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曝光后,贵妃娘娘摆烂了》 第1章 喝酒误事 “杯中之物从来不能消愁补过,谁准许你如此贪杯的?” 耳边响起冷清的声音,苏窈窕抬起醉意氤氲的眼眸,却看不清眼前之人是谁,只瞧见他穿着一身青衣,还以为是宫里的太监。 “你……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连本宫都敢教训,信不信我……”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想要撒撒心里的郁气,可她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只感到天旋地转,身体向后软倒。 战晨望上前一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颈。 美人的脸近在咫尺,身上散发的体香混着胭脂味,让他怦然心动。 她的五官柔和清秀,气质婉约颓废,很有祸人的女人味,尤其是此刻醉了,面容慵懒娇媚,粘着酒水的红唇,格外诱人。 战晨望的视线不由得顺着她雪白的脖颈往下看,华美衣裙裹着她的香肩,锁骨可斟美酒。 他伸出手,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倒是个美人,可惜身子骨太弱了,常常报病,以至于入了后宫一年多了,她都还没有侍寝。 战晨望将她拦腰抱起,放在珠帘垂落的雕花大床上。 替她遮掩好被角,他正欲转身离开,却发现苏窈窕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衣角。 “呜……我怎么就成了贵人……” 战晨望正要掰开她的手,听见这句话之后眉头微皱。 这女人进宫不过一年多,不但没有侍寝,而且还惹了几次祸,但他这个做皇上都没有计较,反而借她爹为朝廷立功的理由,擢升她连升四品做了贵人。 可听她的醉呓,似乎还对这个身份不满意的样子…… 盯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战晨望深邃的眸子里欲念涌动。 方才将她抱在怀里时,他就动了临幸她的心思,不过念在她体弱,故而没有动她。 可若是她不满足与贵人的位置,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战晨望坐在床沿,缓缓开口。 “你若是想做贵妃,今日便要侍寝,不然朕如何有理由抬你的位置?” 苏窈窕此刻已经醉的迷迷糊糊,哪里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胃里烧的厉害,皱着眉呻吟了一声。 “嗯……” 听见这猫儿似的声音,战晨望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念头。 “这可是你自找的。” 红罗暖帐,衣衫散落,床上传来阵阵低吟。 黄昏时分。 清馨苑里外有宫女抱着清洗过的衣服回来,见伺候苏窈窕起居的宫女躺在屋里偷懒,便小声询问。 “春香姐,你怎么不在苏贵人身边伺候?” 名叫春香的宫女伸了个懒腰,不在意的说道:“贵人今儿在喝酒,估计已经昏睡过去,哪里需要我伺候。” 见她如此懒散,宫女青竹无奈摇头,将衣服晾晒起来,便去敲响寝卧的门。 “贵人,您醒了吗?” 床上的苏窈窕眉心紧蹙,艰难的睁开眼睛。 见自己还在这间古香古色的的房子里,眼神顿时失去了高光。 “完了,全完了,居然不是在做梦。” 苏窈窕欲哭无泪,她原本在医院里加班做手术,因为实在是太困了,就躲在休息室眯了一会,结果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脑子里还莫名其妙多了一段记忆。 她起初还觉得自己是做梦了,但用了各种法子都醒不过来了,所以便想着干脆在梦里喝醉,说不定一睁眼就回去了。 但现在看来,她的计划落空了。 苏窈窕痛苦的捂住脸,难道自己真的穿越了,以后要在这个叫梁国的地方,给皇帝做一辈子妃子吗? 宫斗剧她是看过不少的,她觉得以她的智商,恐怕活不过片头曲! “贵人……奴婢担心你……奴婢进来了……” 苏窈窕叹了口气,想要起身下床,可身上的被子滑落以后,她惊诧的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脱得一干二净,而且身上落满了吻痕。 “你别进来!本宫……本宫在换衣服!” 门外的宫女听见动静,连忙将门合上,然后乖顺说道:“那奴婢给娘娘准备清水洗漱。” 听见脚步声走远,苏窈窕慌忙检查下身,发现那里又红又肿,而且床单上的落红清晰可见。 “怎么会这样……” 苏窈窕脸色变了又变,脑子里突然想起醉酒时看到的人影…… 难道是有人趁着她醉酒夺了她的身子? 慌慌张穿好衣服,宫女也打了水进来,苏窈窕一双眸子惶惶不安,连忙试探性问道:“青竹,方才本宫醉酒时,皇上是不是来过?” 青竹摇了摇头,“贵人,奴婢方才洗衣服去了,不是很清楚,不过皇上肯定是没有来的,不然您大白天醉成这样,皇上瞧见肯定是要罚您……而且春香姐姐就在偏房,皇上来了她肯定知道的……” 说最后一句话时,青竹心里也有点没底。 春香每天只知道偷懒,皇上若真是来了,她可能不一定会知道吧…… 听见这话,苏窈窕脸色又白了几分。 若不是皇上,拿她的身子岂不是被旁人夺了去,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她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娘娘……” 宫女见她脸色难看,还以为她寂寞了,于是小声问道:“要不奴婢去跟内务府的管事说一声,就说您的身子已经好了,让他安排侍寝?” “不用!” 苏窈窕惊声拒绝,两手紧紧攥着衣裙。 “本宫报病的事情,再往后添两个月的时间,太医院那边……” 说着,她将手腕上仅剩的玉镯取下来交给青竹,“你再去打点打点。” 青竹面露不解,别的妃子进了宫都是用尽手段争宠,可这位小主却反其道而行之,连续一年多报病,不肯侍寝。 不过主子的心思,不是她能揣摩的。 青竹也没有置喙,乖巧的应了一声便去办事了。 等她走远,苏窈窕将门合上,两手颤抖着清洗床单上的血迹洗。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想在宫里面做妃子,现在她给自己争取了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定要守住失身的秘密,然后从宫里逃出去。 床单搓了又搓,血迹只是黯淡了一些,根本洗不干净。 无奈之下,苏窈窕只能将床单拧干放在柜子里,打算找个机会支开清馨苑的宫女,一把火将其烧掉。 “贵人,有您的家书。” 第2章 管不住嘴,出丑了吧 青竹从内务府回来,顺便将尚书府送进宫的书信带了回来。 苏窈窕接过书信,这才想起来这副身体的原主,名义上还是尚书府的大小姐。 展开书信,她面如白纸。 当初她被送进宫里,是因为尚书府的大小姐先天不能生育,但户部尚书又需要宫里这层关系,稳固在朝堂的地位。 因为和尚书府大小姐长的有六分相似,她便被送进宫里顶替。 作为代价,尚书府出钱为她病重的母亲续命。 现如今,户部尚书送来书信,要她争宠成为贵妃,争夺皇后的位置,不然就断了她娘的汤药。 苏窈窕捏着信纸的手,骨节攥的发白。 这突如其来的书信,直接打碎了她想要跑路的计划。 她若是逃了,原主的老母亲必死无疑。 苏窈窕不是原主,对她母亲也没有什么感情,可作为接受过高级教育的人,她没法接受自己间接害死别人。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苏窈窕将信纸收起来。 她才刚刚穿越过来一天,局面就已经进入到身不由己的地步了。 醉宿失身,尚书府又催她争宠,若真上了龙床,皇上发现她失身,怕是要气的帽子都绿了。 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思忖再三,苏窈窕觉得先按兵不动,等明日找个机会回尚书府一趟,替原主母亲整治一番,她毕竟是医学博士,只要不是绝症晚期,都能抢救一番。 入夜,蝉鸣阵阵。 清馨苑里,小宫女青竹拿着竹竿敲打槐树上的蝉虫。 啪嗒啪嗒的声音时不时传来,苏窈窕听得一清二楚。 她这清馨苑里只有两个宫女伺候,按理来说身为贵人不该只有这样的待遇,但因为新帝登基之后,迟迟不曾立后,后宫事务都交给了萧贵妃暂管,此人又是个善妒之人,心里惦记着皇后的位置,不断打压其他妃子。 原主是个乡下人,进了宫之后畏首畏尾,根本不敢争宠,虽然一直躲着避着,但因为是贵人的身份,被打压的很惨。 所以清馨苑里的下人,以及吃穿用度,都已经削减到不能再减了。 在心里捋清楚这些旧事,苏窈窕心中不由得担心,这个萧贵妃如此难相与,明日请求出宫回府,她能答应吗? 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就亮了。 苏窈窕因为下午醉宿睡得太久,所以根本不觉得困,她起身洗漱换了身衣服,便朝着萧贵妃居住的芷兰宫去了。 萧贵妃虽不是皇后,却自持皇后的排面。 每天早上都要妃子们去芷兰宫行礼问安,仿佛在宣告皇后之位已经是她囊中之物。 时不时的,她还会挑几个看不顺眼的敲打一番,又或者挑几个顺眼的赏赐一番。 恩威并施,宫里面不少妃子心里都怕她,明面上根本不敢忤逆。 芷兰宫里,众多妃子纷沓而至,莺莺燕燕,花团锦簇。 妃子们互相经常走动,彼此之间或有关系好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闲话。 但等到萧贵妃到场以后,重妃子顿时安静下来,低眉顺眼,如惧蛇蝎。 萧贵妃见她们面露畏惧,面容张扬得意,她在贵妃椅上落座,很快又宫女送来糕点和茶水。 众多妃子也连忙跪地问安,声音整齐道:“给贵妃娘娘问安。” “都起来吧。” 苏窈窕起身时,问道一阵清幽的茶香,她眉头皱了皱,朝着萧贵妃的茶盏和点心看了一眼,打脸色微微一变。 “贵妃娘娘。” 刚开口喊了一声,她突然一阵困倦。 萧贵妃听见她的声音,侧目看过来,结果便瞧见她泪眼朦胧的打哈欠。 “放肆!在本宫面前居然如此失礼!” 听见这话,妃子们纷纷朝苏窈窕投去同情的眼神,看来今日萧贵妃又要拿这位苏贵人立威了。 萧贵妃抿了口茶,冷着脸说道:“将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好叫她知道什么叫克己复礼!” 苏窈窕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萧贵妃也太狠了,二十大板打下来,原主这柔弱的身子骨,怕是要散架了。 “贵妃娘娘,人又不是物件,终有不由己的时候,这也是人之常情,怎么能叫无礼?”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的看着她。 这个后宫里最怂,最好欺负的苏贵人今儿居然转性了,居然敢跟萧贵妃顶嘴! 勇气可嘉,不过下场就不好说了。 正如众人预料的一样,萧贵妃的脸色黑成锅底。 “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宫的话都不当回事了!本宫说你失礼,你就是失礼!” 见她这副嘴脸,苏窈窕心知出宫的事情在她这是办不成了。 “贵妃娘娘。” 苏窈窕莞尔一笑,倒也不慌不忙,“若是说在人前打哈欠就是失礼,那在人前放屁呢?” 萧贵妃眼睛一眯,面露不解。 “你什么意思……” 话说半截,萧贵妃脸色突然白了几分,她手按在小腹上,只感觉里面胀气胀的厉害。 “你……你对本宫做了什么?” 苏窈窕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和茶水,慢悠悠说道:“贵妃娘娘方才喝的茶,是武夷白茶,性寒。吃的榛子酥又不利中气,两者混在一起,可是会闹肚子的。” 话音一落,萧贵妃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没忍住,放了个臭不可闻的屁。 浓烈的臭味扩散开来,站在前面的妃子情不自禁的遮掩口鼻。 萧贵妃脸色铁青,气的面目狰狞。 “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故意想看本宫出丑!” “娘娘,臣妾刚刚是想告诉你的,可您突然要罚臣妾,所以才耽搁。” 苏窈窕语气张弛有度,不失分寸,让人挑不出毛病。 萧贵妃身体轻轻颤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她慌忙扶着宫女起身,浑身绷紧。 “快!快扶本宫出恭!” 此刻萧贵妃虽然火冒三丈,但也顾不上跟苏窈窕计较,一步一挪的往外走。 她这一走,方才惩罚的事情便不了了之,苏窈窕趁着机会,连忙离开了芷兰宫。 回到清馨苑,苏窈窕心情郁闷。 出宫的事情还没着落,又沾惹了萧贵妃,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推门进了寝卧,苏窈窕正打算补觉,但一进门她就愣住了,宫女春香正坐在茶桌边上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在她手边,是苏窈窕藏在衣柜里的床单。 第3章 秘密被发现了 “谁让你动本宫东西的?” 苏窈窕沉着脸质问,想要掌握主动权。 春香嘴角挑起,毫无恭敬之色,“贵人把这湿床单放进衣柜里,这么热的天闷了的都馊了,奴婢自然是闻着味了。” 说话间,春香将床单展开,露出上面的点点殷红。 “贵人,您这床单上,怎么沾了血?” 苏窈窕袖子里的手紧张的握了起来,故作镇定道:“自然是来了月事,不小心漏在床单上。” “贵人,您别忽悠奴婢,奴婢可是替您算着日子,您月事应该还有半个月才回来。” 春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她声音阴恻恻说道:“贵人,您这是背着皇上,偷男人了吧。” 秘密被人说破,苏窈窕心中一紧。 “春香,你胡言乱语,无端揣测主子,就不怕丢了性命?” 面对危险,春香浑然不惧,反而讥诮说道:“既然贵人不承认,那奴婢就去请内务府的人来替你验身,若真是猜错了,奴婢甘愿受罚。” 话音一落,苏窈窕一颗心沉到谷底,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叫春香的宫女好吃懒做,唯利是图,经常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发现了她的秘密,而且等在这里,显然是想狠狠地敲一笔竹杠。 想要堵住他的嘴,怕是代价不小。 深呼一口气,苏窈窕缓缓问道:“你要如何才肯善罢甘休。” 听见这话,春香的嘴角都快开到后耳根,她笑吟吟说道:“我要贵人给我一千两银子,每个月。” “每个月?” 苏窈窕面沉如水,冷声道:“清馨苑一个月的例钱还不到百两,本宫去哪里给你弄这么多钱?” 春香两手抱在怀里,志得意满的说道:“贵人,奴婢知道你是尚书府的小姐,家里富得流油,奴婢提的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苏窈窕心里有苦说不出,尚书府是富得流油,但是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若是让尚书府知道她失了身,怕是老娘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本宫没有这么多钱。” 春香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她抱起床单往外走,“既然谈不拢,那奴婢就将贵人偷男人的不耻之事告诉贵妃娘娘,听说您今儿得罪了她,奴婢说不定能从她那得些赏赐!” 语罢,春香脚步飞快出了清馨苑。 苏窈窕心急如焚,不甘心就这么丢了性命,于是快步追了出去。 “春香,你给我站住!” 清馨苑门外,苏窈窕拉住春香的手腕,正要开口和她商量,却看见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 来人是个男子,面若冠玉,衣冠锦绣,手里拿着折扇轻轻摇晃,身后跟着两个披坚执锐的侍卫。 春香用力挣脱了苏窈窕的手,冷声说道:“没有银子说什么都没用,你和人私通的证据我一定要送给贵妃娘娘。” 宣王战云机脚步一顿,目光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 苏窈窕见春香在人前将秘密说出去,脸色惨白如纸。 此人是皇上的弟弟,此事被他知道,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传进皇上的耳朵里,自己这条小命算是到头了。 “哦?有这种事?” 宣王走到近处,视线落在苏窈窕脸上。 他本来是没打算掺和的,可仔细看过苏窈窕娇媚的脸蛋之后,总觉得十分熟悉。 思忖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深深的笑意。 “宣王爷,此事并非如此……” 苏窈窕慌忙开口解释,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春香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宣王,于是连忙晃了晃手里的床单,“怎么不是,你落红还在这……” 宣王听见这这事似乎并不生气,反而笑着将手指竖在嘴唇边上,“嘘,不要吵。” 说话间,宣王举目四顾,见清馨苑附近没有旁人以后,他抽出侍卫腰间佩刀,干净利落的抹了春香的脖子。 “大胆奴婢,居然敢冲撞本王!杀无赦!” 在苏窈窕惊慌失措的面容前,宣王刀尖挑起宫女手里的‘证据’,沾染在她流出的血液上。 自此,这证据算是废了。 苏窈窕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此刻惊的说不出话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宣王若无其事的看着她,像是没事人一样。 “怎么,本王帮你解围,苏贵人连个感谢的话都没有?” 苏窈窕滚了滚喉咙,声音轻颤着开口,“多谢宣王爷……您……为什么要帮我?” 宣王意味深长的笑了声,“当然是因为担心丢了皇兄的脸面,总之,此事你知我知,安安心心当你的贵人吧。” 说完,宣王便迈步离开,随行的侍卫也将春香的尸体抬走,若非地上残留了血迹,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啊一样。 劫后余生,苏窈窕却不觉得高兴。 回到寝卧之后,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才第二天,就有人死在她面前,而且那位宣王意图不明,只怕不会像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可怕,太可怕了。 这皇宫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贵人!” 青竹气喘吁吁从外面跑回来,表情古怪的说道:“内务府方才传话,说是今晚上要您侍寝。” 听见这话,苏窈窕如遭雷击。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要命的事情怎么一件接着一件。 “怎么会这样,本宫不是让你在内务府报病了吗?” 青竹茫然的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但方才听大总管说,是皇上亲自要求的……” 苏窈窕眼神呆滞,往椅子上一坐,像是烂泥一摊。 完了,全完了。 与此同时,皇宫外。 “王爷,方才您为何要帮那苏贵人?让皇上出丑不是您最乐意看到的吗?” 护城河边,宣王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答非所问道:“原先本王一直不明白,皇兄登基一年有余,为什么一直不肯立后,但今日明白了。” 他身旁的侍卫恍然大悟,“王爷的意思是,这后宫佳丽之中,皇上唯独喜欢苏贵人?” 说到此处,侍卫更迷茫了,“王爷,既然如此,您更是应该顺势除掉她才对。” “你懂什么!除掉她皇兄也不过是一时之痛。” 宣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但留着她,却另有大用!” 第4章 我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养居殿,皇帝寝宫。 天色已经昏黄,侍寝的时辰很快就要到了。 战晨望立在衣服仕女图前,目光温柔,上面画这的人,十分稚嫩,但依然能看得出来是苏窈窕。 过了片刻,他将画卷收起,小心翼翼放在木盒里。 “皇上,苏贵人来了。” “让她进来。” 片刻后,苏窈窕步履轻柔进了寝卧,她警惕的打量战晨望,心跳的厉害。 他坐在床沿上,大袖流水,蔚然而生秀的眉宇下,目光悠远深邃,让人瞧不出喜怒。 “过来。” 战晨望招了招手,拍了拍边上的床沿。 苏窈窕此刻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皇命难为,她只能坐在他身边,然后无措的低着头,鸦翅一样的睫毛轻轻颤抖。 战晨望看出了她慌张,轻笑一声道:“怎么如此紧张,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苏窈窕今日特地涂了胭脂,精心装扮,原本慵懒妩媚的脸蛋,又添了几分惹人沉醉的女人味。 可偏偏这娇媚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皇上,臣妾身体孱弱多病,担心伺候不好你。” 战晨望墨染的眸子轻轻眯起,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是担心伺候不好朕,还是担心朕发现你不是尚书府的小姐?” 苏窈窕在来养心殿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但此可听见这句话,她还是大脑一片空片。 她又点怀疑今日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怎么这意料之外的事情排着队来! “皇上……您……” 战晨望的脸色渐冷,周身散发着摄人的威仪。 “你可知道,这算得上欺君之罪了。” “皇上……” 苏窈窕像是受了惊的小鹿,肩膀颤抖,“臣妾也是身不由己的……” “朕知道,不然岂能留你到今天。” 战晨望喜怒难以捉摸,方才还面露愠怒,说话间又缓和了脸色。 他手指轻轻敲打在腿上,,“朕派人查过你的底细,你是平安县清水村人士,医女出生对不对。” “对……” 苏窈窕喉咙干涩,命运未卜的恐惧感觉将她包裹,压力大的喘不上气来。 战晨望手指不自觉的揉搓,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你在村里行医,可有遇见过什么印象深刻,难以释怀之人?” 听见这个问题,苏窈窕愣了一下,她本以为皇上要兴师问罪,结果怎么突然聊起前尘往事来了? 苏窈窕搜肠刮肚,将原主的记忆全部回忆了一遍,然后留意着战晨望的表情,慢声细语说道:“印象最深刻的,是个染了寒症的小女孩,本来不是大病,她家人却给她喝黄符水治病,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熬死了。” 闻言,战晨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苏窈窕心里一惊,难道是皇上觉得这件事听着无趣? “还有一件事,是村里的一个小胖子,在猪圈里被猪拱了,磕断了门牙,是我给他包扎的。” 苏窈窕盈盈浅笑的说着,却发现他的眉头更深了…… 战晨望两手紧握,眼眸中难掩失望。 他当年被太子迫害,一路逃亡,是她在山里救了自己,但现如今,她都忘了。 “臣妾还记得一个少年,被山里的毒蛇咬了,当时若是再晚去半步,他就要死了。”苏窈窕面露思索,吐槽道:“而且他人还很冷淡,我救了他的命,他连句谢谢都没有,还问我是谁派去接近他的。” 此话一出,战晨望眉头舒展。 “倒是有趣。” 苏窈窕懵了一下,不知道哪有趣了。 战晨望盯着她清秀的眉眼,欲言又止,想将多年之前的事情说出来。 可见细细思忖之后,他觉得此事不能摊开说,毕竟当年之事牵扯到一桩辛秘,她知道了有害无益。 “时候不早了,就寝吧。” 战晨望伸手放下帘幔,揽着苏窈窕的腰躺在床上。 他身上的熏香,和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苏窈窕心头乱颤。 “皇上……” 苏窈窕伸手抵住他心口,脸颊在她肩下,语气近乎哀求道:“皇上,臣妾身体不适,您能今晚不能不要……” 战晨望面露思索,自己昨日刚刚要过她,想必是身上的疼痛还没恢复,所以便颔首点头。 “可以。” 苏窈窕又懵了一下,这就答应了? 她来的时候可是准备了一箩筐的理由,皇上居然就直接答应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睛安静休息。 苏窈窕恍然如梦,心中如释重负。 既然皇上如此好说话,那就无需用迷药把他药翻了,不然这事风险怪大的,万一被发现可就糟糕了。 芷兰宫。 闹了一天肚子的萧贵妃脸色惨白,嘴唇都乌了。 “这该死的苏贵人,居然看着本宫出丑,本宫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苏贵人看向身边宫女,恶狠狠说道:“去把她叫到芷兰宫来!” “娘娘,听内务府的人说,苏贵人今日被皇上叫去侍寝,现在人在养心殿呢……” “什么?侍寝?” 萧贵妃妒火中烧,她坐上贵妃的位置半年了,皇上一共也没来过两次,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其他妃子那皇上更是从来不去,用那些妃子的话说,裤裆都要长蜘蛛网了。 她苏贵人无缘无故凭什么能侍寝?而且还是皇上亲自叫去的! “该死的贱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看着唯唯诺诺,居然在背地里争宠!” 萧贵妃咬牙切齿,厉声道:“去仔细查一查苏贵人的底细,本宫要扒了她的皮!” “是……是……” 夜色微凉,斗转星移。 清晨,苏窈窕迷迷糊糊醒过来,她身边余温犹在,但却不见了战晨望的踪迹。 估摸着他是上早朝去了,苏窈窕匆忙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度过昨晚这一关,苏窈窕心安不少,她记得原主听宫里其他妃子说过,战晨望不是好色之人,一两个月也不见得会叫人侍寝。 所以接下来她便能安心想办法跑路了。 回到清馨苑补了妆容,苏窈窕又急匆匆赶去芷兰宫问安。 她原以为经过昨日的事情后,萧贵妃肯定要找她的麻烦,不过意外的是萧贵妃全程没有搭理她。 不过奇怪的是,问安之后,萧贵妃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让人各自散去,反而留她们在芷兰宫吃茶。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有宫女脚步匆匆进来,在萧贵妃耳边低语几句。 “呵呵。” 萧贵妃突然阴恻恻笑了一声,眼神冷冽。 “诸位,这后宫之中,出了个胆大包天的妃子,居然敢犯下欺君之罪,今日本宫要把她揪出来,正一正人心!” 第5章 惩罚是侍寝? 对上萧贵妃的眼神,苏窈窕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麻烦好像还是来了。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被她知道了? 萧贵妃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盯着苏窈窕,“苏贵人!你可知罪!” 苏窈窕目光微转,认罪是不可能认罪的,反正她的身份皇上都已经知道,他都没说什么,自然也不怕萧贵妃计较。 “贵妃娘娘,臣妾昨日真不是故意害你出丑的。” “放肆!你还敢提昨日之事!” 萧贵妃脸皮直哆嗦,冷哼一声,“本宫可不是在迁怒于你,故意栽赃陷害,此事证据确凿!” 此话一出,众妃子纷纷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萧贵妃是什么品行,她们都清楚得很。 苏窈窕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贵妃娘娘既然如此说,不如将皇上请来,若臣妾真的欺君,那臣妾甘愿受罚。” 萧贵妃顿时笑了,“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来人!去请皇上!” 苏窈窕眼观鼻鼻观心,她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治她的罪,但既然昨天晚上相安无事,今日皇上肯定也不会跟她计较,毕竟她是被胁迫的。 就算真的要治欺君之罪,也该是去治户部尚书大人。 宫女传话不久,战晨望摆架芷兰宫。 他进了大殿,见苏窈窕跪在地上,面露不悦。 “怎么回事。” “皇上!苏贵人犯了欺君之罪,而且拒不认罪,臣妾这才请皇上来当面问罪,免得她心里不服气,觉得是臣妾在故意欺负她。” 萧贵妃在战晨望面前,一改方才张扬跋扈之色,反而露出一副小女儿的扭捏之态站在他身边。 皇上默不作声往边上挪了两步,然后眼神落在苏窈窕身上,“你且说说,她是如何欺朕的。” 至此,苏窈窕心里都是有底的,但萧贵妃开口后说的话,却和她的猜测大相径庭。 “皇上,臣妾查到苏贵人自从进宫之后,身体一直无恙,但她却买通太医院的太医,一直谎称身体不适,不肯在内务府挂名侍寝。” 闻言,苏窈窕脸色难看了几分。 她原本以为萧贵妃是把她身份查了出来,结果她是把装病的事情查了出来。 苏窈窕心虚的抬头看了一眼战晨望,见他面色微沉,她就知道事情要糟。 萧贵妃瞧见战晨望变了脸色,心里乐开了花。 让你暗中争宠,这下完了吧! “皇上,这还不是最严重的,臣妾还查到她对皇上不忠!” 若说刚才苏窈窕还有点蒙混过关的侥幸心理,当这句话出来之后,她已经是心如死灰。 但苏窈窕怎么也想不明白,春香已经被宣王杀了,萧贵妃是真的知道她失了身子…… 皇上负在身后的手陡然握紧,表情阴沉的可怕。 “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 萧贵妃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后者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 “皇上,这香囊是从苏贵人寝卧找到的,上面绣着‘勿忘我’三个字。” 萧贵妃将香囊呈在战晨望面前,眼神得意看向苏窈窕,“她进宫之后不肯侍寝,守身如玉,又随身带着这个香囊,显然是心里装着别人!” 苏窈窕看着那个香囊,眉心一阵刺痛,脑子里又多出来一些记忆。 昨夜里她翻来覆去也没想明白,原主为什么不肯侍寝,可看到这个香囊之后,有关的记忆清晰起来。 原来原主当年救下山里那个中了蛇毒的少年之后,便芳心暗许,那个少年似乎也中意她,临走时留了一个香囊给她,说是将来会娶她过门。 后来原主为了给母亲治病,不得不进宫为妃,但心里却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所以才一直不肯侍寝…… 苏窈窕心乱如麻,早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她绝对要把这个香囊藏好,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副局面。 “苏贵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贵妃气势汹汹的质问,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她丝毫没有发现,战晨望看着那个有些许掉色的香囊时,眼神有多温柔。 这么多年了,香囊她居然还带着,先前不肯侍寝,难道是因为当年的约定…… 他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 从萧贵妃手里拿过香囊,战晨望负手而立,表情淡然说道:“朕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原来都是误会,这香囊是朕送给她的,贵妃你多虑了。” “啊?皇上……送给她的……” 萧贵妃表情逐渐呆滞,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别说是萧贵妃,苏窈窕此刻也懵了,自己莫不是前世救过皇上的命,他竟然偏袒自己到这种地步? “可是皇上,就算是您送给她的,但是她也是装病欺君,这一点太医院的太医可以作证。” 萧贵妃不甘心,死咬着苏窈窕欺君的罪名。 战晨望淡淡瞥了她一眼,缓缓道:“她若真的不想侍寝,昨日又怎么会乖乖去养心殿,而且还那般配合?” “这……” 萧贵妃眼睛打转,绞尽脑汁的说道:“皇上要她侍寝,她安能不从?” 战晨望眉头紧皱,面露思索。 见他如此,苏窈窕心又提了起来。 片刻后,战晨望看向她,目光意味深长,“如此说来,此事朕也有责任,若是朕早些让她侍寝,不就没这么多的事了吗?” 萧贵妃呆若木鸡,这是什么歪理。 “可是皇上……” “贵妃。” 战晨望忽而凝起目光,声音渐冷,“你觉得朕很闲吗?在这陪你处理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萧贵妃此刻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皇上似乎有心保着苏贵人! 她胸口起伏,嫉妒让她面目全非。 凭什么!苏窈窕她凭什么! “皇上!” 萧贵妃紧咬牙关,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她不管因何缘故,都不该装病,皇上若是不罚她,只怕后宫的规矩就立不住了。” 战晨望冷眼相对,冷笑连连。 “很好,你不就是想让朕惩罚她吗?朕满足你!” 他走到苏窈窕跟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冷声说道:“苏窈窕,你屡次装病不肯侍寝,朕心甚怒!朕要你……” 萧贵妃嘴角泛起冷笑,今日虽然惹了皇上不悦,但她在后宫的威严无人可以动摇,这苏窈窕就是杀鸡儆猴的前车之鉴! “朕要你,连续侍寝一个月!以示惩罚!” 第6章 宣王请自重 “啊?” “皇上,这哪里能叫惩罚?她……” 萧贵妃气的嘴唇发抖,还欲再言。 战晨望冷声打断,墨色的眸子如电如炬,“你在教朕做事?” 萧贵妃打了个寒颤,慌忙低头。 “臣妾不敢。” 战晨望指尖挑起苏窈窕细润的下巴,温声道:“可认罚?” 这般惩罚对妃子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事,若是能怀上龙种,将来说不定还能争个皇后当当。 但彼之蜜糖,她之砒霜。 对于苏窈窕而言,这是要命的事情。 可此时此刻,她又不敢拒绝。 忤逆皇上,又何尝不是件掉脑袋的举动。 “臣妾认罚。” 战晨望唇角浮动,龙颜大悦。 “陪朕走走。”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捉住苏窈窕的柔荑,十指相扣。 在众多妃子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悠然离开了芷兰宫。 不久后,芷兰宫里的瓷器如春雷炸响。 可见那位萧贵妃气到何等地步。 幽长的宫道上,苏窈窕和战晨望并肩而行,手里攥着香囊忐忑不安。 “皇上,您为何要帮臣妾开脱?” 战晨望看向她手里的香囊,笑道:“朕并未帮你开脱。” 他将冰凉的指尖点在她额头上,无奈道:“你可真是够笨的。” 苏窈窕怔愣住,心里有了个荒唐的猜测。 “难道皇上,就是那个中了蛇毒的少年。” 战晨望笑而不语,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露落园,风来草庐。 草庐前,战晨望止住脚步。 “这里,看着可还眼熟?” 皇宫向来飞檐翘角,金碧辉煌。 所以里面藏着一座草庐,很是奇怪。 等到苏窈窕走到近处,细细看过之后,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因为这草庐,是当年原主在山上学医时的居所一模一样。 记忆中,原主曾带那少年去过一次。 看来,皇上确实是那少年无疑。 “皇上,臣妾眼拙,尽然……” “时过经年,朕早已不是当年模样,你记不得人之常情。” 战晨望打断她的话,揉开她握着香囊的手,目含柔情道:“你留着这个香囊,守身如玉,朕很是满意。” 言语间,他顺势将苏窈窕拥入怀中。 “往后,你可就没有推诿侍寝的必要了,晚上,记得早些来养心殿。” 贴在他怀里,苏窈窕身心俱疲。 她虽时机缘凑巧躲过了萧贵妃的算计,但又跳进了皇上的罗网。 现在她已非完璧之身,要如何才能蒙混过关? “臣……臣妾知道了……” 两人温存片刻,露落园外有太监远远禀告。 “启禀皇上,户部沈大人在御书房求见。” 闻言,战晨望面露无奈。 “爱妃,晚上早些去寻朕,届时朕再陪你。” “嗯……恭送皇上。” 苏窈窕不敢耽搁,施万福礼。 待战晨望走远,苏窈窕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失神坐在草庐前。 昨儿好不容易将皇上糊弄过去,今日若再推诿不肯侍寝,他必定心生疑窦。 也不知当年的救命之恩,够不够她保住脑袋。 “苏贵人,宣王爷请您移步御花园相见。” 草庐前,有侍卫悄然而至。 苏窈窕抬眼看向他,露出紧张之色。 她认得他,那日春香说破她失节的秘密,这个侍卫就在宣王身边,显然是他的随从。 对于那为宣王,苏窈窕心中有畏惧。 那人虽然帮他保守秘密,但杀伐果断,瞧着不好相与。 “本宫身体不适……” “苏贵人,有些时候,不是你想不去就可以不去的。” 侍卫面上带笑,但笑里藏刀。 苏窈窕心头渐沉,果然,宣王不会平白帮她。 秘密攥在别人手里,终究是砧板上的鱼肉。 “明白了。” 为了掩人耳目,苏窈窕独自离开露落园,不过她并未直接前往御花园,而是托人传信给自己的贴身宫女青竹,托她办件事。 之后,她才脚步匆匆,去了御花园。 步入花团锦簇的花园,苏窈窕目光不安的四处张望。 “苏贵人不用看了,这附近的宫女太监都被本王支走了,不会有人知道你和本王私下接触过。” 怪石嶙峋的假山间,宣王战云机一袭墨袍,坐在石凳上,他面前摆着一副残棋,正津津有味的寻找破局之法。 苏窈窕紧张的心稍稍放松许多,毕竟在宫里,妃子和外王私下会面,被人瞧见恐怕要穿出流言蜚语。 现在萧贵妃是她如眼中钉,半点把柄也不能露。 站在十步开外,苏窈窕警惕道:“王爷寻本宫来,所为何事?” 战云机噙着笑的眼睛对上苏窈窕的目光,淡淡道:“苏贵人何必如此紧张,本王又不是吃人的野兽,寻你来自然是为了帮你。” “帮我?” 苏窈窕秀眉紧锁,“王爷指的是?” 黑色的棋子在战云机指缝里来回翻动,像是一尾黑色的游鱼,“本王听说,皇上罚你连续侍寝一个月,即便你再怎么找理由推诿搪塞,这一个月皇上也会发现你已非完璧的秘密,届时,你必死无疑。” 闻言,苏窈窕心头沉重。 战云机所言,就是她眼下最担心的事情。 “宣王爷刚才说要帮我,难不成有什么好办法?” 怀揣着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苏窈窕试探性问了一句。 “当然,不然本王来寻你做什么?” 战云机犹豫许久,终于落子,不紧不慢说道:“本王府上有一位异人,多年前从海外漂流至大梁国海岸,他能驱使各种蛊虫,可以在你在你和皇上交欢时,在你体内制造类似落红的液体。” 听见他的描述,苏窈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体虽然有点排斥,但这无疑是摆脱困境的好法子。 但此刻她并不高兴,反而惴惴不安。 苏窈窕语气凝重,缓缓问道:“那王爷需要本宫,付出何种代价?” 天色渐渐昏黄,日落西山。 不觉间,一轮新月挂上枝头。 战云机缓缓起身走向她,修长的手指抓起她肩前的发丝,扬杨洒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轻薄的眉眼见,带着些许欲念,“苏贵人,不如解去衣衫,为本王吟一曲春宵醉如何?” “宣王自重!” 第7章 要侍寝了?怎么办 苏窈窕脸色惊变,用力推开战云机。 “本宫是皇上的妃子,王爷怎能心怀不轨?” 战云机后退几步,露出诧异之色。 “苏贵人与人私通,为何在本王面前又这般有原则了?” 苏窈窕呼吸紊乱,死死盯着他说道:“本宫失贞,是醉酒之后被贼人所趁,如今虽不是清白之身,但也不意味着会任王爷羞辱。” “这倒是出乎本王意料之外。” 战云机笑意浮动,拱手一礼,“是本王唐突,给苏贵人赔罪。” 对于这种笑里藏刀之人,苏窈窕很难有好脸色。 她沉声道:“若宣王没有别的条件,本宫就告辞了。” “苏贵人。” 战云机叫住她,语气依旧不急不徐,“贵人对皇上忠贞,本王甚是欣赏,不过皇上可不会听信你的原由,到头来依旧是红颜薄命的结局。” 战云机眯起眸子,用蛊惑的语气问道:“你是要带着忠贞死在皇上手里,还是抛去廉耻,换个活命的机会呢?” 苏窈窕鸦翅一样的睫毛轻轻颤抖,心中压力极大。 好端端的,谁想就这么死了? 但活着,代价同样沉重。 宣王身为皇上的臣弟,却敢对她这个皇妃心怀不轨,说明他根本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最是无情帝王家,天知道他是不是想谋朝篡位。 若真的被战云机拉入漩涡里,往后怕是连死都死不清净。 深吸一口气,苏窈窕冷声道:“宣王殿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战云机摇了摇手指,嗤笑不止。 “在本王看来,没什么不可为。” 说着,他负手而立,面容冷清许多,像是在下最后通碟。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苏贵人,你是为,还是不为?” 苏窈窕闻言,心头涌上来窒息感。 她现在,像是被人掐住脖子。 虽然她很早就知道,人生从来不是言之命至,人随己愿的道理。 但真到了身不由己的时候,她还是难以平静。 良久,她缓缓转身离开,留下掷地有声的话语。 “有所不为,是为了将来底气十足的问心无愧,本宫虽然朝夕不保,但也愿生死自负。” 盯着她无畏无惧的身影,战云机目光露出一抹贪婪。 他本来只是想狠狠亵渎羞辱战晨望最喜欢的女人,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有骨气。 宁死,也不愿做他胯下玩物。 有意思,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女人了! 宣王快步拦住她的去路,露出些许阴险之色。 “可本王,若偏要尝尝贵人滋味呢?” 月色洒在宣王身上,他的阴影几乎将苏窈窕吞没。 苏窈窕掌心紧握,腰身绷紧。 难道,宣王要在御花园用强不成? 宣王抖了抖袖子,步步紧逼,像是择人而噬的豺狼。 就在苏窈窕无计可施的时候,御花园外响起宫女的声音。 “奴婢见过皇上!” 刹那间,战云机脚步一顿,往后退到假山石间。 在身体没入阴影之前,他幽幽的声音传来。 “刚才说的事,苏贵人不妨在想想,下次,本王可不会放过你了。” 话音落下,他不见了踪迹。 苏窈窕踉跄后退,捂着胸口喘息不断。 方才,她紧张的差点窒息。 快步出了御花园,有人从边上搀扶住苏窈窕。 贴身宫女青竹表情迷茫道:“贵人,您为什么传信让奴婢来御花园门口,假装遇见了皇上然后行礼?” 苏窈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青竹更加茫然了。 “唉呀糟了,刚刚内务府的人去清馨苑,说是皇上在养心殿等你半天了,催您赶紧过去侍寝。” 苏窈窕想起和战晨望分别时他的叮嘱,心里又是一紧。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皇上斩了,她也要因为心梗而死了。 “去,我这就去。” 苏窈窕生无可恋,她觉得老天爷干脆降下一道雷把她劈死算了,何必让她心惊胆战的受这种苦? 养心殿。 苏窈窕轻手轻脚进了寝宫,瞧见战晨望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她欠身行礼,弱弱道:“皇上,臣妾来了。” 