他知道池砚之无论怎么推拒,心里都是喜欢他的。 否则怎么会一次次容忍他靠近。 他紧紧扣住池砚之的手,小声说:“我爱你。” 池砚之瞥他一眼:“知道了,小狗。” 这一局姜如星和陆珩可以往惩罚杯子里加液体。 姜如星倒了一点瓶装咖啡。 陆珩随手加了点离自己最近的橙汁。 李端:“我拍过古装剧。” 全军覆没。 李端往杯子里加了点桃子汁。 柳昭:“我拿过摄影金奖。” 再次全军覆没。 姜如星想了想自己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别人一定没做过的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来了句:“我前夫净身出户。” 依旧全军覆没。 众人表情各异,夏浔干笑两声调节气氛:“玩这么大的吗?” 谢廷玉隔着李端拍拍柳昭的肩,柳昭眼中神色莫名:“没事。” 到了池韶安:“我胃不好,经常胃痛。” 这局除了谢廷玉和池砚之,其他人都放下了手指。 池韶安看向池砚之,关切道:“我居然不知道砚之你也有胃病。” 池砚之没说话。 就他这个胃,说没胃病陆珩会信吗? 夏浔两边看了看:“就我最少是吧,看来我危险了啊。那……我母胎单身。” 一句话排除所有嘉宾。 只剩下池韶安。然而池韶安也放下了手指。 「又全军覆没了哈哈哈。」 「大家都很平均啊,只有谢老板跟姜主播还有六条命,其他人都只有五条。」 「哈哈哈浔宝抓住了他在这个节目里最大的优势。」 夏浔往里加了点气泡酒。 陆珩:“我上一次接吻是在今天。” 众人:…… 「被你小子抓到重点了。」 「哈哈哈这个游戏不存在相互理解,只有互相攀比。」 除了池砚之,其他嘉宾认命地放下手指。 谢廷玉一脸惊讶。 哦这个游戏是这么玩儿的啊,说只有自己和爱人做过的事情可以让两个人都不减分。 第139章 特别想你,不止想你 到池砚之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我睡觉需要抱一只兔子。” 很羞耻。 但实在想不出来。 否则他绝对不会捡会让陆珩甩尾巴的事情说。 果然,下一秒陆珩惊喜出声:“你看我直播了。” “嗯。”池砚之没否认。 直播和微博的小条漫都看了。 这一轮陆珩没有放下手指。 夏浔强迫他放下:“我知道你准备说什么……别耍赖。” 陆珩没想耍赖,他就是在等这句话,闻言乖乖放下手指:“我家阿砚属兔子,我抱他睡觉就是抱兔子啊,怎么了,不合理吗?” 「浔宝别管他了,他就是想秀恩爱。」 「不十四你还记得这是个离综吗?」 「你们俩甜得跟节目格格不入啊。」 一整轮过后,只有池砚之还剩五条命,别人不是3就是4。 陆珩是4。 但最终先放下全部手指的也是他。 惩罚饮料已经看不出颜色,里面甜的苦的酸的辣的都加了。 陆珩愿赌服输,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奇怪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只是象征性惩罚一下,节目组怕都喝了会出问题,没让他整杯喝完。 放下杯子的陆珩面色如常,只是后来的环节没怎么说过话。 结束时池砚之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早知道这样会让阿砚担心他,那他早就…… 不会这么做。 他不会为了让池砚之担心,故意折腾自己。 陆珩顺势往池砚之肩膀上一靠:“好喜欢你担心我的样子,但是真没事。” 把池砚之送回房间,陆珩难得没有逗留,冲进自己房间的洗手间就开始吐。 东西本身的恶心程度一般。 不巧就不巧在勾起了他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在管教学校被捏着脸硬灌下的东西……陆珩整晚都在控制不往那方面想。 但味道真的很像。 不知道放进去的液体发生了怎么样的反应。 不想再回忆起了。 他不想回忆起那个晚上了。 那晚他没按要求躺着像个尸体一样睡觉,亲眼目睹了一个黑影从窗外落下。 一声闷响之后。 很安静。 楼下惨白的灯映着大片蔓延的暗色的血迹。 陆珩不记得自己怎么冲下楼,他拦住正在查房间的那群畜牲,让他们救人。 那个画面比影视剧里美化过的要恶心许多。 特别特别安静。 所有人都被规定睡姿,直挺挺的。不这么睡被半夜鬼魅般进来检查的人发现了是会受罚的。 那晚灌下的液体具体是什么陆珩不知道。 他被按着,跪在地上,被迫看着他们清理垃圾一样“收拾”那具尸体。 连低下头都做不到。 已经分化的、身强力壮的alpha掐着十四岁少年的下巴,让他好好看着,这是对他不睡觉的“奖励”。 他们说反抗的下场就是这样。 除此之外只有安静。 很深的夜。 陆珩说,你们杀了我。 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做,不久后他就因为腺体受伤提前分化从那里出去了。 男孩的父母当晚就来接人了,很平静,因为他们的孩子这次真的变乖了。 陆珩跪在一边吐,终于能低下头,像一个忏悔者。 其实他是幸存者。 这么多年了,那个地方早没了。是陆天华告的。 因为陆珩意外分化的等级很高。 等级高就是脸面啊。陆天华不在乎陆珩有没有受苦,他只在乎陆家的s级。 但陆珩不肯作证。 他不肯说自己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能把孩子送进这种地方的人本身就是没人性的,平静也很好。 因为歇斯底里也不能证明他们的爱。 还不如安静一点,就像一切发生的时候那么安静。 那件事过后的很多天,陆珩在夜里都能听到沉闷的响声,他再也没有勇气去窗边看一眼。 之后陆天华没再怎么管过他肯定不是出于愧疚。 可笑的是,他现在居然自负地认为陆珩终于“正常”了。 陆珩只是没死在那里,他死在爱人的怀里。 那个时候已经痛到不觉得痛了,只是遗憾。 混乱。 天旋地转。 陆珩用力按下冲水键,掬了捧凉水囫囵洗了把脸,踉跄着往外跑。 见见光。 有光就不会做噩梦了。 池砚之的房门被一把推开,陆珩满是红血丝的眼紧紧盯着他,胸膛起伏,剧烈地喘着粗气。 毫无防备的池砚之被他吓了一跳。 有点心悸。 茫然地看着他。 小狗的眼睛很快温柔下来,靠近他,拥住:“下次我一定记得敲门,吓到你了,对不起。” “你怎么了?” “想你了,”陆珩笑,“特别特别想你,我能赖在这里吗?” 池砚之同意了。 他止痛药都吃完了。 所以不用担心被陆珩抓包,陆珩想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 “只是想我吗?”抱太紧了,池砚之有些喘不过气,轻推他一下。 “不止。”陆珩没有多说。 他那点破事说出来只会给池砚之添堵罢了。 都已经过去了。 只有陆珩知道有多痛苦,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痛苦。 “还有事情要忙吗?” 池砚之摇头。 本来有的,但陆珩看起来很累,池砚之握住他的手:“今晚也抱着睡吧。” 洗漱过后,房间里安静下来,陆珩闭眼,感受着怀里人平稳的呼吸。 淤滞在喉咙和心口的恶心感没有褪去,信息素都隐约带了些苦涩的味道。 关了灯,窗帘没有拉紧,一缕月光泄进来。 “阿砚。” 池砚之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嗯?” “信息素够用吗?” “够。” 又一阵静谧。 所有的感官都像浸泡在水里,身边的一切忽远忽近,池砚之已经很适应这样的感受。 适应到有时候会忽略掉。 抱着他的那个怀抱今晚不太暖,引发了一点焦虑,脑子又昏沉,池砚之放弃思考,闭上眼睛。 晕一会儿或是睡一会儿都没关系吧。 “阿砚,”黑檀木极不稳定,像是蜡烛快要燃尽时的火苗,“今天的需求还没提呢。” 想要个暖一点的怀抱算吗?今晚怎么这么冷。 池砚之扣住他的手指,很轻的一下,又无力松开:“你的呢?” “我想知道……”陆珩的声音很轻,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缥缈,“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第140章 看月亮 空气都凝滞了。 许久,池砚之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竭力压制着随着陆珩的问句而突然上涌的各种负面念头。 好像不对。 又好像没有不对。 池砚之不想告诉陆珩。 可他是陆珩。 不知道这种感受是否名为绝望。 和第二次见面时一样,池砚之用这段时间来最快的速度做了同样的决定——他确信自己要死掉。 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心理。 他不知道自己要报复的究竟是陆珩还是他自己。 那道光非要穿破他的门板照亮里面的灰尘。 既然这样……就告诉他,然后去死,去死,去死。 这个念头像摆脱不了的魔咒,知道他想隐瞒的事情跟要他的命差不多。 决定去死总是比决定活着容易得多。 池砚之问自己,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吗?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能救得了谁呢? 他又一次看到了尽头。 悬崖。 他想跳下去。 有个声音告诉他,他该跳下去。 另一个声音很温柔,说:“乖宝,对不起,我不问了。” 池砚之愣在崖边,感受不到自己,感受不到陆珩。 很想哭,胸腔憋闷的情绪需要一场发泄,可是连呼吸都很累,要是能不呼吸就好了。 不醒来就好了,他就不用面对陆珩的问题。 不存在就好了,陆珩也不用难过。 “我不问了,”陆珩钻进被子里,更加紧密地拥住他,“乖宝,看看我好不好。”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问题能让池砚之如此痛苦。 好像这些日子刚刚养出的嫩芽突然死掉了,陆珩看见池砚之的身体在发抖,他好像哪里在痛,但灵魂被抽离。 引导不够,铺垫不够,给的温柔和爱都不够,陆珩你怎么敢问他这种问题,这和逼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陆珩不想心急的,可他总觉得心慌。 调查不顺利,这些天他打的每一个电话都很暴躁。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陆珩拥紧颤抖的身体,想要把他的灵魂拉回来。 alpha的声音和信息素一同在房间里飘散开。 一句比一句哽咽。 “乖宝,我知道你很痛苦。” “我只是想帮帮你。” “你现在还不需要我帮忙对不对?那,等到需要帮忙的时候告诉我好不好?” “乖宝,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怎么说都不对,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池砚之明白他不是在“施舍”,不是要“救赎”,只是心疼,只是爱。 陆珩亲吻他干涩的眼角:“我抱你去看月亮吧。” 怀里的人总算有了反应,推他,用很疲倦的嗓音说:“陆珩,我不想看月亮。” “那你……” “别再管我了,我不想你管我了,这个是我今天的需求。” 陆珩把他按在怀里,心跳失衡,信息素温柔拢过来:“这个不可以哦,换一个吧。” 池砚之不说话了。 失去说话的欲望。 很累。 陆珩知道自己现在最好闭嘴,阿砚平静下来了,他把小兔塞进池砚之手里。 很久很久之后。 “对不起,”池砚之突然开口,“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 “陆珩,这样很辛苦。” “我知道你很辛苦,”陆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会一直都在。” 池砚之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他会想推开所有人,拒绝任何人的关心,每一句安慰都只能让他心里的烦躁更上一层楼。 “我说你会很辛苦,其实每次都是过一会儿就好了,你没必要一直陪着。” 冷静下来会感到歉疚。 但情绪早被药物和病情侵蚀得差不多,歉疚是理性上的东西。 ……或许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告诉他这个时候该歉疚。 “那没办法,”陆珩抱大型玩偶一样抱着他,“我离不开你,你见过哪个小狗能离开主人的?在小狗的世界里,主人是最重要的。” 陆珩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但是亲亲抱抱总是可以的。 池砚之已经愿意跟他说很多话了,也会把一小部分的痛苦展示给他看。 这就是在接受他。 池砚之这样的人,知道自己被爱才能流露出真实的感受。 人都是矛盾的。 池砚之是最乖的乖宝,他进步超大的。 所以陆珩觉得自己应该开心。 “随便你。”池砚之枕着他手臂,懒得多想。 实际上他是个很自私的人吧。 会若即若离,会不停试探对方的底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觉得安全。 有的事情他自己主动说主动做是可以的,但被人问被人要求,就不行。 他是坏透的人。 “今晚的需求……我要去看月亮。” “好。”陆珩抱他去小阳台看月亮。 夏夜的室外有些闷热,对池砚之来说刚好。 他不是真想看月亮,这又是一次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试探。 一边推陆珩走,一边又缠着他。 真是讨厌鬼啊。 池砚之好讨厌自己。 他睡在陆珩怀里,被汹涌的黑檀木温柔包裹。 无力下坠的手指被陆珩抓住,紧紧握着。 前世的阿砚也在生病吧。 没有信息素也没有人陪,他是怎么捱过来的啊。 一夜时光竟那么快,醒来时满屋都是信息素,池砚之躺在床上,陪睡小兔靠着他的脸。 已经中午了。 不是。 昨晚又矫情了。 怎么总是这样。 池砚之伸手捞过陆珩枕过的枕头盖在自己脸上。 太折磨人了,有没有人管管他。 陆珩不知道他醒了,把门推开一条缝儿。 池砚之闻声看去。 只见一个白毛小狗脑袋塞进来,与他四目相对。 池砚之率先伸出手:“过来。” 小狗噌地一下破门而入,窜上床把他抱了个满怀:“好些了吗?” “好很多。” “那就好,”陆珩蹭蹭他,“我来看看你,等会儿吃午饭了。” “什么饭?”池砚之懒洋洋地问。 “小馄饨,”陆珩说,“今天谁来都不好使,所有人都得陪我老婆吃小馄饨。” 问就是早上抽签做饭又被陆珩做了手脚。 阿砚的状态不稳定,时好时坏,小狗准备转换策略。 第141章 别管标题了 陆珩一夜没睡好,怕池砚之不对劲,隔一会儿就醒一下。 但也挺好,睡得断断续续,梦都是乱的,醒了就记不清。 这样就不会回到那个过于安静的夜晚。 或许是因为重生,他才能缓过一些。换作上一世的他,今晚这个点足够触发应激了。 现在他知道什么最重要。 阿砚最重要。 早上池砚之睡得很熟,陆珩在群里确认上午没有什么活动之后就没叫他,轻手轻脚起床去后院打电话遇见一脸惆怅的谢廷玉。 谢廷玉见到他还很惊讶:“你怎么没多睡会儿?” 陆珩比他更惊讶:“你为什么突然关心我?” 两人四目相对,尴尬到卡通乌鸦带着六个黑点儿从他们头顶飘过。 沉默一会儿,陆珩懂了。 谢廷玉觉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抱到老婆却还早早起床,简直有病。 还没再开口,柳昭边回消息边进了后院。 抬眸看见他们两个怪异的气氛,短暂怔了一秒:“呃……我回避一下,你俩继续……” 刚回头,跟拍的工作人员来了。 「你们三个怎么尴尴尬尬的……」 「看上去一副没得聊的样子。」 「虽然但是,有点好笑。」 好消息,很快就有人来打破了三个alpha见面没话聊的诡异气氛。 坏消息,来的是姜如星。 昨晚静默直播的是柳昭和姜如星。 这两人一见面,谢廷玉就进入警惕状态,李端在楼上看剧本,陆珩又是小孩,节目组不管事,真打起来了还得他拉架。 从互看不顺眼的死敌变成小孩的陆珩:? 好在姜如星这趟是来喊他们去抽签的。 在陆珩的暗箱操作下,他本人成功拿到了做午饭的权利。 谢廷玉全程看在眼里,并感到不能理解。 一般节目效果是大家都不想抽到自己,怎么到陆珩这里就反过来。 陆珩带着柳昭出去买肉。 他能看出来姜如星有话想说,柳昭不太想听。 加上他生活经验确实是不如柳昭的。 其实偶尔他觉得他跟姜如星很像,幼稚、无理、自私,说话不分时候。 临出门被谢廷玉拦住:“带我一个。” 问就是去找端哥,结果端哥没空把他踹出来了。 买食材回来之后的事情都是陆珩做的。 他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他不会的、该学的生活技能一个都不能少。 …… 陆珩离开后,池砚之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手机响得很及时,备注的名字是祁星河。 “祁哥。” “又不回我消息,”祁星河无奈,“有了陆珩就不要祁哥了?” 池砚之摇摇头,又想起祁星河看不见:“抱歉。” “跟我有什么好道歉的,”祁星河说,“看看我给你发的东西,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复诊?药快吃完了吧?” “嗯。” “到时候我接你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不用去医院。” 很稳定,也不怎么疼。 他一直有在吃药,再加上陆珩的信息素。 “不去怎么行?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讲?”祁星河没忍住,还是问了,“你去复查的时候肯定要请假的,到时候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别瞒了。” 同样的问题,祁星河问和陆珩问,是不一样的。 池砚之深深低下头:“再等几天,工作室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和他说。” 祁星河信以为真:“你得说话算数,不然我就替你开口了。” “别,祁哥,我得自己跟他说。” 挂断电话,池砚之去聊天框看了祁星河发来的直播录屏。 陆珩说“体验被爱难道不算一种体验感吗”。 汗津津的小狗,眼睛在镜头下亮得吓人。 和昨晚不一样。 池砚之觉得自己像黑洞,迟早会吞噬陆珩所有的光亮。 他不想陆珩也变成他这样。 这两三天活动不太多,节目组在努力营造日常的同居氛围。 所有人都怪怪的。 池砚之和陆珩看似很亲密,所有任务配合默契,实则只有陆珩在主动。 池砚之不推拒,也没怎么接受。没任务的时候就在房间工作,楼都不下。 谢廷玉跟陆珩交流频繁,对,是谢老板单方面的交流。 陆珩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不见人影,有任务了又匆匆赶回来。 李端态度倒是软和了一些。 另外一组,三天吵了四架,每次都以姜如星大哭,柳昭沉默为结局。 夏浔刚好有个工作跟这边冲突了,只能请假。 总导演跟陆今也倒苦水:“你觉得这活咱们还能干吗?” 营销方面有端玉娱乐砸钱,他们倒是不愁节目热度的问题。 本来就是谢廷玉花钱弄了这么个节目想追回李端,另外两对都是陪衬。 现在三对都怪怪的。 好像没把这当成一个节目了。 节目追求的是真实,这下真的真实住了。 陆今也叹气:“咱们到底是个离综还是家庭生活观察类节目?” 两人齐刷刷垂头丧气。 陆珩推门进来:“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神色自然得仿佛他也是工作人员之一。 听完了他的话,总导演点点头:“想法是好的,但是……流程一开始就跟谢总报备过了,现在修改是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我跟他提过,他同意。” 导演:合着你们俩这两天狗狗祟祟就商量这事呢? 晚上夏浔回来了,导演宣布新增环节的规则:“明天开始我们将进入‘共赴山海’的下半程,这一次除了原本的嘉宾,还会邀请大家的朋友过来。” 不同的是,要由嘉宾来替自己的搭档邀请朋友。 比如池砚之的朋友要由陆珩来邀请。 祁星河上一分钟刚抽空打开直播,下一分钟陆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声音和电脑里重合,祁星河关掉了直播音量。 很顺利,陆珩提前跟他说过,他已经把时间预留出来了。 池砚之给顾轻舟打了电话,对方答应得很快。 谢廷玉和李端这边沟通很顺利,可惜选择的朋友都比较忙,一个正在出差,另一个还在拍戏。 到了姜如星这里,他只能窘迫道:“我和柳哥是闪婚闪离,我们其实……都对对方的朋友圈子不太熟悉。” 可紧接着柳昭就给姜如星的好友打了电话。 「说好了都不熟悉的呢?」 「虽然他们婚姻才维持了五个月,不认识对方的朋友也正常,但是这么对比下来还是有点心酸啊。」 第142章 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姜如星的脸垮下来,他以为柳昭会给他留点面子的。 「会不会是柳昭没有把星星介绍给朋友认识啊。」 「如果是的话你家星星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 「但是!如果柳昭的朋友和星星认识,星星没存联系方式,反而说明他很好不是吗?反观柳昭……」 「不会吧不会吧,什么年代了,现在还有人认为有个联系方式就代表有一腿吗?」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当事人却很平静。 这一环节过去后一小时,节目官方更新了一条录播小视频。 总导演找柳昭私聊问他要不要自己邀请一位朋友过来。 柳昭摇头:“不用了。” 导演问为什么。 柳昭:“因为我不是来挽回婚姻的。” 陆珩提出邀请朋友来的时候他也在场。 这个互相邀约是他提出来的。 他早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发生,但在姜如星一次次的任性挑衅下,再老实的人也难免会耗尽耐心。 他朋友很少,和姜如星闪婚后他就把姜如星介绍给朋友们认识了。 怎么会没加联系方式呢。 甚至是姜如星主动加的。 后来再见朋友们时他们闪躲的目光,柳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直忍着,一直忍着,只是年长者照顾比自己小的omega的本能,加上他得把节目录完。 还债。 至于姜如星朋友的联系方式,是姜如星醉酒后朋友打电话让他来接时存的。 “相比我,我其实更愿意看到另外两组的感情进展,”柳昭语速很慢,“希望他们好好告别过去。我也,好好告别过去。” 「他不是来挽回婚姻的……」 「这是节目开播以来最确定地说不准备挽回的吧。另外两组怎么看都还有感情。」 池砚之房间,黑檀木信息素从门缝渗出。隐约能听到嘶哑的呜咽。 很快平静下来。 “睡吧。”陆珩把池砚之的手攥在掌心。 一个短暂的标记。 池砚之的信息素依赖有些严重了,单纯的释放安抚信息素没有之前那么有效。 陆珩心里有猜测,池砚之不说他也不问了。 肯定和信息素有关。 已经让人搜集国内专家的资料了,等他知道阿砚的病……池砚之太抗拒这件事,陆珩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池砚之凌乱的黑发遮住眼睛,被陆珩握住的手指无力蜷曲着:“还没收行李。” “你睡,睡着了我去收,”陆珩低声安抚,“不着急的,又不是明天一早就走。” “你别……”池砚之惊得急喘两口气,“别动我东西。” 药吃完了,药瓶还没丢。虽然标签撕掉了,但陆珩问起来…… “好好好,”陆珩释放信息素安抚他,“我不碰,等祁哥来了,让他帮你收好不好?” 京潭市没有海,节目的安排是等嘉宾的朋友们到场之后,分成两大组,然后自行安排吃喝住行。 反正有金主爸爸给经费。 翌日上午,嘉宾的朋友陆续到场。 第一个是顾轻舟。 顾轻舟上来狠狠拍了拍陆珩的肩膀,然后果断加入了谢廷玉组。 他跟谢廷玉是同一个商学院出来的,很早就认识,关系也不错。 「哈哈哈哈发小叛变现场。」 「好消息,少爷的兄弟来了,坏消息,不是来帮少爷的。」 祁星河是第二个到的,陆珩在门外接他:“砚之呢?” “还在睡,我没叫他。” 祁星河点点头:“好。” 陆珩避开主摄像头带他去后院聊。 此前他跟祁星河完全不熟。 祁星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陆珩开门见山:“我想带阿砚去看看心理问题,但他很排斥,我就问了心理医生该怎么做。” 祁星河等着他说下去。 “医生跟我说,第一步,要尊重他的隐私。”陆珩扯出一个笑,“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很想爱他,对他好,但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现在又在承受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祁星河别开目光,眼眶有点红:“他不准备告诉你的事,即便最终知道了,也不能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我很抱歉。” 池砚之把他当最信任的朋友,如果他也背叛他…… “我明白,”陆珩真诚地看着他,“你是他的好朋友,谢谢你照顾他,谢谢你对他好,你不用背叛他,我不会勉强你。” 祁星河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看他。 陆珩本人比他断断续续从直播中看到的要更稳重一些。 明明之前还在扣别人行李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成长如此迅速? “邀请你过来,主要是想麻烦你陪陪他。”调查的事情都有了些眉目,陆珩偶尔会不在,怕没人能及时关注到池砚之的状况。 祁星河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要跟陆珩扯皮很久,一路上打了无数遍的腹稿在此刻全部作废:“好。” “分工合作,你负责尊重他的意愿,”陆珩眉宇间染着淡淡的疲惫,“我负责打破这一切。” 坏人由他来当。 第三个到来的是姜如星的朋友。 “大家好,我是乔宁,星星的朋友。”来人是个明媚张扬款的omega,比姜如星高一些,看起来阳光开朗。 一出场就给观众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他跟在场的人挨个打招呼。 池砚之下楼的脚步停住。 这几天很容易疲倦,他又睡过头了,所以是幻觉吗…… 胃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池砚之脸色一白,手臂无法抑制地发抖,他只有一个念头——回房间。 回到有陆珩信息素的地方。 昨晚才标记过,今天就淡了。 这几天都是这样。 池砚之几乎是摔到床上的,整个人都像溺在水里,徒劳地张着嘴巴却无法缓解将要窒息的感觉。 为什么,乔宁,会在这里。 胃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也许不止是胃,还有心脏、腺体。 所有的地方都疼。 尖叫、谩骂在不绝于耳。 手指触到一点毛茸茸,池砚之当做救命稻草一般拿过来。 轻嗅。 很香的小兔子,黑檀木味道的。 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意识渐渐堕入黑暗。 后院的陆珩感应到什么一样抬手按住腺体。 第143章 知道阿砚病了 “阿砚可能醒了,”陆珩匆匆往回跑,“我去看看。” 黑檀木灌入身体,冰冷的指尖被温热的掌心拢着,池砚之的眉心渐渐舒展开。 陆珩将他抱在怀里,见他状态平稳一点了,发消息让陆今也把他离开这几分钟的别墅监控发给他。 几分钟后。 “查一查这个叫乔宁的。” 刚才他没注意,看到别墅监控片段,发现乔宁和池韶安对视的时间要比别人长一些。 大概是认识。 监控拍到池砚之离开房间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陆珩。” 池砚之感受到,闭着眼喊他的名字。 “我在,”陆珩低头亲他鼻尖,“哪里难受?” 池砚之似乎摇了摇头。 没有力气,动作角度很小,要不是陆珩抱得很紧可能都察觉不到。 “我不想……” 陆珩觉得他应该是不想下楼去见那些人。 “好,我们不去,”陆珩拥着他,几乎被无力感压垮,怀里人的生命力总是刚滋润回来就要枯萎,“你睡一觉。” 池砚之没力气答他的话。 他们是和谢廷玉李端一组的,加上祁星河顾轻舟一共六个人,选定的海在隔壁市,很近,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 吃喝住行都自行安排,今天订好住的地方就能出发。 可以和另一组错开时间,两组不同路,海边之行不会有交集,所以池砚之没必要见到乔宁。 顾轻舟反客为主拉了个小群,商量订酒店还是民宿。 陆珩没参与讨论。 最终租了一套海景别墅。 出发时已近傍晚,池砚之睡醒之后就好多了,穿着白衬衫配简约款蓝色膝盖破洞牛仔裤站在车边看陆珩放行李箱。 另外一组已经出发了。 弹幕一片哀嚎。 「是不是从今晚开始就是录播了?」 「补药啊,我每天就看这个活着了。」 节目官方马上发博安抚:「只有为期三天的海边游是录播!而且咱们是日更!更新时间是晚上零点!」 “日更”两个字暂时缓解观众的焦虑。 虽然一天看好几个小时和看剪辑后的两个小时是很有区别的。 「不就是三天吗?我忍。」 「心疼后期一秒。」 「太惨了后期,谢老板加钱!」 关上后备箱,陆珩捧住池砚之的脸,轻车熟路啄吻他的唇:“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情,忙完了就过去。” 池砚之漆黑清醒的眼睛看着他:“嗯。” “有事给我打电话,”陆珩跟祁星河交换个眼神,“记得想我。” 池砚之一滞,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开:“谁要想你。” 陆珩装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池砚之又心软了:“知道了。” 旁边的谢廷玉有样学样:“端哥,记得想我。” 李端直接给他一脚:“滚蛋。” 主直播间已经关闭了,虽然还有录像设备,但所有人都明显放松了许多。 热闹了半个月的别墅安静下来,只剩下陆珩一个人,他疲倦地坐在花园的秋千椅上等车来接。 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没来得及退出的由很多张小图拼成的模糊图片。 这些小图无一例外都是在医院。 半小时后。 医院腺体科住院部。 “时医生,有人找。” 身高腿长的年轻alpha出现在门边,不良青年般桀骜不驯的白毛,黑沉的眼,戴着口罩。 “你好。”时医生疑惑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抱歉打扰,”陆珩勾下口罩,呼吸不畅的感受却没有好一些,“我爱人之前在您这里就医,我来问问情况。” “他叫池砚之。” 时医生脸色变了变,想说你就是那个要跟他离婚的、不负责任的alpha? “他……”时医生蹙眉,“我需要跟他沟通过后……” “您是医生,”陆珩的声音冷下来,“您有义务将我爱人的病情告知我,我依法享有知情权。” 难听的话在嘴边兜了一圈又咽回去,时医生决定放弃他私下跟池砚之的约定,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稍等……” …… 时医生打印池砚之的检查报告。 一小沓。 陆珩喘不过气。 癌症。 信息素紊乱。 信息素依赖。 特效止痛药。 四周的一切忽然消失,陆珩被死死钉在原地。 这些纷乱的词语在他脑海中不断交织汇聚成一个清瘦苍白的人影。 手抖到拿不住那些纸。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阿砚不想要他了,不止是失望。 阿砚不愿意治疗,他连命都不要了。 陆珩听见自己平静地跟时医生对话,却听不清都说了什么。 走出医院的时候手脚冰凉。 陆珩忘记前面的台阶,一脚踩空。 天幕已经完全黑了,陆珩忘记摔倒了要爬起来。 他狼狈地躺在那儿,怔怔看着天空。 怪不得阿砚这么热的天都会冷,怪不得他总胃痛,怪不得给他信息素就会好很多。 陆珩眼睛酸涩,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觉得荒唐。 他做错了事,为什么被惩罚的是池砚之。 路过的病人家属看见那个面色惨白的白毛疯子摔下台阶原地躺了两分钟之后爬起来疯了一样往外跑。 他得回去,让祁星河陪池砚之开药。 他没有池砚之签字的委托书,不能帮他带药。 但是池砚之隐瞒了自己有心理疾病的事情,陆珩告知时医生了。 原本还在劝他尽快带池砚之来治疗的时医生沉默了很久:“我建议你不要让他察觉到你已经知道他病情的事情。” 时医生只觉得天塌了。 情绪对病情的影响极大,尤其是这个病。 如果心理问题变得更严重,那身体上的疾病也就…… 既然已经错过了原本摘除腺体的最佳时间,那就先瞒着,养一养腺体,等到节目结束之后再治疗。 赶到海景别墅的时候已近凌晨,池砚之刚睡下。 挺大个别墅,就四个卧室。 这房子是谢廷玉订的,小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 按照他的预想,陆珩池砚之一间,他和李端一间,顾轻舟和祁星河各一间,分配简直完美。 但李端并不吃这一套,径自选了个房间反锁,摆明让谢廷玉顾轻舟两个alpha一起睡。 第144章 手机有我好看吗 陆珩进门的时候谢廷玉、顾轻舟、祁星河两a一o在客厅喝酒。 见他来了,三个人整齐划一地扭头看他。 也就祁星河还清醒着了。 “砚之睡了,”祁星河说,“你事情办完了?” 陆珩匆匆应了一声就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停下来:“祁哥。” 祁星河看出他有话想说,摆摆手,示意自己会等着他:“去吧。” 房间里一片昏暗,没开空调,床上躺着的人显得单薄脆弱。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一瞬,陆珩深深吸气,朝着床边走去。 慌乱的心脏缓缓平静下来。 陆珩握住池砚之苍白的手指。 留得住。 他想。 事情一定还没到不可挽回的程度,陆珩跪在床边,双手握着池砚之的右手,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 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他绝望的时候。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时医生说他现在在病情稳定期,只要照顾好情绪,信息素给够,就是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案了。 能做到。 可是让他如何不绝望、不难过。 生病是最无力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陆珩都可以替他做,这份罪却不能替他受着。 上一世他就不知道池砚之的病,池砚之拖着病体照顾他半年…… 等等。 前世的记忆疯狂灌回脑海,陆珩抽丝剥茧,记起他死后池砚之说的那句话。 “我不想离婚的,但你不开心,我愿意成全你,反正我也……” 他一直没有深究过这句没说完的话后面究竟是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池砚之想说反正他也快死了。 反正他也活不久。 陆珩闭上眼睛。 现在是夏天,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推算,阿砚至少能活到……惊蛰。 还来得及想办法。 两点多钟,陆珩留下满屋的信息素下了楼。 谢廷玉和顾轻舟彻底喝醉了,正在一起抱头哭。 还好录播从明天开始,要是被拍到他们两个这样…… 顾轻舟哭得仿佛他才是来参加离婚综艺的:“谢哥,我不想分手,我真不想分手……” 谢廷玉:“我想复婚,我是真的想复婚……” 陆珩很想给他们一人一脚,最终却只是把他俩扛回房间。 祁星河一个人在花园里抽烟,听见脚步声把烟熄了。 沉默地听陆珩说话。 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上午陆珩还在强忍着一肚子的疑问说不勉强他背叛池砚之,晚上就知道了真相。 他很在意池砚之。 只是陆珩这个状态…… “明天我就劝他去医院,你……”祁星河望着那双赤红的眼睛,心中涌起深深的歉意。 “没关系,”陆珩声音很低,像是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早些知道和现在知道,医生说没区别。” 只要他给信息素了,治疗方案都会是先养腺体状态。 祁星河来之前有一肚子指责的话,现在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出陆珩是认真的了。 过去的事情可以等池砚之好起来慢慢计较。 方才喝酒时,他提了一句对陆珩的不满,喝醉的顾轻舟一个劲儿摇头:“那小子是挺浑的……但是也可怜。他之前遭了很大的罪,我跟夏浔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要是没有池砚之,他可能也废了……你是池砚之朋友,我敬你一杯,你们是陆珩的恩人。” 他没那么善良能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替池砚之原谅陆珩。 陆珩就算受了天大的罪,也不能算到池砚之头上,这和他对池砚之不好是两码事。 可是万一,池砚之没有真的怨他呢。 这天凌晨四点,不十四更新了漫画。 池砚之早上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抽走了他的手机。 池砚之:? 陆珩从身后把他连人带被都抱在怀里:“刚睁眼就看手机啊?” 嗓音微微哑,有些撩人,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腺体。 痒痒的。 池砚之身体僵住,有点反应。 很难没有反应。 陆珩没给他继续羞耻的机会,拿过遥控器把空调关了。 然后起身从他腿上跨到池砚之另一边,钻被窝再把人抱住一气呵成:“手机有我好看吗?” 看着池砚之臊红的脸,眼眸微弯,继续逗他:“不说话就是默认没我好看了。” 凑过去蹭他的鼻尖:“真可爱。” 池砚之喉结艰难滚动几下:“不管你是什么,现在从陆珩身上离开。” 陆珩勾唇,乖乖的狗狗眼可怜巴巴地瞅他:“你要赶我走吗?” 池砚之有点受不了陆珩这样,推开他就想起身。 又被alpha捞回怀里巩固标记。 楼下,李端正在指导谢廷玉做饭,工作人员已经架好机器了。 见下来的只有池砚之,李端好奇道:“陆珩呢?” 池砚之滞了一下。 眼神游移开:“他还在洗漱。” 顺便面壁思过。 洗手间里的小狗洗掉手上的东西,重重叹了口气。 洗手台上的手机弹出来自时医生的新消息。 「他可以的,你不行。」 陆珩当然知道,他纯爱得要命,本来就一颗心扑在池砚之身上。 又是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非分之想。 「你们的私生活不需要再向我汇报。」 大早上就看到这种内容。 这个alpha到底理不理解就算分化成了omega,就算生病了,池砚之也是个正常成年男性。 正常男性在状态好的时候没有反应才是大问题吧。 早餐有一半出自谢廷玉之手,另一半是祁星河做的。 李端尝尝祁星河做的,由衷赞叹:“好吃!” 又尝尝谢廷玉做的。 沉默。 池砚之想笑,努力忍住了,握着汤匙的手都在抖。 陆珩吓了一大跳,信息素猛地外泄,被池砚之安抚地拍了两下。 看他心情似乎不错,陆珩才稍稍安心。 谢廷玉期待的眼神黯淡下去,又不死心地开口:“不好吃吗?” 李端:“五星是满分的话,给你三星。起码能吃。” 三星有两星是给自己的,要不是他指导得当,谢廷玉恐怕连这坨东西都做不出来。 “好吃!”顾轻舟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夸谢廷玉。 李端笑道:“顾总好养活啊。” 很少见有钱还不挑嘴的。 谢廷玉瞬间警惕起来:“端哥我马上重新做。” 他噌地起身,被李端拉回来:“能吃,别折腾了。你就不是做饭的料。” 第145章 你松开 “我能学,我真能学。”谢廷玉急得像想往树上窜却被薅住尾巴的猴。 “我知道了,”李端松开他的手腕,语气淡了些,“第一次做就做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谢廷玉知道他回忆起不开心的过往了,顿时不敢吱声,乖乖坐下。 节目组问起今日的安排之后,六个人神态各异,都不吭声。 负责他们这边的陆今也:“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卑微.jpg 昨晚都干什么了。 昨晚不是让你们来玩的!! “好吧,”陆今也看着这几个跟被训了的小鹌鹑似的成年人,无奈地叹口气,“先来做测试卷吧。录好让后期先剪辑着,然后你们再商量。” 做节目跟带孩子似的,这节目没有她得散。 这三天里的一些问答环节和测试是两边同步的。 “在近半个月的朝夕相处中想必让大家对自己和对方都有了更深的了解,三天里,除了今天的测试,还有两次问答采访,在第三天傍晚,将再一次对是否‘告别’做出选择。” “关系体检”测试卷上的问题都是从网友那里征集来,再一遍遍筛选精简后的。 共计三十二道基础了解和深度了解的题目,共计六十四分。 九道情感互动类题目,共计三十六分。 满分一百,六十分合格。 这套别墅离海很近,大落地窗外就是无垠的海面。 宽广、包容。 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灵魂都轻松了一些。 池砚之收回目光。 他好像不喜欢看海了。 忘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敢步行走过任何一座无人的桥,不敢去天台,也不敢在家里的阳台边逗留。 不敢直视海。 这些对他都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让他想要跳一跳。 越靠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爬山那天也是,他不敢向下看。 他怕他看过了就拦不住自己。 现在还不能死的。 他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念头,像个隐秘的开关,一直等待着有人按下它。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就不为任何人坚持。 “只要……我就去死。” 池砚之觉得自己要做起来会毫不犹豫。 昨晚陆珩问他的病,他在想,只要陆珩坚持想知道,他就告诉陆珩,然后死掉。 “乖宝?” 陆珩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强行从混乱负面的思绪中拉出来。 为他拉开椅子,递上一支笔。 池砚之回神。 他又在乱想什么。 和陆珩一起看海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啊。 他应该是高兴的。 断药之后情况好像严重了一些。 得去看医生了,否则能不能坚持到节目结束都另说。 四人两两对坐,在落地窗边的长桌上埋头做测试题。 趁这个空档,陆今也带祁星河去录个人采访。 “陆珩,”陆今也突然回过头,抓包了某只脑袋快要和主人碰到一起的小狗,“不可以作弊。” 她叮嘱晚些采访的顾轻舟:“现在你来做纪律委员,帮我盯住他们,尤其是陆珩。” 也算是半个霸总的顾轻舟立刻小学生立正:“好嘞。” 陆珩正上半身趴在桌上夸池砚之的字写得漂亮。 闻言老老实实坐下。 池砚之没抬头,淡粉的唇角微微勾起。 众人没有注意到的角度,摄影师默默用镜头记录下池砚之踩陆珩脚的画面。 他蹬掉一只拖鞋,没穿袜子,皮肤被脚踝的红绳衬得更加白皙。 抬起来,轻轻隔着拖鞋踩在陆珩的脚背。 陆珩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是愣没敢再抬头看池砚之一眼。 签字笔在池砚之的手指上转了几圈又被牢牢握住,他看着陆珩凌乱白发没能遮盖住的耳尖。 通红。 摸上去可能是烫的。 池砚之意识到自己在笑。 怔愣两秒,把脚挪开。 就在此时,“啪”地一声,对面人的笔掉在地上。 陆珩俯身去捡,捞住那只撩完就想跑的脚丫握在手里,抬头挑衅地冲池砚之扬眉。 原来前面装作不敢抬头都是为了等这一刻。 纤细的脚腕被alpha握在手里,池砚之身体一颤,皎月般清冷的面庞带了几分羞赧和恼怒,压着嗓音小声道:“你松开。” “不松。” 顾·临时纪律委员·轻舟尽职尽责地干咳两声,以示提醒答题是有时间限制的。 要不然他感觉这两人能磨叽到三天后。 alpha指腹摩挲过池砚之的踝骨,捡回被蹬开的拖鞋套到他脚上。 眼神回到答题纸上,池砚之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陆珩的肢体接触的?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陆珩就渗透进他的生活里,变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一切都好像在失控,没有一件事是按他预想的路线走的。 池砚之握紧笔强迫自己去看题目。 每一个字都认识,排列在一起就理解不了了。明明都是些很简单直接的问句啊。 …… 嘉宾作答的时间,节目组录完了三位朋友的个人采访。 被询问到对嘉宾“离婚”这一决定的态度时,祁星河对着镜头认真道:“我支持砚之,他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他。” 顾轻舟先回答了陆珩这边的:“我持中立态度吧。不管最终结局是怎样的,我都希望他俩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结果。” “至于谢总和李老师……我和李老师不熟,但单看谢总离婚后的状态……有点像拿工作麻痹自己,”顾轻舟叹气,“都不长嘴,吵一架把问题说开,把伤疤挣裂,或许才有长出新的血肉的机会。” 陆今也挑眉,劝人别吵的她见过,劝人吵架的真是头一回见。 另一边的乔宁:“当初闪婚我就不同意,更没想到柳老师会是提离婚的那一个,但是离都离了,希望两边都能找到更好的吧。” …… 测试卷交换打分。 谢廷玉惴惴不安地把“试卷”交给李端。 之前在直播里没回答上来的答案这次都对了。 他重新记住李端喜欢冬天,喜欢喝茶。 生日、纪念日、喜好。 他都会重新记得。 或许一直记得,是他以为自己忘掉了。 第146章 他把陆珩当成什么 昨晚喝醉了,他梦到十八岁的自己。 在与李端确定恋爱关系的江边,十八岁的谢廷玉一拳招呼上来:“你怎么敢的?” “你怎么舍得的?” “你就是这么珍惜他的?”少年赤红着眼,把他按在地上揍。 二十八岁的谢廷玉力气比那时大很多,可他没有还手的资格,他只能看着对方带着恨意的眼睛。 少年薅着他的衣领,爆起的青筋从侧颈一路蔓延到太阳穴,死咬着牙根,每个字都是硬挤出来的:“谢廷玉,你说过你会对他好一辈子的。” 谢廷玉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是我说的。” “你个骗子!!”少年重重把他甩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来,“我要是知道你会这么对他,我一定不会告白的!我那么爱他,那么爱他,你又做了什么?” “我也爱他。” “放你的屁!”少年踹他一脚,仍然觉得不解气,“你那叫爱?你都不记得他的喜好,你都多久没有关注过他了……” 少年问的不是二十八岁的谢廷玉,而是婚后的。 无数记忆涌入脑海,谢廷玉才发觉关于李端的一切,他不是不知道。 也是。 那么真切的爱过,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是后面冷了淡了,所以被记忆尘封了。 谢廷玉问十八岁的自己该怎么办。 少年满脸是泪,恨恨地瞪着他:“问问你的心啊,问问他啊……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绝对不去告白。 “没有百分之百地确定我会一直对他好,我怎么敢许给他一辈子? “可我表白的时候,我是确定的。我都想好了,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他难过地看着谢廷玉:“所以为什么?因为太不好走了,你就把他留在那里吗?” 明明他做出过反抗,家里不同意,在结婚之前,他有整整四年没跟家里联系。 和李端结婚时他顶着家族的压力也要给李端一个名分,他怕李端一个beta和他在一起没有安全感。 接手集团除了想让李端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想做的事情以外,更是要证明即便没有omega他照样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拼命工作,努力应酬。 他想要家族承认李端。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他招惹的李端,他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可他怎么走着走着,就忘记初衷了呢? 他在一场场商战、一次次觥筹交错中拔节生长,路走得越来越远了,身后的人也被丢下了。 从一开始的累到没力气跟李端撒娇,到发现自己很久没理会李端,于是以为自己不喜欢他了。 再到后来离婚才发现一切都不对劲了。 是因为他总觉得李端会在家等他吗?他确信自己不会被丢下,所以有恃无恐啊。 所以当李端离开,去拍戏,拒绝再见面,谢廷玉才像被抽去了一根肋骨。 出国前,李端跟前公司因为解约的事情打了很久的官司,本来一直扯皮,后来一次性解决了。 李端不知道,是谢廷玉在里面推波助澜。 离婚后的两年他一手创立端玉娱乐,是想签李端过来,发出意愿邀约被拒绝了他才搞出这个节目,联合经纪人哄骗李端签了字。 他明明一开始目标就很明确,怎么上了节目又总跟李端吵架。 他委屈,李端不是比他更委屈吗? 怎么越委屈的人越是情绪稳定。 他是过错方,追人的态度没拿出来,脾气倒是不小。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地上。 他隐约记得陆珩是把他扶到床上的,竟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了。浑身痛得像是被真的揍了一顿。 顾轻舟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谢廷玉坐在地板上,靠着床,目光落在遥远的海面,用没怎么醒酒的脑子把过去的事情一件一件捋清。 最后得出结论,他没资格。 按理说没资格,但现在李端有接受他的趋势,他不会放弃。 谢廷玉问过陆珩,如果池砚之坚决要离婚,不原谅他,他会怎么做。 陆珩没呛他,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我会怎么做取决于阿砚的意愿,他允许我靠近,我就做他的朋友,照样可以陪伴他照顾他。他不允许我靠近,我就做他朋友的朋友。如果他想,我可以在他的世界里销声匿迹,前提是,他过得好。” 前提是,他要过得好。 李端呢?他现在算是过得好吗? 弥补这件事是很难的,谢廷玉在陆珩那里学到一件事。 他要行动,要改变,要让李端感受到诚意。 然后,决定权在李端那里。 …… 为了防止陆珩这种老婆填什么都会给满分的情况出现,节目组要求前面的三十二道两分的题目需要把自己的答案同时写在上面。 谢廷玉看到李端的答案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李端看着和自己的答案除了个别措辞不同,意思基本一致的试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全对。 最终32道2分题,9道4分题,谢廷玉和李端都以2分题全满分,4分题对了五道,获得一模一样的分数。 八十四。 这个分数算是很高了。 陆珩前面答对二十四道,后面答出三道,总分六十,卡在及格线上。 池砚之总分……三十八。 连谢廷玉他们的一半都不到。 前三十二道题他对了十七道,后九道题他只答出来一道。 后面九道题不需要写上自己的答案,所以他哪怕胡乱写陆珩都可以给分。 偏偏他全空着了。 池砚之悲哀地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陆珩。 他不知道陆珩喜欢喝什么、不知道陆珩讨厌什么水果,不了解他的过往,也不了解他的爱好。 他以为自己曾经很爱陆珩,如今却发现关于陆珩的事情他知之甚少。 甚至现在是陆珩更加了解他。 那么…… 他把陆珩当成什么? 如果他不了解对方,他“喜欢”的又是什么?皮囊吗? 还是,仅仅因为陆珩救过他? 池砚之有点分不清了,脑子开始变得恍惚。 灵魂无限缩小又放大,他涣散的目光看着试题的最下面。 第147章 阿砚优先于一切 最后两问分别是“家庭、爱情、事业、自由、健康,对方会选择哪一项放在首位”和“关于你们的关系\/感情,对方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陆珩没有答出来。 这里是不用填写自己的答案的,但陆珩写了。 像是专门写给池砚之看的。 别的都不重要,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陆珩是真的希望池砚之知道。 「阿砚优先于一切。」 「最遗憾没有早些爱你。」 池砚之也没答出来。 池砚之只答出来里面唯一一个发生过的、有明确答案的问题。 “如果你们吵架了,婚姻内的对方会怎么做。” 虽然他们还没有离婚,但池砚之自动把问题代入到上节目之前的阶段。 他写的答案是“冷处理”。以前的陆珩不像现在这样温柔,吵架了先服软的会是池砚之。 这是唯一一个有答案的问题。 其他问题,比如“如果对方生气了,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对方目前面临的最大压力是什么”之类的池砚之全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陆珩现在会因为什么跟他生气,陆珩看起来完全不会生他的气。 他也不知道陆珩现在有什么压力。 不知道陆珩心情不好了会做什么。 所以他爱陆珩什么? 讨论接下来行程安排的时候池砚之借口有电话要打先回了房间。 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感受,他想吃药。 可是这里没有药。 他上楼之前和陆珩说过不要打扰他,他会很快下来。 池砚之拉上窗帘,拒绝看到那片海。 他扑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那片海。 难过。 他想摔东西,用尖锐的物品伤害自己,把自己撕碎了扔掉。 以前他觉得自己是历经沧桑终于见到宝物却无法接住的那个人。 现在发现他想要的宝物是他虚构出来的。 局面反转又反转。 他怪过陆珩。 可他如果没爱过,又是哪里来的资格责怪呢? 池砚之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很快就洇湿了一片。 就是因为陆珩救过他很多次吧。 意外发情的那次,他感受到他和陆珩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而契合度高的alpha和omega更容易生出情愫。 所以只是信息素吸引吧。 他以为的爱,最终也不过是“利用”。陆珩是不是早早就看透了这些,才会选择冷漠。 想逃避。 什么时候天黑。 池砚之后悔把药扔了。现在的想法太多太乱,让他又觉得自己有病。 抑郁症是这样的,只要好一点就会觉得自己没病,迫不及待把药停了扔了,再在断药反应和一系列情绪反扑之中,靠承认自己生病了来放过自己。 敲门声响起,池砚之才发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心跳如鼓,他缓慢地撑起身体,小声嘟囔:“别骂了。” 耳边的声音愈演愈烈,仿佛身在集市,此起彼伏、忽近忽远的吆喝声交谈声如同浪潮一般将他吞没。 池砚之完全不记得自己又发了多久的呆才去给陆珩开门,可能几秒,也可能几分钟。 意识空白了一块。 打开门的那一瞬黑檀木就裹住了他。 陆珩捧着他的脸,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遍,定格在通红的眼尾。 “哭了?”陆珩将他揽进怀里,“跟谁打电话这么难过啊,用不用放我去咬他?” 池砚之的手抵着他的胸膛微微施力就把他推开:“没有谁,你们讨论完了?” 只这么一个动作就用尽他全部的力气,双臂垂下去,无力地晃了晃。 “主人,”陆珩抬起他的下巴,“告诉小狗,谁把你惹哭了。” 没有谁。 池砚之有些烦了,眉心微蹙着。 看着那双关切的眼睛他又发不出火,没有表情让他显得很冷漠,他去洗了把脸:“走吧。” 临走之前瞥了眼镜子。 这样子怎么下去,一看就是哭过了。他眼皮子很薄,一哭就变成熟透的水蜜桃切开之后靠着果皮那儿的果肉的粉色。 跟化了妆似的,偏偏唇色又有些淡,显得格外突兀。 陆珩靠在洗手间门口等他,见他不动,跟着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瞬间懂了。 他靠过去将池砚之困在自己与墙面之间,低头深深看着:“亲一个呗。” 语气轻佻,眼神却郑重。 墨色在他眼里化开,今天没有阳光,是纯粹的黑。 依旧是暖的,让人不由自主就想陷进去。 忘了他有没有点头——应该是有的。 陆珩吻住他,吻得很小心,很认真。 于是眼尾更红,又有雨落下被干燥的手指抹去。 他就像个宝贝那样被捧着。 哪怕不回应,陆珩也不会生气。 下楼看见那四位八卦的目光时,池砚之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陆珩的用意。 这样其他人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被陆珩亲哭的。 不会多想。 “祁哥说他有事需要你帮忙处理,”陆珩掩去眼里的情绪温声开口,“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 今天单独录制谢廷玉和李端的“双人约会”。 带上顾轻舟这么个大号电灯泡。 这里面有巨大的漏洞。 祁星河既然来参加节目,肯定是腾出时间了的,怎么会突然有事需要他帮忙。 这要放在以前分分钟就被池砚之识破了,可现在的他没有丝毫怀疑。 甚至还下意识地问陆珩:“那你怎么办?” 他和祁星河走了,陆珩也留下来当电灯泡吗? 懵懵的老婆好可爱。 陆珩又喜欢又心疼:“你这样……我可就要忍不住想再亲亲你了。” 池砚之扭头就走。 都没爱过你,谁会乖乖让你亲。 当你的电灯泡去吧。 陆珩看着他的背影,苦涩地笑笑,又想起什么,撕下后颈的信息素贴纸追过去。 昨晚在医院开的新贴纸,里面有特殊材料,可以在阻隔信息素的基础上增加一个吸收功能。 池砚之:? 陆珩撩起他稍长的发尾,把贴纸贴在他的腺体上。 贴纸里吸收的黑檀木很快与柑橘发生反应,池砚之舒服得眯了下眼睛。 “我用过的,你别嫌弃,让它代替我陪着你,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很emo的,这样我好受点。” 他不说给贴纸是为了池砚之,他说这是为了他自己。 第148章 真相一(上) 祁星河讶异地多看了陆珩一眼,心里替池砚之给陆珩扣掉的分噌噌往回涨。 腺体贴纸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池砚之靠着副驾驶的椅背,被安抚得有些犯困。 “睡吧,到了我叫你。” 祁星河了解过,这心理疾病一天一个样儿,有时候嗜睡,有时候失眠。 “嗯……”池砚之在祁星河面前没有任何防备,听了他的话就闭上眼睛。 很快又睁开:“你还没说要我帮什么忙。” “让你帮忙救救我,”祁星河无奈,“我快担心死了。你昨晚不是说药吃完了吗?我绑你去复查。” “那他们……” “放心,没人知道,”祁星河面不改色,“我跟他们又不熟,说有事要你帮忙,就算怀疑点什么他们也不会问的。” 也有道理。 池砚之放心睡了。 …… 陆珩没空当电灯泡,他目送祁星河开车离开就回了自己房间。 打了个电话之后出来拦住正要跟谢廷玉他们一起去海边的顾轻舟:“车钥匙。” 顾轻舟认命地把钥匙给他:“陆少爷你没车吗?每次都开我的,不知道车和老婆概不外借吗?” 陆珩斜他一眼。 他昨晚别说开车赶来,就从住院楼走到医院大门的那段路都不知道因为腿软摔了多少跤。 他感觉他不停踏空、不停踏空,世界都在坠落,他怕他接不住池砚之。 这一晚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算了。 陆珩开车一路疾驰到机场,机票刚好有今天的,在两个小时后,完全赶得及。 陆珩很多年没感谢过什么了。 现在他每天都在感激。 感激他有重来的机会。 感激今天订机票很顺利。 一直到登机,他的电话都没停过。 期间还不忘了给祁星河发消息问池砚之的情况。 整整一天时间,陆珩穿梭在各个城市,他不敢停,他得早些赶回去。 那个保姆一直没醒,下跪求来的视频又不能作为能洗清池砚之嫌疑的证据。 要什么洗清!为什么最干净无辜的人被泼上脏水,却没有一个人帮他擦干净。 纯白的,就活该被污染吗? 陆珩一直忍着没发,他都能猜到视频发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质疑。 会有人质疑保姆的身份。 质疑保姆是被他威胁了才改的口供——废话,如果他不威胁,这些人如何乖乖说实话呢?让他跪下一个一个求吗? 网上什么人都有,骂他没关系,他不想这些人再骂池砚之。 他不想池砚之再因为他把事情处理得不够完美而受到指责。 他的阿砚生病了。 很重很重的病。 他要把证据甩在喷子的脸上,证明他的乖宝才是最受尽委屈的那一个。 陆珩跳下车,牙关紧咬,抄起一把棒球棍带着人冲进一千公里之外的村子。 他一脚踹开半掩的铁门,忽略掉院里恶犬的咆哮,阴鸷的目光扫过小院,对身后的人道:“进去。” 屋里的人听见声音骂了句脏话撩开门帘走出来,不耐烦道:“谁啊?” 来人是个跟陆珩差不多高的alpha, 身材魁梧。 背心外裸露的皮肤上,纹身从下巴蔓延到手指,长得凶神恶煞。 见到陆珩,对方明显一愣,眼前人他不认识,但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少爷。 把面前的人跟消息上的对上号,陆珩做了个手势。 身后的人就往屋里冲。 寸头壮汉见状伸手一拦:“你们是干什么的?我看今天谁敢进去!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还挺懂法,”陆珩在他面前看起来瘦了两个号,仍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他站着的位置比男人高些,垂眸漠然地看着他,“那你说说,拐卖儿童犯法吗?” 壮汉脸色一变,下意识要捂他的嘴:“闭嘴!” 陆珩风轻云淡地挡开,嗓音没有温度:“聊聊。” 身后的房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尖叫声。 “二宝!”壮汉猛地转身,却被陆珩的信息素硬控在原地。 但仅仅几秒,陆珩就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使用信息素压迫比起安抚会耗费更多的信息素,他的信息素得留着。 几乎是瞬间,男人对他使用了信息素攻击。 他的等级没有陆珩高,陆珩想要自保只需要耗费一些信息素张开信息素屏障。 可他没有。 “赵化,alpha,37岁,有两个孩子,小儿子还没上幼儿园,大女儿上初中,学校是……” 手已经触到门帘的壮汉余光瞥见被陆珩带来的人团团围住的老娘和幼子,听到这话,脊背一僵。 扭过头来,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十几年前,你在京潭市滨河游乐场参与拐卖了一个男孩,我需要知道当时的细节。” 壮汉显然不愿再提:“我已经坐过牢,出来了,这件事过去了。” “在你那里过去了,不代表在我这也能过去,”陆珩目光瞥向屋内,“你母亲还不知道你蹲过牢吧?还是说,你希望你的女儿知道你曾经是个人贩子?” 壮汉深深吸气,满脸的横肉跟着颤动,最后也只是在陆珩平淡却带着催促的目光中败下阵:“我们出去说。” 当年的人贩子团伙全部被捕,就这么一个是刑满释放了的。 因为他只参与得不多,作为主犯的就这么一次,后来就跑路了。 见监狱里的需要批各种手续,且不能录像录音,陆珩这才找上赵化。 “你先保证你的人不会伤害我娘和孩子。” 陆珩懒得跟他废话,棒球棍不耐烦地敲着掌心:“看你配合程度了。” “当年……约好了‘卖货’的那家临时反悔,他们为了交差,派我和几个人到孩子多的地方拐一个差不多大的。” 原来是这样。 陆珩不关心这个故事里差点被卖掉的是哪家的孩子:“具体说说,在哪里把人带走的?” “在一个监控死角,那地方是我们踩好点的,”因为那次过于顺利,所以他记得很清楚,“那小子和家人走散了自己送上门,给了两块糖就哄着跟我们走了。” 所以家长和保姆没尽责教育池韶安“不要靠近陌生人”造成的失踪,凭什么怪到池砚之的头上? 陆珩忍下心头窜起的无名火:“你当时被捕,跟警察交代过实情吗?” 第149章 真相一(下) 自然是说过了。 陆珩敏锐地捕捉到这里面一个重要信息。 赵化他们在京潭被抓到,池韶安也是因为这个团伙落网才能够回到池家的。 对这个团伙的审理、调查都是在京潭进行的。 这些细节上的东西一定被审过很多遍,同样的话赵化这些人重复了很多遍。 警方听了很多遍。 ……受害者家属也是。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陆珩又匆匆回了京潭。 当年处理池韶安失踪案的警察离职了,但参与抓捕人贩子的警察还能找得到。 从公安局出来的陆珩看着天边。 瑰丽的晚霞映红了整片天空,夏季的傍晚一如既往地闷热。 陆珩怔怔站着,后背出了一层汗。 胸腔被愤怒的情绪充满,那口浊气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和他猜的一样。 苏双双pua池砚之,口口声声说他欠池韶安的,说到池砚之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她早在池韶安回来的时候就知道真相。 她只是没有把真相还给池砚之。 或许在她看来,“池砚之拉着保姆去洗手间导致保姆疏忽弄丢了池韶安”和“池韶安自己乱跑,保姆没有追上他而弄丢”,没有什么区别。 陆珩紧紧握着手机,强迫自己思考把之前的视频发到网上,再加上跟赵化的谈话录音,还有没有什么能被挑出瑕疵的地方。 有的。 在这件事上,网友攻击池砚之最重要的点,就是“池砚之拉着保姆走开”这件事。 为此他们不惜提出阴谋论,可池砚之当时才六岁。 就算他真的拉着保姆走了,就算保姆作为成年人真的挣脱不了一个六岁的孩子,她总长了嘴吧? 这里面有这么多不负责任的成年人,为什么要把错误推到一个小孩身上。 “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的说辞陆珩也不喜欢,“还是孩子”不应该成为为错误行为开脱的借口。 但在这件事里,池砚之没做错任何事。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陆珩的思绪。 是祁星河发来的消息,他和池砚之已经回去了。 陆珩问他检查结果。 祁星河把偷偷拍的各种检查单发了过来。 - 上午时医生见到池砚之的时候暗暗感叹他alpha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他跟池砚之私聊的时候提过几次复查的事情,都被池砚之搪塞过去了。 一通检查过后,光检查的费用就花了三万多。昨晚陆珩就说了,药用最好的,所有的费用他都报销,甚至连来的油费也给报。 祁星河不差这点儿。 他知道池砚之最大的问题不是没钱治病,而是他根本不想治。 他曾冷静地思考过未来,后来决定亲手放弃。 祁星河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把池砚之留到现在。 这个人看着温柔,其实对自己特别狠。他要是真想走,祁星河就算时时刻刻守着他也能被他找到办法离开。 但这次检查没用祁星河垫付。 上次双人互动直播之后陆珩天天给池砚之转钱。 就算池砚之不收,他也会在每晚替池砚之检查苏双双发来的消息时顺手给收了。 祁星河陪着池砚之等时医生看结果。 时医生对比了上次的检查结果:“这次开的靶向药要按时吃,千万注意,尤其不要在情绪不好的时候释放信息素。” 池砚之点头。 检查了一天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这会儿清醒点了,他又开始琢磨自己不爱陆珩的事情。 陆珩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会不会生气,亦或只是耷拉着那双可怜的狗狗眼? “上次开的止痛特效药只够三天。”时医生突然道。 就算是病情稳定期,加上原本的普通止痛药也不会撑到现在。 池砚之与祁星河对视一眼,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你alpha的信息素质量很高,他给你的信息素足够多,”时医生想起昨晚那个平静接受事实,却看起来快要疯掉的alpha,劝道,“所以你不要放弃,治一治,说不定……” 这次检查的结果有所恶化,但恶化的程度是低于其他同病程患者的。 综合上一次药物滥用带来的伤害,这个结果算是好的了。 池砚之低下头,额发遮住眼里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治,会配合治疗的。”祁星河替池砚之做了决定。 “按时按量服用靶向药物,先靠alpha的信息素调养信息素紊乱的问题,”癌细胞扩散速度不是很快,目前只能靠靶向药物进行抑制,时医生仔细叮嘱,“药物会有一些副作用,都是正常的,随意停药对你的身体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对了,按时复查。” 祁星河替他问多久一次。 “按照正常,应该是每周复查一次血常规,”时医生道,“鉴于你的情况,最迟半个月。” 池砚之有些恍惚,目光遥遥落在窗外被金色夕阳照耀着的树叶上。 他在想要不要乖乖治病。 似乎他也没得选。 他没法在祁星河面前说出他想死掉这样的话。 回去的路上池砚之没怎么说话。 祁星河看他这副疲倦的样子也只能干着急:“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点?” 池砚之摇头,沉默地看着车窗外。 很累。 提不起一点力气。 等腺体科检查结果的时候,他们顺道去精神科把药开了。 一想到要开始吃那么多种药,池砚之就有些烦。 他没那么坚强,从生病以来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所以做了最容易的决定。 备忘录上的清单里要做的事情只划掉了“参加综艺”。 后面的两项是。 melody-c策划新品上线。 给腺体癌基金会捐款。 他没有别的要做的了。 生病之后他才了解到这个病的患者群体,闲着没事关注超话之后被拉到群里认识了满满他们。 当时满满在更新死亡倒计时,她没有钱治病。 池砚之在她的字里行间看到了令人动容的求生欲——小姑娘很爱这个世界,她自己生着病没钱治,还给流浪猫买猫条。 她真的想活下来。 后来池砚之发现,像她这样无力治疗、眷恋又无助地爱着这个世界的患者有很多。 第150章 阿砚要对陆珩好 那是一种被迫濒临枯竭的从未在池砚之身上出现过的生命力。 池砚之觉得自己的一生没有做过很有意义的事情。 又胆小。 前二十几年积攒的勇气也只够用两次。 一次是答应和陆珩结婚,另一次是问陆珩能不能不离婚。 两次不算勇敢的勇敢消磨掉了池砚之所有的“主动”。 他一直抱着“随便活着,实在被折磨疯了就去死”的想法,认真熬过一天又一天。 人只要活着就是有责任的。 所以他认真工作,画画种花,看起来爱极了这个世界。 陆珩的拒绝对他不算是毁灭性打击,只能算是导火索。 看吧,他多么卑劣。自己选择去死,却把责任赖在无辜的陆珩身上。 陆珩只是不爱他,严格来说没做什么很错的事情,背这么一大口锅属实是不该。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治病的池砚之最初只是想看看什么止痛药比较好用而已。 没想到认识了满满。 他从不把自己当良善之人,这世界上生病的、遭罪的人多了去了,他没有能力帮这么多的人。 也没办法见一个帮一个。 何况满满评论区里还有经常互动的安安和阿纯。 尊重他人命运是一种良好美德,就像池砚之希望别人尊重他的命运。 继而他意识到,满满她们的命运是自己无法选择的。 她们想要活着,却不能做到。 她们和他不一样。 真正让池砚之下定决心的,是有一天满满在微博更新了一张陆珩漫画的截图。 那部漫画当时已经完结了。 池砚之往前翻了翻,发现满满很喜欢陆珩的漫画。已经刷了很多遍。 像一种奇妙的缘分。 他们生了同一种病,他们都喜欢陆珩,他们都在等陆珩复更。 冲动起来做的决定根本不经过大脑,池砚之当即就联系了基金会。 他想满满能够活久一点,久到不十四的漫画重新更新,久到陆珩的这一部、下一部、很多部漫画都完结。 基金会马上派人联系了满满,安排检查、手术、住院治疗。 费用是池砚之承担的。 连带安安和阿纯的。 池砚之把自己全部的积蓄都捐给基金会了。 几天后那股冲动淡去,他才慢慢冷静下来。但是仍然不后悔。 他本来就是要死的,钱留着也没用。 他和陆珩有离婚的约定,死了之后遗产又不能由陆珩继承。 再说陆珩会觉得晦气的吧。 后来工作室火灾造成了一些损失,他卖房补足亏空,还继续给方珏他们发着工资。 清单上的两件事其实是相辅相成的。 melody-c之后半年的新品规划其实早就有方向了,停业之后也在赶工。 这次的新品上市之后可以稳定品牌的知名度,在他死后品牌可以放心交给方珏。 他想的是,方珏他们不需要把品牌做得很好,只把它当做后路就行了。要是在别的设计公司受了委屈,还能有个娘家可回。 而新品上市后他的个人收入就可以捐给基金会。 他不要葬礼。 最多感觉要死了请个人帮他收尸,再留点钱给帮他收尸的人就好。 来参加这个节目也是,他们给太多了。 666万应该够满满他们治疗很久,说不定可以等到新药物研发出来。 所以他还是配合一点好了。 死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他不想痛。 被爱着…… 池砚之脑海中闪过陆珩的脸,他突然很想快点回去,见见陆珩。 他感觉自己想清楚了,既然不是爱陆珩,还要仰仗陆珩的信息素减轻痛苦,那就得补偿,他得对陆珩好一点。 在死神带走他之前,“爱一爱”陆珩。这样无论陆珩知道他死亡之后是恨他还是原谅他,都会不那么遗憾。 他有点想认真对待这个节目了。 这么一想,池砚之感觉蒙在心头的乌云都稍稍散开了一些。 好像有哪里不对……算了。 空白的脑子暂时不允许他进行深度的思考,于是放弃。 他以为他想清楚了,其实没有。 池砚之没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完全是乱的。 更不会去想,他现在感到轻松,只是因为他为自己接受陆珩的感情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能够让他接受的借口。 他只知道,当他回到别墅,陆珩不在。 李端他们在海边“约会”还没回来,屋里灯都是黑的。 祁星河给自己和池砚之倒了杯水:“现在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池砚之顶着他那张清冷矜贵的漂亮脸蛋往厨房钻:“我蒸点米饭。” 开放式厨房顶灯的光自上而下打在他身上,为他的轮廓增加了几分居家感。 整个人显得温柔。 祁星河没阻拦他,毕竟有动力做点事情是好事:“累吗?累的话我来帮你。” 被池砚之拒绝了。 他回过头来,眼睛亮亮的,带着笑意:“陆珩说好吃。” 那天的恶狗扑食祁星河也看到了,现在还挂着「惊!某平台着名漫画作者竟在大街上跟乞丐抢饭吃!」的标题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祁星河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真心地为他的笑感到开心。 他靠在岛台的另一边看池砚之淘米,然后低下头给陆珩发消息。 把偷拍的池砚之的药也发给陆珩了,嘴上还说:“吃完饭记得去我房间吃药。” 为了避免被发现,这几天药先放在祁星河那里。 池砚之点头,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双面间谍。 陆珩存下图片记住药名,一个一个在网上搜副作用和用药禁忌。 其实他跟时医生通过电话,但总怕自己记得不够全面。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回到海景别墅。 池砚之没有注意到他。 祁星河使了个眼色,自己默默上楼,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alpha看着自家omega瘦削的身影,对这个人的心疼和怜惜让他近乡情怯般被定在原地。 生病了啊。 他的乖宝,从来没有被命运善待过的乖宝。 上一世的池砚之强忍着一身的病痛看着或许永远不会醒来的他时,是怎么想的呢? 也这么痛吗? 也这么绝望吗? 第151章 今晚久一些 陆珩携着安抚信息素从背后拥住池砚之,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菜刀:“怎么不休息会儿?这些我来做就可以了……是饿了吗?抱歉,我回来晚了。” “没有晚啊。” 池砚之眼眶发烫,连带嗓音都放轻了一些,平日冷清的声线此刻显得软和。 陆珩把他拥在怀里就舍不得松开,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切菜:“准备做点什么?” 靠得太近,他嗓音太温柔。 就响在耳侧,连带着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池砚之莫名有点腿软,下意识就想跑。 又实在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黑檀木沉稳内敛的气味弥漫开,无声地安抚着正因为几个小时没有得到信息素而有些酸痛的腺体。 信息素依赖的程度加重了。 腺体贪婪地吸收着黑檀木信息素,仿佛永远不知道满足。 池砚之有些心慌。 这次的感觉太明显了。 之前陆珩给他信息素,他的感受都是整个人被信息素浇透,像阳光洒在他身上,所有的地方是暖的。 而这一次就像腺体里安装了小型吸收机器。 这意味着他只是出门一天就需要大量的信息素了。 信息素的安抚让他大脑忘记蒙骗身体,疲倦感蔓延到四肢百骸,池砚之失去力气,向后靠在陆珩的肩头,闭上眼睛。 “累了?”陆珩侧过脸亲亲他,“抱你去休息好不好?” 空气静谧,墙上的两道影子紧密地贴在一起,池砚之大脑掉线。 陆珩也不着急,耐心等着。 几分钟后池砚之缓过一点:“不用,就这么抱着。” “好,就这么抱着,”陆珩顺着他,嗓音沉静温柔,“我听你的,那你怎么奖励我呢主人?” 暧昧低沉的语调激起一小阵的战栗,池砚之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住他的衣角:“你想我怎么奖励你?” 又是沉默。 温热的唇瓣蹭过池砚之的耳尖。 不用照镜子池砚之都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是红的,明明、明明这么心动,心跳也很快,他怎么能是不爱陆珩的呢? 可是他有病,心跳快不能说明什么。 感受到他情绪低落,陆珩不敢再逗他,丢开菜刀扶着池砚之的肩膀让他转向自己:“乖宝,我想……今晚久一些。” 他指的是标记。 之前怕久了会让池砚之不适,今天询问过时医生才知道,一次完整的临时标记需要至少二十分钟。 完成之后正常可以维持半个月,以陆珩的等级,维持一个月左右不成问题。 但池砚之现在生病,加上信息素的依赖、衰竭、紊乱都需要补,心理问题、情绪问题对信息素的需求量很大,能够维持三两天都算好的了。 陆珩听完吓了一大跳。 二十分钟,开什么玩笑,他老婆细皮嫩肉的,能经得起二十分钟的“折磨”吗? 他和时医生说他每次标记就三五分钟后,时医生笑他时间短。 短什么短! 他那是不舍得! 池砚之觉得自己既然决定了对陆珩好,就可以适当地满足陆珩的一点要求,于是他点头。 何况这个要求的受益方是他。 陆珩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顺利,涌到嘴边的准备死缠烂打的话都咽了回去。 当晚陆珩吃到了热乎的蛋炒饭。 他一个人连扒三碗饭,被提前回来的摄像老师录了个正着。 主要那碗也不小,一碗能赶上正常两碗。 祁星河正常饭量吃了一碗,池砚之吃了半小碗胃里就开始有刀割感,两人早早搁筷,看着陆珩用最大的碗猛猛干饭。 池砚之的眼神从心疼到震惊再到担忧,在陆珩吃完两碗之后拦了一把:“要不……给顾轻舟留点?” 毕竟是当电灯泡,万一人家两口子和好了在海边约会,把他给忘了怎么办。 陆珩从饭碗里抬起头,黑亮的眸写满委屈:“你为什么惦记给别的alpha留饭?” “快别说了,”祁星河憋着笑拍拍池砚之的胳膊,“看把孩子饿的,连醋都不放过。” 小狗不管,小狗就爱吃老婆做的饭,小狗一粒米都不会给顾轻舟留的。 小狗恨不得把碗都舔一遍。 他刚吃完,顾轻舟他们就回来了。 顾轻舟冲进来:“好香!我闻到了蛋炒饭的味道!还有吗?我真的好饿!”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大两小三个空碗。 几个摄像老师关设备的关设备,转开镜头的转开镜头。 顾轻舟震惊控诉:“你们一个想着我的都没有啊?” 陆珩倒是诚实,边收拾碗边道:“我老婆想着你了,不过你那份也被我吃了。” 池砚之都不好意思说他那是怕陆珩撑到才提了顾轻舟。 “你们!”顾轻舟故作痛心疾首,“简直丧心病狂!你们知道我今天多难受吗?我跟他俩吃完午饭去沙滩,结果他俩把我丢那就跑了,直到要回去了才想起我来。” “你……”祁星河犹豫,“有没有可能,人家是故意的?” 陆珩把碗放进洗碗机:“那你就干等着?不知道自己回来?” “我怕他们后面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上腹部的绞痛更加明显,池砚之脸上的笑意挂不住渐渐淡去。身体蜷起来,按着胃部的手背青筋明显。 眼里染上几分烦躁。 祁星河第一个反应过来:“砚之,胃疼了?陆珩!” 瓷盘与大理石碰撞的清响带着回音。 温暖的怀抱珍惜地抱起池砚之,黑檀木跟随而来,陆珩丢下一句“锅里有菜你自己盛”就抱着池砚之回房。 二十分钟过去,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 陆珩把他意识不清的爱人抱在怀里,臂弯托着脆弱的后颈,另一只手帮他轻揉胃部。 看上去是舒服些了,唇瓣恢复了血色。 黑发细碎凌乱,在灯光下发梢隐约有些枯黄。 陆珩不顾疼痛想要突破腺体的极限多给池砚之一些信息素。 白天他就不该对赵化使用信息素压迫。 祁星河从他们房间门口路过两次,等到信息素淡了才敢敲门。 陆珩没给他开,拥着池砚之发来一条消息。 「他睡了,晚点我找个借口叫醒他,让他去吃药。」 第152章 乖宝试探,乖宝心虚 现在先让他睡会儿吧。 看着那张惹人怜爱的脸,陆珩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 池砚之睡着的时候太显乖了。仿佛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再依赖我一点吧,”陆珩轻声说,“下次难受了别忍着。” 告诉我。 让我听见你发颤的呼唤。 ……让我也疼一疼。 一滴眼泪落到池砚之脸上又被很快拂去,alpha怕身体的颤动惊醒他,不敢真的哭。 能不能让我替你疼啊? 能不能让我替你生病,替你遭罪,替你走过鬼门关。 陆珩把自己手上的视频和录音剪辑完毕已经快到零点了,池砚之枕在他腿上翻了个身:“陆珩……” “我在。”陆珩低头躬身,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不爱你……” 池砚之没醒,蹙眉嘟囔道。 哪怕知道是假的,听到这种话也难免心尖儿一颤。 陆珩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握住,小声而执拗:“你爱的。” “不爱。” “……”陆珩叹气,“不爱就不爱,我爱你就行了……听得到吗?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爱我一点?” 没有回应。 陆珩在心里笑自己,他跟睡着了在梦呓的人计较什么。 “你想让我怀疑吗?”alpha声音里藏着难过的笑,“不会成功的,我不会怀疑你对我的爱,我都看见过……池砚之,你很爱我。” 他笑着,有些哽咽:“我也爱你。” “你要不要为了我试试留下来?” 这话以后不能当着阿砚的面说。 像道德绑架。 池砚之不能为了任何人,他得为了他自己。 “你变成小狗。”池砚之又嘟囔了句,似乎在答陆珩问的怎样才会爱他。 陆珩又笑,这次眼里总算有了点笑影:“汪。” 几分钟后池砚之突然被吃药的念头给惊醒。 陆珩俯身拥他,慢慢地让池砚之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口,轻柔抚摸他的后背:“乖宝,没事,我在这里呢。” 池砚之的手指如同落水的人抓住救命浮木一般死死抓着陆珩的衣服,直到粗重的呼吸缓和了一些。 “做噩梦了?” 本来失眠、噩梦、嗜睡、易醒都是正常情况,自从有了陆珩的信息素才有所缓解。 池砚之摇摇头。 身体不舒服,说不上疼,就是难受。 要说哪里难受也找不到具体位置。 得吃药。 池砚之慢吞吞起来,拿过手机心不在焉地滑动几下,想找个借口溜出去。 又在陆珩眼皮子底下,不能直接发消息给祁星河。 要不然就说……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和祁星河说? 这会不会太生硬了?再说什么事情不能发消息,非得大半夜面谈? 纠结的模样被陆珩一览无余,他失笑,松开池砚之,演技稍显拙劣刻意:“我肚子疼,去上个厕所,你还困就继续睡。” 池砚之一点没看出他是装的,表情空白了几秒,有些担忧:“怎么会肚子疼?” “可能晚上吃太多了……”陆珩被他一担心,莫名多了点负罪感,跳下床往厕所冲。 很快就听见外面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陆珩盯着手机的时间,五分钟后那个脚步声回来了。 他又隔了几分钟才出来。 洗手间那边传来冲水声,原本坐在床边发呆的池砚之才惊慌失措地往床上躲,拿起手机随手点开一个软件假装在看。 “在看什么?”演戏就要演全套,何况陆珩真的好奇。 池砚之把屏幕转给他看:“在看节目录播。” 已经过了零点,前一天的录播被加班加点剪辑好发上平台了。 池砚之刻意拉了点进度条,伪装出已经看了几分钟的样子。 “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乖宝怎么试探起来也这么可爱啊?!这和直接明说你溜出去了有什么区别? “啊?”陆珩一脸茫然,“什么声音?我不知道啊,我刚才在刷小视频。” 池砚之放心了:“没事,我以为有猫,可能是我听错了。” 乖宝宝心虚的时候话都会变多诶! 没有猫,有兔兔经过。 “不困了吗?”陆珩从自己包里拿出平板,找到节目的账号,调整到池砚之手机上的进度,“看这个吧,手机屏幕太小。” 屏幕上正在播放早上的做题环节。 是柳昭那组的。 柳昭两分题对了二十六道,四分题答了八道,总分八十四。 和谢廷玉李端一样。 姜如星两分题对了五道,四分题对了三道,总分二十二。 是最低的。 一点都没安慰到池砚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姜如星不爱柳昭,那么得了倒数第二的、同样没有及格的他呢? 是不是所有人也能看出来他不爱陆珩? 池砚之焦虑起来,呼吸又变得急促。 最近明显能感觉到状态不对,不知道是因为断药还是病情加重。 陆珩按下暂停键,熟练地抱他,引导他放慢呼吸:“让我猜猜,我家阿砚不高兴了,是因为这个测试吗?” 池砚之惊愕地睁大眼睛。 跟痛的时候最多紧蹙眉头的隐忍克制相比,这个表情生动极了。 更像小兔了。 陆珩真的会读心术! 其实不难猜,只要结合他看到上午的表现、刚才的神情加上梦呓的那句“不爱”就能推测出来了。 就因为这个才觉得不爱他了的? “乖宝,”陆珩低低淡淡的嗓音怎么听都是宠溺的,稍带点无奈纵容,“这些问题都是片面的,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不可能靠四十个问题就能概括。” 池砚之没接话。 “所以你不能靠这个评分来判定我们的感情,这里面的不代表完整的我们……你了解的我或许正是这些问题没有包含的,那些也是我啊。” “再说了,你看,”陆珩把进度条拉回去一点,“这里有很多问题你答出来,我却没有写自己的答案,说明我不了解自己的那部分,你替我记得了。” 所有人里,只有陆珩的三十二个题目旁自己的答案栏里空了一片。他没关注过自己的喜好。 十四岁后没关注过,十四岁前的不记得了。 他都不了解自己,池砚之跟他相处的时间那么少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何况他还作弊了,他比池砚之多和对方在一起过半年。 第153章 谢廷玉:我可以不要腺体 xs7.com “我真的,很感谢你记得这些、了解这些,”陆珩的声音越发温柔了,“至于其他的部分,是因为我们沟通太少了……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是我不好……” 池砚之靠在他怀里,歪着脑袋,发顶抵着他的下颌,有些涣散的目光落在画面暂停的屏幕上。 无法思考。 大脑空白。 《我们要好好告别》的第一期录播视频诞生了不少名场面。 先有陆珩故意把笔丢地上去抓池砚之的脚踝。 后有六个人三个最高分。 姜如星分数低很正常,离谱的是四分题里的“对方现在面临的最大压力”他都没有答出来。 陆珩连干三大碗蛋炒饭,喜提外号干饭王。 在外约会一天的谢廷玉李端把来助阵的兄弟嘉宾忘在了沙滩上。 约会途中李端收到匿名短信,脸色很不好看。 谢廷玉当场把李端的手机夺过来怼到镜头面前,好好一霸总差点气疯,紧紧攥着李端的手对着镜头不顾形象地、一字一句地回应。 “他没给我希望,是我上赶着的,是我不对,我做错了他才要离婚的,现在是我在挽回,不是他纠缠我!” “易感期我能熬过来,八年我都过来了,十年我都过来了,办法多的是。” “我可以关安全屋,可以注射强效抑制剂,我不是非要omega不可。” “别再说他是beta不能安抚我,他只要在,我就能被安抚到。” “我不是为他和家族对抗,我是为我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未来才是我的未来。” “八年!才八年,不知足的是我。” …… 李端冷静地看着身旁嘶吼到嗓音几近沙哑的alpha,恍惚又看到十八岁时不顾一切、赤忱热烈的少年。 谢廷玉刚上节目时冷漠、幼稚、易暴易怒、不解人意都在这一刻瓦解,李端看到一个alpha应有的担当。 “alpha的易感期一年只有两次,就算一次半个月,加一起也不过只占一个月的时间,不算什么的。” 谢廷玉生怕李端对他刚刚软化的态度因为这些消息而变回去,冷静一些了也没有松开他的手。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所以不管未来我和李端是否能够复合,都请你们别再骚扰他。” “他在我们的恋爱和婚姻中都是非常完美的爱人,是我没珍惜,从始至终所有的错都是我犯的。如果你们一定要逼迫一个人的话,就来逼我。” “但我不会放弃。” 十八岁的谢廷玉没有放弃,二十八岁的谢廷玉也不会放弃。 “如果你们非要继续干涉我的感情问题,”谢廷玉认真地看着镜头,眼中划过一丝狠意,“执意让我和omega在一起的话,我会选择摘除腺体。” 李端惊愕地瞪大眼睛,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什么!” 谢廷玉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腕,坚定地把他的手挪开,说完后面的话:“没有腺体就没有易感期了,我就不需要omega了,如果这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请便吧。” 这一番言论让李端震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个alpha以舍弃腺体为筹码要挟自己的家人,目的只是让他不再受到骚扰。 谢廷玉是以这种决然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证明自己的感情。 “不要让这种事情坏了心情,说好的海边约会呢。”谢廷玉说完之后没再管镜头,拉住李端的手就要走。 李端站在原地没动。 谢廷玉以为他生气了,不太敢吱声,又不能真的什么也不说,只能愣头愣脑地来了句:“抓螃蟹吗?” 李端:…… “你知道你刚才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说不动容是假的,但李端依旧保持理智,没有上头。 “谢总,作为企业的掌权人,你应该很清楚一些话是不能随便出口的。”李端拧着眉,抱臂站在一旁,像是不认识一样审视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他们继续闹,我会真的这么做。” 李端后退一步。 谢廷玉也没有再靠近。 两个人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静静对望。 “我没想你能很快原谅我,所以这些看似承诺的话其实都是我的事情,”谢廷玉解释,“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不是你非回来不可。 是我非你不可。 没有你,也不会有其他人。 眼前人勾起曾经的心动,李端承认他没有完全放下过。 他能抽离出来大步向前,自然不缺回头的勇气。 可过往的伤害真实存在。 镜子碎了就是碎了,重圆也不能如初。 “谢廷玉,我承认你刚才是你上节目以来说人话最多的时刻,”李端声线平稳,“但感情并非只有婚姻一种表现形式,在一起也不是只要有感情就可以的。” 谢廷玉:“我知道。” “我在网上刷到了附近一家很好吃的海鲜餐厅,要去尝尝吗?” 谢廷玉走向他:“好。” 两人的手没再牵在一起,并肩缓缓而行。 凌晨也有很多夜猫子等着更新,评论区没一会儿就被各种尖叫占满。 「看看池砚之的脚,再看看我的猪蹄,不说了,自闭了。」 「老婆脚脚香香,我舔!(色)」 「什么?谢老板你之前还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抄答案了!」 「柳昭你真别太爱了。」 「谢邀,测试题拿给我家a做了,在一起十年感情稳定的夫夫前来证明,八十四确实不低。」 「这是剧本吧?柳昭最大的压力姜如星怎么会不知道呢!明明好几次接催债电话他都在场啊。」 「池砚之分数不高啊……平时也没见他表露什么感情。」 「小狗吃饭好香。」 「完了,想起来陆珩三百块跟乞丐交换的那份眼泪拌蛋炒饭了。今晚的肯定更好吃吧。」 「谢老板你支棱起来了!没有狗子你可咋办啊(快给狗子交学费!)」 「我又可以了,豹豹猫猫有进展了!」 「怎么说呢,我们端粉……只要端哥幸福就行。」 「甜甜的一天!看完了,安心睡觉了!」 「豹豹猫猫好,狗狗兔兔好。」 第154章 会有很多次约会 陆珩似乎说了很长一段话,但池砚之没多少反应。 耳旁的吵闹声变成海浪声,陆珩的话语分辨不清,只是觉得他声音很好听。 怪催眠的。 药物渐渐起效,情绪麻木,困意上涌。 节目他也没有看完。 陆珩给池砚之拉好薄被,把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八度,下床吃了片促进信息素恢复的药物,靠在床头翻了翻评论区。 在热度比较高的准备舔他老婆的脚的那条下面回复了一句:「?建议删评,谢谢。」 破防了谢谢,他都没有舔到。 还有那条说池砚之不爱的。 这要是乖宝看到了又该难过了,陆珩回复:「他很爱我,爱意藏在生活细节里,不在答案里。」 若非不离不弃的爱意,池砚之不会在他病床前仔细照顾,不会在火海中为他殉情。 不生病的人尚且会口是心非,四十个问题的分数又怎么能证明感情呢。 他低眸,指尖拂过爱人熟睡的面容。 池砚之生病了,退却、情绪反复,一切都是正常的。 他越犹疑,陆珩就会越坚定。 拿过池砚之的手机,熟练地用池砚之的指纹解锁。 反正他每天都要检查苏双双发来的内容,替池砚之回复之后,截图,清空。 他模仿池砚之的语气,说他会照顾池韶安,实际上没有任何动作。 气得苏双双每天都在骂。 不带脏字,句句都是pua。 陆珩一句都不反驳,全顺着她。就像池砚之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而这一次,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妈,你早知道我哥当年失踪和我无关了对不对?」 乍一看这不像池砚之会问出的话,但有了前面假意温顺的铺垫,加上节目里的喝酒镜头 ,一切就都合理多了。 节目里是不允许露出赞助品牌之外任何品牌的标签的。 陆珩回来的时候带了瓶酒,标签撕掉、换上白水。房间里没有监控,没人会知道这些。 为了这个喝酒的镜头他还专门买了一套很漂亮的古典酒杯。 吃饭时他非要用这酒杯喝酒瓶装的水。 另外两人都不知情。 池砚之有心对他好,于是纵着他。 祁星河虽然觉得他有病,不能理解但最终还是看着池砚之的面子尊重了。 至于镜头里池砚之的脸是红的……因为某些人的脚在桌子底下不老实。 后来他胃疼那段也被陆珩要求剪进去了。 营造了一种池砚之喝多了的感觉。这样苏双双半夜收到信息也不至于起疑。 苏双双并没有回复。 陆珩把手机放回去。 房间里散开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陆珩揉揉干涩的眼睛。 信息素的过度使用会导致身体疲乏。 alpha的身体机能优于omega和beta,但这是建立在信息素水平稳定且正常的基础上的。 信息素浓度无法提升,起码现在有药可以促进消耗之后的信息素分泌。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拿过电脑登陆医学网站,搜索国内外腺体癌相关的学术研究论文。 一排排专业词汇晦涩难懂,看得他眼晕。 这个病和常规的癌症不太一样。它不会形成明显的肿瘤,是非实体肿瘤性癌症。腺体内的细胞发生病变,并异常增生,会随着信息素或血液扩散。 不分早期中期,只有晚期和非晚期的区别。 几乎每一个非晚期的患者最终都会发展成晚期。 除了靠放疗、化疗、靶向治疗等方式徒劳地延长痛苦的时间之外,没有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这病从前是形成肿瘤的,只是不知道病毒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异,在近几年形成了目前常见的症状。 从一个有有效治疗方案的普通癌症,变成了致死率不断上升的“体面病”。 以前的治疗方式全都不顶用了,全世界都在加紧研究,却连导致这种病变的具体原因都没有统一的说法。 目前获得最多认可的调查研究表明,在患病人群中,遭遇过不幸、受到过严重创伤、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占大多数。 且癌细胞扩散的位置优先是胃、心脏、肝脏等和情绪息息相关的器官。 若非陆珩的信息素等级足够强悍,池砚之这会儿可能已经出现吐血、心脏疼痛、腺体出血等症状。 可这病的特殊性让它给患者带来痛苦的同时并不会水肿、脸色蜡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病人与正常人的区别。 看起来就跟普通气血不足似的。 ……好歹毒的病。 陆珩一直看到天边微微亮起。 越看心里越慌越疼。 如果他不发现,池砚之真能瞒他一辈子。 不,他已经瞒了一辈子了。 陆珩合上电脑,转头看向薄纱窗帘的缝隙。 一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了。 或许他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吧……陆珩发觉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他不能很快找到最优解。 只会哭。 好没用啊。 他在联系一些专家了,把池砚之的检查单发过去,现在只能等回复。 要是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他再飞去当面详谈。 池砚之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只能由陆珩把一切都确定好。 知道池砚之的病到现在不足三十六小时,除了联系医生、了解这病相关的事项,陆珩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他没法替池砚之承担痛苦。 池砚之这一觉睡得并不太安稳,房间里始终被淡淡的黑檀木味道充斥着。 陆珩拉开窗帘,看着天空一点一点亮起来。 按照昨天的讨论,今天是池砚之这组的“海边约会日”。 池砚之潜意识惦记着这事,一早就焦虑醒了。 陆珩从窗边回过头,温柔地看向他。 池砚之撑坐起来,冲他伸出手。 小狗马上靠了过来。 “怎么了?”池砚之主动抱住陆珩,轻拍着他的后背,“没睡好吗?” 这一瞬间,他感觉陆珩似乎有点委屈。 但alpha只是与他脸颊相贴,静静相拥着。 “睡得很好,只是想起今天的约会,很期待,所以醒了。” “上次没有好好约会……抱歉,”池砚之抱得更紧了些,“这次补给你,好吗?” 陆珩闷闷点头:“别道歉,我们会有很多次约会。” 第155章 忍者 “你就这么确定?”池砚之问。 “嗯。” 池砚之心里一酸,更愧疚了。 早饭是六个人一起张罗的,节目组照例来录固定环节。 今天的话题是“你对对方的占有欲有多强”。 也称为“对方和异性的那些行为是你不能忍受的”。 包括但不限于第二性别。 一共二十七项,能够忍受得一分,共计27分。 陆今也:“六位嘉宾中分数最高的两位可以获得‘忍者’称号。” 镜头下,陆珩慢慢红温了。 陆今也笑问:“怎么了?” 陆珩:“这问的是现阶段对吧。” 陆今也点头。 然而陆珩的脸色并没有好一点, 后面的题稍显正常,但前面这几道上来就是“摸头”“摸脸”“摸腿”“搂腰”“撒娇”。 忍不了,真忍不了一点。 陆珩池砚之都是三分,最多能接受对方和异性“见面打招呼”、“有联系方式”、“一起打游戏”。 李端七分,除了和另一组相同的三条,他还能接受“偶尔的关心”、“打电话就赴约”、“共用耳机”、“有趣的事情优先分享”。 谢廷玉丢开笔,成功拿下“忍者第二名”的称呼,他十四分。 顾轻舟都震惊了:“不是,哥们……这么能忍吗?” 李端没说话,等着谢廷玉解释。 这把要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追妻路直接变成无妻徒刑。 “你能接受李老师单独跟人吃饭看电影?”顾轻舟拿着谢廷玉的问卷念道,满脸的不可思议,“能接受李老师喝醉了给别的异性打电话?……单独旅行、分享日常、穿别人外套、拥抱摸头……这些都能接受?你是真忍者啊。” 谢廷玉垮起霸总脸,显得不甘不愿:“不能,但我现在只是追求者,没资格限制他这些自由。” 看上去都要碎了。 李端低头笑了下,这个答案……他还算喜欢。 喜欢看谢老板不情愿,但是不得不尊重他的样子。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另外一边。 这一次的全场最低分居然是姜如星,他是一分。 他只能接受柳昭和其他omega见面打招呼,有联系方式他都接受不了。 事实上在那五个月的婚姻里,他也是这么要求柳昭的。 所以柳昭的通讯录里除了乔宁以外,没有omega联系人。 连工作上的都没有。 而柳昭以27满分的成绩拿下“忍者”称号。 他全都可以忍受。 姜如星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不解和震惊:“你真不爱我了?” 柳昭没说话,用淡漠平静的表情回答了他。 那瞬间姜如星如坠冰窖,他看出柳昭是真的不在乎了。 在节目上哪怕生气也还是会主动安抚他照顾他的人此刻如此决绝,姜如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住地摇头:“不,不是,你一定是在赌气。” 柳昭残忍地摇头:“我真的不在乎,你想怎样就怎样。” 末了,他还意味不明地勾起唇:“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 …… 去海边的路上,陆珩看了眼池砚之的手机,苏双双还没有回消息。 乔宁的身份倒是不难查,甚至直接上网就能搜到。 bluenihgty-night在职的设计师。 池韶安的同事。 陆珩眉心狠狠跳了跳,让人去查池砚之从bnn离职的原因。 池砚之二十二岁回国入职bnn,但只待了一年就离职了。 二十三岁创立melody-c品牌。 陆珩跟他国内重逢的时候,melody-c已经靠第一次的新品上市获得一些知名度了。 他只知道池砚之在bnn工作过,具体的离职原因并不清楚。 直觉告诉他,和乔宁是有关系的。 因为池韶安进入bnn是在池砚之离职之后。 “今天……不带手机了,”池砚之把手机留在车上,他想着既然要对陆珩好,那就得专心一些,“好不好?” 陆珩自然没有意见:“嗯,今天是只属于我们的一天。” 后排的祁星河检查包里的药:“要不你们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呢?” 他开玩笑道:“我可是要全程在场的,你们可别学隔壁组,把我跟顾总似的给忘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打扰这两人。但既然是上节目,就不能毫无存在感。 何况池砚之还得吃药。 “我们不会忘记你的,祁哥。”池砚之心情很好,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笑意。 “你们不用管我,”祁星河道,“就把我当工作人员,照常约会,我给你们拍照。” 顿了两秒,补充:“吃饭记得叫我。” 比起柳昭那边的鸡飞狗跳,他们这组气氛格外温馨。 两人都是第一次跟爱人来海边玩,又是在录像,有其他嘉宾一起来有目的地做任务和完全自由地约会是不一样的。 他们行为僵硬到祁星河想笑:“你们两个跟木偶人似的,这还是约会吗?好歹把手牵上啊。” 像偷偷早恋的少年一样,两个人这些日子经常牵着的手此刻怎么摆都不对劲。 指尖青涩地碰到一起又触电般分开,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海,就是不看对方。 后来池砚之试探地勾住陆珩的小手指,陆珩侧脸紧绷着,看上去有点紧张,手握住了池砚之的。 一分钟后两人才稍稍放松下来,对视的一眼充满温柔。 祁星河不远不近地跟着,用手机对着他俩咔咔拍照。 今天阴天,没有太阳,气温不算太高,很适合在海边玩。 光脚踩在沙滩上,沿着海慢慢走着。 镜头也慢慢记录着。 跟拍摄像忍不住跟祁星河道:“这两人的约会好纯情啊。” 怎么不是呢。 只是牵着手,像一对相爱已久的恋人。 池砚之的脚步缓下来,陆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拿着卡通气球在跑的小姑娘。 池砚之在看那个气球。 “你想要那个?”陆珩问。 池砚之摇头,他不想要:“我都多大了。” 只是以前也没拥有过,遇到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等着我。” 有一种想要叫陆珩觉得他想要。 陆珩松开池砚之的手,喊祁星河来陪着他。 找陆今也借了现金,又跑去问那个小女孩的家长气球摊在哪里。 第156章 他们一定能翻山越海 几分钟后,陆珩牵着一只卡通兔子的气球跑过来。 池砚之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看着。 祁星河觉得这一刻池砚之完全忘记了他,满心满眼都是奔赴而来的陆珩。 他们像最最普通的年轻情侣一样。 拥有最平凡也最动人的爱情。 祁星河退开几步看着这个画面,眼眶发烫。 池砚之在笑,他看上去好幸福。 祁星河从没见过这样的池砚之,他始终那么清隽漂亮,却鲜少让人觉得明媚。 小狗跑过来,把气球的绳子系在池砚之左手手腕上,像揉小朋友一样揉了揉池砚之的脑袋,又黏黏糊糊凑过去吻了下他的唇:“好适合你。” 这个世界上可爱的、漂亮的、美好的一切都适合你。 镜头被抛于脑后,约会正式开始。 陆珩牵着池砚之另一只手,本来好好走着,突然低头观察了一阵。 接着顿住,落后池砚之半步后,在池砚之抬脚时抬起同一只脚——跨步,完成步伐一致的小目标。 池砚之真的被他的小动作可爱到了,与他交握的手紧了些。 陆珩也加重力气。 池砚之继续加重力气。 两人跟较劲一样,都把对方的手握到发痛才一起松开,对视一眼,轻松地笑起来。 “累不累?”走出很远之后陆珩问。 海水已经没过脚踝,池砚之这才察觉到自己有点累了,于是点头。 陆珩不管不顾地原地坐下,双腿叉开,拉着池砚之坐在他两腿之间。 从身后拥住。 手指撩开颈后的发,唇瓣贴过去。 短暂地标记了一下。 池砚之半阖起眼睛,无力地靠在陆珩的怀里。 陆珩比他更早地察觉了他的疲倦。 海水在脚边涌动,天地间的其他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耳边很少这么安静,听得见陆珩的心跳和呼吸。 alpha握着omega瘦削的腕骨轻轻摩挲,黑檀木不防水,所以池砚之今天没带佛珠。 那截质感如玉般温润的手腕纤细漂亮,陆珩抬到唇边留恋地吻了吻。 池砚之被他唇瓣的温度烫得身体发颤,恍惚间混入了一滴滚烫的液体。 心是疼的,越来越疼了。 疼到陆珩恨不能把心脏掏出来扔掉,好让自己有个喘息的机会。 又病态地觉得还不够痛,应该痛到能和池砚之感同身受。 镜头和祁星河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到那么细节的东西。 只能看到两个大男孩儿深色裤子完全湿透,上衣也湿半截儿,一跪一坐在湿润的沙滩上挖着什么。 忙活半天又拉着手起来,以一种密不可分的姿态。 陆珩不知道在哪里捡了根棍儿,像是别人在海滩写字后留下来的。 两人幼稚兮兮地把脑袋靠在一起。 池砚之:“你想写什么?” 陆珩反问:“你想写什么?” 池砚之想不出来,抬眸看向海面。 想死掉。 这个念头无声钻入他的脑海。 最好现在就死掉。 无法控制地循环,池砚之的瞳孔剧烈颤动,死死压抑那种奇怪的渴望。 陆珩已经在写了,人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他写。 池砚之陆珩永远在一起。 写得很大。 池砚之跑过来,重重扑到他身上。 陆珩没有料到他的这个举动,两人一起摔在沙滩上。 他把池砚之护在怀里。 池砚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疼痛和烦躁一并袭来又被排斥在外。 一双黑眸望着另一双黑眸。 距离越来越近,鼻尖碰到鼻尖。 唇瓣呼吸纠缠,睫毛轻颤。 又凶狠又小心。 有回应的吻。 池砚之抢走陆珩的小木棍,爬起来在海滩上画画。 画陆珩的眼睛。 陆珩画池砚之的侧脸。 池砚之画两人交握的手。 陆珩画两个人并肩。 好好的约会莫名其妙变成了画画比拼。 年轻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换了衣服,午饭在附近餐厅解决。下午这两人去赶海,刚换的裤子又被打湿。 一人拿着小铲子,一人拎着小铁桶。 祁星河跟在后面,偶尔捡一只路过的小螃蟹。 说是赶海,其实战利品全都是景区工作人员开着车往海滩上洒的。 车在前边撒,那俩小乖宝跟在后面捡。 可爱得要命。 祁星河一点也不怨陆珩了,他觉得这两人好般配。 两人很随性,像是完全忘记在录节目了。一点节目效果都没搞,全程纯爱式互动。 我就站在这儿,我看谁还敢说他俩不爱的。祁星河想。 玩累了就随便一坐,依偎在一起,看着海平面。 傍晚时起了风,乌云翻滚,海边的人大多都离开了。 节目组想托祁星河问问那两人要不要回去。 风很大,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池砚之那身体不一定经得起雨淋。 但祁星河觉得陆珩能顾好池砚之。 否则刚起风的时候陆珩就会带着池砚之离开了。 海滩上,alpha躬身行礼,牵起omega的手亲吻手背:“气氛不错,可以邀请你跳个舞吗?” 池砚之眼底一片纵容的笑意:“好啊。” 乌云翻滚,天色阴沉,连带着海水都变得浑浊。 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雨,哪里就“气氛不错”了? 祁星河理解不了。 设计师和漫画家都是搞艺术的。 你俩别太合拍了。 祁星河和节目组一起呆住,怔怔看着那俩小疯子,喃喃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不如跟着一起疯了算了。 忘掉池砚之的病,忘掉痛苦,忘掉节目。 去他的重重阻碍,他们一定能翻山越海。 祁星河大吼了一句:“你们跳久一点啊——” 说完也不管他们听没听到就跑回停车场。 跳舞的两人对视一眼,陆珩:“他说什么?” 池砚之:“我没听清。” “要不然……”陆珩提议,“等等他?” “嗯。” 祁星河很久没跑这么卖力过了,回来时剧烈喘着粗气。 陆今也:“我靠。” 她原本懒散的身体一下子站直了。 祁星河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架好小提琴,琴弓落于琴弦之上。 陆今也确信这绝对是节目播出以来最为盛大震撼的场面。 琴声和舞步交织,心跳与呼吸纠缠。 这场雨始终没来。 一曲终了,乌云间泻下一缕天光。 第157章 他是阿砚的自己人 这一天比爬山都累,晚饭是在一家私房菜馆解决的。 没让节目组跟着,就他们三个人。挑了个僻静的包厢,点了几个菜。 池砚之一点食欲都没有,偏偏“左右护法”都在,他没办法敷衍,只能慢吞吞地喝汤。 慢到祁星河都有点看不过去了:“砚之……”光喝汤怎么行,还生着病啊。 陆珩眼神示意他不要勉强池砚之:“累了是不是?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休息。” 池砚之握着汤匙的手停下了,一时忘记自己下一个动作该是什么。 累。 停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累。 白天里那些幸福的时刻都像幻影,匆匆经历过一次就破灭。 记不清了。 身体被拥住,冷不丁颤了下,又开始心慌。 眼前的人和桌子都在晃,明明被陆珩抱在怀里,却没有实感。 感觉漂浮在半空,随时都可能坠落。 “祁哥你先吃。”陆珩抱池砚之起来,“我带他换个房间缓一下。” 得再标记一下,纯靠释放安抚信息素作用已经不大了。 祁星河应了声。 怎么可能还吃得下? 他来之前,只要店里不忙他就追直播。池砚之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有这么差,是病情恶化加速了还是…… 胡思乱想间收到陆珩发来的消息。 「应该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别太担心,好好吃饭。」 祁星河看完,逃避一样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上。 他从这么一句平淡的话里窥见陆珩无助的灵魂。 他懂。 陆珩怕他多想,怕他吃不下,还特意发来这条消息。 就因为他是池砚之的朋友。 陆珩知道池砚之肯定不乐意看见他吃不下饭,所以明明自己也难过,却先来安慰他。 正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为爱人做点什么,才慌不择路、爱屋及乌。 祁星河缓缓呼出口气,双手重重搓了搓脸。 他一个成年人,真用不着被这么惦记。 他夹起一筷菜,机械地送到嘴里,咀嚼,咽下,回复:「不用操心我,你们俩好好的。」 另一个空包厢里,陆珩丢开手机,把门反锁。 拉开一张椅子,抱池砚之坐下:“阿砚?” 怀里的人没给回应。 意识似乎和身体并不同步。 陆珩撩开他稍长的发梢,鼻尖抵着腺体嗅了嗅。 柑橘味涩到发苦。 没关系,不管是甜橘子还是苦橘子都能被黑檀木林保护起来。 池砚之突然开始挣扎,推开陆珩搂着他的手。 险些从他腿上栽下去。 陆珩赶紧捞住他:“怎么了乖宝?” 池砚之目光涣散地看着地面,胸口起伏剧烈,喉结滚动几下,最终还是抑制不住,歪过身子吐了出来。 总共没喝半碗汤,全吐了。 酸水胃液一同呕在地板和陆珩的鞋上。 刀割一般的疼痛,像是要绞碎本就脆弱的胃。 为什么。 稳定期过去了吗? 眼前升腾起黑雾,身体被人稳稳托着。 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喉咙里有些上涌的铁锈味。 陆珩把他拥回怀里,没有犹豫地咬住后颈。 “啊……” 池砚之身体一颤,喉咙溢出嘶哑的喘息,冷汗从发间流下来,汇聚到下巴尖。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难受的。 湿漉漉的,被陆珩托着下巴随手一蹭。 发抖的身体被强硬地扣住。 池砚之在黑檀木的浇灌下勉强找回一点清醒,发觉陆珩几乎是把他禁锢在怀里。 怕他这个时候乱动会伤到腺体。 是陆珩啊。 池砚之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大脑与外界隔了一层厚棉花。 想抓住点什么,手指却只能无力地蜷缩着。 二十分钟过去,陆珩把下巴搭在池砚之肩上:“好点了没?” 好多了。 笼罩大脑的浓雾没有完全散开,但不舒服的症状已经好了很多。 池砚之回温的手指攥着陆珩的:“……添麻烦了。” 陆珩听不得这种话,好像他是个外人似的。 又不可能跟他发脾气,就抱着他不吭声。 生闷气,让池砚之猜。 小狗耳朵耷拉下去,一看就是不高兴了。 但是可爱。 池砚之抬起没有力气的手,轻轻抚了抚空气。 那只手被陆珩握回手里。 “我吐地上了……会给人家店里员工添麻烦。”池砚之似乎把他看透,轻声解释一句。 陆珩别开眼:“不会添麻烦。” 池砚之看着他发红的耳尖,又偏过脑袋朝他身后看——尾巴果然摇起来了。 小狗好容易满足啊。 又缓一阵,陆珩把池砚之抱回原来的包厢。自己找保洁要了工具去把池砚之吐的给打扫了。 这样就完全没有给人添麻烦,他家乖宝不用有心理负担。 陆珩偷着乐,从掰开的苦涩里去找一粒甜。 阿砚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 洗完手回来正赶上后点的粥上来了,陆珩哄着晕乎乎的池砚之,耐心地喂下半碗。 池砚之真吃不下了,推他手腕。 陆珩还在演一个不知道他病的人:“乖宝,这才半碗,多吃点啊。” 嘴上这么说,手早就把碗放下了。 池砚之清醒不少,但也没抓住这个细节,靠在椅子里生怕陆珩问出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陆珩连借口都帮他想好了:“就是累了,累就容易犯胃病,回去就休息,听到没?” 池砚之感觉不对,又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 。但人醒着的时候不工作对池设计师来说简直不可饶恕:“我还得工作。” 陆珩看了眼时间,回去差不多八点。 “就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够干什么的,池砚之讨价还价:“十二点。” 陆珩气笑了。 就当我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刚又吐又晕,回去就想工作四个小时? 他那样锋利的眉眼,恶劣笑起来光气场就有点唬人。 池砚之不怵他,但也不想让他不高兴,退了一步:“十一点。” 真就只退一步。 工作室对池砚之的重要性陆珩有数,医生也说状态好的时候运动工作不耽误。 “最多十点,”陆珩一锤定音,“不舒服就立刻停下来。我们明天还要早起。” 去看海上的日出。 池砚之点头:“好。” 确定他不会再吐了,陆珩才结账带他回去。 第158章 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 后颈被换了有陆珩信息素的贴纸,回去的路上又眯了一小阵,回到别墅时池砚之感觉自己满血复活。 甚至可以连做两个空翻的程度。 陆珩先一步下车给池砚之开车门。 本想顺手也帮祁星河开了的,后座的车门被从里面打开,祁星河惊悚地来了一个大跨步吓了陆珩一跳。 被吓到的陆珩下意识去护池砚之,怕池砚之也被吓一跳。 池砚之站稳,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两米外的祁星河。 “我自己有手,”祁星河举起手,“可以自己开车门,用不着别人。” “啊……”池砚之恍然大悟,“你是怕我吃醋吗?其实我……” 陆珩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一点也不想听到阿砚说他不吃醋。 祁星河提醒的对,他是得注意一点。 事实上陆珩根本就不是会给别的omega主动开车门的人,他顺手帮祁星河,是因为没把祁星河当成omega。 换成别人也不会这么做。 祁星河在他心里的定位是“池砚之的好朋友”,于是性别就捎带地模糊了。 但祁星河是在提醒他,如果池砚之状态很好也就罢了,现在他生着病心理会很敏感脆弱,他们一个作为爱人一个作为“娘家人”要从根本上杜绝池砚之误会的可能性。 ……哪怕池砚之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正常的社交礼仪吃醋。 要是池砚之知道他们两个这么想,只会感到无语。 温暖的小狗爪还捂着他的嘴,池砚之的眼睛弯起来,难得坏心眼地伸出舌尖。 舔了一下。 湿润的触感伴随一阵酥麻从掌心到心脏,再传递到每一个细胞,陆珩瞬间红温,耳垂发烫。 怔愣间池砚之已经退了半步招呼祁星河一起进屋了,只留下半石化、似乎还在回味的小狗。 “他还挺纯情,那脸红的。”祁星河边走边打趣。 “是吧。” 池砚之回头看,陆珩正低着头看着被他舔过的掌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收回目光,右颊梨涡又深了些:“很可爱吧。” 这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带着点炫耀。 ……炫耀自己家宠物的那种感觉。 池砚之跟客厅打牌的人打过招呼,回房间工作。 洗了脸降温成功的陆珩敲门进来:“你用手机吗?给我用一下。” 池砚之跟方珏沟通完了,闻言直接把手机递过去:“用吧。” 自从陆珩帮他屏蔽苏双双之后,他就再也没点开过那女人的聊天框。 陆珩跟她说了什么他也不曾知道。 现在已经习惯这个每天的固定环节。 “解个锁。”陆珩把手机怼到池砚之面前企图面容解锁。 池砚之低头画图,也懒得腾出手用指纹解锁:“我直接把密码告诉你吧。” 陆珩:? “下次你就可以直接拿走了,”池砚之抬眸,“专门跟我说一声会打断我的思路。” 陆珩站着没动。 池砚之目光往下挪。 看见他屁股后面的螺旋桨。 只是把信任交给他就这么开心啊。 “密码是,”池砚之语气没什么变化,眼神更柔软了些,“别忘了。” “……”陆珩跟被天降惊喜砸傻了似的,呆滞地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你就不怕我翻别的吗?” 池砚之继续埋头画画:“你不会的。” 又被信任的小狗:!!! 池砚之有点担心他把尾巴给甩断,那个画面……怪血腥的。 小狗被赶出房间。 祁星河已经加入了那三个人的牌局,见他下来,招呼道:“一起吗?” 陆珩摇头。 握着池砚之的手机走到另一边的大落地窗边坐下。 凌晨的那条消息有了回复。 苏双双:「这怎么能叫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不跟着一起出门,保姆只带他一个人,他会走丢吗?」 陆珩心里的火重新烧起来,焦躁地站起身又坐下。 手指泄愤一样飞快按着手机键盘。 「您的意思是,一个六岁的自闭症儿童,应该独自留在家里,是吗?」 苏双双此刻刚好在回复池韶安的消息,看见这句,立刻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这是要当面骂啊。 陆珩点了挂断。 「妈,我还在录节目。」 电话又打了过来。 陆珩再次挂断。 「妈,您是要当着镜头的面指责我吗?我哥是您的孩子,我就不是吗?」 陆珩不知道池砚之想不想这么问。 反正他的画被撕掉的时候他是想问的。 他想问,老师说爸爸妈妈都是爱自己的宝宝的,你不爱我,是因为我不是宝贝吗? 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成为宝贝才会被爱,而是被爱了才会被当做宝贝。 苏双双回复:「这是我们家欠韶安的。」 真是冠冕堂皇啊。 「是家里欠的,还是我欠的?」陆珩问。 「池砚之,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哥哥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父母一直都在补偿他。」 「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懂点事!」 「要是你没有出生,你哥就不会丢!这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 陆珩深呼吸,气得眼前发黑,回她:「要是没有您和我爸,我会出生吗?」 这句话当场把苏双双点燃,消息不断地弹出来。 「要是没有我和你爸,你连出生的资格都没有!你是在指责我们吗?池砚之你长本事了啊。」 「是不是别人又跟你说什么了?这个家你要是不想待就趁早滚出去。」 「为什么走丢的不是你?」 后面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字眼。 黑檀木失控地在空气中发散,又被残余一分理智的陆珩强行抑制住。 他的信息素不能浪费。 另一边打牌的谢廷玉最先感受到来自alpha的攻击信息素,顾轻舟很快也感受到了。 心里一惊。 陆珩那个成天半死不活的性子,信息素根本不会失控的,他这是…… 顾轻舟立马起身准备过去。 被陆珩遥遥一眼钉在原地。 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黑眸中隐着怒气。 一股“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烦躁感。 顾轻舟看着陆珩摸出两张信息素阻隔贴,粗鲁地拍在后颈。 第159章 这种人我在喜欢 疯了吗?信息素硬堵回去淤滞在体内会出问题的。 要是正常情况还好,莫名失控的信息素堵回去很可能引起信息素紊乱。 毕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就算陆珩用要吃人的目光恐吓,顾轻舟也不可能不管他。 何况夏浔跟另外那组离开的时候还专门眼泪汪汪地把陆珩托付给他了。 虽然那小子是演的。 仿佛他们是一对刚刚离婚的夫夫,陆珩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顾轻舟找了两支抑制剂递过去:“咋了?” 陆珩幽深的目光扫过那两支抑制剂:“谢了。” 接过一支直接注射到腺体里面。 “我出去跑个步,”陆珩起身,“你们继续。” 四人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说走就走”的alpha。 年轻人就是好啊,突然想跑步直接就出门了。 顾轻舟没追问,送他到门口,老父亲一样细细叮嘱:“注意安全,靠路边跑,过马路看看两边有没有车……” 然后在陆珩满脸的“你看我几岁”的表情下声音越来越小。 “轻舟,那保姆怎么样了?” “没醒,”顾轻舟蹙眉,“可能得加大治疗力度,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花多少钱我也得让她……” 陆珩打断他:“不用治了,送回去吧。” 顾轻舟有些不解,但也知道他有他的打算:“那行。” 现在保姆的口供已经不重要了,自然没必要再帮她吊着命。送回原本的地方很合理。 要不是沾了池砚之的光,她一辈子都得不到像这几天一样的治疗。 至于死活……人都躺了两三年了,和死了也没区别。 陆珩走进门外的黑暗里。 “既然没醒,那就别醒了。” 他还没善良到能帮这样一个活该的人“祈福”的程度。 陆珩一路奔到海边,堵在心口的浊气才稍微好了些。 他再看向手机,苏双双已经不发消息了。 「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待我。」 隔了一段时间回复,反而更显得真实。 苏双双完全没有怀疑:「家里对你哪点不好?缺你吃缺你穿了?」 「不就是关了你几天吗?都十九年了,还在记仇?」 「你怎么不想想,你只是被关了一个月,你哥哥可是出去受了九年的苦啊!」 陆珩的呼吸复又变得急促而粗重,不远处还有打着手电赶海的游客,他只能死咬着牙根气到浑身都在发抖。 六岁的小孩,本来就有自闭症,还被关了一个月! 怎么关的,关在哪里! 他想把这股怒意嘶喊发泄,可是不能。 附近还有孩子,这大晚上的吼一嗓子,肯定会被他吓到。 大脑和耳边都嗡嗡作响,陆珩强迫自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不断发抖的手把池砚之的手机牢牢握在手里。 就像救命稻草。 一股淡到几乎闻不出来的柑橘味传入鼻腔,陆珩心头一跳。 凑近手机,嗅了嗅。 手机上沾了很少的柑橘信息素,却让陆珩平静了下来。 乖宝还在等他,他不是出来生气的。 账可以慢慢算,现在乖宝为先。 手指发麻,触碰屏幕的时候没有知觉,一句话反反复复按错按键,愣是编辑了一分钟才发过去。 「所以您早就知道保姆不是我拉走的,对吗?」 苏双双:「是又怎样?你就不该存在。」 足够了。 陆珩没再废话,把聊天记录都截图下来。 另一边。 苏双双随口跟池韶安提了一下这件事。 自从发现辱骂小儿子会让池韶安高兴之后,这几乎成为了她取悦池韶安的必备手段了。 池韶安愣住,没想到池砚之会旧事重提。 他以为池砚之不会敢问。 多年来池砚之的逆来顺受都让池韶安感到愉悦,即便问了又能怎么样,不还是自取其辱吗? 池韶安要来了全部的聊天记录,几乎从字里行间中看到池砚之求而不得的样子。 平时装得那么清高,到头来依旧是个可怜虫而已。 池韶安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这几天都在立抑郁破碎人设,也该到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明天晚上两组会合,那时候池砚之的表情,还能那么冷静吗? 身旁的乔宁见他在笑,凑过来问:“怎么了韶安?这么高兴?” 乔宁作为姜如星的朋友过来,面对池韶安一开始还有种想要接近却不敢的感觉。 毕竟那件事之后,两人说好了减少联系。 见他过来,池韶安第一次没有排斥:“发点小视频……网友没有直播看,该无聊了。” 乔宁扫过他手机上的内容:“这……不好吧?” “不好?”池韶安挑眉,镜头之外的他哪有一点病弱感,“你倒是会心软……乔宁,陆珩已经在调查以前的事情了,你觉得你还能独善其身吗?” 乔宁脸色变了变。 他心理素质没有池韶安这么好,否则也不会来了之后就总想跟池韶安说上话。 以前池砚之没人在乎,怎么折腾都行。现在有陆珩了,他是真怕哪天火会烧到他身上。 夏浔在露台跟柳昭讨论怎么在镜头下更出片,结束之后准备下楼倒水喝,就看到泳池边的躺椅上坐着的两人。 他有些疑惑地蹙眉,又想起乔宁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设计师。 他悄无声息地走开,给陆珩发了条消息。 好好的离婚综艺都被玩成谍战片了。 夏老师敬业程度百分百,第一次有了真正讨厌的搭档,感觉这班上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头回这么不想上班。 陆珩没带自己的手机,回到别墅收到夏浔信息的同时,手机上被推送了一条视频。 营销号五分钟前发的。 视频场景在医院,看角度是偷拍,画面有些晃,但池砚之的脸十分高清。 池砚之眼神阴狠,毫不犹豫把手里的水泼向池韶安。 标题是「这种人到底谁在喜欢啊?追到医院里去霸凌自己亲哥。」 陆珩想起上次约会池砚之回别墅之后就请假了,原来是去医院。 他直接大号点进去,评论并转发:「我在喜欢,还有什么疑问吗?」 第160章 该下工陪狗狗啦 池韶安转发了这个视频:「砚之他不是故意的,谢谢大家关心,我没事。那杯水只是有一点点烫而已。」 还在专心工作的池砚之对这一切一无所觉,连陆珩打开门看了看他都不知道。 见池砚之状态没问题,陆珩下楼,让祁星河看那段视频。 祁星河气得脸都有点扭曲,感觉血压飙升:“那天我和砚之一起,他爹的,有本事偷拍没本事把全部事实放上来吗?” “祁哥你冷静点,”陆珩道,“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现在才发……” “你意思是……这是池韶安授意拍摄的?那他为什么……” 倒也挺能忍的,到现在才发。 其实池韶安当天在医院直播,要是同天发布,网友免不了要问为什么池砚之也在医院,后续无论怎么引导都会影响他那天直播的效果。 后来就是因为陆珩明里暗里的威胁才一直没发。 祁星河飞快打字在评论区说明那天的情况,但还是很快就被骂池砚之的言论压了下去。 这么一条简单的视频很快就冲上热搜。 “怎么回事?砚之上热搜了。”李端也刷到了,脸色不太好看,“是池韶安做的?就这么一段掐头去尾,没前言没后语的视频居然能引来这么多人……” 这要是池砚之看到,也太搞心态了吧。 陆珩起身:“我先去陪陪他,今晚不让他上网了。视频先别管,我晚点发回应。” 不能让池砚之直接上网看到那些评论,起码要跟他说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祁星河发现自己的评论被秒删,还直接被禁言了。 “简直欺人太甚。”他负气地丢开手机,又捡回来在自己的主页发了事情经过。 没提池砚之的病,只是表明池韶安先挑衅,现场不是没有别人。 但他的账号没什么人关注,就算带了话题浏览量也不高,只能注册小号在营销号的评论区跟人对线。 陆珩在卧室门外等着,卡点推门进去:“小狗闹钟提醒您,已经晚上十点了哦,主人是不是该下工陪陪小狗狗啦?” 池砚之正靠在椅子上发呆。 陆珩喊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很久了。 目光挪到纸上,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是准备怎么画的了。 算了。 池砚之脚蹬地,椅子的滑轮向后滚动带着他转过身,伸手:“狗狗过来,主人抱抱。” 陆珩一溜小跑地过去,俯身拥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饿不饿?” 池砚之摇摇头。 “你先松开,”池砚之温润道,“我看看你的眼睛。” 陆珩不明所以地与他对视。 小狗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池砚之的心抽痛了一下,捧着陆珩的脸:“小狗狗做什么了?看起来很累啊。” 鼻尖一酸。 爱人的温柔可以轻松击溃强装出来的堡垒。 陆珩轻轻笑着,脱力地跪下去,仰着脸看着池砚之。 是很乖的笑。 池砚之看着他的眼眶一点点变红,看着眼泪从深情的眸中涌出来,顺着脸颊流过脖颈。 喉结隐忍地滚动,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脆弱。 “怎么哭了?”池砚之最受不了他这样,声音跟着发颤。 怎么流泪的时候还在笑啊。 池砚之用手指帮他擦泪,却越擦越多。 偏偏这人眼睛里的高兴是实打实的。 为什么啊。 就因为关心他一句? 想着陆珩或许因为他的一句关心就这么开心,池砚之的心像被揉捏千百次,又酸又痛。 傻狗狗,爱他干什么啊。 “我高兴。”陆珩笑,眼睛里铺开碎了的星,“乖宝,要苦尽甘来了。” 池砚之呼吸一滞。 苦尽甘来。 多好的词啊……可是陆珩他还不知道,他们没有甘来的那一天。 只要和他在一起,陆珩就要经历更多的绝望和难过,到那个时候,这双眼睛还能是笑着的吗? “乖宝,我可以跟所有人证明,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了。” 思来想去,池砚之不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索性由他说出来。 池砚之怔愣地看着他,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陆珩大体上说了一遍,包括他冒充池砚之跟苏双双聊天套话的事情:“她……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这倒是在预料之中,池砚之点头:“嗯。” “具体内容就不给你看了,免得影响心情。”陆珩点开池砚之与苏双双的对话框,里面的内容已经被备份后清空了,“现在……我要把她删掉了,可以吗?” 池砚之看着空白的对话框,内心一片平静。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吃药才这样,还是真的这么平静。 “我来吧。” 池砚之觉得今天真的是很好的一天。 他和陆珩很完美地约会了一次。 还有机会告别一些以为永远告别不了的东西。 池砚之靠进alpha暖烘烘的怀里,心脏狂跳,失焦的目光穿过手机屏幕看到一些过往。 做决定对他来说有点麻烦,永远瞻前顾后,脑子里永远有理不清的乱麻。 总是歉疚,对所有人。 曾以为可以活下去的那些日子里,池砚之尝试过自救。 书上说不是他的错。 但他总不信。 他只能相信自己的想法。 所以常常觉得是自己记忆出错,他好像真的拉着保姆跑了。 有时他也看到,是他推开池韶安,不让池韶安拉着保姆的手。 是他找来人绑架了池韶安。 混乱到他分不清幻觉和梦,更无法确认事实。 哪怕陆珩很多次说会帮他找到真相,他也不曾真的信过。 已经那么多年,哪有那么容易啊。 可真的被他找到了。 终于有人于黑暗中解救被困住的幼小灵魂。 池砚之手指剧烈发颤,坚定地点了拉黑的按钮,然后删除联系人。 他不想思考后果了,他想活下去,想活得……比医生说的“最多一年”更久一些。 像是卸下心头的一块重石,池砚之的手腕垂下去,手机也顺着滑到床上。 半晌,他说。 “谢谢你。” 有点冲动,想要告诉陆珩很多事,可是话涌到嘴边,他又记不起想说什么。 这些天记忆减退得更严重了,他蹙着眉仔细回想半天,无果。 只能认命地偎在陆珩的怀里。 第161章 请向我的爱人道歉 “谢我还不如亲亲我。” 陆珩并不是邀功,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池砚之会刷到,他甚至是想瞒着池砚之的。 人都在他这里了,没必要回想起之前的烂事。 池砚之大脑短路,很久之后才理解陆珩的意思,也没听出那是句安慰,便扬起脸去吻陆珩的下颌。 唇瓣是干燥的,但很软。 陆珩低下头。 纠缠在一起的模样像两只脆弱小兽。 唇瓣分开时牵出一条银丝。 陆珩看着池砚之的唇变得湿润殷红,满意了。 找了个借口去楼下拿东西。 祁星河看见他就懂了暗示,急吼吼窜上楼去给池砚之找药。 把药送来的时候池砚之在玩手机。 祁星河吓了一跳:“你看什么呢。” 陆珩没说池韶安让人发的那条视频吧,这要是让池砚之看见了…… “漫画,陆珩昨天凌晨更新的,”池砚之靠在床头,腰背后面被塞了两个枕头,“你要看吗?” 祁星河放心了,他对漫画不感兴趣。 池砚之点点头,模样矜贵又带点矛盾的乖巧。 接过药吃了。 喝了半杯水胃里就开始发胀,池砚之不敢喝了,等会儿要是把药吐出来,他不好跟陆珩解释。 注意力无法集中,漫画看两格就忘记前面的内容,于是倒回去重新看。 来回好几次,祁星河看着都累。 池砚之又抬头:“真不看吗?” 以前的池砚之不会问这种话的,他好像被陆珩养得有点不一样了。 “很好看吗?”祁星河道,“等我回去看看。” 安利成功,池砚之接着看了。 祁星河感觉他像漫画软件里的小广告弹窗,滑着屏幕的时候突然弹出来给他推荐陆珩的漫画,见他选了对勾就放心把自己关闭掉了。 陆珩回来时池砚之正偷偷摸摸在“又止”app动态。 「今天很好。」 「刚看完最新话,好想问下一话什么时候更新。」 池砚之印象里陆珩应该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陆珩的漫画家身份。 他突然想起一件严重的事。 今天他和陆珩一起在海滩上画画的时候,他是不是忘了表现出一些惊讶了? 陆珩……应该没发现吧。 “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池砚之问。 陆珩“嗯”了一声,根本没找什么东西,只是跟楼下那三个人预告一下他晚点会发的微博。 那是所有人都要知道的真相,所以没必要瞒着。 池砚之困得很快,药效上来,魂就像被勾走了一样,浑身都是沉的。 又被某只坏心眼的小狗抱着索吻,迷迷糊糊睡过去。 陆珩刚给他扯好被子,就见他艰难地睁开眼:“……” “嗯?”陆珩把刚拿起来的平板又放下了,轻轻拍着池砚之的肩。 这人困得都快晕过去了,还在强撑着。 “怎么不睡?是有话跟我说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池砚之才想起来:“嗯。” 要说什么来着? 陆珩不催也不哄,只是等着。他怕一打岔会惊到池砚之。 眼皮很重,池砚之闭上眼。 陆珩预感他还会再醒,没有动作。 果然。 “你……今天,”池砚之很困,完全强打起精神,只为问这一句,一句话被他分成三段,“开心吗?” 停歇的间隔都险些睡过去。 “开心。”陆珩肯定道,“和你在一起的每天都开心,今天特别开心。” “骗人。”池砚之嘟囔,“你都哭了。” 陆珩抿着唇,屈起的指关节碰碰他的脸。 “你不要……”池砚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一个字模糊到听不清。 陆珩久久凝视他,唇角牵起一点弧度:“好,我不哭,我以后会常常笑。” 所以乖宝,你不要再为我的眼泪而感到难过。 流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有时候并不能控制。今晚他努力忍过却还是决堤。 不可以让乖宝觉得他很脆弱。 他只是比较容易哭,其实很坚强的。 池韶安那个视频发了快两个小时了,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但评论区的画风不一样了。 陆珩的评论被顶到最上面,下面一溜烟的“我在喜欢”。 底下那条评论也是质疑池韶安的:「这身衣服和背景,是好几天前的吧……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当天怎么不说呢?」 这条评论有条高赞:「不知全貌不评价,没当天发或许是被威胁了呢,真相出来之前少说话,免得被人当枪使了。」 这条评论被回复了很多次。 「点开主页就知道什么成分了,装什么路人。」 「现在理中客了?之前骂池砚之的时候不见你说不做评价。」 「关主页了是吧?没事,你姐我截图了!(此人主页骂池砚之的言论截图)」 「你要真相?给你真相。(祁星河的博文截图)」 …… 很多支持的声音。 和一开始乌烟瘴气的弹幕完全不一样了。 下面依旧不少是骂池砚之的,总的来说还算可控。 买热搜而已,不是只有姓池的有钱。 几分钟后一个词条被顶上热搜。 #请向我的爱人道歉# 里面只有一条视频和长图占满了十八个位置的微博。 配文有一段话。 「我不知道这一切算下来该是谁的错。 是怕承担责任所以说谎的保姆,还是不听话执意在游乐园里乱跑的七岁顽童。 是人贩子,还是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身体弱一个自闭症,却只请一个保姆照顾的不负责任的父母。 是后来把一切算在弟弟身上的当事人,还是把六岁自闭症儿童关起来的母亲。 或者是,来晚了的真相和我。 总之不是我的阿砚。 不明真相跟风骂过的键盘侠们可以向我的爱人道歉吗,哪怕他已经不需要了。 另:1.谢谢很多支持的声音,谢谢你们的理智。2.恶意辱骂诋毁均已截图留证,后续会起诉。」 保姆拖着小小的池砚之追着池韶安跑的视频。 赵化的解释录音带字幕。 与苏双双的聊天截图,套话部分和之前几天她很熟练地使唤池砚之去“伺候”池韶安的言论。 全方位无死角地控诉出一个事实。 ——池砚之完全无辜,并常年遭受来自母亲的pua。 甚至这么多年都在被迫做哥哥的佣人。 第162章 标题被作者吃了 就算是看了之前的营销号视频,准备站在池韶安那边的网友看到这条博文也只能拔剑四顾心茫然。 一边是没头没尾的视频,一边是多方位的铁证。 「把自闭症儿童关起来?一个月?亲生母亲?这还是人类的语言吗?」 「就事论事,这件事里池砚之真的是无辜的。」 「从六岁起就背负“弄丢哥哥”的指责,被亲妈pua,他怎么忍下来的啊。」 「我知道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但你们这也太狠了吧。」 「虽然池韶安被拐走很惨,但显然池砚之过得也不好啊……为什么要怪他啊。」 「这个脑回路我真理解不了……你们做父母的欠池韶安的,为什么要让池砚之还?」 李端默默转发这条微博。 端玉娱乐官方大号转发。 lz摄影工作室转发。 夏浔转发。 melody-c工作室转发。 …… 扩散速度远比营销号的那条视频快得多。 乔宁握着手机重重拍打池韶安的房门,不多时,池韶安不耐烦地打开门,房间里药香味浓郁。 “又有什么事?” 乔宁说不出话,直接把手机递给他看。 池韶安瞳孔骤缩:“怎么会……” 回想苏双双给他看的聊天记录,他这才反应过来,池砚之不是在祈求苏双双的关爱,他只是在套话! 不。 以池砚之的性格,他不会这么做的。 池砚之就是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人。 所以是陆珩。 ……他竟然喜欢池砚之到这种程度吗?喜欢到耗费时间精力去调查这种不重要的事情? 池韶安阴郁的眼底闪过嫉恨。 但是。 就算是玩偶也经不起反复泼上脏水吧,即便他前脚泼,陆珩后脚就洗干净,也还是会造成伤害吧。 苏双双那个蠢货。 池韶安打了通电话,让人把之前的视频删掉了。 又告诉苏双双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苏双双自然也看到网上的那些话,想质问池砚之为什么要泼池韶安,却发现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在家里无能狂怒大骂一通之后看到池韶安的消息,才勉强压下怒火。 不能回应,不能反驳,冷处理是最好的,网友不可能总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做完这一切池韶安已经恢复了冷静,似笑非笑地看向乔宁:“害怕了?” 乔宁摇摇头:“你不生气吗?现在网上那么多人骂你。” 怎么可能不生气。 池韶安身上的药味被隐隐失控的奶味信息素遮盖,他厌恶地蹙起眉。 手里还有张王牌,陆珩不是想护着池砚之吗? 他倒要看看死人应该怎么护。 池砚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玩物,有趣的玩物就是要慢慢玩。 玩、死、为、止。 这节目还有半个月,足够。 他或许对付不了陆珩,但拿捏池砚之还是很容易的——这么多年,他早就摸清了池砚之的脾性。 看起来出尘,实则厌世。 为了扮演一个抑郁症患者,池韶安研究过他们的心理。 而池砚之很显然是有心理问题的。 他只需要推池砚之一把…… 他转发了陆珩的微博,配字:「原来一直都是我误会了……」 - 陆珩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和方珏联系上了,让方珏有事先跟他讲,今晚的微博一发,melody-c那边难免受到影响。 各种安慰的、关心的私信和评论,负责官方账号的方珏根本应付不过来。 陆珩让他跟池砚之汇报的时候捡好的说。 真相大白就够了,网友怎么想怎么看对现在的池砚之来说并不重要。 池砚之最近状态不一样,明显没有那么多精力关注舆论。加上本来就不怎么爱上网冲浪,陆珩也不担心网上的评论对他的情绪造成影响。 都说抑郁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差。 其实不然。 每天都和求死欲对抗,每天都在赢的人怎么可能脆弱呢。 陆珩在窗边站了会儿,回来抱住池砚之,怜惜地吻他的鼻尖。 还没结束。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而已。 陆珩恨不得把他没经历过的池砚之的过往一次查完。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 这才几天,那可是十几年啊。 陆珩,过往很重要,但现在和未来更重要。 他劝自己。 眼下最重要的是留下池砚之,该查的还是要查,但不能本末倒置。 omega的身体单薄瘦削,拢在怀里硌得人心里发疼。 池砚之梦见那间小黑屋。 他已经很少回到这个梦境了,漆黑的压迫感还是让人喘不过气。 墙角抱膝蹲着的小男孩目光空洞。 池砚之想逃,指责谩骂铺天盖地,他的双脚生根般无法挪动。 恍惚间一双温热的手托住他的后背,带着无法推拒的暖意将他拥进怀里。 仿佛永远不会被打开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光从门的另一边透进来,看不清门口那个人影。 直到他走近,走近,单膝跪下张开双臂,将二十五岁的和六岁的池砚之一同揽进怀里。 他说。 不是你的错。 梦境外的陆珩胸口的衣料被沾湿,他将人牢牢抱着:“现在有很多很多人都在说,不是你的错。阿砚,听听这些声音。” 他曾经跟池砚之说,“我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需要更多的声音来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做到了。 如果我一个人不够,那么加上他们呢。 他们也喜欢你,是很纯粹的喜欢。 阿砚。留下来。 关于腺体癌的最新研究成果被陆珩翻遍了,询问专家回复的也没有更加行之有效的方法。 凌晨时分陆珩才在极度混乱的思绪中睡过去。 节目零点准时更新,吃了一嘴苦瓜的网友对池砚之的遭遇又生气又心疼,可大家能做的太有限了。 只能指着节目更新了去吃点糖。 「谁说我们可怜小兔不爱狗子的!占有欲明明超强!」 「端哥七分啊,谢老板不得碎掉。」 「好家伙,谢总你14分,这个老婆你是不想追了吗?……哦,原来是不得不忍啊(捂嘴偷笑)」 「神级反转!姜如星才一分!对柳昭的占有欲太强了吧!连异性联系方式都不能有啊?」 「好不容易谢总和端哥不吵架了,这对又开始天天吵,你们还记得在上节目吗?我好怕你们打起来……」 第163章 柳昭爆大瓜 没想到节目里再爆大瓜。 这一组原计划是五个人一起去海钓,临出发之时,姜如星还在因为柳昭对他没有占有欲而生气。 追在柳昭身后不停地问:“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本以为柳昭不会回答,但柳昭停了下来,看着他,承认:“是。” 姜如星企图从他眼中看到一点说谎的痕迹,可是没有。 在商场录直播的那天,不想上跳台的他就已经说过这话了。 当时柳昭没有正面回应,他又是气话就没放心上。 现在想来,柳昭当时也没否认。 他像是被气傻了,浑身止不住发抖,嘴巴张开又闭上,反复几次之后才挤出一句:“所以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哄他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柳昭厌恶这种习惯的下意识反应。 他克制自己没动:“姜如星,玩弄感情的前提是,你得先付出感情。” 姜如星一脸被侮辱的气愤,指着柳昭的鼻子骂:“你说我没付出感情是吗?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能跟你这样的木头在一起五个月?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他不能接受柳昭对他从没有过爱意。 他分明……感受过无微不至的照顾。 刚上节目的时候他不是奔着复合来的,他是个主播,自然是曝光量越高越能吸粉。 其实他长得不错,乖巧挂的omega在网上一直很吃香。姜如星对自己的外表有信心,他上节目是想积攒话题度进军娱乐圈的。 本来以为见到柳昭也会心如止水。 可当他发现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之后,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受不了这种落差。 婚姻里的柳昭对他不说百依百顺,也是绝对忠诚的。 他突然就开始在乎柳昭提离婚的事。 在姜如星的视角里,柳昭提出离婚一点预兆都没有,他不知道为什么,柳昭也不说。 姜如星一直心存疑问,直到今天柳昭变得残忍。说从没爱过他。 “姜如星,”柳昭声线平静,却听得姜如星心里发慌,“如果你想说清楚,起码不要在镜头前。” 姜如星却觉得他这话是在心虚,当下就拔高音量。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镜头的面说的?”姜如星一步步靠近这个曾经把他当成掌中宝的alpha,“柳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才要离婚的?” 如果不是,怎么可能净身出户。 柳昭刚提出离婚的时候姜如星不同意,闹了很多次,半个家都被他砸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可能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沉默? 柳昭示意跟拍的摄像老师先回避。 姜如星见状更确定心中所想。 ……这个alpha装出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赚足了观众的同情。明明自己做错事,却倒打一耙说他没有付出感情。 “今天我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柳昭不语。 摄像老师识趣地退开,又被姜如星拉回来,满脸的无措和尴尬。 柳昭叹了口气:“别为难人家,我们的事情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姜如星被愤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冲昏了头脑,做了最不清醒的决定:“柳昭,你妈妈还不知道你上这个节目吧?她也不知道你工作室……” 柠檬信息素瞬间凌厉起来,带着明显的怒意扼住姜如星的呼吸。 无辜受到牵连的摄像老师捂着腺体闷哼一声。 柳昭理智回笼,收敛信息素:“好,说开就说开,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柳昭是母亲老来得子,老太太怀他的时候四十三,今年已经七十多了。 父亲前两年去世了,母亲身体也不大好,一直住在乡下老家。 柳昭一向报喜不报忧,离婚和欠债的事情都没跟老太太说过,怕她跟着操心。 被姜如星这么一激,曾经束缚着他的名为“道德感”的锁链骤然消失了。 是他自找的。柳昭想。 从姜如星把陆珩不要的爱心早餐给他,到之后一次次变本加厉的羞辱,柳昭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难听的话他不想在镜头面前说,是因为他本性就做不出这么恶劣的事情。他会考虑后果,即便姜如星不对,他也不想姜如星这样毁掉。 可姜如星提起他母亲。 柳昭想起结婚时母亲说:“小昭啊,星星比你小那么多,你得好好对人家。要是被我知道你欺负他,我一定从老家坐车来揍你。” 姜如星一直都知道他不会跟老太太提不高兴的事儿,今天却还如此威胁。 得到应允的摄像老师呼出一口气,放心地继续拍摄并决定让跟拍池砚之他们的摄像同事请自己吃饭。 这边太遭罪了。当时抽签抽到这边,他就知道要完。 柳昭甚至还心平气和地倒了杯水给姜如星,然后一张嘴就是王炸。 “那就说清楚吧,离婚的原因。” 姜如星越听脸色越白,甚至忘记驱赶不相关的人员,任由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切。 这一段全程没有剪辑,观众越看越裂开。 姜如星家里本来要把他硬塞给一个很丑的alpha,他不同意,从家里跑出来。 之后阴差阳错跟柳昭发生了关系,姜如星便要求柳昭负责。 反正和谁结婚都要结,不如找个帅的。 后来他发现柳昭拍照技术很好,在他能在现实里接触到的alpha中收入算还可以的,便更加觉得值。 姜如星不住摇头,喃喃:“不是的,不是的……这都是你猜的。” 柳昭直接掏出证据:“这是你喝醉酒跟乔宁说的,我录下来了。”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离婚的,”柳昭在一旁坐下,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件与他不相关的事情,“但是……阿庆他们,你私下联系过吧。” 阿庆等人是柳昭以前的朋友。 姜如星只顾摇头:“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以为他们不会告诉我吗?”柳昭轻笑,“别傻了。” 知道这事的当天柳昭和阿庆打了一架,几年的朋友就这么绝交了。 “你和他们都有错,这里面唯一的受害者是我。” 第164章 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很想责怪你,但那天我回家,你还在直播。” 柳昭回想起那天。 他推开门,姜如星在客厅直播,按弹幕的要求唱唱跳跳的。 很卖力。 柳昭说不出重话,但当天就决定离婚了。 他觉得这种事挺恶心的,连提都不想提。自己的omega勾引上了自己的朋友。 “哥!”姜如星扑过来想抓他的手,却被避开,“你信我的,我没被他们标记!” 柳昭厌恶地蹙眉:“一定要标记了,才算出轨吗?” 只是想起来就反胃。 “不说他们了,你的那几个‘榜一’大哥,又如何解释?” 姜如星抖得像筛糠。 他一直以为柳昭年纪大,平时很少看直播,是不懂这些的。 发现姜如星和阿庆他们有联系是在婚后第四个月,不久后柳昭就注意到姜如星跟几个常给他打赏的直播间观众不清不楚的。 或许没到更令人作呕的程度,但足以让柳昭放弃这段婚姻。 之所以没戳破,一方面因为他确实不能接受,婚内出轨这种行为在他心里很恶心。 另一方面,因为母亲从小对他的教育是,不可以欺负omega,omega是要被宠着的,犯错了也要给对方留点面子。 柳昭可以做到。 加之他并没有姜如星跟别人发生关系的直接证据。 他提出离婚,姜如星不同意——他当然不同意。 他就算再不知道好歹,也能看出柳昭是个值得依靠的好alpha。 说出这些事情需要一些勇气,柳昭已经不在乎了,婚都离了,他对姜如星唯一的感情就是两人曾经同吃同住过。 见到姜如星此刻的样子,柳昭叹气:“是你让我说的,满意了吗?” 已经开口了,索性直接说完吧。 “你想问我为什么净身出户对不对?”柳昭说,“因为你赚的钱不够你花的,我觉得我还能赚,作为一个alpha我有工作有收入,怎样都饿不死。” 只是他没料到本来稳定运作的工作室也会出现问题。 “更主要的原因是,你的纠缠令我……很烦,你跟着我无非就是图点钱,多了我也没有。” 离婚的时候无论怎么分割财产姜如星都不同意,柳昭干脆全给他了。 这下姜如星没什么可继续纠缠的了。 姜如星早已满脸是泪,不顾镜头,狼狈哽咽着问:“可是你对我很好……不是因为爱我吗?” “对你好是我的义务,”柳昭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纠结爱不爱的,“不管娶谁我都会对对方好。” 这就是柳昭的婚姻观,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合适的、相爱的。 但无论跟谁结了婚,他都会把对方当做重要的人,守护、忠诚。 柳昭对姜如星好,不是姜如星有多值得,而是柳昭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因为这是节目,不想让姜如星太尴尬,他才一次又一次主动照顾。 因为说出真相会导致姜如星的名声毁掉他才一直忍着,忍到忍无可忍。 如果姜如星没有挑衅,直到节目录完柳昭也不会把这些事当着镜头说出来。 现在说出来了。 轻松了。 柳昭望着遥远的天际:“其实我很想退出节目,但违约金太高了,我付不起。” 姜如星也付不起,哪怕知道节目播出会被骂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录。 本来陆珩发的微博就引起了很多关注,今晚节目点击率蹭蹭上涨,评论区多的是震惊到无语的观众。 和连夜取关脱粉的姜如星粉丝。 「我靠!!我本来以为姜如星那些智障行为只是想引起柳昭的注意,没想到他是真脑残。」 「一直以为没剧本只是个噱头,没想到你们真的什么都敢往外放啊!」 「我破防了,我哪知道不粉明星粉个小主播也能塌房啊。」 「现在就是很好奇,剩下半个月他们得怎么录。」 更出圈的还得是天色阴沉的海边,陆珩与池砚之在小提琴伴奏下共舞的那段。 「是预示今晚陆珩那条微博吗?天光乍泄,苦尽甘来,好有宿命感。」 「狗狗和主人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啊。」 「要是没有陆珩,池砚之不会就这么被这家吸血的人冤枉一辈子吧。」 - 早晨四点钟,天还黑着,节目组已经在海边架好机器。 房间里,陆珩轻声唤池砚之。 爱人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掀起一点,又覆下去,没有睁开眼。 “别着急,慢慢醒。” 陆珩把池砚之枕着的胳膊抽出来,想着等会儿抱池砚之出门就行了。他怕自己的动作惊到池砚之,所以“预告”一下。 池砚之“嗯”了一声,偏过头,侧脸靠在满是黑檀木味道的小兔上。 湿毛巾一点一点擦过他的脸和手,池砚之感觉自己脸上被抹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他闭着眼问,嗓音有些哑。 “儿童霜,”陆珩把乳液揉匀,又去搓他的手,“我抹脸用的,挤多了给你来点,手上也涂点。” 池砚之感受他揉着自己手背的力度,淡色的唇角翘起来,没有起疑。 好可爱,小狗用儿童霜擦脸。 其实不是的。 池砚之在吃的靶向药副作用有可能引起皮疹,现在只是用不含酒精的润肤乳液预防一下。 “怪不得你皮肤很好。”池砚之稍微醒了一点,随口夸道。 “这话别人夸我就信了。”陆珩捧起他的脸,极其熟练地在唇上偷香。 谁夸都行,就是最漂亮的宝贝说出来不那么可信。 池砚之又在笑,微睁的眼睛眸光温柔。 “早上好,小狗,”他说,“要接吻吗?” 哪有不要的道理,陆珩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扣住他的手指:“那我不客气了,主人。” 池砚之醒来刚积攒出的力气又被小狗吻没了,被抱下楼的时候气得用拳头捶陆珩胸口。 陆珩假装自己很委屈:“是你要亲的。” 池砚之动作顿住,半晌小声狡辩:“那我也没同意你亲那么久。” “好,我知道错了,”陆珩面不改色,“下次会更久。” 听听,这是人话吗? 看似道歉,实则准备变本加厉。 第165章 完美的是你 池砚之不可能由他这么抱着出去见人,拐过楼梯拐角就要下来。 “乖宝,小狗想多抱一会儿,”陆珩用信息素裹着他,“放心吧,他们先出发了,这里没人。” 池砚之稍稍安心。 他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在装作对陆珩好。 只知道他很喜欢被陆珩抱着。 所以成全陆珩的同时悄悄满足自己。 到达海滩时天边隐隐亮起,李端回过头,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砚之,快来。” 谢廷玉订了早餐:“就等你俩了。” 六个人坐在沙滩上一字摆开的矮椅上,边吃边聊天。 很默契地,没人提起昨晚的微博。 一件很沉重但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不需要迟来的安慰了,真相大白,束缚池砚之的枷锁也该随风逝去。 四点半时天边已是一片橘红。 “我们运气很好啊,”祁星河说,“昨天傍晚那么大的风,还以为要下雨。” 夜里天就晴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池砚之。 他刚知道池砚之生病的那天,医生说这个病运气好的话也有能再活三五年的。 池砚之当时摇头说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或许不是不太好,都在后面呢。 池砚之早餐没吃多少,又不想别人看出端倪便依旧握在掌心里。 回以一个笑。 陆珩把他手里的早餐接下来,递过一杯温水。 池砚之的脸被晨光映照得更加温柔。 苍白的轮廓清晰、漂亮,逐渐被镀上一层流金,如同这片橘红的海。 橘子海。 柑橘不止有青涩。 还有生命熟透的颜色……晚是晚了些,但总归来得及。 太阳出来了。 没有人再说话。 日出的时间太短暂,池砚之怔怔看着,脑子里飞快闪过了很多念头,最终定格。 好想死在这一秒。 他的手被人坚定地握住。 那个想法就被驱逐了。 他已经活过了这一秒。 池砚之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陆珩的,干燥的掌心不知何时渗出了细汗,眼睛没有离开海平面之上初升的太阳。 陆珩不关心日出。 和池砚之一起看到的日出当然宝贵,但日出每天都有,宝贵的是他的爱人。 他在爱人眼里看到了那片橘红,生命的颜色。 他说。 我爱你。 用不惊扰这个画面的音量。 池砚之听到了,捏捏他的掌心。 选定拍摄的这片区域是租下来的,这个时候不会有游客过来。 陆今也捧来一把卡片:“今天的固定环节要开始咯。” 今天是亚瑟三十六问。 这些问题基于“自我暴露理论”,通过不断深入的自我暴露,增加彼此之间的了解,快速拉进感情。 三十六个问题分成三组,每位嘉宾要在三组各十二个问题当中抽取一个,双方都需要如实回答。 这一环节顾轻舟和祁星河不需要参与。 他俩坐在不远处唠嗑。 陆珩对节目组不让抱着录表示出极大的不满。 池砚之看着他耷拉下来的耳朵和尾巴,忍不住哄着:“你乖一点,回去奖励你。” 陆珩:!!! 看到全过程的谢廷玉:…… 谢廷玉:“端哥,你看我就不会胡闹。” 李端在磕cp,表情依旧高冷:“人家几岁你几岁。” 比小狗大四岁的大狗轻轻碎掉。 两对是分开同时录制的,李端收回目光:“走吧。” 谢廷玉委委屈屈地跟在后面。 顾轻舟叹了口气,对祁星河道:“还是得我上啊。” 祁星河没听明白:“你上什么?” “起到一个兄弟嘉宾的作用,”顾轻舟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下,“按理说咱们来是帮他们解开一些矛盾,推动感情发展的。” 祁星河点头。 虽然他现在觉得陆珩和池砚之之间的问题完全是心结,感情……似乎也不需要进一步推动了。 但顾轻舟是谢廷玉那组的,那两个人确实还需要一个长了嘴的来说点什么。 陆珩抽到的第一个问题是: 对你来说,“完美”的一天是什么样的? 池砚之脱口而出:“今天就很完美。” “可今天才刚刚开始。”陆珩说。 “完美的一天只需要一件完美的事情就可以了。”池砚之望着遥远的海平线,嗓音沉静。 思维迟钝之后灵感之神就很少眷顾他了,池砚之发觉自己说不出很浪漫的话。 