战晨望并未转身,语气带着几分不悦道:“从满朝文武到宫女太监,能让朕等这般久的,你是第一个。” 说着,他侧目看过来,“你做什么去了?” 苏窈窕心虚不已,搪塞道:“臣妾回去小憩了一会,不小心睡过了时辰。” “怎会如此?” 战晨望面露疑色,追问道:“你寝宫的宫女莫不是木偶泥胎?竟然不提醒你?” “皇上有所不知。” 苏窈窕碎步上前,搀住战晨望胳膊,继续糊弄道:“臣妾宫里只有两个宫女,一个前几日冲撞了宣王爷被杀了,另一个被我打发去办差事,所以才没人提醒。” 听到苏窈窕提及宣王,战晨望的目光明显沉了几分。 “宣王可曾为难你?” 苏窈窕喉咙干涩,“没有。” “那就好。” 战晨望脸色缓和,但语气依旧不悦,“朕早就下令,让萧贵妃不许苛待后宫嫔妃,但她偏偏恣意妄为,你身为贵人,竟然只有两个宫女服侍。” “皇上不必动怒。” 苏窈窕不在意的笑了笑,宽慰道:“天底下莫说是人,就连野兽也要争个强弱高低,这是没办法的事。” 听见这话,战晨望终于露出笑意。 “你倒是会说,看似替她开脱,又把她和野兽做比。” 苏窈窕盈盈浅笑,“她欺负臣妾,臣妾还不能偷偷说句坏话?” 烛光葳蕤,橘黄色的光映照在苏窈窕柔和清秀的俏脸上,她秋水剪波的眼睛弯成月牙,里面像是藏着璀璨星子。 战晨望怦然心动,坐在床沿将她拉进怀里。 四目相对,苏窈窕心里紧张的砰砰跳。 “皇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刚出生的猫儿。 战晨望心弦已乱,俯首吻住那两片红唇。 柔情蜜意,唇齿相抵,帘幔缓缓散落。 鹅黄色的罗帐内,充斥着热吻过后的喘息。 战晨望眼中的欲念愈发重,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沿着她脖颈往下亲吻,宽大的手掌在她胸前捉弄。 苏窈窕媚眼如丝,被他撩拨的几乎要失去理智。 战晨望的手渐渐往下,想要扯掉她的衣裙。 此刻苏窈窕终于恢复了理智,连忙攥住他的手腕。 第8章 被算计了 她的指尖十分用力,战晨望瞬间意识到她不是在欲拒还迎。 “怎么了?” 苏窈窕指尖发抖,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臣妾……臣妾来了月事。” 说完,她咬紧了唇,生怕战晨望动怒。 因为对男人来说,这时候说这种话,是天底下最最煞风景的事情。 “给苏贵人准备姜汤。” 战晨望并未动怒,而是吩咐外面的宫女准备热汤。 他侧躺在苏窈窕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担心,朕虽然喜欢你,但不至于不分时宜。” 他的言语很温柔,怀里很温暖。 苏窈窕不自觉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 她被人毁了清白之后,最担心的是生死之事。 对于清白本事,并未看的太重。 她是学医的,所谓的贞洁,也就是一层膜而已。 但现在,她有点懊恼,懊恼自己怎么就喝醉了,没把第一次交给他。 她知道,他真的很爱她。 不光是临门一脚的克制,也不光是怀里的温柔。 露落园,风来草庐。 她今天看见这两处地方,就明白战晨望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园、庐之名。 当初战晨望中毒被原主所救,两人在草庐一起看过一篇诗集。 桐间露落,留在风来。 这园、庐之名便是取自此处。 这篇诗集的结尾处,有这样两句话。 秦轲,有寒水之悲,苏武,有秋风之别。 关山,则风月凄怆,陇水,则肝胆断绝。 这其中怀念之意,相思之情,让人动容。 相别多年,他无处寻她。 所以只能建园结庐聊以自慰。 如今,他好不容易寻到了她,可她又不是完璧之身。 苏窈窕的手指攥紧了他的衣服,她实在心疼他。 她知道,她现在应该对战晨望坦白。 可他对上那双柔情的眸子,却如鲠在喉。 她无法想象那双眼睛里,出现失望的神色。 “你怎么哭了。” 战晨望眉头皱起,用指腹擦拭她的眼泪。 苏窈窕抽泣哽咽,委屈的说道:“皇上,姜汤很辣,能不能不喝?” 闻言,战晨望顿时气笑了。 她这么大人了,居然怕这个。 “不行,必须要喝,不然就是抗旨不尊。” 苏窈窕蒙混过关,乖乖应了一声,将宫女端来的热汤一口气喝光。 熄灭火烛,房间里昏暗一片。 两人相拥而眠,苏窈窕指尖在他胸口轻轻挠了挠。 “皇上,你要不放开臣妾吧,不然你一直忍着,不难受吗?” 战晨望嘴角笑意浮动,淡淡道:“知道朕难受,等你月事干净了,可要好好补偿朕。” 苏窈窕身体缩了缩,眸子黯然失色。 翌日,清晨。 苏窈窕醒来的时候,战晨望已经去上早朝。 宫女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举止都带着讨好的意味。 “苏贵人,您这般得皇上恩宠,皇后的位置多半是您的了。” 苏窈窕闻言一笑置之,皇不皇后的,也得她有命才能做。 “嘴甜也没有赏赐,本宫的清馨苑,可是穷的响叮当。” 宫女眉开眼笑,“贵人您说笑了,今儿内务府往清馨苑送了不少金银珠宝,还添了十几个宫女,听说都是皇上特地嘱咐的。” 换做旁人,兴许高兴的忘乎所以。 但苏窈窕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战晨望如此赏赐她,估计萧贵妃更坐不住了。 “对了,萧贵妃还以为克扣清馨苑的用度被皇上罚了,要她在佛堂跪抄二十本佛经呢。” 苏窈窕嘴角微微抽搐。 行了,这下得罪死了。 皇上,您到底是赏我呢,还是罚我呢? 与此同时,宣王府。 梧桐树下,战云机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苏贵人怎么样,活下来了吗?” 侍卫俯首道:“何止是活下来,还得了赏赐。” “得了赏赐?” 战云机目露疑色,因为通常只有侍寝之后,妃子才会得到赏赐。 “怪不得昨日在本王面前这么有底气,原来她自己就有法子蒙混过关。” “王爷,如此一来,咱们可就没有把柄证明,她侍寝之前不是完璧之身了。” 战云机面露不悦,“本王怎么就摊上你这个猪脑子?那人不是已经醒了吗?” 侍卫面露恍然之色,低声道:“苏贵人得了皇上恩宠,又不能为王爷所用,要不要派那个宫女将她失节的事情捅出去?” “不。” 战云机抬手阻止,意味深长的说道:“皇兄这么喜欢她,皇后的位置早晚是她的,她现在能守住本心拒绝本王,可将来做了皇后,享受过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之后,她还舍得放弃吗?登高易跌重,再等等。” “可她要是肯放弃?” 战云机表情一僵,冷哼道:“那就让皇上知道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的滋味吧!” 侍卫被他阴森的话激起浑身鸡皮疙瘩,连忙道:“既如此,那属下让宫里的眼线暂时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战云机沉吟片刻,目光微微一转。 “苏窈窕若是想当皇后,第一个拦路虎就是萧贵妃,本王没有耐心看她们慢慢斗,让咱们的人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明白了。” 晌午时分。 苏窈窕回到清馨苑,发现寝宫里多了许多宫女。 “奴婢见过苏贵人。” 宫女见到她纷纷行礼,倒也热闹不少。 苏窈窕颔首示意,吩咐青竹每人发了些赏钱。 伺候的人多了,她需要做的事情就变少了。 苏窈窕躺在贵妃椅上,觉的自己像是橱窗里的宠物猫。 为什么这么想,那是因为观察她的人很多。 来来往往的宫女,时不时都在打量她。 按照宫斗剧的展开,这里头多少也该有些萧贵妃的眼线才对。 “娘娘,您猜的真准。” 青竹悄悄附在她耳边,“奴婢暗中查过了,十五个人里,有五个都是在萧贵妃那伺候过的。” 苏窈窕微微颔首,“有刺,那就拔了,反正咱们这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伺候。” 清馨苑人多起来以后,青竹就成了苏窈窕的亲信。 她应下来之后,便出去将那些有嫌疑的都送回内务府重现差派。 “娘娘,事情办好了。” 青竹回来交差,不过表情有些古怪,她跪坐在苏窈窕身边。 “娘娘,刚刚又不认识的人悄悄给我一封信,让我单独交给您,不可让别人知道。” 苏窈窕闻言怔了怔,伸手接过来查看。 信,是宣王送来的。 第9章 跟我玩毒药?也配 展开信件,字迹刚柔并济。 内容是祝贺苏窈窕蒙混过关,表示他奈何不了她云云。 结尾,这位王爷再次表达了爱意。 苏窈窕松了口气,将信烧的一干二净。 看来,宣王是以为她侍寝成功了。 如此一来,他也没有办法胁迫她了。 这样,烦心事便少了一件。 傍晚时分,云层逐渐压低。 空气中的水分激增,沉闷的像是要把人掐死在水里。 苏窈窕躺在添了身衣裳,正对着镜子整理发丝。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新来的宫女红泥端着一盘还带着水滴的葡萄进来。 “贵人,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新鲜着呢,奴婢给您剥一个?” 苏窈窕瞧了一眼她手里紫幽幽的葡萄,唇角勾起。 “那就剥一个吧。” 红泥剥了葡萄喂给苏窈窕,然后嘴角挂着酒窝笑着问道:“甜吗?” “甜。” “那奴婢再给您剥一个。” 接二连三,苏窈窕吃了五个葡萄。 第六次,红泥没有再问,笑眯眯的又剥了一个。 不过这次送到嘴边,苏窈窕没有吃。 “红泥,你也是萧贵妃的人吧。” 红泥目光一颤,慌张跪地。 “贵人,奴婢从未伺候过萧贵妃,怎么会是她的人?” 苏窈窕冷眼看向她手里的葡萄,“你刚才喂给我的五颗葡萄,分别抹了五种无毒的药粉,你手里这颗,同样也抹了药粉,这六种药物虽然都没有毒素,但组合在一起却毒比鸩酒。” “本宫在萧贵妃那漏过医术,她想来知道直接下毒会被我看出来,所以处心积虑的弄了这种罕见组合毒。” 苏窈窕缓缓坐起身子,讥笑道:“可惜,这都是本宫玩剩下的。” 红泥肩膀微微发抖,害怕到眼睛里抽血。 “奴婢……奴婢……奴婢跟你拼了!” 红泥抄起托盘,朝着苏窈窕狠狠砸了下去。 苏窈窕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之后便一针刺入红泥百会穴。 “我……我怎么不能动了……” 红泥眼中升腾起恐惧,呼吸慌乱不已。 苏窈窕冷眼相对,沉声道:“本宫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跟乖乖我去芷兰宫指证萧贵妃,这样我免你一死。” 红泥怔愣住,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贵人真的愿意放过我?” 苏窈窕将摔在地上的托盘捡起来放在桌上,淡淡道:“罪魁是萧贵妃,你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宫女,为难你做甚。” 红泥激动的溢出眼泪,连忙答应,“好,我愿意作证。” 苏窈窕拔下银针,示意她走在前面。 下到清馨苑的庭院里,红泥悄悄将手伸进袖子里。 眼看到了门口,她忽然拔出匕首,转身朝着苏窈窕的脖颈用力刺下去。 “不知死活!” 苏窈窕跟在后面,一直在观察她肩膀的收缩,早就发现她在搞小动作,所以轻易便躲开刀刃,一脚踢在红泥小腹。 “胆敢刺杀娘娘!快拿下她!” 青竹吓了一跳,连忙呼喊禁军。 红泥眼看刺杀不成,将刀架在脖子上,尖锐喊道:“萧贵妃会替我报仇的!” 话音一落,血溅一地。 尖叫声在清馨苑响起,苏窈窕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不到半个时辰,苏窈窕差点被人刺杀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后宫。 战晨望闻言怒火中烧,当场带着禁军去芷兰宫兴师问罪。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派人杀她!” 萧贵妃脸颊红肿,跪在地上哭成泪人。 战晨望眉心颤抖,愤怒到极致。 他苦苦寻找苏窈窕多年,爱而不得。 现在好不容易能跟她长相厮守,萧贵妃胆敢谋她性命! “那么多人都听见刺客的遗言,你还敢狡辩!” 萧贵妃哭的眼中满是血丝,连连摇头,“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肯定是苏贵人设局陷害,求皇上明鉴!” “你还敢攀咬苏爱妃!” 战晨望抬脚揣在萧贵妃肩头,眼中杀意四起。 “来人,将她押如天牢,择日处死!” 萧贵妃浑身打了个寒颤,死死抱住他的腿。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若是派人刺杀,天打五雷轰啊!” 战晨望厌恶的踢开她,若不是因为她爹是朝中大臣,他现在就恨不得将她乱刀砍死。 “快把她带走!” 禁军闻声而来,将萧贵妃擒下。 眼看着萧贵妃就要被带走,苏窈窕却突然冒雨前来。 “皇上,萧贵妃有可能确实是被冤枉的。” 战晨望目光错愕,连忙迎了上去。 “你说什么?” 此时萧贵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皇上,连苏贵人都说臣妾被冤枉了,您……” “闭嘴!” 战晨望厉声呵斥,然后看向苏窈窕才缓和情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苏窈窕微微颔首,沉声解释道:“今天遇刺的时候,臣妾第一时间也觉得是萧贵妃所为,毕竟在后宫里,臣妾只得罪过萧贵妃。” 萧贵妃听见这话,噤若寒蝉。 她不敢看苏窈窕,生怕她下句话把她坑死。 “不过那个行刺宫女的死,让臣妾起了疑心。” 苏窈窕回忆着事发情景,继续说道:“我看破她下毒的算计之后,就给了她一次指证萧贵妃的机会,承诺饶她不死,她不过是个宫女,受命于人不得不从,按理来说遇见生机,应该老实求生才对。” “但她非但没有求生,反而自刎而死,而且临死之前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大声喊出始作俑者。” 闻言,战晨望表情凝重起来,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 如果说行刺宫女对萧贵妃忠心耿耿,那她自刎而死保守秘密倒还可以理解。 但她不求生,求死,而且还把萧贵妃卖了。 这就不合情理了。 “这么说来,确实有问题。” 战晨望揉了揉眉心,“朕居然疏忽了。” 苏窈窕伸手揉开他眉宇间的褶皱,温柔道:“皇上不过是过于愤怒,所以才没想太多。” 战晨望捉住她的手,然后露出赞许的眼神。 “萧贵妃先前故意为难你,你非但没有借机做实她的罪名,反而替她开脱,如此心胸……” 第10章 懒得管 “你说什么?萧贵妃只是被打入冷宫?” 宣王府里,战云机将鱼食洒进金鱼池,用侍卫的衣服随便擦了擦手。 “没错。” 侍卫看见战云机要下台阶,主动将手垫在地上,让他踩过去。 “似乎是红泥戏没做好,让苏贵人看出端倪,然后帮萧贵妃开解……所以才……” 闻言,战云机顿时气笑了。 “本王用一个死士的命帮她,她居然还不领情,这般沽名钓誉,她不会以为萧贵妃往后会对她感恩戴德吧?” 侍卫冷笑一声,“女人就是这样,心慈手软,需知与虎谋皮,最后会反噬自身。” “说得好。” 战云机脚步一顿,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不过你在本王身边,又何尝不是与虎谋皮,就不怕最后荣华富贵没捞着,掉脑袋?” 侍卫脸色严肃,连忙跪在地上。 “属下愿为殿下赴死!”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战云机抬了抬手,将石子踢进池塘,惊的鱼饵四处游动。 “她把本王的苦心付之一炬,本王很不开心,给她点教训。” “是,属下这就去布置。” 清馨苑,昨日喧嚣不在。 为了苏窈窕安危,先前添置的下人全部被赶走。 伺候苏窈窕的宫女,就只剩下青竹一个人。 小宫女才过了一天当女官的瘾,今儿就形单影只的打扫着庭院。 “青竹,不用扫了,过来晒晒太阳。” 青竹‘哦’了一声,蹲在苏窈窕藤椅的边上,好奇的打量着她。 “小主,皇上让您暂管后宫,您为什么拒绝了?” 阳光透过老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变成一个个造型各异的光斑,印在苏窈窕脸颊上。 她自然是不能告诉青竹,她随时都要可能会死,所以不想浪费时间操心后宫里的事情。 “因为懒。” 青竹掩嘴偷笑,然后神神秘秘说道:“现在后宫被淑妃管了去,您不知道,据说萧贵妃之前得罪了不少人,现在送去冷宫的饭菜都是凉的呢!” 苏窈窕目光动了动,吩咐道:“你去弄点热乎的给她送去。” 青竹愣住,心说自家主子心也太好了。 等她走远,苏窈窕揉了揉眉心,眼神晦暗不明。 她有一种感觉,有人想看她和萧贵妃斗得死去活来。 虽然不知道原由,但绝对不能随了那人心意。 半个时辰后,青竹将饭菜送到冷宫。 萧贵妃在冷宫住了只一日,平日里身上的骄狂就褪去很多。 她未打理仪容,捧着碗大口吃饭。 “替我谢谢苏贵人。” 青竹螓首,哼着小调回了清馨苑。 她走后不久,萧贵妃屏风后头出来个绣服女子。 “娘娘,你不会吃了苏贵人一顿饭,就不打算跟她争皇后的位置了吧?” 萧贵妃侧目看向那女子,不悦道:“她救了我的命,若是我再与她为难,皇上怕不是要将我剁成肉泥。” 女子不屑撇嘴,坐在她身边道:“娘娘,我可是听说了,你这次沦落至此,就是苏贵人的算计,她之所以没把事情做绝,还不是因为咱们萧家在朝中影响大,就算她不求情,皇上也未必杀你。” 闻言,萧贵妃怒将碗摔在地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女子在她耳边蛊惑道:“再过几日就是苏贵人父亲的寿宴,按照规矩,她会回家贺寿,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萧贵妃微微眯上眼睛。 “可现在宫里刚刚发生这种事,若是在对她动手……” “娘娘,您糊涂了不是,咱们不一定非要杀了她,给她弄点春药丢进窑子里,哪怕皇上在喜欢他,总不能人手一个万人骑的货色吧?” 萧贵妃呼吸急促,似乎已经看到苏窈窕被人蹂躏的场景。 她眼眸微闪,看向女子的眼神带了几分赞许:“你倒是个聪明的。” 女子正是宫中的慧答应。 她样貌不算太出众,却也清丽,只是一双杏眼微微上挑,多了几分算计。 慧答应原本是萧家旁支的女儿,当年遴选有幸成为秀女,却也只封了个答应,远远比不得圣宠优渥的萧贵妃。 这么多年,慧答应借着一家姓的便利,变着法儿的讨好萧贵妃,此刻听到萧贵妃赞自己,立即高兴得脸颊微红。 “能替娘娘分忧,是妾身的荣幸。” 萧贵妃唇角微挑,拔下一根簪子扔到了慧答应面前:“喏,赏你的。” 那是根七宝璎珞攒金簪子,窗外日光落在其上,灼灼夺目,任那个女子看了都会欣喜不已。 慧答应自不能免俗,她一把攥起簪子,再次起身跪拜谢恩:“多谢娘娘!” 萧贵妃摆了摆手。 她大量一圈屋内,眼中透露出深切的鄙夷和厌恶来:“这样的腌臜地方,也是人能住的。” “我写了封信,你速速寄给父亲,让他老人家想法子让本宫出去。” 慧答应忙不迭应了。 又是一番恭维讨好,直到黄昏时分,慧答应才离了冷宫,回到撷芳宫。 慧答应位份低,不得住一宫主殿,便和许答应一起住在偏殿。 不过宫中妃嫔不多,撷芳宫主殿是空着的。 又兼许答应是个沉闷性子,一棍子打不出三句话来,平日轻易连门都不出,这般算下来,整个撷芳宫倒是只有慧答应一个说话的。 刚一进门,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便沉了下来。 慧答应掏出怀中的簪子,眼神怨毒,突然发狠狠狠掷到了地上:“贱人!” “都被打入冷宫了,还那般张狂可憎,皇上怎么不将那贱人赐死!” 一旁的影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手忙脚乱将簪子捡起来,仔细检查并无破损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苦笑着收好簪子,轻声安抚:“这么多年了,小主还不知道贵妃的性子吗?” “家中嫡女,入宫便因着家世封了妃,一路顺风顺水的,难免跋扈些。” “可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成了冷宫弃妃?”影儿笑容浅淡,声音不自觉放得更低了。 “咱们这位皇上可不是糊涂人,眼睛厉害着呢!” “娘娘,您只管瞧好了,贵妃这性子以后有的是好戏呢!” 第11章 新婚之夜 听着影儿的话,慧答应才觉得心头的怒火消减了许多。 她伸手,影儿立即会意把贵妃的家书递了过去。 看着信封上贵妃的簪花小楷,慧答应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还按照以前的路子送出宫去。” “记住,千万不能被皇上发现了。” 影儿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奴婢明白。” …… 夜幕四合,战晨望在上书房批阅奏折时,汪翦悄声走了进来。 他眉眼低垂,高举起手中信件:“皇上,这是贵妃从冷宫寄给萧大人的信。” 战晨望笔尖微顿,神色却如常,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寄出去罢。” 丝毫没有打开查看的意思。 汪翦也不多问,恭敬静默的行了礼便退下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上书房的刹那,屋内再次响起深邃淡漠的声音。 “宣苏贵人过来。” 汪翦眼角轻轻跳了跳,再次恭敬的应了。 …… 清馨苑。 苏窈窕猛然抬起头:“皇上又召我去侍寝?” 青竹满脸笑容,一向谨慎的人也忍不住道:“皇上真真疼爱贵人。” 苏窈窕嘴角忍不住耷拉了起来。 她撅着嘴,心里烦得要命。 这段时间,战晨望还真是履行了那个“惩罚”,几乎每天都要召她过去伺候,眼看着七天例假都结束了,她到时候该扯什么借口? 例假延迟?经期紊乱? 只怕她前脚刚说了,后脚战晨望就会急吼吼宣太医过来。 到时候,她可就全完了。 苏窈窕读书的时光没看过太多宫斗剧,可她小侄女爱看,电视里整天能听到各路妃嫔嚷嚷什么“欺君之罪”。 上次欺君,战晨望就已经替她找补过一回了,要是再来一次欺君,普通人都要惹毛了,更何况九五至尊的皇上呢? 苏窈窕愁得连糕点都吃不下去了。 青竹在旁边纳闷的看着苏窈窕的脸色一会儿一个变,心里不禁揣测,小主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苏窈窕挣扎了好久,还是不情不愿梳洗一番,换了衣衫前往倾瑢殿。 刚踏入殿门,苏窈窕便察觉出今晚气氛不太对劲。 往日里,倾瑢殿内灯火通明,上百盏宫灯点亮,宛如白昼,内外通达,无数宫女太监伺候着。 可今夜,殿中却只点燃了几盏大宫灯,不至于一片漆黑,余下的角落中都换成了莹莹如月,温润而泽的夜明珠。 除此之外,大殿内的宫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苏窈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下意识要去抓青竹的手,却反被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手攥住。 苏窈窕猛然回头,便撞入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皇上……” 战晨望轻轻挑眉:“嗯?” 他上前一步将人扣在怀中,刹那间,苏窈窕便感受到了温热的胸膛,以及铺天盖地的龙涎香气息。 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恍惚之间又回到了那个醉酒的夜晚。 腰肢不易察觉的软了软,又飞快清醒过来。 苏窈窕心中警铃大作,对上战晨望微暗饱含欲色的眼眸,脑子拼命转动着借口。 “皇上,臣妾……臣妾身子有些……” “朕已经问过太医了,你身子康健的很。”战晨望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有些陌生,却让苏窈窕脸色微变。 她已经感受到了某个不可言状之物正在苏醒。 “皇上,您还没用晚膳吧?臣妾这就伺候您用膳!”苏窈窕猛然挣脱开战晨望的怀抱,心虚的往大殿中走去。 然而她刚走一步,腰肢就被大手一捞,轻而易举的带了回来:“晚膳不必急,今夜月色正好,贵人可否陪朕共赏月色?” 苏窈窕慌得六神无主,下意识点了点头:“赏月好,赏月也好。” 战晨望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倾瑢殿夜色幽微,苏窈窕望着便不自在,觉得实在暧昧,幸好战晨望并未强迫她,反而将人带去了风来草庐。 风来草庐显然也被人精心打理过,不过好歹是民间建筑,倒是多了几分平淡安宁之感。 苏窈窕不自觉松懈下来。 她心中暗暗揣度,或许是因为自己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更喜欢故地。 战晨望微微侧首,目光流转在她白皙如雪的侧脸上。 眼眸是溺死人的温柔缱绻。 院中摆了一桌酒宴,二人携手落座,却也没有宫人上前来伺候,不光是青竹,就连汪翦也不见了踪影。 桌上都是些家常小菜,却是色香味俱全,苏窈窕不禁食指大动。 她心中暗忖,自己果然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在现代的时候每天吃外卖对付日子,来了古代,吃了大半个月的珍馐美味,反而觉得腻得慌。 如今吃着这些家常菜,立即觉得舒服了。 看苏窈窕吃得开心,战晨望笑睨她一眼,伸手又为她夹了一筷子菜。 吃到一半,苏窈窕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仿佛一只迟钝的大鹅,突然哽住了脖子,瞪着战晨望布菜的手:“皇、皇上?” “您不必管臣妾,臣、臣妾给您夹菜!” 天老爷,堂堂九五至尊居然给她夹菜,这要传出去不得落个以下犯上? 苏窈窕慌了神,她手忙脚乱就要去拿一旁的银筷,却被战晨望阻止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窈窕突然觉得月色格外的明亮。 亮得她可以看到战晨望的眼中,慢慢升起了点点星光。 那星光幽幽,漂浮不定,宛如精灵,带着摄人心魄的蛊惑:“窕窕可吃好了?” 苏窈窕呆呆的点了点头:“吃,吃好了。” 可不吃好了吗,那可是当今皇上亲自伺候的! 战晨望嘴角浮现几分笑意。 苏窈窕脑子更晕了。 她突然用力的摇了摇头,这才发现真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从何时起,风来草庐中多了许多荧绿色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浅黄色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在月色和夜明珠的映衬下,一切恍惚在密林深处,带着雾气的朦胧和诱惑。 战晨望俯身吻在了苏窈窕唇上。 龙涎香的气息缠绕,明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炙热,却又隐忍的克制着,只在嘴角流连。 “窕窕,当初我们在草庐间相识,今日便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可好?” 第12章 春风一度 苏窈窕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战晨望,只觉得脸上,嘴唇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以至于她晕头转向的点了点头。 战晨望的眼睛宛如深渊,在那一刹那泛起了涟漪。 他低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感染着苏窈窕,苏窈窕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只可惜这点笑意甚至还没来得及蔓延到心底,更加猛烈强势的吻便夺去了苏窈窕的理智。 唇齿间激烈的纠缠着,男人在这方面好似是天生的掠夺者,战晨望寸土必争的攻城略池,很快就搅乱了这一汪春水。 苏窈窕觉得自己的腰越来越软,等到战晨望起身将她打横抱踏入屋内时,她俨然已经软成了一滩水。 和屋外的静谧安宁不同,屋内却是一反常态的明亮,大红色的龙凤烛燃烧着,鲜艳夺目的“囍”字贴在窗奁上,处处精致喜庆,活脱脱的新婚之夜。 这满屋子大红色终于让苏窈窕的理智恢复了少许。 她愣了愣,手抵住战晨望的胸膛,半撑起身子:“皇上,这……” “这是朕精心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战晨望眼眸含笑,一边说一边亲昵的吻上苏窈窕的耳垂。 苏窈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猛然间回想起自己的“不洁之身”来,一股心虚油然而生。 “皇上,臣妾只是区区贵人,如何能担得起这大婚之礼,正红之囍,此番万万不可!” 苏窈窕手忙脚乱就要往床外面爬,结果刚爬了没几步,就被战晨望揽着腰拽了回来。 “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战晨望丝毫没把苏窈窕的挣扎放在眼里,他俯身将苏窈窕牢牢地扣在自己怀中,目光饱含侵略。 他其实年岁并不算大,往日里总是沉着脸,不怒而威的样子。 可此刻在烛火映照下,冷硬淡漠的五官褪去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越发显现出俊美来。 苏窈窕恍惚觉得眼前的皇上,似乎有些孩子气? 她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然而很快,战晨望就用身体向她证明了的确是她的胡思乱想。 比先前更加热烈的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苏窈窕这次甚至没有机会再开口拒绝,稀里糊涂的被吃干抹净了。 一夜贪欢,春风一度。 直到翌日午时未尽,苏窈窕才幽幽醒来。 她茫然睁开眼,浑身巨痛让她以为自己又死了一回。 很快,合拢的大红的百子千孙缠枝帘子被掀开一个角,刺眼的光线倾斜而入,苏窈窕下意识闭了闭眼。 “小主可是醒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苏窈窕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咬着牙撑起身子,看着面前的青竹,眼中满是忐忑和惊恐:“青竹?这是在哪?” 青竹被苏窈窕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将帘子掀开更大的弧度,好让苏窈窕看清楚周遭:“小主,咱们这是在风来草庐呢!” “皇上一早便去上朝了,见小主您累得厉害,特意嘱咐了奴婢们不许吵着您,让您好好睡一觉。” “小主可是饿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备膳。” 这下倒是轮到苏窈窕愣住了。 “风来草庐?” 不是大牢? 苏窈窕懵懂了,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昨晚虽然激烈混乱,可是皇上肯定也发现了。 居然没有按欺君之罪将她处死?! 苏窈窕顿时觉得脑子乱乱的。 这种事情就是现代人恐怕都不能接受吧,封建王朝的皇帝居然忍了? 还是说这皇上缺乏生理常识,没看出来? 不可能啊,听青竹说,宫里早有妃嫔侍寝,皇上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不可能不知晓人事。 苏窈窕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 罢了,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苏窈窕决定放过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就连穿越这种鬼事都经历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苏窈窕坐在床上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一抬头就对上了青竹满含担忧的眼睛。 她突然有些心虚。 昨天晚上闹成那样,风来草庐虽然是仿造的草庐,不至于真是茅草屋,可是这古代都是木质结构的屋子,想来隔音也不太好。 特别是自己今天昏睡到现在,只怕全宫人都知道她昨晚经历了什么。 羞死人了! 她在现代连恋爱都没谈过呢,现在倒是闹这么大! 苏窈窕的脸一下子烧红起来,面对青竹还要强撑着镇定:“先伺候我洗漱罢。” 青竹看出来苏窈窕的羞赧,抿唇一笑,和一旁的宫女上前扶着苏窈窕下床。 苏窈窕觉得青竹有点小题大做了,还需要两个人来扶她? 然而她刚一起身,腰肢便传来钻心的疼,苏窈窕一时不察惨叫一声又倒了下去。 “小主!” 青竹惊呼出声,连忙去扶苏窈窕,苏窈窕疼得眼皮直跳,她咬着牙摆了摆手:“不必大惊小怪。” 说罢,苏窈窕又使了个眼色,让青竹将其余宫女屏退。 人都走了,主仆二人才小心翼翼掀开亵衣查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两个人都忍不住到抽一口凉气。 只见那一片雪白嫩滑的肌肤,此刻却是遍布青淤,特别是腰间,竟是硬生生掐紫了。 青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连忙退下:“都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取药膏来!” 说罢,红着脸匆匆退下了。 苏窈窕也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忍着羞窘,又看了看胸前,简直比腰上还要惨不忍睹,双腿更是痛得厉害。 苏窈窕忍不住暗骂了几句。 等到青竹取药回来,上了药之后苏窈窕才觉得好受一点。 这样一耽搁,日头便过了午时。 苏窈窕真不敢再待下去了,幸好汪翦的徒弟小福子机灵,看苏窈窕格外不舒服,特意去回了他师傅,给苏窈窕叫来了轿辇。 青竹连忙谢过,又拿了厚厚的一包银子给小福子,苏窈窕这才总算回了清馨苑。 饶是如此,阖宫还是传开了。 冷宫里,一片瓷片碎裂声。 萧贵妃脸色青紫,手死死拧紧了宫女的软肉,厉声呵斥:“贱骨头!狐媚子!” “本宫让你去打探皇上踪迹,你就打听回来这些!?贱婢,你是要气死本宫吗!” 那宫女委屈的要哭死了,却压根不敢反抗,只能任由萧贵妃责打。 “仗着几分姿色勾引皇上,勾得皇上险些误了早朝,还恬不知耻等到午时才回宫,不要脸的娼货!” 第13章 嫉妒 萧贵妃气得在冷宫破口大骂,甚至还责打宫女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其他人耳朵里。 冷宫可不比芝兰宫,简直跟个漏风的筛子似的。 再加上萧贵妃嚣张跋扈日久,记恨她的嫔妃数不胜数,如今都盼着能将萧贵妃永远踩下去。 于是消息传得更快了。 起床时萧贵妃说了什么,早膳还没用完呢,就传遍六宫了。 暄芫宫自然也得了消息。 淑妃身边的嬷嬷袁嬷嬷沉着脸走进来,将冷宫的消息照实说了,末了忍不住带了几分火气。 “奴婢听说,萧贵妃不仅对苏贵人大肆辱骂,就是提起娘娘您也是百般不忿,口出不逊呢!” 袁嬷嬷是淑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她家是穆家好几代的老仆人了,袁嬷嬷自己更是淑妃的奶娘。 她早早自梳不嫁,打定主意要长长久久的跟着大小姐。 后来大小姐被选入宫,刚进宫就封了妃,穆家欢喜鼓舞,袁嬷嬷更是与有荣焉,发誓在这深宫中护着她家小姐。 早些时候,萧贵妃仗着家世在宫中作威作福,就没少找淑妃麻烦,袁嬷嬷心里头最是记恨,此刻也是不遗余力的说着萧贵妃的不好。 袁嬷嬷自顾自埋怨着,淑妃却是莞尔一笑。 她身为四妃之一,样貌自然是极出挑的,然而却不是萧贵妃那样的浓烈妩媚,反而是端庄柔婉的。 远远望着,就让人不敢冒犯,却又并不严苛,反而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亲近。 她一口一口喝着药,听着袁嬷嬷絮叨六宫中的琐碎,先是怨了萧贵妃,又转而说起了苏贵人。 “那也是个没分寸的,妃嫔侍寝却连累皇上险些误了早朝,也不来向您请安,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淑妃温声道:“她午时才起,请安时辰早就过了,她又何苦来自找没趣,反倒刻意。” “那她就不该磨蹭到午时!狐媚子做派!” 袁嬷嬷一个劲的埋怨,淑妃也喝完了药,道:“一个小贵人罢了,何苦放在心上。” “嬷嬷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好不容易好了些,不必在这些琐碎上操劳。” “倒是我如今掌管六宫,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是库房东西越发多了,还得劳嬷嬷多替我看顾着呢。” 听到淑妃这般说,袁嬷嬷心中油然而生使命感。 她忙用力点了点头:“娘娘放心,有奴婢在一定给您看得牢牢的,绝不会让那起子手脚不干净的货色偷拿了东西去!” 淑妃笑了笑,她起身,一旁的木槿连忙上前来搀扶着。 木槿虽然眉眼温顺的垂着,心里头却是怒火滔天。 袁嬷嬷年纪大了,也是越发的不懂事了! 当初萧贵妃气焰滔天,纵横六宫时,和她们娘娘也是旗鼓相当,在娘娘这儿从没占到便宜。 那个时候娘娘都是端庄稳重的,并不与她多计较,如今萧贵妃倒下去了,娘娘反而上赶着踩一脚,那在旁人眼中,岂不是落了个欺软怕硬,心机深沉的话柄? 一时之气倒是痛快了,自己半辈子名声也毁了。 幸好娘娘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这半年来,娘娘也是越发的不让袁嬷嬷到处乱跑,反而是让她去库房守着。 木槿心里碎碎念着,扶了淑妃进去歇息。 袁嬷嬷浑然不知自己早就“失宠”了,她掀了帘子出来,打量着有条不紊,雅致秀丽的暄芫宫,心里满是自豪。 任你劳什子贵妃、贵人,在咱们娘娘面前,什么也不是! 暄芫宫只是起了小小的水花,余下六宫却是复杂得多了。 只是头顶上的三妃们不吭声,余下的贵人答应也不过是牢骚几句罢了。 这些于苏窈窕而言,都比不上她快要断了的腰,还有惴惴不安的心。 思来想去,苏窈窕还是把青竹叫了来,向她细细追问皇上这些年妃嫔侍寝的情况。 青竹并未多想,还以为自家小主吃味儿了呢。 她抿唇笑了笑,便娓娓道来:“说来咱们这宫里妃嫔并不多,基本上都是皇上刚登基那年选的。” “宫中后位空悬,位分最高的便是萧贵妃,紧接着是淑妃,瑾妃,还有纯妃。” “再往下嘛,嫔位只有昭嫔,贵人位份只有您,剩下的就是三位答应了,分别是撷芳宫的慧答应和许答应,还有昭嫔娘娘宫里的明答应。” 苏窈窕一开始还掰着手指头数呢,等青竹说完她就绕昏了头了。 “停停停,你先去给我拿纸笔来,再和我好好说一遍。” 青竹不禁失笑,眉眼弯弯宛如月牙:“其实小主您根本不用记。” “这些妃子们都是登基那年,太后给皇上选的,皇上也就临幸过几个妃位,余下的都没碰过呢。” “您啊,可是妃位之下第一人呢!” 听到这话,再看看满脸骄傲自豪的青竹,苏窈窕深深觉得大汗。 这算什么第一人,又不是当了女皇。 果然,只要前缀加的够多,谁都能当第一。 不过苏窈窕心里还真淡定了下来。 既然战晨望都睡过这么多女人了,不是头一回的愣头青,那么也就不存在他不知人事了。 而且和她在这方面倒是扯平了。 苏窈窕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反正战晨望睡了她,也知道她并非完璧了,他都不在乎自己干嘛还要提心吊胆的? 她隐约记得,历史上还有许多皇帝娶二嫁妇人呢,或许战晨望这个古人不在乎这个吧。 真要计较起来,她还亏了呢。 苏窈窕成功说服了自己,瞬间觉得天地宽阔。 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头上的石头被搬开了,苏窈窕毫无心理负担的准备传膳。 哪知她还没开口呢,清馨苑却是热闹了起来。 汪翦脸上带着极其和气温和的笑容,恭谨却不谄媚的走进来,身后跟着流水般的宫人们各个都捧着大盘小盘的。 “皇上有旨,苏贵人侍寝有功,赏圣宴一桌,特意命奴才给你送来呢。” 说罢笑着挥了挥手,青竹连忙带着小宫女上前帮忙,很快那张八宝紫檀香桌上琳琳琅琅摆满了珍馐美馔。 香气浓得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第14章 盛宠难却 苏窈窕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连忙上前行礼:“多谢皇上。” 汪翦笑吟吟的代替皇上受了这一礼,又连忙笑着弯了弯腰,“贵人请起,这都是皇上对您的一片心意呢。” “不光有圣宴,皇上还特地命奴才送了许多绸缎器具来,都是顶顶好的东西呢。” 说罢,他身后那一长串的宫人又动了。 每个人手里头都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硬生生让苏窈窕这个现代土鳖看花了眼。 青竹忙得焦头烂额,幸好汪翦身边还跟着个小福子,手脚麻利许多,协助着青竹很快将那些东西登记造册入了库房。 汪翦笑呵呵在一旁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徒弟帮忙有什么不对。 反倒是苏窈窕有些尴尬起来。 她过来的时间太短了,之前有因为失身的事情心里慌得厉害,反而疏忽了宫里的安排。 原本青竹身边还有个春香辅佐,后来又来了个红泥,可是这二人都不是好货色,在她这个清馨苑待了还没两天呢,就没了性命。 想到这里,苏窈窕越发汗颜。 怎么总觉得她这宫里克宫女呢? 她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浅笑着和汪翦说话:“皇上隆恩,臣妾实在受之有愧。” 汪翦躬身笑道:“贵人姿容脱俗,性情活泼,深得皇上喜欢也是正常的。” “对了,皇上说了,他晚上来清馨苑用膳,还请贵人先准备着呢。” 苏窈窕嘴角的笑容立时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尴尬的笑道:“臣妾知晓了。” 汪翦恍若未见苏贵人那一瞬间的僵硬,春风和睦的走了。 待院子里的人撤了,青竹涨红着小脸,眼里满满的高兴和激动:“小主!” “皇上真真是把您放在心上了!这么多好东西,就连妃子们侍寝都没这么大的排场呢!” 这下苏窈窕还真没法反驳。 对于男人而言,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战晨望送来这么多东西,就算苏窈窕心里头对他并无太多情意,但也觉得高兴得紧。 倒不是说高兴战晨望爱上自己了,而是……这些都是钱啊!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要不是害怕人设崩塌,苏窈窕恨不得冲进库房好好的观赏把玩一番。 她依依不舍看了眼库房的方向,好不容易收回心来放在了面前的美食上面。 用筷子夹起一块金丝芙蓉糕放进嘴里,苏窈窕忍不住幸福的闭上了眼。 好好吃! 这顿饭苏窈窕可谓是吃得高兴极了。 只是她高兴了,却有人不高兴了。 婳圩宫,昭嫔讨好亲热的将一道荷花糯米糕推到了纯妃面前:“娘娘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家乡点心。” “如今天气炎热了,难免人心浮躁,这点心是专门用了最嫩的莲子做的,最是清火了。” 纯妃听到这话,懒散的“嗯”了一声,伸出一只白皙秀美的手来。 她捻起那糕点,莹润剔透的蔻丹和淡绿色的糕点映衬,格外的赏心悦目。 尝了一口糕点,纯妃就笑着放下来:“里头似乎还加了西北野山蜂的蜂蜜和北边来的牛乳,妹妹娘家的确阔气。” 昭嫔赧然一笑,自嘲道:“不过是商贾人家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 昭嫔的娘家林家是西北一带最大的皇商,很是富庶,昭嫔在宫中也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 听到她自嘲,纯妃也没说什么,只是扯着嘴角不屑的笑了笑。 她是个难得的丰满美人,不似许多女子瘦骨嶙峋,面若银盘,唇若点漆,身材更是丰腴多姿,玲珑有致。 含笑看来时,说不出的多情妩媚。 反而是昭嫔有些面容清秀到寡淡了。 昭嫔看清了纯妃眼中的不屑,却也不恼,依然亲亲热热的陪着纯妃说话。 二人真真假假闲话家常呢,便有宫女悄声走了进来,她怯生生看着纯妃,欲言又止的模样。 纯妃眉心立即皱了起来,冷声道:“做什么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有话就说!” 宫女吓了一哆嗦,颤颤巍巍的把刚才汪翦带着一长串赏赐去清馨苑的事说了。 话音落下,整个婳圩宫都静了下来。 昭嫔偷偷打量一番纯妃的脸色,又低下头去。 纯妃倒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瞪着宫女。 她手上绷不住,猛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碎裂的响声。 纯妃不住冷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苏贵人了。” “原本以为是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猫小狗,没想到还有点本事。” 昭嫔心里其实也不舒服的厉害。 只是她位分低,许多事没资格说,此刻只能强笑道:“皇上素来大方,往常有娘娘们侍寝过后也都会有赏赐的。” “更何况,就算是赏赐那也得看什么赏赐嘛,就比如赏赐皇上就送了娘娘您一樽南洋的青玉琉璃,真真是好看极了,就是臣妾看了都喜欢的不得了呢!” 听着昭嫔的话,纯妃的心气勉强顺了一点。 是啊,赏赐而已。 最重要的是看赏赐的什么东西。 要是一些不值钱的绫罗绸缎,瓷器首饰,也就罢了。 她冷眼瞪着进来回话的宫女:“皇上都赏了些什么?” 宫女面对纯妃和昭嫔的虎视眈眈,脸色越发的苍白。 她缩着肩膀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汪翦公公带了好多好多人,奴、奴婢没看清有什么东西……” 昭嫔立即撇开了视线,懒得去看这蠢货。 纯妃却是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丝毫没有达眼底,反而凉津津的。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宫还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那宫女脸色骤变。 然而还不等她跪下哭嚎喊救命呢,一旁的嬷嬷就眼疾手快扑上来,大手蒲扇似的敲在了那宫女后脖颈上。 宫女连叫声都没发出来,身子便软倒了下去,被嬷嬷如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殿内气氛依然不好,纯妃阴沉着脸,昭嫔也没心思继续讨好她了。 原先侍寝的时候她们可以忍,甚至还高兴苏窈窕这轻浮浪荡的做派呢,迟早会惹得皇上不喜。 再不济也会在后宫树敌众多,成为下一个萧贵妃。 谁成想皇上非但没有不喜,看样子反而还喜欢的不得了! 昭嫔心里都郁闷了,一个萧贵妃,一个苏贵人,难不成皇上喜欢这个类型的? 第15章 既来之则安之 纯妃心里不痛快,也没心思和昭嫔继续毫无营养的寒暄,索性把人打发走了。 离开了婳圩宫,昭嫔脸色沉了下来,扭头就吩咐人去探查清楚,今儿皇上到底赏了些什么。 昭嫔舍得花钱,又是个面甜嘴甜的,自然有人乐意为她效劳。 很快,一长串的赏赐单子就奉到了她面前。 “上等白狐皮数张,十二月花神胎磁洋彩白玉樽,南洋沉香楠木观音像,天水青绸缎数匹……” 昭嫔喃喃念着,嘴角冷笑越发寒凉。 念了一半,她便猛然将手中的单子恨恨拍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望着门口:“皇上还真是稀罕那个狐媚子!” 这单子上面都是上好的好东西,以昭嫔娘家的财力看,每一样单单拎出来都是极好的。 却一口气都赏给了那么个小贵人! 昭嫔真是要呕出血来了。 她虽然进了宫,也凭借着家世封了个嫔位,可实际上却未曾侍寝过。 侍寝,一直都是妃位以上的事。 贵妃和四妃家世样貌都比她好,她虽然嫉恨但是技不如人也就认了,原本也死了心,只想着日后哪天能得皇上一次垂青,也是幸事。 结果,却被一个区区贵人抢了先! 昭嫔脸色不禁扭曲起来,原本清丽的脸庞变得有些骇人。 宫女如珠看着越发的胆战心惊,却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昭嫔的心思,几乎是阖宫所有妃嫔们的心思。 这份对苏窈窕的怨恨,在得知今儿晚上皇上还是去清馨苑的消息时,终于达到了顶峰。 不少人扯着手帕对着清馨苑咒骂起来。 苏窈窕却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心满意足的吃过了午膳,青竹立即端来一杯温热的牛乳茶。 苏窈窕接过来喝了一口,满意的直点头:“就是这个味道,青竹你吩咐下去,以后在这个基础上多研究几种口味出来。” “最好可以加些果汁和干果。” 青竹老老实实记下了,笑着道:“小主以前最爱喝茶,如今口味倒是偏甜了。” 听到青竹这样说,苏窈窕的心立即虚了一下。 她不会露馅了吧? 于是,苏窈窕笑着试探道:“不同情境下人的喜好都是会变的嘛,以前也没有条件不是。” 青竹这次还真点了点头:“也对,以前小主不受宠,咱们宫里头也只能喝些宫女们的茶叶,哪里能喝到牛乳这些东西。” 听青竹没有怀疑什么,苏窈窕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青竹是她进了宫,内务府那边分配过来的丫鬟,不知道原主太多事。 将口味的事情敷衍了过去,苏窈窕正了正神色,认真看着青竹:“今天赏赐入库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咱们清馨苑也是得好好整理一番了。” “以前也就罢了,就咱们主仆几个,爹不管娘不爱的,以后可不能再糊涂过日子。” “你回头去一趟内务府,让他们再拨几个伶俐听话的过来,不要太好的,来了咱们这也是三等宫女以下,都归你管,帮你做事。” 听到苏窈窕的话,青竹肉眼可见的激动了起来:“小主……” “奴婢,奴婢真的可以吗?” 苏窈窕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以后你就是咱们清馨苑的一等大宫女!” “对了,选人的时候你也去看看,既然以后归你管,总不能选你不喜欢的性子,不过有一点你得记着。” 苏窈窕神色严肃起来:“你选的人有一点必须满足,那就是忠心!” “若是那种吃里扒外,惦记着把宫里头消息往外递的,或者一点好处就能叛变的,统统不要!” 青竹被苏窈窕的话说得也小脸肃容:“小主放心,奴婢一定用心挑选!” 得了青竹的保证,苏窈窕这才满意了。 她解决了一桩大事,心里头满满的自豪感,开心的喝了一口古代版奶茶。 既来之,则安之。 她现在成了宫里的妃子,如果没有意外,之后一辈子就在这宫廷里了。 虽然不自由,可是世间事哪能万般周全呢? 她在现代倒是能东奔西跑的,可是没钱社畜的日子,过得也是心酸。 有得必有失,现在日子过得养尊处优,恨不得上厕所都有人扶着,苏窈窕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就当是打了一份高工资的居家工了。 心态调整好了,晚上在面对一身华服的战晨望时,苏窈窕也展现出了从容不迫,标准热情的笑容:“参见皇上。” 这位可是自己的最高boss呢! 战晨望刚处理完朝政,一路坐着轿辇过来,身上还带着些许寒气。 他伸手扶起苏窈窕,熟稔的捏了捏她的手心,眉心微蹙:“手怎么这么冷?” 苏窈窕觉得还好啊,战晨望的手可比自己冷多了。 不过领导说话嘛,那自然是得顺着的,于是苏窈窕笑起来:“奴婢盼着皇上,特意早出来等了一会儿。” 果然,战晨望脸色好了许多。 他反手握住苏窈窕的手,拢在怀里为她暖手,笑道:“你倒是油嘴滑舌起来了。” “以后不必出来等着,不差这么一点路。” 苏窈窕笑着应了,心里却没当一回事。 男人,口是心非的物种。 她敢保证,要是下一次她真在屋子里等着不出来迎接,眼前这男人头一个不高兴。 两个人进了屋,晚膳一早就准备好了,战晨望拉着苏窈窕坐在自己身边,并不急着用膳,反而目光炯炯看着她。 “汪翦说你今天午时才回来,还指派宫女去太医署取了药,现在身子可好了?” 此话一出,苏窈窕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她下意识看了看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们,只见所有人都低着头,木偶人似的站着,对战晨望的话好似压根没听到一般。 苏窈窕忍不住轻轻瞪了战晨望一眼。 床笫之事,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了? 谁说古人保守的,明明比她这个现代人还要奔放嘛! 战晨望见苏窈窕不说话,羞得脸都红了,不禁大笑起来。 他亲密自然的挠了挠苏窈窕的手心,笑道:“还以为你真转了性子呢,倒是这怕羞的样子半点没变。” 说着,凑过来在苏窈窕耳边说了句话。 第16章 请安 苏窈窕震惊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的瞪着战晨望,脸颊更是烧得都要烫熟了! 战晨望,他、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流氓! 偏偏耍完流氓还一脸的正经! 苏窈窕对这男人脸皮的厚度有了新的认知。 好气啊,被人耍流氓了还不能反击。 苏窈窕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瞪一眼战晨望。 偏偏她两颊绯红,眼角更是泛起一抹红晕,瞪人时不像是生气,反而更像含情挑逗。 战晨望突然觉得喉间发紧。 他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难得压低了声音:“你要是再瞪着朕,这晚膳可就用不了了。” 苏窈窕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于是乎,苏窈窕就眼睁睁看着某个凶器慢慢的苏醒了。 她瞪圆了眼睛,仿佛看到怪物一般猛然挪开了视线。 乖乖,那是人能长出来的器官吗!? 苏窈窕瞬间不敢瞪战晨望了,别说瞪,连眼睛都不敢瞅他。 这副模样逗得战晨望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苏窈窕心里纳闷,有什么好笑的啊,古代人笑点都这么低吗? 汪翦在旁边侯着,听到皇上这打进门起就没停过的笑声,隐晦的打量了一眼苏窈窕。 心里默默的把苏窈窕的重视等级又往上挪了几层。 晚膳间,战晨望就好似一个找到新玩具的熊孩子,不住的欺负苏窈窕。 一会儿让她给自己夹菜,一会儿又故意借口菜做的不好,非得让宫人把苏窈窕喜欢的菜挪开。 折腾的苏窈窕好几次忍不住发火,水汪汪的眼睛跟小刀子似的往战晨望身上甩,又因为害怕触怒龙颜,憋屈的收了回来。 战晨望看着就想笑,最后苏窈窕都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 看着又一次笑得前仰后合的战晨望,苏窈窕心里有些无能为力。 谁能解释一下,一国之君为什么这么像熊得要死的小学男生啊? 幼稚!腹黑! 苏窈窕气呼呼不吃了,战晨望却又来哄她,把人搂在怀里揉搓。 苏窈窕不想理人的,可耐不住她长了一身痒痒肉,没一会儿就瘫软在战晨望怀里,笑得喘不过气来。 喘着喘着,她就感受到了某个不可言状之物。 苏窈窕脸色大变。 她猛然坐直了身子,用力的摇了摇头:“今天不行!” 苏窈窕看了眼旁边的宫人们,却发现不知何时起,大殿内哪里还有宫人们的影子。 汪翦多聪明的人呐,早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了,带着宫人们溜了。 苏窈窕内心汗颜,不过也的确放松了一点。 她红着脸,低声道:“我还疼着呢,过几天吧。” 战晨望挑眉:“不是上了药了吗?” 苏窈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快,而且,而且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啊?” 她羞得厉害,连敬语都忘了用了,全然是现代人的语气。 幸好战晨望也不在乎,他盯着苏窈窕白里透红,粉嫩的小脸,最终长叹一声,将人严严实实扣在了怀里:“也罢。” “就饶你几天。” 苏窈窕松了口气,这会儿才想起来眼前人的身份,甜滋滋奉承道:“多谢皇上体恤。” 看着她言笑晏晏的脸庞,战晨望突然觉得牙根痒痒,垂首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苏窈窕脸跟个猴屁股似的,眼眸发梦,气喘吁吁的望着战晨望。 战晨望立即把她的头摁在了怀里,哑声警告:“不想死就别再招惹朕!” 苏窈窕:“……?” 她缩在战晨望怀里,嗅着鼻尖的龙涎香,用力的翻了个大白眼。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总算是把战晨望糊弄了过去,苏窈窕也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和战晨望睡了一个朴素平安的觉。 因为没有再受折磨,所以第二天苏窈窕就没再赖床,老老实实的伺候着战晨望去上朝。 这会儿才刚过寅时,换算过来也才凌晨四点,苏窈窕眼睛都睁不开,还要强撑着给战晨望穿衣服。 战晨望看她困得东倒西歪的模样,不禁失笑:“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懒散。” 苏窈窕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稀里糊涂的“嗯”了一声,又嘿嘿笑起来。 战晨望心都软了。 他轻轻抱了抱苏窈窕,将人按在床上:“再睡一觉罢,别折腾自己了。” 苏窈窕这次倒是听清楚了,她点了点头,摸索着就倒了回去。 战晨望穿戴好衣裳,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苏窈窕,才起身去上朝。 苏窈窕一觉睡到了辰时,才在青竹的呼喊下起来洗漱。 洗漱过后,苏窈窕才总算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吩咐道:“给我梳一个简单的发型就好,衣裳也选简单点,不要太张扬了。” 青竹连忙应了,洗漱装扮好,苏窈窕这才匆匆往暄芫宫去了。 她来的并不算很晚,但是架不住满宫嫔妃心里怨气重,起得比她更早。 于是乎等到苏窈窕进来请安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苏窈窕刚一踏进屋,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立即刺了过来,带着浓重的怨气。 苏窈窕:“……” 她强挤出来笑,硬着头皮上前向正中间的淑妃娘娘请安:“参见淑妃娘娘。” 又侧了身,向两侧的三位妃子:“参见纯妃、瑾妃、昭嫔娘娘。” 淑妃含笑应了,瑾妃则是漫不经心点了点头,纯妃却是冷眼看着她,半响一言不发。 昭嫔见纯妃发难,心里自是乐得顺水推舟,也不说话,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着。 苏窈窕只好继续跪着。 屋子里其他妃嫔瞧见了,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一时间幸灾乐祸的眼神嗖嗖往苏窈窕身上撇。 足足跪了一盏茶的时间,淑妃眉心皱了起来,柔声道:“纯妃。” 纯妃这才不情不愿的冷哼了一声:“起来罢。” 苏窈窕如蒙大赦,连忙在青竹的搀扶下起身,退下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座位上垫着厚厚的垫子,苏窈窕坐上去立即感觉到双腿舒缓了不少,她不禁感激的看了眼最中央的淑妃。 淑妃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看到这一幕,纯妃脸色越发难看了,当即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第17章 刁难 “听说前些日子苏贵人得幸侍奉了皇上?还险些害得皇上误了早朝?” 纯妃笑意不达眼底,说话很有些阴阳怪气,看苏窈窕的眼神更是犹如利剑般。 “圣祖爷早就立下的规矩,后宫妃嫔不得行狐媚惑主手段,更不可因美色误国,苏贵人可知罪啊?” 苏窈窕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阵无语。 让他她侍寝的是战晨望,一晚上索求无度的也是战晨望,关她什么事?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战晨望也没真误了早朝啊。 不过苏窈窕没傻到把心里话说出来。 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皇上就是天,天怎么会错呢,所以错的就只能是别人了。 于是,苏窈窕只能垂首听着,面上摆出诚惶诚恐的神情来:“臣妾知罪。” “……” 纯妃原本以为苏窈窕昨日招摇过市,侍个寝还肥得眼巴巴过了午时才回去,必然是个心机深沉,不安分的狐媚子。 今日自己这般不留情面怼她,狐媚子也肯定会仗着皇上宠爱反唇相讥,谁成想却是碰上了这么一个软包子! 导致纯妃准备了一肚子的阴阳,此刻竟是没了用武之地。 她红唇微启,欲言又止,最终却只能愤愤的瞪着苏窈窕。 苏窈窕满脸无辜。 一旁的昭嫔看着,顿觉得这纯妃果然是个蠢货。 竟是被个小贵人给噎住了! 她厌烦的压下眼眸,心里既不甘又丧气。 枉她满腔谋算,仅仅是因为家世差了些,竟被这样的蠢货们压了一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算了,和个贵人计较有什么意思,要是把这贵人踩下去了,也是这些个蠢货受益。 倒不如留着她,恶心恶心这些妃位也好。 反正也轮不到自己。 打头阵的纯妃被噎住了,昭嫔没了心思,余下的答应们就更不敢开口了。 许答应是个透明人,坐在最末梢,低着头不说话,衣服也简单朴素,跟个小宫女似的。 慧答应和明答应倒是精神满满,只是如今宫里是淑妃管事,她是最讲究规矩礼法的,这两位答应也不敢在贵人面前放肆。 于是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苏窈窕恍惚间居然有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受。 淑妃将底下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唇角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直到此刻屋子内安静了下来,淑妃才悠悠开了口:“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寿辰了。” “打年前起,太后便一心礼佛,轻易不管外头的事,不过今年是太后娘娘五十岁寿辰,皇上已经下旨要好好操办。” 淑妃眉眼柔和稳重,声音不徐不疾:“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了我,但我毕竟刚刚掌管宫务,难免有些疏漏。” “故而我特意向皇上请了旨意,由瑾妃协助我,除此之外,苏贵人在一旁周全帮忙。” 话音落下,屋内死寂愈发浓了。 纯妃当场气得胸膛急剧起伏,她几乎是猛然扭过头来,眼睛死死的瞪着苏窈窕。 昭嫔也傻了眼,她万万没想到,皇上对苏窈窕竟是这般看重! 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有资格参与操办太后大寿! 一时间,酸涩、怨恨、嫉妒仿佛打翻了的罐子,一股脑的淹没了昭嫔的心。 苏窈窕也呆住了。 她下意识慌乱的看向上座的淑妃,却只看到一双淡然宁静的眼睛。 苏窈窕又顺着座位看向了那位瑾妃娘娘。 其实刚才一进来,她便留意到了这位瑾妃娘娘。 她容色亮烈,五官英气,是极飒爽利落的样貌,和后宫诸人是截然不同的美。 清正甚至带了几分刚强,而来之前青竹也和苏窈窕简单说过后宫诸人,这位瑾妃娘娘的确是个刚硬傲气的主。 也是满宫里为数不多对争宠毫无欲望的人。 苏窈窕看着瑾妃,脑海里全是后世那些帅得天崩地裂,不辨雌雄的中性风小姐姐。 此刻似乎是察觉到了苏窈窕的视线,瑾妃品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面无表情的望了过来。 二人视线相触,苏窈窕仿佛看到了寒冰。 得,这位瑾妃娘娘也不喜欢她。 苏窈窕有些莫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起身行礼:“嫔妾遵命。” 因着这么个小插曲,接下来请安的整个过程,纯妃就没给过苏窈窕好脸色。 屋子里气氛怪怪的,好不容易捱到请安结束,淑妃面露疲色,众人便纷纷起身告辞。 几人出了暄芫宫,苏窈窕看着暄芫宫里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和她那一盘散沙似的清馨苑不同,暄芫宫的宫人们身上有一股子气儿。 这股气儿很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只能瞧见每个宫人各司其职,行事干脆利落,来往井然有序,就连个交头接耳的也没有。 哪像清馨苑,连登记造册都忙不过来。 苏窈窕抱着偷师的心思,厚着脸皮多留了一会儿,细细的打量着来往的宫人们。 正看着呢,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阴阳怪气:“苏贵人果然手段了得,这才多少日子啊,就这般笼络的皇上对你神魂颠倒的。” 苏窈窕心里叹了口气,又来了。 她转过身,礼数周全的行了一礼:“参见纯妃娘娘。” 纯妃冷哼了一声,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厌弃和幸灾乐祸:“你也别太得意了。” “太后最厌你这种美色祸国的狐媚子,待太后礼佛结束,头一个饶不了你!” 说罢,纯妃仿佛一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的走了。 她身后跟着的昭嫔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也匆匆离开了。 苏窈窕:“……” 她心慌了一瞬间,又很快化成了平静。 倒不是她不害怕,只是如今距离太后寿辰还有半个月呢,她左右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先了解情况。 要真慌了神,岂不遂了纯妃的心? 秉持着敌人希望的,就是绝对不能做的,苏窈窕在一瞬间慌乱后很快恢复了理智。 苏窈窕转过身一边往清馨苑走,一边和青竹打听太后的事。 “你打小在宫里长大,对宫里情况最了解,你可知太后是个什么样的性情?” 第18章 准备寿宴 “太后娘娘?”青竹想了想,方道:“太后她老人家常年礼佛,性子是再温厚不过的,奴婢并未听说太后责罚过嫔妃。” 不过青竹没有说,这些年皇上登基后对于女色向来淡薄,也从未像宠幸贵人这般宠幸过她人。 苏窈窕听完青竹所说,心勉强放下了一些。 她回到清馨苑,正打算吩咐青竹去一趟内务府,挑几个伶俐的人领回来,战晨望却先一步进来了。 他刚下了早朝,身上衣服都还没换呢,苏窈窕连忙起身迎接,又亲自侍奉他换了衣裳。 战晨望照旧握着苏窈窕的手坐下,声音带着些许关切:“去向淑妃请过安了?” 苏窈窕乖巧的点了点头:“淑妃娘娘宽厚温柔,实在是令人如沐春风。” 听到苏窈窕这般说,战晨望点了点头:“淑妃的确是个厚道人。” 听这口气,战晨望似乎对淑妃还挺满意的? 苏窈窕心里有些好奇,既然满意怎么不将人立为贵妃呢?反而把萧贵妃那个嚣张跋扈的扶上去了。 战晨望看苏窈窕眼珠子滴溜溜转,不禁好奇,他大手轻轻抚上苏窈窕的腰身,“想什么呢?” “一肚子坏水的样子。” 苏窈窕大喊冤枉,她撅了撅嘴:“皇上还说呢,您怎么让奴婢去协助淑妃、瑾妃娘娘呢?” “奴婢从未掌管过宫务,进宫日子也短得很,去了岂不是帮倒忙?” 战晨望听到是这件事,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去随便凑凑热闹罢了。” “你若是喜欢就多看几眼,若是不喜欢,就只当是去凑乐的。” 苏窈窕听这话有点奇怪,正打算细问,战晨望却又转移了话题:“今日请安有没有人欺负你?” 闻言,苏窈窕眉心轻轻皱起来。 她眼睛如秋水般潋滟,看了战晨望一眼,又低下头去:“谁敢欺负我?” “我现在可是迷惑圣心,祸国殃民的妖妃狐媚子呢,谁敢惹我?” 战晨望笑出了声,他大手轻轻揉捏着苏窈窕的脖颈,凑近与她额头相抵:“看来窕窕今日受了大委屈了。” “谁给你脸色看了?只管说出来,朕替你出气。” 二人呼吸纠缠,苏窈窕觉得头有点晕,她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其实也没有多委屈。” “就是一些酸话,而且臣妾觉得根源在皇上这儿。” 战晨望嘴角挑了挑,捏着她的力度微微加大,多了几分泄愤和生气:“又在胡言乱语。” “照你这意思,难道朕冷落你,一辈子不理你才是对的?” 苏窈窕心里头还真是这样想的。 不过她还是有理智在的,闻言“嘿嘿”笑了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战晨望顿时觉得胸口热热的。 他叹了口气,将苏窈窕拢在怀中,带着安抚的意味:“纯妃就是这样一个人,善妒又爱占口头便宜。” “实际上心思倒是单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她既惹了你,我便替你讨回来。” 说罢,战晨望叫来了汪翦,眉心冷凝:“传旨去婳圩宫,太后寿辰将至,特命纯妃为太后抄写《楞严经》百遍。” “抄不完,不许出来,每日请安问好也一律免了。” 汪翦连忙应了退下。 倒是苏窈窕瞪了瞪眼睛,觉得自己妖妃的路子是越走越行了。 不过她才不会去替纯妃求情呢! 虽然这种口头官司不痛不痒的,可是一想到以后每天早八打卡都要忍受这么一个人阴阳怪气一个小时,苏窈窕心里还是十分拒绝的。 她也不想装模作样的扮贤良,所以非但不求情,甚至还高兴的笑起来,捧着战晨望的脸献上香吻一枚。 领导帮她撑腰了,也是该给领导点回报。 战晨望闷闷的笑起来,反手扣住苏窈窕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屋子里的宫人们立即退了下去。 等到苏窈窕满脸潮红回过神来,她趴在战晨望胸膛上喘气声大如牛。 战晨望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戏谑和嘲笑:“还是这么笨,呼吸都不会。” 苏窈窕摆手,表示不比领导经验丰富。 害怕再亲下去走火,苏窈窕连忙吩咐宫人布膳。 紧接着,苏窈窕试探性的向战晨望说了自己的想法:“皇上,臣妾今儿去暄芫宫,瞧见淑妃娘娘宫里头的气派,心里真是羡慕极了!” 战晨望慵懒的倚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示意苏窈窕继续说。 苏窈窕顿了顿,默默的忍了那双不规矩的手,继续道:“所以臣妾想着,可否请一位嬷嬷来,帮臣妾理一理这宫中琐碎呢?” 这是苏窈窕精心想过的方案。 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这皇宫中仅仅是明面上的宫规就有上千条,那些个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更是多了去了。 她本就是穿越来的,一些常识性东西都拎不清呢,更别提深宫规矩了。 与其一通瞎搞得不偿失,倒不如一开始就请个厉害的嬷嬷,来把清馨苑内外调理好。 战晨望万万没想到苏窈窕会提出这个想法来。 他沉吟片刻,“也好,你这清馨苑里头也的确是该好好料理料理了。” 别的战晨望尚且能忍,但唯独受不了这清馨苑里跟个筛子似的。 他不过来了这边几回,用了几次膳,转眼第二天他哪道菜吃了几筷子就传得满宫都是。 他既然爱来这清馨苑,就不喜欢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乱传。 更别提之前清馨苑一连死了两个大宫女,总是不好。 战晨望便点头允了。 见到战晨望答应,苏窈窕立即高兴得很,她忙道:“既如此,臣妾明儿就去暄芫宫向淑妃娘娘求个人过来。” 战晨望:“……什么?” 看战晨望皱了眉,满脸困惑的样子,苏窈窕比他还要困惑:“……皇上刚刚不是答应臣妾了嘛。” “臣妾这宫里乱糟糟的,自然是要向淑妃娘娘多请教,最好从她宫里请一位嬷嬷过来最好了。” 战晨望终于忍不住扶额。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你啊,还是这么个糊涂性子。” “既是淑妃宫里的人,如何能来管你宫里的事呢?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淑妃容不下你,往你身边安插眼线呢。” 苏窈窕眨了眨眼,还有这个说法? 第19章 严嬷嬷 苏窈窕连忙摇了摇头,耳垂上冰凉的白玉坠子轻轻拍打在脸颊上:“臣妾没有这么想过,臣妾是真心羡慕暄芫宫的规矩。” 说着,苏窈窕眼里忍不住带了几分赞叹:“皇上您不知道,暄芫宫的宫人行走来往都和别处不一样呢!” “而且臣妾也没打算要淑妃娘娘身边得力的宫女嬷嬷,只想着要个会调教人的老成嬷嬷就行。” 苏窈窕说的还挺头头是道的:“到时候再让青竹去内务府挑几个机灵的小丫鬟来,事情就妥了。” 战晨望看着眼睛熠熠生辉的苏窈窕,眼中那点子无奈和好笑,也尽数化为了宠溺和怜爱。 “你啊……” 他忍不住摩挲着苏窈窕的腰身,凑近她极其自然的交换了一个吻。 苏窈窕:“……”好端端的怎么又亲? 这皇帝难不成有亲吻饥渴症? 虽然苏窈窕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幸好战晨望这个吻浅尝辄止,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并不沾染情欲,反而有几分爱人间的缱绻。 于是苏窈窕也就忍了,她眼巴巴看着战晨望:“皇上?” 战晨望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罢了,还是朕给你指派个嬷嬷罢。” “淑妃宫里你莫要再去打主意,还有内务府那边,朕也会给你安排妥当了。” 大领导发话了,苏窈窕立刻答应了下来。 对呀,怎么忘了这个大boss了。 最高领导身边的人,那肯定是这深宫之中最有本事的人才,自己还真是舍近求远了。 看着苏窈窕乐呵呵的答应了,战晨望心里也高兴得很。 若是寻常宫妃,听到这件事心里早就忐忑不安起来了,深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皇上身边的人看透禀报了去。 也就是这个小傻子,什么也不懂,唯独一颗赤诚之心,最是珍贵。 深觉小傻子可爱的战晨望,当晚又留在了清馨苑。 苏窈窕顿时如临大敌,使出浑身解数求放过。 磨到最后倒是勉勉强强逃过了一劫,只是大腿内侧红了一大片。 于是第二天侍奉战晨望上朝时,苏窈窕没忍住发了点小脾气。 她故意发懒赖床,就是不想伺候这个精力旺盛的男人。 哪成想战晨望居然也不生气,甚至嘱咐宫人动作轻些,等到穿戴好朝服,他才坐在榻边在她额心落下一吻。 等战晨望离开了,苏窈窕缓缓睁开眼睛。 她轻轻抚上额心,心莫名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 倾瑢殿。 汪翦掀开帘子进了屋子,里头的两个小太监立即热切笑着凑上来,一个捧着茶,另一个则去接汪翦手中的拂尘。 “师傅,皇上又在处理朝政呢?” 汪翦听到这话,不咸不淡的瞥了眼说话的小太监,眼神看似淡然,却锐利如刀:“不要命的狗奴才,天子也是你能探听的?” 那小太监脸色微变,“噗通”一声跪下,手狠辣的扇起了嘴:“奴才该死!” 汪翦冷眼看着。 直到那小太监脸颊都打得肿起来,汪翦才从鼻腔冷哼了一声:“行了。” “滚下去养着,别拿你那张丑脸污了皇上的眼睛!” 小太监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一旁的小福子看了全过程,心里越发提心吊胆,腰也弯的更深了。 他轻轻上前给汪翦按摩肩膀,连呼吸都不敢大了:“师傅,刚才严嬷嬷哭着从倾瑢殿离开了。” “她老人家是皇上身边的老嬷嬷了,还是从先帝爷开始就伺候皇上呢,如今一朝去了清馨苑,险些没哭晕过去。” 小福子轻声道,心里对严嬷嬷还有点同情。 这宫里头,要说哪儿的差事最好,自然是皇上身边。 就连他这样的小太监,去了其他宫里也有大把的人捧着呢! 严嬷嬷十几年前就混到了御前,她手腕厉害,管人有一手,又有资历,出去都是被人巴结的份儿。 可如今却被皇上贬到了一个小贵人的宫里! 虽然说苏贵人的确受宠,可身份毕竟摆在那儿,以后严嬷嬷见到以前的老姐妹们,还有行礼问好呢! 不过同情归同情,小福子心底还是挺乐意严嬷嬷离开的。 死贫道不死道友嘛。 在倾瑢殿,哪个小太监小宫女没挨过严嬷嬷的罚? 于是小福子说话的语气就很拧巴,有点高兴又有点怜悯。 汪翦自然是听出来了。 他忍不住冷笑了几声,招了招手,小福子立即乖巧的跪在他面前把脸伸了过去。 汪翦漫不经心的拍打着他的脸,别有深意开口:“蠢才。” “以后见着苏贵人,要额外多几分恭敬,看到严嬷嬷也务必一如从前,记住了吗?” 小福子听出了端倪,他惊讶的抬头:“师傅,您的意思是苏贵人还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汪翦睁开眼瞥了瞥他,“废话。” “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师傅我亏待不了你。” 听到这话,小福子心中越发诧异了,对那位苏贵人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敬重。 …… 这边严嬷嬷从倾瑢殿离开之后,也是意气风发。 她一开始得了消息,的确以为是皇上厌弃了她,要把她扫地出门,还拿个小贵人来侮辱她。 可等到严嬷嬷含着热泪去向皇上“谢恩”的时候,战晨望却叫住了她,务必让她好生协助苏贵人管理好清馨苑。 特别是皇上话里话外还暗示了,清馨苑只是个小偏殿,等到日后迁宫,掌管一宫主殿更要费心。 能够住一宫主殿的,那可都得是嫔位以上啊! 仅仅是这一句话,严嬷嬷立即反应过来,她可不是被皇上扫地出门,而是委以重任! 严嬷嬷瞬间支楞了起来。 她还拿了皇上的吩咐,亲自带着清馨苑的大宫女青竹,去内务府又领了八个小宫女和四个小太监。 打今儿起,这些人都是她要管的。 严嬷嬷看着面前畏畏缩缩跟鹌鹑似的宫女太监,心中仿佛有万丈豪情。 当天晚上,严嬷嬷就和苏窈窕见了面,恭恭敬敬的行礼。 苏窈窕看着面前满脸严肃的严嬷嬷,不自觉也严肃了起来。 这位嬷嬷,本事暂且不提,这长相气势就挺人如其名的。 苏窈窕都忍不住替清馨苑的小宫人们捏了把汗。 第20章 调教宫人 日光丝丝缕缕,从窗柾斜斜射入,泛起了窄窄一道浅金色的尘埃。 纱帐被人轻轻拉开,青竹悄声呼唤:“小主,该起床了。” 床榻上,美人春睡犹如海棠绽放,乌黑的长发堆叠缠绕,越发衬得肤色雪白,眉眼浓烈,犹如仙子。 苏窈窕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昨天夜里,战晨望终于难得没再过来纠缠她,她也安心睡了一个好觉。 “现在什么时辰了?” 苏窈窕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腰身。 青竹笑着道:“快到辰时了,娘娘今儿还得早点去请安呢。” “您可别忘了,从今儿起,您得协助淑妃和瑾妃娘娘,一同操持太后寿宴。” 一大早的听到这个噩耗,苏窈窕瞬间垮了垮肩膀。 哎,现代的时候就做梦每天睡到自然醒,怎么到了古代还是要有早八啊! 她心灰意冷顺着青竹的手坐起了身,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声。 苏窈窕疑惑的眨了眨眼:“哪来的鞭炮声?这才初夏呀?” 青竹脸色一僵。 她怯生生看了一眼窗外,这才道:“是严嬷嬷在责罚宫人呢。” “是咱们宫里原本的,他们素来懒散惯了,总是忍不住说些闲话,刚好被严嬷嬷逮了个正着,这就在罚呢。” “一开始都是在罚跪,害怕惊扰了小主休息,后来见时辰到了,奴婢进来伺候您,这才把之前记下的惩罚实施起来了。” 听到这话,苏窈窕愣了一愣。 她伸手披了一件披风,蹬着绣鞋,快步走到屋檐下。 刚好瞧见院子里整整齐齐跪了五六个小宫女和三个小太监,正在挨掌嘴。 严嬷嬷站在台阶上冷冷的看着他们,三个宫女冷着脸,手上戴着棕色皮套的皮笊篱,挥舞得虎虎生风。 这皮笊篱是专门用来掌嘴的,打在人脸上格外的痛却并不会留下伤痕。 毕竟名义上,这些宫人尤其是宫女都是皇上的人,不能伤及体肤。 偏偏那些挨打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脸上竟是没有半分不忿和怨气,反而讨好谄媚的看着严嬷嬷:“嬷嬷息怒,都是奴才们的错。” 苏窈窕突然觉得有些不适。 她放下了帘子,眉心死死的蹙着,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坐下。 那些人脸上的惶恐、讨好、谄媚,让她觉得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仿佛看到了奴性的具象化。 是苏窈窕在现代从未见过的东西。 也越发的让苏窈窕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青竹看苏窈窕神色有些默然,她连忙上前安抚:“小主莫要担心,这皮笊篱打不坏人,是宫里头最轻的责罚了。” “您可千万别替他们求情,说到底也是他们不还好办差事在前,要不然严嬷嬷也不会责罚他们。” 苏窈窕轻轻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会为他们求情。 倒不是一朝穿越,成了主子就开始瞧不起奴才了,就成了人上人可以漠视这种血淋淋的封建尊卑。 苏窈窕心里也难受得厉害,刚才她有一瞬间差点喊出声,让严嬷嬷停下不要再打人了。 可是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这是在古代,是封建社会。 苏窈窕自问不是一个本事通天,可以改天换地,带领人民百姓翻身做主的大女主,她只想在有限的范围内活下去。 那样的人是伟大的,可是苏窈窕没有那样的本事。 她现在是贵人,严嬷嬷帮她调教责罚下人,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她受了这份利,又怎么能去反刺一刀严嬷嬷呢? 人不能既要又要。 苏窈窕若是穿成了一个小宫女,她也会夹起尾巴来做人,免得今日受罚的是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她能做的就是保证在清馨苑中,绝对不会出现肆意打骂下人,折磨凌辱下人的事。 苏窈窕捂着胸口,声音有些低沉:“我自然不会去拦着,我要是拦着,为难的就是严嬷嬷了。” “他们做错了事,挨罚也好,省得日后铸下大错。” “不过有一点必须说清楚,惩戒可以但不能过度,更不许随意打骂,若是有人犯了,一律逐出宫去!” 青竹连忙点头应了。 刚进门的严嬷嬷听到了这话,心里头的大石头也送了下来。 其实宫里头责罚宫人的法子多了去了,皮笊篱是最下等的,动静大不说,伤势也最轻,许多号称仁慈的宫妃从来都不用。 比如板着之刑,针扎火钳,提铃奉灯,这样的责罚才是不动声色的狠毒呢,连伤口都不容易查出来。 严嬷嬷之所以选了皮笊篱,一方面是杀鸡儆猴,震慑其他宫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这位新主子。 刚才要是苏窈窕冲出去拦了,严嬷嬷自然不会和苏窈窕对着干。 除了打人,她有的是办法让宫女太监们听她的话。 只是听她的话,可不代表听苏贵人的话。 反正皇上的吩咐是让她好生管着清馨苑,可没要求具体怎么管。 幸好,这位圣宠优渥的苏贵人没有让她失望。 不仅拎的清,更重要的是还是个菩萨心肠。 见识过太多深宫阴私,严嬷嬷纵然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但是谁不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好人呢? 于是严嬷嬷上前行礼请安,再次起身后,眼里比昨日更多了几分欢喜和尊敬:“回禀贵人,奴婢今儿已经罚了那些个油嘴滑舌的了。” “等到过几天,她们改好了,娘娘再赏赐她们,如此恩威并重,也是给清馨苑立好了规矩。” 苏窈窕并不知道严嬷嬷是心里历程,她只看到这个严嬷嬷责罚完了人,心情比昨天见面还要好,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怪不得姓严呢,难不成只有责罚人才能高兴嘛?果然是个爱调教人的。 苏窈窕深深佩服这样的人,惦念着严嬷嬷是皇上身边的人,见过世面,她便将赏赐又加重了几分。 宫里的人日子过得苦,也就格外看重钱财,严嬷嬷见苏窈窕出手大方,心里头又安心了不少。 闹了一早上,苏窈窕总算赶在辰时到了暄芫宫。 第21章 共事 暄芫宫已经坐了不少人了,除了纯妃和昭嫔还未到,其余人都差不多了。 苏窈窕先上前和瑾妃行礼见过,她看瑾妃的眼神带着许多好奇。 主要是瑾妃这款实在难见,尤其是在古代。 这儿许多女子都是柔顺妩媚的,亦或是端庄稳重,像瑾妃这样周身英气逼人,眼角眉梢都挂着冷意和刚硬的实在稀有。 瑾妃今天倒是难得多看了一眼苏窈窕。 她声音浅淡:“请安过后,你随我留下来,听从淑妃指派宫务。” “若是身子不适,趁早提出来,不要事到中途才打退堂鼓。” 苏窈窕不禁一噎。 冷美人果然是冷美人,说话就是这样直来直去。 她连忙浮起笑来,道:“嫔妾省得,绝不会拖两位娘娘的后腿。” 瑾妃淡然的“嗯”了一声,之后便不说话了,只是漫不经心的喝着茶。 “听闻苏贵人在家中时便是出了名的蕙质兰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看来,似乎也精通中馈?” 下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苏窈窕好奇的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撷芳宫的慧答应。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这位慧答应,是萧家的女儿,和萧贵妃一脉相承,突然夸她总觉得心怀不轨。 她抿了抿唇,斟酌着道:“慧答应这话实在是羞煞我也,都是些旁人胡乱传的,什么精通琴棋书画,不过平平而已。” “至于中馈之术,更是从未学过,只是皇上怜惜两位娘娘辛苦,又看我还算老实,所以才指派了我过来。” 苏窈窕深深知道,为人处事不能太嚣张。 她现在动不动就侍寝,战晨望也显然没有兴趣去广布恩泽,也就越发显得她显眼了。 要是言行还要嚣张跋扈,只怕是下一个萧贵妃。 慧答应听到苏窈窕的话,眉梢不禁轻挑。 似乎没想到苏窈窕会这么怂。 苏窈窕怂得心安理得,反正又不是真吃了大亏,口头官司而已。 斗嘴,只有一方是斗不起来的,其他人也并不像慧答应这样爱找事还沉不住气,屋内竟是又安静了下来。 苏窈窕不禁感慨,多亏了战晨望登基不过一年多,宫中妃嫔数量控制的还算合理。 要是人多了,这会光是阴阳怪气都够她应付好一阵儿了。 过了一会儿,淑妃出来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的暗纹云锦宫装,耳垂上是浅金色的东珠耳坠,满头簪子疏落有致,格外的贤淑柔婉。 尤其是浅紫色极衬她的气质,越发的面色如玉,让人心不自觉静了下来。 苏窈窕不禁眼前一亮。 