只是当负面的想法出现时,一只温热的小狗爪轻易推翻了它,对池砚之来说就很完美了。 他偏过头,问:“你呢?” “我啊。” 陆珩在脑海中构建他最希望出现的场景,那当然是有一天医生告诉他,池砚之恢复健康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每一天都会是完美的。 可他不能说。 “完美的一天首先要有你在,我每天早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可以为你做早餐,送你去上班。下班的时候我在门口等你,我们一起散步回来……你要是不愿意走路,我可以开车接你。 “然后我们去超市买菜。做好饭能在餐桌边看到你,晚上还能抱着你睡,这样就很完美了。” 池砚之的心脏浮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痛,忍下来,轻笑着:“这样听起来,完美的好像不是这一天,而是我。” “当然是你!”陆珩道。 “但是这个问题的本意是让你描述理想状态中的一天,而不是跟我在一起的一天。” 又在钻牛角尖。 陆珩看着那双黑眸,里面仍有风雪。 池砚之是真的不懂……还是他的温度不够? “你说的,完美的一天只需要有一件‘完美’ 的事物,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阿砚。”陆珩说,“完美的是你,要有你在,才能完美。” 池砚之很不认可他这个说法,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别开眼睛。 要在什么时候开口才好呢? 告诉这只可怜的小狗,不要幻想永远不会出现的画面。 他会死的,陪不了陆珩一辈子。 他把这个节目当成一场梦境,他饶过苦苦挣扎的自己,想和陆珩拥有一段共同的美好的记忆。 哪怕短暂。 他已经没力气和陆珩计较以前的事情了。 今天真的很完美,晚上他会选择不离婚,一定能看到小狗笑的。 第166章 是好消息哦 池砚之抽取第一组的第二个问题。 「如果你能改变影响自己成长的任何一件事情,你会改变什么?」 池砚之的呼吸顿住,接着就急促起来。 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不想在镜头面前失控。 脑袋垂下去,鼻尖渗出冷汗,唯美的天光下,池砚之单薄的身体像一块易碎的薄玻璃。 每一寸的痛苦都是尖锐的,刺穿灵魂的。 不能。 起码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他不知道是哪个关键词击垮了他,从前他没有这么……脆弱。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啊? 陆珩第一时间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镜头,示意摄像老师先离开。 池砚之尖削的下巴搭在陆珩肩头,茫然的目光看着橘蓝渐变色的天空,复又低下去,发顶抵住陆珩的胸膛。 颤得像一捧被风吹过的泡沫。 眼前漫上黑雾,胃里开始翻涌,池砚之原本张着唇急促地喘息着,此刻却只能闭上嘴巴。 极力克制想吐的冲动。 他小口小口地咽着唾沫,手指紧紧抓着陆珩腰侧的衣料。 耳鸣带来的锐痛刺穿耳膜和大脑,腺体内的信息素也不安分起来。 叫嚣着想要冲破身体,被释放。 然后毁灭。 陆珩单手揽着他,撕下信息素贴纸换到池砚之后颈上。 黑檀木安抚了躁动的柑橘。 隐约听见陆珩跟陆今也说:“阿砚胃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 不用面对后边的问题了,池砚之紧绷的弦一松,意识摔进黑暗里。 再之后…… 好像吐了,又被喜欢的怀抱搂着,睡了一觉。 没睡多久就被唤了名字。 身体醒了,灵魂不在。池砚之看到人影,空荡的眼里却映不出任何。 眼前的人换了几次,微凉的杯壁触上他的嘴唇,有人让他喝水,于是他张开嘴乖乖地咽下几口温水。 有苦涩的东西顺下去,明明有水,却还是割着喉管往下坠。 池砚之胃里一抽,险些又吐出来。 紧接着嘴巴里又被喂进两颗压片糖。 不能、这样。 陆珩会察觉的。 “没事了,乖宝,睡吧。” 靶向药得按时服用,所以不得不叫醒他。 陆珩最大限度地给池砚之信息素。 然后把人放到床上,机械起身,吞下促进信息素分泌的药物。 哪怕是个s级的alpha,现在的他也能被一个健康omega轻松撂倒。 信息素和生命力挂钩的,池砚之信息素衰竭,陆珩就把自己的给他。 如果池砚之生命衰竭。 陆珩就把自己的命给他。 池砚之对信息素的需求量更大了。 所以陆珩时时刻刻都贴着吸收信息素,等贴纸的容量满了就换给池砚之。 医生不是说他的信息素有效吗?那就多来一点。 腺体功能不全……他得什么病不好。 陆珩把自己之前在别的医生那里做检查的报告发给时医生,问:「我可以直接做手术吗?」 时医生秒回:「不能。」 陆珩的问题是腺体受伤导致发育不完全就意外分化造成的,手术必须在信息素充足且健康的程度下进行。 所以必须得有一段时间,一点信息素都不释放。 否则他这样经常透支信息素又刚好有凝血障碍的,万一手术时没有信息素支撑,极大概率下不了手术台。 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问了果真希望破灭。 陆珩指甲掐着酸痛的腺体。 真不争气。 时医生说池砚之的病情反复是正常的,原本存在的亏空被弥补时只会感到舒适。 而现在需求量剧增,极大概率是陆珩的信息素够强悍,已经在这几日内将空隙填平,继而…… 恢复池砚之发情期时使用万能信息素降下的契合度。 陆珩丢开手机握着池砚之苍白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是好消息哦。” 等契合度升上去,回到原本的水平,他的信息素就能起到更好的效果了。 他抚开池砚之凌乱的发丝,干涩的唇瓣里吐出的字是温润的,只有半句话:“等你好了……” 后面的话交给池砚之说。 池砚之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的。 侧颊紧贴着只有薄薄一层皮肤覆盖的手背,另一只手在回复陆天华发来的消息。 池家人跑到陆氏去要说法。 他们到底要什么说法,陆天华把他们敷衍走了,又来骂陆珩闲着没事去掺和别人家事。 多可笑,父母对孩子做再伤天害理的事情,顶头了不过是一句“家事”。 他和池砚之一个困在六岁,一个困在十四,要用一辈子来忘却的痛苦在施暴者眼中只是“闲着没事”。 - 陆珩打开门,数双担忧的眼睛吓了他一跳。 谢廷玉李端陆今也祁星河顾轻舟还有一众工作人员都在门外,见他出来,欲言又止。 “胃不舒服,已经哄睡了,”陆珩故作轻松道,“醒来再喂点饭就没事了。” 李端眉间流露出些许忧虑:“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之前就说有胃病吧,胃是情绪器官,要好好照顾一下。” 陆珩点头:“他那部分先别录了,一定要互动问答的话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吧。” 他刚刚看了亚瑟三十六问剩下的问题,要是他把池砚之可能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都提前收起来,可能也不剩几张卡片了。 陆今也表示理解:“先休息,别的以后再说,有问题的话及时去医院啊……对了,另外两组傍晚来会合。” 有个别安排是需要全员到齐的。 “那个乔宁……他过来了让他先来找我,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 陆珩本想说让乔宁先回去,又觉得不太妥,有的事还是当面问的好,问不出来他再继续查。 手机上弹出几条微博的消息提醒。 陆珩正准备忽略,余光瞥到内容写着“你老婆……” 还没看清就被他顺手一键清空了。 他只能点进微博看那条私信。 「不十四!快来认领你老婆!」 他老婆就在旁边,还需要去哪儿认领啊? 陆珩点开下面的截图。 一个原始头像原始用户名的动态截图。 是个没见过的社交软件,只截到了最新的两条动态。 一条说今天很好,一条说漫画什么时候更新下一话。 发布时间是昨晚。 第167章 乖狗狗,想要什么 陆珩心头一跳,忙问是什么软件。 对方:「又止app。你快去看,绝对是你老婆,猜错了我倒立拉稀。」 他就是之前在池砚之的动态下问“你也是不十四的粉丝吗”的那个网友,当天刷到池砚之那条直播截图的动态还没有察觉到什么。 今天刷到他昨晚的动态一时好奇才翻了翻之前的动态,发现前面的那条录音怎么听都像陆珩啊。 虽然内容对不上号,但是……或许是直觉。 得到回复后陆珩立刻下载了软件。 又止。 真的是特别小众的社交软件,广场上发动态的总共也没有几个人。 或许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池砚之才能说出一些他平时不敢说的话。 “又止”就是“欲言又止”啊。 想说又没能说出口的话。 池砚之的动态不多,总共就八条,看得人心里疼疼的。 「和喜欢的小狗谈上恋爱了。」 「小狗很心急呢,真可爱。」 「真的很黏人,一会儿不见就能99+」 「小狗,快点好起来吧。」 看时间,上了节目之后池砚之就不发这样的话了。 时医生说池砚之之前有过一次自.杀式的药物滥用,是在发情期。 那时候他因为不慎跌下台阶脑震荡了,人在医院躺着。 不该的。 他就不该为了拖延时间而走楼梯。 不走楼梯就不会磕到脑袋,不磕到脑袋就不用住院。 他的乖宝那天回医院看他了,但是看到了池韶安。 离开之后又进入发情期。 陆珩胸腔剧烈起伏,浓重的心疼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当时还要信息素。 池砚之生病了,不能释放信息素,会加速癌细胞扩散的。 可他要,池砚之就给了。 再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内容,手机从颤抖的手间滑落,陆珩无力地松开手,猝然跪倒在地。 他把脸埋在池砚之的掌心,咬牙抑制着泪意。 答应阿砚不会再哭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陆珩哽咽道,“……你好起来,惩罚我,好不好……” 不要惩罚你自己。 阿砚,阿砚,阿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以后绝不再让你失望了,一次也不会。”陆珩握紧他的手,又怕自己太吵,只能克制地把声音放轻,更轻。 轻到他的歉意他的承诺只说给自己听。 他怕吵到他的宝贝。 这些没有用处的话。 他把池砚之害成这样。 如果他没作死,他的阿砚是不是就不会生病。 如果他没住院,阿砚发情期他是不是就能陪在身边。 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缺席。 他配不上他的池砚之。 但是……在池砚之好起来,亲口说不要他的那天到来之前,他赖也要赖在池砚之身边。 - 池砚之醒来之后感觉更不对了。 有了标记,又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还不错。 身体是轻松的,没什么不适感。 看起来阳光不错,估摸着是下午三四点钟。 纱帘拉着,只能感到暖烘烘的。 哦,原来热源是身边的小狗。 陆珩在画画,趴在床上,池砚之的身边。 看起来是在平板上赶下一话的内容。 “在画什么?下一话吗?”池砚之随口问。 陆珩身体一僵,保存绘画进度就来抱他:“你在追我的漫画?” 糟糕,说漏嘴了。 池砚之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算了,小狗又不会为这件事吃掉他:“嗯。” “什么时候发现的?” “……结婚后不久,有次你手机没退出漫画作者账号就丢在沙发上,被我看到了。” 陆珩没说话。 池砚之以为他生气了,抬眸去看。 撞入深情浓到能把人溺毙的黑眸里,那双眼睛盯着他的唇,似乎带着某些渴望。 十分能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以陆珩近几天的状态,他应该会直接吻过来,而不是露出这种胆怯的眼神。 “怎么了?”池砚之捏他的脸,“我上午……呃,就是有点胃疼,是不是吓到你了?” 陆珩摇头。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陆珩不说话。 池砚之推他的肩,陆珩就松开他,躺了下去。 ……往常都有些阻力的,今天怎么这么乖。 池砚之双手撑在陆珩两侧,俯身凑近:“是想亲我?” 突然被压在身下,陆珩难以自控地心跳加速。 池砚之唇角轻勾,带着几分故意撩拨:“怎么不说话了?乖狗狗,想要什么,说出来才能得到哦。” 陆珩的呼吸开始发颤。 咕嘟咽了口唾沫。 从脸到脖子都在发烫,眼神却怎么都挪不开。 全部的心神都被池砚之锁定了一样。 池砚之的手抚摸过他的脸颊、下颌,再到喉结。 停住。 指节不轻不重地刮过,又抬眼望着他。 清冷的眼眸里隐约带着几分邀请:“要亲吗?” 陆珩的喉结艰难滚动:“要。” 抬手温柔扣住池砚之的后脑,把唇贴上去。 轻而珍惜。 池砚之总感觉他有些低落,吻得不实。 只好更主动了一些。 他紧贴着陆珩的胸膛,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心脏的震动。 跳这么快,明明很喜欢。 “傻狗,”池砚之看着对方大睁的眼睛,无奈地贴着他的唇瓣半命令道,“闭眼。” 陆珩顺从地闭上眼睛。 “呃……”半掩的门被推开,顾轻舟被里面的场景惊住,愣了两秒连连道歉,慌不择路地往后退。 天杀的,他刚才真的敲过门了。 而且这两人……不是,这两人怎么不关门啊! 等等。 他兄弟是……下面那个? 顾轻舟觉得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什么aa恋,ab恋,bo恋的,他都能接受。 oa也不是说接受不了。 就是。 真的看到这个画面还挺有冲击力的。 他退出房间,门还没给人关好,就又有另一只手把门推开。 顾轻舟只来得及憋出一个字:“别——” 祁星河进门前还疑惑地看了顾轻舟一眼:“顾总你……” 下一秒。 “我不是故意的,打扰了打扰了。” 陆珩之前是怕他们有事敲门会吵醒池砚之才没关门的。 结果池砚之醒了之后他就把这件事完全忘掉了…… 被这么一打断,亲下去是不可能的了。池砚之翻身躺回床上假装咸鱼。 陆珩抓过被角盖住可疑的位置,故作镇定:“怎么了?” 第168章 害怕我? 祁星河拿着手机晃了晃。 意思是刚才发了消息,他一直没回。 陆珩打开手机看了看。 夏浔他们已经在会合的路上了。 发消息时陆珩没看见,按时间再过个十来分钟就该到了。 陆珩的神色没有多少变化。 厨房里有中午熬的粥,见池砚之睡得沉就没喊他,现在还温着。 池砚之拒绝了陆珩要喂他的行为,其实是一种试探。 他隐约记得有人给他喂药喂糖,要是陆珩坚持喂饭,八成就是知道了他的病。 池砚之寄希望于小概率事件。 他希望这件事能由他开口说出来,他得想到好一点的措辞,让这件事听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他不想吓到他的小狗。 是啊,他的。 哪怕记忆说他不够了解陆珩,思想告诉他他不爱陆珩,心跳说跳动快不意味着心动。 哪怕这样…… 陆珩也是他最重要的人。 池砚之不忍他伤心。本来就有点哭包属性,真的听说他生病不得哭晕过去啊。 但是完蛋。 一想到陆珩一个一米九的大alpha用那张帅脸哭哭,他就忍不住……没人告诉过陆珩,他哭起来真的很招人疼吗? 跟被雨淋湿的小狗似的。 还是那种外面晴空万里,只有它身上笼着走到哪跟到哪的阴云,所以被淋得湿漉漉,比别的小狗更可怜的小狗。 陆珩看起来又跟平常一样了,把碗和勺放在桌上:“我先下去,你别着急,慢慢吃。” 临走时还不忘状似无意地来一句:“祁哥那里有胃药,胃里还不舒服的话我帮你再要两片。” 小狗演技已经比前一天好了。 清醒状态的池砚之也没看出端倪。 在陆珩的授意下,乔宁是跟着工作人员的车来的,先一步到了别墅。 一路的心慌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见到开门的陆珩后变成了现实。 陆珩侧过身让他进屋:“害怕我?” 乔宁的脸色瞬间惨白,冷汗从鬓间滑落,摇了摇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转身就想跑。 被陆珩拎住后衣领拖回来,一把甩进了洗手间里。 “不害怕你躲什么?”陆珩将门反锁,“来上这个节目之前就该想到我会有话想跟你聊聊吧?” 乔宁双腿发软,他有想过被陆珩盯上会很可怕,可从未经历过,加上池韶安看起来安然无恙,他又心存侥幸。 直到昨晚他才明白,池韶安脑子不正常,他内里是黑透的,和外表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完全不同。 此前他以为池韶安和自己一样,仅是嫉妒池砚之,想看到他过得不好而已。 他以为自己和池韶安是一类人。 事实上他心理素质远远不及池韶安。 池韶安早在小的时候就心理扭曲了。 乔宁强迫自己思绪回笼,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可手指不自觉捻着衣角的小动作暴露了他的慌乱。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珩看了眼时间,没表情的时候五官都显得沉郁:“乔设计师,等会儿还得录节目,我不希望你做无谓的抵抗来拖延时间呢。” 沉默的两秒像是给乔宁最后的考虑时间。 陆珩的耐心只有两秒,以至于乔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把脸按进了洗手池里。 没有注水。 陆珩下手不轻。 鼻骨重重磕上冰冷坚固的陶瓷表面,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伴随着半声惨叫。 后半声被陆珩扼回喉内。 如果不是信息素不能用,陆珩是不想动手的。 他松开噤了声的乔宁,颇为绅士地后退一步:“可以谈谈了吗?” 失去了禁锢,乔宁直接瘫软在地上。 “我真的好奇,你就这么点胆子,怎么敢来这个节目的?” 那件事之后乔宁一直关注着网上的舆论动向,本来已经安心了,谁知道池砚之会上节目。 随着时间推移,网上喜欢池砚之的观众越来越多。就连melody-c工作室都涨了不少粉丝。 原本一窝蜂指责池砚之抄袭的评论也出现了新的声音。 「现在网络上已经搜索不到来龙去脉,如果坚持池砚之是抄袭的话,请拿出证据来。」 「你们是觉得行业内会允许一个抄袭的品牌继续营业吗?」 当有人说池砚之没有站出来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下面也有人反驳。 「谁主张谁举证,拿不出证据就是诬陷。」 「如果他真的抄袭了,为什么网上的报道全不见了?」 「我愿意相信池砚之。」 …… 从前不是这样的。 池韶安活跃在网上,池砚之相对更素人一些,不怎么爱上网,他更专注于设计工作。 所以池韶安有的是机会引导舆论。 卖惨,装可怜,一遍遍哭着控诉。 后来这件事没有了热度,乔宁也经常搜索池砚之的名字,发现没有人在支持他才稍稍放心。 池韶安花钱把曾经支持过池砚之的那些号都封掉了。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一百个关注设计圈的路人里能有一个为池砚之说话的都算多了。 何况这个圈子并没有太大众,操作起来没啥难度。 而现在因为节目的热度,根本封不过来。 乔宁坐不住了,池韶安又不回他的消息。要不是他认识姜如星,他最早也得等池韶安下了节目才能在公司见到了。 他等不下去。 陆珩早说了会调查以前的事情。 见他不说话,陆珩眉间染上淡淡的烦躁,垂眸蔑视地看着他:“被我查出来是早晚的事情,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死得痛快点,你说呢?” 乔宁避开他阴冷的目光扭着身子往后躲,直到后背抵住洗手池下面的储物柜。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唔!” 陆珩的脚重重碾在他撑着地的手背上,随手捞过一个细口的装饰花瓶怼到他的嘴里:“安静点。” 接着提着乔宁的领口把人拎起来,牙缝里挤出烦躁的语句:“考虑清楚,是现在说,还是被我揍一顿之后再说。” 乔宁吓得泪流满面,不断摇着头。 “池韶安威胁你了?” 乔宁点头如捣蒜。 第169章 小狗不会背叛他的爱人 “真奇怪,”陆珩说,“你竟然怕他不怕我。” 他的手还在给花瓶底部施力,乔宁瘫软的身体不断下坠,后脑勺已经抵住洗手池的边缘,根本退无可退,只能用一双惊惧的眼睛看着陆珩。 鼻血糊了一脸。 那白发恶魔似乎厌倦了这种游戏,嗓音又沉又冷,大夏天像把人浸在冰水里。 “我问,你来回答,可以就点头。” 乔宁赶紧点头。 陆珩把花瓶拿开,顺手在水龙头下冲了两遍,放回原处:“阿砚从bnn离职、抄袭、火灾,哪一件是你参与的?” “我……我……” 乔宁嘴唇抖动着,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 前一晚被池韶安扣住喉咙的窒息感还萦绕着,omega身上药香和奶香混合,味道冲得人想吐,眼眸如毒蛇般看着他。 乔宁发现自己竟然挣不开“病秧子”的桎梏,只能任由那令人不适的威胁在他耳边完整讲完:“如果陆珩问你……你知道怎么回答的。” 可现在…… 他才发现,池韶安和陆珩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而池韶安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手……他早该知道这种人没有人性的。 不。 他不能说。 他不想被发到网上成为众矢之的。 这样一想,乔宁绝境中回忆起池韶安教他的那个方法。 那和毁了自己没什么区别的办法。 ……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珩是alpha。 浓重的omega求.偶信息素在洗手间里弥漫开,像是密闭空间里投入了一颗信息素炸弹。 任何omega高浓度的信息素都会给alpha造成影响,这是基因里就注定的。 而释放这种浓度的信息素无异于当场发.情。 陆珩顿时倒退一步,有些反胃。 儿时看到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在眼前重演。 宽大的客厅里,信息素纠缠连人都不避。 “你是畜牲吗?随时随地发.情。” 陆珩甩甩头,低骂一句,扯过浴室的花洒打开冷水,冲着乔宁兜头浇过去。 本就酸痛不已的腺体被omega的信息素刺激得如同刀绞。 乔宁赌对了。 他赌陆珩不会没有反应,不会再继续逼问。 陆珩的反应并不是被他吸引,而是恶心。 陆珩本就厌恶omega的信息素,更何况是这种引诱性质的。 乔宁原意是靠卑鄙的勾引达到目的。一旦陆珩对他做了什么,就等于落下了把柄。 他不信事情发生之后陆珩还能为池砚之讨什么见鬼的公道。 可他低估了s级alpha的自制力,更低估了陆珩。 陆珩根本不可能对池砚之以外的人有反应。 洗手间里一片狼藉,乔宁刚释放信息素就被冷水浇了一身,不出两分钟陆珩从洗手间冲出来。 其他人都聚集在别墅另一边的露台,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顾轻舟正准备回楼上拿点东西就正好撞见陆珩。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他伸手去扶陆珩,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沾染的信息素,“哎吆我去。” 陆珩一把推开他的手,双目红得像要滴血。 抬脚往楼梯上窜了两步,又猛地回过头。 顾轻舟:“你……” “阿砚吃完饭了?” “吃了半碗,现在在和李老师聊天,你……没事吧?” 陆珩没再回应,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楼梯对面的一楼洗手间里,哗啦啦的水声覆盖住一切。 顾轻舟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他也是alpha,不敢贸然进去,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最终是祁星河带着抑制剂进去的。 打开门的那一瞬,祁星河都被这味道冲得倒退一步。 乔宁不停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就像被蹂躏了一样。 祁星河利落地把抑制剂注射到乔宁的身体里,眸中掩不住的厌恶:“你竟然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等信息素被压制,乔宁就被以“意外发.情”为由先送回去了。 在这种地方强制发.情,他这不是自保,是想毁了陆珩。 祁星河收走陆珩遗落在卫生间的小型录像机。 录像中,陆珩跟乔宁唯一的肢体接触就是把他往洗手池里按的那段了。 这视频恐怕陆珩是不想再看了。祁星河代为保存下来。 池砚之情绪受不得影响,这事也不好直接告诉他。 只能留存证据,万一以后被发现,也能证明陆珩的清白。 ……陆珩不觉得清白。 卧室的洗手间里传来一阵阵的呕吐声。 陆珩脸色煞白,只有一双眼眶红得突兀。 胃里痉挛抽搐,陆珩撑着墙的手背青筋暴起,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依旧一阵阵地干呕着。 白毛小狗被水打湿,温度调到最高。 热水器是有防烫伤功能的,最高出水温度是60c。 脏了。 脏的。 好脏。 他错了。 他是不是就不该心急。 他应该等着调查的结果出来,而不是去质问乔宁。 ……可他见到乔宁,想到这个人或许,不,一定做过伤害阿砚的事情,他就无法控制。 乔宁要是什么都没做过,阿砚看到他不可能会是那种反应。 但他也是真没想到对方会使出这么恶心的招数。 他错了。 好恶心。 整个人被笼罩在氤氲的雾气中,沾染到的信息素早就被冲刷散尽。 陆珩却觉得洗不干净。 他没有背叛阿砚。 没有。 就是感觉自己脏了。 陆珩从浴室出来换好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几处被搓洗到几乎破皮。 池砚之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卧室,靠在桌边翻看自己带来的一本设计类书籍,听到声音抬眼望去:“洗好了?” 他笑得那样干净,右颊梨涡若隐若现。 陆珩的脑子一片空白。 明明是宽敞亮堂的室内,明明刚洗过澡,却觉得自己一身污泥,站在黑暗中,脏到配不上他的阿砚。 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池砚之放下书走过来。 陆珩不由自主地往后躲。 池砚之的脚步顿住,被陆珩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刺痛。 小狗……在躲他? 然而仅仅几秒,很快他就被黑檀木的怀抱拥住,小狗亲昵地贴贴主人。 脑袋拱在池砚之颈边蹭蹭。 池砚之愣了下,抬手回抱住他,偏过头在他侧颊落下一个吻。 第170章 篝火与答案 看到陆珩的尾巴再次欢快地摇起来,池砚之才放下心。 黑檀木一如既往沉稳温柔地裹住他,池砚之垂下眸,顺着侧颊吻到侧颈,再到喉结。 就是感觉这只狗狗香香的,想亲两口。 想亲,所以就亲了。 池砚之发觉自己很喜欢陆珩的喉结。 面对池砚之的主动,陆珩有点儿不知所措,微微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溢出一声沙哑的喘息。 双手忍不住箍紧了池砚之的腰。 似乎诉说着隐秘的渴望。 池砚之的心软成一片。 他的小狗看着挺会的,其实比谁都纯情。只是亲亲他,皮肤就烫得惊人。 这么乖可怎么办啊。 陆珩抱得太紧,紧到身体的某一处又开始发疼。 感觉不出具体是哪里。 池砚之本想忽略掉,可陆珩先一步注意到他苍白的面色,从暧昧的气氛中抽离,扶住池砚之的肩膀轻轻推开他。 欲念未褪的双眸里墨色翻涌,认真而焦急地看着他:“哪里不舒服?” 池砚之分不清楚,随口道:“胃吧。” 紧接着身体腾空带起轻微的眩晕,陆珩把他抱到床上,从身后拥过来,撩开他的衣服下摆,手伸进去,轻车熟路地暖上胃脘。 轻轻揉着,还不忘出声安抚:“没事的,很快就不难受了。” 池砚之隔着衣服按住他那只手,抬起下颌向后仰去,正对上陆珩关切的目光。 每次看向这双眼睛,里面都有着不曾退却的爱意。 看到的,远比听到的要厚重。 勾起池砚之压在心底的某种情绪。 如果人总归要寻一个死处,他希望溺死在陆珩的眼睛里。 身体的不适不知何时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陆珩那双仿佛永远为他燃起星火的眸。 天色渐渐暗下来,晚饭后所有人齐聚在海滩燃起的篝火边。 吃饭时池韶安就一直在看池砚之,仿佛有话要说,直到现在他才找到在众人面前开口的机会。 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脸色几乎和衣服同色,端着一副脆弱易碎的模样靠近了池砚之。 摄像机盯着,陆珩默不作声地搂住池砚之的腰,墨眸警告地盯着池韶安。 “对不起,砚之,”池韶安开着直播,声音微颤,带着几分哭腔,“我真的不知道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原来我一直都错怪你了,是我不好……我现在当着网友们的面,真诚地跟你道歉……” 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流淌。 弹幕却没再被他的眼泪蛊惑。 「虽然被拐走的你也很惨,但就事论事,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比池砚之更可怜……你是要博取同情,引导网友继续针对池砚之吗?」 「你哭得好像被冤枉了将近二十年的人是你一样。」 「请解释一下你之前直播中说身体状态不允许你继续参加节目,却依旧待到了现在这件事。」 「你妈妈不是最疼你宠你吗?为什么不让她跟池砚之道歉呢?」 …… 池砚之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 只是把他晾在那里。 陆珩紧握着池砚之的手:“我代表我的爱人拒绝接受你的道歉,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影响录制。” 戏已经演过了,池韶安也没指望池砚之会接受。他故作沮丧地关掉直播,坐到篝火的另一边。 导演一阵头大,示意陆今也赶紧cue流程。 柳昭和姜如星分坐两边。 姜如星熬夜追了节目,下面关于他的评论自然都看到了,但也无法反驳。 早上起床眼睛哭肿,嗓子也说不出话,连早上的亚瑟三十六问都没有参与。 夕阳早已坠落,天边还有最后一缕没有消散的霞。 久违的主直播间被打开,人数很快破万。 两期录播的名场面和瓜太多了,哪怕没有提前预告过,网友们也是闻着味儿就来了。 「老婆!我来看你了老婆!」 「不十四!你手放哪儿呢。」 「天啊,一想到柳昭和姜如星将会因为付不起违约金而不得不再朝夕相处半个月,我替人尴尬的毛病就要犯了。」 「呜呜呜小狗的漂亮主人真的受了好多委屈,他情绪好稳定啊,换我今晚被池韶安一道歉,肯定是要崩溃的。」 「终于蹲到直播了,呜呜呜池砚之我跟你道歉,你是好宝。」 「星星你太让我失望了。」 「谢老板和端哥已经和好了吗?节目开播以来第一次见他俩坐这么近。」 …… “还记得节目正式开播的前一晚,嘉宾们第一次来到主录制地点的别墅,那次我们采访了一些问题。” 陆今也的声音清晰地传到直播间里:“当时每个问题的答案都只给镜头和观众看了……在今晚的直播中,我们将回顾那些问题,这一次,嘉宾们的答案会有所不同吗?” 海风带来咸湿的凉意,最后的霞光随着阵阵涌动的浪声消弭。 篝火的火焰在夜色中跳跃,映照着围坐周边的十个人的脸庞。 遥远的另一边有灯火映在漆黑海面,星星点点,像极了另外一片星空。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每个人的答案都要说出来,让对方知道。同时,我们将公布嘉宾们第一次的答案。” 女alpha的声线清亮中带着令人舒适的力量感,惦记着“队友”第一次的回答,现场很快安静下来。 “现在我们要开始咯,”陆今也笑道,“第一个问题,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感觉对方对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遵从之前的顺序,仍然从谢廷玉开始回答。 陆珩拿着一只橘子靠近火边烤了烤,慢悠悠地剥开,递给池砚之。 谢廷玉很诚实:“我不太确定,端哥好像隐约有原谅我的趋势。” 李端毫不客气地转过头,憋笑到肩膀颤抖。 “对,”顾轻舟表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还差临门一脚。” 李端:“他现在对我估计……” 没忍住笑了一下,继续道:“是爱而不得吧。” 谢廷玉眼睛一亮。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起码这一刻,李端认可了他的爱意。 xs7.com 柳昭:“他对我……愧疚?遗憾?我不清楚。” 也不在乎。 事情说开了,柳昭也不想再忍让克制,现在完全是一种“爱咋咋地”“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凭心而论,他在婚姻中绝对是个合格的丈夫。即便自始至终没有爱上——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有基础感情——他还是尽到了所有身为伴侣该尽的义务。 就连对对方了解程度的测试卷,他也能拿到和有八年感情的那一组同样的分数。 了解爱人的喜欢、习惯,即便没有给爱情,也给了除此之外的全部。 柳昭觉得他不亏欠姜如星什么,所有的耐心和对姜如星好的习惯也都在上一期节目录制的时候耗尽。 到姜如星回答,他嘴里还含着护理嗓子的含片,低着眼不敢看柳昭,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差不多:“他应该挺讨厌我的吧。” 柳昭平静且攻击力极强:“确实。” 现场只有池砚之没看最新一期的节目,有些意外地看了柳昭一眼。 到了陆珩:“他爱我,即便或许需要再给我一点考验,慢慢地原谅我、接受我,我也能感觉到,他心里是爱我的。” 池砚之抿了抿唇。 他已经不知道了。 爱或不爱的问题在他脑子里永远都是记不清的。 他找不到自己爱陆珩的证明,却察觉到自己对他的依赖。这种依赖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总之他是如此卑鄙。 他远没有陆珩纯粹。 众人的目光落在池砚之身上,等待着他的答案。 池砚之淡粉的唇轻启,温声道:“他……爱比愧疚和补偿多一点。” 陆珩很开心地笑。 阿砚知道他在爱他,阿砚果然是最好的乖宝。 「哇,都明显放开了很多,我记得一开始大家的回答都很简短。」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第一期的答案要写在题板上,写字比说话麻烦,所以才都很简单的概括了一下。」 「小狗和主人超般配啊!两个人都是很温柔的人!」 「我敢打赌等会谢老板看到端哥一开始的答案肯定会狠狠破防。」 「你猜少爷破防不破防。」 夏浔发放了第一期这个问题对方的答案。 谢廷玉看着“陌生人”三个字,喉咙一哽。 对比今晚的答案李端明显消气不少。 ……他的李端似乎还像以前一样,很容易对他心软。 谢廷玉心态和一开始相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如今更希望李端对他心狠一些。 他不想李端轻易原谅他,做错事受罚是应该的,他罪有应得。 柳昭随手把卡片放到一边,无论姜如星曾经写过什么样的答案,他都不关心了。 姜如星背叛婚姻的时候就没有给他留原谅的余地。 陆珩和池砚之看着一模一样写着“讨厌”的卡片,对视了一眼。 从对方脸上看出“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啊,不是你讨厌我吗”的茫然。 “现在是第二个问题,”夏浔说,“之前这个问题也是我来问的哈……现在让你给对方综合打分,满分是十分的话,你会打几分?” 谢廷玉:“十分。” 李端:“九分。” 姜如星:“九分。” 柳昭:“……虽然很伤人,但是零分。” 陆珩:“十分,因为上限只有十分。” 给爱人打了同样分数的谢廷玉默默翻了个白眼。 就你长嘴了,话多。 池砚之:“……十分。” 「是我看走眼了,你们两个明明从一开始就很相爱。」 「救命,我要哭了,两个人从始至终都觉得对方很好啊。」 「第一期我竟然没get到,这是什么神仙爱情……都到了分别的时刻,仍然觉得对方是值得满分的人……这对从一开始就很好磕。」 「所以谢老板给端哥的评分从9.9到10,那0.1分是加到哪里了?」 夏浔再次下发第一期的答案:“现在请前四位嘉宾解释一下评分的标准和分值改变的原因。” 目光转向陆珩这一对:“你们两个就不用秀恩爱了。” 谢廷玉:“端哥始终值得满分,一开始没写满分,是因为我觉得我和他的关系差一点。现在知道了,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都是我的问题。” 李端:“除去感情,谢总其他方面都很好,所以一开始的打分是综合打分去掉感情分。今晚的加分,也是感情上加一分。” 旁边的谢廷玉被他夸得脸红心跳:“我会努力。” 姜如星没说出什么。 明眼人都知道他的加分是因为柳昭本身就是很好的人,而他辜负了他。 柳昭平淡地面对镜头:“不好意思,我不想评价我的前伴侣,这次的分数可以不看做给他的综合打分,是我个人的感情分。” 一开始没给更低的分数只是刚上节目在给姜如星留面子。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了。 姜如星在节目里的表现也娇纵蛮横得让人失望。 夏浔接着发了当时的后一个问题“猜测上一个问题中对方给你打了多少分”的答案。 姜如星那次还猜测柳昭会给他八分,其实三分都是人情分了。 只有陆珩看着池砚之写的“-10”陷入沉默。 他是回想起自己的混蛋行径,觉得池砚之会给他0分……可池砚之怎么会认为他会给-10啊? 陆珩心疼得不行,不顾镜头把脑袋拱在池砚之颈窝,一个劲儿道歉:“乖宝,我错了,我是混蛋。” “我不讨厌你的……从始至终都只是……” 讨厌被安排的婚姻,讨厌感情,讨厌世界,讨厌最终接受了这一切的自己。 不讨厌你。 不讨厌纯白的你。 是真的做了错事,他贱,他不是人。 他所有事情的处理方式都不对。 也曾经真的误以为讨厌池砚之过,后来他才想明白。 厌恶是一种心理投射,他以为他厌恶的一切,其实都是在讨厌自己。 讨厌肮脏、下贱、行尸走肉、浑浑噩噩、没有死在十四岁还恬不知耻地活下来的自己。 现在也讨厌,也觉得自己脏。 可他开始庆幸自己活到了二十多岁,让阿砚吃到了橘子糖,给过阿砚一点希望。 第172章 阿砚说不离婚 现在他重新来过,要活很久很久,和池砚之白头到老,把这个世界欠他的温柔千万倍奉上。 “现在是最后一个问题,”夏浔这一次没有把手卡交给池韶安,“到今天为止,已经离婚的嘉宾组,你们是否想要复合?准备离婚组,你们依旧想要离婚吗?” 为了留点悬念,节目组让答案明显的柳昭组先回答。 柳昭干脆利落:“不复合。” 姜如星明显犹豫,支吾了半天:“我……” 最不自取其辱的答案显然仍然是不复合,可挣扎之下,姜如星深深低下头:“我想复合。” 人一生会遇见无数人,但真正能对自己上心的并没有多少。 柳昭绝对是合格的伴侣。 姜如星认清了这个事实,他不知道自己对柳昭是什么感情,只是觉得很不甘心。 不甘心失去这么好的人,于是他鼓起勇气看向柳昭:“我……我愿意退还所有离婚时你给我的钱,你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 弹幕一下子就炸了。 「柳昭!不要糊涂啊,原则性错误不能原谅啊!」 「不儿,姜主播你就放老实人一条生路吧。」 「我有一个炸裂的瓜,不知道该不该爆……总之不要答应他啊柳昭。」 「前面的你别跑,你跑也行,瓜留下!」 「完了完了完了,这张脸一委屈是挺萌的,柳昭不会又上头吧……」 …… 柳昭没想到局势还能这么反转,震惊地看着姜如星,就在姜如星觉得或许有戏的时候吐出一句:“你还不了的。” 姜如星的脸色更白了。 柳昭淡道:“你不是已经花了吗?” 他买了很多奢侈品,还发在微博炫耀。 照他这个花钱速度,恐怕没有上节目的话,钱都不一定能花到现在。 他的积蓄不多,一百五十多万连房带车都给姜如星了。 而离婚后的一个月内,旅游住最贵的酒店,买奢侈品,出入高端会所,烧钱的事情做了不少。 粗略估计姜如星这会儿花掉的钱也得有个六七十万了,都够解决柳昭工作室的问题两次了。 这个节目的通告费是一季一百万。 所以柳昭说这话并不是责怪姜如星。他只是表明,公证盖章说了给姜如星的他不会要回来,复婚也绝对不可能。 姜如星就又低下头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节目还有将近半个月时间……不是没有希望。 于此同时,方才发弹幕的那个网友在主页发了个瓜。 是一段群聊的记录。 原来姜如星同时保持联系的好几个“榜一大哥”都以为自己是姜如星“唯一的婚外情对象”,昨天的节目更新之后他们才知道不止一个。 并专门拉了个群对峙了。 「果然很炸裂。」 「我觉得更炸裂的是,这些人明知道姜如星有爱人,居然还要和他不清不楚。」 「妈耶,要不是这是个离综,要不是他们已经离婚了,光靠这个瓜,节目就得被停掉吧。」 「还记得测谎仪那集,姜如星说对别人不是“对爱人的喜欢”,细思极恐。不是对爱人的喜欢,也可能是对情人的喜欢,或者……」 「对哦,我还记得当时柳昭就笑得很古怪。居然忍住没有马上拆穿诶。」 …… 第二组回答的是李端这一组。 李端:“暂时没有复合的打算。” 还算在观众的意料之中。 哪成想第一期唯一一个想要复合的谢廷玉的答案有了改变:“我也是,暂时不打算复合了。” 弹幕已经顾不上吃上一个瓜,齐刷刷飘过几十条的问号。 「谢老板你疯了吗?」 「直接无妻徒刑!」 「咋了咋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谢廷玉缓缓解释道:“不做复合的打算只是把决定权交给端哥,不是要放弃。等到端哥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重新在一起的时候,我自然是愿意的。” 弹幕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说话大喘气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端哥说的对,感情不是只有婚姻一种表现方式,我会一直在。我承诺过去的伤害不会重演,但我仍旧希望端哥可以慎重再慎重,考察期再长一些。” 李端心里感到熨帖。 他温声问:“如果考察期是一辈子呢?” 谢廷玉笑:“那就一辈子。” 到了陆珩这一组,陆珩的答案自然是“不离婚”。 他攥着池砚之的手掌心微微湿润,似在紧张。 空气静谧,只有篝火燃烧的呼呼声和海水涌动的声音。 他大概率是会选择离婚的。陆珩想。 但是没关系,离婚也不意味着感情的终点。 即便这样开导自己,也难免感到失落。 他们是坐在小折叠椅上,比较矮。 池砚之余光瞥到一条白色毛茸茸的狗尾巴从折叠椅帆布靠背下面的缝隙里穿出去,无精打采地铺平在海滩上。 不摇了。 陆珩开心与否真的很容易分辨,哪怕他现在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半点低落,池砚之还是能轻易发觉。 他尾巴耳朵都耷拉着。 怎么能这么可爱。 半晌,池砚之抬起手。 就在众人认为他可能要拍陆珩脑袋的时候,他的手抬高,滞在半空。 颀长的手指像在抚摸什么似的摸了摸空气。 这一幕看起来有点怪异,不过只持续了两三秒陆珩就把白毛脑袋实打实地拱过去,蹭蹭。 ……啊,原来他是在等陆珩主动被他摸头吗? 「好钓啊,抬起手了却不触碰,等着陆珩自己凑上来。」 「你们两个的小默契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啊。」 池砚之顺势揉揉陆珩的头发。 看见地上的尾巴摆了一下,没有卷起沙尘。 跟自己承诺过的,他想。 那晚陆珩“如约”来抱他了。 池砚之的声音响起,像是夏夜里飘过几片雪。 他说:“不离婚。” 身边“扑通”一声。 陆珩连人带折叠椅一起仰面摔倒在地。 池砚之怕他把尾巴撅断了,赶紧去扶他。 伸出的手马上被alpha潮热的掌心抓住,alpha的眼睛里是揉碎的星星,嗓音带着几分哽咽,唇角扬着:“对,我们不离婚。” 第173章 小狗抱抱 又和直播间的观众短暂互动了一下,主直播间就关闭了。 一群人围坐篝火边,有海风阵阵吹来,并不太热。 闲聊了几句,又来两轮聚会游戏,夜逐渐深了。 天边挂着一轮月,月也不如陆珩的阿砚皎洁。 “今晚朋友嘉宾就要回去了,在分别之前,还有什么话想叮嘱嘉宾们吗?” 祁星河认真看着陆珩和池砚之:“你们两个好好在一起,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该叮嘱的他私下里说过太多次,陆珩比他一开始以为的要靠谱很多,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希望池砚之的病……最终不是一场死局。 轮到顾轻舟了,他先看着陆珩:“你……算了有夏浔在,应该用不着我操心。” 陆珩无语:“说得跟我是个小孩似的。” 池砚之捏捏他的掌心,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你不是小孩……是小狗。” “是你的小狗。” 他真的很开心,雀跃的情绪从眼中流淌出来,包裹着池砚之的心脏。 于是他一点一点感受到那种甜。 陆珩这样开心的样子,他想看久一点。 池砚之更紧地握住陆珩的手,某种强烈的冲动自心底疯狂蔓延生长,带着棘刺,将他脆弱的心脏扎得伤痕累累。 不要痛啊。 池砚之掩住所有的不适,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与陆珩紧扣的双手上。 和被扎到血液稀里哗啦胡乱流,不断灌进冷风的心脏相比,他的手很暖,被陆珩笼着。 不要痛。 再忍一忍。 在他把陆珩拉进黑暗沼泽一同沉沦之前,先让他多看看陆珩没有心事的笑吧。 他怕他把病情告诉陆珩之后就只能看到陆珩哭红的双眼了。 身体在变差,池砚之感觉得到。 可是除了吃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愿、但愿以后能有新的治疗方案。 他不想瞒着陆珩了。 再过些日子……不用很久,就这几天。 他学习一下如何哄一只伤心哭泣的小狗,然后就不再隐瞒。 池砚之看着漆黑的大海,心里又松掉一点。 疲倦渐渐涌上来,池砚之方才跟祁星河假借去洗手间的名义把药吃了。 陆珩见状,丢开折叠椅,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伸手:“小狗抱抱。” 池砚之有点不好意思。 其他人都装作不经意地别开脸。 他看着陆珩固执的手,实在难敌心动,便握住。 轻微眩晕之后被拉进陆珩的怀里抱着,坐在陆珩的腿上。 陆珩让他歪过头枕着自己的肩膀:“睡吧,等回去了我叫你。” 行李是祁星河帮忙收好的,药都被换到了装糖的盒子里。 节目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设备准备下工,陆今也加入他们之中。 池韶安借口不舒服先回车上了。 其他人没什么可避讳的。 池砚之实在困得厉害,便闭上眼睛。后颈被换上沾有陆珩信息素的贴纸。 顾轻舟转眸看向还差临门一脚的谢廷玉李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抖露出来。 “我记得谢总你之前是不是约会过一个omega?” 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廷玉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扭头就跟李端道歉:“端哥,这件事是我的错。” 李端凉凉地看他一眼:“确实。” 谢廷玉的心被他看得都凉了半截儿。 “你倒是说呀,”顾轻舟恨铁不成钢,“你再不说我就说了啊。” 谢廷玉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个方向狡辩。 当时他和那个omega约会,虽然不是很情愿,但那是既定事实啊。 他现在说他不情愿,跟找借口有什么区别? 只会更加败坏李端的印象。 不对。 陆珩和顾轻舟都说过他得长嘴。 谢廷玉垂眸细思片刻,觉得不光是事实,他完整的想法也该让李端知道。 无论他信不信,生气不生气,坦诚自己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 谢廷玉快速做了个心理建设:“端哥,我做错的事情我不否认……那个omega是我母亲安排是联姻对象……” 这话一出口,祁星河和柳昭都狠狠为他捏了一把汗。 好家伙的。 在和李端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和另外一个联姻对象约会,这多少有点炸裂了。 李端依旧淡淡的,等着谢廷玉说下去。 池砚之在陆珩怀里睡熟了,被他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抱着起身:“有点冷了,你们先聊,我抱他去车上睡。” 冷? 只是想单独待着吧。 这借口找的,八月还没过去,晚上想冷都冷不起来。 目送陆珩抱着池砚之离开,谢廷玉继续道:“我那时确实觉得我喜欢他,很想看到他……我真的没和他做过什么,我承认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 李端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之前的节目里谢廷玉就说过没有和那个omega做过什么,他平静道:“因为你没有和我离婚,你知道你是有伴侣的。” 谢廷玉点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你那天问我,‘和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没有别人,就这么一个。” 着急解释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商业战场上运筹帷幄的谢老板。 李端勾起唇角,轻飘飘来了句:“一个还不够啊?你还想要多少个?” “我只要你,”谢廷玉急了,竹筒倒豆子似的,“我和他一起吃过饭,参加生日宴的时候送过礼物,还送他回家几次,别的真没有了。肢体接触一次都没有。” 李端见他着急心情就好:“你还想来点肢体接触?” 谢廷玉快被他玩疯了:“我没有,不是这个意思。我……反正当时我对他没有欲.望,就是很奇怪地想要一种新鲜感……你离开之后我才发觉我很久没有关心过你了,发觉一切都不对劲,我根本离不开你,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离婚之后李端一头扎进剧组,手机成了摆设,根本就联系不上。 “那时候我还生气,气你提出离婚,我觉得我工作很努力,却忽略了你的辛苦,是我不对,我知错了。”谢廷玉声音低下去,“我太自负了,忽略了你的感受。” 第174章 重新相爱的机会 谢廷玉第一次开诚布公地去谈自己当时的想法和感受,他明知道这些不是好的话题。 可是再灵魂的伴侣和他也不是同一个人,许多话不说出口,对方也无从得知。 他和李端正需要如此剖开过往才有机会打开心结。 李端听得认真,他比谢廷玉年长些,更知道沟通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谢廷玉已经谈到这个话题,那些年因为心寒而没再问的疑惑和委屈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他要一件件问清楚。 “……后来我做的醒酒汤,你都装作没看见了。” 谢廷玉检索自己的记忆:“好几次等我发现桌上的醒酒汤已经是第二天了。” “但也有几次,我在你回来时就提醒过你。” 接手公司之后应酬太多,光酒局一天三四场算是少的,等后来好些了,李端已经不再给他做醒酒汤了。 “我……”谢廷玉真诚道歉,“我记不清了,但我想我一定是想喝的,可能只是醉断片,所以忘了。” 都到这个时候,他不会为了辩解而撒谎,说出的都是真心的话。 李端点点头,揭过这个问题:“你还跟我分房睡。” 这个真是天大的冤枉。 谢廷玉:“因为你那几天很忙,我回来的时候你刚睡下,迷迷糊糊嫌我吵,我就去次卧了啊。” 后来两人感情出现问题也就没再搬回去了。 “你冷暴力,不回消息。” 这个无法否认。 毕竟两人的感情确实出现过问题,作为过错方的谢廷玉乖乖道歉认错:“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坦言:“有段时间我觉得alpha和omega在一起才是合理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像是三观都被强行改变了。 “可能是因为你见到了不少alpha跟omega琴瑟和鸣幸福美满的例子吧,”李端说,“alpha和omega在一起才是最合理的,这是正确的,是基因里就注定的。” 听见他也这么说,谢廷玉当场就急了:“我觉得不是,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合理的。” alpha急切的双眸紧盯着beta,生怕对方不认可自己的话。 顾轻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急性子。 除了现在。 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 一边暗叹没有他这两个人该怎么办啊,一边慢吞吞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 众人的目光聚焦而来。 “谢总母亲一心想要谢总和omega在一起,她选择的omega自然是和谢总各方面都般配的……哎我不是说你们不般配,谢总你别用那种要刀人的眼神看着我啊……” “顾总,”谢廷玉的话像是从牙根里硬挤出来的,“再说一句这种话,下个季度跟你们公司的合作就不用谈了。” 顾轻舟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跟这人说话真费劲,还不如跟陆珩那个狗说话。 谢廷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是说,谢总母亲挑选的那个联姻omega跟谢总的信息素契合度想必也挺高的。” 谢廷玉眉头皱得更紧了:“是挺高,百分之九十一。” 柳昭倒抽一口凉气:“李老师,不是我作为alpha就帮自己的群体说话,我真觉得这件事上谢老板还是有可原谅的余地的。” 在腺体生物学、医学、信息素科学等多重领域,都一致认为信息素契合度高于百分之八十算是“高契合度”,高于百分之八十五就已经是很合适的伴侣了。 柳昭和姜如星的信息素契合度是百分之八十一,因此婚后标记和夜生活都算和谐。 大部分爱侣的信息素契合度都是在75%-88%的。 随着生物进化、基因改变,现在世界上极少有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因此高于百分之九十的契合度……已经算是超高范畴。 当契合度达到这个水平时,alpha和omega之间会产生难以抗拒的吸引,极容易在短时间内建立很深的情感联系。 这种吸引不仅仅体现在心理方面。 “那段时间……”柳昭犹豫着问,“那个omega有在你身边释放信息素吗?无论是什么性质的。” 谢廷玉点头:“有。” 对方是他母亲找来的联姻对象,自然会在多方授意下对他释放信息素。 “……这大概率就是你原本的想法发生改变的主要原因了。”柳昭道。 超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会引起强烈的渴望,想要了解对方,与对方有更多的接触。 “对,”顾轻舟继续道,“能看出来谢总心里是只有李老师的了。” 他只是想法出现改变,在对方不止一次释放信息素的情况下依旧没有过肢体接触,足够说明他的定力。 而他明知道对方和自己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却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更加能够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会和omega在一起的可能性。 自然就不会关注和omega接触会有怎样的反应。 篝火渐渐熄灭,只有廖廖几点火星在海风的吹拂下忽闪忽闪。 李端垂眸看着,恍然察觉到记忆里的自己跨过了横亘在心上的坎。 见他不说话,谢廷玉以为他生气了。 “端哥?你别……” “手。”李端打断他。 “你别因为……啊?”谢廷玉话没说完,愣了一下,把手伸过去。 掌心向上。 李端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几秒后,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他是谢廷玉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喜欢的人,因此谢廷玉才会不在意契合度什么的。 否则他有的是机会了解相关的事情。 他是因为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认为自己没必要了解那些。 人在基因的选择面前是渺小的,谢廷玉不是神,自然不会丝毫不受影响。 可也有一种说法。 战胜过这种本能一次,之后就不会被基因控制了。 谢廷玉还爱他,因为证明谢廷玉赢了。 错要惩罚,赢也该奖赏。 谢廷玉握住李端的手,双眼通红:“端哥你……” 他紧紧盯着李端。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好,都是对他的鼓舞。 只这么一个动作就足够了。 李端勾唇,眉眼皆带笑意:“我觉得你功过相抵。” 谢廷玉干咽了一下,紧张道:“所以……” “所以,给我们一个重新相爱的机会。” 第175章 你得先照顾好你自己 连夜赶回京潭的录制别墅,陆珩池砚之跟谢廷玉这对一辆车。 虽然车程不远,但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很疲惫。 除了谢廷玉。 谢老板看起来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甚至抱着电脑在高速上处理工作。 陆珩怀拥沉沉睡着的池砚之,只觉得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回到京潭已经是凌晨了,下车时池砚之只是皱了皱眉,没有醒过来。陆珩直接抱他回房。 祁星河抱臂倚在门口看着他仔细给池砚之擦脸擦手,盖好薄被。 alpha的动作实在珍惜至极,哪怕不认识的人见了也能看出他把床上的人视为珍宝。 陆珩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却没动池砚之的行李箱。 那里面有药。 祁星河等会儿就得走:“我刚才看见有辆车出去,应该是池韶安。” “嗯,”陆珩没有意外,伸手撕掉后颈的信息素贴纸还给池砚之,“走,出去聊。” 孤o寡a一起去陆珩的房间也不合适,两人就待在三楼走廊的小阳台上。 夏夜寂寥,离开了海边就有些许闷热。 “池韶安八成是去看瞧乔宁了吧。”那人强制发.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抑制剂不是一直有用的,送回来之后还是要去医院。 “嗯。”陆珩很淡地应了一声。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在车上又标记了?”他的疲惫实在难以忽略,祁星河皱眉,“不到十二小时,标记两回了。” 他直觉不对劲。 以陆珩的信息素等级,他的标记再怎么样也不会消散得这么快。 夜色下,陆珩的眼睛漆黑如墨,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 光线昏暗,祁星河看不清,总觉得陆珩的目光是散的。 “陆珩,你是不是在介意乔宁的事情?”祁星河安慰地看着他,“是他手段卑鄙,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愧疚……但这不是砚之想要的,他要是知道你这样,会很难过的。” 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在池砚之表示出一点不适的时候就恨不得把全部都给他。 “药物的副作用会让他难受,但你也不能透支信息素……”祁星河拧着眉,话说到一半就发现这是个无解的命题。 就算一个alpha的信息素再强悍,也经不起时时刻刻无休止的使用吧。 陆珩安静听着,低头拆开一个新的信息素贴纸包装。 祁星河一把拦住他撕离型纸的手,在陆珩讶异的目光下夺走了那枚贴纸,摸了摸厚度:“我上网搜索了你在用的这个贴纸,说是信息素贴纸,其实里面是alpha信息素抽取芯片吧。” 普通的信息素阻隔贴纸价格在几块到几十块不等,好点的上百。 这种带专属芯片专属功能的,看似和普通的没有什么明显区别,实际上一枚就要一万块。 通过高科技手段,让芯片无时无刻都在吸收抽取alpha的信息素。 而陆珩除了标记池砚之的时候,一直都戴着,意味着他每分每秒都在消耗信息素。 照这么下去,不给腺体休息的机会,没有任何alpha腺体分泌信息素的速度能赶上消耗的速度。 这和自.残有什么区别。 “没事,”陆珩的嗓音有点哑,“我是s级。” “废话,你要不是s级,你这么做我都该报警了。” 陆珩不说话。 不这么做,像之前一样只靠释放信息素也能安抚池砚之,但是那样,有一部分信息素是消散在空气里的。 肯定不如直接给予的利用率高。 如果池砚之健康,只是情绪不太好,光靠释放信息素就足够了。 可他现在病着,对信息素的需求量很高。 填平了亏空,契合度缓慢恢复的期间池砚之的腺体也会有些刺痛反应,陆珩怎么舍得他难受呢。 “给我吧祁哥,我是他的alpha,”陆珩伸手讨要那枚贴纸,“他现在这样我该负主要责任。” “你……”祁星河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你也真够犟的。” 你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祁星河算是看出来了,这两口子凑不出一个懂得怎么爱自己的。 如出一辙的先顾对方。 “我问过砚之,他在和你结婚之后一共有七次发情期,你给他的万能信息素剂量也符合正常标准。” 虽然陆珩当时的目的是靠万能信息素降契合度,但万能信息素本就是很普遍的替代剂。 没有过标记的omega发.情期时使用抑制剂,有过标记的omega在抑制剂基础上需要信息素抚慰,alpha不在身边,用万能信息素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祁星河情感上不太能接受,理智上是理解的。 陆珩给的剂量是合理的,最多使契合度下降。池砚之信息素衰竭是有陆珩的原因在,但他不是主要病因。 所以祁星河现在觉得陆珩的愧疚自责已经超过了应有的界限。 这样下去,出问题的不可能只有池砚之一个。 然而听了他的话,陆珩只是苦涩地勾起唇角:“祁哥,别再帮我找理由了。” 陆珩听不进去。 他找不到原谅自己的理由。 他当然知道自己给池砚之造成的伤害更多是情感上的,现在池砚之身体生病,责任不全在他。 可是他恨啊。 恨自己没有早些爱池砚之。 恨自己没有在第一次见面记住池砚之,没有在第二次见面陪着池砚之。 恨自己没有办法为爱人做更多,不能替爱人承受痛苦。 没有办法。 这种负面情绪浓郁到无法消弭,除非所有的罪都由他来受。 “陆珩!”祁星河加重语气,“你得照顾好你自己,才能更有精力照顾砚之。腺体癌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起来的病,你这样下去……” “好,”陆珩打断他,所有情绪在眼中化为一片空寂,他笑着,笑意不曾到过眼底,“我知道了。” 个屁。 祁星河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他猜想陆珩心里想的是。 如果他有照顾自己的精力,把这个精力留着照顾池砚之不好吗? “陆珩,砚之很爱你,你一定得好好的。” “我知道。” 第176章 就快天亮了 祁星河发现池砚之训犬是有一套的,因为他说完这句话,原本死倔死倔的陆珩表情一下子就乖了。 他仍然不放心,反复叮嘱了很多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随时联系我,提供信息素安抚我是做不到,但是帮忙照顾、跑腿,这些事都是可以的。” 你不要一个人撑着。 有人和你一起在意着池砚之。 陆珩点点头。 祁星河还想说点什么,陆珩倏然转过头。 “?”祁星河跟着看向池砚之房间的门,“怎么了?” “阿砚醒了。”陆珩急匆匆往回跑。 祁星河赶紧跟上。 走廊阳台距离池砚之的房间有好几米距离,又是隔音门,怎么可能听见里面的人醒了。 果然。 陆珩推开门,池砚之正睡得好好的。 “你别过度紧张了,”祁星河低声道,“很让人担心。” 陆珩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没事的,我听错了。” 他后退半步,重新关上门,眼里的温柔令人心惊。 - 医院。 乔宁被转进单人病房。 “辛苦了。” 池韶安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跟帮忙换病房的医护人员道谢,待人走了,反手关上门,一步步靠近病床。 “感觉怎么样了?” 乔宁刚刚输完液睡过去就被池韶安的到来惊醒,此刻浑身戒备地看着池韶安。 没说话。 “不说话?”池韶安原本跟他隔了两步,下一秒鬼魅般靠近,“乔宁,现在想撇清关系,是不是太晚了些?” 他挑眉:“从你背叛池砚之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一路人了。” 乔宁咬牙:“我那不是背叛。” “哦?”池韶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是无辜的?” 乔宁不说话,感觉眼前人化作一条毒蛇,正嘶嘶地冲他吐着信子。 “今天陆珩找你,问什么了?” 明明是夏天,骤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阴冷。 乔宁齿关打架,强自镇定:“我什么都没告诉他。” “当然,”池韶安微微笑,却无法让人感受到半分愉悦,苍白病态的脸又凑近了些,“你都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了……” 他盯住乔宁的眼睛,像毒蛇锁定了猎物:“可惜了……很生气吧,你那么做不仅仅是想让他放过你,更多是以为自己真能勾到他……” 乔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池韶安眼中闪过疯狂到扭曲的神色,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他也试过,在池砚之和陆珩结婚后不久。 他和陆珩的信息素契合度也不低,但当时的陆珩完全没有反应。 不是有反应但忍住了,是没有反应。当时那双黑眸沉得吓人。 让人有种他并没有在活着的错觉。 那次池韶安没有露出脸,因此陆珩并不知道是他。 陆珩这样的alpha,长得好,家世好,虽然“不学无术”,但仍然是圈子里很多omega想要攀附的对象。 对他使用信息素引诱的omega并不在少数。 因此得知池砚之和陆珩意外发生过关系的时候,池韶安才觉得“凭什么会是池砚之”。 如今乔宁抱有这种心思也是正常的,至于成功……自然不可能。 池韶安嘲讽地笑起来:“看吧,哪怕池砚之不在bnn,你还是比不过他。” 乔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死死压抑住粗重的呼吸,半天妥协般把陆珩的问话告诉了池韶安。 “你看起来……”池韶安俯身,捏住乔宁的下巴,“很不服气啊。” 他微微眯眼,警告道:“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如果让我知道事情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 他没说下去,只是冷哼了一声。 缓缓直起身子,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他:“别忘了,如果我有事,你也跑不了。” 他转身离开,留下脸色难看的乔宁。 病房里一片死寂,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沉重的铁质床头柜被掀翻在地。 乔宁抓起枕边的手机就要往地上摔。 动作顿住。 胸口剧烈起伏。 反正陆珩和池韶安都不会放过他,那他还不如赌一把。 先下手为强。 乔宁在前天晚上陆珩发的那个话题发了一条微博。 配图是自己住院的照片。 @bnn设计二组-乔宁:「我也是刚刚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但是在这里,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三年前池砚之因为品行不端被bnn劝退。 我很抱歉,当时我并不知道事实真相。池家一直对外宣称只有池韶安一个儿子,当所谓的“养父母”找到公司时,我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那是池砚之的父母。 直到前晚我才知道真实的情况。 在此,我真诚地向池砚之道歉。与此同时,我也希望池砚之的伴侣陆珩不要再对我进行威胁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 三年前不明真相的我虽然没有替池砚之说话,但也没有背后诋毁。 我觉得我罪不至死。」 - 祁星河才刚走没多久,手机上就显示“您关注的话题里有了新的内容”。 他还以为是陆珩又发了什么,趁等红灯的间隙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顿时无名火从心头窜起。 立刻掉头回去。 陆珩没睡,坐在床边拉着池砚之的手又翻过几篇病情相关学术论文。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陆珩迅速把手机关成静音,没有先接电话,轻拍着被惊醒的池砚之:“没事,乖宝,接着睡吧。” 池砚之在他的信息素和哄劝下重新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睡熟,陆珩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给人回电话,语气很是恭敬:“麻烦您了,傅老师。” 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句,陆珩才挂断电话。 信息素过度使用,连带着精力也跟不上。 腺体、太阳穴和眼球一起酸痛,陆珩就着水吞下几枚促进信息素恢复的药。 时医生说要是实在分泌缓慢可以加量。 于是陆珩把药量加到三倍。 冷汗顺着下巴不断往下滴,他却毫无所觉般盯着手机屏幕,下载着刚才收到的资料。 苍白的指尖微微颤抖,陆珩掐了自己一把。 “阿砚,”另外一个房间的omega听不见他的低喃,“就快天亮了。” 第177章 润物细无声 楼下,大半夜接听完催债电话在抽烟的柳昭给祁星河开门,惊讶道:“你怎么……” 祁星河抱歉地挤出一个笑,边上楼边打陆珩电话,铃声没响他又挂断。 ——万一陆珩没关静音会吵醒池砚之的吧。 他气得心率飙升,没心情按手机发消息就随便点了个表情包给陆珩。 陆珩正盯着电脑,手指按在键盘上,余光瞥到旁边手机弹出的新消息,点开。 和祁星河的聊天框里赫然是个“谢谢红包”的表情包。 陆珩:? 脑子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手已经发了六百红包过去。 上楼总共用不了半分钟,祁星河站在三楼走廊看着陆珩发来的红包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本意是试探陆珩睡没睡,如果没睡就喊他出来聊聊,结果…… 这孩子怪实诚的。 他自然没点那个红包:「出来。」 发完了觉得这话怪怪的。 「我想跟你聊聊」 算了这句更怪,祁星河删掉,感觉自己是被气糊涂了。 「我看见乔宁发的新微博所以回来找你聊……」这句还没发完,几步外的门锁就响了声。 陆珩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见到他还是愣了愣:“怎么了?” 他依旧穿着祁星河离开时的那身衣服,额发被汗浸湿又干透,微微凌乱地搭在眉骨,从空调屋里出来带出一阵冷风。 这温度…… 祁星河轻轻叹了口气。 alpha大多体热,陆珩又年轻,平时大概是习惯把冷气开得很足的。 可同样也是他,和池砚之共处一室时空调永远开二十八度。 他真的有在很认真地爱着池砚之。 祁星河以前跟陆珩不熟,只觉得这个人又幼稚又不好相处——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可他现在如此细致温柔,做的远比让别人看到的多。 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爱意。 祁星河看在眼里,早已不再为池砚之觉得不值。 无论过去如何……他只要池砚之现在和以后被爱着。 如果真的有人能救池砚之,那一定是陆珩吧。 听了祁星河的话,陆珩点头:“去客厅聊。” 他回屋拿电脑,祁星河先下楼了,正遇上回屋休息的柳昭,两人点头示意后擦肩而过。 陆珩很快跟着下来,两人相顾无言。 祁星河张了张嘴,一路上满脑子替池砚之解释的想法全都消失殆尽,他冷静下来,仍是不知道怎么跟陆珩开口。 最后只憋出一句:“砚之没有品行不端。” 这一刻祁星河只觉得焦急和无力。 他知道很奇怪。 如果只是为这句话他根本不必专门赶回来,可是…… 太憋屈了。 祁星河抱着“大不了这朋友不做了,反正池砚之有陆珩”的想法,闭了闭眼,破罐破摔般开口:“当时……” “祁哥。” 陆珩的声音很平静。 祁星河被打断,茫然无措地看着池砚之的小狗。 那只白毛小狗黑眸沉沉,似能看破他心中所想:“不用打破你的原则,有我在,我们约定过的不是吗。” 刚来录节目的那天陆珩说“你负责尊重他的意愿,我负责打破这一切”。 “我知道你的意思,祁哥。” 他的阿砚和别人不一样,同样的事情,有人会希望朋友帮自己说出来寻求帮助,池砚之却不会。 陆珩猜想池砚之是不会真跟祁星河生气的,可他一定会觉得失望,有被背叛感。祁星河肯定是足够了解这一点,才在理智和情感的拉扯中受折磨。 如果他万事都只能等着爱人的朋友开口告诉他,他又凭什么去爱池砚之呢。 “你可以对我再放心一点,”陆珩手指敲击键盘,眼睛没有离开屏幕,“我不会因为别人的抹黑就动摇,所有的一切,该由我先说出口才对。” 他先说出来,哪怕是他的猜测,祁星河只需要验证消息是否属实,这样才不算“背叛”。 祁星河紧拧的眉心松动一点点:“你查到什么了吗?” 现在情况特殊,等陆珩获得池砚之全部的信任就不必再调查什么。过去的事情想让池砚之主动说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嗯,”陆珩把电脑屏幕转给祁星河看,“我在编辑澄清微博了。” 之前池韶安的“生日宴”上很多人都不知道池砚之的存在,按理说乔宁那句“不知道事实真相”也不是没可能。 “乔宁和阿砚、池韶安是同时期在selence设计学院留学,同窗五年,回国同时进入bnn。”陆珩低声道,“我知道这些无法证明乔宁在说谎,但是祁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 “是。”陆珩话没说完,祁星河就点头。 “乔宁曾经也是阿砚的朋友。”陆珩点开几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是池砚之和乔宁一起出席活动、为乔宁庆生等两人有所互动的照片。 “是,但这些……”祁星河叹气,“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们两人知道池砚之很少这么跟人亲近不代表别人也能理解。 这些照片放在其他人的生活中都只是普通日常罢了,并不能证明池砚之和乔宁是很好的朋友。 “嗯,”陆珩的表情没怎么变,“但我联系到了傅初霁。” 祁星河震惊地抬头:“傅初霁不是退出行业出国了吗?他还公开表示过拒绝任何人的联系,你是怎么联系到的?” 傅初霁曾经是bnn的首席设计师,他的爱人也是行业内的佼佼者,但被资本介入后失去了创作自由,职业认同感和成就感一降再降,一边被资本压榨,一边被骂设计太过逐利没有灵性,最后顶着压力熬夜赶工差点猝死。 傅初霁也因此对行业失去信心,带爱人和家人去国外隐居,两年来没和国内任何人联系。 就连他曾经的得意门生都被拒之门外,何况是只做了他不到一年的学生的爱人陆珩呢。 陆珩吐出冰冷的两个字:“砸钱。” 傅初霁在国外开了家小型公司,陆珩上来就说要收购。 祁星河面色一僵,傅初霁最恨资本,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傅初霁那人的脾气…… 普通的联系方法根本不会得到傅初霁的回应,但送上门找骂的傅初霁一定会成全。 第178章 又一轮真相 收购只是幌子,和傅初霁取得联系之后先是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陆珩全数接下傅初霁对国内、对资本、对设计行业早前隐忍不发的怒意。 不管怎样是联系到了。 然后死缠烂打。 陆少爷不要面子,他只要爱人的清白。 “可是傅初霁对他们的事情也了解不多吧?都说他上班是工作狂,下班是妻奴,很少关注别人的私事……”祁星河眉头紧蹙。 最烦人的不是寻找证据翻盘的过程,而是有的事情根本无法找到证据。 即便傅初霁可以证明池砚之和乔宁关系很好,也不能成为证实乔宁在说谎的直接证据啊。 他们没办法直接锤死乔宁。 祁星河向后靠去,强忍着心中无力的烦躁感:“我也没法证明,对网友来说我们的话都只是一面之词。” 所以池砚之才会放弃解释。 “这年头你说你是父母的儿子都会有人让你拿出亲子鉴定来证明,很多事情根本解释不清。你信他就行了,”祁星河幽幽叹气,“那所谓的养父母……” “是池韶安的养父母,”陆珩低声道,“我们不需要解释别的。傅初霁发给我几张照片。” 他把照片放大给祁星河看。 祁星河本来不抱希望了,扫了一眼后倏然坐直。 “他说自己本性多疑,怕惹上麻烦当时随手拍的。” 在乔宁发完微博后不久傅初霁就发了这几张照片过来。 上面是池砚之、乔宁和两个穿着华贵气质却与衣着十分不相配的中年人。 单看照片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算计和贪婪,池砚之面对这两人,伸出手把乔宁护在身后。 而乔宁神色如常,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 “这两老东西前期应该是没有在太多人面前出现过,但已经可以证明导致阿砚离职那次,不是乔宁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所以……” 已经料到乔宁做过什么,陆珩语气平静到感受不出半分怒意,只有尾音的颤抖能让祁星河察觉到他的心疼。 “池韶安的养父母找到bnn,演了那出戏,阿砚当时……”陆珩深深吸气。 乔宁来参加节目的那天,陆珩就开始查池砚之离开bnn的原因,昨晚才拿到视频。 当时祁星河在外地考察想要加盟新品牌,回来时池砚之状态一切如常,只跟他说辞职了。 至今祁星河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事情并没有闹得太大,他只从别人口中听说池砚之在公司出了点事。还为此专门去找过乔宁。 可乔宁说他和池砚之不熟。 去他的不熟。 池砚之那种冷淡的性子,如果不是很在乎的人怎么会在祁星河面前提起。 ……他连给朋友带礼物都是带双份的。 能让池砚之记挂的人太少了,所以每一个人他都当做珍宝。 就是因为这件事,祁星河才发誓他绝对不会背叛池砚之。被最好的朋友伤害的事,他不会让池砚之经历第二次。 转眼已经快要天明。 陆珩跟祁星河一夜没睡,连发好几条微博。 熬夜的网友刚准备睡,这下也不用睡了,颤颤巍巍地问:「今天咱节目还能直播吗?」 第一条回应乔宁的微博,陆珩已经没法保持客气镇定的语气:「首先,请正视事实,阿砚被迫离职,并不是因为品行不端。其次,你言外之意是没见过那对老东西,请你解释下面的照片。」 配图是傅初霁发来的照片,给老东西,哦不,池韶安的养父母脸上草率地糊了两坨粑粑图案的贴纸当做马赛克。 第二条是池韶安的养父母去bnn闹事的视频。 两个老东西在公司一楼大厅哭天抢地,骂池砚之不孝,造谣说老两口养了池砚之九年,他回了池家却借口自己没有赡养的义务便丢下他们不闻不问。 他们跪下来求池砚之,说他们的孩子生病了需要钱,说池砚之不能把“家里”的钱都卷跑。 他们声泪俱下,撕心裂肺,用被加工过的虚假“事实”骗取不明真相的观众的同情。 「我想了解有人闹事,贵公司@bluenighty-night没有报警的原因是什么?无论是出于保护公司员工,或者维护公司利益的目的,都该报警的不是吗? 另外,不相干的人能够随意进入贵公司的原因是什么?贵公司的安保人员都是摆设吗?或者,贵公司其实是个公厕,谁都能随随便便进去? @乔宁,这场闹剧没有人提出质疑,你有没有想解释的?比如是哪位公司员工带这俩老东西进去的,比如是谁在外抹黑了阿砚的名声,让别人先入为主地认为阿砚就该是这样的人。最好的朋友才知道最痛的刀该往哪里捅,是吗? 以及,在所有事件里美美隐身的苏双双女士、池林先生请解释,对外宣称只有池韶安一个孩子的目的是?按照逻辑,池韶安的养父母不会直接认识池砚之,那么是谁让他们认识他的呢? 如果他们因池韶安被送回池家而想要获取“赔偿”的话,先找池氏企业或是池韶安的亲生父母是否更加合理?那他们找上阿砚又是谁授意的呢? 我猜想你们会以池韶安和池砚之兄弟俩样貌相似被认错了为由反驳我,那么我请问,你们口中在外“受了九年苦”的长子和在家“享了九年福”的次子真的相似到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当成同一个人吗? 请上述提到的所有人不要回避,当着网友的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众所周知不同生活环境下皮肤状态都是不一样的,池韶安底子再好也不可能在外九年被一对粗糙的夫妻养成池砚之的状态吧。 何况他们不仅不是双胞胎,就光靠身高都无法被认错。 视频最终截止在老东西们哭到几乎昏厥的位置。 其实后面还有。 陆珩心里的皎白月亮被抓着裤脚,一向平淡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恐惧,失了血色的唇微微张着。 像是想要辩解,却做不到。 陆珩刚看到这儿的时候心里疼到发木。 池砚之哪会辩解啊?!他只会委屈混着血和泪一起往肚子里咽。 第179章 被你勾引到了 正常人遇到这种突发情况都会慌了手脚脑子一片空白,何况是从小被洗脑在无尽的负罪感中长大的池砚之呢。 明明周围有很多人,却没有人和他是站在一起的。 陆珩当然理解这种情况下其他人的心理,没有人有义务保护他的阿砚。 可就让他这么看着池砚之孤立无援地站在那儿……心痛的程度不啻于被千刀万剐。 视频不是很高清,放大镜头之后有些失真但仍能看到池砚之往乔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目光停顿了三四秒钟。 那时候的池砚之还有求救的本能…… 然后他现场唯一信任的人、他最好的朋友,跟他对视过后嫌弃地退后一步,转开视线。 那短短的三四秒钟其实不够求助,只是人在慌乱之时的下意识反应。 当时池砚之想的是保护。他不可能让自己的朋友被卷进这件事,所以哪怕乔宁为他发声他也会及时阻拦。 可乔宁明显逃避的反应让池砚之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池韶安的养父母能闯进bnn大厅的原因。 这一切分明早有预谋。 池砚之明显焦虑惊恐发作,无声的视频里他死死掐着掌心压抑急促的喘息,继而在众目睽睽下控制不住地蹲下去。 陆珩甚至怀疑这里他晕过去两秒,接着又脸色惨白地站起身面对这一切。 视频就停止在这里。 陆珩把这段剪掉了。 能给过错方的脸打上马赛克已经是陆珩最后的容忍了。 他不想,不会,也不能让受害者的痛苦成为围观者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连夜拟了电子合同,买断了这条视频,让视频拍摄者不得通过任何途径传播这条视频。 这还没完。 第三条微博是池韶安跟舆情监测公司的交易记录。这是内部人员匿名发给陆珩的。 之前网上一边倒的支持池韶安的声音以及池韶安直播间里数量惊人的水军都是砸钱买来的。 这条微博甚至连文案都没有,因为觉得里面提到的人很恶心。 昨晚这一切已经四点半了,陆珩没心思去看网友们的评论,先回房间看了看池砚之,见乖宝睡得好好的才放心顺走池砚之的手机电脑,去跟进另外两件事的调查进度。 抄袭和火灾。 陆珩一遍遍把自己从上一世的火海中捞出来,打完电话又被陆今也叫走。 祁星河留在客厅把陆珩发的微博视频看了很多遍。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池砚之却不曾跟他倾诉过。再难受痛苦他也只会一个人忍下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得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走出来,创立自己的品牌、证明自己的能力。 在这一切的背后他又该多么痛苦啊。 - 谢廷玉为李端前一晚那句“给我们一个重新相爱的机会”兴奋得一夜没睡好,早早就醒了。 打开手机就吃了一嘴瓜,然后作为节目的幕后金主被一起叫走商量节目组的公关方案。 聊到一半就收到了池韶安请假的信息。 他整夜没回别墅,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回家了。 谢廷玉靠在书房沙发上:“不然直接把他踢出节目算了?” 陆珩没听到他这话,低头跟人发消息。 “……他应该不会回来了,这算是一种自动退出吧,”陆今也随手扎了个低马尾,“咱们没道理主动赔他违约金。” 也是。 他要是还准备回来再踢出去也来得及。谢廷玉漠然地想。 “那咱们节目还是照原计划?”陆今也问。 从海边回来总要休息一两天再外出,所以今天没什么活动,完全日常同居向。 刚好夏浔也不会因为暂时没有搭档而落单。 池砚之下楼时客厅只有祁星河一人,他有些惊讶:“祁哥?我以为你回去了。” 祁星河担忧道:“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边说边转过头,目光触及池砚之时一愣。 池砚之今天穿了件红色的衬衫。色泽比正红深一些,又到不了酒红色的浓度,无限接近于红玫瑰最热烈时的颜色。 深v领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形状优美的锁骨引人遐想。 修长的脖颈系着衬衫同色系的长丝带,颈侧缀着一朵红黑色、金丝描边的玫瑰。 这样浓烈的颜色很少出现在池砚之身上,衬得冷白肤色都带了几分粉意,看上去气色不错。 过长的发被随意半扎着,袖口折了两折,精致腕骨红绳之上缠着佛珠。 配上简单的黑色西装裤,身高腿长,比例好得逆天。 热烈和禁欲交织出一种要命的美感。 别说alpha了,祁星河一个omega看到都挪不开眼睛。 不是。 谁见了不得说一声陆珩真是好福气。 来检查设备的总导演一看,好家伙,当场就把直播开了。 蹲到直播的网友们原本想问节目组对半夜的瓜的想法,点进直播间连原本要说什么的都忘了。 弹幕飘过满屏的「老婆!!!」 池砚之见祁星河不说话,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是不是太过正式了?” 特意换这件衬衫的时候他忘记考虑在“家”里待着不用穿这么……呃,一看就知道他特意打扮过了,会不会很怪啊。 尤其是玫瑰丝带,有点刻意了吧…… 祁星河摇头:“不出五分钟就会有一只白色小狗被迷死。” 任何时候穿漂亮点取悦自己都是没错的,没有规定说出门就一定要正式,在家就一定要休闲。 提起那只小狗,池砚之的眼眸微弯。 醒来时身边没有陆珩的心悸此刻才稍稍缓解:“他去哪了?” “被陆……”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落地声。 正被提及的白毛小狗从书房出来就听见老婆的声音,急得又没走楼梯直接从二楼扶手边翻下来了。 可惜光顾着看老婆没能帅气落地,踉跄两步,被池砚之扶住。 爱人微凉的掌心贴着陆珩的手腕,眉心微蹙,清冷的眸里带着几分不赞成:“我又不会跑掉,你好好走楼梯能怎样?” 陆珩目光把他上下打量一遍,最终落在浅红的唇上,咕嘟咽了口唾沫,小声:“被你勾引到了。” xs7.com 从楼上往下看时已经注意到了开机的设备,此刻却全然顾不上了。 池砚之松开扶着他的手,退了半步。 清冷得如同落于玫瑰上的一捧雪,往那一站就是清风霁月。 他唇边带起一点笑意,嗓音如玉温润,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逗弄的意思:“是吗?勾引到什么程度?” 他眼角微弯,追问:“勾引到……想把我怎样?” 祁星河一边觉得这种时刻他在现场似乎有些电灯泡之嫌,一边又觉得他也是观众,有这种近距离磕cp的机会不看白不看。 不知道陆珩被勾引到什么程度,反正弹幕是要被蛊疯了。 「啊啊啊啊我愿意!老婆我愿意!!」 「那是人家陆珩的老婆,但是……我也愿意!」 「亲啊!我充会员可以抢先看吗?!」 「天杀的陆珩夺妻之仇……」 「主人好美好美好美!能让我当备胎狗吗?!」 …… “快被你勾引疯了。” 陆珩又干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倾身,气息滚烫地靠近。 再靠近。 短短几秒似乎被拉长成慢动作,池砚之甚至能看清对方睫毛的细微颤动和在其之下的黑瞳里翻涌着的爱意和欲.望。 黑檀木的信息素没被刻意释放还是随着alpha的动作包裹而来,池砚之微微扬起下颌,喉结滚动。 唇瓣微微分开,无意识地用舌尖润了一下。 陆珩的理智险些被他这个小动作给烧没了。 剩下的那丝清醒带着脑子飞快转了两圈。 除了池砚之故意诱惑他之外没能找到任何答案。 鼻尖即将碰到的时候陆珩停下来。 维持着这个姿势。 咬了下舌尖,轻微的疼痛并没有让眼里的浓墨散开。 “耳朵红了哦。”池砚之轻笑,微凉的手指捏住陆珩的耳垂。 陆珩脑子里“轰”的一声。 伸手揽过那把细腰让爱人更加贴近自己,接着就低头吻过去。 弹幕很快变了画风。 「陆珩你小子不讲武德!」 「给我看看怎么了!给我看看怎么了!」 「不十四你是不是不拿我们当自己人?!」 「你别对你老婆占有欲太强了(狗头)」 搂住池砚之的那一刻陆珩带池砚之换了个角度。 直播间的观众能看到他们亲了,但完全看不到细节。 太狗了。 镜头放大也只能看到那颗白色的后脑勺和镜头下移后明明主动撩拨的主人却被小狗紧紧扣住的手指。 但是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早起(没睡)的孩子有饭吃。 顾及镜头,陆珩没有亲太久。 唇瓣分开一秒,池砚之报复似的用戴着红绳和佛珠的那只手扣住陆珩的后脑勺,贴上去咬了陆珩的下唇。 “这是惩罚。”他说。 陆珩抿唇,像是在回味,几秒后沙哑道:“那你惩罚我一辈子。” 明明嗓音又低又苏,偏偏本来就没降温的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这小狗也太纯情了。 池砚之没忍住抬手又抚了抚他并不存在的兽耳。 接着两人才重新想起祁星河的存在。 祁星河玩笑道:“看我干嘛?继续亲啊!” 一道带着笑的嗓音横插进来:“我错过什么了吗?” 李端穿了件米黄色的纯棉短袖配白色裤子,自带慵懒居家的气质。 祁星河刚夸了句好看,谢廷玉就下楼了。 “端哥,我们心有灵犀啊。” 同样的米黄上衣白裤子,谢老板得意地看了陆珩一眼。 这个人到底在炫耀什么。 陆珩有点无语,但没说什么,去给池砚之倒水喝。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得瑟。 柳昭睡得晚起得早,边下楼边道:“谢总你刚才回房间太急手机掉了……” “怎么下楼也没捡一下?诶?你换衣服了啊?”他下来,把手机递给谢廷玉,后知后觉,“哦,跟李老师是情侣装。” “所以不是心有灵犀,”李端也帮腔,“是你看见我穿了这身专门去换的。” 谢廷玉清清嗓子,理不直气也壮:“我们带了同色系的衣服还不能算一种默契吗?” 说话间池砚之已经进了厨房,弯腰寻找着什么。 陆珩像小尾巴一样跟过去:“找什么呢?饿了是不是?想吃什么跟我说,你去外面歇着吧。” 池砚之蹲下身打开最下层的柜子:“面条。” “啊,”陆珩说,“想吃清水挂面了?这里好像没有了。” 池砚之点点头,撑着膝盖起身。 尽管已经放慢了动作,眼前还是漫开黑雾,耳鸣头晕心悸一并袭来,他脱力地重新蹲下去。 陆珩单膝跪在他身边,把人往自己怀里拨了拨,嗓音沉静温柔,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没事,乖宝,缓一会儿。” 祁星河匆匆走过来:“头晕吗?” “起猛了,没事。”陆珩替池砚之回答,等了半分钟估摸着他好点了才动作轻柔地把人抱到沙发上,熟练地喂了两粒压片糖。 听见他拜托节目工作人员去买挂面,谢廷玉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挂面是什么面?” 李端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平民食物,你这种大少爷没吃过也是正常的。” 谢廷玉从小吃的面条都是厨师现做的。 从小都过的好日子,跟李端在一起,李端也不可能让他的生活质量下降。 谢廷玉被怼了也没有不高兴,脾气比节目前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问:“那你吃过吗?” “废话。” “那我也要吃。”谢老板看上去真的很感兴趣。 “你……算了。”李端蹙眉,倒也不是挂面不好吃,只是觉得没必要。 不过他想吃就随便他吧。 柳昭去洗了把手:“时间还早,做手擀面也来得及,我来吧。手擀面口感更好一点,和面的时候加点鸡蛋更好吃。” 他以为是陆珩想给池砚之下面条吃,又不会做手擀面才让人去买挂面的。 “你们吃吧,我跟阿砚吃挂面就行,”陆珩握着池砚之的手低声询问,“清水挂面,不炝锅,不放盐,对不对?” 池砚之缓过了那阵急晕,吃惊地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之前夏浔问的时候他就有些意外,没想到陆珩知道的这么详细。 第181章 他要永远铭记这一天 可能是我也没有完全瞎吧,陆珩自嘲地想。 婚后他待池砚之并不好,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偏偏他就是记住了池砚之的一些喜好。 又或许……是池砚之活得很简单,他的偏好并不复杂。 见陆珩不说话,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池砚之揉揉他的头发:“乖狗狗。” “不炝锅也不放盐……只放水和面条吗?”柳昭也没尝试过这种吃法,“在我们老家,清水面还得配上卤汁或者浇头,这没油没盐的,会不会有点淡啊……” 「我作证,真的很淡,让人毫无想吃的念头。」 「别啊砚砚,吃点好的吧,挂面狗都不吃。」 「挂面咋啦,挂面就是仙品!不过清水挂面确实……」 「挂面没什么营养的,砚砚你都那么瘦了,多吃点有营养的啊!」 「这么一说,池砚之真的好瘦啊。」 …… 连日来爆出来的瓜网友们都吃麻了,现在怎么看池砚之都觉得心疼,这会儿恨不得钻到直播间去投喂点吃的。 “但是……”柳昭挠挠头发,“带我一个呗。” 工作人员也没想到只是跑腿代买个挂面都能赚三百块辛苦费,直呼“以后有这种好事还叫我啊”。 池砚之只吃清水挂面就够了,但眼看所有人都打算跟着他吃这个,心里升腾起难以言喻的焦虑感。 总觉得给人添了麻烦。 他起身,准备去做点配菜。 陆珩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又干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掌心的那截腕子似乎更细了。突出的腕骨硌得心里发疼。 池砚之一个眼神陆珩就懂了。 无奈地笑:“乖宝啊,你给别人留点活路吧。” 池砚之没听懂:“?” “又好看,又有才华,衣品好眼光好,还会做饭,”陆珩把他捞回沙发坐着,“再不给我点表现的机会,他们都该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陆珩怕他累着,厨房油烟大。 那天做了个蛋炒饭就把陆珩心疼坏了。吃的时候高兴,后来想起来陆珩就想扇自己。 他什么档次啊让他生病的老婆给他做饭。 破馋狗。 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但他自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池砚之的。 这个世界上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他是最幸运的那个。如果不是池砚之“选择”了他,他又哪里来的资格站在这里呢。 不太舒服。 从早上睁眼就不太舒服。 池砚之醒来的时候空调是关着的,他一伸手,旁边没有暖乎乎的alpha,就一下子惊醒了。 有些想吐才想吃点清淡的。 这会儿说不上具体哪里难受,池砚之没再逞强,老老实实被安排在沙发上,忍着不适逗小狗玩儿。 “你说我眼光好……是指看上你吗?” 陆珩愣了一下。 其实他是和衣品一起夸的,但被池砚之这样解读,似乎…… 一米九的大alpha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是种什么体验呢?请看本台记者祁星河从现场发来的报道。 所有人都根本没看清。 陆珩日的一声跟阵风似的就把自己刮进厨房里了。 不多时厨房那边传出开关冰箱拉抽屉的声音。 亏得有一直录屏的网友,把陆珩“瞬移”的那几秒截下来逐帧放慢发在网上。 就能看出有的人虽然跑得快,但他耳朵红啊。 陆珩被喂了兴奋剂一样在厨房准备食材。 阿砚刚才说“看上他”,这不就是喜欢的意思吗! 是表白吧是表白吧是表白吧! 陆珩洗完青菜,把湿手随便在裤子上正反蹭了几遍,掏出手机在日历上狠狠标记这个日子。 8月23日。 阿砚跟他表白了。 他要永远铭记这一天。 收起手机开始切肉,一分钟后差点跟过来帮忙的柳昭撞个满怀。 “谢谢啊。”陆珩说完就跑了。 留下茫然的柳昭站在原地。 不是……这孩子在谢什么? 陆珩一溜烟跑来沙发边,兴冲冲把正听祁星河李端聊天的池砚之重重拥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 “我爱你!” 动作幅度太大,池砚之眼前黑了一瞬,暗骂自己这具破身体的同时回抱住陆珩,安抚般拍拍他的后肩:“这是害羞完了?” 他默认了! 他默认了他默认了! 陆珩心里噼里啪啦炸烟花:“不是害羞……” “那是什么?嗯?”池砚之偏过脸,说话间的热气喷薄在陆珩耳畔,“跟主人说说,不害羞你跑什么?” 一米九的大个子弓着身拱在池砚之颈边,闭上眼睛,声音放得很轻:“我只是不敢相信,我以为要很久很久才能听到你承认喜欢过我。” 池砚之似乎听见自己迟缓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陆珩说的是过去式。 他没有说现在进行时。 察觉到池砚之的不自然,陆珩把人拥得更紧了一些:“你对我真好……所以也要相信我,我真能对你好一辈子。谢谢阿砚。阿砚很棒。” 这几句话被他说得乱七八糟。 刚好池砚之的思维也乱七八糟,所以刚好可以同频。 陆珩在感谢他的勇敢。 明明是很简单普通的一句话,换作谁都不会往这个方面想。 只有陆珩。 只有在陆珩这里,无论迈出了多小的一步,都会得到感谢和夸奖。 池砚之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么想要活着了。 好像半个多月前他很想吃那家店的包子。 现在不要了。 今天他想吃陆珩下的清水挂面。 只放水和面的那一种。 他确信今天自己不会因为来迟而只能面对一扇关闭的卷帘门。 他吻了吻陆珩的耳廓。 那只耳朵又在他唇下开始发烫。 太可爱了。 陆珩又逃一次。 祁星河跟李端亲眼目睹,笑得不行。 谢老板见李端那么开心,也只能忍住醋意去厨房帮忙。 所以陆珩那狗玩意儿谁研究的呢?长着一张只要冷下来就显得不可一世的脸,其实数他纯情。 陆珩切菜两分钟,擦了手开始发微博。 「老婆今天跟我表白了,抽十名阿砚的粉丝清空购物车。」 这条跟前几条画风完全不同。 设置好自动抽奖他就继续顺菜,隔了几分钟按耐不住又掏出手机。 第182章 好的,谢廷 柳昭见状,试探般开口:“要不……你出去忙吧。” “嗯?”陆珩头也不抬,“最后一次。” 他在给导演发钱,配字言简意赅:「给直播间发红包。」 又是财神爷驾到的一天。 所有人心情都不错,除了以为自己起得很早的姜如星。 姜如星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再三纠结之下还是决定用最普通的方式讨好柳昭——柳昭是很居家的一款alpha,如果一早醒来发现他把饭做好了,会不会扭转对他的印象? 至于要做什么,他还没有想好。 五点多打开房间门的前一瞬还在庆幸自己“勤劳”,开门后就听见楼下的交谈声。 下楼才发现,除了夏浔,居然所有人都起床了。 alpha组全员在厨房,留在客厅的怎么想都是“老婆组”,可是没人叫他,而且……似乎有个omega补充了他的空缺。 姜如星心里一紧,没注意到直播已经开始了,冲到祁星河面前气势汹汹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今天的录制应该用不着你吧?” 直播间最新一波的红包抢完了,正好是人数噌噌上涨的时候,见他这个反应,立刻炸开锅。 「他是不是不知道已经在播了?」 「这么不客气的吗?」 「昨天回来都很晚了,没走也很正常吧,他在气什么啊。」 「他这是……呃,吃醋?」 「虽然另外两组真的很甜,但是姜如星你别忘了这是个离婚综艺嗷,不该吃的醋别乱吃。」 ……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当他发现他无法插足陆珩池砚之、谢廷玉李端,并在后知后觉的心痛之余决定挽回柳昭时,发现厨房客厅六人两组气氛好到根本不需要他的存在。 “姜如星。”池砚之语气淡淡,却暗含了警告的意味。 显然姜如星敢对祁星河做什么,他就要放狗狗了。 姜如星被气懵了,闻言这才注意到池砚之,眼里划过一丝惊艳,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道:“又没外出活动,穿这么好看勾引谁啊。” “勾引我,”陆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垂眸冷漠地看着他,“你有意见?有意见你报警。嘴巴不会用就捐给需要的人,用我给你提供渠道吗?” 弹幕都在夸小狗好嘴。 李端很想笑,又觉得没礼貌,低头假装看手机憋得肩膀都在抖。 祁星河慵懒地向后一靠,抱臂看着姜如星,似笑非笑道:“小朋友,你的臆想症已经严重到看谁都像情敌了吗?” 他跟柳昭甚至只一起录过昨晚的那场回旋镖直播,私下里连话都没说过。 就这都得被姜如星大清早的质问? 姜如星哑口无言,眼眶一红又要拿他年纪最小说事,李端适时补刀:“录着呢。” 姜如星后背一僵,胡乱说了句“对不起”就往厨房钻。 “要做什么好吃的呀,”他问,“我可以帮忙。” 柳昭停下手里的动作:“谢总,这里就按我刚才教你的……陆珩会炒,你切好放那里就行。” 说罢看都没看姜如星就出去了。 谢廷玉叫住想要跟着柳昭走的姜如星:“不是要帮忙吗?切葱会吗?” 都在一个节目上,不可能全员都不理他,否则有“霸凌”之嫌。 何况柳昭昨晚还帮他说话,他不能看着柳昭更闹心而无动于衷。 陆珩很快回到厨房,做饭的动作已经比刚来节目的时候熟练很多。 “哇,”夏浔下楼就闻见香味,“你们都好早。” 陆珩把一小碗清汤寡水的挂面放在池砚之跟前,递上筷子:“尝尝。” 姜如星看着面条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毕竟身边都是大佬,人家都没嫌弃。 早饭的氛围不错,池砚之对清水挂面的好感显然不是一星半点,吃得比平时多点。 陆珩都要感动哭了。 祁星河饭吃到一半收到员工的消息,吃完饭就离开了。 早饭结束才六点半,有点无聊,柳昭提议:“出去走走?” 不能让观众大清早看他们吃饭,然后啥也不做吧。 没人提出异议,陆珩扭头看向窗外,天气阴沉,刚好不用考虑阳光对靶向药的影响。 附近有个小公园,风景不错,一行人走在小道上。 陆珩池砚之、谢廷玉李端这两组成双成对走在前面,柳昭跟夏浔嘀嘀咕咕走在后面。 姜如星亦步亦趋跟在柳昭身边,却无法融入到这两人的对话中。 柳昭没什么需要继续隐瞒的事情,不用再为前任的面子强行忍耐,卸下了心理负担之后整个人轻松很多。 “你觉得怎么样?”他歪头问。 夏浔点头:“是得整点观众爱看的。” 两人对视一眼,前面的四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明明白白了。 光是走路也很无聊,李端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问题,喊身旁的谢廷玉:“谢总。” 谢廷玉一脸怨念地盯着陆珩和池砚之旁若无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嗯?” 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脸上写满震惊:“你叫我什么?” 不是说好了再给个相爱的机会吗? 呜呜呜问就是心碎了。 池砚之瞥他一眼,喊陆珩:“陆少爷。” 陆珩脚步一顿,会意地低头,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阿砚,我想听你叫我阿珩,求你。” 微风袭来,吹动他白色的发,真跟个白毛小狗似的。 谢老板无法理解。 但是谢老板的心上人喜欢看这个,李端“慈爱”地看着兔兔狗狗,满眼都写着“这俩孩子好可爱”。 谢廷玉头皮发麻,那么大只的一个alpha第一次显得扭扭捏捏,几次张开嘴又闭上,就是死活拉不下脸。 不是面子比李端重要,是……真没干过。 算了。 豁出去了。 谢廷玉一咬牙一闭眼:“端哥,我……” 李端一个后撤步,警觉道:“打住,你别。”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 「端哥:你补药过来啊!」 谢廷玉眼神游移开,又转回李端脸上:“下次不要那么生分,叫我名字……的两个字,就好。” 李端点点头:“好的,谢廷。” 第183章 我必输 如愿看到谢廷玉再次震惊脸,李端梅开二度:“不满意?那……谢玉?” 夏浔扭头对柳昭道:“我看他们挺有节目的,不太需要我们操心的样子。” “我……”谢廷玉还挺喜欢被逗的,他巴不得李端多跟他互动几下,“算了,只要不是谢老板谢总,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是吗?”李端笑着注视他,似乎企图再起个别名逗逗他。 谢廷玉在等。 等来平淡却似乎含着无限纵容的、如同之前一样的:“廷玉。” 谢廷玉听过这个语气。 在李端参演的仙侠剧里,李端饰演的白衣仙尊在故事最后一幕原谅自己爱徒的时候就是用这种语气唤了徒弟的名字。 关系还可以的时候李端跟他解释说,这种微沉、平和而坚定的语气会给人一种“过去真的过去了”的感受。 重新接纳对李端来说不是一个容易做的决定,但既然决定了就绝不反悔。 他故意的。 他赌谢廷玉记得。 谢廷玉拥抱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部剧的结尾弟子抱住了仙尊,谢廷玉不是演员,自然无法复刻那种喜悲交错的情感流露。 ……反正李端也不需要谢廷玉表演什么。一个小小的、属于他们的要求拥抱的招数。 其实不记得也没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只会伤心几秒,并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但谢廷玉记得、也懂,这件事会让他很开心。 时间似乎因拥抱的两人而静止。 池砚之看向天际,眼眸微弯,唇畔带着明显的笑意。 不用转头他就能感受到陆珩的目光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 “对了,”分开的时候李端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问的问题,“跟你结婚我可以睡到下午五点吗?” 谢廷玉的表情一片空白。 端哥这个意思,是不是要跟他复婚?! 问完了李端才发现有歧义,也没解释,静等着谢廷玉的回答。 “可以!”谢廷玉道,“你想睡到几点都可以。” 李端没有赖床的习惯,谢廷玉也是。 两人都属于睁开眼过一两分钟就能立刻起床的类型。 李端拍戏辛苦,进了剧组休息的时间根本不够用,后面还有各种宣传活动,他要是真睡到下午五点……谢廷玉能高兴死。 他巴不得爱人多休息会儿。 摄像机转向池砚之。 池砚之配合地问出同样的问题。 和你结婚我可以睡到下午五点吗。 “当然可以,我陪你一起睡,”陆小狗警觉地跳过这句话里的坑,“我们已经结婚了。” 毕竟还有一对嘉宾,不能厚此薄彼,于是镜头转向了姜如星。 沉默。 这个问题他不用问也知道答案。 他有段时间没直播,天天在家昼夜颠倒,带一堆aaoo回家开party,白天别说下午五点了,他能把一整天睡过去。 果然,没用他问,柳昭就回答了“可以”。 姜如星怔怔看着alpha平静的侧脸,心里的愧疚滋生出更多的不甘。 其实他知道柳昭为他做了什么。 东倒西歪的酒瓶、满地的狼藉垃圾零食袋子和碎屑,洗手间地面的呕吐物。 在他醒来之后都是干净的。 柳昭在工作室加班到很晚,回来之后低声下气赔着笑脸跟找上门的被吵到的邻居们道歉。 进门让他们小声点偶尔还要挨几句骂。 姜如星都知道。 他从没说过半个谢字,也从没有体贴过柳昭白天要跑好几个场地,半夜还要工作。 他觉得柳昭做的全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如果柳昭的好是理所当然,那他也“理所当然”该对柳昭好。 公园有一片修剪整齐的小草坡,柳昭和夏浔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跟陆今也窃窃私语,边说还边看两眼另外两对。 陆珩拉着池砚之惬意地在草坪上坐下来。 谢廷玉注意到那三个人的目光:“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很快。 “环境不错,”夏浔走过来,连个过渡都没有,拍着陆珩和谢廷玉的肩膀开门见山:“你俩比个赛吧。” 陆珩\/谢廷玉:? “哇,”夏浔夸张地哇了一声,用激将法,“你们不会是不行吧?” 换作只有alpha在场,绝对不会上当的两个人此时连比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 夏浔冲柳昭比了个手势:“搞定。” 柳昭震惊:“这么容易?” 刚才夏浔提出来,他还觉得转折太生硬胜率不大来着。 “比什么?”谢廷玉问。 “不管比什么,”陆珩睨了他一眼,“我必赢。” “男人的项目——俯卧撑,”夏浔道,“整点观众爱看的。” 所以观众真的会爱看两个alpha莫名其妙开始比赛俯卧撑吗? 会。 因为柳昭从节目组那里接过两桶修剪过尖刺的玫瑰。 陆珩几乎是立刻就领会到了。 他转头对谢廷玉道:“我必输。” 谢廷玉怀疑自己二十八岁又不是八十二岁,为什么会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 “花掉下来我可能会亲一大会儿。” 谢廷玉:……这个狗。 夏浔、柳昭、李端:…… 池砚之:!!!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又到了几天一度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和陆珩认识的时刻。 姜如星脸色黑如锅底:“为什么只有两组来比?” “因为观众想看的是甜蜜互动,而不是……”柳昭顿住,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词汇。 弹幕也都是赞同的声音。 正因为是离综,观众才不想看到有一方明显不愿意的前爱侣被迫进行暧昧的互动。 “需要有人帮忙递道具啊,”夏浔道,“我跟柳昭一人负责一组,俯卧撑的姿势自己拿道具不是很方便。” 非常合理。 姜如星也不能再说什么。 这个环节需要池砚之和李端躺在草坪上,陆珩和谢廷玉俯卧撑向下时用嘴接过爱人叼着的花。 妙就妙在,花没接稳时人会本能有个低头的动作。 想亲就会失去赢的机会。 而李端和谢廷玉这对本人和旁观者都清楚关系还没有恢复到接吻那一步。 所以最后一定是双赢的结局——因为输了游戏的那组肯定亲爽了。 第184章 要亲不要赢 弹幕直呼节目组太懂观众想看什么了。 「节目快改名吧!就叫“我们要好好在一起”!(对不起柳昭,你可以加入同行团qaq)」 此前池设计师完全没有配合过这么暧昧的运动项目,躺下时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陆珩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双手撑在池砚之两侧时胳膊抖了一下。 两口子一个脸红,一个耳朵红。 谢廷玉不屑地冲陆珩哼了一声:“出息。” 俯身对上李端的目光后差点摔在人身上。 陆珩偏过头,挑衅地扬眉:“哇塞,你好有出息。” 四个人中最泰然自若的是李端,躺下之后静静看着谢廷玉,眼中情绪温和。 谢廷玉几乎掉进他眼中的深潭,就连陆今也喊的开始都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肩膀下沉的时候隔壁组的陆珩已经咬住花杆的另一端。 每组二十支花,先传递完的那组获胜。 奖品是空气,不,观众的笑声。 非常意识流的一款奖品。 谢廷玉低头去接花杆,那支花杆却一直在颤动。 李端在笑。 谢廷玉突然意识到什么,成功接过那支花,被柳昭收走之后才有空说话:“端哥你是他们组派来的卧底吧?” 他成了霸总之后确实对感情不太擅长,但这会儿已经能反应过来…… 从他俯卧撑姿势准备的第一眼开始就是个“局”,李端跟他对视,是故意想看他错过开始的那秒。 后来还笑。 现在也在笑。 笑得怪好看的。 李端叼着花眉眼俱弯,在谢廷玉靠近时还微收下颌躲了躲。 谢老板的胜负欲顿时就上来了。 他会让陆珩知道什么叫起步晚有卧底照样可以赢。 他身体迅速下压,稳准狠地从李端那里接过乱颤的花枝,全套动作丝滑流畅,似乎根本不受李端的干扰。 见他较真,李端笑得更开心了,谢廷玉俯身就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颤动。 于是更加卖力。 汗水汇聚到鼻尖,怕滴到李端脸上,谢廷玉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 丝毫没对动作造成影响。 还在不经意间展示了毫不费力的单手俯卧撑。 弹幕一片尖锐爆鸣,就连旁边的柳昭都露出一个惊讶且羡慕的表情。 都是alpha,差距不要这么大行不行! 另一组不紧不慢的。 开始的时候陆珩问:“要赢吗?” 只要主人一声令下,这比赛他非赢不可。毕竟他再想亲也得考虑池砚之的感受。 这是在镜头前,不是在卧室。 池砚之脸颊发烫,冷白皮肤在草坪和红衬衫间映出很好的气色。 他黑眸里情绪浓重,轻声:“要亲。” 小狗白色的毛茸茸耳朵“叮”地一声支棱起来。 池砚之又开始走神去想小狗疯狂摇摆的尾巴会不会影响动作啊。 “主人想亲亲,就要专心一点哦。” 陆珩肩膀下沉,胸膛几乎与池砚之相贴,然后保持住,一点一点吻过眉心、鼻尖,再慢条斯理地去接那朵花。 这样其实更累,因为真的贴到池砚之身上卸力算犯规。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 池砚之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下颌,明明是把花递给陆珩,却像在邀请什么。 于是接到花的陆珩算准高度和角度,让花掉了下去,柔嫩的花瓣蹭过池砚之的脸颊。 借着本能低头的动作吻住池砚之的唇。 然后假装惊讶:“啊。我不小心的。” 重新叼起支棱在一边的花杆。 夏浔毫不走心地附和:“嗯嗯嗯,不小心。” 明明怕花杆砸到池砚之,特意偏过头才松开花。谁看不出你小子是故意的。 只有池砚之才知道,唇瓣分开前,陆珩飞快伸舌尖舔了他一下。 正常传递了几朵之后陆珩故技重施。 谢廷玉飞快传递完二十朵花时,陆珩还在慢悠悠地吻池砚之,还剩下七八支。 胜负已分,游戏结束,陆珩更不着急了。 黑檀木和alpha的体温暖烘烘地拢着池砚之,干脆不起来,维持下压的动作一下一下啄吻池砚之的唇。 紊乱的呼吸交缠,池砚之暂时忘记了镜头,抬起微凉的左手抚摸陆珩的脸颊。 谢廷玉拉李端起身,看见陆珩歪过脑袋蹭池砚之的掌心。 好吧,他承认陆珩是会撒娇懂顺杆爬的小狗。 节目组也贴心地安排了粉色滤镜和心形泡泡特效。 再蹭下去,直播间就该被警告了。 陆珩适可而止,最后亲了下池砚之的鼻尖就起身。 “羡慕?”李端问。 顺着谢廷玉的目光看去,陆珩没急着扶池砚之起来,而是跪下把人抱在怀里缓了一会儿。 谢廷玉摇头:“没有。” 陆珩和池砚之亲密互动,很好。 他和李端这样,也很好。 不得不说陆珩确实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谢廷玉一些。 脸颊被柔软蹭过。 谢廷玉瞳孔剧颤,猛地转头看向李端。 李端后退了半步,面色不改:“这是赢了的奖励。” 完全在预料之外。 谢霸总的脑子从卡壳到宕机只需要半分钟。 离婚之前也有很久没吻过了。他没想过这一刻竟会来的这么快。 李端别过脸,唇畔勾起的弧度明显。 弹幕磕疯了。 「啊啊啊啊啊好甜!」 「被喂到嘴里的糖果真更甜。」 「我怎么也没料到是端哥主动的!」 「呜呜呜我的cp终于he了,还好我没放弃!」 …… 节目组也给力,这种画面下观众不想看耷拉着脸的姜如星,他们就真没怎么给镜头。 柳昭出门带了相机,成功抓拍到李端吻谢廷玉的那一秒。 高清镜头,绝佳角度。 夏浔凑过去看,胳膊肘拐了柳昭一下,出主意:“这不得‘勒索’谢总一笔?” 原本很实诚、准备直接把照片发给谢廷玉的柳昭思路打开,点头:“好主意。” 新的赚钱路子这不就开辟出来了。 果然告别了错误的感情,别的方面就会跟着顺利起来。 这趟以“消食”为目的的散步莫名其妙变成了四个alpha的体能较量。 在公园的健身小广场凭借全员超高颜值引来不少人围观。 第185章 爱看,多比 池砚之身上有药,刚好陆珩带了温水。他已经适应了陆珩的细心,完全没有往陆珩知道他要吃药这件事上想。 alpha们从跳远比到引体向上,老婆组坐在旁边的秋千上看着。 “真的很幼稚。”李端评价。 池砚之从他眼中看出对谢廷玉的纵容:“是啊,但你似乎很喜欢谢总这样。” 李端朝他这边偏了偏头,目光却没离开谢廷玉:“当霸总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整天不是开会就是应酬,上次见他这么玩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外人眼中的霸总运筹帷幄风光无限,其实也是用被酒精糟蹋的胃和压缩再压缩的休息时间换来的。 担负着公司的发展、员工的保障、股东的期望,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节目之外留给谢廷玉“幼稚”的机会并不多。 “那李老师,你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啊?” 姜如星加入话题并没有被排斥,直到话赶话从李端谢廷玉的过往聊到柳昭。 或许是急于寻找柳昭对他有过感情的证明,讲起柳昭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姜如星滔滔不绝。 这在婚综离综里其实是很正常的话题。 池砚之有点头晕,靠着秋千绳垂眸发呆,看似认真在听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李端是很有耐心的倾听者,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几乎拧成死结。 “别说了。”打断的语气有些重,不由自主带了前辈对后辈的斥责,“你要是真的想为他做点什么,就不要再把这些事当成炫耀的资本讲给别人听。” 说得起劲的姜如星一愣:“啊?” “抱歉,”李端平和道,“我差不多能理解你的想法,他的态度改变给你造成了一些心理落差。比起他为你做的,我们更想了解你为他做过什么。” 姜如星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李端不会掺和别人的感情,只是开导般道:“你还很年轻,但也是成年人了,挽回一段感情要付出行动,而不是仅靠回忆。过往对你来说是愉快的,对他却未必。” 姜如星表情变化几次,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嗯。” 「端哥还是太温柔了。」 「也不是所有感情都有挽回的余地。」 「还记得姜如星在商场说喜欢陆珩那种性格吗……」 「要不还是放过柳昭吧,说开之后感觉柳昭状态都不一样了。」 …… 带着温热的汗意的怀抱接住池砚之不断下坠的意识,陆珩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池砚之在他怀里茫然抬头,不太记得自己是睡了一会儿还是晕了一会儿:“结束了吗?” “嗯。” 池砚之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就有保温杯递到他面前。 就着陆珩的手喝了两口水,池砚之感觉自己缓过一点,朝着另外几人的方向看了看:“谁赢了?” 有点庆幸自己的“体面病”,看其他人的表情猜想他应该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异常。 “平手,一人赢一局。” “廷玉。”李端招呼谢廷玉过来,低声说了句什么。 谢廷玉讶然点头:“当然。” 他拍拍陆珩的肩膀:“再比一局。” “比什么?”陆珩边拆棒棒糖包装边问。 “比力气。” “?”陆珩问,“掰手腕啊?” “掰手腕留着下回再比。” 谢廷玉提议他跟陆珩背着爱人回去,中途不能停下来休息,把人放下就算输:“输的人给直播间发红包。” 「一生爱比赛的alpha……」 「没事,谁输了我们都有红包抢。」 「爱看,多比。」 …… 其实是李端看池砚之有点低血糖,不太放心他走着回去才跟谢廷玉提出的主意。 这样池砚之不用走路,观众喜欢看,刚好他也能和谢廷玉重温一下恋爱时的互动。 一举n得。 回到别墅也没分出胜负,两个alpha都大气不喘一个。 于是两个人都给导演组转钱发红包了。 而后面的柳昭和夏浔已经就“敲诈勒索谢老板”这个项目商议出了八百个待确认的方案。 全员在客厅里下飞行棋,午饭吃什么还没讨论出结果就有客人来访。 开门的是李端。 门外的方珏脸一下子红透了,第一次离偶像这么近,边鞠躬边磕磕巴巴道:“端哥……李、李老师好!” 正在掷骰子的谢廷玉:警觉.jpg 丢下骰子看过来,敏锐察觉到方珏是个beta。 心里的警铃更响了。 陆珩陪着池砚之过去。 方珏没有入镜,只在玄关等着。 “小珏?”池砚之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没看手机,也不知道方珏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不对,一上午过去了,他好像没有见到过他的手机。 方珏递上一个保温桶:“我父母炖的鸡汤,让我给你送过来。他们说你早上吃的清水挂面没什么营养……” 方珏不是本地人,来京潭上大学之后就留在这里了。 前不久刚退休,这几天来京潭看他,聊起在看的直播节目说里面也有个设计师,方珏跟他们说那个设计师就是他老板。 方珏母亲心疼坏了,本来看节目就挺喜欢那漂亮孩子的,网上那些瓜他们看不懂,但也听说了不少。 这么好的孩子却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加上早上看见池砚之只吃了碗清水挂面,就熬了一上午鸡汤,非要方珏送过来。 池砚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机械地把保温桶接了过来。 “帮我们谢谢叔叔阿姨。”陆珩道,“辛苦了。” “啊,嗯,”方珏只跟陆珩在网上聊过几句工作室公关的事情,面对本人时有些紧张,“我妈说以后她来看我,你有啥想吃的都跟我说,她做好了我带去工作室。” “谢谢,”陆珩替池砚之道谢,“阿砚说你喜欢夏浔?” 方珏点头:“嗯。” “那好,阿浔——”陆珩扭头喊,“过来跟孩子签名合照。” “来了!”夏浔闪电般窜过来。 方珏疯狂解释:“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被几个人以“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你空手回去”为由塞了一堆夏浔和李端的签名周边。 第186章 谢总哭哭 李端想起陆珩凌晨发的那几条微博,他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只能转发扩散增加热度。 他现在没有签公司,不会有人盯着他微博这也不能发那也不让发。 反正他的态度是站在陆珩池砚之这边的。 现在看到方珏专门来送鸡汤,再对比池砚之亲生父母的态度,简直越想越气。 连别人的父母都会心疼池砚之……不过也是,那两口子要是能当个人,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李端直接把互送礼物环节谢廷玉送他的那本签名剧照集塞给方珏了。 直到方珏离开很久谢廷玉还闷闷不乐的。 “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李端道,“我没有送人的权利吗?” 谢廷玉不说话。 “不希望我送人,刚才为什么不拦我?” 谢廷玉不吱声。 “谢廷玉!”李端加重语气,教训霸总就跟教训自家不听话的狗子似的,“有问题就要沟通,别搞冷战那一套。再说那本剧照集你有将近三十本。” 谢廷玉瞅他一眼,继续沉默。 李端懂了。 合着这小子又在学陆珩。 要是陆珩这样,池砚之肯定就心软要啥给啥了。 但李端不会惯着谢廷玉,直接给他一脚:“给你个机会,好好跟我说,或者……” 他开始活动手腕:“我先揍你一顿,然后你好好跟我说。” 谢廷玉闷声闷气:“那你揍吧,揍完了我给你揉手。” 李端一下子熄火了。 沉默了好几秒才憋出一句:“要不你给陆珩转点钱吧。” 谢廷玉不服:“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开悟了?” “你?”李端仔细打量他几遍,“不像。” 谢廷玉:…… 其他人都一窝蜂挤到厨房里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无所适从的姜如星。 李端忽略掉无关人员,语气软和了些:“你想我哄哄你是吗?但是……我不太会哄人。” “不是,”谢廷玉叹了口气,拉他坐下,“我就是后悔,你当时收到礼物是不是挺不高兴的?我也真是,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拿你的剧照集送给你。” “我以为你是气我把那本给砚之的小助理了。” “没有,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谢廷玉低着头,没有半点霸总的样子,“我在想,之前感情好的时候,我送的礼物是不是也没有送到你心坎上。” “你倒也不用这么检讨自己,”李端说,“挺符合你的性格的,我当时没觉得意外。” “那你还我的那块表,我弄坏了。后来修好了,但是……你等等。” 谢廷玉起身上楼。 李端猜到什么,也跟着上了楼。 几分钟后谢廷玉捧着精致大气的礼物盒出来,神情有些紧张:“这是你代言的那个品牌的手表……你还会喜欢吗?” 李端定定地看着他,看得谢老板心里直打鼓。 “给我戴上吧。”李端伸出手。 谢廷玉眼睛一亮,连忙把表套到李端手腕上。 “礼尚往来,我也有东西送你,不贵重,希望你别嫌弃。” 谢廷玉怎么可能嫌弃,但话都没说就被拉进了李端的房间。 这还是他上节目以来第一次进入李端房间!谢廷玉感觉心间的小鹿准备把自己撞死。 李端让他坐椅子上等,自己则在行李箱里翻找。 递给谢廷玉两本杂志。 “这是……” 看到封面的时候谢廷玉瞪大了眼睛。 “和你分开之后的新剧照集。”李端道。 “我……”谢廷玉嘴唇颤抖,形状锐利的眼眶迅速红了一圈,许多无法言喻的情绪扑面而来,他猛地抱住了李端的腰。 像一只犯了错被赶出家门的大型犬终于被领回家了一样。 哽咽呢喃着“对不起”。 李端无奈地拍拍他,虽然他也很有感触,但是…… 腾出一只手录了个视频:“我发你们公司群里了啊。” 抱着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哭不出来了:“发吧,你高兴就行。” 互送礼物的那天他送李端一本剧照集,李端“还给”他一块手表。 今天李端接受了他新送的手表,还送给他分离之后的剧照集。 这么高兴的事儿他哭哭怎么了。 李端不怎么温柔地拍了他两下:“行了,堂堂谢总等会儿肿着眼睛下楼可不好看。” 下楼时午饭已经上桌了,夏浔八卦的目光在他俩之间轮转:“老实交代,你们两个背着观众又搞什么小动作了?” 「对啊对啊,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 「报告,他们背着你们互换礼物!」 「我作证,刚才端哥还把谢总拉进房间里了。」 「说一万次了,我要充会员!(用在这里抢的红包充)」 …… 池砚之安静吃饭,汤匙碰到瓷碗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鸡汤被细心地撇去了油,喝着不腻,只是握着汤匙的那只手用力到指甲边缘有些泛白。 喝了半碗,他放下汤匙。 “这就饱了?”李端关切道,“是腻吗?还是胃里不舒服?” 池砚之缓缓抬眸,眼里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怔了一会儿才摇头,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答非所问:“烟味很重。” 烟味? 几人面面相觑,柳昭立刻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味道:“我洗澡了啊……” 但还是释放了一些柠檬信息素掩盖可能出现的异味。 “我昨晚抽的,可能衣服上还沾了点,抱歉,”陆珩察觉到什么,面不改色地起身,扶起池砚之,“我送你回房间,然后去换件衣服。” 池砚之完全不记得陆珩有抽烟的习惯,茫然地扭头看他,黑眸如同寂夜。 才进电梯陆珩就把池砚之抱起来,体温拢住怀里的一捧雪,单手就能把池砚之抱得很稳,腾出一只手覆盖空茫的眼睛。 房间倏然化为檀木林,深处珍藏的柑橘稀少青涩得让人心碎。 二十分钟。 陆珩握住无力垂落的手,轻吻苍白脸庞的泪水。 浓雾没有化开。 陆珩的手指抹过池砚之平静的眼尾:“很累,睡吧。” 于是那双眼睛乖巧地闭上。 ……没有烟味。 陆珩不喜欢火,所以不会抽烟。 他只是察觉到池砚之的幻觉,又不能让其他人察觉,才揽到自己身上。 第187章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等人睡熟,陆珩将池砚之放回床上,按着发胀的额角打开微博。 已经过去一上午了,微博舆论发酵,却没有人出来回应陆珩的质问。 陆珩丢开手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思索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信息素的消耗和身体的疲惫让他的思维变得缓慢,右手紧握着的池砚之的手苍白透明。 困倦袭来。 睡过去之前他只觉得抱歉。 可是什么时候连休息都成了一种错呢? 抛出的证据板上钉钉,bluenighty-night和池家的公司受到影响,光是稳定股东的情绪就得花费不少功夫。 池韶安第一次被池林骂“惹事精”。 苏双双死死护着池韶安,瞪视着池林:“还不是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让我怀孕,如果我不生下第二个孩子,我们安安用得着经历这些吗?” 池林的神色几经变化,语气软下来:“我也没说什么。”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那个丧门星的错!也不知陆家那小子发了什么癫,多少年前的事情还要拿出来说……” 池韶安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把能砸的都砸了。 “乔宁……池、砚、之!”他看着公司发来的停职通知,咬牙切齿,恨不能撕碎这两人的血肉。 他拨通一个电话,语气阴冷:“是我,再帮我办点事,钱我会让我妈打给你们。” 乔宁也被停职了。 一手还在输液另一手联系人事部,却只得到了“对公司和品牌形象造成了影响,之后的开除和赔偿事项会由法务部接手”的结果。 他看着陆珩发的照片发愣。 当时……除了他和池砚之还有池韶安的养父母,应该只有傅初霁在了。 陆珩居然能联系到傅初霁。 ……原来他还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留学的时候池砚之人虽然高冷,但他请教问题的时候对方总是很耐心地教他,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回国进入bnn池砚之也很照顾他,直到池砚之在傅初霁的考核中以绝对优势获胜。 第二名的乔宁开始嫉妒他,针对他,疏远他。 乔宁把这些编辑成长文发在微博上,声泪俱下地道歉。 说自己接受网友的批评。 说自己真的错了,真的后悔。 陆珩只睡了半个多小时,睁眼看手机就发现他搞的这死出。 他轻轻起身,怕吵醒池砚之,走到阳台上在噼里啪啦在评论区打字。 「这么会检讨为什么还避重就轻?不讲讲阿砚是怎么帮助你,你又是怎么背刺他的?」 漫画家不十四残余的素质差点消耗光,手机上却弹出了几条消息。 是之前联系过的腺体学专家的助手回了话。 陆珩转头透过玻璃窗看向睡得正熟的池砚之,轻车熟路地从阳台翻进夏浔的房间。 正在直播的夏浔吓一大跳:“我靠?不是,你们俩关系不是挺好了吗?你怎么又翻阳台?” “他没醒。” 夏浔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行了行了,知道你们睡一起了。” 陆珩没跟他计较,回了自己房间打电话。 …… 没有好消息。 也在意料之中。 陆珩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篇学术论文,那些看不懂的词汇如今翻起来一眼就明白。 京潭的医生已经算是国内顶尖了,真有好的解决方式他早就知道了。 陆珩调整好心情,轻轻打开池砚之房间的门。以为还睡着的人不知已经在桌前坐了多久。 绘图纸凌乱铺满整张桌面,地上零散丢着几个纸团。 池砚之双手捂着脸,无声无息,瘦削的身体轻微发抖。 像是死死压抑着什么情绪。 “乖宝?”陆珩快步靠过去把人揽进怀里,撕下后颈的贴纸换给池砚之。 池砚之的手垂下去,极缓慢地转动眼珠,冰冷地提起唇角:“是怕我……看到这个吗?” 他嗓音发涩,像是从砂纸上擦过。 陆珩发现池砚之不知什么时候找到了手机。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视频。 静音循环着。 陆珩瞥了一眼目光就凝住,退出页面看文案。 是池韶安发的。 对方似乎被逼急了,文案写着「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保护着的人!你们别被他骗了!」 视频画面里,池韶安脸色惨白,神情狼狈,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两颊都有明显的巴掌印。 一只冷白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扯下来摔在一边,紧接着池砚之出现在视频里,薅起池韶安把人狠狠撞在墙上。 陆珩加了一点音量。 池砚之的声音传出来:“你想死是不是?!” 那是陆珩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暴戾阴狠。 视频画面摇晃模糊,依旧看得出“霸凌”的场景。 怀里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陆珩,陆珩没有防备向后踉跄了几步。 池砚之的目光没有聚焦,摇摇晃晃起身:“看到我的真面目了,要滚吗?” “乖宝,”陆珩甚至都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只知道池砚之情绪不对,需要抱抱,需要安抚,“乖宝……别怕,我相信你的。他又想泼脏水,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池砚之拒绝了他的怀抱,黑眸里风雪肆虐:“是真的。” “……什么真的?”陆珩哪顾得上别的,后颈没换新的贴纸,信息素也没有恢复就急急释放出来安抚池砚之。 池砚之感受不到。 他用没有温度的眼睛看着陆珩,就像刚来到这个节目时那样:“你不是喜欢池韶安吗?我打了他,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珩强硬地把他扣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因愤怒而发颤的后脊。 池砚之挣扎了几下就失去力气,额头抵着陆珩的颈窝剧烈换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我做的……我打的他,他都吐血了,你是不是很心疼,陆珩,你心疼的话我可以还给他……” 没有力气了。 咬牙说出来的话也软绵绵的。 阿砚的记忆又被带回到了什么时候…… 陆珩释放很多信息素,握着冰冷的手一遍遍安抚:“我没喜欢过别的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只有你,自始至终都只喜欢你……” 他知道池砚之现在意识混乱,或许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 第188章 不用白不用 “他那么欺负你,你打他几下怎么了?”陆珩才不管什么是非对错,他眼里池砚之就是对的,“我只会心疼你手疼不疼。” 黑檀木浓淡不一地逸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陆珩把爱意、抱歉、支持与信任接连说了很多遍,池砚之身体始终在打颤。 “是我打的……他没冤枉我。” 池砚之听不清陆珩在说什么,耳鸣缓解后是力气抽离,头颈不受控地向后仰去,又被稳稳托住。 乌黑的眼睛空无一物,永不停止的风雪消失了,如同一片从未被打开过的崭新世界。 沉默,冰冷,透着拒绝的意味。 似乎看着什么过往。 他又不求救了。 “打就打了,能被你打是他的荣幸,他得磕头感谢你。”陆珩俯身轻吻静止不动的睫毛,“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他抓过手机翻了翻评论。 舆情公司已经不跟池韶安合作了,没了带节奏的水军,评论区被理智的网友占领。 极少几个相信池韶安的评论也被压下去。 热评写着:「如果你想证明什么,请发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不是企图靠一段掐头去尾的视频引导网暴。」 「这背景是在国外吧,看起来是几年前的了,如果真的是被池砚之霸凌了,为什么不早点寻求帮助呢?」 池韶安的引导性太强了,一次两次还好,总是反转之后已经没有网友愿意相信他。 相比之下陆珩发的微博并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字字句句只是想为爱人讨回公道。 陆珩把那些相信池砚之的评论念给他听,直到池砚之闭上眼睛,烦躁地轻皱了下眉毛。 陆珩放下手机,舒了口气。 有反应总比没反应好。 缓了会儿,池砚之轻声开口:“是有原因的……” 他不太清醒,话也轻,不像说给陆珩听的。 似在回应那些相信他的声音,又似只是呓语。 说几句就忘记自己在干什么,停下来想一会儿。 意识是在飘忽,大脑也没在转,只有黑檀木不断渗透进他的身体。 陆珩从他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池韶安在国外玩得挺花。 那次差点沾染上危险的东西,被池砚之从灯红酒绿间拖拽出来。 池砚之从不打人,再坏的情绪也不会发泄在别人身上,他习惯折磨自己再短暂自愈。 可那时的池砚之没生身体上的病,尚存半点活下去的希望,池韶安差点再毁他一次。 要是池韶安真染上那种东西,所有人又会把责任扣到他头上……池砚之真是气急了才动的手。 下手很重,把那“病美人”打成了猪头。 动完手又觉得自己情绪不稳定,重新开始吃擅自停掉的药。 “……我不是救他……”池砚之说,“我是在救我自己。” 他不想再关小黑屋。 他宁愿因为揍了池韶安而被苏双双谩骂侮辱,也不想被关进锁了他十几年的小黑屋。 “我知道,”陆珩压下心里的抽疼,揽紧了怀里的人,“阿砚很棒,很乖,保护自己是对的。” 池砚之似乎没有要讲的话了,彻底安静下来,无论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 仿佛刚才的倾诉只是一场幻觉。 信息素和方才情急之下喂的镇定药起了作用,池砚之卧在陆珩的怀里,脸色白得透明。 陆珩一点一点暖着他的手,将人珍惜地抱着。 空调没开,他总觉得池砚之在冷,所以他热点也没关系。 空气静了一段时间,池砚之的手机响了,人被铃声惊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摸。 陆珩把手机放进他的掌心,包着池砚之无力的手指,生怕他拿不稳砸到自己。 铃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有些吵,池砚之勉强凝神看清来电显示,手抖得厉害,接听键怎么都滑不下去。 确定他是要接这通电话的,陆珩帮他接了送到耳边。 池砚之视线没有聚焦,靠着本能说了句“你好”就不再出声儿。 对面说了点什么,池砚之没有反应。 陆珩隐约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得不到回应又“喂?”了几遍,问池砚之:“我替你接?” 池砚之默许般闭上眼睛。 陆珩替他听完那通电话,面色一点点凝重起来:“……好的。” 怀里的人似乎已经睡熟,无声无息轻飘而脆弱地靠在陆珩的臂弯里。 挂断电话后陆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用自己的手机给助理小王发消息。 「出个差。」 池砚之这觉睡得不安稳,两条长腿伸直又蜷起来,一会儿就得挣扎着换个姿势。 是药物副作用。 陆珩把人塞进薄被里,给他按摩酸软无力的双腿。 晚饭时间他才醒,状态好了一些,似乎不记得那通电话。 陆珩扶他靠坐在床头他就温柔地望过来:“我又睡着了……” “嗯,上午累到了吧,多睡会儿挺好的,”陆珩没有提起视频和电话,捏着池砚之的手指,“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池砚之茫然地怔了怔,有些想不起来上午都做什么了。但陆珩说他累,那就是累的。 他握住陆珩的手腕往自己身上带,按在胃脘:“有点难受,揉揉。” 还没开始痛,照往常这点难受不算什么,这会儿暖乎乎的小狗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陆珩尾巴一翘,十足乐意地凑过去帮他揉。 胃连个疼的机会都没有,池砚之舒服地眯起眼睛,抬手拨弄陆珩的头发:“长出黑色的了。” 陆珩把脑袋往他掌心里蹭:“你喜欢白毛还是黑毛的我?” 当然…… 就不说都喜欢,让他急去。 池砚之回想起当年的黑毛陆珩:“白的吧。” 他有点刻板印象,总觉得白毛的小狗更软和,毛绒绒的,蹭起来很舒服。 陆珩就当他在夸现在的自己帅:“那我抽空再染一下。” 恰巧李端敲门说晚饭做好了。 池砚之拒绝了陆珩抱他的手,走到门边转头看见某只小狗垂头耷耳沮丧地站在床边没动。 无奈地解释:“我又不是不能走,抱来抱去像什么话。” 他又折回来拥抱他的小狗:“好啦,哄哄你。” 第189章 目结束了 陆珩从“不嘻嘻”到“嘻嘻”只需要主人的一个抱抱,下楼拉开椅子让池砚之先坐下就屁颠屁颠跑去帮忙盛饭。 谢廷玉李端柳昭姜如星四个人在客厅打了一下午游戏,事实证明霸总不是什么都会,连凑数的姜如星都比他厉害。 一整个下午“死”得相当安详。 李端柳昭二拖三在游戏里大杀四方,谢老板边“被杀”边吃没道理的飞醋,发誓要买下这个小众游戏的开发公司。 之所以在四人组队游戏里“二拖三”是因为谢老板不仅菜还会添乱,占了“自家菜鸡队友”和“敌方卧底”两个身份。 好在谢老板菜得很有价值,因为李端一下午都在笑,整个人显得很放松。所以后来他摸清门道了还在假装啥也不会。 以退为进还为自己谋取了福利。 李端允许他全程在厨房“观摩学习”,柳昭很有眼色借口自己有事要做不参与做晚饭了。 于是谢老板趁机摸到李端的手,还被爱人耐心地亲自教了做饭。 …… 陆珩心情很差,没人能看出来,他听完谢廷玉的炫耀甚至还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不错”。 看起来也挺高兴的。 吃饭的时候池砚之跟李端聊了几句,陆珩勤勤恳恳把挑好刺的一小碗鱼肉推到池砚之面前然后开始剥虾。 池砚之:“我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剩碗里我吃。”陆珩神态自然,又给他盛了汤才低头安安静静吃自己的。 吃完饭主动收拾碗筷拿去洗,然后靠在厨房岛台边远远看着池砚之发呆。 下午打给池砚之的那通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提到的那个名字陆珩曾在池砚之的微信上见过。 满满。 说是病情恶化,化疗用了新药,原本预存的医药费不够了。 满满的医疗费用是基金会支付的,但本质上就是池砚之的钱。毕竟基金会为经济困难的患者提供帮助,不可能全程只照顾这么几个人。 这病花销极大,池砚之又同时给三个人付医药费…… 再联想到时医生提起的池砚之曾以没钱为理由拒绝治疗。 陆珩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阿砚来上这个节目也是为了这个吧。 之前网上骂池砚之骂得那么凶,挨骂的人却只是默不作声地做了很多好事。 明明自己也在生病……池砚之心里是有大爱的,哪怕他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其实上这个节目的通告费并没有那么多。 综艺性质加上嘉宾的知名度,也就夏浔李端的多一点,其他人都是一百万左右。 这个数字在同类型的节目已经算是高几倍的了。 其他所有成本都是谢廷玉出的,没有其他赞助,设备场地人员聘请拍摄后期推广营销各个方面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池砚之签的666万里,两百万是池砚之和陆珩的通告费,剩下的部分陆珩出。 节目的幕后金主是谢廷玉,池砚之的幕后金主是陆珩。 照池砚之的性格,会给自己留点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陆珩先一步把钱打给基金会了。 再让小王助理去医院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他给处理好了,池砚之就能少操点心。 但这节目还是没能顺利录下去。 因为池韶安自杀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节目不可能不受影响,收到上级通知,要腰斩还要配合调查。 池砚之打人的那条视频不知什么时候删除了,池韶安最新一条微博是手写了好几页纸的遗书。 道歉、反思以及描述自己的绝望。 人被及时发现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节目组就收到了通知。 直播间是突然停掉的,调查组是直接上门的。 一切都很突然。 池砚之还在楼下跟其他人看电视。 陆珩不在。 陆珩在房间跟基金会走流程。 他从楼上冲下来的时候池砚之已经知道了。 李端正担忧地看着他:“砚之你……” 客厅乱作一团。 陆珩把池砚之抱进怀里,还没张口就听见池砚之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池韶安那个人,似乎做出什么都是正常的,所以池砚之并没有多少感觉。 “你没事就好。”陆珩偏过头蹭蹭他,温暖的怀抱让池砚之忍不住又开始犯困。 “节目好像……要结束了。”姜如星说。 谢廷玉跟导演沟通了几句,转过头:“嗯,结束了,事发突然,通告费三到五个工作日会打过去。” 他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心。 这事一出,受到影响的不只是节目。 李端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别急,慢慢处理。” 陆珩抱池砚之在沙发坐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讲。”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发的那些微博导致了这一切。 池韶安死不死他并不关心,但他本意绝没有想要给谢廷玉造成损失。 柳昭不知道说点什么,就帮着节目组收拾设备了。 池砚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眼时发现自己在车上。 陆珩把他抱得很紧,正看着窗外出神。池砚之的视野里只有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只能作罢。 陆珩回过神,低头看着那双极倦的眼睛:“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没事了,接着睡吧。” 池砚之“嗯”了声,重新闭上眼睛。 节目结束了,自然没必要在别墅待下去。池砚之睡着后陆珩跟谢廷玉商量过后续的处理方式。 具体怎么办还得等医院那边出最终结果,不过他们私下觉得池韶安这事做戏的成分更大一些。 所以决定先各回各家。 虽然不太合时宜,但柳昭确实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不用再跟姜如星一起录节目了,对他而言是好事。 节目组离开后谢廷玉李端先走,柳昭也很快收拾好东西,没有理会姜如星欲言又止的神情,也没发挥最后的绅士风度帮姜如星叫车。 …… 下车的时候池砚之没醒。 陆珩之前怕吵到他把两人的手机都静音了,这会儿掏出来发现池砚之的手机屏幕亮着。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第190章 我可以捐一点的 陆珩看着那串没有备注的数字,把陪睡小兔塞到池砚之的怀里,独自去阳台接电话。 他就当自己下午取得的是往后都可以替阿砚接电话的许可。 “砚之,快来医院看看你哥……” 陆珩搞不明白这一家人的脑回路,他们凭什么以为事到如今池砚之还要听他们的。 不得不说人确实是复杂的生物。 “抱歉,”电话那头毕竟是长辈,陆珩端出作为晚辈该有的礼貌,带着三分同情三分不解和四分阴阳怪气,温和地道,“请问是股票下跌导致没钱举行葬礼了吗?” 那头一下子陷入沉默,似乎被他平和地攻击到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我知道了,”陆珩依旧彬彬有礼,“我可以捐一点的,请节哀。”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陆珩隐约听见有人在采访池韶安。 没死。 也是,他怎么会死。 吞下药片跟苏双双道歉说自己不想活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弟弟,然后在家人的关心中半推半就地说自己吃了多少药。 送到医院洗胃之后才被发现没有他说的那么多。 药物也根本没来得及发挥作用,本来输完液可以直接回家的,硬是以“情绪不稳定”为理由转到了精神科。 不管怎么说,想要引起的效果已经有了。 犯错的人企图用三页遗书揭过自己的罪孽,无辜的人却连觉都睡不安稳。 善良的网友被迫陷入内省,以为自己成了雪崩的一部分。 键盘侠们又把矛头指向节目组,指向为爱人发声的陆珩,指向池韶安还在医院“抢救”的时候就在官博发出辞退声明的bluenighty-night。 网暴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似乎永远都有新的人该被骂到退出网络。而跳得最欢、叫得最响的永远是那一批人。 节目组被骂到连夜道歉。只是抱歉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拒绝被迫承认池韶安这么做和节目有关。 端玉娱乐是节目背后的公司,一夜之间风评下降。谢廷玉为了保护公司员工只能迫于舆论压力跟着节目组道歉。 李端没让谢廷玉回去,离开别墅之后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公寓,端来点心,坚定而温和:“不是我们的错。” 理智的网友不少,但显然干不过情绪上头打了鸡血一样到处突击的键盘侠。 谢廷玉跟公司的法律团队联系,看有没有办法追究池韶安的责任,闻言点头:“我知道,不早了,你赶紧休息。” “这是我家,”李端坐在他身边,“你倒也不用这么反客为主。” 谢廷玉自然有处理问题的能力,这点事也不是非得半夜在这熬着。只是来李端的公寓太兴奋了,他怕自己不找点事情做会显得……呃,很急。 李端一眼就把他看透,伸手合上他的电脑:“洗漱,睡觉。” 谢廷玉跟在他后面眼里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我睡哪一间?” “睡沙发。”李端道,“次卧我改成书房了。” 半个多月就能睡上李端家的沙发已经是谢廷玉从来没敢想过的进展了,愣是高兴得俩小时没睡着。 不少不明真相的键盘侠冲进陆珩的评论区什么都不看就开始乱喷,但陆珩完全顾不上理会。 有粉丝无助地发私信问陆珩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有观众气得跟陆珩骂池韶安。 池砚之的微博很久没有新内容,私信和评论区都在抄袭风波时就关掉了,所以账号显示出如他本人一样的平静。 陆珩守着睡着的池砚之,一条一条回复过去。 安抚自责的粉丝,告诉他们,他们什么也没做错,不需要内疚。 安抚暴躁的观众,告诉他们,可以在自己的私信里发泄情绪,但是不要跑到外面去骂,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谢谢他们的支持和信任。 陆珩哪有这么多耐心,他只是知道池砚之不愿意连累任何的人。 他只是……真的很感谢喜欢池砚之的每一个人。 天亮时陆珩发了条微博。 陆珩说,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心情和生活。 陆珩说,希望大家保持理智,不要理会键盘侠和一些无良营销号的恶意引导下。 陆珩说,节目结束了,我的私信可以成为大家情绪的出口,此外请大家各自好好生活。 他和池砚之要的不是持续获得关注,仅仅只是展示真相的机会。 因此也不希望很多善良的人为了帮他们说话而劳心费神。 真相摆在那里,不相信的人即便跟他们逐字解释也没用。 节目被停,池韶安的账号也在谢廷玉的操作下以不良引导为由被永久封禁。 人们自然有谈论生死的自由,也有剖开绝望发出求救或告别的权利,这些本不该被干涉。 “如何拉住绝望的灵魂”、“如何引导个别人不以这种方式消耗大众的同情与怜悯”和“如何杜绝网络暴力”一样,都是长久的课题。 阳光满室,池砚之的睡颜干净美好。 助理小王已经赶到满满所在的医院,按照陆珩的指示给小姑娘和她的朋友们带去了很多礼物。 陆珩托起池砚之脆弱的脖颈给他换了新的信息素贴纸。 池砚之没醒。 他这一觉睡得又久又沉,整个人松软地泡在阳光里,陆珩有点不舍得,手指轻轻摩挲池砚之的手背。 片刻后还是松开手,附在池砚之耳边轻声道:“乖宝,我去一趟医院,你好好睡,祁哥会陪你。” 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眉头皱起,像是想醒过来。 陆珩伸手轻轻揉开,又落下一吻。 祁星河很快就来了:“我在这里,你放心去,不用着急。” 陆珩又看了眼池砚之,匆匆出门。 昨夜时医生照例关心他和池砚之的状况,毕竟两个人腺体都有问题。 陆珩没隐瞒,那个信息素抽取贴纸每天他要贴将近二十个小时,信息素时时刻刻都在被消耗,腺体已经红肿了。 再这么下去指定就被池砚之发现了。 他的乖宝会内疚、会自责。 那不是陆珩想看到的。 第191章 小狗开心 腺体功能不全。 陆珩查过很多资料,安全的治疗方法只有之前医生说的一段时间不释放信息素,然后手术。 那时候陆珩刚标记过池砚之,他不可能为了自己就再次做出标记后不给信息素安抚的渣a行为。 后来知道池砚之的病,陆珩庆幸自己没有听医生的建议控制信息素准备手术。 因为池砚之当时已经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依赖,他要是不给,就不仅仅是渣了。 还会导致池砚之病情迅速恶化。 那和亲手杀了池砚之有什么区别。 一直不给,和在他最有需求的时候给了又停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时医生看着陆珩腺体的情况陷入了沉默。 他今天没在门诊,这个时候住院部医生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具体情况之前聊过我就不复述了,”时医生头疼地给陆珩开了检查,“检查完了拿着结果回来找我。” “今天可以开始吗?”陆珩问。 鉴于他和池砚之的特殊情况,确实不能停止信息素释放,但总过度使用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陆珩的信息素会供不应求。 手术是迟早的事。 所以时医生跟陆珩商量出了新方案——抽取腺体液储存信息素,等储存量达到能够使用两个月的程度,再停止直接的信息素供给,准备手术。 会很漫长。 相当于从他每天的信息素释放量里克扣一部分用于储存。 只能积少成多。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腺体受伤会使信息素浓度提高,换算下来并没有损失。 就是让腺体每天都受伤一会儿而已。 这么自虐式的方案也只有陆珩觉得开心了。 时医生神色凝重,若不是情况特殊,医院根本不会同意这么做。 “可以是可以……”时医生反复欲言又止后叹了口气,“你不怕疼就行。” 疼有什么可怕的。陆珩想。 抽取腺体液不能打麻醉剂,需要把特制针头深入腺体内部分离腺体液和血液。 医生助手调试机器的时候陆珩盯着仪器上针头看了会儿。 “有点粗,会持续疼痛,”时医生跟哄小孩儿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但你是s级,应该不会害怕的吧。” 陆珩:“嗯。” 他只是在想,来的时候路过一家花店。 池砚之看到花会不会开心。 疼痛比陆珩想象的要剧烈,他闭上眼,后背衣料很快浸出一片水渍,alpha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 按理说腺体红肿的情况下是不建议抽腺体液的,但陆珩顾不上。 早一天晚一天对他的区别很大,何况他要持续透支信息素,腺体估计没什么不红肿的机会了。 时医生提醒:“不能动,会伤到腺体。” 陆珩没回应。 他在想买什么颜色的花。 要不然买个花园得了,等阿砚好了,他天天带阿砚去花园晒太阳。 阿砚肯定喜欢晒太阳的,那么暖和,可他吃的药不允许他晒太阳。 药坏,病好,阿砚好。 疼痛渐渐侵占陆珩的意识,他又开始想阿砚生病了,他腺体痛的时候是不是也会痛到连思考都困难。 断片了一会儿。 又疼醒。 还没结束,这个过程要持续半个小时。 时医生给他开了一堆药:“这个是消炎的,这个是促进恢复的,这个是止痛的……” 见陆珩低着头回消息,时医生皱起眉头:“不要不当回事,抽腺体液造成的腺体内部伤口短时间不会愈合,这意味着每一次释放信息素都会痛。” 继续用那个腺体贴那就是一直痛。 时时刻刻痛。 痛就痛呗,又不会出人命,那有什么关系。 陆珩点开祁星河发来的照片。 池砚之在吃饭,是陆珩清早煮的粥。 好漂亮的老婆。 小狗开心。 今天他抽腺体液了,抽一段时间就可以准备手术,恢复好了就能给老婆更多信息素。 小狗开心。 陆珩拒绝思考池砚之的身体能不能撑到他做完手术,也不知道腺体癌究竟要多久才能有有效的治疗手段。 他只知道。 他会好起来,阿砚也会好起来。 所以他要强撑住希望,要是连他都绝望了,就真的没救了。 他死在惊蛰前一天,所以阿砚应该可以撑到惊蛰的。 现在还是夏天。 他不会再在九月初出车祸。 上一世阿砚独自熬了那么久,这一世有他在肯定可以更久的。 陆珩站在花店门口,发现花店的玻璃门上了锁,还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他的手里攥着个冰袋敷在后颈,化的水流进衣服里。 那就换家店。 回去路过离家两条街外的包子铺,他停下车买了两屉。 已经上午了,包子铺里没有客人,老板很和气地告诉他要等一会儿。 那就等一会儿。 只要结果是好的,晚一点又何妨。 陆珩带着一束粉色郁金香和包子赶回家里,推开门鞋都没换就跑来抱池砚之。 “我好想你。” 小狗蹭蹭主人,医院里沾上的消毒水味儿早被稀释干净,只有黑檀木和阳光的味道。 嗯,还有香喷喷的包子味儿。 “你想我了吗?” 池砚之正和祁星河一起看电影,烧脑的剧情他思维跟不上,看得晕乎乎。 被陆珩捧住脸颊时眼睛弯了一下,轻声道:“亲一下就告诉你。” 陆珩立刻凑过来亲他。 祁星河眼睛支在屏幕上,心里默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很难看不见。 池砚之还记得他的存在,所以只允许陆珩亲一小下,然后诚实道:“没怎么想。” 他现在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吃东西就不能想陆珩,看电影就不能想陆珩。 而且他现在对包子的兴趣比对陆珩的大。 陆珩很满意他的答案,起码池砚之没有违心地说“不想”。 没怎么想,就代表“多少想了一会儿”,那就是很想了! 小狗开心! 他老婆就是表达内敛了一点,那又怎么了! 今天的包子不是过了那一天就不想吃的包子,池砚之已经吃过饭了,但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下两个。 只能吃两个,在胃准备抗议的时候就停下来。 第192章 到底谁在勾谁 剩下的被陆珩和祁星河分着吃了,没有人问池砚之为什么只吃两个。 乖宝刚吃完早饭,吃不下也是正常的。 祁星河店里忙,陆珩回来他就匆匆告别。 池砚之早饭吃得晚,午饭时没有食欲,随便喝了两口汤就撑着脑袋缓神。 晕得厉害。 他垂眸盯着陆珩的手指看。 节目不用录了,原本的计划被打乱,池砚之烦得不行,又没有心力重新做打算。 之前一直要录制、要直播,池砚之还能强撑着一股劲儿让自己配合。 如今骤然松懈下来,烦躁也掩不住那股子病气。 温热揽住肩膀时池砚之才发觉陆珩已经没有坐在桌子对面了。 轻微目眩后他被横抱起来。 是很值得依赖的怀抱,池砚之闭上眼,任由陆珩抱着他。 去卧室。 或者别处也行。 哪里都可以。 池砚之把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交给陆珩,然后一个人摔进黑暗。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久到醒不过来。 梦里他和陆珩说了很多话,或许梦外也是。 记不清。 什么都记不清。 似乎痛。 似乎冷。 手被谁紧紧握着。 那只手在抖,手的主人在发慌。 池砚之恢复半点意识,竭力想要穿过黑蒙蒙的视线看清身边的人。 是胃在痛,然后他察觉到他在吐。 刀子绞动他的胃部,往上一路到喉咙都是痛的,火烧般的。 池砚之什么都看不清,本能地想要阻止那痛,手重重往胃部去按。 触感滑腻腻的,不是衣料。 胃里又是一抽,接着是哗啦水声。 尖锐的耳鸣像是一根细针连带大脑一起捅穿。 池砚之再顾不上别的,眼睛睁得很大,苍白手指扣住挡在自己胃部的滑腻的东西。 那是陆珩的手。 他吐陆珩手上了。 脏。恶心。 全然顾不上了。 听不见陆珩说了什么,池砚之眼前的黑雾终于散开,视野仍是模糊的,但能看到地面的狼藉。 没有红色。 吐的不是血。 耳鸣间隙隐约听见抱着他的人轻柔地问:“还吐吗?” 池砚之摇头。 很轻微的弧度,发丝蹭过从身后揽着他的陆珩的唇。 “晕不晕?我现在可以抱你起来吗?” 没有回应。 陆珩耐心等他缓过那一阵儿。 不晕了,吐空了的胃也不疼了,帮他揉着的那只手好暖。 想睡觉。 陆珩就抱他去睡觉。 漂亮的池砚之任由陆珩摆弄,衣服换掉,溅上的秽物清理干净,放到床上的时候还是干净漂亮的。 池砚之没睡着,反而清醒了些。找回点力气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看着白毛小狗任劳任怨地打扫卫生。 地板也很干净。 应该来个特效白光唰一下闪过,再安排几个blingbling的闪星。 陆珩收拾好一切,估摸着池砚之应该不难受了,端杯温水递过去。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开口。 池砚之不解地歪了歪脑袋,问:“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没问你就抱你了,”陆珩说,“对不起。” 他怀疑是因为池砚之本来就晕着,他骤然一抱,池砚之才吐了的。 池砚之眼睛弯了一下,抬手。 似有千钧的重量压在他的手腕,重得抬不起来。 瘦骨伶仃的手腕连着胳膊都在抖。 白得晃眼。 陆珩倾身凑过去,握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桀骜的眉眼化成缠绕愁绪的温柔,眼睛黑得纯粹。 “那你……”池砚之蹙眉,停顿一下调整呼吸,“得做点什么补偿我吧。” 心也疼,腺体也疼。 总是暖乎乎的手褪了些许温度,覆在池砚之的手背像冬天的太阳。 陆珩侧过头吻了吻池砚之的手腕,抬眼时显得乖巧:“今天是笨笨小狗,求主人给个明确指示吧。” 所以陆珩到底是谁发明的?! 池砚之别开眼,闷闷不乐:“你别勾我。” 谁懂清冷老婆眼尾浸出一抹绯红,转开眸子用带点委屈的语气说这种话的杀伤力啊。 到底谁在勾谁啊? 陆珩觉得有很大概率老婆是在索吻。 