这要是搁现代,妥妥的国泰民安大美人啊! 满屋子嫔妃起身行礼请安,苏窈窕暗暗打量众人神色,发现大家伙还都挺和气恭顺的。 不像之前面对萧贵妃,大家虽然不敢脸上有不满,但也没什么心气儿,没精打采的。 就连冷美人瑾妃,也垂着眼眸态度极佳的行礼。 淑妃叫了平身,众人坐下之后,淑妃浅淡温和的声音才响起:“方才昭嫔宫里的如珠过来告假了,昭嫔得了风寒,这几日都不过来了。” “虽然说已经是初夏,早晚还是冷的,你们务必要注意身子,莫要再蹈覆辙。” 众人连忙应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问纯妃为何没来。 没了找茬的人,今天的请安就格外顺畅,略坐了两刻钟,淑妃便遣散了众人。 独独留下了瑾妃和苏窈窕。 苏窈窕顿时紧张了起来,提心吊胆的跟着瑾妃到了暄芫宫内殿。 “操办寿宴的事,每年宫中都要办,其实都是做老了的了,也有旧例遵循,只不过今年是太后娘娘大寿,要额外隆重一些。” 淑妃是个大方宽厚的性子,并没有藏着掖着给瑾妃和苏窈窕使绊子,反而很大方的放权。 “所以你们只管照着旧例去办,本宫只做个总揽罢了。” 说完,淑妃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木槿,木槿立即应了一声,招呼着宫里的太监搬来了满满两大箱子的账目。 苏窈窕只是看着就觉得头痛,反观她身边的瑾妃,却是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些账本。 很快,账目旧例都分摊开来,三个人各自占了一张桌子,查看往年的旧例。 苏窈窕胆战心惊的打开账本,看了两页,心就死了一大半。 怪不得每年都做,有旧例的事还要指派三个妃子来操持。 实在是这些旧例,太琐碎了! 就连最简单的寿宴上伺候的宫女,都能写满满一本人员调度安排,还要提前预估各种突发事件,以及相对应的人手准备和安排。 更别提到时候太后寿宴,还会宴请京中王公大臣以及家中女眷,人员复杂程度,完全不亚于召开一场万人运动会。 更别提古代繁体字和竖版排版,看得苏窈窕越发的头疼。 她身边的严嬷嬷也看清楚了苏窈窕手上这本宫女安排的账册,借着上茶的功夫,上前轻声道:“贵人莫要小看了这些个宫女们。” “能进宫的除了家中命苦卖进来的,也有不少人是求着进来的,底下牵丝带缕,很可能有好几家的手笔。” 虽然有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在,可是人非草木,枕头风自古有之,故而后宫一直是不少人心中的必争之地。 特别是那些个家中男子不争气的,也就越发的想通过后宫笼络圣心。 万一出个杨贵妃呢? 只是宫中妃嫔遴选格外严格,要过重重关卡,反而宫女要简单许多。 许多宫女样貌才情,甚至比宫妃们还要了不得。 严嬷嬷提醒苏窈窕,便是要让她不要强出头,免得被人算计了。 苏窈窕感激的看了眼严嬷嬷,她也没打算招摇,盘算着自己做辅助就好。 打定了主意,苏窈窕抬头去看淑妃和瑾妃,想欣赏美人儿解解乏。 结果就瞧见瑾妃脸上闪烁着奋斗的光芒,几乎要闪瞎她这条咸鱼的眼睛。 苏窈窕后知后觉有些恍然,原来这位是事业型的啊! 她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 太好了,有大佬带队,自己可以躺赢了! 第22章 瑾妃 苏窈窕再去看淑妃,发现淑妃也是满脸认真,虽然不如瑾妃那般激动,却也透露出一种稳重踏实的安心感来。 在这两位大佬面前,苏咸鱼安分了。 她继续琢磨手上宫女的安排,足足坐到了晌午,瑾妃才抬起头,眼中满是自信。 “淑妃,我心中已经有了章程了。” 淑妃闻言抬起头,含笑看着她:“你做事周全,有主意最好,那就由你来拟定章程罢。” 说完,又转头看向苏窈窕。 苏窈窕瞬间找回了当初上学时被突然点名的紧张感,她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嫔妾也琢磨出来一点章程。” “只是嫔妾头一次操办这样的大事,许多地方不比二维娘娘思虑周全,还是要听娘娘吩咐。” 瑾妃听到这话,并未有不满之意,反而点了点头:“也好,操办寿宴所需甚多,少不得要内务府配合,不如由你来和内务府对接。” “淑妃,我方才已经将寿宴所需具体事宜和人手拟定了出来,待我回去把所需银钱和物件算好,就能按照计划筹备了。” “届时我会将单子送来请你过目,就请淑妃盖章定下,若是内务府行事慢了亦或推诿,便由苏贵人去催促,这样安排可好?” 淑妃看了眼苏窈窕,苏窈窕连忙点了点头:“嫔妾觉得这样甚好。” 于是淑妃便笑着点了点头,瑾妃看到二人配合,眼中神采越发熠熠。 她又从桌上拿起了单子,先给淑妃看过,又由淑妃身边的木槿捧到了苏窈窕面前。 苏窈窕看着那一手铮铮傲然,干脆利落的字迹,便忍不住心生佩服。 再看这么短的时间,瑾妃居然就把过去三年是事宜人手总结了出来,还拟定好了今年的,心里越发感慨。 这样的女子,要是在现代,不管在哪个行业都是个征战天下的女强人啊。 那边瑾妃又道:“……寿宴当天,京中三品以上王公大臣,以及家眷进宫,都得安排宫女嬷嬷在镇远门外候着,还得从御林军调派一批侍卫过来,以防有歹人混淆。” “一路上也得有宫人引路,省得他们在宫中乱冲乱撞,惹出是非来,这批人手是重中之重,不能只准备一批,还得预备下候选的人。” “除此之外,也要分段负责,责任到人,到时候出了纰漏,只管去追究负责哪一块的管事的。” 瑾妃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既然是要担责,那么管事的就得选资历深有手段的老嬷嬷,才能镇得住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 说罢,瑾妃看向了苏窈窕。 苏窈窕福至心灵,立即看向了身后的严嬷嬷。 瑾妃虽然雷厉风行,可是她进宫也才一年多,这方面自然不如宫中嬷嬷有经验。 严嬷嬷也知道这件事是要落在自己头上的,她当即上前行礼,将这件事应承了下来。 反正她办了事,功劳就算在了苏窈窕身上。 瑾妃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研究旧例和寿宴需要的物件。 她手下动作不停,快速写了十几条单子条目,都捧到了淑妃面前。 “既然这些安排淑妃没有异议,那我便回去继续研究了,若是有了新的章程,再来向淑妃禀报。” 淑妃含笑都应了。 还额外嘱咐了一句:“寿宴还有大半个月,不算太急,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急性子,可是也得注意自己身子。” 闻言,瑾妃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就连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多谢娘娘挂怀。” 说罢,便起身告辞了,身后的两个大宫女和嬷嬷抱着满满一大摞账本。 注视着瑾妃的背影,苏窈窕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这个门外汉要焦头烂额呢,结果共事第一天就遇上了瑾妃这样的能手,反而又让她清闲了下来。 苏窈窕高高兴兴的也离开了暄芫宫。 人都走了,木槿才蹙起了眉,轻声道:“娘娘是否托大了些?” “瑾妃如此专权,只怕到时候操办寿宴的好名声要落在她头上了。” 淑妃喝了口茶,眉眼舒然,淡笑道:“便是落在她头上又如何?瑾妃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人。” 木槿欲言又止:“可是……若是瑾妃起来了,娘娘岂不是又给自己找了个对手?” 哪知淑妃却摇了摇头:“若是其他人,我倒是会多几分警惕,可是瑾妃,绝无这个可能。” 看木槿眼中带了疑惑,淑妃微叹一声,却是并未再多言。 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眼中闪过柔情:“更何况我如今有了身子,为了寿宴损伤自身才是得不偿失。” 看着淑妃是动作,木槿也露出了笑意。 她恭敬小心的搀扶着淑妃往后殿去,笑道:“也对,是奴婢小气了。” “任那些妃子们如何招摇,都比不过您肚子里这块宝贝疙瘩!” …… 苏窈窕离开暄芫宫,并未马上回去清馨苑,反而去了风来草庐。 风来草庐不仅仅是个草庐,在草庐外还特意挖了一池水塘,一比一还原了家乡的水池子。 初夏时节,水塘边的草越发的茂盛了,池中放了几十条锦鲤,金色红色交相辉映,来回穿梭间摇曳生姿,令人心旷神怡。 池边的草亭里面摆了桌椅,也都是仿造乡下的样子,很有古拙的气质。 苏窈窕坐在草亭中,吩咐青竹给自己去了钓竿来,开始钓鱼。 说是钓鱼,其实就是看风景放松心身,顺便听听八卦。 青竹头一件就说了萧贵妃的事,她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萧贵妃这些日子生病了!” “病得还特别厉害,她还派了宫女去皇上的倾瑢殿闹,结果反而被皇上下旨狠狠责罚了。” “现在萧贵妃又闹着要见萧家人,前朝萧家也上了奏疏,说是要探望贵妃,求皇上开恩,还纠结了一批老臣,闹得沸沸扬扬的。” 苏窈窕听到这里,不禁有些瞠目咋舌:“萧家这是疯了?居然敢和皇上对起来?” 萧贵妃又不是被冤枉的小白花,她做了错事是板上钉钉的,萧家非但不摆低姿态认错,居然还这么嚣张。 怪不得萧贵妃是那个德行呢,原来还是家族遗传啊。 苏窈窕忍不住对这个萧家好奇了起来。 第23章 钓鱼 青竹也果然不负苏窈窕期望,见她好奇,便贴心道:“说起这个萧家啊,也是了不得的。” “太祖那会萧老太爷就陪着太祖打天下,五个儿子有四个折在了战场上,族中子弟更是英勇善战,堪称一句满门英烈。” “因着这点,太祖特意赐了萧家三张丹书铁券,萧老太爷之后,萧老大人却是从了文,位极人臣,历经三朝,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这一代的萧大人稍微差了一些,不过也是咱们皇上的太傅,当今的丞相呢。” 苏窈窕不禁啧啧称奇。 怪不得萧贵妃那样的性子,当初还能获封贵妃,压三妃一头,看来萧家的确有些本事。 不过哪怕知道了这点,苏窈窕也没有多害怕。 反正人都得罪死了,当初她不是没有软过身段,怎奈何萧贵妃不放过她。 苏窈窕想了一会儿,便把萧贵妃放到了一旁,专心享受起池边的微风来。 日头渐渐西斜,浅金色的光芒照在湖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堪称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苏窈窕撑颐看着,不知不觉起了困意,手中的钓竿也垂了下来。 青竹等人不敢惊扰,悄悄取了钓竿,又拿来披风搭在苏窈窕身上。 战晨望到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番场景。 宫中妃嫔,很少着青碧之色。 因为宫女们大多穿这两色,妃嫔们自矜身份,不肯和宫女们穿得一样,甚至觉得青碧色贱。 不过也有例外,若是天水碧,远山青这样上好的布料,绿色晕染的极好,一看就不是凡品,那也是愿意穿的。 苏窈窕今日穿的就是一件天水碧的衣裙。 那绿色极其出挑,是枝头嫩芽初绽,绿意中透着鲜嫩的黄色,甚至有种娇嫩感,是今年苏州新进贡的料子,极是珍贵。 她躺在池塘边,水草依依,微风吹拂,黄昏斜阳照射下,仿佛一株遗落人间的仙草。 战晨望怔怔站住,心从未有过的安宁祥和。 仿佛只是这样看着苏窈窕,便觉得人生足矣。 皇上静立出了神,身边的汪翦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皇上。 然而苏窈窕身边的人就有些慌了。 青竹瞧见那一抹明黄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上前要叫醒苏窈窕却被严嬷嬷眼疾手快摁住了。 刚巧战晨望终于动了,他摆了摆手,挥退了伺候的人。 严嬷嬷和汪翦带着十几个宫人,瞬间没了踪影,只远远的看护着两位主子。 战晨望走到苏窈窕身边,俯身折了一根草,去挠她的眉心鼻尖。 苏窈窕还以为是蚊子呢,眉心蹙起来,粉嫩的唇瓣不满的张合嘟囔着:“青竹……” “把蚊子赶走……” 战晨望眼中笑意更浓。 他凑得更近了,手中草儿却更轻了,也更痒了。 苏窈窕烦不胜烦,索性摸出帕子想盖住脸。 哪知刚一动手摸,就摸到了一具温热挺拔的身躯。 苏窈窕猛然睁开眼,正正撞入战晨望含笑的眼眸中。 她愣了一愣,随即羞恼的瞪着战晨望:“皇上,您吓臣妾一跳!” 战晨望含笑摇头:“见了朕不行礼,你反而有理了。” 苏窈窕撅起了嘴,心里怒骂连连。 老娘倒是想给你行礼呢,你倒是把手从我腰上拿来啊! 战晨望当然不可能拿开,非但不拿开,反而还有往上攀升的趋势。 苏窈窕一把攥紧了他的手,神色无比正直:“皇上,臣妾的鱼要跑了!” 说完,她扭头就想从旁边跑出去。 哪知刚翻了个身,就被战晨望轻轻松松一只手扣了回来。 男子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无比浓郁,黄昏下天光越发暗了。 周围被青竹和严嬷嬷放了许多驱蚊的香薰药包,浅淡的香气鞣杂着战晨望身上的龙涎香,让苏窈窕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战晨望轻轻捏着苏窈窕的后脖颈,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带着草木清香的吻。 吻完,苏窈窕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她喘着气,双目惺忪,含着雾气般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神色有些奇怪,又有些克制,嘶哑着嗓子瞪着苏窈窕:“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这句话,战晨望便突然起身,将苏窈窕打横抱抱起,往风来草庐中走去。 苏窈窕:“?”发生什么事了? 她终于回过神来,扭头要去找自己的钓竿:“我的鱼!” “你睡得都打鼾了,哪来什么鱼。” 苏窈窕:“哪有打鼾!皇上你少胡说。” 战晨望嘴角微挑:“你都睡着了,怎么知道自己打没打鼾?还流口水呢。” 看着战晨望信誓旦旦的模样,苏窈窕内心不禁动摇了。 难道她睡着了真的打鼾流口水? 不会吧! 她在现代的时候睡品可是全宿舍出了名的好,从来没人说过她打鼾啊? 还是说这具身体有打鼾流口水的毛病? 一想到自己在战晨望面前张着嘴打鼾流口水,苏窈窕瞬间羞得脸色发红,手还不自觉的摸了摸嘴角。 真是丢死人了! 看到苏窈窕的动作,战晨望终于撑不住了,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胸腔的震动传来,苏窈窕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战晨望是在耍自己,她顿时大怒。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苏窈窕被战晨望抱着,手下意识拧了一下战晨望腰上的软肉。 战晨望发出一声闷哼。 苏窈窕得意的挑了挑眉,满眼的“看你还胡不胡说”。 然而战晨望却没有预料中的生气和反击,反而看苏窈窕的眼神更奇怪了。 苏窈窕迷惑的眨了眨眼。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战晨望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一场大战,从黄昏时分,一直持续到了四更天。 苏窈窕趴在床边,只觉得全身仿佛被碾压,身下的床榻被打湿了一大半。 战晨望从背后搂着她,两人的长发全湿了,纠缠在一起,蔓延在雪白的肌肤上,妖冶魅惑,缠绵悱恻。 苏窈窕累得呼吸都弱了,仿佛犁了三天的地,脑海里的小人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打死她都想不到,自己费劲了力气,险些崩了指甲去拧某人的软肉,结果在人家眼里跟挠痒痒一样。 非但不疼,还兽性大发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战晨望起身叫人来伺候,又亲自抱着苏窈窕去隔间洗漱。 苏窈窕被榨干了所有力气,带着埋怨的差使战晨望,还惦记着自己的鱼。 “我原本打算钓一条大锦鲤送给淑妃娘娘,瑾妃娘娘的,现在可好,全泡汤了。” 战晨望挑眉:“送她们做什么?” 苏窈窕便把今日操持寿宴的事说了:“我一无所长,几乎都靠两位娘娘,自然是要投桃报李了。” 第24章 羞辱 哪知战晨望听完却笑了起来:“你倒是学会这些人情世故了。” 苏窈窕立即不高兴了:“皇上小瞧臣妾!” “我何时不懂人情世故了?” 苏窈窕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不喜欢陷入那些个扯头花斗嘴中去,可是基本的为人处事还是懂得。 她深深觉得战晨望小瞧自己。 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鼓着脸生气。 战晨望欣赏了一番美人薄怒,才好整以暇笑道:“其实你倒不必妄自菲薄。” “你做得也不少呢。” 苏窈窕转过头来,眉心微蹙:“这又是从何说起?” “大方向上淑妃娘娘统管,小事上瑾妃更是毫无错处,周到妥帖,我根本就是个打杂的嘛。” 然而战晨望却并没有细说,只是笑道:“你且看着就是。” 因着战晨望这句话,苏窈窕心里的好奇被勾了起来。 两个人洗漱过后,屋内床榻被褥已经换了新的,苏窈窕双腿都是软的,几乎是被战晨望又抱了回去。 感受着身下的干爽舒适,再想到那被许多乱七八糟打湿的床褥,苏窈窕就觉得羞愤欲死。 她忍不住又发出了那声质问:谁说古人保守的! 根本就是口头上的矮子,行动上的巨人! 苏窈窕埋怨的瞪了战晨望一眼。 战晨望失笑,将人搂在怀中,安抚道:“不早了,今夜不能再由着你胡来了。” 被他误解的苏窈窕:“……” 算了,不跟你计较。 苏窈窕也是真的累了,闭上眼没一会儿便坠入了梦乡。 …… 一觉睡到天亮,苏窈窕早晨起床时,仍然觉得腰酸背痛的厉害。 转念想到今天还要去暄芫宫请安,操办寿宴,苏窈窕顿时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然而还不能不去。 她长叹一声,正要叫青竹进来伺候,哪知青竹已经听到动静,先一步进来了。 看到苏窈窕起身,青竹连忙上前按住了苏窈窕。 “小主,皇上今儿早上走的时候说了,太后寿宴将至,您感念太后,特意为太后抄写经书祝寿,这些日子就不必去请安了。” “刚才奴婢已经去暄芫宫回过话了。” 苏窈窕眼睛顿时一亮:“皇上真这么说!” 青竹高兴的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低声道:“小主,皇上真疼您。” “奴婢的娘说过,男人喜欢女人最高的一层境界,就是心疼。” 苏窈窕笑弯了眼睛:“你娘连这话也教给你?看来我们小青竹懂得不少呢。” 青竹顿时羞红了脸:“小主!” 乐呵呵逗了青竹几句,没有了早八烦恼的苏窈窕,美滋滋的睡了个回笼觉。 熟不知暄芫宫里已然是醋意弥漫了。 淑妃和瑾妃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刚刚病好的昭嫔,手心一下子就攥紧了。 只是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苏贵人倒是孝诚,早早的便为太后准备贺礼了。” “看来我们也得准备起来了。” “哪里是什么孝诚啊,我看啊她分明是飘了!” 明答应酸的心里难受,眼睛是个滚热:“抄什么经书要抄大半个月,还连安都不来请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瞧不起淑妃娘娘呢!” 明答应说这话时,目光哀切的看着淑妃:“娘娘,您宅心仁厚,对妃嫔们向来仁慈,可是这苏贵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淑妃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低级的挑拨离间激怒。 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厚:“你我不知内情,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的好。” “更何况,这是皇上的命令。” 此言一出,屋内又是一静。 不少人心里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气散了一大半。 是啊,这可不是苏贵人自己派了人来胡乱说,是皇上的意思。 宫里什么规矩能大得过皇上的意思呢? 昭嫔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臣妾还是头一遭见皇上如此动情呢。” 屋里依然没人搭话,昭嫔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一屋子窝囊废,没有半点儿心气儿。 几个答应也就算了,没宠爱没恩泽,家世也不好,可是淑妃和瑾妃,竟也是这般没意思。 昭嫔忍不住再次扼腕,要是自己家世也好,哪里还有这些蠢货的份儿! …… 冷宫。 萧贵妃听完宫女回禀,脸色扭曲得可怕。 “贱货!天杀的狐媚子,怎么不让她累死!” 萧贵妃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半分贵妃的仪态和风度。 一旁的宫女吓得瑟瑟发抖,连半个字儿都不敢说。 幸好,或许是这段日子气太多了,今天萧贵妃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家里回信了没有?本宫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天了,爹爹难不成还没有上书成功吗?” “奴、奴婢不知……”宫女怯生生道:“娘娘,咱们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那些个侍卫眼见我们银子少了,态度也懈怠了好多。” “消息也就传递的慢了……” 萧贵妃又是一阵大怒,她冷声呵斥:“没用的蠢货!” “没钱就问家里要,这也要我教你?” 听到这话,宫女心中叫苦不迭。 这个月她们已经断断续续问家里要了一万两银子了,就是老爷再疼贵妃,也撑不住这样的耗费啊。 可是命令下了,宫女也只能壮着胆子和街头的侍卫又递了一封信。 得知这封信是要钱的,侍卫一改之前散漫的态度,重新变得笑吟吟起来。 “贵妃娘娘放心,小的一定快马加鞭送到!” 说完,乐呵呵的走了。 宫女愁眉苦脸回到冷宫,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慧答应看着怒气冲霄的萧贵妃,柔声道:“贵妃娘娘何必为了那么个小喽啰生气呢。” “如今你困在这冷宫,当务之急是要先出去才是。” 萧贵妃冷笑,看慧答应的眼神冷厉如刀,说话更是不留情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我做事?” “萧茹冰,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只是个低等贱婢的女儿了?” 慧答应脸色骤变。 萧贵妃却是毫不留情的继续羞辱着她,借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和怨愤:“本宫今日,不过是虎落平阳,却也比你这种从没上过台面的老鼠高贵。” “你再给我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还是说,你忘了你那个低贱的娘了?” 第25章 威胁 最后一句话,带了几分阴测测的肃杀之意。 慧答应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眼中更是羞愤的盈满了泪,她深呼吸好几次,使劲儿摁着心口掐着掌心才没痛哭出声。 只是哽咽开口:“贵妃娘娘教训的是。” 萧贵妃冷冷哼了一声。 “我可不敢教训你,如今我在你面前也得称一句娘娘呢!” 慧答应神色越发难堪了。 她长叹一声,声音放柔了许多,姿态也越发的低:“嫡姐何苦为难我呢?” “深宫重重,我们姐妹俩,再不对付也都是萧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慧答应轻轻整理着萧贵妃的衣摆,神色没有半分不情愿。 好似她真的是萧贵妃的婢女。 萧贵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心里勉强好了一些。 “嫡姐如今被苏贵人那贱人陷害,身陷囹圄,妹妹心里也不好受。” “今儿前来,也是为了给您出谋划策。” “哦?”萧贵妃挑了挑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慧答应笑容逐渐绽放,声音却压低了:“嫡姐可知道,太后马上要结束礼佛?” “自然知道,太后五十大寿在即,闹得沸沸扬扬的,谁人不知?” 萧贵妃撇了撇嘴,神色有些郁闷。 慧答应却道:“宫中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最是孝顺,对太厚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贵妃娘娘,您说要是太后她老人家恶了苏贵人……” “她还有翻身的余地吗?” 萧贵妃神色一动。 不过很快,她又皱起了眉:“说得轻巧,可是太后很少掺和后宫事,又怎么会去厌恶苏窈窕?” “那就得看咱们的本事了。” 萧贵妃眼睛一亮,炯炯有神看着慧答应。 慧答应俯身凑近在萧贵妃耳畔细语起来,随着她的话语,萧贵妃脸色越发欢喜。 “好,就照你说的办!” 慧答应也高兴起来,不过当着萧贵妃的面,她还是故作为难道:“这旁的事情妹妹我可以代为操办,不过这银两上……” 她露出一抹苦笑:“娘娘也知道,我并不受家中器重,实在是囊中羞涩。” 听到这话,萧贵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碧梅,你去取一千两给慧答应。” 又仔细叮嘱慧答应:“银子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你只需要把事儿办好就行。” 慧答应当即起身笑着行礼:“多谢娘娘,嫔妾一定不负您所托。” 说完,笑吟吟接过碧梅手中的银票,翩然离去了。 只留下碧梅看着慧答应的背影,想到眼下岌岌可危的银两,心中越发的焦虑。 …… 午后,苏窈窕照旧去暄芫宫混了半天,在旁边听了淑妃和瑾妃将许多事宜定了下来,明明只是旁听,却也让她晕头转向的。 丝毫不比当年学医时痛苦。 苏窈窕回到清馨苑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她揉着眉心,喝了一碗清新爽口的莲子羹才缓过神来。 然而还不等她歇一会儿呢,汪翦突然来了。 “苏小主,您娘家母亲生了重病,尚书大人求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体恤您一片孝心,特意准了尚书大人和您见一面。” 苏窈窕不禁愣住了。 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心下凝重起来。 苏家人突然要见他,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就算再不情愿,苏窈窕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换了衣服,在清馨苑正厅见到了当今尚书大人——苏峥宇。 他年约四旬,长相儒雅,蓄着古代最喜欢的美髯,言谈举止也极有风度,任谁看也看不出这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苏窈窕想起原主记忆里的事,对这个便宜爹升不起半分好感。 父女二人假笑着打了招呼,苏窈窕便借口商谈家事,将青竹和严嬷嬷等人遣散了下去。 这几个人虽然退下了,却也没走远,只是在院子里守着,正厅也门户大开。 这些都是宫妃和外男见面必须的,倘若关起门来,哪怕是父女也能传出不少闲话。 苏峥宇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语气感慨:“苏姑娘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原本不过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你却给了我一个意外之喜啊。” 苏窈窕脸色就有些淡漠了,她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尚书大人今日想方设法来见我,恐怕不只是想夸我吧?” 苏峥宇丝毫没有因为苏窈窕的话生气,他眉眼微弯,笑了笑,“臣来见娘娘,是想请娘娘搭救冷宫那位娘娘。” 苏窈窕愣住了:“萧贵妃?” “正是。” 苏窈窕更疑惑了:“你可知道萧贵妃为何被打入冷宫?” “自然知道,正因为知道,臣才来告诉娘娘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请娘娘高抬贵手。” 苏窈窕抿紧了唇,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想起之前青竹所说,这段日子萧家人在宫外可没少折腾! 她瞬间福至心灵,死死盯着苏峥宇:“是萧家找你了?” 苏峥宇没有半份被人拆穿的惭愧,甚至虚伪的恭维道:“娘娘果然聪慧。”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内情,那么就请着手办吧,对了,这是你母亲托我送进宫来的。” 苏峥宇眉目和煦,将一枚香囊放在了桌面上。 “臣乃外男,不便久留,告辞了。” 说罢,苏峥宇风度翩翩的起身抱拳,潇洒至极的走了。 浑然一个君子。 苏窈窕手心掐到青紫,她缓缓拿起桌上的香囊,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几根萱草。 萱草,乃是母亲草。 苏峥宇是在威胁她。 苏窈窕脸色无比难看,院子里青竹瞧见尚书大人走了,便进来伺候:“小主,夫人可还好?” 听到动静,苏窈窕不动声色的将香囊合拢,努力让自己神色平静下来:“没什么大碍。” “只是我离家太久,母亲挂念的很,又逢春夏之交,不慎染了风寒。” 听到苏窈窕这般说,青竹才松了口气,出声宽慰道:“小主您别担心。” “咱们朝不比前朝严苛,宫妃进了宫也还是有机会出去的,比如给父母祝寿这样的大日子。” “小主您这么得宠,一定有机会出去的!” 第26章 求情 苏窈窕扯了扯嘴角:“借你吉言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苏窈窕一整天心情都不大好。 她甚至懒得出去溜达赏风景,只是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提着脚上的绣鞋。 绣鞋也是用上好的云锦织造的,上面的绣花是紫藤萝花纹,一针一线极是精巧,搭配着浮光掠影的云锦,在光影中变幻万千。 苏窈窕不禁看得痴了。 战晨望下了朝回来,瞧见这一幕,当即挥手打断了太监通传的声音。 倒是严嬷嬷眼尖,默不作声走近行了一个无声的礼:“皇上。” “怎的心情不好?可是有人欺负她了?” 严嬷嬷连忙摇头,有她罩着清馨苑呢,哪个宫妃有本事欺负苏贵人!? “今儿尚书大人来过了,和贵人说了一会儿话,等人走了,贵人就一直不开心。” “听青竹说,是贵人母亲思念过度,得了风寒。” 战晨望眉心蹙得更紧了。 沉吟片刻,他右手微挥,严嬷嬷便低眉顺眼的退下了。 苏窈窕眼前陡然一黑,她抬起头就看到了战晨望。 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过神来之后有有些无语。 自从上次在风来草庐胡闹了一次之后,战晨望来找她就越来越不爱通传了。 总爱搞这种突然袭击,闹得她小心脏一抽一抽的,真怕哪天得了心脏病。 心里吐槽,身体上苏窈窕还是老老实实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战晨望伸手扶起她,又拉着人坐下:“可是想家了?” 苏窈窕听他这么说,便猜测严嬷嬷已经把苏峥宇来过的事说了。 她叹了口气,眼眸微微垂下。 “家,自然是想的,可是臣妾已经是您的妃嫔了,也只能想想了。” 战晨望伸手捏住她的后颈,将人的眼眸抬起来:“好好说话。” 说罢,又轻轻捏了捏苏窈窕的后颈。 你搁这儿拿捏猫呢! 苏窈窕没忍住瞪圆了眼睛,浑不知自己这样子像极了炸毛的猫儿。 战晨望心头痒了痒,低头亲了亲苏窈窕的嘴角。 苏窈窕:“??!” 玛德,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上一秒还温情的和你话家常呢,下一秒就开始攻城了! 战晨望眼眸划过苏窈窕气呼呼,不断滴溜溜转的眼眸,眼中满是笑意。 一定在心里骂他呢。 他故意加深了这个吻,让苏窈窕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开始惺忪发呆,含着水汪汪的雾气,只知道定定的看着人。 战晨望又浅浅咬着她的嘴角。 难得的没有深入,只在唇齿间辗转,浅尝辄止。 同时,低沉的声音安抚的哄着苏窈窕:“你要是想家,朕便特许你回去看看。” 苏窈窕眼睛一亮,立刻顾不上吐槽了,她头往后伸,躲开了战晨望的吻:“当真?!” 战晨望不满的蹙眉,扣着苏窈窕的后脑靠近:“看你今晚表现。” 苏窈窕立即轻哼了一声。 她反客为主,手揽上战晨望的脖子,毫无章法的撕咬战晨望的唇舌。 很快,院子里一片春色。 汪翦和严嬷嬷非常及时又迅速的带着满院子宫人撤了。 出了院子,汪翦乐呵呵向严嬷嬷道喜:“恭喜嬷嬷。” 严嬷嬷也没问汪翦恭喜她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即可。 她只是笑着向汪翦行了一礼:“咱们都是靠皇上面子吃饭的,日后再御前,还劳烦公公多替我们家小主转圜呢。” 汪翦乐得做顺水人情,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 宣王府。 看着手上的讯息,战云机气极反笑:“还真是小瞧了这个苏贵人了。” “之前看她连个小宫女都解决不了,还以为是个窝囊废,没想到还真有几把刷子。” 战云机嘴角的笑意极冷:“一个破鞋,居然真有本事把我那好皇兄笼络了去。” 一旁的侍卫:“主子,可否需要我去警告她一番?” “不必。” 战云机右手抬起两根指节,冷笑:“她现在正是春风得意呢,你去警告她,说不定弄巧成拙,把兔子逼急了。” “她不是圣宠优渥吗?那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帝心如渊。” …… 主动出击的代价就是苏窈窕这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 折腾到后半夜,苏窈窕光是眼泪就打湿了两个枕头,最后更是哭得死去活来,眼睛都肿了。 她趴在床边,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突然身后覆上来一个灼热的身躯。 战晨望撩起她鬓边的长发,大手轻柔的拭着眼泪,语气有些无奈:“真这么委屈?” 苏窈窕压根不想理他! 她抽噎着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战晨望搂着人翻了个身,让苏窈窕躺在自己怀中,半撑起身子给她清理。 苏窈窕脸一下子就红了。 也不知道战晨望是怎么发现的,她很抗拒被下人们伺候清洗,总觉得丢人的紧。 可偏偏每次侍寝完,她浑身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强忍羞涩叫宫女进来。 后来战晨望把这件事揽了过去。 感受着微热的帕子,苏窈窕的眼泪流的慢了一点。 清理完,战晨望抬头就对上苏窈窕烂桃一般的眼睛。 他实在好笑,调侃道:“都侍寝多久了,怎么还是跟第一次一样?” “半点长进也没有。” 听到战晨望突然提起第一次,苏窈窕不禁愣了一下。 她心突然有点虚,想开口询问,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难不成让她问“皇上,您第一次发现臣妾并非完璧,心里在想什么?” 打死她都说不出口。 倒是战晨望看苏窈窕突然神游天外,挑眉掐了一把苏窈窕的腰,将人掐的轻呼一声,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在想什么呢?敢当着朕的面出神?” 苏窈窕噎住了。 她没好气的嘟起了嘴又想起了苏峥宇的话,决定趁着事后男人最好说话的时候试探一下。 “臣妾刚刚是在想萧贵妃。” 战晨望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他挑眉,看苏窈窕的眼神有些奇怪:“我和你欢好,你却在想萧贵妃?” 苏窈窕差点没噎死! “皇上,您想哪儿去了!”苏窈窕嚷嚷着,又灵机一动搂住了战晨望的腰身:“臣妾刚刚是想到,当初萧贵妃也和皇上亲如夫妻过。” “可如今她却是深陷冷宫,实在可怜可叹。” 第27章 回家 苏窈窕说着,还真有点心有戚戚然起来。 萧贵妃固然是罪有应得,却也不得不让人感慨世事无常。 要是哪一天她也做错了事,是不是也会被战晨望打入冷宫?更或者砍了头? 苏窈窕又出了神。 似乎是看出了苏窈窕的想法,身侧的人突然凑近了,温热的唇落在她眉心,像安抚,又像承诺:“朕永远不会那样待你。” 苏窈窕嘴角挑了挑,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战晨望愿意做出这样的承诺,或许在此刻,他是“爱”她的。 苏窈窕苦中作乐的想着,她亲昵的蹭了蹭战晨望,柔声道:“多谢皇上。” “臣妾一定谨言慎行,绝不让您生气。” 战晨望大手扣住她的下巴,两个人极其自然的吻了一下:“好,朕记下了。” “那皇上是不是答应让臣妾回家啦?”苏窈窕搂着战晨望,仰头纯真懵懂的看着他。 她可还记得今天晚上侍寝是为了什么呢。 战晨望似乎早有猜测,漫不经心的捏着她腰上的肉,轻轻嗯了一声。 苏窈窕:“??”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她撅着嘴,委屈的瞪着战晨望,仿佛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儿。 战晨望嘴角浮现出笑意,苏窈窕立即捕捉到了,她咬了咬牙,轻轻抱着战晨望,声音轻柔如棉。 “臣妾……想出宫回家一趟,可好?” 说这话时,苏窈窕无比紧张的看着战晨望。 虽然青竹说本朝宫妃的确可以出宫回娘家,可那也得是娘家有生死寿诞的大事。 她现在的情况可不算在其中。 哪知战晨望却是挑了挑嘴角:“好。” 苏窈窕眼睛一亮,她没忍住展颜一笑,高兴的凑上去亲了亲战晨望的唇角:“多谢皇上!” “皇上真是世界上最好最疼臣妾的了!” 苏窈窕好话不要钱一般往外倒,战晨望听着听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就算了,还捏住苏窈窕的腮帮子嘲笑:“你这样子可真狗腿。” 苏窈窕大怒! 什么破形容,这叫正面情绪反馈,真是懒得理这种人! 苏窈窕愤愤闭上嘴不说话了,战晨望却不放过她,搂着她不停骚扰:“再多说几句,朕看看你还能拍出什么马屁来。” 被他拼命挠痒痒肉,苏窈窕真是忍不了了,大声用台湾腔开口:“哇!皇上您真的好好伟大哦!” “全世界再没有比您更大气更有本事的人啦,臣妾好好崇拜你哦!” “哈哈哈哈!”战晨望笑得胸膛不断颤抖,眼泪都笑出来了。 苏窈窕偷偷翻了个白眼。 什么笑点低的小学鸡。 她撇开脸懒得搭理战晨望,殊不知自己的嘴角也挂着笑意。 屋外,青竹和严嬷嬷听到战晨望的笑声,先是一愣,紧接着也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严嬷嬷更是高兴不已。 看来,她很快就要掌管一宫主殿啦! …… 隔天,苏窈窕忍着腰酸背痛,坐上了离宫的轿辇仪仗。 其实按照她的位份是没有资格使用仪仗的。 不过汪翦多机灵啊,他早起伺候战晨望上朝时特意问了一句:“今儿苏贵人要出宫回娘家去,路途遥远,贵人身子又单薄,一来一回只怕要辛劳了。” 果然,战晨望眉心蹙了蹙,“叫一副仪仗送她去,早去早回,莫要路上耽搁了。” 汪翦便乐呵呵应了:“是。” 又派小福子把消息递给了严嬷嬷,严嬷嬷自然感激,给小福子塞了几片金叶子,转头就去苏窈窕面前说了。 “皇上真真是心疼贵人,宫中仪仗那都是有规矩有定数的,皇上肯为您破例,可见对您是真上心呢!” 苏窈窕笑了笑,心中也不免有些感触。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茬,反而战晨望先想到了,或许他对自己真的有点在乎。 坐上轿辇,一路摇摇晃晃出了宫,晌午才到了尚书府。 宫妃回门,尚书府一早得到消息,就慌里慌张操办了起来。 此刻门口更是全家人都出来迎接,呜啦啦跪了一地,就是苏峥宇也要行大礼拜见贵人。 苏窈窕下了轿子,居高临下看着苏家人,嘴角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起来吧。” 她不冷不热叫了平身,苏峥宇面色如常,上前来恭恭敬敬道:“贵人回门,实在是令鄙府蓬荜生辉。” “贵人里面请。” 苏窈窕似笑非笑看着她,道:“父亲万万不可这么说,我虽是贵人,但也是苏家的女儿。” “咱们的父女亲情,可不能被俗物玷污了。” 苏峥宇浅笑应是。 苏窈窕这才迈步进了尚书府。 她今日出来特意穿的耀眼夺目,明艳动人,尤其是头上的赤金璎珞玛瑙簪,配着从南边进宫的南洋珍珠,可谓是极尽潋滟。 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句美人如花。 可落在苏家人眼里,就很有些不是滋味了。 尤其是苏夫人身边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着和苏窈窕一般年岁,样貌却不比苏窈窕明媚粲然,反而清冷绝俗,眉心微蹙宛若西子。 她看着花团锦簇的苏窈窕,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视和讥诮。 苏夫人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收敛点。 然而女子却压根不肯,甚至越发抬起下颌,满脸孤傲。 她目光实在是太用力了,苏窈窕就是想忽视都难。 此刻,苏窈窕已经进了正厅落座,苏家人不敢入座,便按照尊卑齐齐站在苏窈窕面前,听候吩咐。 苏窈窕似笑非笑看着那个目下无尘的女子,“你就是苏卿许罢?” 听到苏窈窕提起自己,苏卿许眉心微蹙,皱眉道:“是我。” 除此之外,竟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严嬷嬷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放肆!” 她上前一步,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糊涂种子!贵人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苏家人骤然变色,苏峥宇猛然抬头瞪着苏窈窕,苏夫人更是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抱着苏卿许。 “贵人息怒!小……卿许她自幼娇养惯了,不懂礼节,还请贵人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莫要和她计较?” 苏峥宇忍着气,低声道。 苏窈窕挑眉:“一家人?” 她好整以暇换了个坐姿,慵懒妩媚的倚靠着桌边,撑颐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苏家何时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妹?” 第28章 芸娘 此话一出,苏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了。 