这个大概率高达百分之百。 于是他就吻过去了。 凉得像雪的人在他怀里一寸寸暖起来,漂亮的眼睛蒙上雾气。 雾很浓。 化成水从他眼睛里涌出来。 又成了安静流淌的溪。 借着被吻乱的呼吸,哭得不易察觉。 如果陆珩闭着眼睛,或许不能很快发现。 “乖宝,”陆珩心疼得嗓子都哑了,眼眶跟着红了一圈,“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是不是我又猜错了?” 他放过池砚之的唇,吻过右眼尾的泪,把人虚虚搂在怀里:“小狗错了,主人惩罚小狗吧。” 可他的眼泪如何不算一种惩罚呢? “陆珩。”池砚之眼睛流着泪,语气却是静的。 没多少力气,所以有些飘忽。 陆珩咬着牙疯狂点头,他答应池砚之不哭的,再不忍忍又要哭出来了。 池砚之捏着他的衣角,小声问:“只能一个吗?” 没头没尾的。 陆珩听得懂,悄然拥紧他:“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八万六千四百个。” 没规定一天只能提一个要求,再说了,补偿不应该算进要求内。 但不怪乖宝钻牛角尖,是他没有讲清规则。 池设计师脑瓜好用那会儿肯定不会反应不过来的。 陆珩会为他的阿砚找无数个理由。 这样就不需要阿砚亲自来想了。 今天阿砚不舒服嘛,脑子罢工去休息了。 “两个。” “好,那就两个。”陆珩用最快的速度哄好了自己,这次好快,就半分钟。 夸夸自己。 颀长手指蹭去池砚之的泪水:“另一个是什么?” 池砚之说了句话。 陆珩愣住。 陆珩:“陆珩是大笨蛋。” 他的手穿过池砚之的腿弯把人抱起来,出了主卧拐进次卧。 池砚之满意了。 他躺在陆珩的床上,盖陆珩的被子,把自己舒舒服服塞进陆珩怀里。 连空气都和陆珩有关。 这下真的困了。 人果然还是要这么享受一下才会有力气对抗病魔啊。 从这房子搬走之前,池砚之唯一没进过的房间就是现在这间。 第193章 很好的坏小狗 结婚后陆珩让他住主卧,自己住在次卧。 两个房间差不多大,主卧的采光更好一些。 只是……他在那张床上做过太多的噩梦,醒来总是一个人。 池砚之觉得自己可能被宠坏了,以前他绝不会在意这些的。 好矫情。 好点了就觉得刚才的自己好矫情。 陆珩拒绝让他产生负面情绪,擅自扯借口说第一个补偿不到位,吻到池砚之失去力气,趁机标记。 池砚之枕在他怀里睡着,睡着之前骂他是“坏小狗,很好的坏小狗”。 更像是薄脸皮的人在撒娇。 再醒来是晚上,陆珩叫醒他,晃着手机:“祁哥来电。” 池砚之记起要吃药,乖乖起来喝下半碗粥。 陆珩趴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恢复精神的池设计师揉他一把:“不会吐,没有不舒服。” 手指是暖的。 “等会儿要做什么?”陆珩问,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但池砚之刚醒来肯定不会再睡了。 “工作啊。” 这个时段正是工作的好时候啊。 感觉很久没工作了,这么下去melody-c的新品上市会推迟……计划又会被打乱一项。 陆珩认真地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一会儿,没有阻止。 人在抑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无法工作的,池砚之想要工作,陆珩反而更放心一些。 但是…… “还是不准打扰吗?”陆珩就差举着三根手指发誓了,“我保证我不会发出声音,你要是嫌吵我甚至可以不呼吸。” 他可怜巴巴地跟到书房门口:“我就在沙发上陪着也不行吗?” 结婚之后书房也是池砚之的。 陆珩没提过自己的漫画作者的身份,就算画画也是在卧室创作。 可惜。 池设计师没那么容易为alpha改变主意,他现在注意力本来就很难集中,要是陆珩在身边…… 那不就画五分钟看陆珩两小时了吗。 被推出书房的陆·恋爱脑·小狗·珩很想跟老婆贴贴,明明站在门口就隔了几米的距离却觉得很远。 远到那个温柔的人用沉默的门板为他隔绝了风雪。 陆珩找来张折叠小桌,抱着数位屏往走廊地上一坐。 不让他进去那他就在门口。 小狗守门嘛,很合理。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各自工作。 陆珩盘腿坐着单手操作,另一只手隔着信息素贴纸重重按着发痛的腺体。 果然很痛,之前心思全在池砚之身上就忽略掉了,这会儿疼痛就明显起来。 但也没关系。 搁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陆珩去阳台接电话。 片刻后书房门被无礼推开,池砚之猝然心惊,通红的眸子看向门口。 电脑没开。 手机黑屏。 只有绘图纸散乱地铺满整张桌子。 陆珩松了口气,池砚之像说好了要写作业却根本没在写被抓包了的孩子一样无措。 等来的不是责怪。 陆珩手里拿着陪睡小兔,靠过去塞他手心里。 池砚之抱着红眼睛的陪睡小兔,陆珩抱着两只红眼睛小兔。 “它说它想你,吵得不行,”创作故事的人张口就来,“我只能抱它过来,果然你也在想它,想念都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没有我你可以安心工作,没有它却静不下心,我要吃醋了。” 他找的理由多幼稚多蹩脚。 泡在水里的月亮被人捞上岸,碎了的月光被一张张整理好。 打捞者轻声说:“你陪陪我。” 月亮被温柔捧着,潮湿的气息呵在指尖,一点点融化。 池砚之好半天才想起来要掩藏被他画坏的图。 却已经被整理好了。 那些因为思维迟滞和焦虑胡乱画出的颤抖线团。 每一张都发疯一样戳透纸张。 陆珩看到了坏掉的他。 这不好。 池砚之或许没察觉,他不是手在抖,是整个人都在抖。 神情又木然,像是这一切不关他事。 很久说出一句“画不出来”,也是平静的。 大夏天的,八月末尾。 家里恒温系统在三十度。 暖得要命。 陆珩低头盯着池砚之看,不敢眨眼。 睫毛上坠着汗珠,快要摔下来。 他是在分辨池砚之要不要画出来。 好像是“要”,因为池砚之的眼珠动了动,要躲避那滴汗。 情绪稳定下来了。 撕下信息素贴纸的动作太匆忙,现在还痛得发麻。 白天挨过一针的陆珩把信息素都给池砚之,把人圈在怀里,握上易碎玉器般的手腕。 拽过一张画着黑线团的纸。 手里被塞了根笔,池砚之的手指蜷曲,轻轻握住。 这次抖的幅度不大。 大一些的那只手教小孩一样握着他的:“很好的漫画,已经完成一半了,另一半本来就是要等着和我一起画的,对不对?” “我们还没有一起完成过一幅画……”陆珩笑着蹭蹭他,“你又在奖励我了,你怎么这么好?” 池砚之的思维完全被他带着走。 恍惚觉得一切真的是他说的这样。 铅黑色的线团旁边,陆珩握着池砚之的手画出毛绒绒小狗和漂亮小兔。 很多个线团。 画小狗抱着小兔要把线团收紧,画小兔觉得收紧后虽然会变小但成了死结,画笨笨小狗歪头思索,画线团变成黑暗怪兽,小狗小兔在它面前很渺小。 又画小狗小兔拉着爪爪,小小的身躯对抗怪兽。 画爪爪紧握在一起就有压制黑暗的光芒。 池砚之很轻地笑了下:“幼稚。” 很中二的画面。 “就幼稚,你让让我。”陆珩说。 池砚之让着他,允许他控制自己的手。 被笔尖戳穿的破洞边用橡皮擦出光线。 小狗小兔把线团解开。 小兔超勇敢,比小狗勇敢一万倍。 小狗看教学视频,小兔就靠在软绵绵一团的身体上睡觉。 小兔和线团打战,小兔很辛苦,当然要休息。 等小兔醒来,那坨松散的毛线就被织成了一块毯子。 画完了,陆珩问:“是这个思路吗?” 池砚之静了很久:“……是。” 那不是几个坏的线团。 是很好的、可以织成毯子的好线团。 因为池砚之很好。 池砚之整个人都窝进陆珩怀里,丢开笔,仰起脸:“接个吻,快。” 第194章 跟着去上班 小狗不可能拒绝主人。 一只手将主人禁锢在自己怀里,空出一只手用于托住尖削苍白的下颌。 淡粉的唇瓣厮磨出一些血色。 池砚之的眼睛寂静了一会儿,慢慢弯起来,提起一些力气回应陆珩的吻。 不带半点情.欲的吻。 陆珩的眸总是又亮又温柔。 黑檀木不想得到柑橘,不想占有,不想吞没。 只想留下他。 这吻持续了不久,池砚之有些喘不过气时陆珩就松开了他,修长的手指轻抚心口帮他顺气。 任由刚才的吻占据自己的脑海,池砚之放弃思考。 放弃思考手抖焦虑思维迟滞的原因。 放弃思考该死的眼泪什么时候才能不流出来。 快要凌晨了,池砚之明早要去工作室。 节目结束了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是沉溺在负面情绪里的时候。 睡不着。 之前睡太多了。 池砚之翻身对着陆珩,小狗的眼里都是红血丝,看上去困炸了。 在撑着不肯睡。 “睡吧,”池砚之凑过去,轻吻陆珩汗津津的鼻尖,“晚安。” 人困到极致的时候挨到枕头,眼睛还睁着脑子就会开始断片。 陆珩眼里墨色化开又凝聚,把池砚之抱在怀里,释放信息素轻声哄着:“等你睡着我再睡。” 困意早就侵蚀大脑,余下的全是本能动作。 池砚之还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很快就睡过去,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信息素的。 失眠的是陆珩。 明明困得眼睛疼,大脑罢工,还是睡不着。 他以前也有点失眠的毛病,所以并不在意,只是会带起一些烦躁。 他不想这烦躁影响到他的阿砚。 就这么睁眼到清晨,陆珩熟练地拂过池砚之的额头和胃部,再轻捏手指。 送老婆上班这样的事情他以前没做过,没想到终于有机会了却没办法生出些兴奋感。 池砚之的病是横亘在他心头的巨石,只会越来越重。 他做好饭,回去喊池砚之的时候池砚之已经醒了。 慵懒靠在洗漱台边刷牙,身上罩着的衬衫是陆珩的,他穿着大了不少,袖口卷到手肘。 只是消瘦。 看不出病态。 这该死的破病。 陆珩怀疑他得强行把池砚之塞进医院里,不管池砚之愿不愿意先开始治疗。 但时医生不建议这么做,池砚之腺体还得养,否则即便住院也撑不住化疗。 别的病人生病都是尽早入院治疗得好,偏他家宝贝不一样。 陆珩听医生的,池砚之愿意工作的时候就支持他。 吃过早饭把人送到melody-c的新址,又想起跑到以前的地方去找池砚之的场景。 “池哥,你来了。” 池砚之刚迈进工作室,方珏就迎过来。 池砚之笑笑:“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个会。” 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方珏点头应下,去通知其他人。 池砚之走向自己的桌子,一时忘记身后还有个陆珩,坐下戴好眼镜才发觉那小狗站在门边。 一大条,低着头委委屈屈的。 其实陆珩没委屈,但看在池砚之眼里就觉得他是在难过。 很拘束的样子。 工作状态的池砚之并不迷糊,只是从未和陆珩一起过来,还没有适应。 刚握在手里的笔又松开。 没等他起身,陆珩就接了杯温水过去:“刚来就开会啊?那……我在这儿等你?” 满脸都写着“我想一起求求了”。 还不到预约抽腺体液的时间。 会议室在二楼,方珏准备好一切回来,就看见自家老板揉揉那位一米九的白毛不良青年:“你在,我会分心,乖一点。” 然后那个不良青年就乖了。 扶着池砚之削瘦的肩叮嘱:“有不舒服立刻停下来,我在外面,你不准硬撑。” 昨晚似乎和陆珩说了很多话。 池砚之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但他原本就准备把生病的事情告诉陆珩,想必昨晚是说了。 他记得陆珩抱着他哭了一场,耳朵尾巴都哭没了。 他安抚地骗陆珩这个病很好治,他有在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池砚之带员工去很久没开过的会。 但是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开会的内容,好在有方珏。 新品的事情工作室恢复运行之前他就跟方珏提过,方珏可能跟陆珩学了点读心术吧,他都没提过今天会过来,更别说提开会的事情。 方珏却把ppt都做好了。 提前把池砚之要来工作室的事告诉方珏并塞了三千辛苦费让方珏连夜做ppt的、做好事不留名的陆珩歪靠在一楼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滑动手机屏幕。 并没有在看什么,桌面图标被他划来划去。 昨晚那通电话是王助理从医院里打来的。 满满又被抢救一次,醒来后唯一的愿望就是见一见“哥哥”。 陆珩拒绝了。 他知道池砚之只是看着正常而已,情绪根本受不得半点刺激,别说满满病情恶化,就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得瞒着池砚之。 这个病即便化疗熬着,也只是杀死一部分癌细胞,然后等癌细胞分化生长再杀一次,反反复复,运气好的话,化疗间隔会越来越长,久到让人以为自己能够活下去。 彻底治愈的机会渺茫。 病毒变异的时间还没有久到出现存活率超过十年的患者。 情绪波动会直接影响病情,陆珩无法冒险,哪怕以后池砚之恨死他。 但他还是用池砚之的手机回复,让满满配合治疗,总有见面的那天。 给她点再撑一撑的希望。 用最好的药。 请最好的医生。 陆珩能力范围能做的仅有这些。 …… 预约的时间到了,池砚之的会还没结束,陆珩贸然闯进去,在池砚之不解的眼神中给他换了信息素贴纸。 黑檀木包裹住躁动的柑橘。 众目睽睽下抚摸他的额头和胃。 “我没事,你怎么……”池砚之下意识环顾其他人的反应。 工作室的其他人不是低头看文件就是假装在讨论什么。 总之都没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拙劣的演技没被池砚之发觉,他嗅着陆珩身上的味道,小声问:“是不是太无聊了?你可以用我的电脑玩游戏。” 第195章 老板娘 确定他没有不适,陆珩放下心:“我出去一下,一个小时左右回来。” 他真的变了好多,以前出门从来不报备的。 池砚之心里软乎乎的,失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 他捏捏小狗爪的肉垫:“去吧。” 他早上吃了药,信息素贴纸刚换的浓度也够,有方珏他们在,离开一小时应该没有问题。 陆珩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走后池砚之发了会儿呆,跟方珏示意:“继续吧。” 腺体像无情的吸收机器,饥.渴贪婪地把贴纸内的信息素据为己有。 很舒服,又有种抓心挠肝的不满足感。 池砚之强迫自己忽略掉那种可能并不存在的感受。 会议近一个小时后才结束,陆珩还没回来。 会议室里只剩下池砚之一个人,方珏送来温好的果汁,轻轻带上门。 门锁“咔哒”一声。 池砚之挺直的脊背松懈下来,渐渐坐也坐不住,捂着胃弓起身,冷汗布满整张精致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胃疼。 也可能是心脏。 他分不清到底是癌细胞扩散带来的疼痛,还是仅仅是躯体化。 抑郁躯体化会引起疼痛,之前他胃疼头疼严重,去医院什么都查不出来才得知情绪也会痛。 池砚之发顶杵在会议桌的边缘,唇瓣分开,无声地换气。 痛。 意识像泡在海水里,一阵阵海浪的声音又吵又冷。 要窒息了。 缓了几秒钟才从口袋里掏出分装的药瓶,药还没送到嘴里就因为身体的剧烈颤抖滚落在地。 无神的眼睛追随药片的滚落轨迹。 就在脚边,却捡不到。 整个腹腔像是有棍在搅,池砚之浑身哆嗦,分装盒里的药都掉在地上。 明明是很轻微的声音,却被放大了无数倍反馈到池砚之的脑子里。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地上汇聚了一小滩透明的液体,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讨厌这样的自己。 讨厌自己。 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几分钟,池砚之不痛了。 感觉陆珩快回来了,被他看到会担心的。 没什么大问题,可以忍得住。 池砚之心里堵得慌。 知道他情绪不好之后陆珩每天都很小心,很多次他看着陆珩的笑眼都想告诉他不用这样的。 明明只是很小的问题。 他与抑郁症共存多年,早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捱过去就好了。 可陆珩似乎不这么觉得,半个多月的时间,陆珩给了他以前从未想过的温柔和爱意。 池砚之不是感觉不到。 昨晚又把生病的事情告诉陆珩了,才说了不用担心,再让陆珩看见他这样…… 池砚之不忍心。 他可以让陆珩知道他的病,可他不想让陆珩知道他有多痛苦。 他不想陆珩觉得自己做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明明有效的。 他已经不放任那种绝望的念头了,他会每天打断无数次,转移注意力,他有想要好起来。 他跟时医生沟通过,时医生说他和陆珩的信息素契合度在回升。 一切都在变好呀。 等等。 捡拾药片的手指顿住。 他最近都没去医院吧,为什么时医生会知道契合度在回升。 池砚之蹲在会议室里半天都没想明白。 可能是时医生也有读心术。 果真很厉害,没有点能力是当不成医生的。 会议室里有只白色的小狗在跑,很笨,撞到墙壁又消失不见。 离开会议室时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地上没有药片或是水渍,池砚之手里捧着那杯冷掉的温果汁。 浅浅啜了一口。 原本还在认真工作的方珏弹射起步窜到他面前,夺走了那只杯子。 老板娘发消息交代过,不能让池哥喝冷的。 池砚之怔愣地看着可爱助理拿走自己的饮料又换了杯新的。 负面想法在这几分钟里被打断了五次。 脑袋是晕的,身体本能地微笑道谢。 忘记自己原本要做什么,池砚之干脆就站在室内楼梯的扶手边喝果汁。 他不爱喝白水,又吃不下多少饭,陆珩就每天变着花样给他榨各种蔬果汁,泡各种花茶,做各种汤。 池砚之不知道陆珩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偶尔他会想如果陆珩一开始就是这样…… 不。 他不能要求陆珩一开始就是这样。 任何人被塞了一个不熟的人强制结婚都不会开心的,换了他也一样。 “池哥……”方珏欲言又止。 “阿砚,我回来了。”陆珩看到方珏的表情,蹙了蹙眉,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方珏原本急得冒汗,这会儿在alpha沉静的眼神中找回理智,轻轻摇头。 “那就等会儿再说,去把奶茶分了。”门口吧台上放着几个饮品店的纸袋。 思绪如大风中飘飞的纸页,被人扶住肩膀时池砚之才回神,唇畔牵出上扬的弧度,眼神还没聚焦就忙着握住陆珩的手腕:“你回来了。” 一点点没有压住的消毒水味没被池砚之察觉。 “累不累?” 手里空了一半的杯子被接过来放在一边,陆珩将池砚之横抱起来:“要喝奶茶吗?” 只喝一点尝尝味儿是可以的。 但是光听这两个字池砚之胃里就一抽,脸色白了些。 陆珩马上察觉,抱他坐在沙发上,轻揉着他的胃和心口,喂进一颗缓解恶心的压片糖。 唇瓣贴过池砚之的额头、眉心、鼻尖、脸颊、唇。 像是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池砚之眼睛弯着很轻的弧度,在笑。 陆珩停下亲吻,把人往怀里塞。 今天抽腺体液就更疼了,针头要扎进昨天还没愈合的内部伤口。 但是抵不过心疼。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痛的。 腺体要痛,心要痛,胃要痛,要被火烧,灵魂撕碎。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被它碰到了最能忍痛的两个人。 池砚之后知后觉想起来推他。 这又不是家里,又亲又抱像什么话。 池设计师抓住少有的清醒绘制效果图,手机被陆珩给收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问。反正本来也不怎么能用到。 池设计师很少上网的,除了浏览必要的资讯他几乎不看任何推送——这个习惯是抄袭事件被网暴时留下的。 第196章 第一个给你看 现在陆珩在身边,他也记不起要去“又止”发动态了。 每天都生活在好到近乎虚假的世界里,顾不上那些。 池砚之没有要骗自己的话了。 但陆珩在……确实没办法一直专心。 因为陆珩没事情做,甚至连手机都不玩,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盯着他看。 过于灼热的目光干扰池砚之的思绪,最终还是推开键盘冲陆珩招招手。 小狗“咻”地一下越过沙发扶手窜过来,俯身把池砚之圈在自己的怀抱与办公桌之间,目光扫过电脑屏幕又落回池砚之脸上:“嗯?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一句话的功夫池砚之就忘记自己叫他过来做什么了。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吗?”他问。 其实有的,但是今天毕竟是池砚之复工第一天,再有什么也比不上关注池砚之的状态重要。 “有……”陆珩黏黏糊糊拿鼻尖蹭他侧颈,“忙着喜欢你。” 池砚之感受不到胸腔那颗器官的震动,只是偏过脑袋,让陆珩蹭得更方便些。 “你……”纷乱的画面在池砚之眼前飘飞,乱七八糟,晃得眼晕。 池砚之捕捉到一帧,没话找话般:“你的漫画……” 唔。好像前不久才更新过。 他又没有话说了。 陆珩勾着他的手指:“以后第一个给你看,等你看完我再上传。” 池砚之点头,在他怀里呼出一口颤抖的气,闭上眼睛抵抗那股突如其来的耳鸣。 越来越频繁了。 手指捏紧了陆珩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抓紧浮木。 吃药也不是一直管用的,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过于尖锐的疼痛让池砚之第无数次发觉自己没在天堂。 没在任何脱离痛苦的地方。 他还活着。 过了很久,又或不久,紧绷的身体如同化了的雪,虚软地靠在椅背里。 被托起来,稳妥地收入怀中。 又添麻烦了。 骤然松懈从来算不得一件好事情。 缓过一阵痛苦的池砚之会很快忘记有多难受,直到这痛苦重新找上他。 “很棒呢,”陆珩总是精准捕捉他眼中转瞬即逝的烦躁,捧着他的脸一点一点拭去冷汗和生理泪水,“小兔又一次战胜线团怪,我们又有新毛线用来织毯子了。” 池砚之的自我厌恶被打断,别过眼:“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陆珩笑着握紧他的手指。 话的内容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奇怪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员工敲门进来的时候池砚之已经恢复了清冷镇定的模样,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欲盖弥彰地遮住眼尾被某只小狗吻出的红。 只一个眼神,陆珩就乖乖离开池砚之的办公室,似乎永远温柔带着暖意的眉眼倏然冷下来。 右手不怎么客气地捏了捏刚刚释放过信息素正钻心发痛的腺体。 方珏在工位上坐立难安,眼神不住瞟向池砚之的办公室。 “怎么?”陆珩的手指轻叩他的桌角,居高临下地垂眸,配上那头不羁的白毛,看起来有些威胁意味。 方珏像是看到救星,张张嘴又不知道能不能说。 “工作上遇到困难了?” 方珏点头。 “高兴的跟你们老板汇报,不高兴的跟老板娘说。” 陆珩直起身,外面的空调温度不高,却仍有汗从鬓间流下,他目光放在窗外,夏末的高温被玻璃隔绝。 是不高兴的事,否则方珏早开口了。 “以前……一直合作的打样工厂取消合作了。” 方珏一毕业就跟着池砚之干,池砚之对他多有照顾,他虽是助理更像学生,melody-c原本的工作室出事前不久才独立做事。 池设计师总是习惯性庇护和自己有关的人,但凡麻烦的都是亲力亲为,方珏只觉得自己刚上手就出现这种事……实在对不起池砚之的信任。 明明是一直合作的工厂,池砚之觉得没问题才交给他对接的。 还是搞砸了。 疼久了是会烦的,陆珩心烦意乱地呼出一口气。 冷硬利落的轮廓和压紧的眉眼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就在方珏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回应的时候,alpha已经调整好状态,冷淡的嗓音死死压着烦躁:“走,去会议室,详细说说。” 不是今天的事。 池韶安发了那个“霸凌”视频之后对方就有意取消合作。 方珏很努力地在交涉挽回,仍然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 “他们说……” 陆珩低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嗯”一声表示还在听。 “……对不起,我已经在找新的打样工厂了……”方珏越说声音越小。 毕竟池砚之对质量要求很严格,找到同等质量的工厂并不容易。就算找到了,也难保人家会不会迫于舆论压力再次取消合作。 “陆哥,你别生气,我会再跟他们联系。”方珏见陆珩不说话,顿时有点慌,“不会耽误池哥要求的进度……” “不用,”陆珩按了按眉心,“暂时先别汇报给他,工厂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们按照最初计划进行。” 最初计划这次的新品要在几个月后才上市。 现在确实太赶了。 “可是……池哥开会时刚刚说过。” “他发现了你就告诉他是我让你们这么做的,没发现就按原计划不用加快节奏。” 现在还让池砚之工作只是为了稳定他的情绪,不让他出现明显的落差。至于工作效率…… 是明显降低的。 陆珩最近很没礼貌,接管池砚之手机之后就看到他的备忘录了。 melody-c策划新品上线。 给腺体癌基金会捐款。 不用池砚之说他也能猜个大概。后一项他替池砚之做了,前一项用于留住池砚之。 他怕光靠自己留不住他。 …… 陆珩每天都陪他上班,以“老板娘”的身份。 大多数时候一声不吭地在池砚之办公桌的另一端画画,时不时抬眼确定池砚之的状态。 陆珩也不可能总盯着他。 池砚之赶他走。 因为陆珩在的时候他总是比之前更加脆弱。 陆珩确实有事要忙,于是拜托方珏和工作室的人照看池砚之。 给订外卖、买奶茶、塞红包。 第197章 生病不是他的选择 祁星河从前跟池砚之是各忙各的,自从节目结束,他每天都得过来一两趟。 明显抽空过来的,见他状态没问题待不了几分钟就得走。 有次过来时和陆珩撞上,靠在门边看陆珩把不小心睡着的池砚之抱到沙发上。 衬衫袖口的扣子明明系得好端端的,却还是轻易地滑到小臂的一半又随着手臂的垂落重新遮掩过于瘦削的胳膊。 冷白的腕上难得地戴了只表。 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珩瞳孔骤然缩紧,扯过薄毯盖在他身上,然后单膝跪下来捏住那只表。 传统的可调节表带。 明明已经固定在最里面的孔洞,还是卡不住那截手腕,被陆珩轻轻一拨,就露出主人想要遮掩的伤痕。 崭新的一道。 不深。 微小的深红血珠已经凝固,两侧在皮下留有浅紫红瘀痕。 在池砚之白玉似的皮肤上难以忽视到刺眼。 怎么看都带着试探的味道——要是不被发现,就会对自己下更重的手吧。 祁星河只看见陆珩把池砚之的手放回薄毯下,随手摸了只小兔塞到池砚之脸边。 天大的事情也没有池砚之睡觉重要。 短短几天时间,原本冷清到像样板房的办公室里多了很多只白色的毛绒兔子。 池砚之对此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你……”祁星河担忧地开口。 陆珩竖起食指,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alpha弓着身在池砚之的办公室里一通翻找。 难为他气得发抖却还轻手轻脚的。 不小心碰得纸页“哗啦”几下都会抬头看看池砚之的方向,生怕把人吵醒了。 搜出一把壁纸刀。 目前确定只有这么一把。 陆珩把它紧紧握在手心,目光落在池砚之身上。 那种沉默的、会痛的目光。 就那么无措地站在那儿。 祁星河本来还挺放心,起码陆珩看起来并不愤怒,不用担心他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他看起来只是失望。 这失望还不是冲着池砚之来的。 直到壁纸刀的调节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祁星河冲进去一把将陆珩薅出池砚之的办公室,劈手夺下那把壁纸刀揣进自己口袋里,怒斥道:“你疯了?!” “没有。”陆珩语气很平静,左手因为刚才过于用力而不断发抖。 其他人闻声看来,方珏赶紧把两人送进会议室,又忙不迭去泡茶。 回来发现会议室的门被反锁了。 陆珩的理智到底是撑不了那么久。 特别恨。 想杀了没用的自己。 祁星河看出他想扇自己,阻拦:“砚之看到会问,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陆珩的手无力地垂下去。 他的脸,他的手,所有裸露在外的地方都不能有伤,池砚之会担心。 最后蹲在墙边薅头发。 他说:“对不起。” “祁哥,对不起。” “我没有照顾好阿砚。” “他受伤了,是我害的,对不起。” 祁星河心里不好受,他知道如果不是理智崩盘,陆珩根本不可能跟他独处一室。 他谨慎到过分,此刻却忘记了ao之别。 他只记得祁星河是他爱人的朋友,而他有很多很多抱歉。 “陆珩,这是他的选择,我知道我们不该尊重这样的选择……”祁星河低声劝慰,“但他毕竟生病了,有时候会选择倾向渴望痛苦……我们要理解……” 陆珩猛地抬头,眼尾烧红,恶狠狠的也不知道在跟谁发脾气。 “可是生病不是他的选择。” 祁星河被他的眼神瘆得后背发凉,后面的话全吞进肚子里。 陆珩慢慢站起来,几根被薅掉的头发从掌心飘落。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粗重,面无血色,额发被痛出的汗粘在脸上,乱七八糟的。 不敢大声吵,再生气也不敢喊。 于是压着邪火,几乎是用气音一遍遍重复。 “生病不是他的选择。” 他从出生就在生病,一天都没有好过,二十五年了。 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猩红的双眼透着无助茫然和痛苦。 陆珩恨不得替池砚之痛,替他流血,可他什么都替不了。 他将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像是要说服谁。 祁星河从他不正常的神情中读出决然,意识到他可能有极端的想法,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冷静一点,陆珩,砚之需要你。” 他真的需要吗。 需要一个照顾不好他的人陪在他身边吗? 陆珩剧烈喘息。 手指抓着会议桌的一角,用力到指甲边缘开始渗血。 哪句话刺到了他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强迫自己醒过来:“我会冷静……” 又是一遍遍重复。 “我会冷静。” 两口子凑不出一个健康的人。 他接了杯水放在陆珩手边。 许久。 陆珩拽过纸巾,平静地蘸指甲缝里的血,没有抬头,为自己刚才的失控感到羞愧:“抱歉,祁哥。”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心疼了,”祁星河摸出烟盒,敲出一支烟叼着没点,借此缓解自己的焦虑,“刚知道他生病那天我也受不了,很愤怒,特别想找你打一架。” 陆珩吃力地笑:“我是欠打,你打吧,我不还手。” 祁星河当真举起手。 陆珩不躲不避。 “你以为我傻啊,打了你你再跟砚之卖个惨,最后你俩搂搂抱抱,我就成了y的一环。” 凝固的气氛似乎因这个玩笑轻松了一点。 祁星河的手机刚才起就响了几遍,被他按了静音,现在屏幕还亮着。 “你没事了吧?”祁星河挂断那个电话,“别把自己逼太紧了,对你们两个都没好处。” “我知道。”陆珩喝了口水,“我去看看他。” “那我走了,”祁星河跟他一起出了会议室,“店里还有事。” 陆珩恢复成正常的模样,随便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祁哥。” “嗯。” “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 祁星河蹙起眉:“你们最好学学怎么照顾好自己,而不是一个两个都把自己当成别人的保护伞。” 这种“臭毛病”也有“夫妻相”的吗? 陆珩没说话,目光扫过他又一次亮起的手机屏幕。 第198章 假象 池砚之好半天才恢复意识,手腕凉丝丝的。 手表被摘了下来,伤痕用碘伏消了毒。 陆珩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用很轻的声音哼歌。 胃里空荡荡的。好像吐过一场。 现在很舒服。 池砚之缓慢地移动眼珠,目光落在卷起的袖口、伤痕和碘伏的黄色印记上。 陆珩什么也没问,见他有了反应就低头吻他的眼睛和唇瓣,呼吸间带着黑檀木不安的味道。 可惜感知退化,池砚之没能察觉他曾失控过。 陆珩咨询了医生。 不应责怪,当然,更不应放任。 医生说,有的患者控制不住伤害自己的行为,他们也不想的。这时候如果跟他们说“你以后不要这样了”也没用。 出于愧疚,患者会答应的。 可他们无法真的控制住,会在平静的某一天再次伤害自己。 然后家属就心痛、难过。 病人就再次答应会好起来,会不再伤害自己。 陷入循环。 最终家属在一次次担惊受怕后爆发,质问“你能不能为我想一想,不是答应过很多次了吗”。 最终病人在一次次拉扯之中彻底讨厌这样的自己,对自己失望。 这本就是一场持久战,但消耗的绝对不只是病人。 陆珩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对池砚之失望。 他只是没想好怎么开口谈论这个问题,他真的有点害怕。 又不能表现出来。 多年前的那个夜里跪在地上看到的场景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能做的却只有调整呼吸,尝试平复紊乱的心率。 先开口的是池砚之,他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陆珩马上从思绪中抽离,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你确实不对,但是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对了,所以很棒,要奖励。” 没有被责怪,池砚之想。 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他的眼睛温和下来。 要被奖励的不是伤害自己的行为,而是意识到“这会造成伤害”。 池砚之状态还好,所以陆珩轻声告知自己有点难过。 “这里,”陆珩带动他的手腕,将那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会因为你不珍惜自己感到难过,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内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感受。” 怀里的人很静,感受不到掌心的温热触感。 不能让他觉得做了很错的事,也不能让他感觉这么做一点后果都没有。 要让他知道这不是不能谈论的话题。 “对……”没出口的对不起被陆珩的吻打断,池砚之轻轻推他,“我会把刀丢掉。” “唔,你的刀……”陆珩说,“被祁哥没收了,祁哥说店里正好需要,你有他就不用买新的了,你不会介意送给他的吧。” 祁星河可没说店里需要,再说买把刀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池砚之信了。 “痛吗?”陆珩问。 池砚之摇头。 “下一次……这么难受的话应该怎么做呢?”陆珩吻吻他的鼻尖,“是不是应该先告诉陆珩呢?” “嗯。” “然后交给陆珩。” “嗯。” “陆珩是白色的小狗,对不对?”陆珩很轻地“汪”了一声,表明自己的小狗身份,“小狗毛茸茸的,可以治愈池砚之,对不对?” 池砚之被他哄得心脏都要化了,人也精神了一点,笑道:“陆珩是恶犬。” “对,”陆珩故作凶狠地汪了两声,“所以陆珩会赶跑欺负阿砚的坏线团,然后把它织成毯子。” “冬天可以盖着睡。”池砚之说。 “那我们织厚一点的,围着毯子看电影,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话题就这么被转开,池砚之的思维就像松散的风筝线,陆珩一点一点收紧,牢牢握住,于是就跟着陆珩走。 “鬼片。” 恶作剧成功般挑眉:“是不是没想到。” 陆珩确实没想到:“不会怕吗?” “不怕。”终于感受到陆珩的体温,池砚之本能地往温暖里靠。 “糟糕,”陆珩故作苦恼,“我会怕,所以主人应该会保护我吧?” “用毯子把你盖住。” 陆珩很不满意:“我以为你会抱我。” 怀里的人憋着笑:“我会跟电影一起吓你。” “好啊,”陆珩挠他痒痒,“主人居然欺负小狗,这很过分,小狗会吓得嗷一声跳进主人怀里,主人就非抱不可了。” 池砚之在他怀里左躲右躲,捧着陆珩的脸吻过去,边吻边笑。 交换呼吸和心跳。 交换吻。 世界寂静下来。 九月初的夜里还是燥热,车子承受巨大的外力,不受控地飞出去。 陆珩讨厌睡觉。 最近他一直在做这个梦。 闭眼就是混乱的场景,很快就会被残留在记忆里的痛意惊醒。 好在他顶多梦一个小时就会醒过来,身边的池砚之吃了药睡得很沉,呼吸安稳。 他就会知道自己没有失去。 陆珩喜欢看池砚之睡觉。 黑檀木整夜释放,是有镇定安眠效果的。 …… 冷气很足,后座的人冷得发抖却毫无觉察般,霜雪覆盖的眸子平静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上高速了。 已经离开了京潭市。 这个时间……工作室恐怕要乱成一锅粥。不过和他没关系了。 随意离开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空荡胃里的药片产生效用,苦涩弥漫在整具身体里。 不负责任,不对。 所以有在惩罚自己了。 九月三号。 距离节目结束已经过去十天。 又过了十天很好的日子。 骗过了可怜的陆珩。 池砚之本来计划再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等新品发布,再结束。 现在他等不下去了。 很平静。 做决定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都很平静,平静到池砚之有一种自己只是出去玩,而不是找死的错觉。 太过幸福的日子会让人不安,总觉得一切都是假的,池砚之从没真正相信过自己配得到幸福。 从上节目开始一切就不对了。 池砚之不知道设计师是不是要兼修演技,真是这样的话他该是天赋型选手。 竟然险些骗过了自己。 第199章 因他而起由他结束 突然觉得要尽快结束这一切,是在跟陆珩聊看鬼片的事情之后。 他感觉每个人都有事瞒着他。 先是陆珩总是很疲惫地回来,又接到什么电话匆匆跑出去。 陆珩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 有几次意识混沌中他看见陆珩似乎想说什么,最终都咽了回去。散在空气里的只有抱歉。 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呢。 陆珩是很好的小狗,每次出门无论时间长短都会给他带礼物。 他不知道池砚之其实并不期待。 池砚之装作开心,装作在笑,装作很舒服。 现在他不想装了,陆珩迟早该认清楚他是一个狠心的人,不是什么温柔月亮。 池砚之其实知道自己只是在假装工作,他的大脑早就停滞了,硬要思考什么问题也只是发出老旧机器的悲鸣声,还未转动就先飘下褐红色的锈沫。 他一张图都画不出来。 没有半点灵感。 灵感对设计师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比命还重要。但缪斯女神已经不会眷顾他。 因为他做出决定了。 他装作一切如常,这对他来说很容易,他扮演正常人很多年,早就刻进骨子里。 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于是发现方珏的心不在焉。这孩子似乎有些心事,眼睛总是红红的。 池砚之会在工作室里睡过去,但其实没有睡很沉。 昨天听到陆珩跟方珏说“报警”。 具体什么事情他没有听清。 没有一分钟是不讨厌自己的,讨厌那种明明感觉身边的人都在难过,他却只会感到烦躁的自己。 他没有心力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时时刻刻都在想如何杀死自己。 ……还有祁星河。 祁星河的手机似乎一直在响,关了静音也能看到屏幕亮着。 每天都很忙却还要抽出时间来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做错什么,却一直在道歉的陆珩。 眼睛哭肿了还在尽心尽力工作,问他发生什么了也只是摇头说自己可以解决好的方珏。 行色匆匆却还要在他身上花时间的祁星河。 …… 池砚之讨厌给别人添麻烦,总想一个人承担一切,可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给身边的人添了很多麻烦。 他从来没做过这么不磊落的事情——他看了方珏的电脑。 从邮件垃圾箱里找到了几十条威胁信息,里面都有血赤呼啦的图片。 发邮件的人是匿名,从方珏的人身安全威胁到他的父母。 最早一条的时间是节目结束的那一天。 他在方珏的电脑上发现了一个三人小群。 群成员是陆珩方珏祁星河。 池砚之把人支出去,用方珏的工作电脑看完聊天记录。 原来一切都因他而起。 那就该由他结束这一切。 祁星河几个店都被举报偷税漏税,没做过的事情否认起来很简单,拿出证据证明清白却需要繁琐的手续。 又赶上最近查得严,被迫关门休整,配合有关部门调查。 这种举报自然是匿名的。 祁星河那家小的零食店门口有人哭天抢地说孩子食物中毒。 事情被证实是意外,但店门、招牌和玻璃还是被泼了红油漆。 坏事的传播速度远比好事要快。愤怒的群众只听见哭喊,没有看见澄清。 再后来。 方珏说感觉自己被尾随,很多次回头都没发现有人。晚上睡觉惊醒会发现有红外线灯照在他的脸上。 陆珩在给祁星河联系律师,在安排人赶到方珏父母身边暗中保护。 陆珩跟祁星河说最近不要开车,转天祁星河就发现车子被动了手脚。 陆珩给方珏介绍了心理医生。 陆珩找人接送工作室的全体员工。 怪不得陆珩把他手机收了,还把他的邮箱登录在自己的电脑上。 幕后黑手似乎不准备做出实质的事情,仅是靠这种无形的恐吓逼迫着池砚之身边的人。 池砚之还发现祁星河和方珏夜里发的消息,陆珩总是及时回复。 所以……每天和他一起入睡的人真的有睡着吗? 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陷入险境,而他被好好地保护起来,对此一无所知。 这一切荒谬得可笑。 陆珩又一次护着他。 陆珩对他的保护远远超过曾经造成的伤害。 可陆珩是无辜的。祁星河、方珏都是无辜的。 ……不能这样。 池砚之看着绘图纸被溅上的斑斑血点,把其团成皱巴巴的一团。 就像他反复被捏紧的心脏。 挑了陆珩不在的时候开会。 开会开到一半他就把会议交给方珏,这种事情最近常常发生,方珏他们也就没有怀疑。 以为池砚之是要休息。 池砚之临走的时候带走了黑色垃圾袋,里面是染血的纸团。 情绪起伏太大了,腺体又开始出血。 办公室里有很多只小兔子玩偶,池砚之今天才注意到。 他精神不好,最近忽略了很多细节。 做了决定之后反而轻松,他带现金和身份证出门,其他的全都留下。 节目的通告签约费到账一百万。 后面又有另一个账号转来五百六十六万。 池砚之联系基金会却得知已经有人以自己的名义转过钱了。 所以池砚之把卡也留下了。 不想再当累赘了。 他本来就要死的,死掉可以结束这一切,何乐而不为呢。 被遗留在办公桌上的、用来和陆珩联系的备用机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池韶安的。 许久。 静置在桌面上的手机锁屏弹出一连串的消息。 「乖宝,事情办完了,我马上回来,等我。」 「乖宝,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乖宝,今天也有新的礼物,我猜你会喜欢的。」 「主人乖宝,我好想你。」 …… 迟迟没有回复。 陆珩心里的不安在电话无人接听时达到顶峰。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路上险些撞到护栏。 方珏接到他的电话推开池砚之办公室的门才知道池砚之离开了。 “陆哥……” “他没带手机,”陆珩压下情绪,强迫自己冷静,语速飞快,“我联系人调附近监控,你去找物业调楼里的监控。” 查不到。 池砚之明显是预想过路线的,卡的全是监控死角。 第200章 上一世 写字楼的监控拍到他下楼出门,随手扔了一袋垃圾。 东边路口的监控拍到他过路,拐进一条窄巷,人就不见了。 那后面是小商业街,摄像头都是店家自发安装的,不是全覆盖,想要避过去很容易。 池砚之没带手机,没拦出租,也没买任何需要提供身份证、任何可能留下监控影像的车票。 正常人口失踪二十四小时可以报案,超过四十八小时警方会按照失踪人口案件进行侦查。 但池砚之情况特殊,陆珩把家门密码告诉祁星河,让祁星河拿着池砚之的确诊单去报警,在失踪人员患有疾病或面临人身安全威胁的情况下警方会立即介入。 几个小时后仍一无所获。 原来决心要离开的人会把一切计划周密。 何况是池砚之这种早就把死亡方式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的人。 池砚之根本就是不想被找到。 陆珩手脚发麻,几乎支撑不住颤抖的身体,后知后觉想起来调取工作室的监控。 继而发现外面的监控前一天就被池砚之关掉了,而池砚之办公室里的,这几天一直关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 上一世的陆珩这个时间还在被抢救。 这一世的陆珩恍惚觉得自己又死过一遍。 焦虑感不断蔓延,像燎原的野火不断吞噬陆珩的理智,他听不清方珏在说什么。 顾轻舟什么时候赶来的他全然不知道。 他浑浑噩噩下楼,回过神时他站在楼下的垃圾桶边,正机械地在脏兮兮黏糊糊的垃圾箱里翻找什么。 过往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窃窃私语。 “不会是个疯子吧?” “要不要报警啊?” 陆珩发丝凌乱,浅色衬衫早就蹭上了污垢,苍蝇围着他乱飞。 陆珩浑然没有察觉。 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入垃圾箱内才找到池砚之丢掉的那袋垃圾。 纸团上都是血。 垃圾袋打开之后柑橘信息素混着血的腥味直冲鼻腔。 腺体出血。 ……还呕血了。 信息素会覆盖住腺体出血的味道,能有这么大的出血量不像是自伤和鼻血。 “你……”顾轻舟跟方珏问清了情况,一转头发现陆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担忧地追出来就看见他的好兄弟白毛上沾着垃圾,说是发完癫也不为过。 陆珩怔怔地看着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靠!”顾轻舟迅速靠过去,“你眼睛流血了!” 起初还是淡粉,逐渐变得鲜红,显然血液和泪水都来不及融合。 陆珩用手指蹭过,低眸看了看那液体,无所谓地平静道:“不用管,眼下血管破裂而已。” 流点血怎么了,阿砚流了那么多血…… “什么不用管?”顾轻舟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池砚之突然失踪,陆珩肯定难过着急得要死,可听方珏说从出事到现在陆珩都是最冷静的那个。 这甚至都不符合陆珩的性格。 之前看节目直播,池砚之不理他他都会哭,现在人失踪了,他还能冷静得下来? 顾轻舟合理怀疑陆珩是疯了。 陆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上一世没来得及看见的那些。 他看见他出事后,他的母亲秦白梦和父亲陆天华并未来医院看过半眼。 两人在他车祸后不久就离婚了,外婆把攒下的钱交给医院,自己却病倒了。 他梦见了池砚之。 那时综艺刚刚结束,池砚之比这一世还要清瘦,眉间是陆珩这一世没有见过的阴郁,孤零零站在一栋烂尾楼的天台。 上一世的池砚之如期完成了自己清单上的两件事。 陆珩看到池砚之的唇上全无血色。 他好像很脆弱虚弱,连质量最次的玻璃都算不上,就像一块冬天初凝的薄冰,不用人戳,有时候风一荡,他就碎了。 他缓步靠近天台的边缘,脚步虚浮却坚定。 画面外的陆珩急得大喊,一遍遍冲过去抱他,又一遍遍穿过他的身体。 他这副样子还是好看的,毕竟骨相就很好。 但和这一世的模样大相径庭。 没有人照顾、在意的池砚之在节目里没少受欺负。 画面纷乱。 那次的综艺里谢廷玉徒有一腔悔意却没有正确表达,和李端的矛盾到节目结束也没能解决。 李端疲于被他纠缠,和其他嘉宾没有过多交流。 姜如星刁蛮任性,柳昭自顾不暇。 陆珩没见过和池砚之搭档的那个人,梦里也看不清脸。对方和池砚之本就陌生,节目里的互动也少。 夏浔是唯一对池砚之还不错的人,但节目里的池砚之很排斥别人的帮助。 池韶安明里暗里的针对比这一世多得多。 这个节目一盘散沙,要不是谢廷玉砸了钱,或许撑不了几天就得散。 节目没有受到这一世如此多的关注,池砚之依旧被骂得很惨。 没有人发现池砚之在生病,哪怕他病得很重。 池砚之一个人撑过那些日子,在做完一切后准备坦然赴死。 哪怕这病不会立刻杀死他,他也痛得撑不下去了。 每迈出一步都像用尽力气。 陆珩的虚影在池砚之的脸上看到释然般的平静。 看着他喘着气撑着膝盖缓过眩晕。 从楼梯口到天台边缘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但池砚之的力气早在爬楼梯的时候就耗尽了。 就在池砚之的手按上栏杆,企图撑起身体翻上去的那一刻,手机响了。 池砚之是想挂断的,发抖的手指不听使唤,误触了接听。 好脾气的池砚之趁着听电话的时间蓄积力量,昏沉之间听见陆珩的名字。 愣住,然后迟疑地看向手机。 平静的表象碎裂。 因为池砚之哭了。 愤怒地诘问:“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原来是这样啊。陆珩的虚影抱住颤抖的池砚之,没有实感,仍旧穿过池砚之的身体,他就抱得松一些。 假装真的能够安慰池砚之。 池砚之明明什么都听不到,陆珩却还是用很小的声音说话。 他说。 “别管我了……乖宝,这么痛苦,就不要留下了。” 你会被拖累半年,再走上同样的结局。 你会多痛半年。 第201章 差点杀了那个谁 那天池砚之没跳下去,他恢复些力气就回去了。 电话是医院打来。 之前也打过几遍,池砚之没有接到。 他匆匆赶到医院,为了照顾陆珩久一点,毫无生志的池砚之去做了摘腺体的手术。 时医生说过摘腺体手术可以延长一年,那时池砚之的身体已经被他自己糟蹋到即便摘了腺体也撑不了一年了。 可不摘腺体别说半年,一个月他都撑不了。 万一陆珩会醒来呢? 万一陆珩会好起来呢? 陆珩躺在医院里,被所有人抛弃,池砚之再怎么想死也不可能放弃他。 …… 所以阿砚是为了他才撑下去的,为了他又多痛了半年啊。 老天一定是觉得他知道的太少了,才让他重活一世,好好看看阿砚有多痛苦。 …… 陆珩醒来时看到的是白惨惨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很快发觉自己在医院。 他对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全无印象。 抬手想扯掉碍事的管子,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固定住,根本动不了。 像极了从管教机构出来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那次。 脖颈也被缠着纱布,连转头都困难。 窗边的夏浔听见声音回头:“你醒了啊?” “阿砚……”嗓子里像吞了团火,干涩的灼痛感令他蹙眉。 “别着急,警方还在找。”这人一张嘴就是池砚之,夏浔说不出安慰他的谎话,“轻舟、祁星河还有谢总他们,都在想办法找他,会找到的。” 窗外阴云密布,看起来又有一场大雨要下。 陆珩没来得及再问出什么,医护人员鱼贯而入,在陆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有过激举动、确定他状态确实平稳之后才给他解了约束带。 “帮我办出院。”陆珩挣扎着起身,还没找到阿砚,他怎么能躺在医院里。 视线从床头掠过。 等等。 他怎么又在精神病院。 “你现在出不了院,”夏浔一脸的后怕,“你不记得你做了什么吗?” 陆珩哪有空管自己做过什么:“我躺了多久?” “三天。” “三天?!”陆珩企图下床,夏浔一个没揽住,他栽倒在地上。 酸软的手指甚至连攥住病床握把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三天了,还没找到阿砚。 陆珩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一想到他的乖宝现在不知在哪个角落受苦陆珩就有些崩溃。 “我得……去找他。” “你清醒一点,”夏浔扶他起来,急得恨不得扇他两巴掌,“你现在能做什么?你有什么调查的方向吗?你怎么找?” 陆珩通红的双眼倔强而痛苦地看着他。 夏浔不忍地别过眼:“陆珩,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否则池砚之回来了你都没法照顾他。” 提起三天前的事情他仍有些后怕。 陆珩差点杀了池韶安。 他闯进池家,耗尽信息素压迫造成池家三个人两重伤一轻伤。 他是玩过死亡赛车的人,那天顾轻舟根本追不上他,要不是预判了他的目的地及时赶到,陆珩那一刀可能就捅下去了。 现在池韶安还在icu躺着。 陆珩是因为精神失控被强制送医的。伤敌两万五自毁一万二,夏浔现在才知道他那个破腺体本来就有病。 差点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陆天华难得出面摆平了这件事,提起陆珩时脸上是又恨又惧的表情。 他看起来真恨不得不管,让陆珩被判刑。 可陆珩刚威胁过他们……他这才不得不忍着对这孽子的痛恨出手相助。 陆珩才不在乎池韶安死不死。 他被迫靠在病床的床头思考池砚之可能会去的地方。 “还有件事,陆珩,你跟我解释一下,”夏浔把一盒刀片重重拍在床头柜上,一推,发出刺人耳膜的响声,“你身上带着刀准备做什么?” 陆珩眼珠动都没动,敷衍道:“削铅笔。” 夏浔气笑了。 他但凡说个削苹果夏浔都能给自己洗脑相信这个借口。 …… 不能坐任何快捷交通工具,也不能走直达路线,池砚之中途换了好几辆车。 都是当地的黑车。 池砚之在不知名的乡下小饭店里买了瓶水,借了洗手间。 这地儿的洗手间能相对干净一点,就算要死了,池设计师也受不了普通茅厕的味道。 会吐得更厉害。 骤然失去信息素安抚,腺体躁动不安,起初池砚之还能忍到服务区,后来吐得更加频繁。 他就只能坐短途,不能上高速了,好在目的地也不太远了。 赴死和逃亡有什么区别? 池砚之吐得站不住,张嘴又呛出一口血。 如果陆珩看到他吐血…… 没有如果。 他不要陆珩看到这些。 视野摇晃成虚影,池砚之按在墙上的手指渐渐失去力气。 不能。 不能想到陆珩。 池砚之早把后颈的贴纸撕下来贴在手背上。 已经没有陆珩的味道了。 鼻尖贴在上面也闻不到。 贴纸已经卷边了,还蹭上了血迹。 池砚之习惯性地想牵起唇角,却怎么都做不到。 算了,他现在不用笑了。 池砚之从那家小饭馆出来时,卫生间瓷砖溅上的血迹已经被顺手处理干净。 这也是他一定要找干净地方的理由。 万一选了不好清理的地方,他走后留下血迹,难免会让人害怕吧。 他已经给陆珩他们带来不少麻烦了,应该死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很抱歉。 真的很抱歉。 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他无法思考,脑海早就被这个想法占据。 池砚之站在乡下的一处田边喝水。 感觉自己在发烧,应该从离开陆珩的信息素就开始发烧了,喉咙叫嚣着口渴,身体却嫌拧瓶盖费力。 就这么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都难以完成。 他不是拖累还能是什么。 瓶盖终于被拧开,那双白皙的手也没力气了,瓶子从他发抖的手里掉落。 水溅出来,瓶身在滚到小路的另一边。 池砚之沉默地看着,等瓶子停下来了才去捡。 水很冷。 他很长时间没有喝冷水了。陆珩递给他的水永远是温热的。 陆珩…… 还剩小半瓶水的塑料瓶被丢在一边。 池砚之捂住脸,残忍地想,陆珩只需要痛一小会儿就能好起来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陆珩的生活里不该有池砚之。 第202章 他没想瞒着的 晚上住在随便出示一下身份证不用登记信息就能入住的乡镇小宾馆。 睡不着。 太痛了。 腺体,胃,大脑,或许还有心脏。 他已经吃不下东西,又不敢什么都不吃,怕自己昏在路上。 一定要到达目的地才行。 池砚之的目的地是平叔家的老房子。以前平叔的父母住在里面,后来老人去世就荒废了。 平叔带着老婆孩子在城里买了房,离婚之后他就一个人搬回了乡下。要不是这病痛得受不了,他还想在乡下捱一捱的。 所以变卖了老家里的东西在医院熬着。 平叔说过乡下的房子没人住就空了,会一天天破落下去。他的钱大部分给了老婆孩子——毕竟孩子还得上学呢——余下的都用来看病了。 满满几次拿池砚之给她打的钱去给平叔付医药费都是池砚之默许的,后来隐约察觉到这孩子有心理负担,池砚之就主动让基金会把他的钱多分了一部分给平叔。 满满的家人都死于这个病,安安和阿纯一个出生起就是孤儿一个自己生病还要赚钱养家里的alpha弟弟。 平叔把他们当亲孩子待。要是谁有一丁点儿不舒服,平叔比护士还急,这几个年轻人多扎两针平叔都心疼得直掉眼泪。 这样一个温厚纯朴的人却先走了。 他留在乡下的老房子就是他给池砚之最后的庇护。 平叔曾经在患者交流群里说过,如果哪家的孩子没有地方去了,不要乱跑到陌生危险的地方,可以先住他的房子。 他的房子在一处田埂边,是年轻时自己盖的,周围没有邻居。或许很久没住人会有些灰尘,但总归可以遮风挡雨。 若是暂时没有打算,或者喜欢那里环境,直接当做自己的家也是可以的。 平叔的心意是好的,但群里大家都病着,不会真的有谁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 没人问清详细的地址。 除了池砚之。 他想死在那里。 因为知道不会有人来,所以安全。 池砚之觉得最终会有人找到自己。 警察或者陆珩。 他会留下字条,请发现他的人将他悄悄埋葬。 这里没有涉及任何刑事案件,只是一个生重病的人在一年之中最暖的时候选择离开而已。 他也没有想不开,只是来到乡下采风,不小心病发了而已。 设计师采风也是很正常的。 这样不会给更多人造成麻烦,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 一个人死在外面不可能像人间蒸发一样,池砚之没有精力去选择一个真正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晚上在楼下小摊买了碗小馄饨,咬了一口馄饨皮儿就犯恶心,强撑着吃了一个。 尝不出味道好坏。 明明细嚼慢咽,怎么却还像吞了块石头似的。 池砚之整张脸布满冷汗,在透窗的月光下,白得像鬼。 痛得起不了身,伏在床边呕出一大口血。 明天。 又要。 清理。 不。 现在就得清理。 清理到最后只能歪在地板上,最后一张卫生纸丢进垃圾桶里,池砚之的手臂直直坠落在地。 骨骼与地面撞击的闷响。 袖口窜起,削瘦苍白的手腕赫然多了几道疤。 …… 节目结束十天了。 十天,原本够人忘记一些事情了。 这次不一样。 先是池砚之回工作室的第三天,melody-c的官方号晒出池砚之从工作室成立至今的捐款记录。 以工作室名义捐款,大大小小加起来九宫格放不开。 之前在网上被喷得体无完肤的人始终在默默地对这个世界好。 再是陆珩信息素失控致人重伤的新闻。 这一条仅一个小时就被压下去了。 接着是祁星河发在网上的实名求助——池砚之失踪了。 直到现在还有人混在担忧的网友中质疑炒作。 最新的一条是法院的起诉回执单。 起诉池韶安抄袭池砚之国外留学时期的作品,并诬陷、造谣、引导网络暴力。 起诉池韶安、乔宁预谋纵火并实施。 起诉池韶安的养父母敲诈勒索。 起诉苏双双池林虐待儿童、教唆犯罪。 起诉池韶安唆使他人恐吓、威胁、尾随。 哪怕被告还在icu躺着。 陆珩这些天都在整理证据链,抄袭的事情他没放弃调查,只是有些难度。 池韶安抄袭了池砚之早期的作品,并利用池砚之的自罪心理和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态度嚣张地颠倒黑白。 毕竟没有人会为了池砚之不嫌麻烦地跑到国外收集证据。 除了陆珩。 陆珩是隔壁美术学院的,在n国自有人脉。否则光凭自己的猜测要查到猴年马月。 当初melody-c的火灾说是隔壁公司线路老化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池砚之离开bnn后工作室做得风生水起让乔宁更加嫉妒,所以和后来进入bnn的池韶安一起谋划了那场火灾。 这些是陆珩亲自从乔宁那里问出来的。乔宁的心理防线早就崩溃,很容易就交代了作案全过程。 陆珩忙着跟律师交涉,顺便帮祁星河维权。 人的一天怎么才有二十四小时。 陆珩要做这些事就不能陪着池砚之。 “我没想瞒着他的。” 陆珩毕竟是强制入院,为了防止他有危害社会的过激行为,有专人看管他。 他对来看他的祁星河说。 “我知道,”祁星河是最清楚他最近在做什么的人,“我们都知道,你饶过自己吧,别再自责了。” 陆珩没想瞒着的,起初时医生和祁星河都不同意。 陆珩说池砚之很坚强,有什么事情他一定不希望我们替他顶着,我不想他知道一切之后觉得自己只是个麻烦。 他说服了祁星河跟时医生,但没来得及把一切告诉池砚之。 毕竟池砚之的情绪承受不了太多,基本确定证据齐全那天,陆珩想告诉池砚之的。 他想把人抱在怀里慢慢说。 可当他回到melody-c,池砚之把跟他联络的手机和他,一同丢下了。 陆珩还在输液,信息素失控耗尽了他全部的能量。 他靠在床头,轻声问:“祁哥你说,我不在他身边陪着,他是不是以为我不要他了?” 第203章 遗弃宠物是犯罪 祁星河被他茫然的语气问得鼻腔一酸,转头看向窗外。 一直沉默不语的夏浔温声道:“可是陆珩,你又不会分身。” 你也只是个凡人。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很努力地想要挽救一切了。 压榨休息时间,压榨信息素,及时送医才捡回来的半条命。 但是没办法。 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怎么做、做了多少,就是会觉得不够、不够、不够。 “是啊,”陆珩低下头,“我怎么就不会分身呢。” 我怎么就不是无所不能的呢。 他本来……是有惊喜给池砚之的。 他当然能察觉到池砚之对他的礼物不感兴趣,可那不是池砚之本人不感兴趣,是疾病控制他,让他兴趣消退。 陆珩有过很长时间麻木的经历,能够理解池砚之的感受。 他知道这一次的“惊喜”也未必能让池砚之有感觉。 但一定是池砚之想要的。 ——陆珩拿到了池家的户口本,他要把池砚之的户口迁出来,迁到新房子里。 新房子是另一个礼物。 在得知池砚之把自己房子卖掉之后不久陆珩就买了。 一线江景复式大平层。 房产证只写了池砚之的名字,刚刚装修完。 …… 池砚之用身体“撞”开那扇掉漆的铁门。 来时的路上落着斑斑血迹,不过不用在意,它们会很快溶进泥里。 到此,就结束了。 池砚之任由自己摔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里空荡荡的。 到尽头了,连幻觉都没有了。 院里半人高的荒草便可掩住鲜血和人,不需要新的坟冢。 明明烈日当空。 却还是铺天盖地的霜雪。 柑橘信息素被主人纵容地涌遍全身,从腺体里泄出来。 …… 陆珩凌晨偷偷跑了。 医院不允许探视太久,陆珩的病房门口有人守着,照理说应当安全。 实际上他们忽略了一点。 这地方是三楼,那小子又会跳窗。 得知陆珩不见的夏浔偶像包袱都不见了,边骂骂咧咧边联系陆珩。 好家伙,占线。 一个几乎没有信息素、身体素质等同于废人的alpha就这么开车溜了。 “我服了,”夏浔烦躁地走来走去,“真不愧是两口子,他们是懂不辞而别的。说池砚之避开摄像头离开,他养的狗又能好到哪里去?” 查到陆珩的车牌经过的高速,顾轻舟和祁星河就出发追过去。 陆珩戴着蓝牙耳机,油门踩到底在高速上疾驰,紧绷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难过不安,嗓音略微嘶哑但还能听清楚:“……我等着你,翻到了直接念给我听。” 电话那头是满满。 小姑娘不敢怠慢,在聊天记录里搜索平叔家的地址。 陆珩没在池砚之的手机里找到具体的地址,他也不确定池砚之会不会去。 ……碰碰运气总比在医院里干等着强。 他知道身边人都是为他好,可他怎么等得住啊。 正午时分。 陆珩的车驶过颠簸蜿蜒的小路,直直撞上平叔家的房墙。 剧烈的撞击让里面悄无声息的人又呕出一口血。 感觉池砚之就在这里。 他闻到柑橘信息素了。 一时之间找不到刹车,索性就直接撞了上去。 陆珩踉跄地从车上下来,匆匆迈过荒草丛生的院子踏着干涸的血迹闯入昏暗的室内。 灰尘遍布的客厅,一道身影卧在脏兮兮的旧沙发上。 身体已经没有起伏。 “找到你了。” 原来过于悲痛就会失去感觉。 心不痛,不难过,也没有眼泪。 满室的柑橘信息素。 池砚之知道怎么杀死自己最快最有效。 他不能释放信息素,那就全都释放出来。 陆珩把人抱在怀里,冷白的面孔早已变得灰败。 发麻的指尖贴上池砚之的侧颈,半天才感受到极不情愿的脉搏。 很微弱,有一下没一下,随时都会在他指腹下停止。 怀里人半张脸都是血,衣服也是,前胸后襟都被染透。 陆珩的牙关在打架,拼命把人塞进怀里:“真够狠心的……遗弃宠物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没有人回应。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陆珩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锈味,空出一只手在身上摸了摸。 前几天抽出的十小瓶腺体液提取的信息素混合药剂灌在专用的注射器里。 陆珩拿不稳,险些把针扎到自己身上。 “我先惩罚你,坏主人,”陆珩似乎不在意怀里人冰冷不似活人的体温,絮絮叨叨仿佛那人还听得到,“有点痛,忍一忍。” 池砚之早已不会感受到痛。 黑檀木注射进池砚之的腺体,片刻后那具身体抽搐了一下。 “冷对不对?是不是冷?” 他车上有薄毯,下车的时候一起拿过来了。 陆珩抱紧池砚之,用毯子把两个人裹在一起。 “还冷不冷?” 没有血流出来了。 那一瞬的抽搐恍若只是陆珩的幻觉。 陆珩却体会到池砚之的痛,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痛。 这样的痛能够折磨死一个健康的人,何况是脆弱的小兔子。 他好不容易停止的痛意又被陆珩唤醒。 陆珩觉得自己很残忍,他比池砚之还要残忍。 池砚之差一点点就要解脱了,生命的进度条已经到零了,又被他不讲道理地拖回一点。 离得很近。 总算感受到那个人冰冷的呼吸。 极轻极浅,断断续续。 胸口有了些许起伏,接着便是从嘴角涌出的橘红血沫。 陆珩脱离毯子,用随身的湿纸巾帮他擦,颤抖的手轻轻拍去干枯发丝上的灰。 他的乖宝爱干净。 帮他擦干净。 要不然等他醒来了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池砚之似乎很高兴这样,高兴到悄悄停止呼吸。 被陆珩抓包。 陆珩托住他的后脑,吻上灰青色的唇,小心地送入一点气流,再按压他的胸口。 他找到池砚之的时候这个人还有脉搏,陆珩假定池砚之不介意活下来。 他知道自己过分。 池砚之跑这么远来杀掉自己,摆明就是对“活下去”这件事介意得要死。 那也不行,他又没亲口说。 他又没亲口说,陆珩,我不想活着了,我要死掉。 那就不算数。 第204章 就先走吧/我愿意 说了也不行。 陆珩又不是什么很讲道理的人。 池砚之停止呼吸和心跳的几分钟内陆珩没有痛。 他还以为是错觉的。 直到他又痛起来。 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着寒气,痛意延伸蔓延,如同粗壮的棘刺,把所有的地方绞得鲜血淋漓。 原来有这么痛。 难怪你撑不下去。 陆珩把提取的信息素全部注射给池砚之,然而并没有缓和那些疼痛。 三天的信息素安抚缺失几乎让陆珩之前的努力全部前功尽弃。 池砚之很痛很痛。 被救回来的呼吸慢慢变成急促的倒气,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里面是涣散的。 无意识的。 池砚之的表情看上去痛得想给自己几刀。 身体痉挛抽搐,涌出的血却越来越稀薄。 池砚之眼睛蓦地瞪大,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目光无法聚焦,空洞而绝望。 那种身体内部的每一处都被生生绞烂的感觉又来了,脱力的肢体却做不了任何。 感受不到陆珩。 池砚之不想再痛了。 陆珩徒劳地收紧酸软的手臂,想要安抚怀里的人。 挣扎。 挣扎。 池砚之的胸膛猛地一挺,接着软成一滩水,是痛昏了。 眼睛却没闭上。 如果一直这么痛的话…… 终于有来不及混合血液的鲜红泪水落到池砚之脸上。 陆珩拥紧冰冷的爱人。 选择权在他手里,可他还要池砚之再痛下去吗? “阿砚,你要离开吗?”强行平静的声线总算开始抖动,越来越多的液体往下落,“乖宝,宝宝,阿砚,很痛是不是?” 废话。 他跟池砚之因为不明原因共感了一会儿,他知道有多痛的。 他就痛这么一会儿都受不了,池砚之要是一直这么痛的话…… “就这一次……”陆珩把手指插进池砚之的指缝,握住那只半僵的手,“乖宝,我允许你离开,但你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无神的眼睛里空荡一片。 风雪都停了,人也留不住了。 池砚之在短暂的昏迷中失去呼吸。 刚刚紧扣的手又松开,陆珩按压脆弱的胸膛。 给又染血的唇里渡进一些气。 威胁一般。 眼泪混着血往下砸。 “你走不走?我给你这个机会了,你走不走?”根本没有手可以擦眼泪,陆珩尽量冷静地抢救爱人,“再不走我就要把你留下来了……” 话有多狠动作就有多坚决。 陆珩舍不得。 既舍不得池砚之多受苦,又舍不得他离开。 手指触到的皮肤是冷的。 不知多久,也许刚离开的人很容易被拉回来。 总之又听到一声喘息。 “我数到十,”陆珩恶狠狠地说,“数到十你还活着我就强行把你留下来。” 下一秒,他开始数:“十。” 没人会计较他作弊的,他本来就是不讲理的坏蛋。 池砚之始终没有恢复意识,空气中的柑橘信息素隐隐消散。 还没有人来。 陆珩失去力气,搂着呼吸微弱的人笑了笑。 这地方不太好找,但拿到地址之后陆珩就发给顾轻舟和祁星河了。 赶到这里,闻到柑橘信息素的时候他叫了救护车。 路不好走,陆珩知道。 他其实不介意跟池砚之一起死在这里。 “再赌一下吧,”陆珩亲吻池砚之的眼角,语气变得很温柔,他珍惜地看着受了很多苦的爱人,“他们在赶来的路上了,救护车也在路上了,如果他们来的时候我们没有死掉,就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他又耍赖皮,希望主人醒来训斥他几句:“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怀里人不喜欢他的提议,擅自放弃呼吸。 “第三次了,”陆珩给他渡气,“你真当我不会生气是不是?” 陆珩很生气。 陆珩已经没力气帮他按压心脏了。 但是抬手的力气还是有的。 嘴上说着生气,动作却极尽轻柔地帮他擦脸上的血。 “这么不乖……等回去了,我要把你关起来,”陆珩很温柔地威胁,“让你只能看见我。我们哪里都不去,谁也不见,仇人也好朋友也罢……就我们两个人,我时时刻刻盯着你……” 失去温度的人露出很疲倦的神情。 其实没有多少表情变化,但那股倦意就是从眼睛里流淌出来,被陆珩捕捉到。 他太痛了。 特别特别痛苦。 特别特别疲惫。 他不想再继续下去哪怕一秒。 陆珩读懂了。 他的爱救不了池砚之。 再多爱都救不了池砚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他的话戛然而止。 然后贴近,艰难地用无力发颤的手指蹭过池砚之的脸颊。 眼下凝了一片浅红。 他搂着小幅度痉挛的身体,妥协般道:“宝宝……很累是不是?” 陆珩惨白地笑。 明明痛的是池砚之,怎么是他要碎掉了。 心痛与不舍交织,陆珩无能为力。 “很辛苦,对不对?”声线抖得不行,“乖宝好棒啊……特别勇敢、特别努力……” 可是勇敢和努力是绑架他留下来的理由吗。 “……撑不住的话可以……”陆珩几次哽咽得说不下去,眼泪不停不停往下落,一会儿淡粉一会儿浅红,“可以不硬撑了……要是、要是特别特别累,特别特别痛……” 陆珩把脸埋入爱人冰冷的颈窝:“就先走吧。” 霜雪一般的脸上,黑瞳似乎闪烁了下。 又归于平静。 即便要走,也不能让他走得这么痛。 如果他能以命换命…… 可陆珩信息素还没恢复,握着池砚之手的那只手并没有比爱人温暖几分。 轻微响动,一声闷哼。 “差点忘了……”陆珩还在笑,颤颤巍巍把口袋里的戒指套到池砚之手上,再次十指相扣,“我愿意……握住池砚之先生的手……无论活着或者死去……” 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顺境或逆境,一辈子、两辈子、很多辈子,不离不弃。 声音渐渐低下去。 后面轻喃的“我爱你”没有人听到了。 体温随着血液和信息素的流失迅速褪去。 祁星河先一步赶到,顾轻舟去与救护车会合了。 他还没迈进那间房,就被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拦在门外。 第205章 总要见见天光吧 腺体剧痛,寸步难行。 alpha的信息素浓度过高对omega的影响不必言说,问题是陆珩信息素失控后注射了让腺体短时间不再分泌信息素的药剂来避免造成损伤。 所以…… 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心脏猛地沉下去。 屋内光线昏暗,灰尘飘浮。 陆珩维持着单膝跪在破旧沙发上的姿势,身体已经歪过去。无力的胳膊抱不住池砚之,垂落在一边。 从祁星河的角度看过去,浅色上衣的后襟上血色不断加深。 屋里弥漫着黑檀木、柑橘、血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实在谈不上好闻。 再往上看,陆珩的腺体位置,被刀片斜削出极深的一道。 看上去像是准备生剜腺体但没力气了。 血液一股一股往外涌,流速明显变慢,伴随着逐渐消逝的黑檀木。 ……陆珩有凝血障碍,一旦受伤严重,血很难止住。 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甚至可能等不到救护车。 祁星河手忙脚乱地催顾轻舟和救护车,手边没有合适的物品,直接拽过盖在池砚之身上的薄毯一头折了几下尝试按压止血。 真是不要命了。 混乱中祁星河看到虚虚相握的两只手上的戒指。 崭新的。 池砚之无声无息,好像不痛苦了。 祁星河掌心都是汗,大热天的感到一阵阵发冷。 腺体受伤会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信息素。 祁星河不知道陆珩是要救池砚之亦或仅仅是想让他不那么痛苦。 陆珩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口袋里一直备着刀片。 接到消息的谢廷玉紧急申请私人飞机航线。 去往医院的路上祁星河在心里把知道的神佛都求了一遍。 现场的情况棘手到让经验丰富的医生都无措地愣了几秒。 腺体功能不全本就意味着如果腺体受伤会有很大概率引起不可逆的信息素消退。 信息素完全溃散就意味着死亡。 再加上是在注射了药物之后施加伤害,又失血性休克。 简直buff叠满。 抬上救护车时池砚之的情况反而是稳定的,陆珩的等级很高,爆发式的信息素完全可以帮池砚之撑到救援。 而陆珩……失血的程度已经快要进入不可逆期。 脉搏和血压都测不到了。 谢廷玉带人赶医护人员赶来,先把池砚之接到了京潭的医院。 陆珩留在当地医院被抢救。 严重失血性休克会很快死亡,有凝血障碍的人失血过多更是极度凶险的。 祁星河在手术室外焦躁地走来走去,又希望那盏红灯早些熄灭,又怕得到不好的结果。 一袋袋血浆被送入手术室,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 终于。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位医生面色沉重地走出来,手里拿着病危通知书。 祁星河双腿发软跌坐在地:“怎么会……” 顾轻舟签了字:“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医生深吸了一口气,“他失血量很大,尽管我们已经进行了输血和紧急止血处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他的多个器官都出现了衰竭倾向……” 顾轻舟神色木然地听完医生的话,紧抓着医生的手腕:“请您一定救救他!” 他还那么年轻。 他才二十四岁。 他刚刚给他最爱的人争取到一线生机,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两个人熬过了那么多黑暗的日子,总要见见天光吧。 …… 秋分那天陆珩醒了过来,空荡的特护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在。 他尝试了一下,动不了,只能放弃,等着被医护人员发现。 事实上很快就有人发现他醒了。 一通检查之后,顾轻舟赶了过来:“睡了二十天了,你小子还知道醒啊?!” 二十天。 陆珩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把他氧气罩换成鼻氧管的护士无语地瞪了顾轻舟一眼。 “要问池砚之?放心吧,他好好的。” 意思就是还活着。 生着那么重的病怎么好好的啊? 陆珩张张嘴,发现发不出声音又烦躁地蹙眉。 “他转到京潭市医院一个星期就醒了,刚结束第一个化疗周期……”顾轻舟道,“祁星河跟方珏还有四个护工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他。你要不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 毕竟送到医院的时候池砚之的体征还算稳定,陆珩这小子差点把自己搞死。 送回京潭之后又抢救了两次,最后那次差点没抢救过来。祁星河急疯了在抢救室外面喊了一句“你准备丢下你的阿砚吗?!” 似乎被他听到了,一群人硬生生把他从黑暗的彼端拉了回来。 “我、要……” “我知道你想见他,”顾轻舟扶他起来,倒了杯温水插上根吸管,“喏,先喝点水,你小子现在别说见他了,下床都下不了,别折腾,要是内出血就麻烦了。” 液体缓解了喉咙的烧灼感,陆珩嗓音还是嘶哑,说话已经顺畅了些。 不以为然道:“哪儿那么容易内出血。” “是啊,正常人一般不会,架不住某些人本来就有病还对自己下死手啊。” 语气中带着重重的埋怨,怨他不珍惜自己。 又知道陆珩当时不那么对待自己,就留不住池砚之,因而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 最后是祁星河用轮椅推着池砚之过来的。 池砚之又瘦了一大圈。 坐在轮椅上反衬得轮椅像一只张开巨口的兽,随时会把他吞没。 一定是有麻绳绞着刀片把陆珩的心捅烂,否则怎么会这么痛。 他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掀了被子想去抱池砚之,却被顾轻舟祁星河一左一右按在病床上。 池砚之只是静静坐着,似乎对什么都没反应,连眼珠都没有转动。 陆珩刚醒来根本挣脱不了另外两人的桎梏,只能轻声唤他:“阿砚。” 轮椅里的人睫毛颤了颤。 陆珩苍白的脸上扯出温柔的笑,又唤一声:“阿砚。” 没有回应。 陆珩也不在意,转头看向顾轻舟。 顾轻舟猛地松开了按着他的手,警惕道:“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想着再折腾自己,医生说你情况复杂,任何一个流血的小伤口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第206章 我是坏狗,主人不理我了 他嘴太快了,祁星河根本来不及阻拦。 池砚之醒来后状态很差,不怎么动也不理人,好点的时候祁星河跟他说话,发现他的记忆是混乱的。 显然池砚之也意识到,之后就完全不说话了。 医生说是他抑郁的情绪问题导致自闭有复发倾向。 毕竟自闭症这种复杂的病症在目前的医学领域被认为是无法真正“痊愈”的。 再者严重抑郁也会出现木僵等症状,具体的表现形式和池砚之现在的状态很像。 不动、不说话、情感淡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对外界的刺激无法做出反应。 但医生说他的意识是清楚的,所以祁星河一直不敢告知他陆珩的状况。 现在顾轻舟当着池砚之的面说这个……祁星河急急地转眸观察池砚之的表情。 那双沉寂的眼眸动了动,缓缓看向陆珩颈间的纱布,又无动于衷地垂了下去。 陆珩仍然盯着顾轻舟看,然后冷不丁道:“轻舟啊。” 顾轻舟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刚巧夏浔推门进来,勾下口罩:“我听说陆珩醒了……啧,轻舟你这什么表情?” “我感觉陆珩没准备说人话……”顾轻舟作势要跑,“我记得我公司今天开年会,我得到场……” 夏浔薅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拽了回来:“大夏天你开哪门子年会。” “秋天。”祁星河纠正。 总之没一个理陆珩的。 陆珩悄悄坐直,又悄悄伸手企图去牵池砚之的手手。 这动作对他来说太勉强了,身体一歪就要往下栽。 被和夏浔斗嘴的顾轻舟看也没看一把扯住:“陆少爷,陆祖宗,你别折腾了,说吧,你提一万个要求我都听着。” 只是听着。 他可没说要满足陆珩。 “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们任何事……”陆珩说。 这下夏浔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跟顾轻舟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里明晃晃写着“你看吧,我说他不正常吧”。 好在这孩子的要求还算合理。 转院的时候陆珩跟池砚之不在同一辆车,陆珩对顾轻舟和夏浔毫无兴趣,闭眼靠在座椅里休息。 “对了陆珩。” “……嗯?”削瘦的苍白人影鼻腔里拖出疑问的单音节。 “你之前让我联系的那个国外撤资的研究所有消息了。” 陆珩猛地睁开眼睛:“新方案确定了?” “本来就差临门一脚,有个数据搞错了,但是……” “没有但是,”陆珩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稍稍按捺住紊乱的呼吸,“这么大的事情刚才怎么不说?先不去医院了,约见一下。” “我们这是转院,你当是带你出来玩儿啊?”夏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再说研究所都不在京潭,人家过来也得要时间的吧。” alpha的友谊就是人昏迷不醒的时候担心得要死,醒了之后照常看他不顺眼。 陆珩明显烦躁地皱眉:“好吧。” 顾轻舟把小两口转到隔壁私立医院的豪华病房。 本来是想陆珩从平叔老家的医院直接转过来的,奈何池砚之一直在公立医院就医,就一起住市医院了。 他早该想到这个狗抱不到老婆会闹情绪。 天杀的小情侣。 都给他平平安安的,要不然他狗粮不是白吃了! 醒来时还病恹恹的陆珩晚上就已经能进病房里的厨房给池砚之煮花茶了。 顾轻舟惊叹:“我嘞个s级超绝自愈力啊。” 下一秒厨房里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 “自愈个屁,都说了不让他逞强!还不让人跟进去,我靠!”夏浔一惊。 方珏来新病房认门,一群人疯了一样往厨房冲,生怕看见红色。 陆珩没伤到,只是站在那儿,茫然地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手指。 似乎不明白都醒过来了为什么没有力气。 他这样要怎么照顾池砚之。 祁星河收拾厨房的碎片,把陆珩赶了出去。 陆珩恍惚地走到卧室,池砚之正挨在床头,似乎在看他。 靠近了才能知道不是的。 那双眼空洞一片,没有风雪、冰川,也没有陆珩。 陆珩想要笑一笑,唇角沉重到提不起来。 遂放弃。 “困不困?”陆珩上床,熟练地把人往怀里拨,没来得及修剪打理的白毛发根长出一截黑发,看上去不太和谐。 小白狗变成奶牛狗了。 新晋奶牛狗把脑袋拱在池砚之的颈窝:“你不困吗?”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另一个人冰凉的手。 没有回应。 “那我困了。”陆珩说话有点鼻音,他确实虚弱,但自己没意识到,只是在撒娇。 奶牛狗从池砚之颈边抬起头:“我可以困吗?” 没有回应。 “好吧,”陆珩虚到从厨房出来就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打颤一边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我是坏狗,主人不理我了。” 说不出具体什么感受,意识很快被吞没。 池砚之依旧没有做出反应,还是祁星河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才发现陆珩昏过去的。 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月光洒在枕边人的消瘦却精致如往常的冷白面孔上。 池砚之骨相好,哪怕又瘦了些也还是美的。 陆珩静静看着,心生欢喜。 他问过医生,池砚之现在没那么痛了。 研究出的针对这个病的专效止痛药已经给他用上了。 陆珩的信息素是有效果的,赶到得也还算及时,池砚之释放信息素的伤害被抵消掉一部分。 接下来…… 陆珩轻手轻脚下床,准备去看看外面守着的是谁。 是护工和方珏。 小beta蜷成一团在沙发上靠刷手机提神。 听见声音立刻扭过头:“咋了陆哥?你起来干啥?快快快,你躺着去。” “我没事了,”陆珩说,“你睡吧,不用守着。” 还有护工在,方珏没推脱。 陆珩回到床上,给顾轻舟发消息。 顾轻舟:「?」 顾轻舟:「我刚加完班躺下,你又要干嘛?」 手机上弹出新的消息,陆珩扫了一眼。 先回复了顾轻舟。 「没事了,你睡吧。」 顾轻舟:? 不对劲。 陆珩指定遇到什么事儿了。 于是顾总从床上爬起来,着急忙慌往医院赶。 第207章 摸摸脑袋就可以了 消息是陆天华发来的,大体意思是明天要让律师来送关系断绝协议。 陆珩的手指在池砚之的脸上蹭过,缓过一阵眩晕才回复陆天华:「然而并没有能够支撑你这一行为的法律条款。」 陆天华显然气得要命:「十个亿我已经拨出去了,你信息素伤人的事也是我摆平的,答应的我已经做到了,你也该履行你的承诺。」 陆珩没再回复,把他拉黑删除。 手机被丢到一边。 总共几分钟时间手就开始发抖,陆珩一边嫌弃自己菜,一边跟睡着的池砚之“抱怨”。 “阿砚,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陆珩轻轻地笑,钻回被窝把人搂在怀里,漆黑双眸中没有半点笑意,“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想要主人哄。 可主人不在线。 “没事的,”陆珩轻吻池砚之的额发,“这样很好,离那些烂人远一点,我把你重养一遍。” 节目还没结束时陆珩跟好几个国外的腺体学专家联系上了,得知有些药物研究所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展。 但药物研发是长期的过程。 有位专家的助理也是腺体癌患者的家属,跟陆珩私聊时提起了国内的一个研究所。 原本是国外公司注资的,投资方新换的掌权人觉得他们的研究方向过于荒谬就撤销了投资。 陆珩知道这个时候很忌讳病急乱投医,但他还是去联系了研究所的负责人。 接着跟国内的一些相关的专家商讨发现这个项目一直很受关注,一旦研发成功很有可能改变腺体癌目前面临的困境。 只是国外公司的突然撤资造成了资金缺口。 陆珩当然没有十个亿。他大部分的钱都用来买那套房子了。 但陆家有啊。 那个药物已经到了临床实验阶段,在实验中发现了新的方向。节目没结束时陆珩就请了专业的团队去确定项目可靠性。 然后带着可靠性证明回了陆家。 他当时急着赶紧谈完回工作室陪池砚之,所以过程粗暴了些。 陆天华一开始是拒绝的:“十个亿不是小数目,这些年你一直不学无术……” 陆珩懒得听他絮叨,把厚厚一叠文件拍在茶几上:“两个选择,要么帮我,要么我就把这些东西发出去……我自然有让你们无法进行公关的方法,要试试吗?” 那一刻陆珩让陆天华和秦白梦感到陌生,他已经不像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纨绔的儿子。 桌上的东西让人扫一眼就无法再看下去。 陆天华气得脸色铁青:“畜牲!” “畜牲骂自己呢?”陆珩挑眉冷笑,“自我认知还挺明确的……能当着自己亲儿子的面做龌龊事的……想必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吧。” 陆珩根本不愿意回想起那些画面。 他不知道儿时看到的到底是爱还是欲,反正对他来说一样恶心。 秦白梦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小珩,不要这么对待爸爸妈妈。” 她企图唤醒面前“野兽”的人性。 陆天华吹胡子瞪眼:“家丑不可外扬,陆珩你是不是疯了?” 原来他们也知道那是丑闻啊。 陆珩真的很急,当时池砚之都快下班了。 所以陆天华企图撕毁那些文件的时候陆珩拦住了。 用桌子上那把水果刀。 扎穿了陆天华碰到文件的那只手。 “这些东西我有无数的备份,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陆珩与陆天华震惊且愤恨的眼神对视,眸中的狠戾一览无余,“很可惜,我已经申请了人身保护,而且……如果我死了,马上就会有人替我把这些东西发出去。” 他残忍地笑着:“这些东西发出去之后,公司的股价会跌成什么样子,你们看着办。” 商人重利也重面子,有的事情小范围知道没什么,要是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你们只有一个选择了,”陆珩耐心耗尽,水果刀在手里转了两圈,“面子不重要的话,命呢?你们说,如果你们死了,财产归谁呢?” 陆天华当场就答应了。 他记得陆珩精神不正常,这小子很有可能真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是……死在十四岁的陆珩前来索命。 几天后他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因为陆珩真的差点杀了池家的人。 陆天华的条件是陆珩以后和陆家再无关系。 陆珩根本不在乎。 他以后靠画漫画也能养活池砚之。 “这十个亿算你们补偿我的,”从陆家离开时陆珩眉眼淡淡,“记住你们答应我的,别离婚,一辈子锁死。” 上一世他出事后这两人离婚了各自过逍遥日子。 而这一世陆珩并不打算让他们过得太舒服。 哪怕后半辈子相见的机会并不多了。 …… 等研究所的人过来,他和池砚之就有机会参与最新的临床试验。 这个实验不是所有患者和家属都适合的,要求相当严苛。 陆珩不敢抱太大期待,但总归是有一点点希望也要试一试的。 怀里的人寂静如初,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拓开一小片荫翳。 陆珩微微垂首,额头抵着池砚之的额头,呼吸交错。 匆匆赶来的顾轻舟听见陆珩说:“等你好了,你要补偿我的……到时候主人哄哄小狗好不好?不需要多做什么,像以前那样,摸摸脑袋就可以了,好不好。” 顾轻舟觉得自己来错了。 但来都来了,干脆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多愁善感……算了,想起自己跟谢老板一起抱头痛哭那晚,他承认自己有点多愁善感。 看见陆珩变成现在这样他又开心又难过的。 不过总比陆珩之前那副混样子好些,就是没生命力。 ……他或许还准备继续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翌日清早,陆珩在洗手间找到池砚之。 他正捏着不知道在哪里捡到的一块薄薄的玻璃碎片。 “阿砚!” 陆珩大喊一声,焦急之下完全没控制音量。 对外界反应不敏感的池砚之被他吓得一哆嗦,玻璃碎片应声落地。 “对不起,乖宝,我吓到你了对不对?”陆珩状态比前一天好些,把轮椅推回卧室后抱他上床,轻柔抚着池砚之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别害怕。” 第208章 小狗道德绑架主人 上一世腺体受伤导致信息素消退溃散,这一世却没有。 时医生解释说他给池砚之的信息素足够多,契合度大概已经恢复到原本的水平。 所以池砚之的信息素对陆珩是有保护作用的。 池砚之安静地任由陆珩抱着,拨开凌乱的发尾。 腺体被吻住时池砚之的身体突然一颤。 陆珩掰过他的脸看他的表情。 没有表情。 漂亮得过分的脸上一片冰冷的淡然,随着被强制转头的动作,发丝蹭过陆珩的鼻尖。 瞳孔没有聚焦,显示出一种平和的温柔。 陆珩去吻他的睫毛,很痒,可那双眼睛不知道闭上。 变成奶牛狗的陆珩低下头,把眼睛压在池砚之瘦得硌人的肩膀上,用力到发痛。 以此来抑制泪意。 不敢哭,不敢流泪。 一方面是答应过池砚之,另一方面……他怕眼泪里会混上血液。 怕池砚之担心,怕自己流血。 他现在脆弱得跟个纸人似的,流血就有可能死掉。 陆珩想活着。 陆珩原本对这件事没什么执念,可现在池砚之活着。 那就说明池砚之默许他们两个一起活下去了。 陆珩攥着池砚之的手急促换气,仿佛用这种方式就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砚只是生病了,不是不理他。 陆珩猜他的阿砚肯定在心疼他。 那就得讲道理。 “你又要伤害自己吗?”陆珩用很轻的声音问,生怕加重一点语气就把安抚变成质问,他没有要质问池砚之。 以前的方法不对,他有点纵容池砚之了。 这种不太乖的主人就该被管着。 给他弄一个豪华小笼子,铺最暖和的厚毯子,一切都是最好的待遇,然后——关起来。 把小狗一起关进去,小狗可以是枕头也可以是保镖或者管家,总之要盯着小兔。 陆珩把手指插进池砚之的指缝,握住:“我得绑架你一下对不对?虽然你生病了,但你得对我负责任。” 这话陆珩说着都觉得亏心。 池砚之凭什么要对他负责任?难道他是什么很好的人吗? “你都承认过我是你的小狗了,”陆珩决定蛮不讲理,虽然他不是好小狗也不是好爱人,“那你就得养着我,不能随便抛下我。” 跑题了。 怎么从跟池砚之讲道理变成了小狗的真心话。 陆珩怀疑自己失血过多导致更笨了。 算了,反正阿砚不理他,也不会跟他计较跑题的事情。 “我上次还夸你,我就不该夸你,你肯定是觉得伤害自己能得到夸奖,”陆珩强行把话题扯回来,“那我现在更改规则。” “不能哦,伤害自己会得到我的批评和道德绑架。”陆珩假装恶狠狠,其实心里一点都舍不得。 他完全舍不得跟池砚之说重话。 想到池砚之现在被他说委屈了也没法回应,陆珩心里就痛得要命。 “但我还是想夸你,”陆珩沮丧地低着头,看着被他握在手里的自然蜷曲的指尖,“你好乖好棒,我一拦你就可以拦下来。你明明这么好……” 一只意志很不坚定的小狗。 “以后你多一道伤痕,我也要多一道一样的,我们什么都弄情侣款的。”陆珩捧着池砚之的脸,乞求般地望进爱人平静淡漠的眸里。 “可是我不能流血,我不能和你一起流血,我发誓你伤害自己的话我绝对陪你一起,”陆珩把话说得乱七八糟,“所以你忍一忍,好吗?” “我流血会死掉的,死掉了你就没有小狗了。” 说着道德绑架的威胁话,陆珩有些喘不过来气,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对池砚之。 “求求你了……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阿砚,再救救我吧。” 你已经救过我一次,按理说不该对你提要求的,可是跟狗能讲什么道理呢。 陆珩不怨恨这个世界。 明明他该怨的。 可这个世界上有池砚之,池砚之只要还存在就可以让他原谅一切。 所以他现在只怨恨自己了。 陆珩再次从身后抱住池砚之,高挺的鼻梁埋进后脑勺的头发里蹭蹭:“很久没标记了,会有点痛……也有点少,我们慢慢来。” 就当柑橘默认同意黑檀木的纠缠。 陆珩把全部的信息素都给池砚之。 唇瓣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陆珩疲倦地把下巴搭在池砚之肩上,维持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 要给信息素的。 有多少就要给多少,哪怕消耗刚恢复的信息素让陆珩又晕又反胃。 他抱着池砚之,总觉得池砚之在低烧。 有信息素就会缓解这些症状。 那只手又抓不住池砚之的了,手指无力松开。 池砚之尝试控制自己的手去握陆珩的。 做不到。 但眼神挪下去了。 看到陆珩惨不忍睹的手腕。 漫画家跟设计师一样精于对线条的控制和计算,于是二十天前,陆珩精准复刻了分别的三日里,池砚之多出的伤痕。 陆珩凝血功能不好,愈合起来也麻烦,所以造成的伤痕更深刻。 ……这些天祁星河跟他讲了所有陆珩为他做的事情。 记忆和思维混乱模糊时,池砚之听不懂。 祁星河似乎也不期待他能听懂。 只是没办法了,所以想要说出点什么。 直到刚刚的标记驱逐脑内的浑浊,池砚之回忆起祁星河说的那些事。 十天。 其实陆珩大部分时间都陪他的,却还是能做那么多事情。 可怜的小狗累坏了,连觉都没睡过就去寻找离家出走的主人,所以回来后睡了二十天。 所以。 如果。 可以。 死掉。 脑海中传出这个声音。 找回身体控制权的第一时间,池砚之就被那股自心底萌发的冲动带到窗边。 那个声音不断怂恿他跳下去。 跳下去—— ——他被扯到一个不太暖的怀抱里。 怀抱的主人瞳孔剧颤,带着明显的惊痛和无措。 陆珩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就不该睡觉,我该看着你的。” 可他没睡觉,他只是昏过去了。 陆珩唇瓣灰白,眼中染上绝望,愤怒且痛心地瞪着池砚之。 陆珩大口喘气。 陆珩单手开了那扇窗,指着窗外:“要跳是不是?好啊,那就一起吧。” 第209章 你得这样丢下我 池砚之被他空洞眼中的绝望惊醒,无措地愣在他面前。 陆珩显然气得不轻,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收回指着窗外的手,像是要开始履行陪池砚之跳楼的“承诺”。 然后—— 从池砚之脑袋上方抓了一把空气——那是控制池砚之的坏线团,又从自己胸腔抓了一把“灵魂”。 在手里团吧团吧。 远远地、用力地甩出去。 再以最迅猛的速度关了窗,对盯着他看的池砚之轻松地笑笑:“你看,解决了。” 池砚之没有说话的动力,于是眨了眨眼睛。 陆珩开心起来,凑过去吻他的睫毛。 很痒。 所以眼睛闭上了。 超——大的进步。 “乖宝,你只是生病了,”陆珩尝试用自己高不了太多的体温给池砚之暖手,失血过多的亏空还没有恢复,“需要解决的疾病不是你自己。” 需要杀死的是疾病,不是你。 池砚之很静,被陆珩拥着,下巴搭在陆珩的肩上平稳呼吸。 噪音远去,这一刻显得静谧,他轻轻闭上眼睛。 祁星河拎着炖好的汤赶来看到这一幕。 陆珩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池砚之躺在他怀里。 静悄悄的。 很温馨,但是吓得他魂都要飞了。 护工被赶在门外不敢过去,那两人又这么个状态,祁星河很难不去联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的两位小祖宗,”祁星河走过来,“都到床上躺着去。” 没人回应他。 祁星河察觉到不对。 “……陆珩?砚之?”他小心地步步靠近。 在看到池砚之惨白的面色时大脑轰的一声,迅速按铃呼叫医生。 有人从陆珩的怀里接过池砚之,陆珩没有阻拦。 也没动。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涣散的目光里隐约映出下坠的灵魂。 风声呼啸,纷飞的雪花薄而韧。 在反复刺穿一颗不能流血的心脏。 怀里空了,就灌进冷风。 陆珩拥抱冷风。 …… 夏浔临时有工作飞去外地了,方珏回老家看望父母,顾轻舟在公司开完会就赶过来。 冰冷的、充斥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急救室的门前。 祁星河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深深低着头,双手焦躁地抓扯着头发。 “发生什么了?” 祁星河深深吸气:“陆珩标记砚之,用了不少信息素……所以、所以……” 他说不明白。 陆珩第一次标记就耗光信息素,腺体还没分泌多少,就又进行标记。 导致思维断片。 池砚之在他怀里失去呼吸的时候陆珩不知道。 也或许是知道的。 或许他想成全他的爱人。 祁星河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作为这两人感情的旁观者,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人。 “护工呢?!”顾轻舟气急败坏道,“花钱请他们,结果连两个活动范围那么小的病人都看不住?!” “护工说陆珩把他们赶出去的。” 顾轻舟低声骂了句脏话,目光投向急救室的红灯:“陆珩怎么样了?” “打了镇定剂睡下了,”祁星河摇头,“医生说他应激障碍发作,精神状态很不好。” - 陆珩说要被杀死的不是池砚之。 半个多月没说话的池砚之静了很久,跟他说“我不爱你了”。 这很没道理。 他们本来就没有在聊这个话题。 但池砚之是病人啊,陆珩会哄好自己一万次,原谅池砚之一万零一次。 “不爱我……” 陆珩压下心里那阵委屈。 被爱又被冷落的一方会因为出现的一些不确定性获得更多的委屈。 时时刻刻都是害怕的。 在池砚之不给回应的每分每秒,陆珩都在寻找他还爱自己的证据。 眼下不是委屈的时候。 “你说你依赖我的信息素,对我有反应,想被我亲被我抱,允许我做你的小狗,都是因为不爱我?”陆珩仿佛在跟一团温柔的空气争辩,“宝宝别傻了,你根本不会因为信息素契合就亲吻拥抱、接受一个你不爱的人给你的标记。” 寂静的风雪不会回应陆珩找的借口。 陆珩告诉怀里的冰:“你爱我,我知道的。但是如果你心里认为不爱我了,也可以的,那么恨呢?厌恶呢?” 池砚之思维混乱,跟他不在一个频段。 许久才应他:“嗯。” 陆珩在思考他的记忆停留在哪里,于是提问:“那你希望我怎样呢?” “上完节目、履行离婚的承诺。” 原来在这里。 又不完全一样。 池砚之只是记忆与时间线混淆,要是真回到了那个阶段,怎么可能还任由他抱着? 陆珩自动把这理解为撒娇。 “你还在想丢下我?”身体深处涌出的疲倦包裹陆珩的意识,浑身发冷,急需主人的拥抱。 小狗的眼睛黑得纯粹:“我知道了,但你得好起来,然后……” 身形一晃。 陆珩撑住身边的窗台:“然后我们去参加那个节目,结束了就离婚。” 池砚之有一瞬很想说“不”。 池砚之想扶陆珩一把。 但身体的控制权又不知道被什么夺走了。 他看见陆珩撑着窗台也站不住,以十分狼狈的姿势摔在地上。 “你得……”陆珩艰难地坐起来,似乎觉得自己很没用,露出局促的笑,渴望主人不要嫌弃他,“你得这样丢下我,去过很好的日子,而不是死掉……” 可以离婚,他答应离婚,他愿意以离婚的方式被池砚之丢下而不是以“死亡”。 护工推来一个沙发,扶陆珩坐上去。 陆珩把人赶走,伸手拽池砚之。 池砚之很轻,雾一样飘忽,被他一扯就带进怀里。 “你走的时候,要带上我,”陆珩一句话换了好几次气,“我只是一只小狗,是你行李的一部分。” 月光映着满地的血。 这画面在他昏迷的梦里循环了无数遍,现在又铺在眼前。 陆珩不想说下去了,模糊的视线里全是红色。 终于在池砚之眼中的暴雪里撕碎身体露出腐朽的灵魂。 十四岁的少年跪在月光下,二十四岁的青年跪在乡下旧房子里。 面前都是浓稠的血迹。 月亮碎了。 黑檀木捧着月亮碎片,交付生命。 池砚之,你以为这样就能丢下我吗? 池砚之的心脏,请记得跳动。 第210章 解法 研究所的团队匆匆赶到,与陆珩请来的专家团队用最快的速度商讨方案。 抢救室转手术室。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世界归于平静,祁星河从口袋里掏出烟。 “医院不能抽烟,”顾轻舟边提醒边伸手,“给我一支,谢谢。” 祁星河把烟盒递给顾轻舟。 他没有烟瘾,并不怎么抽烟,只是焦虑的时候会叼一根来缓解。 不会点燃。 就跟有的人焦虑时喜欢咬东西似的。 ——比如顾轻舟。 顾轻舟咬着香烟的过滤嘴,有点像上课咬铅笔屁股的小学生。 恰巧旁边的手术室还有一台手术。 那边热闹得多。 病人的亲戚朋友来了一堆人,神色焦急地在手术室门口转圈。 有人祈祷,有人哭泣,有人劝慰,有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手术中”的字样发呆。 池砚之的手术室门口只有他们两个。 过滤嘴外面那层纸被顾轻舟咬烂,丢进垃圾桶后他突然道:“其实陆珩做的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多。” “我知道,” 祁星河也把烟丢了,“有次去见律师的路上,陆珩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看起来放弃了池砚之的生命,请我不要放弃,要继续救他。” 顾轻舟愣了半晌,无奈地扯了扯唇角:“他这人……” 陆珩知道自己的情况。 他会在很多个夜里回到十四岁,会被一些特定的场景带回那个时候。 比如血,比如绝望,比如死亡。 他知道面对池砚之的病,他有可能会崩溃,会失控,所以他提前做好准备。 如果他看起来放弃拯救池砚之,一定不是出于本心。 他不是单纯的小狗,在得知池砚之病情的时候他就预见各种可能性。 原本陆珩会回避所有和当年相关的话题和想法,在知道池砚之生病后,他选择直面。 半个月的时间一边配合时医生的治疗商讨信息素契合度恢复之后的可行方案,一边积极联系聘请国内顶尖专业的团队,因此池砚之被带回京潭之后就顺利进行化疗。 为池砚之找回所有真相。 为他找寻治病的最优解。 让伤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陆珩始终在尝试给池砚之开辟新的未来。 陆珩本就不是会轻易放弃池砚之的人。 如果池砚之绝望,如果陆珩被带回十四岁,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 哪怕人生本来就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 …… 陆珩醒来之后状态明显不一样。 他没去重症监护室看池砚之,哪怕医生告知池砚之可能会昏迷很久。 手术开始得很仓促,没有足够的alpha信息素支持,能够短时间杀死腺体之外的癌细胞、抑制癌细胞扩散、保住池砚之的命已经很不容易。 陆珩对此表现得很漠然。 被外人看见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人是爱着重症监护室里深度昏迷的病人的。 陆珩用最快的速度拿到自己和池砚之的身体数据。 “之前说过的新的实验方向……”陆珩问,“我和他符合要求吗?” “目前来看是不完全符合的,”研究所的负责人犹豫了一会儿,“我们没有也找到其他符合要求的实验对象。” 要求太严苛了。 最新的临床试验需要高等级的信息素、极高的信息素契合度。 这些是符合的。 但因为主要实验对象不是腺体癌的omega患者,而是患者的alpha家属,所以还需要实验对象有好的身体素质。 陆珩没有。 失血到差点死亡不是个把月就能恢复过来的,他在擅自给予标记后还能从病床上爬起来参与讨论已经是极限了。 没有对照组,就意味着成为独一例的实验品,无法计算成功概率。 最终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成功了就是百分之百。 “您有凝血障碍,而……进行这项实验会对腺体造成一定伤害,希望您能考虑清楚。” 陆珩搭在会议桌上的颀长的手指指尖没有血色,冷漠的眉眼放松下来就显出倦意。 他低头思索片刻,突然转头问祁星河:“如果我死了,他会原谅我吗?” 原谅什么。 你还有什么是需要原谅的。 死亡吗。 祁星河心里堵得慌。喉咙也哽住,好半天才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好在陆珩本来也不是非要答案:“现在签字吗?” “您考虑清楚,不急于这一时。” 毕竟是实验就有风险。 “没什么可考虑的,这些我们之前就谈过,我知道有风险,但也有机会不是吗?” 陆珩捞过协议,扫了几眼就在下方签上自己的大名:“手术也有风险,难道因为风险就不救人了吗?活着也有风险,那我就不活了吗?” 负责人艰难道:“这不是一回事。” “我相信你们,凝血方面我会联系其他医生配合,”陆珩停下来重重喘了几口气,还有点贫血,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赌一把。” 祁星河想说你这是在拿命赌。 “唔,”陆珩晕乎乎地趴在会议桌上,“等阿砚好了,我要亲晕他。” ……这人已经意识不清了。 既然签好了协议,研究所那边就在做前期准备了。 选择这家私立医院的理由也是实验室足够大。 设备前几天就运送过来了,池砚之在深度昏迷,暂时感受不到痛苦,陆珩几乎没有信息素。 简直是最好的治疗时机。 毕竟一开始需要抽取池砚之的信息素。 试验是封闭进行的,预计一个月时间。 进入封闭实验室的前一晚陆珩才敢去看池砚之。 冰冷的仪器运行时发出的声音很好听。 是生命的声音,而且没有吵醒池砚之。 是好机器。 陆珩决定捐钱用于这台机器往后几十年的保养与维修。 他没有什么想说的。 上一次发作很消耗心神跟精力,现在坐着不动都会莫名其妙出现震颤反应。 手臂的情况尤其明显。 不拿东西都在抖,陆珩觉得这样也不错。和他的阿砚有相似之处是他的荣幸。 “我早上喝水……”陆珩小声开口,“抖没了半杯。” 用的纸杯子。 因为祁星河拒绝这两个人接触任何可以被摔成碎片的餐具。 第211章 很累很累的小狗 “我喝一半,被子喝一半。” “顾轻舟特别不是人,他笑了我整整三分二十八秒。” 陆珩有些发烧,刚好可以给池砚之暖手,触碰到池砚之皮肤的时候心脏狠狠一颤,陆珩差点没出息地进行一个掉眼泪。 只是差点。 他又不是来哭的。 “主人,他笑话你的小狗,”陆珩捧着那只柔软无力的手贴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等你醒来会替我出气是不是。” 回应他的是心电图机器上的曲线。 池砚之的心率和血压很稳定。 说明不痛。 “我们要分别一个月了,你中途醒来可不要误会我,我没有不要你。” 我要去为我们的未来再做一点努力。 等你看见希望了,就一定不想离开了。 “这两天我想明白一件事,”陆珩语气稍微严肃了点,“你总觉得自己是拖累,本质上是我的问题。” 掌心的手还是冷的,陆珩耐心拢着,低头哈气。 把干燥的指尖弄得有点潮湿。 “如果我爱你会让你自卑,会让你觉得你不够好,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正确的爱应该会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吧。 “你的爱就很好,我现在觉得我是超棒的小狗,所以我参与的实验一定也是最棒的实验,”探视时间快结束了,陆珩眷恋地蹭蹭池砚之的手指,“要是醒来了我不在身边不要害怕,乖乖配合治疗。” “新的止痛针效果挺好的,副作用也小,乖宝可以放心睡,等你醒来……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我爱你,乖宝,等着我。” 乖宝,这是新生。 应该会好的吧。其实陆珩心里也没底。 陆珩拜托所有人替他照顾池砚之。 池砚之醒来之前不需要特别看护,只要化疗的时候有人守着就可以了。 治疗是双管齐下的,池砚之按照原计划通过化疗手段杀死癌细胞,陆珩这边参与有可能根治的临床试验。 “止痛药会影响药剂作用,您……” “那就不打止痛药。”陆珩跟科幻电影中的实验体一样,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 实验期间需要全程监控陆珩的身体数据。 整个过程都很痛苦。 第一阶段需要注射抑制腺体液和信息素分泌的药物,让体内的信息素循环处于停滞状态。 然后抽取腺体液。 腺体液不能一次性抽完,但时间紧迫,计划前期一天两次,后期一天一次。 持续一周时间。 这个阶段相当凶险,抽取的量自然是以前陆珩储存信息素时抽取量的数倍,直到陆珩身体里可提取的黑檀木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阶段把药剂混合到剥离信息素的腺体液中重新注入腺体。 第三阶段等腺体适应之后把黑檀木与柑橘的混合信息素注入腺体,再注射引导素和抗癌试剂。 总得来说,就是尝试引导s级alpha的腺体同时分泌两种信息素。 非常冒险。 国外有通过这种方式成功变成双重信息素alpha的例子。 但陆珩参与的这个试验主要目的是拿陆珩的腺体“寄放”、“滋养”池砚之的信息素,再靠标记等方式治愈池砚之的腺体。 这对腺体的伤害极大,低于s级的腺体根本没有能承受这种折磨的可能性。 全程不能注射麻醉和止痛剂。 陆珩以为自己忍得过去。 事实证明他还是过于自信了。 半个月后陆珩被推出实验室,送去手术室。 夏浔气喘吁吁赶到时手术室门前的气氛格外压抑。 “发生什么了?!”他是从活动现场赶过来的,电梯人多,从楼梯跑着上来此刻气都没喘匀。 “说是……”祁星河哽了一下,“腺体内出血。” “出血?!”夏浔闻言,惊得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门。 实验没有出现差错,所有人都已经足够小心,可伤痕累累的腺体总被针管扎来扎去最终还是没顶住。 另一层的加护病房中,如同影子般躺着的人睫毛颤了颤。 “陆、珩……” 不要。 不准。 原本预计一个月的实验因为陆珩需要恢复而延长到了两个月。 很成功。 实验结束的时候陆珩没醒来,所以临时增加了第四阶段——把融合后的信息素混合药剂抽取出来进行注射。 赶在化疗刚结束,体内癌细胞最少的时候注射,配合药物,整整注射了一星期。 医生看过池砚之的检查报告,准许出院了。 后续陆珩每月注射药物,通过标记慢慢治愈,定期复诊就可以了。 研究所的主要负责人留了下来,其他人还要回去继续常规药物的临床实验。 最新一批参与实验的名单里有满满、安安和阿纯的名字。 根据往期的实验结果,常规药物的作用虽然与池砚之这种非常规的治疗手段比起来差不少,但在不断的调整下已经可以看到治愈的希望。 起码可以使人很快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 或许再需要半年多时间,腺体癌就不再是难以治愈的癌症。 用上新药的满满隔几天就跟池砚之汇报自己的状况,所有数据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一只很累很累的小狗没有醒过来。 逆天改命般守住了希望。 “你是、很好的小狗。” 池砚之坐在床边捏着陆珩的掌心。 能出院的只有池砚之,陆珩刚从重症监护转出来,池砚之好久好久没见他了。 醒来之后木僵的症状用了很久才缓解,现在说话还没有特别顺畅。 好在,是在陆珩醒来之前。 池砚之很认真地练习重新说话,用清冷的嗓音念故事给小狗听。 念着念着纸页就湿了。 病房里很安静,没有别人在。池砚之松开陆珩的手,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钻进去。 抱住有些低烧的身体。 “陆珩,研究员提前把你要亲口告诉我的好消息跟我说了,”池砚之整理陆珩衣服上被自己弄出的褶皱,“契合度比之前更高一点了。” 原本是百分之九十五的超高范畴,现在已经升到了…… 百分之九十九。 这是最高值。 世界上不存在百分之百的契合度。 契合度提高算是实验带来的意外之喜。 第212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没有回应的换成陆珩了。 池砚之侧身撑着脑袋看他,眼神描绘过陆珩的眉眼和鼻梁,落在陆珩缺少血色的唇上。 “我听说……你希望、我补偿你。”他凑过去,离得很近,能感受到陆珩的呼吸。 唇瓣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厘米。 停滞。 池砚之望向陆珩紧闭的双眼,心想如果这双眼睛睁开,他就吻下去。 他紧紧盯着,可小狗疲倦的睫毛连细微的颤动都没有,安静地覆盖着眼下的青黑。 期待落空的感觉让整颗心脏都一酸。 时隔好几个月,池砚之再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儿。 上节目之后陆珩从没让他有机会产生这种感觉。 原来会被爱。 “我也爱你。”池砚之用戴着戒指的手揉揉陆珩的头发,“顾总说你想我摸摸你的小狗脑袋……你喜欢这样,是不是?” 说话变得顺畅了,池砚之没注意到。 他低头,吻住陆珩的唇,贴了一会儿又吻高挺的鼻梁和睡着时显得温顺的眉眼。 池砚之的爱不需要条件,所以陆珩不醒来也会被亲亲。 “很累吧,可以不急着醒来,医生说你的身体在恢复,我……会等着你醒过来。” 以前没想过这病还能好的,也没想过会有人不顾一切来爱他。 更没想过这个人是陆珩。 很乖的陆珩。 眼眶有些发烫。 池砚之放弃脑海中一些不合时宜的“把他吻醒”的想法,把自己缩进被窝。 挨着陆珩,抱紧。 “很困。” 不放心地把陆珩的手指紧扣住,生怕这个人消失。 没有生命危险,人也没醒过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想都不会消失吧。 ……万一他会掉到床下呢。 还是牵紧一点比较好。 万一笨蛋小狗在睡梦中没有安全感呢。 万一笨蛋小狗不知道主人很想他呢。 “戒指很漂亮,我很喜欢。你到底……”池砚之困断片儿了几秒,找回原本的话题,“从哪儿抽出来的时间啊。” 戒指是陆珩设计好找工作室定制的。 陆珩很有可能……从送礼物环节的婚戒被拒绝之后就开始准备了。 设计得很巧妙。 明明是对戒,池砚之这枚却是独立的。 两枚放在一起会发现,陆珩的那枚依附于池砚之的,以一种类似环抱的姿态。 颠覆了一些世人的omega依附alpha而生的刻板印象。 陆珩爱池砚之,陆珩是池砚之的。 而池砚之生来自由、独立。 陆珩可以是他的后盾、港湾、归属,唯独不会是禁锢。 只要池砚之平安健康,他想怎么飞、朝哪飞都可以。 疾病和痛苦杀不死他,过往和池家更是滚一边去。 陆珩知道池砚之想要什么,池砚之也知道陆珩想表达什么。 轮到池砚之很珍惜地握紧陆珩的手了,他的额头抵在陆珩的肩窝,释放出柑橘信息素。 “医生说信息素可以用了,契合度很高,以后你不开心,我也可以安抚你了。” 这样亲密的姿势很舒服,也暖和。 池砚之喜欢暖和的地方,又困,不想动弹,隔着衣服就近吻了吻陆珩的锁骨。 冷涩的柑橘香小范围弥漫开,池砚之闭眼挨着爱人,安心地交付意识:“晚安,我的小狗,我的……爱人。” 乱糟糟的梦。 梦里有个小男孩,陆珩缩小版。 池砚之没见过小时候的陆珩,所以擅自把他想象成白毛的、软乎乎的狗狗一样的小朋友。 虽然小时候肯定是黑毛。 小陆珩过得不开心。 明明和他一样,也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 梦里的小陆珩乖死了,还会照顾弟弟。 被弟弟欺负了。 梦里看不清那个叫陆霜的男孩长什么样子。 从不对人有偏见的池设计师认定他一定长得讨人厌。 向来清冷从容、不会以恶制恶的池设计师一脚踹飞那个小屁孩,再薅起来扇两巴掌。 凭什么欺负陆珩。 惊醒时月光流淌在卧室里,映着池砚之脸上的泪痕。 清瘦的人拥紧人形小狗。 把脸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顾轻舟和夏浔告诉他很多事情。 一些他没有见过的陆珩。 起初听的时候池砚之还觉得自己是冷血动物,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轻舟说着说着就难受哭了,那么大一只alpha哭得稀里哗啦,说十四岁的陆珩遭了很大的罪。 说陆珩腺体有毛病,精神也不好。 问他能不能别怪陆珩了,能不能跟陆珩和好。 说陆珩本性不坏的,要是有什么错可以骂死他,能不能别不要他。 说他们都看出来陆珩很害怕。 害怕留不住池砚之,害怕被丢下。 池砚之那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衬得“多愁善感”的顾总像个笑话。 夏浔尚存一些理智,让他别在意顾轻舟的眼泪。 可池砚之没有怪陆珩。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干嘛又不痛,显得他很不在乎陆珩似的。 他用很平和的声线说:“我跟陆珩、不分开。” 陆珩拼了命救他,一遍遍把他从湿冷的彼岸拉回来。 他回来是要和陆珩在一起一辈子的,不是继续伤陆珩的心的。 他那时以为自己不心疼。 可这痛姗姗来迟,抽筋剜骨一般,绞碎他的心脏和灵魂。 不是不心疼啊,是情绪没有完全恢复。 现在他抱到陆珩了。 延迟了两天,神经终于意识到陆珩实实在在地躺在他身边了,于是把痛感反馈给心脏、大脑和眼睛。 好久不见。 他觉得陆珩小了好几圈,变成好小好小的小狗。 陆珩怕他担心,拜托所有人跟他说不要担心。 池砚之心疼疯了,被自己的梦气得喘不过气,眼泪把陆珩胸口的衣服浸湿。 他怎么长这么大的啊? 池砚之觉得陆珩十四岁那些事让他经历一遍,他可能都活不到十五岁。 无措的主人贴着陆珩的胸膛,紧紧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很爱很爱你。 你不要觉得自己没人爱。 不要相信主人不清醒的时候说出的鬼话。 这里没有别的人,池砚之才敢哭这么厉害。 他不敢想亲眼见证过别人自杀离去留下心理阴影的陆珩,在平叔的房子里找到他、在医院窗边拉回他时会是怎样的感受。 陆珩一定很痛苦,却总要优先安抚他。 他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忽地,没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动了一下,嘶哑的嗓音响在头顶:“怎么、哭了?” xs7.com 第213章 至此,新生 起初还以为是幻听,池砚之僵着身体,甚至不敢去确认一眼。 忘记了哭泣,池砚之下意识屏住呼吸。 直到陆珩艰难抬起另一只手臂,似乎想要拍拍他。 却很快失去力气,指尖松松搭在池砚之的胳膊上。 带着一些温热。 alpha嗓音沙哑且温柔。 他说:“好久不见。” 池砚之终于确定不是幻觉,从陆珩的胸膛抬起头,望进那双睽违数月的眼睛。 陆珩刚醒过来,目光还有些涣散,花了些时间聚焦,纯粹的黑眸里映出池砚之的模样。 哭红的眼睛起先怔着,仍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渐渐弯出柔和的弧度。 他把陆珩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开口:“好久不见,陆珩。” 念出你的名字,你就被锁定了。 从此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值班医生很快闻讯而来,一行人把陆珩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折腾到快凌晨。 刚醒来的小狗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生了点闷气。 又看看始终陪在一旁的、看起来健康一些的池砚之。 什么气都没了。 医生宣布陆珩恢复得不错,一周内不出现任何状况就可以获得批准回家休养。 池砚之送医生们出去,回到豪华套间病房的卧室门口,怔怔看着靠在床头的人。 胸口所有澎湃翻涌的情绪都远去,呼吸心跳都变得平静。 说不出一句话。 陆珩静静看着他,找回一些力气,伸手:“阿砚,来抱抱。” 仿佛他们不是从生死线上差点擦肩,仅仅是久别重逢。 陆珩始终把这些称呼分得很清楚。 哄池砚之开心时喊“主人”,心疼他时喊“乖宝”。 唯独这一刻要叫“阿砚”,意思是,爱人。 再回神时人已经在陆珩怀里了,隔着衣料贴在一起。 很近很近,近到可以交换心跳。 池砚之从他怀里扬起脸,精致的眉眼不需任何表情都可勾魂摄魄。 陆珩目光落在他的唇瓣。 与陆珩稍显苍白的唇相比,池砚之的唇色看上去很健康。 很软。 很好亲。 他没有过问主人的意见,低头吻过去。 他们相爱,陆珩不怀疑这个。 爱人就是要接吻,这样的场景很适合接吻,所以不必取得许可。 因为气力不足,只好浅吻辄止。 唇瓣还未分开,就被池砚之捧着脸攫住呼吸。 十二月了,今年的寒流来得早一些,窗外飘起絮絮的雪。 陆珩没闭眼睛。 不闭眼有不闭眼的好处。 他看见。 漆黑眸里的风雪变成细细的雨雾。 再后来,雨停了,雾散了,有暖阳。 至此,新生。 - 昨夜太晚了,没有说什么话,吻完就抱在一起睡了。 陆珩很喜欢跟池砚之贴贴,睡觉时脑袋要拱在他的颈窝,手要牵着。 很黏人。 醒来时池砚之不在床上,陆珩追到洗手间就看见他在发呆。 站在洗手池前,手里握着牙刷,还没有挤牙膏。 像是动作到一半又忘记要做什么了。 抗抑郁的药没停过,已经不再有明显副作用了,只是偶尔情绪起伏大了还是会有点症状。 陆珩很自然地靠过去,拢起池砚之略显凌乱的发,从瘦削手腕把发绳拨到自己手上,帮他半扎了起来。 明明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他亲自做的,看到镜子里那张清冷又漂亮的脸时还是心脏发麻。 不是。 这么好看。 是他的啊。 连陆珩本人都会觉得“陆珩那小子命可真好”的程度。 洗手间里萦绕淡淡柑橘香,陆珩心动得不行,箍着细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毛绒绒的小狗脑袋忙不迭地凑过去。 狠狠吸了一大口。 池砚之安稳地靠在他怀里,眼里蒙上笑意。 随手把牙刷搁在一边,手伸下去,摸到陆珩没有抱他的那只手,扣住。 “倒反天罡,”池砚之轻声说,“哪有小狗吸主人的。” 陆珩下巴搭在他肩上,侧颊蹭池砚之的鬓发,好端端扎好的头发又被他给蹭乱:“好听,多说。” 池砚之:? 他感受到陆珩乱七八糟的心跳。 他从镜子里看见陆珩从背后拥着他的表情,漆黑浓密的眼睫耷下来,覆在苍白的脸上。 神情是满足的,唇角微微翘起。 心狠狠痛了一下。 他想到一些这种温馨氛围下不该想起的细节……也不是不该,总之…… 陆珩感受到怀里人呼吸乱了,便把人拥得更紧,从镜子里看他的表情:“怎么了,乖宝?” “我……” 黑檀木信息素久违温柔地拢住他。 池砚之一惊,顿时什么难过都顾不上了:“你现在还不能……” “医生说可以的,我问过了,”只是一开始释放量要少一些,陆珩耐心等着腺体‘复工’的酸麻劲儿过去,又释放出一些,“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刚还说我倒反天罡,现在又偷偷难过了。” 池砚之没有吐露心迹的习惯,即便面对陆珩,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于是低头沉默。 鬼门关回来的陆珩多少是改变了一点的,不再顺着他,反而单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通过镜子与自己对视:“不允许再偷偷难过哦,你可以有事瞒着我,但是难过这种情绪……请务必让我分担一点。” 他说得郑重。 池砚之也没再挣扎,乖乖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我在想……很多年前在n国,你救我那次……” 陆珩静静听着,眉眼松懈下来。 刚分化的时候被陆珩救下,那时他说“有门,我知道你急着去医院,咱用不着跳楼走捷径。” 陆珩是对有人在他面前自杀有很深的阴影的,尤其是跳楼。 所以把池砚之拉下窗台的时候陆珩整个人都在发颤。 直到很多年后的现在,池砚之才终于知道,那不只是紧张导致的。 陆珩当时一定很不好受。 陆珩来救他,没人救陆珩。 “就这样……” 陆珩突然笑出来,慢悠悠扳过主人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先亲昵地吻掉那些不安和自责,再猝不及防开始翻旧账。 “就这样还说不爱我啊?”陆珩把人扣在自己怀里,大有一种对方不说爱他说到他心坎里就绝不放开的架势,“说说吧,你是不是超爱我?” “那么久远的事情都让你觉得难过……乖宝,那已经过去了,比起情绪反扑,我更在意我救下了你这件事,”陆珩嗅着他腺体的味道,“现在到你回答了。” 对他来说无比痛苦的过往被他轻轻一笔带过。 “你还爱我吗?爱不爱爱不爱爱不爱?” 第214章 抱抱哭哭小狗 他心里明明很确定,但总归是太久没有听见爱人亲口说了,话音脱口而出,紧张尾随而来。 陆珩用唇封住池砚之要说的话。 吻得很急,八辈子没亲过嘴一样。 池砚之一愣,陆珩这是在害怕还是在委屈啊? 神情转瞬更加柔和,攀着陆珩后背的手抬高,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接着继续抬高,按住陆珩的后脑勺。 本就吻得很深,他又把人重重按向自己。 陆珩的心跳又乱又剧烈,池砚之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黑檀木暂且没恢复太多,柑橘信息素占满了这片空间。 怎么都不够。 亲也亲不够,闻也闻不够,陆珩亲个没完,自己又没劲儿一直站着,索性把重量分了一点给池砚之。 就一点儿,多了也舍不得。 脑袋往池砚之颈窝拱,手摸下去,十指交缠后:“可以说了。” 都吻成这样了还不确定吗? 池砚之下意识看一眼镜子里自己,唇瓣潋滟的水光,眼尾潮湿的殷红…… 根本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他注意力转回陆珩身上,发现对方正在以巧妙的、不易被察觉的方式嗅他的信息素。 alpha同样需要自己omega的信息素安抚,陆珩已经很久没得到过了。 现在就像只刚被主人带回家的小狗一样悄悄地汲取温暖。 病好之后的柑橘信息素不总是涩的,还带点甜,味道同池砚之这个人一样干净清冷,又让人想接近。 很喜欢这味道。 陆珩不自觉地蹭池砚之的侧颈:“好香……” 像被泡在柑橘海里,很舒服。 池砚之偏过头,给他留出更大的空间来嗅,白皙的手一下一下顺着发根长出黑色的白毛:“给你闻,你可以闻一辈子。” 陆珩因这话颤抖了一下。 像是被灌入了新的灵魂新的生命。 眼眶潮湿一片,委屈地把眼睛压在池砚之的肩膀上。 本来就是心灵脆弱的小狗来着。 池砚之感受到他贴着自己的太阳穴鼓动了一下,猜测这只小狗正咬着牙:“……哭了?” 柑橘信息素更加温柔,就像陆珩安抚他时那样。 不会再经历离别,陆珩就不会痛到流血泪,可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池砚之不哭的,于是传出闷声闷气显然在克制的声音:“没哭。” 有情绪有感知真的很好,池砚之想。 陆珩真的好可爱。 好想逗他。 这个时候逗他会不会真的让他哭出来啊。 “怎么不哭啊?”池砚之说,“之前节目上不是很会哭吗?” 其实他记不清陆珩哭了几次,又是因为什么哭的,但是记得陆珩哭红的眼睛。 又乖又可怜。 陆珩有点生气,很轻地“哼”了一声。 “爱你,”池砚之不想真的惹他不高兴,把他从自己肩头薅起来,捧着脸颊,望着眼睛,一字一字把重要的话慢慢说,“我爱你,池砚之爱陆珩。” 陆珩眼眶更红了,逃避一样想转头。 但他现在力气拗不过池砚之,被比自己矮七公分的omega珍惜而坚定地捧着。 被对方用盈满爱意和温柔的目光看着。 好像重生以来做的所有都被看到了,好像做过的错事也被原谅了。 宣布实验成功的时候陆珩很恍惚,确认了好几遍才放心被拉入意识的深渊。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相信,他似乎真的留住了池砚之。 他没让悲剧重演,他有一辈子时间,可以使劲使劲对池砚之好。 而且。 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被他爱着。 陆珩屏住呼吸。 认真讲事情的时候不建议贴到唇瓣,所以池砚之只是看着陆珩的眼睛,看着密而直的睫毛,看着氤氲起水汽却还忍着的清泉。 “我爱你,始终是爱你的……你能感受到的,是吗?你只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来,对不对?” 被他捧在掌心的人乖乖点头。 ……被爱人温柔哄着当然更委屈了。 “很爱你,”池砚之用手指轻触陆珩抿着的嘴角,那里发着抖总想向下撇,又被陆珩可可爱爱地憋住,“也……很想你,见不到你的时候一直很想你,特别想抱你,想看看你的眼睛。” 陆珩咬着牙根。 “我听到很多话,你说你的爱让我自卑是你的问题……没有的,我没自卑……很抱歉,生病的时候我很少说这种话,一直都是你在安抚我,你在接纳我的情绪……陆珩。” 池砚之一眨眼,一颗剔透的泪珠坠下来,接着有更多的泪流淌成漂亮的小溪。 陆珩用颤抖的手指给他擦泪。 “陆珩……你的感受也同样重要。”池砚之轻轻笑着,眼里的心疼几乎化作实质流淌出来,“我以前说你不要哭,是希望你能开心……现在你可以哭了。” 陆珩摇摇头,声音抖得不行:“我不哭,我超开心。” “明明也委屈的不是吗?被丢下的感觉不好受对不对?”池砚之拥抱他,胸膛与他紧贴,“你一定很想惩罚主人,想着想着又变成惩罚自己了,对不对?” 池砚之温柔起来简直要人命。 陆珩真的绷不住,他努力克制又克制,忍耐又忍耐。 “是你教我的。” 回到工作室的那几天情绪不对劲,池砚之不想哭,总觉得自己矫情脆弱,又不怎么控制得住。 于是变得很讨厌自己。 那时候陆珩说:“哭泣不是脆弱,是一种很正常的排解情绪的手段,你要允许眼泪流出来,带走一些不属于你的坏情绪。阿砚,哭泣是正常的、被允许的,每个人都可以哭,你不要欺负自己约束自己苛待自己。” 现在池砚之把这些话全数交还给陆珩:“哭了也是主人的乖乖小狗,不会被嫌弃,主人依旧会爱你。” 陆珩克制不住了。 抱着池砚之又哭又笑。 池砚之心脏空了一块,刚好把陆珩塞进去可以填满,他抱着哭泣的爱人道歉:“对不起,陆珩。我以后……” “别道歉,”陆珩哽咽,疲倦的眼眸里是满足,是庆幸,“不要道歉,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能好起来……辛苦了乖宝,你对得起所有人。” 第215章 你记得我爱你 “我承认我有时候还有点不太好的想法。” 池砚之第一次坦诚地谈论这个病,他从未如此确信自己会好起来。 “乖宝,其实很多人都会有那种想法的……会好起来,我会帮助你,我会一直在。” “会好起来……”池砚之重复,连腺体癌都能好起来,还有什么是好不起来的呢。 他已经在期待了,期待和陆珩好好在一起的未来。 他已经不再是对什么都没兴趣、不在意的了。 “以后有坏线团出现,你就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乖宝,你给我帮助你的权利,就要同时给我帮助你的机会。” 不可以擅自选择单独面对。 池砚之眼睛弯了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安慰陆珩变成了陆珩安慰他,不过怎样都好。 和陆珩在一起就好。 “我保证,”池砚之小声说,“我都会告诉你,不管多急多凶,我都等着你来带我出去。” 我知道你会一遍一遍把我拉回人世间。 我也知道我会一次一次为你舍不得离开。 原来真的有爱可以让一心想死的人放弃死亡,产生别的期待。 “我爱你。”陆珩决定放弃之前要惩罚主人的邪恶念头,奖励自己亲主人一万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亲一下就要说一遍“我爱你”。 哪怕没有人看着池砚之也被他亲得害臊:“知道你爱我,不用重复这么多遍……我不会忘的。” ……刚刚好起来,说了以前加起来也没说过的那么多的话,然后就被爱人抱着亲。 这样的日子池砚之没经历过。 他以前没好起来过,也没有想过会好起来。 所以还需要时间适应。 他觉得自己会适应得很快。 陆珩停下黏糊糊的亲亲和告白,又在笑。 他好爱笑啊,池砚之想,以前都不怎么笑的。 笑得这么好看,眼睛里有揉碎的阳光碎片,很暖。 池砚之也跟着笑起来:“笑什么啊?” “我只是觉得……” 陆珩早变成直球小狗了,毕竟长嘴就是要用的,他已经吃过很多长嘴不用的亏了。 “既然我爱你,就要一直一直说给你听,让你时时刻刻都知道我爱你,这样你胆怯时就会有勇气,难过时就会有安慰。” 空气骤然静了。 池砚之吃力地想挑起唇角,他真的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 可是听到了。 他从不知道还可以这样解释爱人之间按捺不住的亲吻和告白。 陆珩怕他不记得,怕他会害怕,怕他总有疲倦的时候。 所以陆珩想办法。 所以陆珩有那么那么爱他。 “池砚之,”陆珩吻着他湿漉漉的睫毛和眼尾,缱绻地喊他名字,“我们要走一辈子的。很长很长的路……我尽量让一切都平顺一点,我会努力扫清障碍,可是人生翻山越岭,总有搁脚的石子,总有天黑和暴风雪。” “嗯。” “你只需要负责把手交给我,我会带你走过去。你超级棒,已经迈过了很多个大坎,现在有我了,以后都有我,可以放心交给我。” 池设计师出生以来没得到过宠爱,但是这一刻…… 他觉得如果从前的一切都是为了和陆珩共赴很好的一生而做的准备,那么一切都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很开心,很幸福,于是靠近,拥抱,亲吻。 祁星河去找医生了解陆珩的病情,得知他醒了之后多问了些注意事项,所以送饭来迟。 客厅找不到人过来看看,所以撞上了这一幕。 “你们……要不出来亲呢?” 纳闷,很纳闷。 祁老板理解不了为什么要在洗手间站着接吻。 重点是“站着”。 一个大病初愈另一个也大病初愈甚至刚醒来不超过八小时。 就不嫌累吗? 事实证明,极高的信息素契合作用下安抚信息素的效用上升不止一个档位。 刚醒来那位除了面色还有点发白,看不出半点不适——腺体功能不全都没用做手术,找到池砚之那天,在旧房子里爆发式挥霍自己信息素与空气中的柑橘纠缠时就奇迹般好转。 …… 过了午饭点,应酬完的顾轻舟来医院看陆珩。 招呼还没来得及打,就听池砚之温和地道:“陆珩说你笑了他三分二十八秒。” 顾轻舟撤回迈进套间的那条腿:“打扰了,告辞。” 池砚之抿着嘴笑。 跟顾轻舟一起过来的夏浔把他扯回病房套间:“我作证,当时我计的时。” 陆珩本来好端端坐在池砚之身边,手上挂着点滴,闻言歪倒靠着池砚之的肩,故作委屈:“你看啊。” 池砚之安抚地拍拍他,把目光投向顾轻舟。 顾总投降道:“我错了我错了,等你们出院,我一定带礼物来赔罪。” 很难不认错,受不了一米九的alpha众目睽睽下撒娇的样子。 病房里的氛围难得和谐。 压抑和担忧再也不会出现了。 顾轻舟跟叛徒夏浔斗嘴不停,祁星河这些日子也跟他们混熟了,加入声讨顾轻舟的行列。 所有人都在笑。 池砚之也在笑。 陆珩用没输液的手把他带进怀里,偷偷亲一口。 又在池砚之纵容的目光下再亲一口。 顾轻舟没有一点总裁样,大叫着这狗粮他吃不下了。 池砚之感觉幸福过头,第二天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严肃地问:“陆珩,你尾巴呢?” 池设计师看上去有点失望:“你没尾巴了。” 陆珩抱着他的手松了松,有点疑惑,又很快反应过来。 阿砚没有幻觉了。 以前总是出现他有小狗尾巴和耳朵的幻觉,所以忍不住摸一摸。 池砚之以为自己摸的是小狗耳朵,其实是空气。 天大的好消息,但是这个问题…… 池砚之好像真的很喜欢他有尾巴和兽耳,所以陆珩毫不犹豫:“我有!我可以有!” 祁星河觉得疯了的可能是自己。 他怎么总能赶上一些奇怪的画面。 池砚之醒来之后都有好好吃饭,但那时治病的后遗症没缓过去因此吃也吃不下多少。 陆珩醒了之后池砚之的胃口好了不少,所以他特意包了小馄饨带来。 就刚巧看见陆珩跪趴在沙发上撅着屁股企图长出条尾巴。 第216章 世界会爱池砚之 多么令人两眼一黑的画面啊,偏偏池砚之好喜欢这么幼稚的陆珩,笑吟吟看着。 满脸纵容宠溺。 祁星河看在陆珩让池砚之多了很多笑容的份上勉强忍了。 “祁哥,”见祁星河来了,池砚之拍拍没尾巴的陆珩,“没有就算了,你本来……” 就不是真的小狗。 “我得有,”陆珩一米九的大个子委屈地蜷起来,“到底谁发明的人类不能长尾巴。” 能看出来他真情实感地在委屈,鼻音有点重。 池砚之把他往清瘦的柑橘味怀里抱。 虽然陆珩又昏迷又失血整个人瘦了几大圈,但这么看还是好大一只。 池砚之轻抚他的后背,当小孩一样哄着。 祁星河默默给自己洗脑。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怎么受得了看到这种画面。 有点想把眼珠子抠出来洗洗再装回去。 陆珩每天的活动范围只限于病房,除了打吊瓶和跟老婆亲亲抱抱以外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把池砚之抱在怀里,随手点开漫画软件的作者后台。 最高赞的评论是「天杀的不十四,你怎么又断更啦!」 某个温香软玉在怀的alpha淡定地收起手机装没看见,把鼻尖往池砚之腺体上凑。 反正夏浔已经在网上帮他说过住院的事了。 池砚之靠在他怀里跟祁星河说话,偏过头给他留更大的空间,很自然地反手摸摸他的脸颊。 于是alpha高挺的鼻梁又拱进池砚之的掌心里。 蹭蹭,贴贴,舔了一口。 老婆手手也香香,嘿嘿。 池砚之完全纵容。 “呃……”祁星河要说的话突然卡壳,无奈道,“要不陆珩你避避人呢?” “哦。”陆珩下巴搁在池砚之肩头,双臂箍着细腰,不乱动了。 要是顾轻舟和夏浔说这话,陆珩只会表演一个变本加厉,但这是祁星河。 池砚之最重要的朋友。 也是家人。 所以相当于陆珩的小丈母娘。 得稍微听那么一点话。 出院那天,顾轻舟果真带来了礼物。 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 是西高地。 陆珩站在车边跟副驾驶的小狗四目相对,颇有些咬牙切齿:“谢谢你在知道阿砚有狗的情况下送了他另一只狗。” 车窗里的小狗显然对他兴趣不大,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看池砚之。 池砚之用没被陆珩牵着的那只手摸摸新小狗的脑袋。 又被吃醋的旧小狗抱起来塞到后座:“冷,回家再摸。” 自己也跟着钻进去,捧着池砚之摸过小狗的手哈气,搓一搓冰冷的指尖。 “你在吃什么醋,”顾轻舟启动车子,“不是你托我买的吗?” 陆珩冷着脸:“那又怎么样。” “是你自己非得买只新小狗跟自己争宠的,现在又怨我,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争宠?”陆珩指指新小狗,“就它?” 新小狗显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从副驾驶伸过脑袋瞅池砚之,尾巴摇得很欢快。 池砚之弯着眉眼,好奇地戳戳小圆鼻子,新小狗就贴上来。 陆珩假装不在意地看向车窗外,拿余光瞄着池砚之的动静。 在池砚之伸手准备把半个身子都夹在座椅间马上就要扑到他怀里的新小狗抱过来之前——把新小狗按回副驾驶。 把池砚之的两只手都抓过来暖在怀里:“有了它你就不要我了吗?” 池砚之打消抱新小狗的念头,靠在陆珩肩上温声道:“我爱你。” 陆珩无理取闹:“你跟它才刚认识就要抱它了!你们甚至还不熟!” “我爱你。” “就算这样,等等……”陆珩意识到池砚之在跟他告白,耳垂一点一点红透,声音渐渐小了,“就算你这样哄我,我也还是会嫉妒……” 他真可爱,池砚之想。 “不是哄你,”池砚之微微仰脸,目光温柔缱绻,“很爱你,就算你跟小狗吃醋也爱你。” 池砚之说这话时太过认真专注,丝毫不知落在陆珩眼中是怎样的撩人。 陆珩咕嘟咽了口唾沫,欲盖弥彰地翘起二郎腿。 目光四下游移,结结巴巴道:“知……知道了。” 浑身都在发烫,黑檀木悄悄溢出来,温柔飘散开。 他不会再让池砚之的爱意落空,把池砚之的手揣在自己怀里,贴着狂跳的心脏,低声回应:“我也爱你,会一直爱你。” 充当司机角色的顾轻舟清清嗓子:“亲之前考虑一下前面还有人。” 根本没打算这会儿亲的小两口:…… 感觉池砚之的手暖过来了陆珩才松开,勾着他的小指头继续假装事不关己地看着窗外。 “陆珩。” 陆珩超喜欢池砚之叫他名字,闻言“咻”一下转过头:“嗯?” 他转得太快了,以至于池砚之愣了一下,差点忘记自己准备说什么。 “刚才顾总说……小狗是你托他买的?” “别顾总顾总了,”顾轻舟插话道,“怎么说咱也得算朋友了吧,你叫我轻舟得了。” 车厢内的黑檀木突然就带了点威胁的味道,顾轻舟从后视镜里看陆珩一眼,后者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还是感觉被警告了捏。 顾轻舟缩缩脖子,老实道:“那还是顾总吧。” 要不是他信息素干不过陆珩…… 黑檀木又变成毫无攻击性的了,陆珩“嗯”了声:“本来想带到医院里陪你的,但后来……就先寄养在轻舟家里了。” 听说很多抑郁症的患者有了宠物就会被慢慢治愈。 陆珩觉得池砚之也该有一只。 小狗会很爱主人。 他爱池砚之,所以希望池砚之能得到很多很多爱。 不光是来自于他的。 朋友们会爱池砚之,新小狗会爱池砚之,这个世界也会爱池砚之。 陆珩的爱不是把池砚之据为己有,而是把池砚之拉到有更多爱的环境里。 他只是“世界会爱池砚之”的一部分。 池砚之是他的全部。 最近一直在下雪,顾轻舟开得很慢,把两人送到了派出所。 池砚之心里微微一动,玩笑道:“所以陆珩小朋友已经吃醋到要自首的程度了吗?” “是啊,向你自首,”陆珩先下车,为他打开车门,“送上门了,请逮捕我,把我关进你的余生里。” 第217章 坏了,它是真有尾巴 池砚之把指尖搭上陆珩摊开的掌心,很快被握住,并肩朝着派出所走去。 助理小王已经在等了,见陆珩过来,把手里的一沓材料递过去,笑嘻嘻地看向池砚之:“嫂子……不是,哥夫,也不对……池老师好!” 完啦完啦,跟老板爱人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分全丢了,小王有点想辞职。 池砚之被他逗笑:“王同学好。” 陆珩决定给小王助理加工资。 “是来……迁户口吗?”池砚之看着陆珩手里面那沓材料最上面的结婚证问。 这件事祁星河跟他提过了。 祁星河还告诉他陆珩起诉那些人的事。 这在陆天华答应帮忙的范畴内,托关系加快了进度,开庭的时候陆珩池砚之都在医院里,交给律师全权代理了。 据说判得很重。 池砚之握紧陆珩的手,心里是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陆珩默默为他做了很多,而今天他们将彻底告别从前的泥泞,携手走进充满阳光的新的人生。 “嗯,把你的户口迁到咱们家里,”叫到他们的号了,陆珩拉着池砚之快步过去,“今天事情有点多,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说。” “要累也应该是你啊……”明明你才是醒来刚一周,最需要休息的那个人。 “我累的话会主动往你……”怀里钻。 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说出来了。 池砚之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好胜心:“我也会。” 陆珩把材料递过去,偏头瞅池砚之:“要不你现在就累一下?” 手被池砚之惩罚般重重攥了攥,陆珩舒服了。 迁完池砚之的户口,陆珩把自己的也递过去:“夫夫投靠一下。” 断绝关系光靠陆天华那破协议可不算数,陆珩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池砚之的户口本上。 从此是爱人更是家人。 全部办理完已经是午饭时间了,约上夏浔方珏一起去祁星河的火锅店支持生意。 下午又去给新小狗办理户口。 狗是陆珩要买的,不代表他能马上和这只小狗和平共处。 排队时,陆珩略显嫌弃地看着被池砚之抱在怀里的白色团子,心里有点不舒服。 思考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爽什么。 坏了,这小玩意儿真的有小狗尾巴和耳朵。 很难不嫉妒。 靠。 毕竟还在外面,陆珩勉强保持人样,表情臭是臭了点,跟池砚之说话还是温柔:“乖宝,小狗叫什么名字?” 池砚之沉吟片刻:“叫雪球吧,陆雪球。” “池雪球。”陆珩纠正。 omega不是alpha的附属品,冠姓权自然不能都交给alpha,哪怕大众都是这么认为的,陆珩也不允许池砚之这么想。 这个家是池砚之的,小狗是池砚之的,陆珩也是池砚之的。 所以池雪球姓池很合理。 池砚之抱着登记好姓名的池雪球,站在政务服务大厅一楼的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纷扬的雪。 和雪中走向停车场的陆珩。 天气很冷。 alpha出院时被勒令注意保暖,所以放弃了穿很帅的大衣勾引池砚之的想法,老老实实穿了件长款的羽绒服,围着和池砚之同款的围巾——是祁星河送的出院礼物。 甚至老老实实穿了保暖秋裤。 还是帅的。 并不会显得臃肿。 两条腿又长又直,围巾遮住下颌,还戴着口罩。 白毛发梢掉色成浅金,头发没专门打理,柔顺地搭在眉骨,仅凭露出来的眼睛也是氛围感帅哥一枚。 到底怎么会觉得这样就勾引不到他了? 陆珩急着去开车,迈步很大,很快消失在池砚之的视野里。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池砚之就看见好几个撑伞路过的人停下来看陆珩了。 很有成就感。 池设计师对自己和那位漫画家的感情非常有自信,并不会因为别人多看两眼就觉得陆珩会被抢走。 池雪球在怀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兴冲冲看着不熟悉的环境。 陆珩把车开过来,连人带狗一起抱起来塞车里。 这才是真的在展示s级alpha的超绝自愈力。 直接回了新家。 买给池砚之的房子。 电梯里,陆珩不情不愿地从池砚之怀里接过池雪球:“我们的家。” 池砚之看看眼睛乌黑的陆珩,再看看眼睛乌黑的池雪球。 看看白毛陆珩,又看看白毛池雪球。 怎么看都觉得一模一样啊。 “你们,”池砚之评价,“很像。” 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定位是条恶犬的陆珩疑惑地歪了歪头,头顶冒出三个问号。 他在池砚之心目当中一直是小型犬吗? 居然??? 算了,西高地好歹是猎犬。 他怀里的池雪球完全同步地歪了歪脑袋。 池砚之被可爱到了,揉揉大的,又揉揉小的。 眼里铺开暖阳般的笑意。 好幸福。 活着真好。 有这么好的日子让他过。 房门打开,比原本的婚房还要大一些。 池雪球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留下脏兮兮小脚印也没关系。 家里有个很会做家务的alpha。 很宽敞,光是基础装修就足够符合池砚之的心意,何况还留了很多部分交给房子的主人来亲自设计、准备。 家里已经准备了池雪球的小窝、玩具、饭。 陆珩撒手让小狗随便去玩,急急忙忙拉着池砚之去洗手,又急急忙忙把他拉到沙发上。 池砚之全程由着他。 被安稳地放在陆珩特意挑选的柔软的沙发上——因为发现池砚之很喜欢柔软的一切——与纯净的黑眸对视。 似乎有火燃起来。 陆珩弓着身捧起池砚之的脸,侵略性极强地用膝盖顶开池砚之的双腿,强硬地单膝跪在他腿间。 “我要吻。” 很严肃的时刻,按理说接下来就该亲了。 但是…… 池砚之本就含笑的眼睛瞥向旁边跟地毯的流苏边较劲儿的池雪球。 不行。 太像了。 于是笑意溢上眉梢。 清冷的月笑起来也是静的,美得让人恍惚。 雨点一样的吻落在不专心的人的眉心眼尾鼻尖脸颊。 细密得像要以吻覆盖住他。 陆珩还是不满意,盯住池砚之的眼睛:“我要接吻。” 直球小狗就是有什么都要说出来的。 池砚之不笑了。 池砚之吻他。 第218章 原谅你 柔软的唇瓣携着柑橘涩甜的味道贴近,几乎虔诚地吻住他。 池砚之闭上眼睛,扬起下颌,露出的脖颈白皙脆弱。 被陆珩珍重地从后托住,拢在掌心。 交换唾液和呼吸。 陆珩听见自己错乱的心跳,甜蜜到发麻的感觉从心底窜起涌至四肢百骸。 alpha手掌的温度浸入腺体,池砚之身体颤了下,环住陆珩的脖颈把自己更紧密地贴过去。 心跳同频共振,似要顶破胸腔混入对方的骨血。 陆珩看着爱人抖动的睫毛,霸道地夺回主动权。 起先还尚存半点温柔。 直至重获新生的实感越来越强,呼吸就越来越乱,双臂不断收紧,把池砚之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唔……陆珩!” 未说完的话被陆珩吞到肚子里,他凶到要把柑橘味小兔子一同吃掉。 过去了。 都过去了。 不会再失去他,不会再辜负他。 可以与他尽情接吻、尽情拥抱、尽情爱,和他共度后几十年。 眼眶控制不住地湿掉。 受不了。 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他们还能过几十年啊。 “阿砚……” 要用“劫后余生”还是“苦尽甘来”来形容此刻都顾不上了,全然化作一声颤抖的呼唤混进吻里。 黑檀木与柑橘死死纠缠,蔓延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吻到最后池砚之全靠陆珩的臂弯撑着。 他太凶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吻得深。 池砚之甚至怀疑他要疯掉了,因为alpha一边吻一边呢喃他的名字,有泪从瘦削的下巴往下砸,沙哑的音色听得人心疼。 又变成哭包小狗了。 没法贴得更近了,胳膊又失去力气,池砚之摸索到他扣着自己腰的手,扯开一只,把手插进他的指缝里。 十指相扣,握紧。 不够。 不够。 要被抱得更紧,最好融进他的血液里,随着他的脉搏一起跳动。 陆珩怀里好暖。 池砚之想在这里安家。 他知道他已经有了对方的许可,他的爱人允许他的痕迹延伸到爱人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 填满过去、现在、未来。 陆珩在发抖,却不肯松开池砚之。 一个做过错事的人要如何原谅自己。 他要如何原谅自己。 脑子里一遍遍重复“不配不配不配”,又一次次叫嚣“我要我要我要”。 心痛后怕与灭顶的幸福交织,到最后陆珩放过被他吻咬到嫣红的唇瓣,身体脱力地跪下去,将脸埋在掌心。 泣不成声。 “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快被罪恶感逼疯的信徒乞求神明的原谅。 曾欺负过主人的小狗乞求主人的原谅。 始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哪怕已经得到最好结果的陆珩乞求池砚之的原谅。 他需要得到宽恕。 或许是钻牛角尖,陆珩觉得不公平。 他没有为阿砚死过,他总有办法从鬼门关爬回来,这不公平。 要偿命才对。 他又没办法。 他一辈子都不要放开池砚之,他绝不会做为了偿命就抛下池砚之的蠢事。 只是重生前的一切都太重了,压在他的灵魂上,时时刻刻都是痛的。 池砚之茫然地听完陆珩的哭诉,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玄幻的故事,但陆珩并不像精神错乱。 所以。 “你先起来。”池砚之严肃道。 眼尾还是红的,冷白的脸硬生生被陆珩搅成桃花色。 瞧着气色就很好。 陆珩以后指定是要当妻管严的,池砚之稍微一冷脸他就老老实实起来,端端正正在旁边坐下。 池雪球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放弃较了十分钟劲儿的地毯流苏边往池砚之怀里跳。 被接住后舒舒服服趴下了。 陆珩看着池雪球,眼瞳动了动,没吱声。 “意思是……你觉得你婚内对我做的恶作剧需要用命来补偿?”池砚之修长的手指顺着池雪球的毛,看起来不带什么感情地道,“陆珩,这样的话,我们确实有必要说清楚。” 陆珩嘴巴张了张:“嗯。” “离婚协议书你还没签字吧?带到这房子里了吗?” 陆珩的心脏一下子提起来,面色变得有些苍白:“……我撕了,阿砚,你……” 他蹭过去,拉过池砚之抱着池雪球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离婚,行吗?” 池砚之看他这样就心疼,按理说他不希望陆珩难过,但陆珩活该难过几分钟。 用来长记性。 于是池砚之用另一只手捞回要跑的池雪球,“残忍”地道:“我行李箱你有打开过吗?内层有一份。” 没得到允许陆珩是不会乱动他东西的,闻言摇摇头,抱着池砚之的胳膊不撒手。 眼眶通红,眼里布满血丝。 “去拿来。” 陆珩乖乖照办,短短两分钟时间,再回来时他脸上是湿的。 眼泪被擦过,仍能想象出方才是如何的泪如雨下。 那几页纸没被溅上泪渍。 骨节优美的手抖得拿不稳那几页纸,双手递给池砚之。 池砚之没接:“撕了吧。” 早该撕了,一直没想起来这茬。 陆珩一愣:“不、不离婚吗?” 身体已经先于脑子,把协议撕得粉碎。 “上午才把自己安排到我户口本上,下午就要离婚?” 陆珩反应过来,扑过去抱着他一顿蹭:“我不想离婚。” “我知道,”池砚之放走池雪球,空出全部的怀抱用来和陆珩拥抱,“我也不想离婚。” 最多能让陆珩痛五分钟,再多一点都舍不得。 池砚之把陆珩的小狗脑袋往自己颈窝按,边叹气边把人搂紧:“我生病,不是你造成的。如果说有你的原因,那就是你当时没给信息素安抚……你已经加倍补回来了,不是吗?” “可是……” “你总是跟我说不要责怪自己,怎么换你了却做不到?”池砚之释放安抚信息素,“你说的那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在撒娇?” 陆珩摇摇头又点点头。 “需要被原谅,再被抱抱亲亲哄一哄,是吗?” 伤心的陆小狗耳朵又开始发红。 “我原谅你了,”池砚之字字清晰,“原谅你过去的本就不算错误的忽视,原谅你不懂事企图引起我注意的恶作剧,也……擅自做主,替你口中上一世的池砚之原谅你。” 谈什么原谅呢,本就自顾不暇,如果真的怪他就不会再陪他半年。 第219章 我是老婆也行 陆珩昏迷的那些天,池砚之见不到他,每天有大段的时间可以思考。 他从顾轻舟他们说的陆珩的往事开始分析。 陆珩大概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但在十四岁时被弄丢了。 他本性善良,哪怕决定不会掺和任何麻烦事,还是会在学校的湖边拉住他,在他被猥.亵时救下他。 夏浔和顾轻舟人都很好,如果陆珩真的烂得要废了,他们是做不成朋友的。 ……今天既然知道了陆珩的心结所在,就得解开。 他不该这么辛苦。 一个总是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你超好超厉害”的人不该比他更深地陷在自责里。 陆珩很耐心地拉过他,现在换他拉住陆珩,带陆珩回到“现在”。 一个真正烂透的人不会被照顾半年就学会爱。他们只会觉得别人对自己好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池砚之想,陆珩大概一开始就有些喜欢他,才会在他口中上一世的车祸后找回被麻木覆盖的“体谅”和“自责”。 陆珩没觉得他爱他是应该的,他会反省,会亲手敲破心上的玻璃。 池砚之一点都不怀疑上一世的陆珩和他要是都好起来,一定会有很好的一辈子。 但他们结局已经注定了,一起离开也很好啊。 陆珩可以自责,但不能把自己困住那么久……他本来也活不成的,又不是陆珩害他的。 要换之前池砚之还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错了。 他和陆珩都是爱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现在不了。 他经历过,知道陆珩痛苦的根源是没有人告诉他,他值得被原谅。 被自己原谅。 他需要一个理由。 池砚之把脱力的小狗往怀里抱,给很多很多柑橘信息素:“结果是好的……我们在一起了,什么事都可以说开了,特别特别相爱。你说的上一世,我们不也没分开吗?我们厮守到最后了,对不对?” 陆珩闷闷地点头,并不说话,身体泛着暖意。 额发扎着池砚之的肩膀,有些痒。 “你过不去心里的坎……即便我说原谅你,你还是会多想,对吗?” 陆珩没动。 是默认。 自责太久了,会偏执得认为“乞求来的原谅不算原谅”,会本能排斥偏向自己的选项。 傻狗狗。 “那……今天是不是很幸福的日子?我们有了完整的家,值得庆祝……”池砚之把他的脸从肩头捧过来,“我来宣布,今天要有个庆祝仪式,原谅过去的一切,把那些都丢下,好不好?” 哄小孩一样。 陆珩特别吃这套,眼睛又亮起来。 人是不能一直活在自责里的,那就抛下吧。 在家休息的这些天谁都没见,每天就是被陆珩投喂,和陆珩一起去遛狗。 池砚之醒来没着急起床,抱着平板翻看狗狗学校的资料。 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和陆珩商量过后决定家里不请保姆。 饭可以一起做,家务陆珩包了,顶多等以后忙起来再请个保洁偶尔打扫一下。 所以池雪球得去狗狗幼儿园。 陆珩在楼下做早餐。 日子属实是舒服得过头了,有时候感觉不像是真的。 但每次他这么想,陆珩都会及时发现,然后用亲亲抱抱让他体验真实感。 ……那狗黏人到池雪球都没机会黏着他。 很难不真实。 听见池雪球在楼下叫,池砚之先捞过陆珩的枕头狠狠吸了一口之后才起身下楼。 等等。 好像又出现幻觉了。 池雪球在陆珩腿边跳来跳去,被alpha一把抄起来抱着绕过岛台朝落地窗边走。 池砚之愣在楼梯上,揉揉眼睛。 然后在吃点药和回去补一觉之间选择了……伸手。 幻觉和幻触是同步的,以前他偶尔也能在空气里摸到毛茸茸的小狗耳朵。 尾巴他好像没摸过。 但这个手感…… 毛茸茸的狗尾巴扫过他的掌心,被他条件反射地薅住。 陆珩正专心致志地教育池雪球不可以啃厨房的柜子,池雪球冲着他身后汪汪呜呜。 被陆珩理解成不服气。 一人一狗有来有往地“交流”着,尾巴突然被薅住,陆珩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过身。 然后。 尾巴。 断了。 池雪球大为震惊,以为啃柜子尾巴就会被薅断,一头钻进狗窝里拒绝和“残忍人类”沟通了。 只剩下四目相对的池砚之和陆珩。 池设计师感觉自己好像闯了点祸,有些心虚地率先开口,手里还拎着不会再晃动的电动尾巴:“这个……是给我的惊喜吗?” “显然现在成惊吓了,”陆珩叹气,扯开电动尾巴的腰带,把漂亮老婆往怀里抱,手已经忙不迭抚上后心,“乖宝……吓到没有?” 池砚之摇摇手里的半截尾巴:“我以为是幻觉……” “我知道,没关系,还可以买新的。” 陆珩接过尾巴,习惯性想说是自己没处理好,是自己没有听到池砚之下楼,又或许他不该这个时间段戴上尾巴……总之是他的错导致这个惊喜不太成功,不是池砚之的问题。 但他没说。 这只是个小意外,他和池砚之都没错,都不必自责。 陆珩把人往沙发上抱,团进怀里,下巴抵在池砚之发顶:“这个就当试水了,下回换一家定制,咱们选个质量好点的……” 他低头,凑近池砚之耳边说了句话。 池砚之眼睛蓦地睁大,向来平静温和的眼睛写满震惊:“你怎么……你跟谁学的这些东西?” 他家陆珩不是纯情小狗吗?逗两句都会脸红的那种,怎么现在…… 陆珩把脸往他颈窝埋,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被池砚之半道儿拦住弹了个脑瓜崩:“说什么呢。” 陆珩握住他弹自己的那只手,黏黏糊糊凑过去亲吻指尖,把刚才的话小声重复一遍:“老婆香香,想吃。” “为什么我就一定是‘老婆’?”池砚之把他两边腮帮子往里捏,嘴巴捏得嘟起来,“你这么可爱,为什么你不是我老婆?” 亏得顾轻舟不在,否则他高低得问一句。 可爱?陆珩?哈? 陆珩显然喜欢被这么对待,眼睛弯起来,带动他的手顺着脸颊向下,按在喉结处,轻笑:“我是你老婆啊……也行。” 第220章 完结:不止惊蛰 掌心感受到alpha说话时喉结的震动,池砚之逗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又不想示弱,索性掌心贴着他的皮肤一寸寸往颈后挪。 陆珩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黑眸紧盯着池砚之。 没动。 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腺体被紧张出汗的潮湿掌心捂住,接着就被用力按向池砚之。 唇瓣相贴之前,听到池砚之微微恼怒的命令:“闭眼!” 陆珩听话闭眼,下一秒就反客为主,把池砚之按在沙发上亲。 吻够了把人捞在怀里闻信息素。 池砚之已经习惯了。 陆珩对他的信息素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每天都得闻一闻咬一咬,但他今天显然有点过分了,含着侧颈的皮肤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吮。 还有意无意释放了引诱性质的信息素。 池砚之心跳很快。 再这么下去他肯定要被陆珩撩拨迷糊了。 池设计师也是要面子的。 没来得及想下去,就被陆珩一口咬在侧颈。 “等等……陆珩,你!” 陆珩空出一只手把凑过来的池雪球推开,故作委屈:“很轻的,明明不疼,对不对?” 确实不疼,但…… “厨房里煮的什么?好像糊了。” “我靠。”陆珩松开池砚之往厨房跑,两分钟后露出脑袋,“报告主人,我们可以买新的锅了。” “好,买完新的锅第一个就炖某只姓陆的小狗。” 陆姓小狗自知理亏,火速叫了大厨上门做餐。 “宝宝,饿了吧?”陆珩一脸愧疚,抱着池砚之坐在落地窗边的厚地毯上,“要不先吃点小狗?”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池砚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双手握着池雪球的小狗爪,鼻尖抵住圆圆的小黑鼻子,“雪球快逃,你陆爸爸要吃你。” 池雪球目前看来并不太能听得懂人话,只一个劲儿地往池砚之身上贴。 被勉强接受这狗是他儿子的陆珩连人带狗一起抱住。 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地偎在一起。 窗外大雪纷扬,室内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长毛绒的白色地毯上散落着池雪球的玩具,面前的矮茶几上放着几页池设计师“复健”画出来的废稿。 废稿的边缘被陆珩随手画了几格两个qq人追着小狗跑的漫画。 小狗爱动,被抱了一小会儿就挣脱出去狗狗玩具。 池砚之从陆珩怀里抬起头,温柔地笑:“我爱你。” 只这么几分钟就在alpha滚烫的怀里熏得双颊泛粉。 很美。 “我也爱你,阿砚。” 池砚之以为他们会交换个潮湿的吻,却不想陆珩只是匆匆贴了下他的额头,找来羽绒服往他身上套。 池砚之:“?” 陆珩慌得语气都不对了:“你发烧了,我们得去医院。” 池砚之这才后知后觉到似乎真的在发烧。 很久没发烧过,又一直被仔细照顾着,竟然一时想不起该怎么处理了。 就老老实实站着,任由陆珩为他套上衣服。 陆珩动作利索地给池砚之戴好口罩围好围巾,捧着他的脸询问:“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头晕不晕?腺体呢?胃呢?” 漆黑眸子痛得在颤,池砚之还没觉出不适,陆珩就看起来要疯了。 “没事的,我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热。”池砚之握住他的手,“去医院看看,肯定就是普通发烧,吃点药就好了。” 他轻轻地拥了陆珩一下,很快松开,主动拉着他往门口走。 这时候他配合一点,陆珩就能安心一点。 他料错了。 陆珩一路都不说话,快到医院的路口等红灯时突然攥住他的手:“乖宝,别害怕,无论怎样……我留得住你第一次,就留得住第二次。” 倒也……没那么严重吧。 池砚之想宽慰两句,转眸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烧红的眼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握着他的那只手又颤又冷。 池砚之没感觉出什么不适,于是释放了些信息素安抚陆珩。 陆珩反而更加受惊:“乖宝,先别用信息素,等检查完……” “陆珩,别紧张,一定没事的。” 陆珩根本听不进去,眼睛盯着前方路况,嘴里念念有词。 池砚之屏息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出他在念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再多的“别怕”似乎都无法安抚陆珩了。 车厢内黑檀木信息素不安躁动着。 越是心急崩溃,陆珩越会表现出一种奇怪的冷静。 勾着池砚之手指的手一直在抖,跟医生对话时却语气平稳吐字清晰。 量了体温,确实发烧。 又去采血。 等结果的十五分钟陆珩用湿纸巾给他擦脸擦手降温。 被一通电话叫来的时医生匆匆赶到,接过化验处给的报告单,还没说话就被陆珩的信息素冲得倒退一步。 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去做个最快的腺体检查,你omega的这个情况等你结果出来我再告诉你如何处理。” “为什么?”陆珩一步都不愿意离开池砚之,“有话直说,您别绕弯子了。” 最终还是被赶去做了最基础的腺体检查。 回来时见池砚之表情有些凝重。 “怎么了乖宝?时医生说什么了?”陆珩把检查单塞时医生怀里,弯下腰抱池砚之,“别怕,我在这,不会有事的。” 池砚之迟疑地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反复欲言又止后憋出一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超小音量:“要辛苦你了。” 做什么都不辛苦啊。 陆珩还没细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发烧就被时医生拽到一边。 池砚之看见alpha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变成怔愣,最后频频望向他这边,脑子里有了个不成熟的猜测。 ……他好像还没见过易感期的陆珩。 果然。 陆珩回到他身边时整个人都红温了:“阿砚,我……那什么……” 之前一个腺体生病,一个腺体实验,注定近一两年某些时刻到来时不能用抑制剂。 池雪球还没上狗狗学校就被自己俩亲爹送去祁星河那里寄养。 为期半个月。 祁干爹火速赶到池砚之家,留下一堆营养剂能量棒,又抱着呜呜叫唤的池雪球火速撤退。 生怕走慢了就让幼年狗狗看到点不该看的。 偌大的房子里少了小狗跑跳的活泼身影却不显得空荡,交融的信息素很快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池砚之一辈子都没流过这么多泪。 陆珩一边温柔一边不当人。 交扣的十指攥紧又分开。 凌乱。 哽咽。 一遍又一遍告白。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睡梦中池砚之的手被爱人珍惜地握紧。 再也不必害怕了,医生说,能够完全标记就意味着病程将至尽头。 会有安稳的一生。 池砚之,雪化了就是春天。 不只惊蛰,不止惊蛰。 正文完。 第221章 if于是更早相爱1 第221章 if于是更早相爱1 见到那双漆黑眼睛的时候,池砚之才知道陆珩对自己曾经状态的印象完全是错的。 刚醒来时先闻到消毒水味,池砚之还以为陆珩把他弄进医院了,毕竟自打完全标记,陆珩就跟食髓知味了似的。 池砚之被“欺负”得有时候都希望他找个班上。 但随着意识慢慢清晰,他才发现自己的确在医院。 一个人。 手上在输液。 身体还因为注射过抑制剂而虚软不堪。 外面雨很大,n国的输液室里人很少,很静。 他被放在角落的椅子上,戴着陆珩给他的口罩,身上还盖着陆珩的外套。 十一月初。n国比国内还要冷点。 池砚之隐约记得陆珩里面穿的是件短袖。 还在下雨。 经历这些的时候他精神状态不好,分化带来的痛楚和险些被猥.亵的恶心连带一些躯体化反应让七年前的池砚之根本顾不上别的。 但现在他是二十五岁的池砚之。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梦,又或者也是一种“重生”或“穿越”? 池砚之的第一想法是—— 那家里的陆珩怎么办? 眼下似乎也没有回去的方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心里没有很慌,所以他觉得他能回去,那就是……命运要他来看看这个时候的陆珩。 他把目光投向输液瓶,只剩小半瓶了。 分化的不适还没有完全缓解,池砚之闭目靠着椅背,思考等会儿去哪里找陆珩。 输液结束的时候有个小插曲。 池韶安带着苏双双匆匆赶来。 上一次经历时也是这样,那时他平静接受了虚假的关心,然后回到他原本的生活里。 现在不一样了。 他被陆珩重新养过一遍,陆珩说以前是他给这些人脸了。 好吧陆珩原话是:“我家乖宝那么温柔,愿意给他们脸是他们的荣幸,可惜他们不要脸。” 现在池砚之回到这条时间线,他不想给这些人脸了。 于是直接一人赏两巴掌打断了这两人的戏。 打完了才想起来为什么是陆珩把他重养一遍?明明陆珩还比他小五个月。 此前从没反抗过,上来就动手把母子俩打懵了。 池韶安以为见到的池砚之不是害怕的起码也得是紧张的,没想到对方一副平静的样子还动起手来了。 这时候他还表现得像个好哥哥——毕竟在公共场合——按住了要发脾气的苏双双,温言道:“砚之你这是……” 池砚之没功夫听他废话,抱着陆珩的外套撞开他的肩往外走。 对方牛皮糖一样追过来,追到楼梯口。 被池砚之一脚踹下去,池韶安磕到脑袋,“咚”得一声。 苏双双吓得尖叫,顾不上指责池砚之就跑下去要查看池韶安的情况。 池砚之想起陆珩为他寻找真相时受的委屈。 陆珩本人不觉得难受,但池砚之想起来心里就发疼。 他眸色沉了些,索性将苏双双一起踹下去了。 这样多快,还能拿他好儿子当个肉垫。 他报了警,撂下一句主谋在医院就走了。 得去找陆珩。 从陆珩救下他到现在有一小时左右,天已经黑透了,雨是后来下的,也没要停的架势。 医院一楼门口有伞,池砚之撑了一把,决定去美术学院问问。 陆珩那时候看起来是有不少朋友的,又长了帅到离谱的脸,应该挺多人认识的。 ……根本没到学校,他就看到那双眼睛。 空洞失焦,像是刚刚发作完,还带着一股厌世的烦躁感。 这是从没在后来的陆珩眼睛里看到的情绪。 他被人从便利店里推出来,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手里捏着的烟盒微微变形。 十一月的天气里,他只穿着件短袖,显得格格不入。 小臂上赫然一道血痕,不算深,但流了不少血。 池砚之瞳孔一缩,心疼都顾不上。 雨伞掉落在地,池砚之冲过去用陆珩的外套把伤口胡乱一缠,用手按着,触到的皮肤比他的还冷。 便利店的老板还在用带有方言口音的n国语说着什么,语速很快,池砚之听不清。 但从对方激烈的语气和驱赶的肢体动作就能看出就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还有周围人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这个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带自己的爱人离开这里,而不是对骂。 池砚之又想起陆珩哭着跟他道歉乞求原谅的那天,陆珩说在池韶安的生日会上,是不是不该直接拉着他离开。 陆珩道歉,说他当时就是心疼,他不想让池砚之待在那个环境里。 他问是不是应该帮他怼回去。 池砚之早发现了,陆珩没有很会怼人,而且他反射弧有点长,总是慢半拍。 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又一次次复盘,埋怨自己没做得更好一些。 其实换了池砚之一样,他只想带陆珩走。 他捡起伞把伞柄塞到陆珩手里,用命令的口吻:“拿着。” 他的手得帮陆珩按着出血的位置。 陆珩都没看他,手里被塞了把伞就乖乖握住,然后按池砚之的指示走。 去最近的诊室包扎伤口。 染了血的外套将就披在身上,陆珩连睫毛都不颤一下。 “陆珩。” “到。”被叫到名字倒是反应很快。 可惜不是好反应。 小陆珩眼睛都没聚焦就望过来,身体一下站得笔直。 那是几年前在管教学校被训出来的。 似乎对这种本能感到厌烦,陆珩蹙起眉,眸中蕴起隐火,看起来清醒了一点。 并对自己出现在这里很不能理解。 包扎伤口的医生没觉出气氛不对,笑着打趣道:“小情侣闹别扭了?” 池砚之“嗯”了声,付了钱扯着陆珩往外走。 陆珩忍着烦躁跟到门外才甩开他的手,语气恶劣:“多管闲事。” 用的是母语。 池砚之也不恼,凑近把他外套的拉链拉好,清润的眸里敛去爱意只剩怜惜:“你救了我一次。” 陆珩表情臭得像下一秒就要跟人干架。 但也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扯平了。” 雨小点了,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陆珩发病的时候嗓子喊哑了,声音混在雨里并不清晰。 他说。 谢谢。 第222章 if于是更早相爱2 不知道是真不计较,还是根本没注意到医生的那句“小情侣”被池砚之应了。 陆珩静静站在诊所屋檐下,看着地上的小水洼里荡开的一层层圈。 从骨子里透着漠然和厌倦。 这个时期的陆珩比结婚时瘦不少,体型接近于跟池砚之一起出院的时候。 带点少年人特有的那种说不出的感觉。 往那一站又高又瘦薄薄的一片,倘若眉间没有那股子阴郁会是个很清爽的桀骜风帅哥。 可落在此刻的池砚之眼里不一样。 他比这个陆珩年长七八岁,经历过更多苦痛,轻易就能透过少年冷漠的表象看到内里的脆弱。 这是他的陆珩啊。 陆珩一笔带过的过往此刻摊开了放在池砚之的面前,根本没有陆珩口中那么轻松。 少年人的下颌线紧紧绷出锋利的弧度,唇角抿成没有感情的直线。 陆珩发呆多久,池砚之就盯着看了多久。 半晌后陆珩烦躁地吐出一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之前那包烟,抽出一支熟练地在烟盒边磕了下,叼在齿间。 打火机发出“咔哒”的响声,陆珩偏过头,微微眯起眼睛,凑近点燃。 漆黑的眉眼隐匿在袅袅的烟雾后面,看不真切了。 以前是抽烟的,陆珩后来坦白过,所以池砚之并不意外。 只是心疼。 他不再抽烟是因为经历了前世的大火。 陆珩的手一直在抖,又被强行压制,这种滋味池砚之经历过。 不好受。 终于再次感受到他的目光,陆珩吐出一口烟,不解地看他一眼。 像是疑惑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所以没问。 然后动了。 往另一边挪。 觉得自己不管在哪里抽都会影响到池砚之,所以干脆走进小雨里。 池砚之跟上去,追到他身侧,把雨伞偏向他那边。 陆珩顿住脚步,掐灭了烟,满脸不耐烦,用n国语飞快骂了句脏话。 “你还有事?” “陆珩,”池砚之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你饿不饿?” 陆珩上下打量他。 池砚之毫不怀疑这个阶段性格“恶劣”的陆少爷会直接把钱拍在他脸上让他滚蛋。 陆珩恰有此意。 对上温和清亮的眼睛时脑子瞬时一片空白,摸兜的动作跑偏,整段垮掉。 陆少爷脸上迅速划过一丝尴尬,又聚拢起略显傲慢的姿态,嘴巴倒是很乖:“饿了。” 其实不饿。 池砚之看得出来。 发病之后没那么容易饿的,陆珩看起来什么胃口也没有。 陆珩是觉得他饿了。 “我门禁卡丢了,回不去宿舍,”池砚之拿出当时的自己绝对不会有的主动来,“你收留我几天,我给你做饭,行吗?” 陆珩觉得自己是脑子有病但不是傻了。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于是就答应了。 十分钟后和池砚之并肩站在n国超市的蔬菜区。 看着仔细挑选蔬菜的池砚之,陆珩有点恍惚。 他完全不排斥这个omega。 更不介意收留对方。 毕竟刚刚分化就出了那种事,要是真没地儿去,那也不能不管。 可是…… “阿……砚?”孩子显然不适应上来就是昵称。 但池砚之没告诉他全名。 “嗯?”池砚之挑了一把嫩生生的小青菜,头也没抬。 “我是alpha。” “我知道。” “你是omega。” “嗯,怎么了?” 陆珩不知怎的就有点生气:“我一个人住,你就这么跟我回去,不怕我做什么?” “?”池砚之直起身,“可你还小。” 陆珩这傻小子连他怎么知道自己年龄的都不问,还自以为很有戒心。 “我明天就生日!” 真可爱,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差点忘了。 明天十一月七号,是陆珩的生日。 他来得刚好。 到公寓门口陆珩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的房子似乎不太能见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见池砚之他就五迷三道的。 对方说什么他都想听话。 从来不带人来他的公寓,所以完全没考虑过环境好坏的黑毛陆珩露出了一点白毛小狗样式的无措。 “很乱?”池砚之问。 “嗯,”陆珩老实地点头,“你等我半小时我收拾一下……” 可n国治安一般,这栋楼里也没住几个好东西。 “没关系,我……”不介意。 话没说完陆珩就把门打开了。 “不是要我等吗?” “算了,外面不安全,你一个omega……”陆珩进门先跑去开窗户通风,说的话越来越小声,“面子和你的安全我还是选……” “选我。” “嗯,选你。” 池砚之眼眶红了,毫无征兆地抱住陆珩。 他说:“我爱你。” 不行。 根本忍不住。 从见到陆珩的第一眼就想抱他了,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忍者级别的了。 别人少年时都是郁郁青葱的,他家陆珩却是灰色的。 谁说这孩子性格差的? 分明只要给他一点好,他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给摸。 陆珩僵了一瞬,轻推他,连语气都变得温和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分化的副作用还没缓过去?那我们叫外卖吧,今晚不做饭了。” 池砚之抱得很紧,用想要把人融进自己身体里的力度。 陆珩不明所以,却贪恋这种虚幻的、被人温暖着的感觉,轻轻闭上眼睛。 僵硬着,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这顿晚饭到底是没有吃安稳,因为吃到一半,陆珩突然把桌子掀了。 事发突然,池砚之没有来得及拦他。 手边能够到的东西都被陆珩砸得粉碎。 小alpha像只困兽,带着对一切的毁灭欲。 他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压抑的低吼,黑檀木失控地倾泻而出,眼底一片血红。 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小alpha剧烈喘息着,猩红的眼睛扫过屋里的一切。 最终落在池砚之身上。 目光似乎清明了一瞬,又变得浑浊起来。 黑檀木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不似池砚之长久以来习惯的那样沉稳温厚,反而显得暴躁。 像是快要烧干的柴。 泛着苦味,要带着陆珩一同化为灰烬。 池砚之向前,无视对方的排斥和推拒,坚定地把人按在怀里。 “没事了,”他说,“陆珩,这次换我在。” 第223章 if于是更早相爱3 第223章 if于是更早相爱3 他释放出刚刚分化还略显青涩的信息素,超高的契合度立刻产生共鸣。 陆珩找回些理智,喘着粗气推他:“信息素不是这么用的,你刚分化,还不能……” 被抱得更紧。 在一片狼藉的室内。 花了好些功夫才让陆珩彻底平静下来。 池砚之不敢松开他,用清瘦的身体撑起陆珩不断下坠的重量:“或许有点匪夷所思,陆珩,我是你未来的爱人。” 这一定是新型诈骗。 陆珩混乱地点头:“行。” alpha轻松挣脱omega的怀抱,指给他卧室的方向:“你去睡。” “那你呢?” “我睡沙发,你……算了,我一个人静静,”陆珩无法接受自己的失态暴露在如此纯净的一个omega面前,态度变得有些强硬,“你去吧。” 原来这么无力。 陆珩面对他的推拒时也是一样的感受吗? “不行,我知道你没缓过来,”池砚之比他更强硬,“你看着我。” 失焦的瞳孔乖顺地看向他。 池砚之看到另一个自己。 自厌到发狂。 ……或许比他更严重。 房间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头,沙发边的酒瓶在刚才发疯的时候摔碎了好几个,剩余的歪歪斜斜地堆着。 没有倒干净的酒液流淌到地板上,黏糊糊的一片。 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画稿,有些看起来已经很完美了却被用血一样的鲜红颜料画了大大的叉号。 这些池砚之都不陌生。 陆珩一定经常否定自己的一切。 地狱一样的日子才过去三年,陆家人就把陆珩送到国外来交换。 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 异国他乡。 孤身一人。 别说喝醉,陆珩就算喝死在这里都没人能第一时间发现吧。 陆珩最终放弃挣扎,躺倒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轻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失去了生机。 他从没让人见过这副样子,池砚之是个意外。 反正……会走的,以后也见不到。 他只在n国留学两年而已。 池砚之跪坐下来,揽过陆珩的肩膀,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年轻的alpha无比顺从,像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被他一抱,头颈无力地后仰。 蹙着眉努力使自己的眼睛聚焦。 可惜失败。 信息素契合度太高了,年轻的alpha对此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慢慢浸在橘子海里。 黑眸变得疲倦。 就那么睁着,有十几分钟失去意识。 然后干呕,瘦削的胸膛挺起又落下,张着嘴却无法呼吸,身体剧烈颤动混合着不时的抽搐。 浑身渗出虚汗。 喊叫。 积滞在胸腔的情绪无法释放,越来越窒息。 池砚之问了好几遍药在哪里,陆珩才勉强给他指了个方向。 池砚之找来一看。 安眠药。 只有安眠药。 拆封没拆封的混在一起,满满一抽屉。 四五种。 愣是一点镇定剂都没有。 陆家甚至没想过要给陆珩好好治病。 哪怕是他们把他害成这样的。 现在不能吃安眠药,就只能用信息素。 陆珩在当下与过去中不断轮回,身上的衣服汗湿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 就是不肯睡觉。 就是不肯闭上眼睛。 他快被自己折磨死了。 他一点都不想这样……今天家里有客人。 他唯一一个客人。 “你骗我。”池砚之把他往上抱了抱,侧脸贴着alpha汗津津的额头,“你说你没有太难受。” 其实不是欺骗。 发作过后就会忘记当时曾有多么痛苦,这是大脑的保护机制。 他有信息素,所以能够安抚陆珩。 可如果他没有来呢。 这个时候的池砚之自顾不暇,谁来救救小陆珩呢。 “没,我睡不着觉。”陆珩突然解释,他以为池砚之说的欺骗是指那些药里没有对症的。 他还那么年轻,是最好哄的时候,脆弱时心理防线最容易被击溃。 在逐渐稳定成熟和年长灵魂融为一体的柑橘海中,变成苍白的颜色。 他像荒漠里缺水干枯的树。 他没比池砚之过得好。 池砚之亲眼看到了,陆珩是死寂的。 所以他后来变成“二世祖”的样子也得花费不少努力吧……他起码要让自己从灰烬再长回成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如果陆珩不曾努力自救过,那他们两个大概都要失去幸福的可能了。 感谢陆珩。 也感谢同样坚持了一天又一天的自己。 池砚之低头去吻冰冷沉默却死活不肯闭上的眼睛。 有点负罪感,毕竟在陆珩眼里他们才刚刚认识。 得救救他。 陆珩被这个干净的吻刺激得有些崩溃。 左躲右躲说“我脏,你别这样”。 “陆珩,我是你未来的爱人,你以后是要和我在一起的,”池砚之说,“我吻我的爱人天经地义。” 这些全是从二十四岁的陆珩那里学来的。 爱是一个循环。 上一世的池砚之用它救陆珩,重生的陆珩用他救池砚之,现在池砚之带着更加健康的它来救从来没被拯救过的陆珩。 年轻人就是好哄。 也或许因为是陆珩,陆珩是超好哄的小狗。 无论是现在,还是二十四岁。 陆珩信不了关于未来的话,但被亲了几下就老老实实放弃了漫画家“不十四”(审核老师这个是笔名)跟自己的约定。 陆珩说:你别跳,跳下去就不好看了,你很漂亮,所以一定可以活得很漂亮。 陆珩说他不敢睡觉,每次发作了就要连做很多天的噩梦,所以后来他宁愿整夜整夜都不睡。 陆珩说他在那个便利店犯病,他也没想到。 发作得太突然,根本察觉不到是什么引发这场灾难。他在控制了,但还是打翻了一些东西。 马上就十倍赔偿了,也道歉了。便利店老板的谩骂他可以理解。 他说不想这样。控制不住。 他说三年过去有好转的。 所以之前更严重,池砚之想。如果他不来,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救了他一次的陆珩要经历好几天的应激。 他会独自在陌生人面前发作,撑着疲累的精神和身体接受围观者的指责。 然后在几年后,用一句“都过去了”一笔带过。 第224章 if于是更早相爱4 第224章 if于是更早相爱4 那些人要陆珩脱敏,就一遍遍给他看类似的视频。 他说我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倾诉也是一种宣泄,冷硬的小alpha明知道自己只是暂时被情绪放过,还是软化不少:“你真是我未来的爱人?” 已经零点了。 池砚之珍惜的吻落在陆珩的额头,因爱人的遭遇而一同震颤的灵魂安静下来:“陆珩,生日快乐,我会是你的爱人。” 陆珩被信息素浇灌出一点生命的颜色。 “那你会喜欢我吗?”他问,“是爱人的话……会喜欢我的。” 属实是有点乖了。 纯情小狗小时候也很乖巧嘛。 池砚之点头:“我爱你,你也很爱我。” “爱”对于这时候的陆珩来说太遥远了。 今晚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真实。 “未来的爱人”肯定没骗他,所以是梦境。 原来他已经睡着了吗? 这次不是噩梦。 陆珩认真地握住池砚之的手腕:“谢谢你喜欢我。” “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才会如此包容和善良。” 年轻的陆珩擅自与“梦里”的池砚之拉勾:“等我醒来,我会打扫屋子。” 你是爱人,所以你一定存在。 年轻人对温柔的爱意无以为报,只能期望自己变得好。 变得足以配得上这份远道而来的温柔。 池砚之怜惜地看着他年轻的爱人,用力拥抱。 只是拥抱。 亲吻显得有些欺负小alpha了,毕竟在陆珩的视角里,他们才刚刚认识。 可惜有的病不是光拥抱和给信息素就能根治的。 缺爱的小alpha到底是撑不住,断断续续发病到黎明时分。 池砚之真真切切看到陆珩吐到吐不出来还一直反胃,浑身肌肉都在紧张痉挛。 他无法抑制地想。 一个差点轻生的画面就能让陆珩变成这样,那他险些真的死在陆珩怀里的那次…… 陆珩梦里见到上一世的他要跳楼的那次…… 他是要靠多么强大的爱才能把自己的感受抛之脑后。 后来的陆珩看起来完全好起来了,不会回避任何关于死亡的话题,也不再应激。 所以池砚之没来的话就永远见不到这样的陆珩。 黑漆漆的眼睛又透不进光线,却不再排斥池砚之。 小alpha完全愿意把自己的伤口和痛苦展露给“未来的爱人”看,似要以此换来一些怜惜。 池砚之毫不怀疑他脸上写着一行字。 求你爱我,我会乖。 他看起来需要一点点爱。 他实际上需要很多很多爱。 陆珩好歹几次闯进池砚之的世界带来一点光亮,却从没有人来过他的世界。 他是一颗黯淡的星星。 被遗忘,被忽视,被觉得已经是星星了就不需要被照亮了。 陆家怎么会允许他自己出国,这里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在。 他一个人。 池砚之想起自己也是一个人。 被爱意滋养着的池砚之回头看这个阶段的池砚之和陆珩,不像在看过往。 像在看两根小苦瓜。 几年后他和陆珩彼此治愈成为很好的大人,小苦瓜们却没能好好长大。 小池砚之要经历好友背叛、网络暴力、重大疾病。 小陆珩会把自己送进深渊,在死亡赛车中交付生命。 他来了就改变了。 陆珩说他那一夜没回家,却也记不清去了哪里。 所以如果他没来,陆珩是在外面的发病的。 那得多痛苦啊。 天边有些亮了陆珩才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极没安全感地拉着池砚之的手——还没怎么好好说过话,生怕未来的爱人在自己睁眼时就消失掉。 陆珩是小乖宝。 醒来时是下午,身边没有人在,陆珩从床上跳起来,发现房间已经变干净了。 厨房里飘出饭菜香。 桌上还有个蛋糕。 池砚之陪陆珩过生日,他预感陆珩会过两次生日。 “你……”陆珩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厨房门口,难得显示出一点少年人的腼腆,“我会自己打扫的,你是……不用帮我做这些。” 小alpha说不出那个词。 你是未来的爱人,所以是要被爱的。 打扫卫生什么的,他可以自己做。 池砚之索性告诉他自己会离开,回到属于他的时空。 小陆珩看起来有点伤心。 “你以后会遇见这个时空的我,”池砚之不吝啬自己的信息素,“我不太好,但你不要退却,无论什么时候的我都会喜欢你的。” 小陆珩乖乖点头,又摇头:“你不会‘不太好’,我会学。” 学习如何重新去爱。 而不是被照顾。 池砚之告诉他这些事二十四岁的陆珩都做得很好,他们非常相爱。 小陆珩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太能相信自己会变成一只白毛小狗。 会变成“一个很好的大人”。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恶劣。 虽然后来他真的变得更加恶劣。 对着蜡烛许愿的陆珩轻轻念自己的愿望:“希望阿砚得到很多很多爱。” “为什么不为自己许愿呢?”池砚之问。 “我很好,没有做噩梦,”小alpha真诚得要命,得到短暂的温柔都会使他变得乖巧,“我想早点遇见你。” …… 池砚之再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他的爱人靠在床头画画,池雪球从脚边钻进被窝,又在他胸前拱出脑袋。 “醒了?”陆珩放下平板,把池砚之往怀里抱,“做了什么梦,笑那么开心。” ……这人怎么连梦的醋都吃。 池砚之伸手揽住他,对着那张慵懒的帅脸亲了一口:“梦见第二次见面时的你。” 陆珩黑眸温柔,跟他交换缠绵的湿吻:“他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完全不麻烦。 池砚之评价:“很可爱。” “啊……”陆珩一点都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会可爱,但只是个梦,“吃醋了,老婆大人哄哄我。” “嗯?” “老公哄哄我,主人哄哄我。” alpha迅速改口,偏过头露出有了好几个牙印的腺体:“快,咬一口。” omega是不能标记alpha的,但不妨碍alpha会把腺体给池砚之咬。 体位是第二性别决定的。 爱不是。 …… 陆珩在便利店货架边清醒过来,扶住差点打翻的饮料瓶。 心跳剧烈,但没有发病。 口腔似乎还残余着蛋糕的甜味。 第93章 有可能是在吃醋 谢廷玉真的很想掐死陆珩:“我也不加了。” 虽然说完这句话怎么想怎么觉得怪。 他好像被陆珩给带到沟里了。 “不加就算,”陆珩懒懒道,“反正谢老板再不出钱我们可就要错过下一个路口了。” 导演:要不你们谁问问我的意见呢? “那个……”导演犹豫着开口,“就算加钱也……” “五万。”谢廷玉说。 “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只是去另一个活动地点,不会有危险……”导演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陆珩说十万。 拿五万给直播间的观众发红包。 观众们一下子热情高涨,纷纷要求节目组听他们的。 「我嘞个付费上节目啊。」 「节目组还是沉得住气,要换我,在两万的时候就投降了。」 「你们多安排点这种环节,我下个月的生活费全靠你们节目了。」 「别人付费充会员看节目,你们节目直播免费还倒贴钱哈哈哈。」 “十五万。”谢廷玉的胜负欲一下子被激发了。 陆珩往车窗边挨了挨,没有再加价,无所谓道:“听他的,他有钱。” 司机在导演的示意下转弯,并在下一个路口成功追上了池砚之李端那辆车。 “嘉宾们经过几天的相处已经逐渐熟悉起来,和自己的队友之间也多了很多沟通。明天开始我们将进入‘好好告别’的第二站——‘共赴山海’。” 节目组见缝插针地介绍。 “今天嘉宾们将为明天的登山之旅做一些准备……” 陆珩修长的手指勾下墨镜:“能弃权吗?这部分完全没有沟通过。” 「哈哈哈陆珩你骗人,节目组找你沟通的时候我们可都看着呢。」 「当时你眼里只有老婆了是吧。」 「是你自己答应了的,你说嗯嗯嗯。」 陆珩想起来了,当时他的心思全在池砚之身上,哪还管什么节目不节目的。 “为什么一定是爬山?”陆珩问。 池砚之不喜欢爬山,到时候万一累着。 “陆少爷、陆漫画家,”导演快被他给逼疯了,“您下次要签什么合同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内容啊。” 合同里都写了。 共赴山海。 那就意味着池砚之是知情的。 陆珩没什么好说的了,默默把墨镜推回去。他歪头看着窗外,眼神在车流中搜寻池砚之所在的那辆。 然后死死盯住。 另一辆车里,池砚之和李端并排坐在后座。 李端在看剧本,已经很习惯了,车子的行驶完全影响不到他。 池砚之脑袋靠在车窗上,眼睛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纸袋。 两个人之间隔着楚河汉界,完全不熟,但意外得很和谐。 弹幕磕颜磕得很爽。 李端人如其名,五官端正,少了alpha的攻击性,又没有omega的柔弱感。他演古装剧比较多,坐着的时候脊背挺直,自带正派公子之感。 池砚之则是更清冷的长相,眉眼精致,虽是omega但不是可爱甜美的那一挂。他只要出现在镜头里,就会让人挪不开眼睛。 黑色头发在透进车窗的阳光下泛着墨蓝的光泽,左耳的黑色耳钉熠熠生辉。 黑衣黑发更衬得他那张昳丽的脸冷白出尘。 他在想陆珩。 有点晕车。 可能因为出门前吃了点药。 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本来在想工作室和平叔葬礼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陆珩了。 想陆珩是件不用费脑子的事情,自然而然,本来就难受,池砚之没勉强自己打断思绪。 没在想哪件具体的事情,也没细琢磨这个人为什么要出现在他脑海里。 能够心安理得地发呆的机会不多。 但他也仅仅是想起,并没有多带什么感情。就像人总会突然想起一首歌,然后莫名其妙在脑子里循环一整天一样。 不一定喜欢,但是不受控制。 车里的空调温度应该是适宜的,他有点冷,后知后觉发现手有点抖,于是放弃陆珩开始专心跟神经较劲。 表面上一切正常。 其实只要他的病真的是个“体面病”,能让他到死都不被从外貌上察觉的话,池砚之是有本事不让被别人发现的。 他从出生就有病,可他大部分时间都很正常。 早就习惯了装成正常人减少别人落在他身上的好奇目光。 李端其实也没那么专心,他有点想退出这个节目,但是谢廷玉那个王八蛋给他设置的违约金是别人的二倍。 明知道他还不起。 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到为了远离谢廷玉而砸锅卖铁凑违约金。 早上的事情他反省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地道,谢廷玉挺要面子的,这回在公司里可能要被议论了。 转念一想起谢廷玉之前是怎么对他的,李端又觉得不能心软。 他爱了很多年,为谢廷玉年少时的热烈和勇敢深深着迷过,可他已经给了谢廷玉很多次机会了。 再心软就是对不起自己了。 李端摇摇头,似乎想把谢廷玉从他脑子里驱逐出去。 他转头看向池砚之。 其实没捋清池砚之跟陆珩的状态。 一开始他以为这两个人相互讨厌,以为陆珩上节目是为了池韶安,还替池砚之觉得挺不值得的。 网上的事情他看到了一些,但他只是不爱管闲事而已,基本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就像一开始他也没因为池韶安送了他很戳心的礼物就跟池韶安变得亲近一样。 “你……”李端尝试找话题,有些好奇,“你早上不是做饭了吗。” 虽然池砚之是起得最晚的一个,但他确实做了陆珩的饭。 池砚之从雾蒙蒙的状态里回过神,没说话,手里的纸袋往上提了提。 是做了,但是他不知道哪根筋没有搭对。 做完之后看到陆珩的桌子上已经放了两份爱心早餐之后他就有些厌烦。 觉得陆珩那个狗也不是非得吃他做的饭不可。 不舒服。 他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 工作的时候才会将大脑强行开机,其他时候池砚之懒得思考。 理智告诉他这有可能是在吃醋。 第94章 抢来的饭果然最香了 但是情感上认为没有。 他只是不舒服,没有觉得委屈生气什么的。 理智还告诉他,他好像在害怕。 怕陆珩不能从三份便当里成功选出他的那份,怕陆珩即便选出了也不想吃,怕陆珩吃了他的饭会误以为他对他还有意思。 …… 脑子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没必要的想法。 无法控制,池砚之已经在吃药了。 药物控制神经,情感变得麻木。 他们说抗抑郁药的吃了不是让你开心起来,而是让你失去情感,变得麻木。 于是哭变得困难,生气、难过、开心都变得困难,整个人被困在雾里一样,和这个世界隔开。 能看见,感受不到完整的。 池砚之觉得这个理由很好,他就不用考虑自己是不是一个冷血小兔。 他又开始混乱地想,为什么有的人认为吃药是要让抑郁的人开心起来。 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犯病,怎么可能没完没了都在难过。 病不发作的时候会开心的啊,看到很搞笑的笑话也会笑。 只是累。笑也累,哭也累,活着也累。 想的太多了,又都是没意义的东西,大脑过载,池砚之就做了个不负责任的决定。 他不把饭给陆珩了,然后假装生闷气让陆珩猜。 但陆珩给他带了小馄饨,还认出桌上那两份便当都不是他做的。 有点愧疚。 池砚之觉得欺骗陆珩的自己简直不是个人。 就更没法解释了。 池砚之不想解释,就想要毁尸灭迹。 浪费食物是不可取的。 车子下了高架桥,池砚之看到了他想找的人。 一个乞丐。 他让司机暂时停下车,把黑色的纸袋放在乞丐的身边。 乞丐一脸茫然地连连道谢,脏兮兮的手捧出里面的打包盒,是一份很简单的蛋炒饭。 陆珩喜欢蛋炒饭。 富家少爷居然喜欢这么接地气的食物。 不要胡萝卜丁火腿丁玉米粒。 只要葱花、鸡蛋、米饭。 池砚之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发现的了,陆珩没跟他说过,也没要求他做过。 “原来是这样,”李端也下车透了口气,顺手帮池砚之开了车门,“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两人回到车上,车子刚刚启动离开路边,李端就注意到另一辆节目组的车停了下来。 车都是一样的,刚才他还以为是姜如星池韶安那辆。 直到他看见陆珩从车上下来。 一双笔直的腿长得逆天,不羁的白毛怎么看怎么不好惹。 “辛苦再靠边停一下。”李端拍拍池砚之的小臂,示意他回头看。 知道两组是不走同一条路线,池砚之才明目张胆这么干的。 或许陆珩回去了会从网上看到这一幕,到时候解释说他路上买给那个乞丐的也不是不能圆过去。 可他没想到陆珩全看见了。 不良少年一样的陆珩恶狗扑食似的从车上窜下来,车门都没顾上关,抢走乞丐手里的打包盒。 他蹲下来,似乎在发抖,用手机扫乞丐的二维码时手机掉下来两三次。 另一只手却好好护着那盒冷掉的蛋炒饭。 终于扫过去三百块钱,陆珩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跟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用一次性勺子往嘴里扒饭。 这也太有看点了,镜头赶紧跟上。 「我靠啥情况,什么东西窜下去了。」 「前面的,小狗窜下去了。」 「好可怜哦。」 「不十四,我要变成你的妈妈粉了。」 陆珩完全忘记镜头,也没注意到池砚之的车就在前面不远停着。 他有很久很久没吃池砚之做的饭了。 久到他们都死过一次。 他的手剧烈发抖,紧紧地、用力地捏着勺子,神情专注到仿佛那不是一勺普通的蛋炒饭,而是珍贵的宝物,掉一粒到地上都会让他心痛好几天的那种。 池砚之惊住了。 他没见过这样的陆珩。 陆珩怎么可以这么狼狈。 这种画面过于陌生,以至于池砚之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身高一米九的陆珩坐在马路牙子上也很大一只,两条长腿怎么放都不舒服,此刻什么都顾不上。 他不知道池砚之为什么这么做。 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 他对池砚之又不好。 也许昨晚太冒昧了,也许他靠太近了,也许是因为以前的事情。 陆珩用手腕蹭过眼睛,眼泪还是往饭里掉。 不难过。 就是。 心疼,心疼,心疼。 小狗怎么能这么笨,一直在惹主人不开心。 他心疼池砚之遇上这样的他,恨自己不是特别特别好的人。 再这么下去要失控了。 池砚之怀疑陆珩会当街大哭,这样热搜能挂好几天吧。 很可怜啊。 池砚之下车朝着他走去,陆珩也扒完最后一口饭,在导演的示意下看向池砚之的方向。 漂亮老婆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气质柔和温雅,更好看了。 陆珩忘记站起来。 怔怔看着池砚之朝他走过来,走近了。 极淡的、微微酸涩的橘子清香被陆珩捕捉到。 他仰着头,眼眶赤红,眼尾弯出乖巧的弧度:“很好吃,谢谢阿砚。” 沉寂的心脏泛起些微的疼痛。 “不要这样,”池砚之说,“你不要这样。” 陆少爷在外面跟乞丐抢吃的,传出去还要不要混了。 “好,我不这样。” 陆珩站起来,原本做好的背头酷哥发型乱了,一簇刘海掉下来发梢蹭过睫毛,被陆珩随手往后一拨。 他脸上还有泪痕,池砚之叹气,捧着他的脸用手指帮他擦:“很掉价的,不要这样。” 陆珩捉住他的手腕,珍惜地摩挲两下:“我不是故意的,有点没忍住。好吃,真的很好吃。” 没有趁池砚之愧疚就卖惨求原谅,小狗只是笨拙真诚地看着他的爱人,企图逗笑池砚之:“抢来的饭果然最香了。” 「你们两个!我真的哭死!」 「朕的按头大军呢!」 「池砚之是不是看到别人给陆珩准备了饭,怕他选不中自己的啊。」 「这个我懂,没在合适的时机送出去的东西,可能以后就找不到机会了。」 「你俩快别刀了!赶紧和好!我愿意用一生荤素搭配干活不累吃好喝好暴富暴美来换你们和好!」 「前面的姐妹怎么连吃带拿的。」 第95章 恃宠而骄该过期了 池砚之眉眼舒展了一点,低低叹气。 “不要这样,”这话换陆珩来说了,“又不是你让我这样的,是我自己要来抢饭吃,不关你的事。” 所以不用内疚。 他刚刚真的没有注意到。 他要是发现池砚之的车还没走,怎么着也会拿到车上吃的。 他怎么忍心做出会让池砚之误会或愧疚的动作。 但是他确实庆幸,赶上了。 差点就让别人吃到阿砚做的饭了。 陆珩把餐盒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回到池砚之身边打横抱起他往前面的车边走,释放出一些安抚信息素。 情绪不稳连带着发作的信息素依赖好了许多,池砚之看着陆珩的侧脸,差点说出一些不负责任的话。 但是没说,只是从心地捏捏陆珩的脸:“你不怪我吗?” 被主人捏脸脸的陆珩浑身上下都在冒粉色泡泡,纳闷:“我为什么要怪你?怪你把饭做太好吃了?” 他的疑惑不像是假的。 池砚之无语地转过头。 他根本就跟陆珩唠不到一起去。 李端不知何时被谢廷玉拽下了车,刚在节目里磕起cp的愉快在看见谢廷玉的脸时烟消云散:“干什么?” “你明知道我和陆珩一辆车。” 他到底在兴师问罪什么啊? “哦,”李端甩甩被攥得发痛的手腕,“那我刚才就应该让司机直接开车走。” 反正陆珩也不会不管池砚之。 “你能不能看看我……” 谢廷玉看到陆珩抱着池砚之而池砚之并不挣扎的画面,想起也曾有段时光,他连让李端多走一步路都不肯。 就想抱着。 就想黏着。 那时候的李端跟现在的池砚之不一样。 池砚之现在只是不推拒就能让陆珩高兴得甩尾巴,以前的李端对谢廷玉可是万般纵容。 哪怕被抱着走根本读不进剧本导致自己的效率变低,也会宠着谢廷玉。 分开越久,谢廷玉就越意识到自己弄丢了什么。他曾经得到过最好的爱意,如今却连碰都碰触不到。 这种感觉让一个习惯掌控的人如何接受呢。 “我看着你了,”李端轻声说,“但你已经不是我的谢廷玉了。” 他的谢廷玉早在某个清晨出去上班,就再也没回来。 他的谢廷玉不可能舍得他伤心的。 爱到浓时的山盟海誓,他的少年怎么忍心只让他一个人记得。 “谢总,我们都是成年人,有话我就直说了,”李端静静看着他,似乎对这段感情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想复合,但也要考虑我的意愿。你是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 谢廷玉的世界似乎崩塌了。 或许因为年少时就在一起,谢廷玉成为霸总之前一直是被宠着的。 可他忘了,他的恃宠而骄早就到期了。 “用欺骗的手段把我弄来这个节目已经很过分了,”李端终究没有那么心硬,拍拍他的手臂,“你现在也不是爱我,只是不甘心不习惯而已,谢总,我们就止步于此吧。” 「端哥根本就没放下他吧……」 「隔壁小狗都有行动了,谢老板你在干什么啊!」 「你俩分了得了,看得我累死了。」 「虽然这边矛盾很大,但总感觉陆珩那对情况更不妙呢。」 陆珩的掌心拢着池砚之的后颈,释放一些安抚信息素:“今晚我可以继续去你屋睡吗?” 明明难过的是陆珩,哭的是陆珩,为什么现在反过来成陆珩在安抚他了? 池砚之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松懈下来。 他确实想要信息素,尽管他不知道陆珩是怎么看出来的。 读懂他的不解,陆珩轻声道:“刚才太晒了,解暑。”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何况池砚之根本不觉得热。 陆珩只是说给观众们听的。 抑郁症很多时候情绪不稳定,安抚信息素能缓解一些。人不在身边的时候没办法,现在抱到了当然要多给一点。 何况池砚之看上去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omega灵魂中透露出的疲惫被小狗感受到,他近乎霸道地把人按在自己怀里,安抚信息素不要钱一样包围着他。 “别……”神经放松之后就开始觉得累,加上药物副作用,池砚之有些困了。 理智让池砚之推开陆珩,对黑檀木的依赖却让他做不出任何动作。 “眯一会儿,”陆珩轻声,“到目的地我会叫醒你。” “不行,李端他……” 池砚之已经察觉到李端跟谢廷玉的矛盾了,他总不能为了自己舒服就让李端去跟谢廷玉坐一起吧。 听到老婆在惦记别的男人,陆珩有点吃醋,但他只是捏捏池砚之的掌心:“你放心睡,我去沟通一下。” 他暂时松开池砚之,跟节目组解释说自己易感期快到了,为了不影响录制需要池砚之安抚一下。 「易感期不易感期我们不知道,你小子反正挺黏人的。」 「想抱老婆你就直说哈哈哈。」 「那我端哥咋办啊……」 李端表示理解,他自己的婚姻失败但还是很看好陆珩跟池砚之的,只是一想到跟谢廷玉一辆车…… 不是很愿意。 刚才说了那些话,他希望谢廷玉能够冷静一下。 “我来解决。”陆珩说。 几分钟后,两辆车先后离开,只留下谢廷玉和一个跟拍站在乞丐身边。 谢廷玉脸很臭。 跟拍大哥尴尬地擦汗:“谢、谢总,咱再等几分钟就行了……” 谢廷玉冷哼一声,对着乞丐发火:“抢饭都抢不过一条狗。” 乞丐:? 乞丐:…… 乞丐默默收拾自己的乞讨工具,挪到另一边的阴凉处,远离这个神金。 他是失去了一份好心人给的饭,但他收获了三百块钱啊。 三百块。 可以吃很多顿蛋炒饭了。 陆今也今天是跟夏浔那辆车的,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接到陆珩电话正好可以回来载谢廷玉。 方才听到陆珩要跟池砚之同车的谢廷玉还有些开心,一看到李端冷淡的脸就清醒了。 李端上车把他关在门外的时候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只能沉默地看着车子载着李端离开,就像把这个人永远带离他的世界。 第96章 你被瞪爽了是吗 陆珩抱了池砚之一路,弹幕跟着磕了一路。 早上的卡片任务到最后只有陆珩完成了。 柳昭和谢廷玉弃权,本来就是起到陪伴作用的夏浔更没必要跟池韶安说什么。 于是工作人员示意陆珩在车上完成这个任务。 陆珩单手揽着池砚之,另一手把三张卡片展示给直播间的观众。 「春天」、「永远」、「积雪」。 要求是组成一句或一段跟两个人目前的关系相关的话,不可以胡言乱语。 陆珩被最后一个要求给整无语了。 池砚之的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他调整姿势让池砚之靠得更舒服一些。 他十分自然地把池砚之的手包在掌心:“积雪会在春天融化。” 这不是废话吗。 陆珩垂眸。 安抚信息素就没有断过。 他想起在池砚之眼中见过的那场雪,连绵不断,似乎已经下了很多年。 这样的积雪怎么可能是一个春天就能融化的。 他珍惜地紧扣着池砚之的手指:“一个春天不够,我们可以有很多个春天。池砚之,我来做春天,我来做永远。” 你只要在你能力范围内对自己好一些,别的都由我来做。 池砚之晕车的症状好了些,只是闭着眼睛缓神,没有真的睡着。 陆珩的话他听到了。 他觉得……很浪漫。 看来他和陆珩都不是什么务实主义,会喜欢一些不着边际的浪漫话。 陆珩把他昨晚的情绪比作积雪,要做他永远的春天。 很难不心动。 哪怕陆珩是他深思熟虑后决定放弃的人。 但他的反应仅仅是手指颤了颤,没有回应,也没有打算接受。 陆珩以为他冷,握得更紧了一些,信息素更浓了一些。 他低眉就看见池砚之浓密的睫毛和苍白的鼻尖,某种酸涩的感觉从心底被一寸寸放大,直播间的观众看见他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他说,睡吧,我爱你。 今天的活动地点是两家不同的商场,老公组和老婆组需要分工合作完成任务。 前两个环节都是分开进行的,第三个环节才两边回合。 第一环节是默契挑战,两边需要在商场里购买爬山需要的东西,一人十样,每组选到一样的商品才能留下来。 第二环节需要两边视频连线,在自己所在的商场里寻找对方的任务卡片,协助对方找到节目组准备的道具。 下车的时候池砚之没同意陆珩抱,小狗极其熟练地飞快摸过他的额头、手指和胃部,叮嘱:“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已经念叨好几遍了,池砚之有点烦,推了陆珩一把:“没完了是吧。” 被信息素安抚了一路,这会儿精神不错,推陆珩的时候没注意,力气一下子使大了。 陆珩向后踉跄了一步,成功被后面人的脚绊倒在地,倒地声挺大的。 “哗啦”一声。 池砚之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小狗摔懵了的表情也太可爱了。 他一笑陆珩就跟着笑起来,大大咧咧坐在地上把手撒娇般一伸:“漂亮老婆拉我一把。” 第一次听见陆珩这么叫他。 池砚之的心尖儿一颤,耳朵都红了,赶紧准备把他拉起来免得他又胡言乱语:“别乱说话。” 陆珩不舍得老婆使劲儿拉他,最终是自己站起来的。 但他是一只尝到甜头就要顺杆儿爬的小狗,起身后与池砚之准备拉他的那只手十指相扣往后一拉,把池砚之拉到自己怀里,另一手揽上池砚之的腰。 好细。 他能感觉到衣料下的身体瞬间紧绷。 就在弹幕磕疯了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情话的时候,陆珩:“池老师说说,我都说什么了?” 池砚之脑子有点短路:“漂亮……” 等等。 他差点说出什么来。 池砚之及时反应过来,闭上嘴,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陆珩一眼:“你赶紧走。” 陆珩把脸凑近:“阿砚,你能再瞪我一眼吗?” 「不十四你看看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被瞪爽了是吗哈哈哈哈。」 「不儿,你们还记得这是个离婚综艺吗?」 他真的很会逗人开心啊。 池砚之在思考他以前也没见过这样的陆珩……所以陆珩本来就是这样的,还是只对他这样? 没等到池砚之的回应,导演就在催了。 陆珩不能拖所有人的进度,只能离开,离开之前紧紧地抱了池砚之一下:“再说最后一遍,别嫌我烦啊。” 池砚之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有点眷恋这个怀抱。 明知道几个小时之后还要汇合,到时候陆珩一定还会抱他。 被抱的话心脏好像就没有那么冷了。 “注意安全,任务不是最重要的,你才是,”陆珩语速很快,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晰,“输了游戏有什么惩罚都我来做,你全程只负责好一件事就可以了。” 池砚之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 他问:“什么?” “照顾好你自己,不要着急,不管哪里难受,只要难受就马上停下来,”陆珩撕下自己后颈的信息素阻隔贴纸,沾满黑檀木味道被他贴到池砚之的手背上,“然后给我打电话。” 池砚之这才知道快到地方的时候陆珩为什么突然贴了阻隔贴纸。 他以为是一路上都在给他信息素所以累了。 原来是因为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用,才让信息素浸透贴纸给他,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闻到黑檀木的味道。 可以一直被安抚。 池砚之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瞥着自己的手背,一如既往地嘴硬:“用不着打电话。” “用得着,”陆珩很认真,“我会很想你。” 「啊啊啊狗子你真的很会!」 「说真的,这节目刚开播的时候我最不看好的就是他们。」 「我也是,可陆珩的态度真的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爱意诶。」 「这对真的没什么胜负欲诶。」 「呜呜呜我的cp一定要好好的。」 「池之以珩要持之以恒。」 陆珩离开后池砚之还回不过神,他呆滞地看向自己手背的贴纸,似乎想笑一下。 情绪却突然抽离,心跳恢复迟缓。 第97章 信我的,能赢 刚才的心动就像一场幻觉。 连带着刚温暖过来的血液似乎都变冷了,池砚之的指尖微微发颤,镜头里他低下头嗅了嗅手背的贴纸。 在车上见缝插针看直播的陆珩:!!! 老婆好乖。 要不是不能耽误进度,他高低得回去再抱抱。 回到alpha组的任务现场,谢廷玉早就到了,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见他来了没好气道:“所有人都等你一个是吗?” 陆珩看了眼时间:“还差两分钟,严格来说我没有迟到。” 谢廷玉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一环节是每对嘉宾之间的比赛。 四组同时出发,在节目组固定预算内挑选和爬山相关的十件物品,计时结束后按默契程度排名进行奖励和惩罚。 夏浔皱眉:“预算是两百?” 两百块钱十件商品,意味着均价才二十,只能买小型商品。 这对柳昭来说不算太难,但对剩下的七位本就很富裕的嘉宾来说…… 「两百!虽然是我两天的工资了,但谢老板很少有机会花这么小的钱吧。」 「谢老板脸都绿了。」 「这一part是在针对谢老板吧哈哈哈。」 「但是讲真,其他人也……」 李端夏浔是有助理经纪人的,所有的东西都不需要他们亲自准备。 姜如星小火了之后连桌子上摆的空气清新剂都三五百。 池砚之是有自己独立品牌的设计师。 池韶安也是设计师,又有池家宠着,做什么都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陆珩更别说了,全场最有钱的他得跟谢廷玉并列第一。 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计时开始,陆珩第一个进入商场。 谢廷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差点威胁节目组加预算或是同意让他的助理来采购。 他是真的不会。 从小他就有各种专属保镖保姆,想要什么直接列清单就可以了,跟李端在一起后和家人闹僵了一段时间,但有李端在,他依旧不用操心这些。 可李端今天那番话…… 李端没有复合的意愿。 最情至深处的时候李端曾经说过:“要是我们闹别扭了,可以都冷静冷静,但我们在一起不容易,不要轻易分开。” 李端提的分开。 谢廷玉也开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认为李端会在原地等着他。 现在他回到原地,发现李端两年前就走了。 说过不要轻易分开的人却把他丢下了。 直到工作人员提醒已经在计时之后,谢廷玉才调整情绪进入超市。 他对这种地方完全不熟悉。 打消让别人替他做的念头也只是因为……陆珩。 陆珩家世跟他差不多,他比陆珩大几岁,就不信还能比不过陆珩。 可他没想过陆珩经历过很苦的日子。管教机构有时会故意选几个学生跟着出去采购,然后以他们要跑为理由毒打一顿。 陆珩骨头硬,当时毕竟是孩子没想过会是陷阱,以为自己有机会逃出去。 他故意表现得听话,负责校对购买清单,然后一边尝试讲价拖时间一边找机会离开。 最终的下场是被电击棒打到昏厥。 时间是四十分钟,结束后节目组收好了每个人挑选的商品,休息几分钟进入下一个环节。 接下来就是分组。 陆珩池砚之柳昭姜如星一组,谢廷玉李端夏浔池韶安一组。 原本是安排池砚之和李端一组的,但经历了第一个环节发现两个人都是话少行动力强的类型,他俩被安排在一起隔壁组毫无胜算。因此陆珩那边也相应变动了一下。 这一环节是两组之间的比拼。 节目组给每组准备了十个道具,分别放在两个现场,两个现场同一组的嘉宾需要和队友视频连线,一边寻找对方那边的道具线索,一边根据对方提供的线索找到隐藏起来的道具。 通上电话之后,柳昭和姜如星在互问刚才选了什么,谢廷玉看着视频那头神情冷漠的李端:“我可能搞砸了。” 李端很了解他:“不一定。” 谢廷玉眼睛亮了亮,挺大的alpha因为李端一句不是安慰的安慰眼眶都红了。 李端转眸看向旁边的池砚之。 只有陆珩电话打过来讨论的不是上一环节物品的选择:“你有没有乖?” 「哎哟哟,你把人家当小宝宝吗?」 「你~有~没~有~乖~」 「恭喜不十四又要获得老婆的白眼了。」 就在弹幕以为池砚之肯定懒得理他的时候,画面里的池砚之挪开视线不知道看着什么。 耳朵有点红。 “乖了。” 陆珩轻笑:“有多乖?” 池砚之露出微微恼怒的表情:“再问就不乖了。” 真可爱,想亲。 陆珩看着他,没说话。 池砚之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有没有不舒服,他摇头。 身体没有,但心有。 整个环节他都要考虑陆珩会选择什么,然后无法抑制地想起陆珩的拥抱和安抚。 一个从没被爱过的人骤然被这么珍惜对待……池砚之承认,他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乎。 他一边害怕自己最终会贪恋这种温度,一边又卑劣地想要得到。 一瞬也好。 他不知道此刻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本能地不想被陆珩发现他还在意。 又不想陆珩什么都发现不了。 人怎么可以矛盾成这个样子。 于是他最终只是淡淡道:“陆珩,今天我想赢。” 陆珩愣了一下:“好,交给我。” 他很干脆,好像赢下比赛胜券在握似的,以至于池砚之纳闷:“我要是说想输呢?” “那我就弃权,现在去找你,”陆珩的眼睛一刻也不舍得离开手机屏幕,“我很想你。” 池砚之感受着心里微微的酸涩感:“下个环节汇合,这环节要是输了你就别来了。” “那不行,”陆珩觉得他口是心非,“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死缠烂打。” 柳昭跟姜如星不知道什么原因吵起来了,这样的背景下陆珩这组跟来谈恋爱的似的。 陆珩说完又正色道:“信我的,能赢。” “你就不怕我拖你后腿?” “不可能,”陆珩斩钉截铁,“我的阿砚最棒。” 第98章 我跟陆珩还没离婚 池砚之心脏不舒服。 平时那么懒,被陆珩抱的时候也没多少感觉,怎么现在被他夸一句就跳得这么快。 陆珩仔细观察着池砚之的表情,敏锐察觉到他的态度有所松动,当机立断前进一步:“阿砚,要是赢了,可以给狗狗奖励吗?” 池砚之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地称呼自己为狗狗的。 虽然真的很像。 “……”池砚之想了想,“可以给你买好一点的狗罐头。” 阿砚在跟他开玩笑! 阿砚心情不错! 陆珩跳起来就是一个“yes”! 池砚之偏过头问陆今也:“非得视频连线吗?我现在不太想认识他。” 大庭广众那么大幅度夸张的动作……极度i人池砚之理解不了,并犯了点替人尴尬的毛病。 陆今也赞同点头:“我也不想认识他。” 但池砚之雪花纷扬的眼里带了明显的笑意。 陆珩痴痴看着,由衷夸赞:“阿砚,你眼睛好漂亮。” 后半句也脱口而出:“想亲。” 池砚之直接挂断电话。 「救命,不十四你小子有戏啊,你老婆害羞了!」 「池砚之脸红了诶!」 「是谁狠狠磕到了娇羞(?)主人和快乐小狗!」 「砚砚脸皮好薄啊,一句想亲就红温了。」 「我也想亲我也想亲我也想亲」 电话挂断没两分钟就正式开始游戏了,池砚之警告:“不要乱说话。” “好嘞。” 陆珩十四岁之后没想过自己的喜怒哀乐还能全牵在一个人身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池砚之状态不错,所以他很开心。 开心的小狗有无限潜力,任务卡片找得很快,池砚之的指挥他一听就懂。 「你俩不是不熟吗?」 「你们城里人管这个叫不熟?」 「好几次砚砚都没怎么说话陆珩就get到了。」 「池砚之也是啊,陆珩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东西在哪里。」 「好有脑子的一集!隔壁进度才到一半,这边就结束了。」 柳昭姜如星等于啥也没干被那两口子带着躺赢。 陆珩把任务卡片交还给节目组,白色额发被汗水浸湿,一双眼睛更加黑沉。 任务卡上一些体力活动都是陆珩包揽的——他嫌柳昭太慢了。 “我先走了。”陆珩说。 他们任务完成了可以直接汇合。 陆珩没直接走,先去隔壁酒店开了个房间冲澡。 想抱池砚之,得香香地抱,一身汗味的alpha会被老婆嫌弃的。 池砚之有些累了,坐在长椅上休息。 姜如星在他身边坐下来:“陆珩挺厉害的。” “?” “相比之下柳昭真的……”姜如星叹了口气。 池砚之冷淡提醒道:“还在直播。” “我知道啊,”姜如星懒懒一笑,“反正我跟他彻底玩完了。” 池砚之不想理他,起身。 “你跟陆珩真的不打算和好了是吗?”姜如星跟着起身,目光遥遥落在另一组身上,乖巧的脸上带着一点遗憾的神情,“柳昭太闷了,我很喜欢陆珩那种性格。” 心底传来难以言喻的烦躁,池砚之僵硬的手指蜷了蜷,语气冷淡:“随便你。” 反正这是档离婚综艺,没有人规定队友之间必须相互喜欢,就算姜如星真的喜欢陆珩池砚之也…… 胸腔似乎憋着一团沸火,又堵又烫,难受得要命。要不是顾及直播池砚之可能会当场走人。 「不是,姜如星什么意思啊,这么公然换人的吗。」 「但是他和柳昭离婚了,即便选择别的人也是可以的吧……」 「星宝补药啊!」 「守护星宝,星宝有喜欢别人的权利。」 「打起来打起来(不是)」 「池砚之这都没反应啊,看来小狗危险了……心疼狗子两秒。」 池砚之压抑着心里的烦躁,默不作声朝着一个角落走去。 走了几步,顿住。 这几秒镜头聚焦在姜如星的脸上,弹幕对他的话议论纷纷。 没有人注意到池砚之是什么时候回到姜如星身边的,他比姜如星高,就那么站着,身姿挺拔如竹,神色很淡:“我跟陆珩还没有离婚。” 他今天的衣服宽松,身体发抖的幅度不大又被他死死压制着,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姜如星愣了一下:“所以呢?” “所以……拆人婚姻很不道德,”染着薄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陆珩握住池砚之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黑檀木信息素夹杂着沐浴露的味道,盯着姜如星的墨眸黑沉,“别企图挑拨我跟我老婆的关系,我要是追不到阿砚……” 他冷冷一笑,警告不言而喻。 被黑檀木拥住的那一刻,池砚之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小狗暖烘烘的身体贴着池砚之,接着被打横抱起,去了商场的休息室。 陆珩把池砚之抱在他腿上,鼻尖蹭过他的侧颈:“我好想你。” 方才情绪起伏不小,池砚之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发颤。 “没事了,”陆珩眼里闪过明显的厌恶,被垂下的睫毛遮掩住,温声哄着怀里的人,“我来了我来了,没事了。” 池砚之之外的人的好感一如既往地令他感到恶心。 来的路上他看了直播,听到了姜如星那几句话…… 疯了吧。 陆珩握着池砚之发抖的手,轻抚他的心口给他顺气:“我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只有你,只要你。” 池砚之脱力地闭上眼睛,焦虑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让他呼吸不畅。 他靠在陆珩怀里,胸口起伏剧烈。 陆珩的手指坚定与池砚之的十指相扣,释放出高浓度的安抚信息素:“别怕,别理他们,只听我的就好了。我爱你,阿砚,永远永远不会反悔。” 池砚之听不清他的话,刻意忽略的谩骂声明显起来,混杂着被放大的血流声和尖锐的长鸣音。 “我在,”陆珩一遍遍重复,慌乱但温柔的吻不断落在池砚之的眉心和鼻尖,“阿砚,看看我。” 池砚之茫然地睁开眼睛,目光无法聚焦,隐约看见陆珩,又不太确定。 他唇瓣张了张。 陆珩赶紧把耳朵贴过去:“我在听,你说。” 没有声音,池砚之皱眉,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陆珩揉搓着他的手指和心口,轻声:“我在这儿,阿砚别怕。” 第99章 抱歉、抱歉、抱歉 陆珩引导着他深呼吸,几分钟后池砚之稍稍缓过半口气,身体瘫软在陆珩怀里,目光无法凝聚成实点。 小狗慌乱温柔的吻不断落下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陆……” 名字没喊完,甚至“陆”字的音都没有完整发完,陆珩就回答了:“我在。” 快到像是形成了什么条件反射,别说池砚之准备喊他的名字,只要有一点反应,他都会马上说“我在”。 “怎么了?”陆珩眼眶赤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满布红血丝的眼睛专注又柔和,“阿砚,我在这里。” “给点……信息素。”池砚之用气音道。 他没有察觉到陆珩一直都在给他信息素,休息室里的黑檀木浓度高到不亚于一大片丛林。 “好。” 信息素已经释放到极致了,但陆珩没有解释,试图从每一寸血液中榨取更多的信息素给池砚之。 他想他真的不称职,这怎么能等着池砚之开口要。 池砚之清醒了一些才察觉到黑檀木的浓度高到这个空间里随便进来一个比陆珩等级低的alpha都能直接横着出去的程度。 信息素的释放是需要循序渐进的,陆珩这么短时间释放这么多…… 池砚之从冷静持重的强大信息素中品出丝丝缕缕的慌张。 腺体不痛,最近也没有出过血。 情绪恢复的速度明显变快, 没有胃疼,没有其他地方难受。 好像好起来了……虽然是病情稳定期,但这好转也太明显了。 明显到池砚之偶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种确实还活着的感觉。 “好些了吗?”陆珩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情绪变化,让人靠在自己肩上,“阿砚我们不录了好不好?你是不是很累?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从池砚之情绪出现问题到现在仅仅过去十来分钟。 陆珩是在担惊受怕中熬过来的。 他不觉得辛苦,只是控制不住联想起上一世的池砚之。 池砚之那么爱他,看着他一点一点死掉,该有多难过。 他的阿砚上一世也经历过这些吗?上一世在节目里有没有被欺负?难受的时候谁来陪他? 陆珩根本就没有关注过这个节目。 漫画停更之后他就很少上网了,网络对他而言是另一个世界。 跟池砚之离婚的陆珩沉浸在更加破烂的世界,不要命一样去玩那些极限运动。他甚至变得比和池砚之离婚之前更加恶劣。 张扬不驯的陆大少爷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啊。 最终在地下赛车场玩签生死状的死亡赛车时被恶意针对,出了车祸。 车子飞出去那一瞬陆珩感觉到的是解脱。 几乎是必死的局。 他也没想到自己命大到居然能活着回来变成一个拖累。 他车祸后不久,一直纠缠不休的父母居然离婚了,父亲带回了新的私生子,母亲攀上淩一个高枝去给人当后妈,家里的公司内部大换血,他就如同一枚弃子被丢在医院。 外公早就去世,外婆因他病倒,被母亲接走照顾,只有不被爱的他被彻底放弃。 当时顾轻舟在国外谈生意,夏浔在外地拍戏,离婚的陆珩跟他们的联系也少了。 联系多的狐朋狗友墙头草一样攀上陆家刚接回来的私生子二号,无人在意他这个废人。 后来他才知道,是池砚之带着所有的积蓄给他交了住院费,要不然他早就被医院放弃了。 他的阿砚多好啊。 他的阿砚那时候得多害怕啊。 恢复意识、察觉照顾他的人是池砚之之后 ,陆珩有想过自己的状态有多烧钱。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继续拖累,他得死掉。 池砚之不在的很多个时刻,陆珩都在企图控制他僵硬的身体,哪怕只是手臂。 他想要扯掉那些维持生命的软管,想让心电监护机器的数字归零。 可他做不到,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所有痛苦,却无法控制任何一部分。 身体的痛不是要紧的,心脏的痛才要命。 他感到抱歉。 那时候的他废物到连死掉都不行。 后来他改了主意。 他依旧拼命想要控制那副躯体,这一次是为了活着。 迟来的喜欢和愧疚他不配说出口,挣扎和努力也收效甚微。 可他真的试过。 他想的是,池砚之为了留住他已经付出很多了,他要活下去,要好起来。 他不想池砚之的努力都白费,他盼着自己有天能够在池砚之迈进病房的时候说一句“辛苦了”。 他知道如果他好起来,他会好好照顾池砚之,无论是愧疚还是喜欢,他能陪池砚之一辈子。 后来他好了,可惜是回光返照。 陆珩当时真以为自己好了,他能说话了,能看见了,等池砚之来了他就可以安慰他。 保证他会好起来,他甚至在脑子里编了好几个笑话想逗池砚之笑的。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幻想春天的时候他就能出院。 二十来岁的年纪,这么多年头一回被人爱着,怎么可能不想活下去呢? 可惜。 医生先一步打破他的幻想。 说他回光返照的主要原因是信息素即将殆尽,加上器官已经衰竭了,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陆珩确信他是个从想要好起来就有在乖乖进食、尝试控制身体、活动脑瓜子常常保持清醒的乖小狗。 起码这件事上他是个好小狗。 拿到死亡通知书被通知最近几天“择日录取”的陆珩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池砚之。 池砚之的努力终究白费了,陆珩的也是。 他再次感到抱歉、抱歉、抱歉。 …… 上一世池砚之的队友是节目组请来的别的离婚选手,池砚之都不认识,对方肯定不会照顾他的。 那个人有带着池砚之赢吗?会发现池砚之的不适吗? 没有。不会。 没有陆珩在,池韶安对他的欺负明里暗里都不少。 病情发作、情绪不稳的时候也只能自己熬着,根本没有稳定期一说。 上一世池砚之的病至死都没有人知道,包括祁星河。 …… 陆珩在想,只是十几分钟就这么难熬,他的阿砚一个人面对着或许不会醒来的他,如何撑过那半年多呢? 第100章 亲十五分钟 “不。”池砚之借着陆珩的手让自己坐直了些:“我们不能这么任性。” “可以任性的,”陆珩说,“你想做什么都行,你只要负责去做,后面都由我来摆平。” 池砚之的额发微湿,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任性”且心安理得地靠在陆珩怀里,哪怕这个怀抱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他也得给自己找到一个正当理由。 需要有人来“批准”他做这件事。 很多年来池砚之已经习惯时不时就要自己熬过一段黑暗的情绪吞噬,他没想过求助。 自然也就从不知道有人安抚居然可以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陆珩用耐心和温柔把他从那种情绪中拉出来,这一次比上一次还明显,池砚之清楚到体验到什么叫“好多了”。 这种敷衍人的托词竟然也有可能是真实的 。 好多了的池砚之用自己不怎么转动的脑子来思考陆珩的话。 失败。 生病后理解和反应能力直线下降,池砚之选择放弃,告诉自己还是别用脑子了,要不然等到工作的时候更难用。 反正陆珩不会怪他。 ……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不会。 “所以……”池砚之觉得作为感谢他得说点什么,不能把小狗就这么晾着,但他开口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所以你说要赢,我们就赢了。”陆珩当了一回知心小狗。 池砚之表情呆滞一瞬。 他确实是想说这个,但是没有人说过小狗会读心术。 如果会这种秘术,瞒着他是很不道德的。 池砚之的思绪纷飞飘散:“你很会猜。” 陆珩想说可能因为他把心掏出来跟池砚之的贴在一起了:“嗯。” 他的侧颊蹭着漂亮老婆的头发。 “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池砚之说。 “你肯定在想着要拒绝我,反驳我,”陆珩抓着他的手指轻轻揉着,“说一局的胜利不算什么,你要的是今天都赢。第一环节的结果还没有公布,如果我小子敢不赢,你就会赶我滚蛋。” 池砚之的眼睛弯了一下。 其实他没有想这么具体,但意思也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确诊了。 这狗确实会一点读心术。 缓过情绪低潮会有短暂的高涨期,池砚之的表现就是思维发散,想一堆乱七八糟的。 哪怕池砚之明显好多了陆珩也还在释放信息素,帮他揉心口,声音又轻又缓:“要是第一环节我真的赢不了,我今晚还有机会去你屋睡吗?” “你赢了也没机会,”池砚之不客气道,但紧接着就补了后半句,“我要工作,你不能来打扰我。” 这态度软化也太明显了。 需要陆珩爬很久的通天云梯一下子就被池砚之剪短成几个台阶的高度。 阿砚还是心软,陆珩想。 换在前几天池砚之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解释一句。 “我去陪着你,你别理我就行了,”陆珩狗爪并拢,严肃发誓,“我可以不发出声音。” “你只要坐那儿就可能发出声音。” “我可以站着,”陆珩说,“站在墙角,面壁思过。” “呼吸就会有声音。” “我可以不呼吸。” 简直幼稚。 池砚之把他歪靠着自己的狗脑袋推开:“站那不呼吸你cos人形立牌吗?” 小狗蹭蹭主人:“我不管,你可以把我当成空气。” “哪有你这种身高一米九长得还不错的空气。” 池砚之说完就咬了下舌尖,想清醒一点。 算了不清醒也行。 他就说小狗还是用完就扔的好,否则他根本控制不了短暂的高涨期他会胡言乱语什么。 丸辣,这狗一定会疯掉的。 果不其然。 陆珩揽着池砚之,对着他侧颊连亲好几下,亲得池砚之脑瓜子嗡嗡的还不算,抱着他就是一顿蹭。 “阿砚你夸我了!”他语气很兴奋。 是那种池砚之就算彩票中一个亿都不会发出的激动颤抖的声音。 池砚之绷着冷白漂亮的脸:“我没夸你。” “你夸我长得还不错,你欺负我没开直播,没有好心人帮我录屏是不是?”陆珩把池砚之搂在怀里,“再夸一句。” 上次一句“挺像个人”就能让陆珩留住白毛,这回一句“长得还不错”能让陆珩往后抬头挺胸八十岁也保持一米九的身高。 池砚之没吭声。 “你夸不夸,”陆珩小声威胁,“不夸我就强行带你回别墅,今天不录了,回去我还捣乱,在你房间上窜下跳,反正我也有钥匙。” 事业心很重的池设计师成功被威胁到。 “你最近……很可爱。” 这话出口,池砚之的耳朵红得比陆珩还快。 只有他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不是不能夸陆珩,只是需要一个“批准”。 他做不到毫无缘由地再夸他准备放弃的小狗一句,这对他自己来说是一种背叛,但如果这是陆珩强迫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事实上不止他知道,陆珩也知道。 他不会真的捣乱,只是想引导池砚之说点什么。 几分钟后,陆今也走向这间休息室。 隔着几米远就被隔信息素门都没能隔住的信息素冲得倒退两步,腺体酸疼。 放弃敲门喊那两人的想法,改成发消息。 「另外一组已经在过来汇合的路上了,你们还能再亲十五分钟。」 陆珩眸色暗了暗:“乖宝,节目组让我们亲十五分钟。” 池砚之:你当我瞎吗?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你叫我什么?”池砚之问。 他音色偏冷,说话时只要没有明显高兴的情绪就会显得冷淡。 加上没有什么表情,陆珩在“老婆喜欢这个称呼”和“老婆生气了”两个选项中艰难摇摆,最终选择听从本能。 “乖宝,”陆珩吻他的鬓发,他赌池砚之喜欢这个称呼,“以后可以都这样叫你吗?” “不行。”池砚之冷硬道。 完了,赌错了。 允许他叫阿砚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叫乖宝也……太过火了。 会让他有种真的被好好珍惜着的错觉,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本能抵触和排斥。 “好,”陆珩熟练地摸额头手指胃一条龙,“那我以后经常叫。” 第101章 没有软乎乎 池砚之垂眸:“随便你。” 心跳有点快。 重新回到直播现场的时候,池砚之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看起来一身轻松,甚至一向平直的唇角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满身的信息素味道浓得让人无法忽略。 「呜呜呜陆珩你把我老婆拐去干什么了?」 「你们悄悄做了什么小动作,砚砚怎么看起来软乎乎的了!」 「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抓狂)」 传说中“软乎乎”的池砚之要是知道网上是这么评价他的,肯定得踹陆珩两脚。 他虽然是个omega,但好歹身高一八三长得也不是可爱类型,怎么可能软乎乎。 陆珩的手虚虚揽着池砚之的腰,锐利的目光从现场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姜如星身上。 微微挑了下眉。 没有太多生气的意思,愣是让周遭的空气又降温几度。 姜如星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柳昭身边躲。 柳昭在低头回消息,习惯性把他往身边护了护。 池韶安看了他俩一眼就转开目光,掩着唇轻咳几声,脸色更加苍白。 李端和谢廷玉明明并肩而立却像隔了条银河,一个漠不关心地盯着地面发呆,一个手指蜷缩又松开内心蠢蠢欲动却不敢牵一下。 终于,谢廷玉鼓足勇气拉住李端的手:“端哥,我……” 很快就被甩开,李端皱眉:“别动手动脚,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强制的亲密行为对我而言算骚扰。” 谢廷玉脸色变了变,最终没说话。 现场气氛尴尬得明显。 「这里年纪最小的是姜如星,其次是陆珩吧,一开始我觉得陆珩就够幼稚了,为什么谢老板看起来比他还幼稚。」 「虽然夫夫床头吵架床尾和,但他俩毕竟离婚两年了,和好不了也很正常。」 「刚进来,我又错过什么了吗?」 「谢老板跟端哥完全是对抗路啊……」 刚见上面就因为上个环节的配合问题大吵一架。 放在婚姻内,李端是不舍得跟谢廷玉吵的。他比谢廷玉大四岁,虽然大的让小的不是天经地义,但毕竟心疼。 心疼谢廷玉为了和他一个beta在一起而付出的所有努力,所以即便有什么矛盾,也是他自己先消化好了,再去和谢廷玉好好说。 如今婚都离了,李端才看清自己在婚姻里没少受委屈,现在自然不会再让着谢廷玉。 于是上节目的几天,两个人吵的架比在一起时一年都多。 “开始吧。”陆珩说。 夏浔奇怪地打量他,感觉自己这兄弟像是占到了池砚之天大的便宜一样。 别人剑拔弩张,他欢天喜地,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几人面前摆了几张拼接在一起的长桌,上面放着两边在第一环节用二百元预算购买的爬山相关物品。 “直播间的观众们可以开始投票啦,”夏浔积极营业,对着摄像机wink,“选出你们认为最有胜算的一组。票数最高的一组与等会儿公布的结果一致的话可以解锁双人互动直播。” 说完又补了一句:“可以提要求的那种互动直播。” 直播间里弹出了投票通道,弹幕一片热闹。 「互动直播!可以看舌吻吗?!」 「前面的,大胆点,机会不多我们看点更刺激的!」 「哈哈哈你们补药啊,直播间再被封掉可能就回不来了。」 「投星星柳昭一票吧,虽然并不看好他们,但是理论上来说他们是离普通人的生活最近的了。」 「我老公对我wink了!他一定是在暗示我投他!」 「不十四和池砚之上一pa过于默契了,投一票!」 「这一票是给漂亮老婆的,小狗你纯纯沾光。」 「你们没看前面直播吗?盲投啊?」 …… 一开始最被看好的李端谢廷玉组这一次的投票人数垫底,反而是池砚之陆珩这一组的票数一骑绝尘。 毕竟看了前面直播的观众不在少数,虽然没有把每个人拿到的物品都记录下来,但光看嘉宾们的状态和所到的商品区就能有所猜测了。 节目组公布结果的时候听到了一阵不太和谐的嗡嗡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珩手里的小型便携榨汁机正在运转。 不是。 他从哪里变出来的。 陆珩神色如常,榨好果汁倒杯子里递给池砚之。 池砚之:? “这哪里来的?”橙子和榨汁机。 “第一个环节的时候买的。”陆珩说。 谁家好人爬山带榨汁机啊……池砚之和直播间给他俩投票的观众都有点不好的预感。 「就两百块你还买这个?」 「完了完了完了,陆珩你别搞。」 “赢不了还有下一环节,”陆珩捏捏池砚之的肩,“我会努力,今天的赢家一定是我们。” 要说陆珩一开始想赢是为了池砚之,现在又多了一个目的。 互动直播! 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同样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的还有谢廷玉。 第一组揭晓的是池韶安和夏浔的。 粉色的绒布揭开的一刹那,陆珩就无语地挡住了池砚之的视线。 知道自己跟夏浔不可能存在什么目的,池韶安这一局主要还是用来立人设了。 商场里有个药店,两百块钱他全买药了。 众人看到这些药的时候,感觉他身上的药味都更重了些。 夏浔没有凑够十样,他那时候把直播开了,为了避开作弊的嫌疑没有买弹幕上建议他买的东西,零零碎碎买了几件儿童玩具,大部分时间用来跟粉丝互动了。 第二组揭晓的是姜如星柳昭。 两人倒是目标一致,两百块钱全买吃的了。 按零食品类,十样里有六样是相同的。 当时柳昭进入零食区,节目组问他为什么,他说:“星星肯定会选零食的,他就是小孩子。” 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眉眼之中并没有几分情绪。 弹幕还是狠狠磕到了。 「为骂过柳昭而道歉(跪下)」 「聪明啊,节目组没有规定大的品类,这个空子钻得我心服口服。」 「确实,我每次爬山就只带零食哈哈哈。」 「世另我。」 第102章 都接得住 最有看点的两组永远是被留到最后的。 接下来是谢廷玉李端组。 别的桌子上都是满满当当,只有属于他俩的桌子,一目了然。 两双登山鞋。 嗯……怎么不算一种默契程度百分百呢。 弹幕都无语了。 「你们这个默契程度,但凡多拿几样都不会只有一分。」 「起码没输。(捂脸)」 「我真的服了,两百元预算十件商品,你们只听到了前半句是吗?」 「知足吧,以他们俩的关系,都听到了前半句,也算是一种默契……」 看看都把观众逼成什么样了。 最后是陆珩池砚之组。 节目组把他们留到最后,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但大家还是很好奇他们都买了什么。 蓝色的绒布揭开,弹幕一片哗然。 「谁懂,一开始最不被看好的一组,居然是唯一认真参加节目的!」 「我直接被圈粉,这个态度太好太真诚了。」 「讲真池砚之这么真诚的人,我不相信他能做出那些不好的事情。」 「每天都在对他改观啊。」 「我眼泪都出来了,一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纯默契,还是真的很会替别人着想。他们居然都买了垃圾袋!这种细节也太戳人了吧。」 「你们俩好到我觉得这是剧本的程度了……」 两人有七样物品是重合的。 垃圾袋、黑色背包、矿泉水、遮阳帽、墨镜、创可贴、花露水。 非常常规但重要的物品。 陆珩剩下的三样是:巧克力、便携小榨汁机、橙子。 池砚之剩下的三样是:棒棒糖、一次性雨衣、雨伞。 居然真的能赢。 出乎池砚之的预料。 小狗邀功地看着他:“有奖励吗?” 池砚之往旁边躲了躲,黑眸沉静温柔:“小狗狗拿下最后的胜利再来讨赏。” 陆珩歪头痞痞一笑:“汪。” 当然,赢定了。 池砚之被那笑晃了眼,忘记转开目光,甚至跟着轻轻笑了一下。 接着就被捞进温暖的怀抱吻了下眼角:“乖宝,你笑起来更漂亮了。” 像是穿越回十八九岁,那时满眼醉意的陆珩意外夺走他的初吻,还说他的眼睛笑起来会更好看。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复苏。 像生命。 池砚之迟疑地抬手,拍拍陆珩的后背:“你也好看。” 「哦哟你们两个。」 「节目组给我把镜头怼在他们脸上拍!」 「好甜的糖,我就知道这是我上班摸鱼应得的。」 陆珩身体一僵,鼻腔泛酸,脱口而出:“你喜欢吗?” 池砚之的手垂下去,没接话。 陆珩也不介意,捉住他的手捏了捏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反正是你的。” 无论你喜欢不喜欢,承认不承认,我都是属于你的。 很快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 “经过前两轮对默契和配合的挑战,最后一轮考验的是婚姻里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信任。” 导演话音才落,柳昭不知道由这个词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 就连神经大条的姜如星都察觉到了,默默退开几步。 ……但是他们婚姻存续期间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信任问题。 “这一环节的名字叫信任坠入……”夏浔念手卡,“一般常见在团建活动之中,一方在一定高度背对其他人向后倒下,其他人负责接住。” 但节目组准备的版本是修改后的。 不是团建那种,一个人倒下一群人接住。 而是每组之中自由决定其中一个人摔,另一个人接住。 「不行吧,太危险了!」 「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接住的。」 「节目组疯了吗?这考验的何止是信任啊……」 「确实是信任(嘲讽),要是接不住命都没了。」 知道观众们的疑虑,导演解释说:“这一环节我们会在商场游乐场的小型室内蹦极场地进行,不到三米高度,有降速安全绳。会有专业的动作指导老师和安保人员一起。” 没有危险,纯考验信任。 毕竟即便在万全的准备下,一想到底下的人不会接住自己,那种恐慌还是很影响心态的。 节目组跟指导老师的建议都是由体重更轻的一方来“摔”,另一方负责接住。 本来陆珩是想自己上去的,他对池砚之完全信任,只是担心自己的体重坠落下来会伤到池砚之。 到时候他可以自己卸力,池砚之只需要托他一下就行了。 但池砚之一句“我没玩过这个”就把陆珩堵了回来。 担忧化作心疼,陆珩轻声说:“等节目结束,我陪你把没做过的都做一遍,好不好?” 他眼里的难过和怜惜那么真实,池砚之差点陷进去。 自保的本能让他转移话题:“你是怕接不住我吗?” 陆珩摇头:“我能接住。” 无论是你,还是你身体里的雪。 那些我没陪你经历过的过往和痛苦。 都接得住。 “你相信我吗?”陆珩问。 池砚之没说话,黑眸平静。 陆珩摸摸他的发梢:“试一试,要是害怕就不跳,我保证可以接到你,但是信任这事不用勉强。是我亲手毁掉你的信任,我会慢慢建立回来,不急这一时。” 池砚之还想说什么,旁边就吵了起来。 是姜如星。 “我不跳!”他有些崩溃地大喊,草莓信息素跟着有点失控。 陆珩皱眉,默默用信息素屏障隔开了。 他的世界里只要有柑橘味就可以,别的味道闻着烦。 柳昭无动于衷:“我会接住你。” “你不会!”姜如星捂着脸蹲到地上,“你肯定不会!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没爱过我!” 此话一出,弹幕都支棱起来了。 「这是要有什么反转吗?」 “你非得在这时候讨论这个吗?”柳昭带了点火气,一把将姜如星从地上拽起来,“你轻,你去跳很合理,我能接住你!” 本来就没什么危险,他更重一些,到时候姜如星接不住他还好,真接住了手腕疼又得哭。 旁边的陆珩没好气地哼了声,显然还在记姜如星害池砚之不高兴的仇:“婚都已经离了,现在在这里演什么深情啊。” 第103章 视角外 反正他和他老婆没离婚,也离不了。 姜如星有点怕陆珩,不吭声了。 柳昭平静看了陆珩一眼,没什么反应:“就这样吧。” 作为对照组的夏浔池韶安自然是第一组上场,刚才镜头聚焦在主要嘉宾身上,池韶安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现在镜头过来了,他抬起柔弱的眼:“我上去吧。” 夏浔没什么异议:“好啊。” 池韶安在上面绑安全绳的时候,导演组分别问两人:“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你觉得你们的默契程度如何呢?” 直播间里,夏浔扬眉笑笑,语气轻松:“不能说毫无默契,起码也是一塌糊涂。” 弹幕也跟着笑起来。 另一边的池韶安温和注视着摄像机:“我……相信夏老师。” 然后超绝“不经意”道:“我有点恐高,希望夏老师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他从高台上,目光瞥向陆珩,倏然变冷。 陆珩完全没在注意这边的动向,正歪头跟池砚之说着什么,整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凶,很乖。 池韶安面上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冷笑连连。 他和陆珩相识于几年前那次联谊,两人有共同朋友,之后也见过很多次,关系称得上朋友的朋友。 陆珩不爱理omega,池韶安也不是什么爱倒贴的人,所以交集并不很多。 直到陆珩跟池砚之结婚。 那天池砚之很高兴。 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带着那么明显开心的笑意。 他凭什么那么笑? 池砚之就该烂在泥地里,用一辈子偿还他的那十年。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池韶安故意接近陆珩,变成他“狐朋狗友”中的一员。 池砚之越是喜欢陆珩,他才越要抢过来。 只是他没想到,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换来了陆珩的厌恶。 陆珩脑震荡住院的时候他跟着陆珩其他朋友一起去看望,他当然注意到了门外的池砚之,所以故意借口头晕,让陆珩的其他朋友把病床边的椅子让给了他。 他知道池砚之那个人情绪一旦出了问题,就不会注意到别的事物。 房门半掩着,其实池砚之只要推门进来就会发现病房里一群人,且陆珩根本没理他,在听另一个人说话。 手里跟池砚之发消息的聊天框都没退出,一片绿色和小狗表情包,生怕白色气泡出现他不能及时看到似的。 池韶安知道池砚之不会推开那扇门。 陆珩不理他没关系,他只要让池砚之看到他希望池砚之看到的就行了。 他去看陆珩自然也不是因为有人跟他说白月光之类的事情,那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他知道池砚之会信。 只是……池韶安眼里划过一些恨意。 他生日宴那天陆珩带池砚之离开,没一会儿就返回来跟他爸单独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池林当晚就因为被信息素压迫而进了医院,家里公司的股票第二天出现暴跌。 他用警告池家唯一的alpha的方式来庇护池砚之,直接攻击最强的一个比逐个击破更有威慑力。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是陆珩第一次用陆家的关系去打压别人。 为了池砚之。 可惜了,陆珩没长嘴,池砚之也不会领情。 没长嘴的陆珩现在正在捏池砚之的手指:“一会儿你不要……” “知道了,”池砚之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怎么这么啰嗦。” 年纪轻轻的跟个老大爷似的。 陆珩熟练重复一条龙的动作,浓密且又长又直的睫毛低低覆下来。 池砚之转开视线。 破狗。 长这么好看是要勾引谁。 陆珩用酸疼的腺体持续释放安抚信息素,现在浓度低了一些,淡淡的,很舒服。 他知道自己不够好,但是他在努力了。 十四岁到二十四岁,十年时间久到让他忘记自己曾经是会爱人的了。 小狗天生就有爱人的本能,暂时忘记了,也会找回来的。 节目组:“下来之前跟对方说点什么吧。” 池韶安收回目光,看了看跳台下面:“我真的恐高。” 他刚才都说了恐高了,怎么这些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夏浔直肠子,“你恐高干嘛主动要求上去?” 他差点就想说你不会准备上去博同情的吧。 姜如星:“要不安哥你别跳了,换夏老师吧?” 谢廷玉蹙眉:“别耽误时间。” 池砚之看着完全置身事外的陆珩,突然问:“……你不说点什么吗?” 陆珩全身的警报都拉响了:“这是拒绝我的新型手段吗?” 池砚之:…… 这几天陆珩的态度他不是真的没有动容,想了想:“等会儿结束了我有问题问你。” “现在不可以问吗?”陆珩疑惑。 生病让池砚之多了一个习惯——重要但不紧急的事情他会往后拖,在令他安心的时间地点再慢慢做。 眼下环境嘈杂,他很难专注。 现在他在回祁星河的消息。 他拜托祁星河帮他找个好一点的丧葬团队。 祁星河快吓疯了,差点当场把电话打过来,好在池砚之及时说了平叔的事情。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祁星河回消息,「你安心跟陆珩谈恋爱。」 谈恋爱? 他看着像在和陆珩谈恋爱吗? 池韶安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闭眼倒了下去。 夏浔顺利接住他,扶他站稳。 第二组是柳昭姜如星。 从站上跳台姜如星就一直在哭:“我不录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柳昭有些不耐烦,“没有危险。” “我信不过你。” 人在恐惧之下确实会说出一些实话。 柳昭点头:“没事,我也信不过你,但既然是节目安排,我就会接住你。” 有的事情不是确定了没有危险就一定敢做,每个人的阈值不同,姜如星是真的胆小。 最终他还是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的行为引发了一些思考。 「这就是婚姻吗?两个虽然结婚不久,但离婚也不过一个月,是从来没有建立信任,还是这信任太脆弱了呢?」 「没有信任的婚姻是注定失败的。」 「不过可以理解吧,换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别人。」 第104章 我只是想赢 姜如星下来后两人毫不意外吵了一架,节目组询问过他们的意见后视为弃权。 第三组是陆珩池砚之。 陆珩陪着池砚之站上高台,他之前玩过一些极限运动,工作人员给池砚之扣好安全绳之后他又检查了一遍。 捏捏池砚之的掌心:“害怕就放弃,知道吗?” 他不求池砚之现在就相信他、接受他。 “这次不是唯一一次,你想玩这种室内蹦极我们随时可以再过来。” 毕竟自己一个人玩往下跳和知道下面有个人等着是不一样的感觉。 前者只需要释放勇气、相信自己。 后者却是个比赛,接住了才能赢。 “知道了,”池砚之小声说,“你快下去。” 池设计师心情不错,看到池韶安那组完成挑战之后难得冒出了一种要赢过他的胜负欲。 看着站在高台上的、不哭不闹不恐高的池砚之,导演默默擦汗,心道终于到正常人了。 拍这种节目受到的精神折磨不知道要让他折寿多少年。 “开始之前要跟对方说点什么吗?”终于能进行正常的流程了。 陆珩仰着脸看池砚之,白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晃动,眼神里满是认真:“我爱你。” 抑郁症会有自我价值感的缺失、自我评价降低,所以陆珩要反复告诉池砚之自己爱他。 重复的提醒会形成潜意识,渗透到池砚之的灵魂里,让他慢慢相信,慢慢记得。 池砚之没想到他说这个,他以为陆珩会说点“我一定会接住你”或者让他不要紧张、害怕就放弃之类的话。 他愣了一下:“我知道了。” 看他这个表情他就不知道,只是习惯性答应而已。 陆珩:“你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池砚之想了想:“今晚不可以进我房间。” 「哈哈哈砚砚好可爱。」 「没想到吧陆大少爷。」 「所以不十四你到底做什么了让漂亮老婆这么抗拒你进房间。」 “好,你得工作,我知道了。”陆珩无奈。 想听他家乖宝说点情话可真不容易啊。可是强调不让他进房间的乖宝也好可爱,好想知道如果硬闯会发生什么。 「家人们,我磕到了!池砚之这句话就是平常日子里会说的话啊!」 是啊,过日子是不一定要每天说情话的,别的话也很重要。 陆珩张开双臂。 池砚之背过身去,没有半分犹豫地向后仰倒。 有安全绳意味着落下的位置并不能确定,所以哪怕一个放心跳一个认真接也有可能因为现场的视觉误差出现接不住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如何能百分百相信下面的人能接住自己呢? 危险是没有的。 但真的很考验信任。 陆珩的眼睛紧紧盯着池砚之,在他向后倒之前几次小幅度调整了角度。 像是不断调试精准度的仪器,稳稳将池砚之接在怀里。 镜头捕捉到他没有马上放下池砚之,而是说了句什么,等池砚之点头之后,吻了下池砚之的唇才把人放下。 低着头亲手帮池砚之解开安全绳。 「朕的唇语翻译呢?」 「他是在问池砚之能不能亲一口吗?」 「我是唇语翻译!我来了!他说的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陆小狗你是会关心人,活该你小子还有老婆!」 池砚之想过他的毫不犹豫可能会让陆珩很惊讶,却没想到他先关心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节目组采访当事人的体验感受。 陆珩温柔注视池砚之:“我很感谢他对我的信任。” 滚烫的目光似乎融化一切寒冰,池砚之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我只是想赢而已。” 「宝儿啊你好实诚。」 「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直播的时候被问为什么来参加节目,砚砚是不是也很实诚说因为节目组给的太多了。」 「我也记得,我当时还觉得他好装,现在打脸了,是我装,我简直逼king。」 「谁说这款清冷美人不好的?这漂亮老婆可太好了!」 最后一组是李端谢廷玉。 临上高台之前,谢廷玉追着李端:“我肯定能接住你的,你放心跳。” 说一遍两遍还好,次数多了李端就有点烦:“你跟着人家陆珩学什么表决心啊?” 谢廷玉不说话了。 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 陆珩跟池砚之关系明显破冰,谢廷玉在观察陆珩的行为模式,然后进行分析。 跳前对话环节,谢廷玉在下面大声地喊:“李端——我错了——给我个机会——” 他嗓音哽咽,有些颤抖。 陆珩虚虚捂住池砚之的耳朵,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 池砚之听到他小声的吐槽,没忍住弯了下唇角,右颊露出浅浅的梨涡。 陆小狗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快准但轻地吻了吻那个梨涡。 “你别太过分了。”漂亮老婆冷淡地推了陆珩一把。 以前还知道亲他需要先获得许可,现在倒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亲过来。 但是……不讨厌。 李端被谢廷玉突然而来的大嗓门震得直皱眉,下面那人眉眼成熟,他却仿佛看见最初的少年。 确认恋爱关系那天,谢廷玉和他在江边看烟花。那时江边人很多,少年总是不缺乏热烈的勇气。 他对着江面大喊:李端——我喜欢你——给我个机会—— 李端静静看着他,只说了个“好”字就被谢廷玉抱着亲。 关系出现问题之后李端很多次去那条江边。 仿佛见到十八岁的谢廷玉的影子,少年攥着他的手腕请他不要放弃。 于是江边夜里再冷的风也没能及时吹醒他。 他居高临下,隐约看见谢廷玉眼里的希冀,或许他仍在期待着那个“好”字。 李端轻声说:“无论我们的关系变得如何,此刻我是相信你的。” 他转过身,犹豫几秒后闭眼往后倒。 谢廷玉自然也不会掉链子。 接住、落地、分开,镜头晃过的时候谢廷玉眼眶是红的。 李端抬手,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被采访到为什么仍然信任谢廷玉的时候说:“我了解他,知道他一定能接住我。” 第105章 现在就离,立刻就离 谢廷玉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低声说:“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李端难得对他笑了一下,像是刚才那一跃让他又放下了一些执念。 如同十年前被少年拥抱时那样落进二十八岁的谢廷玉怀中,十年光阴在短暂几秒中交错,最终释然。 毫无疑问今天的游戏环节是陆珩组取得了胜利。 之后便是回到别墅的日常相处了。 池砚之回房间跟满满聊了几句平叔葬礼的事情,刚挂断电话陆珩就卡点出现,从门边冒进脑袋:“晚上不能过来,现在可以吗?” 池砚之刚把电脑和直播间打开:“现在也不行。” “好无情啊,”陆珩推门进来,把榨好的果汁搁在他桌上,弯腰开小风扇,“我只是来送个果汁。” 陆珩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直播手机的屏幕,看到满屏的「漂亮老婆」。 眸色一暗,揽过池砚之的肩,轻柔的吻落在他侧颊,宣示主权般点点直播间的各位:“夸他漂亮,可以,叫他老婆不行。他是我的,只能我叫他老婆。” 池砚之毫不客气地拆台,镜头看不见的位置踩他一脚:“你也别叫。” 都要离婚了还老婆什么老婆。 小狗的表情一秒变得委屈巴巴,眼睛里却是柔和的笑意。 有情绪是好事情。 池砚之不自在地别开眼:“我得工作,你快走。” “为什么他们能看,我不能看啊?”陆珩跟弹幕吃醋。 池砚之轻抿唇角,没有说话。 见老婆有生气的趋势,陆珩老老实实滚了。 门都没出池砚之就听见他点进了自己的直播。 池砚之:…… 他开直播就是混时长,不怎么互动。陆珩回自己房间盯着手机屏幕欣赏自家老婆的盛世美颜。 总直播间的镜头在李端那一组。 两个人分坐沙发的两头,一个在看剧本,一个在处理文件,气氛静谧祥和,当初热烈相爱的人不会想到这样普通的相处画面在几年后都会变得难得。 「这俩工作狂。」 「谢老板!现在是工作的时候吗?!你醒醒啊!」 「以端哥老粉对端哥的了解……谢老板这把已经凉透了,醒了也不好使。」 …… 半个小时后池砚之下播,陆珩又去敲门。 池砚之正好去洗了把脸,开门很快:“进来。” 陆珩见他神情严肃,跟上去反手把门关了:“你问吧。” 他记得池砚之说结束了要问他个问题。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别紧张,”池砚之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他明明不在意的,今天却想要个答案,“你……” 陆珩把他拥进怀里,先进行额头胃手一条龙再释放信息素:“嗯?” 池砚之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他开不了口,但是不开口这个问题少说能折磨他三天:“去民政局那天,你从楼梯上摔下来进了医院……池韶安怎么会去看你?” “?”陆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池砚之说的是什么时候,“那天顾轻舟跟人说我跳楼了,那群神经病专门来看我笑话,他跟那帮人一起来的吧,我没怎么注意。” 一群狐朋狗友,他本来就烦,满脑子都在想池砚之,根本没在意当天来的都是谁。 原来是这样。 小狗把人抱得更紧:“到你回答我了,是不是吃醋了?为什么没有早些问我?” 池砚之低着头没说话。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可问题出口的那一刻心脏紧张到几乎停跳,得到答案的时候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似乎都轻了一些。 “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alpha,”陆珩轻声道,“你生病了我都不知道,所以你不敢问也不愿意问。” 他偏过头亲吻池砚之的发丝:“今天你愿意问了,是不是代表你还是有点在乎我的?” 池砚之也不知道。 他现在不想思考。 “你的情况有看过医生吗?”陆珩问,“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行吗?” “我不记得跟你说过我生病了……有点焦虑情绪对人类来说很正常不是吗?”池砚之说,“祁星河陪我去看过了,没有多大的事。” 医院是肯定不能让陆珩陪他去的。 陆珩低眉认真地看着他:“你不要骗我,明天要去爬山,你今天必须得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了,否则我不放心。” “我真的……” “池砚之。”陆珩松开他,为了表达情况非常严肃,喊了全名。 拥抱自己的温暖怀抱没了,有点冷,池砚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陆珩马上注意到了,伸手关掉小风扇:“你非要让我挨个医院去问吗?” 池砚之猛地抬头看他,漆黑的眸染上怒气:“医院有义务保护我的个人隐私!” “你是我的omega,我们还没有离婚!”陆珩在这件事上态度很强硬,“你生病我有知情的权利。” “那就离婚!”池砚之噌地站起来,起身太急眼前涌上一阵黑雾,“现在就离,立刻就离。” 他攥住陆珩的手腕往外走:“陆珩,这破节目我不录了行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陆珩上前一步,强硬地把他按在怀里,黑檀木信息素又急又凶:“节目可以不录,婚不能离。你不告诉我,我就去查。” “私自调查别人隐私是违法的,哪怕我暂时还算你的配偶。”池砚之用力推他,颤抖的手腕用不上力气,最终只能作罢。 “我这不是私自调查,我已经通知你了。”陆珩被那句“暂时”刺痛,脸色有些发白。 黑檀木在房间蔓延,池砚之身体不适被驱散,在胸腔涌动的情绪却始终堵在那里。 “陆珩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了不起?你多有本事啊,”池砚之语气微嘲,唇畔勾出一丝冷笑,“只要你想,我在你面前就一点隐私都不能有,是吗?” 陆珩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柔和下来:“阿砚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有什么隐私都可以,但是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 他小心地帮池砚之顺气。 “我自己有数。” 第106章 你是不是会点蛊术在身上 “陆珩,你要是真有一点心疼我的意思,”池砚之闭上眼,轻嗅着黑檀木的味道,“就别逼我,别去查。” 陆珩没吭声。 他已经让人去查了。 不光是现在的,还有池砚之从小到大所有的就诊记录。 今天话赶话说到了这里,他没想惹池砚之生气。 非常规的调查手段没那么快,最容易的方式其实是给医生塞钱……但如果池砚之真的生了什么病,他的医生又没有职业操守收受贿赂的话…… 陆珩又希望池砚之一辈子不遇到这样的医生。 明天就要爬山,会耗费一些体力。陆珩只是想知道池砚之的情况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他不明白的是,他已经见过池砚之抑郁发作的样子,为什么池砚之还是不愿意告诉他。 他得理解。 陆珩反复提醒自己,他得理解。 人和人之间最难做到的就是感同身受,再近的关系,再亲密的人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陆珩强迫自己回到他不想回忆的那段时光。 精神病院里,瘦削的少年四肢都被磁控约束带捆住,他平静躺着,怎么看都不像能做出过激举动的人。 拒绝治疗。 拒绝吃药。 他说他没病。 医生怎样的病人都见过,何况是全国最知名的精神病院。 不是他说没病,就能让人相信他真没病的。 如果这个时候池砚之在他身边安慰他,他会不会愿意承认自己生病了? 不愿意。 那天他刚做完mect,没有忘记什么事情,因为没有人在医院陪护,没有人问他记不记得什么事,所以他默认自己没有忘记任何事。 两个月时间,mect做了三次。住院记录上写的是“创伤障碍”。 出院的时候很平静,来接他的人他不认识,他还跟人打招呼。 那时候他刚满十五周岁,回家休息了个把月回校上学,几个月后家里砸钱让他去了国外。 后来他给十七岁的池砚之塞了一支橘子味的棒棒糖。 …… 原来他也不愿意。 果然时间久了,人甚至无法共情从前的自己。 “如果你非要查,我就只能现在……” 池砚之没说完,但陆珩懂了,他从记忆中抽离出来更紧地拥着池砚之:“别。” 池砚之清晰地感觉到陆珩的身体在发颤,滚烫的眼泪急急落在池砚之肩膀,转瞬冰凉。 “我只是……担心你,”陆珩哽咽,“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心疼、担忧、怜惜。 这样的情绪别说别人了,连自己陆珩都没给过。 “我刚跟你说话太大声了,在你心里的评分是不是又降低了,”陆珩咬着牙根控制泪意,“对不起。你还没准备好,还没有信任我,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发脾气,你别生气。” 盘旋在池砚之胸腔的愤怒因陆珩的眼泪彻底消散,池砚之僵硬地抬手,缓慢拍拍陆珩的肩。 陆珩在道什么歉。 陆珩只是在关心他啊。 小狗胡乱把眼泪蹭在池砚之的衣服上:“我给你洗。” “这件得手洗。” “我来手洗。” 池砚之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手洗衣服?” 毕竟以前陆珩的衣服不是丢洗衣机就是送去干洗了,大少爷的衣服就算不洗一天丢一件也是很正常的。 陆珩继续蹭他:“就算不会我也能学。” 再说他本来就会。 池砚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准备拿我衣服练手?洗坏了就不还我了是吗?” 这要是动画片,陆珩头顶高低得冒出一个亮起的传统但自带音效的灯泡。 好主意啊。 还是老婆聪明。 他可以假装洗坏了,然后……嘿嘿。 信息素的波动都变得雀跃。 真好哄啊,池砚之想。 都不用专门哄他,只要正常跟他说两句话立马就哄好了。这是合理的吗。 陆珩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能猜个七八分,但谁家好人洗个只是沾了眼泪的衬衫都能洗坏啊 。 房门被敲了两下,还没池砚之说请进,姜如星就大大咧咧地推开门:“砚哥……” 正拥抱在一起的陆珩和池砚之:…… 姜如星怔住:“呃,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你说呢?”陆珩眼眶还红着,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转而握住池砚之的手,漠然开口,“什么事?” “我是来通知晚上吃烧烤的……群里的消息你们没有回复。” 陆珩:“人类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在看手机,吃饭的事情不需要提前两个小时通知,敲别人的门不等回复就进来很没素质。” “嗯……”姜如星看了眼镜头的方向,又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我们游戏环节失败的任务是一起去购买烧烤食材……安哥让我来问问砚哥要不要一起。” 池砚之身体一僵。 陆珩把他护到身后,危险地眯起眼睛:“失败任务,让赢组的人来做,那我们还赢什么?转告你那安哥,少来沾阿砚的边。” 房间的门没关上,池韶安开着个人直播就站在走廊里,陆珩的话清清楚楚传到直播间里。 陆珩听到回音眉心微蹙,把陪睡小兔塞进池砚之怀里:“乖宝,我去看看。” 他走出池砚之的房间把门关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池韶安的直播镜头里。 池韶安带着勉强的笑:“没事的,我就是问问,怕买不到砚之喜欢的……李老师,你觉得呢?” 李端靠在楼梯扶手边看着楼下的谢廷玉,闻声转过头来:“我也不太明白,带上砚之等于作弊,不是吗?” 晚饭的预算是有限制的,老婆组按排名金额起点不一样,分别是十块、二十、三十,后续要靠alpha组做家务完成任务来获得。 食材的购买完全随心情,但需要满足胜利组的口味。陆珩和池砚之会写下喜欢的食材在吃饭的时候公布。 池韶安轻轻摇头:“是我考虑不周了。” 陆珩用手机点进池韶安的直播间看了看弹幕,果然一水儿都是夸他人美心善的。 更不能理解了。 “你是不是会点蛊术在身上?”陆珩问。 第107章 取不出标题 他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进了直播间里,引来弹幕上的一片骂声。 严格来说池韶安是个设计师,只是参演了一部网剧而已,粉丝粘度这么强陆珩确实是没想到。 池韶安的直播间里画风跟主直播间完全不一致,是对他一个人毫无底线的夸赞和偏袒。 因为陆珩这句话,更多人从主直播间涌进池韶安的直播间,然后……只要有新的弹幕出来就会被原本的观众集中用更多的发言压住。 到头来弹幕上还是那些心疼池韶安的话。 一句别的都看不见。 直播间人数大幅增加又大幅下降,观众回到主直播间。 「真跟养蛊似的。」 「我以前还挺喜欢这类病弱美人的,但他粉丝好吓人啊……」 「顶流的直播间都没有这么多刷屏的好评吧。」 「肯定有问题。」 李端不太在意他们在聊什么,他能看出来池韶安想拉他站队。可这又不是小孩玩过家家。 他从扶手处往下看,谢老板正在笨拙地擦一楼扶手边的置物架。 挺有意思。 一霸总上这种节目不就是体验生活找罪受吗。 旁边的柳昭干起活来比他利索多了。 “走吧,”李端淡道,“先列个购物清单。” 初始预算只有六十块钱,其他全靠alpha辛苦做家务获得……李端的习惯是先列好清单计算总预算,再跟alpha们沟通具体还差多少。 “就不能我们边逛边说吗?”姜如星问,“万一清单上的东西买不到,不就白列了?你说呢,安哥?” “我……”池韶安关掉直播,“我都行。” 他根本没做过这种事。从他被接回家开始,无论他需要什么都可以让池砚之去跑腿。池砚之不在家他也可以使唤苏双双或者佣人。 没有什么事情是非得他亲自去做的。 “清单只是个大致方向,不代表一定要一模一样,我只是需要知道大致预算,”李端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或者你们组织过家庭烧烤聚餐的可以直接告诉我预算。” 他是所有人里面最大的,自认为有义务包揽主要事项。 姜如星摇摇头:“这些事都是柳昭来安排的。” 池韶安轻声:“我身体不太好,所以……” 李端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你身体不好我们第一天就知道了,大家都给了你应有的照顾,没有必要在镜头面前反复提醒我们。” 他的目光平和温润,却像看穿了一些事情一样。 池韶安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对、对不起,李老师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端莫名就有点理解为什么陆珩看上去越来越讨厌池韶安了。 这人一开始给人的印象不错,但相处久了,骨子里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倒是一开始不怎么理人的池砚之更让人有好感。 他先一步下楼,楼下的三个人看起来分工明……一点都不明确。 谢廷玉整理置物架,但踩在柳昭刚刚拖过还没干的地上。 柳昭不面对姜如星的时候称得上性子温吞,踩脏了就再拖一遍,任劳任怨地……用拖把头绊倒了突然准备出门倒垃圾的夏浔。 夏浔摔倒的时候扶了一把置物架,置物架一晃荡,谢廷玉刚整理的全乱了,几个装饰摆件掉在地上摔碎。 “你们……!”谢老板正要发作,抬头看到李端站在楼梯上,似乎在笑。 那点气一下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嘴边的责怪张嘴变成了:“你们别被扎到,我来赔。” 谢老板刚才跟夏浔交流过,怒学一些追人小技巧。 嗯,跟一个毫无恋爱经验,且最好的俩朋友一个刚失恋,另一个也刚……在失恋边缘疯狂试探的人学追人。 夏浔跟他说主要是别吵架。 理由是他最好的兄弟陆珩认为李端谢廷玉总吵架会吵到他老婆。 谢廷玉非常不满意这个理由,但一经提醒就想起来自己的初心是追人。 这个节目都是他投资的,一开始他还请了谢家酒店的大厨……为什么后来他的行为逐渐跑偏了呢? 李端越是不在乎他,他就越想引起李端的注意。然后无能狂怒发脾气,将一切引向更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 李端的手机震动了下,他看了眼消息,收起手机时面色如常:“谢老板,今晚的饭靠你了。” “……好。”李端明显的示好让谢廷玉喉间哽咽,张张嘴,却只说出这么一个字。 姜如星跟着下来,看着忙碌的柳昭,乖巧道:“辛苦啦。” 柳昭没看他,敷衍地“嗯”了声。 池韶安下来的时候夏浔拎着垃圾袋被陆珩咬了一样冲出去。 工作的时候最好放下私人恩怨,这个道理夏浔是知道的。 池韶安本人跟他没有实际恩怨,这个事实夏浔也是承认的。 但他……却是不太能受得了池韶安身上一天比一天重的药味。 也没人见有人给池韶安熬中药送来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药味。 虽然也有可能是池韶安自己带了中药液或者要洗药浴之类的。 好吧,夏浔承认他就是不太喜欢池韶安这个人。但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避开。 他是公众人物,更不能让自己的态度太明确,否则总会有不理智的“粉丝”因为他的态度而网暴池韶安。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希望世界和平,工作顺利,陆珩追回池砚之。 池韶安三人乘节目组的车出门。 谢廷玉一改之前高傲的姿态主动跟柳昭学习怎么做家务。 三个alpha以柳昭为领导在别墅里没活找活,只为增加预算。 导演:让你们自由发挥不是让你们把原本就不需要打扫的地方硬生生挑出毛病打扫一遍。 「谢老板从来没为一点小钱这么努力过吧哈哈哈。」 「我是星星的粉丝,但是不得不说柳昭看起来……真的很适合结婚。」 「浔宝你刚才扔过垃圾了,不要再创造垃圾去扔了!」 陆今也让夏浔去通知楼上那俩人准备互动直播。 夏浔:“这个也算家务,对吧?” 第108章 我是恶犬 陆今也:“看出来你是真的想吃烧烤了……” 陆珩回池砚之房间的时候池砚之脸色不太好,坐在床沿低头看着手机上弹出的一条条消息,迟迟没有回复。 目光有些空洞,似乎在透过那些新消息看见别的画面。 刚才被打断,陆珩回来没再问生病的事,自然地把他往怀里一搂:“谁的消息啊?” 池砚之回过神,苍白的指尖连点了好几次退出键:“没什么。” 那就是有什么了。 陆珩去夺他的手机。 池砚之握着手机的手往后一藏:“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黑檀木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乖宝,手机给我看看。” “不行,你别得寸进尺。” 陆珩静静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强硬地把他按在床上,欺身压过去,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薄在池砚之耳侧引起一阵战栗。 池砚之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陆珩的衣角:“别这样。” “乖,我不看别的,就刚才那个人的。”陆珩语气温柔,手却不容拒绝地从池砚之手里把手机抢过来,“你情绪不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池砚之没说话,呼吸和心跳都乱了,眼眶发红:“你别……” “算我强迫你的,我等会儿跪下给你道歉。” 陆珩安抚地亲吻池砚之的鼻尖,翻身坐起来,按亮屏幕,对着池砚之用面容解锁,点开微信最上面的消息,另一只手牢牢把池砚之的手握在掌心。 周围的空气一寸一寸变冷。 他低着头,白色的额发垂下来遮盖住眼中翻涌的戾气。 池砚之呼吸急促,想阻止陆珩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脑海中出现了新的声音。 让他看看。 让他知道。 陆珩花了几秒钟就把聊天记录看完了,然后截图发给了自己。 把手机丢到一边,牵着他的那只手松开。 池砚之闭上眼,手指无力地蜷着。 不想看陆珩的反应…… alpha焦躁的脚步在房间里响了几圈,接着是膝盖重重磕上地板的声音。 池砚之没料到他说跪就跪,茫然撑起身子伸手拉他:“……你别这样。” 生病后语言能力退化许多,池砚之分不清自己的感受,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只能说别这样。 他早习惯了,用不着……同情。 “我为抢你手机还看你隐私的行为向你道歉,”陆珩跪在他脚边,仰着脸,一脸严肃地问他,“我是你的小狗,这件事你是清楚的吧?” 这算什么反应。 池砚之缓慢地点头:“嗯。” 想象中陆珩因为被承认小狗身份而跳起来庆祝的画面没有发生。 陆珩把他两只手都抓过来握着,又问:“你知道我的品种吗?” 很奇怪。 焦虑感就这么在陆珩的信息素和不着边际的问话中被稀释掉了。 如果他不在,池砚之知道自己又会被那团黑雾包裹住,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放弃挣扎,独自缓过劲然后妥协。 这次没有,因为陆珩在。 最近几次陆珩都在,这一次更是在他还没陷入黑暗的时候就打断了。 池砚之胸口的起伏变缓,思维下意识就跟着陆珩的引导走。 “……白色的,小狗。” “不,”陆珩说,“我是恶犬。” 池砚之过往习惯的步骤完全被打乱,他看着那双真诚的黑眸,头顶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一看你就没有养过恶犬。” 确实没养过,但这和刚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嗯。” 陆珩掌心的温度从皮肤渗透到血液,池砚之彻底平静下来。 “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池砚之不明所以地摇头。 “我来教你,你跟我说,”陆珩笑了,桀骜的眉眼显得干净温柔,“狗狗是主人最真诚的伙伴。” 这种神经病一样的话要池砚之怎么开口。 池砚之大脑一片空白,犹豫几秒:“狗狗是主……” 不行。太幼稚了。 不符合他的行为模式。 陆珩没计较,继续道:“主人受欺负的时候不应该瞒着狗狗。” 池砚之:?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抽象。 “所以……”陆珩抬起他的右手,轻吻他的手背,“有人欺负你的时候,你得学会放狗咬她,而不是自己忍着。” 池砚之:…… “陆珩,这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我不理她……” “可能吗?”陆珩拆穿他,“我要是不抢你手机你肯定就像上次一样把委屈全咽回去了。” “我没委屈,”池砚之试图解释,“我已经习惯……” 那双沉静的黑眸让池砚之说不出话。 从昨晚陆珩来抱他的时候就有什么悄然改变,池砚之发现自己的推拒排斥对陆珩好像失效了。 陆珩的变化迅速,从起初的无措变成现在的坚定,仅仅用了几天时间。 而他似乎也无法再对陆珩冷漠。 这不对,他明明决定好的…… 现在他甚至在陆珩的蛊惑下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为什么。 “你只是觉得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放弃了,不是习惯,”陆珩认真地道,“就算真的习惯了,你的恶犬也准备让你改改。” 池砚之意识到失控。 陆珩在敲他紧闭的门,他不开,于是陆珩企图撬锁。 以一种看似温柔实则强势的姿态。 他想要进来,并且不给自己拒绝的权利。 这不在他预想过的范围内。 没有任何过往经验可以教池砚之如何应对。 “你不知道怎么做,我会教你,”陆珩说,“你只需要做到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然后……” “什么?” 陆珩亲昵地用脸颊蹭他的手背:“然后就别管了,偶尔给我加饭作为奖励。” “加饭?” “亲一下抱一下都可以,夸我也行,或者……不让观众叫你老婆。” 池砚之觉得自己做不到。 陆珩想要他依赖他,可他从来都是被依赖的那个。 但……脑子转不动。点头比思考容易很多。 被哄着晕晕乎乎主动把手机交给了陆珩。 陆珩屏蔽了池砚之手机上的苏双双,顺便把自己的聊天框置顶:“小狗发布任务,主人需要做到,不再点开这个对话框,不再回复她。我会每天帮你清空,并截图留证。” 第109章 要不我坐你腿上也行 池砚之承认自己现在脑回路不大正常:“我是主人。” “对,”陆珩表示肯定,“你是主人。” “那为什么是你给我发任务?”池砚之疑惑。 陆珩愣了一下。 老婆好可爱啊,救命。 “因为我是会说人话的神奇小狗。” 陆珩用池砚之的手机送池韶安拉黑删除一条龙:“乖宝,我随时都在,如果那个女人给你打电话,第一时间来找我,不要自己接,知道吗?” 他单手操作,另一只手拉着池砚之的手:“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就把她删掉。” 池砚之点头。 池砚之平时工作要用微信跟工作室的人沟通,要不然陆珩都想直接接管池砚之的微信了。 紧接着池砚之看到陆珩又置顶了祁星河、方珏的聊天框和一些工作群。 “这个满满……是谁啊?”陆珩随口问,并没有点进消息去看。 其实即便点进去也是空的。 “朋友。”池砚之说,等着陆珩的反应。 “那就置顶。”陆珩把下面的安安、阿纯和池砚之近期聊过的人都置顶了。 陆珩不是想自己的消息被优先看到才置顶的吗…… 池砚之有些涣散的眸盯着陆珩白色的发丝,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陆珩的用意。 整个微信页面都被置顶聊天框占满了。苏双双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顶上来了。 池砚之没有非社交不可的人,陆珩置顶的那些已经是平常需要联系的全部了。所以只要他自己不往下翻,就不会看到苏双双那些影响心情的消息的。 陆珩做完这一切才把手机还给池砚之。 虽然表情正常,但池砚之就是觉得他委屈巴巴的,虚拟尾巴都不摇了。 果然。 陆珩嘴角向下撇,又抿住唇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不高兴。 池砚之苍白的指尖勾着他的下巴一抬,盯住那双眼睛:“你在伤心吗?” 陆珩别过眼,声音很轻:“我没有啊。” 那可太有了。 但陆珩学乖了,他的阿砚刚刚情绪缓和,他不想耍脾气惹阿砚不高兴。 只emo了这么一秒,陆珩就恢复成正常状态:“阿砚,我们……” “那你尾巴怎么不摇了?” 陆珩:“?” 池砚之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你不知道吗?你高兴的时候尾巴摇得很快,跟螺旋桨似的,感觉都快抡冒烟了。不高兴的时候耳朵跟尾巴一起耷拉着。” “那么明显吗?”陆珩被他说的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有尾巴。 但是。 老婆跟他说了好长一段话。 这次不是推拒他。 是在夸他可爱!好耶! “又开始摇了。”池砚之说。 陆珩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有些转不开眼睛。 “所以你刚才在伤心什么?” “我……”陆珩早被他几句话哄成胚胎,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我在想,你为什么跟他们聊不跟我聊。” 池砚之看着他,目光逐渐柔和。 陆珩自我认知不是很明确,谁家恶犬这么乖啊。 明明就是可爱小白狗。 “因为我和你每天都见。”池砚之脱口而出。 热意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脸颊。 陆珩肯定是背着他学蛊术了,否则怎么可能他前两天还好好的,现在就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可恶的小狗,诡计多端的小狗。 陆珩傻兮兮地仰着脸笑。 池砚之的目光游移开,总觉得掉进了什么陷阱。 敲门声响起拯救了尴尬的池砚之:“请进。” 夏浔打开门,愣住:“呃,就是说,知道你们不拿我当外人,但是……下次玩这种y的时候可以不让我进来的。” 池砚之的目光缓缓下移。 忘记陆珩还跪着了。 脑子里一阵嗡鸣。 ……要不还是死了算了。 他坐起来想拉陆珩起来的时候腿是岔开的,陆珩就跪在他腿间。 从夏浔那个角度看过来应该很像…… 现在他退出节目连夜搬离地球还来得及吗? 陆珩噌地站起来把红温的老婆护在身后,显然也联想到了某些有伤风化的内容:“什么事?” 夏浔给了他一个“哥们懂的”的眼神:“今也姐让我来通知你俩准备互动直播……原来你们已经互动上了。” 后半句声音在陆珩带着警告的目光中越来越小。 “快滚,”陆珩没什么威慑力地骂了一句,跟夏浔出了门,认真道,“他脸皮薄,少开他玩笑。” 夏浔拍拍他的肩:“知道了。” 但是很不解:“你不是在下跪道歉吗?这种事为什么也要脸红啊?” 陆珩:…… 真是错怪夏浔了,他忘了夏浔这孩子根本反应不过来的。 夏浔拍过下跪求复合的角色,很自然地就把这当成情感互动了,压根没往别处想。 他下楼想了足足五分钟才反应过来。 不是! 这两人怎么这样啊?! 都还没追回来,他就是个小黄人也不可能往那方面想啊! 池砚之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一万的可能性是疯掉了。 不是很想见人,尤其是陆珩。 但陆珩是小狗。 池砚之不记得陆珩怎么哄好了他,大概是又趁他思维不在线亲亲抱抱了。 很快有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书房开了与观众互动的特别直播间。 观看人数噌噌上涨。 「终于开始了!」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陆珩不太满意地看着坐在另一张沙发椅上的池砚之。 池砚之换了件白衬衫,往那一坐脊背挺直,眉眼清冷,像幅宁静的画卷。 他跟弹幕打了个招呼,才注意到陆珩的眼神:“?” “太远了吧。”陆珩嘟囔了句,很认真地问弹幕,“这样能看清楚吗?” 弹幕立马会意。 「不行,我手机屏幕小,只能看见你的大脸。」 「原来你是这样的不十四!」 「看不清楚,你俩靠近点!」 陆珩满意了:“阿砚,他们说看不清,咱俩得坐近点。” 池砚之真信了他的鬼话,配合地挪近了一些。 “还不够,”陆珩满脸写着为观众着想,“你坐我腿上吧,这样他们看得清楚些。” 池砚之:“?” “你不愿意?”陆珩笑,“要不我坐你腿上也行。” 第110章 小狗助攻一次,可惜助攻失败 “你正经点。”池砚之无语。 他想看看弹幕,但陆珩把大显示屏挡住了,他有点近视,只能微眯起眼睛去看手机上的弹幕。 和自己单独直播时的距离不太一样,还是看不清。 池砚之起身离开。 「什么情况?」 「陆珩你把你老婆气走了!」 陆珩跟着起身,直播间里只剩下两张空椅子,陆珩的声音从直播间传出。 “我错了我错了乖宝,我不闹了,你别生气……” 「少爷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哈哈哈他好像被主人嫌弃的小狗。」 「我好久没看了,可以磕吗?」 「尽情磕,别客气!」 没几分钟池砚之就回来了,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边的眼镜,温声道:“抱歉,我拿眼镜去了。” 陆珩回来得晚点,拿了一个工作人员坐的圆凳子换掉了自己那张沙发椅:“这样就能近点了。” 弹幕问他为什么不给池砚之也拿个圆凳,那样不是更近吗。 陆珩挨着池砚之坐好:“那不行,这种硬凳子只能alpha坐。” 他老婆就得坐软的。 一些beta工作人员:…… 「呜呜呜我老婆戴眼镜气质更好了!」 “嗯嗯,”陆珩敷衍,“但你老婆是你老婆的老公的。” 「陆珩你起开,让我跟漂亮老婆说话!」 “起不开,凳子粘地上了,我粘凳子上了。” 陆今也负责这段互动直播,她还在忙别的,工作人员示意两人先跟弹幕聊几句。 陆珩的安抚信息素就没有断过,池砚之这会儿精神不错,跟弹幕闲聊。 他音色偏冷,但听起来很舒服。 陆珩低着头玩手机。 「不十四你营业很不积极啊。」 下一秒不十四的账号就被设置成直播间管理员,先连发几个大红包挂在直播间里,微笑:“管我老婆叫老婆的不许领红包。” 「嘿嘿,你老婆,砚砚是你老婆。」 「又来直播间赚生活费了哈哈哈。」 「这就是有钱人表达占有欲的方式吗。」 陆珩发了十分钟红包,把弹幕上的“老婆”清理得干干净净。 该死的钞能力。 池砚之无奈。 放在一边的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 池砚之:“你给我转账干什么?” “给他们发了多少翻十倍给你,怎么可能光给外人不给我老婆,”陆珩头也不抬,“啊哦,限额了。” 池砚之:…… 陆珩勾着池砚之的手指,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几天光想着怎么追你,忘交卡了,下播给你。” 重生之后陆珩的思绪一直都是乱的。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忘了。陆珩想给自己两巴掌。 池砚之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压低声音:“我不要,你别做这种事。” 直播间里只能看到陆珩线条流畅的下颌跟脖颈,喉结随着说话微微滑动。 陆珩放在桌下的手更紧地握住了池砚之的:“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要,等你愿意跟我和好我再上交也行的,我的都是你的。” 忘了。 不能逼太紧。 池砚之心软了些:“那就先别提这件事,行吗?” “好。” 不能太激进是一回事,表明态度是另一回事:“你再多考验考验我,我一直都在,等你想要相信我了……” 池砚之放松下来,没有抽出被陆珩握着的手:“嗯。” 闲聊部分过去,陆今也进来主持流程。 两人迅速调整状态。 陆今也先随机抽了几条弹幕来读。 「你们两个的手手能不能放到桌面上。」 池砚之抽了一下,被握得更紧。 陆珩:“谢谢这位观众。” 直接把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放到桌子上。他看了看旁边,伸手抓过桌上的一个赞助商玩偶垫在池砚之的手腕下面。 池砚之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是离婚综艺,谁家好人要离婚了还把手握这么紧。 “不好意思啊,”陆珩这么说着,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迹象,“我皮肤饥渴症犯了,得牵阿砚的手手来缓解一下。” 真无赖。 但是叠字从陆珩嘴里说出来居然不太违和。 陆今也又念了几条弹幕让两个人交替跟弹幕交谈:“接下来……时间有限,我们随机抽取几个观众来互动。” 提要求的那种。 「选我选我,让他们俩亲个嘴不过分吧!」 「那可太过分了,这是个离婚综艺……不过我也想看。」 「我说话有点凰我就先走了。」 「前面的别走,人走可以,把话留下。」 「说了直播间可就没了。」 好在连线的观众都还尚存一些理智,没有把午夜场提前搬到下午。 一个小时的互动直播气氛还算轻松愉快,两人都很配合,池砚之眼里有隐约的笑影。 结束之后陆珩送池砚之回房间:“对不起。” 池砚之知道他在为一开始的话道歉:“嗯。” 陆珩珍惜地贴贴他的脸颊,知道池砚之还有设计图得画就没多留,确认池砚之没有不舒服就离开了房间。 …… 为了晚上的烧烤,另外三个alpha用一下午时间把别墅里能干的不能干的活全干了。 一行人聚集在别墅后院。 陆珩安顿好池砚之就去跟其他人一起生火准备食材。 池砚之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想起来帮点忙。 陆珩跟长了后眼似的,一秒转过来,警惕道:“你想干嘛?” 池砚之看向正在处理食材的李端:“我去给李老师帮忙。” 陆珩点点头。 然后冲正在摆弄烧烤签的谢廷玉道:“你去做。” 谢廷玉:? 「小狗开始助攻!」 「谢老板满脸写着“你在命令我吗”?」 看着不上道的谢廷玉,陆珩一阵无语,干脆亲自来安排。 让他的阿砚负责倒饮料。 李端负责洗水果。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不高兴的姜如星负责把零食摆到桌上。 病病歪歪的池韶安……算了,多看一眼都恶心。 “你们弄完了就聊会儿天,刚画完图手不累吗,”陆珩理了理池砚之的头发,“很快就好了,不用帮忙。” 上节目之前没做过饭的陆珩带着alpha组就把活干了。 「看似在体贴所有人,其实全为了自己老婆哈哈哈。」 第111章 你当我是软柿子吗 天幕逐渐暗下来,后院亮起暖光的小灯。 所有人围坐在圆桌边,除了柳昭和陆珩。 柳昭是所有人里唯一精通如何烧烤的人,在夏浔谢廷玉陆珩三个人几次不是把食材烤焦就是重复撒香料的迷幻操作之后忍无可忍:“你们都去歇着吧,我来就好。” 这种事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还是别浪费辛苦一个下午换来的食材了。 夏浔拍拍他的肩,抱歉道:“辛苦了兄弟。” 谢廷玉默不作声地回了别墅。 李端感觉他不太对劲就跟了进去,看见谢廷玉一手攥着拳,另一只手笨拙地打开医药箱找创可贴。 找到了,单手撕不开包装,只能松开受伤的手。 他左手食指的指腹被斜削出一道血口,不深,但血流了一掌心。 李端就靠在一边看着,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伤口还没包,血就把刚打开的创可贴弄脏了。 不是。 李端心想谢廷玉不该这么笨的啊。 连个小伤口都搞不定,这个人离婚后的两年都是怎么过的? 这两年谢廷玉全在工作了,以为工作能够稀释离婚带来的不适,没成想思念和痛苦与日俱增。 一直工作是很消磨人的,即便对方是个天选霸总。久而久之脑子里就只能思考和工作相关的事情了。 眼看着血隐隐止住,但谢廷玉准备继续用那个脏掉的创可贴,李端烦躁地皱眉:“谢老板,你是笨蛋吗?” 谢廷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谈恋爱的时候李端也常叫他笨蛋,一开始他还生气,他好端端一个大少爷,有钱有颜还有智商,怎么就笨蛋了。 后来李端说,爱人之间的“笨蛋”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李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有点不好看。一把将谢廷玉从沙发拉到洗手间,粗暴地打开水龙头给他冲手。 扯擦手纸帮他擦干。 拆新的创可贴给他贴上。 然后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是二十八岁还是八岁?八岁小孩也不至于这点事情都干不好吧?” 谢廷玉眼睛有点红:“你在关心我。” “没有,”李端不知道他从哪看出来的关心,“看着烦人。” 谢廷玉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跟我进来?” “这房子你家的啊?”李端不耐烦道,“我进来就得是关心你?” 谢廷玉没再说话,但他一下子就懂了为什么陆珩那么爱哭。 此刻正紧盯着柳昭动作的陆珩:……不儿,我哪爱哭了。 陆珩被柳昭赶开后去贴了贴老婆,又凑到柳昭身边。 柳昭好脾气地笑笑:“来监工啊?放心吧,我手艺不错的。” “教我。”陆珩言简意赅。 “可是……”柳昭有点为难,“我刚才教过了。” 你们没一个学会的。 陆珩又回头看看正在听夏浔聊天的池砚之,眸里的温柔令人心惊:“辛苦你,再教我一下。” 柳昭:……还怪有礼貌的嘞。刚来的时候明明很凶。 不知道阿砚会不会喜欢,多学一点总没错的。 陆珩就不信他学不会。 还真就学不会。 柳昭很好说话,将信将疑递给他一串鱿鱼,在陆珩接过来之前临时改主意换成了一根鱿鱼爪。 ……不能让这家伙继续浪费食材。 果然,那根鱿鱼爪最后比烧烤炉里的炭还像炭。 柳昭不否认他的努力:“你可能只是不太有天分。” 陆珩:? 凌厉的黑眸瞥过去,白毛随着猛然抬头的动作轻微晃动。 黑檀木的信息素因为情绪的波动带了微微的压迫力:“你把我当软柿子吗?” 柳昭下意识就释放信息素抵抗,他等级不如陆珩,但能察觉到陆珩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柠檬香清新纯净,陆珩一秒收敛了信息素,并发了一张好人卡:“你是好人。” 柳昭一头雾水。 怎么就好人了。 陆珩鉴定分辨好人坏人的标准非常草率。 柳昭的柠檬信息素,也属于柑橘调,所以是好人。 莫名其妙成了好人的柳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感谢一下子,于是道:“那我再教教你。” 他细致地讲,陆珩很认真在听。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别墅后门外,几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alpha从车上下来,跟节目组沟通过后接管了柳昭的工作。 谢霸总明显心情很好。 众人全都落座,李端拿出下午买的啤酒:“喝点吗?” 问的是omega。 那群alpha谁管他们要不要喝。 池砚之有点想喝。 还没点头就察觉到另外一边某只小狗带着怨念的目光。 于是点头:“喝。” 陆珩拍桌而起,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脾气的时候,冒出一句:“你也当我是软柿子吗?” 池砚之画图有点累了,确实想喝点。他目光平静地抬眼与陆珩对视,摆明了就是不回应也不想让步。 陆珩气笑了:“对,我就是软柿子,你捏吧。” 众人:…… 柳昭:?接下来是不是要发好人卡了。 直播间里只能看见陆珩愤然离席,一副这日子不准备过了的样子。 池砚之没管他,对李端温和道:“谢谢。” 姜如星要了一罐。 问到池韶安的时候,李端眉眼冷淡:“你……身体不好就别喝了。” 本来也想来一罐的池韶安:…… 陆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一边走到池砚之身后,扶着他的肩俯身轻声问:“真想喝?” “嗯。” “特别想?” “嗯。” “胃不要了?” 池砚之不理他,苍白的指尖轻轻捏着易拉罐。 陆珩看这样就知道这酒他今晚是非喝不可了。池砚之倔的时候真劝不了一点。 摆在陆珩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让池砚之喝酒但有可能胃疼”和“不让他喝会百分百导致他不高兴而他今天情绪刚不对劲”。 陆珩变出一个超小号的杯子,也就三四厘米高,他打开池砚之那罐啤酒倒了一小杯,把剩下的没收了:“就这么多,别说我没给你喝。” alpha所有人都为陆珩捏了把汗。 那杯都不够半口喝的。 池砚之却收起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样子:“好。” 第112章 陆珩:陆珩。 买食材时候要选中赢组喜欢的,六个对四个就行。另外两个omega不中用,李端凭一己之力完成了这项任务。 他就知道陆珩肯定会写橘子。 这一对挺有意思的,愣是把面对别人的时候是个淡人的李端勾出了磕cp的兴趣。 问题是有的cp真的好磕啊。 自然不可能纯吃饭,陆今也拿来几张纸条让白天的赢组来抽签。 池砚之抽到了经典酒桌游戏“逛三园”。 陆珩比他还经典。 真心话大冒险。 生完闷气的姜如星对游戏环节很感兴趣,边吃串边道:“这个我擅长!” alpha组和老婆组是分开坐的,柳昭起身递来纸巾:“嗯,你擅长。” 几个人的位置从左到右依次是谢廷玉、陆珩、柳昭、夏浔、池韶安、姜如星、池砚之、李端。 “我先来宣布一下游戏规则。”夏浔介绍游戏,“就从我这里开始吧。” “我们一起逛三园,水果园里有什么?” 没有人接茬儿。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池韶安身上。 “……苹果?”气氛凝滞几秒,池韶安小声说。 “就这一次啊,”夏浔带头敲节奏的手停下来,“重新来。” “对不起啊,我没有玩过,我一定会努力的。”池韶安低下头。 与他一人之隔的池砚之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声地笑了下。 只有镜头和时时刻刻注意着池砚之的陆珩捕捉了这个短暂的笑。 陆珩挑了挑眉。 「池砚之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啊?」 「我以为池韶安没有退出节目是他们两兄弟谈过了……」 「陆珩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砚砚那个笑好有感觉!」 「别管了,我老婆……不对,不十四老婆笑起来真好看,我舔我舔!」 游戏重新开始,夏浔重新说了一遍开头语,这次是动物园。 “老虎。” “熊。” 到了池砚之这里:“小狗。” 弹幕飘过一大片波浪线。 「哦~~~~~~~~」 “蛇。” “狮子。” 到了陆珩:“兔子。” 弹幕:「哦~~~~~~~~~」 「谢老板:节目组你们管不管!」 转了一圈之后游戏继续,池砚之看着很清醒,实际上脑子并不在线,姜如星说完“长颈鹿”之后池砚之就卡住了。 他好像只能想起来小狗。要不是这个问题的重点在“动物”而不是“动物园”,他那句小狗就已经输了。 “按照游戏规则得罚一杯酒,你喝饮料那就罚饮料吧。”导演道。 池砚之点点头,拿起橙汁杯子。 “我替他。”陆珩打断。 别说饮料了,白水喝多了都会不舒服,就算是游戏,池砚之也不适合这么喝。 完全在节目组的预料之内:“你替他就是三倍了。” “可以。”陆珩没犹豫,三杯啤酒吨吨吨灌下去。 池砚之想说点什么,没有张口。 他知道陆珩酒量很好,只是疑惑自己的情绪怎么又不见了。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下一局游戏从他这里开始。 夏浔热场问他:“什么园?” 思绪纷乱导致脑子再次短路的池砚之:“小狗园。” 谢廷玉无语地看着导演:“你们真不管是吗?” 直播间的人数水涨船高,观众都爱看点游戏互动,已经超过往期最高记录了。 导演哪有空管这个。 李端反应很快:“杜宾。” “边牧。” 陆珩:“陆珩。” 这操作让柳昭一个卡壳,被刚喝的酒呛到,起身到旁边一阵咳嗽。 弹幕快笑疯了。 「哈哈哈哈不十四他们都笑你,偏偏你最好笑。」 「端着碗进了小狗园,端着陆珩出去。」 「前面的你为什么要端碗进小狗园,咱可不兴吃小狗啊。(故作惊恐.jpg)」 陆珩满脸的理所当然:“有问题吗?很合理啊。” 池砚之避开他火热的目光,低头咬烤串,看起来乖乖的。 完蛋。好心动。 要不是还在直播他就当场把人抱走。 “别耍赖,”夏浔笑够了才说话,“罚酒。” 陆珩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灌下一杯酒。 下一局从他这里开始。 陆珩刚要张嘴。 夏浔警告:“你要是敢说兔子园,我就扇你了啊。” 不准把所有人都当成你们y的一环! 陆珩不解,陆珩委屈,陆珩遗憾。 陆珩老老实实说了植物园。 五局过后气氛热起来,无缝切换真心话大冒险。 节目组找了个转盘道具,转到谁的名字谁就要接受惩罚。 虽然游戏很普通,但不得不说观众是真爱看啊。 直播间一下子被干到直播综艺即时热度榜的第一名。 第一个是谢廷玉。 谢廷玉慵懒地往椅子里一靠:“真心话吧。” 节目组:“不带生气的嗷。” 谢廷玉:“嗯。” 节目组:“不能取消赞助嗷。” 谢廷玉皱了皱眉:“嗯。” 节目组:“不能……” 谢廷玉烦了:“你们还问不问?” “那个,问完了不高兴你也不能提前离场哦,”陆今也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那我问了,谢老板在外逢场作戏时有入戏过吗?” 只要说没有就可以继续游戏了。 谢廷玉面无表情:“有过。” 「???」 「果然是你辜负了端哥!」 「离了好哇,我端哥独美!」 「众所周知端哥的吻戏都是借位,且从来不跟任何剧里有亲密镜头的搭档有任何戏外的接触。」 「他的忠诚没有换来伴侣同等的忠诚。」 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他遥遥看着李端的眼睛,没有逃避:“我当时……只顾着追求利益,确实是我的错。” 李端手里的易拉罐逐渐变形,声音还算平静:“我以前没有问过,你和他们做到哪一步?” 哪一步? “对不起,端哥,”谢廷玉苦笑,“我那时候以为我厌倦你了,我以为我喜欢有新鲜感的。” 大错特错。 “我知道,”李端又问一遍,“我问的是你们做到哪一步?拥抱?牵手?接吻?还是……” “没有,都没有,只是送他回过家。” 李端知道他没说谎,可是解开的这个心结偏偏是最不重要的。 陆珩对这些不感兴趣,抬头撞上池砚之的眼睛,警惕瞬间拉满:“我可没送别人回家过!” 第113章 从来都,没有别人 「哈哈哈陆少爷,一共有零个人问你。」 「小狗主动真心话是吧!」 陆珩满脸都写着“信我信我你信我啊”。 这样的陆珩……似乎比他从前认识的要生动许多。 脑子越来越不好使,池砚之发觉自己淡忘了一些事情。过往在他脑海里都变成黑白默片,只有橙色的橘子糖和眼前的陆珩。 池砚之黑眸柔和:“嗯。” 被信任的陆珩笑起来。 反正谢廷玉看着是怪刺眼的,他喝完手边的酒,转动转盘。 这一次指到姜如星,姜如星也选了真心话。 节目组的问题依旧劲爆:“请问你在婚姻存续期间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呢?” 另一边的柳昭挑眉。 这问题都是谁想出来的,针对性太强了吧。 姜如星愣了愣,表情有些呆萌,刚要回答就被一个工作人员打断了。 “找到了找到了。”工作人员递来一个测谎仪道具。 “道具没有百分百准确的,但这个我们已经测试过了……准确率相当高,”陆今也说,“人们在说谎时会引起焦虑紧张等情绪,心率、皮肤电活动等参数也会有变化……” 「玩这么大!」 「这个我买过测验我的alpha,谢邀,已经是前alpha了。」 「测一测也没什么吧,反正都真心话了,要是还说谎……」 姜如星把手放上去,陆今也按下了开关:“可以回答了。” 室外空气闷热,几个户外空调这会儿都不顶用了一样,汗水汇聚到姜如星的下巴处滴落下来。 柳昭起身走到他身后,用纸巾帮他擦汗。 他动作熟练自然,像是在过往的日子中做过无数次。 姜如星扭头仰脸,对上柳昭不带丝毫感情的双眸。 “我没有。”他小声说。 所有人都在等着测谎仪的反应。 三,二,一,测谎仪毫无动静。 就在众人以为姜如星顺利通过的时候,姜如星尖叫一声,猛地撞倒椅子站起来,连带着旁边池砚之的椅子都被撞了一下。 但陆珩顶级预判,早就溜过去帮池砚之扶着了。 整条手臂都被电得发麻,没站稳被椅子绊倒在地。 他抬起通红的双眼,柳昭沉默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把他拉起来。 “哥,我……” 柳昭没有准备听他解释的意思,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前一秒被关爱,后一秒被抛弃的落差感让姜如星心中升腾起一点不安,辩解道:“我是个主播,喜欢为我花钱的人很奇怪吗?” “原来是这种喜欢呀,并不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是吗?”池韶安问。 柳昭低头吃串,没再看姜如星。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几乎把姜如星压垮,他突然抄起桌上的测谎仪,放在柳昭面前的桌上,把手放上去,大声而坚定:“不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 五秒过后,测谎仪亮起代表通过的绿灯。 姜如星第一次这么紧张地等待柳昭的反应,但柳昭只是古怪地笑了一下:“我又没说不信,你解释什么。” “哥……”姜如星可怜地看着他。 “行了,别耽误进度。”柳昭催他回座位。 刚才主镜头跟着姜如星和柳昭,陆珩趁机偷偷亲了下池砚之的头发。 池砚之推了陆珩一下,反被他握住了手。 被夏浔看了个正着。 夏浔翻个白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下一个接受惩罚的是陆珩。 陆珩也选真心话:“我没喜欢过别的人,换个别的问。” 「哈哈哈知道你很介意被砚砚误会了。」 「连着两个这样的问题了,小狗求生欲爆棚。」 “怎么突然这么说?”陆今也问。 “因为……刚开始直播的时候,我说我的白月光在现场,没有多解释,导致出现了一些误会……”陆珩很认真地看着池砚之,心疼和抱歉毫不掩饰。 “我那时没有想到还有别的可能性,”陆珩想起被误会的情形,眉心微蹙,“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我一开始没表明态度。我来这个节目是追阿砚的。” 要是他在一开始就直说了,也许就不会造成误会。 陆珩每分每秒都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抱歉。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在意过、剖析过自己的想法了。 阿砚爱他,教会他沉寂的心脏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但没教过他表达。 池砚之的爱意也是直到生命的最终才宣之于口……而那时陆珩已经死了。 陆珩是在重生后的无措和对池砚之的心疼中学会张嘴的。 时间上来算,他已经足够快,反应过来之后就不纠结不犹豫。 可还是生怕自己慢了、晚了,再让池砚之为他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 “白月光这件事最初是我跟阿砚说的谎,实际上不存在这个人,阿砚成为我的白月光是后来的事,但是,”陆珩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池韶安病态苍白的脸,“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别人。” 「没长嘴真的害死人。」 「可是池砚之好像并不在乎诶。」 池砚之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 他能看到陆珩拼命跟他解释,陆珩想把心掏出来给他看,可他只是平静到麻木。 偶尔感到一点开心。 他有时觉得自己会出尔反尔,大部分时间坚持之前的决定。 盯着面前的饮料杯,思绪渐渐飘远。 他似乎看到了一些过去和未来。 最近几天很好。 好到他觉得生命可以终止在这里,如果不是还有事没做完,他会选择死掉。 他没办法觉得眼前的“很好”能够持续一辈子,一想到过去的二十多年,他就对活下去没有任何欲望。 陆珩很生动。 不适合跟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己“活人微死”的他靠太近。 “你最对不起配偶的事是什么?”言归正传,陆今也问道。 “很多,我有很多件事对不起他,”陆珩的手放在测谎仪上,“我欺负他,冷落他,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留他一个人。” 测谎仪证明他真的这么认为。 “那你们变成这样,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吗?”柳昭问。 “是,”陆珩现在不想有任何一句话说不清楚导致现场嘉宾或者网友对池砚之造成误解,“他对我很好。是我眼瞎,刚结婚的时候我非要他同意这只是一场契约婚姻。” 第114章 短暂回应 「怪不得!我一直想说你俩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渣男反悔的戏码是吧!你太让人失望了!」 「现在有两对的主要离婚原因已经明了了,我很想知道柳昭姜如星的离婚原因是什么。」 姜如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说了句:“离婚肯定是双方都有原因的,节目要求的是真实,你不能为了袒护砚哥就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吧?” 这个没脑子的,这话不是找骂吗?柳昭就是想护都护不了一点,何况他还根本不想护。 果然。 陆珩带着三分好奇三分不解三分求知欲发问:“那你和柳哥离婚的原因是?” 姜如星自己也不知道柳昭为什么突然和他离婚,明明他感觉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但……柳昭是净身出户,所以问题怎么想都不会是在他这边吧。 “我不知道哥他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陆珩“友好”地笑笑:“离婚肯定是双方都有原因的,所以你真的不往你婚内喜欢别人这事儿上想想?” 姜如星一惊:“不是的,我不是那种喜欢。” 陆珩往后一靠,懒洋洋道:“谁知道呢。你都没见过阿砚对我有多好就能认定他有错,那我同样可以认为你的问题才是导致你们离婚的主要原因。” 姜如星说不过他,只能求助地看着柳昭:“哥……” 柳昭没理他。 姜如星慌了:“柳昭你说句话啊!” “我净身出户就代表是我的错,对吗?”柳昭声线平直,“我现在就挺后悔的,净身出户是为了不跟你纠缠。当时我没想到工作室会有问题,否则……” 辛辛苦苦攒的钱全给离了婚的前omega了,所以工作室出现问题他的资金才周转不过来。 柳昭就是老实内敛的性子,永远说不出最重的话。 尤其是当他想起姜如星比他小八岁这件事时,他就会觉得保护小朋友是应该的。 所以最终他只是拿过转盘拨动了一下。 又是陆珩。 “大冒险吧。” 陆珩从大冒险的卡片里盲抽一张。 “请从在座的其他人里选择一个人为你画一张丑图,然后换到微博上,在节目结束之前不能提前换下来。” 夏浔不敢置信地接过大冒险的卡片翻看。 一堆惩罚之中就这么一个对陆珩来说称得上奖励的。 还真被他抽到了。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选池砚之啊。 “可以吗?”小狗眼睛亮亮的,满含期待。 心脏很痛。 想到没穿过的衣服口袋里面的卡片。 陆珩狠狠掐着大腿才没让自己的表情露出太多端倪。 池砚之觉得他可能是没听懂规则:“是丑图。” 陆珩点点头。 老婆放的屁都是香的。 池砚之看见他的尾巴又甩起来,小幅度但欢快。 有点想逗一下。 时间有限,池砚之用手机备忘录随便画了个抽象的小狗发给陆珩。 要不是他说那是个小狗都看不出狗样的那种。 故意画得很丑,想看看陆珩的反应。 陆珩看到了,愣住。 池砚之觉得更好玩儿了。 陆珩愣住的表情真的有点可爱,像是路边睡得好好的,被人莫名其妙踹了一脚的狗。 “不好意思,”陆珩攥着手机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池砚之茫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的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但陆珩离开不到两分钟,陆今也就说头像已经换上了。 不光微博。 微信、直播平台、漫画平台……能换的全换了。 陆珩还配文发动态炫耀。 「我老婆画的!是不是超可爱,你们羡慕死了吧。」 没有不开心,那应该只是尿急吧,毕竟喝了不少。 陆珩蹲在马桶旁边换完头像发完动态才深深低下头,握着手机的手臂前伸,另一只手重重地、烦躁地薅住头发。 洗手间里传出压抑的呜咽和喘气声。 灵魂发出嘶哑的悲鸣,又被肉体死死遏制住。 怎么会突然想哭啊,要是被阿砚误会了怎么办。 陆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 情绪上涌的时候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机会,然后他理清了。 是因为他注意到线条是抖的。 画抖一点很正常,所以没有别人注意到。可那是池砚之啊,池砚之画图不可能手抖的。 那就意味着是他的病在折磨他,哪怕情绪稳定也会手抖。 所以他的阿砚是不是更难过。 陆珩的手也在剧烈发颤,自虐般地想这样是不是就能和他的阿砚感同身受。 他给池砚之发消息:「我超喜欢的,好可爱。」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也这么可爱。」 他随便洗了把脸,拉开门准备出去,正遇上来找他的池砚之。 陆珩的眼睛还红着,见到他就温柔地笑起来:“来找我吗?我没有掉到马桶里。” 池砚之没说话,神情平静冷淡。 飘雪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陆珩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消失,变得平直,拉过池砚之的手把人往怀里一带,紧紧抱住:“我好爱你。” 黑檀木的信息素有点乱,像不知道怎么诉说的爱意。 池砚之僵硬地抬手拍拍他:“嗯。” 知道了。也相信了。 可是没有更多了。 陆珩不要更多,腾出一只手扣住池砚之的手指:“你看着我。” 池砚之依言看着他。 “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不管你愿不愿意。”陆珩认真且坚定,“池砚之,你会好起来。” 池砚之眼眶红了些,不太适应地转开目光:“你想要我哭吗?” 情绪麻木,可身体诚实。 鼻尖是酸的,眼眶是烫的。 “不要你哭,我想你一直笑着。” 把我们的眼泪和笑容都交换,你负责开心,我替你流干一生的泪。 池砚之又转回来认真盯着他,在小狗漆黑的眼里看到他读不懂的情绪。 身体再一次先于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话都说完了。 他说。 “陆珩,我们接吻吧。” 陆珩低头吻他,吻得很珍惜。 池砚之只回应了几秒钟就累了,但没有推开陆珩。 或许他觉得这是只乖乖小狗,不给他回应也不会被松开。 池砚之,你好残忍。 池砚之心想。他都不如陆珩,起码陆珩在一开始就没给他希望。 没有希望总比以为自己要得到了却被丢下好吧。 第115章 全员展示搜索记录 陆珩以为这个吻之后他们的关系算是近了一步,可当他提出今晚来陪着池砚之的时候还是遭到了拒绝。 池砚之态度甚至比之前更加冷硬:“不行,陆珩,我们说好了的。” 说好了不过来。 说好了离婚。 平日淡粉色的唇被吻得嫣红,他眼尾带着淡淡水意,眸中的寒冷却化作冰剑将陆珩捅穿。 原来只是奖励,不是接受他了。 陆珩望着那双眼睛,态度软和:“那你要记得,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我。” 等半夜池砚之睡了他再溜进去就好了。 池砚之的话是要答应的,真不去也是不可能的。 陆珩什么都理解,只是越理解越心痛,越无所适从。 他多么混蛋啊,明知道池砚之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却还痴心妄想着要他快点好起来。 他攥着池砚之的手又紧了些,小狗额头抵着池砚之的手背蹭蹭:“我要多缠着你一些,让你在发生任何事的时候都第一个想到我。但你不用急着回应,你只要知道我在就行了。” 两人一起回到后院,刚好池韶安转到了个“全员大冒险”的惩罚。 “好了,现在全员到齐,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展示一下最近的搜索记录吧。” 姜如星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陆今也微微一笑,看着他:“现在所有人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姜如星:“不是,我没有怕查,我不是在……” 陆今也:“小嘴巴。” 而后跟直播间质疑这个游戏环节是否侵犯隐私的观众们解释:“在节目邀约阶段,这些就已经跟各位老师沟通过了哦。” 虽然为了真实性没有直说会查搜索记录,但已经提前告知会有类似环节,如果有特别隐私的、十分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情可以提前删除或设置私密。 所有人都配合地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陆今也满意地点点头:“小手手,放膝盖。” 谢廷玉显然不适应这种引导幼儿园小朋友般的指令,但见李端神色如常地把手放在膝盖上,他也只能一脸憋屈地照做。 池砚之接受指令慢一步,手指松开饮料杯,往下放。他坐得很直,是所有“小朋友”里最乖的一个。 陆珩狗爪子伸向自己的手机,被夏浔一掌拍开:“你要干什么?” “你能看见我家阿砚很可爱吧?”陆珩抓起手机对着池砚之咔咔连拍几张,“所以我记录一下很合理不是吗?” 强词夺理,且动作迅速。 按照顺序,李端第一个展示自己的搜索记录。 连续几条都是关于下一部要拍的电视剧的原着小说的内容。 纯纯工作向。 池砚之的浏览记录更少,只有两条。 一条是刚来节目的时候搜的明日天气。 另一条是今天搜的。 「恶犬的品种有哪些。」 “恶犬?”李端好奇,“你喜欢脾气大的狗狗吗?” 池砚之控制自己不去看陆珩,胡乱“嗯”了一声。 另一边的陆珩靠在椅子里,双手早从放在膝盖上变成十指交叉置于小腹,替池砚之解释:“他喜欢我,我是恶犬。” 明明不久前刚拒绝了他,池砚之脑子一阵阵发懵。 陆珩越来越像小狗了,丝毫不记仇的吗? 这么下去…… 不行,不能再给他希望了。 下一个是姜如星,面对镜头他几番犹豫,最终咬牙展示了出来。 节目组打码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不能播,根本不能播。 全都是些十八禁的关键词,这些词搜出来的能是什么不用细想都知道。 姜如星深深低头:“我、我发情期快到了……”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看点成年话题自然不会太被谴责。但这和他乖巧可爱的外表相差也太大了。 谢廷玉挑了挑眉,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镜头很有目的性地对准了柳昭,柳昭没让八卦的网友失望,直接拆穿了姜如星:“我们离婚时你的发情期刚刚过去,按照时间推算,你的下一次发情期应该在节目之后吧。” 姜如星表情顿时有点尴尬。 但柳昭并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 在他看来姜如星撒一个谎,他拆穿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引导更多。 下一个是池韶安,他不太好意思似的展示出搜索记录:“抱歉……” 「抑郁症自评量表。」 「抑郁症如何治疗……」 但他不是主要嘉宾,镜头只是很快就晃了过去。