被她搂在怀中的苏卿许,则是面带愤慨,生出几分薄红来。 苏峥宇冷声道:“贵人有所不知,您进宫后,夫人思念您甚深,又意外遇见了卿许,便将她收为义女。” “她该叫您一声姐姐呢。” “是吗?”苏窈窕手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看着苏卿许:“原来还真是我妹妹啊。” 苏夫人连忙上前,挡在了苏卿许面前。 她讪讪一笑,道:“是啊,您就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莫要和卿许计较了。”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 严嬷嬷声音格外严肃,一双利眼更是无比凌厉:“正因为是一家人,才更要恪守礼仪尊卑。” “否则,宫里可是攀亲带故的,要是人人都仗着和宫里头贵人们有情分,乱起来了,那还有礼节规矩可言吗?” “苏大人贵为礼部尚书,更应该懂这个道理才是!” 这一番话说得苏家人灰头土脸的。 苏峥宇牙关紧咬,低声应道:“是臣管教家人无方,还请贵人宽恕。” 苏卿许看到苏峥宇认错,瞬间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看着苏窈窕:“你!” “孽障!还不闭嘴!” 苏卿许话刚开了个头,苏峥宇突然爆喝一声,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她,眼中满是警告。 苏卿许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顿时吓了一跳,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这出好戏,苏窈窕心里冷笑连连。 真是浪费苏家人这么好的演技了,这要是换到现代,高低能拿个奥斯卡奖。 义女?亏苏峥宇编的出来! “对了,贵人归家还没见过芸娘吧?” 苏夫人看到苏峥宇训斥苏卿许,眼中闪过怜惜,慌忙开口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芸娘前些日子病了,不过如今已经好转了,我这就派人去请她过来。” 说罢,转身就要叫人,却被苏窈窕拦住了。 “不必了,既然我来了,自己去看便是。” 苏窈窕漫不经心起身,伸手青竹连忙恭敬的扶着。 她也没再看苏家人,径直向着后院的一处小院子走去。 身后的数十个宫人也浩浩荡荡跟上,苏峥宇最后警告的瞪了一眼苏卿许,也跟了上去。 人都走了,苏卿许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娘!” 她哭着扑到苏夫人怀中,眼泪汪汪,几乎打湿整张小脸:“那个苏窈窕,实在是小人得志,欺人太甚!” 苏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可谓百感交集。 “当初让她顶替你进宫,还想着一个乡野丫头,就是进了宫也活不了多久,谁能想到她会有今日这般造化呢?” “眼下可好,她非但没死,反而得了陛下宠幸,自然是要来跟咱们耀武扬威一番了。” 苏夫人叹了口气,心疼的捧着苏卿许红肿的脸,柔声宽慰:“卿许,像她这种得志就猖狂的,在那深宫中也撑不开多久!” “咱们只管看她自食恶果就是,你可千万不能再去招惹她了,啊?” 听到这话,苏卿许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 她侧过脸,看着窗外草长莺飞,心里却是一片怨恨。 什么贵人,骨子里就是个粗鄙无知的村妇罢了! 就这样的货色,居然能搏得圣宠? 可见苍天无眼。 也不知道这贱人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这才迷惑了皇上。 要是当初是自己进了宫,必然能比这种村妇更得皇上喜欢…… 苏卿许心中陡然一痛,又怔怔落下泪来。 她情不自禁喃喃念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旁的苏夫人听到这话,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她一把捂住了苏卿许的嘴,压低声音呵斥:“我的祖宗哟!” “你怎么又犯痴了?祖宗哟,你难不成还记着那人吗?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苏卿许闭上眼,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娘,我此生已经和他无缘了,难道提也不能提了吗?” 看着她这副样子,苏夫人心如刀绞。 她紧紧将苏卿许搂在怀中,颤声道:“傻孩子啊……” …… 苏窈窕一路到了小院,推开门就见到院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草木疏笼,安静祥和。 听到动静,屋檐下立即有两个小丫鬟跑了出来行礼:“见过贵人!” 苏窈窕摆了摆手,快步走进屋内。 刚一进屋,便瞧见床上卧着一个人,那人身形削瘦,躺在床上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 苏窈窕眼眶突然就湿了。 她有些怔愣,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脸颊,果然一片湿润。 她居然哭了? 难道这是原主残留的身体反应吗? 也是,毕竟床榻上的女人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苏窈窕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床边,握住芸娘的手,轻声呼唤:“娘,我来瞧您了。” 然而床榻上的人一动不动,依然沉眠着。 苏窈窕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她估摸着是原主的情绪慢慢散了。 原主和娘亲原本生活在乡下,虽然不说富庶,却也衣食无忧,甚至闲散安宁。 直到某一天她进城卖药材,不慎冲撞了当今礼部尚书的马车。 因着她和礼部尚书之女,苏卿许七分相似的脸,她被苏家人选中,强行将她们母女二人请到了府上。 那一晚,原主母亲芸娘被灌了毒药,长眠不醒,原主也因此被胁迫入宫顶替苏卿许为妃。 苏窈窕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一晚上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还是太给苏家人脸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芸娘的身体。 就是一个大活人这么躺着都是要出问题的,更何况芸娘还中了毒。 苏窈窕借着探病,手不动声色扣在芸娘手腕上。 脉象凝滞,寒邪入体,气息郁结……尤其是心口处血液流通极慢,看来那毒药主要病灶就在心脏。 这么真不好办。 哪怕是现代,心脏问题都是最难的,更何况是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 苏窈窕神色有些凝重,刚巧此时苏峥宇也匆匆赶了。 看到苏窈窕握着芸娘的手,他脸色微变,忙上前道:“贵人莫要担心,芸娘的病症这些日子好了不少呢。” 闻言,苏窈窕眼神骤然变了。 第29章 警告 她抬起眼,死死盯着苏峥宇,明明是父女关系,却宛如死敌般。 面对苏窈窕的目光,苏峥宇反而无比淡定,甚至嘴角溢出几分笑意来。 “贵人难得出宫,又思念母亲,实在孝诚。” “然贵人毕竟是天子的妃子,恐怕也不能在宫外耽搁太久吧?” 他这句话反而提醒了苏窈窕。 她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对着青竹和严嬷嬷道:“你们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二人连忙应了,垂眸敛眉离开了屋子。 人刚走,苏窈窕立即站起身,瞪着苏峥宇,“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入宫了,你也该给我母亲解药,让她醒来了吧。” 苏峥宇丝毫不慌,好整以暇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感慨道:“乡下野茶,果然粗鄙难喝。” 听到这话,苏窈窕冷笑。 “乡下可不仅仅有野茶,更多的是无法辨认的毒草!” “我劝尚书大人还是尽可能买上好的茶叶,免得哪天一不小心,吃错了毒草,反而要了卿卿性命。” 苏峥宇脸色微凝。 他抬眸看着苏窈窕,脸却没有动,下眼睑露出白来,显得格外阴鸷。 “苏窈窕,你不要以为自己当了贵人,就一飞冲天了!” “区区贵人而已,跌落谷底也只在朝夕之间,你要是还不肯老实配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听着这阴森森的威胁,苏窈窕反而笑了。 “是吗?那尚书大人你不妨猜猜,我要是把真相告诉皇上,咱们两个……谁先死?” 苏峥宇双目圆瞪,猛然拍案起身,冷厉看着苏窈窕。 苏窈窕毫不畏惧,反瞪了回去。 二人互瞪了半天,终于,苏峥宇忍不住开了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别忘了,你娘的命还在我手里。” 苏窈窕冷哼一声:“我想做什么,我只想我娘醒过来。” “苏尚书,又想牛出力,又不给牛吃草,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我不妨和你直说了,以前是没办法,可现在竟然我手里有了筹码,就不可能任你差遣。” “要怪,就怪你当初没发现我的真面目,反而给了我机会,让我活过来。” 苏窈窕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也导致苏峥宇眼中厌恶越发浓烈。 他忍着气道:“我会让你娘醒过来的,但不是今天。” “那药是难得的珍品,就是我也不过得了一枚,再没有研究出替代品之前,我不可能浪费在她身上。” 苏窈窕气极反笑。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就等着吧,什么时候我娘醒了,我就什么时候听话。” 苏窈窕冷冷哼了一声。 苏峥宇垂在身侧的拳头猛然攥紧。 见他如此,苏窈窕也瞬间戒备起来,手尖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 等一下这个老匹夫要是敢动手,她就扎死他! 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医生的愤怒。 不过幸好,苏峥宇还是有几分理智在的。 他深呼吸几次,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我会尽快让你娘醒过来。” “到时候,再安排你们见一面。” 得到了这个承诺,苏窈窕也就见好就收。 在适当的时候展示自己的强硬是有必要的,可是如果操之过急,恐怕会逼得苏家人狗急跳墙。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原主的娘亲还在对方手里,就不得不作出退让了。 苏窈窕于是挑了挑嘴角:“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二人算是就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只不过彼此的心情却是天壤之别。 所幸,苏窈窕压根儿也不指望从苏家得到什么天伦亲情。 她最后看了一眼芸娘,便起架回宫,离开了苏家。 在回去的路上,青竹在旁伺候着,好几次欲言又止。 她不累,苏窈窕都替她累。 又瞅见严嬷嬷在旁边,苏窈窕索性主动开口:“今日的事情你们也看见了。” “我虽然名义上是苏家的女儿,可实际上,不过是姨娘所出的庶女罢了。” “当初宫中下旨,要从三品大员家中遴选秀女,我父亲虽然不喜我,可是觉得可以下注赌一赌,便改了我的户籍,让我以嫡女身份参加。” 说到这里,苏窈窕眼里闪过讽刺:“可刚才你们也看到了。” “无论我过得有多风光无限,我姨娘在家里依然不如意。” 青竹在听完苏窈窕的话之后,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小主,您别担心!” “只要您继续承宠,总有一天还可以给您母亲申请诰命呢!” “到了那个时候,不再没有人敢欺负您母亲了,而且您今儿这样敲打了一番,想必那些人以后也不会再妄动手脚了!” 青竹忿忿不平道,心里对苏家人也多了好些厌恶。 倒是旁边的严嬷嬷,一脸的严肃,等轿辇进了宫,严嬷嬷便向苏窈窕福了福身,往倾瑢殿去了。 这也在苏窈窕意料之中。 当初她既然肯接受严嬷嬷过来,自然也知晓她算是战晨望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双眼睛。 刚才那番话,她就是故意说给严嬷嬷听的。 看着面前高大威严的宫殿楼宇,和地上庄重肃穆的大块汉白玉,苏窈窕一时间有些晃神。 “回清馨苑罢。” 苏窈窕轻声道,青竹连忙挥了挥手:“起轿!” 轿辇晃晃悠悠往清馨苑去了,中途路过了畅春园。 畅春园里种植着各色花草,甚至有许多珍品,一向是宫中妃嫔最爱去的地方,苏窈窕刚走近,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呵。 “大胆!你们是哪个宫的,见到纯妃娘娘,竟敢不行礼!” 听到“纯妃”这个称呼,苏窈窕的眉心立即痛了起来。 她揉了揉额角,抬起右手挥了挥。 轿辇立即停了下来。 青竹胆震心惊的回头看了看,连忙低声道:“小主,纯妃娘娘从畅春园出来的,咱们就是路过,竟是没瞧见她在里头,更没想到人会突然出来。” 苏窈窕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傻丫头,人家故意找茬,你又怎么可能预料得到。 第30章 被刁难 苏窈窕起身下了轿辇,走到纯妃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方才嫔妾路过,因着思念病重的母亲,一时晃了神,未曾给娘娘请安,是嫔妾的错。” 她姿态做得低,然而落在纯妃眼里,可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活脱脱一个娇柔造作的贱人。 纯妃冷笑一声:“哟,原来是我们苏贵人啊,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皇后贵妃呢!” “要不然怎么这么目下无尘,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娘娘误会了,嫔妾浅薄,哪里比得上纯妃娘娘大气宽厚,是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念头的。” 纯妃居高临下看着苏窈窕,眼神冰冷:“嘴巴倒是说的好听,怪不得能笼络了皇上呢。” “可惜了,本宫是个铁石心肠的,没有那些怜香惜玉。” “你既然肯认错,那么也就得认罚,卉香,像这种情况,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呢?” 刚刚那个大声呵斥的宫女卉香连忙上前道:“回娘娘,按照宫规,该鞭打二十。” 苏窈窕脸色微变。 青竹慌忙开口就要求饶,被苏窈窕眼疾手快给摁住了。 笨蛋,这种情况你个宫女还冒头,不是白白给纯妃送人头送借口吗? 二十鞭子,打就打了,谅纯妃也没胆子把她打死。 苏窈窕抬眸,定定的看着纯妃,声音无比平静:“既然是纯妃娘娘的罚,嫔妾自然不敢不领。” 见她如此镇定,纯妃心里反而提了起来。 一个小小贵人,打就打了,可万一她转头去向皇上告状呢? 虽然纯妃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可是一想到皇上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厌恶了她,纯妃就觉得心好像被刀子割了一样。 她戒备的看着苏窈窕,不免迟疑起来。 就是这么一迟疑,远处便袅袅走来一个人。 淑妃看到眼前这一幕,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曼声道:“苏贵人怎么跪着,天气虽然热了,可地气儿还是冷的呢,快快起来,免得受了凉。” 苏窈窕求之不得,立即从善如流的起来了。 纯妃立即瞪向淑妃。 淑妃却丝毫不以为惧,反而眸色平静:“纯妃,皇上吩咐你抄写的《楞严经》可抄完了?” 听到淑妃提起这件事,纯妃脸色瞬间难看的厉害。 数不清的怨恨也如潮水般翻涌起来。 当初,她不过就是请安的时候刺了苏窈窕几句,就被皇上教训了一番。 心里又有些后怕。 幸好刚刚犹豫了一下,否则要是真的打了苏窈窕,是怕皇上会比上次还要生气。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抄经书这么简单了。 看到纯妃脸上闪过畏惧,淑妃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笑着开口:“说起来大家都是在空中当妃嫔的,不是简单相处一两个月,而是要长长久久,此后一辈子都在一处。” “这么长的岁月,与其因为些许小事,一时意气犯下糊涂,倒不如敞开心胸,多宽容一些。” “难不成要不死不休的斗下去,直到老死吗?” 淑妃说话的语气很慢,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要是事事都计较,只怕还没斗赢,反而把自己气死了。” 苏窈窕听在耳中,恨不得怒点十个赞。 对啊! 抬头不见低头见,要生活几十年的人,干嘛这么急赤白脸的呢。 苏窈窕觉得淑妃简直是自己的嘴替。 只是可惜了,这番话显然没被纯妃听进去。 她冷着脸,不阴不阳道:“臣妾不比淑妃娘娘,还有苏贵人圣宠优渥,没有这份心胸。” “不过臣妾倒是听过一句话,这吃饱了的人,自然觉得饿着的人面目狰狞了。” 淑妃被纯妃这样怼了,脸色也没有半分变化。 她牵动嘴角,“既然妹妹觉得自己还饿着,就该在该下功夫的地方下功夫。” “不去烧灶台,反而来打吃饱的人,也未免太不讲理了。” “你!” 纯妃恼火的瞪着淑妃,然而淑妃却径直往暄芫宫方向走去:“我还要操心太后寿宴,恕不能奉陪了。” “苏贵人,皇上亦命了你协助,你也来罢。” 苏窈窕立即小碎步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对纯妃行礼告退,坚决杜绝再被纯妃抓到鸡毛当令箭。 纯妃见她如此,眼底恨意越发深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纯妃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二人。 卉香连忙扶着纯妃,柔声安抚道:“娘娘,您别生气,淑妃不过是看那个苏贵人受宠,故意巴结她而已。” “等到哪天苏贵人失宠了,她头一个就把苏贵人踹了,到那个时候才有好戏看呢!” “您可别因为这两个虚伪女人,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听着卉香的话,纯妃心中的怒火也慢慢的平静了。 她冷笑着瞪着暄芫宫的方向,眼神阴毒:“本宫就看着,你们是不是能一直这么好!” …… 倾瑢殿。 战晨望听完严嬷嬷的回禀,脸色立即变了:“你说那人叫什么,芸娘?” 严嬷嬷忙点了点头:“奴婢听见贵人是这样称呼的,只是不知是哪个字。” 战晨望神色严肃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芸娘,那她怎么可能会是礼部尚书的妾室!? 难道当初他离开之后,芸娘就带着苏窈窕嫁进了苏家? 不应该啊…… 战晨望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蹊跷。 他沉吟许久,才出声道:“你回去继续好生伺候着,这件事也不要再贵人面前提起。” “是!” 严嬷嬷应了,又顿了顿,见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这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等人走了之后,战晨望放下奏折,望着面前的烛火思虑许久,突然,他对着虚空中冷声道:“去查清楚。” “当初贵人究竟是如何到了苏家,又是如何进宫的,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遵命。” 原本空无一人的虚空却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随即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战晨望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初夏嫩柳,眼底满是担心和忧虑。 窕窕,当年你我分别之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31章 太后 苏窈窕逃出生天,待走远了一点,立即向淑妃行礼谢恩:“多谢娘娘出手相助。” 淑妃嘴角含笑:“我并未做什么,说到底是你自己争气。” 若是换了旁的小答应,纯妃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忌惮。 苏窈窕却不这么想。 在她看来,自己和淑妃交情一般,今天淑妃大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直接走掉,别人也挑不出错来。 可淑妃并没有这样做。 她反而为了自己,难得的和纯妃别了个苗头。 苏窈窕虽然不想参与后宫争斗,但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经过今儿的事,她心底对淑妃存了感激和几分亲近。 淑妃见苏窈窕神色,也不再多说,只是莞尔一笑。 二人到了暄芫宫,瑾妃已经将寿宴的事整理的差不多了。 所需各处人手物件器具都梳理得整整齐齐,就是淑妃看了也赞不绝口:“瑾妃,你这手理家的功夫,当真了得。” 听了这声赞赏的瑾妃傲然一笑,眼中是极有底气的自信和骄傲。 苏窈窕看着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同时心中再一次感慨,瑾妃这样的人要是在现代该有多好。 瑾妃倒是不知道苏窈窕内心所想,她转头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苏窈窕:“接下来就要看苏贵人的了。” 苏窈窕连忙接过来笑道:“我一定上心,最快速度让内务府到位,绝对不耽误了寿宴。” 得了这声承诺,瑾妃难得对着苏窈窕露了个笑脸。 看着冷美人粲然一笑,苏窈窕有些受宠若惊。 她下定决心好好干,刚准备请辞去内务府走一趟呢,淑妃身边的宫女木槿却快步走进来。 “回禀娘娘,太后娘娘提前结束礼佛了,她老人家此刻正在静安宫,皇上已经摆驾过去了。” 此言一出,屋内三人都是一愣。 淑妃率先回过神来,她肃容起身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需得赶过去才是。” “我和瑾妃、苏贵人先行过去,木槿你派人去通知各宫嫔妃,切勿有疏漏。” “是。” 木槿深知此事要紧,当即应了便匆匆离去了。 瑾妃也起身,眉眼恢复了往常的冷淡和疏离,她行了一礼:“臣妾便先回宫更衣了。” 苏窈窕连忙紧随其后,行礼匆匆往清馨苑赶,一路上她赶紧抓住青竹和严嬷嬷询问太后的事情。 青竹有些慌乱,幸好严嬷嬷还算冷静:“贵人莫慌,太后最是慈善仁和不过的。” “她老人家一心修佛,慈悲心肠这么多年从不为难宫妃,您只需记住一样。” 严嬷嬷肃了神情:“太后娘娘极重视佛祖,您万万不可亵渎了佛家。” 苏窈窕亦是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宗教信仰嘛,她懂得,是万万不能触碰的禁区。 几人回了清馨苑,便最快速度换了衣裳。 害怕自己太过招摇,苏窈窕特意穿了一身素净淡雅的烟蔼紫色宫装,头上的配饰也只戴了两三样。 等她紧赶慢赶的抵达静安宫时,战晨望已经到了,嫔妃们也到了一大半。 苏窈窕内心一阵懊恼。 清馨苑离得实在是有些远了,特别是她想到这段日子自己的“专宠”,心里发虚,选衣服又浪费了半天的时间。 此刻苏窈窕也不敢冒头,尽可能的收敛呼吸,低眉顺眼的走了进去。 然而,她自以为自己低调,殊不知她刚一进门满屋子人就都注意到了。 “这位,就是苏贵人了罢?” 头顶传来一个沉稳庄重的声音,无悲无喜,仿佛一个佛陀。 苏窈窕心中一跳,连忙上前行礼:“是,嫔妾参见太后娘娘。” 她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太后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窈窕。 能进宫当妃子的,样貌都不差,苏窈窕更是其中佼佼。 此刻才过午后,殿内其实是有些闷热的,可是这份闷热在苏窈窕这里却仿佛消失了。 明月般皎洁的面庞细腻如冰,眉眼秾艳却又带着几分懵懂,盈盈看人时,仿佛秋水潋滟。 蛾眉螓首,睫如鸦羽,尤其是眼下一滴泪痣,说不出的丽色光耀。 哪怕以太后挑剔的目光,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盛世般的美人。 “果然是个好颜色的,不怪皇上这般宠你。” 听到这句话,一屋子人心思各异。 苏窈窕自然是吓个半死,这话听着就有一股子“你这个勾搭我儿子的狐狸精”的味道。 其余妃子们就复杂多了,一面嫉恨,一面却又幸灾乐祸起来。 对太后而言,这种话可不算什么好评价。 战晨望轻咳了一声,笑道:“能得母后夸奖,可见苏贵人的确貌美。” 面对皇上,太后的脸色就好看许多了,“能让皇上喜欢的,我看不仅仅是貌美吧?” “听说,最近苏贵人在替哀家抄经准备贺礼?” 苏窈窕的心立即提了起来。 她忙不迭道:“正是,嫔妾听闻太后诚心礼佛,便想着抄写些经书,替太后娘娘分忧。” “你有这个心思是好的。”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只是你年幼,先前又未曾接触过,难免对经书理解有些纰漏。” “这样吧,你既然有心,那哀家便给你一个机会。” “从明天起,你就来哀家宫中的小佛堂抄写,凡有什么疑问尽可来问。” 此话一出,满屋子嫔妃几乎要哭出声来。 苍天有眼,太后娘娘终于出手了! 要是再没人来管管,她们这日子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一时间,嫔妃们心情激动,都眼巴巴的看着太后,满满的崇拜和感激。 苏窈窕却是呆在了原地。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即恭声道:“嫔妾多谢太后恩典。” “嫔妾愿意跟着太后娘娘吃斋念佛,未太后、皇上祈福,为我梁国过祚祈福!”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无不诚恳。 看着这样的苏窈窕,绕是太后也不禁懂了几分恻隐之心。 还好,还好。 虽然是个专宠的,但是性子却并不桀骜跋扈,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这般想着,太后转头看向一旁的战晨望,却见战晨望嘴角虽然还有笑意,眼中却是一片冷峻。 见状,太后忍不住心中微叹了口气。 第32章 礼佛 知子莫若母。 自己的儿子太后是最了解的,太后深知,皇上看着温润有礼,登基之后掌管朝政更是松弛有度,恩威并济,可是骨子里却是最倔的人。 他最不喜欢被人忤逆,哪怕自己是他母亲。 可是太后却不得不做。 在太后眼中,任何妃嫔专宠,受害的不仅仅是皇上,更是妃嫔和子嗣后代。 前朝时,就有肃仁宗专宠张贵妃,甚至不惜为了她遣散后宫,可张贵妃却子嗣艰难,最后闹得和肃仁宗断情绝义,横死深宫。 肃仁宗痛失所爱后,短短半年就因悲痛欲绝追随张贵妃而去,一个孩子都没留下。 这就导致帝位空悬,为了夺位,前朝宗室们打得死去活来,硬生生打散了前朝一半气数。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本朝太祖建国时便有言,严禁后宫专宠,凡有妖妃惑世,一律处死! 太后如今出手干预,并不是对苏贵人有什么意见,恰恰相反,她是在救苏贵人的命! 这般想着,太后心中越发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走上一条不归路。 战晨望心中的确不大爽快。 是,这段日子他的确偏爱苏窈窕多了一点,可他身为一国之君,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只是太后开口,他纵然不悦,却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和太后生了嫌隙。 母子二人心思各异,苏窈窕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高兴。 可算是解脱了! 这些天,战晨望几乎每天都来找她,每次都要闹大半夜,累得她腰酸背痛的。 而且,苏窈窕内心还有一个更隐秘的担忧。 古代宫廷是没有避孕手段的! 开玩笑,皇家巴不得妃嫔们赶紧延绵子嗣呢,怎么可能会避孕。 就连苏窈窕之前看过的什么麝香,避孕汤药,有一天她试探性的问了问青竹,当场把青竹吓得跪下磕头求饶。 “小主,您要是哪里不舒服您只管说,可别吓奴婢啊!” 反而把苏窈窕弄得尴尬的很。 她解释了好半天,才总算安抚好了青竹,这才从青竹嘴里知道,宫中的确有太医署,但是各种药材都严防死守。 任何人取药都必须登基,还要拿着宫殿令牌和主位妃子印章才能取。 至于出入宫廷,那就查的更严了,别说麝香了,就是板蓝根一类的药材都必须经三名太医细查,就这还不一定能拿进来。 苏窈窕听完,心里再次忍不住叹气。 果然,古代人缺少的只是现代化的见识,脑子可半点不缺。 苏窈窕也就更加焦虑了。 她虽然可以接受和战晨望睡觉,可她还没做好准备要孩子呢。 现在这个身体才刚满十七岁,都没成年! 更何况古代生育落后,风险极大,她真怕自己落个一尸两命。 偏偏又不能拒绝侍寝,如今太后这么一打岔,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礼佛好啊! 太后也细细打量着苏窈窕的神色,见她眼眸澄澈,没有半分不喜,甚至还很高兴的样子,心不由一软。 说到底是皇上偏心专宠,到也不能全怪苏贵人。 于是,太后便又开口了:“好孩子,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了,不过哀家话还没说完呢。” “你毕竟年幼,太深入礼佛也不好,这样吧,你也不必陪我太久,十天足矣。” 战晨望这才缓了神色。 他微微颔首,目光看向苏窈窕:“苏贵人诚心,母后更是慈心,可谓是朕之幸事。” 苏窈窕虽然觉得十天有点太少了,可是看两位领导都发话了,也只能磕头谢恩。 反而是其他妃嫔,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太后,您也太慈悲了! 然而太后可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就是知道了也只会唾一口:一群没用的东西! 此番事了,太后眼下便显现出几分疲惫来。 皇上便起身扶着太后进屋去休息,嫔妃们也陆陆续续的散了。 在路过苏窈窕时,不少幸灾乐祸的眼神射了过来。 苏窈窕只当看不见,反倒是淑妃含笑握着她的手:“礼佛也是极好的,佛祖怜悯宽宥,虔诚总会有福报的。” 苏窈窕感激的道谢。 …… 接下来几天,满宫嫔妃翘首以盼中,皇上却并没有临幸后宫。 直到苏窈窕斋戒三天,进去陪太后礼佛了,皇上才开始踏足后宫。 当天晚上,皇上去了瑾妃宫中,隔天居然去了许答应宫里! 这一出可谓是石破天惊。 瑾妃就算了,家世样貌在那,可是这个许答应那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木头啊! 长得也不过清秀,平常和人说话时总是低着头,好像你声音大一点儿,就能把她吓个半死。 还不等妃嫔们想明白呢,皇上就又去了淑妃宫里,之后一脸三天都在暄芫宫。 再之后,皇上就不来后宫了! 他老人家直接就住在了倾瑢殿,每天都忙着处理朝政。 翘首以盼的嫔妃们心都碎了。 一时间,满宫都是失望颓丧。 太后得知此事,心中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皇上这还是在怄气呢! 随着皇上登基,手中掌握权力越发得心应手,他骨子里这份专制霸道也就更明显了。 一旁的苏窈窕听到太后叹气,精神立即紧张了起来。 她悄悄看了眼太后,又垂下眼来继续捡面前的佛米。 要说这礼佛对苏窈窕最大的收获,就是捡佛米了。 小小的佛米用镊子捡起来,有让苏窈窕梦回现代的时候,为了拿稳手术刀,练习手稳和室友结伴捡小米。 于是苏窈窕捡得格外开心。 太后身边的孙嬷嬷一直在看着苏窈窕动作,见她低头满脸认真的模样,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等到苏窈窕捡完佛米,下去休息时,孙嬷嬷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 “奴婢刚才瞧着,苏贵人到是个能沉得住气的,足足一碗佛米,她都捡完了手都没抖一下。” 太后闻言也很是满意。 看来这个苏贵人的确不是妖妃性子,倒是个难得的老实人。 因为这份满意,等到下午苏窈窕继续来佛堂伺候的时候,太后就给了苏窈窕一个恩典。 允许她给自己剥贡橘。 第33章 贡橘 没错,对于太后她老人家这样的身份,肯让你伺候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苏窈窕深知这个道理,当即不敢怠慢。 她并没有贸然结果橘子就开始剥,反而先要了一盆清水,用胰子将手细细洗净了,又拿细棉布擦拭干净。 这才开始剥皮。 这剥皮对苏窈窕而言,就更简单了。 想当初她为了联系手术刀,可是用镊子剥过沙糖桔呢! 所以,今天这个贡橘苏窈窕也是剥的极其漂亮,不仅形状完整优美,甚至连橘子上的白丝也细细的剥干净了。 而且她剥的姿态优美利索,又快又准,整个过程手几乎没有碰到橘子表面。 剥好之后,苏窈窕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真好,当初的手感还没荒废掉呢。 太后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到苏窈窕小心翼翼将橘子捧到太后面前,孙嬷嬷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后居然吃了两瓣橘子! 天老爷哟,她可是最清楚不过的,太后看着慈悲宽厚,其实心里最讲究不过。 往常也给过嫔妃们这样的恩典,但是端茶倒水还好,太后还会赏脸喝一口,这些个食物水果却是一口不吃的。 最常见的就是橘子柚子还有莲子这些,特别是莲子,格外难剥,又伤指甲,妃嫔们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最爱剥这个。 太后每次都嫌弃的很,特别是看着妃嫔们手上的脂粉和蔻丹,就觉得好好的东西都被糟蹋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吃了! 孙嬷嬷低下头,深深的觉得这位苏贵人怪不得受宠呢。 人家看着懵懵懂懂的呆样子,心底却是门儿清。 不声不响的就挠到人心坎儿上去了。 于是在这一刻,孙嬷嬷心里默默下了决定,以后对这位苏贵人要再添三分尊敬。 苏窈窕还不知道自己只是剥了个橘子就收获了一份刮目相看,她正紧张的看着太后。 瞧她老人家只是两口就不吃了,还有点害怕呢。 太后招了招手,将苏窈窕叫了过去。 苏窈窕赶紧小碎步过去,紧张的坐在太后身边的绣凳上。 太后执起她的一双手,看了看,不由惋惜:“年纪轻轻的,打扮得这么素净做什么?” “不染蔻丹也就罢了,怎么葱管似的指甲也剪了?” 太后看苏窈窕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惜,以为苏窈窕是害怕被自己苛责才特意这么做的。 哪里知道,这纯粹是苏窈窕的职业习惯。 当医生的,就没有一个人喜欢长指甲,藏污纳垢的,不知道多少细菌呢!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但这个习惯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 不过这个理由不能告诉太后,苏窈窕只能绞尽脑汁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嫔妾自幼体弱,便不敢留太长指甲。” “留太长了,反而分了生气,身子就虚了。” 太后还是头一回听这样的理论,不禁奇道:“哦?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苏窈窕就认认真真给老太后分析:“太后娘娘,您想啊,这人啊就好比一棵大树,他要是营养充足,自然是长得枝繁叶茂的。” “可如果他营养不足,体虚无力,最先衰败的就是枝叶,会优先把营养供着树干。” 太后仔细想了想:“你别说,还真是这个理儿!” 苏窈窕眼睛眯着笑起来,脸上带了几分娇憨:“这就是了,像嫔妾这样身子弱的,要是还强行留长指甲,那不是和身子抢营养吗?” “像太后娘娘您的指甲,甲床圆润饱满,光泽莹润,边缘柔和坚韧,一看就是身子骨极好的人才长得出来呢!” 太后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身子骨的确健朗,她自己平日里也很是注重养生,但是苏窈窕这话还是头一次听。 还和那些个太医的套路话不同,是切实可见的踏实话,让太后心里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她笑吟吟看着苏窈窕,突然觉得这个苏贵人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朕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小大夫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突然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苏窈窕心头一惊,连忙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 战晨望满眼笑意看着苏窈窕,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苏窈窕身上。 “让你来陪着母后礼佛,你到在这哄骗上母后了。” 听着这打趣的话,苏窈窕就知道刚才的话都被战晨望听去了。 她心里忍不住腹诽,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就专爱偷听别人说话! 不过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面上苏窈窕还是毕恭毕敬的:“皇上真是误会嫔妾的,嫔妾所言都是大实话,才不是哄骗呢!” 太后看着自己儿子眼睛都舍不得扒下来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无奈。 这才来了两天,就眼巴巴找来了。 这没出息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心里感慨,但是太后可没打算心软,任凭战晨望在这用了午膳和晚膳,太后也没松口。 苏窈窕心里也提心吊胆呢,原因无它,战晨望这个不要脸的居然吃饭的时候还要摸她的手! 苏窈窕刚刚给太后布完菜,照旧是当着太后的面细细洗了手,太后也赏脸吃了两筷子,才吩咐她入座。 哪知她刚坐下,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攥紧了她,还挠了挠苏窈窕的手心。 好悬被把苏窈窕吓死。 她差点蹦起来,努力控制住之后终于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这人。 战晨望面无异色,只是手不动声色往苏窈窕腿上摸。 可把苏窈窕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死死攥紧了,转过头哀求的看了一眼战晨望。 战晨望嘴角挑起笑意,这才饶了她。 一顿饭吃得苏窈窕心惊胆战的。 她不光要看太后的脸色,还要眼光八方,警惕周围那些嬷嬷宫女的视线,生怕暴露了被太后扣上一个狐媚惑主的名头。 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饭,战晨望才擦了擦嘴角,道:“母后,儿臣还有政务要忙,便先告辞了。” 太后点了点头,战晨望这才走了。 苏窈窕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刚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太后却突然道:“苏贵人。” 第34章 辖制 “嫔妾在!” 苏窈窕神经一紧,连忙起身福身。 太后却并未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苏窈窕。 无声的寂静中,苏窈窕背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听到头顶传来声音:“哀家看你是个有根骨的好孩子,便再多留三天罢。” 苏窈窕眼睛闭了闭,终于敢呼吸了:“嫔妾遵旨。” …… 等离了小佛堂回到静安宫偏殿,苏窈窕后背还是冷的。 青竹连忙帮着换了衣裳,却被苏窈窕疲惫的摆手制止了:“冷汗还在,换也是白换。” “你去打盆热水来,为我擦拭身子,再换也不迟。” 青竹应了一声,连忙下去指派小宫女打水伺候。 苏窈窕则披了袄子,坐在榻上发呆。 今天真是吓死她了! 战晨望这厮当真可恶,没羞没臊,没皮没脸! 一开始苏窈窕还抱着希望呢,可直到刚才太后叫住她,苏窈窕便猜太后肯定瞧见了。 心里不由懊恼,恨恨咬着牙,恨不得咬下战晨望一块肉来。 就这么沉不住气?真是可恶! 现在好了,太后还延长了三天,看战晨望得知消息怄不死他,该! 苏窈窕愤愤在心里骂着战晨望,而战晨望这边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了。 他脸色却并未有不满之色,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汪翦忍不住偷偷抬头打量,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便只好退下了。 等人走了,原本空无一人的黑影里,却是快步走出一个人影来,恭恭敬敬跪在战晨望面前:“先前皇上吩咐属下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暗卫顿了顿,才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了皇上。 战晨望面无表情的听完,冷笑一声:“倒是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苏峥宇那个老匹夫,看不出来还有这份狠心。” “他家原本的女儿叫什么?” 暗卫低声道:“苏卿许。” “属下还查到,三年前陛下前往皇觉寺祈福,曾经和这位苏卿许有过一面之缘,她似乎对陛下您情根深种。” “苏卿许……” 战晨望皱眉念叨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却是毫无印象。 不过既然苏卿许有意,倒也未尝不可利用一番。 