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夏浔丰富多彩的搜索记录给吸引走了。 按理说他也不是主要嘉宾,又不是来离婚的,他的搜索记录并不会推动或影响任何一对的感情进展,应该也要很快掠过去的。 坏就坏在这哥们的搜索记录太全面了。 「如何测试兄弟是不是中邪了」 「谢廷玉与李端的八年爱情长跑。」 「如何让哭包兄弟变成正常人。」 「柳昭的摄影作品合集」 「姜如星直播剪辑」 「陆珩池砚之超甜cut」 ……随着这些内容一条一条被念出来,陆珩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无语变得不解:“我没中邪,再说你看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发给我。” 他转而看向镜头,认真道:“以后剪完这种小视频记得发到我的私信,别偷偷摸摸往网上发,那样我刷不到。” 弹幕飘过一堆问号。 池砚之头顶也冒出一堆问号,他伸手拿下一个,看向掌心。 空的。 陆珩在鼓励创作:“要不建个群得了,以后热度高的都有奖励,be向的不收。” 「???」 「我还有很多录屏!我现在就去剪!」 「要不你还是先告诉我们,你刚才把砚砚拉到洗手间里做什么了吧!」 柳昭的搜索记录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正经,都是其他摄影师的作品鉴赏。 这一次,陆珩和谢廷玉的搜索记录重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都是关于怎么对爱人示好的。 最近十条唯一不同类型的是,谢廷玉搜「如何道歉更显得有诚意。」 陆珩搜的是。 「怎么做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被爱着。」 第116章 痴狗一条 他怕自己爱得不够,学习总要有个过程,有没有人能告诉他如何做,才能让他的阿砚好受一些。 池砚之遥遥看见他眼里温柔的光,麻木的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 今晚池砚之吃了很多药。 治病的、治抑郁的,都乖乖按量吃了。 要工作。 池砚之驱赶脑子里跟一些黑影打架的小狗:“我得工作,你可以安静一些吗?” 脑海中的小狗咬着黑影的衣角把人拖走了。 时时刻刻萦绕在池砚之耳边的责骂少了些。 不知是药物起效还是小狗把黑影带走的原因,池砚之精力集中得很快。 他没心思去梳理和陆珩的关系,按照原计划进行永远比设定一个新的计划容易得多。 陆珩很听话,把他送回房间之后叮嘱了几句就没打扰他。 前提是池砚之按照约定,十一点之前就得上床睡觉。 试问哪个工作堆积成山的设计师能在十一点之前上床? 节目组在群里发了新的通知,原定于明天的爬山活动要推迟了。 似乎是有什么局的领导突击检查,整座山都封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节目组也只能接受,临时策划更改之后的流程。 另一边的陆珩想着老婆之前催更他的事情,回屋心烦意乱地打开绘画软件画了几笔就把笔丢开了。 他重重向后靠在椅背上,脑袋后仰,双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眼睛因为休息不足而酸痛。 根本画不下去,满脑子都是他的阿砚。 陆珩闭眼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起身去敲夏浔房间的门。 夏浔刚洗漱完准备睡觉:“?” 陆珩面无表情:“借一下阳台。” 夏浔无语地让开位置:“你还翻上瘾了?” 上不上瘾不知道,反正动作比一开始又丝滑不少。 他落地很轻,没有惊动屋里的池砚之,隔着阳台的玻璃门偷偷观察。 他只是来确认池砚之的状态。 生病的人能够集中精力很不容易,他没准备去打扰。 夏浔自顾自上床睡觉,还不忘吐槽:“痴狗一条。” 话音才落陆珩就翻回来了。 夏浔穿着条沙滩大裤衩子,姿势非常不雅地把夏凉被夹在两腿之间,见陆珩回来:“咱俩唠唠?” 大明星私下里不拘小节,陆珩没眼看:“别唠了,以后漂流瓶联系。” 他回了自己房间,坐在床沿上跟顾轻舟打电话。 给那保姆找的医生已经到了。 陆珩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眉心紧拧:“治不好?” 眼中闪过一缕寒芒:“不需要治好,想办法让她醒过来。” 只要醒了他就有办法让这保姆说出真相。 可她要是不醒…… “继续悬赏目击证人,当年经手过这个案子的已离职警察我都让人去找了。”陆珩说。 “不是兄弟打击你,”顾轻舟叹气,“我觉得你关注点错了。你想追回池砚之,首先要做的是对他好,当年的事情……毕竟已经很久了,找到真相的希望渺茫,何况未必还有人在乎真相。” 他想陆珩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对池砚之好这件事上。 “我在乎。”陆珩声音低而坚定,“不能因为受委屈的人不在乎了,就把这一页揭过去。即便最终真的没有结果,我起码得让他看见还有人没放弃他吧。” 顾轻舟似乎被他说服:“之前发给你的那些截图你看了吗?” 网上那些骂池砚之的。 “都看了,我已经联系好律师了,递交证据直接起诉。”陆珩语气很平静,“对了,你之前让我加的那个心理医生,账号推给我。” 顾轻舟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把医生的联系方式推了过来:“你不是很讨厌这种吗?怎么想通的?” 之前陆珩状态不好,他跟夏浔断断续续给陆珩找了好几个心理医生,无一例外全被拒绝了。 陆珩根本就不承认自己需要心理疏导,拒绝跟人沟通,对心理医生表现得非常排斥。 或许是管教机构和精神病院里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让陆珩无法轻易放下防备。 顾轻舟和夏浔只能干着急。 毕竟陆珩被送进去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帮不上什么忙,还因此被禁足在家里。 “没想通,”陆珩对心理咨询这件事和心理医生的排斥是生理性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率一路上升,有些烦躁地一拳捶在床上,“但我现在用得上。” 没再多说,陆珩挂断电话加上心理医生的账号。 他想问问专业人士该怎么照顾抑郁症患者的情绪。 时间不早,消息发出去没有得到回应。陆珩反复深呼吸试图调整过速的心跳。 住院时的一幕幕不停闪回又被他一次次挣脱。 他不能陷进去。 不能被回忆拉进漩涡里。 他得做那个拉池砚之出来的人。 …… 真心话大冒险结束之后主直播间就关闭了,今晚的静默直播是李端谢廷玉那对。 「好耶!又来看人工作了!」 「一天一次线上自习室。」 「昨天陆珩跟池砚之播着播着就同床共枕了,这对会不会也俩直播间变一个啊?」 「不早了,前面的要不直接睡吧,梦里啥都有。」 李端照常研读剧本,谢廷玉处理积压的工作。 两边明显各干各的,李端都睡下了,谢廷玉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陆珩站在后院仰脸看着池砚之房间的灯灭了。 很乖,刚好十一点。 池砚之吃了药,困得很快。 洗漱完看着空荡的床总觉得好像少点什么。 陆珩真的没来,池砚之有种被尊重的安心感,他把陪睡小兔抱在怀里轻轻嗅着遗留在上面的黑檀木信息素,药物作用下沉沉闭上眼睛。 门锁传来轻微的声响。 陆珩轻手轻脚地进来,上床,把池砚之抱在怀里。干燥的掌心探过额头、胃部和指尖。 额头不烫,指尖不凉,眉心舒展,确认他的阿砚此刻没有不舒服。 陆珩吻吻他,喉结滚动几下,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 “我爱你。” 会说很多遍,在你醒着或是没醒的时候,在你相信抑或不信的时候。 你的小狗笨拙而真切地爱着你。 会好的,池砚之。 第117章 不在他掌心 池砚之迷迷糊糊动了一下,在陆珩的信息素和轻拍安抚下很快再次睡熟。 离开夏浔房间前夏浔给陆珩塞了盒安眠药,说是让顾轻舟送来的。 通话时顾轻舟也提醒陆珩吃药。 陆珩没吃。 他觉得根本不需要安眠药。 确实失眠,但人失眠久了总能睡着一次的,他又是个alpha,精神本就比beta和omega强一些。 刚重生时他失眠是因为习惯了池砚之的信息素,上节目后失眠更多是……恐惧和舍不得。 他心中的天边皎月出现在面前,却只是水面的倒影。 他双手捧着水跌跌撞撞往回走,可那是水啊,会从指缝流走。当他觉得留不住,回过头发现月亮还在那儿。 在漆黑的天空或水面。 不在他掌心。 他失而复得的爱人被他拢在怀里,这样平和安稳的时刻,让他怎么舍得睡呢。 陆珩更紧地拥住池砚之,修长有力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掌心包裹手背,握住。 神经绷着的无色丝线没有任何松动,他轻轻闭眼。 不太困,歇歇眼睛。 池砚之呼吸很浅,睡相很乖,老老实实任陆珩抱着。 他从确诊抑郁来睡觉都很浅,这几天才睡得沉些。 凌晨时分,池砚之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丝毫没有察觉到床上还有另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感受不到任何。 陆珩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把他翻了个身抱在怀里,释放安抚信息素:“阿砚,阿砚,我在这儿。” 池砚之的手指按着心口,却怎么都喘不过气。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推开陆珩,抓着被子坐起身。 急促、剧烈地喘息。 强烈的濒死感包围住他。 身边涌上大片黑雾,朝着他压迫而来,像是随时会把他吞没。 喘不过气。 快要窒息了。 昏暗的房间里池砚之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陆珩释放更多的安抚信息素。 可信息素不是无穷无尽的,陆珩最近持续使用,明显能感觉到信息素的减少。 有点疼。 陆珩把池砚之揽在怀里,用同样剧烈发颤的手臂拥抱住他,轻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信息素好像不太够用。 他伸长手臂按下床头灯的开关。 床头有几张设计草稿,上面横放着一支绘图铅笔。 “借用一下。”陆珩说。 如果他没记错,书上说过,腺体受到伤害,身体的保护机制会让信息素浓度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提高。 陆珩尝试释放安抚信息素。 果然。 这一招是有效的。 只是出了点小状况。 陆珩单手把沾着血的笔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擦干净了重新放回草稿上,又用纸巾按着尝试把断掉的铅芯挤出去。 不太好操作。 不管了。 老婆要紧。 陆珩茫然地想,他的阿砚这么痛苦,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不让他过来,他却没听话吗?是不是他不来,阿砚就能睡个好觉了? 陆珩很难过。 他强迫自己打断这种负面想法。 他不能这样,阿砚只是生病了。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也掉入情绪陷阱,那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在高浓度的安抚信息素下,将要窒息的濒死感稍稍缓解,心慌的感觉没有退去,耳边仍是听不真切的谩骂声。 发病时的颤抖控制不住。 医学上称这个为震颤反应。 “阿砚?”陆珩小声喊他。 池砚之没有回应,他无法自抑地流泪,混合着乱七八糟的心跳和喘息。 他能看到的,感受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于是他也没听见alpha那句哽咽的对不起。 陆珩拥紧他,鼻尖抵着他的腺体,带着无限的温柔和抱歉,轻声说:“对不起,乖宝,是我的错。” 黑暗被驱散。 檀木林中一只白色的小狗远远跑来,变成陆珩的模样将他护在怀里。 下雨的眼睛被按下静止键,只有眼尾还是红的。 池砚之脑中纷乱的负面想法都消失了,后颈有些酸痛,这次不是因为生病。 他有些不适应地挣扎了下。 又被信息素哄睡了。 (审核哥哥姐姐看看我,这里没有任何不合适的描述,连暧昧都没有,别再卡我了求求了qaq) 短暂的标记过后,陆珩亲亲池砚之的唇:“这样会好点的,对吗?” 他抱着池砚之直到天亮才轻轻放下,去洗手间继续处理伤口。 这一处理不要紧,笔芯是取出来了,血却也止不住了。 陆珩用白毛巾按住伤口,有些无奈地想还好那会儿因为一只手抱着阿砚不方便操作没直接取出来。 要不然这觉谁也别睡了。 毛巾很快被血浸透,陆今也开车送陆珩去医院。 临走的时候陆珩从别墅沙发上薅了一只玩偶熊抱着。 “你都多大了去医院还带玩偶?”陆今也无语。 陆珩:“你不懂。” 黑檀木信息素挤满车内的每一寸空间,陆今也熟练张开信息素屏障保护自己。 搞不明白。 腺体都受伤了还有心思在这里释放信息素。 陆珩一个人进医院挂号,临走的时候交代:“等阿砚起床了就把这个小熊给他,别跟他说我来医院的事。” “可你……” “我不小心伤着的,就别让他担心了,”陆珩手里的纸巾换了好几次,整个人显得很狼狈,“他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在急诊做了处理之后,医生看着他的化验单神色不明:“你最近过度使用信息素了?” “嗯。” “你腺体有问题,你自己不知道吗?” 陆珩身体缓缓僵住。 被刻意遗忘的回忆被唤醒。 那年管教机构的保镖、幽黑安静的禁闭室、指责、谩骂、殴打。 那里打人用的棍子都镶着钉子。 这是他最终成功离开那里的契机。 那根钉子伤到了腺体,血根本止不住,还导致他提前分化。 分化初期一直在住院、吃药,打不完的镇定剂,三次电休克。 所有人都只看见信息素等级测定是“s”。 家里出了一个s级的alpha,多好的炫耀资本啊。也就是因为这个,家里才没有继续把他送回那个机构。 给他钱、不限制他的自由、不管束他。 不是因为愧疚了。 仅仅因为他是个s级。 第118章 小狗想主人了 没有人在乎另一张诊断证明上写的“腺体功能不全”。 陆珩也没在乎。 他根本就对自己的死活没有兴趣,活着可以,死了也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死过一次了。往后的生命全都属于池砚之,他得好好活着。 “我知道,腺体功能有点问题,”陆珩坐下来,认真地问,“可以治吗?或者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升信息素水平?” 又做了一堆检查,医生:“最近先不要使用信息素。” 陆珩眸色沉了些:“然后呢?” “需要严格控制,不主动释放信息素,一个月后可以预约手术。” “如果我不做这个手术呢?我已经这么过了十年,这个病对我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陆珩说。 “长时间这么下去,万一你之后受什么伤,会导致不可逆的信息素消退,信息素一旦溃散就……” “会死。”陆珩平静道。 原来是这样。 如果他没有被一棍子打中腺体提前分化,上一世就不会死于信息素溃散,他的乖宝也不会殉情于火海。 “所以我建议……” 陆珩看了眼时间,做检查有点久,都快到中午饭点了,他发给池砚之的消息没人回。 电话也不接。 要不是直播间里显示池砚之一上午都在客厅和李端他们一起看电视,陆珩早就杀回去了。 “不做手术的情况下,有办法能提高信息素浓度吗?短时的也可以。” 医生心说别人来医院看病,你倒好,你来医院找死。 苦口婆心地劝:“您觉得一个心脏功能不全的人会想知道如何让心跳更快吗?如果您不打算做手术的话,保持现状也是可以的,提高信息素水平不现实……” 陆珩脖颈缠着一层薄薄的纱布,他不自觉地伸手碰了一下,点头起身:“好,那就保持现状。” 没有选择的必要性。 他以前不是人,和池砚之意外发生关系之后没有给过信息素安抚。 全是他的错。 但昨晚他刚标记过池砚之,让他为了一个不重要的手术三十天不给乖宝信息素?不可能。 他恨不得把以前没给的都补回来。越爱池砚之就越恨自己从前是个混蛋。 如果没有池砚之,这病就更没必要治了不是吗。 陆珩觉得自己简直多余做这些检查。 池砚之生了什么病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他却在为这点小破事在这里耽误时间。 从医院出来,陆珩又把派去调查的人挨个骂了个遍。 随手拆了脖颈的纱布,团成一团丢进垃圾箱。 多此一举,只是当时止不住血,又没什么大伤口,这么包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受伤了吗? 陆珩直接让医生给他开了大号的创可贴,外表看上去跟信息素阻隔贴没什么区别。 整理了一下口罩,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低头玩手机。 池砚之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小狗叼碗.jpg)阿砚宝宝想我了没?」 「小狗想主人了。」 「爱你。」 「要是我会瞬移就好了,就能马上见到你了。」 直播间里,池砚之低眉看着手机,表情一如既往清冷矜贵。 还有一条。 「我能不能变成你的手机被你捧在手里啊。」 池砚之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耳尖有些红,起身回房间了。 弹幕:「啊啊啊啊害羞了!」 「某只小狗在远程撩拨主人是吧。」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砚砚是要回房间回消息吗?到底发了什么啊!」 池之以珩cp粉在直播间过大年,发消息的陆珩却根本没有收到回复。 池砚之只是把手机丢回房间就下楼了。 谢廷玉在开视频会,池韶安据说身体不适在休息,其余五人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玩你画我猜,气氛很融洽。 唯一完整的一组嘉宾柳昭和姜如星全程不怎么交流,但也没人冷脸。 直到陆珩回来。 池砚之抬眼对上那双欣喜的眼睛,又看着那双眼睛逐渐冷却:“抱歉,失陪了。” 连这话都不是跟陆珩说的。 陆珩茫然一瞬就追上去,握住池砚之的手腕:“怎么了阿砚?我惹你生气了吗?” 池砚之皱眉“嘶”了一声。 陆珩马上松开,珍宝似的捧着他的手腕仔细检查:“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吗?我给你吹吹。” 明明没舍得用力啊。 池砚之一把甩开他的手,默不作声地回房间,将门反锁。 「不是,他俩咋了!」 「补药啊,我的cp补药出问题啊。」 「小狗你快哄啊。」 「看池砚之的反应……这怎么感觉他俩关系一觉回到解放前了?」 陆珩直接用钥匙打开房间的门。 池砚之蹙眉伸手:“钥匙。” 陆珩乖乖把钥匙交了。 下一秒就被推出门。房门再次反锁。 池砚之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把钥匙丢在面前的桌上,带着转椅转身面朝着窗外。 把翻阳台过来的陆珩抓了个正着。 池砚之:…… 陆珩拉开阳台门进来:“我道歉。” 他身披阳光走过来。 “阿砚,我道歉,我不该发消息骚扰你,”陆珩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仰着脸,是个臣服的姿势,“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理我吗?” 池砚之黑眸沉沉,没有说话。 “是因为……标记吗?”陆珩问。 没有回应。 “是我的错,我没有先询问你的意愿。” 昨晚那个情况,他是真的觉得单纯的拥抱和言语安抚不太奏效,池砚之看起来很痛苦。 是他的错。 “你可以罚我,”陆珩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乖宝,不可以生闷气哦。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们得把话说清楚的,对不对?” 那双风雪肆虐的黑眸在结冰。 “还有什么原因吗?我不小心把你的笔弄坏了。” 陆珩打开回来的时候就拿在手里的纸袋,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是这个牌子的吧?我早上拍照了,应该没有买错。” 第119章 没准备做什么傻事 铅笔是这个牌子,但池砚之没有伸手去接。 笔尖断掉是很正常的事情,池砚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没坏,不用赔。” 这笔大几千一支,池砚之平时都用平替,平替手感不如这个,使用寿命也短不少,但胜在便宜,可以经常换。 池砚之是来录节目为了避免出现特殊情况找不到合适的替换笔才带这支过来。 早上醒来时笔已经被削好了,只是位置变了一点。陆珩不说他根本就没往陆珩动过他笔的方向去想。 结果陆珩一买给他买了一盒。 六支,三万多块钱。 够他用好久了。 老婆总算跟他说话了,陆珩舒了口气,把笔放在桌上:“那就当我送你的,我之前都没有送过礼物给你,对不对?” 这……确实是。 池砚之平静地看着他:“你不需要送我什么礼物,陆珩。” “橘子糖呢?” 拿出那盒铅笔后,纸袋里只剩下橘子味的棒棒糖。 陆珩拆了一支递给池砚之:“乖宝消气了吗?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似乎角色对换,这一次温柔哄着说“可以谈谈吗”的变成了陆珩。 池砚之没接那支棒棒糖,只是沉默地看着陆珩。 陆珩脸上的笑快维持不住,逐渐变得僵硬,缓缓消散。 突如其来的恐惧笼罩住陆珩,他警惕地道:“池砚之,你准备干什么?”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俯身,双手握着池砚之肩膀后的椅背,死死盯住池砚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池砚之,你想干什么?” 明明是个极有压迫感的姿势,池砚之却只从陆珩通红的眼中看到担忧、心疼和……害怕。 他在害怕啊。 距离太近,池砚之听得见陆珩牙关打架的声音,他像是死死忍着某种情绪,死死忍着,颈边爆起青筋。 撑在池砚之身侧的手臂在抖。 陆珩整个人都在抖。 眼眶红得像是要滴血,泪水死活不肯流下来,在等一场宣判。 陆珩在等池砚之的宣判。 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心脏似乎又麻木了,昨晚不该吃药的。池砚之想。 他根本就没病,为什么要瞎吃药。 陆珩标记他、陆珩标记他……那是陆珩啊。 池砚之伸出削瘦的手,指尖有点抖,但跟陆珩比起来不算什么。 陆珩马上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又开始笑。 是那种夹杂着心碎和祈求的勉强的笑。 明明笑着,池砚之却感觉他心里在哭,眼泪和血一起涌到各处。 “阿砚……”陆珩小声唤他,祈求地、无助地念他的名字,“池砚之……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只要你别做傻事。” 陆珩一点都不怕死。 从十四岁开始他就不怕了,反正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没什么的,可池砚之不能。 他之前还在露台种了花呢。 独自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走到现在,池砚之一定极其珍重生命。 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挣脱开,陆珩一个重心不稳向前扑去,心脏狂跳的一瞬他本能地护住池砚之的后脑勺。 没摔倒。 池砚之扶了他一把。 捧着他的脸看了看,最终还是张开怀抱拥住了他可怜的小狗:“我没要做什么傻事,陆珩,不用这么害怕。” 陆珩将脸埋在他颈窝急促换气,好半天才闷声闷气地问:“真的?” “真的,”池砚之拍抚着陆珩的后背,“不用这么担心我,我很好。” 陆珩心里警铃大作。 他又不是个傻子。 一个昨晚才抑郁伴焦虑发作的人今天说他很好,不是在酝酿更坏的事情,就是进入了轻躁狂期。 “陆珩,你刚刚不是说要谈谈吗?”池砚之拍拍陆珩的手臂,“你先去旁边坐下,我们好好谈,行不行?” 陆珩双臂收紧,像条挂在主人身上的大型犬:“就这样谈。” “……这样不利于一些严肃的话题。” 陆珩点点头,松开他,起身。 池砚之以为他终于准备听话坐下来谈一谈了,结果下一秒他就被横抱起来。 换成陆珩坐在椅子上,他坐陆珩腿上了。 池砚之:…… “我想了想……”话没说完就被一阵黑檀木信息素激得浑身一颤,“你干什么?” 昨晚刚标记过,现在池砚之对安抚信息素都很敏感。 “不捣乱,只是维护一下标记。”陆珩检查了一下池砚之的后颈。 没有异常,放下心:“你说。” “陆珩,我们最近的状态很奇怪……”池砚之尽可能让自己不往陆珩怀里靠,却被陆珩发现,强硬地按在怀里。 “没有奇怪。” “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池砚之拧眉,思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晰过了,“陆珩,你说你爱我,觉得我也爱你,其实错了。” 陆珩“嗯”了一声,没急着反驳,等他后面的话。 “我想了想,我不是真的爱你……我这样的人,”池砚之垂下眸自嘲地笑了下,“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爱呢?我只是从小到大没得到过什么温柔,所以当你出现……” 陆珩轻触他的眼角,表示自己在听。 “你也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嗯,还有吗?”陆珩问。 他这么一问反而把池砚之搞懵了,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其实我没病,你以为抑郁症……人都是会有情绪起伏的,不是吗?” “你说得对,”陆珩说,“别的呢?” “工作起来出现焦虑情绪也是正常的。” “确实。” “所以,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陆珩说可以答应他任何事。 “嗯。” “那我说……我希望你和之前一样,对待我像陌生人一样,可以吗?” 陆珩想了想:“我们是在正经谈话吧?” “当然。” 虽然这个姿势看上去很暧昧。 “好,”陆珩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那就一件一件说清楚,你说你并不爱我,只是没有得到过温柔,所以一辈子不爱也没关系,只要你还要我,我会一辈子对你温柔。” 池砚之:“?” “第二件事,不甘心和爱我是可以分清的,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是真的。” 第120章 他觉得恶心 “第三件事,我很开心你现在觉得好多了,关于生病的事情,你可以暂时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事说再多也没有用,抑郁症也不是分分秒秒都发作。不发作、觉得状态很好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认为自己没有病。 所以这时候强调他有病或是没病都是没意义的。 “最后一件事,我们并不是陌生人,你现在在我怀里,哪有这么亲近的陌生人?”陆珩温柔道,“我理解你的想法,是不是又想推开我了?接受我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对吗?” 池砚之不说话。 “你要告诉我你真正的需求,”陆珩循循善诱,“推拒并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你知道的。” “我……” 陆珩示意他说出来。 池砚之有些烦躁地皱眉:“你总这样会让我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那你希望我为你做点什么呢?” “放我一个人待着。” “可以,”陆珩低头吻他的发丝,“但是当你需要我,记得回头看看,我一直都在的。” 这场谈话的结束属实不算愉快,池砚之有通工作电话要接,陆珩是被赶出去的。 陆珩在意识到池砚之生病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被反复推开的心理准备。 这不是池砚之的错。 只是这个时候顺着他一点会让他更有安全感,会让他觉得被尊重。 不代表陆珩会放弃。 山上的检查持续了四天,直播短时变成了温馨同居日常。 几乎所有人都察觉了池砚之跟陆珩之间微妙的气氛。 两个人表现都很正常,但没有之前那样黏黏糊糊,像是关系降到了冰点。 除了实在避不开的互动环节,几乎是陆珩一出现池砚之就会躲开。 李端纳闷了两天,最后没忍住问池砚之:“你跟陆珩闹矛盾了?” 池砚之脑子每天都乱糟糟的,迟钝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 夏浔也问了陆珩,陆珩:“没闹矛盾,我俩好着呢。” 弹幕:「???」 「你俩哪里好了?几天一点糖没吃到。」 「小狗你不会失心疯了吧!」 「你们偷偷干嘛了?气氛比一开始更诡异了!」 陆珩这几天厨艺进步神速,正对着菜谱煲汤。 池砚之除了节目组规定的互动环节很少下楼来,一直窝在房间工作。 陆珩没有去打扰过他,每天照常守着他的个人直播,别的时候就画画、做饭、打电话跟调查进度。 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就翻阳台去看看池砚之的状态,夏浔直接把钥匙给他了,说是光敲门听着烦。 信息素不要钱一样地给,只要池砚之不在房间,他就偷溜进去,在池砚之的房间留下安抚信息素。 …… alpha难得聚集在一楼落地窗边聊天。 陆珩看着窗外不吭声,整个人显得格外萎靡。一脑袋白毛都蔫哒哒的。 困。 他闭眼靠着椅背,下颌微微扬起,睫毛拓开的阴影遮不住眼下的青。 在想池砚之。 他刚去看过,阿砚在工作。 阿砚工作的时候好迷人。 陆珩的唇角一点一点勾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看了眼消息,倏而坐直,修长指尖点了几下屏幕,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谢廷玉看着上一秒还精神不振,下一秒就连跑带跳的陆珩,疑惑地问夏浔:“他一直都这样吗?” 夏浔摇头,笑而不语。 …… 池砚之把一张画废了的设计稿团成一团丢掉,精神越来越不集中。 像是有很多个世界、很多个他在脑海里交织,他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医生询问他情况的时候他提起几天前那个标记。 医生说标记淡了之后可以让alpha重新标记一下,信息素不要断,养一养还是有机会做摘腺体手术的。 很长一段语音。 池砚之没有耐心听完。 他觉得恶心。 自己恶心。 陆珩又不是他的移动血包,凭什么他要为一个即便摘了腺体也好不起来的病去瞎折腾。 那天早上醒来,他还以为夜里的标记只是一场梦。 他什么都记不清。 房间里还有黑檀木的余香,但陆珩不在。 说好了不来,却来了。 标记了他,又不在。 池砚之都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 那早他把抗抑郁的药全都冲进了下水道。 他觉得自己是在以生病为理由博取陆珩的关注,用这种恶劣肮脏的手段骗取陆珩的标记。 他坏透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恶心的人。 自从上了这个节目他就越来越不像自己。 所以陆珩到底爱他什么?爱他自私?卑劣?虚伪? 他脑子里的问题越来越多,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混乱到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池砚之觉得烦。 厌倦。 再回过神来,白纸上已经写好标题。 ——遗书。 池砚之盯着这两个字,缓缓露出一个病态的苍白的笑。 写给谁看啊。 池砚之随手写下几个字,他好像知道自己想清楚什么了。 决定没有更改过,结局指向“死亡”。 陆珩不该被牵扯到他最后的时光里,所以他把陆珩的名字圈起来,画了个箭头,指向空白。 是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决定。 是他出尔反尔差点接受陆珩。 是他先食言,自然也要由他纠正。 晚饭时陆珩没回来,池韶安帮忙拿碗筷时不小心又把碗摔碎了。 “我来吧。”池砚之极其顺手地拿扫把去清理现场,把池韶安推到一边。 池韶安低头给人发消息:“你推我?” 池砚之:“?” 他好声好气地解释:“哥,我只是怕你被伤到。” 池韶安愣了一下。 他怎么感觉……没人庇护的、从前的池砚之又回来了? 他微微勾唇,凑近池砚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清的声音道:“池砚之,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佣人。” 池砚之平静地点头:“嗯。” 池韶安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一脚踹进厨房里。 陆珩蕴着轻微怒气的声音在池砚之耳畔响起:“我这几天的存在感应该也不低吧?池砚之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教过你什么了?” 第121章 小狗,过来 谢廷玉和李端两人气氛不错,主镜头没有在厨房这边,直播间里只听到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听到动静,客厅的几人围过来。 陆珩双目猩红,用信息素把池韶安死死钉在地上:“跟阿砚说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别动手,别动手,”夏浔见他真的生气,压低嗓音拦着,“还直播呢。” 凌乱垂下的白发遮住陆珩的神情,他松开拉着池砚之的手,重重抹了一把脸。 看似冷静了一些。 池韶安狼狈地摔在地上,眼眶通红:“我……没事。” “你是街边的流氓吗?就知道动手?”姜如星跑过去把池韶安扶起来,镜头也慢慢跟了过来。 陆珩转过头,看向导演的眸色很深,掩着暴戾。 只一眼,节目组就会意,把直播画面切到了在花园遮阳伞下边抽烟边接电话的柳昭那里。 柳昭:? “我的事,少插嘴。”陆珩一步步靠近,阴郁的眼睛冷冷瞥着姜如星,“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姜如星怯怯地松开了抓着池韶安的手,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一步。 陆珩没再管他,径直薅住池韶安的衣服前襟,用力一拽,拎小鸡一样薅着他转身就走。 临走时给了池砚之一个“等会儿跟你算账”的眼神。 谢廷玉出于人道主义觉得自己应该象征性地拦一把:“哎。” “哎什么哎,闭嘴。”李端怼了他一下,“你还没看出来吗?” 谢廷玉:“看出来什么?” 他看出来了!但是端哥在主动跟他说话,还跟他有肢体接触了! “他是在装病吧,”李端说,“他要真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脆弱,挨陆珩一脚这会儿肯定受不住了。” 就是怕出人命,他们才一窝蜂都过来了。可刚刚池韶安只表现出了委屈和气愤,并不像是很难受。 甚至他被陆珩抓住之后挣扎的幅度还挺大的。 李端狐疑的目光转向始终没什么反应的池砚之:“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池砚之看他一眼,没说话。 更混乱了,脑子里一阵一阵发晕。 池韶安被陆珩重重往三楼主阳台上一甩,后背撞上栏杆,疼得脸色一白。 畏惧于alpha强大的信息素,他发着抖:“你、你要干什么?” “我觉得你挺有本事,几天没顾上收拾你,你以为我忘了?”陆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黑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一团垃圾。 他倚着栏杆,歪头向下看了一眼:“生日宴那天坐的是轮椅吧?是不是给你装爽了?你说我要是把你从这里丢下去……给你个真坐轮椅的机会,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 池韶安:“这是违法的,我警告你……” “警告我?”陆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恶劣地勾起唇角,“那就看看我会不会被你吓到。” 领口发紧,双脚被拎得离地,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推下阳台,池韶安本能地抓住栏杆。 陆珩的眼里笑意冰冷。 ……他真的敢! 这是池韶安的第一个想法。 池韶安打了个寒颤:“别,别,我错了,我跟他道歉。” 他清楚地感知到陆珩已经疯了,可是池砚之他凭什么?! “我自然会哄他,他用不着你的道歉。”陆珩说着就准备动手。 “住手,陆珩,你疯了吗?” 陆珩身形一顿,转过头撞入那双温和的眼睛。 池砚之伸手:“过来。” 陆珩没动。 池砚之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小狗,过来。” 桎梏着池韶安的力度松开,他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上。 模样让人连补两脚都觉得倒胃口。 池砚之固执地伸着手,陆珩叹了口气,走过去,握住。 像只咬坏人给主人出气,又怕主人觉得自己不乖的小狗。 池韶安瘫坐着,胸口剧烈起伏,看向那两人的目光怨毒。 凭什么。 他和池砚之出生在同一个家庭里。明明是一起被父母冷落的,凭什么池砚之从小就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凭什么天生体弱的是他?凭什么池砚之不哭不闹,衬得他仿佛是个坏小孩? 他有什么错?他不过是渴望家人的关心罢了!这也有错吗? 凭什么被拐走的不是池砚之? 凭什么池砚之可以留在家里,而他只能去过苦日子? 即便苏双双和池林现在都偏向他,想要补偿他,池韶安也觉得都是应该的。 这是他们欠他的。 他讨厌池砚之,从小就讨厌。他受不了池砚之那副乖巧的样子——装什么啊?都是没人管的小孩,他装给谁看啊? 再回池家,他早已不在乎什么亲情了,他就是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他。 然后越来越嫉妒池砚之。 嫉妒他清冷出尘的外貌,嫉妒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就是要看这种人变得低微,变成尘埃。 池砚之不是干净吗?那就让他变脏! 看到池砚之逆来顺受他就舒坦,看到池砚之不会反抗他就高兴,可陆珩是个变故。 谁允许他爱池砚之的? 凭什么池砚之被推到黑暗里了,还是会有人找到他,来爱他? - 回了池砚之的房间,陆珩松开手:“阿砚。” 池砚之沉默地看着他。 “他跟你说什么了?”陆珩急切道,“你别信他的,他欺负你就打回去,出什么事我担着,你忍他做什么?” “是我欠他的。”池砚之轻声说。 “你欠他什么?你想说因为你他才走丢的?”陆珩又心疼又生气,把他拥到怀里,释放安抚信息素,“不是这样的,怪不到你头上。你别被他们洗脑了。” 池砚之任由他抱着,垂在身侧的双臂甚至都没有力气回抱住他:“这么一闹,他又该告状了。” “告呗,我来解决,你不许偷接任何你家人打来的电话。” “陆珩。”池砚之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喊他的名字。 “嗯?我在。”小狗脑袋在他颈边蹭了蹭。 “你抬起头。” 陆珩身体一僵,脸埋在他颈窝,不动了。 “抬起头。”池砚之命令道。 第122章 就为这个作贱自己? 陆珩老老实实松开他,但没抬头,白色额发凌乱地垂下来。 池砚之抬手,被陆珩按住:“别。” “不是说我是主人吗?小狗准备不听主人的话?” 池砚之就知道一说这个陆珩马上会乖。 他拨开陆珩的刘海,光洁的额头赫然有块淤青。 一股无名火直冲心口,堵得难受。 池砚之蹲下身,撸起陆珩的裤腿。 两条笔直的长腿,膝盖处都有些青紫。 池砚之气得脑子发蒙,起身时眼前一黑,陆珩连忙扶他,被他用力推开。 他踉跄着坐到床沿上,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前面的动作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池砚之闭着眼睛缓神,冷声道:“解释吧。” 陆珩凑到他面前,蹲下,抓住他的手:“当年的事情……我找到当时也在那个游乐场玩的人,他们愿意提供一些线索。” 眼前的黑雾久久不能散去,池砚之忍着眩晕:“……谁让你查的。” 又开始耳鸣。 心悸。 冒冷汗。 池砚之想甩开那只讨厌的狗爪,却被握得更紧。 那都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查了还有什么意义。 池砚之不在乎真相。因为他本来就知道真相。 他说过了,没人信一个六岁的自闭症小孩 。久而久之他就觉得不重要了。 陆珩去见了那家人。 可对方并不愿意配合。 他们不想冒这个险来为十九年前的事情作证,现在这个节目在网上是有些热度的,舆论的压力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起的。 陆珩完全理解。 这家人十几年前也在那个游乐场玩过,当时给自家孩子录视频的时候刚好录到了池韶安三个人。 因为自家孩子是主角,所以没舍得删掉,一直留存到了现在。 他们拍到了池韶安在游乐园里跑,保姆拉着池砚之在后面追。 乖巧的池砚之跟个小玩具似的,哪怕小短腿跟不上了,也没有喊累。 那家人的顾虑是这些视频并不能完全证明保姆跟警察说的话不是真的。 说不定是他们没录到的时候池砚之要保姆陪着去厕所呢? 他们宁愿不要高价的悬赏,也不想提供视频。 所以陆珩跪下求他们。 能有十九年前的影像已经很珍贵了,这起码能证明池砚之没有不乖、没有任性。 “就为这个?”池砚之气得浑身发抖,一把甩开陆珩的手,“你就为这个……跑去给人下跪?”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陆珩把他的手抓回来牢牢握着,“你不在乎了,可我在乎,我只恨我没能早一点,再早一点。” 让你多受了很多年委屈。 池砚之,你就该在第二次见面时甩我两巴掌,让我管管你,我会听的。 池砚之瞳孔颤动,像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 “别做多余的事情,陆珩,我跟你说过了,”池砚之声线发颤,“我们都要离婚了!你觉得我稀罕你做这些吗?谁用得着你这么作贱自己了?!” 陆珩起身抱他:“我自愿的,不是作贱自己。” 池砚之表现得很抗拒,睁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慌和不安:“你走开,你别碰我。” 陆珩怕惹他情绪更崩溃,只能退后一步:“但我查都查了,这事会澄清的。” 池砚之攥着床单,勉强冷静一些,呼吸仍然不稳:“别再做更多了,陆珩。” 见他好些,陆珩没再退让,又凑上去抱他。 安抚信息素疯狂地涌出来,蔓延到房间各处。 陆珩强硬地与池砚之十指相扣,亲吻他微微汗湿的头发:“别生气,深呼吸。” 池砚之闭上眼睛,烦躁道:“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你,不开玩笑。” “我爱你。” “我讨厌你自作主张、自作多情,你就不能做个合格的准前任吗?” “我爱你。” 说什么他都只有这一句答复。 池砚之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只要记住我爱你。” “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以后少管我!”池砚之喊得嗓子都哑了。 陆珩并不劝他,知道他心里难受,就任由他发泄:“不。” 另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 哄小孩一样。 池砚之突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大的委屈,强烈的泪意涌上眼眶,毫无预兆下了场大雨。 陆珩心疼坏了。 那张漂亮的脸上雨汇成河,光靠吻是吻不干净的。 他家池设计师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惨。 不。 只有这一次称得上真的在哭。 不是因为发病。 池砚之有点烦自己现在这样,袖子重重蹭过眼睛,声音低下去:“我讨厌你。” 多乖啊。 他的阿砚再生气,也只会用这种没有攻击性的词语说话。 他天生就是温柔的人,不该受到这么多伤害。 陆珩看着红通通的兔子眼睛,柔声道:“我爱你。” “我讨厌你陆珩。” “我爱你,池砚之。” 句句都有回应,紧扣在一起的手也没有分开。 直到池砚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抱歉。” 陆珩:“你说这个还不如讨厌我呢。” 哭确实能让人轻松不少——如果不用面对哭完之后的尴尬的话。 感觉没脸见人。 陆珩看了全程,所以最好杀掉灭口。 池砚之用一种思索从哪里下手的目光看着陆珩。 还没用他动手,陆珩就又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临走之前亲亲池砚之的鼻尖:“乖宝,等我回来,你可以继续不理我,但不能真的生气了,生气伤身体。” 被迫躺下的池砚之不太明白为什么哭完就一定要睡觉,这还是大白天。 但陆珩给的信息素太温和,跟故意哄他睡似的。 于是池砚之硬生生被哄睡,浪费了一个下午的工作时间。 陆珩再回来已经是晚上了。 刚过了晚饭时间,关主直播间之前照例录单人选择。 这段是设置了无法录屏截屏,也不让随意透露给嘉宾的。 陆珩依旧是“不离”。 谢廷玉选的是“复合”。 柳昭、姜如星选的是“不复合”。 池砚之、李端弃权。 被问及弃权原因时,李端:“我再想想。” 池砚之没说话。 如果今晚小狗来抱他,下次他就选不离婚。 第123章 你在关心我啊 池砚之回屋随便吃了两片药,开电脑工作。 静不下心。 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想清楚,上了这节目之后脑子一天比一天难用,看到问答选择的题板后,他第一反应依旧是在“离婚”那一栏打勾。 可握着笔的手怎么都落不下去。 明明这结果不会被陆珩看到,可他眼前就是不断浮现出陆珩身上的伤。 他是跪得多急多重多久,才会有那么明显的淤青。 就为不能做为证据的几段影像。 ……傻狗。 池砚之去阳台站了会儿,隐约听见花园里有工作人员说陆珩被带走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他就知道池韶安要告状的。 苏双双报警了,所以陆珩刚回来做了个选择题就被警察带走了。 池砚之滑动手机屏幕,能看到苏双双给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句谩骂。 指尖又开始发颤,池砚之屏住呼吸,想点进去。 问问她到底要怎么样。 要不然他干脆把池韶安从楼上推下去,然后被抓去派出所陪陆珩好了。 池砚之早适应了池韶安对他的态度,他没想过报复,除了此刻。 手机弹出陆珩的消息。 「乖宝,我晚点回去,你忙完早些睡觉。」 还带了一张可爱小狗的表情包。 陆珩好像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 池砚之发出的询问信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池砚之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结束的时候快十一点了。 陆珩没回来。 不是简单询问笔录吗?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回来? 眩晕来得又急又快,池砚之刚起身准备下楼找陆今也问问,就被迫坐回椅子上。 他头昏眼花地撑住扶手,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没事。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工作久了低血糖而已。 忍忍就过去了。 完全不记得桌角就有陆珩给他买的糖。 氧气被一点点夺走,池砚之张着唇喘息,眼前发黑,艰难地摸索着桌上能让他清醒一点的东西。 他没听到门板被人急切推开的声音,转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黑檀木信息素渗透到每一根神经末梢,无力垂下的手被陆珩攥在掌心:“张嘴。” 嘴巴里被塞进一支橘子味棒棒糖。 “你……” 身体一轻,陆珩抱他到床上,主动解释:“那个女人报警了,警察带我去问了点话。” 他说不出“你母亲”这样的称呼,他不觉得那个女人有资格做池砚之的妈妈。 “别担心,没事的,已经解决了。”陆珩说。 池砚之晕得厉害,竭力想睁眼看看陆珩的状态。 怎么可能没事……没事的话怎么可能去这么久? 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眼睛:“真没事,只问了几句,很快就结束了,我又没真的动手……” “很……快?”池砚之捕捉到关键词。 很快就结束了,但是没回来,也没跟他说一声。 ……生气。 池砚之放弃抵抗,不理他了。 接着就听到小狗在他耳畔轻笑了一声。 不准笑,破狗,笑那么性感是要勾引谁。 “没电了,”陆珩把手机拿出来,长按开关键证明自己真是无辜的,“手机没电了,给你发消息之后不久就自动关机了。我借电话给你打过来,没通。” “谁信你,我手机还有电。”池砚之缓过来一点,头已经没那么晕了,把棒棒糖嚼碎,本能地反握住陆珩的手。 “真的,可能号码被拦截了。”陆珩有一下没一下捏着池砚之的手指,“出来之后回了趟家,所以回来晚了。” 进派出所这事陆家是一定不允许的。 陆珩觉得好笑,这家人在这种烂事上出现得比什么时候都及时,刚从派出所出来就被抓到陆家的车上。 陆天华没来,是他那个便宜母亲在等他。 秦白梦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命令司机开车:“你很久没回家吃饭了。” “我每天都在家吃饭。”陆珩说。 和房子跟住所无关,池砚之在哪里,哪里就是陆珩的家。 “你跟那个池……”结婚一年,秦白梦连池砚之的名字都没记住,问起话来理所当然似的,“什么时候离婚。” “起码要等你们离了吧,秦女士,”陆珩笑得很恶劣,“我和阿砚感情很好,用不着你们瞎操心,不过……” 压迫信息素这一次的攻击目标是把他带到世上的人:“如果不是池家那边说了什么,你们估计也不会来找我,我只警告一次,阿砚如果受到什么伤害……无论和你们是否有关,我不会放过你们。” 黑檀木在车里蔓延,陆珩看着车窗外:“自己掂量掂量,你们养在外面的那些人,是不是经得起我的报复。” 要不是秦白梦拿姥姥说事,这一趟陆珩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 不出意外到家又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离开的时候陆珩看着一片狼藉的陆家客厅,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池砚之只知道陆珩跟家里关系不好,具体发生过什么他是不清楚的,闻言点点头,没有多问。 手机页面上确实显示有两通电话被自动拦 截。 “好点了吗?”陆珩抱玩具一样抱着池砚之,鼻尖亲昵地蹭过他的侧脸,“抱你去洗漱好不好?” 池砚之不好意思地推他:“我自己能走。” “你不能。” 陆珩把他抱到洗手台上坐着,接水挤牙膏,动作丝滑流畅,就差亲自帮他刷了。 池砚之这辈子都没被这么照顾过,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最后自暴自弃地垂下去。 看陆珩t恤下隐约的腹肌轮廓。 感觉陆珩心情很差。 但能感受到这人的目光依旧是柔和的。 池砚之犹豫了一会儿,含着牙膏泡沫含混不清地问:“还疼吗?” 陆珩一愣,很快摇摇头,嗓音里带了些小小的雀跃:“你在关心我啊。” 池砚之仰起脸,认真地看着陆珩的眼睛:“嗯。” 陆珩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伸手抢走了池砚之的牙刷,低头吻住沾着薄荷味泡沫的唇角:“谢谢你。” 长而浓密的睫毛温柔覆盖下来:“谢谢你关心我。” 第124章 到你了,一人一句 怎样被陆珩拐回床上的池砚之已然记不清楚了,回过神时陆珩给他拉好薄被,两人面对面侧卧着。 夜里闷热,开空调池砚之会冷,不开空调陆珩又会变成热狗。 最好的方式就是空调温度调高些,给池砚之盖层被子。 床头只剩下一盏橘子造型的小夜灯,是陆珩买铅笔的时候顺手买来的。 池砚之黑眸清醒,没有抗拒陆珩的亲近,甚至在陆珩说“给我摸摸手手”的时候乖乖把手递了出去。 “胃怎么样?有没有难受?” 池砚之摇头。 手也不冷。 池设计师的手很漂亮,冷白的皮肤覆着优美修长的骨骼,淡青的血管显现得恰到好处,暖黄小灯下显得更像艺术品。 陆珩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捧到唇边轻吻一下:“别的地方呢,有没有哪里难受?” 只有心脏,被某种久违的酸涩感充斥着。 气氛太温柔,比陆珩的目光还温柔。 池砚之不想说话,于是轻轻摇头。 他喜欢安静平和的时刻,会觉得有些浪漫,比如现在。 生命中少有这样的时刻,因此觉得,生命在此刻终止也很好。 不。 池砚之及时清醒过来。 不好。 节目组说明天爬山,爬完山之后还要看海。 池砚之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涌动着的情感是不是叫做“期待”,可是暂时生出了一点好奇心。 陆珩来抱他了,他还没在下一次的“不离婚”后面打对勾。 ……没完成的事情还有很多,陆珩是其中一件。 平叔的葬礼很温馨,满满他们去送行了,拍照片不太合适,结束之后发来很多个谢谢。 满满说她以后也想要个那样的葬礼。 送行的全是认识的人,没有人哭,大家都在开心他不用再受苦了。 池砚之很想看看当时的画面。 他自认为称不上是什么善良的人,也没法给在意的人带来好运,现在只想老天惩罚他的时候别带上他的小狗。 小狗不要再受伤了。 陆珩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风雪似乎小了些。 旅人的脚印不再被风雪覆盖,他隐约听见山崖边回响的声音。 那被称作“希望”。 很困,眼里的血丝都要化成实质的血流淌出来,但陆珩想等池砚之开口说话。 无论是什么。 喊他的名字,或者只是“晚安”。 他能感觉到池砚之是有话的,也许心里埋藏了很多很多句,他只是不习惯说出来,他对自己的信任还没有到剖心的程度。 所以陆珩先开口:“阿砚。” 没叫乖宝。 池砚之纷飞的思绪被他拉回来:“嗯?” “我们现在这样,算是关系好一些了,对吗?”陆珩问。 “嗯。” 从不熟的爱人变成了……符合这个节目的状态。 池砚之不打算跟陆珩作对了,也不想计较以前的事情了。 太多的念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在陆珩身边感到安稳,他现在想留在这里。 “那你是不是可以对我敞开一点心扉了?我们谈谈,好吗?” 不想谈。 听到这种正经的话题就感觉到压力,池砚之想要逃避。 闭上眼装睡,把陪睡小兔放在脸边遮挡住一部分来自陆珩的炙热目光。 “我不逼你,”陆珩轻声说,“不聊你不喜欢的话题……你跟我提个要求,行吗?” “?”池砚之又睁开眼睛,把小兔往下拽了拽,“什么要求。” 提个要求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以前没人跟池砚之说出这种话,所以池设计师本就不太在线的脑子挣扎几下后崩出一颗螺丝,彻底罢工了。 加上的那个心理医生很忙,白天抽空回他了,说对方警惕心重的话可以在状态好的时候尝试引导一下。 以真诚换真诚。 陆珩灵魂稀烂,除了真诚也不剩下什么了。 “我们慢慢来,你每天都跟我提一个需求,怎样的都可以,”陆珩轻声说,“只要是能让你觉得开心、觉得好点的,都可以。” 池砚之静静看着他。 没懂。 在他眼里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陆珩企图走进他的内心。 毫无必要。 等他撞开所有的门、所有的锁,最终也只能看见发霉的空屋子。 儿时的小黑屋里,那个小男孩早在恐惧中化为灰烬。 陆珩懂了,越懂越心疼。 “那……我们交换,行吗?” 如果满足需求在池砚之看来更像施舍,那么用需求交换需求,大概会相对容易接受吧。 冰雪融化的时候有点累,池砚之眨眨眼睛。 今天情绪发泄过,按照过往经验,最近两三天他的状态都会不错。 被标记过,又是病情稳定期,医生让他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使用信息素。陆珩只要给足够的信息素,最近不会太难熬。 小狗很乖,可以安抚一下。 以上是池砚之给自己找的借口。 “其实我很久没睡好觉了,”陆珩揉揉干涩充血的眼睛,“明天要爬山,今晚我想抱你睡,可以吗?” 池砚之黑眸闪过一丝不忍,伸手拍拍他:“睡。” 陆珩靠过去:“到你了,一人一句的。” 一副我已经把秘密告诉你了你要是不交换我就会开始耍无赖的模样。 池砚之:…… 他只能在没人的时候说出自己的需求。 从小就这样,他小时候饿晕都不会吭声,但会在没人的时候小声说“我饿”。 陆珩又摸到他的命脉了,拿自己威胁他。 池砚之觉得自己不是个很好的爱人,但会是个很好的主人,起码现在他看着陆珩不加掩饰的疲倦很希望陆珩好好睡一觉。 “我……”池砚之仔细思考,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很多东西刻意去想反而想不清楚。 那就…… “你刚才没叫我……乖宝。”池砚之忍着羞耻,说完了就自欺欺人地把薄被扯过头顶。 头顶都要冒烟了。 陆珩黏黏糊糊地把他抱到怀里,吻吻他头顶的发:“乖宝。” 用那种深情到让人心脏发麻的嗓音。 池砚之没好气的声音传出来:“快睡!” 凶巴巴的小兔子,但毫无攻击性。 可爱。 陆珩又亲亲他:“晚安乖宝。” 第125章 好你个恋爱脑 陆珩等怀里的人呼吸平稳才缓缓闭眼。 这几天晚上他都没来抱池砚之,怕惹阿砚烦,总是等着这个房间的灯关了翻过阳台从窗户往里看看。 再在小阳台的椅子上将就一晚上。 人不在怀里,再困也不敢睡,生怕池砚之出现什么状况他不能及时注意到。 好在留在房间里的信息素够用,池砚之这几晚睡得还算安稳。 现在人被拥在怀里,困意渐渐上涌,陆珩有点撑不住,鼻尖蹭蹭池砚之的发丝,很快就睡了过去。 白天太热,节目组定的爬山时间是早上。 清晨五点多,嘉宾们齐聚在别墅的花园里,一半都在打哈欠。 ——除了陆珩和谢廷玉。 抱着老婆睡了近期非常完整的一觉的小狗满血复活,四点半直播间都还没开,他就已经在厨房捣鼓早餐了。 节目组来调设备的时候听见声音还以为别墅进贼了。 结果没过十几分钟谢廷玉也顶着俩黑眼圈下楼,面色很差地钻进厨房。 节目组严密“观察”厨房的动向,生怕这两位祖宗在里面打起来。 好在没有。 陆珩见到谢廷玉就讽了一句:“你梦游呢?” 本以为谢廷玉高低得跟他吵两句,结果谢廷玉说:“教我做饭。” 陆珩:“?” 陆珩真诚:“你看我会吗?” 陆珩还想问问,要是谢廷玉下来的时候厨房里没人想他得让谁教。 谢廷玉不是想说这句,没休息好脑子短路才这样脱口而出,反应了一下改口:“教我追人。” 陆珩对此毫无发言权。 这节目里的alpha都没有发言权。 没一个追过人的。 要说追人最有经验的那还得是谢廷玉,毕竟当初是他死缠烂打把李端追到手的。 陆珩折腾一早上对着做饭软件做出了超完美的养胃羹,池砚之刚下楼就端着小碗去邀功。 小狗尾巴摇得很欢:“阿砚你尝尝。” 池砚之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小狗就端着碗凑过去:“没毒,我尝了。” 意思是味道还不错,否则不会端到老婆面前。 谢廷玉看得眼热,一早上也没折腾出什么花样,好在有后手,让谢家的厨师做好了早餐送来。 节目组管不了金主爸爸,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正式进入‘共赴山海’的第一站,我们要去爬的山名叫‘青缘山’,希望在此次登山之旅中,嘉宾们能与过去的一部分和解……” 陆珩看似很认真在听导演念口播,实际上悄咪咪拉住池砚之的手,十指相扣。 “今天我们依旧是先分成两组,老婆组从正门走台阶上山,alpha组从后山进入,需要在途中找到节目组藏起来的所有装备和道具,并带到c峰的山顶,之后才能和搭档汇合。” “希望嘉宾们相互配合,互帮互助。” 所有人一起坐大巴车出发,在山前分别时陆珩叮嘱道:“有任何不适马上停下来,不要逞强,知道吗?” 池砚之看着他,眸里摇曳着温暖的光:“嗯。” “我会尽快做完任务赶过来陪你,累了就找个石凳坐下来等,不用太在意时间。” 陆珩把小风扇的挂绳挂在池砚之脖子上,黑檀木信息素靠近又分开,黑眸中的不舍浓郁到化不开。 谢廷玉见状,看着李端欲言又止。 李端:“?你有事?” 谢廷玉摇头:“没事,你注意安全,等着我。” 难得的,李端没有呛他,只是握紧了手机:“知道了。” alpha很快到达后山。 节目组啥也没说就把完全懵圈的四个人丢下了。 夏浔手指勾下墨镜:“你们记住规则了吗?” 柳昭摇头:“他们好像没说明白。” 谢廷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珩粗鲁地把衣服下摆塞进裤腰,活动手腕脚踝,脸部线条绷紧显得冷漠:“两件事,找东西,去山顶。” “?”夏浔想说兄弟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对老婆跟对兄弟态度别太双标了。 但是话没说出口,陆珩已经窜了出去,动作迅猛似野狗。 其他三人只能紧随其后。 很快就跟丢了。 野狗的体力真不是别人能比的,后山的路不好走,但陆珩窜着窜着就没影了。 柳昭沉默几秒,疑惑:“我们是来爬山的吧?不是来比什么赛的吧?” 夏浔点头:“嗯。” “又有什么隐形规则被他发现了吗?”柳昭说。 话音才落,陆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节目组放的道具,额前白发微微汗湿:“地图给我。” 毕竟不是探险类综艺,节目组把道具藏得相对分散,但好心准备了地图。 柳昭不明所以地把地图递过去:“你……” 陆珩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仔细看着地图:“分工合作。” 谢廷玉:“怎么个分工合作法?” “我比较快,”陆珩语气很淡,跟在池砚之面前时判若两人,“我负责去找道具,你们沿这条线上去。” 夏浔皱眉:“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包揽……” “我很急,”陆珩打断他,“阿砚不喜欢爬山,我得赶紧做完我们的任务去前面陪他,不然我不放心。” 好你个恋爱脑。 “为了节省时间,我把找到的道具就放在路边,你们顺手带上山顶。” 陆珩已经得过且过好几年,基本上别人怎么安排他都没意见,总是一副“爱死不死”的样子。 夏浔很少见他主动来安排什么事,这样反而说明陆珩对生活多了些热情。 对兄弟的欣慰让夏浔第一个点头:“那就听你的。” “我和你一起吧,”刚才起就不怎么说话的谢廷玉道,“我也有点急。” 陆珩用一种很怀疑的目光打量他:“你要是体力跟得上,就一起。” 谢廷玉翻了个白眼:“你拿谁不当alpha呢?” 另外两个不打算跟着,且体力真的跟狗有差距的alpha对视一眼:…… 这怎么还骂人呢? 分工结束,陆珩和谢廷玉负责先行一步找道具,柳昭和夏浔负责把道具带到山顶。 第126章 体验被爱也是体验 起初谢廷玉还能跟得上陆珩,后来发现这人跟完全不会累似的,哪怕找道具绕了原路也会很快回到主线上。 他停下来靠着一棵树喘气:“陆珩。” 陆珩走在前面头也没回:“怎么?” “我有些好奇,你似乎特别紧张池砚之。” “废话,那是我老婆我能不紧张吗?”陆珩嗤笑一声,“我跟他又没离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廷玉皱眉,“你是不是不能好好说话?” 前面的路和地图上不一样,陆珩停下来仔细比对:“我听说这节目的所有环节都是你们公司审核过的,既然你是来追人的,为什么不多安排一些互动环节?” 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 谢廷玉无奈:“因为这是离婚综艺,不是小年轻恋综。我就算是投资人也不能干涉太多。” “哦。”陆珩没多问,他对谢廷玉跟李端的情感进展毫无兴趣。 满脑子只有自己的漂亮老婆。 “你那么急着去找他,这是他想要的吗?”谢廷玉真诚发问。 他这几天一直在反思自己和李端之间的问题。觉得离婚除了他确实做了一些荒唐事之外,主要的原因是后期他没有再关注过李端想要什么。 上了节目之后经常争吵的原因也是如此。 他太自我了,作为公司的掌权者和决策者,习惯性把自己的需求放在优先位置。 难改也得改,李端看不到他的改变是不会同意跟他复合的。 “他想要的?”陆珩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照你的意思,我得先知道他的需求再决定我的行动?” 谢廷玉一愣。 “那不就太晚了吗?”陆珩说。 谢廷玉预感他会说出一些对自己很有启发的话,赶紧抬脚跟上。 但陆珩没再说什么。 “爬山是一种很好的体验,”谢廷玉找到道具,放在路边,“你太快赶过去会不会打乱节目的节奏?”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两人甩了柳昭他们一大截,那两人还在山脚不远,他俩已经到半山腰了。 向下望去并没有俯拍镜头里那样美妙的风景,能看到的只有深绿色灰扑扑的树木和土路。 陆珩的头发已经湿透,t恤也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胯和隐约的腹肌线条。 「我好像get到陆珩的身材了!」 「上天不公啊!给他一米九的身高、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八块腹肌的同时居然还给了他才华。」 「前面的,不止这些,还有金钱。」 「嫉妒。」 「嫉妒+1」 陆珩要是知道自己正在被嫉妒,高低得说一句他们嫉妒的方向错了。 最该嫉妒的是,他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漂亮老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阿砚该有自己的空间,和李端他们相处一下也很好。”陆珩说。 毕竟节目组刻意把他们分成两队的目的显然是在告诉他们,即便这是离婚综艺,他们的人生也不是只有自己的搭档。 除了爱情,还可以有朋友、山海。 单靠两个人解决不了的矛盾,可以交给自然,交给旁观者。 池砚之的人生当然也不是只有陆珩。 陆珩完全明白。 但是。 “这是节目组想告诉我们的,并不一定是阿砚想要的,”陆珩认真道,“我早些赶过去,如果他需要我,我可以及时在。如果我不去,他需要我了该怎么办? “我过去,是给他提供另一个选项,而不是干涉他的选择。” 谢廷玉与其说是在跟他辩驳,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年少的坚定勇敢早被时间洪流冲走了,他正尝试找回来。 “你这样会不会让他没有体验感?” “之前我就说过了,他不喜欢爬山,”陆珩说,“就当我没素质没礼貌,我不在乎他在一件不喜欢的事情上的体验感。” 谢廷玉看出他有些烦了,没再说话。 就是当代年轻人为什么总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半山腰再往上就没法走那么快了,树林被留在身后。 陆珩解释:“体验感也分很多种。如果他想和别的嘉宾一起慢慢走,不喜欢我的打扰,我可以滚远一点,在前面等着或在后面跟着。” 说这话时的陆珩眼睛黑沉,闪着认真的光芒。 “体验被爱难道不算一种体验感吗?” 陆珩也有点累,停下来短暂休息,继续道:“他不喜欢爬山,所以我去陪他,累了我可以抱他背他。节目照样可以录,他也会知道我一直在。” 弹幕都快听哭了。 陆珩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唇角勾出些笑意:“爬山而已,以后他感兴趣了,我可以带他翻一万座山。” 不急一时。 他能感受到池砚之态度的松动。 让风雪停止,让冰川融化,抑或是对糟糕了很多年的日子生出一些希望,都不急于一时。 「他真的,我哭死。」 「你们搞艺术的别太浪漫了。」 「谁懂,体验被爱也是一种体验感呜呜呜。」 「我的cp要翻一万座山!」 祁星河在直播间前深深呼吸,自言自语:“你小子……总算像个alpha了。陆珩,拜托你,保持住。” 把池砚之从生命的另一端带回来。 他把陆珩刚才那几句话录屏发给池砚之。 生怕他听不清还给配了字幕。 谢廷玉醍醐灌顶。 老婆组四人走台阶上山,在所有人汇合之前他们不用着急。 山前有片荷花池,花开得正盛,四人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早上山前温度适宜,很舒服,池砚之望着山顶,心里一片平静。 昨晚睡得很好,他隐约记得陆珩在他半梦半醒间又给了很多信息素。 这小狗…… 迟早把他惯得离不开他。 四人脚步不快,毕竟是一起行动,当然要迁就一下某个立病弱人设的。 池韶安几步路就得休息一下,姜如星狗腿子似的搀着他。 李端跟池砚之走在一起:“你今天心情不错。” 池砚之温和地笑笑:“你也是啊。” 李端想起交给节目组保管的手机,眼里情绪莫名:“或许吧。” 第127章 匿名短信 这几天李端收到不少匿名短信,无一例外都是在说他一个beta配不上谢廷玉。 李端望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默默回想着那些信息的内容。 「既然已经离婚了,就不要给他希望。」 「阿玉是个alpha,他有易感期,你作为beta帮不上任何忙。」 「你不能被他标记,也不能给他信息素安抚。」 「他已经为了你和家族对抗过一次了,你们在一起过八年也该知足了。」 诸如此类。 没有脏话,甚至句句都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这些事情早在谢廷玉十八岁的时候李端就问过,当时的谢廷玉不在乎。 太年轻了,真以为光有爱就能战胜一切。 可当他独自熬过每年的易感期,捱不住的时候反锁门在里面摔东西发泄,被关在门外的李端心疼得没有办法。 也曾想过放弃。 但他做不出为了谢廷玉好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他的事情。 他能陪着谢廷玉,他不能亲手给谢廷玉痛苦。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分开自然也不该在相爱的时候。 只是没想过爱意还是会被辜负,最终逼着他放手的会是谢廷玉本人。 如今再收到这些信息,李端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境。 大概是被勾起了一些逆反心理。 越不让他和谢廷玉在一起,他就越想答应谢廷玉。 他李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心里压着的巨石反而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晃,李端回过神。 池砚之略显担忧地看着他:“李老师,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很差。” 李端笑了笑,自带古风剧谦谦公子的气质:“没有,想到一点不太愉快的事情。” 池砚之点点头,没有多问。他不是爱打听别人隐私的性子。 另一边的姜如星和池韶安坐在池边长椅上:“这地方不错啊,拍照很出片吧。不知道节目组怎么想的,居然让我们分开走。” 李端跟池砚之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说实在的,就算所有人一起走,柳昭也不见得还愿意给姜如星拍照吧。 见没人搭理自己,姜如星只能跟池韶安搭话:“安哥,你觉得这节目怎么样啊?” 池韶安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阴翳,面上装作温和的样子:“都很好。” 心里暗骂姜如星不长脑子,这个时候想挑拨他跟池砚之也太不合时宜了。 陆珩昨天刚警告过,池韶安不可能再明面上没事找事。 短暂休息后,四个人再次登上台阶。 不得不说,爬山这种运动不仅考验体力,还考验人性。 omega因为体质原因,体力原本就是不如alpha和beta的。四人中只有李端的体力稍微好些。 爬了几段楼梯姜如星就开始抱怨腿酸脚累:“真不知道我来这个节目受罪是为什么。” 他自暴自弃地坐在路边:“既然是离婚综艺,当然要和柳昭他们一起啊,为什么要让我自己来走。” 李端有些不理解:“你要是不喜欢,一开始拒绝节目邀请不就行了?即便和alpha一起走又能怎样,他们会主动承担拿东西的责任,也没有办法同时兼顾你们不是吗,” 池砚之站在一边休息,没有说话。 姜如星是典型的被捧惯了的性格,直播的时候以可爱的外表和笨蛋美人的人设一直都是被哄着的。 哪吃过这种“苦”。 被李端这么一说,眼泪说来就来:“李老师,真的很累,你不是omega不能感同身受。” “我看omega也没个个都是娇花吧,人家……”李端想说池砚之就没这么娇气,又觉得这么踩一捧一对池砚之不太好,于是改口,“很多omega同样可以成为行业的佼佼者,再说这是体质问题,我又没拦着你休息。” 姜如星嘴巴瘪了瘪,还要说什么,就被池韶安拉了一把。 “好了别哭了,”池韶安揉着小腿,对李端道:“抱歉李老师,我们不会拖后腿的。” 李端无语:“我没这个意思,全员会合之前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可以边走边欣赏风景,不必着急。” 一旁的池砚之听着他们说话,没有插嘴,思绪渐渐飘远。 突然双膝一软。 剧烈的心悸跟随而来,他踉跄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 情急之下只能一把扶住旁边的树干,转过头避开镜头尽量不引人注目无声但急促地换气。 另一只手摸向口袋,里面有盒压片糖,是陆珩塞给他的。 陆珩挑了很久,跑了好几家零食店糖果店小超市,才选出的盖子最容易打开、味道清新不腻的一款。 陆珩说棒棒糖的包装不好拆,怕池砚之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很快打开。 手很麻,池砚之有些感受不到手的存在,好半天才颤抖着把倒出的两粒糖果含到嘴里。 白桃乌龙糖清新的味道在口腔化开。 全世界都消失了,池砚之握紧那个塑料糖盒,反复告诉自己不适感很快就能过去。 地面在旋转,出现了彩色图案。 两尾鱼游着游着变成了凤凰。 很漂亮,池砚之盯着看,渐渐忘记了呼吸不畅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没有很狼狈,但是地面上的图案看着有些眼熟。 想不起来。 李端充当“大家长”的角色,安慰了姜如星几句,回过头看见不说话的池砚之。 他要真是大家长,池砚之就是不哭不闹的乖小孩。 从来都是爱哭爱闹爱缠人的小孩有糖吃,李端不喜欢这样。 他主动靠过去,嗓音温润:“你还好吗?” 池砚之看上去只是在发呆,除了有些出汗外看不出别的。 他穿着长袖,李端觉得可能是活动起来有点热,帮他打开了挂在脖子上的小风扇。 小风扇带来黑檀木的味道。 池砚之缓过神,冲李端道了句谢。 陆珩又救他一次,陆珩最近总是在救他。 池砚之不知道别的alpha会不会也这么细心,他好像捡到宝贝了。 小风扇上贴着一张小的“香薰片”一样的贴纸,陆珩在里面留了信息素,打开风扇信息素就会被风送出来。 第128章 那就是想了 就像陆珩在释放安抚信息素一样。 标记过后信息素对他的作用更明显了,不适缓解得很快。 四个人继续沿着台阶慢慢走,被李端安慰了的姜如星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再抱怨。 池韶安走路很慢,难得的没有总要求休息,几人随便聊着乱七八糟的话题,气氛还不错。 画面略显无聊,弹幕疯狂磕颜值。 「端哥好帅啊啊啊啊!」 「星星宝宝撅着嘴巴好可爱捏。」 「不十四的老婆就是我老婆!」 「陆珩红包警告哈哈哈哈。」 「浔宝已经自闭了哈哈哈,果然不是所有alpha都喜欢爬山的。」 「???陆少爷跟谢老板去哪了?」 「刚才好像打了什么赌,然后就不见了。」 他俩莫名其妙较上劲了。 谢廷玉听了陆珩的话,并不是好赖不分的他对陆珩纨绔子弟的印象稍有改观,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觉得自己要想追到老婆,首先要做得比陆珩好。 遂决定加快脚步。 陆珩本来就急,又年轻,以前再没胜负欲的人被他这么一激,小暴脾气都上来了。 于是地图一人一半,各走路的一边,看谁先找到道具,先到达山顶。 然后两人就在「救命好幼稚俩alpha」的刷屏弹幕中消失在镜头里了。 对,跟拍老师是没法跟上两条狗的。 还是点燃热血、卯足劲想赢的狗。 alpha组的镜头只好集中在夏浔和柳昭身上。 夏浔还好,早就习惯了镜头。 柳昭一个习惯摆弄镜头、不习惯被镜头摆弄的人头皮都要炸了。 预计alpha组边做任务边爬到山顶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实际上不到四十分钟就听到山顶那边传来声音。 显然拿到无声战役最终胜利的是陆珩。 谢廷玉稍微晚了一点,登上山顶时还以为陆珩得发表什么获胜感言。 结果只看到这个人无视了老话说的“上山容易下山难”。 谢廷玉叹了口气。 看出来了,陆珩真的很急。 因为他在直接往下跳,看得谢廷玉的心脏跟着提起来放下又提起来。 ……年轻人真是要爱不要命啊。 “喂——”谢廷玉喊,“注意安全。” 陆珩远远抬手挥了两下,扶着一条窄道的栏杆往下翻。 三四米的高度说跳就跳,危险的斜坡他说翻就翻。 (注:危险行为,禁止模仿,珍爱生命,注意安全。) 老婆组进展缓慢,还没有到山的三分之一。 池砚之很少一次性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他没有精力聊天,低着头爬台阶。 走着走着似有所感般停下脚步,抬起头。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带着令人安心的黑檀木气息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朝他奔赴而来。 “这么快?”李端吓了一跳。 陆珩跃下台阶,看清池砚之的那一刻眼睛就亮起来,变成更有动力的快乐小狗。 以一种在家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主人下班的姿态跑过来,白毛随着他的动作飘起又落下。 每一根发丝都洋溢着喜悦。 这么……开心的吗? 池砚之的目光被陆珩吸引,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李端一脸平静,其实心里已经在磕cp了。 磕cp怎么不算一种转移注意力忘记不愉快的好办法呢? 陆珩的脚步慢下来。 现场的cp粉头子李端警惕:“?” 只见陆珩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边走边擦脸。 擦完脸擦脖子,擦完脖子擦手和手臂。 衣服已经湿了,所以不管了,不想把汗蹭到池砚之身上。 越来越近。 池砚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陆珩一把握住,把他往怀里一拉,虚虚拥抱住。 汗湿的衣服没有和池砚之贴在一起,显得很克制,只有十指紧扣。 陆珩下巴轻搭在池砚之肩头,微微弓着身,歪着脑袋蹭蹭池砚之的头发:“好想你,你想我了没?” 李端怕另外两人搞事,带着他们去不远处的树底下休息。 心里感叹,长嘴了就是好啊。 可惜长嘴的暂时只有陆珩一个。 alpha滚烫的体温烘着池砚之,没有汗味,只有黑檀木馥郁醇厚的香气。 池砚之轻轻嗅着,过了一分钟才想起来答陆珩的话:“没想。” 不爱走台阶的人爬个山已经够要命了,谁有空想你。 陆珩耗费不少体力,呼吸有点不稳,在池砚之耳边哑着嗓子轻笑:“那就是想了。” 池砚之没接话,像是默认。 「成功汇合啦!陆珩跳下来那个镜头直接帅死我!」 「我的cp就是最好的!这不是国宴是什么!」 「谁说他俩不爱的!他俩可太爱了!」 「我宣布磕池之以珩的各位都是有品位的!」 「手手!谁注意到池砚之的手手了!」 没有被握住的池砚之的另一只手轻轻捏着陆珩腰间松垮的衣服布料。 没用力,所以不会被感受到。 但可以被镜头和观众看到。 是个本能的、依赖的小动作。或许池砚之本人都没意识到。 弹幕快磕疯了,纷纷截图放大发在网上。 祁星河也存了一张,准备跟池砚之聊天的时候逗他。 “乖宝,”陆珩轻声唤他,声音缱绻温柔,“刚才是不是不舒服了。” 已经完全好了,池砚之没想到他能这么敏锐。 心脏一软再软,在更高浓度的、无法招架的安抚信息素下,池砚之乖乖道:“是有点,但已经好了,有你的信息素。” 陆珩偏过头吻他头发:“辛苦了乖宝,他们晚些才能来,先休息。” 好幸福,现在可以随时跟老婆亲亲抱抱。 以前的陆珩你可真王八蛋啊,这么好的人你都不珍惜。 ……我会替你加倍疼他。 陆珩松开他的时候池砚之才发现他身上有根和衣服同色系的背带,上面挂着一只保温杯。 节目组准备了水,但是需要做任务兑换。 下车之前给池砚之喝水了,怕他觉得重,这杯子一直是陆珩背着。 这也是陆珩很着急的原因之一——怕自己来晚了渴到老婆。 以池砚之的性格不渴到受不了是不可能专门做任务的,何况节目组备的是矿泉水,陆珩装的是温水。 第129章 祈愿 陆珩打开保温杯的盖子,一手轻托着池砚之的后脑,一手拿着杯子喂他喝水。 镜头拉近,聚焦。 陆珩似乎完全忘记了镜头,神情专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人。 控制手腕下压手肘抬起的角度,观察池砚之的表情,在池砚之觉得刚好的那一刻挪走水杯,递上纸巾。 被喂水时两个人的感觉不同步,难免会觉得憋闷不适,陆珩却完全没给池砚之产生这种感受的机会。 小狗不知道怎么爱自己,但是特别会爱主人。 而池砚之全程接受得很自然,没有推拒没有避开。 池砚之喝水时垂眸看着杯子,漆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两人的视线在陆珩收起杯子前一秒短暂相交。 「是磕疯了!我磕疯了!!!」 「不开玩笑,这就是国宴!」 「太好了,是爱情,我们有救了!」 「呜呜呜谁懂刚才对视的那一眼啊!我直接阳光快乐地在沙发上扭曲爬行!」 陆珩盖好杯盖,丝毫不顾形象地把杯子转到身后,把池砚之的小风扇拿在手里。 ——有他在,老婆连承担这点重量的必要都没有。 牵住池砚之的手:“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池砚之摇头。 李端见状带着那俩小累赘起身,五个人一起往山上走。 即便是清晨,夏日的气温也不凉爽。陆珩的衣服很快被烘得半干。 走过一段蜿蜒向上的水泥小道,便能听见半山腰下那座小寺院里传来的经书声。 空气中檀香味更加浓郁。 寺院的檀香味道比陆珩的信息素更显庄严。 “要进去看看吗?”李端问。 来都来了——一些当代年轻人的处事法则。 见没人提出异议,李端询问节目组的意见 。 自然是可以的。 预约场地进行拍摄的时候已经跟寺院的负责人联系过了,但进去可以,现场直播是不太方便的。 节目组会在那段时间里把画面全部切到alpha三人组。 经过一座小桥便来到寺院面前。 陆珩抬头看着“溪山寺”的牌匾,松开池砚之的手之前捏了两下。 不愿松开老婆的手手,但还是要注重一些礼数的,他怕显得心不诚。 寺院不大,很安静,来上香的都是附近的居士。这会儿早课时间已经过了,居士们早已回家,只余下院内尚未燃尽的一米八高度的龙香。 这种场合似乎自带消音效果,咋呼了一路的姜如星也安静下来。 池韶安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小寺院平时游客不多,并没有专人接待,反而很让人感到放松。 几人在寺院里慢慢走着。 院中心有棵古树,上面挂满了祈福牌和红绳。 有些已经褪色了。 池砚之凑近看了看。 红绳上的字是印上去的,多是“万事胜意”“金榜题名”“永结同心”之类的词,祈福牌一面是祝福语和寺院的广告词,一面空白可以自己书写。 看到这些很难不想自己来写一写。 不过身上没现金,手机又上交了,池砚之只是想想,就跟李端一起去看另一边的竹子了。 姜如星趴在池塘的扶手旁边看着荷叶下游来游去的锦鲤。 池韶安还在门口的天王殿内徘徊。 陆珩…… 陆珩不见了。 这里面安静,地方不大,陆珩又不是小孩子,池砚之自然不可能总是看着他,回过头就发现院里就他们三个。 ——池韶安还没进院里,所以没看到。 池砚之有点鄙夷自己。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陆珩跟池韶安在一起。 虽然马上就反应过来不可能。 陆珩就是这会儿掉进厕所里或池塘里了,都不可能和池韶安在一起。 或许是生病影响思维。 池砚之心里清楚陆珩很爱他。他没怎么回应,但是都看在眼里了。 “砚之,你看这字是什么。”李端蹲下身看着装饰石头上的红字,研究半天也没认出来。 池砚之的胡思乱想被打断,跟着去看那个字。 脚步声停在身后不远,池砚之闻声转过头,被陆珩拍了下来。 他去找节目组要手机了。 来都来了。 “阿砚。” 声音很轻,怕惊扰什么似的。 眼前的阿砚很有生活气息,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被拉入尘世,仍然美,仍然清冽,眉眼间的轻松却让人留恋。 这一刻陆珩由衷感谢李端。 “我们去请祈福牌,李老师一起吧。” 李端没想到他也邀请自己,愣了一下。 陆珩只拿了自己的手机,这里五个人,就他是alpha,请客是自然的,他没小气到这种程度。 不会计较aa。 自然也不会落下另外两个人。 他自认不是好人,对另外两人谈得上讨厌。但在佛前众生平等,他自愿善良一次。 希望所有人都如愿。 他想以在这里的善良换阿砚的福报。 寺院里有个结缘处,屋外类似小摊的位置是专门请祈福牌的。 结缘处的志愿居士解释说每人请一条红绳一块牌子就好了,人的愿望是许不完的。 明知道都是人慰藉自己的手段。 池砚之选了“平安喜乐”。 这上面可以写个名字,但他没写。 他希望所有人平安喜乐。 这个“所有人”里面或许不包括自己。 (但包括你们。) 池韶安选了差不多的“岁岁平安”。 姜如星选了“财源滚滚”。 李端选的是“前程似锦”,他在前面留名的位置写了“粉丝”。 八月是收通知书的月份,这个词应景。不止学生,他希望所有粉丝前程似锦。 粉丝喜欢他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值得追逐的品质,他当然想要带粉丝成为更好的人。 陆珩等他们去绑绳子了才过去。 他一个alpha和他们凑太近也不合适。 很多“万事胜意”“诸事顺遂”涵盖各方面的祈愿词中,他坚定地选择了非常明确的一条。 “身体健康”。 前缀是“阿砚”。 调查没出结果,他不知道他的阿砚到底隐瞒了什么,他想阿砚身体健康。 别的他都能给,唯独这件事不是靠他努力就能做到的。 所以求一求。 握笔的手轻微颤抖,一笔一划,将两个字写得极为端正。 第130章 真实的,被爱的 陆珩去古树那儿的时候,老婆组已经写好祈福牌并挂好,一起去祖师殿了。 李端带着去的,心想等会儿大雄宝殿肯定得让陆珩跟池砚之一起,所以他在等。 陆珩站在古树前,那几人牌牌混在一树的牌牌绳绳内,确实不太明显。 他大体看了看,没有找到池砚之写的。 也不遗憾。 阿砚求什么都可以,找到了他会帮忙实现,找不到就交给老天。 倒是看到了李端的。 现在不在镜头下,人们所求的往往最能代表真实想法。 但李端写的是“愿粉丝们长歌有和,独行有灯。” 他想过自己,也想过谢廷玉。 可他们并不缺什么,日子已经过得比许多人好。 相比之下此刻更让他惦念的就是有些见过几面、更多数只隔着屏幕相见的粉丝。 这些人是他前行的动力和支持,如同他的家人朋友一般重要。他没机会见过所有人,更没精力了解每个人的生活。 只能求他们一切都好。 愿你们快乐、勇敢、不孤单。 没被陆珩找到的池砚之的祈福牌上写了:「lh一切都好。」 本以为会有很多话想说,真要写的时候脑子是空白的。 落笔只有这么一句,不浪漫,很平常。 但也是他真想要的。 那四个人在看台阶前的大香炉,陆珩收回视线,把他的祈福牌挂在他能够到的最高的位置。 是存了幼稚的小心思的。 高一点的愿望是不是能够优先被看见? 他只为这么一个人贪心。 漫画家的字体苍劲有力,字字真诚。 他写。 「阿砚,见见春天,好起来。」 见陆珩过来,李端把池砚之“丢下”,一手拽一个omega:“走,上香去。” 大殿里可以免费请香的,李端薅着人就走了。 被陆珩拦住,硬塞了专门“请”的香。 李端想笑。 他本来就是想拉着另外两个电灯泡一起退避的,但显然陆珩没有get到,还给他们请香,暗示他们在外面待着。 陆珩跟池砚之一起去佛前。 他看着池砚之虔诚的侧脸,没有问他求了些什么。 只在他起身后递过去一沓现金。 刚才拿手机时跟工作人员换的,用来放进功德箱的。 不知道这有没有说法,反正他是觉得这钱谁捐,功德就算谁的。 节目组能找到的工作人员身上所有的现金都被他换来了,加一起有零有整的三千多块。 全交给池砚之了。 出了大雄宝殿站在台阶上,陆珩说:“伸手。” 池砚之不明所以地伸出手。 袖子往上窜了些,露出手腕的红绳。 精致的腕骨皮肤冷白,质感如玉温润。 陆珩为他戴上一串佛珠。 一下子就变得禁欲了起来。 池砚之愣住。 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 看着与红绳手链交织在一起的黑檀木手串,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手串是刚刚请的,寺院里就这么一条黑檀木的。 巧了。 陆珩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这串佛珠得是池砚之的。 尽管代替不了他的信息素。 鬼使神差地,池砚之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句:“祁星河送的。” 指红绳。 陆珩一怔,接着就笑了:“我刚看见一样的了,他来寺院为你求的吧。” 池砚之以为他会吃醋。 但陆珩真没有。 白毛小狗握住池砚之的手轻轻摩挲:“这样多好,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是你最乖的小狗,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 好端端的,他说个话怎么就这么煽情。 池砚之的手垂下去,偏过头没看他,眼里短暂地漫上雾气。 真实的,被爱的。 谢廷玉也追来,得知李端的祈福牌已经写完了,感激地看了陆珩一眼。 管节目要了手机,二话不说就以李端及李端粉丝的名义给寺院捐款修缮。 几人在寺院里逗留了一阵,听着寺院里回响的经乐,心情很是平静。 出来的时候夏浔和柳昭姗姗来迟。 八位嘉宾集结完毕。 怕爬山无聊,节目组一开始设计了小游戏——扑克牌抽点数爬山。 每人抽一次,抽到几所有人就走几步。 然后累计每个人抽到的点数,谁的最多,可以获得奖励。 最少的会有惩罚。 红桃方片前进,黑桃梅花后退。 a代表1,“jqk”代表“11、12、13”,“小王”代表“后退二十步”,“大王”代表“前进三十步”。 谁抽到大王的次数最多谁就稳赢。 一开始大家都很兴奋,游戏顺利进行。 李端谢廷玉点数不大但都是红色,一行人一起前进。 池韶安夏浔也是红色。 池砚之陆珩也是红色。 柳昭依旧红色。 到姜如星这里直接“中奖”抽到小王,全体后退二十步。 倒是没有人埋怨他。 只是一想到所有人都是正向分数,只有他上来就-20,当场心态爆炸。 气呼呼地往回走。 其他人也跟着往回走。 陆珩牵住池砚之的手:“慢点,注意脚下。” 谢廷玉:“端哥你……” 李端早下去了。 谢廷玉惆怅地叹气,追了上去。 柳昭只是原地站了两秒就去追姜如星了,跟哄小孩似的:“别不高兴,等会儿你要真是最低,我跟节目组申请和你换。” 姜如星烦躁地往下走:“你别咒我。” “没咒你,”柳昭说,“本来就是个游戏,别弄得心里不好受,换个角度想想,只有你抽到小王,也很厉害的。等结束了带你买彩票去。” 他人内敛,能够说这么长的话哄人已经算是难得。 姜如星根本不往这方面想,就觉得对方肯定是在挖苦自己。 柳昭不说话了。 抽牌是按组来的,他只能不先翻牌,等看完姜如星的数字,自己的比他的大就跟他换过来。 牌是每组随机洗一次,到池砚之组的时候陆珩已经摸清了。 他以一个不明显的魔术手法把“大王”藏了下来,公布池砚之的牌时换过去。 于是池砚之连续几次都是+30。 没人真的在乎那点小奖励,但陆珩肯定想池砚之赢。 谢廷玉忍无可忍:“不是,导演组你们就这么看着啊?” 陆珩心思摆在明面上:“没说不让动手脚,你行你也来。” 第131章 社死现场 谢廷玉一整个大无语。 然后。 凑过去:“怎么藏的,教教我呗。” 「哈哈哈哈哈不十四成功把谢老板带跑偏了。」 「虚假的谢老板:节目组你管不管?真实的谢老板:怎么藏的教教我。」 「别的离综:吵架崩溃搞事。好好告别:魔术教学。」 于是陆珩开始了一些小魔术手法的教学。 谢廷玉用来谈生意的大脑跟着学了一会儿,入门到放弃只需要三分钟:“你确定这是人能学会的东西?” 陆珩丢来一个白眼:“菜就多练。” 真不怪他作弊,节目组没有明确禁止就是默许,何况他这招也不是谁都能上手的。 李端和池砚之就在边上看着:“真幼稚啊。” 池砚之深以为然地点头。 真幼稚啊。 飘雪的眼眸里换了一幅平静温柔的画卷。 谢廷玉放下霸总架子,开始想办法作弊——反正节目组也不管。 他从一开始狗狗祟祟地多抽牌到后面直接明目张胆,抽了一把牌,把最大的那张给李端。 「哈哈哈要不然你直接明牌挑选算了。」 「别比了,直接爬吧哈哈哈。」 夏浔不需要哄搭档,自然配合规则,抽到什么都淡然处之。 只有柳昭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老实人不会小手段,已经用了他认知中最安全有效让姜如星不输的方式,奈何搭档是个作精。 爬山进程到一半的时候,洗牌权到了柳昭手里。 谢廷玉明着作弊,陆珩也不装了,那张大王就夹在手指之间。 姜如星的目光扫过跟正在小声交谈的李端和池砚之,突然抢过柳昭手里的扑克牌,用力一甩。 扑克牌如同落叶般飘散。 其中几张打在柳昭的脸上。 柳昭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谢廷玉不悦地蹙起眉。 陆珩怔了怔,捏捏池砚之的掌心:“先休息一下。” 搞小动作确实对不住柳昭,但陆珩一开始跟柳昭打过招呼了。 本来就是小游戏,娱乐为主的,柳昭也没那么在乎输赢。 此刻陆珩经过柳昭身边,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蹲下身去捡散落的纸牌。 其他几人也不做声,帮忙把扑克牌捡起来 。 是个人都能感受到柳昭此刻的低气压,除了姜如星。 “你就不能表现出一点偏爱是吗?”姜如星崩溃地大喊,“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 捡完了纸牌正拿在手里把玩的陆珩低着头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夏浔看不下去直接大胆开麦:“我寻思柳老师的偏爱已经很明显了啊。” 姜如星眼眶通红:“我又做错什么了呢?为什么离婚我也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心思我也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 空气寂静。 陆珩在走额头胃部手一条龙的流程。 「这次我站柳昭。」 「有点能理解星星的心态,但柳昭确实没什么错。」 「虽然但是,你们已经离婚了,这个时候还要求什么偏爱啊。」 「附议。」 柳昭再抬眼时已经压抑住情绪:“给大家添麻烦了。” 见他没有回应自己,姜如星更加破防:“柳!昭!你到底敢不敢说你净身出户的原因?” “我敢,”柳昭很快回答,飘散的柠檬信息素有些压抑,“但不是现在。我想你也不愿意我在所有人面前提这些。” “你……!”姜如星气结。 柳昭没理他:“我们继续吧。” 最终池砚之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点数第一,获得节目组给的特权奖励——可以指定现场的一个人做任何事,对方不能拒绝。 尽头有一大片空地,上面没有连续的台阶了,几个人在树下的石椅上休息。 接过陆珩递来的水杯喝了口水,池砚之想了想:“那我现在就用吧。” 弹幕都在猜他会让陆珩做点什么。 清冷如山泉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忽略掉满脸写着“选我选我”的陆珩和护着李端满脸警惕的谢廷玉,最终落在姜如星身上。 语气很淡:“如星跟柳老师道个歉吧。” 也没别的,就是觉得拿东西甩人脸上这个行为不太好。 夏浔满眼的赞赏都快溢出来了。 柳昭愣了一下。 姜如星不情不愿地蹭过去:“对不起哥,刚才我不该闹小脾气。” 没有得到回应。 没人规定每一句“对不起”都必须配备一句“没关系”。 综合点数最少的是陆珩。 谢廷玉挑眉,懂了陆珩的用意。 他先作弊想让池砚之赢,自然就没有让别人因为他的行为输掉接受惩罚的道理。 他输才能让企图借题发挥阴阳怪气的人闭嘴。 一开始就预谋好的。 藏大王是为了哄老婆,让自己输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抽到的惩罚是“现场选择一位嘉宾当钢管,围着这个人跳一段钢管舞”。 看到惩罚内容的陆珩表情一片空白。 啊这。 夏浔憋笑:“还没见过你跳舞呢,上来就这么刺激啊?” 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陆珩指了他:“你当钢管。” 夏浔震惊,夏浔呆滞,夏浔不能理解,指指自己:“啊?我?” 按理说他不应该选池砚之吗? 而且观众肯定更爱看小情侣贴贴啊。 陆珩肯定地点头:“对,就你。” 这直播着呢,他家阿砚脸皮薄,他可以当众社死,但他家宝贝不能。 兄弟嘛,就是关键时刻拿来用的。 节目组不当人,递来一个钢管舞视频,让陆珩照着做。 视频还是陆珩的亲堂姐陆今也选的。 包括但不限于一些下蹲跪地顶胯之类的妖娆动作。 陆珩:…… 这玩意儿…… 其他的人排排坐,面露期待。 甚至包括他老婆。 池砚之以一个很放松的姿势坐着,浅蓝牛仔裤配白衬衫,眼神带着几分好奇。 没见过,真的很想看。 陆珩艰难地干咽了一下,闭了闭眼。 心一横,两眼一睁就是跳。 什么脸皮不脸皮的,只要老婆想看,他干什么都愿意。 夏浔根本不敢动弹,紧闭着眼催眠自己只是一根钢管。 谁懂啊,这要是别的嘉宾,他或许还能配合出点综艺效果,但这是他兄弟。 夏浔不语,只一味地感到尴尬。 第132章 你喜欢看吗 动作僵硬、面无表情的红温小狗和他动也不动的钢管兄弟。 画面一度被「哈哈哈哈哈哈」的弹幕盖住。 「浔宝: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夏浔人生中最社死的时刻居然是在离综。」 「夏浔:这一趴到底在惩罚谁」 「哈哈哈陆少爷你这副凛然赴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哈哈哈」 「救命到底是哪个e人给这个全员i人的节目想出来的惩罚啊哈哈哈」 谢廷玉跟柳昭根本看不了这种辣眼的画面。 总感觉所有人都被惩罚到了,尴尬因子在空气中蔓延。 几十秒似乎被拉长了很多倍。 陆珩绕到夏浔身侧正对着池砚之,双腿岔开,顶胯下蹲跪地,完美复刻视频里充满性张力的动作。 如果忽略掉他强装镇定的表情和红到快要冒烟的脸色的话。 目光和池砚之相交,陆珩微微歪头。 白色短发随着动作晃动,明明是在掩饰尴尬,却…… 池砚之的心脏狂跳起来。 桀骜不驯的帅脸、温柔的眼神、纯情的脸色以及紧张之下微微分开的唇瓣。 是没见过的陆珩。 画面奇奇怪怪,反差感强烈。 池砚之莫名有点想给这个节目充钱……这是他不花钱在现场就能看的吗? “跳得很好,”李端忍着笑,“夏老师也是很好的钢管。” 夏浔想找个崖跳一跳,就这几十秒够顾轻舟笑话他俩一辈子了。 「不十四你敢跳我都不敢看啊。」 「录屏了录屏了。」 「浔宝又自闭了,短短一个早上自闭两回。」 没几分钟#夏浔 钢管##不十四 钢管舞#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给节目带来新一波的热度。 陆珩几大步跨过来,一把抱住池砚之,发烫的脸颊拱在他的颈窝:“没脸见人了。” 气氛很轻松,池砚之眉眼带着笑,拍拍陆珩的后背:“全国人民都看着呢,别撒娇。” 某白毛小狗得寸进尺,摇摇头,把他抱得更紧了:“你喜欢看吗?” 池砚之:? 他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脑子里闪过一些有辱斯文的画面。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狗追问:“看这个你会开心吗?” 池砚之哭笑不得地拍拍他,试图把这一只大狗子从自己身上薅下来:“……嗯。” 他也是个人啊,情绪正常的时候也会有些兴趣的。 再说真的会有人不喜欢看这个吗? 等等,老婆是给了他肯定答案吗?陆珩脸上的温度没有褪去,但人已经在考虑家里安装一根钢管的可行性了。 要是这么做可以取悦到老婆,那他甚至可以报个班。 ……这好像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他都不敢想没外人的时候他能在池砚之面前烧成什么样。 底线是可以打破的,老婆是必须勾引(?)的。 黑檀木信息素让人安心,池砚之戴着佛珠的那只手继续拍拍陆珩:“还在直播,你准备抱多久。” “我做个心理建设。”陆珩的声音闷闷的。 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做,放不开,感觉完全不适合他。但看到池砚之的眼睛时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做更多。 隔着几步远的夏浔疯狂用做任务换的扇子给自己扇风降温,嘟囔道:“你还心理建设上了。” 有没有人求求他的心理阴影面积。 谢廷玉在旁边看似安慰他两句,其实憋笑憋得嘴角都快绷不住了。 因为某些人而沉闷的气氛缓解不少,谢廷玉朝着工作人员走去。 抽任务卡,换水给李端。 抽到了「夹子音喊救命」。 上一秒还在“嘻嘻”,看完卡片内容直接“不嘻嘻”了。 谢廷玉,男alpha,身高188,不说是个猛男起码也是个霸总。 夹子音。 “能换吗?”他问。 导演憋着笑摇头。 弹幕快被这一part笑疯了。 节目组贴心地给沉默定格的谢廷玉配音效。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李端有点渴,但是感觉导演这一次笑得很坏,直觉卡片上没什么好内容。 还是算了,他还没渴到可以放下尊严的程度。 谢廷玉转头看了他一眼。 李端:? 谢廷玉面无表情,用尽毕生的勇气和信念感,夹着嗓子:“救命。” 不能笑别人,会遭报应。 “噗。”李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节目组真是致力于毁掉每一个高冷alpha啊。 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到李端面前,谢廷玉看起来一切正常,其实灵魂已经离开现场了。 他都能想到那些竞争对手合作伙伴看到他刚才的样子时会怎么笑他。 谢老板很要面子。 但李端接过水的那一刻,他觉得别的不重要了。 他只听得见李端说的“谢谢”。 李端没跟他客气,喝了两口把水还给谢廷玉。 谢廷玉:“给你的。” 李端:“我知道,但你不渴吗?我听你嗓子都夹冒烟了。” 谢廷玉:…… 陆珩心理建设做完了,松开池砚之,怒其不争地看着谢廷玉。 心想你emo什么啊,你老婆让你喝他喝过的水诶。 姜如星道过歉之后就想跟柳昭和好,但柳昭看起来真的生气了,并没有理他。 更别提照顾了。 姜如星去做任务换了瓶水,递给柳昭,想借机拉进距离,可柳昭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瓶盖都拧不开吗?” 水是给柳昭的台阶,但柳昭不仅没下,还把台阶踢飞了。 姜如星的脸又垮下来,拿着水去讨好池韶安。 休息完毕,一行人再次朝着山顶出发。 这一次是两两一组,按到达的顺序享用山顶的美食。 依旧是最晚的一组有惩罚。 夏浔一整个放弃挣扎,他的搭档身体不好,这把输定了。 陆珩牵着池砚之的手慢慢走,稍微危险的地方都是自己踏过去再让池砚之走他踩过的地方。 有点耗费体力。 不爱爬山的人爬得有点烦了。 池砚之不想陆珩再做惩罚,就闷头跟着。 陆珩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池砚之确信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和疲倦:“?” 陆珩耐心地捧着他的脸给他擦汗:“我说休息。” “时间……” “不要管时间,有惩罚我来做,”陆珩笑着,“你不准逞强。” 第133章 柳昭:我要自由 池砚之有些不解:“你来做惩罚……你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好的精力。” 陆珩笑笑,没说话。 他总不能说他经历过浑浑噩噩的十年,又经历了只能躺着连身体都无法自主控制的半年,如今刚刚活过来吧。 微微汗湿的手指勾住池砚之的,另一只手拿着小风扇给池砚之吹风:“你刚才这话,是……心疼我,不想再让我被惩罚了是吗?” 池砚之静静地看着他。 靠近。 陆珩听见自己心跳急促又变缓,唇瓣分开,一切归于平静。 “陆珩。”池砚之轻声喊他的名字。 陆珩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每次池砚之喊他的名字都会让他想起一句话。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他喜欢池砚之连名带姓地喊他,用那种清凌凌的音色,比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好听。 陆珩这个名字从池砚之口中说出来就格外有味道,让陆珩心里痒痒的,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坦。 其实他还觉得池砚之喊他陆珩的时候超有主人感。 有一点点上位者、主导者的感觉。 像是拽了一下套在他脖子上项圈的链绳。 他会在那一瞬心跳失衡。 会爽到。 “你昨晚不是说要提出需求,”池砚之说,“那我今天的需求是,不要输。” 池砚之语气轻快,状态好得不可思议。 他感觉到心脏回温,名为“开心”的情绪从灵魂到躯壳。 不知道是不是好兆头,他现在不肯多想。 人在好的时候是无法共情痛苦的自己的,回头看去只会觉得脆弱和矫情。 陆珩黑眸剔透乖巧,摆明了池砚之说什么他都听,让他做什么他都去。 池砚之说不要输。 陆珩知道他已经爬烦了,他转身,蹲下,嗓音温柔:“上来,我背你。” 他稳稳托住池砚之的腿弯,眼眶有点红,但声线依旧平稳:“现在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了。” 离腺体很近,池砚之闻到更浓郁的黑檀木 ,宕机状态的脑瓜顺嘴问:“可以睡觉吗?” “当然。” 怎么可能真的睡,越靠近山顶路就越难走。 背着不好走的路就抱着,抱着不方便的地方就紧紧拉着他的手。 汗津津的掌心贴着池砚之的手背。 他不喜欢黏糊糊的感觉,因为职业原因,他喜欢手部保持干燥。 可这样被陆珩拉着,就不讨厌。 只觉得暖。 八月的太阳当然是暖的,总不能下雪吧? 谢廷玉李端两人体质都很好,是第一组爬上山顶的。 陆珩专注于让老婆最大限度地舒服一点,因此稍微落后一点。 第三组到达的是夏浔和池韶安。 池韶安病怏怏的,夏浔作为搭档又不能真的不管,也是背上来的。 夏浔很绅士,会尽量照顾搭档的感受,但还是架不住池韶安一到山顶,被放下来就开始干呕。 夏浔跟摄像机互动,一点没表现出来自己快被药味熏吐了。 药的苦香本该是很好闻的,但架不住过于浓烈。其中还混合着一些奶味…… 柳昭姜如星组最后才上来,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是在路上吵架了。 山顶空地上已经搭好了遮阳棚,零食水果之类的摆在野餐布上。 池砚之莫名疲倦,靠着陆珩的肩膀休息。 陆珩马上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释放出更多的安抚信息素:“乖宝,哪里不舒服?” 池砚之摇摇头:“就是有点累。” 之前感觉血量打满,现在血槽又要清空了。 陆珩握着他的手:“只是累?” “嗯。” “那就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陆珩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池砚之闭上眼睛,脑海中画面纷乱,不一会儿竟然直接睡着了。 陆珩偏过头看看他,又把他搂到怀里,手掌轻轻掩着他的耳朵,怕别人说话的声音吵到他。 柳昭那组上来的时候池砚之身体抖了一下,像是从某种地方猛地跌落。 伴随着心慌和眩晕。 好在有人接住他。 陆珩轻抚着他的心口,黑檀木又浓了一些,见他有起身的意思,缓缓道:“别着急,慢慢起,有好一点吗?” 池砚之脑子发懵,感受到陆珩的唇贴着他的发丝,好半天才想起来应答:“嗯。” 「救命,我也经常这样,睡着睡着一哆嗦。」 「+1」 「只有经历过的才知道这个时候有个人安抚一下有多安心。」 「你们锁死!钥匙我直接磨成粉冲着喝了!」 「砚砚是不是最近录节目加工作累到了啊,刚才直接睡着了诶……」 见大家都打起精神,导演组提议让他们对着远山大声喊出自己的愿望。 谢廷玉一僵:“非喊不可吗?” 感觉这个行为有点中二,而且他真的已经过了玩空谷回响的年纪了。 导演表示不要怂直接上。 收获了叛逆嘉宾们的一些白眼,舒服了。 第一个喊出声的竟然是柳昭。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双手作喇叭状,大声喊道:“我要自由——我——要——自——由——” 压抑许久的情绪得到释放。 柳昭眼睑赤红,颈边爆起青筋,双手发颤。 仍觉得不够似的,发疯一样重复了很多遍。 我要自由。 灵魂上的,精神上的,物质上的。 池砚之透过那个平日里沉默隐忍的躯壳,看到憋闷到快要疯掉的灵魂。 柳昭似乎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发泄的机会。 他大声喊着,逐渐变成嘶吼,泪水夺眶而出,嗓音变得沙哑。 池砚之其实受不了这么大的声音,距离太近了,耳朵里脑子里都是嗡鸣声。 但他看得见。 破碎的、需要支持的灵魂。 柳昭一直喊到发不出声音,像被抽干了力气,倒退两步。 姜如星被他这个几乎癫狂的状态吓傻了,只愣愣站着,没有动弹。 池砚之和李端几乎是同时做了一个动作——拍拍旁边的alpha。 三个alpha围住柳昭,夏浔拿了瓶水给他:“你感觉怎么样?” 陆珩扶他坐下。 谢廷玉的目光从姜如星身上扫过。 「柳昭喊得好痛快也好痛苦啊……」 第134章 套娃成功 「他在这个节目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啊。」 「谁懂,他一出声我的眼泪就出来了,我也好想自由。」 「柳昭终于不是透明人了,他是很棒的摄影师,求求大家多看看他吧。」 「虽然已经离婚了……但是小姜完全不去安抚他的吗?」 「他都快碎了。」 「我有被池砚之圈到诶,他的手好像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拍拍陆珩。」 「大家都好好,等他发泄完了才去安慰。」 「所以到底发生了啥啊?」 柳昭喝了点水,坐在石头上缓了一会儿,抬起头感激地笑笑:“谢谢你们。” 他笑里有些释然,似乎放过了某些时刻的自己。 池砚之看着聚在一起的alpha们目光柔和,等回去看看柳昭的作品,melody-c似乎缺一个可以长久合作的摄影师。 “空谷回响”还在继续。 夏浔第二个,镜头晃过他精致的眉眼,似乎永远带着笑的眼睛微弯:“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国——泰——民——安——” 「太好了,我和浔宝拥有同样的愿望。」 「世界和平,国泰民安。」 老粉都知道,夏浔每年年初都会在微博发新年愿望。 每一年都是这八个字。 不含任何炒作之嫌,因为考古的时候发现他还没进入娱乐圈时就已经在发这个内容了。 夏浔在一个采访中解释说:“我当然也有很多别的愿望,但能许愿的时候肯定是优先选择最重要的。” 他一路长大都很顺遂。 家世好、成绩好,父母开明,有很好的朋友,受很好的教育,因此对物质和情感上没有很大的需求。 因为他不缺,才不把那些当成愿景。 导演组:“那要是让你许个和节目相关的愿望呢?” 夏浔摸着下巴仔细思考:“那我希望池砚之的愿望可以实现。”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不包括陆珩。 陆珩在玩池砚之的手指。 李端作为群众的嘴替,问出了大家关心的问题:“为什么不是陆珩的呢?” “他我还不知道吗,恋爱脑一个,”夏浔笑,“他肯定希望砚之的愿望实现啊。” 也是。 陆珩:“你挺了解我,但是……” 夏浔:“?” 陆珩:“别叫太亲密了,我老婆有全名。” 夏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是醋。” 「醋包小狗。」 「哈哈哈身体里流淌的是醋哈哈哈哈。」 池砚之希望满满他们能好起来。 但刚缓过来,脑子又掉线,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说:“我……没什么愿望。” 头还有点晕,也没有力气喊。 “那你就许愿陆珩的愿望成真。”陆珩说。 池砚之乖乖点头,脑子里窜过一段记忆。 “……陆珩有收心的趋势,准备接手家里的公司,上这个节目也是为了宣传……” 有个声音在反驳,但池砚之听不清。 他的脑海逐渐被这个念头占据。 思维变得混乱。 “接手公司……”池砚之低喃。 脚下的地在旋转,面前的陆珩也是。 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了。 一只手坚定地握住他的手,陆珩听清了他的呢喃,心脏像是被水浸泡过般难受:“阿砚,看看我。” 他状态不对。陆珩心想。 池砚之依言看着他。 “接手公司什么的,都是我让我姐那么说的,想哄你来上节目,”陆珩解释,“我怕你不答应。” 其实不是,那句是陆今也说的。但目的是一样的。 “我来这个节目就是想追回你,我怕你不给我见面的机会……”陆珩看着那双眼睛一点一点变得沉静,“无论那时说了什么,都是借口,我只为了你,没别的目的。” 池砚之好多了。 因为黑檀木的信息素总能及时缓解他的不适。 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咖啡厅洗手间那个左脚绊右脚的……是你吧?” 陆珩脸一红:“是我。” 池砚之定定看了他两秒,偏过头去笑:“真笨。” 见他状态好多了,陆珩赶紧抱抱:“都是我错了,要是还有什么我忘记解释的,我跟你道歉。” 池砚之点头。 “我爱你,乖宝,哪里做得不好我都会改,”陆珩小声说,“我现在心里没别的,只有你。要是你感到疑惑我又没法及时跟你解释的话,你要记住我爱你。别的都不重要。别的我都不要。” 他好像很紧张。 说这么长的话来让他相信他。 池砚之安抚地捏捏他的手:“我记住了。” 小狗吸吸鼻子,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小狗对着远山大喊:“我要阿砚平——安——健——康——” 池砚之的愿望是陆珩的愿望可以实现。 夏浔的愿望是池砚之的愿望开始实现。 套娃成功,三重保障。 所以阿砚一定会平安健康。 池砚之近期对小狗的使用感受是,比药好使。 药物起效都没这么快。 可能陆珩总是牵他的手,很暖。 池韶安跟姜如星喊了什么没人在意。 谢廷玉李端是最后才喊的,心理包袱也放下了。 谢廷玉:“我想要一个机——会——” 给他个机会就行,他不要明确的答案。 他喊完,转头问李端:“可以吗?所有的毛病我都会改。” 李端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睛,面前的人和十八岁的爱人重合。 他抬手,捂住那双眼睛:“我再想想。” 他重感情。 八年。 他人生中能有多少竭尽全力去爱一个人的八年呢? 可是推拒了会遗憾,接受了又对不起自己。 就算要给机会,他也得等,等谢廷玉证明他的真心。 谢廷玉点头:“谢谢你愿意考虑。” 李端是所有嘉宾里最年长的,他看着对面的山与植被:“我——想——要——”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是实现不了的。 他想要回到二十二岁。 问一问当时的自己,如果提前知道谢廷玉会变,他还敢不敢接受十八岁那颗炙热的心脏。 谢廷玉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不说出来,我想帮你实现愿望。” 李端扭头:“那你发明时光机。” 第135章 流鼻血 见谢廷玉哽住,李端心情颇好地反手拍拍他的肩膀,去找池砚之聊天了。 谢廷玉走到专心剥橙子的陆珩旁边坐下。 陆珩:“?” 谢廷玉:“你老婆把我老婆抢走了。” “谢邀,”陆珩头也不抬,“你那个叫前妻。” 谢廷玉就知道自己找错说话的人了,还是夏浔跟柳昭比较像人。 几人在山顶看着风景聊天吃东西,氛围倒也很好。 关系明显比刚来参加节目的时候好多了。 气温较高,怕嘉宾中暑,中午之前就得下山。 陆珩俯身撑住膝盖,双腿微屈:“上来吧主人。” 池砚之脸一红,休息了这么久,他已经可以自己走了,再说下山的体力消耗没那么大:“别,我自己下去。” 从山头往下走的那段路确实是自己走更方便一点,陆珩没有强求,他牵着池砚之的手尽量走安全的地方。 很多路来时还好,往回走就显得陡峭,似乎往哪里下脚都不对。 陆珩先一步跳下去,伸出手:“你跳吧,我能接住你。” 夏浔在旁边看着,觉得池砚之怎么也得犹豫一下。 结果陆珩上一秒说完,池砚之下一秒就往下跳了。 被那双削瘦有力的手稳稳接到怀里。 夏浔:好了,我就多余担心你们两个,我还是担心担心隔壁组吧。 隔壁谢廷玉也准备效仿陆珩先一步跳下去的那个行为,被李端一把薅住了后衣领。 谢廷玉只觉得领口勒紧,即将发作的下一秒回头发现薅他的是李端,当场给观众朋友们表演了一个大变脸。 从“谁他爹敢薅老子衣领”的烦躁到“是老婆呀那没事了”的表情转换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 李端没绷住,松开他转过脸笑了一阵才道:“来的时候我观察过了,旁边有条小路,我们绕一下就行。” 这里高度怎么也得有两三米,他不是不信谢廷玉,但毕竟两人都不是小年轻了。 还是要稳重一点。 李端今天给谢廷玉的好脸太多了,谢廷玉生怕自己答应晚了他会反悔:“我跟你走。” 这话说的。 再下面的路好走一些,队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老婆组走在前面,alpha们跟在后面。 池砚之跟李端走在一起,两人不时交谈几句。 之前在别墅里测量过,李端跟池砚之身高都是一八三,他俩一起,一个沉稳一个清冷,画面非常和谐。 谢廷玉:“我有点危机感了,你呢?” 陆珩没说话,看上去没在吃醋。 实则真没在吃。 他巴不得他家阿砚多交点好朋友。 谢廷玉看看那俩人,又看看陆珩,悟出“alpha得心胸宽广”的道理。 起码不能吃omega的醋。 走出不远,先是听到了一声惊叫:“啊!” 然后是姜如星的声音:“怎么了?啊安哥你流鼻血了!” “快快快,谁身上有纸。”夏浔快走两步凑过去。 “我有。”李端匆匆往回走。 池韶安脸色苍白,被姜如星扶着一副走不了但坚持的样子:“我、我没事的。” 池砚之回头看了一眼。 陆珩没有跟着其他人围过去,他在低头回消息。 手机去寺院的时候要回来就一直拿着了。 池砚之沿着台阶慢慢往下走。 镜头聚焦在池韶安那边,偶尔有一两条弹幕在指责池砚之。 「那是他哥哥吧,他真就不管啊?」 「多大仇多大怨啊。」 「他看上去好冷漠啊,还有陆珩。」 「已经有人在管了不是吗?不是谁都得喜欢你家池韶安的。」 「他过去也帮不到什么忙的啊,再说这两人感情不好又不是第一天了。」 「哪条法律规定弟弟就得照顾哥哥的?」 「亲兄弟要互相照顾才是正常的吧。」 弹幕很快吵得不可开交。 池砚之刚才本能地想过去看看的。 在国外读书时,池韶安出了任何问题,都是他第一个上前的。 早就习惯了。 只是想到陆珩被叫去做笔录的事情,心里有气,这一次就不想管了。 能猜到所有人都在池韶安身边,一定会有弹幕骂他冷漠。 那有什么的,反正他也看不到。 池砚之慢慢走着,听见其他人在安慰池韶安。也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没有中断停留。 陆珩回完消息就来追他了,并没有停下问候池韶安。 好像……有点开心。 好像……不是有点。 因为晕。 池砚之一点没意识到他不是开心得发晕。 直到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他低头,看到衣服前襟染上一滴鲜红。 接着就不受控制,他下意识用手去捂,掌心一片湿漉漉的。 “乖宝!” 池砚之流鼻血到陆珩拥住他就只有几秒时间。 黑檀木信息素汹涌而来,池砚之听到明显慌乱却仍在假装镇定的声音:“乖宝,低头。” 陆珩的手轻按着池砚之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挪开他捂着鼻子的手,帮他捏住鼻翼:“用嘴呼吸。” “不要抬头,乖宝,别怕,我在这里。”陆珩松开按着他后脑勺的手,紧紧捏住他中指的指根,“要是有血流到喉咙里,及时吐出来。” 比起池韶安身边众人的慌乱,他显得冷静很多。 也只是表面上。 池砚之感觉他其实快哭了。 他呼吸都是颤的。 陆珩紧紧盯着池砚之的状态,连李端什么时候拿着水过来的都不知道。 怕嘉宾中暑,节目组备了冰水。 李端把瓶子敷在池砚之额头,担忧道:“怎么流鼻血了也不说呢?” 两口子都不声不响的。 要不是他扭头发现不对,眼尖地看见陆珩的动作,这两人不会一直不吭声吧。 李端突然就觉得这俩孩子好乖。 是那种明知道会哭就有糖吃,但还是乖乖忍住不哭的小孩。 就算流鼻血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在同行的人已经有人流鼻血的情况下两人都选择安静……很像是一种独自处理问题习惯了的表现。 谢廷玉掏出手机:“我有个医生朋友住在附近,让他到山下等我们。” 众所周知,霸总一般都会有个医生朋友。 又众所周知,霸总的医生朋友随叫随到,都跟没班上似的。 谢廷玉的朋友确实没班上,学中医的,家里开中药铺子。 第136章 把小兔给陆珩抱 按压了五分钟左右,陆珩慢慢松开手,观察了一会儿:“止住了。” 能这样止住的流鼻血通常问题不大。 他跟李端两口子道谢,抱着池砚之在石凳上坐下:“还有哪里不舒服?” 隐约能听到同样止住血的池韶安难受抽噎的声音,池砚之轻轻摇头:“有点晕,没事。” 很巧合。 他不想给人添麻烦。 也不适应有人对他好。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分别上前问了情况。 陆珩把池砚之搂在怀里,安抚信息素没有断过,他轻吻池砚之的额发。 没说什么。 想问。 可是再想也得等池砚之舒服的时候问。 人现在正晕着,要是被他质问几句,心里得多难受啊。 休息半小时,见没有再流鼻血的征兆,一行人继续出发下山。 池砚之是被陆珩抱下去的。 一直到上车都没让他再走一步。 自己下山不是往下跳就是往下翻,抱着老婆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生怕颠到老婆。 网友的速度不是盖的,嘉宾才刚上车,陆珩自己下山和抱老婆下山的对比视频就做出来了。 谢廷玉的朋友已经在节目组的车边转悠了,看上去很赶时间。 避开镜头,他给池砚之把脉,又仔细看了看气色:“流鼻血问题不大,脉象郁滞不畅,气血虚不要剧烈运动,体内信息素不太稳定……之前是不是很少给?有些亏空现象,信息素不能停。” 陆珩点头,紧张地看着他:“别的呢?” “他对配偶的信息素需求量很大,具体可以去医院详细检查,号脉看不出那么多东西,”谢廷玉的朋友道,“标记可以再频繁一点,要是怕疼就体液交换。” 池砚之看着地面的目光游移开。 显然陆珩听进去了。 “我的意思是接个吻,别想太多。” 本来完全没想多的纯爱二人组:…… 爬山活动累得够呛,回去的车上全员都在睡觉。 陆珩歪过头跟池砚之靠在一起,长时间持续大量释放信息素让他有点累,略微凌乱白色额发随着动作遮住半边眉眼。 侧脸抵住池砚之,腮帮子受到挤压,嘴巴微微嘟起来。 镜头向下转到池砚之。 他的脑袋靠在陆珩肩上,头低着,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小半张瓷白的脸。 镜头再向下。 池砚之的手被陆珩扣住,牢牢握着。 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色,如同粘了一片冬季的细长落叶。 一个睡着了眉心紧蹙,生怕老婆跑了似的紧紧牵着。 一个醒着的时候清冷淡漠,睡着了就显示出无意识的依赖乖巧。 「不夸张,随便截一张都是壁纸神图。」 「好乖的两个宝宝。」 「这颜值,我舔我舔!」 「看到这个画面我有点心疼是怎么回事……」 「这个角度显得池砚之好瘦啊,宝宝得多多吃饭啊。」 「陆珩是不是低血糖了?嘴唇好像有点白。」 回到别墅陆珩就抱池砚之回房间了。 谢廷玉企图跟进李端房间被拒之门外。 姜如星在客厅开个人直播,柳昭手机上光未接来电就几十个,只能回房间去打电话。 夏浔赶着去写曲子,池韶安也回了房间。 一时间冷冷清清的。 池砚之似乎累极了,下车的时候都没被叫醒,任由陆珩摆弄。 有亏空现象…… 陆珩心里一阵闷痛,最大限度地释放信息素。 “乖宝,”他抱紧池砚之,小声道,“对不起。” 腺体很疼。 他却感受不到一样,执拗地榨干每一丝信息素。 是他欠阿砚的。 原数奉还不够,他想加倍。 可他的腺体功能不全,现在只能做到这样。 “希望够用,”小狗亲亲主人的鼻尖,“只要让你不难受,我会想办法。” 他给这么多,不是因为他只想给这么多,而是他只有这么多。 他给出他的全部。 近乎自虐般的释放让腺体内的信息素和身体能量一同快速消耗。 陆珩抓着池砚之的手,睡过去之前呢喃了句“我爱你,对不起”。 有很多很多的抱歉和爱意。 …… 池砚之醒来的时候满屋都是黑檀木信息素。 他一身轻松,神清气爽到觉得不马上工作一下都对不起难得清醒的脑子。 身上的衬衫被换过了,之前的那件湿淋淋地挂在阳台上。 血迹被清洗干净。 陆珩没醒,眉间难掩疲倦。 池砚之站在床边看他,半晌叹了口气。 池设计师钟情于美丽的事物,而这只白毛小狗刚好有几分姿色。 尤其是睡梦中不经意露出几分脆弱的时候。 瞧着很乖。 但是状态很好的时候必须要工作,alpha不能成为他工作的阻碍。 池砚之俯身,浅粉的指尖揉开陆珩眉间的皱褶,屈起的手指蹭过陆珩的唇,然后张开手,捏捏陆珩的双颊。 这样都没醒。 池砚之把自己的陪睡小兔塞到陆珩怀里。 医生不让他释放信息素,但常用物品上多少会沾点。 睡梦中的陆珩似乎感受到那缕柑橘清香。 弓起身子把陪睡小兔按在怀里,蹭蹭。 池砚之感觉自己被他这个小动作取悦到了。 “傻狗。” 他去桌边,尽量轻地坐下,开始画设计草稿。 陆珩这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发现怀里是只小兔。 坏了,老婆变成兔子了。 当时就吓清醒了。 自己吓自己就是醒盹最快的方式。 池砚之完全进入工作状态,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 手边多了杯温水。 池砚之的目光挪过去,又挪回纸上。 不爱喝,所以没往心里去。 五分钟后那杯温水换成了刚榨好的橙汁。 池砚之:……刚刚这里是不是有杯温水来着? 顺着杯柄视线上移,看到一只睡醒版小狗。 头发还蔫哒哒地垂着。 今天剩余的时间都是自由活动了,陆珩等池砚之喝完果汁,在他手边醒目的位置放了两盒糖。 没吵,只是手指点了点,算是提醒。 池砚之画得专注,没有理他。 陆珩也不在意,回房间开自己的个人直播。 开门的瞬间信息素跟着进入走廊。 路过的夏浔一个后撤步,见鬼了一样原路“滚”回了房间。 第137章 嗯嗯嗯,他好爱你 完全没有意识到信息素浓度的陆珩:? 打开直播间,陆珩刚坐下,绘画软件都没打开就看见弹幕飘过一排排的问号。 「你又被赶出来了吗?」 「为什么没在陪老婆?」 「等等,你刚从砚砚房间出来,你们俩干嘛了?」 数位笔在指间转了几圈,陆珩懒懒道:“没干嘛,纯睡觉。” 「那你干嘛一脸荡漾?」 陆珩勾唇笑笑,没说话。 低头画了两笔,又开始笑。 最终还是没忍住,抬眸看向直播镜头:“之前直播你们见过我老婆床上那只兔子吧?刚才他给我抱了。他好爱我。” 弹幕敷衍地「嗯嗯嗯,他好爱你」。 「砚砚有兔兔,砚砚可爱。兔兔不嫌弃你,兔兔好。你……你也是个人。」 「疑似一些吃不到老婆的alpha最终的幻想。」 网友的嘴跟抹了蜜似的,跟在主直播间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都是善意的调侃。 谁让陆珩开了直播也不互动,隔壁柳昭每次直播都被弹幕调戏得红温,话都说不清楚,但还是从头到尾都在跟弹幕互动。 更别提积极营业的夏浔李端姜如星。 只有池砚之陆珩谢廷玉直播工作,看得打工人心里凉凉的。而且三个人中他俩占了一对。 加上两人一开始都表现不佳,导致观众看见他俩就想怼两句。 同样是直播工作,平时池砚之直播间的弹幕:「老婆好美!老婆工作好认真,更美了!」 陆珩直播间:「你小子又没在哄老婆?」 谢廷玉直播间:「哟,直播上了?不会是端哥又不理你了吧?」 陆珩只播了半个小时,卡点下播,主打一个应付事儿。 观众还没群起而攻之就在微博刷到他画的小条漫。 时间短,所以画风很简约,质感有点像钢笔淡彩。 和平台正在连载的故事沉闷的基调不同,这幅条漫寥寥几笔勾勒出很温馨的画面。 画上的池砚之被陆珩拥在怀里,两人睡得很香,一只毛绒绒小兔玩具被夹在两人之间。 后来池砚之醒了,起身要走被陆珩拉住衣角,于是把小兔塞到他怀里。 有些正主怕粉丝不会磕甚至开始自己产粮。 条漫的最后两格,分别是看着窗外唇角带笑眸光温柔的池砚之,和眼眸弯弯躺在床上看着池砚之的陆珩。 有种很平淡的幸福感。 当晚是池砚之这组的静默直播,看着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弹幕泪洒当场。 「终于被我看到点贴贴了。」 「在另外两组那里受的气全靠这组来弥补了。」 「今晚!不是!鬼片!」 上次他俩静默直播正好是池砚之没怎么搭理陆珩的那几天。 陆珩没有进屋,是在小阳台睡的。 但在观众的视角就是,池砚之卧室的阳台玻璃门边突然就出现一张脸往里看。 昏暗的环境,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脸。 大半夜的。 就算这只“男鬼”长了张不错的脸也不好使啊。 翌日下午陆珩在自己房间接电话跟人吵了一架。 吵得挺凶。 池砚之静不下心,推开门就看见夏浔在陆珩房间门口徘徊。 “他怎么了?” 夏浔见他来了,有了点底气:“不知道,好像在打电话,突然就吵起来了。” 房间里隐约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像是被陆珩踹倒的。 夏浔敲敲门。 陆珩烦躁地拉开门,脸很臭:“谁啊?” 下一秒看到池砚之:“对不起乖宝,我不是凶你。” 夏浔指指自己:“是在凶我对吧?” 漆黑的眸里不见丝毫光亮,带着薄怒,又死死压制。 陆珩按了按眉心:“没有,抱歉。” 夏浔很久没见陆珩这样了。 上一次还是他和顾轻舟在南淮市的酒吧里找到陆珩的时候。 那时候陆珩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突然把所有人都拉黑,一个人跑到相隔几千公里的城市。 被找到的时候他正暴戾地拎着另一个alpha的领子要把人往楼下丢,眼底一片乌青,像很久没休息了。 被他俩拦下之后就又恢复成不理世事的样子。 问他干什么来了,他也只说了句。 “找不到。” 什么东西找不到又问不出来。 那时陆珩的眼神和现在一样疲倦又空洞。 “你……”夏浔皱眉,想说什么又被陆珩一个眼神制止。 陆珩拉过池砚之的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嗅他的味道:“乖宝,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我很开心。” 夏浔无语。 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着有点多余了。 池砚之感受到浓淡不一的黑檀木,这说明刚才陆珩的情绪起伏很大。 他把陆珩推进房间,反手关上门:“怎么了?” “跟我父亲吵了两句,没事。” 你这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没事。 池砚之不怎么会安慰人,学着陆珩之前安抚他的样子,拥抱住他,轻抚后背。 信息素的躁动一下子就安稳下来,陆珩回抱住他,轻声说对不起。 陆珩这段时间好像总在道歉。 为什么。 “我是不是太大声了?吵到你了对不对?” 陆天华现在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儿子了。 那个私生子弟弟野心不小,能力也算出众。陆珩被丢到管教机构之后,陆霜就被陆天华重点培养。 二十一岁就被安排进公司。 但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哪怕同样享有继承权,在这样的家族里也上不了台面。 陆天华是想让他进公司,陆霜给他当助手。 陆珩直接就是一句“我不会”。 陆天华骂他不成器。 陆珩早不在乎了,要不是陆天华顺口提了句让他和池砚之离婚的事这架也吵不起来。 重活一世,他知道什么最重要。再说陆天华没打算退休,让他进公司也是当个傀儡。 算盘打得倒是好。估计是见他最近有点人样,以为他放过了十四岁的过往。 算了。 陆珩缓和下情绪,温柔释放信息素,看着池砚之黑亮的眼睛心里一动:“我能亲你吗?” 池砚之一下子想到谢廷玉朋友说的那个交换…… 他闭上眼睛,微扬下颌。 后背抵在门板上,陆珩用手护住了他的头。 气氛升温,呼吸纠缠。 第138章 重要的人是你 晚上全员聚集在花园里吃东西聊天,池韶安上前抽取游戏卡,抽到了“我有你没有”。 “游戏规则,”夏浔接过卡片念规则,“每人伸出十根手指,每人轮流说一件自己有而别人没有的事,说完后,在场没有的人要收起一根手指,有的人可以往杯子里加入面前的任意液体,谁先收起全部手指就要喝掉这杯‘惩罚饮料’。” 游戏旨在让嘉宾们更加了解对方。 面前的桌上摆了醋、饮料、酒等多种液体。 既然要玩就敞开了玩,不能说谎的那种。 游戏从谢廷玉开始。 喝酒都是在应酬,很少玩酒桌游戏的谢老板:……不太好意思说没听明白呢。 “我十八岁初吻没了。”他试探地说了一个。 夏浔假装不屑:“十八岁,十八岁已经成年了,亲个嘴很正常的好吗?” 然后老老实实放下了手指。 这局没有放下手指的有陆珩和姜如星。 池砚之和陆珩的目光撞到一起,偏过头笑了一下。 还怪诚实的。 陆珩:“你听我解释。” 更好笑了。 池砚之故作冷漠地摆摆手:“不用解释。” 陆珩急了:“怎么不用!那是个意外,我当时喝多了,没站稳,不是故意要亲,我都不认识他……” 越解释越慌乱,逐渐语无伦次。 “真不用解释,”池砚之满眼都是笑意,“我又没说你什么。” 陆珩一把抱住他:“你是不是又不爱我了?你怎么不吃醋?我错了,你信我我只是不想跟你撒谎……” 他不想骗池砚之。 池砚之彻底忍不住,笑够了才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那个是我。” 小狗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震惊。 他当时喝多了,又是不小心吻到的,压根没注意对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个人的眼睛很漂亮。 这是什么天降惊喜,本来还在气自己这张破嘴亲到过别的人。 弹幕原本分成两波,一波觉得没人规定人一生只能谈一次恋爱所以亲过别人也很正常,另一波觉得不太能接受。 在御用唇语翻译家的翻译下,不知道姜如星的粉丝和解没有,反正池之以珩cp粉狠狠吃糖了。 惊讶过后是心疼,陆珩攥紧池砚之的手:“你早知道那个是我。” “我又没喝醉。”池砚之道。 陆珩想起另外一件事,他捧着池砚之的脸,拇指拂过右边眉骨的那道疤:“第一场直播的时候,你说这是为了救一个很重要的人留下的。” 池砚之笑意淡了些,他都忘记这件事了。 “是我,对吗?”陆珩问。 疑问句,用了很确定的语气。 紧张、欣喜,更多却是心疼。 安抚信息素微微凌乱,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那双眼睛更像小狗了,蕴着明晃晃的期待,眼尾微耷,显得可怜。 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池砚之放弃抵抗、放弃否定,心脏软成一片。 他说,是你。 你那天口中的白月光是我。 我那天口中重要的人是你。 扯平了。 那次联谊,在酒吧洗手间不小心亲到的一个小时后,池韶安不知怎么跟陆珩他们起了矛盾,两边大打出手。 按理说池砚之该帮池韶安的,别的人他不是不认识就是不熟。 可他脑子一抽挡在陆珩身前,被一个碎掉的酒瓶划过眉梢,伤口不浅,流了不少血。 那时的陆珩看似醒着,实则人已经断片了。本能地把池砚之扯到身后护着,然后叫了救护车。 他没跟去医院,而是被带到警局配合调查。 再次见面就是几年后的意外发情了。 池砚之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 第一次直播时他说“说是救……其实是我往脸上贴金了,对方并不需要。” 以陆珩的武力值,哪怕喝醉了也用不着他“见义勇为”吧。 可是……陆珩是第一个看见他哭红的眼睛,告诉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人。 他没有说“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这种话。 那是池砚之第一次“背叛”池韶安。 小狗得到肯定的回答了。 他没有真的怀疑过池砚之对他的感情,他知道池砚之无论怎么推拒,心里都是喜欢他的。 否则怎么会一次次容忍他靠近。 他紧紧扣住池砚之的手,小声说:“我爱你。” 池砚之瞥他一眼:“知道了,小狗。” 这一局姜如星和陆珩可以往惩罚杯子里加液体。 姜如星倒了一点瓶装咖啡。 陆珩随手加了点离自己最近的橙汁。 李端:“我拍过古装剧。” 全军覆没。 李端往杯子里加了点桃子汁。 柳昭:“我拿过摄影金奖。” 再次全军覆没。 姜如星想了想自己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别人一定没做过的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来了句:“我前夫净身出户。” 依旧全军覆没。 众人表情各异,夏浔干笑两声调节气氛:“玩这么大的吗?” 谢廷玉隔着李端拍拍柳昭的肩,柳昭眼中神色莫名:“没事。” 到了池韶安:“我胃不好,经常胃痛。” 这局除了谢廷玉和池砚之,其他人都放下了手指。 池韶安看向池砚之,关切道:“我居然不知道砚之你也有胃病。” 池砚之没说话。 就他这个胃,说没胃病陆珩会信吗? 夏浔两边看了看:“就我最少是吧,看来我危险了啊。那……我母胎单身。” 一句话排除所有嘉宾。 只剩下池韶安。然而池韶安也放下了手指。 「又全军覆没了哈哈哈。」 「大家都很平均啊,只有谢老板跟姜主播还有六条命,其他人都只有五条。」 「哈哈哈浔宝抓住了他在这个节目里最大的优势。」 夏浔往里加了点气泡酒。 陆珩:“我上一次接吻是在今天。” 众人:…… 「被你小子抓到重点了。」 「哈哈哈这个游戏不存在相互理解,只有互相攀比。」 除了池砚之,其他嘉宾认命地放下手指。 谢廷玉一脸惊讶。 哦这个游戏是这么玩儿的啊,说只有自己和爱人做过的事情可以让两个人都不减分。 第139章 特别想你,不止想你 到池砚之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我睡觉需要抱一只兔子。” 很羞耻。 但实在想不出来。 否则他绝对不会捡会让陆珩甩尾巴的事情说。 果然,下一秒陆珩惊喜出声:“你看我直播了。” “嗯。”池砚之没否认。 直播和微博的小条漫都看了。 这一轮陆珩没有放下手指。 夏浔强迫他放下:“我知道你准备说什么……别耍赖。” 陆珩没想耍赖,他就是在等这句话,闻言乖乖放下手指:“我家阿砚属兔子,我抱他睡觉就是抱兔子啊,怎么了,不合理吗?” 「浔宝别管他了,他就是想秀恩爱。」 「不十四你还记得这是个离综吗?」 「你们俩甜得跟节目格格不入啊。」 一整轮过后,只有池砚之还剩五条命,别人不是3就是4。 陆珩是4。 但最终先放下全部手指的也是他。 惩罚饮料已经看不出颜色,里面甜的苦的酸的辣的都加了。 陆珩愿赌服输,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奇怪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只是象征性惩罚一下,节目组怕都喝了会出问题,没让他整杯喝完。 放下杯子的陆珩面色如常,只是后来的环节没怎么说过话。 结束时池砚之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早知道这样会让阿砚担心他,那他早就…… 不会这么做。 他不会为了让池砚之担心,故意折腾自己。 陆珩顺势往池砚之肩膀上一靠:“好喜欢你担心我的样子,但是真没事。” 把池砚之送回房间,陆珩难得没有逗留,冲进自己房间的洗手间就开始吐。 东西本身的恶心程度一般。 不巧就不巧在勾起了他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在管教学校被捏着脸硬灌下的东西……陆珩整晚都在控制不往那方面想。 但味道真的很像。 不知道放进去的液体发生了怎么样的反应。 不想再回忆起了。 他不想回忆起那个晚上了。 那晚他没按要求躺着像个尸体一样睡觉,亲眼目睹了一个黑影从窗外落下。 一声闷响之后。 很安静。 楼下惨白的灯映着大片蔓延的暗色的血迹。 陆珩不记得自己怎么冲下楼,他拦住正在查房间的那群畜牲,让他们救人。 那个画面比影视剧里美化过的要恶心许多。 特别特别安静。 所有人都被规定睡姿,直挺挺的。不这么睡被半夜鬼魅般进来检查的人发现了是会受罚的。 那晚灌下的液体具体是什么陆珩不知道。 他被按着,跪在地上,被迫看着他们清理垃圾一样“收拾”那具尸体。 连低下头都做不到。 已经分化的、身强力壮的alpha掐着十四岁少年的下巴,让他好好看着,这是对他不睡觉的“奖励”。 他们说反抗的下场就是这样。 除此之外只有安静。 很深的夜。 陆珩说,你们杀了我。 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做,不久后他就因为腺体受伤提前分化从那里出去了。 男孩的父母当晚就来接人了,很平静,因为他们的孩子这次真的变乖了。 陆珩跪在一边吐,终于能低下头,像一个忏悔者。 其实他是幸存者。 这么多年了,那个地方早没了。是陆天华告的。 因为陆珩意外分化的等级很高。 等级高就是脸面啊。陆天华不在乎陆珩有没有受苦,他只在乎陆家的s级。 但陆珩不肯作证。 他不肯说自己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能把孩子送进这种地方的人本身就是没人性的,平静也很好。 因为歇斯底里也不能证明他们的爱。 还不如安静一点,就像一切发生的时候那么安静。 那件事过后的很多天,陆珩在夜里都能听到沉闷的响声,他再也没有勇气去窗边看一眼。 之后陆天华没再怎么管过他肯定不是出于愧疚。 可笑的是,他现在居然自负地认为陆珩终于“正常”了。 陆珩只是没死在那里,他死在爱人的怀里。 那个时候已经痛到不觉得痛了,只是遗憾。 混乱。 天旋地转。 陆珩用力按下冲水键,掬了捧凉水囫囵洗了把脸,踉跄着往外跑。 见见光。 有光就不会做噩梦了。 池砚之的房门被一把推开,陆珩满是红血丝的眼紧紧盯着他,胸膛起伏,剧烈地喘着粗气。 毫无防备的池砚之被他吓了一跳。 有点心悸。 茫然地看着他。 小狗的眼睛很快温柔下来,靠近他,拥住:“下次我一定记得敲门,吓到你了,对不起。” “你怎么了?” “想你了,”陆珩笑,“特别特别想你,我能赖在这里吗?” 池砚之同意了。 他止痛药都吃完了。 所以不用担心被陆珩抓包,陆珩想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 “只是想我吗?”抱太紧了,池砚之有些喘不过气,轻推他一下。 “不止。”陆珩没有多说。 他那点破事说出来只会给池砚之添堵罢了。 都已经过去了。 只有陆珩知道有多痛苦,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痛苦。 “还有事情要忙吗?” 池砚之摇头。 本来有的,但陆珩看起来很累,池砚之握住他的手:“今晚也抱着睡吧。” 洗漱过后,房间里安静下来,陆珩闭眼,感受着怀里人平稳的呼吸。 淤滞在喉咙和心口的恶心感没有褪去,信息素都隐约带了些苦涩的味道。 关了灯,窗帘没有拉紧,一缕月光泄进来。 “阿砚。” 池砚之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嗯?” “信息素够用吗?” “够。” 又一阵静谧。 所有的感官都像浸泡在水里,身边的一切忽远忽近,池砚之已经很适应这样的感受。 适应到有时候会忽略掉。 抱着他的那个怀抱今晚不太暖,引发了一点焦虑,脑子又昏沉,池砚之放弃思考,闭上眼睛。 晕一会儿或是睡一会儿都没关系吧。 “阿砚,”黑檀木极不稳定,像是蜡烛快要燃尽时的火苗,“今天的需求还没提呢。” 想要个暖一点的怀抱算吗?今晚怎么这么冷。 池砚之扣住他的手指,很轻的一下,又无力松开:“你的呢?” “我想知道……”陆珩的声音很轻,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缥缈,“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第140章 看月亮 空气都凝滞了。 许久,池砚之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竭力压制着随着陆珩的问句而突然上涌的各种负面念头。 好像不对。 又好像没有不对。 池砚之不想告诉陆珩。 可他是陆珩。 不知道这种感受是否名为绝望。 和第二次见面时一样,池砚之用这段时间来最快的速度做了同样的决定——他确信自己要死掉。 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心理。 他不知道自己要报复的究竟是陆珩还是他自己。 那道光非要穿破他的门板照亮里面的灰尘。 既然这样……就告诉他,然后去死,去死,去死。 这个念头像摆脱不了的魔咒,知道他想隐瞒的事情跟要他的命差不多。 决定去死总是比决定活着容易得多。 池砚之问自己,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吗?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能救得了谁呢? 他又一次看到了尽头。 悬崖。 他想跳下去。 有个声音告诉他,他该跳下去。 另一个声音很温柔,说:“乖宝,对不起,我不问了。” 池砚之愣在崖边,感受不到自己,感受不到陆珩。 很想哭,胸腔憋闷的情绪需要一场发泄,可是连呼吸都很累,要是能不呼吸就好了。 不醒来就好了,他就不用面对陆珩的问题。 不存在就好了,陆珩也不用难过。 “我不问了,”陆珩钻进被子里,更加紧密地拥住他,“乖宝,看看我好不好。”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问题能让池砚之如此痛苦。 好像这些日子刚刚养出的嫩芽突然死掉了,陆珩看见池砚之的身体在发抖,他好像哪里在痛,但灵魂被抽离。 引导不够,铺垫不够,给的温柔和爱都不够,陆珩你怎么敢问他这种问题,这和逼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陆珩不想心急的,可他总觉得心慌。 调查不顺利,这些天他打的每一个电话都很暴躁。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陆珩拥紧颤抖的身体,想要把他的灵魂拉回来。 alpha的声音和信息素一同在房间里飘散开。 一句比一句哽咽。 “乖宝,我知道你很痛苦。” “我只是想帮帮你。” “你现在还不需要我帮忙对不对?那,等到需要帮忙的时候告诉我好不好?” “乖宝,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怎么说都不对,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池砚之明白他不是在“施舍”,不是要“救赎”,只是心疼,只是爱。 陆珩亲吻他干涩的眼角:“我抱你去看月亮吧。” 怀里的人总算有了反应,推他,用很疲倦的嗓音说:“陆珩,我不想看月亮。” “那你……” “别再管我了,我不想你管我了,这个是我今天的需求。” 陆珩把他按在怀里,心跳失衡,信息素温柔拢过来:“这个不可以哦,换一个吧。” 池砚之不说话了。 失去说话的欲望。 很累。 陆珩知道自己现在最好闭嘴,阿砚平静下来了,他把小兔塞进池砚之手里。 很久很久之后。 “对不起,”池砚之突然开口,“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 “陆珩,这样很辛苦。” “我知道你很辛苦,”陆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会一直都在。” 池砚之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他会想推开所有人,拒绝任何人的关心,每一句安慰都只能让他心里的烦躁更上一层楼。 “我说你会很辛苦,其实每次都是过一会儿就好了,你没必要一直陪着。” 冷静下来会感到歉疚。 但情绪早被药物和病情侵蚀得差不多,歉疚是理性上的东西。 ……或许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告诉他这个时候该歉疚。 “那没办法,”陆珩抱大型玩偶一样抱着他,“我离不开你,你见过哪个小狗能离开主人的?在小狗的世界里,主人是最重要的。” 陆珩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但是亲亲抱抱总是可以的。 池砚之已经愿意跟他说很多话了,也会把一小部分的痛苦展示给他看。 这就是在接受他。 池砚之这样的人,知道自己被爱才能流露出真实的感受。 人都是矛盾的。 池砚之是最乖的乖宝,他进步超大的。 所以陆珩觉得自己应该开心。 “随便你。”池砚之枕着他手臂,懒得多想。 实际上他是个很自私的人吧。 会若即若离,会不停试探对方的底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觉得安全。 有的事情他自己主动说主动做是可以的,但被人问被人要求,就不行。 他是坏透的人。 “今晚的需求……我要去看月亮。” “好。”陆珩抱他去小阳台看月亮。 夏夜的室外有些闷热,对池砚之来说刚好。 他不是真想看月亮,这又是一次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试探。 一边推陆珩走,一边又缠着他。 真是讨厌鬼啊。 池砚之好讨厌自己。 他睡在陆珩怀里,被汹涌的黑檀木温柔包裹。 无力下坠的手指被陆珩抓住,紧紧握着。 前世的阿砚也在生病吧。 没有信息素也没有人陪,他是怎么捱过来的啊。 一夜时光竟那么快,醒来时满屋都是信息素,池砚之躺在床上,陪睡小兔靠着他的脸。 已经中午了。 不是。 昨晚又矫情了。 怎么总是这样。 池砚之伸手捞过陆珩枕过的枕头盖在自己脸上。 太折磨人了,有没有人管管他。 陆珩不知道他醒了,把门推开一条缝儿。 池砚之闻声看去。 只见一个白毛小狗脑袋塞进来,与他四目相对。 池砚之率先伸出手:“过来。” 小狗噌地一下破门而入,窜上床把他抱了个满怀:“好些了吗?” “好很多。” “那就好,”陆珩蹭蹭他,“我来看看你,等会儿吃午饭了。” “什么饭?”池砚之懒洋洋地问。 “小馄饨,”陆珩说,“今天谁来都不好使,所有人都得陪我老婆吃小馄饨。” 问就是早上抽签做饭又被陆珩做了手脚。 阿砚的状态不稳定,时好时坏,小狗准备转换策略。 第141章 别管标题了 陆珩一夜没睡好,怕池砚之不对劲,隔一会儿就醒一下。 但也挺好,睡得断断续续,梦都是乱的,醒了就记不清。 这样就不会回到那个过于安静的夜晚。 或许是因为重生,他才能缓过一些。换作上一世的他,今晚这个点足够触发应激了。 现在他知道什么最重要。 阿砚最重要。 早上池砚之睡得很熟,陆珩在群里确认上午没有什么活动之后就没叫他,轻手轻脚起床去后院打电话遇见一脸惆怅的谢廷玉。 谢廷玉见到他还很惊讶:“你怎么没多睡会儿?” 陆珩比他更惊讶:“你为什么突然关心我?” 两人四目相对,尴尬到卡通乌鸦带着六个黑点儿从他们头顶飘过。 沉默一会儿,陆珩懂了。 谢廷玉觉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抱到老婆却还早早起床,简直有病。 还没再开口,柳昭边回消息边进了后院。 抬眸看见他们两个怪异的气氛,短暂怔了一秒:“呃……我回避一下,你俩继续……” 刚回头,跟拍的工作人员来了。 「你们三个怎么尴尴尬尬的……」 「看上去一副没得聊的样子。」 「虽然但是,有点好笑。」 好消息,很快就有人来打破了三个alpha见面没话聊的诡异气氛。 坏消息,来的是姜如星。 昨晚静默直播的是柳昭和姜如星。 这两人一见面,谢廷玉就进入警惕状态,李端在楼上看剧本,陆珩又是小孩,节目组不管事,真打起来了还得他拉架。 从互看不顺眼的死敌变成小孩的陆珩:? 好在姜如星这趟是来喊他们去抽签的。 在陆珩的暗箱操作下,他本人成功拿到了做午饭的权利。 谢廷玉全程看在眼里,并感到不能理解。 一般节目效果是大家都不想抽到自己,怎么到陆珩这里就反过来。 陆珩带着柳昭出去买肉。 他能看出来姜如星有话想说,柳昭不太想听。 加上他生活经验确实是不如柳昭的。 其实偶尔他觉得他跟姜如星很像,幼稚、无理、自私,说话不分时候。 临出门被谢廷玉拦住:“带我一个。” 问就是去找端哥,结果端哥没空把他踹出来了。 买食材回来之后的事情都是陆珩做的。 他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他不会的、该学的生活技能一个都不能少。 …… 陆珩离开后,池砚之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手机响得很及时,备注的名字是祁星河。 “祁哥。” “又不回我消息,”祁星河无奈,“有了陆珩就不要祁哥了?” 池砚之摇摇头,又想起祁星河看不见:“抱歉。” “跟我有什么好道歉的,”祁星河说,“看看我给你发的东西,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复诊?药快吃完了吧?” “嗯。” “到时候我接你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不用去医院。” 很稳定,也不怎么疼。 他一直有在吃药,再加上陆珩的信息素。 “不去怎么行?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讲?”祁星河没忍住,还是问了,“你去复查的时候肯定要请假的,到时候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别瞒了。” 同样的问题,祁星河问和陆珩问,是不一样的。 池砚之深深低下头:“再等几天,工作室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和他说。” 祁星河信以为真:“你得说话算数,不然我就替你开口了。” “别,祁哥,我得自己跟他说。” 挂断电话,池砚之去聊天框看了祁星河发来的直播录屏。 陆珩说“体验被爱难道不算一种体验感吗”。 汗津津的小狗,眼睛在镜头下亮得吓人。 和昨晚不一样。 池砚之觉得自己像黑洞,迟早会吞噬陆珩所有的光亮。 他不想陆珩也变成他这样。 这两三天活动不太多,节目组在努力营造日常的同居氛围。 所有人都怪怪的。 池砚之和陆珩看似很亲密,所有任务配合默契,实则只有陆珩在主动。 池砚之不推拒,也没怎么接受。没任务的时候就在房间工作,楼都不下。 谢廷玉跟陆珩交流频繁,对,是谢老板单方面的交流。 陆珩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不见人影,有任务了又匆匆赶回来。 李端态度倒是软和了一些。 另外一组,三天吵了四架,每次都以姜如星大哭,柳昭沉默为结局。 夏浔刚好有个工作跟这边冲突了,只能请假。 总导演跟陆今也倒苦水:“你觉得这活咱们还能干吗?” 营销方面有端玉娱乐砸钱,他们倒是不愁节目热度的问题。 本来就是谢廷玉花钱弄了这么个节目想追回李端,另外两对都是陪衬。 现在三对都怪怪的。 好像没把这当成一个节目了。 节目追求的是真实,这下真的真实住了。 陆今也叹气:“咱们到底是个离综还是家庭生活观察类节目?” 两人齐刷刷垂头丧气。 陆珩推门进来:“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神色自然得仿佛他也是工作人员之一。 听完了他的话,总导演点点头:“想法是好的,但是……流程一开始就跟谢总报备过了,现在修改是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我跟他提过,他同意。” 导演:合着你们俩这两天狗狗祟祟就商量这事呢? 晚上夏浔回来了,导演宣布新增环节的规则:“明天开始我们将进入‘共赴山海’的下半程,这一次除了原本的嘉宾,还会邀请大家的朋友过来。” 不同的是,要由嘉宾来替自己的搭档邀请朋友。 比如池砚之的朋友要由陆珩来邀请。 祁星河上一分钟刚抽空打开直播,下一分钟陆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声音和电脑里重合,祁星河关掉了直播音量。 很顺利,陆珩提前跟他说过,他已经把时间预留出来了。 池砚之给顾轻舟打了电话,对方答应得很快。 谢廷玉和李端这边沟通很顺利,可惜选择的朋友都比较忙,一个正在出差,另一个还在拍戏。 到了姜如星这里,他只能窘迫道:“我和柳哥是闪婚闪离,我们其实……都对对方的朋友圈子不太熟悉。” 可紧接着柳昭就给姜如星的好友打了电话。 「说好了都不熟悉的呢?」 「虽然他们婚姻才维持了五个月,不认识对方的朋友也正常,但是这么对比下来还是有点心酸啊。」 第142章 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姜如星的脸垮下来,他以为柳昭会给他留点面子的。 「会不会是柳昭没有把星星介绍给朋友认识啊。」 「如果是的话你家星星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 「但是!如果柳昭的朋友和星星认识,星星没存联系方式,反而说明他很好不是吗?反观柳昭……」 「不会吧不会吧,什么年代了,现在还有人认为有个联系方式就代表有一腿吗?」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当事人却很平静。 这一环节过去后一小时,节目官方更新了一条录播小视频。 总导演找柳昭私聊问他要不要自己邀请一位朋友过来。 柳昭摇头:“不用了。” 导演问为什么。 柳昭:“因为我不是来挽回婚姻的。” 陆珩提出邀请朋友来的时候他也在场。 这个互相邀约是他提出来的。 他早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发生,但在姜如星一次次的任性挑衅下,再老实的人也难免会耗尽耐心。 他朋友很少,和姜如星闪婚后他就把姜如星介绍给朋友们认识了。 怎么会没加联系方式呢。 甚至是姜如星主动加的。 后来再见朋友们时他们闪躲的目光,柳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直忍着,一直忍着,只是年长者照顾比自己小的omega的本能,加上他得把节目录完。 还债。 至于姜如星朋友的联系方式,是姜如星醉酒后朋友打电话让他来接时存的。 “相比我,我其实更愿意看到另外两组的感情进展,”柳昭语速很慢,“希望他们好好告别过去。我也,好好告别过去。” 「他不是来挽回婚姻的……」 「这是节目开播以来最确定地说不准备挽回的吧。另外两组怎么看都还有感情。」 池砚之房间,黑檀木信息素从门缝渗出。隐约能听到嘶哑的呜咽。 很快平静下来。 “睡吧。”陆珩把池砚之的手攥在掌心。 一个短暂的标记。 池砚之的信息素依赖有些严重了,单纯的释放安抚信息素没有之前那么有效。 陆珩心里有猜测,池砚之不说他也不问了。 肯定和信息素有关。 已经让人搜集国内专家的资料了,等他知道阿砚的病……池砚之太抗拒这件事,陆珩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池砚之凌乱的黑发遮住眼睛,被陆珩握住的手指无力蜷曲着:“还没收行李。” “你睡,睡着了我去收,”陆珩低声安抚,“不着急的,又不是明天一早就走。” “你别……”池砚之惊得急喘两口气,“别动我东西。” 药吃完了,药瓶还没丢。虽然标签撕掉了,但陆珩问起来…… “好好好,”陆珩释放信息素安抚他,“我不碰,等祁哥来了,让他帮你收好不好?” 京潭市没有海,节目的安排是等嘉宾的朋友们到场之后,分成两大组,然后自行安排吃喝住行。 反正有金主爸爸给经费。 翌日上午,嘉宾的朋友陆续到场。 第一个是顾轻舟。 顾轻舟上来狠狠拍了拍陆珩的肩膀,然后果断加入了谢廷玉组。 他跟谢廷玉是同一个商学院出来的,很早就认识,关系也不错。 「哈哈哈哈发小叛变现场。」 「好消息,少爷的兄弟来了,坏消息,不是来帮少爷的。」 祁星河是第二个到的,陆珩在门外接他:“砚之呢?” “还在睡,我没叫他。” 祁星河点点头:“好。” 陆珩避开主摄像头带他去后院聊。 此前他跟祁星河完全不熟。 祁星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陆珩开门见山:“我想带阿砚去看看心理问题,但他很排斥,我就问了心理医生该怎么做。” 祁星河等着他说下去。 “医生跟我说,第一步,要尊重他的隐私。”陆珩扯出一个笑,“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很想爱他,对他好,但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现在又在承受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祁星河别开目光,眼眶有点红:“他不准备告诉你的事,即便最终知道了,也不能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我很抱歉。” 池砚之把他当最信任的朋友,如果他也背叛他…… “我明白,”陆珩真诚地看着他,“你是他的好朋友,谢谢你照顾他,谢谢你对他好,你不用背叛他,我不会勉强你。” 祁星河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看他。 陆珩本人比他断断续续从直播中看到的要更稳重一些。 明明之前还在扣别人行李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成长如此迅速? “邀请你过来,主要是想麻烦你陪陪他。”调查的事情都有了些眉目,陆珩偶尔会不在,怕没人能及时关注到池砚之的状况。 祁星河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要跟陆珩扯皮很久,一路上打了无数遍的腹稿在此刻全部作废:“好。” “分工合作,你负责尊重他的意愿,”陆珩眉宇间染着淡淡的疲惫,“我负责打破这一切。” 坏人由他来当。 第三个到来的是姜如星的朋友。 “大家好,我是乔宁,星星的朋友。”来人是个明媚张扬款的omega,比姜如星高一些,看起来阳光开朗。 一出场就给观众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他跟在场的人挨个打招呼。 池砚之下楼的脚步停住。 这几天很容易疲倦,他又睡过头了,所以是幻觉吗…… 胃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池砚之脸色一白,手臂无法抑制地发抖,他只有一个念头——回房间。 回到有陆珩信息素的地方。 昨晚才标记过,今天就淡了。 这几天都是这样。 池砚之几乎是摔到床上的,整个人都像溺在水里,徒劳地张着嘴巴却无法缓解将要窒息的感觉。 为什么,乔宁,会在这里。 胃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也许不止是胃,还有心脏、腺体。 所有的地方都疼。 尖叫、谩骂在不绝于耳。 手指触到一点毛茸茸,池砚之当做救命稻草一般拿过来。 轻嗅。 很香的小兔子,黑檀木味道的。 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意识渐渐堕入黑暗。 后院的陆珩感应到什么一样抬手按住腺体。 第143章 知道阿砚病了 “阿砚可能醒了,”陆珩匆匆往回跑,“我去看看。” 黑檀木灌入身体,冰冷的指尖被温热的掌心拢着,池砚之的眉心渐渐舒展开。 陆珩将他抱在怀里,见他状态平稳一点了,发消息让陆今也把他离开这几分钟的别墅监控发给他。 几分钟后。 “查一查这个叫乔宁的。” 刚才他没注意,看到别墅监控片段,发现乔宁和池韶安对视的时间要比别人长一些。 大概是认识。 监控拍到池砚之离开房间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陆珩。” 池砚之感受到,闭着眼喊他的名字。 “我在,”陆珩低头亲他鼻尖,“哪里难受?” 池砚之似乎摇了摇头。 没有力气,动作角度很小,要不是陆珩抱得很紧可能都察觉不到。 “我不想……” 陆珩觉得他应该是不想下楼去见那些人。 “好,我们不去,”陆珩拥着他,几乎被无力感压垮,怀里人的生命力总是刚滋润回来就要枯萎,“你睡一觉。” 池砚之没力气答他的话。 他们是和谢廷玉李端一组的,加上祁星河顾轻舟一共六个人,选定的海在隔壁市,很近,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 吃喝住行都自行安排,今天订好住的地方就能出发。 可以和另一组错开时间,两组不同路,海边之行不会有交集,所以池砚之没必要见到乔宁。 顾轻舟反客为主拉了个小群,商量订酒店还是民宿。 陆珩没参与讨论。 最终租了一套海景别墅。 出发时已近傍晚,池砚之睡醒之后就好多了,穿着白衬衫配简约款蓝色膝盖破洞牛仔裤站在车边看陆珩放行李箱。 另外一组已经出发了。 弹幕一片哀嚎。 「是不是从今晚开始就是录播了?」 「补药啊,我每天就看这个活着了。」 节目官方马上发博安抚:「只有为期三天的海边游是录播!而且咱们是日更!更新时间是晚上零点!」 “日更”两个字暂时缓解观众的焦虑。 虽然一天看好几个小时和看剪辑后的两个小时是很有区别的。 「不就是三天吗?我忍。」 「心疼后期一秒。」 「太惨了后期,谢老板加钱!」 关上后备箱,陆珩捧住池砚之的脸,轻车熟路啄吻他的唇:“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情,忙完了就过去。” 池砚之漆黑清醒的眼睛看着他:“嗯。” “有事给我打电话,”陆珩跟祁星河交换个眼神,“记得想我。” 池砚之一滞,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开:“谁要想你。” 陆珩装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池砚之又心软了:“知道了。” 旁边的谢廷玉有样学样:“端哥,记得想我。” 李端直接给他一脚:“滚蛋。” 主直播间已经关闭了,虽然还有录像设备,但所有人都明显放松了许多。 热闹了半个月的别墅安静下来,只剩下陆珩一个人,他疲倦地坐在花园的秋千椅上等车来接。 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没来得及退出的由很多张小图拼成的模糊图片。 这些小图无一例外都是在医院。 半小时后。 医院腺体科住院部。 “时医生,有人找。” 身高腿长的年轻alpha出现在门边,不良青年般桀骜不驯的白毛,黑沉的眼,戴着口罩。 “你好。”时医生疑惑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抱歉打扰,”陆珩勾下口罩,呼吸不畅的感受却没有好一些,“我爱人之前在您这里就医,我来问问情况。” “他叫池砚之。” 时医生脸色变了变,想说你就是那个要跟他离婚的、不负责任的alpha? “他……”时医生蹙眉,“我需要跟他沟通过后……” “您是医生,”陆珩的声音冷下来,“您有义务将我爱人的病情告知我,我依法享有知情权。” 难听的话在嘴边兜了一圈又咽回去,时医生决定放弃他私下跟池砚之的约定,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稍等……” …… 时医生打印池砚之的检查报告。 一小沓。 陆珩喘不过气。 癌症。 信息素紊乱。 信息素依赖。 特效止痛药。 四周的一切忽然消失,陆珩被死死钉在原地。 这些纷乱的词语在他脑海中不断交织汇聚成一个清瘦苍白的人影。 手抖到拿不住那些纸。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阿砚不想要他了,不止是失望。 阿砚不愿意治疗,他连命都不要了。 陆珩听见自己平静地跟时医生对话,却听不清都说了什么。 走出医院的时候手脚冰凉。 陆珩忘记前面的台阶,一脚踩空。 天幕已经完全黑了,陆珩忘记摔倒了要爬起来。 他狼狈地躺在那儿,怔怔看着天空。 怪不得阿砚这么热的天都会冷,怪不得他总胃痛,怪不得给他信息素就会好很多。 陆珩眼睛酸涩,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觉得荒唐。 他做错了事,为什么被惩罚的是池砚之。 路过的病人家属看见那个面色惨白的白毛疯子摔下台阶原地躺了两分钟之后爬起来疯了一样往外跑。 他得回去,让祁星河陪池砚之开药。 他没有池砚之签字的委托书,不能帮他带药。 但是池砚之隐瞒了自己有心理疾病的事情,陆珩告知时医生了。 原本还在劝他尽快带池砚之来治疗的时医生沉默了很久:“我建议你不要让他察觉到你已经知道他病情的事情。” 时医生只觉得天塌了。 情绪对病情的影响极大,尤其是这个病。 如果心理问题变得更严重,那身体上的疾病也就…… 既然已经错过了原本摘除腺体的最佳时间,那就先瞒着,养一养腺体,等到节目结束之后再治疗。 赶到海景别墅的时候已近凌晨,池砚之刚睡下。 挺大个别墅,就四个卧室。 这房子是谢廷玉订的,小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 按照他的预想,陆珩池砚之一间,他和李端一间,顾轻舟和祁星河各一间,分配简直完美。 但李端并不吃这一套,径自选了个房间反锁,摆明让谢廷玉顾轻舟两个alpha一起睡。 第144章 手机有我好看吗 陆珩进门的时候谢廷玉、顾轻舟、祁星河两a一o在客厅喝酒。 见他来了,三个人整齐划一地扭头看他。 也就祁星河还清醒着了。 “砚之睡了,”祁星河说,“你事情办完了?” 陆珩匆匆应了一声就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停下来:“祁哥。” 祁星河看出他有话想说,摆摆手,示意自己会等着他:“去吧。” 房间里一片昏暗,没开空调,床上躺着的人显得单薄脆弱。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一瞬,陆珩深深吸气,朝着床边走去。 慌乱的心脏缓缓平静下来。 陆珩握住池砚之苍白的手指。 留得住。 他想。 事情一定还没到不可挽回的程度,陆珩跪在床边,双手握着池砚之的右手,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 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他绝望的时候。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时医生说他现在在病情稳定期,只要照顾好情绪,信息素给够,就是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案了。 能做到。 可是让他如何不绝望、不难过。 生病是最无力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陆珩都可以替他做,这份罪却不能替他受着。 上一世他就不知道池砚之的病,池砚之拖着病体照顾他半年…… 等等。 前世的记忆疯狂灌回脑海,陆珩抽丝剥茧,记起他死后池砚之说的那句话。 “我不想离婚的,但你不开心,我愿意成全你,反正我也……” 他一直没有深究过这句没说完的话后面究竟是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池砚之想说反正他也快死了。 反正他也活不久。 陆珩闭上眼睛。 现在是夏天,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推算,阿砚至少能活到……惊蛰。 还来得及想办法。 两点多钟,陆珩留下满屋的信息素下了楼。 谢廷玉和顾轻舟彻底喝醉了,正在一起抱头哭。 还好录播从明天开始,要是被拍到他们两个这样…… 顾轻舟哭得仿佛他才是来参加离婚综艺的:“谢哥,我不想分手,我真不想分手……” 谢廷玉:“我想复婚,我是真的想复婚……” 陆珩很想给他们一人一脚,最终却只是把他俩扛回房间。 祁星河一个人在花园里抽烟,听见脚步声把烟熄了。 沉默地听陆珩说话。 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上午陆珩还在强忍着一肚子的疑问说不勉强他背叛池砚之,晚上就知道了真相。 他很在意池砚之。 只是陆珩这个状态…… “明天我就劝他去医院,你……”祁星河望着那双赤红的眼睛,心中涌起深深的歉意。 “没关系,”陆珩声音很低,像是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早些知道和现在知道,医生说没区别。” 只要他给信息素了,治疗方案都会是先养腺体状态。 祁星河来之前有一肚子指责的话,现在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出陆珩是认真的了。 过去的事情可以等池砚之好起来慢慢计较。 方才喝酒时,他提了一句对陆珩的不满,喝醉的顾轻舟一个劲儿摇头:“那小子是挺浑的……但是也可怜。他之前遭了很大的罪,我跟夏浔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要是没有池砚之,他可能也废了……你是池砚之朋友,我敬你一杯,你们是陆珩的恩人。” 他没那么善良能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替池砚之原谅陆珩。 陆珩就算受了天大的罪,也不能算到池砚之头上,这和他对池砚之不好是两码事。 可是万一,池砚之没有真的怨他呢。 这天凌晨四点,不十四更新了漫画。 池砚之早上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抽走了他的手机。 池砚之:? 陆珩从身后把他连人带被都抱在怀里:“刚睁眼就看手机啊?” 嗓音微微哑,有些撩人,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腺体。 痒痒的。 池砚之身体僵住,有点反应。 很难没有反应。 陆珩没给他继续羞耻的机会,拿过遥控器把空调关了。 然后起身从他腿上跨到池砚之另一边,钻被窝再把人抱住一气呵成:“手机有我好看吗?” 看着池砚之臊红的脸,眼眸微弯,继续逗他:“不说话就是默认没我好看了。” 凑过去蹭他的鼻尖:“真可爱。” 池砚之喉结艰难滚动几下:“不管你是什么,现在从陆珩身上离开。” 陆珩勾唇,乖乖的狗狗眼可怜巴巴地瞅他:“你要赶我走吗?” 池砚之有点受不了陆珩这样,推开他就想起身。 又被alpha捞回怀里巩固标记。 楼下,李端正在指导谢廷玉做饭,工作人员已经架好机器了。 见下来的只有池砚之,李端好奇道:“陆珩呢?” 池砚之滞了一下。 眼神游移开:“他还在洗漱。” 顺便面壁思过。 洗手间里的小狗洗掉手上的东西,重重叹了口气。 洗手台上的手机弹出来自时医生的新消息。 「他可以的,你不行。」 陆珩当然知道,他纯爱得要命,本来就一颗心扑在池砚之身上。 又是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非分之想。 「你们的私生活不需要再向我汇报。」 大早上就看到这种内容。 这个alpha到底理不理解就算分化成了omega,就算生病了,池砚之也是个正常成年男性。 正常男性在状态好的时候没有反应才是大问题吧。 早餐有一半出自谢廷玉之手,另一半是祁星河做的。 李端尝尝祁星河做的,由衷赞叹:“好吃!” 又尝尝谢廷玉做的。 沉默。 池砚之想笑,努力忍住了,握着汤匙的手都在抖。 陆珩吓了一大跳,信息素猛地外泄,被池砚之安抚地拍了两下。 看他心情似乎不错,陆珩才稍稍安心。 谢廷玉期待的眼神黯淡下去,又不死心地开口:“不好吃吗?” 李端:“五星是满分的话,给你三星。起码能吃。” 三星有两星是给自己的,要不是他指导得当,谢廷玉恐怕连这坨东西都做不出来。 “好吃!”顾轻舟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夸谢廷玉。 李端笑道:“顾总好养活啊。” 很少见有钱还不挑嘴的。 谢廷玉瞬间警惕起来:“端哥我马上重新做。” 他噌地起身,被李端拉回来:“能吃,别折腾了。你就不是做饭的料。” 第145章 你松开 “我能学,我真能学。”谢廷玉急得像想往树上窜却被薅住尾巴的猴。 “我知道了,”李端松开他的手腕,语气淡了些,“第一次做就做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谢廷玉知道他回忆起不开心的过往了,顿时不敢吱声,乖乖坐下。 节目组问起今日的安排之后,六个人神态各异,都不吭声。 负责他们这边的陆今也:“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卑微.jpg 昨晚都干什么了。 昨晚不是让你们来玩的!! “好吧,”陆今也看着这几个跟被训了的小鹌鹑似的成年人,无奈地叹口气,“先来做测试卷吧。录好让后期先剪辑着,然后你们再商量。” 做节目跟带孩子似的,这节目没有她得散。 这三天里的一些问答环节和测试是两边同步的。 “在近半个月的朝夕相处中想必让大家对自己和对方都有了更深的了解,三天里,除了今天的测试,还有两次问答采访,在第三天傍晚,将再一次对是否‘告别’做出选择。” “关系体检”测试卷上的问题都是从网友那里征集来,再一遍遍筛选精简后的。 共计三十二道基础了解和深度了解的题目,共计六十四分。 九道情感互动类题目,共计三十六分。 满分一百,六十分合格。 这套别墅离海很近,大落地窗外就是无垠的海面。 宽广、包容。 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灵魂都轻松了一些。 池砚之收回目光。 他好像不喜欢看海了。 忘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敢步行走过任何一座无人的桥,不敢去天台,也不敢在家里的阳台边逗留。 不敢直视海。 这些对他都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让他想要跳一跳。 越靠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爬山那天也是,他不敢向下看。 他怕他看过了就拦不住自己。 现在还不能死的。 他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念头,像个隐秘的开关,一直等待着有人按下它。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就不为任何人坚持。 “只要……我就去死。” 池砚之觉得自己要做起来会毫不犹豫。 昨晚陆珩问他的病,他在想,只要陆珩坚持想知道,他就告诉陆珩,然后死掉。 “乖宝?” 陆珩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强行从混乱负面的思绪中拉出来。 为他拉开椅子,递上一支笔。 池砚之回神。 他又在乱想什么。 和陆珩一起看海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啊。 他应该是高兴的。 断药之后情况好像严重了一些。 得去看医生了,否则能不能坚持到节目结束都另说。 四人两两对坐,在落地窗边的长桌上埋头做测试题。 趁这个空档,陆今也带祁星河去录个人采访。 “陆珩,”陆今也突然回过头,抓包了某只脑袋快要和主人碰到一起的小狗,“不可以作弊。” 她叮嘱晚些采访的顾轻舟:“现在你来做纪律委员,帮我盯住他们,尤其是陆珩。” 也算是半个霸总的顾轻舟立刻小学生立正:“好嘞。” 陆珩正上半身趴在桌上夸池砚之的字写得漂亮。 闻言老老实实坐下。 池砚之没抬头,淡粉的唇角微微勾起。 众人没有注意到的角度,摄影师默默用镜头记录下池砚之踩陆珩脚的画面。 他蹬掉一只拖鞋,没穿袜子,皮肤被脚踝的红绳衬得更加白皙。 抬起来,轻轻隔着拖鞋踩在陆珩的脚背。 陆珩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是愣没敢再抬头看池砚之一眼。 签字笔在池砚之的手指上转了几圈又被牢牢握住,他看着陆珩凌乱白发没能遮盖住的耳尖。 通红。 摸上去可能是烫的。 池砚之意识到自己在笑。 怔愣两秒,把脚挪开。 就在此时,“啪”地一声,对面人的笔掉在地上。 陆珩俯身去捡,捞住那只撩完就想跑的脚丫握在手里,抬头挑衅地冲池砚之扬眉。 原来前面装作不敢抬头都是为了等这一刻。 纤细的脚腕被alpha握在手里,池砚之身体一颤,皎月般清冷的面庞带了几分羞赧和恼怒,压着嗓音小声道:“你松开。” “不松。” 顾·临时纪律委员·轻舟尽职尽责地干咳两声,以示提醒答题是有时间限制的。 要不然他感觉这两人能磨叽到三天后。 alpha指腹摩挲过池砚之的踝骨,捡回被蹬开的拖鞋套到他脚上。 眼神回到答题纸上,池砚之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陆珩的肢体接触的?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陆珩就渗透进他的生活里,变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一切都好像在失控,没有一件事是按他预想的路线走的。 池砚之握紧笔强迫自己去看题目。 每一个字都认识,排列在一起就理解不了了。明明都是些很简单直接的问句啊。 …… 嘉宾作答的时间,节目组录完了三位朋友的个人采访。 被询问到对嘉宾“离婚”这一决定的态度时,祁星河对着镜头认真道:“我支持砚之,他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他。” 顾轻舟先回答了陆珩这边的:“我持中立态度吧。不管最终结局是怎样的,我都希望他俩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结果。” “至于谢总和李老师……我和李老师不熟,但单看谢总离婚后的状态……有点像拿工作麻痹自己,”顾轻舟叹气,“都不长嘴,吵一架把问题说开,把伤疤挣裂,或许才有长出新的血肉的机会。” 陆今也挑眉,劝人别吵的她见过,劝人吵架的真是头一回见。 另一边的乔宁:“当初闪婚我就不同意,更没想到柳老师会是提离婚的那一个,但是离都离了,希望两边都能找到更好的吧。” …… 测试卷交换打分。 谢廷玉惴惴不安地把“试卷”交给李端。 之前在直播里没回答上来的答案这次都对了。 他重新记住李端喜欢冬天,喜欢喝茶。 生日、纪念日、喜好。 他都会重新记得。 或许一直记得,是他以为自己忘掉了。 第146章 他把陆珩当成什么 昨晚喝醉了,他梦到十八岁的自己。 在与李端确定恋爱关系的江边,十八岁的谢廷玉一拳招呼上来:“你怎么敢的?” “你怎么舍得的?” “你就是这么珍惜他的?”少年赤红着眼,把他按在地上揍。 二十八岁的谢廷玉力气比那时大很多,可他没有还手的资格,他只能看着对方带着恨意的眼睛。 少年薅着他的衣领,爆起的青筋从侧颈一路蔓延到太阳穴,死咬着牙根,每个字都是硬挤出来的:“谢廷玉,你说过你会对他好一辈子的。” 谢廷玉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是我说的。” “你个骗子!!”少年重重把他甩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来,“我要是知道你会这么对他,我一定不会告白的!我那么爱他,那么爱他,你又做了什么?” “我也爱他。” “放你的屁!”少年踹他一脚,仍然觉得不解气,“你那叫爱?你都不记得他的喜好,你都多久没有关注过他了……” 少年问的不是二十八岁的谢廷玉,而是婚后的。 无数记忆涌入脑海,谢廷玉才发觉关于李端的一切,他不是不知道。 也是。 那么真切的爱过,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是后面冷了淡了,所以被记忆尘封了。 谢廷玉问十八岁的自己该怎么办。 少年满脸是泪,恨恨地瞪着他:“问问你的心啊,问问他啊……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绝对不去告白。 “没有百分之百地确定我会一直对他好,我怎么敢许给他一辈子? “可我表白的时候,我是确定的。我都想好了,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他难过地看着谢廷玉:“所以为什么?因为太不好走了,你就把他留在那里吗?” 明明他做出过反抗,家里不同意,在结婚之前,他有整整四年没跟家里联系。 和李端结婚时他顶着家族的压力也要给李端一个名分,他怕李端一个beta和他在一起没有安全感。 接手集团除了想让李端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想做的事情以外,更是要证明即便没有omega他照样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拼命工作,努力应酬。 他想要家族承认李端。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他招惹的李端,他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可他怎么走着走着,就忘记初衷了呢? 他在一场场商战、一次次觥筹交错中拔节生长,路走得越来越远了,身后的人也被丢下了。 从一开始的累到没力气跟李端撒娇,到发现自己很久没理会李端,于是以为自己不喜欢他了。 再到后来离婚才发现一切都不对劲了。 是因为他总觉得李端会在家等他吗?他确信自己不会被丢下,所以有恃无恐啊。 所以当李端离开,去拍戏,拒绝再见面,谢廷玉才像被抽去了一根肋骨。 出国前,李端跟前公司因为解约的事情打了很久的官司,本来一直扯皮,后来一次性解决了。 李端不知道,是谢廷玉在里面推波助澜。 离婚后的两年他一手创立端玉娱乐,是想签李端过来,发出意愿邀约被拒绝了他才搞出这个节目,联合经纪人哄骗李端签了字。 他明明一开始目标就很明确,怎么上了节目又总跟李端吵架。 他委屈,李端不是比他更委屈吗? 怎么越委屈的人越是情绪稳定。 他是过错方,追人的态度没拿出来,脾气倒是不小。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地上。 他隐约记得陆珩是把他扶到床上的,竟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了。浑身痛得像是被真的揍了一顿。 顾轻舟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谢廷玉坐在地板上,靠着床,目光落在遥远的海面,用没怎么醒酒的脑子把过去的事情一件一件捋清。 最后得出结论,他没资格。 按理说没资格,但现在李端有接受他的趋势,他不会放弃。 谢廷玉问过陆珩,如果池砚之坚决要离婚,不原谅他,他会怎么做。 陆珩没呛他,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我会怎么做取决于阿砚的意愿,他允许我靠近,我就做他的朋友,照样可以陪伴他照顾他。他不允许我靠近,我就做他朋友的朋友。如果他想,我可以在他的世界里销声匿迹,前提是,他过得好。” 前提是,他要过得好。 李端呢?他现在算是过得好吗? 弥补这件事是很难的,谢廷玉在陆珩那里学到一件事。 他要行动,要改变,要让李端感受到诚意。 然后,决定权在李端那里。 …… 为了防止陆珩这种老婆填什么都会给满分的情况出现,节目组要求前面的三十二道两分的题目需要把自己的答案同时写在上面。 谢廷玉看到李端的答案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李端看着和自己的答案除了个别措辞不同,意思基本一致的试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全对。 最终32道2分题,9道4分题,谢廷玉和李端都以2分题全满分,4分题对了五道,获得一模一样的分数。 八十四。 这个分数算是很高了。 陆珩前面答对二十四道,后面答出三道,总分六十,卡在及格线上。 池砚之总分……三十八。 连谢廷玉他们的一半都不到。 前三十二道题他对了十七道,后九道题他只答出来一道。 后面九道题不需要写上自己的答案,所以他哪怕胡乱写陆珩都可以给分。 偏偏他全空着了。 池砚之悲哀地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陆珩。 他不知道陆珩喜欢喝什么、不知道陆珩讨厌什么水果,不了解他的过往,也不了解他的爱好。 他以为自己曾经很爱陆珩,如今却发现关于陆珩的事情他知之甚少。 甚至现在是陆珩更加了解他。 那么…… 他把陆珩当成什么? 如果他不了解对方,他“喜欢”的又是什么?皮囊吗? 还是,仅仅因为陆珩救过他? 池砚之有点分不清了,脑子开始变得恍惚。 灵魂无限缩小又放大,他涣散的目光看着试题的最下面。 第147章 阿砚优先于一切 最后两问分别是“家庭、爱情、事业、自由、健康,对方会选择哪一项放在首位”和“关于你们的关系\/感情,对方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陆珩没有答出来。 这里是不用填写自己的答案的,但陆珩写了。 像是专门写给池砚之看的。 别的都不重要,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陆珩是真的希望池砚之知道。 「阿砚优先于一切。」 「最遗憾没有早些爱你。」 池砚之也没答出来。 池砚之只答出来里面唯一一个发生过的、有明确答案的问题。 “如果你们吵架了,婚姻内的对方会怎么做。” 虽然他们还没有离婚,但池砚之自动把问题代入到上节目之前的阶段。 他写的答案是“冷处理”。以前的陆珩不像现在这样温柔,吵架了先服软的会是池砚之。 这是唯一一个有答案的问题。 其他问题,比如“如果对方生气了,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对方目前面临的最大压力是什么”之类的池砚之全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陆珩现在会因为什么跟他生气,陆珩看起来完全不会生他的气。 他也不知道陆珩现在有什么压力。 不知道陆珩心情不好了会做什么。 所以他爱陆珩什么? 讨论接下来行程安排的时候池砚之借口有电话要打先回了房间。 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感受,他想吃药。 可是这里没有药。 他上楼之前和陆珩说过不要打扰他,他会很快下来。 池砚之拉上窗帘,拒绝看到那片海。 他扑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那片海。 难过。 他想摔东西,用尖锐的物品伤害自己,把自己撕碎了扔掉。 以前他觉得自己是历经沧桑终于见到宝物却无法接住的那个人。 现在发现他想要的宝物是他虚构出来的。 局面反转又反转。 他怪过陆珩。 可他如果没爱过,又是哪里来的资格责怪呢? 池砚之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很快就洇湿了一片。 就是因为陆珩救过他很多次吧。 意外发情的那次,他感受到他和陆珩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而契合度高的alpha和omega更容易生出情愫。 所以只是信息素吸引吧。 他以为的爱,最终也不过是“利用”。陆珩是不是早早就看透了这些,才会选择冷漠。 想逃避。 什么时候天黑。 池砚之后悔把药扔了。现在的想法太多太乱,让他又觉得自己有病。 抑郁症是这样的,只要好一点就会觉得自己没病,迫不及待把药停了扔了,再在断药反应和一系列情绪反扑之中,靠承认自己生病了来放过自己。 敲门声响起,池砚之才发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心跳如鼓,他缓慢地撑起身体,小声嘟囔:“别骂了。” 耳边的声音愈演愈烈,仿佛身在集市,此起彼伏、忽近忽远的吆喝声交谈声如同浪潮一般将他吞没。 池砚之完全不记得自己又发了多久的呆才去给陆珩开门,可能几秒,也可能几分钟。 意识空白了一块。 打开门的那一瞬黑檀木就裹住了他。 陆珩捧着他的脸,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遍,定格在通红的眼尾。 “哭了?”陆珩将他揽进怀里,“跟谁打电话这么难过啊,用不用放我去咬他?” 池砚之的手抵着他的胸膛微微施力就把他推开:“没有谁,你们讨论完了?” 只这么一个动作就用尽他全部的力气,双臂垂下去,无力地晃了晃。 “主人,”陆珩抬起他的下巴,“告诉小狗,谁把你惹哭了。” 没有谁。 池砚之有些烦了,眉心微蹙着。 看着那双关切的眼睛他又发不出火,没有表情让他显得很冷漠,他去洗了把脸:“走吧。” 临走之前瞥了眼镜子。 这样子怎么下去,一看就是哭过了。他眼皮子很薄,一哭就变成熟透的水蜜桃切开之后靠着果皮那儿的果肉的粉色。 跟化了妆似的,偏偏唇色又有些淡,显得格外突兀。 陆珩靠在洗手间门口等他,见他不动,跟着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瞬间懂了。 他靠过去将池砚之困在自己与墙面之间,低头深深看着:“亲一个呗。” 语气轻佻,眼神却郑重。 墨色在他眼里化开,今天没有阳光,是纯粹的黑。 依旧是暖的,让人不由自主就想陷进去。 忘了他有没有点头——应该是有的。 陆珩吻住他,吻得很小心,很认真。 于是眼尾更红,又有雨落下被干燥的手指抹去。 他就像个宝贝那样被捧着。 哪怕不回应,陆珩也不会生气。 下楼看见那四位八卦的目光时,池砚之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陆珩的用意。 这样其他人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被陆珩亲哭的。 不会多想。 “祁哥说他有事需要你帮忙处理,”陆珩掩去眼里的情绪温声开口,“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 今天单独录制谢廷玉和李端的“双人约会”。 带上顾轻舟这么个大号电灯泡。 这里面有巨大的漏洞。 祁星河既然来参加节目,肯定是腾出时间了的,怎么会突然有事需要他帮忙。 这要放在以前分分钟就被池砚之识破了,可现在的他没有丝毫怀疑。 甚至还下意识地问陆珩:“那你怎么办?” 他和祁星河走了,陆珩也留下来当电灯泡吗? 懵懵的老婆好可爱。 陆珩又喜欢又心疼:“你这样……我可就要忍不住想再亲亲你了。” 池砚之扭头就走。 都没爱过你,谁会乖乖让你亲。 当你的电灯泡去吧。 陆珩看着他的背影,苦涩地笑笑,又想起什么,撕下后颈的信息素贴纸追过去。 昨晚在医院开的新贴纸,里面有特殊材料,可以在阻隔信息素的基础上增加一个吸收功能。 池砚之:? 陆珩撩起他稍长的发尾,把贴纸贴在他的腺体上。 贴纸里吸收的黑檀木很快与柑橘发生反应,池砚之舒服得眯了下眼睛。 “我用过的,你别嫌弃,让它代替我陪着你,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很emo的,这样我好受点。” 他不说给贴纸是为了池砚之,他说这是为了他自己。 第148章 真相一(上) 祁星河讶异地多看了陆珩一眼,心里替池砚之给陆珩扣掉的分噌噌往回涨。 腺体贴纸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池砚之靠着副驾驶的椅背,被安抚得有些犯困。 “睡吧,到了我叫你。” 祁星河了解过,这心理疾病一天一个样儿,有时候嗜睡,有时候失眠。 “嗯……”池砚之在祁星河面前没有任何防备,听了他的话就闭上眼睛。 很快又睁开:“你还没说要我帮什么忙。” “让你帮忙救救我,”祁星河无奈,“我快担心死了。你昨晚不是说药吃完了吗?我绑你去复查。” “那他们……” “放心,没人知道,”祁星河面不改色,“我跟他们又不熟,说有事要你帮忙,就算怀疑点什么他们也不会问的。” 也有道理。 池砚之放心睡了。 …… 陆珩没空当电灯泡,他目送祁星河开车离开就回了自己房间。 打了个电话之后出来拦住正要跟谢廷玉他们一起去海边的顾轻舟:“车钥匙。” 顾轻舟认命地把钥匙给他:“陆少爷你没车吗?每次都开我的,不知道车和老婆概不外借吗?” 陆珩斜他一眼。 他昨晚别说开车赶来,就从住院楼走到医院大门的那段路都不知道因为腿软摔了多少跤。 他感觉他不停踏空、不停踏空,世界都在坠落,他怕他接不住池砚之。 这一晚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算了。 陆珩开车一路疾驰到机场,机票刚好有今天的,在两个小时后,完全赶得及。 陆珩很多年没感谢过什么了。 现在他每天都在感激。 感激他有重来的机会。 感激今天订机票很顺利。 一直到登机,他的电话都没停过。 期间还不忘了给祁星河发消息问池砚之的情况。 整整一天时间,陆珩穿梭在各个城市,他不敢停,他得早些赶回去。 那个保姆一直没醒,下跪求来的视频又不能作为能洗清池砚之嫌疑的证据。 要什么洗清!为什么最干净无辜的人被泼上脏水,却没有一个人帮他擦干净。 纯白的,就活该被污染吗? 陆珩一直忍着没发,他都能猜到视频发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质疑。 会有人质疑保姆的身份。 质疑保姆是被他威胁了才改的口供——废话,如果他不威胁,这些人如何乖乖说实话呢?让他跪下一个一个求吗? 网上什么人都有,骂他没关系,他不想这些人再骂池砚之。 他不想池砚之再因为他把事情处理得不够完美而受到指责。 他的阿砚生病了。 很重很重的病。 他要把证据甩在喷子的脸上,证明他的乖宝才是最受尽委屈的那一个。 陆珩跳下车,牙关紧咬,抄起一把棒球棍带着人冲进一千公里之外的村子。 他一脚踹开半掩的铁门,忽略掉院里恶犬的咆哮,阴鸷的目光扫过小院,对身后的人道:“进去。” 屋里的人听见声音骂了句脏话撩开门帘走出来,不耐烦道:“谁啊?” 来人是个跟陆珩差不多高的alpha, 身材魁梧。 背心外裸露的皮肤上,纹身从下巴蔓延到手指,长得凶神恶煞。 见到陆珩,对方明显一愣,眼前人他不认识,但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少爷。 把面前的人跟消息上的对上号,陆珩做了个手势。 身后的人就往屋里冲。 寸头壮汉见状伸手一拦:“你们是干什么的?我看今天谁敢进去!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还挺懂法,”陆珩在他面前看起来瘦了两个号,仍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他站着的位置比男人高些,垂眸漠然地看着他,“那你说说,拐卖儿童犯法吗?” 壮汉脸色一变,下意识要捂他的嘴:“闭嘴!” 陆珩风轻云淡地挡开,嗓音没有温度:“聊聊。” 身后的房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尖叫声。 “二宝!”壮汉猛地转身,却被陆珩的信息素硬控在原地。 但仅仅几秒,陆珩就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使用信息素压迫比起安抚会耗费更多的信息素,他的信息素得留着。 几乎是瞬间,男人对他使用了信息素攻击。 他的等级没有陆珩高,陆珩想要自保只需要耗费一些信息素张开信息素屏障。 可他没有。 “赵化,alpha,37岁,有两个孩子,小儿子还没上幼儿园,大女儿上初中,学校是……” 手已经触到门帘的壮汉余光瞥见被陆珩带来的人团团围住的老娘和幼子,听到这话,脊背一僵。 扭过头来,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十几年前,你在京潭市滨河游乐场参与拐卖了一个男孩,我需要知道当时的细节。” 壮汉显然不愿再提:“我已经坐过牢,出来了,这件事过去了。” “在你那里过去了,不代表在我这也能过去,”陆珩目光瞥向屋内,“你母亲还不知道你蹲过牢吧?还是说,你希望你的女儿知道你曾经是个人贩子?” 壮汉深深吸气,满脸的横肉跟着颤动,最后也只是在陆珩平淡却带着催促的目光中败下阵:“我们出去说。” 当年的人贩子团伙全部被捕,就这么一个是刑满释放了的。 因为他只参与得不多,作为主犯的就这么一次,后来就跑路了。 见监狱里的需要批各种手续,且不能录像录音,陆珩这才找上赵化。 “你先保证你的人不会伤害我娘和孩子。” 陆珩懒得跟他废话,棒球棍不耐烦地敲着掌心:“看你配合程度了。” “当年……约好了‘卖货’的那家临时反悔,他们为了交差,派我和几个人到孩子多的地方拐一个差不多大的。” 原来是这样。 陆珩不关心这个故事里差点被卖掉的是哪家的孩子:“具体说说,在哪里把人带走的?” “在一个监控死角,那地方是我们踩好点的,”因为那次过于顺利,所以他记得很清楚,“那小子和家人走散了自己送上门,给了两块糖就哄着跟我们走了。” 所以家长和保姆没尽责教育池韶安“不要靠近陌生人”造成的失踪,凭什么怪到池砚之的头上? 陆珩忍下心头窜起的无名火:“你当时被捕,跟警察交代过实情吗?” 第149章 真相一(下) 自然是说过了。 陆珩敏锐地捕捉到这里面一个重要信息。 赵化他们在京潭被抓到,池韶安也是因为这个团伙落网才能够回到池家的。 对这个团伙的审理、调查都是在京潭进行的。 这些细节上的东西一定被审过很多遍,同样的话赵化这些人重复了很多遍。 警方听了很多遍。 ……受害者家属也是。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陆珩又匆匆回了京潭。 当年处理池韶安失踪案的警察离职了,但参与抓捕人贩子的警察还能找得到。 从公安局出来的陆珩看着天边。 瑰丽的晚霞映红了整片天空,夏季的傍晚一如既往地闷热。 陆珩怔怔站着,后背出了一层汗。 胸腔被愤怒的情绪充满,那口浊气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和他猜的一样。 苏双双pua池砚之,口口声声说他欠池韶安的,说到池砚之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她早在池韶安回来的时候就知道真相。 她只是没有把真相还给池砚之。 或许在她看来,“池砚之拉着保姆去洗手间导致保姆疏忽弄丢了池韶安”和“池韶安自己乱跑,保姆没有追上他而弄丢”,没有什么区别。 陆珩紧紧握着手机,强迫自己思考把之前的视频发到网上,再加上跟赵化的谈话录音,还有没有什么能被挑出瑕疵的地方。 有的。 在这件事上,网友攻击池砚之最重要的点,就是“池砚之拉着保姆走开”这件事。 为此他们不惜提出阴谋论,可池砚之当时才六岁。 就算他真的拉着保姆走了,就算保姆作为成年人真的挣脱不了一个六岁的孩子,她总长了嘴吧? 这里面有这么多不负责任的成年人,为什么要把错误推到一个小孩身上。 “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的说辞陆珩也不喜欢,“还是孩子”不应该成为为错误行为开脱的借口。 但在这件事里,池砚之没做错任何事。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陆珩的思绪。 是祁星河发来的消息,他和池砚之已经回去了。 陆珩问他检查结果。 祁星河把偷偷拍的各种检查单发了过来。 - 上午时医生见到池砚之的时候暗暗感叹他alpha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他跟池砚之私聊的时候提过几次复查的事情,都被池砚之搪塞过去了。 一通检查过后,光检查的费用就花了三万多。昨晚陆珩就说了,药用最好的,所有的费用他都报销,甚至连来的油费也给报。 祁星河不差这点儿。 他知道池砚之最大的问题不是没钱治病,而是他根本不想治。 他曾冷静地思考过未来,后来决定亲手放弃。 祁星河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把池砚之留到现在。 这个人看着温柔,其实对自己特别狠。他要是真想走,祁星河就算时时刻刻守着他也能被他找到办法离开。 但这次检查没用祁星河垫付。 上次双人互动直播之后陆珩天天给池砚之转钱。 就算池砚之不收,他也会在每晚替池砚之检查苏双双发来的消息时顺手给收了。 祁星河陪着池砚之等时医生看结果。 时医生对比了上次的检查结果:“这次开的靶向药要按时吃,千万注意,尤其不要在情绪不好的时候释放信息素。” 池砚之点头。 检查了一天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这会儿清醒点了,他又开始琢磨自己不爱陆珩的事情。 陆珩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会不会生气,亦或只是耷拉着那双可怜的狗狗眼? “上次开的止痛特效药只够三天。”时医生突然道。 就算是病情稳定期,加上原本的普通止痛药也不会撑到现在。 池砚之与祁星河对视一眼,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你alpha的信息素质量很高,他给你的信息素足够多,”时医生想起昨晚那个平静接受事实,却看起来快要疯掉的alpha,劝道,“所以你不要放弃,治一治,说不定……” 这次检查的结果有所恶化,但恶化的程度是低于其他同病程患者的。 综合上一次药物滥用带来的伤害,这个结果算是好的了。 池砚之低下头,额发遮住眼里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治,会配合治疗的。”祁星河替池砚之做了决定。 “按时按量服用靶向药物,先靠alpha的信息素调养信息素紊乱的问题,”癌细胞扩散速度不是很快,目前只能靠靶向药物进行抑制,时医生仔细叮嘱,“药物会有一些副作用,都是正常的,随意停药对你的身体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对了,按时复查。” 祁星河替他问多久一次。 “按照正常,应该是每周复查一次血常规,”时医生道,“鉴于你的情况,最迟半个月。” 池砚之有些恍惚,目光遥遥落在窗外被金色夕阳照耀着的树叶上。 他在想要不要乖乖治病。 似乎他也没得选。 他没法在祁星河面前说出他想死掉这样的话。 回去的路上池砚之没怎么说话。 祁星河看他这副疲倦的样子也只能干着急:“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点?” 池砚之摇头,沉默地看着车窗外。 很累。 提不起一点力气。 等腺体科检查结果的时候,他们顺道去精神科把药开了。 一想到要开始吃那么多种药,池砚之就有些烦。 他没那么坚强,从生病以来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所以做了最容易的决定。 备忘录上的清单里要做的事情只划掉了“参加综艺”。 后面的两项是。 melody-c策划新品上线。 给腺体癌基金会捐款。 他没有别的要做的了。 生病之后他才了解到这个病的患者群体,闲着没事关注超话之后被拉到群里认识了满满他们。 当时满满在更新死亡倒计时,她没有钱治病。 池砚之在她的字里行间看到了令人动容的求生欲——小姑娘很爱这个世界,她自己生着病没钱治,还给流浪猫买猫条。 她真的想活下来。 后来池砚之发现,像她这样无力治疗、眷恋又无助地爱着这个世界的患者有很多。 第150章 阿砚要对陆珩好 那是一种被迫濒临枯竭的从未在池砚之身上出现过的生命力。 池砚之觉得自己的一生没有做过很有意义的事情。 又胆小。 前二十几年积攒的勇气也只够用两次。 一次是答应和陆珩结婚,另一次是问陆珩能不能不离婚。 两次不算勇敢的勇敢消磨掉了池砚之所有的“主动”。 他一直抱着“随便活着,实在被折磨疯了就去死”的想法,认真熬过一天又一天。 人只要活着就是有责任的。 所以他认真工作,画画种花,看起来爱极了这个世界。 陆珩的拒绝对他不算是毁灭性打击,只能算是导火索。 看吧,他多么卑劣。自己选择去死,却把责任赖在无辜的陆珩身上。 陆珩只是不爱他,严格来说没做什么很错的事情,背这么一大口锅属实是不该。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治病的池砚之最初只是想看看什么止痛药比较好用而已。 没想到认识了满满。 他从不把自己当良善之人,这世界上生病的、遭罪的人多了去了,他没有能力帮这么多的人。 也没办法见一个帮一个。 何况满满评论区里还有经常互动的安安和阿纯。 尊重他人命运是一种良好美德,就像池砚之希望别人尊重他的命运。 继而他意识到,满满她们的命运是自己无法选择的。 她们想要活着,却不能做到。 她们和他不一样。 真正让池砚之下定决心的,是有一天满满在微博更新了一张陆珩漫画的截图。 那部漫画当时已经完结了。 池砚之往前翻了翻,发现满满很喜欢陆珩的漫画。已经刷了很多遍。 像一种奇妙的缘分。 他们生了同一种病,他们都喜欢陆珩,他们都在等陆珩复更。 冲动起来做的决定根本不经过大脑,池砚之当即就联系了基金会。 他想满满能够活久一点,久到不十四的漫画重新更新,久到陆珩的这一部、下一部、很多部漫画都完结。 基金会马上派人联系了满满,安排检查、手术、住院治疗。 费用是池砚之承担的。 连带安安和阿纯的。 池砚之把自己全部的积蓄都捐给基金会了。 几天后那股冲动淡去,他才慢慢冷静下来。但是仍然不后悔。 他本来就是要死的,钱留着也没用。 他和陆珩有离婚的约定,死了之后遗产又不能由陆珩继承。 再说陆珩会觉得晦气的吧。 后来工作室火灾造成了一些损失,他卖房补足亏空,还继续给方珏他们发着工资。 清单上的两件事其实是相辅相成的。 melody-c之后半年的新品规划其实早就有方向了,停业之后也在赶工。 这次的新品上市之后可以稳定品牌的知名度,在他死后品牌可以放心交给方珏。 他想的是,方珏他们不需要把品牌做得很好,只把它当做后路就行了。要是在别的设计公司受了委屈,还能有个娘家可回。 而新品上市后他的个人收入就可以捐给基金会。 他不要葬礼。 最多感觉要死了请个人帮他收尸,再留点钱给帮他收尸的人就好。 来参加这个节目也是,他们给太多了。 666万应该够满满他们治疗很久,说不定可以等到新药物研发出来。 所以他还是配合一点好了。 死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他不想痛。 被爱着…… 池砚之脑海中闪过陆珩的脸,他突然很想快点回去,见见陆珩。 他感觉自己想清楚了,既然不是爱陆珩,还要仰仗陆珩的信息素减轻痛苦,那就得补偿,他得对陆珩好一点。 在死神带走他之前,“爱一爱”陆珩。这样无论陆珩知道他死亡之后是恨他还是原谅他,都会不那么遗憾。 他有点想认真对待这个节目了。 这么一想,池砚之感觉蒙在心头的乌云都稍稍散开了一些。 好像有哪里不对……算了。 空白的脑子暂时不允许他进行深度的思考,于是放弃。 他以为他想清楚了,其实没有。 池砚之没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完全是乱的。 更不会去想,他现在感到轻松,只是因为他为自己接受陆珩的感情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能够让他接受的借口。 他只知道,当他回到别墅,陆珩不在。 李端他们在海边“约会”还没回来,屋里灯都是黑的。 祁星河给自己和池砚之倒了杯水:“现在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池砚之顶着他那张清冷矜贵的漂亮脸蛋往厨房钻:“我蒸点米饭。” 开放式厨房顶灯的光自上而下打在他身上,为他的轮廓增加了几分居家感。 整个人显得温柔。 祁星河没阻拦他,毕竟有动力做点事情是好事:“累吗?累的话我来帮你。” 被池砚之拒绝了。 他回过头来,眼睛亮亮的,带着笑意:“陆珩说好吃。” 那天的恶狗扑食祁星河也看到了,现在还挂着「惊!某平台着名漫画作者竟在大街上跟乞丐抢饭吃!」的标题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祁星河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真心地为他的笑感到开心。 他靠在岛台的另一边看池砚之淘米,然后低下头给陆珩发消息。 把偷拍的池砚之的药也发给陆珩了,嘴上还说:“吃完饭记得去我房间吃药。” 为了避免被发现,这几天药先放在祁星河那里。 池砚之点头,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双面间谍。 陆珩存下图片记住药名,一个一个在网上搜副作用和用药禁忌。 其实他跟时医生通过电话,但总怕自己记得不够全面。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回到海景别墅。 池砚之没有注意到他。 祁星河使了个眼色,自己默默上楼,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alpha看着自家omega瘦削的身影,对这个人的心疼和怜惜让他近乡情怯般被定在原地。 生病了啊。 他的乖宝,从来没有被命运善待过的乖宝。 上一世的池砚之强忍着一身的病痛看着或许永远不会醒来的他时,是怎么想的呢? 也这么痛吗? 也这么绝望吗? 第151章 今晚久一些 陆珩携着安抚信息素从背后拥住池砚之,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菜刀:“怎么不休息会儿?这些我来做就可以了……是饿了吗?抱歉,我回来晚了。” “没有晚啊。” 池砚之眼眶发烫,连带嗓音都放轻了一些,平日冷清的声线此刻显得软和。 陆珩把他拥在怀里就舍不得松开,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切菜:“准备做点什么?” 靠得太近,他嗓音太温柔。 就响在耳侧,连带着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池砚之莫名有点腿软,下意识就想跑。 又实在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黑檀木沉稳内敛的气味弥漫开,无声地安抚着正因为几个小时没有得到信息素而有些酸痛的腺体。 信息素依赖的程度加重了。 腺体贪婪地吸收着黑檀木信息素,仿佛永远不知道满足。 池砚之有些心慌。 这次的感觉太明显了。 之前陆珩给他信息素,他的感受都是整个人被信息素浇透,像阳光洒在他身上,所有的地方是暖的。 而这一次就像腺体里安装了小型吸收机器。 这意味着他只是出门一天就需要大量的信息素了。 信息素的安抚让他大脑忘记蒙骗身体,疲倦感蔓延到四肢百骸,池砚之失去力气,向后靠在陆珩的肩头,闭上眼睛。 “累了?”陆珩侧过脸亲亲他,“抱你去休息好不好?” 空气静谧,墙上的两道影子紧密地贴在一起,池砚之大脑掉线。 陆珩也不着急,耐心等着。 几分钟后池砚之缓过一点:“不用,就这么抱着。” “好,就这么抱着,”陆珩顺着他,嗓音沉静温柔,“我听你的,那你怎么奖励我呢主人?” 暧昧低沉的语调激起一小阵的战栗,池砚之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住他的衣角:“你想我怎么奖励你?” 又是沉默。 温热的唇瓣蹭过池砚之的耳尖。 不用照镜子池砚之都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是红的,明明、明明这么心动,心跳也很快,他怎么能是不爱陆珩的呢? 可是他有病,心跳快不能说明什么。 感受到他情绪低落,陆珩不敢再逗他,丢开菜刀扶着池砚之的肩膀让他转向自己:“乖宝,我想……今晚久一些。” 他指的是标记。 之前怕久了会让池砚之不适,今天询问过时医生才知道,一次完整的临时标记需要至少二十分钟。 完成之后正常可以维持半个月,以陆珩的等级,维持一个月左右不成问题。 但池砚之现在生病,加上信息素的依赖、衰竭、紊乱都需要补,心理问题、情绪问题对信息素的需求量很大,能够维持三两天都算好的了。 陆珩听完吓了一大跳。 二十分钟,开什么玩笑,他老婆细皮嫩肉的,能经得起二十分钟的“折磨”吗? 他和时医生说他每次标记就三五分钟后,时医生笑他时间短。 短什么短! 他那是不舍得! 池砚之觉得自己既然决定了对陆珩好,就可以适当地满足陆珩的一点要求,于是他点头。 何况这个要求的受益方是他。 陆珩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顺利,涌到嘴边的准备死缠烂打的话都咽了回去。 当晚陆珩吃到了热乎的蛋炒饭。 他一个人连扒三碗饭,被提前回来的摄像老师录了个正着。 主要那碗也不小,一碗能赶上正常两碗。 祁星河正常饭量吃了一碗,池砚之吃了半小碗胃里就开始有刀割感,两人早早搁筷,看着陆珩用最大的碗猛猛干饭。 池砚之的眼神从心疼到震惊再到担忧,在陆珩吃完两碗之后拦了一把:“要不……给顾轻舟留点?” 毕竟是当电灯泡,万一人家两口子和好了在海边约会,把他给忘了怎么办。 陆珩从饭碗里抬起头,黑亮的眸写满委屈:“你为什么惦记给别的alpha留饭?” “快别说了,”祁星河憋着笑拍拍池砚之的胳膊,“看把孩子饿的,连醋都不放过。” 小狗不管,小狗就爱吃老婆做的饭,小狗一粒米都不会给顾轻舟留的。 小狗恨不得把碗都舔一遍。 他刚吃完,顾轻舟他们就回来了。 顾轻舟冲进来:“好香!我闻到了蛋炒饭的味道!还有吗?我真的好饿!”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大两小三个空碗。 几个摄像老师关设备的关设备,转开镜头的转开镜头。 顾轻舟震惊控诉:“你们一个想着我的都没有啊?” 陆珩倒是诚实,边收拾碗边道:“我老婆想着你了,不过你那份也被我吃了。” 池砚之都不好意思说他那是怕陆珩撑到才提了顾轻舟。 “你们!”顾轻舟故作痛心疾首,“简直丧心病狂!你们知道我今天多难受吗?我跟他俩吃完午饭去沙滩,结果他俩把我丢那就跑了,直到要回去了才想起我来。” “你……”祁星河犹豫,“有没有可能,人家是故意的?” 陆珩把碗放进洗碗机:“那你就干等着?不知道自己回来?” “我怕他们后面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上腹部的绞痛更加明显,池砚之脸上的笑意挂不住渐渐淡去。身体蜷起来,按着胃部的手背青筋明显。 眼里染上几分烦躁。 祁星河第一个反应过来:“砚之,胃疼了?陆珩!” 瓷盘与大理石碰撞的清响带着回音。 温暖的怀抱珍惜地抱起池砚之,黑檀木跟随而来,陆珩丢下一句“锅里有菜你自己盛”就抱着池砚之回房。 二十分钟过去,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 陆珩把他意识不清的爱人抱在怀里,臂弯托着脆弱的后颈,另一只手帮他轻揉胃部。 看上去是舒服些了,唇瓣恢复了血色。 黑发细碎凌乱,在灯光下发梢隐约有些枯黄。 陆珩不顾疼痛想要突破腺体的极限多给池砚之一些信息素。 白天他就不该对赵化使用信息素压迫。 祁星河从他们房间门口路过两次,等到信息素淡了才敢敲门。 陆珩没给他开,拥着池砚之发来一条消息。 「他睡了,晚点我找个借口叫醒他,让他去吃药。」 第152章 乖宝试探,乖宝心虚 现在先让他睡会儿吧。 看着那张惹人怜爱的脸,陆珩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 池砚之睡着的时候太显乖了。仿佛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再依赖我一点吧,”陆珩轻声说,“下次难受了别忍着。” 告诉我。 让我听见你发颤的呼唤。 ……让我也疼一疼。 一滴眼泪落到池砚之脸上又被很快拂去,alpha怕身体的颤动惊醒他,不敢真的哭。 能不能让我替你疼啊? 能不能让我替你生病,替你遭罪,替你走过鬼门关。 陆珩把自己手上的视频和录音剪辑完毕已经快到零点了,池砚之枕在他腿上翻了个身:“陆珩……” “我在。”陆珩低头躬身,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不爱你……” 池砚之没醒,蹙眉嘟囔道。 哪怕知道是假的,听到这种话也难免心尖儿一颤。 陆珩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握住,小声而执拗:“你爱的。” “不爱。” “……”陆珩叹气,“不爱就不爱,我爱你就行了……听得到吗?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爱我一点?” 没有回应。 陆珩在心里笑自己,他跟睡着了在梦呓的人计较什么。 “你想让我怀疑吗?”alpha声音里藏着难过的笑,“不会成功的,我不会怀疑你对我的爱,我都看见过……池砚之,你很爱我。” 他笑着,有些哽咽:“我也爱你。” “你要不要为了我试试留下来?” 这话以后不能当着阿砚的面说。 像道德绑架。 池砚之不能为了任何人,他得为了他自己。 “你变成小狗。”池砚之又嘟囔了句,似乎在答陆珩问的怎样才会爱他。 陆珩又笑,这次眼里总算有了点笑影:“汪。” 几分钟后池砚之突然被吃药的念头给惊醒。 陆珩俯身拥他,慢慢地让池砚之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口,轻柔抚摸他的后背:“乖宝,没事,我在这里呢。” 池砚之的手指如同落水的人抓住救命浮木一般死死抓着陆珩的衣服,直到粗重的呼吸缓和了一些。 “做噩梦了?” 本来失眠、噩梦、嗜睡、易醒都是正常情况,自从有了陆珩的信息素才有所缓解。 池砚之摇摇头。 身体不舒服,说不上疼,就是难受。 要说哪里难受也找不到具体位置。 得吃药。 池砚之慢吞吞起来,拿过手机心不在焉地滑动几下,想找个借口溜出去。 又在陆珩眼皮子底下,不能直接发消息给祁星河。 要不然就说……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和祁星河说? 这会不会太生硬了?再说什么事情不能发消息,非得大半夜面谈? 纠结的模样被陆珩一览无余,他失笑,松开池砚之,演技稍显拙劣刻意:“我肚子疼,去上个厕所,你还困就继续睡。” 池砚之一点没看出他是装的,表情空白了几秒,有些担忧:“怎么会肚子疼?” “可能晚上吃太多了……”陆珩被他一担心,莫名多了点负罪感,跳下床往厕所冲。 很快就听见外面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陆珩盯着手机的时间,五分钟后那个脚步声回来了。 他又隔了几分钟才出来。 洗手间那边传来冲水声,原本坐在床边发呆的池砚之才惊慌失措地往床上躲,拿起手机随手点开一个软件假装在看。 “在看什么?”演戏就要演全套,何况陆珩真的好奇。 池砚之把屏幕转给他看:“在看节目录播。” 已经过了零点,前一天的录播被加班加点剪辑好发上平台了。 池砚之刻意拉了点进度条,伪装出已经看了几分钟的样子。 “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乖宝怎么试探起来也这么可爱啊?!这和直接明说你溜出去了有什么区别? “啊?”陆珩一脸茫然,“什么声音?我不知道啊,我刚才在刷小视频。” 池砚之放心了:“没事,我以为有猫,可能是我听错了。” 乖宝宝心虚的时候话都会变多诶! 没有猫,有兔兔经过。 “不困了吗?”陆珩从自己包里拿出平板,找到节目的账号,调整到池砚之手机上的进度,“看这个吧,手机屏幕太小。” 屏幕上正在播放早上的做题环节。 是柳昭那组的。 柳昭两分题对了二十六道,四分题答了八道,总分八十四。 和谢廷玉李端一样。 姜如星两分题对了五道,四分题对了三道,总分二十二。 是最低的。 一点都没安慰到池砚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姜如星不爱柳昭,那么得了倒数第二的、同样没有及格的他呢? 是不是所有人也能看出来他不爱陆珩? 池砚之焦虑起来,呼吸又变得急促。 最近明显能感觉到状态不对,不知道是因为断药还是病情加重。 陆珩按下暂停键,熟练地抱他,引导他放慢呼吸:“让我猜猜,我家阿砚不高兴了,是因为这个测试吗?” 池砚之惊愕地睁大眼睛。 跟痛的时候最多紧蹙眉头的隐忍克制相比,这个表情生动极了。 更像小兔了。 陆珩真的会读心术! 其实不难猜,只要结合他看到上午的表现、刚才的神情加上梦呓的那句“不爱”就能推测出来了。 就因为这个才觉得不爱他了的? “乖宝,”陆珩低低淡淡的嗓音怎么听都是宠溺的,稍带点无奈纵容,“这些问题都是片面的,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不可能靠四十个问题就能概括。” 池砚之没接话。 “所以你不能靠这个评分来判定我们的感情,这里面的不代表完整的我们……你了解的我或许正是这些问题没有包含的,那些也是我啊。” “再说了,你看,”陆珩把进度条拉回去一点,“这里有很多问题你答出来,我却没有写自己的答案,说明我不了解自己的那部分,你替我记得了。” 所有人里,只有陆珩的三十二个题目旁自己的答案栏里空了一片。他没关注过自己的喜好。 十四岁后没关注过,十四岁前的不记得了。 他都不了解自己,池砚之跟他相处的时间那么少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何况他还作弊了,他比池砚之多和对方在一起过半年。 第153章 谢廷玉:我可以不要腺体 “我真的,很感谢你记得这些、了解这些,”陆珩的声音越发温柔了,“至于其他的部分,是因为我们沟通太少了……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是我不好……” 池砚之靠在他怀里,歪着脑袋,发顶抵着他的下颌,有些涣散的目光落在画面暂停的屏幕上。 无法思考。 大脑空白。 《我们要好好告别》的第一期录播视频诞生了不少名场面。 先有陆珩故意把笔丢地上去抓池砚之的脚踝。 后有六个人三个最高分。 姜如星分数低很正常,离谱的是四分题里的“对方现在面临的最大压力”他都没有答出来。 陆珩连干三大碗蛋炒饭,喜提外号干饭王。 在外约会一天的谢廷玉李端把来助阵的兄弟嘉宾忘在了沙滩上。 约会途中李端收到匿名短信,脸色很不好看。 谢廷玉当场把李端的手机夺过来怼到镜头面前,好好一霸总差点气疯,紧紧攥着李端的手对着镜头不顾形象地、一字一句地回应。 “他没给我希望,是我上赶着的,是我不对,我做错了他才要离婚的,现在是我在挽回,不是他纠缠我!” “易感期我能熬过来,八年我都过来了,十年我都过来了,办法多的是。” “我可以关安全屋,可以注射强效抑制剂,我不是非要omega不可。” “别再说他是beta不能安抚我,他只要在,我就能被安抚到。” “我不是为他和家族对抗,我是为我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未来才是我的未来。” “八年!才八年,不知足的是我。” …… 李端冷静地看着身旁嘶吼到嗓音几近沙哑的alpha,恍惚又看到十八岁时不顾一切、赤忱热烈的少年。 谢廷玉刚上节目时冷漠、幼稚、易暴易怒、不解人意都在这一刻瓦解,李端看到一个alpha应有的担当。 “alpha的易感期一年只有两次,就算一次半个月,加一起也不过只占一个月的时间,不算什么的。” 谢廷玉生怕李端对他刚刚软化的态度因为这些消息而变回去,冷静一些了也没有松开他的手。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所以不管未来我和李端是否能够复合,都请你们别再骚扰他。” “他在我们的恋爱和婚姻中都是非常完美的爱人,是我没珍惜,从始至终所有的错都是我犯的。如果你们一定要逼迫一个人的话,就来逼我。” “但我不会放弃。” 十八岁的谢廷玉没有放弃,二十八岁的谢廷玉也不会放弃。 “如果你们非要继续干涉我的感情问题,”谢廷玉认真地看着镜头,眼中划过一丝狠意,“执意让我和omega在一起的话,我会选择摘除腺体。” 李端惊愕地瞪大眼睛,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什么!” 谢廷玉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腕,坚定地把他的手挪开,说完后面的话:“没有腺体就没有易感期了,我就不需要omega了,如果这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请便吧。” 这一番言论让李端震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个alpha以舍弃腺体为筹码要挟自己的家人,目的只是让他不再受到骚扰。 谢廷玉是以这种决然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证明自己的感情。 “不要让这种事情坏了心情,说好的海边约会呢。”谢廷玉说完之后没再管镜头,拉住李端的手就要走。 李端站在原地没动。 谢廷玉以为他生气了,不太敢吱声,又不能真的什么也不说,只能愣头愣脑地来了句:“抓螃蟹吗?” 李端:…… “你知道你刚才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说不动容是假的,但李端依旧保持理智,没有上头。 “谢总,作为企业的掌权人,你应该很清楚一些话是不能随便出口的。”李端拧着眉,抱臂站在一旁,像是不认识一样审视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他们继续闹,我会真的这么做。” 李端后退一步。 谢廷玉也没有再靠近。 两个人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静静对望。 “我没想你能很快原谅我,所以这些看似承诺的话其实都是我的事情,”谢廷玉解释,“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不是你非回来不可。 是我非你不可。 没有你,也不会有其他人。 眼前人勾起曾经的心动,李端承认他没有完全放下过。 他能抽离出来大步向前,自然不缺回头的勇气。 可过往的伤害真实存在。 镜子碎了就是碎了,重圆也不能如初。 “谢廷玉,我承认你刚才是你上节目以来说人话最多的时刻,”李端声线平稳,“但感情并非只有婚姻一种表现形式,在一起也不是只要有感情就可以的。” 谢廷玉:“我知道。” “我在网上刷到了附近一家很好吃的海鲜餐厅,要去尝尝吗?” 谢廷玉走向他:“好。” 两人的手没再牵在一起,并肩缓缓而行。 凌晨也有很多夜猫子等着更新,评论区没一会儿就被各种尖叫占满。 「看看池砚之的脚,再看看我的猪蹄,不说了,自闭了。」 「老婆脚脚香香,我舔!(色)」 「什么?谢老板你之前还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抄答案了!」 「柳昭你真别太爱了。」 「谢邀,测试题拿给我家a做了,在一起十年感情稳定的夫夫前来证明,八十四确实不低。」 「这是剧本吧?柳昭最大的压力姜如星怎么会不知道呢!明明好几次接催债电话他都在场啊。」 「池砚之分数不高啊……平时也没见他表露什么感情。」 「小狗吃饭好香。」 「完了,想起来陆珩三百块跟乞丐交换的那份眼泪拌蛋炒饭了。今晚的肯定更好吃吧。」 「谢老板你支棱起来了!没有狗子你可咋办啊(快给狗子交学费!)」 「我又可以了,豹豹猫猫有进展了!」 「怎么说呢,我们端粉……只要端哥幸福就行。」 「甜甜的一天!看完了,安心睡觉了!」 「豹豹猫猫好,狗狗兔兔好。」 第154章 会有很多次约会 陆珩似乎说了很长一段话,但池砚之没多少反应。 耳旁的吵闹声变成海浪声,陆珩的话语分辨不清,只是觉得他声音很好听。 怪催眠的。 药物渐渐起效,情绪麻木,困意上涌。 节目他也没有看完。 陆珩给池砚之拉好薄被,把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八度,下床吃了片促进信息素恢复的药物,靠在床头翻了翻评论区。 在热度比较高的准备舔他老婆的脚的那条下面回复了一句:「?建议删评,谢谢。」 破防了谢谢,他都没有舔到。 还有那条说池砚之不爱的。 这要是乖宝看到了又该难过了,陆珩回复:「他很爱我,爱意藏在生活细节里,不在答案里。」 若非不离不弃的爱意,池砚之不会在他病床前仔细照顾,不会在火海中为他殉情。 不生病的人尚且会口是心非,四十个问题的分数又怎么能证明感情呢。 他低眸,指尖拂过爱人熟睡的面容。 池砚之生病了,退却、情绪反复,一切都是正常的。 他越犹疑,陆珩就会越坚定。 拿过池砚之的手机,熟练地用池砚之的指纹解锁。 反正他每天都要检查苏双双发来的内容,替池砚之回复之后,截图,清空。 他模仿池砚之的语气,说他会照顾池韶安,实际上没有任何动作。 气得苏双双每天都在骂。 不带脏字,句句都是pua。 陆珩一句都不反驳,全顺着她。就像池砚之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而这一次,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妈,你早知道我哥当年失踪和我无关了对不对?」 乍一看这不像池砚之会问出的话,但有了前面假意温顺的铺垫,加上节目里的喝酒镜头 ,一切就都合理多了。 节目里是不允许露出赞助品牌之外任何品牌的标签的。 陆珩回来的时候带了瓶酒,标签撕掉、换上白水。房间里没有监控,没人会知道这些。 为了这个喝酒的镜头他还专门买了一套很漂亮的古典酒杯。 吃饭时他非要用这酒杯喝酒瓶装的水。 另外两人都不知情。 池砚之有心对他好,于是纵着他。 祁星河虽然觉得他有病,不能理解但最终还是看着池砚之的面子尊重了。 至于镜头里池砚之的脸是红的……因为某些人的脚在桌子底下不老实。 后来他胃疼那段也被陆珩要求剪进去了。 营造了一种池砚之喝多了的感觉。这样苏双双半夜收到信息也不至于起疑。 苏双双并没有回复。 陆珩把手机放回去。 房间里散开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陆珩揉揉干涩的眼睛。 信息素的过度使用会导致身体疲乏。 alpha的身体机能优于omega和beta,但这是建立在信息素水平稳定且正常的基础上的。 信息素浓度无法提升,起码现在有药可以促进消耗之后的信息素分泌。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拿过电脑登陆医学网站,搜索国内外腺体癌相关的学术研究论文。 一排排专业词汇晦涩难懂,看得他眼晕。 这个病和常规的癌症不太一样。它不会形成明显的肿瘤,是非实体肿瘤性癌症。腺体内的细胞发生病变,并异常增生,会随着信息素或血液扩散。 不分早期中期,只有晚期和非晚期的区别。 几乎每一个非晚期的患者最终都会发展成晚期。 除了靠放疗、化疗、靶向治疗等方式徒劳地延长痛苦的时间之外,没有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这病从前是形成肿瘤的,只是不知道病毒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异,在近几年形成了目前常见的症状。 从一个有有效治疗方案的普通癌症,变成了致死率不断上升的“体面病”。 以前的治疗方式全都不顶用了,全世界都在加紧研究,却连导致这种病变的具体原因都没有统一的说法。 目前获得最多认可的调查研究表明,在患病人群中,遭遇过不幸、受到过严重创伤、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占大多数。 且癌细胞扩散的位置优先是胃、心脏、肝脏等和情绪息息相关的器官。 若非陆珩的信息素等级足够强悍,池砚之这会儿可能已经出现吐血、心脏疼痛、腺体出血等症状。 可这病的特殊性让它给患者带来痛苦的同时并不会水肿、脸色蜡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病人与正常人的区别。 看起来就跟普通气血不足似的。 ……好歹毒的病。 陆珩一直看到天边微微亮起。 越看心里越慌越疼。 如果他不发现,池砚之真能瞒他一辈子。 不,他已经瞒了一辈子了。 陆珩合上电脑,转头看向薄纱窗帘的缝隙。 一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了。 或许他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吧……陆珩发觉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他不能很快找到最优解。 只会哭。 好没用啊。 他在联系一些专家了,把池砚之的检查单发过去,现在只能等回复。 要是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他再飞去当面详谈。 池砚之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只能由陆珩把一切都确定好。 知道池砚之的病到现在不足三十六小时,除了联系医生、了解这病相关的事项,陆珩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他没法替池砚之承担痛苦。 池砚之这一觉睡得并不太安稳,房间里始终被淡淡的黑檀木味道充斥着。 陆珩拉开窗帘,看着天空一点一点亮起来。 按照昨天的讨论,今天是池砚之这组的“海边约会日”。 池砚之潜意识惦记着这事,一早就焦虑醒了。 陆珩从窗边回过头,温柔地看向他。 池砚之撑坐起来,冲他伸出手。 小狗马上靠了过来。 “怎么了?”池砚之主动抱住陆珩,轻拍着他的后背,“没睡好吗?” 这一瞬间,他感觉陆珩似乎有点委屈。 但alpha只是与他脸颊相贴,静静相拥着。 “睡得很好,只是想起今天的约会,很期待,所以醒了。” “上次没有好好约会……抱歉,”池砚之抱得更紧了些,“这次补给你,好吗?” 陆珩闷闷点头:“别道歉,我们会有很多次约会。” 第155章 忍者 “你就这么确定?”池砚之问。 “嗯。” 池砚之心里一酸,更愧疚了。 早饭是六个人一起张罗的,节目组照例来录固定环节。 今天的话题是“你对对方的占有欲有多强”。 也称为“对方和异性的那些行为是你不能忍受的”。 包括但不限于第二性别。 一共二十七项,能够忍受得一分,共计27分。 陆今也:“六位嘉宾中分数最高的两位可以获得‘忍者’称号。” 镜头下,陆珩慢慢红温了。 陆今也笑问:“怎么了?” 陆珩:“这问的是现阶段对吧。” 陆今也点头。 然而陆珩的脸色并没有好一点, 后面的题稍显正常,但前面这几道上来就是“摸头”“摸脸”“摸腿”“搂腰”“撒娇”。 忍不了,真忍不了一点。 陆珩池砚之都是三分,最多能接受对方和异性“见面打招呼”、“有联系方式”、“一起打游戏”。 李端七分,除了和另一组相同的三条,他还能接受“偶尔的关心”、“打电话就赴约”、“共用耳机”、“有趣的事情优先分享”。 谢廷玉丢开笔,成功拿下“忍者第二名”的称呼,他十四分。 顾轻舟都震惊了:“不是,哥们……这么能忍吗?” 李端没说话,等着谢廷玉解释。 这把要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追妻路直接变成无妻徒刑。 “你能接受李老师单独跟人吃饭看电影?”顾轻舟拿着谢廷玉的问卷念道,满脸的不可思议,“能接受李老师喝醉了给别的异性打电话?……单独旅行、分享日常、穿别人外套、拥抱摸头……这些都能接受?你是真忍者啊。” 谢廷玉垮起霸总脸,显得不甘不愿:“不能,但我现在只是追求者,没资格限制他这些自由。” 看上去都要碎了。 李端低头笑了下,这个答案……他还算喜欢。 喜欢看谢老板不情愿,但是不得不尊重他的样子。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另外一边。 这一次的全场最低分居然是姜如星,他是一分。 他只能接受柳昭和其他omega见面打招呼,有联系方式他都接受不了。 事实上在那五个月的婚姻里,他也是这么要求柳昭的。 所以柳昭的通讯录里除了乔宁以外,没有omega联系人。 连工作上的都没有。 而柳昭以27满分的成绩拿下“忍者”称号。 他全都可以忍受。 姜如星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不解和震惊:“你真不爱我了?” 柳昭没说话,用淡漠平静的表情回答了他。 那瞬间姜如星如坠冰窖,他看出柳昭是真的不在乎了。 在节目上哪怕生气也还是会主动安抚他照顾他的人此刻如此决绝,姜如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住地摇头:“不,不是,你一定是在赌气。” 柳昭残忍地摇头:“我真的不在乎,你想怎样就怎样。” 末了,他还意味不明地勾起唇:“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 …… 去海边的路上,陆珩看了眼池砚之的手机,苏双双还没有回消息。 乔宁的身份倒是不难查,甚至直接上网就能搜到。 bluenihgty-night在职的设计师。 池韶安的同事。 陆珩眉心狠狠跳了跳,让人去查池砚之从bnn离职的原因。 池砚之二十二岁回国入职bnn,但只待了一年就离职了。 二十三岁创立melody-c品牌。 陆珩跟他国内重逢的时候,melody-c已经靠第一次的新品上市获得一些知名度了。 他只知道池砚之在bnn工作过,具体的离职原因并不清楚。 直觉告诉他,和乔宁是有关系的。 因为池韶安进入bnn是在池砚之离职之后。 “今天……不带手机了,”池砚之把手机留在车上,他想着既然要对陆珩好,那就得专心一些,“好不好?” 陆珩自然没有意见:“嗯,今天是只属于我们的一天。” 后排的祁星河检查包里的药:“要不你们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呢?” 他开玩笑道:“我可是要全程在场的,你们可别学隔壁组,把我跟顾总似的给忘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打扰这两人。但既然是上节目,就不能毫无存在感。 何况池砚之还得吃药。 “我们不会忘记你的,祁哥。”池砚之心情很好,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笑意。 “你们不用管我,”祁星河道,“就把我当工作人员,照常约会,我给你们拍照。” 顿了两秒,补充:“吃饭记得叫我。” 比起柳昭那边的鸡飞狗跳,他们这组气氛格外温馨。 两人都是第一次跟爱人来海边玩,又是在录像,有其他嘉宾一起来有目的地做任务和完全自由地约会是不一样的。 他们行为僵硬到祁星河想笑:“你们两个跟木偶人似的,这还是约会吗?好歹把手牵上啊。” 像偷偷早恋的少年一样,两个人这些日子经常牵着的手此刻怎么摆都不对劲。 指尖青涩地碰到一起又触电般分开,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海,就是不看对方。 后来池砚之试探地勾住陆珩的小手指,陆珩侧脸紧绷着,看上去有点紧张,手握住了池砚之的。 一分钟后两人才稍稍放松下来,对视的一眼充满温柔。 祁星河不远不近地跟着,用手机对着他俩咔咔拍照。 今天阴天,没有太阳,气温不算太高,很适合在海边玩。 光脚踩在沙滩上,沿着海慢慢走着。 镜头也慢慢记录着。 跟拍摄像忍不住跟祁星河道:“这两人的约会好纯情啊。” 怎么不是呢。 只是牵着手,像一对相爱已久的恋人。 池砚之的脚步缓下来,陆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拿着卡通气球在跑的小姑娘。 池砚之在看那个气球。 “你想要那个?”陆珩问。 池砚之摇头,他不想要:“我都多大了。” 只是以前也没拥有过,遇到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等着我。” 有一种想要叫陆珩觉得他想要。 陆珩松开池砚之的手,喊祁星河来陪着他。 找陆今也借了现金,又跑去问那个小女孩的家长气球摊在哪里。 第156章 他们一定能翻山越海 几分钟后,陆珩牵着一只卡通兔子的气球跑过来。 池砚之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看着。 祁星河觉得这一刻池砚之完全忘记了他,满心满眼都是奔赴而来的陆珩。 他们像最最普通的年轻情侣一样。 拥有最平凡也最动人的爱情。 祁星河退开几步看着这个画面,眼眶发烫。 池砚之在笑,他看上去好幸福。 祁星河从没见过这样的池砚之,他始终那么清隽漂亮,却鲜少让人觉得明媚。 小狗跑过来,把气球的绳子系在池砚之左手手腕上,像揉小朋友一样揉了揉池砚之的脑袋,又黏黏糊糊凑过去吻了下他的唇:“好适合你。” 这个世界上可爱的、漂亮的、美好的一切都适合你。 镜头被抛于脑后,约会正式开始。 陆珩牵着池砚之另一只手,本来好好走着,突然低头观察了一阵。 接着顿住,落后池砚之半步后,在池砚之抬脚时抬起同一只脚——跨步,完成步伐一致的小目标。 池砚之真的被他的小动作可爱到了,与他交握的手紧了些。 陆珩也加重力气。 池砚之继续加重力气。 两人跟较劲一样,都把对方的手握到发痛才一起松开,对视一眼,轻松地笑起来。 “累不累?”走出很远之后陆珩问。 海水已经没过脚踝,池砚之这才察觉到自己有点累了,于是点头。 陆珩不管不顾地原地坐下,双腿叉开,拉着池砚之坐在他两腿之间。 从身后拥住。 手指撩开颈后的发,唇瓣贴过去。 短暂地标记了一下。 池砚之半阖起眼睛,无力地靠在陆珩的怀里。 陆珩比他更早地察觉了他的疲倦。 海水在脚边涌动,天地间的其他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耳边很少这么安静,听得见陆珩的心跳和呼吸。 alpha握着omega瘦削的腕骨轻轻摩挲,黑檀木不防水,所以池砚之今天没带佛珠。 那截质感如玉般温润的手腕纤细漂亮,陆珩抬到唇边留恋地吻了吻。 池砚之被他唇瓣的温度烫得身体发颤,恍惚间混入了一滴滚烫的液体。 心是疼的,越来越疼了。 疼到陆珩恨不能把心脏掏出来扔掉,好让自己有个喘息的机会。 又病态地觉得还不够痛,应该痛到能和池砚之感同身受。 镜头和祁星河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到那么细节的东西。 只能看到两个大男孩儿深色裤子完全湿透,上衣也湿半截儿,一跪一坐在湿润的沙滩上挖着什么。 忙活半天又拉着手起来,以一种密不可分的姿态。 陆珩不知道在哪里捡了根棍儿,像是别人在海滩写字后留下来的。 两人幼稚兮兮地把脑袋靠在一起。 池砚之:“你想写什么?” 陆珩反问:“你想写什么?” 池砚之想不出来,抬眸看向海面。 想死掉。 这个念头无声钻入他的脑海。 最好现在就死掉。 无法控制地循环,池砚之的瞳孔剧烈颤动,死死压抑那种奇怪的渴望。 陆珩已经在写了,人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他写。 池砚之陆珩永远在一起。 写得很大。 池砚之跑过来,重重扑到他身上。 陆珩没有料到他的这个举动,两人一起摔在沙滩上。 他把池砚之护在怀里。 池砚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疼痛和烦躁一并袭来又被排斥在外。 一双黑眸望着另一双黑眸。 距离越来越近,鼻尖碰到鼻尖。 唇瓣呼吸纠缠,睫毛轻颤。 又凶狠又小心。 有回应的吻。 池砚之抢走陆珩的小木棍,爬起来在海滩上画画。 画陆珩的眼睛。 陆珩画池砚之的侧脸。 池砚之画两人交握的手。 陆珩画两个人并肩。 好好的约会莫名其妙变成了画画比拼。 年轻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换了衣服,午饭在附近餐厅解决。下午这两人去赶海,刚换的裤子又被打湿。 一人拿着小铲子,一人拎着小铁桶。 祁星河跟在后面,偶尔捡一只路过的小螃蟹。 说是赶海,其实战利品全都是景区工作人员开着车往海滩上洒的。 车在前边撒,那俩小乖宝跟在后面捡。 可爱得要命。 祁星河一点也不怨陆珩了,他觉得这两人好般配。 两人很随性,像是完全忘记在录节目了。一点节目效果都没搞,全程纯爱式互动。 我就站在这儿,我看谁还敢说他俩不爱的。祁星河想。 玩累了就随便一坐,依偎在一起,看着海平面。 傍晚时起了风,乌云翻滚,海边的人大多都离开了。 节目组想托祁星河问问那两人要不要回去。 风很大,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池砚之那身体不一定经得起雨淋。 但祁星河觉得陆珩能顾好池砚之。 否则刚起风的时候陆珩就会带着池砚之离开了。 海滩上,alpha躬身行礼,牵起omega的手亲吻手背:“气氛不错,可以邀请你跳个舞吗?” 池砚之眼底一片纵容的笑意:“好啊。” 乌云翻滚,天色阴沉,连带着海水都变得浑浊。 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雨,哪里就“气氛不错”了? 祁星河理解不了。 设计师和漫画家都是搞艺术的。 你俩别太合拍了。 祁星河和节目组一起呆住,怔怔看着那俩小疯子,喃喃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不如跟着一起疯了算了。 忘掉池砚之的病,忘掉痛苦,忘掉节目。 去他的重重阻碍,他们一定能翻山越海。 祁星河大吼了一句:“你们跳久一点啊——” 说完也不管他们听没听到就跑回停车场。 跳舞的两人对视一眼,陆珩:“他说什么?” 池砚之:“我没听清。” “要不然……”陆珩提议,“等等他?” “嗯。” 祁星河很久没跑这么卖力过了,回来时剧烈喘着粗气。 陆今也:“我靠。” 她原本懒散的身体一下子站直了。 祁星河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架好小提琴,琴弓落于琴弦之上。 陆今也确信这绝对是节目播出以来最为盛大震撼的场面。 琴声和舞步交织,心跳与呼吸纠缠。 这场雨始终没来。 一曲终了,乌云间泻下一缕天光。 第157章 他是阿砚的自己人 这一天比爬山都累,晚饭是在一家私房菜馆解决的。 没让节目组跟着,就他们三个人。挑了个僻静的包厢,点了几个菜。 池砚之一点食欲都没有,偏偏“左右护法”都在,他没办法敷衍,只能慢吞吞地喝汤。 慢到祁星河都有点看不过去了:“砚之……”光喝汤怎么行,还生着病啊。 陆珩眼神示意他不要勉强池砚之:“累了是不是?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休息。” 池砚之握着汤匙的手停下了,一时忘记自己下一个动作该是什么。 累。 停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累。 白天里那些幸福的时刻都像幻影,匆匆经历过一次就破灭。 记不清了。 身体被拥住,冷不丁颤了下,又开始心慌。 眼前的人和桌子都在晃,明明被陆珩抱在怀里,却没有实感。 感觉漂浮在半空,随时都可能坠落。 “祁哥你先吃。”陆珩抱池砚之起来,“我带他换个房间缓一下。” 得再标记一下,纯靠释放安抚信息素作用已经不大了。 祁星河应了声。 怎么可能还吃得下? 他来之前,只要店里不忙他就追直播。池砚之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有这么差,是病情恶化加速了还是…… 胡思乱想间收到陆珩发来的消息。 「应该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别太担心,好好吃饭。」 祁星河看完,逃避一样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上。 他从这么一句平淡的话里窥见陆珩无助的灵魂。 他懂。 陆珩怕他多想,怕他吃不下,还特意发来这条消息。 就因为他是池砚之的朋友。 陆珩知道池砚之肯定不乐意看见他吃不下饭,所以明明自己也难过,却先来安慰他。 正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为爱人做点什么,才慌不择路、爱屋及乌。 祁星河缓缓呼出口气,双手重重搓了搓脸。 他一个成年人,真用不着被这么惦记。 他夹起一筷菜,机械地送到嘴里,咀嚼,咽下,回复:「不用操心我,你们俩好好的。」 另一个空包厢里,陆珩丢开手机,把门反锁。 拉开一张椅子,抱池砚之坐下:“阿砚?” 怀里的人没给回应。 意识似乎和身体并不同步。 陆珩撩开他稍长的发梢,鼻尖抵着腺体嗅了嗅。 柑橘味涩到发苦。 没关系,不管是甜橘子还是苦橘子都能被黑檀木林保护起来。 池砚之突然开始挣扎,推开陆珩搂着他的手。 险些从他腿上栽下去。 陆珩赶紧捞住他:“怎么了乖宝?” 池砚之目光涣散地看着地面,胸口起伏剧烈,喉结滚动几下,最终还是抑制不住,歪过身子吐了出来。 总共没喝半碗汤,全吐了。 酸水胃液一同呕在地板和陆珩的鞋上。 刀割一般的疼痛,像是要绞碎本就脆弱的胃。 为什么。 稳定期过去了吗? 眼前升腾起黑雾,身体被人稳稳托着。 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喉咙里有些上涌的铁锈味。 陆珩把他拥回怀里,没有犹豫地咬住后颈。 “啊……” 池砚之身体一颤,喉咙溢出嘶哑的喘息,冷汗从发间流下来,汇聚到下巴尖。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难受的。 湿漉漉的,被陆珩托着下巴随手一蹭。 发抖的身体被强硬地扣住。 池砚之在黑檀木的浇灌下勉强找回一点清醒,发觉陆珩几乎是把他禁锢在怀里。 怕他这个时候乱动会伤到腺体。 是陆珩啊。 池砚之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大脑与外界隔了一层厚棉花。 想抓住点什么,手指却只能无力地蜷缩着。 二十分钟过去,陆珩把下巴搭在池砚之肩上:“好点了没?” 好多了。 笼罩大脑的浓雾没有完全散开,但不舒服的症状已经好了很多。 池砚之回温的手指攥着陆珩的:“……添麻烦了。” 陆珩听不得这种话,好像他是个外人似的。 又不可能跟他发脾气,就抱着他不吭声。 生闷气,让池砚之猜。 小狗耳朵耷拉下去,一看就是不高兴了。 但是可爱。 池砚之抬起没有力气的手,轻轻抚了抚空气。 那只手被陆珩握回手里。 “我吐地上了……会给人家店里员工添麻烦。”池砚之似乎把他看透,轻声解释一句。 陆珩别开眼:“不会添麻烦。” 池砚之看着他发红的耳尖,又偏过脑袋朝他身后看——尾巴果然摇起来了。 小狗好容易满足啊。 又缓一阵,陆珩把池砚之抱回原来的包厢。自己找保洁要了工具去把池砚之吐的给打扫了。 这样就完全没有给人添麻烦,他家乖宝不用有心理负担。 陆珩偷着乐,从掰开的苦涩里去找一粒甜。 阿砚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 洗完手回来正赶上后点的粥上来了,陆珩哄着晕乎乎的池砚之,耐心地喂下半碗。 池砚之真吃不下了,推他手腕。 陆珩还在演一个不知道他病的人:“乖宝,这才半碗,多吃点啊。” 嘴上这么说,手早就把碗放下了。 池砚之清醒不少,但也没抓住这个细节,靠在椅子里生怕陆珩问出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陆珩连借口都帮他想好了:“就是累了,累就容易犯胃病,回去就休息,听到没?” 池砚之感觉不对,又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 。但人醒着的时候不工作对池设计师来说简直不可饶恕:“我还得工作。” 陆珩看了眼时间,回去差不多八点。 “就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够干什么的,池砚之讨价还价:“十二点。” 陆珩气笑了。 就当我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刚又吐又晕,回去就想工作四个小时? 他那样锋利的眉眼,恶劣笑起来光气场就有点唬人。 池砚之不怵他,但也不想让他不高兴,退了一步:“十一点。” 真就只退一步。 工作室对池砚之的重要性陆珩有数,医生也说状态好的时候运动工作不耽误。 “最多十点,”陆珩一锤定音,“不舒服就立刻停下来。我们明天还要早起。” 去看海上的日出。 池砚之点头:“好。” 确定他不会再吐了,陆珩才结账带他回去。 第158章 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 后颈被换了有陆珩信息素的贴纸,回去的路上又眯了一小阵,回到别墅时池砚之感觉自己满血复活。 甚至可以连做两个空翻的程度。 陆珩先一步下车给池砚之开车门。 本想顺手也帮祁星河开了的,后座的车门被从里面打开,祁星河惊悚地来了一个大跨步吓了陆珩一跳。 被吓到的陆珩下意识去护池砚之,怕池砚之也被吓一跳。 池砚之站稳,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两米外的祁星河。 “我自己有手,”祁星河举起手,“可以自己开车门,用不着别人。” “啊……”池砚之恍然大悟,“你是怕我吃醋吗?其实我……” 陆珩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一点也不想听到阿砚说他不吃醋。 祁星河提醒的对,他是得注意一点。 事实上陆珩根本就不是会给别的omega主动开车门的人,他顺手帮祁星河,是因为没把祁星河当成omega。 换成别人也不会这么做。 祁星河在他心里的定位是“池砚之的好朋友”,于是性别就捎带地模糊了。 但祁星河是在提醒他,如果池砚之状态很好也就罢了,现在他生着病心理会很敏感脆弱,他们一个作为爱人一个作为“娘家人”要从根本上杜绝池砚之误会的可能性。 ……哪怕池砚之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正常的社交礼仪吃醋。 要是池砚之知道他们两个这么想,只会感到无语。 温暖的小狗爪还捂着他的嘴,池砚之的眼睛弯起来,难得坏心眼地伸出舌尖。 舔了一下。 湿润的触感伴随一阵酥麻从掌心到心脏,再传递到每一个细胞,陆珩瞬间红温,耳垂发烫。 怔愣间池砚之已经退了半步招呼祁星河一起进屋了,只留下半石化、似乎还在回味的小狗。 “他还挺纯情,那脸红的。”祁星河边走边打趣。 “是吧。” 池砚之回头看,陆珩正低着头看着被他舔过的掌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收回目光,右颊梨涡又深了些:“很可爱吧。” 这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带着点炫耀。 ……炫耀自己家宠物的那种感觉。 池砚之跟客厅打牌的人打过招呼,回房间工作。 洗了脸降温成功的陆珩敲门进来:“你用手机吗?给我用一下。” 池砚之跟方珏沟通完了,闻言直接把手机递过去:“用吧。” 自从陆珩帮他屏蔽苏双双之后,他就再也没点开过那女人的聊天框。 陆珩跟她说了什么他也不曾知道。 现在已经习惯这个每天的固定环节。 “解个锁。”陆珩把手机怼到池砚之面前企图面容解锁。 池砚之低头画图,也懒得腾出手用指纹解锁:“我直接把密码告诉你吧。” 陆珩:? “下次你就可以直接拿走了,”池砚之抬眸,“专门跟我说一声会打断我的思路。” 陆珩站着没动。 池砚之目光往下挪。 看见他屁股后面的螺旋桨。 只是把信任交给他就这么开心啊。 “密码是,”池砚之语气没什么变化,眼神更柔软了些,“别忘了。” “……”陆珩跟被天降惊喜砸傻了似的,呆滞地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你就不怕我翻别的吗?” 池砚之继续埋头画画:“你不会的。” 又被信任的小狗:!!! 池砚之有点担心他把尾巴给甩断,那个画面……怪血腥的。 小狗被赶出房间。 祁星河已经加入了那三个人的牌局,见他下来,招呼道:“一起吗?” 陆珩摇头。 握着池砚之的手机走到另一边的大落地窗边坐下。 凌晨的那条消息有了回复。 苏双双:「这怎么能叫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不跟着一起出门,保姆只带他一个人,他会走丢吗?」 陆珩心里的火重新烧起来,焦躁地站起身又坐下。 手指泄愤一样飞快按着手机键盘。 「您的意思是,一个六岁的自闭症儿童,应该独自留在家里,是吗?」 苏双双此刻刚好在回复池韶安的消息,看见这句,立刻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这是要当面骂啊。 陆珩点了挂断。 「妈,我还在录节目。」 电话又打了过来。 陆珩再次挂断。 「妈,您是要当着镜头的面指责我吗?我哥是您的孩子,我就不是吗?」 陆珩不知道池砚之想不想这么问。 反正他的画被撕掉的时候他是想问的。 他想问,老师说爸爸妈妈都是爱自己的宝宝的,你不爱我,是因为我不是宝贝吗? 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成为宝贝才会被爱,而是被爱了才会被当做宝贝。 苏双双回复:「这是我们家欠韶安的。」 真是冠冕堂皇啊。 「是家里欠的,还是我欠的?」陆珩问。 「池砚之,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哥哥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父母一直都在补偿他。」 「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懂点事!」 「要是你没有出生,你哥就不会丢!这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 陆珩深呼吸,气得眼前发黑,回她:「要是没有您和我爸,我会出生吗?」 这句话当场把苏双双点燃,消息不断地弹出来。 「要是没有我和你爸,你连出生的资格都没有!你是在指责我们吗?池砚之你长本事了啊。」 「是不是别人又跟你说什么了?这个家你要是不想待就趁早滚出去。」 「为什么走丢的不是你?」 后面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字眼。 黑檀木失控地在空气中发散,又被残余一分理智的陆珩强行抑制住。 他的信息素不能浪费。 另一边打牌的谢廷玉最先感受到来自alpha的攻击信息素,顾轻舟很快也感受到了。 心里一惊。 陆珩那个成天半死不活的性子,信息素根本不会失控的,他这是…… 顾轻舟立马起身准备过去。 被陆珩遥遥一眼钉在原地。 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黑眸中隐着怒气。 一股“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烦躁感。 顾轻舟看着陆珩摸出两张信息素阻隔贴,粗鲁地拍在后颈。 第159章 这种人我在喜欢 疯了吗?信息素硬堵回去淤滞在体内会出问题的。 要是正常情况还好,莫名失控的信息素堵回去很可能引起信息素紊乱。 毕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就算陆珩用要吃人的目光恐吓,顾轻舟也不可能不管他。 何况夏浔跟另外那组离开的时候还专门眼泪汪汪地把陆珩托付给他了。 虽然那小子是演的。 仿佛他们是一对刚刚离婚的夫夫,陆珩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顾轻舟找了两支抑制剂递过去:“咋了?” 陆珩幽深的目光扫过那两支抑制剂:“谢了。” 接过一支直接注射到腺体里面。 “我出去跑个步,”陆珩起身,“你们继续。” 四人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说走就走”的alpha。 年轻人就是好啊,突然想跑步直接就出门了。 顾轻舟没追问,送他到门口,老父亲一样细细叮嘱:“注意安全,靠路边跑,过马路看看两边有没有车……” 然后在陆珩满脸的“你看我几岁”的表情下声音越来越小。 “轻舟,那保姆怎么样了?” “没醒,”顾轻舟蹙眉,“可能得加大治疗力度,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花多少钱我也得让她……” 陆珩打断他:“不用治了,送回去吧。” 顾轻舟有些不解,但也知道他有他的打算:“那行。” 现在保姆的口供已经不重要了,自然没必要再帮她吊着命。送回原本的地方很合理。 要不是沾了池砚之的光,她一辈子都得不到像这几天一样的治疗。 至于死活……人都躺了两三年了,和死了也没区别。 陆珩走进门外的黑暗里。 “既然没醒,那就别醒了。” 他还没善良到能帮这样一个活该的人“祈福”的程度。 陆珩一路奔到海边,堵在心口的浊气才稍微好了些。 他再看向手机,苏双双已经不发消息了。 「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待我。」 隔了一段时间回复,反而更显得真实。 苏双双完全没有怀疑:「家里对你哪点不好?缺你吃缺你穿了?」 「不就是关了你几天吗?都十九年了,还在记仇?」 「你怎么不想想,你只是被关了一个月,你哥哥可是出去受了九年的苦啊!」 陆珩的呼吸复又变得急促而粗重,不远处还有打着手电赶海的游客,他只能死咬着牙根气到浑身都在发抖。 六岁的小孩,本来就有自闭症,还被关了一个月! 怎么关的,关在哪里! 他想把这股怒意嘶喊发泄,可是不能。 附近还有孩子,这大晚上的吼一嗓子,肯定会被他吓到。 大脑和耳边都嗡嗡作响,陆珩强迫自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不断发抖的手把池砚之的手机牢牢握在手里。 就像救命稻草。 一股淡到几乎闻不出来的柑橘味传入鼻腔,陆珩心头一跳。 凑近手机,嗅了嗅。 手机上沾了很少的柑橘信息素,却让陆珩平静了下来。 乖宝还在等他,他不是出来生气的。 账可以慢慢算,现在乖宝为先。 手指发麻,触碰屏幕的时候没有知觉,一句话反反复复按错按键,愣是编辑了一分钟才发过去。 「所以您早就知道保姆不是我拉走的,对吗?」 苏双双:「是又怎样?你就不该存在。」 足够了。 陆珩没再废话,把聊天记录都截图下来。 另一边。 苏双双随口跟池韶安提了一下这件事。 自从发现辱骂小儿子会让池韶安高兴之后,这几乎成为了她取悦池韶安的必备手段了。 池韶安愣住,没想到池砚之会旧事重提。 他以为池砚之不会敢问。 多年来池砚之的逆来顺受都让池韶安感到愉悦,即便问了又能怎么样,不还是自取其辱吗? 池韶安要来了全部的聊天记录,几乎从字里行间中看到池砚之求而不得的样子。 平时装得那么清高,到头来依旧是个可怜虫而已。 池韶安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这几天都在立抑郁破碎人设,也该到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明天晚上两组会合,那时候池砚之的表情,还能那么冷静吗? 身旁的乔宁见他在笑,凑过来问:“怎么了韶安?这么高兴?” 乔宁作为姜如星的朋友过来,面对池韶安一开始还有种想要接近却不敢的感觉。 毕竟那件事之后,两人说好了减少联系。 见他过来,池韶安第一次没有排斥:“发点小视频……网友没有直播看,该无聊了。” 乔宁扫过他手机上的内容:“这……不好吧?” “不好?”池韶安挑眉,镜头之外的他哪有一点病弱感,“你倒是会心软……乔宁,陆珩已经在调查以前的事情了,你觉得你还能独善其身吗?” 乔宁脸色变了变。 他心理素质没有池韶安这么好,否则也不会来了之后就总想跟池韶安说上话。 以前池砚之没人在乎,怎么折腾都行。现在有陆珩了,他是真怕哪天火会烧到他身上。 夏浔在露台跟柳昭讨论怎么在镜头下更出片,结束之后准备下楼倒水喝,就看到泳池边的躺椅上坐着的两人。 他有些疑惑地蹙眉,又想起乔宁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设计师。 他悄无声息地走开,给陆珩发了条消息。 好好的离婚综艺都被玩成谍战片了。 夏老师敬业程度百分百,第一次有了真正讨厌的搭档,感觉这班上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头回这么不想上班。 陆珩没带自己的手机,回到别墅收到夏浔信息的同时,手机上被推送了一条视频。 营销号五分钟前发的。 视频场景在医院,看角度是偷拍,画面有些晃,但池砚之的脸十分高清。 池砚之眼神阴狠,毫不犹豫把手里的水泼向池韶安。 标题是「这种人到底谁在喜欢啊?追到医院里去霸凌自己亲哥。」 陆珩想起上次约会池砚之回别墅之后就请假了,原来是去医院。 他直接大号点进去,评论并转发:「我在喜欢,还有什么疑问吗?」 第160章 该下工陪狗狗啦 池韶安转发了这个视频:「砚之他不是故意的,谢谢大家关心,我没事。那杯水只是有一点点烫而已。」 还在专心工作的池砚之对这一切一无所觉,连陆珩打开门看了看他都不知道。 见池砚之状态没问题,陆珩下楼,让祁星河看那段视频。 祁星河气得脸都有点扭曲,感觉血压飙升:“那天我和砚之一起,他爹的,有本事偷拍没本事把全部事实放上来吗?” “祁哥你冷静点,”陆珩道,“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现在才发……” “你意思是……这是池韶安授意拍摄的?那他为什么……” 倒也挺能忍的,到现在才发。 其实池韶安当天在医院直播,要是同天发布,网友免不了要问为什么池砚之也在医院,后续无论怎么引导都会影响他那天直播的效果。 后来就是因为陆珩明里暗里的威胁才一直没发。 祁星河飞快打字在评论区说明那天的情况,但还是很快就被骂池砚之的言论压了下去。 这么一条简单的视频很快就冲上热搜。 “怎么回事?砚之上热搜了。”李端也刷到了,脸色不太好看,“是池韶安做的?就这么一段掐头去尾,没前言没后语的视频居然能引来这么多人……” 这要是池砚之看到,也太搞心态了吧。 陆珩起身:“我先去陪陪他,今晚不让他上网了。视频先别管,我晚点发回应。” 不能让池砚之直接上网看到那些评论,起码要跟他说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祁星河发现自己的评论被秒删,还直接被禁言了。 “简直欺人太甚。”他负气地丢开手机,又捡回来在自己的主页发了事情经过。 没提池砚之的病,只是表明池韶安先挑衅,现场不是没有别人。 但他的账号没什么人关注,就算带了话题浏览量也不高,只能注册小号在营销号的评论区跟人对线。 陆珩在卧室门外等着,卡点推门进去:“小狗闹钟提醒您,已经晚上十点了哦,主人是不是该下工陪陪小狗狗啦?” 池砚之正靠在椅子上发呆。 陆珩喊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很久了。 目光挪到纸上,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是准备怎么画的了。 算了。 池砚之脚蹬地,椅子的滑轮向后滚动带着他转过身,伸手:“狗狗过来,主人抱抱。” 陆珩一溜小跑地过去,俯身拥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饿不饿?” 池砚之摇摇头。 “你先松开,”池砚之温润道,“我看看你的眼睛。” 陆珩不明所以地与他对视。 小狗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池砚之的心抽痛了一下,捧着陆珩的脸:“小狗狗做什么了?看起来很累啊。” 鼻尖一酸。 爱人的温柔可以轻松击溃强装出来的堡垒。 陆珩轻轻笑着,脱力地跪下去,仰着脸看着池砚之。 是很乖的笑。 池砚之看着他的眼眶一点点变红,看着眼泪从深情的眸中涌出来,顺着脸颊流过脖颈。 喉结隐忍地滚动,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脆弱。 “怎么哭了?”池砚之最受不了他这样,声音跟着发颤。 怎么流泪的时候还在笑啊。 池砚之用手指帮他擦泪,却越擦越多。 偏偏这人眼睛里的高兴是实打实的。 为什么啊。 就因为关心他一句? 想着陆珩或许因为他的一句关心就这么开心,池砚之的心像被揉捏千百次,又酸又痛。 傻狗狗,爱他干什么啊。 “我高兴。”陆珩笑,眼睛里铺开碎了的星,“乖宝,要苦尽甘来了。” 池砚之呼吸一滞。 苦尽甘来。 多好的词啊……可是陆珩他还不知道,他们没有甘来的那一天。 只要和他在一起,陆珩就要经历更多的绝望和难过,到那个时候,这双眼睛还能是笑着的吗? “乖宝,我可以跟所有人证明,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了。” 思来想去,池砚之不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索性由他说出来。 池砚之怔愣地看着他,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陆珩大体上说了一遍,包括他冒充池砚之跟苏双双聊天套话的事情:“她……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这倒是在预料之中,池砚之点头:“嗯。” “具体内容就不给你看了,免得影响心情。”陆珩点开池砚之与苏双双的对话框,里面的内容已经被备份后清空了,“现在……我要把她删掉了,可以吗?” 池砚之看着空白的对话框,内心一片平静。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吃药才这样,还是真的这么平静。 “我来吧。” 池砚之觉得今天真的是很好的一天。 他和陆珩很完美地约会了一次。 还有机会告别一些以为永远告别不了的东西。 池砚之靠进alpha暖烘烘的怀里,心脏狂跳,失焦的目光穿过手机屏幕看到一些过往。 做决定对他来说有点麻烦,永远瞻前顾后,脑子里永远有理不清的乱麻。 总是歉疚,对所有人。 曾以为可以活下去的那些日子里,池砚之尝试过自救。 书上说不是他的错。 但他总不信。 他只能相信自己的想法。 所以常常觉得是自己记忆出错,他好像真的拉着保姆跑了。 有时他也看到,是他推开池韶安,不让池韶安拉着保姆的手。 是他找来人绑架了池韶安。 混乱到他分不清幻觉和梦,更无法确认事实。 哪怕陆珩很多次说会帮他找到真相,他也不曾真的信过。 已经那么多年,哪有那么容易啊。 可真的被他找到了。 终于有人于黑暗中解救被困住的幼小灵魂。 池砚之手指剧烈发颤,坚定地点了拉黑的按钮,然后删除联系人。 他不想思考后果了,他想活下去,想活得……比医生说的“最多一年”更久一些。 像是卸下心头的一块重石,池砚之的手腕垂下去,手机也顺着滑到床上。 半晌,他说。 “谢谢你。” 有点冲动,想要告诉陆珩很多事,可是话涌到嘴边,他又记不起想说什么。 这些天记忆减退得更严重了,他蹙着眉仔细回想半天,无果。 只能认命地偎在陆珩的怀里。 第161章 请向我的爱人道歉 “谢我还不如亲亲我。” 陆珩并不是邀功,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池砚之会刷到,他甚至是想瞒着池砚之的。 人都在他这里了,没必要回想起之前的烂事。 池砚之大脑短路,很久之后才理解陆珩的意思,也没听出那是句安慰,便扬起脸去吻陆珩的下颌。 唇瓣是干燥的,但很软。 陆珩低下头。 纠缠在一起的模样像两只脆弱小兽。 唇瓣分开时牵出一条银丝。 陆珩看着池砚之的唇变得湿润殷红,满意了。 找了个借口去楼下拿东西。 祁星河看见他就懂了暗示,急吼吼窜上楼去给池砚之找药。 把药送来的时候池砚之在玩手机。 祁星河吓了一跳:“你看什么呢。” 陆珩没说池韶安让人发的那条视频吧,这要是让池砚之看见了…… “漫画,陆珩昨天凌晨更新的,”池砚之靠在床头,腰背后面被塞了两个枕头,“你要看吗?” 祁星河放心了,他对漫画不感兴趣。 池砚之点点头,模样矜贵又带点矛盾的乖巧。 接过药吃了。 喝了半杯水胃里就开始发胀,池砚之不敢喝了,等会儿要是把药吐出来,他不好跟陆珩解释。 注意力无法集中,漫画看两格就忘记前面的内容,于是倒回去重新看。 来回好几次,祁星河看着都累。 池砚之又抬头:“真不看吗?” 以前的池砚之不会问这种话的,他好像被陆珩养得有点不一样了。 “很好看吗?”祁星河道,“等我回去看看。” 安利成功,池砚之接着看了。 祁星河感觉他像漫画软件里的小广告弹窗,滑着屏幕的时候突然弹出来给他推荐陆珩的漫画,见他选了对勾就放心把自己关闭掉了。 陆珩回来时池砚之正偷偷摸摸在“又止”app动态。 「今天很好。」 「刚看完最新话,好想问下一话什么时候更新。」 池砚之印象里陆珩应该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陆珩的漫画家身份。 他突然想起一件严重的事。 今天他和陆珩一起在海滩上画画的时候,他是不是忘了表现出一些惊讶了? 陆珩……应该没发现吧。 “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池砚之问。 陆珩“嗯”了一声,根本没找什么东西,只是跟楼下那三个人预告一下他晚点会发的微博。 那是所有人都要知道的真相,所以没必要瞒着。 池砚之困得很快,药效上来,魂就像被勾走了一样,浑身都是沉的。 又被某只坏心眼的小狗抱着索吻,迷迷糊糊睡过去。 陆珩刚给他扯好被子,就见他艰难地睁开眼:“……” “嗯?”陆珩把刚拿起来的平板又放下了,轻轻拍着池砚之的肩。 这人困得都快晕过去了,还在强撑着。 “怎么不睡?是有话跟我说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池砚之才想起来:“嗯。” 要说什么来着? 陆珩不催也不哄,只是等着。他怕一打岔会惊到池砚之。 眼皮很重,池砚之闭上眼。 陆珩预感他还会再醒,没有动作。 果然。 “你……今天,”池砚之很困,完全强打起精神,只为问这一句,一句话被他分成三段,“开心吗?” 停歇的间隔都险些睡过去。 “开心。”陆珩肯定道,“和你在一起的每天都开心,今天特别开心。” “骗人。”池砚之嘟囔,“你都哭了。” 陆珩抿着唇,屈起的指关节碰碰他的脸。 “你不要……”池砚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一个字模糊到听不清。 陆珩久久凝视他,唇角牵起一点弧度:“好,我不哭,我以后会常常笑。” 所以乖宝,你不要再为我的眼泪而感到难过。 流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有时候并不能控制。今晚他努力忍过却还是决堤。 不可以让乖宝觉得他很脆弱。 他只是比较容易哭,其实很坚强的。 池韶安那个视频发了快两个小时了,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但评论区的画风不一样了。 陆珩的评论被顶到最上面,下面一溜烟的“我在喜欢”。 底下那条评论也是质疑池韶安的:「这身衣服和背景,是好几天前的吧……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当天怎么不说呢?」 这条评论有条高赞:「不知全貌不评价,没当天发或许是被威胁了呢,真相出来之前少说话,免得被人当枪使了。」 这条评论被回复了很多次。 「点开主页就知道什么成分了,装什么路人。」 「现在理中客了?之前骂池砚之的时候不见你说不做评价。」 「关主页了是吧?没事,你姐我截图了!(此人主页骂池砚之的言论截图)」 「你要真相?给你真相。(祁星河的博文截图)」 …… 很多支持的声音。 和一开始乌烟瘴气的弹幕完全不一样了。 下面依旧不少是骂池砚之的,总的来说还算可控。 买热搜而已,不是只有姓池的有钱。 几分钟后一个词条被顶上热搜。 #请向我的爱人道歉# 里面只有一条视频和长图占满了十八个位置的微博。 配文有一段话。 「我不知道这一切算下来该是谁的错。 是怕承担责任所以说谎的保姆,还是不听话执意在游乐园里乱跑的七岁顽童。 是人贩子,还是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身体弱一个自闭症,却只请一个保姆照顾的不负责任的父母。 是后来把一切算在弟弟身上的当事人,还是把六岁自闭症儿童关起来的母亲。 或者是,来晚了的真相和我。 总之不是我的阿砚。 不明真相跟风骂过的键盘侠们可以向我的爱人道歉吗,哪怕他已经不需要了。 另:1.谢谢很多支持的声音,谢谢你们的理智。2.恶意辱骂诋毁均已截图留证,后续会起诉。」 保姆拖着小小的池砚之追着池韶安跑的视频。 赵化的解释录音带字幕。 与苏双双的聊天截图,套话部分和之前几天她很熟练地使唤池砚之去“伺候”池韶安的言论。 全方位无死角地控诉出一个事实。 ——池砚之完全无辜,并常年遭受来自母亲的pua。 甚至这么多年都在被迫做哥哥的佣人。 第162章 标题被作者吃了 就算是看了之前的营销号视频,准备站在池韶安那边的网友看到这条博文也只能拔剑四顾心茫然。 一边是没头没尾的视频,一边是多方位的铁证。 「把自闭症儿童关起来?一个月?亲生母亲?这还是人类的语言吗?」 「就事论事,这件事里池砚之真的是无辜的。」 「从六岁起就背负“弄丢哥哥”的指责,被亲妈pua,他怎么忍下来的啊。」 「我知道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但你们这也太狠了吧。」 「虽然池韶安被拐走很惨,但显然池砚之过得也不好啊……为什么要怪他啊。」 「这个脑回路我真理解不了……你们做父母的欠池韶安的,为什么要让池砚之还?」 李端默默转发这条微博。 端玉娱乐官方大号转发。 lz摄影工作室转发。 夏浔转发。 melody-c工作室转发。 …… 扩散速度远比营销号的那条视频快得多。 乔宁握着手机重重拍打池韶安的房门,不多时,池韶安不耐烦地打开门,房间里药香味浓郁。 “又有什么事?” 乔宁说不出话,直接把手机递给他看。 池韶安瞳孔骤缩:“怎么会……” 回想苏双双给他看的聊天记录,他这才反应过来,池砚之不是在祈求苏双双的关爱,他只是在套话! 不。 以池砚之的性格,他不会这么做的。 池砚之就是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人。 所以是陆珩。 ……他竟然喜欢池砚之到这种程度吗?喜欢到耗费时间精力去调查这种不重要的事情? 池韶安阴郁的眼底闪过嫉恨。 但是。 就算是玩偶也经不起反复泼上脏水吧,即便他前脚泼,陆珩后脚就洗干净,也还是会造成伤害吧。 苏双双那个蠢货。 池韶安打了通电话,让人把之前的视频删掉了。 又告诉苏双双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苏双双自然也看到网上的那些话,想质问池砚之为什么要泼池韶安,却发现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在家里无能狂怒大骂一通之后看到池韶安的消息,才勉强压下怒火。 不能回应,不能反驳,冷处理是最好的,网友不可能总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做完这一切池韶安已经恢复了冷静,似笑非笑地看向乔宁:“害怕了?” 乔宁摇摇头:“你不生气吗?现在网上那么多人骂你。” 怎么可能不生气。 池韶安身上的药味被隐隐失控的奶味信息素遮盖,他厌恶地蹙起眉。 手里还有张王牌,陆珩不是想护着池砚之吗? 他倒要看看死人应该怎么护。 池砚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玩物,有趣的玩物就是要慢慢玩。 玩、死、为、止。 这节目还有半个月,足够。 他或许对付不了陆珩,但拿捏池砚之还是很容易的——这么多年,他早就摸清了池砚之的脾性。 看起来出尘,实则厌世。 为了扮演一个抑郁症患者,池韶安研究过他们的心理。 而池砚之很显然是有心理问题的。 他只需要推池砚之一把…… 他转发了陆珩的微博,配字:「原来一直都是我误会了……」 - 陆珩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和方珏联系上了,让方珏有事先跟他讲,今晚的微博一发,melody-c那边难免受到影响。 各种安慰的、关心的私信和评论,负责官方账号的方珏根本应付不过来。 陆珩让他跟池砚之汇报的时候捡好的说。 真相大白就够了,网友怎么想怎么看对现在的池砚之来说并不重要。 池砚之最近状态不一样,明显没有那么多精力关注舆论。加上本来就不怎么爱上网冲浪,陆珩也不担心网上的评论对他的情绪造成影响。 都说抑郁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差。 其实不然。 每天都和求死欲对抗,每天都在赢的人怎么可能脆弱呢。 陆珩在窗边站了会儿,回来抱住池砚之,怜惜地吻他的鼻尖。 还没结束。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而已。 陆珩恨不得把他没经历过的池砚之的过往一次查完。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 这才几天,那可是十几年啊。 陆珩,过往很重要,但现在和未来更重要。 他劝自己。 眼下最重要的是留下池砚之,该查的还是要查,但不能本末倒置。 omega的身体单薄瘦削,拢在怀里硌得人心里发疼。 池砚之梦见那间小黑屋。 他已经很少回到这个梦境了,漆黑的压迫感还是让人喘不过气。 墙角抱膝蹲着的小男孩目光空洞。 池砚之想逃,指责谩骂铺天盖地,他的双脚生根般无法挪动。 恍惚间一双温热的手托住他的后背,带着无法推拒的暖意将他拥进怀里。 仿佛永远不会被打开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光从门的另一边透进来,看不清门口那个人影。 直到他走近,走近,单膝跪下张开双臂,将二十五岁的和六岁的池砚之一同揽进怀里。 他说。 不是你的错。 梦境外的陆珩胸口的衣料被沾湿,他将人牢牢抱着:“现在有很多很多人都在说,不是你的错。阿砚,听听这些声音。” 他曾经跟池砚之说,“我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需要更多的声音来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做到了。 如果我一个人不够,那么加上他们呢。 他们也喜欢你,是很纯粹的喜欢。 阿砚。留下来。 关于腺体癌的最新研究成果被陆珩翻遍了,询问专家回复的也没有更加行之有效的方法。 凌晨时分陆珩才在极度混乱的思绪中睡过去。 节目零点准时更新,吃了一嘴苦瓜的网友对池砚之的遭遇又生气又心疼,可大家能做的太有限了。 只能指着节目更新了去吃点糖。 「谁说我们可怜小兔不爱狗子的!占有欲明明超强!」 「端哥七分啊,谢老板不得碎掉。」 「好家伙,谢总你14分,这个老婆你是不想追了吗?……哦,原来是不得不忍啊(捂嘴偷笑)」 「神级反转!姜如星才一分!对柳昭的占有欲太强了吧!连异性联系方式都不能有啊?」 「好不容易谢总和端哥不吵架了,这对又开始天天吵,你们还记得在上节目吗?我好怕你们打起来……」 第163章 柳昭爆大瓜 没想到节目里再爆大瓜。 这一组原计划是五个人一起去海钓,临出发之时,姜如星还在因为柳昭对他没有占有欲而生气。 追在柳昭身后不停地问:“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本以为柳昭不会回答,但柳昭停了下来,看着他,承认:“是。” 姜如星企图从他眼中看到一点说谎的痕迹,可是没有。 在商场录直播的那天,不想上跳台的他就已经说过这话了。 当时柳昭没有正面回应,他又是气话就没放心上。 现在想来,柳昭当时也没否认。 他像是被气傻了,浑身止不住发抖,嘴巴张开又闭上,反复几次之后才挤出一句:“所以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哄他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柳昭厌恶这种习惯的下意识反应。 他克制自己没动:“姜如星,玩弄感情的前提是,你得先付出感情。” 姜如星一脸被侮辱的气愤,指着柳昭的鼻子骂:“你说我没付出感情是吗?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能跟你这样的木头在一起五个月?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他不能接受柳昭对他从没有过爱意。 他分明……感受过无微不至的照顾。 刚上节目的时候他不是奔着复合来的,他是个主播,自然是曝光量越高越能吸粉。 其实他长得不错,乖巧挂的omega在网上一直很吃香。姜如星对自己的外表有信心,他上节目是想积攒话题度进军娱乐圈的。 本来以为见到柳昭也会心如止水。 可当他发现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之后,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受不了这种落差。 婚姻里的柳昭对他不说百依百顺,也是绝对忠诚的。 他突然就开始在乎柳昭提离婚的事。 在姜如星的视角里,柳昭提出离婚一点预兆都没有,他不知道为什么,柳昭也不说。 姜如星一直心存疑问,直到今天柳昭变得残忍。说从没爱过他。 “姜如星,”柳昭声线平静,却听得姜如星心里发慌,“如果你想说清楚,起码不要在镜头前。” 姜如星却觉得他这话是在心虚,当下就拔高音量。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镜头的面说的?”姜如星一步步靠近这个曾经把他当成掌中宝的alpha,“柳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才要离婚的?” 如果不是,怎么可能净身出户。 柳昭刚提出离婚的时候姜如星不同意,闹了很多次,半个家都被他砸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可能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沉默? 柳昭示意跟拍的摄像老师先回避。 姜如星见状更确定心中所想。 ……这个alpha装出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赚足了观众的同情。明明自己做错事,却倒打一耙说他没有付出感情。 “今天我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柳昭不语。 摄像老师识趣地退开,又被姜如星拉回来,满脸的无措和尴尬。 柳昭叹了口气:“别为难人家,我们的事情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姜如星被愤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冲昏了头脑,做了最不清醒的决定:“柳昭,你妈妈还不知道你上这个节目吧?她也不知道你工作室……” 柠檬信息素瞬间凌厉起来,带着明显的怒意扼住姜如星的呼吸。 无辜受到牵连的摄像老师捂着腺体闷哼一声。 柳昭理智回笼,收敛信息素:“好,说开就说开,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柳昭是母亲老来得子,老太太怀他的时候四十三,今年已经七十多了。 父亲前两年去世了,母亲身体也不大好,一直住在乡下老家。 柳昭一向报喜不报忧,离婚和欠债的事情都没跟老太太说过,怕她跟着操心。 被姜如星这么一激,曾经束缚着他的名为“道德感”的锁链骤然消失了。 是他自找的。柳昭想。 从姜如星把陆珩不要的爱心早餐给他,到之后一次次变本加厉的羞辱,柳昭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难听的话他不想在镜头面前说,是因为他本性就做不出这么恶劣的事情。他会考虑后果,即便姜如星不对,他也不想姜如星这样毁掉。 可姜如星提起他母亲。 柳昭想起结婚时母亲说:“小昭啊,星星比你小那么多,你得好好对人家。要是被我知道你欺负他,我一定从老家坐车来揍你。” 姜如星一直都知道他不会跟老太太提不高兴的事儿,今天却还如此威胁。 得到应允的摄像老师呼出一口气,放心地继续拍摄并决定让跟拍池砚之他们的摄像同事请自己吃饭。 这边太遭罪了。当时抽签抽到这边,他就知道要完。 柳昭甚至还心平气和地倒了杯水给姜如星,然后一张嘴就是王炸。 “那就说清楚吧,离婚的原因。” 姜如星越听脸色越白,甚至忘记驱赶不相关的人员,任由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切。 这一段全程没有剪辑,观众越看越裂开。 姜如星家里本来要把他硬塞给一个很丑的alpha,他不同意,从家里跑出来。 之后阴差阳错跟柳昭发生了关系,姜如星便要求柳昭负责。 反正和谁结婚都要结,不如找个帅的。 后来他发现柳昭拍照技术很好,在他能在现实里接触到的alpha中收入算还可以的,便更加觉得值。 姜如星不住摇头,喃喃:“不是的,不是的……这都是你猜的。” 柳昭直接掏出证据:“这是你喝醉酒跟乔宁说的,我录下来了。”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离婚的,”柳昭在一旁坐下,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件与他不相关的事情,“但是……阿庆他们,你私下联系过吧。” 阿庆等人是柳昭以前的朋友。 姜如星只顾摇头:“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以为他们不会告诉我吗?”柳昭轻笑,“别傻了。” 知道这事的当天柳昭和阿庆打了一架,几年的朋友就这么绝交了。 “你和他们都有错,这里面唯一的受害者是我。” 第164章 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很想责怪你,但那天我回家,你还在直播。” 柳昭回想起那天。 他推开门,姜如星在客厅直播,按弹幕的要求唱唱跳跳的。 很卖力。 柳昭说不出重话,但当天就决定离婚了。 他觉得这种事挺恶心的,连提都不想提。自己的omega勾引上了自己的朋友。 “哥!”姜如星扑过来想抓他的手,却被避开,“你信我的,我没被他们标记!” 柳昭厌恶地蹙眉:“一定要标记了,才算出轨吗?” 只是想起来就反胃。 “不说他们了,你的那几个‘榜一’大哥,又如何解释?” 姜如星抖得像筛糠。 他一直以为柳昭年纪大,平时很少看直播,是不懂这些的。 发现姜如星和阿庆他们有联系是在婚后第四个月,不久后柳昭就注意到姜如星跟几个常给他打赏的直播间观众不清不楚的。 或许没到更令人作呕的程度,但足以让柳昭放弃这段婚姻。 之所以没戳破,一方面因为他确实不能接受,婚内出轨这种行为在他心里很恶心。 另一方面,因为母亲从小对他的教育是,不可以欺负omega,omega是要被宠着的,犯错了也要给对方留点面子。 柳昭可以做到。 加之他并没有姜如星跟别人发生关系的直接证据。 他提出离婚,姜如星不同意——他当然不同意。 他就算再不知道好歹,也能看出柳昭是个值得依靠的好alpha。 说出这些事情需要一些勇气,柳昭已经不在乎了,婚都离了,他对姜如星唯一的感情就是两人曾经同吃同住过。 见到姜如星此刻的样子,柳昭叹气:“是你让我说的,满意了吗?” 已经开口了,索性直接说完吧。 “你想问我为什么净身出户对不对?”柳昭说,“因为你赚的钱不够你花的,我觉得我还能赚,作为一个alpha我有工作有收入,怎样都饿不死。” 只是他没料到本来稳定运作的工作室也会出现问题。 “更主要的原因是,你的纠缠令我……很烦,你跟着我无非就是图点钱,多了我也没有。” 离婚的时候无论怎么分割财产姜如星都不同意,柳昭干脆全给他了。 这下姜如星没什么可继续纠缠的了。 姜如星早已满脸是泪,不顾镜头,狼狈哽咽着问:“可是你对我很好……不是因为爱我吗?” “对你好是我的义务,”柳昭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纠结爱不爱的,“不管娶谁我都会对对方好。” 这就是柳昭的婚姻观,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合适的、相爱的。 但无论跟谁结了婚,他都会把对方当做重要的人,守护、忠诚。 柳昭对姜如星好,不是姜如星有多值得,而是柳昭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因为这是节目,不想让姜如星太尴尬,他才一次又一次主动照顾。 因为说出真相会导致姜如星的名声毁掉他才一直忍着,忍到忍无可忍。 如果姜如星没有挑衅,直到节目录完柳昭也不会把这些事当着镜头说出来。 现在说出来了。 轻松了。 柳昭望着遥远的天际:“其实我很想退出节目,但违约金太高了,我付不起。” 姜如星也付不起,哪怕知道节目播出会被骂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录。 本来陆珩发的微博就引起了很多关注,今晚节目点击率蹭蹭上涨,评论区多的是震惊到无语的观众。 和连夜取关脱粉的姜如星粉丝。 「我靠!!我本来以为姜如星那些智障行为只是想引起柳昭的注意,没想到他是真脑残。」 「一直以为没剧本只是个噱头,没想到你们真的什么都敢往外放啊!」 「我破防了,我哪知道不粉明星粉个小主播也能塌房啊。」 「现在就是很好奇,剩下半个月他们得怎么录。」 更出圈的还得是天色阴沉的海边,陆珩与池砚之在小提琴伴奏下共舞的那段。 「是预示今晚陆珩那条微博吗?天光乍泄,苦尽甘来,好有宿命感。」 「狗狗和主人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啊。」 「要是没有陆珩,池砚之不会就这么被这家吸血的人冤枉一辈子吧。」 - 早晨四点钟,天还黑着,节目组已经在海边架好机器。 房间里,陆珩轻声唤池砚之。 爱人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掀起一点,又覆下去,没有睁开眼。 “别着急,慢慢醒。” 陆珩把池砚之枕着的胳膊抽出来,想着等会儿抱池砚之出门就行了。他怕自己的动作惊到池砚之,所以“预告”一下。 池砚之“嗯”了一声,偏过头,侧脸靠在满是黑檀木味道的小兔上。 湿毛巾一点一点擦过他的脸和手,池砚之感觉自己脸上被抹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他闭着眼问,嗓音有些哑。 “儿童霜,”陆珩把乳液揉匀,又去搓他的手,“我抹脸用的,挤多了给你来点,手上也涂点。” 池砚之感受他揉着自己手背的力度,淡色的唇角翘起来,没有起疑。 好可爱,小狗用儿童霜擦脸。 其实不是的。 池砚之在吃的靶向药副作用有可能引起皮疹,现在只是用不含酒精的润肤乳液预防一下。 “怪不得你皮肤很好。”池砚之稍微醒了一点,随口夸道。 “这话别人夸我就信了。”陆珩捧起他的脸,极其熟练地在唇上偷香。 谁夸都行,就是最漂亮的宝贝说出来不那么可信。 池砚之又在笑,微睁的眼睛眸光温柔。 “早上好,小狗,”他说,“要接吻吗?” 哪有不要的道理,陆珩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扣住他的手指:“那我不客气了,主人。” 池砚之醒来刚积攒出的力气又被小狗吻没了,被抱下楼的时候气得用拳头捶陆珩胸口。 陆珩假装自己很委屈:“是你要亲的。” 池砚之动作顿住,半晌小声狡辩:“那我也没同意你亲那么久。” “好,我知道错了,”陆珩面不改色,“下次会更久。” 听听,这是人话吗? 看似道歉,实则准备变本加厉。 第165章 完美的是你 池砚之不可能由他这么抱着出去见人,拐过楼梯拐角就要下来。 “乖宝,小狗想多抱一会儿,”陆珩用信息素裹着他,“放心吧,他们先出发了,这里没人。” 池砚之稍稍安心。 他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在装作对陆珩好。 只知道他很喜欢被陆珩抱着。 所以成全陆珩的同时悄悄满足自己。 到达海滩时天边隐隐亮起,李端回过头,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砚之,快来。” 谢廷玉订了早餐:“就等你俩了。” 六个人坐在沙滩上一字摆开的矮椅上,边吃边聊天。 很默契地,没人提起昨晚的微博。 一件很沉重但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不需要迟来的安慰了,真相大白,束缚池砚之的枷锁也该随风逝去。 四点半时天边已是一片橘红。 “我们运气很好啊,”祁星河说,“昨天傍晚那么大的风,还以为要下雨。” 夜里天就晴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池砚之。 他刚知道池砚之生病的那天,医生说这个病运气好的话也有能再活三五年的。 池砚之当时摇头说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或许不是不太好,都在后面呢。 池砚之早餐没吃多少,又不想别人看出端倪便依旧握在掌心里。 回以一个笑。 陆珩把他手里的早餐接下来,递过一杯温水。 池砚之的脸被晨光映照得更加温柔。 苍白的轮廓清晰、漂亮,逐渐被镀上一层流金,如同这片橘红的海。 橘子海。 柑橘不止有青涩。 还有生命熟透的颜色……晚是晚了些,但总归来得及。 太阳出来了。 没有人再说话。 日出的时间太短暂,池砚之怔怔看着,脑子里飞快闪过了很多念头,最终定格。 好想死在这一秒。 他的手被人坚定地握住。 那个想法就被驱逐了。 他已经活过了这一秒。 池砚之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陆珩的,干燥的掌心不知何时渗出了细汗,眼睛没有离开海平面之上初升的太阳。 陆珩不关心日出。 和池砚之一起看到的日出当然宝贵,但日出每天都有,宝贵的是他的爱人。 他在爱人眼里看到了那片橘红,生命的颜色。 他说。 我爱你。 用不惊扰这个画面的音量。 池砚之听到了,捏捏他的掌心。 选定拍摄的这片区域是租下来的,这个时候不会有游客过来。 陆今也捧来一把卡片:“今天的固定环节要开始咯。” 今天是亚瑟三十六问。 这些问题基于“自我暴露理论”,通过不断深入的自我暴露,增加彼此之间的了解,快速拉进感情。 三十六个问题分成三组,每位嘉宾要在三组各十二个问题当中抽取一个,双方都需要如实回答。 这一环节顾轻舟和祁星河不需要参与。 他俩坐在不远处唠嗑。 陆珩对节目组不让抱着录表示出极大的不满。 池砚之看着他耷拉下来的耳朵和尾巴,忍不住哄着:“你乖一点,回去奖励你。” 陆珩:!!! 看到全过程的谢廷玉:…… 谢廷玉:“端哥,你看我就不会胡闹。” 李端在磕cp,表情依旧高冷:“人家几岁你几岁。” 比小狗大四岁的大狗轻轻碎掉。 两对是分开同时录制的,李端收回目光:“走吧。” 谢廷玉委委屈屈地跟在后面。 顾轻舟叹了口气,对祁星河道:“还是得我上啊。” 祁星河没听明白:“你上什么?” “起到一个兄弟嘉宾的作用,”顾轻舟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下,“按理说咱们来是帮他们解开一些矛盾,推动感情发展的。” 祁星河点头。 虽然他现在觉得陆珩和池砚之之间的问题完全是心结,感情……似乎也不需要进一步推动了。 但顾轻舟是谢廷玉那组的,那两个人确实还需要一个长了嘴的来说点什么。 陆珩抽到的第一个问题是: 对你来说,“完美”的一天是什么样的? 池砚之脱口而出:“今天就很完美。” “可今天才刚刚开始。”陆珩说。 “完美的一天只需要一件完美的事情就可以了。”池砚之望着遥远的海平线,嗓音沉静。 思维迟钝之后灵感之神就很少眷顾他了,池砚之发觉自己说不出很浪漫的话。 只是当负面的想法出现时,一只温热的小狗爪轻易推翻了它,对池砚之来说就很完美了。 他偏过头,问:“你呢?” “我啊。” 陆珩在脑海中构建他最希望出现的场景,那当然是有一天医生告诉他,池砚之恢复健康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每一天都会是完美的。 可他不能说。 “完美的一天首先要有你在,我每天早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可以为你做早餐,送你去上班。下班的时候我在门口等你,我们一起散步回来……你要是不愿意走路,我可以开车接你。 “然后我们去超市买菜。做好饭能在餐桌边看到你,晚上还能抱着你睡,这样就很完美了。” 池砚之的心脏浮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痛,忍下来,轻笑着:“这样听起来,完美的好像不是这一天,而是我。” “当然是你!”陆珩道。 “但是这个问题的本意是让你描述理想状态中的一天,而不是跟我在一起的一天。” 又在钻牛角尖。 陆珩看着那双黑眸,里面仍有风雪。 池砚之是真的不懂……还是他的温度不够? “你说的,完美的一天只需要有一件‘完美’ 的事物,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阿砚。”陆珩说,“完美的是你,要有你在,才能完美。” 池砚之很不认可他这个说法,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别开眼睛。 要在什么时候开口才好呢? 告诉这只可怜的小狗,不要幻想永远不会出现的画面。 他会死的,陪不了陆珩一辈子。 他把这个节目当成一场梦境,他饶过苦苦挣扎的自己,想和陆珩拥有一段共同的美好的记忆。 哪怕短暂。 他已经没力气和陆珩计较以前的事情了。 今天真的很完美,晚上他会选择不离婚,一定能看到小狗笑的。 第166章 是好消息哦 池砚之抽取第一组的第二个问题。 「如果你能改变影响自己成长的任何一件事情,你会改变什么?」 池砚之的呼吸顿住,接着就急促起来。 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不想在镜头面前失控。 脑袋垂下去,鼻尖渗出冷汗,唯美的天光下,池砚之单薄的身体像一块易碎的薄玻璃。 每一寸的痛苦都是尖锐的,刺穿灵魂的。 不能。 起码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他不知道是哪个关键词击垮了他,从前他没有这么……脆弱。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啊? 陆珩第一时间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镜头,示意摄像老师先离开。 池砚之尖削的下巴搭在陆珩肩头,茫然的目光看着橘蓝渐变色的天空,复又低下去,发顶抵住陆珩的胸膛。 颤得像一捧被风吹过的泡沫。 眼前漫上黑雾,胃里开始翻涌,池砚之原本张着唇急促地喘息着,此刻却只能闭上嘴巴。 极力克制想吐的冲动。 他小口小口地咽着唾沫,手指紧紧抓着陆珩腰侧的衣料。 耳鸣带来的锐痛刺穿耳膜和大脑,腺体内的信息素也不安分起来。 叫嚣着想要冲破身体,被释放。 然后毁灭。 陆珩单手揽着他,撕下信息素贴纸换到池砚之后颈上。 黑檀木安抚了躁动的柑橘。 隐约听见陆珩跟陆今也说:“阿砚胃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 不用面对后边的问题了,池砚之紧绷的弦一松,意识摔进黑暗里。 再之后…… 好像吐了,又被喜欢的怀抱搂着,睡了一觉。 没睡多久就被唤了名字。 身体醒了,灵魂不在。池砚之看到人影,空荡的眼里却映不出任何。 眼前的人换了几次,微凉的杯壁触上他的嘴唇,有人让他喝水,于是他张开嘴乖乖地咽下几口温水。 有苦涩的东西顺下去,明明有水,却还是割着喉管往下坠。 池砚之胃里一抽,险些又吐出来。 紧接着嘴巴里又被喂进两颗压片糖。 不能、这样。 陆珩会察觉的。 “没事了,乖宝,睡吧。” 靶向药得按时服用,所以不得不叫醒他。 陆珩最大限度地给池砚之信息素。 然后把人放到床上,机械起身,吞下促进信息素分泌的药物。 哪怕是个s级的alpha,现在的他也能被一个健康omega轻松撂倒。 信息素和生命力挂钩的,池砚之信息素衰竭,陆珩就把自己的给他。 如果池砚之生命衰竭。 陆珩就把自己的命给他。 池砚之对信息素的需求量更大了。 所以陆珩时时刻刻都贴着吸收信息素,等贴纸的容量满了就换给池砚之。 医生不是说他的信息素有效吗?那就多来一点。 腺体功能不全……他得什么病不好。 陆珩把自己之前在别的医生那里做检查的报告发给时医生,问:「我可以直接做手术吗?」 时医生秒回:「不能。」 陆珩的问题是腺体受伤导致发育不完全就意外分化造成的,手术必须在信息素充足且健康的程度下进行。 所以必须得有一段时间,一点信息素都不释放。 否则他这样经常透支信息素又刚好有凝血障碍的,万一手术时没有信息素支撑,极大概率下不了手术台。 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问了果真希望破灭。 陆珩指甲掐着酸痛的腺体。 真不争气。 时医生说池砚之的病情反复是正常的,原本存在的亏空被弥补时只会感到舒适。 而现在需求量剧增,极大概率是陆珩的信息素够强悍,已经在这几日内将空隙填平,继而…… 恢复池砚之发情期时使用万能信息素降下的契合度。 陆珩丢开手机握着池砚之苍白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是好消息哦。” 等契合度升上去,回到原本的水平,他的信息素就能起到更好的效果了。 他抚开池砚之凌乱的发丝,干涩的唇瓣里吐出的字是温润的,只有半句话:“等你好了……” 后面的话交给池砚之说。 池砚之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的。 侧颊紧贴着只有薄薄一层皮肤覆盖的手背,另一只手在回复陆天华发来的消息。 池家人跑到陆氏去要说法。 他们到底要什么说法,陆天华把他们敷衍走了,又来骂陆珩闲着没事去掺和别人家事。 多可笑,父母对孩子做再伤天害理的事情,顶头了不过是一句“家事”。 他和池砚之一个困在六岁,一个困在十四,要用一辈子来忘却的痛苦在施暴者眼中只是“闲着没事”。 - 陆珩打开门,数双担忧的眼睛吓了他一跳。 谢廷玉李端陆今也祁星河顾轻舟还有一众工作人员都在门外,见他出来,欲言又止。 “胃不舒服,已经哄睡了,”陆珩故作轻松道,“醒来再喂点饭就没事了。” 李端眉间流露出些许忧虑:“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之前就说有胃病吧,胃是情绪器官,要好好照顾一下。” 陆珩点头:“他那部分先别录了,一定要互动问答的话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吧。” 他刚刚看了亚瑟三十六问剩下的问题,要是他把池砚之可能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都提前收起来,可能也不剩几张卡片了。 陆今也表示理解:“先休息,别的以后再说,有问题的话及时去医院啊……对了,另外两组傍晚来会合。” 有个别安排是需要全员到齐的。 “那个乔宁……他过来了让他先来找我,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 陆珩本想说让乔宁先回去,又觉得不太妥,有的事还是当面问的好,问不出来他再继续查。 手机上弹出几条微博的消息提醒。 陆珩正准备忽略,余光瞥到内容写着“你老婆……” 还没看清就被他顺手一键清空了。 他只能点进微博看那条私信。 「不十四!快来认领你老婆!」 他老婆就在旁边,还需要去哪儿认领啊? 陆珩点开下面的截图。 一个原始头像原始用户名的动态截图。 是个没见过的社交软件,只截到了最新的两条动态。 一条说今天很好,一条说漫画什么时候更新下一话。 发布时间是昨晚。 第167章 乖狗狗,想要什么 陆珩心头一跳,忙问是什么软件。 对方:「又止app。你快去看,绝对是你老婆,猜错了我倒立拉稀。」 他就是之前在池砚之的动态下问“你也是不十四的粉丝吗”的那个网友,当天刷到池砚之那条直播截图的动态还没有察觉到什么。 今天刷到他昨晚的动态一时好奇才翻了翻之前的动态,发现前面的那条录音怎么听都像陆珩啊。 虽然内容对不上号,但是……或许是直觉。 得到回复后陆珩立刻下载了软件。 又止。 真的是特别小众的社交软件,广场上发动态的总共也没有几个人。 或许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池砚之才能说出一些他平时不敢说的话。 “又止”就是“欲言又止”啊。 想说又没能说出口的话。 池砚之的动态不多,总共就八条,看得人心里疼疼的。 「和喜欢的小狗谈上恋爱了。」 「小狗很心急呢,真可爱。」 「真的很黏人,一会儿不见就能99+」 「小狗,快点好起来吧。」 看时间,上了节目之后池砚之就不发这样的话了。 时医生说池砚之之前有过一次自.杀式的药物滥用,是在发情期。 那时候他因为不慎跌下台阶脑震荡了,人在医院躺着。 不该的。 他就不该为了拖延时间而走楼梯。 不走楼梯就不会磕到脑袋,不磕到脑袋就不用住院。 他的乖宝那天回医院看他了,但是看到了池韶安。 离开之后又进入发情期。 陆珩胸腔剧烈起伏,浓重的心疼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当时还要信息素。 池砚之生病了,不能释放信息素,会加速癌细胞扩散的。 可他要,池砚之就给了。 再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内容,手机从颤抖的手间滑落,陆珩无力地松开手,猝然跪倒在地。 他把脸埋在池砚之的掌心,咬牙抑制着泪意。 答应阿砚不会再哭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陆珩哽咽道,“……你好起来,惩罚我,好不好……” 不要惩罚你自己。 阿砚,阿砚,阿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以后绝不再让你失望了,一次也不会。”陆珩握紧他的手,又怕自己太吵,只能克制地把声音放轻,更轻。 轻到他的歉意他的承诺只说给自己听。 他怕吵到他的宝贝。 这些没有用处的话。 他把池砚之害成这样。 如果他没作死,他的阿砚是不是就不会生病。 如果他没住院,阿砚发情期他是不是就能陪在身边。 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缺席。 他配不上他的池砚之。 但是……在池砚之好起来,亲口说不要他的那天到来之前,他赖也要赖在池砚之身边。 - 池砚之醒来之后感觉更不对了。 有了标记,又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还不错。 身体是轻松的,没什么不适感。 看起来阳光不错,估摸着是下午三四点钟。 纱帘拉着,只能感到暖烘烘的。 哦,原来热源是身边的小狗。 陆珩在画画,趴在床上,池砚之的身边。 看起来是在平板上赶下一话的内容。 “在画什么?下一话吗?”池砚之随口问。 陆珩身体一僵,保存绘画进度就来抱他:“你在追我的漫画?” 糟糕,说漏嘴了。 池砚之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算了,小狗又不会为这件事吃掉他:“嗯。” “什么时候发现的?” “……结婚后不久,有次你手机没退出漫画作者账号就丢在沙发上,被我看到了。” 陆珩没说话。 池砚之以为他生气了,抬眸去看。 撞入深情浓到能把人溺毙的黑眸里,那双眼睛盯着他的唇,似乎带着某些渴望。 十分能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以陆珩近几天的状态,他应该会直接吻过来,而不是露出这种胆怯的眼神。 “怎么了?”池砚之捏他的脸,“我上午……呃,就是有点胃疼,是不是吓到你了?” 陆珩摇头。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陆珩不说话。 池砚之推他的肩,陆珩就松开他,躺了下去。 ……往常都有些阻力的,今天怎么这么乖。 池砚之双手撑在陆珩两侧,俯身凑近:“是想亲我?” 突然被压在身下,陆珩难以自控地心跳加速。 池砚之唇角轻勾,带着几分故意撩拨:“怎么不说话了?乖狗狗,想要什么,说出来才能得到哦。” 陆珩的呼吸开始发颤。 咕嘟咽了口唾沫。 从脸到脖子都在发烫,眼神却怎么都挪不开。 全部的心神都被池砚之锁定了一样。 池砚之的手抚摸过他的脸颊、下颌,再到喉结。 停住。 指节不轻不重地刮过,又抬眼望着他。 清冷的眼眸里隐约带着几分邀请:“要亲吗?” 陆珩的喉结艰难滚动:“要。” 抬手温柔扣住池砚之的后脑,把唇贴上去。 轻而珍惜。 池砚之总感觉他有些低落,吻得不实。 只好更主动了一些。 他紧贴着陆珩的胸膛,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心脏的震动。 跳这么快,明明很喜欢。 “傻狗,”池砚之看着对方大睁的眼睛,无奈地贴着他的唇瓣半命令道,“闭眼。” 陆珩顺从地闭上眼睛。 “呃……”半掩的门被推开,顾轻舟被里面的场景惊住,愣了两秒连连道歉,慌不择路地往后退。 天杀的,他刚才真的敲过门了。 而且这两人……不是,这两人怎么不关门啊! 等等。 他兄弟是……下面那个? 顾轻舟觉得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什么aa恋,ab恋,bo恋的,他都能接受。 oa也不是说接受不了。 就是。 真的看到这个画面还挺有冲击力的。 他退出房间,门还没给人关好,就又有另一只手把门推开。 顾轻舟只来得及憋出一个字:“别——” 祁星河进门前还疑惑地看了顾轻舟一眼:“顾总你……” 下一秒。 “我不是故意的,打扰了打扰了。” 陆珩之前是怕他们有事敲门会吵醒池砚之才没关门的。 结果池砚之醒了之后他就把这件事完全忘掉了…… 被这么一打断,亲下去是不可能的了。池砚之翻身躺回床上假装咸鱼。 陆珩抓过被角盖住可疑的位置,故作镇定:“怎么了?” 第168章 害怕我? 祁星河拿着手机晃了晃。 意思是刚才发了消息,他一直没回。 陆珩打开手机看了看。 夏浔他们已经在会合的路上了。 发消息时陆珩没看见,按时间再过个十来分钟就该到了。 陆珩的神色没有多少变化。 厨房里有中午熬的粥,见池砚之睡得沉就没喊他,现在还温着。 池砚之拒绝了陆珩要喂他的行为,其实是一种试探。 他隐约记得有人给他喂药喂糖,要是陆珩坚持喂饭,八成就是知道了他的病。 池砚之寄希望于小概率事件。 他希望这件事能由他开口说出来,他得想到好一点的措辞,让这件事听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他不想吓到他的小狗。 是啊,他的。 哪怕记忆说他不够了解陆珩,思想告诉他他不爱陆珩,心跳说跳动快不意味着心动。 哪怕这样…… 陆珩也是他最重要的人。 池砚之不忍他伤心。本来就有点哭包属性,真的听说他生病不得哭晕过去啊。 但是完蛋。 一想到陆珩一个一米九的大alpha用那张帅脸哭哭,他就忍不住……没人告诉过陆珩,他哭起来真的很招人疼吗? 跟被雨淋湿的小狗似的。 还是那种外面晴空万里,只有它身上笼着走到哪跟到哪的阴云,所以被淋得湿漉漉,比别的小狗更可怜的小狗。 陆珩看起来又跟平常一样了,把碗和勺放在桌上:“我先下去,你别着急,慢慢吃。” 临走时还不忘状似无意地来一句:“祁哥那里有胃药,胃里还不舒服的话我帮你再要两片。” 小狗演技已经比前一天好了。 清醒状态的池砚之也没看出端倪。 在陆珩的授意下,乔宁是跟着工作人员的车来的,先一步到了别墅。 一路的心慌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见到开门的陆珩后变成了现实。 陆珩侧过身让他进屋:“害怕我?” 乔宁的脸色瞬间惨白,冷汗从鬓间滑落,摇了摇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转身就想跑。 被陆珩拎住后衣领拖回来,一把甩进了洗手间里。 “不害怕你躲什么?”陆珩将门反锁,“来上这个节目之前就该想到我会有话想跟你聊聊吧?” 乔宁双腿发软,他有想过被陆珩盯上会很可怕,可从未经历过,加上池韶安看起来安然无恙,他又心存侥幸。 直到昨晚他才明白,池韶安脑子不正常,他内里是黑透的,和外表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完全不同。 此前他以为池韶安和自己一样,仅是嫉妒池砚之,想看到他过得不好而已。 他以为自己和池韶安是一类人。 事实上他心理素质远远不及池韶安。 池韶安早在小的时候就心理扭曲了。 乔宁强迫自己思绪回笼,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可手指不自觉捻着衣角的小动作暴露了他的慌乱。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珩看了眼时间,没表情的时候五官都显得沉郁:“乔设计师,等会儿还得录节目,我不希望你做无谓的抵抗来拖延时间呢。” 沉默的两秒像是给乔宁最后的考虑时间。 陆珩的耐心只有两秒,以至于乔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把脸按进了洗手池里。 没有注水。 陆珩下手不轻。 鼻骨重重磕上冰冷坚固的陶瓷表面,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伴随着半声惨叫。 后半声被陆珩扼回喉内。 如果不是信息素不能用,陆珩是不想动手的。 他松开噤了声的乔宁,颇为绅士地后退一步:“可以谈谈了吗?” 失去了禁锢,乔宁直接瘫软在地上。 “我真的好奇,你就这么点胆子,怎么敢来这个节目的?” 那件事之后乔宁一直关注着网上的舆论动向,本来已经安心了,谁知道池砚之会上节目。 随着时间推移,网上喜欢池砚之的观众越来越多。就连melody-c工作室都涨了不少粉丝。 原本一窝蜂指责池砚之抄袭的评论也出现了新的声音。 「现在网络上已经搜索不到来龙去脉,如果坚持池砚之是抄袭的话,请拿出证据来。」 「你们是觉得行业内会允许一个抄袭的品牌继续营业吗?」 当有人说池砚之没有站出来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下面也有人反驳。 「谁主张谁举证,拿不出证据就是诬陷。」 「如果他真的抄袭了,为什么网上的报道全不见了?」 「我愿意相信池砚之。」 …… 从前不是这样的。 池韶安活跃在网上,池砚之相对更素人一些,不怎么爱上网,他更专注于设计工作。 所以池韶安有的是机会引导舆论。 卖惨,装可怜,一遍遍哭着控诉。 后来这件事没有了热度,乔宁也经常搜索池砚之的名字,发现没有人在支持他才稍稍放心。 池韶安花钱把曾经支持过池砚之的那些号都封掉了。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一百个关注设计圈的路人里能有一个为池砚之说话的都算多了。 何况这个圈子并没有太大众,操作起来没啥难度。 而现在因为节目的热度,根本封不过来。 乔宁坐不住了,池韶安又不回他的消息。要不是他认识姜如星,他最早也得等池韶安下了节目才能在公司见到了。 他等不下去。 陆珩早说了会调查以前的事情。 见他不说话,陆珩眉间染上淡淡的烦躁,垂眸蔑视地看着他:“被我查出来是早晚的事情,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死得痛快点,你说呢?” 乔宁避开他阴冷的目光扭着身子往后躲,直到后背抵住洗手池下面的储物柜。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唔!” 陆珩的脚重重碾在他撑着地的手背上,随手捞过一个细口的装饰花瓶怼到他的嘴里:“安静点。” 接着提着乔宁的领口把人拎起来,牙缝里挤出烦躁的语句:“考虑清楚,是现在说,还是被我揍一顿之后再说。” 乔宁吓得泪流满面,不断摇着头。 “池韶安威胁你了?” 乔宁点头如捣蒜。 第169章 小狗不会背叛他的爱人 “真奇怪,”陆珩说,“你竟然怕他不怕我。” 他的手还在给花瓶底部施力,乔宁瘫软的身体不断下坠,后脑勺已经抵住洗手池的边缘,根本退无可退,只能用一双惊惧的眼睛看着陆珩。 鼻血糊了一脸。 那白发恶魔似乎厌倦了这种游戏,嗓音又沉又冷,大夏天像把人浸在冰水里。 “我问,你来回答,可以就点头。” 乔宁赶紧点头。 陆珩把花瓶拿开,顺手在水龙头下冲了两遍,放回原处:“阿砚从bnn离职、抄袭、火灾,哪一件是你参与的?” “我……我……” 乔宁嘴唇抖动着,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 前一晚被池韶安扣住喉咙的窒息感还萦绕着,omega身上药香和奶香混合,味道冲得人想吐,眼眸如毒蛇般看着他。 乔宁发现自己竟然挣不开“病秧子”的桎梏,只能任由那令人不适的威胁在他耳边完整讲完:“如果陆珩问你……你知道怎么回答的。” 可现在…… 他才发现,池韶安和陆珩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而池韶安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手……他早该知道这种人没有人性的。 不。 他不能说。 他不想被发到网上成为众矢之的。 这样一想,乔宁绝境中回忆起池韶安教他的那个方法。 那和毁了自己没什么区别的办法。 ……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珩是alpha。 浓重的omega求.偶信息素在洗手间里弥漫开,像是密闭空间里投入了一颗信息素炸弹。 任何omega高浓度的信息素都会给alpha造成影响,这是基因里就注定的。 而释放这种浓度的信息素无异于当场发.情。 陆珩顿时倒退一步,有些反胃。 儿时看到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在眼前重演。 宽大的客厅里,信息素纠缠连人都不避。 “你是畜牲吗?随时随地发.情。” 陆珩甩甩头,低骂一句,扯过浴室的花洒打开冷水,冲着乔宁兜头浇过去。 本就酸痛不已的腺体被omega的信息素刺激得如同刀绞。 乔宁赌对了。 他赌陆珩不会没有反应,不会再继续逼问。 陆珩的反应并不是被他吸引,而是恶心。 陆珩本就厌恶omega的信息素,更何况是这种引诱性质的。 乔宁原意是靠卑鄙的勾引达到目的。一旦陆珩对他做了什么,就等于落下了把柄。 他不信事情发生之后陆珩还能为池砚之讨什么见鬼的公道。 可他低估了s级alpha的自制力,更低估了陆珩。 陆珩根本不可能对池砚之以外的人有反应。 洗手间里一片狼藉,乔宁刚释放信息素就被冷水浇了一身,不出两分钟陆珩从洗手间冲出来。 其他人都聚集在别墅另一边的露台,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顾轻舟正准备回楼上拿点东西就正好撞见陆珩。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他伸手去扶陆珩,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沾染的信息素,“哎吆我去。” 陆珩一把推开他的手,双目红得像要滴血。 抬脚往楼梯上窜了两步,又猛地回过头。 顾轻舟:“你……” “阿砚吃完饭了?” “吃了半碗,现在在和李老师聊天,你……没事吧?” 陆珩没再回应,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楼梯对面的一楼洗手间里,哗啦啦的水声覆盖住一切。 顾轻舟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他也是alpha,不敢贸然进去,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最终是祁星河带着抑制剂进去的。 打开门的那一瞬,祁星河都被这味道冲得倒退一步。 乔宁不停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就像被蹂躏了一样。 祁星河利落地把抑制剂注射到乔宁的身体里,眸中掩不住的厌恶:“你竟然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等信息素被压制,乔宁就被以“意外发.情”为由先送回去了。 在这种地方强制发.情,他这不是自保,是想毁了陆珩。 祁星河收走陆珩遗落在卫生间的小型录像机。 录像中,陆珩跟乔宁唯一的肢体接触就是把他往洗手池里按的那段了。 这视频恐怕陆珩是不想再看了。祁星河代为保存下来。 池砚之情绪受不得影响,这事也不好直接告诉他。 只能留存证据,万一以后被发现,也能证明陆珩的清白。 ……陆珩不觉得清白。 卧室的洗手间里传来一阵阵的呕吐声。 陆珩脸色煞白,只有一双眼眶红得突兀。 胃里痉挛抽搐,陆珩撑着墙的手背青筋暴起,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依旧一阵阵地干呕着。 白毛小狗被水打湿,温度调到最高。 热水器是有防烫伤功能的,最高出水温度是60c。 脏了。 脏的。 好脏。 他错了。 他是不是就不该心急。 他应该等着调查的结果出来,而不是去质问乔宁。 ……可他见到乔宁,想到这个人或许,不,一定做过伤害阿砚的事情,他就无法控制。 乔宁要是什么都没做过,阿砚看到他不可能会是那种反应。 但他也是真没想到对方会使出这么恶心的招数。 他错了。 好恶心。 整个人被笼罩在氤氲的雾气中,沾染到的信息素早就被冲刷散尽。 陆珩却觉得洗不干净。 他没有背叛阿砚。 没有。 就是感觉自己脏了。 陆珩从浴室出来换好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几处被搓洗到几乎破皮。 池砚之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卧室,靠在桌边翻看自己带来的一本设计类书籍,听到声音抬眼望去:“洗好了?” 他笑得那样干净,右颊梨涡若隐若现。 陆珩的脑子一片空白。 明明是宽敞亮堂的室内,明明刚洗过澡,却觉得自己一身污泥,站在黑暗中,脏到配不上他的阿砚。 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池砚之放下书走过来。 陆珩不由自主地往后躲。 池砚之的脚步顿住,被陆珩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刺痛。 小狗……在躲他? 然而仅仅几秒,很快他就被黑檀木的怀抱拥住,小狗亲昵地贴贴主人。 脑袋拱在池砚之颈边蹭蹭。 池砚之愣了下,抬手回抱住他,偏过头在他侧颊落下一个吻。 第170章 篝火与答案 看到陆珩的尾巴再次欢快地摇起来,池砚之才放下心。 黑檀木一如既往沉稳温柔地裹住他,池砚之垂下眸,顺着侧颊吻到侧颈,再到喉结。 就是感觉这只狗狗香香的,想亲两口。 想亲,所以就亲了。 池砚之发觉自己很喜欢陆珩的喉结。 面对池砚之的主动,陆珩有点儿不知所措,微微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溢出一声沙哑的喘息。 双手忍不住箍紧了池砚之的腰。 似乎诉说着隐秘的渴望。 池砚之的心软成一片。 他的小狗看着挺会的,其实比谁都纯情。只是亲亲他,皮肤就烫得惊人。 这么乖可怎么办啊。 陆珩抱得太紧,紧到身体的某一处又开始发疼。 感觉不出具体是哪里。 池砚之本想忽略掉,可陆珩先一步注意到他苍白的面色,从暧昧的气氛中抽离,扶住池砚之的肩膀轻轻推开他。 欲念未褪的双眸里墨色翻涌,认真而焦急地看着他:“哪里不舒服?” 池砚之分不清楚,随口道:“胃吧。” 紧接着身体腾空带起轻微的眩晕,陆珩把他抱到床上,从身后拥过来,撩开他的衣服下摆,手伸进去,轻车熟路地暖上胃脘。 