一想到在自己疏忽的时候,那个糊涂丫头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战晨望眼中便一片冷凝。 “安排下去,不动声色的把芸娘救出来,要尽快为她解毒。” 暗卫应声,又快速退了下去。 战晨望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中晦涩不清。 …… 冷宫。 “太后又多留了苏窈窕那贱人三天?” 萧贵妃听到这个消息,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喜色来。 “我就知道,那个贱蹄子,也就能迷惑得了皇上,在太后面前,迟早得露出她的狐狸尾巴来。” “可惜,太后吃斋念佛,把自己也念软了心肠,面对这样的狐媚子,居然狠不下心去整治。”萧贵妃不禁扼腕。 慧答应倒是满脸笑意:“毕竟是一开始,更何况现在皇上还惦记着她呢,为了母子情分,太后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姐姐只管等着,要是皇上也对苏窈窕淡了心思,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来还都多亏了咱们买通了太后身边的嬷嬷,特意把消息递了进去,要不然还不能这么快整治那个贱人呢!” 听到慧答应这样说,萧贵妃不禁来了精神。 她目光炯炯看着慧答应:“现在苏窈窕已经蹦跶不起来了,你什么时候助本宫出去?” 慧答应嘴角微滞,立即就被萧贵妃捕捉到了。 她脸的一变,冷冷看着慧答应,眼睛微微眯起:“你不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本宫出去吧?” 萧贵妃冷笑一声,反手一巴掌扇在慧答应脸上:“贱婢种子,你也敢有二心?” “妹妹不敢!” 慧答应脸色大变。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萧贵妃面前,张口快速道:“嫔妾哪里敢多想,只是刚才一时之间有些懵了而已!” “娘娘放心,再过几日,妹妹一定向陛下进言,放您出去!” 萧贵妃低头冷冷看着慧答应,知道她的身子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才冷哼一声。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萧茹冰,你别忘了,你娘还在我母亲手里呢。” “你要是敢惹毛了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母女团聚。” 这句话在夜色中格外的阴森,让慧答应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妹妹明白!” 萧贵妃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还不快滚,省得在我面前晦气!” 慧答应被她骂的脸色一阵晴一阵红,却是不敢反驳,嗫嚅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等离开了冷宫,慧答应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一旁的影儿也不敢说话,只是在旁边搀扶着。 等着这对主仆走远了,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冷宫。 萧贵妃显然困倦了,懒洋洋的躺在榻上准备安寝,她侧过身,突然看到面前简陋的床榻,眉心立即皱起来。 “点上熏香,满屋子霉味儿,真是晦气!” “是。” 不知是萧贵妃错觉,还是怎么了,今天宫女的声音似乎有些怪怪的。 她纳闷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背影正在点香。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困意突然袭来,萧贵妃几乎是瞬间便觉得眼皮子格外的沉重。 她来不及思考这细微的诡异,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睡去了。 在她身后,香炉中的熏香袅袅,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 “你是说……淑妃这段时日每天都要请两次平安脉?” “奴婢偷偷看了太医署的案子,上面是这样记载的,而且每次给淑妃娘娘诊脉的都是同一位太医呢。” 昭嫔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不对劲。 寻常妃嫔请脉,基本都是几天去一遭,每次的太医也都是不一样的。 虽然有些嫔妃会习惯用一位太医,但是却不会这样频繁。 “难不成……淑妃身子不好了?”昭嫔喃喃道。 如珠闻言却迟疑道:“可是奴婢瞧着,淑妃娘娘脸色还好啊?最近不是还操办太后寿宴吗?也没见淑妃娘娘精神不济。” 这也就是昭嫔奇怪的点了。 既然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要这么频繁的请太医? 昭嫔默默的想了一会儿,突然,她猛然坐起了身,眼眸亮得惊人:“不对!” 第35章 怀孕 “淑妃多谨慎的一个人,能让她都这般看重,不然不是什么小事。” 昭嫔牙根痒痒了起来,脑海中百般不愿的蹦出了个猜测。 “我看,淑妃八成是有了身孕了!” 此话一出,如珠如宝都惊骇的张大了嘴:“身、身孕?” 淑妃要真是怀孕了,那可是皇上头一个孩子呢! 多大的幸事啊! “娘娘,应该不会吧?皇上拢共也没去淑妃宫里几回,怎么就偏偏她有了呢?” “而且既然是怀孕这样的大事,淑妃怎么敢瞒着?” 两个宫女都有些不敢相信,昭嫔却冷笑一声:“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怕有人害了她呗。” “咱们这位淑妃娘娘,那可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呢!” 昭嫔越想越气,清秀的容颜甚至有些扭曲:“我说她怎么纵然苏贵人承宠,差点真以为她与世无争,人淡如菊呢!” “合着是巴不得有这么个靶子在前头顶着,好让她自己躲在后面安心养胎,我呸!” 如珠和如宝面面相觑。 “小主,那您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昭嫔冷着脸想了一会儿,突然眉眼舒展了几分:“她以为自己藏着掖着就是万事大吉了?” “正好,她既然不愿意让别人都知道,那她这胎要是落了,你说……太后和皇上会怎么想呢?” 如珠眼眸一亮,嘴角浮起笑意:“自然是怪她喽!” “凡事都是福祸相依的,她瞒着以为是没人害她,殊不知是没人护着她呢!” 昭嫔赞许的看了眼如珠,低声道:“这件事你们也不要掺和太深,只需要把这消息往那边递一递。” 说着,昭嫔冲着婳圩宫主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如珠和如宝立即心领神会:“小主放心,奴婢心里都有数。” “奴婢一向和卉香关系好,只要露点猜疑,卉香自己个儿就会上钩的。” 昭嫔闻言,眼波流转,慵懒的又躺回了榻上:“你的本事,我还是信的。” “既然已经有法子了,那就抓紧时间去做罢。” …… 苏窈窕接下来几天都老老实实跟着太后诵经念佛。 因着她之前说了要抄写经书,故而每念一句就得写一句,而抄写经书又最重虔诚,她一整天都得挺直腰杆悬臂写字。 一天下来,苏窈窕就累瘫了,右手不停的发着抖。 还不敢表露出来,晚膳还得上前服侍太后用膳。 幸好她刚给太后布了几道菜,太后便打发她坐下了。 太后垂眸捻着佛珠,纵使吃饭也不曾放下,声音亦是不徐不疾:“手累坏了吧?” 苏窈窕万万没想到太后居然瞧见了,她连忙道:“是嫔妾不好,在家中是只顾着贪吃贪玩,疏于练习,所以今日才一时不适应。” 这话苏窈窕倒没说错。 她本就是现代人,别说毛笔字了,就是硬笔字也绝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 不过似乎原主还残留了一些肢体记忆给她。 原本今天太后突然叫她抄写经书,苏窈窕心里还打鼓呢。 结果真当她提起笔来的时候,立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自己动了,仿佛已经写了好几百遍一样。 苏窈窕心里高兴,就忽视了自己这身子已经许久没动笔了。 听着苏窈窕的话,太后心软了一软。 不过很快,太后想到那晚皇上的所作所为,心就又硬起来了。 就算苏贵人是个难得的赤忱性子,可是她这份专宠实在要不得。 居然能迷惑的皇上做下那样的糊涂事,要不是苏贵人这几天表现的还挺老实的,太后真忍不住要祭出祖宗大法了。 所以太后神色还是淡淡的,只是点了点头:“莫要贪多。” “不过你既然累着了,明天就不要再抄经书了,免得不小心污了经书,反而不美。” 苏窈窕高高兴兴的应了:“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嘴角浮了星点笑意:“用膳罢。” 伺候着太后吃完晚膳,苏窈窕便回到了偏殿中休息。 青竹赶忙拿了热帕子来给苏窈窕热敷手臂,严嬷嬷也赶忙的去取药膏来。 两人围着苏窈窕忙碌着,青竹还高兴道:“奴婢瞧着,太后刚刚好像笑了呢!” 就连一向严肃的严嬷嬷的难得道:“太后的确宅心仁厚。” “虽然拘着咱们小主,但是却不讨厌小主,甚至相处起来还有点感情呢。” 苏窈窕也挺高兴的,能被人喜欢谁愿意被人讨厌呢? 就在主仆几个都对未来抱着满满期望的时候,翌日一早,苏窈窕本继续去小佛堂,却得知太后今日有客,苏窈窕自己祈福便是。 苏窈窕眨了眨眼。 一旁的青竹见状,笑着上前搀扶着那位传话的宫女出去了:“我家小主知道了,庆儿姐姐,你可用了早膳……” 没过一会儿,青竹就急匆匆回来了,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凝重:“不好了小主!您猜太后的客人是哪位?” 苏窈窕正按摩疏通着肩膀,闻言好奇的抬头:“哪位?” 青竹眉心皱的紧紧的:“是太后娘家的侄女儿!听说姓楚,闺名倒是不得知。” “不过奴婢刚刚和那个宫女打探了,那位楚小姐她打小和皇上一起长大的!” 哟,青梅竹马呀。 苏窈窕略想了想就猜到了太后此举的意思。 自然是容不下她这么个狐媚子,要打青梅竹马,表兄妹这套牌了。 不过苏窈窕心里并不反感,反而还有点高兴。 以前觉得战晨望年纪轻轻的,刚登基一年就这么多妃子,可等后来才发现这几个妃子战斗力都不太行。 可算是来个真正有本事的了。 苏窈窕在心里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这位楚小姐一定要把战晨望分过去啊! 那边青竹却迷惑了。 她歪着头看向苏窈窕:“小主,您不生气吗?不担心吗?” 苏窈窕巴不得战晨望赶紧移情别恋呢! 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她做出一副博爱宽厚的样子,温声道:“不就是太后娘家侄女吗,家中晚辈来看太后,想必太后娘娘心里一定高兴。” “也就是咱们处在深宫了,寻常见人难,要是寻常百姓家,一天能来好几回呢。” 第36章 表妹 “小主,您不懂我的意思,重点不是她是不是太后的晚辈,是她和皇上!”青竹急得直跺脚。 苏窈窕笑容越发温柔了:“她和皇上又怎么了,皇上的事,岂是你我能随便议论的?” “好了,快来帮我磨墨罢。” 说完,苏窈窕将手边的砚台往前推了推。 青竹着急的撅起了小嘴,还想再说什么呢,就被旁边的严嬷嬷一个眼神摁了下去。 没出息的样儿,贵人这才叫心中有谱,稳坐钓鱼台呢。 人家不过进宫来坐坐,你就着急忙慌的,那才是上赶着叫人看笑话。 严嬷嬷看着苏窈窕娴静沉稳的侧脸,心里是越发的满意了。 她已经看到自己的前途越发光明了。 …… 静安宫正殿。 楚琬浅笑奉了一盏茶到太后面前,声音清冽犹如泉水叮咚:“姑母请用茶。” 太后眼角眉梢都是满意,接过来抿了一口便笑了:“还是得琬儿你沏的茶,最合哀家的胃口。” “早些年你在我身边,哀家还能尝到这手艺,这些年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倒是忘了姑母了!” “一年到头也不进宫来!”太后佯装生气的埋怨道。 楚琬眉眼弯弯,嘴角沁出盈盈笑意来:“哪里是琬儿没良心,实在是家中母亲年纪大了,弟弟年纪又小,琬儿实在脱不开身。” 听到她这样说,太后也不免叹了口气,眉心蹙起,又带了些许烦躁的松开。 “哀家那位兄长,哎,不提也罢。” 楚琬微微垂下了头。 窗外阳光正好,鸟鸣幽幽,一缕晨阳透过窗柾,刚刚好落在了楚琬白皙如凝脂的侧脸上,越发的如玉如雪,静好娴美。 太后凝神看着,越看越满意。 她忍不住握住了楚琬的手,低声道:“你年岁也大了,家中可曾帮你相看婚事?” 说到这个,那白皙的侧脸便攀上一层红晕。 楚琬含羞带怯的摇了摇头,声音也低了下去:“还不曾。” “母亲说我身子弱,不如再多留两年。” 太后闻言,嘴角便笑了起来,她手上微微用力捏了捏楚琬的手:“你母亲顾虑的对。” “你身子弱,要是嫁给了那些个糊涂人,家里一大堆人,少不得把你蹉跎垮了。” “倒不如嫁给自家人,知根知底的,也懂得心疼你。” 楚琬诧异的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无声,却又暗潮汹涌。 楚琬脸上红晕更多了,就连脖子都犯了一层浅浅的粉色,晕染的格外好看,恍若春花烂漫。 “琬儿都听姑母的。” 这句话声音极其的低,但太后还是听见了。 她老人家立即高兴得不得了,轻轻拍了拍楚琬的手,笑道:“好孩子,姑母知道你的性子就是最好最听话的。” “这几日你也不必回家去了,陪姑母几天,嗯?” 楚琬羞涩的点了点头。 姑侄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太后面上带了疲色,孙嬷嬷便上前笑着引楚琬下去休息。 二人一路出了正殿,刚巧了,迎面撞上了从小佛堂出来,准备去用午膳的苏窈窕。 苏窈窕远远看见一个袅娜娉婷的美人儿跟着孙嬷嬷,等走近了,不禁眼前一亮。 这位美人儿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 弱柳扶风,眉眼如画,细细的眉毛微微蹙起,便带着万般的柔情和愁绪。 原本这恍若西子的样貌是有些苦情在的,可偏偏她嘴角又微微上挑,眼神宁静温和,不知不觉就冲散了这几分苦情,只剩下楚楚可怜之姿。 堪称我见犹怜。 苏窈窕心里对她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但还是道:“这位是……” 孙嬷嬷笑道:“这位便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女,楚小姐,这位便是苏贵人。” 楚琬立即上亭亭行礼:“臣女见过贵人。” 苏窈窕连忙摆了摆手:“快起来。”她忍不住赞了一句:“楚小姐长得可真好看。” “出水芙蓉般,跟仙女儿似的。” 楚琬羞赧的低下了头,低声道:“贵人谬赞了,您才是容色耀目,仙姿佚貌呢。” 这话夸的苏窈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看孙嬷嬷的走向,似乎是打算安排这位楚小姐住下,便主动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赶着为太后娘娘抄写经书,便不多拦你了。” 孙嬷嬷也识趣的上前行礼,带着楚琬去安置。 等人走远了,青竹忍不住低声道:“小主,这位楚小姐长得可真好。” 话里满满的戒备和警惕。 苏窈窕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别整天瞎想,你要是闲着待会记得回去继续帮我缝香囊。” 夏天越来越热,蚊虫也逐渐多了,苏窈窕最怕被蚊子咬,打算着自己做几个驱蚊神器,务必把自己方圆几十米的蚊子赶尽杀绝! 青竹嘟起了嘴,闷闷的应了一声:“奴婢知道了。” …… 撷芳宫。 慧答应阴沉着脸色,冷冷瞪着面前的影儿:“我交代你的事做好了吗?” “萧絮儿那个疯子最近都快成疯狗了,整天咬着我不放,我都快要被她烦死了!” “要是再不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只怕我娘亲又要受苦。”说到这里,慧答应脸色就黑了几个度。 影儿连忙点了点头:“奴婢好说歹说的,总算通过一个汪公公的老乡,联系上了。” “汪公公拿了钱,便答应好等到后天,想办法引皇上来咱们这一趟。” 慧答应闻言,脸色总算好了一点,可随即又有些不甘和怨恨。 她拧着手里的帕子,声音气得有些哽咽:“只可惜,白白便宜了那个贱人!” “在家时就这样,但有什么好的都得先紧着她,到了宫里也是这样!难不成我天生就是被她压一头的命吗?!” 慧答应眼眶忍不住红了。 一旁的影儿心疼的不得了,可偏偏她是慧答应从娘家带进宫来的,对里头的底细再清楚不过,竟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只得柔声道:“小主,以后日子会好的。” “皇上压根就不喜欢贵妃那样的跋扈性子,就算她一时起来了,迟早也得跌下去!” 第37章 冲撞 听到宫女的话,慧答应脸色却依然不大好。 许多道理纵然知道,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恨的贱人东山再起,心里还是能怄出血来。 她深吸一口气,锤了锤胸口,声音仿佛寒冰:“不能就这样算了……” …… 楚琬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淑妃和瑾妃正在屋内最后一遍核对寿宴当天的人手安排,听到此事时,二人不约而同顿了顿。 随即,瑾妃嘴角挑起讥诮的笑意:“太后未免也太急了些。” “一个小贵人,居然能惊动太后娘家。” 淑妃温声道:“贵人又如何?只要皇上喜欢,封妃也不过早晚的事。” “听说,那位楚小姐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瑾妃哂然一笑,垂眸继续看着手中的单子。 见她这副模样,淑妃反倒叹了口气:“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则慎,你毕竟已经为妃,皇上是你的夫君,更是你的天,你难道要一辈子躲在屋檐下,对天避之不及不成?” “有何不可?” 瑾妃眉眼没有丝毫触动,甚至更冷了几分。 “我家世在这摆着,纵使一辈子无宠也是妃位,还能缺了我的?” “我宁可在屋檐下一生,也不屑于对着我不喜欢的人低头。” 淑妃眉心立即蹙了起来:“又说糊涂话!” “身为妃子,你不喜欢皇上你想喜欢谁?这话也就是在我面前,但凡换了旁人,你吃不了兜着走!” 瑾妃被她训斥,抿了抿唇,半晌才低声道:“这样的话,我又怎么可能说给旁人听?” 此言一出,屋子里骤然静了下来。 木槿眼眸猛然紧缩,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瑾妃,又避之不及的垂了下去。 就是淑妃也哑巴了。 瑾妃脸上闪过几分懊恼。 她赶忙轻咳一声,硬生生转了话题:“我看人手安排基本就定下来了,我这就下去安排。” 说罢,她便匆匆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了。 人走了好久,屋子里瑾妃身上的木香才慢慢散了。 淑妃怔怔坐了会,才突然惊醒般起身,木槿连忙过来扶着。 “娘娘,该用药了。” 木槿的声音十分的轻微。 淑妃揉了揉眉心,眼眸闪过些许厉色:“今天的事,不许泄露半分!” “是!” 等到用完安胎药,木槿才谨慎的开口:“林太医说娘娘素日不爱动,孩子又营养极好,未免生产困难,每日都得走两柱香时间,娘娘今儿可要出去走走?” 淑妃点了点头:“也好,整天闷着也不舒服。” 主子一句吩咐,整个暄芫宫就忙碌了起来。 没一会儿工夫便将淑妃收拾得妥妥当当,往畅春园去了。 畅春园草木正盛,又因着到了傍晚,暑气散了许多,行走在其间满园清香,斜阳遍洒,别有一番景致。 淑妃走得很慢,刚走到水天一色附近,就听到了一阵打骂声。 “作死偷懒的蹄子,一不看着就在这厮混,看我不打死你!” “记吃不记打的孬货,打了多少回了,皮子又痒了是吧?” 吵吵闹闹的,还夹杂着宫女的哭喊哀求声,淑妃的眉立即皱了起来。 木槿脸色微变,当即快步走上去厉声呵斥:“放肆!谁许你们在这吵闹的!” “哎哟,是木槿姑娘,您息怒,是这蹄子偷懒不干活,躲在这发懒,我们才出口教训的。” 慌里慌张的声音传来,淑妃也在蔷蔓的搀扶下走近了。 只见地上跪着两个嬷嬷和一个小宫女。 那小宫女穿着掖庭宫女的衣裳,瘦骨嶙峋的,正跪在那缩着肩膀低声啜泣。 露出来的半截子脖颈和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青紫。 淑妃眼眸微冷:“就算是宫女偷懒不干活,也自有宫规处置,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在这擅动私刑了?” “木槿,将这两个嬷嬷拖下去宫规处置!” “是!”木槿脆生生应了,立即起身指挥一旁的侍卫将那两个嬷嬷拖下去。 整个过程,两个嬷嬷身子抖若筛糠,却连开口呼叫都不敢。 反而是地上的小宫女,紧张惶恐的几乎要晕死过去。 瞧她那副样子,蔷蔓低声道:“娘娘,这个怎么处置呢?” 淑妃打量着那个小宫女,想了想,道:“把她遣回掖庭,只怕今天回去,明天就不见了。” “罢了,你去内务府说一声,就让她在畅春园做活罢。” 蔷蔓忙应了。 心里不住感叹,这小宫女也是幸运,遇上了娘娘这样仁善的主子。 要是换了旁人,轻易不肯管闲事,就算是管了,管着今天不管明天,这小宫女也没个好下场。 处理了这桩小事,淑妃也没了散步的兴致,转身便要回宫。 然而就在此时,右侧却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紧随其后的是宫女的尖叫声:“淑妃娘娘!” 听到这声呼喊,淑妃下意识扭头看去,却迎面看到一只肥硕无比的玳瑁猫儿龇牙咧嘴的挠了上来! “啊!” 淑妃脸上被狠狠挠了一爪子,登时惨叫出声,周围宫女也失声尖叫起来。 不叫还好,一叫那猫儿也吓得浑身炸毛,“喵呜”低吼着,竟是在半空中强行扭身,一脚狠狠蹬在淑妃肚子上,跟个炮仗似的逃窜跑开了! “啊!” 淑妃骤然爆发出更加惨烈的叫声,捂着肚子跌坐在地! 蔷蔓和一众宫女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查看淑妃的情形:“娘娘!娘娘!” 淑妃脸色煞白,她猛然攥紧了蔷蔓的手,痛得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抓住那只猫!” 蔷蔓几乎吓傻了,被淑妃这死死一攥才回过神来,她也顾不得点头,转身就去寻那只玳瑁猫,却见那猫一扭身竟是跑得无影无踪了! 坏了! 蔷蔓爬起来就去抓猫,其余人也终于回过神来,派人去叫太医,剩下的则用手搭了个架子,七手八脚将淑妃抬回了暄芫宫。 刚一回宫,木槿也得了风声急匆匆赶回来,刚好撞见一个宫女端着一盆子血水出来,脸色比鬼还要白。 “娘、娘娘见红了!” 第38章 流产 木槿神色大变。 她快步跑进屋内正瞧见淑妃口中咬着锦帕,满头冷汗不止,双腿间正缓缓往外淌着血。 她眼前一黑,跌跌撞撞跑过去厉声呵斥:“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刚吼完,门口太医就急匆匆小跑来了。 木槿一把扯下床幔,只留了淑妃的手在外面,颤声道:“林太医,我家娘娘的脉一直都是你在看,娘娘现在身下血流不止,你快看看!” 林太医一听“血流不止”,心就死了一大半。 等到诊脉完,心彻底死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十多岁的人了几乎要哭出来:“微臣无能,娘娘这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满屋子人心都是“咯噔”一声。 木槿头一个失声怒吼:“你胡说!娘娘的胎相一直稳的不得了,怎么可能会保不住!” “就是一只小猫,能有多大的劲儿,林太医,这孩子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了!” 林太医欲哭无泪,他恨不得把自己投到淑妃肚子里去:“娘娘,胎儿保养的再好也禁不住这样大的冲撞啊。” “更何况您这胎刚三个月,本就是易流产的月份,又被这样冲撞,微臣,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床幔内,淑妃脸色已然白得可怕。 她再忍不住,眼角溢出泪来,一滴一滴几乎要砸碎了木槿的心。 “娘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您!” 木槿撑不住大哭起来,其他宫女也忍不住落了泪,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哀泣之声。 淑妃闭上眼,任凭眼泪汹涌,声音嘶哑:“林太医,这件事不怪你。” “既然孩子保不住了,本宫命你务必要竭尽全力保住本宫的身子,这胎落得绝不能再有差错,你可知晓?” 林太医如蒙大赦,当即爬起来:“微臣遵命!” 紧接着快速写了药方让人去熬药,自己则隔着屏风指挥木槿等人为淑妃清理落胎。 感受着下身剧痛,淑妃再忍受不住,哀泣痛哭起来。 …… “淑妃流产了!?” 太后手中的佛珠猛然挣断,她老人家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死死瞪着孙嬷嬷。 孙嬷嬷亦是满脸悲痛:“奴婢也是才得了消息,淑妃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今儿在畅春园被一只野猫伤了,现如今……孩子已经没了……” “荒唐!”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满脸震怒:“宫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野猫!那只猫呢,抓住没有!” 孙嬷嬷吓了一大跳,连忙点头:“抓住了!抓住了!现在御兽坊的太监们正在查那只猫儿的来历呢。” 太后气得胸膛急剧起伏,她捂着胸口,拼命倒着气,声音颤抖:“该死的畜牲,畜牲……” 在旁边被吓得不敢说话,低着头拼命缩小存在感的苏窈窕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抬起头。 她快步冲上去,一把扶着太后的上半身往后微仰,厉声道:“太后,吸气!” 太后却根本听不到苏窈窕的话,她死死捂着胸口,眼睛翻白,就连右手甚至都开始抽搐。 呼吸性碱中毒! 苏窈窕神色大变,她一只手握着太后的手,另一只手抚在太后胸口,微微用力让她跟着自己呼吸:“慢慢吸气,呼气……” 与此同时,侧首对着慌成一团的孙嬷嬷快速道:“快去找个纸袋子来!” 孙嬷嬷被太后这模样吓得六神无主,此刻突然听到苏窈窕这坚定不移的话,下意识的就按照吩咐去做了。 很快,就给苏窈窕拿来一个宣纸折成的纸袋子:“这个可否!?” 苏窈窕点了点头,接过纸袋子扣在了太后的口鼻处。 孙嬷嬷被这一幕吓死了! 她扑上来就要拿走纸袋子,幸好苏窈窕时刻注意着周围呢,她一扑过来苏窈窕立即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用身子将人怼开了。 “孙嬷嬷,我绝对不会害太后的,你且看着!” “贵人!你这你这是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啊,太后娘娘本就呼不上气你还往上扣,你……” 孙嬷嬷的话戛然而止。 她老眼瞪得溜圆,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后居然真的慢慢平复了下来! 只是神色灰败了许多,疲惫的倚靠着苏窈窕,呼吸也格外绵长缓慢。 苏窈窕没有贸然拿开纸袋子,反而柔声教导太后慢慢呼吸,直到太后彻底稳定下来了,才把那已经微微泛潮的纸袋拿开。 孙嬷嬷看傻了眼。 苏窈窕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声音微微发哑:“太后娘娘,方才事态紧急,嫔妾多有得罪了。” 太后看着她,眼眸无比的慈爱,只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缓慢的眨了眨眼。 孙嬷嬷赶紧扭头去传太医,自己则和青竹扶着两位主子。 太医很快就到了,一边诊脉,一边孙嬷嬷赶忙将刚才的情形告诉了太医。 听完太医的脸就绿了。 “谢天谢地,多亏了这位贵人出手相救,否则只怕要大不妙了,微臣这就给太后娘娘开些疏散通肺的药!” 太后虚弱的点了点头,等太医开药的功夫,她老人家总算能勉强说几个字了。 她轻轻招了招手,苏窈窕赶忙快步上前扶着她。 “好、孩子……幸好,有你在……” 得到这句话,苏窈窕瞬间觉得心不颤了,冷汗也不流了。 这可是顶级大boss的认可啊! 要不是时机不对,苏窈窕真能笑出声来。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满脸忧心轻拍着太后的脊背:“这都是嫔妾该做的,太后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 太后心里越发满意了。 果然,苏贵人是个难得的老实人。 呼吸性碱中毒不算什么病症,苏窈窕为太后微微敞开了点衣领,又把周围围着的人疏散开,没过一会儿,太后就慢慢缓过来了。 她也被刚才吓到了,此刻说话虽然还带着怒气却刻意控制了不少。 “传令下去,阖宫彻查!务必要把这野猫的来历查的清清楚楚!” “另外,太医署未能及时发现妃嫔有孕,一律杖责三十,官降三等!” 太后严肃起来,浑不见半分诵经念佛时的模样,越发让人胆寒:“摆驾暄芫宫。” 苏窈窕在旁边有些茫然,去暄芫宫? 那她要不要跟上啊? 正当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太后也瞅见了她,刚才还严厉冷峻的脸瞬间柔和了下来:“苏贵人,你跟着哀家一起去。” 第39章 惩戒 boss开口,苏窈窕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幸好她本身也很想来瞧瞧。 虽然她和淑妃还远远算不上莫逆之交,但也有几分情分,更别提之前淑妃还救过她。 苏窈窕想着,虽然她在现代的时候学的不是妇科,但或许能在其他地方,比如卫生护理方面给点建议。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暄芫宫。 刚踏进门内,苏窈窕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眉头微锁,扶着太后进去便瞧见地上跪了一大堆人,为首的太医更是害怕得瑟瑟发抖。 座上则坐着面沉如水,满脸阴鸷的战晨望。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发现太后眉头舒展了几分,起身快步走到太后身边搀扶着:“母后,您来了。” 太后仓促的点了点头,又殷切的看着殿内,带着最后几分期盼:“淑妃怎么样了?” “孩子呢?真的没保住吗!?” 战晨望垂眸,眼中有些阴郁,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太后心里头最后一点期盼也破灭了。 她瞪着地上的一堆人,咬牙切齿:“淑妃孩子没了,那个畜牲不能放过,你们这群伺候的人也定是没有尽心!” “这么多人都护不住主子,要你们有何用!” “通通拖下去,杖责八十,发配掖庭!” “太后娘娘饶命啊!” 此话一出,满地的人都惊恐万状的痛哭哀求起来,一旁的苏窈窕有些不忍的撇开了视线。 杖责八十,只怕不死也要残了。 更别提还要发配到掖庭去做苦工,折腾下来估计都得死。 其实事发突然,还是不可控的畜牲,也不能全怪她们。 可惜她人微言轻,太后在气头上,她也没那个本事帮她们求情。 苏窈窕自以为自己表现的隐晦,殊不知早有人打她一进门起就密切关注着了。 此刻看她蹙眉,那人也不禁皱了眉:“糊涂!你来做什么?” “这等事情也是你能看的?还不速速回去!” 苏窈窕突然被点名唬了一跳,那头太后也被战晨望转移了注意力,她侧头看着苏窈窕,这才反应过来。 “是哀家糊涂了,你年纪轻还未生产过呢,可不能看这场面,苏贵人,你且先回去歇着罢。” 旁边的孙嬷嬷赶忙上前行礼,恭敬向战晨望解释:“皇上您有所不知,刚刚太后得知淑妃流产,一时急怒攻心喘不上气来,多亏了苏贵人才救回一条命呢!” “叫苏贵人来,也是防着再有意外,何不先让苏贵人在偏殿侯着?” 战晨望诧异的看了眼苏窈窕,眉梢微挑,紧接着又晕染几分暖意:“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偏殿罢。” 苏窈窕连句话都没说呢,就又被两个boss安排到了偏殿。 她连忙道:“嫔妾不怕这些,更何况眼下不是担心嫔妾的时候,淑妃娘娘身子最要紧。” 然而任凭她怎么说,战晨望却是油盐不进,执意要她去偏殿。 一副“你不要在这胡搅蛮缠,赶紧躲起来当乖宝宝,免得被吓到”的样子。 苏窈窕:“……”好气啊! 这男人小瞧谁呢!? 她拿着手术刀做手术,比这血腥一万倍的场面都见过! 偏偏当着太后的面,苏窈窕不能撒娇卖乖,又不能忤逆皇命,只能憋屈的去了偏殿。 离开前,苏窈窕看了眼紧闭着的床幔,心里满是担心。 淑妃一直没个动静,不会晕过去了吧? …… 苏窈窕走了,太后和战晨望也终于坐下来,冷着脸处理这件事。 宫人们都被拉下去行刑,害怕惨叫声惊扰到主子,特意堵了嘴巴挪得远远的,竟是一点声响也听不见。 战晨望居高临下看着林太医,声音冷得仿佛粹着寒冰:“你日日都来暄芫宫请安,会查不出来淑妃有孕?” 这话巧了,也是太后想问的。 林太医心里叫苦不迭,哆哆嗦嗦回话:“回禀皇上、太后,早在两个月前微臣就查出来淑妃有孕了!” “只是淑妃娘娘过于谨慎,担心才一个月或许不太稳当,所以要求微臣先瞒着,到上个月,淑妃娘娘又说担心龙种被人谋害,又让瞒着。” “说是,说是等过了三月,胎相彻底稳了再上报……” 听到这话,太后和战晨望脸色越发难看了。 若是这个理由,按照淑妃的性子还真做得出来。 可越是这样,心里头火气反而更大了。 “荒谬至极!妃嫔有孕,岂能说瞒就瞒,如今可不就出事了!要是早日上报,哀家必然会派人来照料淑妃,也不至于造成今日局面!” 太后说着,心里头对淑妃也是颇多不满。 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把自己害成这样不提,连她头一个大孙子也被这女人害没了! 战晨望神色就更冷厉了,他薄唇抿出肃杀的弧度:“林太医,你在太医署当职也有三年了吧?” “淑妃刚进宫才一年,她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 这句话声调并未有多少怒气,却格外的阴恻恻。 林太医脸色煞白,猛地叩首在地:“微臣该死!求皇上饶命啊……” “你的确该死。”战晨望冷眼俯视着他,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有了动静。 “皇上……” 淑妃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战晨望蹙了蹙眉,到底先放过了林太医,快步走到床榻边,掀开床幔坐在了床边。 周遭宫女们一惊,下意识就要上前拦着却被战晨望一摆手制止了。 床榻内血腥气更加难闻,淑妃脸色惨白,周身都被汗水打湿,说不出的狼狈可怜。 她哀求的看着战晨望:“皇上,今日之事都是我的过错。” “我是主子,她们是宫女,是太医,如何能违抗我呢?” “是我自己蠢,才害了自己,我已经遭了报应了,又何苦再造孽,害了这些无辜的人?” 林太医袖子里的手猛然蜷缩了一下,眼眶中忍不住盈了热泪。 战晨望静静看着淑妃。 淑妃吃力的半撑起身子,缓慢的爬起来磕头:“求您饶了他们吧。” 战晨望一把拦住了她,将人扶着摁了回去。 旁边的木槿心瞬间提了起来。 第40章 亲热 战晨望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良久才冷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暄芫宫上下伺候不力,但念在往日还算忠心,酌情减一半板子,也不必去掖庭了,罚俸三年,留在暄芫宫继续伺候吧。” “林太医,不守宫规,褫夺所有官职!” “至于淑妃,”战晨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格外的淡漠无情。 “怀有龙嗣却隐瞒不报,以至于危及龙嗣,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淑妃眼中再次落下泪来。 她慌忙拭去眼泪,恭声道:“多谢皇上恩典。” 林太医也赶忙哆哆嗦嗦的谢恩。 太后见战晨望已经下了旨意,虽心中仍有些不满,可看着淑妃虚弱憔悴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罢了,淑妃受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战晨望摆了摆手,他握住淑妃的手,长叹一声:“你先好好养着身子。” “至于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淑妃立时心如刀绞。 她握紧手中棉被,泣不成声的点了点头。 安抚好淑妃,战晨望才和太后一同离开暄芫宫。 苏窈窕得了消息,赶紧跟了上来。 她刚才在偏殿,但是记挂着淑妃的情况,幸好严嬷嬷在,立即把她派出去打探消息。 严嬷嬷不愧是在战晨望身边伺候了好几年的老嬷嬷,没一会儿就把消息都带回来了。 苏窈窕听到那些宫女太医不用死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又赶紧询问了淑妃的情况,听着描述,应该没有伤着根本。 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倒是战晨望看着她眼巴巴跑过来,眼神温柔了几分。 太后没察觉到战晨望的变化,神色依然肃穆:“这件事数得固然有不妥,可是那野猫也不能放过。” “御兽坊和侍卫们也太疏漏了,居然能让野猫溜进宫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她气得不轻:“我刚才糊涂了没想起来,这两处也不能轻饶了去!” 战晨望忙道:“母后放心,儿子必会严惩。” 苏窈窕在旁边听着,默默的给两处宫人念了声阿弥陀佛。 折腾了这么一遭,太后也终于累了,她拍了拍胸口,总觉得闷得慌,便道:“既如此,就交给皇上处置吧。” “哀家先回去歇着了。” 苏窈窕正要跟上去呢,突然太后又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温柔一笑:“至于苏贵人,你就不要再跟着哀家了。” “你是个好孩子,根骨澄澈,佛祖必然会喜欢你的。” “打明儿起你就不用来哀家小佛堂祈福了。” 突然就被圆满释放的苏窈窕:“……?” 我吗? 她眨了眨眼:“太后娘娘,嫔妾觉得礼佛这件事万万不可半途而废,更何况嫔妾这些日子的确受益颇多,要不嫔妾就跟着您吧。” 太后细细打量苏窈窕神色,竟是真的要跟她吃斋念佛,没有半分作假,心里就更柔软了。 她殷切的拍了拍苏窈窕的手:“你的心意,哀家明白了。” “只不过你到底年轻,还是不要太早接触过多,乖乖的伺候皇上罢。” 不是,太后娘娘,我就是不想伺候皇上才跟着您啊! 苏窈窕欲哭无泪,内心张开尔康手注视着太后离去的背影。 然而太后注定不会和她心有灵犀,头也没回的走了。 战晨望看着苏窈窕,眼中闪过笑意。 他握住苏窈窕的手,故意道:“好些日子没见,朕可真是想念窕窕了。” 苏窈窕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战晨望握着她手呢,立即就察觉到了,瞬间大笑出声。 苏窈窕:“……” 甚至心里无语的笑了一下。 真受不了这种故意恐吓人的小学鸡。 战晨望笑了好一会儿,才静静看着苏窈窕。 苏窈窕都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忍不住想摸摸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战晨望却突然靠近了她。 苏窈窕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想躲开,哪知她刚后退就被早有预料的战晨望用手扣住了。 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苏窈窕眉心。 苏窈窕呆住了。 她愣愣的抬起头,对上了战晨望深邃幽静的眼眸。 里面的情绪,苏窈窕竟是看不懂。 两个人就这么傻站着,过了好一会儿,苏窈窕才回过神来,涨红着脸推开了战晨望。 她忍不住嘟囔:“青天白日的,皇上也不嫌羞人。” “朕亲自己的妃子有什么好羞的?” 战晨望一脸坦荡,坦荡得好像苏窈窕才是古代人。 苏窈窕忍了忍,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的瞪着战晨望:“是嫔妾脸皮薄了。” 战晨望闻言,居然左右端详着苏窈窕的脸,还上手捏了捏:“看倒是看不出来。” “不如这样看看。” 说着,低下头吻上了苏窈窕的嘴唇。 直到晚上,苏窈窕回到清馨苑嘴巴都是肿的,她恼火的不行,深深觉得战晨望简直不可理喻。 跟他说话,说不到几句话就会拐到那种事上去。 跟个种马一样! 苏窈窕心里吐槽,她皱着眉算了算,战晨望比原主大三岁。 二十岁,好像是欲望比较强烈一点。 但是这也太过分了! 苏窈窕皱眉坐在桌边,旁边的青竹满头雾水的看着严嬷嬷:小主这是怎么了? 严嬷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傻丫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 “娘娘可听说了暄芫宫的乐子?” 昭嫔捂着嘴低低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快活。 “淑妃平常看着聪明,却没想到这么蠢,坏了龙种也不敢说,反倒白白搭进去了。” “听说啊,暄芫宫今儿下午光是端出去的血水都有好几大盆呢!” 纯妃听到这话,嘲笑的“哈”了一声:“当然听说了。” “要不这人就不能太自以为是呢,淑妃整天眼高于顶的样子,真是看了就倒胃口。” 昭嫔垂下眼眸,嘴角更挑起几分弧度。 “不过这件事,倒是便宜了个一个人。” “太后因着淑妃的事险些厥过去,被苏贵人救过来了,嫔妾刚得了消息,苏贵人已经结束礼佛,回清馨苑去了。” “而咱们那位皇上呢,又翻了苏贵人的牌子。” 昭嫔眼中的笑意慢慢褪去:“恐怕再过不久,宫里又要多个嫔位了。” 第41章 蹊跷 昭嫔这些话说完,纯妃刚刚那点子春风得意全都散了。 她阴沉着脸,斜眼看着昭嫔:“是啊,要是再来个得宠的嫔位,你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我再怎么说,也是妃位,她见了我还是得行礼,可你呢?” 纯妃嫣然一笑,眼里满是嘲讽:“只怕要给她行礼了吧?” 昭嫔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强迫自己挤出笑来,心里却是恼火得不行。 这个蠢货,连敌我都分不清了! 我好心好意在这给她分析利害,她反而怨怼上我了。 我何苦来呢! 纯妃看着昭嫔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也冷哼了一声。 真把自己当傻子哄了,挑拨离间也用得这么拙劣。 她要是不发火,昭嫔怕不是觉得天底下就她一个聪明人。 要不是看她一向乖巧懂孝敬,她早把她打发的远远的了。 就这样,两个人彼此都厌烦,可偏偏又舍不得真跟对方撕破脸。 索性干脆都不说话了,只是静默的坐着,努力消化心里的火气。 最终,还是昭嫔先服了软。 她轻吸了一口气,笑容谄媚:“可不是嘛。” “娘娘你也知道,我样貌一般,自从进了宫,皇上拢共就来看了我两回,侍寝更是从未有过的。” 