轻轻揉着,还不忘出声安抚:“没事的,很快就不难受了。” 池砚之隔着衣服按住他那只手,抬起下颌向后仰去,正对上陆珩关切的目光。 每次看向这双眼睛,里面都有着不曾退却的爱意。 看到的,远比听到的要厚重。 勾起池砚之压在心底的某种情绪。 如果人总归要寻一个死处,他希望溺死在陆珩的眼睛里。 身体的不适不知何时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陆珩那双仿佛永远为他燃起星火的眸。 天色渐渐暗下来,晚饭后所有人齐聚在海滩燃起的篝火边。 吃饭时池韶安就一直在看池砚之,仿佛有话要说,直到现在他才找到在众人面前开口的机会。 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脸色几乎和衣服同色,端着一副脆弱易碎的模样靠近了池砚之。 摄像机盯着,陆珩默不作声地搂住池砚之的腰,墨眸警告地盯着池韶安。 “对不起,砚之,”池韶安开着直播,声音微颤,带着几分哭腔,“我真的不知道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原来我一直都错怪你了,是我不好……我现在当着网友们的面,真诚地跟你道歉……” 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流淌。 弹幕却没再被他的眼泪蛊惑。 「虽然被拐走的你也很惨,但就事论事,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比池砚之更可怜……你是要博取同情,引导网友继续针对池砚之吗?」 「你哭得好像被冤枉了将近二十年的人是你一样。」 「请解释一下你之前直播中说身体状态不允许你继续参加节目,却依旧待到了现在这件事。」 「你妈妈不是最疼你宠你吗?为什么不让她跟池砚之道歉呢?」 …… 池砚之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 只是把他晾在那里。 陆珩紧握着池砚之的手:“我代表我的爱人拒绝接受你的道歉,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影响录制。” 戏已经演过了,池韶安也没指望池砚之会接受。他故作沮丧地关掉直播,坐到篝火的另一边。 导演一阵头大,示意陆今也赶紧cue流程。 柳昭和姜如星分坐两边。 姜如星熬夜追了节目,下面关于他的评论自然都看到了,但也无法反驳。 早上起床眼睛哭肿,嗓子也说不出话,连早上的亚瑟三十六问都没有参与。 夕阳早已坠落,天边还有最后一缕没有消散的霞。 久违的主直播间被打开,人数很快破万。 两期录播的名场面和瓜太多了,哪怕没有提前预告过,网友们也是闻着味儿就来了。 「老婆!我来看你了老婆!」 「不十四!你手放哪儿呢。」 「天啊,一想到柳昭和姜如星将会因为付不起违约金而不得不再朝夕相处半个月,我替人尴尬的毛病就要犯了。」 「呜呜呜小狗的漂亮主人真的受了好多委屈,他情绪好稳定啊,换我今晚被池韶安一道歉,肯定是要崩溃的。」 「终于蹲到直播了,呜呜呜池砚之我跟你道歉,你是好宝。」 「星星你太让我失望了。」 「谢老板和端哥已经和好了吗?节目开播以来第一次见他俩坐这么近。」 …… “还记得节目正式开播的前一晚,嘉宾们第一次来到主录制地点的别墅,那次我们采访了一些问题。” 陆今也的声音清晰地传到直播间里:“当时每个问题的答案都只给镜头和观众看了……在今晚的直播中,我们将回顾那些问题,这一次,嘉宾们的答案会有所不同吗?” 海风带来咸湿的凉意,最后的霞光随着阵阵涌动的浪声消弭。 篝火的火焰在夜色中跳跃,映照着围坐周边的十个人的脸庞。 遥远的另一边有灯火映在漆黑海面,星星点点,像极了另外一片星空。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每个人的答案都要说出来,让对方知道。同时,我们将公布嘉宾们第一次的答案。” 女alpha的声线清亮中带着令人舒适的力量感,惦记着“队友”第一次的回答,现场很快安静下来。 “现在我们要开始咯,”陆今也笑道,“第一个问题,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感觉对方对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遵从之前的顺序,仍然从谢廷玉开始回答。 陆珩拿着一只橘子靠近火边烤了烤,慢悠悠地剥开,递给池砚之。 谢廷玉很诚实:“我不太确定,端哥好像隐约有原谅我的趋势。” 李端毫不客气地转过头,憋笑到肩膀颤抖。 “对,”顾轻舟表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还差临门一脚。” 李端:“他现在对我估计……” 没忍住笑了一下,继续道:“是爱而不得吧。” 谢廷玉眼睛一亮。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起码这一刻,李端认可了他的爱意。 第171章 因为上限只有十分 柳昭:“他对我……愧疚?遗憾?我不清楚。” 也不在乎。 事情说开了,柳昭也不想再忍让克制,现在完全是一种“爱咋咋地”“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凭心而论,他在婚姻中绝对是个合格的丈夫。即便自始至终没有爱上——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有基础感情——他还是尽到了所有身为伴侣该尽的义务。 就连对对方了解程度的测试卷,他也能拿到和有八年感情的那一组同样的分数。 了解爱人的喜欢、习惯,即便没有给爱情,也给了除此之外的全部。 柳昭觉得他不亏欠姜如星什么,所有的耐心和对姜如星好的习惯也都在上一期节目录制的时候耗尽。 到姜如星回答,他嘴里还含着护理嗓子的含片,低着眼不敢看柳昭,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差不多:“他应该挺讨厌我的吧。” 柳昭平静且攻击力极强:“确实。” 现场只有池砚之没看最新一期的节目,有些意外地看了柳昭一眼。 到了陆珩:“他爱我,即便或许需要再给我一点考验,慢慢地原谅我、接受我,我也能感觉到,他心里是爱我的。” 池砚之抿了抿唇。 他已经不知道了。 爱或不爱的问题在他脑子里永远都是记不清的。 他找不到自己爱陆珩的证明,却察觉到自己对他的依赖。这种依赖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总之他是如此卑鄙。 他远没有陆珩纯粹。 众人的目光落在池砚之身上,等待着他的答案。 池砚之淡粉的唇轻启,温声道:“他……爱比愧疚和补偿多一点。” 陆珩很开心地笑。 阿砚知道他在爱他,阿砚果然是最好的乖宝。 「哇,都明显放开了很多,我记得一开始大家的回答都很简短。」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第一期的答案要写在题板上,写字比说话麻烦,所以才都很简单的概括了一下。」 「小狗和主人超般配啊!两个人都是很温柔的人!」 「我敢打赌等会谢老板看到端哥一开始的答案肯定会狠狠破防。」 「你猜少爷破防不破防。」 夏浔发放了第一期这个问题对方的答案。 谢廷玉看着“陌生人”三个字,喉咙一哽。 对比今晚的答案李端明显消气不少。 ……他的李端似乎还像以前一样,很容易对他心软。 谢廷玉心态和一开始相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如今更希望李端对他心狠一些。 他不想李端轻易原谅他,做错事受罚是应该的,他罪有应得。 柳昭随手把卡片放到一边,无论姜如星曾经写过什么样的答案,他都不关心了。 姜如星背叛婚姻的时候就没有给他留原谅的余地。 陆珩和池砚之看着一模一样写着“讨厌”的卡片,对视了一眼。 从对方脸上看出“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啊,不是你讨厌我吗”的茫然。 “现在是第二个问题,”夏浔说,“之前这个问题也是我来问的哈……现在让你给对方综合打分,满分是十分的话,你会打几分?” 谢廷玉:“十分。” 李端:“九分。” 姜如星:“九分。” 柳昭:“……虽然很伤人,但是零分。” 陆珩:“十分,因为上限只有十分。” 给爱人打了同样分数的谢廷玉默默翻了个白眼。 就你长嘴了,话多。 池砚之:“……十分。” 「是我看走眼了,你们两个明明从一开始就很相爱。」 「救命,我要哭了,两个人从始至终都觉得对方很好啊。」 「第一期我竟然没get到,这是什么神仙爱情……都到了分别的时刻,仍然觉得对方是值得满分的人……这对从一开始就很好磕。」 「所以谢老板给端哥的评分从9.9到10,那0.1分是加到哪里了?」 夏浔再次下发第一期的答案:“现在请前四位嘉宾解释一下评分的标准和分值改变的原因。” 目光转向陆珩这一对:“你们两个就不用秀恩爱了。” 谢廷玉:“端哥始终值得满分,一开始没写满分,是因为我觉得我和他的关系差一点。现在知道了,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都是我的问题。” 李端:“除去感情,谢总其他方面都很好,所以一开始的打分是综合打分去掉感情分。今晚的加分,也是感情上加一分。” 旁边的谢廷玉被他夸得脸红心跳:“我会努力。” 姜如星没说出什么。 明眼人都知道他的加分是因为柳昭本身就是很好的人,而他辜负了他。 柳昭平淡地面对镜头:“不好意思,我不想评价我的前伴侣,这次的分数可以不看做给他的综合打分,是我个人的感情分。” 一开始没给更低的分数只是刚上节目在给姜如星留面子。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了。 姜如星在节目里的表现也娇纵蛮横得让人失望。 夏浔接着发了当时的后一个问题“猜测上一个问题中对方给你打了多少分”的答案。 姜如星那次还猜测柳昭会给他八分,其实三分都是人情分了。 只有陆珩看着池砚之写的“-10”陷入沉默。 他是回想起自己的混蛋行径,觉得池砚之会给他0分……可池砚之怎么会认为他会给-10啊? 陆珩心疼得不行,不顾镜头把脑袋拱在池砚之颈窝,一个劲儿道歉:“乖宝,我错了,我是混蛋。” “我不讨厌你的……从始至终都只是……” 讨厌被安排的婚姻,讨厌感情,讨厌世界,讨厌最终接受了这一切的自己。 不讨厌你。 不讨厌纯白的你。 是真的做了错事,他贱,他不是人。 他所有事情的处理方式都不对。 也曾经真的误以为讨厌池砚之过,后来他才想明白。 厌恶是一种心理投射,他以为他厌恶的一切,其实都是在讨厌自己。 讨厌肮脏、下贱、行尸走肉、浑浑噩噩、没有死在十四岁还恬不知耻地活下来的自己。 现在也讨厌,也觉得自己脏。 可他开始庆幸自己活到了二十多岁,让阿砚吃到了橘子糖,给过阿砚一点希望。 第172章 阿砚说不离婚 现在他重新来过,要活很久很久,和池砚之白头到老,把这个世界欠他的温柔千万倍奉上。 “现在是最后一个问题,”夏浔这一次没有把手卡交给池韶安,“到今天为止,已经离婚的嘉宾组,你们是否想要复合?准备离婚组,你们依旧想要离婚吗?” 为了留点悬念,节目组让答案明显的柳昭组先回答。 柳昭干脆利落:“不复合。” 姜如星明显犹豫,支吾了半天:“我……” 最不自取其辱的答案显然仍然是不复合,可挣扎之下,姜如星深深低下头:“我想复合。” 人一生会遇见无数人,但真正能对自己上心的并没有多少。 柳昭绝对是合格的伴侣。 姜如星认清了这个事实,他不知道自己对柳昭是什么感情,只是觉得很不甘心。 不甘心失去这么好的人,于是他鼓起勇气看向柳昭:“我……我愿意退还所有离婚时你给我的钱,你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 弹幕一下子就炸了。 「柳昭!不要糊涂啊,原则性错误不能原谅啊!」 「不儿,姜主播你就放老实人一条生路吧。」 「我有一个炸裂的瓜,不知道该不该爆……总之不要答应他啊柳昭。」 「前面的你别跑,你跑也行,瓜留下!」 「完了完了完了,这张脸一委屈是挺萌的,柳昭不会又上头吧……」 …… 柳昭没想到局势还能这么反转,震惊地看着姜如星,就在姜如星觉得或许有戏的时候吐出一句:“你还不了的。” 姜如星的脸色更白了。 柳昭淡道:“你不是已经花了吗?” 他买了很多奢侈品,还发在微博炫耀。 照他这个花钱速度,恐怕没有上节目的话,钱都不一定能花到现在。 他的积蓄不多,一百五十多万连房带车都给姜如星了。 而离婚后的一个月内,旅游住最贵的酒店,买奢侈品,出入高端会所,烧钱的事情做了不少。 粗略估计姜如星这会儿花掉的钱也得有个六七十万了,都够解决柳昭工作室的问题两次了。 这个节目的通告费是一季一百万。 所以柳昭说这话并不是责怪姜如星。他只是表明,公证盖章说了给姜如星的他不会要回来,复婚也绝对不可能。 姜如星就又低下头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节目还有将近半个月时间……不是没有希望。 于此同时,方才发弹幕的那个网友在主页发了个瓜。 是一段群聊的记录。 原来姜如星同时保持联系的好几个“榜一大哥”都以为自己是姜如星“唯一的婚外情对象”,昨天的节目更新之后他们才知道不止一个。 并专门拉了个群对峙了。 「果然很炸裂。」 「我觉得更炸裂的是,这些人明知道姜如星有爱人,居然还要和他不清不楚。」 「妈耶,要不是这是个离综,要不是他们已经离婚了,光靠这个瓜,节目就得被停掉吧。」 「还记得测谎仪那集,姜如星说对别人不是“对爱人的喜欢”,细思极恐。不是对爱人的喜欢,也可能是对情人的喜欢,或者……」 「对哦,我还记得当时柳昭就笑得很古怪。居然忍住没有马上拆穿诶。」 …… 第二组回答的是李端这一组。 李端:“暂时没有复合的打算。” 还算在观众的意料之中。 哪成想第一期唯一一个想要复合的谢廷玉的答案有了改变:“我也是,暂时不打算复合了。” 弹幕已经顾不上吃上一个瓜,齐刷刷飘过几十条的问号。 「谢老板你疯了吗?」 「直接无妻徒刑!」 「咋了咋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谢廷玉缓缓解释道:“不做复合的打算只是把决定权交给端哥,不是要放弃。等到端哥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重新在一起的时候,我自然是愿意的。” 弹幕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说话大喘气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端哥说的对,感情不是只有婚姻一种表现方式,我会一直在。我承诺过去的伤害不会重演,但我仍旧希望端哥可以慎重再慎重,考察期再长一些。” 李端心里感到熨帖。 他温声问:“如果考察期是一辈子呢?” 谢廷玉笑:“那就一辈子。” 到了陆珩这一组,陆珩的答案自然是“不离婚”。 他攥着池砚之的手掌心微微湿润,似在紧张。 空气静谧,只有篝火燃烧的呼呼声和海水涌动的声音。 他大概率是会选择离婚的。陆珩想。 但是没关系,离婚也不意味着感情的终点。 即便这样开导自己,也难免感到失落。 他们是坐在小折叠椅上,比较矮。 池砚之余光瞥到一条白色毛茸茸的狗尾巴从折叠椅帆布靠背下面的缝隙里穿出去,无精打采地铺平在海滩上。 不摇了。 陆珩开心与否真的很容易分辨,哪怕他现在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半点低落,池砚之还是能轻易发觉。 他尾巴耳朵都耷拉着。 怎么能这么可爱。 半晌,池砚之抬起手。 就在众人认为他可能要拍陆珩脑袋的时候,他的手抬高,滞在半空。 颀长的手指像在抚摸什么似的摸了摸空气。 这一幕看起来有点怪异,不过只持续了两三秒陆珩就把白毛脑袋实打实地拱过去,蹭蹭。 ……啊,原来他是在等陆珩主动被他摸头吗? 「好钓啊,抬起手了却不触碰,等着陆珩自己凑上来。」 「你们两个的小默契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啊。」 池砚之顺势揉揉陆珩的头发。 看见地上的尾巴摆了一下,没有卷起沙尘。 跟自己承诺过的,他想。 那晚陆珩“如约”来抱他了。 池砚之的声音响起,像是夏夜里飘过几片雪。 他说:“不离婚。” 身边“扑通”一声。 陆珩连人带折叠椅一起仰面摔倒在地。 池砚之怕他把尾巴撅断了,赶紧去扶他。 伸出的手马上被alpha潮热的掌心抓住,alpha的眼睛里是揉碎的星星,嗓音带着几分哽咽,唇角扬着:“对,我们不离婚。” 第173章 小狗抱抱 又和直播间的观众短暂互动了一下,主直播间就关闭了。 一群人围坐篝火边,有海风阵阵吹来,并不太热。 闲聊了几句,又来两轮聚会游戏,夜逐渐深了。 天边挂着一轮月,月也不如陆珩的阿砚皎洁。 “今晚朋友嘉宾就要回去了,在分别之前,还有什么话想叮嘱嘉宾们吗?” 祁星河认真看着陆珩和池砚之:“你们两个好好在一起,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该叮嘱的他私下里说过太多次,陆珩比他一开始以为的要靠谱很多,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希望池砚之的病……最终不是一场死局。 轮到顾轻舟了,他先看着陆珩:“你……算了有夏浔在,应该用不着我操心。” 陆珩无语:“说得跟我是个小孩似的。” 池砚之捏捏他的掌心,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你不是小孩……是小狗。” “是你的小狗。” 他真的很开心,雀跃的情绪从眼中流淌出来,包裹着池砚之的心脏。 于是他一点一点感受到那种甜。 陆珩这样开心的样子,他想看久一点。 池砚之更紧地握住陆珩的手,某种强烈的冲动自心底疯狂蔓延生长,带着棘刺,将他脆弱的心脏扎得伤痕累累。 不要痛啊。 池砚之掩住所有的不适,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与陆珩紧扣的双手上。 和被扎到血液稀里哗啦胡乱流,不断灌进冷风的心脏相比,他的手很暖,被陆珩笼着。 不要痛。 再忍一忍。 在他把陆珩拉进黑暗沼泽一同沉沦之前,先让他多看看陆珩没有心事的笑吧。 他怕他把病情告诉陆珩之后就只能看到陆珩哭红的双眼了。 身体在变差,池砚之感觉得到。 可是除了吃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愿、但愿以后能有新的治疗方案。 他不想瞒着陆珩了。 再过些日子……不用很久,就这几天。 他学习一下如何哄一只伤心哭泣的小狗,然后就不再隐瞒。 池砚之看着漆黑的大海,心里又松掉一点。 疲倦渐渐涌上来,池砚之方才跟祁星河假借去洗手间的名义把药吃了。 陆珩见状,丢开折叠椅,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伸手:“小狗抱抱。” 池砚之有点不好意思。 其他人都装作不经意地别开脸。 他看着陆珩固执的手,实在难敌心动,便握住。 轻微眩晕之后被拉进陆珩的怀里抱着,坐在陆珩的腿上。 陆珩让他歪过头枕着自己的肩膀:“睡吧,等回去了我叫你。” 行李是祁星河帮忙收好的,药都被换到了装糖的盒子里。 节目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设备准备下工,陆今也加入他们之中。 池韶安借口不舒服先回车上了。 其他人没什么可避讳的。 池砚之实在困得厉害,便闭上眼睛。后颈被换上沾有陆珩信息素的贴纸。 顾轻舟转眸看向还差临门一脚的谢廷玉李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抖露出来。 “我记得谢总你之前是不是约会过一个omega?” 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廷玉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扭头就跟李端道歉:“端哥,这件事是我的错。” 李端凉凉地看他一眼:“确实。” 谢廷玉的心被他看得都凉了半截儿。 “你倒是说呀,”顾轻舟恨铁不成钢,“你再不说我就说了啊。” 谢廷玉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个方向狡辩。 当时他和那个omega约会,虽然不是很情愿,但那是既定事实啊。 他现在说他不情愿,跟找借口有什么区别? 只会更加败坏李端的印象。 不对。 陆珩和顾轻舟都说过他得长嘴。 谢廷玉垂眸细思片刻,觉得不光是事实,他完整的想法也该让李端知道。 无论他信不信,生气不生气,坦诚自己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 谢廷玉快速做了个心理建设:“端哥,我做错的事情我不否认……那个omega是我母亲安排是联姻对象……” 这话一出口,祁星河和柳昭都狠狠为他捏了一把汗。 好家伙的。 在和李端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和另外一个联姻对象约会,这多少有点炸裂了。 李端依旧淡淡的,等着谢廷玉说下去。 池砚之在陆珩怀里睡熟了,被他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抱着起身:“有点冷了,你们先聊,我抱他去车上睡。” 冷? 只是想单独待着吧。 这借口找的,八月还没过去,晚上想冷都冷不起来。 目送陆珩抱着池砚之离开,谢廷玉继续道:“我那时确实觉得我喜欢他,很想看到他……我真的没和他做过什么,我承认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 李端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之前的节目里谢廷玉就说过没有和那个omega做过什么,他平静道:“因为你没有和我离婚,你知道你是有伴侣的。” 谢廷玉点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你那天问我,‘和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没有别人,就这么一个。” 着急解释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商业战场上运筹帷幄的谢老板。 李端勾起唇角,轻飘飘来了句:“一个还不够啊?你还想要多少个?” “我只要你,”谢廷玉急了,竹筒倒豆子似的,“我和他一起吃过饭,参加生日宴的时候送过礼物,还送他回家几次,别的真没有了。肢体接触一次都没有。” 李端见他着急心情就好:“你还想来点肢体接触?” 谢廷玉快被他玩疯了:“我没有,不是这个意思。我……反正当时我对他没有欲.望,就是很奇怪地想要一种新鲜感……你离开之后我才发觉我很久没有关心过你了,发觉一切都不对劲,我根本离不开你,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离婚之后李端一头扎进剧组,手机成了摆设,根本就联系不上。 “那时候我还生气,气你提出离婚,我觉得我工作很努力,却忽略了你的辛苦,是我不对,我知错了。”谢廷玉声音低下去,“我太自负了,忽略了你的感受。” 第174章 重新相爱的机会 谢廷玉第一次开诚布公地去谈自己当时的想法和感受,他明知道这些不是好的话题。 可是再灵魂的伴侣和他也不是同一个人,许多话不说出口,对方也无从得知。 他和李端正需要如此剖开过往才有机会打开心结。 李端听得认真,他比谢廷玉年长些,更知道沟通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谢廷玉已经谈到这个话题,那些年因为心寒而没再问的疑惑和委屈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他要一件件问清楚。 “……后来我做的醒酒汤,你都装作没看见了。” 谢廷玉检索自己的记忆:“好几次等我发现桌上的醒酒汤已经是第二天了。” “但也有几次,我在你回来时就提醒过你。” 接手公司之后应酬太多,光酒局一天三四场算是少的,等后来好些了,李端已经不再给他做醒酒汤了。 “我……”谢廷玉真诚道歉,“我记不清了,但我想我一定是想喝的,可能只是醉断片,所以忘了。” 都到这个时候,他不会为了辩解而撒谎,说出的都是真心的话。 李端点点头,揭过这个问题:“你还跟我分房睡。” 这个真是天大的冤枉。 谢廷玉:“因为你那几天很忙,我回来的时候你刚睡下,迷迷糊糊嫌我吵,我就去次卧了啊。” 后来两人感情出现问题也就没再搬回去了。 “你冷暴力,不回消息。” 这个无法否认。 毕竟两人的感情确实出现过问题,作为过错方的谢廷玉乖乖道歉认错:“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坦言:“有段时间我觉得alpha和omega在一起才是合理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像是三观都被强行改变了。 “可能是因为你见到了不少alpha跟omega琴瑟和鸣幸福美满的例子吧,”李端说,“alpha和omega在一起才是最合理的,这是正确的,是基因里就注定的。” 听见他也这么说,谢廷玉当场就急了:“我觉得不是,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合理的。” alpha急切的双眸紧盯着beta,生怕对方不认可自己的话。 顾轻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急性子。 除了现在。 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 一边暗叹没有他这两个人该怎么办啊,一边慢吞吞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 众人的目光聚焦而来。 “谢总母亲一心想要谢总和omega在一起,她选择的omega自然是和谢总各方面都般配的……哎我不是说你们不般配,谢总你别用那种要刀人的眼神看着我啊……” “顾总,”谢廷玉的话像是从牙根里硬挤出来的,“再说一句这种话,下个季度跟你们公司的合作就不用谈了。” 顾轻舟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跟这人说话真费劲,还不如跟陆珩那个狗说话。 谢廷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是说,谢总母亲挑选的那个联姻omega跟谢总的信息素契合度想必也挺高的。” 谢廷玉眉头皱得更紧了:“是挺高,百分之九十一。” 柳昭倒抽一口凉气:“李老师,不是我作为alpha就帮自己的群体说话,我真觉得这件事上谢老板还是有可原谅的余地的。” 在腺体生物学、医学、信息素科学等多重领域,都一致认为信息素契合度高于百分之八十算是“高契合度”,高于百分之八十五就已经是很合适的伴侣了。 柳昭和姜如星的信息素契合度是百分之八十一,因此婚后标记和夜生活都算和谐。 大部分爱侣的信息素契合度都是在75%-88%的。 随着生物进化、基因改变,现在世界上极少有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因此高于百分之九十的契合度……已经算是超高范畴。 当契合度达到这个水平时,alpha和omega之间会产生难以抗拒的吸引,极容易在短时间内建立很深的情感联系。 这种吸引不仅仅体现在心理方面。 “那段时间……”柳昭犹豫着问,“那个omega有在你身边释放信息素吗?无论是什么性质的。” 谢廷玉点头:“有。” 对方是他母亲找来的联姻对象,自然会在多方授意下对他释放信息素。 “……这大概率就是你原本的想法发生改变的主要原因了。”柳昭道。 超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会引起强烈的渴望,想要了解对方,与对方有更多的接触。 “对,”顾轻舟继续道,“能看出来谢总心里是只有李老师的了。” 他只是想法出现改变,在对方不止一次释放信息素的情况下依旧没有过肢体接触,足够说明他的定力。 而他明知道对方和自己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却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更加能够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会和omega在一起的可能性。 自然就不会关注和omega接触会有怎样的反应。 篝火渐渐熄灭,只有廖廖几点火星在海风的吹拂下忽闪忽闪。 李端垂眸看着,恍然察觉到记忆里的自己跨过了横亘在心上的坎。 见他不说话,谢廷玉以为他生气了。 “端哥?你别……” “手。”李端打断他。 “你别因为……啊?”谢廷玉话没说完,愣了一下,把手伸过去。 掌心向上。 李端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几秒后,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他是谢廷玉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喜欢的人,因此谢廷玉才会不在意契合度什么的。 否则他有的是机会了解相关的事情。 他是因为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认为自己没必要了解那些。 人在基因的选择面前是渺小的,谢廷玉不是神,自然不会丝毫不受影响。 可也有一种说法。 战胜过这种本能一次,之后就不会被基因控制了。 谢廷玉还爱他,因为证明谢廷玉赢了。 错要惩罚,赢也该奖赏。 谢廷玉握住李端的手,双眼通红:“端哥你……” 他紧紧盯着李端。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好,都是对他的鼓舞。 只这么一个动作就足够了。 李端勾唇,眉眼皆带笑意:“我觉得你功过相抵。” 谢廷玉干咽了一下,紧张道:“所以……” “所以,给我们一个重新相爱的机会。” 第175章 你得先照顾好你自己 连夜赶回京潭的录制别墅,陆珩池砚之跟谢廷玉这对一辆车。 虽然车程不远,但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很疲惫。 除了谢廷玉。 谢老板看起来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甚至抱着电脑在高速上处理工作。 陆珩怀拥沉沉睡着的池砚之,只觉得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回到京潭已经是凌晨了,下车时池砚之只是皱了皱眉,没有醒过来。陆珩直接抱他回房。 祁星河抱臂倚在门口看着他仔细给池砚之擦脸擦手,盖好薄被。 alpha的动作实在珍惜至极,哪怕不认识的人见了也能看出他把床上的人视为珍宝。 陆珩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却没动池砚之的行李箱。 那里面有药。 祁星河等会儿就得走:“我刚才看见有辆车出去,应该是池韶安。” “嗯,”陆珩没有意外,伸手撕掉后颈的信息素贴纸还给池砚之,“走,出去聊。” 孤o寡a一起去陆珩的房间也不合适,两人就待在三楼走廊的小阳台上。 夏夜寂寥,离开了海边就有些许闷热。 “池韶安八成是去看瞧乔宁了吧。”那人强制发.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抑制剂不是一直有用的,送回来之后还是要去医院。 “嗯。”陆珩很淡地应了一声。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在车上又标记了?”他的疲惫实在难以忽略,祁星河皱眉,“不到十二小时,标记两回了。” 他直觉不对劲。 以陆珩的信息素等级,他的标记再怎么样也不会消散得这么快。 夜色下,陆珩的眼睛漆黑如墨,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 光线昏暗,祁星河看不清,总觉得陆珩的目光是散的。 “陆珩,你是不是在介意乔宁的事情?”祁星河安慰地看着他,“是他手段卑鄙,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愧疚……但这不是砚之想要的,他要是知道你这样,会很难过的。” 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在池砚之表示出一点不适的时候就恨不得把全部都给他。 “药物的副作用会让他难受,但你也不能透支信息素……”祁星河拧着眉,话说到一半就发现这是个无解的命题。 就算一个alpha的信息素再强悍,也经不起时时刻刻无休止的使用吧。 陆珩安静听着,低头拆开一个新的信息素贴纸包装。 祁星河一把拦住他撕离型纸的手,在陆珩讶异的目光下夺走了那枚贴纸,摸了摸厚度:“我上网搜索了你在用的这个贴纸,说是信息素贴纸,其实里面是alpha信息素抽取芯片吧。” 普通的信息素阻隔贴纸价格在几块到几十块不等,好点的上百。 这种带专属芯片专属功能的,看似和普通的没有什么明显区别,实际上一枚就要一万块。 通过高科技手段,让芯片无时无刻都在吸收抽取alpha的信息素。 而陆珩除了标记池砚之的时候,一直都戴着,意味着他每分每秒都在消耗信息素。 照这么下去,不给腺体休息的机会,没有任何alpha腺体分泌信息素的速度能赶上消耗的速度。 这和自.残有什么区别。 “没事,”陆珩的嗓音有点哑,“我是s级。” “废话,你要不是s级,你这么做我都该报警了。” 陆珩不说话。 不这么做,像之前一样只靠释放信息素也能安抚池砚之,但是那样,有一部分信息素是消散在空气里的。 肯定不如直接给予的利用率高。 如果池砚之健康,只是情绪不太好,光靠释放信息素就足够了。 可他现在病着,对信息素的需求量很高。 填平了亏空,契合度缓慢恢复的期间池砚之的腺体也会有些刺痛反应,陆珩怎么舍得他难受呢。 “给我吧祁哥,我是他的alpha,”陆珩伸手讨要那枚贴纸,“他现在这样我该负主要责任。” “你……”祁星河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你也真够犟的。” 你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祁星河算是看出来了,这两口子凑不出一个懂得怎么爱自己的。 如出一辙的先顾对方。 “我问过砚之,他在和你结婚之后一共有七次发情期,你给他的万能信息素剂量也符合正常标准。” 虽然陆珩当时的目的是靠万能信息素降契合度,但万能信息素本就是很普遍的替代剂。 没有过标记的omega发.情期时使用抑制剂,有过标记的omega在抑制剂基础上需要信息素抚慰,alpha不在身边,用万能信息素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祁星河情感上不太能接受,理智上是理解的。 陆珩给的剂量是合理的,最多使契合度下降。池砚之信息素衰竭是有陆珩的原因在,但他不是主要病因。 所以祁星河现在觉得陆珩的愧疚自责已经超过了应有的界限。 这样下去,出问题的不可能只有池砚之一个。 然而听了他的话,陆珩只是苦涩地勾起唇角:“祁哥,别再帮我找理由了。” 陆珩听不进去。 他找不到原谅自己的理由。 他当然知道自己给池砚之造成的伤害更多是情感上的,现在池砚之身体生病,责任不全在他。 可是他恨啊。 恨自己没有早些爱池砚之。 恨自己没有在第一次见面记住池砚之,没有在第二次见面陪着池砚之。 恨自己没有办法为爱人做更多,不能替爱人承受痛苦。 没有办法。 这种负面情绪浓郁到无法消弭,除非所有的罪都由他来受。 “陆珩!”祁星河加重语气,“你得照顾好你自己,才能更有精力照顾砚之。腺体癌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起来的病,你这样下去……” “好,”陆珩打断他,所有情绪在眼中化为一片空寂,他笑着,笑意不曾到过眼底,“我知道了。” 个屁。 祁星河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他猜想陆珩心里想的是。 如果他有照顾自己的精力,把这个精力留着照顾池砚之不好吗? “陆珩,砚之很爱你,你一定得好好的。” “我知道。” 第176章 就快天亮了 祁星河发现池砚之训犬是有一套的,因为他说完这句话,原本死倔死倔的陆珩表情一下子就乖了。 他仍然不放心,反复叮嘱了很多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随时联系我,提供信息素安抚我是做不到,但是帮忙照顾、跑腿,这些事都是可以的。” 你不要一个人撑着。 有人和你一起在意着池砚之。 陆珩点点头。 祁星河还想说点什么,陆珩倏然转过头。 “?”祁星河跟着看向池砚之房间的门,“怎么了?” “阿砚醒了。”陆珩急匆匆往回跑。 祁星河赶紧跟上。 走廊阳台距离池砚之的房间有好几米距离,又是隔音门,怎么可能听见里面的人醒了。 果然。 陆珩推开门,池砚之正睡得好好的。 “你别过度紧张了,”祁星河低声道,“很让人担心。” 陆珩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没事的,我听错了。” 他后退半步,重新关上门,眼里的温柔令人心惊。 - 医院。 乔宁被转进单人病房。 “辛苦了。” 池韶安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跟帮忙换病房的医护人员道谢,待人走了,反手关上门,一步步靠近病床。 “感觉怎么样了?” 乔宁刚刚输完液睡过去就被池韶安的到来惊醒,此刻浑身戒备地看着池韶安。 没说话。 “不说话?”池韶安原本跟他隔了两步,下一秒鬼魅般靠近,“乔宁,现在想撇清关系,是不是太晚了些?” 他挑眉:“从你背叛池砚之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一路人了。” 乔宁咬牙:“我那不是背叛。” “哦?”池韶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是无辜的?” 乔宁不说话,感觉眼前人化作一条毒蛇,正嘶嘶地冲他吐着信子。 “今天陆珩找你,问什么了?” 明明是夏天,骤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阴冷。 乔宁齿关打架,强自镇定:“我什么都没告诉他。” “当然,”池韶安微微笑,却无法让人感受到半分愉悦,苍白病态的脸又凑近了些,“你都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了……” 他盯住乔宁的眼睛,像毒蛇锁定了猎物:“可惜了……很生气吧,你那么做不仅仅是想让他放过你,更多是以为自己真能勾到他……” 乔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池韶安眼中闪过疯狂到扭曲的神色,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他也试过,在池砚之和陆珩结婚后不久。 他和陆珩的信息素契合度也不低,但当时的陆珩完全没有反应。 不是有反应但忍住了,是没有反应。当时那双黑眸沉得吓人。 让人有种他并没有在活着的错觉。 那次池韶安没有露出脸,因此陆珩并不知道是他。 陆珩这样的alpha,长得好,家世好,虽然“不学无术”,但仍然是圈子里很多omega想要攀附的对象。 对他使用信息素引诱的omega并不在少数。 因此得知池砚之和陆珩意外发生过关系的时候,池韶安才觉得“凭什么会是池砚之”。 如今乔宁抱有这种心思也是正常的,至于成功……自然不可能。 池韶安嘲讽地笑起来:“看吧,哪怕池砚之不在bnn,你还是比不过他。” 乔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死死压抑住粗重的呼吸,半天妥协般把陆珩的问话告诉了池韶安。 “你看起来……”池韶安俯身,捏住乔宁的下巴,“很不服气啊。” 他微微眯眼,警告道:“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如果让我知道事情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 他没说下去,只是冷哼了一声。 缓缓直起身子,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他:“别忘了,如果我有事,你也跑不了。” 他转身离开,留下脸色难看的乔宁。 病房里一片死寂,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沉重的铁质床头柜被掀翻在地。 乔宁抓起枕边的手机就要往地上摔。 动作顿住。 胸口剧烈起伏。 反正陆珩和池韶安都不会放过他,那他还不如赌一把。 先下手为强。 乔宁在前天晚上陆珩发的那个话题发了一条微博。 配图是自己住院的照片。 @bnn设计二组-乔宁:「我也是刚刚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但是在这里,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三年前池砚之因为品行不端被bnn劝退。 我很抱歉,当时我并不知道事实真相。池家一直对外宣称只有池韶安一个儿子,当所谓的“养父母”找到公司时,我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那是池砚之的父母。 直到前晚我才知道真实的情况。 在此,我真诚地向池砚之道歉。与此同时,我也希望池砚之的伴侣陆珩不要再对我进行威胁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 三年前不明真相的我虽然没有替池砚之说话,但也没有背后诋毁。 我觉得我罪不至死。」 - 祁星河才刚走没多久,手机上就显示“您关注的话题里有了新的内容”。 他还以为是陆珩又发了什么,趁等红灯的间隙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顿时无名火从心头窜起。 立刻掉头回去。 陆珩没睡,坐在床边拉着池砚之的手又翻过几篇病情相关学术论文。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陆珩迅速把手机关成静音,没有先接电话,轻拍着被惊醒的池砚之:“没事,乖宝,接着睡吧。” 池砚之在他的信息素和哄劝下重新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睡熟,陆珩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给人回电话,语气很是恭敬:“麻烦您了,傅老师。” 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句,陆珩才挂断电话。 信息素过度使用,连带着精力也跟不上。 腺体、太阳穴和眼球一起酸痛,陆珩就着水吞下几枚促进信息素恢复的药。 时医生说要是实在分泌缓慢可以加量。 于是陆珩把药量加到三倍。 冷汗顺着下巴不断往下滴,他却毫无所觉般盯着手机屏幕,下载着刚才收到的资料。 苍白的指尖微微颤抖,陆珩掐了自己一把。 “阿砚,”另外一个房间的omega听不见他的低喃,“就快天亮了。” 第177章 润物细无声 楼下,大半夜接听完催债电话在抽烟的柳昭给祁星河开门,惊讶道:“你怎么……” 祁星河抱歉地挤出一个笑,边上楼边打陆珩电话,铃声没响他又挂断。 ——万一陆珩没关静音会吵醒池砚之的吧。 他气得心率飙升,没心情按手机发消息就随便点了个表情包给陆珩。 陆珩正盯着电脑,手指按在键盘上,余光瞥到旁边手机弹出的新消息,点开。 和祁星河的聊天框里赫然是个“谢谢红包”的表情包。 陆珩:? 脑子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手已经发了六百红包过去。 上楼总共用不了半分钟,祁星河站在三楼走廊看着陆珩发来的红包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本意是试探陆珩睡没睡,如果没睡就喊他出来聊聊,结果…… 这孩子怪实诚的。 他自然没点那个红包:「出来。」 发完了觉得这话怪怪的。 「我想跟你聊聊」 算了这句更怪,祁星河删掉,感觉自己是被气糊涂了。 「我看见乔宁发的新微博所以回来找你聊……」这句还没发完,几步外的门锁就响了声。 陆珩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见到他还是愣了愣:“怎么了?” 他依旧穿着祁星河离开时的那身衣服,额发被汗浸湿又干透,微微凌乱地搭在眉骨,从空调屋里出来带出一阵冷风。 这温度…… 祁星河轻轻叹了口气。 alpha大多体热,陆珩又年轻,平时大概是习惯把冷气开得很足的。 可同样也是他,和池砚之共处一室时空调永远开二十八度。 他真的有在很认真地爱着池砚之。 祁星河以前跟陆珩不熟,只觉得这个人又幼稚又不好相处——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可他现在如此细致温柔,做的远比让别人看到的多。 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爱意。 祁星河看在眼里,早已不再为池砚之觉得不值。 无论过去如何……他只要池砚之现在和以后被爱着。 如果真的有人能救池砚之,那一定是陆珩吧。 听了祁星河的话,陆珩点头:“去客厅聊。” 他回屋拿电脑,祁星河先下楼了,正遇上回屋休息的柳昭,两人点头示意后擦肩而过。 陆珩很快跟着下来,两人相顾无言。 祁星河张了张嘴,一路上满脑子替池砚之解释的想法全都消失殆尽,他冷静下来,仍是不知道怎么跟陆珩开口。 最后只憋出一句:“砚之没有品行不端。” 这一刻祁星河只觉得焦急和无力。 他知道很奇怪。 如果只是为这句话他根本不必专门赶回来,可是…… 太憋屈了。 祁星河抱着“大不了这朋友不做了,反正池砚之有陆珩”的想法,闭了闭眼,破罐破摔般开口:“当时……” “祁哥。” 陆珩的声音很平静。 祁星河被打断,茫然无措地看着池砚之的小狗。 那只白毛小狗黑眸沉沉,似能看破他心中所想:“不用打破你的原则,有我在,我们约定过的不是吗。” 刚来录节目的那天陆珩说“你负责尊重他的意愿,我负责打破这一切”。 “我知道你的意思,祁哥。” 他的阿砚和别人不一样,同样的事情,有人会希望朋友帮自己说出来寻求帮助,池砚之却不会。 陆珩猜想池砚之是不会真跟祁星河生气的,可他一定会觉得失望,有被背叛感。祁星河肯定是足够了解这一点,才在理智和情感的拉扯中受折磨。 如果他万事都只能等着爱人的朋友开口告诉他,他又凭什么去爱池砚之呢。 “你可以对我再放心一点,”陆珩手指敲击键盘,眼睛没有离开屏幕,“我不会因为别人的抹黑就动摇,所有的一切,该由我先说出口才对。” 他先说出来,哪怕是他的猜测,祁星河只需要验证消息是否属实,这样才不算“背叛”。 祁星河紧拧的眉心松动一点点:“你查到什么了吗?” 现在情况特殊,等陆珩获得池砚之全部的信任就不必再调查什么。过去的事情想让池砚之主动说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嗯,”陆珩把电脑屏幕转给祁星河看,“我在编辑澄清微博了。” 之前池韶安的“生日宴”上很多人都不知道池砚之的存在,按理说乔宁那句“不知道事实真相”也不是没可能。 “乔宁和阿砚、池韶安是同时期在selence设计学院留学,同窗五年,回国同时进入bnn。”陆珩低声道,“我知道这些无法证明乔宁在说谎,但是祁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 “是。”陆珩话没说完,祁星河就点头。 “乔宁曾经也是阿砚的朋友。”陆珩点开几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是池砚之和乔宁一起出席活动、为乔宁庆生等两人有所互动的照片。 “是,但这些……”祁星河叹气,“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们两人知道池砚之很少这么跟人亲近不代表别人也能理解。 这些照片放在其他人的生活中都只是普通日常罢了,并不能证明池砚之和乔宁是很好的朋友。 “嗯,”陆珩的表情没怎么变,“但我联系到了傅初霁。” 祁星河震惊地抬头:“傅初霁不是退出行业出国了吗?他还公开表示过拒绝任何人的联系,你是怎么联系到的?” 傅初霁曾经是bnn的首席设计师,他的爱人也是行业内的佼佼者,但被资本介入后失去了创作自由,职业认同感和成就感一降再降,一边被资本压榨,一边被骂设计太过逐利没有灵性,最后顶着压力熬夜赶工差点猝死。 傅初霁也因此对行业失去信心,带爱人和家人去国外隐居,两年来没和国内任何人联系。 就连他曾经的得意门生都被拒之门外,何况是只做了他不到一年的学生的爱人陆珩呢。 陆珩吐出冰冷的两个字:“砸钱。” 傅初霁在国外开了家小型公司,陆珩上来就说要收购。 祁星河面色一僵,傅初霁最恨资本,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傅初霁那人的脾气…… 普通的联系方法根本不会得到傅初霁的回应,但送上门找骂的傅初霁一定会成全。 第178章 又一轮真相 收购只是幌子,和傅初霁取得联系之后先是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陆珩全数接下傅初霁对国内、对资本、对设计行业早前隐忍不发的怒意。 不管怎样是联系到了。 然后死缠烂打。 陆少爷不要面子,他只要爱人的清白。 “可是傅初霁对他们的事情也了解不多吧?都说他上班是工作狂,下班是妻奴,很少关注别人的私事……”祁星河眉头紧蹙。 最烦人的不是寻找证据翻盘的过程,而是有的事情根本无法找到证据。 即便傅初霁可以证明池砚之和乔宁关系很好,也不能成为证实乔宁在说谎的直接证据啊。 他们没办法直接锤死乔宁。 祁星河向后靠去,强忍着心中无力的烦躁感:“我也没法证明,对网友来说我们的话都只是一面之词。” 所以池砚之才会放弃解释。 “这年头你说你是父母的儿子都会有人让你拿出亲子鉴定来证明,很多事情根本解释不清。你信他就行了,”祁星河幽幽叹气,“那所谓的养父母……” “是池韶安的养父母,”陆珩低声道,“我们不需要解释别的。傅初霁发给我几张照片。” 他把照片放大给祁星河看。 祁星河本来不抱希望了,扫了一眼后倏然坐直。 “他说自己本性多疑,怕惹上麻烦当时随手拍的。” 在乔宁发完微博后不久傅初霁就发了这几张照片过来。 上面是池砚之、乔宁和两个穿着华贵气质却与衣着十分不相配的中年人。 单看照片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算计和贪婪,池砚之面对这两人,伸出手把乔宁护在身后。 而乔宁神色如常,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 “这两老东西前期应该是没有在太多人面前出现过,但已经可以证明导致阿砚离职那次,不是乔宁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所以……” 已经料到乔宁做过什么,陆珩语气平静到感受不出半分怒意,只有尾音的颤抖能让祁星河察觉到他的心疼。 “池韶安的养父母找到bnn,演了那出戏,阿砚当时……”陆珩深深吸气。 乔宁来参加节目的那天,陆珩就开始查池砚之离开bnn的原因,昨晚才拿到视频。 当时祁星河在外地考察想要加盟新品牌,回来时池砚之状态一切如常,只跟他说辞职了。 至今祁星河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事情并没有闹得太大,他只从别人口中听说池砚之在公司出了点事。还为此专门去找过乔宁。 可乔宁说他和池砚之不熟。 去他的不熟。 池砚之那种冷淡的性子,如果不是很在乎的人怎么会在祁星河面前提起。 ……他连给朋友带礼物都是带双份的。 能让池砚之记挂的人太少了,所以每一个人他都当做珍宝。 就是因为这件事,祁星河才发誓他绝对不会背叛池砚之。被最好的朋友伤害的事,他不会让池砚之经历第二次。 转眼已经快要天明。 陆珩跟祁星河一夜没睡,连发好几条微博。 熬夜的网友刚准备睡,这下也不用睡了,颤颤巍巍地问:「今天咱节目还能直播吗?」 第一条回应乔宁的微博,陆珩已经没法保持客气镇定的语气:「首先,请正视事实,阿砚被迫离职,并不是因为品行不端。其次,你言外之意是没见过那对老东西,请你解释下面的照片。」 配图是傅初霁发来的照片,给老东西,哦不,池韶安的养父母脸上草率地糊了两坨粑粑图案的贴纸当做马赛克。 第二条是池韶安的养父母去bnn闹事的视频。 两个老东西在公司一楼大厅哭天抢地,骂池砚之不孝,造谣说老两口养了池砚之九年,他回了池家却借口自己没有赡养的义务便丢下他们不闻不问。 他们跪下来求池砚之,说他们的孩子生病了需要钱,说池砚之不能把“家里”的钱都卷跑。 他们声泪俱下,撕心裂肺,用被加工过的虚假“事实”骗取不明真相的观众的同情。 「我想了解有人闹事,贵公司@bluenighty-night没有报警的原因是什么?无论是出于保护公司员工,或者维护公司利益的目的,都该报警的不是吗? 另外,不相干的人能够随意进入贵公司的原因是什么?贵公司的安保人员都是摆设吗?或者,贵公司其实是个公厕,谁都能随随便便进去? @乔宁,这场闹剧没有人提出质疑,你有没有想解释的?比如是哪位公司员工带这俩老东西进去的,比如是谁在外抹黑了阿砚的名声,让别人先入为主地认为阿砚就该是这样的人。最好的朋友才知道最痛的刀该往哪里捅,是吗? 以及,在所有事件里美美隐身的苏双双女士、池林先生请解释,对外宣称只有池韶安一个孩子的目的是?按照逻辑,池韶安的养父母不会直接认识池砚之,那么是谁让他们认识他的呢? 如果他们因池韶安被送回池家而想要获取“赔偿”的话,先找池氏企业或是池韶安的亲生父母是否更加合理?那他们找上阿砚又是谁授意的呢? 我猜想你们会以池韶安和池砚之兄弟俩样貌相似被认错了为由反驳我,那么我请问,你们口中在外“受了九年苦”的长子和在家“享了九年福”的次子真的相似到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当成同一个人吗? 请上述提到的所有人不要回避,当着网友的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众所周知不同生活环境下皮肤状态都是不一样的,池韶安底子再好也不可能在外九年被一对粗糙的夫妻养成池砚之的状态吧。 何况他们不仅不是双胞胎,就光靠身高都无法被认错。 视频最终截止在老东西们哭到几乎昏厥的位置。 其实后面还有。 陆珩心里的皎白月亮被抓着裤脚,一向平淡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恐惧,失了血色的唇微微张着。 像是想要辩解,却做不到。 陆珩刚看到这儿的时候心里疼到发木。 池砚之哪会辩解啊?!他只会委屈混着血和泪一起往肚子里咽。 第179章 被你勾引到了 正常人遇到这种突发情况都会慌了手脚脑子一片空白,何况是从小被洗脑在无尽的负罪感中长大的池砚之呢。 明明周围有很多人,却没有人和他是站在一起的。 陆珩当然理解这种情况下其他人的心理,没有人有义务保护他的阿砚。 可就让他这么看着池砚之孤立无援地站在那儿……心痛的程度不啻于被千刀万剐。 视频不是很高清,放大镜头之后有些失真但仍能看到池砚之往乔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目光停顿了三四秒钟。 那时候的池砚之还有求救的本能…… 然后他现场唯一信任的人、他最好的朋友,跟他对视过后嫌弃地退后一步,转开视线。 那短短的三四秒钟其实不够求助,只是人在慌乱之时的下意识反应。 当时池砚之想的是保护。他不可能让自己的朋友被卷进这件事,所以哪怕乔宁为他发声他也会及时阻拦。 可乔宁明显逃避的反应让池砚之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池韶安的养父母能闯进bnn大厅的原因。 这一切分明早有预谋。 池砚之明显焦虑惊恐发作,无声的视频里他死死掐着掌心压抑急促的喘息,继而在众目睽睽下控制不住地蹲下去。 陆珩甚至怀疑这里他晕过去两秒,接着又脸色惨白地站起身面对这一切。 视频就停止在这里。 陆珩把这段剪掉了。 能给过错方的脸打上马赛克已经是陆珩最后的容忍了。 他不想,不会,也不能让受害者的痛苦成为围观者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连夜拟了电子合同,买断了这条视频,让视频拍摄者不得通过任何途径传播这条视频。 这还没完。 第三条微博是池韶安跟舆情监测公司的交易记录。这是内部人员匿名发给陆珩的。 之前网上一边倒的支持池韶安的声音以及池韶安直播间里数量惊人的水军都是砸钱买来的。 这条微博甚至连文案都没有,因为觉得里面提到的人很恶心。 昨晚这一切已经四点半了,陆珩没心思去看网友们的评论,先回房间看了看池砚之,见乖宝睡得好好的才放心顺走池砚之的手机电脑,去跟进另外两件事的调查进度。 抄袭和火灾。 陆珩一遍遍把自己从上一世的火海中捞出来,打完电话又被陆今也叫走。 祁星河留在客厅把陆珩发的微博视频看了很多遍。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池砚之却不曾跟他倾诉过。再难受痛苦他也只会一个人忍下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得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走出来,创立自己的品牌、证明自己的能力。 在这一切的背后他又该多么痛苦啊。 - 谢廷玉为李端前一晚那句“给我们一个重新相爱的机会”兴奋得一夜没睡好,早早就醒了。 打开手机就吃了一嘴瓜,然后作为节目的幕后金主被一起叫走商量节目组的公关方案。 聊到一半就收到了池韶安请假的信息。 他整夜没回别墅,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回家了。 谢廷玉靠在书房沙发上:“不然直接把他踢出节目算了?” 陆珩没听到他这话,低头跟人发消息。 “……他应该不会回来了,这算是一种自动退出吧,”陆今也随手扎了个低马尾,“咱们没道理主动赔他违约金。” 也是。 他要是还准备回来再踢出去也来得及。谢廷玉漠然地想。 “那咱们节目还是照原计划?”陆今也问。 从海边回来总要休息一两天再外出,所以今天没什么活动,完全日常同居向。 刚好夏浔也不会因为暂时没有搭档而落单。 池砚之下楼时客厅只有祁星河一人,他有些惊讶:“祁哥?我以为你回去了。” 祁星河担忧道:“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边说边转过头,目光触及池砚之时一愣。 池砚之今天穿了件红色的衬衫。色泽比正红深一些,又到不了酒红色的浓度,无限接近于红玫瑰最热烈时的颜色。 深v领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形状优美的锁骨引人遐想。 修长的脖颈系着衬衫同色系的长丝带,颈侧缀着一朵红黑色、金丝描边的玫瑰。 这样浓烈的颜色很少出现在池砚之身上,衬得冷白肤色都带了几分粉意,看上去气色不错。 过长的发被随意半扎着,袖口折了两折,精致腕骨红绳之上缠着佛珠。 配上简单的黑色西装裤,身高腿长,比例好得逆天。 热烈和禁欲交织出一种要命的美感。 别说alpha了,祁星河一个omega看到都挪不开眼睛。 不是。 谁见了不得说一声陆珩真是好福气。 来检查设备的总导演一看,好家伙,当场就把直播开了。 蹲到直播的网友们原本想问节目组对半夜的瓜的想法,点进直播间连原本要说什么的都忘了。 弹幕飘过满屏的「老婆!!!」 池砚之见祁星河不说话,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是不是太过正式了?” 特意换这件衬衫的时候他忘记考虑在“家”里待着不用穿这么……呃,一看就知道他特意打扮过了,会不会很怪啊。 尤其是玫瑰丝带,有点刻意了吧…… 祁星河摇头:“不出五分钟就会有一只白色小狗被迷死。” 任何时候穿漂亮点取悦自己都是没错的,没有规定说出门就一定要正式,在家就一定要休闲。 提起那只小狗,池砚之的眼眸微弯。 醒来时身边没有陆珩的心悸此刻才稍稍缓解:“他去哪了?” “被陆……”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落地声。 正被提及的白毛小狗从书房出来就听见老婆的声音,急得又没走楼梯直接从二楼扶手边翻下来了。 可惜光顾着看老婆没能帅气落地,踉跄两步,被池砚之扶住。 爱人微凉的掌心贴着陆珩的手腕,眉心微蹙,清冷的眸里带着几分不赞成:“我又不会跑掉,你好好走楼梯能怎样?” 陆珩目光把他上下打量一遍,最终落在浅红的唇上,咕嘟咽了口唾沫,小声:“被你勾引到了。” 第180章 那你惩罚我一辈子 从楼上往下看时已经注意到了开机的设备,此刻却全然顾不上了。 池砚之松开扶着他的手,退了半步。 清冷得如同落于玫瑰上的一捧雪,往那一站就是清风霁月。 他唇边带起一点笑意,嗓音如玉温润,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逗弄的意思:“是吗?勾引到什么程度?” 他眼角微弯,追问:“勾引到……想把我怎样?” 祁星河一边觉得这种时刻他在现场似乎有些电灯泡之嫌,一边又觉得他也是观众,有这种近距离磕cp的机会不看白不看。 不知道陆珩被勾引到什么程度,反正弹幕是要被蛊疯了。 「啊啊啊啊我愿意!老婆我愿意!!」 「那是人家陆珩的老婆,但是……我也愿意!」 「亲啊!我充会员可以抢先看吗?!」 「天杀的陆珩夺妻之仇……」 「主人好美好美好美!能让我当备胎狗吗?!」 …… “快被你勾引疯了。” 陆珩又干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倾身,气息滚烫地靠近。 再靠近。 短短几秒似乎被拉长成慢动作,池砚之甚至能看清对方睫毛的细微颤动和在其之下的黑瞳里翻涌着的爱意和欲.望。 黑檀木的信息素没被刻意释放还是随着alpha的动作包裹而来,池砚之微微扬起下颌,喉结滚动。 唇瓣微微分开,无意识地用舌尖润了一下。 陆珩的理智险些被他这个小动作给烧没了。 剩下的那丝清醒带着脑子飞快转了两圈。 除了池砚之故意诱惑他之外没能找到任何答案。 鼻尖即将碰到的时候陆珩停下来。 维持着这个姿势。 咬了下舌尖,轻微的疼痛并没有让眼里的浓墨散开。 “耳朵红了哦。”池砚之轻笑,微凉的手指捏住陆珩的耳垂。 陆珩脑子里“轰”的一声。 伸手揽过那把细腰让爱人更加贴近自己,接着就低头吻过去。 弹幕很快变了画风。 「陆珩你小子不讲武德!」 「给我看看怎么了!给我看看怎么了!」 「不十四你是不是不拿我们当自己人?!」 「你别对你老婆占有欲太强了(狗头)」 搂住池砚之的那一刻陆珩带池砚之换了个角度。 直播间的观众能看到他们亲了,但完全看不到细节。 太狗了。 镜头放大也只能看到那颗白色的后脑勺和镜头下移后明明主动撩拨的主人却被小狗紧紧扣住的手指。 但是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早起(没睡)的孩子有饭吃。 顾及镜头,陆珩没有亲太久。 唇瓣分开一秒,池砚之报复似的用戴着红绳和佛珠的那只手扣住陆珩的后脑勺,贴上去咬了陆珩的下唇。 “这是惩罚。”他说。 陆珩抿唇,像是在回味,几秒后沙哑道:“那你惩罚我一辈子。” 明明嗓音又低又苏,偏偏本来就没降温的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这小狗也太纯情了。 池砚之没忍住抬手又抚了抚他并不存在的兽耳。 接着两人才重新想起祁星河的存在。 祁星河玩笑道:“看我干嘛?继续亲啊!” 一道带着笑的嗓音横插进来:“我错过什么了吗?” 李端穿了件米黄色的纯棉短袖配白色裤子,自带慵懒居家的气质。 祁星河刚夸了句好看,谢廷玉就下楼了。 “端哥,我们心有灵犀啊。” 同样的米黄上衣白裤子,谢老板得意地看了陆珩一眼。 这个人到底在炫耀什么。 陆珩有点无语,但没说什么,去给池砚之倒水喝。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得瑟。 柳昭睡得晚起得早,边下楼边道:“谢总你刚才回房间太急手机掉了……” “怎么下楼也没捡一下?诶?你换衣服了啊?”他下来,把手机递给谢廷玉,后知后觉,“哦,跟李老师是情侣装。” “所以不是心有灵犀,”李端也帮腔,“是你看见我穿了这身专门去换的。” 谢廷玉清清嗓子,理不直气也壮:“我们带了同色系的衣服还不能算一种默契吗?” 说话间池砚之已经进了厨房,弯腰寻找着什么。 陆珩像小尾巴一样跟过去:“找什么呢?饿了是不是?想吃什么跟我说,你去外面歇着吧。” 池砚之蹲下身打开最下层的柜子:“面条。” “啊,”陆珩说,“想吃清水挂面了?这里好像没有了。” 池砚之点点头,撑着膝盖起身。 尽管已经放慢了动作,眼前还是漫开黑雾,耳鸣头晕心悸一并袭来,他脱力地重新蹲下去。 陆珩单膝跪在他身边,把人往自己怀里拨了拨,嗓音沉静温柔,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没事,乖宝,缓一会儿。” 祁星河匆匆走过来:“头晕吗?” “起猛了,没事。”陆珩替池砚之回答,等了半分钟估摸着他好点了才动作轻柔地把人抱到沙发上,熟练地喂了两粒压片糖。 听见他拜托节目工作人员去买挂面,谢廷玉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挂面是什么面?” 李端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平民食物,你这种大少爷没吃过也是正常的。” 谢廷玉从小吃的面条都是厨师现做的。 从小都过的好日子,跟李端在一起,李端也不可能让他的生活质量下降。 谢廷玉被怼了也没有不高兴,脾气比节目前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问:“那你吃过吗?” “废话。” “那我也要吃。”谢老板看上去真的很感兴趣。 “你……算了。”李端蹙眉,倒也不是挂面不好吃,只是觉得没必要。 不过他想吃就随便他吧。 柳昭去洗了把手:“时间还早,做手擀面也来得及,我来吧。手擀面口感更好一点,和面的时候加点鸡蛋更好吃。” 他以为是陆珩想给池砚之下面条吃,又不会做手擀面才让人去买挂面的。 “你们吃吧,我跟阿砚吃挂面就行,”陆珩握着池砚之的手低声询问,“清水挂面,不炝锅,不放盐,对不对?” 池砚之缓过了那阵急晕,吃惊地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之前夏浔问的时候他就有些意外,没想到陆珩知道的这么详细。 第181章 他要永远铭记这一天 可能是我也没有完全瞎吧,陆珩自嘲地想。 婚后他待池砚之并不好,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偏偏他就是记住了池砚之的一些喜好。 又或许……是池砚之活得很简单,他的偏好并不复杂。 见陆珩不说话,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池砚之揉揉他的头发:“乖狗狗。” “不炝锅也不放盐……只放水和面条吗?”柳昭也没尝试过这种吃法,“在我们老家,清水面还得配上卤汁或者浇头,这没油没盐的,会不会有点淡啊……” 「我作证,真的很淡,让人毫无想吃的念头。」 「别啊砚砚,吃点好的吧,挂面狗都不吃。」 「挂面咋啦,挂面就是仙品!不过清水挂面确实……」 「挂面没什么营养的,砚砚你都那么瘦了,多吃点有营养的啊!」 「这么一说,池砚之真的好瘦啊。」 …… 连日来爆出来的瓜网友们都吃麻了,现在怎么看池砚之都觉得心疼,这会儿恨不得钻到直播间去投喂点吃的。 “但是……”柳昭挠挠头发,“带我一个呗。” 工作人员也没想到只是跑腿代买个挂面都能赚三百块辛苦费,直呼“以后有这种好事还叫我啊”。 池砚之只吃清水挂面就够了,但眼看所有人都打算跟着他吃这个,心里升腾起难以言喻的焦虑感。 总觉得给人添了麻烦。 他起身,准备去做点配菜。 陆珩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又干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掌心的那截腕子似乎更细了。突出的腕骨硌得心里发疼。 池砚之一个眼神陆珩就懂了。 无奈地笑:“乖宝啊,你给别人留点活路吧。” 池砚之没听懂:“?” “又好看,又有才华,衣品好眼光好,还会做饭,”陆珩把他捞回沙发坐着,“再不给我点表现的机会,他们都该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陆珩怕他累着,厨房油烟大。 那天做了个蛋炒饭就把陆珩心疼坏了。吃的时候高兴,后来想起来陆珩就想扇自己。 他什么档次啊让他生病的老婆给他做饭。 破馋狗。 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但他自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池砚之的。 这个世界上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他是最幸运的那个。如果不是池砚之“选择”了他,他又哪里来的资格站在这里呢。 不太舒服。 从早上睁眼就不太舒服。 池砚之醒来的时候空调是关着的,他一伸手,旁边没有暖乎乎的alpha,就一下子惊醒了。 有些想吐才想吃点清淡的。 这会儿说不上具体哪里难受,池砚之没再逞强,老老实实被安排在沙发上,忍着不适逗小狗玩儿。 “你说我眼光好……是指看上你吗?” 陆珩愣了一下。 其实他是和衣品一起夸的,但被池砚之这样解读,似乎…… 一米九的大alpha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是种什么体验呢?请看本台记者祁星河从现场发来的报道。 所有人都根本没看清。 陆珩日的一声跟阵风似的就把自己刮进厨房里了。 不多时厨房那边传出开关冰箱拉抽屉的声音。 亏得有一直录屏的网友,把陆珩“瞬移”的那几秒截下来逐帧放慢发在网上。 就能看出有的人虽然跑得快,但他耳朵红啊。 陆珩被喂了兴奋剂一样在厨房准备食材。 阿砚刚才说“看上他”,这不就是喜欢的意思吗! 是表白吧是表白吧是表白吧! 陆珩洗完青菜,把湿手随便在裤子上正反蹭了几遍,掏出手机在日历上狠狠标记这个日子。 8月23日。 阿砚跟他表白了。 他要永远铭记这一天。 收起手机开始切肉,一分钟后差点跟过来帮忙的柳昭撞个满怀。 “谢谢啊。”陆珩说完就跑了。 留下茫然的柳昭站在原地。 不是……这孩子在谢什么? 陆珩一溜烟跑来沙发边,兴冲冲把正听祁星河李端聊天的池砚之重重拥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 “我爱你!” 动作幅度太大,池砚之眼前黑了一瞬,暗骂自己这具破身体的同时回抱住陆珩,安抚般拍拍他的后肩:“这是害羞完了?” 他默认了! 他默认了他默认了! 陆珩心里噼里啪啦炸烟花:“不是害羞……” “那是什么?嗯?”池砚之偏过脸,说话间的热气喷薄在陆珩耳畔,“跟主人说说,不害羞你跑什么?” 一米九的大个子弓着身拱在池砚之颈边,闭上眼睛,声音放得很轻:“我只是不敢相信,我以为要很久很久才能听到你承认喜欢过我。” 池砚之似乎听见自己迟缓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陆珩说的是过去式。 他没有说现在进行时。 察觉到池砚之的不自然,陆珩把人拥得更紧了一些:“你对我真好……所以也要相信我,我真能对你好一辈子。谢谢阿砚。阿砚很棒。” 这几句话被他说得乱七八糟。 刚好池砚之的思维也乱七八糟,所以刚好可以同频。 陆珩在感谢他的勇敢。 明明是很简单普通的一句话,换作谁都不会往这个方面想。 只有陆珩。 只有在陆珩这里,无论迈出了多小的一步,都会得到感谢和夸奖。 池砚之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么想要活着了。 好像半个多月前他很想吃那家店的包子。 现在不要了。 今天他想吃陆珩下的清水挂面。 只放水和面的那一种。 他确信今天自己不会因为来迟而只能面对一扇关闭的卷帘门。 他吻了吻陆珩的耳廓。 那只耳朵又在他唇下开始发烫。 太可爱了。 陆珩又逃一次。 祁星河跟李端亲眼目睹,笑得不行。 谢老板见李端那么开心,也只能忍住醋意去厨房帮忙。 所以陆珩那狗玩意儿谁研究的呢?长着一张只要冷下来就显得不可一世的脸,其实数他纯情。 陆珩切菜两分钟,擦了手开始发微博。 「老婆今天跟我表白了,抽十名阿砚的粉丝清空购物车。」 这条跟前几条画风完全不同。 设置好自动抽奖他就继续顺菜,隔了几分钟按耐不住又掏出手机。 第182章 好的,谢廷 柳昭见状,试探般开口:“要不……你出去忙吧。” “嗯?”陆珩头也不抬,“最后一次。” 他在给导演发钱,配字言简意赅:「给直播间发红包。」 又是财神爷驾到的一天。 所有人心情都不错,除了以为自己起得很早的姜如星。 姜如星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再三纠结之下还是决定用最普通的方式讨好柳昭——柳昭是很居家的一款alpha,如果一早醒来发现他把饭做好了,会不会扭转对他的印象? 至于要做什么,他还没有想好。 五点多打开房间门的前一瞬还在庆幸自己“勤劳”,开门后就听见楼下的交谈声。 下楼才发现,除了夏浔,居然所有人都起床了。 alpha组全员在厨房,留在客厅的怎么想都是“老婆组”,可是没人叫他,而且……似乎有个omega补充了他的空缺。 姜如星心里一紧,没注意到直播已经开始了,冲到祁星河面前气势汹汹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今天的录制应该用不着你吧?” 直播间最新一波的红包抢完了,正好是人数噌噌上涨的时候,见他这个反应,立刻炸开锅。 「他是不是不知道已经在播了?」 「这么不客气的吗?」 「昨天回来都很晚了,没走也很正常吧,他在气什么啊。」 「他这是……呃,吃醋?」 「虽然另外两组真的很甜,但是姜如星你别忘了这是个离婚综艺嗷,不该吃的醋别乱吃。」 ……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当他发现他无法插足陆珩池砚之、谢廷玉李端,并在后知后觉的心痛之余决定挽回柳昭时,发现厨房客厅六人两组气氛好到根本不需要他的存在。 “姜如星。”池砚之语气淡淡,却暗含了警告的意味。 显然姜如星敢对祁星河做什么,他就要放狗狗了。 姜如星被气懵了,闻言这才注意到池砚之,眼里划过一丝惊艳,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道:“又没外出活动,穿这么好看勾引谁啊。” “勾引我,”陆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垂眸冷漠地看着他,“你有意见?有意见你报警。嘴巴不会用就捐给需要的人,用我给你提供渠道吗?” 弹幕都在夸小狗好嘴。 李端很想笑,又觉得没礼貌,低头假装看手机憋得肩膀都在抖。 祁星河慵懒地向后一靠,抱臂看着姜如星,似笑非笑道:“小朋友,你的臆想症已经严重到看谁都像情敌了吗?” 他跟柳昭甚至只一起录过昨晚的那场回旋镖直播,私下里连话都没说过。 就这都得被姜如星大清早的质问? 姜如星哑口无言,眼眶一红又要拿他年纪最小说事,李端适时补刀:“录着呢。” 姜如星后背一僵,胡乱说了句“对不起”就往厨房钻。 “要做什么好吃的呀,”他问,“我可以帮忙。” 柳昭停下手里的动作:“谢总,这里就按我刚才教你的……陆珩会炒,你切好放那里就行。” 说罢看都没看姜如星就出去了。 谢廷玉叫住想要跟着柳昭走的姜如星:“不是要帮忙吗?切葱会吗?” 都在一个节目上,不可能全员都不理他,否则有“霸凌”之嫌。 何况柳昭昨晚还帮他说话,他不能看着柳昭更闹心而无动于衷。 陆珩很快回到厨房,做饭的动作已经比刚来节目的时候熟练很多。 “哇,”夏浔下楼就闻见香味,“你们都好早。” 陆珩把一小碗清汤寡水的挂面放在池砚之跟前,递上筷子:“尝尝。” 姜如星看着面条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毕竟身边都是大佬,人家都没嫌弃。 早饭的氛围不错,池砚之对清水挂面的好感显然不是一星半点,吃得比平时多点。 陆珩都要感动哭了。 祁星河饭吃到一半收到员工的消息,吃完饭就离开了。 早饭结束才六点半,有点无聊,柳昭提议:“出去走走?” 不能让观众大清早看他们吃饭,然后啥也不做吧。 没人提出异议,陆珩扭头看向窗外,天气阴沉,刚好不用考虑阳光对靶向药的影响。 附近有个小公园,风景不错,一行人走在小道上。 陆珩池砚之、谢廷玉李端这两组成双成对走在前面,柳昭跟夏浔嘀嘀咕咕走在后面。 姜如星亦步亦趋跟在柳昭身边,却无法融入到这两人的对话中。 柳昭没什么需要继续隐瞒的事情,不用再为前任的面子强行忍耐,卸下了心理负担之后整个人轻松很多。 “你觉得怎么样?”他歪头问。 夏浔点头:“是得整点观众爱看的。” 两人对视一眼,前面的四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明明白白了。 光是走路也很无聊,李端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问题,喊身旁的谢廷玉:“谢总。” 谢廷玉一脸怨念地盯着陆珩和池砚之旁若无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嗯?” 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脸上写满震惊:“你叫我什么?” 不是说好了再给个相爱的机会吗? 呜呜呜问就是心碎了。 池砚之瞥他一眼,喊陆珩:“陆少爷。” 陆珩脚步一顿,会意地低头,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阿砚,我想听你叫我阿珩,求你。” 微风袭来,吹动他白色的发,真跟个白毛小狗似的。 谢老板无法理解。 但是谢老板的心上人喜欢看这个,李端“慈爱”地看着兔兔狗狗,满眼都写着“这俩孩子好可爱”。 谢廷玉头皮发麻,那么大只的一个alpha第一次显得扭扭捏捏,几次张开嘴又闭上,就是死活拉不下脸。 不是面子比李端重要,是……真没干过。 算了。 豁出去了。 谢廷玉一咬牙一闭眼:“端哥,我……” 李端一个后撤步,警觉道:“打住,你别。”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 「端哥:你补药过来啊!」 谢廷玉眼神游移开,又转回李端脸上:“下次不要那么生分,叫我名字……的两个字,就好。” 李端点点头:“好的,谢廷。” 第183章 我必输 如愿看到谢廷玉再次震惊脸,李端梅开二度:“不满意?那……谢玉?” 夏浔扭头对柳昭道:“我看他们挺有节目的,不太需要我们操心的样子。” “我……”谢廷玉还挺喜欢被逗的,他巴不得李端多跟他互动几下,“算了,只要不是谢老板谢总,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是吗?”李端笑着注视他,似乎企图再起个别名逗逗他。 谢廷玉在等。 等来平淡却似乎含着无限纵容的、如同之前一样的:“廷玉。” 谢廷玉听过这个语气。 在李端参演的仙侠剧里,李端饰演的白衣仙尊在故事最后一幕原谅自己爱徒的时候就是用这种语气唤了徒弟的名字。 关系还可以的时候李端跟他解释说,这种微沉、平和而坚定的语气会给人一种“过去真的过去了”的感受。 重新接纳对李端来说不是一个容易做的决定,但既然决定了就绝不反悔。 他故意的。 他赌谢廷玉记得。 谢廷玉拥抱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部剧的结尾弟子抱住了仙尊,谢廷玉不是演员,自然无法复刻那种喜悲交错的情感流露。 ……反正李端也不需要谢廷玉表演什么。一个小小的、属于他们的要求拥抱的招数。 其实不记得也没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只会伤心几秒,并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但谢廷玉记得、也懂,这件事会让他很开心。 时间似乎因拥抱的两人而静止。 池砚之看向天际,眼眸微弯,唇畔带着明显的笑意。 不用转头他就能感受到陆珩的目光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 “对了,”分开的时候李端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问的问题,“跟你结婚我可以睡到下午五点吗?” 谢廷玉的表情一片空白。 端哥这个意思,是不是要跟他复婚?! 问完了李端才发现有歧义,也没解释,静等着谢廷玉的回答。 “可以!”谢廷玉道,“你想睡到几点都可以。” 李端没有赖床的习惯,谢廷玉也是。 两人都属于睁开眼过一两分钟就能立刻起床的类型。 李端拍戏辛苦,进了剧组休息的时间根本不够用,后面还有各种宣传活动,他要是真睡到下午五点……谢廷玉能高兴死。 他巴不得爱人多休息会儿。 摄像机转向池砚之。 池砚之配合地问出同样的问题。 和你结婚我可以睡到下午五点吗。 “当然可以,我陪你一起睡,”陆小狗警觉地跳过这句话里的坑,“我们已经结婚了。” 毕竟还有一对嘉宾,不能厚此薄彼,于是镜头转向了姜如星。 沉默。 这个问题他不用问也知道答案。 他有段时间没直播,天天在家昼夜颠倒,带一堆aaoo回家开party,白天别说下午五点了,他能把一整天睡过去。 果然,没用他问,柳昭就回答了“可以”。 姜如星怔怔看着alpha平静的侧脸,心里的愧疚滋生出更多的不甘。 其实他知道柳昭为他做了什么。 东倒西歪的酒瓶、满地的狼藉垃圾零食袋子和碎屑,洗手间地面的呕吐物。 在他醒来之后都是干净的。 柳昭在工作室加班到很晚,回来之后低声下气赔着笑脸跟找上门的被吵到的邻居们道歉。 进门让他们小声点偶尔还要挨几句骂。 姜如星都知道。 他从没说过半个谢字,也从没有体贴过柳昭白天要跑好几个场地,半夜还要工作。 他觉得柳昭做的全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如果柳昭的好是理所当然,那他也“理所当然”该对柳昭好。 公园有一片修剪整齐的小草坡,柳昭和夏浔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跟陆今也窃窃私语,边说还边看两眼另外两对。 陆珩拉着池砚之惬意地在草坪上坐下来。 谢廷玉注意到那三个人的目光:“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很快。 “环境不错,”夏浔走过来,连个过渡都没有,拍着陆珩和谢廷玉的肩膀开门见山:“你俩比个赛吧。” 陆珩\/谢廷玉:? “哇,”夏浔夸张地哇了一声,用激将法,“你们不会是不行吧?” 换作只有alpha在场,绝对不会上当的两个人此时连比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 夏浔冲柳昭比了个手势:“搞定。” 柳昭震惊:“这么容易?” 刚才夏浔提出来,他还觉得转折太生硬胜率不大来着。 “比什么?”谢廷玉问。 “不管比什么,”陆珩睨了他一眼,“我必赢。” “男人的项目——俯卧撑,”夏浔道,“整点观众爱看的。” 所以观众真的会爱看两个alpha莫名其妙开始比赛俯卧撑吗? 会。 因为柳昭从节目组那里接过两桶修剪过尖刺的玫瑰。 陆珩几乎是立刻就领会到了。 他转头对谢廷玉道:“我必输。” 谢廷玉怀疑自己二十八岁又不是八十二岁,为什么会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 “花掉下来我可能会亲一大会儿。” 谢廷玉:……这个狗。 夏浔、柳昭、李端:…… 池砚之:!!!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又到了几天一度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和陆珩认识的时刻。 姜如星脸色黑如锅底:“为什么只有两组来比?” “因为观众想看的是甜蜜互动,而不是……”柳昭顿住,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词汇。 弹幕也都是赞同的声音。 正因为是离综,观众才不想看到有一方明显不愿意的前爱侣被迫进行暧昧的互动。 “需要有人帮忙递道具啊,”夏浔道,“我跟柳昭一人负责一组,俯卧撑的姿势自己拿道具不是很方便。” 非常合理。 姜如星也不能再说什么。 这个环节需要池砚之和李端躺在草坪上,陆珩和谢廷玉俯卧撑向下时用嘴接过爱人叼着的花。 妙就妙在,花没接稳时人会本能有个低头的动作。 想亲就会失去赢的机会。 而李端和谢廷玉这对本人和旁观者都清楚关系还没有恢复到接吻那一步。 所以最后一定是双赢的结局——因为输了游戏的那组肯定亲爽了。 第184章 要亲不要赢 弹幕直呼节目组太懂观众想看什么了。 「节目快改名吧!就叫“我们要好好在一起”!(对不起柳昭,你可以加入同行团qaq)」 此前池设计师完全没有配合过这么暧昧的运动项目,躺下时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陆珩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双手撑在池砚之两侧时胳膊抖了一下。 两口子一个脸红,一个耳朵红。 谢廷玉不屑地冲陆珩哼了一声:“出息。” 俯身对上李端的目光后差点摔在人身上。 陆珩偏过头,挑衅地扬眉:“哇塞,你好有出息。” 四个人中最泰然自若的是李端,躺下之后静静看着谢廷玉,眼中情绪温和。 谢廷玉几乎掉进他眼中的深潭,就连陆今也喊的开始都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肩膀下沉的时候隔壁组的陆珩已经咬住花杆的另一端。 每组二十支花,先传递完的那组获胜。 奖品是空气,不,观众的笑声。 非常意识流的一款奖品。 谢廷玉低头去接花杆,那支花杆却一直在颤动。 李端在笑。 谢廷玉突然意识到什么,成功接过那支花,被柳昭收走之后才有空说话:“端哥你是他们组派来的卧底吧?” 他成了霸总之后确实对感情不太擅长,但这会儿已经能反应过来…… 从他俯卧撑姿势准备的第一眼开始就是个“局”,李端跟他对视,是故意想看他错过开始的那秒。 后来还笑。 现在也在笑。 笑得怪好看的。 李端叼着花眉眼俱弯,在谢廷玉靠近时还微收下颌躲了躲。 谢老板的胜负欲顿时就上来了。 他会让陆珩知道什么叫起步晚有卧底照样可以赢。 他身体迅速下压,稳准狠地从李端那里接过乱颤的花枝,全套动作丝滑流畅,似乎根本不受李端的干扰。 见他较真,李端笑得更开心了,谢廷玉俯身就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颤动。 于是更加卖力。 汗水汇聚到鼻尖,怕滴到李端脸上,谢廷玉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 丝毫没对动作造成影响。 还在不经意间展示了毫不费力的单手俯卧撑。 弹幕一片尖锐爆鸣,就连旁边的柳昭都露出一个惊讶且羡慕的表情。 都是alpha,差距不要这么大行不行! 另一组不紧不慢的。 开始的时候陆珩问:“要赢吗?” 只要主人一声令下,这比赛他非赢不可。毕竟他再想亲也得考虑池砚之的感受。 这是在镜头前,不是在卧室。 池砚之脸颊发烫,冷白皮肤在草坪和红衬衫间映出很好的气色。 他黑眸里情绪浓重,轻声:“要亲。” 小狗白色的毛茸茸耳朵“叮”地一声支棱起来。 池砚之又开始走神去想小狗疯狂摇摆的尾巴会不会影响动作啊。 “主人想亲亲,就要专心一点哦。” 陆珩肩膀下沉,胸膛几乎与池砚之相贴,然后保持住,一点一点吻过眉心、鼻尖,再慢条斯理地去接那朵花。 这样其实更累,因为真的贴到池砚之身上卸力算犯规。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 池砚之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下颌,明明是把花递给陆珩,却像在邀请什么。 于是接到花的陆珩算准高度和角度,让花掉了下去,柔嫩的花瓣蹭过池砚之的脸颊。 借着本能低头的动作吻住池砚之的唇。 然后假装惊讶:“啊。我不小心的。” 重新叼起支棱在一边的花杆。 夏浔毫不走心地附和:“嗯嗯嗯,不小心。” 明明怕花杆砸到池砚之,特意偏过头才松开花。谁看不出你小子是故意的。 只有池砚之才知道,唇瓣分开前,陆珩飞快伸舌尖舔了他一下。 正常传递了几朵之后陆珩故技重施。 谢廷玉飞快传递完二十朵花时,陆珩还在慢悠悠地吻池砚之,还剩下七八支。 胜负已分,游戏结束,陆珩更不着急了。 黑檀木和alpha的体温暖烘烘地拢着池砚之,干脆不起来,维持下压的动作一下一下啄吻池砚之的唇。 紊乱的呼吸交缠,池砚之暂时忘记了镜头,抬起微凉的左手抚摸陆珩的脸颊。 谢廷玉拉李端起身,看见陆珩歪过脑袋蹭池砚之的掌心。 好吧,他承认陆珩是会撒娇懂顺杆爬的小狗。 节目组也贴心地安排了粉色滤镜和心形泡泡特效。 再蹭下去,直播间就该被警告了。 陆珩适可而止,最后亲了下池砚之的鼻尖就起身。 “羡慕?”李端问。 顺着谢廷玉的目光看去,陆珩没急着扶池砚之起来,而是跪下把人抱在怀里缓了一会儿。 谢廷玉摇头:“没有。” 陆珩和池砚之亲密互动,很好。 他和李端这样,也很好。 不得不说陆珩确实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谢廷玉一些。 脸颊被柔软蹭过。 谢廷玉瞳孔剧颤,猛地转头看向李端。 李端后退了半步,面色不改:“这是赢了的奖励。” 完全在预料之外。 谢霸总的脑子从卡壳到宕机只需要半分钟。 离婚之前也有很久没吻过了。他没想过这一刻竟会来的这么快。 李端别过脸,唇畔勾起的弧度明显。 弹幕磕疯了。 「啊啊啊啊啊好甜!」 「被喂到嘴里的糖果真更甜。」 「我怎么也没料到是端哥主动的!」 「呜呜呜我的cp终于he了,还好我没放弃!」 …… 节目组也给力,这种画面下观众不想看耷拉着脸的姜如星,他们就真没怎么给镜头。 柳昭出门带了相机,成功抓拍到李端吻谢廷玉的那一秒。 高清镜头,绝佳角度。 夏浔凑过去看,胳膊肘拐了柳昭一下,出主意:“这不得‘勒索’谢总一笔?” 原本很实诚、准备直接把照片发给谢廷玉的柳昭思路打开,点头:“好主意。” 新的赚钱路子这不就开辟出来了。 果然告别了错误的感情,别的方面就会跟着顺利起来。 这趟以“消食”为目的的散步莫名其妙变成了四个alpha的体能较量。 在公园的健身小广场凭借全员超高颜值引来不少人围观。 第185章 爱看,多比 池砚之身上有药,刚好陆珩带了温水。他已经适应了陆珩的细心,完全没有往陆珩知道他要吃药这件事上想。 alpha们从跳远比到引体向上,老婆组坐在旁边的秋千上看着。 “真的很幼稚。”李端评价。 池砚之从他眼中看出对谢廷玉的纵容:“是啊,但你似乎很喜欢谢总这样。” 李端朝他这边偏了偏头,目光却没离开谢廷玉:“当霸总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整天不是开会就是应酬,上次见他这么玩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外人眼中的霸总运筹帷幄风光无限,其实也是用被酒精糟蹋的胃和压缩再压缩的休息时间换来的。 担负着公司的发展、员工的保障、股东的期望,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节目之外留给谢廷玉“幼稚”的机会并不多。 “那李老师,你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啊?” 姜如星加入话题并没有被排斥,直到话赶话从李端谢廷玉的过往聊到柳昭。 或许是急于寻找柳昭对他有过感情的证明,讲起柳昭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姜如星滔滔不绝。 这在婚综离综里其实是很正常的话题。 池砚之有点头晕,靠着秋千绳垂眸发呆,看似认真在听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李端是很有耐心的倾听者,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几乎拧成死结。 “别说了。”打断的语气有些重,不由自主带了前辈对后辈的斥责,“你要是真的想为他做点什么,就不要再把这些事当成炫耀的资本讲给别人听。” 说得起劲的姜如星一愣:“啊?” “抱歉,”李端平和道,“我差不多能理解你的想法,他的态度改变给你造成了一些心理落差。比起他为你做的,我们更想了解你为他做过什么。” 姜如星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李端不会掺和别人的感情,只是开导般道:“你还很年轻,但也是成年人了,挽回一段感情要付出行动,而不是仅靠回忆。过往对你来说是愉快的,对他却未必。” 姜如星表情变化几次,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嗯。” 「端哥还是太温柔了。」 「也不是所有感情都有挽回的余地。」 「还记得姜如星在商场说喜欢陆珩那种性格吗……」 「要不还是放过柳昭吧,说开之后感觉柳昭状态都不一样了。」 …… 带着温热的汗意的怀抱接住池砚之不断下坠的意识,陆珩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池砚之在他怀里茫然抬头,不太记得自己是睡了一会儿还是晕了一会儿:“结束了吗?” “嗯。” 池砚之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就有保温杯递到他面前。 就着陆珩的手喝了两口水,池砚之感觉自己缓过一点,朝着另外几人的方向看了看:“谁赢了?” 有点庆幸自己的“体面病”,看其他人的表情猜想他应该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异常。 “平手,一人赢一局。” “廷玉。”李端招呼谢廷玉过来,低声说了句什么。 谢廷玉讶然点头:“当然。” 他拍拍陆珩的肩膀:“再比一局。” “比什么?”陆珩边拆棒棒糖包装边问。 “比力气。” “?”陆珩问,“掰手腕啊?” “掰手腕留着下回再比。” 谢廷玉提议他跟陆珩背着爱人回去,中途不能停下来休息,把人放下就算输:“输的人给直播间发红包。” 「一生爱比赛的alpha……」 「没事,谁输了我们都有红包抢。」 「爱看,多比。」 …… 其实是李端看池砚之有点低血糖,不太放心他走着回去才跟谢廷玉提出的主意。 这样池砚之不用走路,观众喜欢看,刚好他也能和谢廷玉重温一下恋爱时的互动。 一举n得。 回到别墅也没分出胜负,两个alpha都大气不喘一个。 于是两个人都给导演组转钱发红包了。 而后面的柳昭和夏浔已经就“敲诈勒索谢老板”这个项目商议出了八百个待确认的方案。 全员在客厅里下飞行棋,午饭吃什么还没讨论出结果就有客人来访。 开门的是李端。 门外的方珏脸一下子红透了,第一次离偶像这么近,边鞠躬边磕磕巴巴道:“端哥……李、李老师好!” 正在掷骰子的谢廷玉:警觉.jpg 丢下骰子看过来,敏锐察觉到方珏是个beta。 心里的警铃更响了。 陆珩陪着池砚之过去。 方珏没有入镜,只在玄关等着。 “小珏?”池砚之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没看手机,也不知道方珏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不对,一上午过去了,他好像没有见到过他的手机。 方珏递上一个保温桶:“我父母炖的鸡汤,让我给你送过来。他们说你早上吃的清水挂面没什么营养……” 方珏不是本地人,来京潭上大学之后就留在这里了。 前不久刚退休,这几天来京潭看他,聊起在看的直播节目说里面也有个设计师,方珏跟他们说那个设计师就是他老板。 方珏母亲心疼坏了,本来看节目就挺喜欢那漂亮孩子的,网上那些瓜他们看不懂,但也听说了不少。 这么好的孩子却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加上早上看见池砚之只吃了碗清水挂面,就熬了一上午鸡汤,非要方珏送过来。 池砚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机械地把保温桶接了过来。 “帮我们谢谢叔叔阿姨。”陆珩道,“辛苦了。” “啊,嗯,”方珏只跟陆珩在网上聊过几句工作室公关的事情,面对本人时有些紧张,“我妈说以后她来看我,你有啥想吃的都跟我说,她做好了我带去工作室。” “谢谢,”陆珩替池砚之道谢,“阿砚说你喜欢夏浔?” 方珏点头:“嗯。” “那好,阿浔——”陆珩扭头喊,“过来跟孩子签名合照。” “来了!”夏浔闪电般窜过来。 方珏疯狂解释:“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被几个人以“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你空手回去”为由塞了一堆夏浔和李端的签名周边。 第186章 谢总哭哭 李端想起陆珩凌晨发的那几条微博,他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只能转发扩散增加热度。 他现在没有签公司,不会有人盯着他微博这也不能发那也不让发。 反正他的态度是站在陆珩池砚之这边的。 现在看到方珏专门来送鸡汤,再对比池砚之亲生父母的态度,简直越想越气。 连别人的父母都会心疼池砚之……不过也是,那两口子要是能当个人,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李端直接把互送礼物环节谢廷玉送他的那本签名剧照集塞给方珏了。 直到方珏离开很久谢廷玉还闷闷不乐的。 “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李端道,“我没有送人的权利吗?” 谢廷玉不说话。 “不希望我送人,刚才为什么不拦我?” 谢廷玉不吱声。 “谢廷玉!”李端加重语气,教训霸总就跟教训自家不听话的狗子似的,“有问题就要沟通,别搞冷战那一套。再说那本剧照集你有将近三十本。” 谢廷玉瞅他一眼,继续沉默。 李端懂了。 合着这小子又在学陆珩。 要是陆珩这样,池砚之肯定就心软要啥给啥了。 但李端不会惯着谢廷玉,直接给他一脚:“给你个机会,好好跟我说,或者……” 他开始活动手腕:“我先揍你一顿,然后你好好跟我说。” 谢廷玉闷声闷气:“那你揍吧,揍完了我给你揉手。” 李端一下子熄火了。 沉默了好几秒才憋出一句:“要不你给陆珩转点钱吧。” 谢廷玉不服:“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开悟了?” “你?”李端仔细打量他几遍,“不像。” 谢廷玉:…… 其他人都一窝蜂挤到厨房里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无所适从的姜如星。 李端忽略掉无关人员,语气软和了些:“你想我哄哄你是吗?但是……我不太会哄人。” “不是,”谢廷玉叹了口气,拉他坐下,“我就是后悔,你当时收到礼物是不是挺不高兴的?我也真是,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拿你的剧照集送给你。” “我以为你是气我把那本给砚之的小助理了。” “没有,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谢廷玉低着头,没有半点霸总的样子,“我在想,之前感情好的时候,我送的礼物是不是也没有送到你心坎上。” “你倒也不用这么检讨自己,”李端说,“挺符合你的性格的,我当时没觉得意外。” “那你还我的那块表,我弄坏了。后来修好了,但是……你等等。” 谢廷玉起身上楼。 李端猜到什么,也跟着上了楼。 几分钟后谢廷玉捧着精致大气的礼物盒出来,神情有些紧张:“这是你代言的那个品牌的手表……你还会喜欢吗?” 李端定定地看着他,看得谢老板心里直打鼓。 “给我戴上吧。”李端伸出手。 谢廷玉眼睛一亮,连忙把表套到李端手腕上。 “礼尚往来,我也有东西送你,不贵重,希望你别嫌弃。” 谢廷玉怎么可能嫌弃,但话都没说就被拉进了李端的房间。 这还是他上节目以来第一次进入李端房间!谢廷玉感觉心间的小鹿准备把自己撞死。 李端让他坐椅子上等,自己则在行李箱里翻找。 递给谢廷玉两本杂志。 “这是……” 看到封面的时候谢廷玉瞪大了眼睛。 “和你分开之后的新剧照集。”李端道。 “我……”谢廷玉嘴唇颤抖,形状锐利的眼眶迅速红了一圈,许多无法言喻的情绪扑面而来,他猛地抱住了李端的腰。 像一只犯了错被赶出家门的大型犬终于被领回家了一样。 哽咽呢喃着“对不起”。 李端无奈地拍拍他,虽然他也很有感触,但是…… 腾出一只手录了个视频:“我发你们公司群里了啊。” 抱着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哭不出来了:“发吧,你高兴就行。” 互送礼物的那天他送李端一本剧照集,李端“还给”他一块手表。 今天李端接受了他新送的手表,还送给他分离之后的剧照集。 这么高兴的事儿他哭哭怎么了。 李端不怎么温柔地拍了他两下:“行了,堂堂谢总等会儿肿着眼睛下楼可不好看。” 下楼时午饭已经上桌了,夏浔八卦的目光在他俩之间轮转:“老实交代,你们两个背着观众又搞什么小动作了?” 「对啊对啊,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 「报告,他们背着你们互换礼物!」 「我作证,刚才端哥还把谢总拉进房间里了。」 「说一万次了,我要充会员!(用在这里抢的红包充)」 …… 池砚之安静吃饭,汤匙碰到瓷碗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鸡汤被细心地撇去了油,喝着不腻,只是握着汤匙的那只手用力到指甲边缘有些泛白。 喝了半碗,他放下汤匙。 “这就饱了?”李端关切道,“是腻吗?还是胃里不舒服?” 池砚之缓缓抬眸,眼里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怔了一会儿才摇头,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答非所问:“烟味很重。” 烟味? 几人面面相觑,柳昭立刻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味道:“我洗澡了啊……” 但还是释放了一些柠檬信息素掩盖可能出现的异味。 “我昨晚抽的,可能衣服上还沾了点,抱歉,”陆珩察觉到什么,面不改色地起身,扶起池砚之,“我送你回房间,然后去换件衣服。” 池砚之完全不记得陆珩有抽烟的习惯,茫然地扭头看他,黑眸如同寂夜。 才进电梯陆珩就把池砚之抱起来,体温拢住怀里的一捧雪,单手就能把池砚之抱得很稳,腾出一只手覆盖空茫的眼睛。 房间倏然化为檀木林,深处珍藏的柑橘稀少青涩得让人心碎。 二十分钟。 陆珩握住无力垂落的手,轻吻苍白脸庞的泪水。 浓雾没有化开。 陆珩的手指抹过池砚之平静的眼尾:“很累,睡吧。” 于是那双眼睛乖巧地闭上。 ……没有烟味。 陆珩不喜欢火,所以不会抽烟。 他只是察觉到池砚之的幻觉,又不能让其他人察觉,才揽到自己身上。 第187章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等人睡熟,陆珩将池砚之放回床上,按着发胀的额角打开微博。 已经过去一上午了,微博舆论发酵,却没有人出来回应陆珩的质问。 陆珩丢开手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思索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信息素的消耗和身体的疲惫让他的思维变得缓慢,右手紧握着的池砚之的手苍白透明。 困倦袭来。 睡过去之前他只觉得抱歉。 可是什么时候连休息都成了一种错呢? 抛出的证据板上钉钉,bluenighty-night和池家的公司受到影响,光是稳定股东的情绪就得花费不少功夫。 池韶安第一次被池林骂“惹事精”。 苏双双死死护着池韶安,瞪视着池林:“还不是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让我怀孕,如果我不生下第二个孩子,我们安安用得着经历这些吗?” 池林的神色几经变化,语气软下来:“我也没说什么。”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那个丧门星的错!也不知陆家那小子发了什么癫,多少年前的事情还要拿出来说……” 池韶安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把能砸的都砸了。 “乔宁……池、砚、之!”他看着公司发来的停职通知,咬牙切齿,恨不能撕碎这两人的血肉。 他拨通一个电话,语气阴冷:“是我,再帮我办点事,钱我会让我妈打给你们。” 乔宁也被停职了。 一手还在输液另一手联系人事部,却只得到了“对公司和品牌形象造成了影响,之后的开除和赔偿事项会由法务部接手”的结果。 他看着陆珩发的照片发愣。 当时……除了他和池砚之还有池韶安的养父母,应该只有傅初霁在了。 陆珩居然能联系到傅初霁。 ……原来他还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留学的时候池砚之人虽然高冷,但他请教问题的时候对方总是很耐心地教他,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回国进入bnn池砚之也很照顾他,直到池砚之在傅初霁的考核中以绝对优势获胜。 第二名的乔宁开始嫉妒他,针对他,疏远他。 乔宁把这些编辑成长文发在微博上,声泪俱下地道歉。 说自己接受网友的批评。 说自己真的错了,真的后悔。 陆珩只睡了半个多小时,睁眼看手机就发现他搞的这死出。 他轻轻起身,怕吵醒池砚之,走到阳台上在噼里啪啦在评论区打字。 「这么会检讨为什么还避重就轻?不讲讲阿砚是怎么帮助你,你又是怎么背刺他的?」 漫画家不十四残余的素质差点消耗光,手机上却弹出了几条消息。 是之前联系过的腺体学专家的助手回了话。 陆珩转头透过玻璃窗看向睡得正熟的池砚之,轻车熟路地从阳台翻进夏浔的房间。 正在直播的夏浔吓一大跳:“我靠?不是,你们俩关系不是挺好了吗?你怎么又翻阳台?” “他没醒。” 夏浔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行了行了,知道你们睡一起了。” 陆珩没跟他计较,回了自己房间打电话。 …… 没有好消息。 也在意料之中。 陆珩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篇学术论文,那些看不懂的词汇如今翻起来一眼就明白。 京潭的医生已经算是国内顶尖了,真有好的解决方式他早就知道了。 陆珩调整好心情,轻轻打开池砚之房间的门。以为还睡着的人不知已经在桌前坐了多久。 绘图纸凌乱铺满整张桌面,地上零散丢着几个纸团。 池砚之双手捂着脸,无声无息,瘦削的身体轻微发抖。 像是死死压抑着什么情绪。 “乖宝?”陆珩快步靠过去把人揽进怀里,撕下后颈的贴纸换给池砚之。 池砚之的手垂下去,极缓慢地转动眼珠,冰冷地提起唇角:“是怕我……看到这个吗?” 他嗓音发涩,像是从砂纸上擦过。 陆珩发现池砚之不知什么时候找到了手机。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视频。 静音循环着。 陆珩瞥了一眼目光就凝住,退出页面看文案。 是池韶安发的。 对方似乎被逼急了,文案写着「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保护着的人!你们别被他骗了!」 视频画面里,池韶安脸色惨白,神情狼狈,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两颊都有明显的巴掌印。 一只冷白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扯下来摔在一边,紧接着池砚之出现在视频里,薅起池韶安把人狠狠撞在墙上。 陆珩加了一点音量。 池砚之的声音传出来:“你想死是不是?!” 那是陆珩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暴戾阴狠。 视频画面摇晃模糊,依旧看得出“霸凌”的场景。 怀里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陆珩,陆珩没有防备向后踉跄了几步。 池砚之的目光没有聚焦,摇摇晃晃起身:“看到我的真面目了,要滚吗?” “乖宝,”陆珩甚至都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只知道池砚之情绪不对,需要抱抱,需要安抚,“乖宝……别怕,我相信你的。他又想泼脏水,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池砚之拒绝了他的怀抱,黑眸里风雪肆虐:“是真的。” “……什么真的?”陆珩哪顾得上别的,后颈没换新的贴纸,信息素也没有恢复就急急释放出来安抚池砚之。 池砚之感受不到。 他用没有温度的眼睛看着陆珩,就像刚来到这个节目时那样:“你不是喜欢池韶安吗?我打了他,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珩强硬地把他扣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因愤怒而发颤的后脊。 池砚之挣扎了几下就失去力气,额头抵着陆珩的颈窝剧烈换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我做的……我打的他,他都吐血了,你是不是很心疼,陆珩,你心疼的话我可以还给他……” 没有力气了。 咬牙说出来的话也软绵绵的。 阿砚的记忆又被带回到了什么时候…… 陆珩释放很多信息素,握着冰冷的手一遍遍安抚:“我没喜欢过别的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只有你,自始至终都只喜欢你……” 他知道池砚之现在意识混乱,或许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 第188章 不用白不用 “他那么欺负你,你打他几下怎么了?”陆珩才不管什么是非对错,他眼里池砚之就是对的,“我只会心疼你手疼不疼。” 黑檀木浓淡不一地逸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陆珩把爱意、抱歉、支持与信任接连说了很多遍,池砚之身体始终在打颤。 “是我打的……他没冤枉我。” 池砚之听不清陆珩在说什么,耳鸣缓解后是力气抽离,头颈不受控地向后仰去,又被稳稳托住。 乌黑的眼睛空无一物,永不停止的风雪消失了,如同一片从未被打开过的崭新世界。 沉默,冰冷,透着拒绝的意味。 似乎看着什么过往。 他又不求救了。 “打就打了,能被你打是他的荣幸,他得磕头感谢你。”陆珩俯身轻吻静止不动的睫毛,“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他抓过手机翻了翻评论。 舆情公司已经不跟池韶安合作了,没了带节奏的水军,评论区被理智的网友占领。 极少几个相信池韶安的评论也被压下去。 热评写着:「如果你想证明什么,请发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不是企图靠一段掐头去尾的视频引导网暴。」 「这背景是在国外吧,看起来是几年前的了,如果真的是被池砚之霸凌了,为什么不早点寻求帮助呢?」 池韶安的引导性太强了,一次两次还好,总是反转之后已经没有网友愿意相信他。 相比之下陆珩发的微博并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字字句句只是想为爱人讨回公道。 陆珩把那些相信池砚之的评论念给他听,直到池砚之闭上眼睛,烦躁地轻皱了下眉毛。 陆珩放下手机,舒了口气。 有反应总比没反应好。 缓了会儿,池砚之轻声开口:“是有原因的……” 他不太清醒,话也轻,不像说给陆珩听的。 似在回应那些相信他的声音,又似只是呓语。 说几句就忘记自己在干什么,停下来想一会儿。 意识是在飘忽,大脑也没在转,只有黑檀木不断渗透进他的身体。 陆珩从他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池韶安在国外玩得挺花。 那次差点沾染上危险的东西,被池砚之从灯红酒绿间拖拽出来。 池砚之从不打人,再坏的情绪也不会发泄在别人身上,他习惯折磨自己再短暂自愈。 可那时的池砚之没生身体上的病,尚存半点活下去的希望,池韶安差点再毁他一次。 要是池韶安真染上那种东西,所有人又会把责任扣到他头上……池砚之真是气急了才动的手。 下手很重,把那“病美人”打成了猪头。 动完手又觉得自己情绪不稳定,重新开始吃擅自停掉的药。 “……我不是救他……”池砚之说,“我是在救我自己。” 他不想再关小黑屋。 他宁愿因为揍了池韶安而被苏双双谩骂侮辱,也不想被关进锁了他十几年的小黑屋。 “我知道,”陆珩压下心里的抽疼,揽紧了怀里的人,“阿砚很棒,很乖,保护自己是对的。” 池砚之似乎没有要讲的话了,彻底安静下来,无论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 仿佛刚才的倾诉只是一场幻觉。 信息素和方才情急之下喂的镇定药起了作用,池砚之卧在陆珩的怀里,脸色白得透明。 陆珩一点一点暖着他的手,将人珍惜地抱着。 空调没开,他总觉得池砚之在冷,所以他热点也没关系。 空气静了一段时间,池砚之的手机响了,人被铃声惊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摸。 陆珩把手机放进他的掌心,包着池砚之无力的手指,生怕他拿不稳砸到自己。 铃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有些吵,池砚之勉强凝神看清来电显示,手抖得厉害,接听键怎么都滑不下去。 确定他是要接这通电话的,陆珩帮他接了送到耳边。 池砚之视线没有聚焦,靠着本能说了句“你好”就不再出声儿。 对面说了点什么,池砚之没有反应。 陆珩隐约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得不到回应又“喂?”了几遍,问池砚之:“我替你接?” 池砚之默许般闭上眼睛。 陆珩替他听完那通电话,面色一点点凝重起来:“……好的。” 怀里的人似乎已经睡熟,无声无息轻飘而脆弱地靠在陆珩的臂弯里。 挂断电话后陆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用自己的手机给助理小王发消息。 「出个差。」 池砚之这觉睡得不安稳,两条长腿伸直又蜷起来,一会儿就得挣扎着换个姿势。 是药物副作用。 陆珩把人塞进薄被里,给他按摩酸软无力的双腿。 晚饭时间他才醒,状态好了一些,似乎不记得那通电话。 陆珩扶他靠坐在床头他就温柔地望过来:“我又睡着了……” “嗯,上午累到了吧,多睡会儿挺好的,”陆珩没有提起视频和电话,捏着池砚之的手指,“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池砚之茫然地怔了怔,有些想不起来上午都做什么了。但陆珩说他累,那就是累的。 他握住陆珩的手腕往自己身上带,按在胃脘:“有点难受,揉揉。” 还没开始痛,照往常这点难受不算什么,这会儿暖乎乎的小狗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陆珩尾巴一翘,十足乐意地凑过去帮他揉。 胃连个疼的机会都没有,池砚之舒服地眯起眼睛,抬手拨弄陆珩的头发:“长出黑色的了。” 陆珩把脑袋往他掌心里蹭:“你喜欢白毛还是黑毛的我?” 当然…… 就不说都喜欢,让他急去。 池砚之回想起当年的黑毛陆珩:“白的吧。” 他有点刻板印象,总觉得白毛的小狗更软和,毛绒绒的,蹭起来很舒服。 陆珩就当他在夸现在的自己帅:“那我抽空再染一下。” 恰巧李端敲门说晚饭做好了。 池砚之拒绝了陆珩抱他的手,走到门边转头看见某只小狗垂头耷耳沮丧地站在床边没动。 无奈地解释:“我又不是不能走,抱来抱去像什么话。” 他又折回来拥抱他的小狗:“好啦,哄哄你。” 第189章 目结束了 陆珩从“不嘻嘻”到“嘻嘻”只需要主人的一个抱抱,下楼拉开椅子让池砚之先坐下就屁颠屁颠跑去帮忙盛饭。 谢廷玉李端柳昭姜如星四个人在客厅打了一下午游戏,事实证明霸总不是什么都会,连凑数的姜如星都比他厉害。 一整个下午“死”得相当安详。 李端柳昭二拖三在游戏里大杀四方,谢老板边“被杀”边吃没道理的飞醋,发誓要买下这个小众游戏的开发公司。 之所以在四人组队游戏里“二拖三”是因为谢老板不仅菜还会添乱,占了“自家菜鸡队友”和“敌方卧底”两个身份。 好在谢老板菜得很有价值,因为李端一下午都在笑,整个人显得很放松。所以后来他摸清门道了还在假装啥也不会。 以退为进还为自己谋取了福利。 李端允许他全程在厨房“观摩学习”,柳昭很有眼色借口自己有事要做不参与做晚饭了。 于是谢老板趁机摸到李端的手,还被爱人耐心地亲自教了做饭。 …… 陆珩心情很差,没人能看出来,他听完谢廷玉的炫耀甚至还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不错”。 看起来也挺高兴的。 吃饭的时候池砚之跟李端聊了几句,陆珩勤勤恳恳把挑好刺的一小碗鱼肉推到池砚之面前然后开始剥虾。 池砚之:“我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剩碗里我吃。”陆珩神态自然,又给他盛了汤才低头安安静静吃自己的。 吃完饭主动收拾碗筷拿去洗,然后靠在厨房岛台边远远看着池砚之发呆。 下午打给池砚之的那通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提到的那个名字陆珩曾在池砚之的微信上见过。 满满。 说是病情恶化,化疗用了新药,原本预存的医药费不够了。 满满的医疗费用是基金会支付的,但本质上就是池砚之的钱。毕竟基金会为经济困难的患者提供帮助,不可能全程只照顾这么几个人。 这病花销极大,池砚之又同时给三个人付医药费…… 再联想到时医生提起的池砚之曾以没钱为理由拒绝治疗。 陆珩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阿砚来上这个节目也是为了这个吧。 之前网上骂池砚之骂得那么凶,挨骂的人却只是默不作声地做了很多好事。 明明自己也在生病……池砚之心里是有大爱的,哪怕他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其实上这个节目的通告费并没有那么多。 综艺性质加上嘉宾的知名度,也就夏浔李端的多一点,其他人都是一百万左右。 这个数字在同类型的节目已经算是高几倍的了。 其他所有成本都是谢廷玉出的,没有其他赞助,设备场地人员聘请拍摄后期推广营销各个方面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池砚之签的666万里,两百万是池砚之和陆珩的通告费,剩下的部分陆珩出。 节目的幕后金主是谢廷玉,池砚之的幕后金主是陆珩。 照池砚之的性格,会给自己留点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陆珩先一步把钱打给基金会了。 再让小王助理去医院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他给处理好了,池砚之就能少操点心。 但这节目还是没能顺利录下去。 因为池韶安自杀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节目不可能不受影响,收到上级通知,要腰斩还要配合调查。 池砚之打人的那条视频不知什么时候删除了,池韶安最新一条微博是手写了好几页纸的遗书。 道歉、反思以及描述自己的绝望。 人被及时发现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节目组就收到了通知。 直播间是突然停掉的,调查组是直接上门的。 一切都很突然。 池砚之还在楼下跟其他人看电视。 陆珩不在。 陆珩在房间跟基金会走流程。 他从楼上冲下来的时候池砚之已经知道了。 李端正担忧地看着他:“砚之你……” 客厅乱作一团。 陆珩把池砚之抱进怀里,还没张口就听见池砚之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池韶安那个人,似乎做出什么都是正常的,所以池砚之并没有多少感觉。 “你没事就好。”陆珩偏过头蹭蹭他,温暖的怀抱让池砚之忍不住又开始犯困。 “节目好像……要结束了。”姜如星说。 谢廷玉跟导演沟通了几句,转过头:“嗯,结束了,事发突然,通告费三到五个工作日会打过去。” 他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心。 这事一出,受到影响的不只是节目。 李端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别急,慢慢处理。” 陆珩抱池砚之在沙发坐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讲。”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发的那些微博导致了这一切。 池韶安死不死他并不关心,但他本意绝没有想要给谢廷玉造成损失。 柳昭不知道说点什么,就帮着节目组收拾设备了。 池砚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眼时发现自己在车上。 陆珩把他抱得很紧,正看着窗外出神。池砚之的视野里只有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只能作罢。 陆珩回过神,低头看着那双极倦的眼睛:“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没事了,接着睡吧。” 池砚之“嗯”了声,重新闭上眼睛。 节目结束了,自然没必要在别墅待下去。池砚之睡着后陆珩跟谢廷玉商量过后续的处理方式。 具体怎么办还得等医院那边出最终结果,不过他们私下觉得池韶安这事做戏的成分更大一些。 所以决定先各回各家。 虽然不太合时宜,但柳昭确实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不用再跟姜如星一起录节目了,对他而言是好事。 节目组离开后谢廷玉李端先走,柳昭也很快收拾好东西,没有理会姜如星欲言又止的神情,也没发挥最后的绅士风度帮姜如星叫车。 …… 下车的时候池砚之没醒。 陆珩之前怕吵到他把两人的手机都静音了,这会儿掏出来发现池砚之的手机屏幕亮着。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第190章 我可以捐一点的 陆珩看着那串没有备注的数字,把陪睡小兔塞到池砚之的怀里,独自去阳台接电话。 他就当自己下午取得的是往后都可以替阿砚接电话的许可。 “砚之,快来医院看看你哥……” 陆珩搞不明白这一家人的脑回路,他们凭什么以为事到如今池砚之还要听他们的。 不得不说人确实是复杂的生物。 “抱歉,”电话那头毕竟是长辈,陆珩端出作为晚辈该有的礼貌,带着三分同情三分不解和四分阴阳怪气,温和地道,“请问是股票下跌导致没钱举行葬礼了吗?” 那头一下子陷入沉默,似乎被他平和地攻击到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我知道了,”陆珩依旧彬彬有礼,“我可以捐一点的,请节哀。”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陆珩隐约听见有人在采访池韶安。 没死。 也是,他怎么会死。 吞下药片跟苏双双道歉说自己不想活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弟弟,然后在家人的关心中半推半就地说自己吃了多少药。 送到医院洗胃之后才被发现没有他说的那么多。 药物也根本没来得及发挥作用,本来输完液可以直接回家的,硬是以“情绪不稳定”为理由转到了精神科。 不管怎么说,想要引起的效果已经有了。 犯错的人企图用三页遗书揭过自己的罪孽,无辜的人却连觉都睡不安稳。 善良的网友被迫陷入内省,以为自己成了雪崩的一部分。 键盘侠们又把矛头指向节目组,指向为爱人发声的陆珩,指向池韶安还在医院“抢救”的时候就在官博发出辞退声明的bluenighty-night。 网暴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似乎永远都有新的人该被骂到退出网络。而跳得最欢、叫得最响的永远是那一批人。 节目组被骂到连夜道歉。只是抱歉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拒绝被迫承认池韶安这么做和节目有关。 端玉娱乐是节目背后的公司,一夜之间风评下降。谢廷玉为了保护公司员工只能迫于舆论压力跟着节目组道歉。 李端没让谢廷玉回去,离开别墅之后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公寓,端来点心,坚定而温和:“不是我们的错。” 理智的网友不少,但显然干不过情绪上头打了鸡血一样到处突击的键盘侠。 谢廷玉跟公司的法律团队联系,看有没有办法追究池韶安的责任,闻言点头:“我知道,不早了,你赶紧休息。” “这是我家,”李端坐在他身边,“你倒也不用这么反客为主。” 谢廷玉自然有处理问题的能力,这点事也不是非得半夜在这熬着。只是来李端的公寓太兴奋了,他怕自己不找点事情做会显得……呃,很急。 李端一眼就把他看透,伸手合上他的电脑:“洗漱,睡觉。” 谢廷玉跟在他后面眼里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我睡哪一间?” “睡沙发。”李端道,“次卧我改成书房了。” 半个多月就能睡上李端家的沙发已经是谢廷玉从来没敢想过的进展了,愣是高兴得俩小时没睡着。 不少不明真相的键盘侠冲进陆珩的评论区什么都不看就开始乱喷,但陆珩完全顾不上理会。 有粉丝无助地发私信问陆珩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有观众气得跟陆珩骂池韶安。 池砚之的微博很久没有新内容,私信和评论区都在抄袭风波时就关掉了,所以账号显示出如他本人一样的平静。 陆珩守着睡着的池砚之,一条一条回复过去。 安抚自责的粉丝,告诉他们,他们什么也没做错,不需要内疚。 安抚暴躁的观众,告诉他们,可以在自己的私信里发泄情绪,但是不要跑到外面去骂,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谢谢他们的支持和信任。 陆珩哪有这么多耐心,他只是知道池砚之不愿意连累任何的人。 他只是……真的很感谢喜欢池砚之的每一个人。 天亮时陆珩发了条微博。 陆珩说,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心情和生活。 陆珩说,希望大家保持理智,不要理会键盘侠和一些无良营销号的恶意引导下。 陆珩说,节目结束了,我的私信可以成为大家情绪的出口,此外请大家各自好好生活。 他和池砚之要的不是持续获得关注,仅仅只是展示真相的机会。 因此也不希望很多善良的人为了帮他们说话而劳心费神。 真相摆在那里,不相信的人即便跟他们逐字解释也没用。 节目被停,池韶安的账号也在谢廷玉的操作下以不良引导为由被永久封禁。 人们自然有谈论生死的自由,也有剖开绝望发出求救或告别的权利,这些本不该被干涉。 “如何拉住绝望的灵魂”、“如何引导个别人不以这种方式消耗大众的同情与怜悯”和“如何杜绝网络暴力”一样,都是长久的课题。 阳光满室,池砚之的睡颜干净美好。 助理小王已经赶到满满所在的医院,按照陆珩的指示给小姑娘和她的朋友们带去了很多礼物。 陆珩托起池砚之脆弱的脖颈给他换了新的信息素贴纸。 池砚之没醒。 他这一觉睡得又久又沉,整个人松软地泡在阳光里,陆珩有点不舍得,手指轻轻摩挲池砚之的手背。 片刻后还是松开手,附在池砚之耳边轻声道:“乖宝,我去一趟医院,你好好睡,祁哥会陪你。” 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眉头皱起,像是想醒过来。 陆珩伸手轻轻揉开,又落下一吻。 祁星河很快就来了:“我在这里,你放心去,不用着急。” 陆珩又看了眼池砚之,匆匆出门。 昨夜时医生照例关心他和池砚之的状况,毕竟两个人腺体都有问题。 陆珩没隐瞒,那个信息素抽取贴纸每天他要贴将近二十个小时,信息素时时刻刻都在被消耗,腺体已经红肿了。 再这么下去指定就被池砚之发现了。 他的乖宝会内疚、会自责。 那不是陆珩想看到的。 第191章 小狗开心 腺体功能不全。 陆珩查过很多资料,安全的治疗方法只有之前医生说的一段时间不释放信息素,然后手术。 那时候陆珩刚标记过池砚之,他不可能为了自己就再次做出标记后不给信息素安抚的渣a行为。 后来知道池砚之的病,陆珩庆幸自己没有听医生的建议控制信息素准备手术。 因为池砚之当时已经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依赖,他要是不给,就不仅仅是渣了。 还会导致池砚之病情迅速恶化。 那和亲手杀了池砚之有什么区别。 一直不给,和在他最有需求的时候给了又停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时医生看着陆珩腺体的情况陷入了沉默。 他今天没在门诊,这个时候住院部医生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具体情况之前聊过我就不复述了,”时医生头疼地给陆珩开了检查,“检查完了拿着结果回来找我。” “今天可以开始吗?”陆珩问。 鉴于他和池砚之的特殊情况,确实不能停止信息素释放,但总过度使用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陆珩的信息素会供不应求。 手术是迟早的事。 所以时医生跟陆珩商量出了新方案——抽取腺体液储存信息素,等储存量达到能够使用两个月的程度,再停止直接的信息素供给,准备手术。 会很漫长。 相当于从他每天的信息素释放量里克扣一部分用于储存。 只能积少成多。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腺体受伤会使信息素浓度提高,换算下来并没有损失。 就是让腺体每天都受伤一会儿而已。 这么自虐式的方案也只有陆珩觉得开心了。 时医生神色凝重,若不是情况特殊,医院根本不会同意这么做。 “可以是可以……”时医生反复欲言又止后叹了口气,“你不怕疼就行。” 疼有什么可怕的。陆珩想。 抽取腺体液不能打麻醉剂,需要把特制针头深入腺体内部分离腺体液和血液。 医生助手调试机器的时候陆珩盯着仪器上针头看了会儿。 “有点粗,会持续疼痛,”时医生跟哄小孩儿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但你是s级,应该不会害怕的吧。” 陆珩:“嗯。” 他只是在想,来的时候路过一家花店。 池砚之看到花会不会开心。 疼痛比陆珩想象的要剧烈,他闭上眼,后背衣料很快浸出一片水渍,alpha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 按理说腺体红肿的情况下是不建议抽腺体液的,但陆珩顾不上。 早一天晚一天对他的区别很大,何况他要持续透支信息素,腺体估计没什么不红肿的机会了。 时医生提醒:“不能动,会伤到腺体。” 陆珩没回应。 他在想买什么颜色的花。 要不然买个花园得了,等阿砚好了,他天天带阿砚去花园晒太阳。 阿砚肯定喜欢晒太阳的,那么暖和,可他吃的药不允许他晒太阳。 药坏,病好,阿砚好。 疼痛渐渐侵占陆珩的意识,他又开始想阿砚生病了,他腺体痛的时候是不是也会痛到连思考都困难。 断片了一会儿。 又疼醒。 还没结束,这个过程要持续半个小时。 时医生给他开了一堆药:“这个是消炎的,这个是促进恢复的,这个是止痛的……” 见陆珩低着头回消息,时医生皱起眉头:“不要不当回事,抽腺体液造成的腺体内部伤口短时间不会愈合,这意味着每一次释放信息素都会痛。” 继续用那个腺体贴那就是一直痛。 时时刻刻痛。 痛就痛呗,又不会出人命,那有什么关系。 陆珩点开祁星河发来的照片。 池砚之在吃饭,是陆珩清早煮的粥。 好漂亮的老婆。 小狗开心。 今天他抽腺体液了,抽一段时间就可以准备手术,恢复好了就能给老婆更多信息素。 小狗开心。 陆珩拒绝思考池砚之的身体能不能撑到他做完手术,也不知道腺体癌究竟要多久才能有有效的治疗手段。 他只知道。 他会好起来,阿砚也会好起来。 所以他要强撑住希望,要是连他都绝望了,就真的没救了。 他死在惊蛰前一天,所以阿砚应该可以撑到惊蛰的。 现在还是夏天。 他不会再在九月初出车祸。 上一世阿砚独自熬了那么久,这一世有他在肯定可以更久的。 陆珩站在花店门口,发现花店的玻璃门上了锁,还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他的手里攥着个冰袋敷在后颈,化的水流进衣服里。 那就换家店。 回去路过离家两条街外的包子铺,他停下车买了两屉。 已经上午了,包子铺里没有客人,老板很和气地告诉他要等一会儿。 那就等一会儿。 只要结果是好的,晚一点又何妨。 陆珩带着一束粉色郁金香和包子赶回家里,推开门鞋都没换就跑来抱池砚之。 “我好想你。” 小狗蹭蹭主人,医院里沾上的消毒水味儿早被稀释干净,只有黑檀木和阳光的味道。 嗯,还有香喷喷的包子味儿。 “你想我了吗?” 池砚之正和祁星河一起看电影,烧脑的剧情他思维跟不上,看得晕乎乎。 被陆珩捧住脸颊时眼睛弯了一下,轻声道:“亲一下就告诉你。” 陆珩立刻凑过来亲他。 祁星河眼睛支在屏幕上,心里默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很难看不见。 池砚之还记得他的存在,所以只允许陆珩亲一小下,然后诚实道:“没怎么想。” 他现在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吃东西就不能想陆珩,看电影就不能想陆珩。 而且他现在对包子的兴趣比对陆珩的大。 陆珩很满意他的答案,起码池砚之没有违心地说“不想”。 没怎么想,就代表“多少想了一会儿”,那就是很想了! 小狗开心! 他老婆就是表达内敛了一点,那又怎么了! 今天的包子不是过了那一天就不想吃的包子,池砚之已经吃过饭了,但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下两个。 只能吃两个,在胃准备抗议的时候就停下来。 第192章 到底谁在勾谁 剩下的被陆珩和祁星河分着吃了,没有人问池砚之为什么只吃两个。 乖宝刚吃完早饭,吃不下也是正常的。 祁星河店里忙,陆珩回来他就匆匆告别。 池砚之早饭吃得晚,午饭时没有食欲,随便喝了两口汤就撑着脑袋缓神。 晕得厉害。 他垂眸盯着陆珩的手指看。 节目不用录了,原本的计划被打乱,池砚之烦得不行,又没有心力重新做打算。 之前一直要录制、要直播,池砚之还能强撑着一股劲儿让自己配合。 如今骤然松懈下来,烦躁也掩不住那股子病气。 温热揽住肩膀时池砚之才发觉陆珩已经没有坐在桌子对面了。 轻微目眩后他被横抱起来。 是很值得依赖的怀抱,池砚之闭上眼,任由陆珩抱着他。 去卧室。 或者别处也行。 哪里都可以。 池砚之把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交给陆珩,然后一个人摔进黑暗。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久到醒不过来。 梦里他和陆珩说了很多话,或许梦外也是。 记不清。 什么都记不清。 似乎痛。 似乎冷。 手被谁紧紧握着。 那只手在抖,手的主人在发慌。 池砚之恢复半点意识,竭力想要穿过黑蒙蒙的视线看清身边的人。 是胃在痛,然后他察觉到他在吐。 刀子绞动他的胃部,往上一路到喉咙都是痛的,火烧般的。 池砚之什么都看不清,本能地想要阻止那痛,手重重往胃部去按。 触感滑腻腻的,不是衣料。 胃里又是一抽,接着是哗啦水声。 尖锐的耳鸣像是一根细针连带大脑一起捅穿。 池砚之再顾不上别的,眼睛睁得很大,苍白手指扣住挡在自己胃部的滑腻的东西。 那是陆珩的手。 他吐陆珩手上了。 脏。恶心。 全然顾不上了。 听不见陆珩说了什么,池砚之眼前的黑雾终于散开,视野仍是模糊的,但能看到地面的狼藉。 没有红色。 吐的不是血。 耳鸣间隙隐约听见抱着他的人轻柔地问:“还吐吗?” 池砚之摇头。 很轻微的弧度,发丝蹭过从身后揽着他的陆珩的唇。 “晕不晕?我现在可以抱你起来吗?” 没有回应。 陆珩耐心等他缓过那一阵儿。 不晕了,吐空了的胃也不疼了,帮他揉着的那只手好暖。 想睡觉。 陆珩就抱他去睡觉。 漂亮的池砚之任由陆珩摆弄,衣服换掉,溅上的秽物清理干净,放到床上的时候还是干净漂亮的。 池砚之没睡着,反而清醒了些。找回点力气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看着白毛小狗任劳任怨地打扫卫生。 地板也很干净。 应该来个特效白光唰一下闪过,再安排几个blingbling的闪星。 陆珩收拾好一切,估摸着池砚之应该不难受了,端杯温水递过去。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开口。 池砚之不解地歪了歪脑袋,问:“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没问你就抱你了,”陆珩说,“对不起。” 他怀疑是因为池砚之本来就晕着,他骤然一抱,池砚之才吐了的。 池砚之眼睛弯了一下,抬手。 似有千钧的重量压在他的手腕,重得抬不起来。 瘦骨伶仃的手腕连着胳膊都在抖。 白得晃眼。 陆珩倾身凑过去,握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桀骜的眉眼化成缠绕愁绪的温柔,眼睛黑得纯粹。 “那你……”池砚之蹙眉,停顿一下调整呼吸,“得做点什么补偿我吧。” 心也疼,腺体也疼。 总是暖乎乎的手褪了些许温度,覆在池砚之的手背像冬天的太阳。 陆珩侧过头吻了吻池砚之的手腕,抬眼时显得乖巧:“今天是笨笨小狗,求主人给个明确指示吧。” 所以陆珩到底是谁发明的?! 池砚之别开眼,闷闷不乐:“你别勾我。” 谁懂清冷老婆眼尾浸出一抹绯红,转开眸子用带点委屈的语气说这种话的杀伤力啊。 到底谁在勾谁啊? 陆珩觉得有很大概率老婆是在索吻。 这个大概率高达百分之百。 于是他就吻过去了。 凉得像雪的人在他怀里一寸寸暖起来,漂亮的眼睛蒙上雾气。 雾很浓。 化成水从他眼睛里涌出来。 又成了安静流淌的溪。 借着被吻乱的呼吸,哭得不易察觉。 如果陆珩闭着眼睛,或许不能很快发现。 “乖宝,”陆珩心疼得嗓子都哑了,眼眶跟着红了一圈,“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是不是我又猜错了?” 他放过池砚之的唇,吻过右眼尾的泪,把人虚虚搂在怀里:“小狗错了,主人惩罚小狗吧。” 可他的眼泪如何不算一种惩罚呢? “陆珩。”池砚之眼睛流着泪,语气却是静的。 没多少力气,所以有些飘忽。 陆珩咬着牙疯狂点头,他答应池砚之不哭的,再不忍忍又要哭出来了。 池砚之捏着他的衣角,小声问:“只能一个吗?” 没头没尾的。 陆珩听得懂,悄然拥紧他:“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八万六千四百个。” 没规定一天只能提一个要求,再说了,补偿不应该算进要求内。 但不怪乖宝钻牛角尖,是他没有讲清规则。 池设计师脑瓜好用那会儿肯定不会反应不过来的。 陆珩会为他的阿砚找无数个理由。 这样就不需要阿砚亲自来想了。 今天阿砚不舒服嘛,脑子罢工去休息了。 “两个。” “好,那就两个。”陆珩用最快的速度哄好了自己,这次好快,就半分钟。 夸夸自己。 颀长手指蹭去池砚之的泪水:“另一个是什么?” 池砚之说了句话。 陆珩愣住。 陆珩:“陆珩是大笨蛋。” 他的手穿过池砚之的腿弯把人抱起来,出了主卧拐进次卧。 池砚之满意了。 他躺在陆珩的床上,盖陆珩的被子,把自己舒舒服服塞进陆珩怀里。 连空气都和陆珩有关。 这下真的困了。 人果然还是要这么享受一下才会有力气对抗病魔啊。 从这房子搬走之前,池砚之唯一没进过的房间就是现在这间。 第193章 很好的坏小狗 结婚后陆珩让他住主卧,自己住在次卧。 两个房间差不多大,主卧的采光更好一些。 只是……他在那张床上做过太多的噩梦,醒来总是一个人。 池砚之觉得自己可能被宠坏了,以前他绝不会在意这些的。 好矫情。 好点了就觉得刚才的自己好矫情。 陆珩拒绝让他产生负面情绪,擅自扯借口说第一个补偿不到位,吻到池砚之失去力气,趁机标记。 池砚之枕在他怀里睡着,睡着之前骂他是“坏小狗,很好的坏小狗”。 更像是薄脸皮的人在撒娇。 再醒来是晚上,陆珩叫醒他,晃着手机:“祁哥来电。” 池砚之记起要吃药,乖乖起来喝下半碗粥。 陆珩趴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恢复精神的池设计师揉他一把:“不会吐,没有不舒服。” 手指是暖的。 “等会儿要做什么?”陆珩问,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但池砚之刚醒来肯定不会再睡了。 “工作啊。” 这个时段正是工作的好时候啊。 感觉很久没工作了,这么下去melody-c的新品上市会推迟……计划又会被打乱一项。 陆珩认真地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一会儿,没有阻止。 人在抑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无法工作的,池砚之想要工作,陆珩反而更放心一些。 但是…… “还是不准打扰吗?”陆珩就差举着三根手指发誓了,“我保证我不会发出声音,你要是嫌吵我甚至可以不呼吸。” 他可怜巴巴地跟到书房门口:“我就在沙发上陪着也不行吗?” 结婚之后书房也是池砚之的。 陆珩没提过自己的漫画作者的身份,就算画画也是在卧室创作。 可惜。 池设计师没那么容易为alpha改变主意,他现在注意力本来就很难集中,要是陆珩在身边…… 那不就画五分钟看陆珩两小时了吗。 被推出书房的陆·恋爱脑·小狗·珩很想跟老婆贴贴,明明站在门口就隔了几米的距离却觉得很远。 远到那个温柔的人用沉默的门板为他隔绝了风雪。 陆珩找来张折叠小桌,抱着数位屏往走廊地上一坐。 不让他进去那他就在门口。 小狗守门嘛,很合理。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各自工作。 陆珩盘腿坐着单手操作,另一只手隔着信息素贴纸重重按着发痛的腺体。 果然很痛,之前心思全在池砚之身上就忽略掉了,这会儿疼痛就明显起来。 但也没关系。 搁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陆珩去阳台接电话。 片刻后书房门被无礼推开,池砚之猝然心惊,通红的眸子看向门口。 电脑没开。 手机黑屏。 只有绘图纸散乱地铺满整张桌子。 陆珩松了口气,池砚之像说好了要写作业却根本没在写被抓包了的孩子一样无措。 等来的不是责怪。 陆珩手里拿着陪睡小兔,靠过去塞他手心里。 池砚之抱着红眼睛的陪睡小兔,陆珩抱着两只红眼睛小兔。 “它说它想你,吵得不行,”创作故事的人张口就来,“我只能抱它过来,果然你也在想它,想念都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没有我你可以安心工作,没有它却静不下心,我要吃醋了。” 他找的理由多幼稚多蹩脚。 泡在水里的月亮被人捞上岸,碎了的月光被一张张整理好。 打捞者轻声说:“你陪陪我。” 月亮被温柔捧着,潮湿的气息呵在指尖,一点点融化。 池砚之好半天才想起来要掩藏被他画坏的图。 却已经被整理好了。 那些因为思维迟滞和焦虑胡乱画出的颤抖线团。 每一张都发疯一样戳透纸张。 陆珩看到了坏掉的他。 这不好。 池砚之或许没察觉,他不是手在抖,是整个人都在抖。 神情又木然,像是这一切不关他事。 很久说出一句“画不出来”,也是平静的。 大夏天的,八月末尾。 家里恒温系统在三十度。 暖得要命。 陆珩低头盯着池砚之看,不敢眨眼。 睫毛上坠着汗珠,快要摔下来。 他是在分辨池砚之要不要画出来。 好像是“要”,因为池砚之的眼珠动了动,要躲避那滴汗。 情绪稳定下来了。 撕下信息素贴纸的动作太匆忙,现在还痛得发麻。 白天挨过一针的陆珩把信息素都给池砚之,把人圈在怀里,握上易碎玉器般的手腕。 拽过一张画着黑线团的纸。 手里被塞了根笔,池砚之的手指蜷曲,轻轻握住。 这次抖的幅度不大。 大一些的那只手教小孩一样握着他的:“很好的漫画,已经完成一半了,另一半本来就是要等着和我一起画的,对不对?” “我们还没有一起完成过一幅画……”陆珩笑着蹭蹭他,“你又在奖励我了,你怎么这么好?” 池砚之的思维完全被他带着走。 恍惚觉得一切真的是他说的这样。 铅黑色的线团旁边,陆珩握着池砚之的手画出毛绒绒小狗和漂亮小兔。 很多个线团。 画小狗抱着小兔要把线团收紧,画小兔觉得收紧后虽然会变小但成了死结,画笨笨小狗歪头思索,画线团变成黑暗怪兽,小狗小兔在它面前很渺小。 又画小狗小兔拉着爪爪,小小的身躯对抗怪兽。 画爪爪紧握在一起就有压制黑暗的光芒。 池砚之很轻地笑了下:“幼稚。” 很中二的画面。 “就幼稚,你让让我。”陆珩说。 池砚之让着他,允许他控制自己的手。 被笔尖戳穿的破洞边用橡皮擦出光线。 小狗小兔把线团解开。 小兔超勇敢,比小狗勇敢一万倍。 小狗看教学视频,小兔就靠在软绵绵一团的身体上睡觉。 小兔和线团打战,小兔很辛苦,当然要休息。 等小兔醒来,那坨松散的毛线就被织成了一块毯子。 画完了,陆珩问:“是这个思路吗?” 池砚之静了很久:“……是。” 那不是几个坏的线团。 是很好的、可以织成毯子的好线团。 因为池砚之很好。 池砚之整个人都窝进陆珩怀里,丢开笔,仰起脸:“接个吻,快。” 第194章 跟着去上班 小狗不可能拒绝主人。 一只手将主人禁锢在自己怀里,空出一只手用于托住尖削苍白的下颌。 淡粉的唇瓣厮磨出一些血色。 池砚之的眼睛寂静了一会儿,慢慢弯起来,提起一些力气回应陆珩的吻。 不带半点情.欲的吻。 陆珩的眸总是又亮又温柔。 黑檀木不想得到柑橘,不想占有,不想吞没。 只想留下他。 这吻持续了不久,池砚之有些喘不过气时陆珩就松开了他,修长的手指轻抚心口帮他顺气。 任由刚才的吻占据自己的脑海,池砚之放弃思考。 放弃思考手抖焦虑思维迟滞的原因。 放弃思考该死的眼泪什么时候才能不流出来。 快要凌晨了,池砚之明早要去工作室。 节目结束了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是沉溺在负面情绪里的时候。 睡不着。 之前睡太多了。 池砚之翻身对着陆珩,小狗的眼里都是红血丝,看上去困炸了。 在撑着不肯睡。 “睡吧,”池砚之凑过去,轻吻陆珩汗津津的鼻尖,“晚安。” 人困到极致的时候挨到枕头,眼睛还睁着脑子就会开始断片。 陆珩眼里墨色化开又凝聚,把池砚之抱在怀里,释放信息素轻声哄着:“等你睡着我再睡。” 困意早就侵蚀大脑,余下的全是本能动作。 池砚之还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很快就睡过去,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信息素的。 失眠的是陆珩。 明明困得眼睛疼,大脑罢工,还是睡不着。 他以前也有点失眠的毛病,所以并不在意,只是会带起一些烦躁。 他不想这烦躁影响到他的阿砚。 就这么睁眼到清晨,陆珩熟练地拂过池砚之的额头和胃部,再轻捏手指。 送老婆上班这样的事情他以前没做过,没想到终于有机会了却没办法生出些兴奋感。 池砚之的病是横亘在他心头的巨石,只会越来越重。 他做好饭,回去喊池砚之的时候池砚之已经醒了。 慵懒靠在洗漱台边刷牙,身上罩着的衬衫是陆珩的,他穿着大了不少,袖口卷到手肘。 只是消瘦。 看不出病态。 这该死的破病。 陆珩怀疑他得强行把池砚之塞进医院里,不管池砚之愿不愿意先开始治疗。 但时医生不建议这么做,池砚之腺体还得养,否则即便住院也撑不住化疗。 别的病人生病都是尽早入院治疗得好,偏他家宝贝不一样。 陆珩听医生的,池砚之愿意工作的时候就支持他。 吃过早饭把人送到melody-c的新址,又想起跑到以前的地方去找池砚之的场景。 “池哥,你来了。” 池砚之刚迈进工作室,方珏就迎过来。 池砚之笑笑:“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个会。” 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方珏点头应下,去通知其他人。 池砚之走向自己的桌子,一时忘记身后还有个陆珩,坐下戴好眼镜才发觉那小狗站在门边。 一大条,低着头委委屈屈的。 其实陆珩没委屈,但看在池砚之眼里就觉得他是在难过。 很拘束的样子。 工作状态的池砚之并不迷糊,只是从未和陆珩一起过来,还没有适应。 刚握在手里的笔又松开。 没等他起身,陆珩就接了杯温水过去:“刚来就开会啊?那……我在这儿等你?” 满脸都写着“我想一起求求了”。 还不到预约抽腺体液的时间。 会议室在二楼,方珏准备好一切回来,就看见自家老板揉揉那位一米九的白毛不良青年:“你在,我会分心,乖一点。” 然后那个不良青年就乖了。 扶着池砚之削瘦的肩叮嘱:“有不舒服立刻停下来,我在外面,你不准硬撑。” 昨晚似乎和陆珩说了很多话。 池砚之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但他原本就准备把生病的事情告诉陆珩,想必昨晚是说了。 他记得陆珩抱着他哭了一场,耳朵尾巴都哭没了。 他安抚地骗陆珩这个病很好治,他有在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池砚之带员工去很久没开过的会。 但是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开会的内容,好在有方珏。 新品的事情工作室恢复运行之前他就跟方珏提过,方珏可能跟陆珩学了点读心术吧,他都没提过今天会过来,更别说提开会的事情。 方珏却把ppt都做好了。 提前把池砚之要来工作室的事告诉方珏并塞了三千辛苦费让方珏连夜做ppt的、做好事不留名的陆珩歪靠在一楼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滑动手机屏幕。 并没有在看什么,桌面图标被他划来划去。 昨晚那通电话是王助理从医院里打来的。 满满又被抢救一次,醒来后唯一的愿望就是见一见“哥哥”。 陆珩拒绝了。 他知道池砚之只是看着正常而已,情绪根本受不得半点刺激,别说满满病情恶化,就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得瞒着池砚之。 这个病即便化疗熬着,也只是杀死一部分癌细胞,然后等癌细胞分化生长再杀一次,反反复复,运气好的话,化疗间隔会越来越长,久到让人以为自己能够活下去。 彻底治愈的机会渺茫。 病毒变异的时间还没有久到出现存活率超过十年的患者。 情绪波动会直接影响病情,陆珩无法冒险,哪怕以后池砚之恨死他。 但他还是用池砚之的手机回复,让满满配合治疗,总有见面的那天。 给她点再撑一撑的希望。 用最好的药。 请最好的医生。 陆珩能力范围能做的仅有这些。 …… 预约的时间到了,池砚之的会还没结束,陆珩贸然闯进去,在池砚之不解的眼神中给他换了信息素贴纸。 黑檀木包裹住躁动的柑橘。 众目睽睽下抚摸他的额头和胃。 “我没事,你怎么……”池砚之下意识环顾其他人的反应。 工作室的其他人不是低头看文件就是假装在讨论什么。 总之都没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拙劣的演技没被池砚之发觉,他嗅着陆珩身上的味道,小声问:“是不是太无聊了?你可以用我的电脑玩游戏。” 第195章 老板娘 确定他没有不适,陆珩放下心:“我出去一下,一个小时左右回来。” 他真的变了好多,以前出门从来不报备的。 池砚之心里软乎乎的,失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 他捏捏小狗爪的肉垫:“去吧。” 他早上吃了药,信息素贴纸刚换的浓度也够,有方珏他们在,离开一小时应该没有问题。 陆珩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走后池砚之发了会儿呆,跟方珏示意:“继续吧。” 腺体像无情的吸收机器,饥.渴贪婪地把贴纸内的信息素据为己有。 很舒服,又有种抓心挠肝的不满足感。 池砚之强迫自己忽略掉那种可能并不存在的感受。 会议近一个小时后才结束,陆珩还没回来。 会议室里只剩下池砚之一个人,方珏送来温好的果汁,轻轻带上门。 门锁“咔哒”一声。 池砚之挺直的脊背松懈下来,渐渐坐也坐不住,捂着胃弓起身,冷汗布满整张精致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胃疼。 也可能是心脏。 他分不清到底是癌细胞扩散带来的疼痛,还是仅仅是躯体化。 抑郁躯体化会引起疼痛,之前他胃疼头疼严重,去医院什么都查不出来才得知情绪也会痛。 池砚之发顶杵在会议桌的边缘,唇瓣分开,无声地换气。 痛。 意识像泡在海水里,一阵阵海浪的声音又吵又冷。 要窒息了。 缓了几秒钟才从口袋里掏出分装的药瓶,药还没送到嘴里就因为身体的剧烈颤抖滚落在地。 无神的眼睛追随药片的滚落轨迹。 就在脚边,却捡不到。 整个腹腔像是有棍在搅,池砚之浑身哆嗦,分装盒里的药都掉在地上。 明明是很轻微的声音,却被放大了无数倍反馈到池砚之的脑子里。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地上汇聚了一小滩透明的液体,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讨厌这样的自己。 讨厌自己。 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几分钟,池砚之不痛了。 感觉陆珩快回来了,被他看到会担心的。 没什么大问题,可以忍得住。 池砚之心里堵得慌。 知道他情绪不好之后陆珩每天都很小心,很多次他看着陆珩的笑眼都想告诉他不用这样的。 明明只是很小的问题。 他与抑郁症共存多年,早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捱过去就好了。 可陆珩似乎不这么觉得,半个多月的时间,陆珩给了他以前从未想过的温柔和爱意。 池砚之不是感觉不到。 昨晚又把生病的事情告诉陆珩了,才说了不用担心,再让陆珩看见他这样…… 池砚之不忍心。 他可以让陆珩知道他的病,可他不想让陆珩知道他有多痛苦。 他不想陆珩觉得自己做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明明有效的。 他已经不放任那种绝望的念头了,他会每天打断无数次,转移注意力,他有想要好起来。 他跟时医生沟通过,时医生说他和陆珩的信息素契合度在回升。 一切都在变好呀。 等等。 捡拾药片的手指顿住。 他最近都没去医院吧,为什么时医生会知道契合度在回升。 池砚之蹲在会议室里半天都没想明白。 可能是时医生也有读心术。 果真很厉害,没有点能力是当不成医生的。 会议室里有只白色的小狗在跑,很笨,撞到墙壁又消失不见。 离开会议室时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地上没有药片或是水渍,池砚之手里捧着那杯冷掉的温果汁。 浅浅啜了一口。 原本还在认真工作的方珏弹射起步窜到他面前,夺走了那只杯子。 老板娘发消息交代过,不能让池哥喝冷的。 池砚之怔愣地看着可爱助理拿走自己的饮料又换了杯新的。 负面想法在这几分钟里被打断了五次。 脑袋是晕的,身体本能地微笑道谢。 忘记自己原本要做什么,池砚之干脆就站在室内楼梯的扶手边喝果汁。 他不爱喝白水,又吃不下多少饭,陆珩就每天变着花样给他榨各种蔬果汁,泡各种花茶,做各种汤。 池砚之不知道陆珩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偶尔他会想如果陆珩一开始就是这样…… 不。 他不能要求陆珩一开始就是这样。 任何人被塞了一个不熟的人强制结婚都不会开心的,换了他也一样。 “池哥……”方珏欲言又止。 “阿砚,我回来了。”陆珩看到方珏的表情,蹙了蹙眉,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方珏原本急得冒汗,这会儿在alpha沉静的眼神中找回理智,轻轻摇头。 “那就等会儿再说,去把奶茶分了。”门口吧台上放着几个饮品店的纸袋。 思绪如大风中飘飞的纸页,被人扶住肩膀时池砚之才回神,唇畔牵出上扬的弧度,眼神还没聚焦就忙着握住陆珩的手腕:“你回来了。” 一点点没有压住的消毒水味没被池砚之察觉。 “累不累?” 手里空了一半的杯子被接过来放在一边,陆珩将池砚之横抱起来:“要喝奶茶吗?” 只喝一点尝尝味儿是可以的。 但是光听这两个字池砚之胃里就一抽,脸色白了些。 陆珩马上察觉,抱他坐在沙发上,轻揉着他的胃和心口,喂进一颗缓解恶心的压片糖。 唇瓣贴过池砚之的额头、眉心、鼻尖、脸颊、唇。 像是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池砚之眼睛弯着很轻的弧度,在笑。 陆珩停下亲吻,把人往怀里塞。 今天抽腺体液就更疼了,针头要扎进昨天还没愈合的内部伤口。 但是抵不过心疼。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痛的。 腺体要痛,心要痛,胃要痛,要被火烧,灵魂撕碎。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被它碰到了最能忍痛的两个人。 池砚之后知后觉想起来推他。 这又不是家里,又亲又抱像什么话。 池设计师抓住少有的清醒绘制效果图,手机被陆珩给收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问。反正本来也不怎么能用到。 池设计师很少上网的,除了浏览必要的资讯他几乎不看任何推送——这个习惯是抄袭事件被网暴时留下的。 第196章 第一个给你看 现在陆珩在身边,他也记不起要去“又止”发动态了。 每天都生活在好到近乎虚假的世界里,顾不上那些。 池砚之没有要骗自己的话了。 但陆珩在……确实没办法一直专心。 因为陆珩没事情做,甚至连手机都不玩,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盯着他看。 过于灼热的目光干扰池砚之的思绪,最终还是推开键盘冲陆珩招招手。 小狗“咻”地一下越过沙发扶手窜过来,俯身把池砚之圈在自己的怀抱与办公桌之间,目光扫过电脑屏幕又落回池砚之脸上:“嗯?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一句话的功夫池砚之就忘记自己叫他过来做什么了。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吗?”他问。 其实有的,但是今天毕竟是池砚之复工第一天,再有什么也比不上关注池砚之的状态重要。 “有……”陆珩黏黏糊糊拿鼻尖蹭他侧颈,“忙着喜欢你。” 池砚之感受不到胸腔那颗器官的震动,只是偏过脑袋,让陆珩蹭得更方便些。 “你……”纷乱的画面在池砚之眼前飘飞,乱七八糟,晃得眼晕。 池砚之捕捉到一帧,没话找话般:“你的漫画……” 唔。好像前不久才更新过。 他又没有话说了。 陆珩勾着他的手指:“以后第一个给你看,等你看完我再上传。” 池砚之点头,在他怀里呼出一口颤抖的气,闭上眼睛抵抗那股突如其来的耳鸣。 越来越频繁了。 手指捏紧了陆珩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抓紧浮木。 吃药也不是一直管用的,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过于尖锐的疼痛让池砚之第无数次发觉自己没在天堂。 没在任何脱离痛苦的地方。 他还活着。 过了很久,又或不久,紧绷的身体如同化了的雪,虚软地靠在椅背里。 被托起来,稳妥地收入怀中。 又添麻烦了。 骤然松懈从来算不得一件好事情。 缓过一阵痛苦的池砚之会很快忘记有多难受,直到这痛苦重新找上他。 “很棒呢,”陆珩总是精准捕捉他眼中转瞬即逝的烦躁,捧着他的脸一点一点拭去冷汗和生理泪水,“小兔又一次战胜线团怪,我们又有新毛线用来织毯子了。” 池砚之的自我厌恶被打断,别过眼:“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陆珩笑着握紧他的手指。 话的内容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奇怪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员工敲门进来的时候池砚之已经恢复了清冷镇定的模样,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欲盖弥彰地遮住眼尾被某只小狗吻出的红。 只一个眼神,陆珩就乖乖离开池砚之的办公室,似乎永远温柔带着暖意的眉眼倏然冷下来。 右手不怎么客气地捏了捏刚刚释放过信息素正钻心发痛的腺体。 方珏在工位上坐立难安,眼神不住瞟向池砚之的办公室。 “怎么?”陆珩的手指轻叩他的桌角,居高临下地垂眸,配上那头不羁的白毛,看起来有些威胁意味。 方珏像是看到救星,张张嘴又不知道能不能说。 “工作上遇到困难了?” 方珏点头。 “高兴的跟你们老板汇报,不高兴的跟老板娘说。” 陆珩直起身,外面的空调温度不高,却仍有汗从鬓间流下,他目光放在窗外,夏末的高温被玻璃隔绝。 是不高兴的事,否则方珏早开口了。 “以前……一直合作的打样工厂取消合作了。” 方珏一毕业就跟着池砚之干,池砚之对他多有照顾,他虽是助理更像学生,melody-c原本的工作室出事前不久才独立做事。 池设计师总是习惯性庇护和自己有关的人,但凡麻烦的都是亲力亲为,方珏只觉得自己刚上手就出现这种事……实在对不起池砚之的信任。 明明是一直合作的工厂,池砚之觉得没问题才交给他对接的。 还是搞砸了。 疼久了是会烦的,陆珩心烦意乱地呼出一口气。 冷硬利落的轮廓和压紧的眉眼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就在方珏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回应的时候,alpha已经调整好状态,冷淡的嗓音死死压着烦躁:“走,去会议室,详细说说。” 不是今天的事。 池韶安发了那个“霸凌”视频之后对方就有意取消合作。 方珏很努力地在交涉挽回,仍然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 “他们说……” 陆珩低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嗯”一声表示还在听。 “……对不起,我已经在找新的打样工厂了……”方珏越说声音越小。 毕竟池砚之对质量要求很严格,找到同等质量的工厂并不容易。就算找到了,也难保人家会不会迫于舆论压力再次取消合作。 “陆哥,你别生气,我会再跟他们联系。”方珏见陆珩不说话,顿时有点慌,“不会耽误池哥要求的进度……” “不用,”陆珩按了按眉心,“暂时先别汇报给他,工厂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们按照最初计划进行。” 最初计划这次的新品要在几个月后才上市。 现在确实太赶了。 “可是……池哥开会时刚刚说过。” “他发现了你就告诉他是我让你们这么做的,没发现就按原计划不用加快节奏。” 现在还让池砚之工作只是为了稳定他的情绪,不让他出现明显的落差。至于工作效率…… 是明显降低的。 陆珩最近很没礼貌,接管池砚之手机之后就看到他的备忘录了。 melody-c策划新品上线。 给腺体癌基金会捐款。 不用池砚之说他也能猜个大概。后一项他替池砚之做了,前一项用于留住池砚之。 他怕光靠自己留不住他。 …… 陆珩每天都陪他上班,以“老板娘”的身份。 大多数时候一声不吭地在池砚之办公桌的另一端画画,时不时抬眼确定池砚之的状态。 陆珩也不可能总盯着他。 池砚之赶他走。 因为陆珩在的时候他总是比之前更加脆弱。 陆珩确实有事要忙,于是拜托方珏和工作室的人照看池砚之。 给订外卖、买奶茶、塞红包。 第197章 生病不是他的选择 祁星河从前跟池砚之是各忙各的,自从节目结束,他每天都得过来一两趟。 明显抽空过来的,见他状态没问题待不了几分钟就得走。 有次过来时和陆珩撞上,靠在门边看陆珩把不小心睡着的池砚之抱到沙发上。 衬衫袖口的扣子明明系得好端端的,却还是轻易地滑到小臂的一半又随着手臂的垂落重新遮掩过于瘦削的胳膊。 冷白的腕上难得地戴了只表。 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珩瞳孔骤然缩紧,扯过薄毯盖在他身上,然后单膝跪下来捏住那只表。 传统的可调节表带。 明明已经固定在最里面的孔洞,还是卡不住那截手腕,被陆珩轻轻一拨,就露出主人想要遮掩的伤痕。 崭新的一道。 不深。 微小的深红血珠已经凝固,两侧在皮下留有浅紫红瘀痕。 在池砚之白玉似的皮肤上难以忽视到刺眼。 怎么看都带着试探的味道——要是不被发现,就会对自己下更重的手吧。 祁星河只看见陆珩把池砚之的手放回薄毯下,随手摸了只小兔塞到池砚之脸边。 天大的事情也没有池砚之睡觉重要。 短短几天时间,原本冷清到像样板房的办公室里多了很多只白色的毛绒兔子。 池砚之对此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你……”祁星河担忧地开口。 陆珩竖起食指,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alpha弓着身在池砚之的办公室里一通翻找。 难为他气得发抖却还轻手轻脚的。 不小心碰得纸页“哗啦”几下都会抬头看看池砚之的方向,生怕把人吵醒了。 搜出一把壁纸刀。 目前确定只有这么一把。 陆珩把它紧紧握在手心,目光落在池砚之身上。 那种沉默的、会痛的目光。 就那么无措地站在那儿。 祁星河本来还挺放心,起码陆珩看起来并不愤怒,不用担心他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他看起来只是失望。 这失望还不是冲着池砚之来的。 直到壁纸刀的调节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祁星河冲进去一把将陆珩薅出池砚之的办公室,劈手夺下那把壁纸刀揣进自己口袋里,怒斥道:“你疯了?!” “没有。”陆珩语气很平静,左手因为刚才过于用力而不断发抖。 其他人闻声看来,方珏赶紧把两人送进会议室,又忙不迭去泡茶。 回来发现会议室的门被反锁了。 陆珩的理智到底是撑不了那么久。 特别恨。 想杀了没用的自己。 祁星河看出他想扇自己,阻拦:“砚之看到会问,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陆珩的手无力地垂下去。 他的脸,他的手,所有裸露在外的地方都不能有伤,池砚之会担心。 最后蹲在墙边薅头发。 他说:“对不起。” “祁哥,对不起。” “我没有照顾好阿砚。” “他受伤了,是我害的,对不起。” 祁星河心里不好受,他知道如果不是理智崩盘,陆珩根本不可能跟他独处一室。 他谨慎到过分,此刻却忘记了ao之别。 他只记得祁星河是他爱人的朋友,而他有很多很多抱歉。 “陆珩,这是他的选择,我知道我们不该尊重这样的选择……”祁星河低声劝慰,“但他毕竟生病了,有时候会选择倾向渴望痛苦……我们要理解……” 陆珩猛地抬头,眼尾烧红,恶狠狠的也不知道在跟谁发脾气。 “可是生病不是他的选择。” 祁星河被他的眼神瘆得后背发凉,后面的话全吞进肚子里。 陆珩慢慢站起来,几根被薅掉的头发从掌心飘落。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粗重,面无血色,额发被痛出的汗粘在脸上,乱七八糟的。 不敢大声吵,再生气也不敢喊。 于是压着邪火,几乎是用气音一遍遍重复。 “生病不是他的选择。” 他从出生就在生病,一天都没有好过,二十五年了。 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猩红的双眼透着无助茫然和痛苦。 陆珩恨不得替池砚之痛,替他流血,可他什么都替不了。 他将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像是要说服谁。 祁星河从他不正常的神情中读出决然,意识到他可能有极端的想法,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冷静一点,陆珩,砚之需要你。” 他真的需要吗。 需要一个照顾不好他的人陪在他身边吗? 陆珩剧烈喘息。 手指抓着会议桌的一角,用力到指甲边缘开始渗血。 哪句话刺到了他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强迫自己醒过来:“我会冷静……” 又是一遍遍重复。 “我会冷静。” 两口子凑不出一个健康的人。 他接了杯水放在陆珩手边。 许久。 陆珩拽过纸巾,平静地蘸指甲缝里的血,没有抬头,为自己刚才的失控感到羞愧:“抱歉,祁哥。”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心疼了,”祁星河摸出烟盒,敲出一支烟叼着没点,借此缓解自己的焦虑,“刚知道他生病那天我也受不了,很愤怒,特别想找你打一架。” 陆珩吃力地笑:“我是欠打,你打吧,我不还手。” 祁星河当真举起手。 陆珩不躲不避。 “你以为我傻啊,打了你你再跟砚之卖个惨,最后你俩搂搂抱抱,我就成了y的一环。” 凝固的气氛似乎因这个玩笑轻松了一点。 祁星河的手机刚才起就响了几遍,被他按了静音,现在屏幕还亮着。 “你没事了吧?”祁星河挂断那个电话,“别把自己逼太紧了,对你们两个都没好处。” “我知道。”陆珩喝了口水,“我去看看他。” “那我走了,”祁星河跟他一起出了会议室,“店里还有事。” 陆珩恢复成正常的模样,随便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祁哥。” “嗯。” “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 祁星河蹙起眉:“你们最好学学怎么照顾好自己,而不是一个两个都把自己当成别人的保护伞。” 这种“臭毛病”也有“夫妻相”的吗? 陆珩没说话,目光扫过他又一次亮起的手机屏幕。 第198章 假象 池砚之好半天才恢复意识,手腕凉丝丝的。 手表被摘了下来,伤痕用碘伏消了毒。 陆珩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用很轻的声音哼歌。 胃里空荡荡的。好像吐过一场。 现在很舒服。 池砚之缓慢地移动眼珠,目光落在卷起的袖口、伤痕和碘伏的黄色印记上。 陆珩什么也没问,见他有了反应就低头吻他的眼睛和唇瓣,呼吸间带着黑檀木不安的味道。 可惜感知退化,池砚之没能察觉他曾失控过。 陆珩咨询了医生。 不应责怪,当然,更不应放任。 医生说,有的患者控制不住伤害自己的行为,他们也不想的。这时候如果跟他们说“你以后不要这样了”也没用。 出于愧疚,患者会答应的。 可他们无法真的控制住,会在平静的某一天再次伤害自己。 然后家属就心痛、难过。 病人就再次答应会好起来,会不再伤害自己。 陷入循环。 最终家属在一次次担惊受怕后爆发,质问“你能不能为我想一想,不是答应过很多次了吗”。 最终病人在一次次拉扯之中彻底讨厌这样的自己,对自己失望。 这本就是一场持久战,但消耗的绝对不只是病人。 陆珩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对池砚之失望。 他只是没想好怎么开口谈论这个问题,他真的有点害怕。 又不能表现出来。 多年前的那个夜里跪在地上看到的场景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能做的却只有调整呼吸,尝试平复紊乱的心率。 先开口的是池砚之,他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陆珩马上从思绪中抽离,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你确实不对,但是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对了,所以很棒,要奖励。” 没有被责怪,池砚之想。 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他的眼睛温和下来。 要被奖励的不是伤害自己的行为,而是意识到“这会造成伤害”。 池砚之状态还好,所以陆珩轻声告知自己有点难过。 “这里,”陆珩带动他的手腕,将那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会因为你不珍惜自己感到难过,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内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感受。” 怀里的人很静,感受不到掌心的温热触感。 不能让他觉得做了很错的事,也不能让他感觉这么做一点后果都没有。 要让他知道这不是不能谈论的话题。 “对……”没出口的对不起被陆珩的吻打断,池砚之轻轻推他,“我会把刀丢掉。” “唔,你的刀……”陆珩说,“被祁哥没收了,祁哥说店里正好需要,你有他就不用买新的了,你不会介意送给他的吧。” 祁星河可没说店里需要,再说买把刀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池砚之信了。 “痛吗?”陆珩问。 池砚之摇头。 “下一次……这么难受的话应该怎么做呢?”陆珩吻吻他的鼻尖,“是不是应该先告诉陆珩呢?” “嗯。” “然后交给陆珩。” “嗯。” “陆珩是白色的小狗,对不对?”陆珩很轻地“汪”了一声,表明自己的小狗身份,“小狗毛茸茸的,可以治愈池砚之,对不对?” 池砚之被他哄得心脏都要化了,人也精神了一点,笑道:“陆珩是恶犬。” “对,”陆珩故作凶狠地汪了两声,“所以陆珩会赶跑欺负阿砚的坏线团,然后把它织成毯子。” “冬天可以盖着睡。”池砚之说。 “那我们织厚一点的,围着毯子看电影,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话题就这么被转开,池砚之的思维就像松散的风筝线,陆珩一点一点收紧,牢牢握住,于是就跟着陆珩走。 “鬼片。” 恶作剧成功般挑眉:“是不是没想到。” 陆珩确实没想到:“不会怕吗?” “不怕。”终于感受到陆珩的体温,池砚之本能地往温暖里靠。 “糟糕,”陆珩故作苦恼,“我会怕,所以主人应该会保护我吧?” “用毯子把你盖住。” 陆珩很不满意:“我以为你会抱我。” 怀里的人憋着笑:“我会跟电影一起吓你。” “好啊,”陆珩挠他痒痒,“主人居然欺负小狗,这很过分,小狗会吓得嗷一声跳进主人怀里,主人就非抱不可了。” 池砚之在他怀里左躲右躲,捧着陆珩的脸吻过去,边吻边笑。 交换呼吸和心跳。 交换吻。 世界寂静下来。 九月初的夜里还是燥热,车子承受巨大的外力,不受控地飞出去。 陆珩讨厌睡觉。 最近他一直在做这个梦。 闭眼就是混乱的场景,很快就会被残留在记忆里的痛意惊醒。 好在他顶多梦一个小时就会醒过来,身边的池砚之吃了药睡得很沉,呼吸安稳。 他就会知道自己没有失去。 陆珩喜欢看池砚之睡觉。 黑檀木整夜释放,是有镇定安眠效果的。 …… 冷气很足,后座的人冷得发抖却毫无觉察般,霜雪覆盖的眸子平静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上高速了。 已经离开了京潭市。 这个时间……工作室恐怕要乱成一锅粥。不过和他没关系了。 随意离开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空荡胃里的药片产生效用,苦涩弥漫在整具身体里。 不负责任,不对。 所以有在惩罚自己了。 九月三号。 距离节目结束已经过去十天。 又过了十天很好的日子。 骗过了可怜的陆珩。 池砚之本来计划再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等新品发布,再结束。 现在他等不下去了。 很平静。 做决定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都很平静,平静到池砚之有一种自己只是出去玩,而不是找死的错觉。 太过幸福的日子会让人不安,总觉得一切都是假的,池砚之从没真正相信过自己配得到幸福。 从上节目开始一切就不对了。 池砚之不知道设计师是不是要兼修演技,真是这样的话他该是天赋型选手。 竟然险些骗过了自己。 第199章 因他而起由他结束 突然觉得要尽快结束这一切,是在跟陆珩聊看鬼片的事情之后。 他感觉每个人都有事瞒着他。 先是陆珩总是很疲惫地回来,又接到什么电话匆匆跑出去。 陆珩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 有几次意识混沌中他看见陆珩似乎想说什么,最终都咽了回去。散在空气里的只有抱歉。 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呢。 陆珩是很好的小狗,每次出门无论时间长短都会给他带礼物。 他不知道池砚之其实并不期待。 池砚之装作开心,装作在笑,装作很舒服。 现在他不想装了,陆珩迟早该认清楚他是一个狠心的人,不是什么温柔月亮。 池砚之其实知道自己只是在假装工作,他的大脑早就停滞了,硬要思考什么问题也只是发出老旧机器的悲鸣声,还未转动就先飘下褐红色的锈沫。 他一张图都画不出来。 没有半点灵感。 灵感对设计师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比命还重要。但缪斯女神已经不会眷顾他。 因为他做出决定了。 他装作一切如常,这对他来说很容易,他扮演正常人很多年,早就刻进骨子里。 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于是发现方珏的心不在焉。这孩子似乎有些心事,眼睛总是红红的。 池砚之会在工作室里睡过去,但其实没有睡很沉。 昨天听到陆珩跟方珏说“报警”。 具体什么事情他没有听清。 没有一分钟是不讨厌自己的,讨厌那种明明感觉身边的人都在难过,他却只会感到烦躁的自己。 他没有心力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时时刻刻都在想如何杀死自己。 ……还有祁星河。 祁星河的手机似乎一直在响,关了静音也能看到屏幕亮着。 每天都很忙却还要抽出时间来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做错什么,却一直在道歉的陆珩。 眼睛哭肿了还在尽心尽力工作,问他发生什么了也只是摇头说自己可以解决好的方珏。 行色匆匆却还要在他身上花时间的祁星河。 …… 池砚之讨厌给别人添麻烦,总想一个人承担一切,可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给身边的人添了很多麻烦。 他从来没做过这么不磊落的事情——他看了方珏的电脑。 从邮件垃圾箱里找到了几十条威胁信息,里面都有血赤呼啦的图片。 发邮件的人是匿名,从方珏的人身安全威胁到他的父母。 最早一条的时间是节目结束的那一天。 他在方珏的电脑上发现了一个三人小群。 群成员是陆珩方珏祁星河。 池砚之把人支出去,用方珏的工作电脑看完聊天记录。 原来一切都因他而起。 那就该由他结束这一切。 祁星河几个店都被举报偷税漏税,没做过的事情否认起来很简单,拿出证据证明清白却需要繁琐的手续。 又赶上最近查得严,被迫关门休整,配合有关部门调查。 这种举报自然是匿名的。 祁星河那家小的零食店门口有人哭天抢地说孩子食物中毒。 事情被证实是意外,但店门、招牌和玻璃还是被泼了红油漆。 坏事的传播速度远比好事要快。愤怒的群众只听见哭喊,没有看见澄清。 再后来。 方珏说感觉自己被尾随,很多次回头都没发现有人。晚上睡觉惊醒会发现有红外线灯照在他的脸上。 陆珩在给祁星河联系律师,在安排人赶到方珏父母身边暗中保护。 陆珩跟祁星河说最近不要开车,转天祁星河就发现车子被动了手脚。 陆珩给方珏介绍了心理医生。 陆珩找人接送工作室的全体员工。 怪不得陆珩把他手机收了,还把他的邮箱登录在自己的电脑上。 幕后黑手似乎不准备做出实质的事情,仅是靠这种无形的恐吓逼迫着池砚之身边的人。 池砚之还发现祁星河和方珏夜里发的消息,陆珩总是及时回复。 所以……每天和他一起入睡的人真的有睡着吗? 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陷入险境,而他被好好地保护起来,对此一无所知。 这一切荒谬得可笑。 陆珩又一次护着他。 陆珩对他的保护远远超过曾经造成的伤害。 可陆珩是无辜的。祁星河、方珏都是无辜的。 ……不能这样。 池砚之看着绘图纸被溅上的斑斑血点,把其团成皱巴巴的一团。 就像他反复被捏紧的心脏。 挑了陆珩不在的时候开会。 开会开到一半他就把会议交给方珏,这种事情最近常常发生,方珏他们也就没有怀疑。 以为池砚之是要休息。 池砚之临走的时候带走了黑色垃圾袋,里面是染血的纸团。 情绪起伏太大了,腺体又开始出血。 办公室里有很多只小兔子玩偶,池砚之今天才注意到。 他精神不好,最近忽略了很多细节。 做了决定之后反而轻松,他带现金和身份证出门,其他的全都留下。 节目的通告签约费到账一百万。 后面又有另一个账号转来五百六十六万。 池砚之联系基金会却得知已经有人以自己的名义转过钱了。 所以池砚之把卡也留下了。 不想再当累赘了。 他本来就要死的,死掉可以结束这一切,何乐而不为呢。 被遗留在办公桌上的、用来和陆珩联系的备用机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池韶安的。 许久。 静置在桌面上的手机锁屏弹出一连串的消息。 「乖宝,事情办完了,我马上回来,等我。」 「乖宝,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乖宝,今天也有新的礼物,我猜你会喜欢的。」 「主人乖宝,我好想你。」 …… 迟迟没有回复。 陆珩心里的不安在电话无人接听时达到顶峰。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路上险些撞到护栏。 方珏接到他的电话推开池砚之办公室的门才知道池砚之离开了。 “陆哥……” “他没带手机,”陆珩压下情绪,强迫自己冷静,语速飞快,“我联系人调附近监控,你去找物业调楼里的监控。” 查不到。 池砚之明显是预想过路线的,卡的全是监控死角。 第200章 上一世 写字楼的监控拍到他下楼出门,随手扔了一袋垃圾。 东边路口的监控拍到他过路,拐进一条窄巷,人就不见了。 那后面是小商业街,摄像头都是店家自发安装的,不是全覆盖,想要避过去很容易。 池砚之没带手机,没拦出租,也没买任何需要提供身份证、任何可能留下监控影像的车票。 正常人口失踪二十四小时可以报案,超过四十八小时警方会按照失踪人口案件进行侦查。 但池砚之情况特殊,陆珩把家门密码告诉祁星河,让祁星河拿着池砚之的确诊单去报警,在失踪人员患有疾病或面临人身安全威胁的情况下警方会立即介入。 几个小时后仍一无所获。 原来决心要离开的人会把一切计划周密。 何况是池砚之这种早就把死亡方式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的人。 池砚之根本就是不想被找到。 陆珩手脚发麻,几乎支撑不住颤抖的身体,后知后觉想起来调取工作室的监控。 继而发现外面的监控前一天就被池砚之关掉了,而池砚之办公室里的,这几天一直关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 上一世的陆珩这个时间还在被抢救。 这一世的陆珩恍惚觉得自己又死过一遍。 焦虑感不断蔓延,像燎原的野火不断吞噬陆珩的理智,他听不清方珏在说什么。 顾轻舟什么时候赶来的他全然不知道。 他浑浑噩噩下楼,回过神时他站在楼下的垃圾桶边,正机械地在脏兮兮黏糊糊的垃圾箱里翻找什么。 过往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窃窃私语。 “不会是个疯子吧?” “要不要报警啊?” 陆珩发丝凌乱,浅色衬衫早就蹭上了污垢,苍蝇围着他乱飞。 陆珩浑然没有察觉。 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入垃圾箱内才找到池砚之丢掉的那袋垃圾。 纸团上都是血。 垃圾袋打开之后柑橘信息素混着血的腥味直冲鼻腔。 腺体出血。 ……还呕血了。 信息素会覆盖住腺体出血的味道,能有这么大的出血量不像是自伤和鼻血。 “你……”顾轻舟跟方珏问清了情况,一转头发现陆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担忧地追出来就看见他的好兄弟白毛上沾着垃圾,说是发完癫也不为过。 陆珩怔怔地看着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靠!”顾轻舟迅速靠过去,“你眼睛流血了!” 起初还是淡粉,逐渐变得鲜红,显然血液和泪水都来不及融合。 陆珩用手指蹭过,低眸看了看那液体,无所谓地平静道:“不用管,眼下血管破裂而已。” 流点血怎么了,阿砚流了那么多血…… “什么不用管?”顾轻舟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池砚之突然失踪,陆珩肯定难过着急得要死,可听方珏说从出事到现在陆珩都是最冷静的那个。 这甚至都不符合陆珩的性格。 之前看节目直播,池砚之不理他他都会哭,现在人失踪了,他还能冷静得下来? 顾轻舟合理怀疑陆珩是疯了。 陆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上一世没来得及看见的那些。 他看见他出事后,他的母亲秦白梦和父亲陆天华并未来医院看过半眼。 两人在他车祸后不久就离婚了,外婆把攒下的钱交给医院,自己却病倒了。 他梦见了池砚之。 那时综艺刚刚结束,池砚之比这一世还要清瘦,眉间是陆珩这一世没有见过的阴郁,孤零零站在一栋烂尾楼的天台。 上一世的池砚之如期完成了自己清单上的两件事。 陆珩看到池砚之的唇上全无血色。 他好像很脆弱虚弱,连质量最次的玻璃都算不上,就像一块冬天初凝的薄冰,不用人戳,有时候风一荡,他就碎了。 他缓步靠近天台的边缘,脚步虚浮却坚定。 画面外的陆珩急得大喊,一遍遍冲过去抱他,又一遍遍穿过他的身体。 他这副样子还是好看的,毕竟骨相就很好。 但和这一世的模样大相径庭。 没有人照顾、在意的池砚之在节目里没少受欺负。 画面纷乱。 那次的综艺里谢廷玉徒有一腔悔意却没有正确表达,和李端的矛盾到节目结束也没能解决。 李端疲于被他纠缠,和其他嘉宾没有过多交流。 姜如星刁蛮任性,柳昭自顾不暇。 陆珩没见过和池砚之搭档的那个人,梦里也看不清脸。对方和池砚之本就陌生,节目里的互动也少。 夏浔是唯一对池砚之还不错的人,但节目里的池砚之很排斥别人的帮助。 池韶安明里暗里的针对比这一世多得多。 这个节目一盘散沙,要不是谢廷玉砸了钱,或许撑不了几天就得散。 节目没有受到这一世如此多的关注,池砚之依旧被骂得很惨。 没有人发现池砚之在生病,哪怕他病得很重。 池砚之一个人撑过那些日子,在做完一切后准备坦然赴死。 哪怕这病不会立刻杀死他,他也痛得撑不下去了。 每迈出一步都像用尽力气。 陆珩的虚影在池砚之的脸上看到释然般的平静。 看着他喘着气撑着膝盖缓过眩晕。 从楼梯口到天台边缘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但池砚之的力气早在爬楼梯的时候就耗尽了。 就在池砚之的手按上栏杆,企图撑起身体翻上去的那一刻,手机响了。 池砚之是想挂断的,发抖的手指不听使唤,误触了接听。 好脾气的池砚之趁着听电话的时间蓄积力量,昏沉之间听见陆珩的名字。 愣住,然后迟疑地看向手机。 平静的表象碎裂。 因为池砚之哭了。 愤怒地诘问:“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原来是这样啊。陆珩的虚影抱住颤抖的池砚之,没有实感,仍旧穿过池砚之的身体,他就抱得松一些。 假装真的能够安慰池砚之。 池砚之明明什么都听不到,陆珩却还是用很小的声音说话。 他说。 “别管我了……乖宝,这么痛苦,就不要留下了。” 你会被拖累半年,再走上同样的结局。 你会多痛半年。 第201章 差点杀了那个谁 那天池砚之没跳下去,他恢复些力气就回去了。 电话是医院打来。 之前也打过几遍,池砚之没有接到。 他匆匆赶到医院,为了照顾陆珩久一点,毫无生志的池砚之去做了摘腺体的手术。 时医生说过摘腺体手术可以延长一年,那时池砚之的身体已经被他自己糟蹋到即便摘了腺体也撑不了一年了。 可不摘腺体别说半年,一个月他都撑不了。 万一陆珩会醒来呢? 万一陆珩会好起来呢? 陆珩躺在医院里,被所有人抛弃,池砚之再怎么想死也不可能放弃他。 …… 所以阿砚是为了他才撑下去的,为了他又多痛了半年啊。 老天一定是觉得他知道的太少了,才让他重活一世,好好看看阿砚有多痛苦。 …… 陆珩醒来时看到的是白惨惨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很快发觉自己在医院。 他对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全无印象。 抬手想扯掉碍事的管子,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固定住,根本动不了。 像极了从管教机构出来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那次。 脖颈也被缠着纱布,连转头都困难。 窗边的夏浔听见声音回头:“你醒了啊?” “阿砚……”嗓子里像吞了团火,干涩的灼痛感令他蹙眉。 “别着急,警方还在找。”这人一张嘴就是池砚之,夏浔说不出安慰他的谎话,“轻舟、祁星河还有谢总他们,都在想办法找他,会找到的。” 窗外阴云密布,看起来又有一场大雨要下。 陆珩没来得及再问出什么,医护人员鱼贯而入,在陆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有过激举动、确定他状态确实平稳之后才给他解了约束带。 “帮我办出院。”陆珩挣扎着起身,还没找到阿砚,他怎么能躺在医院里。 视线从床头掠过。 等等。 他怎么又在精神病院。 “你现在出不了院,”夏浔一脸的后怕,“你不记得你做了什么吗?” 陆珩哪有空管自己做过什么:“我躺了多久?” “三天。” “三天?!”陆珩企图下床,夏浔一个没揽住,他栽倒在地上。 酸软的手指甚至连攥住病床握把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三天了,还没找到阿砚。 陆珩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一想到他的乖宝现在不知在哪个角落受苦陆珩就有些崩溃。 “我得……去找他。” “你清醒一点,”夏浔扶他起来,急得恨不得扇他两巴掌,“你现在能做什么?你有什么调查的方向吗?你怎么找?” 陆珩通红的双眼倔强而痛苦地看着他。 夏浔不忍地别过眼:“陆珩,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否则池砚之回来了你都没法照顾他。” 提起三天前的事情他仍有些后怕。 陆珩差点杀了池韶安。 他闯进池家,耗尽信息素压迫造成池家三个人两重伤一轻伤。 他是玩过死亡赛车的人,那天顾轻舟根本追不上他,要不是预判了他的目的地及时赶到,陆珩那一刀可能就捅下去了。 现在池韶安还在icu躺着。 陆珩是因为精神失控被强制送医的。伤敌两万五自毁一万二,夏浔现在才知道他那个破腺体本来就有病。 差点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陆天华难得出面摆平了这件事,提起陆珩时脸上是又恨又惧的表情。 他看起来真恨不得不管,让陆珩被判刑。 可陆珩刚威胁过他们……他这才不得不忍着对这孽子的痛恨出手相助。 陆珩才不在乎池韶安死不死。 他被迫靠在病床的床头思考池砚之可能会去的地方。 “还有件事,陆珩,你跟我解释一下,”夏浔把一盒刀片重重拍在床头柜上,一推,发出刺人耳膜的响声,“你身上带着刀准备做什么?” 陆珩眼珠动都没动,敷衍道:“削铅笔。” 夏浔气笑了。 他但凡说个削苹果夏浔都能给自己洗脑相信这个借口。 …… 不能坐任何快捷交通工具,也不能走直达路线,池砚之中途换了好几辆车。 都是当地的黑车。 池砚之在不知名的乡下小饭店里买了瓶水,借了洗手间。 这地儿的洗手间能相对干净一点,就算要死了,池设计师也受不了普通茅厕的味道。 会吐得更厉害。 骤然失去信息素安抚,腺体躁动不安,起初池砚之还能忍到服务区,后来吐得更加频繁。 他就只能坐短途,不能上高速了,好在目的地也不太远了。 赴死和逃亡有什么区别? 池砚之吐得站不住,张嘴又呛出一口血。 如果陆珩看到他吐血…… 没有如果。 他不要陆珩看到这些。 视野摇晃成虚影,池砚之按在墙上的手指渐渐失去力气。 不能。 不能想到陆珩。 池砚之早把后颈的贴纸撕下来贴在手背上。 已经没有陆珩的味道了。 鼻尖贴在上面也闻不到。 贴纸已经卷边了,还蹭上了血迹。 池砚之习惯性地想牵起唇角,却怎么都做不到。 算了,他现在不用笑了。 池砚之从那家小饭馆出来时,卫生间瓷砖溅上的血迹已经被顺手处理干净。 这也是他一定要找干净地方的理由。 万一选了不好清理的地方,他走后留下血迹,难免会让人害怕吧。 他已经给陆珩他们带来不少麻烦了,应该死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很抱歉。 真的很抱歉。 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他无法思考,脑海早就被这个想法占据。 池砚之站在乡下的一处田边喝水。 感觉自己在发烧,应该从离开陆珩的信息素就开始发烧了,喉咙叫嚣着口渴,身体却嫌拧瓶盖费力。 就这么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都难以完成。 他不是拖累还能是什么。 瓶盖终于被拧开,那双白皙的手也没力气了,瓶子从他发抖的手里掉落。 水溅出来,瓶身在滚到小路的另一边。 池砚之沉默地看着,等瓶子停下来了才去捡。 水很冷。 他很长时间没有喝冷水了。陆珩递给他的水永远是温热的。 陆珩…… 还剩小半瓶水的塑料瓶被丢在一边。 池砚之捂住脸,残忍地想,陆珩只需要痛一小会儿就能好起来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陆珩的生活里不该有池砚之。 第202章 他没想瞒着的 晚上住在随便出示一下身份证不用登记信息就能入住的乡镇小宾馆。 睡不着。 太痛了。 腺体,胃,大脑,或许还有心脏。 他已经吃不下东西,又不敢什么都不吃,怕自己昏在路上。 一定要到达目的地才行。 池砚之的目的地是平叔家的老房子。以前平叔的父母住在里面,后来老人去世就荒废了。 平叔带着老婆孩子在城里买了房,离婚之后他就一个人搬回了乡下。要不是这病痛得受不了,他还想在乡下捱一捱的。 所以变卖了老家里的东西在医院熬着。 平叔说过乡下的房子没人住就空了,会一天天破落下去。他的钱大部分给了老婆孩子——毕竟孩子还得上学呢——余下的都用来看病了。 满满几次拿池砚之给她打的钱去给平叔付医药费都是池砚之默许的,后来隐约察觉到这孩子有心理负担,池砚之就主动让基金会把他的钱多分了一部分给平叔。 满满的家人都死于这个病,安安和阿纯一个出生起就是孤儿一个自己生病还要赚钱养家里的alpha弟弟。 平叔把他们当亲孩子待。要是谁有一丁点儿不舒服,平叔比护士还急,这几个年轻人多扎两针平叔都心疼得直掉眼泪。 这样一个温厚纯朴的人却先走了。 他留在乡下的老房子就是他给池砚之最后的庇护。 平叔曾经在患者交流群里说过,如果哪家的孩子没有地方去了,不要乱跑到陌生危险的地方,可以先住他的房子。 他的房子在一处田埂边,是年轻时自己盖的,周围没有邻居。或许很久没住人会有些灰尘,但总归可以遮风挡雨。 若是暂时没有打算,或者喜欢那里环境,直接当做自己的家也是可以的。 平叔的心意是好的,但群里大家都病着,不会真的有谁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 没人问清详细的地址。 除了池砚之。 他想死在那里。 因为知道不会有人来,所以安全。 池砚之觉得最终会有人找到自己。 警察或者陆珩。 他会留下字条,请发现他的人将他悄悄埋葬。 这里没有涉及任何刑事案件,只是一个生重病的人在一年之中最暖的时候选择离开而已。 他也没有想不开,只是来到乡下采风,不小心病发了而已。 设计师采风也是很正常的。 这样不会给更多人造成麻烦,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 一个人死在外面不可能像人间蒸发一样,池砚之没有精力去选择一个真正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晚上在楼下小摊买了碗小馄饨,咬了一口馄饨皮儿就犯恶心,强撑着吃了一个。 尝不出味道好坏。 明明细嚼慢咽,怎么却还像吞了块石头似的。 池砚之整张脸布满冷汗,在透窗的月光下,白得像鬼。 痛得起不了身,伏在床边呕出一大口血。 明天。 又要。 清理。 不。 现在就得清理。 清理到最后只能歪在地板上,最后一张卫生纸丢进垃圾桶里,池砚之的手臂直直坠落在地。 骨骼与地面撞击的闷响。 袖口窜起,削瘦苍白的手腕赫然多了几道疤。 …… 节目结束十天了。 十天,原本够人忘记一些事情了。 这次不一样。 先是池砚之回工作室的第三天,melody-c的官方号晒出池砚之从工作室成立至今的捐款记录。 以工作室名义捐款,大大小小加起来九宫格放不开。 之前在网上被喷得体无完肤的人始终在默默地对这个世界好。 再是陆珩信息素失控致人重伤的新闻。 这一条仅一个小时就被压下去了。 接着是祁星河发在网上的实名求助——池砚之失踪了。 直到现在还有人混在担忧的网友中质疑炒作。 最新的一条是法院的起诉回执单。 起诉池韶安抄袭池砚之国外留学时期的作品,并诬陷、造谣、引导网络暴力。 起诉池韶安、乔宁预谋纵火并实施。 起诉池韶安的养父母敲诈勒索。 起诉苏双双池林虐待儿童、教唆犯罪。 起诉池韶安唆使他人恐吓、威胁、尾随。 哪怕被告还在icu躺着。 陆珩这些天都在整理证据链,抄袭的事情他没放弃调查,只是有些难度。 池韶安抄袭了池砚之早期的作品,并利用池砚之的自罪心理和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态度嚣张地颠倒黑白。 毕竟没有人会为了池砚之不嫌麻烦地跑到国外收集证据。 除了陆珩。 陆珩是隔壁美术学院的,在n国自有人脉。否则光凭自己的猜测要查到猴年马月。 当初melody-c的火灾说是隔壁公司线路老化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池砚之离开bnn后工作室做得风生水起让乔宁更加嫉妒,所以和后来进入bnn的池韶安一起谋划了那场火灾。 这些是陆珩亲自从乔宁那里问出来的。乔宁的心理防线早就崩溃,很容易就交代了作案全过程。 陆珩忙着跟律师交涉,顺便帮祁星河维权。 人的一天怎么才有二十四小时。 陆珩要做这些事就不能陪着池砚之。 “我没想瞒着他的。” 陆珩毕竟是强制入院,为了防止他有危害社会的过激行为,有专人看管他。 他对来看他的祁星河说。 “我知道,”祁星河是最清楚他最近在做什么的人,“我们都知道,你饶过自己吧,别再自责了。” 陆珩没想瞒着的,起初时医生和祁星河都不同意。 陆珩说池砚之很坚强,有什么事情他一定不希望我们替他顶着,我不想他知道一切之后觉得自己只是个麻烦。 他说服了祁星河跟时医生,但没来得及把一切告诉池砚之。 毕竟池砚之的情绪承受不了太多,基本确定证据齐全那天,陆珩想告诉池砚之的。 他想把人抱在怀里慢慢说。 可当他回到melody-c,池砚之把跟他联络的手机和他,一同丢下了。 陆珩还在输液,信息素失控耗尽了他全部的能量。 他靠在床头,轻声问:“祁哥你说,我不在他身边陪着,他是不是以为我不要他了?” 第203章 遗弃宠物是犯罪 祁星河被他茫然的语气问得鼻腔一酸,转头看向窗外。 一直沉默不语的夏浔温声道:“可是陆珩,你又不会分身。” 你也只是个凡人。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很努力地想要挽救一切了。 压榨休息时间,压榨信息素,及时送医才捡回来的半条命。 但是没办法。 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怎么做、做了多少,就是会觉得不够、不够、不够。 “是啊,”陆珩低下头,“我怎么就不会分身呢。” 我怎么就不是无所不能的呢。 他本来……是有惊喜给池砚之的。 他当然能察觉到池砚之对他的礼物不感兴趣,可那不是池砚之本人不感兴趣,是疾病控制他,让他兴趣消退。 陆珩有过很长时间麻木的经历,能够理解池砚之的感受。 他知道这一次的“惊喜”也未必能让池砚之有感觉。 但一定是池砚之想要的。 ——陆珩拿到了池家的户口本,他要把池砚之的户口迁出来,迁到新房子里。 新房子是另一个礼物。 在得知池砚之把自己房子卖掉之后不久陆珩就买了。 一线江景复式大平层。 房产证只写了池砚之的名字,刚刚装修完。 …… 池砚之用身体“撞”开那扇掉漆的铁门。 来时的路上落着斑斑血迹,不过不用在意,它们会很快溶进泥里。 到此,就结束了。 池砚之任由自己摔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里空荡荡的。 到尽头了,连幻觉都没有了。 院里半人高的荒草便可掩住鲜血和人,不需要新的坟冢。 明明烈日当空。 却还是铺天盖地的霜雪。 柑橘信息素被主人纵容地涌遍全身,从腺体里泄出来。 …… 陆珩凌晨偷偷跑了。 医院不允许探视太久,陆珩的病房门口有人守着,照理说应当安全。 实际上他们忽略了一点。 这地方是三楼,那小子又会跳窗。 得知陆珩不见的夏浔偶像包袱都不见了,边骂骂咧咧边联系陆珩。 好家伙,占线。 一个几乎没有信息素、身体素质等同于废人的alpha就这么开车溜了。 “我服了,”夏浔烦躁地走来走去,“真不愧是两口子,他们是懂不辞而别的。说池砚之避开摄像头离开,他养的狗又能好到哪里去?” 查到陆珩的车牌经过的高速,顾轻舟和祁星河就出发追过去。 陆珩戴着蓝牙耳机,油门踩到底在高速上疾驰,紧绷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难过不安,嗓音略微嘶哑但还能听清楚:“……我等着你,翻到了直接念给我听。” 电话那头是满满。 小姑娘不敢怠慢,在聊天记录里搜索平叔家的地址。 陆珩没在池砚之的手机里找到具体的地址,他也不确定池砚之会不会去。 ……碰碰运气总比在医院里干等着强。 他知道身边人都是为他好,可他怎么等得住啊。 正午时分。 陆珩的车驶过颠簸蜿蜒的小路,直直撞上平叔家的房墙。 剧烈的撞击让里面悄无声息的人又呕出一口血。 感觉池砚之就在这里。 他闻到柑橘信息素了。 一时之间找不到刹车,索性就直接撞了上去。 陆珩踉跄地从车上下来,匆匆迈过荒草丛生的院子踏着干涸的血迹闯入昏暗的室内。 灰尘遍布的客厅,一道身影卧在脏兮兮的旧沙发上。 身体已经没有起伏。 “找到你了。” 原来过于悲痛就会失去感觉。 心不痛,不难过,也没有眼泪。 满室的柑橘信息素。 池砚之知道怎么杀死自己最快最有效。 他不能释放信息素,那就全都释放出来。 陆珩把人抱在怀里,冷白的面孔早已变得灰败。 发麻的指尖贴上池砚之的侧颈,半天才感受到极不情愿的脉搏。 很微弱,有一下没一下,随时都会在他指腹下停止。 怀里人半张脸都是血,衣服也是,前胸后襟都被染透。 陆珩的牙关在打架,拼命把人塞进怀里:“真够狠心的……遗弃宠物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没有人回应。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陆珩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锈味,空出一只手在身上摸了摸。 前几天抽出的十小瓶腺体液提取的信息素混合药剂灌在专用的注射器里。 陆珩拿不稳,险些把针扎到自己身上。 “我先惩罚你,坏主人,”陆珩似乎不在意怀里人冰冷不似活人的体温,絮絮叨叨仿佛那人还听得到,“有点痛,忍一忍。” 池砚之早已不会感受到痛。 黑檀木注射进池砚之的腺体,片刻后那具身体抽搐了一下。 “冷对不对?是不是冷?” 他车上有薄毯,下车的时候一起拿过来了。 陆珩抱紧池砚之,用毯子把两个人裹在一起。 “还冷不冷?” 没有血流出来了。 那一瞬的抽搐恍若只是陆珩的幻觉。 陆珩却体会到池砚之的痛,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痛。 这样的痛能够折磨死一个健康的人,何况是脆弱的小兔子。 他好不容易停止的痛意又被陆珩唤醒。 陆珩觉得自己很残忍,他比池砚之还要残忍。 池砚之差一点点就要解脱了,生命的进度条已经到零了,又被他不讲道理地拖回一点。 离得很近。 总算感受到那个人冰冷的呼吸。 极轻极浅,断断续续。 胸口有了些许起伏,接着便是从嘴角涌出的橘红血沫。 陆珩脱离毯子,用随身的湿纸巾帮他擦,颤抖的手轻轻拍去干枯发丝上的灰。 他的乖宝爱干净。 帮他擦干净。 要不然等他醒来了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池砚之似乎很高兴这样,高兴到悄悄停止呼吸。 被陆珩抓包。 陆珩托住他的后脑,吻上灰青色的唇,小心地送入一点气流,再按压他的胸口。 他找到池砚之的时候这个人还有脉搏,陆珩假定池砚之不介意活下来。 他知道自己过分。 池砚之跑这么远来杀掉自己,摆明就是对“活下去”这件事介意得要死。 那也不行,他又没亲口说。 他又没亲口说,陆珩,我不想活着了,我要死掉。 那就不算数。 第204章 就先走吧/我愿意 说了也不行。 陆珩又不是什么很讲道理的人。 池砚之停止呼吸和心跳的几分钟内陆珩没有痛。 他还以为是错觉的。 直到他又痛起来。 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着寒气,痛意延伸蔓延,如同粗壮的棘刺,把所有的地方绞得鲜血淋漓。 原来有这么痛。 难怪你撑不下去。 陆珩把提取的信息素全部注射给池砚之,然而并没有缓和那些疼痛。 三天的信息素安抚缺失几乎让陆珩之前的努力全部前功尽弃。 池砚之很痛很痛。 被救回来的呼吸慢慢变成急促的倒气,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里面是涣散的。 无意识的。 池砚之的表情看上去痛得想给自己几刀。 身体痉挛抽搐,涌出的血却越来越稀薄。 池砚之眼睛蓦地瞪大,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目光无法聚焦,空洞而绝望。 那种身体内部的每一处都被生生绞烂的感觉又来了,脱力的肢体却做不了任何。 感受不到陆珩。 池砚之不想再痛了。 陆珩徒劳地收紧酸软的手臂,想要安抚怀里的人。 挣扎。 挣扎。 池砚之的胸膛猛地一挺,接着软成一滩水,是痛昏了。 眼睛却没闭上。 如果一直这么痛的话…… 终于有来不及混合血液的鲜红泪水落到池砚之脸上。 陆珩拥紧冰冷的爱人。 选择权在他手里,可他还要池砚之再痛下去吗? “阿砚,你要离开吗?”强行平静的声线总算开始抖动,越来越多的液体往下落,“乖宝,宝宝,阿砚,很痛是不是?” 废话。 他跟池砚之因为不明原因共感了一会儿,他知道有多痛的。 他就痛这么一会儿都受不了,池砚之要是一直这么痛的话…… “就这一次……”陆珩把手指插进池砚之的指缝,握住那只半僵的手,“乖宝,我允许你离开,但你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无神的眼睛里空荡一片。 风雪都停了,人也留不住了。 池砚之在短暂的昏迷中失去呼吸。 刚刚紧扣的手又松开,陆珩按压脆弱的胸膛。 给又染血的唇里渡进一些气。 威胁一般。 眼泪混着血往下砸。 “你走不走?我给你这个机会了,你走不走?”根本没有手可以擦眼泪,陆珩尽量冷静地抢救爱人,“再不走我就要把你留下来了……” 话有多狠动作就有多坚决。 陆珩舍不得。 既舍不得池砚之多受苦,又舍不得他离开。 手指触到的皮肤是冷的。 不知多久,也许刚离开的人很容易被拉回来。 总之又听到一声喘息。 “我数到十,”陆珩恶狠狠地说,“数到十你还活着我就强行把你留下来。” 下一秒,他开始数:“十。” 没人会计较他作弊的,他本来就是不讲理的坏蛋。 池砚之始终没有恢复意识,空气中的柑橘信息素隐隐消散。 还没有人来。 陆珩失去力气,搂着呼吸微弱的人笑了笑。 这地方不太好找,但拿到地址之后陆珩就发给顾轻舟和祁星河了。 赶到这里,闻到柑橘信息素的时候他叫了救护车。 路不好走,陆珩知道。 他其实不介意跟池砚之一起死在这里。 “再赌一下吧,”陆珩亲吻池砚之的眼角,语气变得很温柔,他珍惜地看着受了很多苦的爱人,“他们在赶来的路上了,救护车也在路上了,如果他们来的时候我们没有死掉,就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他又耍赖皮,希望主人醒来训斥他几句:“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怀里人不喜欢他的提议,擅自放弃呼吸。 “第三次了,”陆珩给他渡气,“你真当我不会生气是不是?” 陆珩很生气。 陆珩已经没力气帮他按压心脏了。 但是抬手的力气还是有的。 嘴上说着生气,动作却极尽轻柔地帮他擦脸上的血。 “这么不乖……等回去了,我要把你关起来,”陆珩很温柔地威胁,“让你只能看见我。我们哪里都不去,谁也不见,仇人也好朋友也罢……就我们两个人,我时时刻刻盯着你……” 失去温度的人露出很疲倦的神情。 其实没有多少表情变化,但那股倦意就是从眼睛里流淌出来,被陆珩捕捉到。 他太痛了。 特别特别痛苦。 特别特别疲惫。 他不想再继续下去哪怕一秒。 陆珩读懂了。 他的爱救不了池砚之。 再多爱都救不了池砚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他的话戛然而止。 然后贴近,艰难地用无力发颤的手指蹭过池砚之的脸颊。 眼下凝了一片浅红。 他搂着小幅度痉挛的身体,妥协般道:“宝宝……很累是不是?” 陆珩惨白地笑。 明明痛的是池砚之,怎么是他要碎掉了。 心痛与不舍交织,陆珩无能为力。 “很辛苦,对不对?”声线抖得不行,“乖宝好棒啊……特别勇敢、特别努力……” 可是勇敢和努力是绑架他留下来的理由吗。 “……撑不住的话可以……”陆珩几次哽咽得说不下去,眼泪不停不停往下落,一会儿淡粉一会儿浅红,“可以不硬撑了……要是、要是特别特别累,特别特别痛……” 陆珩把脸埋入爱人冰冷的颈窝:“就先走吧。” 霜雪一般的脸上,黑瞳似乎闪烁了下。 又归于平静。 即便要走,也不能让他走得这么痛。 如果他能以命换命…… 可陆珩信息素还没恢复,握着池砚之手的那只手并没有比爱人温暖几分。 轻微响动,一声闷哼。 “差点忘了……”陆珩还在笑,颤颤巍巍把口袋里的戒指套到池砚之手上,再次十指相扣,“我愿意……握住池砚之先生的手……无论活着或者死去……” 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顺境或逆境,一辈子、两辈子、很多辈子,不离不弃。 声音渐渐低下去。 后面轻喃的“我爱你”没有人听到了。 体温随着血液和信息素的流失迅速褪去。 祁星河先一步赶到,顾轻舟去与救护车会合了。 他还没迈进那间房,就被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拦在门外。 第205章 总要见见天光吧 腺体剧痛,寸步难行。 alpha的信息素浓度过高对omega的影响不必言说,问题是陆珩信息素失控后注射了让腺体短时间不再分泌信息素的药剂来避免造成损伤。 所以…… 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心脏猛地沉下去。 屋内光线昏暗,灰尘飘浮。 陆珩维持着单膝跪在破旧沙发上的姿势,身体已经歪过去。无力的胳膊抱不住池砚之,垂落在一边。 从祁星河的角度看过去,浅色上衣的后襟上血色不断加深。 屋里弥漫着黑檀木、柑橘、血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实在谈不上好闻。 再往上看,陆珩的腺体位置,被刀片斜削出极深的一道。 看上去像是准备生剜腺体但没力气了。 血液一股一股往外涌,流速明显变慢,伴随着逐渐消逝的黑檀木。 ……陆珩有凝血障碍,一旦受伤严重,血很难止住。 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甚至可能等不到救护车。 祁星河手忙脚乱地催顾轻舟和救护车,手边没有合适的物品,直接拽过盖在池砚之身上的薄毯一头折了几下尝试按压止血。 真是不要命了。 混乱中祁星河看到虚虚相握的两只手上的戒指。 崭新的。 池砚之无声无息,好像不痛苦了。 祁星河掌心都是汗,大热天的感到一阵阵发冷。 腺体受伤会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信息素。 祁星河不知道陆珩是要救池砚之亦或仅仅是想让他不那么痛苦。 陆珩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口袋里一直备着刀片。 接到消息的谢廷玉紧急申请私人飞机航线。 去往医院的路上祁星河在心里把知道的神佛都求了一遍。 现场的情况棘手到让经验丰富的医生都无措地愣了几秒。 腺体功能不全本就意味着如果腺体受伤会有很大概率引起不可逆的信息素消退。 信息素完全溃散就意味着死亡。 再加上是在注射了药物之后施加伤害,又失血性休克。 简直buff叠满。 抬上救护车时池砚之的情况反而是稳定的,陆珩的等级很高,爆发式的信息素完全可以帮池砚之撑到救援。 而陆珩……失血的程度已经快要进入不可逆期。 脉搏和血压都测不到了。 谢廷玉带人赶医护人员赶来,先把池砚之接到了京潭的医院。 陆珩留在当地医院被抢救。 严重失血性休克会很快死亡,有凝血障碍的人失血过多更是极度凶险的。 祁星河在手术室外焦躁地走来走去,又希望那盏红灯早些熄灭,又怕得到不好的结果。 一袋袋血浆被送入手术室,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 终于。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位医生面色沉重地走出来,手里拿着病危通知书。 祁星河双腿发软跌坐在地:“怎么会……” 顾轻舟签了字:“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医生深吸了一口气,“他失血量很大,尽管我们已经进行了输血和紧急止血处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他的多个器官都出现了衰竭倾向……” 顾轻舟神色木然地听完医生的话,紧抓着医生的手腕:“请您一定救救他!” 他还那么年轻。 他才二十四岁。 他刚刚给他最爱的人争取到一线生机,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两个人熬过了那么多黑暗的日子,总要见见天光吧。 …… 秋分那天陆珩醒了过来,空荡的特护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在。 他尝试了一下,动不了,只能放弃,等着被医护人员发现。 事实上很快就有人发现他醒了。 一通检查之后,顾轻舟赶了过来:“睡了二十天了,你小子还知道醒啊?!” 二十天。 陆珩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把他氧气罩换成鼻氧管的护士无语地瞪了顾轻舟一眼。 “要问池砚之?放心吧,他好好的。” 意思就是还活着。 生着那么重的病怎么好好的啊? 陆珩张张嘴,发现发不出声音又烦躁地蹙眉。 “他转到京潭市医院一个星期就醒了,刚结束第一个化疗周期……”顾轻舟道,“祁星河跟方珏还有四个护工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他。你要不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 毕竟送到医院的时候池砚之的体征还算稳定,陆珩这小子差点把自己搞死。 送回京潭之后又抢救了两次,最后那次差点没抢救过来。祁星河急疯了在抢救室外面喊了一句“你准备丢下你的阿砚吗?!” 似乎被他听到了,一群人硬生生把他从黑暗的彼端拉了回来。 “我、要……” “我知道你想见他,”顾轻舟扶他起来,倒了杯温水插上根吸管,“喏,先喝点水,你小子现在别说见他了,下床都下不了,别折腾,要是内出血就麻烦了。” 液体缓解了喉咙的烧灼感,陆珩嗓音还是嘶哑,说话已经顺畅了些。 不以为然道:“哪儿那么容易内出血。” “是啊,正常人一般不会,架不住某些人本来就有病还对自己下死手啊。” 语气中带着重重的埋怨,怨他不珍惜自己。 又知道陆珩当时不那么对待自己,就留不住池砚之,因而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 最后是祁星河用轮椅推着池砚之过来的。 池砚之又瘦了一大圈。 坐在轮椅上反衬得轮椅像一只张开巨口的兽,随时会把他吞没。 一定是有麻绳绞着刀片把陆珩的心捅烂,否则怎么会这么痛。 他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掀了被子想去抱池砚之,却被顾轻舟祁星河一左一右按在病床上。 池砚之只是静静坐着,似乎对什么都没反应,连眼珠都没有转动。 陆珩刚醒来根本挣脱不了另外两人的桎梏,只能轻声唤他:“阿砚。” 轮椅里的人睫毛颤了颤。 陆珩苍白的脸上扯出温柔的笑,又唤一声:“阿砚。” 没有回应。 陆珩也不在意,转头看向顾轻舟。 顾轻舟猛地松开了按着他的手,警惕道:“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想着再折腾自己,医生说你情况复杂,任何一个流血的小伤口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第206章 我是坏狗,主人不理我了 他嘴太快了,祁星河根本来不及阻拦。 池砚之醒来后状态很差,不怎么动也不理人,好点的时候祁星河跟他说话,发现他的记忆是混乱的。 显然池砚之也意识到,之后就完全不说话了。 医生说是他抑郁的情绪问题导致自闭有复发倾向。 毕竟自闭症这种复杂的病症在目前的医学领域被认为是无法真正“痊愈”的。 再者严重抑郁也会出现木僵等症状,具体的表现形式和池砚之现在的状态很像。 不动、不说话、情感淡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对外界的刺激无法做出反应。 但医生说他的意识是清楚的,所以祁星河一直不敢告知他陆珩的状况。 现在顾轻舟当着池砚之的面说这个……祁星河急急地转眸观察池砚之的表情。 那双沉寂的眼眸动了动,缓缓看向陆珩颈间的纱布,又无动于衷地垂了下去。 陆珩仍然盯着顾轻舟看,然后冷不丁道:“轻舟啊。” 顾轻舟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刚巧夏浔推门进来,勾下口罩:“我听说陆珩醒了……啧,轻舟你这什么表情?” “我感觉陆珩没准备说人话……”顾轻舟作势要跑,“我记得我公司今天开年会,我得到场……” 夏浔薅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拽了回来:“大夏天你开哪门子年会。” “秋天。”祁星河纠正。 总之没一个理陆珩的。 陆珩悄悄坐直,又悄悄伸手企图去牵池砚之的手手。 这动作对他来说太勉强了,身体一歪就要往下栽。 被和夏浔斗嘴的顾轻舟看也没看一把扯住:“陆少爷,陆祖宗,你别折腾了,说吧,你提一万个要求我都听着。” 只是听着。 他可没说要满足陆珩。 “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们任何事……”陆珩说。 这下夏浔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跟顾轻舟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里明晃晃写着“你看吧,我说他不正常吧”。 好在这孩子的要求还算合理。 转院的时候陆珩跟池砚之不在同一辆车,陆珩对顾轻舟和夏浔毫无兴趣,闭眼靠在座椅里休息。 “对了陆珩。” “……嗯?”削瘦的苍白人影鼻腔里拖出疑问的单音节。 “你之前让我联系的那个国外撤资的研究所有消息了。” 陆珩猛地睁开眼睛:“新方案确定了?” “本来就差临门一脚,有个数据搞错了,但是……” “没有但是,”陆珩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稍稍按捺住紊乱的呼吸,“这么大的事情刚才怎么不说?先不去医院了,约见一下。” “我们这是转院,你当是带你出来玩儿啊?”夏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再说研究所都不在京潭,人家过来也得要时间的吧。” alpha的友谊就是人昏迷不醒的时候担心得要死,醒了之后照常看他不顺眼。 陆珩明显烦躁地皱眉:“好吧。” 顾轻舟把小两口转到隔壁私立医院的豪华病房。 本来是想陆珩从平叔老家的医院直接转过来的,奈何池砚之一直在公立医院就医,就一起住市医院了。 他早该想到这个狗抱不到老婆会闹情绪。 天杀的小情侣。 都给他平平安安的,要不然他狗粮不是白吃了! 醒来时还病恹恹的陆珩晚上就已经能进病房里的厨房给池砚之煮花茶了。 顾轻舟惊叹:“我嘞个s级超绝自愈力啊。” 下一秒厨房里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 “自愈个屁,都说了不让他逞强!还不让人跟进去,我靠!”夏浔一惊。 方珏来新病房认门,一群人疯了一样往厨房冲,生怕看见红色。 陆珩没伤到,只是站在那儿,茫然地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手指。 似乎不明白都醒过来了为什么没有力气。 他这样要怎么照顾池砚之。 祁星河收拾厨房的碎片,把陆珩赶了出去。 陆珩恍惚地走到卧室,池砚之正挨在床头,似乎在看他。 靠近了才能知道不是的。 那双眼空洞一片,没有风雪、冰川,也没有陆珩。 陆珩想要笑一笑,唇角沉重到提不起来。 遂放弃。 “困不困?”陆珩上床,熟练地把人往怀里拨,没来得及修剪打理的白毛发根长出一截黑发,看上去不太和谐。 小白狗变成奶牛狗了。 新晋奶牛狗把脑袋拱在池砚之的颈窝:“你不困吗?”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另一个人冰凉的手。 没有回应。 “那我困了。”陆珩说话有点鼻音,他确实虚弱,但自己没意识到,只是在撒娇。 奶牛狗从池砚之颈边抬起头:“我可以困吗?” 没有回应。 “好吧,”陆珩虚到从厨房出来就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打颤一边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我是坏狗,主人不理我了。” 说不出具体什么感受,意识很快被吞没。 池砚之依旧没有做出反应,还是祁星河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才发现陆珩昏过去的。 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月光洒在枕边人的消瘦却精致如往常的冷白面孔上。 池砚之骨相好,哪怕又瘦了些也还是美的。 陆珩静静看着,心生欢喜。 他问过医生,池砚之现在没那么痛了。 研究出的针对这个病的专效止痛药已经给他用上了。 陆珩的信息素是有效果的,赶到得也还算及时,池砚之释放信息素的伤害被抵消掉一部分。 接下来…… 陆珩轻手轻脚下床,准备去看看外面守着的是谁。 是护工和方珏。 小beta蜷成一团在沙发上靠刷手机提神。 听见声音立刻扭过头:“咋了陆哥?你起来干啥?快快快,你躺着去。” “我没事了,”陆珩说,“你睡吧,不用守着。” 还有护工在,方珏没推脱。 陆珩回到床上,给顾轻舟发消息。 顾轻舟:「?」 顾轻舟:「我刚加完班躺下,你又要干嘛?」 手机上弹出新的消息,陆珩扫了一眼。 先回复了顾轻舟。 「没事了,你睡吧。」 顾轻舟:? 不对劲。 陆珩指定遇到什么事儿了。 于是顾总从床上爬起来,着急忙慌往医院赶。 第207章 摸摸脑袋就可以了 消息是陆天华发来的,大体意思是明天要让律师来送关系断绝协议。 陆珩的手指在池砚之的脸上蹭过,缓过一阵眩晕才回复陆天华:「然而并没有能够支撑你这一行为的法律条款。」 陆天华显然气得要命:「十个亿我已经拨出去了,你信息素伤人的事也是我摆平的,答应的我已经做到了,你也该履行你的承诺。」 陆珩没再回复,把他拉黑删除。 手机被丢到一边。 总共几分钟时间手就开始发抖,陆珩一边嫌弃自己菜,一边跟睡着的池砚之“抱怨”。 “阿砚,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陆珩轻轻地笑,钻回被窝把人搂在怀里,漆黑双眸中没有半点笑意,“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想要主人哄。 可主人不在线。 “没事的,”陆珩轻吻池砚之的额发,“这样很好,离那些烂人远一点,我把你重养一遍。” 节目还没结束时陆珩跟好几个国外的腺体学专家联系上了,得知有些药物研究所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展。 但药物研发是长期的过程。 有位专家的助理也是腺体癌患者的家属,跟陆珩私聊时提起了国内的一个研究所。 原本是国外公司注资的,投资方新换的掌权人觉得他们的研究方向过于荒谬就撤销了投资。 陆珩知道这个时候很忌讳病急乱投医,但他还是去联系了研究所的负责人。 接着跟国内的一些相关的专家商讨发现这个项目一直很受关注,一旦研发成功很有可能改变腺体癌目前面临的困境。 只是国外公司的突然撤资造成了资金缺口。 陆珩当然没有十个亿。他大部分的钱都用来买那套房子了。 但陆家有啊。 那个药物已经到了临床实验阶段,在实验中发现了新的方向。节目没结束时陆珩就请了专业的团队去确定项目可靠性。 然后带着可靠性证明回了陆家。 他当时急着赶紧谈完回工作室陪池砚之,所以过程粗暴了些。 陆天华一开始是拒绝的:“十个亿不是小数目,这些年你一直不学无术……” 陆珩懒得听他絮叨,把厚厚一叠文件拍在茶几上:“两个选择,要么帮我,要么我就把这些东西发出去……我自然有让你们无法进行公关的方法,要试试吗?” 那一刻陆珩让陆天华和秦白梦感到陌生,他已经不像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纨绔的儿子。 桌上的东西让人扫一眼就无法再看下去。 陆天华气得脸色铁青:“畜牲!” “畜牲骂自己呢?”陆珩挑眉冷笑,“自我认知还挺明确的……能当着自己亲儿子的面做龌龊事的……想必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吧。” 陆珩根本不愿意回想起那些画面。 他不知道儿时看到的到底是爱还是欲,反正对他来说一样恶心。 秦白梦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小珩,不要这么对待爸爸妈妈。” 她企图唤醒面前“野兽”的人性。 陆天华吹胡子瞪眼:“家丑不可外扬,陆珩你是不是疯了?” 原来他们也知道那是丑闻啊。 陆珩真的很急,当时池砚之都快下班了。 所以陆天华企图撕毁那些文件的时候陆珩拦住了。 用桌子上那把水果刀。 扎穿了陆天华碰到文件的那只手。 “这些东西我有无数的备份,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陆珩与陆天华震惊且愤恨的眼神对视,眸中的狠戾一览无余,“很可惜,我已经申请了人身保护,而且……如果我死了,马上就会有人替我把这些东西发出去。” 他残忍地笑着:“这些东西发出去之后,公司的股价会跌成什么样子,你们看着办。” 商人重利也重面子,有的事情小范围知道没什么,要是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你们只有一个选择了,”陆珩耐心耗尽,水果刀在手里转了两圈,“面子不重要的话,命呢?你们说,如果你们死了,财产归谁呢?” 陆天华当场就答应了。 他记得陆珩精神不正常,这小子很有可能真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是……死在十四岁的陆珩前来索命。 几天后他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因为陆珩真的差点杀了池家的人。 陆天华的条件是陆珩以后和陆家再无关系。 陆珩根本不在乎。 他以后靠画漫画也能养活池砚之。 “这十个亿算你们补偿我的,”从陆家离开时陆珩眉眼淡淡,“记住你们答应我的,别离婚,一辈子锁死。” 上一世他出事后这两人离婚了各自过逍遥日子。 而这一世陆珩并不打算让他们过得太舒服。 哪怕后半辈子相见的机会并不多了。 …… 等研究所的人过来,他和池砚之就有机会参与最新的临床试验。 这个实验不是所有患者和家属都适合的,要求相当严苛。 陆珩不敢抱太大期待,但总归是有一点点希望也要试一试的。 怀里的人寂静如初,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拓开一小片荫翳。 陆珩微微垂首,额头抵着池砚之的额头,呼吸交错。 匆匆赶来的顾轻舟听见陆珩说:“等你好了,你要补偿我的……到时候主人哄哄小狗好不好?不需要多做什么,像以前那样,摸摸脑袋就可以了,好不好。” 顾轻舟觉得自己来错了。 但来都来了,干脆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多愁善感……算了,想起自己跟谢老板一起抱头痛哭那晚,他承认自己有点多愁善感。 看见陆珩变成现在这样他又开心又难过的。 不过总比陆珩之前那副混样子好些,就是没生命力。 ……他或许还准备继续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翌日清早,陆珩在洗手间找到池砚之。 他正捏着不知道在哪里捡到的一块薄薄的玻璃碎片。 “阿砚!” 陆珩大喊一声,焦急之下完全没控制音量。 对外界反应不敏感的池砚之被他吓得一哆嗦,玻璃碎片应声落地。 “对不起,乖宝,我吓到你了对不对?”陆珩状态比前一天好些,把轮椅推回卧室后抱他上床,轻柔抚着池砚之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别害怕。” 第208章 小狗道德绑架主人 上一世腺体受伤导致信息素消退溃散,这一世却没有。 时医生解释说他给池砚之的信息素足够多,契合度大概已经恢复到原本的水平。 所以池砚之的信息素对陆珩是有保护作用的。 池砚之安静地任由陆珩抱着,拨开凌乱的发尾。 腺体被吻住时池砚之的身体突然一颤。 陆珩掰过他的脸看他的表情。 没有表情。 漂亮得过分的脸上一片冰冷的淡然,随着被强制转头的动作,发丝蹭过陆珩的鼻尖。 瞳孔没有聚焦,显示出一种平和的温柔。 陆珩去吻他的睫毛,很痒,可那双眼睛不知道闭上。 变成奶牛狗的陆珩低下头,把眼睛压在池砚之瘦得硌人的肩膀上,用力到发痛。 以此来抑制泪意。 不敢哭,不敢流泪。 一方面是答应过池砚之,另一方面……他怕眼泪里会混上血液。 怕池砚之担心,怕自己流血。 他现在脆弱得跟个纸人似的,流血就有可能死掉。 陆珩想活着。 陆珩原本对这件事没什么执念,可现在池砚之活着。 那就说明池砚之默许他们两个一起活下去了。 陆珩攥着池砚之的手急促换气,仿佛用这种方式就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砚只是生病了,不是不理他。 陆珩猜他的阿砚肯定在心疼他。 那就得讲道理。 “你又要伤害自己吗?”陆珩用很轻的声音问,生怕加重一点语气就把安抚变成质问,他没有要质问池砚之。 以前的方法不对,他有点纵容池砚之了。 这种不太乖的主人就该被管着。 给他弄一个豪华小笼子,铺最暖和的厚毯子,一切都是最好的待遇,然后——关起来。 把小狗一起关进去,小狗可以是枕头也可以是保镖或者管家,总之要盯着小兔。 陆珩把手指插进池砚之的指缝,握住:“我得绑架你一下对不对?虽然你生病了,但你得对我负责任。” 这话陆珩说着都觉得亏心。 池砚之凭什么要对他负责任?难道他是什么很好的人吗? “你都承认过我是你的小狗了,”陆珩决定蛮不讲理,虽然他不是好小狗也不是好爱人,“那你就得养着我,不能随便抛下我。” 跑题了。 怎么从跟池砚之讲道理变成了小狗的真心话。 陆珩怀疑自己失血过多导致更笨了。 算了,反正阿砚不理他,也不会跟他计较跑题的事情。 “我上次还夸你,我就不该夸你,你肯定是觉得伤害自己能得到夸奖,”陆珩强行把话题扯回来,“那我现在更改规则。” “不能哦,伤害自己会得到我的批评和道德绑架。”陆珩假装恶狠狠,其实心里一点都舍不得。 他完全舍不得跟池砚之说重话。 想到池砚之现在被他说委屈了也没法回应,陆珩心里就痛得要命。 “但我还是想夸你,”陆珩沮丧地低着头,看着被他握在手里的自然蜷曲的指尖,“你好乖好棒,我一拦你就可以拦下来。你明明这么好……” 一只意志很不坚定的小狗。 “以后你多一道伤痕,我也要多一道一样的,我们什么都弄情侣款的。”陆珩捧着池砚之的脸,乞求般地望进爱人平静淡漠的眸里。 “可是我不能流血,我不能和你一起流血,我发誓你伤害自己的话我绝对陪你一起,”陆珩把话说得乱七八糟,“所以你忍一忍,好吗?” “我流血会死掉的,死掉了你就没有小狗了。” 说着道德绑架的威胁话,陆珩有些喘不过来气,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对池砚之。 “求求你了……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阿砚,再救救我吧。” 你已经救过我一次,按理说不该对你提要求的,可是跟狗能讲什么道理呢。 陆珩不怨恨这个世界。 明明他该怨的。 可这个世界上有池砚之,池砚之只要还存在就可以让他原谅一切。 所以他现在只怨恨自己了。 陆珩再次从身后抱住池砚之,高挺的鼻梁埋进后脑勺的头发里蹭蹭:“很久没标记了,会有点痛……也有点少,我们慢慢来。” 就当柑橘默认同意黑檀木的纠缠。 陆珩把全部的信息素都给池砚之。 唇瓣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陆珩疲倦地把下巴搭在池砚之肩上,维持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 要给信息素的。 有多少就要给多少,哪怕消耗刚恢复的信息素让陆珩又晕又反胃。 他抱着池砚之,总觉得池砚之在低烧。 有信息素就会缓解这些症状。 那只手又抓不住池砚之的了,手指无力松开。 池砚之尝试控制自己的手去握陆珩的。 做不到。 但眼神挪下去了。 看到陆珩惨不忍睹的手腕。 漫画家跟设计师一样精于对线条的控制和计算,于是二十天前,陆珩精准复刻了分别的三日里,池砚之多出的伤痕。 陆珩凝血功能不好,愈合起来也麻烦,所以造成的伤痕更深刻。 ……这些天祁星河跟他讲了所有陆珩为他做的事情。 记忆和思维混乱模糊时,池砚之听不懂。 祁星河似乎也不期待他能听懂。 只是没办法了,所以想要说出点什么。 直到刚刚的标记驱逐脑内的浑浊,池砚之回忆起祁星河说的那些事。 十天。 其实陆珩大部分时间都陪他的,却还是能做那么多事情。 可怜的小狗累坏了,连觉都没睡过就去寻找离家出走的主人,所以回来后睡了二十天。 所以。 如果。 可以。 死掉。 脑海中传出这个声音。 找回身体控制权的第一时间,池砚之就被那股自心底萌发的冲动带到窗边。 那个声音不断怂恿他跳下去。 跳下去—— ——他被扯到一个不太暖的怀抱里。 怀抱的主人瞳孔剧颤,带着明显的惊痛和无措。 陆珩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就不该睡觉,我该看着你的。” 可他没睡觉,他只是昏过去了。 陆珩唇瓣灰白,眼中染上绝望,愤怒且痛心地瞪着池砚之。 陆珩大口喘气。 陆珩单手开了那扇窗,指着窗外:“要跳是不是?好啊,那就一起吧。” 第209章 你得这样丢下我 池砚之被他空洞眼中的绝望惊醒,无措地愣在他面前。 陆珩显然气得不轻,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收回指着窗外的手,像是要开始履行陪池砚之跳楼的“承诺”。 然后—— 从池砚之脑袋上方抓了一把空气——那是控制池砚之的坏线团,又从自己胸腔抓了一把“灵魂”。 在手里团吧团吧。 远远地、用力地甩出去。 再以最迅猛的速度关了窗,对盯着他看的池砚之轻松地笑笑:“你看,解决了。” 池砚之没有说话的动力,于是眨了眨眼睛。 陆珩开心起来,凑过去吻他的睫毛。 很痒。 所以眼睛闭上了。 超——大的进步。 “乖宝,你只是生病了,”陆珩尝试用自己高不了太多的体温给池砚之暖手,失血过多的亏空还没有恢复,“需要解决的疾病不是你自己。” 需要杀死的是疾病,不是你。 池砚之很静,被陆珩拥着,下巴搭在陆珩的肩上平稳呼吸。 噪音远去,这一刻显得静谧,他轻轻闭上眼睛。 祁星河拎着炖好的汤赶来看到这一幕。 陆珩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池砚之躺在他怀里。 静悄悄的。 很温馨,但是吓得他魂都要飞了。 护工被赶在门外不敢过去,那两人又这么个状态,祁星河很难不去联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的两位小祖宗,”祁星河走过来,“都到床上躺着去。” 没人回应他。 祁星河察觉到不对。 “……陆珩?砚之?”他小心地步步靠近。 在看到池砚之惨白的面色时大脑轰的一声,迅速按铃呼叫医生。 有人从陆珩的怀里接过池砚之,陆珩没有阻拦。 也没动。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涣散的目光里隐约映出下坠的灵魂。 风声呼啸,纷飞的雪花薄而韧。 在反复刺穿一颗不能流血的心脏。 怀里空了,就灌进冷风。 陆珩拥抱冷风。 …… 夏浔临时有工作飞去外地了,方珏回老家看望父母,顾轻舟在公司开完会就赶过来。 冰冷的、充斥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急救室的门前。 祁星河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深深低着头,双手焦躁地抓扯着头发。 “发生什么了?” 祁星河深深吸气:“陆珩标记砚之,用了不少信息素……所以、所以……” 他说不明白。 陆珩第一次标记就耗光信息素,腺体还没分泌多少,就又进行标记。 导致思维断片。 池砚之在他怀里失去呼吸的时候陆珩不知道。 也或许是知道的。 或许他想成全他的爱人。 祁星河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作为这两人感情的旁观者,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人。 “护工呢?!”顾轻舟气急败坏道,“花钱请他们,结果连两个活动范围那么小的病人都看不住?!” “护工说陆珩把他们赶出去的。” 顾轻舟低声骂了句脏话,目光投向急救室的红灯:“陆珩怎么样了?” “打了镇定剂睡下了,”祁星河摇头,“医生说他应激障碍发作,精神状态很不好。” - 陆珩说要被杀死的不是池砚之。 半个多月没说话的池砚之静了很久,跟他说“我不爱你了”。 这很没道理。 他们本来就没有在聊这个话题。 但池砚之是病人啊,陆珩会哄好自己一万次,原谅池砚之一万零一次。 “不爱我……” 陆珩压下心里那阵委屈。 被爱又被冷落的一方会因为出现的一些不确定性获得更多的委屈。 时时刻刻都是害怕的。 在池砚之不给回应的每分每秒,陆珩都在寻找他还爱自己的证据。 眼下不是委屈的时候。 “你说你依赖我的信息素,对我有反应,想被我亲被我抱,允许我做你的小狗,都是因为不爱我?”陆珩仿佛在跟一团温柔的空气争辩,“宝宝别傻了,你根本不会因为信息素契合就亲吻拥抱、接受一个你不爱的人给你的标记。” 寂静的风雪不会回应陆珩找的借口。 陆珩告诉怀里的冰:“你爱我,我知道的。但是如果你心里认为不爱我了,也可以的,那么恨呢?厌恶呢?” 池砚之思维混乱,跟他不在一个频段。 许久才应他:“嗯。” 陆珩在思考他的记忆停留在哪里,于是提问:“那你希望我怎样呢?” “上完节目、履行离婚的承诺。” 原来在这里。 又不完全一样。 池砚之只是记忆与时间线混淆,要是真回到了那个阶段,怎么可能还任由他抱着? 陆珩自动把这理解为撒娇。 “你还在想丢下我?”身体深处涌出的疲倦包裹陆珩的意识,浑身发冷,急需主人的拥抱。 小狗的眼睛黑得纯粹:“我知道了,但你得好起来,然后……” 身形一晃。 陆珩撑住身边的窗台:“然后我们去参加那个节目,结束了就离婚。” 池砚之有一瞬很想说“不”。 池砚之想扶陆珩一把。 但身体的控制权又不知道被什么夺走了。 他看见陆珩撑着窗台也站不住,以十分狼狈的姿势摔在地上。 “你得……”陆珩艰难地坐起来,似乎觉得自己很没用,露出局促的笑,渴望主人不要嫌弃他,“你得这样丢下我,去过很好的日子,而不是死掉……” 可以离婚,他答应离婚,他愿意以离婚的方式被池砚之丢下而不是以“死亡”。 护工推来一个沙发,扶陆珩坐上去。 陆珩把人赶走,伸手拽池砚之。 池砚之很轻,雾一样飘忽,被他一扯就带进怀里。 “你走的时候,要带上我,”陆珩一句话换了好几次气,“我只是一只小狗,是你行李的一部分。” 月光映着满地的血。 这画面在他昏迷的梦里循环了无数遍,现在又铺在眼前。 陆珩不想说下去了,模糊的视线里全是红色。 终于在池砚之眼中的暴雪里撕碎身体露出腐朽的灵魂。 十四岁的少年跪在月光下,二十四岁的青年跪在乡下旧房子里。 面前都是浓稠的血迹。 月亮碎了。 黑檀木捧着月亮碎片,交付生命。 池砚之,你以为这样就能丢下我吗? 池砚之的心脏,请记得跳动。 第210章 解法 研究所的团队匆匆赶到,与陆珩请来的专家团队用最快的速度商讨方案。 抢救室转手术室。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世界归于平静,祁星河从口袋里掏出烟。 “医院不能抽烟,”顾轻舟边提醒边伸手,“给我一支,谢谢。” 祁星河把烟盒递给顾轻舟。 他没有烟瘾,并不怎么抽烟,只是焦虑的时候会叼一根来缓解。 不会点燃。 就跟有的人焦虑时喜欢咬东西似的。 ——比如顾轻舟。 顾轻舟咬着香烟的过滤嘴,有点像上课咬铅笔屁股的小学生。 恰巧旁边的手术室还有一台手术。 那边热闹得多。 病人的亲戚朋友来了一堆人,神色焦急地在手术室门口转圈。 有人祈祷,有人哭泣,有人劝慰,有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手术中”的字样发呆。 池砚之的手术室门口只有他们两个。 过滤嘴外面那层纸被顾轻舟咬烂,丢进垃圾桶后他突然道:“其实陆珩做的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多。” “我知道,” 祁星河也把烟丢了,“有次去见律师的路上,陆珩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看起来放弃了池砚之的生命,请我不要放弃,要继续救他。” 顾轻舟愣了半晌,无奈地扯了扯唇角:“他这人……” 陆珩知道自己的情况。 他会在很多个夜里回到十四岁,会被一些特定的场景带回那个时候。 比如血,比如绝望,比如死亡。 他知道面对池砚之的病,他有可能会崩溃,会失控,所以他提前做好准备。 如果他看起来放弃拯救池砚之,一定不是出于本心。 他不是单纯的小狗,在得知池砚之病情的时候他就预见各种可能性。 原本陆珩会回避所有和当年相关的话题和想法,在知道池砚之生病后,他选择直面。 半个月的时间一边配合时医生的治疗商讨信息素契合度恢复之后的可行方案,一边积极联系聘请国内顶尖专业的团队,因此池砚之被带回京潭之后就顺利进行化疗。 为池砚之找回所有真相。 为他找寻治病的最优解。 让伤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陆珩始终在尝试给池砚之开辟新的未来。 陆珩本就不是会轻易放弃池砚之的人。 如果池砚之绝望,如果陆珩被带回十四岁,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 哪怕人生本来就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 …… 陆珩醒来之后状态明显不一样。 他没去重症监护室看池砚之,哪怕医生告知池砚之可能会昏迷很久。 手术开始得很仓促,没有足够的alpha信息素支持,能够短时间杀死腺体之外的癌细胞、抑制癌细胞扩散、保住池砚之的命已经很不容易。 陆珩对此表现得很漠然。 被外人看见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人是爱着重症监护室里深度昏迷的病人的。 陆珩用最快的速度拿到自己和池砚之的身体数据。 “之前说过的新的实验方向……”陆珩问,“我和他符合要求吗?” “目前来看是不完全符合的,”研究所的负责人犹豫了一会儿,“我们没有也找到其他符合要求的实验对象。” 要求太严苛了。 最新的临床试验需要高等级的信息素、极高的信息素契合度。 这些是符合的。 但因为主要实验对象不是腺体癌的omega患者,而是患者的alpha家属,所以还需要实验对象有好的身体素质。 陆珩没有。 失血到差点死亡不是个把月就能恢复过来的,他在擅自给予标记后还能从病床上爬起来参与讨论已经是极限了。 没有对照组,就意味着成为独一例的实验品,无法计算成功概率。 最终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成功了就是百分之百。 “您有凝血障碍,而……进行这项实验会对腺体造成一定伤害,希望您能考虑清楚。” 陆珩搭在会议桌上的颀长的手指指尖没有血色,冷漠的眉眼放松下来就显出倦意。 他低头思索片刻,突然转头问祁星河:“如果我死了,他会原谅我吗?” 原谅什么。 你还有什么是需要原谅的。 死亡吗。 祁星河心里堵得慌。喉咙也哽住,好半天才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好在陆珩本来也不是非要答案:“现在签字吗?” “您考虑清楚,不急于这一时。” 毕竟是实验就有风险。 “没什么可考虑的,这些我们之前就谈过,我知道有风险,但也有机会不是吗?” 陆珩捞过协议,扫了几眼就在下方签上自己的大名:“手术也有风险,难道因为风险就不救人了吗?活着也有风险,那我就不活了吗?” 负责人艰难道:“这不是一回事。” “我相信你们,凝血方面我会联系其他医生配合,”陆珩停下来重重喘了几口气,还有点贫血,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赌一把。” 祁星河想说你这是在拿命赌。 “唔,”陆珩晕乎乎地趴在会议桌上,“等阿砚好了,我要亲晕他。” ……这人已经意识不清了。 既然签好了协议,研究所那边就在做前期准备了。 选择这家私立医院的理由也是实验室足够大。 设备前几天就运送过来了,池砚之在深度昏迷,暂时感受不到痛苦,陆珩几乎没有信息素。 简直是最好的治疗时机。 毕竟一开始需要抽取池砚之的信息素。 试验是封闭进行的,预计一个月时间。 进入封闭实验室的前一晚陆珩才敢去看池砚之。 冰冷的仪器运行时发出的声音很好听。 是生命的声音,而且没有吵醒池砚之。 是好机器。 陆珩决定捐钱用于这台机器往后几十年的保养与维修。 他没有什么想说的。 上一次发作很消耗心神跟精力,现在坐着不动都会莫名其妙出现震颤反应。 手臂的情况尤其明显。 不拿东西都在抖,陆珩觉得这样也不错。和他的阿砚有相似之处是他的荣幸。 “我早上喝水……”陆珩小声开口,“抖没了半杯。” 用的纸杯子。 因为祁星河拒绝这两个人接触任何可以被摔成碎片的餐具。 第211章 很累很累的小狗 “我喝一半,被子喝一半。” “顾轻舟特别不是人,他笑了我整整三分二十八秒。” 陆珩有些发烧,刚好可以给池砚之暖手,触碰到池砚之皮肤的时候心脏狠狠一颤,陆珩差点没出息地进行一个掉眼泪。 只是差点。 他又不是来哭的。 “主人,他笑话你的小狗,”陆珩捧着那只柔软无力的手贴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等你醒来会替我出气是不是。” 回应他的是心电图机器上的曲线。 池砚之的心率和血压很稳定。 说明不痛。 “我们要分别一个月了,你中途醒来可不要误会我,我没有不要你。” 我要去为我们的未来再做一点努力。 等你看见希望了,就一定不想离开了。 “这两天我想明白一件事,”陆珩语气稍微严肃了点,“你总觉得自己是拖累,本质上是我的问题。” 掌心的手还是冷的,陆珩耐心拢着,低头哈气。 把干燥的指尖弄得有点潮湿。 “如果我爱你会让你自卑,会让你觉得你不够好,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正确的爱应该会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吧。 “你的爱就很好,我现在觉得我是超棒的小狗,所以我参与的实验一定也是最棒的实验,”探视时间快结束了,陆珩眷恋地蹭蹭池砚之的手指,“要是醒来了我不在身边不要害怕,乖乖配合治疗。” “新的止痛针效果挺好的,副作用也小,乖宝可以放心睡,等你醒来……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我爱你,乖宝,等着我。” 乖宝,这是新生。 应该会好的吧。其实陆珩心里也没底。 陆珩拜托所有人替他照顾池砚之。 池砚之醒来之前不需要特别看护,只要化疗的时候有人守着就可以了。 治疗是双管齐下的,池砚之按照原计划通过化疗手段杀死癌细胞,陆珩这边参与有可能根治的临床试验。 “止痛药会影响药剂作用,您……” “那就不打止痛药。”陆珩跟科幻电影中的实验体一样,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 实验期间需要全程监控陆珩的身体数据。 整个过程都很痛苦。 第一阶段需要注射抑制腺体液和信息素分泌的药物,让体内的信息素循环处于停滞状态。 然后抽取腺体液。 腺体液不能一次性抽完,但时间紧迫,计划前期一天两次,后期一天一次。 持续一周时间。 这个阶段相当凶险,抽取的量自然是以前陆珩储存信息素时抽取量的数倍,直到陆珩身体里可提取的黑檀木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阶段把药剂混合到剥离信息素的腺体液中重新注入腺体。 第三阶段等腺体适应之后把黑檀木与柑橘的混合信息素注入腺体,再注射引导素和抗癌试剂。 总得来说,就是尝试引导s级alpha的腺体同时分泌两种信息素。 非常冒险。 国外有通过这种方式成功变成双重信息素alpha的例子。 但陆珩参与的这个试验主要目的是拿陆珩的腺体“寄放”、“滋养”池砚之的信息素,再靠标记等方式治愈池砚之的腺体。 这对腺体的伤害极大,低于s级的腺体根本没有能承受这种折磨的可能性。 全程不能注射麻醉和止痛剂。 陆珩以为自己忍得过去。 事实证明他还是过于自信了。 半个月后陆珩被推出实验室,送去手术室。 夏浔气喘吁吁赶到时手术室门前的气氛格外压抑。 “发生什么了?!”他是从活动现场赶过来的,电梯人多,从楼梯跑着上来此刻气都没喘匀。 “说是……”祁星河哽了一下,“腺体内出血。” “出血?!”夏浔闻言,惊得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门。 实验没有出现差错,所有人都已经足够小心,可伤痕累累的腺体总被针管扎来扎去最终还是没顶住。 另一层的加护病房中,如同影子般躺着的人睫毛颤了颤。 “陆、珩……” 不要。 不准。 原本预计一个月的实验因为陆珩需要恢复而延长到了两个月。 很成功。 实验结束的时候陆珩没醒来,所以临时增加了第四阶段——把融合后的信息素混合药剂抽取出来进行注射。 赶在化疗刚结束,体内癌细胞最少的时候注射,配合药物,整整注射了一星期。 医生看过池砚之的检查报告,准许出院了。 后续陆珩每月注射药物,通过标记慢慢治愈,定期复诊就可以了。 研究所的主要负责人留了下来,其他人还要回去继续常规药物的临床实验。 最新一批参与实验的名单里有满满、安安和阿纯的名字。 根据往期的实验结果,常规药物的作用虽然与池砚之这种非常规的治疗手段比起来差不少,但在不断的调整下已经可以看到治愈的希望。 起码可以使人很快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 或许再需要半年多时间,腺体癌就不再是难以治愈的癌症。 用上新药的满满隔几天就跟池砚之汇报自己的状况,所有数据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一只很累很累的小狗没有醒过来。 逆天改命般守住了希望。 “你是、很好的小狗。” 池砚之坐在床边捏着陆珩的掌心。 能出院的只有池砚之,陆珩刚从重症监护转出来,池砚之好久好久没见他了。 醒来之后木僵的症状用了很久才缓解,现在说话还没有特别顺畅。 好在,是在陆珩醒来之前。 池砚之很认真地练习重新说话,用清冷的嗓音念故事给小狗听。 念着念着纸页就湿了。 病房里很安静,没有别人在。池砚之松开陆珩的手,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钻进去。 抱住有些低烧的身体。 “陆珩,研究员提前把你要亲口告诉我的好消息跟我说了,”池砚之整理陆珩衣服上被自己弄出的褶皱,“契合度比之前更高一点了。” 原本是百分之九十五的超高范畴,现在已经升到了…… 百分之九十九。 这是最高值。 世界上不存在百分之百的契合度。 契合度提高算是实验带来的意外之喜。 第212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没有回应的换成陆珩了。 池砚之侧身撑着脑袋看他,眼神描绘过陆珩的眉眼和鼻梁,落在陆珩缺少血色的唇上。 “我听说……你希望、我补偿你。”他凑过去,离得很近,能感受到陆珩的呼吸。 唇瓣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厘米。 停滞。 池砚之望向陆珩紧闭的双眼,心想如果这双眼睛睁开,他就吻下去。 他紧紧盯着,可小狗疲倦的睫毛连细微的颤动都没有,安静地覆盖着眼下的青黑。 期待落空的感觉让整颗心脏都一酸。 时隔好几个月,池砚之再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儿。 上节目之后陆珩从没让他有机会产生这种感觉。 原来会被爱。 “我也爱你。”池砚之用戴着戒指的手揉揉陆珩的头发,“顾总说你想我摸摸你的小狗脑袋……你喜欢这样,是不是?” 说话变得顺畅了,池砚之没注意到。 他低头,吻住陆珩的唇,贴了一会儿又吻高挺的鼻梁和睡着时显得温顺的眉眼。 池砚之的爱不需要条件,所以陆珩不醒来也会被亲亲。 “很累吧,可以不急着醒来,医生说你的身体在恢复,我……会等着你醒过来。” 以前没想过这病还能好的,也没想过会有人不顾一切来爱他。 更没想过这个人是陆珩。 很乖的陆珩。 眼眶有些发烫。 池砚之放弃脑海中一些不合时宜的“把他吻醒”的想法,把自己缩进被窝。 挨着陆珩,抱紧。 “很困。” 不放心地把陆珩的手指紧扣住,生怕这个人消失。 没有生命危险,人也没醒过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想都不会消失吧。 ……万一他会掉到床下呢。 还是牵紧一点比较好。 万一笨蛋小狗在睡梦中没有安全感呢。 万一笨蛋小狗不知道主人很想他呢。 “戒指很漂亮,我很喜欢。你到底……”池砚之困断片儿了几秒,找回原本的话题,“从哪儿抽出来的时间啊。” 戒指是陆珩设计好找工作室定制的。 陆珩很有可能……从送礼物环节的婚戒被拒绝之后就开始准备了。 设计得很巧妙。 明明是对戒,池砚之这枚却是独立的。 两枚放在一起会发现,陆珩的那枚依附于池砚之的,以一种类似环抱的姿态。 颠覆了一些世人的omega依附alpha而生的刻板印象。 陆珩爱池砚之,陆珩是池砚之的。 而池砚之生来自由、独立。 陆珩可以是他的后盾、港湾、归属,唯独不会是禁锢。 只要池砚之平安健康,他想怎么飞、朝哪飞都可以。 疾病和痛苦杀不死他,过往和池家更是滚一边去。 陆珩知道池砚之想要什么,池砚之也知道陆珩想表达什么。 轮到池砚之很珍惜地握紧陆珩的手了,他的额头抵在陆珩的肩窝,释放出柑橘信息素。 “医生说信息素可以用了,契合度很高,以后你不开心,我也可以安抚你了。” 这样亲密的姿势很舒服,也暖和。 池砚之喜欢暖和的地方,又困,不想动弹,隔着衣服就近吻了吻陆珩的锁骨。 冷涩的柑橘香小范围弥漫开,池砚之闭眼挨着爱人,安心地交付意识:“晚安,我的小狗,我的……爱人。” 乱糟糟的梦。 梦里有个小男孩,陆珩缩小版。 池砚之没见过小时候的陆珩,所以擅自把他想象成白毛的、软乎乎的狗狗一样的小朋友。 虽然小时候肯定是黑毛。 小陆珩过得不开心。 明明和他一样,也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 梦里的小陆珩乖死了,还会照顾弟弟。 被弟弟欺负了。 梦里看不清那个叫陆霜的男孩长什么样子。 从不对人有偏见的池设计师认定他一定长得讨人厌。 向来清冷从容、不会以恶制恶的池设计师一脚踹飞那个小屁孩,再薅起来扇两巴掌。 凭什么欺负陆珩。 惊醒时月光流淌在卧室里,映着池砚之脸上的泪痕。 清瘦的人拥紧人形小狗。 把脸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顾轻舟和夏浔告诉他很多事情。 一些他没有见过的陆珩。 起初听的时候池砚之还觉得自己是冷血动物,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轻舟说着说着就难受哭了,那么大一只alpha哭得稀里哗啦,说十四岁的陆珩遭了很大的罪。 说陆珩腺体有毛病,精神也不好。 问他能不能别怪陆珩了,能不能跟陆珩和好。 说陆珩本性不坏的,要是有什么错可以骂死他,能不能别不要他。 说他们都看出来陆珩很害怕。 害怕留不住池砚之,害怕被丢下。 池砚之那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衬得“多愁善感”的顾总像个笑话。 夏浔尚存一些理智,让他别在意顾轻舟的眼泪。 可池砚之没有怪陆珩。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干嘛又不痛,显得他很不在乎陆珩似的。 他用很平和的声线说:“我跟陆珩、不分开。” 陆珩拼了命救他,一遍遍把他从湿冷的彼岸拉回来。 他回来是要和陆珩在一起一辈子的,不是继续伤陆珩的心的。 他那时以为自己不心疼。 可这痛姗姗来迟,抽筋剜骨一般,绞碎他的心脏和灵魂。 不是不心疼啊,是情绪没有完全恢复。 现在他抱到陆珩了。 延迟了两天,神经终于意识到陆珩实实在在地躺在他身边了,于是把痛感反馈给心脏、大脑和眼睛。 好久不见。 他觉得陆珩小了好几圈,变成好小好小的小狗。 陆珩怕他担心,拜托所有人跟他说不要担心。 池砚之心疼疯了,被自己的梦气得喘不过气,眼泪把陆珩胸口的衣服浸湿。 他怎么长这么大的啊? 池砚之觉得陆珩十四岁那些事让他经历一遍,他可能都活不到十五岁。 无措的主人贴着陆珩的胸膛,紧紧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很爱很爱你。 你不要觉得自己没人爱。 不要相信主人不清醒的时候说出的鬼话。 这里没有别的人,池砚之才敢哭这么厉害。 他不敢想亲眼见证过别人自杀离去留下心理阴影的陆珩,在平叔的房子里找到他、在医院窗边拉回他时会是怎样的感受。 陆珩一定很痛苦,却总要优先安抚他。 他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忽地,没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动了一下,嘶哑的嗓音响在头顶:“怎么、哭了?” 第213章 至此,新生 起初还以为是幻听,池砚之僵着身体,甚至不敢去确认一眼。 忘记了哭泣,池砚之下意识屏住呼吸。 直到陆珩艰难抬起另一只手臂,似乎想要拍拍他。 却很快失去力气,指尖松松搭在池砚之的胳膊上。 带着一些温热。 alpha嗓音沙哑且温柔。 他说:“好久不见。” 池砚之终于确定不是幻觉,从陆珩的胸膛抬起头,望进那双睽违数月的眼睛。 陆珩刚醒过来,目光还有些涣散,花了些时间聚焦,纯粹的黑眸里映出池砚之的模样。 哭红的眼睛起先怔着,仍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渐渐弯出柔和的弧度。 他把陆珩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开口:“好久不见,陆珩。” 念出你的名字,你就被锁定了。 从此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值班医生很快闻讯而来,一行人把陆珩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折腾到快凌晨。 刚醒来的小狗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生了点闷气。 又看看始终陪在一旁的、看起来健康一些的池砚之。 什么气都没了。 医生宣布陆珩恢复得不错,一周内不出现任何状况就可以获得批准回家休养。 池砚之送医生们出去,回到豪华套间病房的卧室门口,怔怔看着靠在床头的人。 胸口所有澎湃翻涌的情绪都远去,呼吸心跳都变得平静。 说不出一句话。 陆珩静静看着他,找回一些力气,伸手:“阿砚,来抱抱。” 仿佛他们不是从生死线上差点擦肩,仅仅是久别重逢。 陆珩始终把这些称呼分得很清楚。 哄池砚之开心时喊“主人”,心疼他时喊“乖宝”。 唯独这一刻要叫“阿砚”,意思是,爱人。 再回神时人已经在陆珩怀里了,隔着衣料贴在一起。 很近很近,近到可以交换心跳。 池砚之从他怀里扬起脸,精致的眉眼不需任何表情都可勾魂摄魄。 陆珩目光落在他的唇瓣。 与陆珩稍显苍白的唇相比,池砚之的唇色看上去很健康。 很软。 很好亲。 他没有过问主人的意见,低头吻过去。 他们相爱,陆珩不怀疑这个。 爱人就是要接吻,这样的场景很适合接吻,所以不必取得许可。 因为气力不足,只好浅吻辄止。 唇瓣还未分开,就被池砚之捧着脸攫住呼吸。 十二月了,今年的寒流来得早一些,窗外飘起絮絮的雪。 陆珩没闭眼睛。 不闭眼有不闭眼的好处。 他看见。 漆黑眸里的风雪变成细细的雨雾。 再后来,雨停了,雾散了,有暖阳。 至此,新生。 - 昨夜太晚了,没有说什么话,吻完就抱在一起睡了。 陆珩很喜欢跟池砚之贴贴,睡觉时脑袋要拱在他的颈窝,手要牵着。 很黏人。 醒来时池砚之不在床上,陆珩追到洗手间就看见他在发呆。 站在洗手池前,手里握着牙刷,还没有挤牙膏。 像是动作到一半又忘记要做什么了。 抗抑郁的药没停过,已经不再有明显副作用了,只是偶尔情绪起伏大了还是会有点症状。 陆珩很自然地靠过去,拢起池砚之略显凌乱的发,从瘦削手腕把发绳拨到自己手上,帮他半扎了起来。 明明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他亲自做的,看到镜子里那张清冷又漂亮的脸时还是心脏发麻。 不是。 这么好看。 是他的啊。 连陆珩本人都会觉得“陆珩那小子命可真好”的程度。 洗手间里萦绕淡淡柑橘香,陆珩心动得不行,箍着细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毛绒绒的小狗脑袋忙不迭地凑过去。 狠狠吸了一大口。 池砚之安稳地靠在他怀里,眼里蒙上笑意。 随手把牙刷搁在一边,手伸下去,摸到陆珩没有抱他的那只手,扣住。 “倒反天罡,”池砚之轻声说,“哪有小狗吸主人的。” 陆珩下巴搭在他肩上,侧颊蹭池砚之的鬓发,好端端扎好的头发又被他给蹭乱:“好听,多说。” 池砚之:? 他感受到陆珩乱七八糟的心跳。 他从镜子里看见陆珩从背后拥着他的表情,漆黑浓密的眼睫耷下来,覆在苍白的脸上。 神情是满足的,唇角微微翘起。 心狠狠痛了一下。 他想到一些这种温馨氛围下不该想起的细节……也不是不该,总之…… 陆珩感受到怀里人呼吸乱了,便把人拥得更紧,从镜子里看他的表情:“怎么了,乖宝?” “我……” 黑檀木信息素久违温柔地拢住他。 池砚之一惊,顿时什么难过都顾不上了:“你现在还不能……” “医生说可以的,我问过了,”只是一开始释放量要少一些,陆珩耐心等着腺体‘复工’的酸麻劲儿过去,又释放出一些,“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刚还说我倒反天罡,现在又偷偷难过了。” 池砚之没有吐露心迹的习惯,即便面对陆珩,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于是低头沉默。 鬼门关回来的陆珩多少是改变了一点的,不再顺着他,反而单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通过镜子与自己对视:“不允许再偷偷难过哦,你可以有事瞒着我,但是难过这种情绪……请务必让我分担一点。” 他说得郑重。 池砚之也没再挣扎,乖乖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我在想……很多年前在n国,你救我那次……” 陆珩静静听着,眉眼松懈下来。 刚分化的时候被陆珩救下,那时他说“有门,我知道你急着去医院,咱用不着跳楼走捷径。” 陆珩是对有人在他面前自杀有很深的阴影的,尤其是跳楼。 所以把池砚之拉下窗台的时候陆珩整个人都在发颤。 直到很多年后的现在,池砚之才终于知道,那不只是紧张导致的。 陆珩当时一定很不好受。 陆珩来救他,没人救陆珩。 “就这样……” 陆珩突然笑出来,慢悠悠扳过主人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先亲昵地吻掉那些不安和自责,再猝不及防开始翻旧账。 “就这样还说不爱我啊?”陆珩把人扣在自己怀里,大有一种对方不说爱他说到他心坎里就绝不放开的架势,“说说吧,你是不是超爱我?” “那么久远的事情都让你觉得难过……乖宝,那已经过去了,比起情绪反扑,我更在意我救下了你这件事,”陆珩嗅着他腺体的味道,“现在到你回答了。” 对他来说无比痛苦的过往被他轻轻一笔带过。 “你还爱我吗?爱不爱爱不爱爱不爱?” 第214章 抱抱哭哭小狗 他心里明明很确定,但总归是太久没有听见爱人亲口说了,话音脱口而出,紧张尾随而来。 陆珩用唇封住池砚之要说的话。 吻得很急,八辈子没亲过嘴一样。 池砚之一愣,陆珩这是在害怕还是在委屈啊? 神情转瞬更加柔和,攀着陆珩后背的手抬高,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接着继续抬高,按住陆珩的后脑勺。 本就吻得很深,他又把人重重按向自己。 陆珩的心跳又乱又剧烈,池砚之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黑檀木暂且没恢复太多,柑橘信息素占满了这片空间。 怎么都不够。 亲也亲不够,闻也闻不够,陆珩亲个没完,自己又没劲儿一直站着,索性把重量分了一点给池砚之。 就一点儿,多了也舍不得。 脑袋往池砚之颈窝拱,手摸下去,十指交缠后:“可以说了。” 都吻成这样了还不确定吗? 池砚之下意识看一眼镜子里自己,唇瓣潋滟的水光,眼尾潮湿的殷红…… 根本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他注意力转回陆珩身上,发现对方正在以巧妙的、不易被察觉的方式嗅他的信息素。 alpha同样需要自己omega的信息素安抚,陆珩已经很久没得到过了。 现在就像只刚被主人带回家的小狗一样悄悄地汲取温暖。 病好之后的柑橘信息素不总是涩的,还带点甜,味道同池砚之这个人一样干净清冷,又让人想接近。 很喜欢这味道。 陆珩不自觉地蹭池砚之的侧颈:“好香……” 像被泡在柑橘海里,很舒服。 池砚之偏过头,给他留出更大的空间来嗅,白皙的手一下一下顺着发根长出黑色的白毛:“给你闻,你可以闻一辈子。” 陆珩因这话颤抖了一下。 像是被灌入了新的灵魂新的生命。 眼眶潮湿一片,委屈地把眼睛压在池砚之的肩膀上。 本来就是心灵脆弱的小狗来着。 池砚之感受到他贴着自己的太阳穴鼓动了一下,猜测这只小狗正咬着牙:“……哭了?” 柑橘信息素更加温柔,就像陆珩安抚他时那样。 不会再经历离别,陆珩就不会痛到流血泪,可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池砚之不哭的,于是传出闷声闷气显然在克制的声音:“没哭。” 有情绪有感知真的很好,池砚之想。 陆珩真的好可爱。 好想逗他。 这个时候逗他会不会真的让他哭出来啊。 “怎么不哭啊?”池砚之说,“之前节目上不是很会哭吗?” 其实他记不清陆珩哭了几次,又是因为什么哭的,但是记得陆珩哭红的眼睛。 又乖又可怜。 陆珩有点生气,很轻地“哼”了一声。 “爱你,”池砚之不想真的惹他不高兴,把他从自己肩头薅起来,捧着脸颊,望着眼睛,一字一字把重要的话慢慢说,“我爱你,池砚之爱陆珩。” 陆珩眼眶更红了,逃避一样想转头。 但他现在力气拗不过池砚之,被比自己矮七公分的omega珍惜而坚定地捧着。 被对方用盈满爱意和温柔的目光看着。 好像重生以来做的所有都被看到了,好像做过的错事也被原谅了。 宣布实验成功的时候陆珩很恍惚,确认了好几遍才放心被拉入意识的深渊。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相信,他似乎真的留住了池砚之。 他没让悲剧重演,他有一辈子时间,可以使劲使劲对池砚之好。 而且。 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被他爱着。 陆珩屏住呼吸。 认真讲事情的时候不建议贴到唇瓣,所以池砚之只是看着陆珩的眼睛,看着密而直的睫毛,看着氤氲起水汽却还忍着的清泉。 “我爱你,始终是爱你的……你能感受到的,是吗?你只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来,对不对?” 被他捧在掌心的人乖乖点头。 ……被爱人温柔哄着当然更委屈了。 “很爱你,”池砚之用手指轻触陆珩抿着的嘴角,那里发着抖总想向下撇,又被陆珩可可爱爱地憋住,“也……很想你,见不到你的时候一直很想你,特别想抱你,想看看你的眼睛。” 陆珩咬着牙根。 “我听到很多话,你说你的爱让我自卑是你的问题……没有的,我没自卑……很抱歉,生病的时候我很少说这种话,一直都是你在安抚我,你在接纳我的情绪……陆珩。” 池砚之一眨眼,一颗剔透的泪珠坠下来,接着有更多的泪流淌成漂亮的小溪。 陆珩用颤抖的手指给他擦泪。 “陆珩……你的感受也同样重要。”池砚之轻轻笑着,眼里的心疼几乎化作实质流淌出来,“我以前说你不要哭,是希望你能开心……现在你可以哭了。” 陆珩摇摇头,声音抖得不行:“我不哭,我超开心。” “明明也委屈的不是吗?被丢下的感觉不好受对不对?”池砚之拥抱他,胸膛与他紧贴,“你一定很想惩罚主人,想着想着又变成惩罚自己了,对不对?” 池砚之温柔起来简直要人命。 陆珩真的绷不住,他努力克制又克制,忍耐又忍耐。 “是你教我的。” 回到工作室的那几天情绪不对劲,池砚之不想哭,总觉得自己矫情脆弱,又不怎么控制得住。 于是变得很讨厌自己。 那时候陆珩说:“哭泣不是脆弱,是一种很正常的排解情绪的手段,你要允许眼泪流出来,带走一些不属于你的坏情绪。阿砚,哭泣是正常的、被允许的,每个人都可以哭,你不要欺负自己约束自己苛待自己。” 现在池砚之把这些话全数交还给陆珩:“哭了也是主人的乖乖小狗,不会被嫌弃,主人依旧会爱你。” 陆珩克制不住了。 抱着池砚之又哭又笑。 池砚之心脏空了一块,刚好把陆珩塞进去可以填满,他抱着哭泣的爱人道歉:“对不起,陆珩。我以后……” “别道歉,”陆珩哽咽,疲倦的眼眸里是满足,是庆幸,“不要道歉,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能好起来……辛苦了乖宝,你对得起所有人。” 第215章 你记得我爱你 “我承认我有时候还有点不太好的想法。” 池砚之第一次坦诚地谈论这个病,他从未如此确信自己会好起来。 “乖宝,其实很多人都会有那种想法的……会好起来,我会帮助你,我会一直在。” “会好起来……”池砚之重复,连腺体癌都能好起来,还有什么是好不起来的呢。 他已经在期待了,期待和陆珩好好在一起的未来。 他已经不再是对什么都没兴趣、不在意的了。 “以后有坏线团出现,你就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乖宝,你给我帮助你的权利,就要同时给我帮助你的机会。” 不可以擅自选择单独面对。 池砚之眼睛弯了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安慰陆珩变成了陆珩安慰他,不过怎样都好。 和陆珩在一起就好。 “我保证,”池砚之小声说,“我都会告诉你,不管多急多凶,我都等着你来带我出去。” 我知道你会一遍一遍把我拉回人世间。 我也知道我会一次一次为你舍不得离开。 原来真的有爱可以让一心想死的人放弃死亡,产生别的期待。 “我爱你。”陆珩决定放弃之前要惩罚主人的邪恶念头,奖励自己亲主人一万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亲一下就要说一遍“我爱你”。 哪怕没有人看着池砚之也被他亲得害臊:“知道你爱我,不用重复这么多遍……我不会忘的。” ……刚刚好起来,说了以前加起来也没说过的那么多的话,然后就被爱人抱着亲。 这样的日子池砚之没经历过。 他以前没好起来过,也没有想过会好起来。 所以还需要时间适应。 他觉得自己会适应得很快。 陆珩停下黏糊糊的亲亲和告白,又在笑。 他好爱笑啊,池砚之想,以前都不怎么笑的。 笑得这么好看,眼睛里有揉碎的阳光碎片,很暖。 池砚之也跟着笑起来:“笑什么啊?” “我只是觉得……” 陆珩早变成直球小狗了,毕竟长嘴就是要用的,他已经吃过很多长嘴不用的亏了。 “既然我爱你,就要一直一直说给你听,让你时时刻刻都知道我爱你,这样你胆怯时就会有勇气,难过时就会有安慰。” 空气骤然静了。 池砚之吃力地想挑起唇角,他真的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 可是听到了。 他从不知道还可以这样解释爱人之间按捺不住的亲吻和告白。 陆珩怕他不记得,怕他会害怕,怕他总有疲倦的时候。 所以陆珩想办法。 所以陆珩有那么那么爱他。 “池砚之,”陆珩吻着他湿漉漉的睫毛和眼尾,缱绻地喊他名字,“我们要走一辈子的。很长很长的路……我尽量让一切都平顺一点,我会努力扫清障碍,可是人生翻山越岭,总有搁脚的石子,总有天黑和暴风雪。” “嗯。” “你只需要负责把手交给我,我会带你走过去。你超级棒,已经迈过了很多个大坎,现在有我了,以后都有我,可以放心交给我。” 池设计师出生以来没得到过宠爱,但是这一刻…… 他觉得如果从前的一切都是为了和陆珩共赴很好的一生而做的准备,那么一切都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很开心,很幸福,于是靠近,拥抱,亲吻。 祁星河去找医生了解陆珩的病情,得知他醒了之后多问了些注意事项,所以送饭来迟。 客厅找不到人过来看看,所以撞上了这一幕。 “你们……要不出来亲呢?” 纳闷,很纳闷。 祁老板理解不了为什么要在洗手间站着接吻。 重点是“站着”。 一个大病初愈另一个也大病初愈甚至刚醒来不超过八小时。 就不嫌累吗? 事实证明,极高的信息素契合作用下安抚信息素的效用上升不止一个档位。 刚醒来那位除了面色还有点发白,看不出半点不适——腺体功能不全都没用做手术,找到池砚之那天,在旧房子里爆发式挥霍自己信息素与空气中的柑橘纠缠时就奇迹般好转。 …… 过了午饭点,应酬完的顾轻舟来医院看陆珩。 招呼还没来得及打,就听池砚之温和地道:“陆珩说你笑了他三分二十八秒。” 顾轻舟撤回迈进套间的那条腿:“打扰了,告辞。” 池砚之抿着嘴笑。 跟顾轻舟一起过来的夏浔把他扯回病房套间:“我作证,当时我计的时。” 陆珩本来好端端坐在池砚之身边,手上挂着点滴,闻言歪倒靠着池砚之的肩,故作委屈:“你看啊。” 池砚之安抚地拍拍他,把目光投向顾轻舟。 顾总投降道:“我错了我错了,等你们出院,我一定带礼物来赔罪。” 很难不认错,受不了一米九的alpha众目睽睽下撒娇的样子。 病房里的氛围难得和谐。 压抑和担忧再也不会出现了。 顾轻舟跟叛徒夏浔斗嘴不停,祁星河这些日子也跟他们混熟了,加入声讨顾轻舟的行列。 所有人都在笑。 池砚之也在笑。 陆珩用没输液的手把他带进怀里,偷偷亲一口。 又在池砚之纵容的目光下再亲一口。 顾轻舟没有一点总裁样,大叫着这狗粮他吃不下了。 池砚之感觉幸福过头,第二天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严肃地问:“陆珩,你尾巴呢?” 池设计师看上去有点失望:“你没尾巴了。” 陆珩抱着他的手松了松,有点疑惑,又很快反应过来。 阿砚没有幻觉了。 以前总是出现他有小狗尾巴和耳朵的幻觉,所以忍不住摸一摸。 池砚之以为自己摸的是小狗耳朵,其实是空气。 天大的好消息,但是这个问题…… 池砚之好像真的很喜欢他有尾巴和兽耳,所以陆珩毫不犹豫:“我有!我可以有!” 祁星河觉得疯了的可能是自己。 他怎么总能赶上一些奇怪的画面。 池砚之醒来之后都有好好吃饭,但那时治病的后遗症没缓过去因此吃也吃不下多少。 陆珩醒了之后池砚之的胃口好了不少,所以他特意包了小馄饨带来。 就刚巧看见陆珩跪趴在沙发上撅着屁股企图长出条尾巴。 第216章 世界会爱池砚之 多么令人两眼一黑的画面啊,偏偏池砚之好喜欢这么幼稚的陆珩,笑吟吟看着。 满脸纵容宠溺。 祁星河看在陆珩让池砚之多了很多笑容的份上勉强忍了。 “祁哥,”见祁星河来了,池砚之拍拍没尾巴的陆珩,“没有就算了,你本来……” 就不是真的小狗。 “我得有,”陆珩一米九的大个子委屈地蜷起来,“到底谁发明的人类不能长尾巴。” 能看出来他真情实感地在委屈,鼻音有点重。 池砚之把他往清瘦的柑橘味怀里抱。 虽然陆珩又昏迷又失血整个人瘦了几大圈,但这么看还是好大一只。 池砚之轻抚他的后背,当小孩一样哄着。 祁星河默默给自己洗脑。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怎么受得了看到这种画面。 有点想把眼珠子抠出来洗洗再装回去。 陆珩每天的活动范围只限于病房,除了打吊瓶和跟老婆亲亲抱抱以外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把池砚之抱在怀里,随手点开漫画软件的作者后台。 最高赞的评论是「天杀的不十四,你怎么又断更啦!」 某个温香软玉在怀的alpha淡定地收起手机装没看见,把鼻尖往池砚之腺体上凑。 反正夏浔已经在网上帮他说过住院的事了。 池砚之靠在他怀里跟祁星河说话,偏过头给他留更大的空间,很自然地反手摸摸他的脸颊。 于是alpha高挺的鼻梁又拱进池砚之的掌心里。 蹭蹭,贴贴,舔了一口。 老婆手手也香香,嘿嘿。 池砚之完全纵容。 “呃……”祁星河要说的话突然卡壳,无奈道,“要不陆珩你避避人呢?” “哦。”陆珩下巴搁在池砚之肩头,双臂箍着细腰,不乱动了。 要是顾轻舟和夏浔说这话,陆珩只会表演一个变本加厉,但这是祁星河。 池砚之最重要的朋友。 也是家人。 所以相当于陆珩的小丈母娘。 得稍微听那么一点话。 出院那天,顾轻舟果真带来了礼物。 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 是西高地。 陆珩站在车边跟副驾驶的小狗四目相对,颇有些咬牙切齿:“谢谢你在知道阿砚有狗的情况下送了他另一只狗。” 车窗里的小狗显然对他兴趣不大,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看池砚之。 池砚之用没被陆珩牵着的那只手摸摸新小狗的脑袋。 又被吃醋的旧小狗抱起来塞到后座:“冷,回家再摸。” 自己也跟着钻进去,捧着池砚之摸过小狗的手哈气,搓一搓冰冷的指尖。 “你在吃什么醋,”顾轻舟启动车子,“不是你托我买的吗?” 陆珩冷着脸:“那又怎么样。” “是你自己非得买只新小狗跟自己争宠的,现在又怨我,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争宠?”陆珩指指新小狗,“就它?” 新小狗显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从副驾驶伸过脑袋瞅池砚之,尾巴摇得很欢快。 池砚之弯着眉眼,好奇地戳戳小圆鼻子,新小狗就贴上来。 陆珩假装不在意地看向车窗外,拿余光瞄着池砚之的动静。 在池砚之伸手准备把半个身子都夹在座椅间马上就要扑到他怀里的新小狗抱过来之前——把新小狗按回副驾驶。 把池砚之的两只手都抓过来暖在怀里:“有了它你就不要我了吗?” 池砚之打消抱新小狗的念头,靠在陆珩肩上温声道:“我爱你。” 陆珩无理取闹:“你跟它才刚认识就要抱它了!你们甚至还不熟!” “我爱你。” “就算这样,等等……”陆珩意识到池砚之在跟他告白,耳垂一点一点红透,声音渐渐小了,“就算你这样哄我,我也还是会嫉妒……” 他真可爱,池砚之想。 “不是哄你,”池砚之微微仰脸,目光温柔缱绻,“很爱你,就算你跟小狗吃醋也爱你。” 池砚之说这话时太过认真专注,丝毫不知落在陆珩眼中是怎样的撩人。 陆珩咕嘟咽了口唾沫,欲盖弥彰地翘起二郎腿。 目光四下游移,结结巴巴道:“知……知道了。” 浑身都在发烫,黑檀木悄悄溢出来,温柔飘散开。 他不会再让池砚之的爱意落空,把池砚之的手揣在自己怀里,贴着狂跳的心脏,低声回应:“我也爱你,会一直爱你。” 充当司机角色的顾轻舟清清嗓子:“亲之前考虑一下前面还有人。” 根本没打算这会儿亲的小两口:…… 感觉池砚之的手暖过来了陆珩才松开,勾着他的小指头继续假装事不关己地看着窗外。 “陆珩。” 陆珩超喜欢池砚之叫他名字,闻言“咻”一下转过头:“嗯?” 他转得太快了,以至于池砚之愣了一下,差点忘记自己准备说什么。 “刚才顾总说……小狗是你托他买的?” “别顾总顾总了,”顾轻舟插话道,“怎么说咱也得算朋友了吧,你叫我轻舟得了。” 车厢内的黑檀木突然就带了点威胁的味道,顾轻舟从后视镜里看陆珩一眼,后者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还是感觉被警告了捏。 顾轻舟缩缩脖子,老实道:“那还是顾总吧。” 要不是他信息素干不过陆珩…… 黑檀木又变成毫无攻击性的了,陆珩“嗯”了声:“本来想带到医院里陪你的,但后来……就先寄养在轻舟家里了。” 听说很多抑郁症的患者有了宠物就会被慢慢治愈。 陆珩觉得池砚之也该有一只。 小狗会很爱主人。 他爱池砚之,所以希望池砚之能得到很多很多爱。 不光是来自于他的。 朋友们会爱池砚之,新小狗会爱池砚之,这个世界也会爱池砚之。 陆珩的爱不是把池砚之据为己有,而是把池砚之拉到有更多爱的环境里。 他只是“世界会爱池砚之”的一部分。 池砚之是他的全部。 最近一直在下雪,顾轻舟开得很慢,把两人送到了派出所。 池砚之心里微微一动,玩笑道:“所以陆珩小朋友已经吃醋到要自首的程度了吗?” “是啊,向你自首,”陆珩先下车,为他打开车门,“送上门了,请逮捕我,把我关进你的余生里。” 第217章 坏了,它是真有尾巴 池砚之把指尖搭上陆珩摊开的掌心,很快被握住,并肩朝着派出所走去。 助理小王已经在等了,见陆珩过来,把手里的一沓材料递过去,笑嘻嘻地看向池砚之:“嫂子……不是,哥夫,也不对……池老师好!” 完啦完啦,跟老板爱人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分全丢了,小王有点想辞职。 池砚之被他逗笑:“王同学好。” 陆珩决定给小王助理加工资。 “是来……迁户口吗?”池砚之看着陆珩手里面那沓材料最上面的结婚证问。 这件事祁星河跟他提过了。 祁星河还告诉他陆珩起诉那些人的事。 这在陆天华答应帮忙的范畴内,托关系加快了进度,开庭的时候陆珩池砚之都在医院里,交给律师全权代理了。 据说判得很重。 池砚之握紧陆珩的手,心里是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陆珩默默为他做了很多,而今天他们将彻底告别从前的泥泞,携手走进充满阳光的新的人生。 “嗯,把你的户口迁到咱们家里,”叫到他们的号了,陆珩拉着池砚之快步过去,“今天事情有点多,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说。” “要累也应该是你啊……”明明你才是醒来刚一周,最需要休息的那个人。 “我累的话会主动往你……”怀里钻。 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说出来了。 池砚之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好胜心:“我也会。” 陆珩把材料递过去,偏头瞅池砚之:“要不你现在就累一下?” 手被池砚之惩罚般重重攥了攥,陆珩舒服了。 迁完池砚之的户口,陆珩把自己的也递过去:“夫夫投靠一下。” 断绝关系光靠陆天华那破协议可不算数,陆珩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池砚之的户口本上。 从此是爱人更是家人。 全部办理完已经是午饭时间了,约上夏浔方珏一起去祁星河的火锅店支持生意。 下午又去给新小狗办理户口。 狗是陆珩要买的,不代表他能马上和这只小狗和平共处。 排队时,陆珩略显嫌弃地看着被池砚之抱在怀里的白色团子,心里有点不舒服。 思考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爽什么。 坏了,这小玩意儿真的有小狗尾巴和耳朵。 很难不嫉妒。 靠。 毕竟还在外面,陆珩勉强保持人样,表情臭是臭了点,跟池砚之说话还是温柔:“乖宝,小狗叫什么名字?” 池砚之沉吟片刻:“叫雪球吧,陆雪球。” “池雪球。”陆珩纠正。 omega不是alpha的附属品,冠姓权自然不能都交给alpha,哪怕大众都是这么认为的,陆珩也不允许池砚之这么想。 这个家是池砚之的,小狗是池砚之的,陆珩也是池砚之的。 所以池雪球姓池很合理。 池砚之抱着登记好姓名的池雪球,站在政务服务大厅一楼的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纷扬的雪。 和雪中走向停车场的陆珩。 天气很冷。 alpha出院时被勒令注意保暖,所以放弃了穿很帅的大衣勾引池砚之的想法,老老实实穿了件长款的羽绒服,围着和池砚之同款的围巾——是祁星河送的出院礼物。 甚至老老实实穿了保暖秋裤。 还是帅的。 并不会显得臃肿。 两条腿又长又直,围巾遮住下颌,还戴着口罩。 白毛发梢掉色成浅金,头发没专门打理,柔顺地搭在眉骨,仅凭露出来的眼睛也是氛围感帅哥一枚。 到底怎么会觉得这样就勾引不到他了? 陆珩急着去开车,迈步很大,很快消失在池砚之的视野里。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池砚之就看见好几个撑伞路过的人停下来看陆珩了。 很有成就感。 池设计师对自己和那位漫画家的感情非常有自信,并不会因为别人多看两眼就觉得陆珩会被抢走。 池雪球在怀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兴冲冲看着不熟悉的环境。 陆珩把车开过来,连人带狗一起抱起来塞车里。 这才是真的在展示s级alpha的超绝自愈力。 直接回了新家。 买给池砚之的房子。 电梯里,陆珩不情不愿地从池砚之怀里接过池雪球:“我们的家。” 池砚之看看眼睛乌黑的陆珩,再看看眼睛乌黑的池雪球。 看看白毛陆珩,又看看白毛池雪球。 怎么看都觉得一模一样啊。 “你们,”池砚之评价,“很像。” 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定位是条恶犬的陆珩疑惑地歪了歪头,头顶冒出三个问号。 他在池砚之心目当中一直是小型犬吗? 居然??? 算了,西高地好歹是猎犬。 他怀里的池雪球完全同步地歪了歪脑袋。 池砚之被可爱到了,揉揉大的,又揉揉小的。 眼里铺开暖阳般的笑意。 好幸福。 活着真好。 有这么好的日子让他过。 房门打开,比原本的婚房还要大一些。 池雪球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留下脏兮兮小脚印也没关系。 家里有个很会做家务的alpha。 很宽敞,光是基础装修就足够符合池砚之的心意,何况还留了很多部分交给房子的主人来亲自设计、准备。 家里已经准备了池雪球的小窝、玩具、饭。 陆珩撒手让小狗随便去玩,急急忙忙拉着池砚之去洗手,又急急忙忙把他拉到沙发上。 池砚之全程由着他。 被安稳地放在陆珩特意挑选的柔软的沙发上——因为发现池砚之很喜欢柔软的一切——与纯净的黑眸对视。 似乎有火燃起来。 陆珩弓着身捧起池砚之的脸,侵略性极强地用膝盖顶开池砚之的双腿,强硬地单膝跪在他腿间。 “我要吻。” 很严肃的时刻,按理说接下来就该亲了。 但是…… 池砚之本就含笑的眼睛瞥向旁边跟地毯的流苏边较劲儿的池雪球。 不行。 太像了。 于是笑意溢上眉梢。 清冷的月笑起来也是静的,美得让人恍惚。 雨点一样的吻落在不专心的人的眉心眼尾鼻尖脸颊。 细密得像要以吻覆盖住他。 陆珩还是不满意,盯住池砚之的眼睛:“我要接吻。” 直球小狗就是有什么都要说出来的。 池砚之不笑了。 池砚之吻他。 第218章 原谅你 柔软的唇瓣携着柑橘涩甜的味道贴近,几乎虔诚地吻住他。 池砚之闭上眼睛,扬起下颌,露出的脖颈白皙脆弱。 被陆珩珍重地从后托住,拢在掌心。 交换唾液和呼吸。 陆珩听见自己错乱的心跳,甜蜜到发麻的感觉从心底窜起涌至四肢百骸。 alpha手掌的温度浸入腺体,池砚之身体颤了下,环住陆珩的脖颈把自己更紧密地贴过去。 心跳同频共振,似要顶破胸腔混入对方的骨血。 陆珩看着爱人抖动的睫毛,霸道地夺回主动权。 起先还尚存半点温柔。 直至重获新生的实感越来越强,呼吸就越来越乱,双臂不断收紧,把池砚之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唔……陆珩!” 未说完的话被陆珩吞到肚子里,他凶到要把柑橘味小兔子一同吃掉。 过去了。 都过去了。 不会再失去他,不会再辜负他。 可以与他尽情接吻、尽情拥抱、尽情爱,和他共度后几十年。 眼眶控制不住地湿掉。 受不了。 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他们还能过几十年啊。 “阿砚……” 要用“劫后余生”还是“苦尽甘来”来形容此刻都顾不上了,全然化作一声颤抖的呼唤混进吻里。 黑檀木与柑橘死死纠缠,蔓延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吻到最后池砚之全靠陆珩的臂弯撑着。 他太凶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吻得深。 池砚之甚至怀疑他要疯掉了,因为alpha一边吻一边呢喃他的名字,有泪从瘦削的下巴往下砸,沙哑的音色听得人心疼。 又变成哭包小狗了。 没法贴得更近了,胳膊又失去力气,池砚之摸索到他扣着自己腰的手,扯开一只,把手插进他的指缝里。 十指相扣,握紧。 不够。 不够。 要被抱得更紧,最好融进他的血液里,随着他的脉搏一起跳动。 陆珩怀里好暖。 池砚之想在这里安家。 他知道他已经有了对方的许可,他的爱人允许他的痕迹延伸到爱人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 填满过去、现在、未来。 陆珩在发抖,却不肯松开池砚之。 一个做过错事的人要如何原谅自己。 他要如何原谅自己。 脑子里一遍遍重复“不配不配不配”,又一次次叫嚣“我要我要我要”。 心痛后怕与灭顶的幸福交织,到最后陆珩放过被他吻咬到嫣红的唇瓣,身体脱力地跪下去,将脸埋在掌心。 泣不成声。 “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快被罪恶感逼疯的信徒乞求神明的原谅。 曾欺负过主人的小狗乞求主人的原谅。 始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哪怕已经得到最好结果的陆珩乞求池砚之的原谅。 他需要得到宽恕。 或许是钻牛角尖,陆珩觉得不公平。 他没有为阿砚死过,他总有办法从鬼门关爬回来,这不公平。 要偿命才对。 他又没办法。 他一辈子都不要放开池砚之,他绝不会做为了偿命就抛下池砚之的蠢事。 只是重生前的一切都太重了,压在他的灵魂上,时时刻刻都是痛的。 池砚之茫然地听完陆珩的哭诉,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玄幻的故事,但陆珩并不像精神错乱。 所以。 “你先起来。”池砚之严肃道。 眼尾还是红的,冷白的脸硬生生被陆珩搅成桃花色。 瞧着气色就很好。 陆珩以后指定是要当妻管严的,池砚之稍微一冷脸他就老老实实起来,端端正正在旁边坐下。 池雪球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放弃较了十分钟劲儿的地毯流苏边往池砚之怀里跳。 被接住后舒舒服服趴下了。 陆珩看着池雪球,眼瞳动了动,没吱声。 “意思是……你觉得你婚内对我做的恶作剧需要用命来补偿?”池砚之修长的手指顺着池雪球的毛,看起来不带什么感情地道,“陆珩,这样的话,我们确实有必要说清楚。” 陆珩嘴巴张了张:“嗯。” “离婚协议书你还没签字吧?带到这房子里了吗?” 陆珩的心脏一下子提起来,面色变得有些苍白:“……我撕了,阿砚,你……” 他蹭过去,拉过池砚之抱着池雪球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离婚,行吗?” 池砚之看他这样就心疼,按理说他不希望陆珩难过,但陆珩活该难过几分钟。 用来长记性。 于是池砚之用另一只手捞回要跑的池雪球,“残忍”地道:“我行李箱你有打开过吗?内层有一份。” 没得到允许陆珩是不会乱动他东西的,闻言摇摇头,抱着池砚之的胳膊不撒手。 眼眶通红,眼里布满血丝。 “去拿来。” 陆珩乖乖照办,短短两分钟时间,再回来时他脸上是湿的。 眼泪被擦过,仍能想象出方才是如何的泪如雨下。 那几页纸没被溅上泪渍。 骨节优美的手抖得拿不稳那几页纸,双手递给池砚之。 池砚之没接:“撕了吧。” 早该撕了,一直没想起来这茬。 陆珩一愣:“不、不离婚吗?” 身体已经先于脑子,把协议撕得粉碎。 “上午才把自己安排到我户口本上,下午就要离婚?” 陆珩反应过来,扑过去抱着他一顿蹭:“我不想离婚。” “我知道,”池砚之放走池雪球,空出全部的怀抱用来和陆珩拥抱,“我也不想离婚。” 最多能让陆珩痛五分钟,再多一点都舍不得。 池砚之把陆珩的小狗脑袋往自己颈窝按,边叹气边把人搂紧:“我生病,不是你造成的。如果说有你的原因,那就是你当时没给信息素安抚……你已经加倍补回来了,不是吗?” “可是……” “你总是跟我说不要责怪自己,怎么换你了却做不到?”池砚之释放安抚信息素,“你说的那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在撒娇?” 陆珩摇摇头又点点头。 “需要被原谅,再被抱抱亲亲哄一哄,是吗?” 伤心的陆小狗耳朵又开始发红。 “我原谅你了,”池砚之字字清晰,“原谅你过去的本就不算错误的忽视,原谅你不懂事企图引起我注意的恶作剧,也……擅自做主,替你口中上一世的池砚之原谅你。” 谈什么原谅呢,本就自顾不暇,如果真的怪他就不会再陪他半年。 第219章 我是老婆也行 陆珩昏迷的那些天,池砚之见不到他,每天有大段的时间可以思考。 他从顾轻舟他们说的陆珩的往事开始分析。 陆珩大概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但在十四岁时被弄丢了。 他本性善良,哪怕决定不会掺和任何麻烦事,还是会在学校的湖边拉住他,在他被猥.亵时救下他。 夏浔和顾轻舟人都很好,如果陆珩真的烂得要废了,他们是做不成朋友的。 ……今天既然知道了陆珩的心结所在,就得解开。 他不该这么辛苦。 一个总是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你超好超厉害”的人不该比他更深地陷在自责里。 陆珩很耐心地拉过他,现在换他拉住陆珩,带陆珩回到“现在”。 一个真正烂透的人不会被照顾半年就学会爱。他们只会觉得别人对自己好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池砚之想,陆珩大概一开始就有些喜欢他,才会在他口中上一世的车祸后找回被麻木覆盖的“体谅”和“自责”。 陆珩没觉得他爱他是应该的,他会反省,会亲手敲破心上的玻璃。 池砚之一点都不怀疑上一世的陆珩和他要是都好起来,一定会有很好的一辈子。 但他们结局已经注定了,一起离开也很好啊。 陆珩可以自责,但不能把自己困住那么久……他本来也活不成的,又不是陆珩害他的。 要换之前池砚之还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错了。 他和陆珩都是爱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现在不了。 他经历过,知道陆珩痛苦的根源是没有人告诉他,他值得被原谅。 被自己原谅。 他需要一个理由。 池砚之把脱力的小狗往怀里抱,给很多很多柑橘信息素:“结果是好的……我们在一起了,什么事都可以说开了,特别特别相爱。你说的上一世,我们不也没分开吗?我们厮守到最后了,对不对?” 陆珩闷闷地点头,并不说话,身体泛着暖意。 额发扎着池砚之的肩膀,有些痒。 “你过不去心里的坎……即便我说原谅你,你还是会多想,对吗?” 陆珩没动。 是默认。 自责太久了,会偏执得认为“乞求来的原谅不算原谅”,会本能排斥偏向自己的选项。 傻狗狗。 “那……今天是不是很幸福的日子?我们有了完整的家,值得庆祝……”池砚之把他的脸从肩头捧过来,“我来宣布,今天要有个庆祝仪式,原谅过去的一切,把那些都丢下,好不好?” 哄小孩一样。 陆珩特别吃这套,眼睛又亮起来。 人是不能一直活在自责里的,那就抛下吧。 在家休息的这些天谁都没见,每天就是被陆珩投喂,和陆珩一起去遛狗。 池砚之醒来没着急起床,抱着平板翻看狗狗学校的资料。 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和陆珩商量过后决定家里不请保姆。 饭可以一起做,家务陆珩包了,顶多等以后忙起来再请个保洁偶尔打扫一下。 所以池雪球得去狗狗幼儿园。 陆珩在楼下做早餐。 日子属实是舒服得过头了,有时候感觉不像是真的。 但每次他这么想,陆珩都会及时发现,然后用亲亲抱抱让他体验真实感。 ……那狗黏人到池雪球都没机会黏着他。 很难不真实。 听见池雪球在楼下叫,池砚之先捞过陆珩的枕头狠狠吸了一口之后才起身下楼。 等等。 好像又出现幻觉了。 池雪球在陆珩腿边跳来跳去,被alpha一把抄起来抱着绕过岛台朝落地窗边走。 池砚之愣在楼梯上,揉揉眼睛。 然后在吃点药和回去补一觉之间选择了……伸手。 幻觉和幻触是同步的,以前他偶尔也能在空气里摸到毛茸茸的小狗耳朵。 尾巴他好像没摸过。 但这个手感…… 毛茸茸的狗尾巴扫过他的掌心,被他条件反射地薅住。 陆珩正专心致志地教育池雪球不可以啃厨房的柜子,池雪球冲着他身后汪汪呜呜。 被陆珩理解成不服气。 一人一狗有来有往地“交流”着,尾巴突然被薅住,陆珩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过身。 然后。 尾巴。 断了。 池雪球大为震惊,以为啃柜子尾巴就会被薅断,一头钻进狗窝里拒绝和“残忍人类”沟通了。 只剩下四目相对的池砚之和陆珩。 池设计师感觉自己好像闯了点祸,有些心虚地率先开口,手里还拎着不会再晃动的电动尾巴:“这个……是给我的惊喜吗?” “显然现在成惊吓了,”陆珩叹气,扯开电动尾巴的腰带,把漂亮老婆往怀里抱,手已经忙不迭抚上后心,“乖宝……吓到没有?” 池砚之摇摇手里的半截尾巴:“我以为是幻觉……” “我知道,没关系,还可以买新的。” 陆珩接过尾巴,习惯性想说是自己没处理好,是自己没有听到池砚之下楼,又或许他不该这个时间段戴上尾巴……总之是他的错导致这个惊喜不太成功,不是池砚之的问题。 但他没说。 这只是个小意外,他和池砚之都没错,都不必自责。 陆珩把人往沙发上抱,团进怀里,下巴抵在池砚之发顶:“这个就当试水了,下回换一家定制,咱们选个质量好点的……” 他低头,凑近池砚之耳边说了句话。 池砚之眼睛蓦地睁大,向来平静温和的眼睛写满震惊:“你怎么……你跟谁学的这些东西?” 他家陆珩不是纯情小狗吗?逗两句都会脸红的那种,怎么现在…… 陆珩把脸往他颈窝埋,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被池砚之半道儿拦住弹了个脑瓜崩:“说什么呢。” 陆珩握住他弹自己的那只手,黏黏糊糊凑过去亲吻指尖,把刚才的话小声重复一遍:“老婆香香,想吃。” “为什么我就一定是‘老婆’?”池砚之把他两边腮帮子往里捏,嘴巴捏得嘟起来,“你这么可爱,为什么你不是我老婆?” 亏得顾轻舟不在,否则他高低得问一句。 可爱?陆珩?哈? 陆珩显然喜欢被这么对待,眼睛弯起来,带动他的手顺着脸颊向下,按在喉结处,轻笑:“我是你老婆啊……也行。” 第220章 完结:不止惊蛰 掌心感受到alpha说话时喉结的震动,池砚之逗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又不想示弱,索性掌心贴着他的皮肤一寸寸往颈后挪。 陆珩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黑眸紧盯着池砚之。 没动。 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腺体被紧张出汗的潮湿掌心捂住,接着就被用力按向池砚之。 唇瓣相贴之前,听到池砚之微微恼怒的命令:“闭眼!” 陆珩听话闭眼,下一秒就反客为主,把池砚之按在沙发上亲。 吻够了把人捞在怀里闻信息素。 池砚之已经习惯了。 陆珩对他的信息素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每天都得闻一闻咬一咬,但他今天显然有点过分了,含着侧颈的皮肤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吮。 还有意无意释放了引诱性质的信息素。 池砚之心跳很快。 再这么下去他肯定要被陆珩撩拨迷糊了。 池设计师也是要面子的。 没来得及想下去,就被陆珩一口咬在侧颈。 “等等……陆珩,你!” 陆珩空出一只手把凑过来的池雪球推开,故作委屈:“很轻的,明明不疼,对不对?” 确实不疼,但…… “厨房里煮的什么?好像糊了。” “我靠。”陆珩松开池砚之往厨房跑,两分钟后露出脑袋,“报告主人,我们可以买新的锅了。” “好,买完新的锅第一个就炖某只姓陆的小狗。” 陆姓小狗自知理亏,火速叫了大厨上门做餐。 “宝宝,饿了吧?”陆珩一脸愧疚,抱着池砚之坐在落地窗边的厚地毯上,“要不先吃点小狗?”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池砚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双手握着池雪球的小狗爪,鼻尖抵住圆圆的小黑鼻子,“雪球快逃,你陆爸爸要吃你。” 池雪球目前看来并不太能听得懂人话,只一个劲儿地往池砚之身上贴。 被勉强接受这狗是他儿子的陆珩连人带狗一起抱住。 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地偎在一起。 窗外大雪纷扬,室内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长毛绒的白色地毯上散落着池雪球的玩具,面前的矮茶几上放着几页池设计师“复健”画出来的废稿。 废稿的边缘被陆珩随手画了几格两个qq人追着小狗跑的漫画。 小狗爱动,被抱了一小会儿就挣脱出去狗狗玩具。 池砚之从陆珩怀里抬起头,温柔地笑:“我爱你。” 只这么几分钟就在alpha滚烫的怀里熏得双颊泛粉。 很美。 “我也爱你,阿砚。” 池砚之以为他们会交换个潮湿的吻,却不想陆珩只是匆匆贴了下他的额头,找来羽绒服往他身上套。 池砚之:“?” 陆珩慌得语气都不对了:“你发烧了,我们得去医院。” 池砚之这才后知后觉到似乎真的在发烧。 很久没发烧过,又一直被仔细照顾着,竟然一时想不起该怎么处理了。 就老老实实站着,任由陆珩为他套上衣服。 陆珩动作利索地给池砚之戴好口罩围好围巾,捧着他的脸询问:“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头晕不晕?腺体呢?胃呢?” 漆黑眸子痛得在颤,池砚之还没觉出不适,陆珩就看起来要疯了。 “没事的,我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热。”池砚之握住他的手,“去医院看看,肯定就是普通发烧,吃点药就好了。” 他轻轻地拥了陆珩一下,很快松开,主动拉着他往门口走。 这时候他配合一点,陆珩就能安心一点。 他料错了。 陆珩一路都不说话,快到医院的路口等红灯时突然攥住他的手:“乖宝,别害怕,无论怎样……我留得住你第一次,就留得住第二次。” 倒也……没那么严重吧。 池砚之想宽慰两句,转眸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烧红的眼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握着他的那只手又颤又冷。 池砚之没感觉出什么不适,于是释放了些信息素安抚陆珩。 陆珩反而更加受惊:“乖宝,先别用信息素,等检查完……” “陆珩,别紧张,一定没事的。” 陆珩根本听不进去,眼睛盯着前方路况,嘴里念念有词。 池砚之屏息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出他在念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再多的“别怕”似乎都无法安抚陆珩了。 车厢内黑檀木信息素不安躁动着。 越是心急崩溃,陆珩越会表现出一种奇怪的冷静。 勾着池砚之手指的手一直在抖,跟医生对话时却语气平稳吐字清晰。 量了体温,确实发烧。 又去采血。 等结果的十五分钟陆珩用湿纸巾给他擦脸擦手降温。 被一通电话叫来的时医生匆匆赶到,接过化验处给的报告单,还没说话就被陆珩的信息素冲得倒退一步。 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去做个最快的腺体检查,你omega的这个情况等你结果出来我再告诉你如何处理。” “为什么?”陆珩一步都不愿意离开池砚之,“有话直说,您别绕弯子了。” 最终还是被赶去做了最基础的腺体检查。 回来时见池砚之表情有些凝重。 “怎么了乖宝?时医生说什么了?”陆珩把检查单塞时医生怀里,弯下腰抱池砚之,“别怕,我在这,不会有事的。” 池砚之迟疑地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反复欲言又止后憋出一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超小音量:“要辛苦你了。” 做什么都不辛苦啊。 陆珩还没细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发烧就被时医生拽到一边。 池砚之看见alpha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变成怔愣,最后频频望向他这边,脑子里有了个不成熟的猜测。 ……他好像还没见过易感期的陆珩。 果然。 陆珩回到他身边时整个人都红温了:“阿砚,我……那什么……” 之前一个腺体生病,一个腺体实验,注定近一两年某些时刻到来时不能用抑制剂。 池雪球还没上狗狗学校就被自己俩亲爹送去祁星河那里寄养。 为期半个月。 祁干爹火速赶到池砚之家,留下一堆营养剂能量棒,又抱着呜呜叫唤的池雪球火速撤退。 生怕走慢了就让幼年狗狗看到点不该看的。 偌大的房子里少了小狗跑跳的活泼身影却不显得空荡,交融的信息素很快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池砚之一辈子都没流过这么多泪。 陆珩一边温柔一边不当人。 交扣的十指攥紧又分开。 凌乱。 哽咽。 一遍又一遍告白。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睡梦中池砚之的手被爱人珍惜地握紧。 再也不必害怕了,医生说,能够完全标记就意味着病程将至尽头。 会有安稳的一生。 池砚之,雪化了就是春天。 不只惊蛰,不止惊蛰。 正文完。 第221章 if阿砚回到十八岁1 见到那双漆黑眼睛的时候,池砚之才知道陆珩对自己曾经状态的印象完全是错的。 刚醒来时先闻到消毒水味,池砚之还以为陆珩把他弄进医院了,毕竟自打完全标记,陆珩就跟食髓知味了似的。 池砚之被“欺负”得有时候都希望他找个班上。 但随着意识慢慢清晰,他才发现自己的确在医院。 一个人。 手上在输液。 身体还因为注射过抑制剂而虚软不堪。 外面雨很大,n国的输液室里人很少,很静。 他被放在角落的椅子上,戴着陆珩给他的口罩,身上还盖着陆珩的外套。 十一月初。n国比国内还要冷点。 池砚之隐约记得陆珩里面穿的是件短袖。 还在下雨。 经历这些的时候他精神状态不好,分化带来的痛楚和险些被猥.亵的恶心连带一些躯体化反应让十八岁的池砚之根本顾不上别的。 但现在他是二十五岁的池砚之。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梦,又或者也是一种“重生”或“穿越”? 池砚之的第一想法是—— 那家里的陆珩怎么办? 眼下似乎也没有回去的方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心里没有很慌,所以他觉得他能回去,那就是……命运要他来看看这个时候的陆珩。 他把目光投向输液瓶,只剩小半瓶了。 分化的不适还没有完全缓解,池砚之闭目靠着椅背,思考等会儿去哪里找陆珩。 输液结束的时候有个小插曲。 池韶安带着苏双双匆匆赶来。 上一次经历时也是这样,那时他平静接受了虚假的关心,然后回到他原本的生活里。 现在不一样了。 他被陆珩重新养过一遍,陆珩说以前是他给这些人脸了。 好吧陆珩原话是:“我家乖宝那么温柔,愿意给他们脸是他们的荣幸,可惜他们不要脸。” 现在池砚之回到这条时间线,他不想给这些人脸了。 于是直接一人赏两巴掌打断了这两人的戏。 打完了才想起来为什么是陆珩把他重养一遍?明明陆珩还比他小五个月。 此前从没反抗过,上来就动手把母子俩打懵了。 池韶安以为见到的池砚之不是害怕的起码也得是紧张的,没想到对方一副平静的样子还动起手来了。 这时候他还表现得像个好哥哥——毕竟在公共场合——按住了要发脾气的苏双双,温言道:“砚之你这是……” 池砚之没功夫听他废话,抱着陆珩的外套撞开他的肩往外走。 对方牛皮糖一样追过来,追到楼梯口。 被池砚之一脚踹下去,池韶安磕到脑袋,“咚”得一声。 苏双双吓得尖叫,顾不上指责池砚之就跑下去要查看池韶安的情况。 池砚之想起陆珩为他寻找真相时受的委屈。 陆珩本人不觉得难受,但池砚之想起来心里就发疼。 他眸色沉了些,索性将苏双双一起踹下去了。 这样多快,还能拿他好儿子当个肉垫。 他报了警,撂下一句主谋在医院就走了。 得去找陆珩。 从陆珩救下他到现在有一小时左右,天已经黑透了,雨是后来下的,也没要停的架势。 医院一楼门口有伞,池砚之撑了一把,决定去美术学院问问。 陆珩那时候看起来是有不少朋友的,又长了帅到离谱的脸,应该挺多人认识的。 ……根本没到学校,他就看到那双眼睛。 空洞失焦,像是刚刚发作完,还带着一股厌世的烦躁感。 这是从没在后来的陆珩眼睛里看到的情绪。 他被人从便利店里推出来,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手里捏着的烟盒微微变形。 十一月的天气里,他只穿着件短袖,显得格格不入。 小臂上赫然一道血痕,不算深,但流了不少血。 池砚之瞳孔一缩,心疼都顾不上。 雨伞掉落在地,池砚之冲过去用陆珩的外套把伤口胡乱一缠,用手按着,触到的皮肤比他的还冷。 便利店的老板还在用带有方言口音的n国语说着什么,语速很快,池砚之听不清。 但从对方激烈的语气和驱赶的肢体动作就能看出就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还有周围人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这个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带自己的爱人离开这里,而不是对骂。 池砚之又想起陆珩哭着跟他道歉乞求原谅的那天,陆珩说在池韶安的生日会上,是不是不该直接拉着他离开。 陆珩道歉,说他当时就是心疼,他不想让池砚之待在那个环境里。 他问是不是应该帮他怼回去。 池砚之早发现了,陆珩没有很会怼人,而且他反射弧有点长,总是慢半拍。 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又一次次复盘,埋怨自己没做得更好一些。 其实换了池砚之一样,他只想带陆珩走。 他捡起伞把伞柄塞到陆珩手里,用命令的口吻:“拿着。” 他的手得帮陆珩按着出血的位置。 陆珩都没看他,手里被塞了把伞就乖乖握住,然后按池砚之的指示走。 去最近的诊室包扎伤口。 染了血的外套将就披在身上,陆珩连睫毛都不颤一下。 “陆珩。” “到。”被叫到名字倒是反应很快。 可惜不是好反应。 十七岁的陆珩眼睛都没聚焦就望过来,身体一下站得笔直。 那是几年前在管教学校被训出来的。 似乎对这种本能感到厌烦,陆珩蹙起眉,眸中蕴起隐火,看起来清醒了一点。 并对自己出现在这里很不能理解。 包扎伤口的医生没觉出气氛不对,笑着打趣道:“小情侣闹别扭了?” 池砚之“嗯”了声,付了钱扯着陆珩往外走。 陆珩忍着烦躁跟到门外才甩开他的手,语气恶劣:“多管闲事。” 用的是母语。 池砚之也不恼,凑近把他外套的拉链拉好,清润的眸里敛去爱意只剩怜惜:“你救了我一次。” 陆珩表情臭得像下一秒就要跟人干架。 但也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扯平了。” 雨小点了,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陆珩发病的时候嗓子喊哑了,声音混在雨里并不清晰。 他说。 谢谢。 第222章 if于是更早相爱2 不知道是真不计较,还是根本没注意到医生的那句“小情侣”被池砚之应了。 陆珩静静站在诊所屋檐下,看着地上的小水洼里荡开的一层层圈。 从骨子里透着漠然和厌倦。 这个时期的陆珩比结婚时瘦不少,体型接近于跟池砚之一起出院的时候。 带点少年人特有的那种说不出的感觉。 往那一站又高又瘦薄薄的一片,倘若眉间没有那股子阴郁会是个很清爽的桀骜风帅哥。 可落在此刻的池砚之眼里不一样。 他比这个陆珩年长七八岁,经历过更多苦痛,轻易就能透过少年冷漠的表象看到内里的脆弱。 这是他的陆珩啊。 陆珩一笔带过的过往此刻摊开了放在池砚之的面前,根本没有陆珩口中那么轻松。 少年人的下颌线紧紧绷出锋利的弧度,唇角抿成没有感情的直线。 陆珩发呆多久,池砚之就盯着看了多久。 半晌后陆珩烦躁地吐出一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之前那包烟,抽出一支熟练地在烟盒边磕了下,叼在齿间。 打火机发出“咔哒”的响声,陆珩偏过头,微微眯起眼睛,凑近点燃。 漆黑的眉眼隐匿在袅袅的烟雾后面,看不真切了。 以前是抽烟的,陆珩后来坦白过,所以池砚之并不意外。 只是心疼。 他不再抽烟是因为经历了前世的大火。 陆珩的手一直在抖,又被强行压制,这种滋味池砚之经历过。 不好受。 终于再次感受到他的目光,陆珩吐出一口烟,不解地看他一眼。 像是疑惑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所以没问。 然后动了。 往另一边挪。 觉得自己不管在哪里抽都会影响到池砚之,所以干脆走进小雨里。 池砚之跟上去,追到他身侧,把雨伞偏向他那边。 陆珩顿住脚步,掐灭了烟,满脸不耐烦,用n国语飞快骂了句脏话。 “你还有事?” “陆珩,”池砚之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你饿不饿?” 陆珩上下打量他。 池砚之毫不怀疑这个阶段性格“恶劣”的陆少爷会直接把钱拍在他脸上让他滚蛋。 陆珩恰有此意。 对上温和清亮的眼睛时脑子瞬时一片空白,摸兜的动作跑偏,整段垮掉。 陆少爷脸上迅速划过一丝尴尬,又聚拢起略显傲慢的姿态,嘴巴倒是很乖:“饿了。” 其实不饿。 池砚之看得出来。 发病之后没那么容易饿的,陆珩看起来什么胃口也没有。 陆珩是觉得他饿了。 “我门禁卡丢了,回不去宿舍,”池砚之拿出当时的自己绝对不会有的主动来,“你收留我几天,我给你做饭,行吗?” 陆珩觉得自己是脑子有病但不是傻了。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于是就答应了。 十分钟后和池砚之并肩站在n国超市的蔬菜区。 看着仔细挑选蔬菜的池砚之,陆珩有点恍惚。 他完全不排斥这个omega。 更不介意收留对方。 毕竟刚刚分化就出了那种事,要是真没地儿去,那也不能不管。 可是…… “阿……砚?”孩子显然不适应上来就是昵称。 但池砚之没告诉他全名。 “嗯?”池砚之挑了一把嫩生生的小青菜,头也没抬。 “我是alpha。” “我知道。” “你是omega。” “嗯,怎么了?” 陆珩不知怎的就有点生气:“我一个人住,你就这么跟我回去,不怕我做什么?” “?”池砚之直起身,“可你还小。” 陆珩这傻小子连他怎么知道自己年龄的都不问,还自以为很有戒心。 “我明天就生日!” 真可爱,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差点忘了。 明天十一月七号,是陆珩的生日。 他来得刚好。 到公寓门口陆珩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的房子似乎不太能见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见池砚之他就五迷三道的。 对方说什么他都想听话。 从来不带人来他的公寓,所以完全没考虑过环境好坏的黑毛陆珩露出了一点白毛小狗样式的无措。 “很乱?”池砚之问。 “嗯,”陆珩老实地点头,“你等我半小时我收拾一下……” 可n国治安一般,这栋楼里也没住几个好东西。 “没关系,我……”不介意。 话没说完陆珩就把门打开了。 “不是要我等吗?” “算了,外面不安全,你一个omega……”陆珩进门先跑去开窗户通风,说的话越来越小声,“面子和你的安全我还是选……” “选我。” “嗯,选你。” 池砚之眼眶红了,毫无征兆地抱住陆珩。 他说:“我爱你。” 不行。 根本忍不住。 从见到陆珩的第一眼就想抱他了,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忍者级别的了。 别人少年时都是郁郁青葱的,他家陆珩却是灰色的。 谁说这孩子性格差的? 分明只要给他一点好,他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给摸。 陆珩僵了一瞬,轻推他,连语气都变得温和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分化的副作用还没缓过去?那我们叫外卖吧,今晚不做饭了。” 池砚之抱得很紧,用想要把人融进自己身体里的力度。 陆珩不明所以,却贪恋这种虚幻的、被人温暖着的感觉,轻轻闭上眼睛。 僵硬着,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这顿晚饭到底是没有吃安稳,因为吃到一半,陆珩突然把桌子掀了。 事发突然,池砚之没有来得及拦他。 手边能够到的东西都被陆珩砸得粉碎。 小alpha像只困兽,带着对一切的毁灭欲。 他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压抑的低吼,黑檀木失控地倾泻而出,眼底一片血红。 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小alpha剧烈喘息着,猩红的眼睛扫过屋里的一切。 最终落在池砚之身上。 目光似乎清明了一瞬,又变得浑浊起来。 黑檀木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不似池砚之长久以来习惯的那样沉稳温厚,反而显得暴躁。 像是快要烧干的柴。 泛着苦味,要带着陆珩一同化为灰烬。 池砚之向前,无视对方的排斥和推拒,坚定地把人按在怀里。 “没事了,”他说,“陆珩,这次换我在。” 第223章 if于是更早相爱3 第223章 if于是更早相爱3 他释放出刚刚分化还略显青涩的信息素,超高的契合度立刻产生共鸣。 陆珩找回些理智,喘着粗气推他:“信息素不是这么用的,你刚分化,还不能……” 被抱得更紧。 在一片狼藉的室内。 花了好些功夫才让陆珩彻底平静下来。 池砚之不敢松开他,用清瘦的身体撑起陆珩不断下坠的重量:“或许有点匪夷所思,陆珩,我是你未来的爱人。” 这一定是新型诈骗。 陆珩混乱地点头:“行。” alpha轻松挣脱omega的怀抱,指给他卧室的方向:“你去睡。” “那你呢?” “我睡沙发,你……算了,我一个人静静,”陆珩无法接受自己的失态暴露在如此纯净的一个omega面前,态度变得有些强硬,“你去吧。” 原来这么无力。 陆珩面对他的推拒时也是一样的感受吗? “不行,我知道你没缓过来,”池砚之比他更强硬,“你看着我。” 失焦的瞳孔乖顺地看向他。 池砚之看到另一个自己。 自厌到发狂。 ……或许比他更严重。 房间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头,沙发边的酒瓶在刚才发疯的时候摔碎了好几个,剩余的歪歪斜斜地堆着。 没有倒干净的酒液流淌到地板上,黏糊糊的一片。 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画稿,有些看起来已经很完美了却被用血一样的鲜红颜料画了大大的叉号。 这些池砚之都不陌生。 陆珩一定经常否定自己的一切。 地狱一样的日子才过去三年,陆家人就把陆珩送到国外来交换。 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 异国他乡。 孤身一人。 别说喝醉,陆珩就算喝死在这里都没人能第一时间发现吧。 陆珩最终放弃挣扎,躺倒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轻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失去了生机。 他从没让人见过这副样子,池砚之是个意外。 反正……会走的,以后也见不到。 他只在n国留学两年而已。 池砚之跪坐下来,揽过陆珩的肩膀,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年轻的alpha无比顺从,像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被他一抱,头颈无力地后仰。 蹙着眉努力使自己的眼睛聚焦。 可惜失败。 信息素契合度太高了,年轻的alpha对此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慢慢浸在橘子海里。 黑眸变得疲倦。 就那么睁着,有十几分钟失去意识。 然后干呕,瘦削的胸膛挺起又落下,张着嘴却无法呼吸,身体剧烈颤动混合着不时的抽搐。 浑身渗出虚汗。 喊叫。 积滞在胸腔的情绪无法释放,越来越窒息。 池砚之问了好几遍药在哪里,陆珩才勉强给他指了个方向。 池砚之找来一看。 安眠药。 只有安眠药。 拆封没拆封的混在一起,满满一抽屉。 四五种。 愣是一点镇定剂都没有。 陆家甚至没想过要给陆珩好好治病。 哪怕是他们把他害成这样的。 现在不能吃安眠药,就只能用信息素。 陆珩在当下与过去中不断轮回,身上的衣服汗湿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 就是不肯睡觉。 就是不肯闭上眼睛。 他快被自己折磨死了。 他一点都不想这样……今天家里有客人。 他唯一一个客人。 “你骗我。”池砚之把他往上抱了抱,侧脸贴着alpha汗津津的额头,“你说你没有太难受。” 其实不是欺骗。 发作过后就会忘记当时曾有多么痛苦,这是大脑的保护机制。 他有信息素,所以能够安抚陆珩。 可如果他没有来呢。 这个时候的池砚之自顾不暇,谁来救救小陆珩呢。 “没,我睡不着觉。”陆珩突然解释,他以为池砚之说的欺骗是指那些药里没有对症的。 他还那么年轻,是最好哄的时候,脆弱时心理防线最容易被击溃。 在逐渐稳定成熟和年长灵魂融为一体的柑橘海中,变成苍白的颜色。 他像荒漠里缺水干枯的树。 他没比池砚之过得好。 池砚之亲眼看到了,陆珩是死寂的。 所以他后来变成“二世祖”的样子也得花费不少努力吧……他起码要让自己从灰烬再长回成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如果陆珩不曾努力自救过,那他们两个大概都要失去幸福的可能了。 感谢陆珩。 也感谢同样坚持了一天又一天的自己。 池砚之低头去吻冰冷沉默却死活不肯闭上的眼睛。 有点负罪感,毕竟在陆珩眼里他们才刚刚认识。 得救救他。 陆珩被这个干净的吻刺激得有些崩溃。 左躲右躲说“我脏,你别这样”。 “陆珩,我是你未来的爱人,你以后是要和我在一起的,”池砚之说,“我吻我的爱人天经地义。” 这些全是从二十四岁的陆珩那里学来的。 爱是一个循环。 上一世的池砚之用它救陆珩,重生的陆珩用他救池砚之,现在池砚之带着更加健康的它来救从来没被拯救过的陆珩。 年轻人就是好哄。 也或许因为是陆珩,陆珩是超好哄的小狗。 无论是现在,还是二十四岁。 陆珩信不了关于未来的话,但被亲了几下就老老实实放弃了漫画家“不十四”(审核老师这个是笔名)跟自己的约定。 陆珩说:你别跳,跳下去就不好看了,你很漂亮,所以一定可以活得很漂亮。 陆珩说他不敢睡觉,每次发作了就要连做很多天的噩梦,所以后来他宁愿整夜整夜都不睡。 陆珩说他在那个便利店犯病,他也没想到。 发作得太突然,根本察觉不到是什么引发这场灾难。他在控制了,但还是打翻了一些东西。 马上就十倍赔偿了,也道歉了。便利店老板的谩骂他可以理解。 他说不想这样。控制不住。 他说三年过去有好转的。 所以之前更严重,池砚之想。如果他不来,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救了他一次的陆珩要经历好几天的应激。 他会独自在陌生人面前发作,撑着疲累的精神和身体接受围观者的指责。 然后在几年后,用一句“都过去了”一笔带过。 第224章 if于是更早相爱4 第224章 if于是更早相爱4 那些人要陆珩脱敏,就一遍遍给他看类似的视频。 他说我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倾诉也是一种宣泄,冷硬的小alpha明知道自己只是暂时被情绪放过,还是软化不少:“你真是我未来的爱人?” 已经零点了。 池砚之珍惜的吻落在陆珩的额头,因爱人的遭遇而一同震颤的灵魂安静下来:“陆珩,生日快乐,我会是你的爱人。” 陆珩被信息素浇灌出一点生命的颜色。 “那你会喜欢我吗?”他问,“是爱人的话……会喜欢我的。” 属实是有点乖了。 纯情小狗小时候也很乖巧嘛。 池砚之点头:“我爱你,你也很爱我。” “爱”对于这时候的陆珩来说太遥远了。 今晚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真实。 “未来的爱人”肯定没骗他,所以是梦境。 原来他已经睡着了吗? 这次不是噩梦。 陆珩认真地握住池砚之的手腕:“谢谢你喜欢我。” “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才会如此包容和善良。” 年轻的陆珩擅自与“梦里”的池砚之拉勾:“等我醒来,我会打扫屋子。” 你是爱人,所以你一定存在。 年轻人对温柔的爱意无以为报,只能期望自己变得好。 变得足以配得上这份远道而来的温柔。 池砚之怜惜地看着他年轻的爱人,用力拥抱。 只是拥抱。 亲吻显得有些欺负小alpha了,毕竟在陆珩的视角里,他们才刚刚认识。 可惜有的病不是光拥抱和给信息素就能根治的。 缺爱的小alpha到底是撑不住,断断续续发病到黎明时分。 池砚之真真切切看到陆珩吐到吐不出来还一直反胃,浑身肌肉都在紧张痉挛。 他无法抑制地想。 一个差点轻生的画面就能让陆珩变成这样,那他险些真的死在陆珩怀里的那次…… 陆珩梦里见到上一世的他要跳楼的那次…… 他是要靠多么强大的爱才能把自己的感受抛之脑后。 后来的陆珩看起来完全好起来了,不会回避任何关于死亡的话题,也不再应激。 所以池砚之没来的话就永远见不到这样的陆珩。 黑漆漆的眼睛又透不进光线,却不再排斥池砚之。 小alpha完全愿意把自己的伤口和痛苦展露给“未来的爱人”看,似要以此换来一些怜惜。 池砚之毫不怀疑他脸上写着一行字。 求你爱我,我会乖。 他看起来需要一点点爱。 他实际上需要很多很多爱。 陆珩好歹几次闯进池砚之的世界带来一点光亮,却从没有人来过他的世界。 他是一颗黯淡的星星。 被遗忘,被忽视,被觉得已经是星星了就不需要被照亮了。 陆家怎么会允许他自己出国,这里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在。 他一个人。 池砚之想起自己也是一个人。 被爱意滋养着的池砚之回头看这个阶段的池砚之和陆珩,不像在看过往。 像在看两根小苦瓜。 几年后他和陆珩彼此治愈成为很好的大人,小苦瓜们却没能好好长大。 小池砚之要经历好友背叛、网络暴力、重大疾病。 小陆珩会把自己送进深渊,在死亡赛车中交付生命。 他来了就改变了。 陆珩说他那一夜没回家,却也记不清去了哪里。 所以如果他没来,陆珩是在外面的发病的。 那得多痛苦啊。 天边有些亮了陆珩才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极没安全感地拉着池砚之的手——还没怎么好好说过话,生怕未来的爱人在自己睁眼时就消失掉。 陆珩是小乖宝。 醒来时是下午,身边没有人在,陆珩从床上跳起来,发现房间已经变干净了。 厨房里飘出饭菜香。 桌上还有个蛋糕。 池砚之陪陆珩过生日,他预感陆珩会过两次生日。 “你……”陆珩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厨房门口,难得显示出一点少年人的腼腆,“我会自己打扫的,你是……不用帮我做这些。” 小alpha说不出那个词。 你是未来的爱人,所以是要被爱的。 打扫卫生什么的,他可以自己做。 池砚之索性告诉他自己会离开,回到属于他的时空。 小陆珩看起来有点伤心。 “你以后会遇见这个时空的我,”池砚之不吝啬自己的信息素,“我不太好,但你不要退却,无论什么时候的我都会喜欢你的。” 小陆珩乖乖点头,又摇头:“你不会‘不太好’,我会学。” 学习如何重新去爱。 而不是被照顾。 池砚之告诉他这些事二十四岁的陆珩都做得很好,他们非常相爱。 小陆珩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太能相信自己会变成一只白毛小狗。 会变成“一个很好的大人”。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恶劣。 虽然后来他真的变得更加恶劣。 对着蜡烛许愿的陆珩轻轻念自己的愿望:“希望阿砚得到很多很多爱。” “为什么不为自己许愿呢?”池砚之问。 “我很好,没有做噩梦,”小alpha真诚得要命,得到短暂的温柔都会使他变得乖巧,“我想早点遇见你。” …… 池砚之再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他的爱人靠在床头画画,池雪球从脚边钻进被窝,又在他胸前拱出脑袋。 “醒了?”陆珩放下平板,把池砚之往怀里抱,“做了什么梦,笑那么开心。” ……这人怎么连梦的醋都吃。 池砚之伸手揽住他,对着那张慵懒的帅脸亲了一口:“梦见第二次见面时的你。” 陆珩黑眸温柔,跟他交换缠绵的湿吻:“他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完全不麻烦。 池砚之评价:“很可爱。” “啊……”陆珩一点都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会可爱,但只是个梦,“吃醋了,老婆大人哄哄我。” “嗯?” “老公哄哄我,主人哄哄我。” alpha迅速改口,偏过头露出有了好几个牙印的腺体:“快,咬一口。” omega是不能标记alpha的,但不妨碍alpha会把腺体给池砚之咬。 体位是第二性别决定的。 爱不是。 …… 陆珩在便利店货架边清醒过来,扶住差点打翻的饮料瓶。 心跳剧烈,但没有发病。 口腔似乎还残余着蛋糕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