昭嫔声音带了些哽咽:“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要真等苏贵人升了位分,满宫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见她真难过了,纯妃也露了几分笑意:“妹妹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苏家家底子薄,苏尚书是寒门出身,家里头就这么一个女儿,在你们林家面前,什么也不是。” “就算她真成了嫔位,那也得在你后头,什么圣宠还能护她一辈子啊,你只管安心,再不济还有姐姐我呢。” “嫔妾就知道,娘娘心地是最好的!”昭嫔立即感激涕零的望着纯妃。 纯妃受用极了,一高兴就把手上一个镯子赏给了昭嫔。 昭嫔连忙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又是好一番吹捧。 …… 和婳圩宫的喜气洋洋不同,暄芫宫却是一片凄风惨雨。 虽然战晨望减免了宫女们的杖责,但四十大板打下去也是要命,满宫的人都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最后是瑾妃着急忙慌带了人来帮忙照顾,顺便还处理一些细碎宫务,才总算硬撑下来。 病榻上,淑妃的脸色比昨日还要差许多。 身下还有些许落红未尽,木槿身为大宫女,挨的板子比寻常宫女要轻一点,倒是能勉强能下地走动,便撑着身子过来照料。 淑妃看着她,忍不住轻声道:“你先去歇着罢,我这边还能缺了人不成?” “别给自己落下了病根儿。” 木槿摇了摇头,眼睛肿的跟烂桃儿似的:“奴婢没事。” “娘娘,您别操心奴婢了,今天觉得可好些了?” 淑妃无奈,轻叹道:“好多了。” 正说着话,瑾妃沉着脸从外头进来了。 看到淑妃看过来,她连忙加快脚步过去,坐在榻边握住了淑妃的手。 刚握住,脸色就更难看了:“怎的手还是这么冰?林太医不是说这胎落干净了吗?怎么人身子反而越来越差了?!” “侍墨,你再去太医署多请几个太医过来!最好把王太医也请过来,他是太医院院首,医术最好!” 淑妃赶紧拦住了她:“万万不可!” “我这回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了,连太后都对我有不满,要还是这么高调张扬,只怕是更惹人厌恶。” 瑾妃长眉紧锁,突然冷哼一声:“明明是你遭了罪,受了苦,最后太后怪的却还是你,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瑾妃!” 淑妃猛然低声厉斥道:“敢说太后的不是,你有几条命可以这样挥霍!” “这种话你以后不许再说了!” 瑾妃阴沉着脸,把脸撇到一边去,硬气的梗着不肯服软。 旁边的侍墨和木槿几乎要吓傻了。 两个人下意识去检查门外窗下,确定没有人听见刚才的话,这才提心吊胆的回来,对着淑妃摇了摇头。 淑妃松了口气。 看着还在怄气的瑾妃,淑妃忍不住叹了口气。 “则慎,这是在宫里,不是从前你我在闺阁中,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 “我俨然是要不成了,你难道也要把自己糟践了来陪我吗?” 瑾妃猝然扭过头来,眼眶通红:“呸!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人好好的在这,什么狗屁‘不成’?” 听到她连“狗屁”都说出来,淑妃就知道这人是真的伤心气很了。 她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你赔不是,可好?” 瑾妃眼泪掉了几滴,又被她狠狠抹去了。 她垂着头,攥紧了淑妃的手,哽咽道:“这次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野猫伤人那么简单。” “皇上昨天就把侍卫们和御兽坊都拷打审问过了,压根就没人见到那野猫。” “平白无故出来只猫,还偏偏就伤了你,这里头要是没蹊跷,我一点都不信!” 瑾妃声音越发的冷:“我总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淑妃听了这话,神色倒是很平静。 “宫里的聪明人多的是,我这次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而已。” “不过是谁下的手,我心里倒是有点猜测。” 瑾妃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纯妃?” “宫里头能这样恨你的,也就是高位妃嫔了,位分低一些的,就是有心也只怕无力做的这样滴水不漏。” “以前倒是还有个萧贵妃,可自从她去了冷宫,咱们都派人盯着呢,她没这个机会。” 淑妃轻声道:“是不是她,试一试就知道了。” …… 苏窈窕也在琢磨淑妃这件事。 昨天晚上战晨望又过来找她胡闹,苏窈窕真是怕了他了,赶紧拿淑妃的事出来拽着他询问案情进展。 也顺利得知了御兽坊和侍卫们的证词。 总结下来就两词:不知道,没看见。 苏窈窕当时就犯难了:“这难不成是见鬼了?那只猫难道还会凭空出现?” “宫里头什么时候这样疏散了,哪天不会爬进来什么蛇吧?”苏窈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42章 猫妖 战晨望被这话逗笑了。 苏窈窕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一时间有些微妙的羞恼:“你笑什么嘛?” “蛇这东西比猫还小呢,要是顺着什么墙根溜进来,可不得吓死人?” 战晨望笑得更厉害了:“看来你没去瞧过宫中的墙根。” “宫墙高达三丈,底宽两丈八尺,上宽两丈四尺,寸草不生,每隔百步有侍卫巡逻把守,蛇如何爬的进来?” “至于宫中草木,每日都有人打理修剪,连蚂蚁都没几只,更别提蛇了。” 苏窈窕被他这么一说,满脑子都是一丈有多长。 好像是三米多? 十米高的城墙,蛇爬进来概率好像确实不大…… 不过苏窈窕还有很不服:“既然这样,那野猫怎么跑进来的?” 战晨望眼中的笑意退散了几分,有些莫测:“野猫跑不进来,可人却是能带进来的。” 苏窈窕有些糊涂,战晨望的意思,是有人把野猫带进来的? 嚯,那这岂不是做实了有人谋害皇嗣! 一时间,无数深宫争斗,阴谋诡计充斥着苏窈窕的大脑。 战晨望皱眉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苏窈窕晃了晃脑袋,谄媚一笑:“什么也没想。” 总不能说我在想你的大小老婆们扯头花撕逼吧。 战晨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突然翻身把苏窈窕压在了身下就去哈她的痒痒肉。 苏窈窕:“……?”人来疯? 她上一秒眼睛里还是鄙视和不解,下一秒就笑得天崩地裂:“哈哈哈!” 日了狗了,原主这身子怎么浑身痒痒肉啊! 等到战晨望好不容易住手的时候,苏窈窕都笑哭了,小脸通红蜷缩在被子里,满脸都是泪水。 “我投降!我投降!” 战晨望仰头大笑,仿佛一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走过来:“晚了!” 苏窈窕心都死了。 导致她今天早上都没给战晨望好脸色,也不伺候他上朝,自己缩在被子里补觉。 战晨望也不生气,只是临走前强行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狠狠亲了一口才走。 苏窈窕眼睛都没睁开,倒头就睡着了。 等她补完觉,青竹就神神秘秘的从外头走进来:“小主,出事了!” “现在宫里头开始流传什么猫妖呢!” “猫妖?” 苏窈窕好奇的看着她,青竹也不负所望,立即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这不是淑妃娘娘流产了吗,偏偏宫里宫外查了个遍,就是没查到这野猫打哪儿来的,于是大家伙都说,这野猫是猫妖所变呢!” “还说,是淑妃娘娘晚上在畅春园散步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猫妖的脚印,让它老人家生气了,这才来报复淑妃娘娘的。” 苏窈窕:……槽多无口。 且不说这怪力乱神的事是不是真的,淑妃为什么要晚上去畅春园散步? 踩了个猫脚印猫妖就生气了,这猫妖也太小气了。 青竹歪头想了想:“可能是淑妃娘娘那天晚上想赏月呢?” “至于小气嘛,畜牲那些东西不就是小气嘛。” 苏窈窕坏笑一声,故意逗她:“既然那猫妖这么小气,你在这背后说它坏话,不怕它报复你啊?” 青竹的小脸一下子就变了。 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想缩起来:“小主您别吓奴婢!” 苏窈窕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居然是真的信了那猫妖之说,心里也后悔起来,赶忙安慰道:“别怕别怕。” “那猫妖不都被抓起来了吗?可见它功力一般,还不成器,现在被抓了有皇上的真龙之气镇着呢,一定没事的。” 青竹这才放心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比之前胆小了不少,甚至都不敢离开苏窈窕。 “小主您和皇上同床共枕过,身上龙气最足了,奴婢舍不得离开您。” 看着青竹委屈巴巴的小脸,苏窈窕只能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无稽之谈,却不曾想猫妖之说居然越演越烈了。 终于,在那只野猫逃离了御兽坊的笼子,不知所踪之后,流言达到了最高峰。 就连严嬷嬷都皱眉发落了清馨苑的两个小宫女。 苏窈窕有些不理解:“大家居然都信那猫妖了?” 青竹立即抬头紧张的看着苏窈窕,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害怕得不得了:“小主,您可千万别瞎说!” “奴婢知道您不信这些,可是谨慎些总是好的,万一呢?” 苏窈窕只好不指名道姓了,含糊道:“太后和皇上那边怎么说?” 严嬷嬷摇了摇头:“两位主子都没发话。” 苏窈窕若有所思。 看来,这猫妖还真有点说法在里头。 正当苏窈窕胡乱猜测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登门拜访了。 苏窈窕赶忙上前行礼:“见过瑾妃娘娘。” 瑾妃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废话,干脆利落的把一沓子单子交给了苏窈窕。 “这些都是寿宴的安排需要,我和淑妃都核对过了,如今淑妃身体不适,我又要照顾她,顺便协理六宫事务,这件事只能交给你来收尾了。” 苏窈窕瞬间觉得肩膀一沉,但还是老老实实接过来:“嫔妾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您所托!” 瑾妃满意的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开。 苏窈窕赶紧送客,哪知刚走了几步,瑾妃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着苏窈窕。 “苏贵人可听说了猫妖之说?” 苏窈窕先是一愣,紧接着点了点头:“自然听说了。” 瑾妃浅浅一笑,浅褐色琉璃般的眼眸一闪而过什么:“听闻那猫妖极记仇,凡是得罪了它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淑妃不慎踩了它的爪印,就被害得流产落红,苏贵人,你说要是有人利用了猫妖,又会如何呢?” 身后的严嬷嬷眉心立即皱了起来,青竹也忍不住愤怒的板起了小脸。 苏窈窕反而很平静:“这嫔妾就不知道了。” “想来就算是猫妖,也该懂得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 瑾妃嘴角微挑,微微颔首:“苏贵人说的有理,反倒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苏贵人留步罢。” 说完,瑾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清馨苑。 第43章 作乱 那日瑾妃来过之后,宫里猫妖之说越来越乱了。 甚至有小宫女信誓旦旦自己晚上听到了猫叫,然后就看到墙上一个黑影子窜了过去,差点没把她吓死。 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至,连猫妖当初怎么修炼得道的过程都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他自己亲眼看到过一样。 苏窈窕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无风不起浪,更别提和猫妖传闻愈演愈烈形成对比的,是头上几个主子居然没人管,反而有一种听之任之的味道。 苏窈窕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立即就把青竹和严嬷嬷叫来了。 “现在宫里的那些个话,我不管你们信不信,都不许参与到其中去。” “尤其是有人拉着清馨苑的人说闲话时,停都不许停,马上回来!” 这还算苏窈窕头一次这样疾言厉色的下命令,两个人都忙不迭应了,转头就对自己手底下的人狠狠训诫了一番。 三令五申下来,清馨苑倒是成了宫里难得的净土。 战晨望得知此事,还笑着问苏窈窕:“你胆子还挺大,就不怕这猫妖是真的?” 对此,苏窈窕完全坚信自己的唯物主义,信誓旦旦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嘛,连孔圣人都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臣妾就更不会去招惹了。” 说完,就瞧见战晨望看了眼桌子上的葡萄。 苏窈窕:……懒死得了。 她磨了磨牙,认命的给这个四肢不勤的九五至尊剥葡萄。 剥完,苏窈窕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学小时候看得动画片里的狐狸精,矫揉造作的捧到战晨望面前:“大王,您请用~” “噗!” 战晨望差点没笑死,他笑得前仰后合,压根吃不进去葡萄:“你从哪儿学来的?” 苏窈窕也忍不住笑了,反手把葡萄塞自己嘴里,故作生气的扭过身子:“皇上笑话臣妾,臣妾不剥了!” 战晨望又是一阵大笑。 苏窈窕翻了个白眼,逗这种笑点低的人真是毫无成就感。 不知不觉身后渐渐没了声音,苏窈窕忍不住偷看,结果一回头嘴边就多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战晨望含笑看着她,眼角眉梢还挂着点点笑泪:“既然爱妃不剥了,那就让朕伺候爱妃吧。” 苏窈窕眨了眨眼,眼睛微微眯起,“这可是皇上自己说的。” 战晨望看着她狡黠的样子,真像极了一只小狐狸,心里头又蔓延出笑意来:“是,朕自己说的。” 苏窈窕立刻拿着鸡毛当令箭,“嗷呜”一口把葡萄闷了,又指了指桌上的各色水果:“那臣妾要都吃一遍。” 说完,带着几分促狭的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从善如流点头:“好,朕来给你剥,汪翦那刀来。” 汪翦麻溜的就去拿刀,没一会儿便捧着一把精致华丽,上面缀满了宝石玛瑙的的匕首。 就连刀鞘都是纯金的,点缀着西疆的浅粉色宝石,金色和粉色交相辉映,别提多打眼了。 最起码,苏窈窕的眼睛就没挪开过。 战晨望倒是面色如常,拔开匕首,只是轻轻一划,橙子皮就轻松绽开,露出鲜嫩饱满的果肉来。 苏窈窕忍不住扼腕:这样的宝刀,用来切水果真是委屈死它了! 这样的好东西,就该拿来收藏呀! 不敢想象这刀要是在现代,会有多值钱。 苏窈窕越看心里就越忍不住心疼。 战晨望看她的神色,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大手一挥,就将人搂在怀里,和苏窈窕一起握着匕首,笑道:“还是这么财迷。” “这匕首是西疆进贡来的,完全是俗物堆砌,不少人都觉得土气难看,你却偏偏喜欢。” 苏窈窕表示:如果这样是土,那就让我被土埋了吧。 她就是这样的俗气。 战晨望似乎看懂了她内心的话,胸腔又闷闷震动起来,笑得连刀都握不住了,把苏窈窕吓得赶紧把匕首挪远了点。 祖宗欸,你别笑过头把自己伤到了。 两个人正厮混歪缠着呢,汪翦突然满脸惊讶的快步走进来:“回禀皇上,撷芳宫的宫女求见。” 苏窈窕立即止住了笑,还推开搂着她的战晨望,小脸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战晨望眉心蹙了蹙,不满的一把将人又搂了回来。 苏窈窕:“……” 幸好战晨望没有说什么混话,只是漫不经心看着汪翦:“撷芳宫?来做什么?” 汪翦敏锐的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了不满。 他神色越发恭敬,低声道:“听说,是慧答应昨儿夜里被猫妖吓到了,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卧床不起了……” 苏窈窕下意识看了眼战晨望。 只见他眼底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嘴角却还挂着莫测的笑:“是吗?” “既然都神志不清了,看来朕是该走一趟了。” 他松开苏窈窕,起身冷冷看着汪翦:“毕竟,宫里不是传了吗,猫妖最怕朕身上的真龙之气了。” “真龙之气”谣言发起者——苏窈窕:…… 突然就觉得有点心虚了。 幸好战晨望此刻没在意她,只是将那柄匕首塞进了苏窈窕手里,便大步离去了。 苏窈窕把玩欣赏了一会儿匕首,这才高兴得让严嬷嬷拿去登记入库。 好耶!小金库又进账了! …… 撷芳宫。 战晨望到的时候,撷芳宫来来往往安静的不像话,连来往的宫女太监都看不见。 战晨望皱眉:“人都去哪了,这像什么样子!” 汪翦满头大汗的上前解释:“慧答应被猫妖吓了,宫人们都不敢再待着,都跑许答应那儿去了。” “结果许答应胆子更小,刚听说这事就吓晕了,乱成了一团,最后瑾妃娘娘看不过去,就干脆把人安置到了瑾妃娘娘的纤襄宫去了。” 战晨望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冷哼一声,大步走进殿内,果然瞧见床榻上睡着个人,来来往往光是床幔就有七八层。 战晨望刚要上前,突然听到床榻上传开一道极低的声音:“皇上,是皇上来了吗?” 汪翦连忙上前呵斥:“慧答应,皇上面前,不可无礼!” 听到这话,床上的人却高兴的笑了起来。 第44章 廉耻 “皇上,皇上真的来了……” 下一秒,那声音又突然变得惊惶无措:“皇上,您救救臣妾,您来看看臣妾好不好?” “让他们都下去!猫妖就在他们里面,皇上,求求您,只留臣妾和您好吗?” “慧答应!不可妄言!皇上天子之躯,岂能和你独处一室!?” 似乎是被汪翦的训斥吓到了,透过影影绰绰的床幔,床榻上的似乎瑟缩了一下。 片刻后,床上响起低低的哭泣声。 汪翦头都大了,他小心翼翼打量皇上的神色,却发现格外的平静。 平静的让人害怕。 汪翦瞬间低下头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你们都先下去。” 战晨望冷冷道,汪翦立即应了一声,就带着所有人忙不迭退下了。 转眼间,屋内就只剩下两个人。 战晨望缓缓走近床榻,甚至可以说得上悠闲:“人都下去了,慧答应可否出来见朕了?” 他在床前站定,俯身直直望着床幔内的人。 床榻上的女人忍不住哆嗦起来。 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陡然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扑到了战晨望身上:“皇上,臣妾终于见到您了呜……啊!” 做作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跌落在地的剧痛。 女子茫然无措的抬头,正对上战晨望冷若冰霜的眼眸。 “好一个慧答应,朕倒是不知道,慧答应何时和贵妃长一个模样了。” 萧贵妃瞳孔猛然一缩。 她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爬起来楚楚可怜的看着战晨望,声音哀切:“皇上……” “您还怨恨臣妾吗?” “臣妾这些日子在冷宫已经受了许多教训,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臣妾吧!” 说完,萧贵妃眼中流下清泪,身子也凄婉柔弱的匍匐在地,可怜无辜的看着战晨望。 此情此景,实在可怜。 战晨望似乎也有所触动,他顿了顿,对着地上的萧贵妃伸出了手。 萧贵妃心中大喜! 她委屈的抽噎一声,才小心翼翼将手放在战晨望手里。 下一秒,战晨望猛然用力,萧贵妃一时不察,惊呼一声向前扑到了战晨望身前。 她惊慌的抬起头,正对上战晨望眼中的讥讽和嘲弄。 “一些日子没见,你还真让我大开眼界。” “昔日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贵妃,居然也做的出这样奴颜媚上,自甘下贱的手段了吗?” 萧贵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战晨望,因为羞辱身子不可控制的开始发抖,就连嘴唇都开始哆嗦:“皇、皇上……” 战晨望冷笑着甩开了她的手。 “啊!” 萧贵妃瞬间趴跪在地上,身上的薄纱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她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下意识扯着薄纱试图挡住身躯,可纵使挡住了,也隐隐约约透出肤色来。 萧贵妃脸颊涨的通红,她喉咙间爆发出短促的悲鸣声,手忙脚乱的从床上扯下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战晨望压根懒得看她。 他转过身,声音冷然刺骨:“原先你只算是恶毒蠢笨,如今反而更加不堪入目了。” “还设下这等算计,在你眼中,朕难道就是这样浅薄肤浅之人吗?” 萧贵妃脸上终于真切的布满了泪水,她拼命摇着头:“不是的,臣妾不是这样的……” 战晨望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朕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说罢,他不再有丝毫停顿,大步向宫外走去。 “弃妃萧氏,答应萧氏,欺君媚上,淫荡轻浮,罔顾礼节,德行俱无,打入冷宫永不许出!” 话音刚落,屋子里陡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躲在小间的慧答应就哭着跑出来,跪在了战晨望面前:“皇上饶命,皇上恕罪啊!” 战晨望冷冷看了她一眼,眼中是更冷厉的厌恶。 “你既然和你姐姐狼狈为奸,那就永远在一起好了。” 说罢,战晨望抬脚踹开了面前的人,冷着脸便要离开。 “皇上!你这样对我,就不怕臣妾的父亲和您要个说法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萧贵妃满脸泪水的痛哭哀嚎。 “臣妾对您一片真心啊!可您却因为苏氏那个贱人,罔顾臣妾真心,臣妾不甘心!不甘心!” 旁边的汪翦忍不住闭上了眼。 蠢货!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蠢货! 自己个前途没了,还要把娘家也拖下水,这萧贵妃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啊?! 果然,战晨望转身看萧贵妃的眼神堪称阴冷。 “好一个萧氏,那朕到要好好看看,萧家打算怎么跟朕要说法!” “哼!”战晨望甩袖彻底离开了撷芳宫。 转瞬间,殿内就只剩下了姐妹二人。 萧贵妃捂着脸嚎啕大哭,慧答应却是茫然麻木的跌坐在地。 完了,全完了…… 她和母亲这辈子的指望,全都完了…… “呵呵……”慧答应突然神经质的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笑到最后,就连萧贵妃也被她这个样子吓到了。 她瑟缩在床脚,下意识想辱骂,却莫名的不敢开口。 …… 苏窈窕很快就从严嬷嬷这里得知了来龙去脉。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面前的宫灯,脑子里也忍不住浮现出汪翦的疑问。 这俩人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萧贵妃和慧答应脑子有没有问题暂不可知,不过显然战晨望脑子是没问题的。 他不仅把萧家姐妹打入冷宫,还特意派了人去看守,坚决杜绝二人再逃出来的可能,更不许她们自戕。 除此之外,还给萧家下了一道阴恻恻的圣旨:“萧氏有女,刁钻奸猾,以下犯上,又言尔等满腹不忿,朕百思不得其解,着令上奏详叙。” 苏窈窕只是读着都觉得胆寒。 她深吸一口气,许久才道:“你陪我去一趟内务府,把寿宴的事再核对安排妥,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是。”严嬷嬷低眉顺眼的应了,上前来扶着苏窈窕。 等到了内务府,太监总管一听是苏窈窕来了,老脸立即笑成了一朵花的迎上来:“哎哟,奴才参见贵人!” 苏窈窕免了礼,说了自己的来历:“过几日就是太后寿宴了,万万出不得差错,你我再核对一遍。” 第45章 意识 听闻是寿宴的事,总管姿态越发的低了。 他脸上是极讨好喜庆的笑容:“哎哟,不用贵人您说,小的们也翻来覆去核对好几轮了,生怕出半点差池呢!” “您瞧,这是最新一轮的核对单子,贵人您请过目。” 青竹连忙将单子接过来,捧到了苏窈窕面前。 苏窈窕仔细看过了,确定没有纰漏,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仍然表现的神色淡淡:“还算不错,你们继续保持,务必要把每件事权责落实到位。” “这样一来,要是寿宴当天要出了问题,我不管别的,只管那个负责人,明白了吗?” 总管立即点头哈腰:“小的明白了!” 解决完此事,苏窈窕这才离开了内务府。 殊不知她走后,隔了一道宫墙,瑾妃也缓步走出来。 瑾妃身边的侍书忍不住嘟囔了几句:“寿宴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淑妃娘娘和您在管,这个苏贵人,不过是捡便宜安排差事,也能这样得意风光。” 瑾妃冷冷看了她一眼。 侍墨脸色微变,轻声斥责道:“混账话,你是奴才,怎么能议论贵人的是非,还不掌嘴!” 侍书也后知后觉自己逾矩了,她看着瑾妃的脸色,慌忙跪下就开始掌嘴:“是奴婢多嘴,奴婢该打!” 一连抽了十来个巴掌,瑾妃才冷冷叫了停。 她瞥了眼侍书,轻声道:“你只看着苏贵人在内务府面前如鱼得水,就真以为内务府是好打发的?” “你信不信,今日但凡换个人来,内务府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就算是我来了,他们不敢明着和我作对,私底下也少不了推诿扯皮。” “到那个时候,我甚至都找不到理由来罚他们,除了自己忍气吞声,付出更大的心血去折腾磨皮,没有半点办法。” 侍书听到这些话,脸颊烧得更红了:“奴婢,奴婢就是替你不值……” “明明苦差事都是您做的,可风光却全都被那个小贵人拿走了,奴婢瞧您这样,就心疼!” 瑾妃这才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她的声音随着风飘散,好似随时都会消失:“这样的事,以后不会有了。” 现在淑妃小产,六宫诸事几乎都交到了她的手上,皇上和太后也并无异议。 昨日,纯妃还眼巴巴端了茶点去求皇上,想着一起协理六宫,被皇上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这都是因为这一年多来,她表现的稳重和这次操办寿宴的干练。 这才是瑾妃想要的。 自从她进宫,就靠着家世成了妃位,满宫人不敢怠慢她,可不敢怠慢不意味着恭敬。 瑾妃自问自己的性子不够软,要她像纯妃苏贵人那般讨好谄媚皇上,她做不到。 与她而言,一时的宠爱到底是虚妄,唯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真的。 比如太后皇上的信任,和掌管六宫的本事。 唯一可惜的事,淑妃的孩子没了。 想到那满床的血迹,瑾妃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帮她讨回公道。 …… 苏窈窕刚回到清馨苑,就收到了苏家寄来的书信。 她神色不变的拆开信件,上面只写了一件事:芸娘已经醒了。 苏窈窕心头一喜,继续往下看,却发现第二张的字迹居然变了! 她微微一愣,随即脑海里自己就冒出来一个想法:这张书信是芸娘亲手写的。 这个想法让苏窈窕不禁愣住了。 她怎么会认得芸娘的字迹? 如果说上次见到芸娘心痛落泪,是原主的残留意识,这能认出来字迹呢?也是残留的吗? 她眉心深深蹙起,暂且将这个念头埋在心里,继续往下看。 信上面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体情况,紧接着就是让苏窈窕好好侍奉皇上,乖乖听话,回报娘家。 话里话外都是在让苏窈窕履行当初的承诺。 苏窈窕觉得违和感更强了。 她将青竹严嬷嬷等人挥退,继续看那封信。 看着看着,她慢慢走到了桌边,刚巧桌上的宫灯发出“哔剥”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窈窕抬起手将手中的书信放在了火上炙烤。 等她意识到这个动作之后,苏窈窕手一颤,几乎是惊惧的跳了起来!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 刚刚绝对不是她的幻觉,那一瞬间,她仿佛就是苏窈窕本人,在非常熟练的重复这个动作! 明明已经到了夏日,天气格外的炎热,屋子里甚至已经开始放冰了,苏窈窕却还是觉得脊背上陡然升起一股子凉气。 难道……原主还在她身体里吗!? 那现在的苏窈窕,到底是原主还是她? 苏窈窕竟是不敢再细想。 她喘了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慢慢的挨着桌边坐下。 眼角突然看到了什么,苏窈窕扭过头,发现刚才的芸娘的书信上面,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哆嗦着拿起书信,一看瞳孔猛然一缩。 下一秒,苏窈窕立即把信又放在了火上,足足烤了好几分钟,她才取下来。 果然,书信上的内容变了! 刚才的信从头到尾都要让她听话办事,可此刻,信上的内容却是截然相反。 “窈窕我儿,娘亲已经醒来,性命无碍,假以时日,必能寻得办法自救,切勿担忧。” “不必听那老匹夫的鬼话,你如今在深宫之中,伴君如伴虎,务必保全自身,小心行事。” “切记,保重!” 看到这封字迹略带潦草的真家书,苏窈窕心中不感动是假的。 无论如何,芸娘对待原主的这份母女情意,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苏窈窕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说到底,是她占了原主的身份壳子,要是原主还在身体里,日后把身体还给她也是应该的。 至于这些天,自己也不能真的不管芸娘,万一芸娘只是逞能呢? 还是得把人救出来,才算是安心。 苏窈窕心里谋划着怎么既能稳住苏峥宇那个老匹夫,又能救出芸娘,浑然不知屋子里已经多了个人。 当她心里终于有了点眉目的时候,苏窈窕下意识就抬头叫人,哪知一抬头,却看到屋内突然多出来个高大的身影,下意识便尖叫起来。 “啊!” 第46章 龃龉 苏窈窕吓得魂飞魄散,整张小脸都变得煞白,身形也滑了一下,腰重重的磕在了桌角,瞬间一阵钻心的痛。 “哎哟!” 她痛得眼泪都涌出来了,紧接着,那个人影便如风一般席卷而来,将人紧紧搂在怀里:“窕窕!” 听到这个熟悉的,只有一个人才会叫的称呼,苏窈窕哪里还反应过不来。 她气得牙根痒痒,下意识锤了一拳战晨望,却不慎牵动了被撞伤的腰,立即“哎哟哎哟”哀叫起来。 眼泪更是落了好几滴。 战晨望看着是又心疼又好笑,害怕她生气又伤到自己,索性一把将人打横抱抱到了床榻上。 小心翼翼将人放下,战晨望俯身轻轻地为苏窈窕揉着腰:“是这儿疼吗?” “嘶!”苏窈窕倒抽一口凉气,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撅着嘴瞪着苏窈窕:“皇上你来看臣妾,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听着这软软的,带着埋怨和娇嗔的话,战晨望心都要化了。 他掀开苏窈窕的衣衫,果然撞青了一大块,甚至还有点隐隐泛紫,加上苏窈窕皮肤极白,衬得更加触目惊心。 战晨望心忍不住颤了颤,将衣服盖好,一边轻轻揉着,一边把头蹭到苏窈窕面前,“都是朕不好。” “是朕吓到窕窕了。” 苏窈窕原本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不理解战晨望这种不爱大大方方进来,非得悄悄眯眯进来的臭毛病,可此刻看到他这样,心又不自觉软了软。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当初室友养得一条大金毛。 那只大金毛每次犯了错,就这么死乞白赖的蹭主人。 苏窈窕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看到人笑了,战晨望这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苏窈窕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更强了。 她叹了口气,也轻轻地蹭着战晨望的脑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却比说甜言蜜语更开心。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蔓延开。 过了好一会儿,苏窈窕才面色微红的半撑起身子。 她有些扭捏的拿开了战晨望给自己揉腰的手,低声道:“臣妾已经不疼了。” 战晨望掀开衣衫又看了一回,好像淤青是散了点,这才搂着苏窈窕坐起身来。 屋子里的宫女早就被苏窈窕打发走了,战晨望居然也没有叫她们进来,而是自己去一旁的隔间里找来了药膏,亲自为苏窈窕上药。 苏窈窕袒露着小肚皮,脸颊红红的,好似天边云霞。 战晨望上完药,鼻尖还有草药的清香,忍不住在她侧脸吻了吻。 苏窈窕立即捂住脸,轻轻瞪了一眼战晨望。 幸好战晨望还没有太畜牲,吻了一下就老老实实的将苏窈窕抱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交颈而坐,苏窈窕的小腿一晃一晃的,窗外渐渐有了蝉鸣,空气中的热气不算太热,又在冰块的作用下微凉舒适。 直到战晨望看到了桌子上的书信,他漫不经心道:“是你娘家来的信吗?” 苏窈窕身形微僵,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松懈下来。 “是呢,家中母亲病好了,便给我写了一封信,好让我宽心。” 苏窈窕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她刚才看完了信,下意识就把信烧了,现在只有第一张信纸和信封在那。 “是吗?”战晨望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窈窕有些莫名其妙,她偏过头看了眼战晨望,没在他脸上发现什么端倪,只看到了战晨望幽深的眼睛。 不知为何,她莫名有点心虚。 只好低下头,含糊其辞的点了点头:“嗯,就是这样。” “没有什么大事。” 苏窈窕低着头,没有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完之后,战晨望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极其的冷。 偏偏苏窈窕毫无察觉,只知道没过一会儿,战晨望就起身要去处理超政。 苏窈窕自己求之不得,高高兴兴的送战晨望离开。 战晨望不禁气笑了:“看到朕离开,你似乎很高兴?” 苏窈窕愣了愣,很快意识到自己真是得意忘形了。 她赶忙变了脸色,用力的摇了摇头,直到华丽冰冷的耳坠拍打在脸颊两侧,才收敛动作,“臣妾哪有!” “只是皇上是天子,掌管天下万民生计,臣妾虽然心有不舍,可是万万不敢耽误朝政。” 战晨望的脸色却依然没有半分好转。 他站在门口,回身凝视着半跪在地上行礼的苏窈窕,脸庞背着光,一时间竟是有些莫测。 苏窈窕的心越跳越快,她努力让自己真诚无辜的看着战晨望。 片刻之后,战晨望突然甩袖离开了。 等人走了,苏窈窕才发现自己的腿麻得厉害,她刚想起身,就麻痹得跌坐了下去。 门口的青竹听到动静,赶忙进来搀扶起苏窈窕,又轻轻地给苏窈窕按摩双腿。 腿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苏窈窕的心却比腿更要刺痛。 她真是得意忘形。 原主的母亲说的没错,伴君如伴虎。 这个男人,上一秒还在和她如胶似漆,好像他们真的是在谈恋爱一样,下一秒,那与生俱来的帝王皇权,就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这个转变,只是因为她对他的离开表现出了一点放松和高兴。 苏窈窕闭上眼,再次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她要时时刻刻谨记,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的爱人,更不是她的丈夫。 他是对她的身体享有使用权,对她的生死掌管决定权的终极boss。 做了一番心里建设,苏窈窕才觉得自己缓过劲儿来了。 只是心里头还是沉沉压着一块石头,让苏窈窕晚膳也没吃多少,就匆匆上了床休息。 …… 倾瑢殿。 战晨望亦是同样冷着脸,周身散发着“朕很不爽”的气息,就连汪翦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上茶的时候比平常还要小心万倍。 批阅奏折批阅到一半,战晨望突然恼火的把手里的御笔摔了:“萧家这老匹夫,真是不怕死!” “他真以为朕拿这些个世家没办法了吗!” 战晨望眼中流露出暴戾的火气,满宫殿的宫人们齐齐跪了一地。 第47章 激怒 战晨望此刻仿佛一只暴怒的野兽,任何人胆敢犯到他面前就只有死路一条。 汪翦心里叫苦不迭。 战晨望去清馨苑一向不喜欢人跟着,总是在门口就把人打发了,害的他也不知道,清馨苑那位小祖宗干了什么。 居然能把皇上气成这样。 幸好战晨望虽然生气,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他发了一通火,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冷着脸继续批阅奏折。 也就是汪翦打小就跟着他,才能察觉的到,这位祖宗的火气不是没了,而是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等到这些怒火到达一个临界点,到时候倒霉的人不死也要伤。 就在汪翦心惊胆战的时候,倾瑢殿却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楚小姐,您怎的来了?” 汪翦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当即点头哈腰的小跑过去,亲热的笑着道。 楚琬看到汪翦,也不自觉透露出几分熟人间的亲昵:“天气热了,宫里头草木少,比宫外还要热,皇上表哥又素来怕热,我就特意做了冰蓉莲子羹来。” 汪翦这下笑得更开心了,他连忙侧身请楚琬进去:“您可来对时候了,皇上正因为朝政心烦呢!” “您来了,我们这些下头的心就放下来喽。” 楚琬抿了抿唇,浮现一个羞赧的笑来。 她微微颔首,便提着食盒进了殿内。 战晨望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此刻见她进来也并不惊讶。 “这么热的天,你身子弱,不该这样劳累乱跑,小心中了暑气。” 楚琬莞尔一笑。 她白净的面皮格外的莹润剔透,又带着几分病弱的清冷,这一笑大殿内的热气好似都被她驱散了。 战晨望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罢了,批折子也烦,琬儿不是做了莲子羹吗,端来让朕尝尝。” 楚琬取出莲子羹放在战晨望面前,又细细打量他的神色,轻声道:“表哥这是在和谁怄气呢?” 战晨望动作微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尝了口莲子羹:“糖略淡了些。” 见他避而不答,楚琬也不再多问,自顾自坐下,撑着脸看着战晨望。 被她看了一会儿,战晨望无奈的放下了勺子:“朕就知道瞒不过你。” 楚琬脸上显现出一点促狭的笑意来,倒是让她哀婉的病西子模样焕发出几分别样的生机。 只是这么一小点改变,越发让她的美动人心魄。 战晨望却恍若未觉,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突然道:“琬儿,你是女子,倘若……”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踌躇。 楚琬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战晨望。 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俨然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战晨望终究继续道:“倘若一个女子,平日里和你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可有了困难却不跟你提,甚至还瞒着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楚琬眼眸微闪。 她歪头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或许,她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战晨望摇了摇头:“朕觉得不像,有时候,我觉得离她很近,可有时候又觉得离她很远。” 他没察觉自己的自称从“朕”变成了“我”,楚琬却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看来,皇上表哥很喜欢那位苏贵人。 楚琬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点,战晨望也不催促,耐心的等着她。 好一会儿,清冷的声音响起:“或许是那个困难让她无法开口?向表哥倾诉困难,可能会让她感到难堪、羞耻?” “又或许,是表哥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让她情不自禁的想保存一点自己的秘密。” 楚琬娴静温和的看着战晨望:“表哥,有时候可能你自己也没注意到,您哪怕再亲和宠爱,可您终究是天子。” 战晨望眉心深深的皱了起来。 楚琬却不再说话了,她起身,将那碗只吃了一口的莲子羹收好,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倾瑢殿。 看到她出来,汪翦立即陪着笑脸迎了上去:“楚小姐,您怎的这就走了?” 楚琬柔柔一笑:“皇上表哥忙于政务,我怎么好打扰他。” “汪公公,您放心吧,皇上表哥不会再发脾气了。” 汪翦眼睛一亮,“哎哟,奴才多谢楚小姐大恩!”说罢,高高兴兴的恭送走楚琬。 殿内,战晨望目光深沉的望着面前的奏折,直到暮色四合,周围宫灯亮起,他才突然动了。 “去清馨苑!” 刚跑进来准备伺候主子的汪翦,当即就掉头吆喝起来:“摆驾清馨苑!” 苏窈窕瞪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战晨望,眼睛圆溜溜的,嘴巴微张,仿佛一只无辜的兔子。 “参、参见皇上!” 她后知后觉跳起来行礼,然而礼行到一半就被战晨望抱住了。 身后的宫人们立即熟练快速的退了个干干净净。 苏窈窕:……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皇上,您可是有话要吩咐?” 战晨望定定的看着她,就当苏窈窕心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战晨望突然没头没脑的道:“你还记得我吗?” “啊?” 苏窈窕真的傻了。 然而战晨望却更急迫的看着她,以至于抱着苏窈窕的手都开始微微用力:“窕窕,你还记得我吗?” “臣妾当然记得……” 苏窈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战晨望突然打断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不要你记得我是皇上,而是‘我’!” 这句话说出口,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苏窈窕抿了抿唇,她终于明白了战晨望的意思。 可正是因为明白了,她心里才有更多的恐慌。 一切都太复杂了! 她穿越了,可今天她才得知,原主很可能还在她的身体里! 甚至于,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原主的身体还和一个不知道的男人睡了! 一朝穿越,她的脑子里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接下来的一切全都乱了套。 苏窈窕浑浑噩噩的只能用上班来麻痹自己,可如今,战晨望却是要挑破这层窗纱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被这种混沌的局面彻底惹毛了。 “皇上,有件事,我今日不得不说了。” 第48章 坦白 苏窈窕只觉得心里头莫名其妙燃烧起了一把火,这把火来得气势汹汹,又来得莫名其妙。 从她穿越开始,许多事情她都没有资格做主,不论是突然接受一个全新的身份,还是莫名其妙的失身,随时都要被帝王之怒砍头。 战战兢兢的在这深宫中讨好人,让她的精神一再探低,终于在今天迎来了爆发。 苏窈窕不再用撒娇讨好的语气面对战晨望,她的眼眸好似燃烧着火焰,无比的炽烈倔强。 “我的确不记得皇上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装下去,当初的事情我还记得,可是只限于记得,我根本没有那份感情经历,因为我是……” 苏窈窕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她努力张开嘴,想要把“穿越的”说完,可每当她有这个念头,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着她。 次数多了,甚至头都开始晕晕乎乎的。 苏窈窕踉跄着坐在了椅子上。 “窕窕!”战晨望紧张的扶住了苏窈窕。 苏窈窕晃了晃脑袋,勉强清醒了一点,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笔就要写下“穿越”二字。 然而她甚至不能把笔尖触及纸面。 不仅如此,似乎这个举动激怒了什么存在,苏窈窕的脑海中猝然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啊!” 她捂着脑袋后退,战晨望大惊失色,猛然抱住她到了床榻上,紧接着转头厉声呵斥:“去叫太医!” 门口的汪翦和青竹等人脸色大变,立即派了人去叫太医,便要进屋子查看。 苏窈窕痛得脸色惨白,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安抚着战晨望:“我、我没事……” 战晨望看着她布满冷汗的额头,心里的悔恨如潮水般翻涌。 都是他害得窕窕成了这样! 刚才窕窕的话虽然没说完,可是战晨望俨然明白了真相。 怪不得窕窕总是对她若即若离,原来是她忘了那些经历。 准确的说,她忘了当初他们经历的感情。 战晨望虽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联想到她的窕窕被苏家那个老匹夫强逼替嫁进宫,就连芸娘也中毒不起,他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或许,窕窕也中了什么奇怪的毒。 自以为了解真相的战晨望,心里瞬间被愧疚、自责占据了,他紧紧握着苏窈窕的手,眼角泛起点点泪光。 看到那一抹泪光的苏窈窕如遭雷劈。 战晨望,这是……哭了吗? 原来他对原主的爱居然这么深刻? 刹那间,一股欢喜、感动却又无比酸涩的情绪占据了苏窈窕的心。 她忍不住捂住心口,再次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原主果然还在她身体里。 她或许还有意识,所以才会在看到战晨望真情流露的时候这么高兴。 苏窈窕下意识忽略了那份不合时宜的酸涩。 脑海里的痛慢慢的消退了,苏窈窕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她呆呆躺在床上,和战晨望对视着,眼睛却是一片茫然。 如果原主还在身体里,那她为什么不出来呢? 她不出来,反而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战晨望和她才是心有灵犀的有情人,自己在这里面搅和算什么? 小三吗? 苏窈窕瞬间觉得一阵恶心,这种恶心来的猝不及防,让她忍不住撑起身子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窕窕!” 战晨望声音越发紧张,他转头怒吼:“太医怎么还没来!” “要是贵人有什么闪失,朕要他们的狗命!” 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的王院首,一进门就听到这句话,当场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连滚带爬跪在了床边,磕了头就赶忙取出手帕的脉枕,为苏窈窕诊脉。 苏窈窕脸色越发苍白。 她闭上眼,一点也不想看到战晨望。 原本她以为,自己虽然不喜欢宫廷的生活,可既然来了也不能去主动找死,凑合凑合过得了。 结果今天她猛然得知,自己身体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还和眼前的男人才是真心相爱的,她从头到尾就是个跳梁小丑。 苏窈窕现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不如了结了算了,说不定死了就回现代了呢。 苏窈窕心里自暴自弃的想着,心里忍不住大声呼喊:“喂!你还在吗?!” “你在的话你赶紧出来把身子占了啊!你不出来我可就拿你的身体自杀了!” 苏窈窕故意恐吓原主,可任凭她如何呼喊,身子都没有半点动静。 得,又装死了。 “回禀皇上,贵人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又郁结于心,两相冲撞这才引起不适,并无大碍。” 战晨望紧紧搂着苏窈窕,闻言眉心皱了皱:“可是她刚才吐了,你再好好查查!” 王院首无奈,只得又仔细诊脉。 苏窈窕想说有什么好查的,结果她意尽阑珊的抬起头,却正好对上战晨望带着期许的眼睛。 她不禁愣住了。 战晨望……他不会以为她刚才是孕吐吧! 苏窈窕身子突然发冷。 她不能怀孕!被迫和战晨望睡觉已经是让她恶心的想吐了,要是怀了孩子,这算什么! 她们三个人的结晶吗!? 神经啊! 苏窈窕觉得脊背一片冰凉,偏偏又不敢露出破绽,只好侧身假装身体疲惫,闭上眼休息。 谢天谢地,王院首再次诊断完,还是无奈的说了刚才的话。 确定不是怀孕,战晨望脸上显现出几分失望来。 他挥了挥手,让太医下去熬药,其他人也都被他挥退了。 战晨望搂着苏窈窕,过了好一会儿,闷闷的声音才响起:“都是我不好。” “我不该逼你的,窕窕,”战晨望捧着苏窈窕的脸,额头和她相贴,“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 “主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我会让你重新找回当时的感情的。” 苏窈窕和他肌肤相亲,心里却觉得无比荒诞。 可惜,我不想和你重温。 太诡异了。 她心里默默的道,目光里某种决心在慢慢坚定。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躺平都是不可能躺平的。 这个皇宫,从来就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第49章 寿宴 苏窈窕没有怀孕,但还是被战晨望管着养了好几天伤。 整天除了上朝,就是在清馨苑待着,偶尔还要拉着苏窈窕去风来草庐。 苏窈窕心里腻歪极了。 如果可以选,她巴不得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也不想见战晨望。 然而没有如果。 自从上次二人小吵过一次,战晨望对她越发温柔,还总是说起当初的事,有时候苏窈窕听着就会忍不住出神。 如果现在真的是原主在这,两个人会非常幸福吧。 偏偏她来了,这一切就变得荒诞可笑了起来。 幸好,不等战晨望把苏窈窕折磨疯,太后寿宴先到了。 苏窈窕的位份是贵人,礼服相比妃位要轻便许多,但她还也要早早去侯着,硬生生从寅时磨到了午时。 大半天枯坐下来,苏窈窕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软。 早上冷得发抖,中午又热得恨不得泡在水池里,宫里好多妃嫔都有些受不住了。 她们在宫里的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宫外凌晨就得在宫门口排队的命妇了。 好不容易人都到位,这才奉上来午膳,苏窈窕勉强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看她这个样子,青竹越发心疼:“小主好歹再多吃点?这会儿不吃,就得硬熬到晚上了。” “今年还好,吃食这些东西是小主您亲自盯着的,端上来的都是简单方便,容易热的菜式,要是换了往年,端上来的都是冷了的大鱼大肉,吃着才叫难受呢!”严嬷嬷在旁边道。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凡事最要紧的是面子,宫中午膳自然不能寒酸了,大鱼大肉不能堕了面子。 可是这些肉菜,一来麻烦费功夫,二来为了品相摆盘,都不能热第二次,端上来的时候基本都凉透了。 苏窈窕得知了这个规矩,当场就磨着和淑妃瑾妃商量了,这回午膳不讲究面子,务必要让人吃好喝好。 苏窈窕苦涩一笑:“我热得不行,吃多了怕更难受,不如少吃点,倒清醒一些。” 见她脸色真的不大好,青竹和严嬷嬷也不敢劝了,只是多备了些放凉的梅子汤。 这玩意酸酸甜甜的,苏窈窕还愿意多喝几口。 昭嫔看着眼前的小桌上的菜肴,嫌弃的用帕子掩了掩唇:“真是落破户小家子气,这样的菜也拿得出来!” 她声音不高,但还是被旁边的两个答应听见了。 许答应一向懦弱,自从慧答应被贬入冷宫,她越发的胆小了,平常就怕见人,现在更是恨不得缩起来。 她本来吃得挺高兴的,一听昭嫔这话,立即放下筷子不敢多吃了。 明答应瞧见了,鄙夷地撇了撇嘴,自顾自吃着。 昭嫔不敢惹妃子,可看她这样,忍不住刺了一句:“哎哟,瞧我这张嘴,倒是忘了于明答应而言,这些可都是顶顶好的了。” 明答应冷笑,不冷不热回敬了一句:“昭嫔娘娘这么多的见识,让你坐在这点评可真是委屈了。” “有本事,去跟皇上说,也给昭嫔娘娘一个展示的机会啊?” 昭嫔手心攥紧,阴冷的盯着明答应:“我何必要去皇上面前说,只需知道明答应你上不了台面就是了。” 明答应压根不在乎,她家是不如昭嫔家有钱,可她家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家呢。 “昭嫔娘娘上得了台面,不知家中子弟今年科考高中几名啊?” “你!” 这句话真真踩中了昭嫔的痛点了。 她家是皇商,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因着商人之子不许科考,便过继到了族里旁支家里头,才算拿了科考资格。 可偏偏都不争气,今年恩科别说考中了,据母亲递进来的书信所言,那是压根连门槛都没摸到! 反而是父亲资助的几个族里的学子考中了好几个。 家里后继无人,是昭嫔娘家心头最担心的事,如今被人戳中,怎能不让昭嫔气恼。 明答应得意的挑了挑唇,自顾自吃起了菜。 苏窈窕的位子在妃位以下,但是又挨着昭嫔,也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昭嫔气得眼眶通红,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也是感慨。 孩子不成器真是古往今来所有家长的痛。 看昭嫔都被明答应气哭了,苏窈窕也没兴趣再去痛打落水狗。 主要是姿态太不好看了,这边闹哄哄的,底下的命妇们已经往这边瞅了好几眼。 苏窈窕甚至看到了苏夫人,以及她身边的苏卿许。 她蹙了蹙眉,这苏家也是奇才,做出了替嫁的事,居然还敢把苏卿许往宫里带? 又想做什么幺蛾子。 苏夫人和苏卿许自然也察觉到了苏窈窕的视线。 两个人不禁紧张起来。 苏卿许照常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只嘴唇微动:“娘,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夫人心里也打鼓呢,但还是安抚女儿:“莫慌,她久居深宫,身边连个伺候的贴心人都没有,不会知道咱们的打算的。” 她反而更担心自己的亲闺女,犹豫了一会儿,终究低声道:“卿许啊,要不,就算了吧?” “你模样这般好,学问又高,大好的年华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你爹爹已经给你谋划了一门好亲事,就是今年的状元郎,一表人才,你就嫁了吧,啊?” 苏卿许羞恼的摇头:“娘!我不稀罕什么状元不状元的!” “状元三年就有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那人都成过亲有儿子了,我才不要去给人当后娘呢!” “您别瞎想了,我都进了宫了,您还能把我撵回家吗?” 听到这话,苏夫人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说话了。 苏窈窕看着那对母女窃窃私语,心里头预感越发不好了。 思来想去,她叫来了青竹,让她亲自去盯着那对母女:“切忌露了端倪!” 青竹轻轻应了,便借口换茶离开了寿宴。 她前脚刚走,太后和皇上便到了。 苏窈窕等一众人连忙起身恭迎。 作为今天的寿星,太后穿得既端庄大方又不失喜庆,再加上本人保养得好,一看就是很有福气的老太太。 “今日是哀家寿辰,都不必多礼了,平身吧。” 第50章 庆贺 战晨望亲自扶着太后,也是满脸笑容,“母后,您瞧,这是儿子亲手为您做的。” 说着,汪翦立即把两盘摆成“福”、“寿”的花糕端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眼睛眯得更深了,连声道:“好,好,皇上有这份孝心,哀家也值了。” 大家自然又是一番奉承感慕。 太后乐呵呵的听了一番吹捧,又对着战晨望满脸的慈爱:“哀家此番修行一年,每日都在佛祖面前虔诚修行四个时辰,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这两串特意供在佛前的佛珠,今日一串给皇上,另一串嘛,便也留着,给日后的皇后。” 此话一出,周遭先是一静,紧接着便躁动不安了起来。 苏窈窕便瞧见几个妃嫔和命妇都精神一振。 尤其是纯妃,她眼睛本来就明媚,此刻更是熠熠生辉,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战晨望听闻这话,却是神色如常:“儿子明白母后的心了,您放心,儿子心里头已经有人选了。” 太后挑眉:“哦?不知皇上中意哪位儿妃嫔啊?不如趁着哀家寿辰,也说出来让哀家高兴高兴。” 一瞬间,满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窈窕身上。 刚好端起梅子汤准备喝的苏窈窕:“……” 她默默的放下了杯子,露出一个含蓄温婉的笑容,满脸无辜的回望了回去。 纯妃冷哼着挪开了视线,死死掐着手里的手帕,心里酸得不得了。 不仅是纯妃,其他几个嫔妃也有些不是滋味。 就连许答应,都壮着胆子看了眼苏窈窕,不过很快就又瑟缩的低下了头。 苏卿许冷冷看着苏窈窕的侧脸,恨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贱人。” “她夺走的分明是我的东西!” 苏夫人立即捂住了女儿的嘴,“乖女儿欸!这是在宫里,慎言啊!” 苏卿许恨恨挪开了视线,眼睛里都气出了泪花。 苏窈窕不动声色地用视线把众人回敬了一遍,见绝大多数人都别开头,这才转头看向太后和皇上。 太后心里也打鼓呢。 皇上不会真喜欢苏贵人到这个地步,甚至要立她为后吧?! 哪知战晨望却不肯说了。 他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急,等过些日子母后就知道了。” 太后笑容有些勉强,她不动声色看了眼苏窈窕,心里也有些挣扎。 虽说苏贵人前段时间刚救了她一命,性子看着也是个老实的,可是在当皇后这点上,还是差了许多。 家世不如淑妃显赫,做事不如瑾妃周到,也就是那张脸还行,可脸又不能当饭吃?! 更何况天下美人数不胜数,苏贵人的样貌真拿到天下去比,也未必就是第一。 方方面面,都不是当皇后的人选。 太后心里琢磨着,当个贵妃倒是还不错。 看来,得让琬儿再努努力了。 刚刚还母慈子孝的母子俩,此刻却是各有心思。 宣王冷眼看着这出好戏,嘴角弧度越发上扬,只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因着这么个小插曲,苏窈窕晚膳也没吃好。 实在是明里暗里打量她的目光太多了,勉强坐到一半,苏窈窕就借口更衣去了后头殿里缓口气。 她忍不住抱怨:“影儿都没有的事,一个个都来盯着我!” 严嬷嬷笑着道:“谁让贵人是最受宠的呢,满宫嫔妃,数贵人侍寝最多了!” “您且看着吧,这才刚开始呢,等您怀了龙嗣,诞下龙子,那才叫风光呢!” 原本打算找人吐吐黑泥的苏窈窕瞬间没了倾诉的欲望。 她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世界这么大,竟是没有一个人懂她。 垂头丧气地更了衣,苏窈窕也懒得回寿宴上去,干脆在亭子里坐着,严嬷嬷点了驱蚊是熏香,又把苏窈窕自己配置的驱蚊香囊挂在旁边,就静静的在旁边侯着。 苏窈窕则望着面前幽静沉郁的池面发呆。 突然,身旁的严嬷嬷轻哼一声,手里的宫灯落了。 苏窈窕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结果发现不仅是严嬷嬷,连随行的宫女也都晕死在地。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宣王! 苏窈窕神色大变,瞬间警惕着后退,还不忘把严嬷嬷扶着趴在桌子上。 “宣王你放肆!后宫岂能由你这样胡乱伤人!你信不信我这就叫侍卫来!” 宣王却半点不惧。 他轻“呵”一声,甚至悠闲肆意地往前走了几步:“那贵人怎么不叫呢?” 苏窈窕面色僵硬,她狠狠瞪着宣王,转身从亭子一旁跑出去,正要大声喊人,结果从天而降一个黑影!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剑不偏不倚放在了苏窈窕脖子上。 苏窈窕瞬间闭上了嘴。 身后传来宣王的大笑声。 他鼓着掌缓缓走来:“我还真是小看了贵人了,这得宠了就是了不得,胆子也大了不少嘛?” “还是说……”宣王靠近苏窈窕,手指轻佻暧昧的拂过她的侧脸,气息吹拂过苏窈窕的耳垂,带来一片战栗。 “贵人自以为自己瞒天过海,骗过了皇上就自以为万事大吉了?” 苏窈窕脸色惨白。 她冷冷瞪着宣王,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要是想揭发我,尽管去揭发,在这里故弄玄虚,不也是没有把握吗?” 宣王脸色微冷。 他突然冷哼一声,大手死死掐住苏窈窕的下颌,声音冰冷:“苏贵人,你别以为自己傍上了皇上,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说我现在要是让他将你凌辱了,算不算又握住你的新把柄了?” 苏窈窕身子一僵,过了许久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敢!” “宣王,你真以为我会坐以待毙?你可见到我身边的那个贴身宫女?” “实话告诉你,我今天特意离群就是为了等着你呢,你信不信现在皇上和侍卫已经再往这儿赶来了?” 看着宣王冷下来的脸色,苏窈窕也学着他皮笑肉不笑起来:“你说,一个居心叵测的王爷,和一个饱受宠爱的妃子,皇上回信谁?” 似乎是为了验证苏窈窕的话,下一秒,远远地传来了一大批人的脚步声。 第51章 冲突 战云机脸色微微一变。 殊不知苏窈窕其实心里也是打着鼓呢。 青竹是去做什么,她心里在清楚不过了,这匆匆赶来的人还真不知道是敌是友。 不过苏窈窕也深知,此时此刻绝对不能露馅,因而她神色越发冰冷,甚至带了几分倨傲和不屑。 战云机冷冷看着她,突然嘴角微挑,“算你有种。” 说完这句话,他身形猝然后退,苏窈窕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动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居然不见了! “!”苏窈窕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惊吓地拍了拍胸口,心里不断安抚自己,古代世界,会武功也是正常的。 穿越这种事都有了,轻功还算个毛啊! 苏窈窕缓了口气,赶忙蹲下身子用力掐住严嬷嬷的人中,幸好刚刚那人下黑手也不敢闹出人命来,只听得一声“哎哟”,严嬷嬷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她捂着后脖颈,震惊的看着苏窈窕,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贵人,奴婢这是……” 苏窈窕已经听到脚步声近在咫尺了,她眼疾手快将严嬷嬷扶起来,低声快速道:“这儿天黑,刚才嬷嬷你不小心摔了一跤,身子无碍吧?” 严嬷嬷眼中的疑惑更多了。 不过很快,她也听到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虽然心里还都是疑惑,但是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严肃。 她恭恭敬敬站好,谦卑感激的笑道:“老奴年纪大了,越发不中用了,多谢贵人扶老奴一把。” 话音刚落,脚步声已经到了亭子口。 苏窈窕神色不变,嘴角挂着浅笑,上前行礼:“嫔妾参见纯妃娘娘。” 纯妃直接无视了苏窈窕的请安。 她信步走进亭子,目光如炬,毫不掩饰的在亭子里里外外打量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苏窈窕察觉到她的眼神,心里“咯噔”一跳。 难不成纯妃刚刚看到了宣王? 不能吧,宣王那厮说话阴阳怪气,神神叨叨的,做事居然这么不谨慎? 纯妃看了好半天无果,终于泄了气,愤愤地把目光落在了苏窈窕身上。 苏窈窕懵懂无辜地回望她。 纯妃瞬间觉得胸口堵得慌,她冷笑一声,不阴不阳地道:“哟,苏贵人,今儿是太后寿辰,你不在前头为太后娘娘祝寿,躲在这犄角旮旯干什么呢?” “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以为你对太后娘娘心存不满的!” 苏窈窕浅笑一下,道:“纯妃娘娘误会嫔妾了,嫔妾方才是出来更衣的。” “不过偶然瞧见此处景致不错,最要紧的是池中荷花盛开,极是难得,想着折几支荷花回去孝敬太后娘娘呢。” “万万不敢有不敬之心。” 纯妃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苏贵人果然伶俐,这等溜须拍马之才,一般人还真难比得上。” 苏窈窕神色更加无辜了:“彩衣娱亲,自古有之,便是圣人都赞不绝口呢,怎么能算溜须拍马呢?” “纯妃娘娘品性高洁孤傲,自然是做不来此等孝举的。” “你!”纯妃瞬间怒目瞪来,极有压迫感。 可偏偏苏窈窕心里却也有一团火气。 她先是被战晨望一句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吃个饭都有无数人瞅着,本来就烦。 好不容易出来散个心吧,又碰上了战云机那么个恶狼。 现在还要被纯妃针对,真是天底下所有倒霉事都被她给碰上了! 一桩桩一件件事,终于让苏窈窕难得支楞了一回,这才毫不留情地和纯妃针锋相对起来。 纯妃也没想到软柿子还有硬气的一天,还被扣上了不孝的帽子,当即气得头脑发昏。 “你一个小小贵人!谁给你的胆子顶撞本宫!” “本宫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宫里就没规矩可言了!” 她气得狠了,索性也不让宫女动手,咬着牙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苏窈窕的下巴,另一只手抬手便要扇下来。 苏窈窕早在纯妃动手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真是生气是魔鬼啊! 不过是多几句嘴,结果真要挨嘴巴子了。 怎么就忘了纯妃根本就是个萧贵妃二号呢! 苏窈窕咬牙,想着大不了挨几巴掌算了。 她紧紧闭上眼,哪知预料中的巴掌和剧痛却迟迟未曾落下。 苏窈窕颤颤巍巍睁开眼,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战晨望紧紧握住纯妃的手,用力之大只从纯妃扭曲的面容便能窥见一斑。 “宫中何时有规矩,让你可以随意殴打妃嫔了?” 战晨望这话听着并没有太多的怒气,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平淡。 然而纯妃却瞬间惨白了脸色。 她甚至顾不得剧痛的手臂,双腿一软跪在了战晨望面前:“嫔妾、嫔妾……” “哼!”战晨望狠狠甩开手,纯妃忍不住痛呼一声,又迅速熄了声音,颤颤巍巍跪在地上。 苏窈窕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副样子落在战晨望眼中,却是这个小傻子被纯妃都吓傻了。 他心下一软,对着苏窈窕伸出手:“窕窕,过来。” 苏窈窕恍恍惚惚将手放上去,战晨望一握住手,眉心立即皱了起来:“怎的这般冷?” 苏窈窕下意识摇了摇头。 看到她这个样子,战晨望脸色越发深沉了。 他伸手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语气忍不住带了几分亲昵的埋怨:“你总是这样。” “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肯和朕说,今日要不是朕自己瞧见了,你是不是又要瞒着朕了?” 说罢,他转头便居高临下地看着纯妃,眼中一片冷漠。 触及到战晨望的眼神,纯妃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纯妃,品性顽劣,跋扈恣睢,肆意欺凌宫妃,自今日起贬为嫔位,褫夺封号!” “皇上!” 纯妃猝然抬头,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眼里充满了震惊、畏惧和恐慌。 然而战晨望却根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苏窈窕,搂着她,呵护着她仿佛在面对一个易碎的精美瓷器。 “苏贵人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贤淑柔婉,深得朕心,特酌升为宸妃,赐居椒和宫!” 第52章 宸妃 圣旨一下,周围一片寂静。 还是严嬷嬷最机灵,她头一个回过神来,脸上高兴的笑成了一朵花,赶忙恭恭敬敬跪下替她家主子谢恩:“多谢皇上恩典!” 有了严嬷嬷喜庆高兴的声音,余下的宫人们这才回神跪下恭贺。 “皇上圣明,恭喜宸妃娘娘!” 苏窈窕震惊的看着战晨望,然而战晨望却是给了她一个邀功的表情。 似乎在说:“怎么样,朕给你出气了吧?” 苏窈窕:“……臣妾多谢皇上。” 她刚要弯下膝盖行礼就被战晨望给拦住了。 战晨望对她的宠爱,除了在太后面前不得不收敛一点,其余时候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张扬。 不仅免了苏窈窕的行礼,甚至还申饬了纯妃:“以前原本以为你虽然有些小性子,但还算无伤大雅,如今看来,却是败絮其中。” “从今往后,你也不必出来惹是生非,就在你那宫里,好好的闭门思过!” “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纯妃,不,刘嫔面色惨白,如死灰般灰败,听到这句话她在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歪便委顿在地。 战晨望冷哼一声,再也不看她,揽着苏窈窕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苏窈窕封妃的消息,传播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她前脚刚刚跟着战晨望回到了寿宴上,便立即迎来了众人的注目。 尤其是妃嫔们,小眼神嗖嗖的往她身上刺。 就连太后也微微沉了脸色,尤其是看到二人携手同行的画面,眉心深深的皱了起来。 苏窈窕:“……” 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战晨望,哪知战晨望却一点也不在乎,自顾自将人拉到上座,坐在了自己身边。 瞧见儿子眼里那熟悉的满不在乎,太后叹了口气。 不过太后到底没有说什么。 今日不仅仅是宫宴,底下还有无数的王公大臣以及女眷们,太后绝对不可能因为封妃这样的小事,让皇上失了面子。 只不过心里对苏窈窕和纯妃都有了许多不满。 尤其是纯妃,真是一个蠢货! 你人又笨,姿色宠爱都不如苏贵人,眼巴巴上赶着当什么炮灰呢! 这下可好了,自己跌到了嫔位不说,还给了皇上借口封妃。 原本封妃一来要看家世,二来便是要看子嗣。 苏贵人再受宠爱,一个嫔位顶天了,你反而惹了皇上大怒,直接封妃! 太后心里叹息,她抬头去观察在场的妃子,只见淑妃和瑾妃,都面色如常的饮酒,眼里写满了无欲无求。 底下的答应们倒是有些不甘呢,只是太后粗粗看了眼姿色,都不如苏窈窕。 她老人家彻底灰心了。 看来,宫里还是人太少了! 战晨望浑然不觉自家老娘已经替自己的小老婆们操碎了心。 他拉着苏窈窕坐下后,一旁的汪翦立即机灵的夹了几道苏窈窕爱吃的菜放在碟子里。 苏窈窕胡乱吃了几口,就不动筷了。 战晨望瞧见了,眉心便皱了起来:“可是刚刚被气着了?” 苏窈窕听他这语气好像还要自己只要点了头,他就要去找刘嫔的麻烦,赶忙摇了摇头。 祖宗哎,她今天晚上已经出尽风头了,可别再闹幺蛾子了! 虽然刘嫔的确挺讨人厌的,可是说到底自己也没吃亏,反而让对方吃了个大亏…… 苏窈窕破天荒为刘嫔说了句话:“臣妾刚刚在下面吃了许多,实在不饿了。” 战晨望看了眼她的肚子,确实微微隆起,这才罢了。 不过还是拉着苏窈窕的手,微微用力:“你啊,就是心善。” 苏窈窕大汗。 听战晨望这口气,好像她成了什么大圣母一样。 殊不知,苏窈窕真不想再出风头了。 而且苏窈窕心里自己有一份算盘。 纯妃呛了她,她也怼了回去,纯妃想打她,可人还没打到,自己反而被贬了。 一来二去这账还是自己赚了,再追着痛打落水狗,不免狠心。 她心里算了账,见战晨望不再追问便也不再多说。 突然,苏窈窕察觉到一股极其浓烈的目光,她下意识顺着目光看过去,再次对上了苏卿许的眼睛。 苏窈窕不禁皱了皱眉。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可惜没机会让苏窈窕探知真相,刘嫔或许是觉得丢脸,被战晨望训斥之后就直接回宫了,派了人来向太后告罪。 太后也懒得搭理她,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只是因为这遭事情到底坏了心情,很快便觉得累了,散了寿宴。 苏窈窕下意识要回清馨苑,刚走一步就被严嬷嬷笑着拦住了:“宸妃娘娘,椒和宫在这边呢!” 苏窈窕恍然。 她微微一笑,转头便往椒和殿去了。 走在路上,严嬷嬷声音里都透着喜气:“娘娘,您有所不知,这椒和宫意头可好着呢!” “古人都说,椒房之宠,再往前几个朝代只有皇后的居所才能成为椒房,如今虽然中宫落在了坤宁宫,但是椒和宫也是实打实宠妃才能住的。” “皇上真真看重您呢!” 苏窈窕嘴角勉强的笑了笑,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哪里是看重我,分明是看重原主。 也不知道都这样了,原主为什么还不肯出来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占了她的身子吗? 苏窈窕轻轻抚摸着心口,试图感受到原主的存在。 可她摸上去只能摸到温热的皮肤和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苏窈窕忍不住长叹一声。 …… 静安宫。 战晨望原本是想直接却找苏窈窕的,哪知刚走到一半便被太后一道懿旨传唤了来。 想到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战晨望也不得不来应付一下太后。 哪知他进了静安宫,却只见一片寂静,空气中还弥漫着袅娜缠绵的香气。 战晨望步伐顿住,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向前。 走进殿内,果然未曾见太后的身影,反而是一旁的偏殿内传来了动静。 汪翦戒备的要进去查看情况,却被战晨望叫住了。 他思忖片刻,挥了挥手:“你们都到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汪翦连忙恭敬的应了:“是。” 等到人退下之后,战晨望终于走进了偏殿。 第53章 答应 偏殿内,合欢香的气息甜腻如梦,在鼻尖纠缠,床榻上纱帘重重,却传来阵阵低吟和啜泣声。 战晨望冷着脸,不紧不慢踱到床前,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床幔,果不其然看到了美人玉体横陈。 楚琬身上只穿着几层薄纱,隐隐约约透出粉色的肌肤,面颊如霞,蒸腾着淡淡热气。 十分的活色生香。 然而和她模样相反的,却是那双眼睛。 眼泪不断的涌出来,整张脸都被打湿,衬得雪肤越发的瓷白细腻,看到战晨望时,眼中流露出深重的羞耻和绝望。 战晨望眉心蹙了蹙。 他放下了床幔,唤来汪翦,“去请太医来,不许惊动任何人。” 汪翦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忙不迭去请太医。 战晨望也不在偏殿久候,干脆去了外间。 太医来得很快,约莫半个时辰,楚琬终于穿戴好衣裳,双眼通红地出来谢恩:“多谢表哥怜我。” 战晨望望着他,眼中闪过怀疑和探究:“是太后?” 楚琬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只是再次深深地跪拜在地。 见状,战晨望心中也有了数,不再问她了。 然而心里的怒火却是愈发浓烈,他挑唇冷笑,锐利英俊的侧脸显现出肃杀之气:“太后,还真担心朕的后宫啊。” 楚琬抬起头,眼泪再次流出:“表哥不要怪罪姑母,姑母也是为您好,她只是太担心您。” 战晨望气极反笑:“难道朕还是三岁孩童吗!” “朕坐拥天下,难道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宠爱?这算什么道理!” 他到底刚刚及冠,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帝王,怒到极点忍不住狠狠拍桌,起身大步走到楚琬面前,用力掐住了她的下颌。 “今日,朕不过封个妃子,太后便把你脱光了送到朕面前来,待明日朕要是封后,太后是不是要把全天下的女人都脱光了!” “表哥!” 楚琬脸色惨白羞愧,她忍不住挣脱开战晨望的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一时间,屋内都是楚琬的哭声和战晨望怒极的粗喘。 半响,战晨望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怒气压了回去。 他伸手扶起地上的楚琬,声音硬邦邦的:“琬儿,这事不怪你,是朕迁怒了。” 楚琬却不肯起来。 她本就体弱,今夜又遭遇这样的奇耻大辱,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却倔犟的跪在地上。 楚琬深吸一口气,嗓音因为哭泣带了微微沙哑:“表哥,求您成全琬儿。” “事已至此,琬儿就和您坦白了,姑母这次让我进宫,就是为了笼络您,让您不要独宠宸妃。” 战晨望牙根微紧,眼底再次浮现出戾气和不耐。 楚琬忙反手握住他的手,跪在地上抬头望着他,姿态十分的卑微虔诚。 她带着安抚的语气再次响起:“表哥,您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您的专宠对宸妃娘娘而言,已经不再是蜜糖,而是砒霜啊!” “祖宗家法在那一天,姑母就一天不会安心,姑母年纪大了,您又何必和她老人家对着干呢?” 战晨望神色冷冷的看着楚琬:“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琬苦涩一笑。 她松开战晨望的手,清泪蜿蜒而下:“其实不仅仅是表哥,琬儿也无路可走了。” “家里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弟弟才三岁,偏偏琬儿的父亲……又是个不成器的赌鬼。” “说句不好听的,琬儿全家人的性命都在太后手中,要是今夜太后得知我是个没用的人,琬儿实在……” 她抬眼看着战晨望,深切的悲伤和绝望似乎也蔓延了过来。 “表哥,琬儿保证,我只求做您一个小小的答应,我绝对不会去争宸妃的宠爱!” “您如果有任何要求,琬儿也绝对无条件地配合您!” “只求表哥给琬儿一条生路!” 楚琬的头重重落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战晨望凝视着面前小小的人影,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 楚琬也不再催促,只是倔犟的磕着头。 终于,额头变得青紫红肿,战晨望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够了。” 楚琬动作顿住,她屏住呼吸,仿佛自己头上正悬挂着一把铡刀。 “楚氏之女,温婉贤淑,夙着徽柔,深得朕心,酌封为答应,赐居撷芳宫。” 头顶的铡刀终于落下,却没有伤及发肤,只是轻轻掠过。 楚琬闭上眼,眼泪夺眶而出:“多谢皇上恩典!” …… 翌日,苏窈窕照例去暄芫宫请安。 如今淑妃身子慢慢好转,虽然六宫事宜还是瑾妃打理,不过淑妃瑾妃关系不错,倒是不肯受请安之礼,依然在暄芫宫例行晨会。 苏窈窕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挺佩服瑾妃的。 多大的魄力啊,居然能抵抗晚起的诱惑。 青竹小脸上的笑从昨天开始就没下来过,连给苏窈窕梳妆时都忍不住哼着小曲。 苏窈窕听了会,还挺好听的,一问才知道是青竹家乡的小调。 “这个好,以后你多给我哼几曲。” 青竹高兴的答应了,又笑道:“宫里头日子的确有些无聊,娘娘要是喜欢,何不干脆请戏班子来唱戏呢?” 宫里虽然不比宫外,但是也有乐府,里头各色戏曲班子都有,乐师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苏窈窕却摆了摆手:“我不爱听戏,至于宫里的乐师,来来回回就那么几首大调,听都听烦了。” 青竹想了想:“那要不回头咱们从宫外请几个女先儿来说书吧?” “奴婢听说,外头最近可有不好好玩的话本子呢!” 这个苏窈窕还真来了兴趣,正要拉着青竹好好说说,严嬷嬷便板着脸快步进来了。 “回禀娘娘,刚才汪公公递来的消息,昨儿夜里,皇上在静安宫临幸了楚小姐,今日正式将人册封为答应了,暂住在撷芳宫。”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青竹瞪大了眼睛,又慌张地看向苏窈窕。 苏窈窕先是愣了愣,片刻后才“哦”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楚答应今日也要去暄芫宫请安?” 严嬷嬷点了点头,看苏窈窕的眼神充斥着担心。 第54章 封号 苏窈窕察觉到了二人的心思,不由笑道:“怎么都这幅样子,皇上乃天下之主,他纳新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一个个的,整的皇上好像是我一个人的一样。” 青竹扁了扁嘴,话语里忍不住带了几分怨气:“可是,皇上昨天才竟了您的位份,怎么今天就封新人呢?” “这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您呢!” 苏窈窕不慎在意地笑了笑:“封了妃遭人恨,纳新人遭人笑,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不满意的,要是时时刻刻都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日子还怎么过呢?” “好了,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往好处想,我现在毕竟是妃位了,就算是有人嘲笑我也不敢当着我的面笑,是不是?” 青竹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也没心情哼小调了,苦着脸给苏窈窕继续梳妆。 暄芫宫内。 明答应斜眼看了眼身边的楚琬,笑容不冷不热的:“哟,可真难得,宸妃如此盛宠,咱们居然还能添一位新妹妹呢!” “哎,我算是看不明白这宫里头了,短短一个晚上,真是翻天覆地。” “封妃的封妃,贬位的贬位,竞新人的竞新人,可怜我们这些老人了,真是什么热闹都凑不上。” 说到最后,明答应的话忍不住带了几分酸气和叹息。 淑妃和瑾妃恍若未闻,自顾自喝着茶。 昭嫔听见了,却也无动于衷,只心不在焉地看着裙子上的绣花。 至于许答应,跟以前一样当着哑巴隐形人。 楚琬作为被阴阳的对象,就更不可能说话了,一时间反而让明答应自己下不来台了。 她脸颊涨得通红,不甘心的撇了撇嘴,嘟囔了句脏话,也沉默了。 苏窈窕到的时候,屋子里就是这样死寂沉默的样子。 她脚步顿了顿,才上前福了福身子,淑妃和瑾妃也起身回礼,余下的嫔妃们则行大礼。 苏窈窕不由感慨,位份上来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见谁都跪了。 以前小贵人的时候,真是跪的她心烦,恨不得和小燕子一样,也往腿上挂一个“跪得容易”。 几人落了座,明答应看到苏窈窕来了,瞬间又来了劲儿。 “嫔妾还没恭喜宸妃娘娘呢,皇上对娘娘您可真的了不得,刚封妃就住到了椒和宫,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福气呢!” “可见皇上对您一片真心,不是那些个使狐媚子手段的人比得过的!” 苏窈窕诧异的看了眼这位明答应。 她原本是住在纯妃宫里的,样貌明媚喜庆,明眸善睐,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只是心眼子小又浅薄,免不了沾染了些俗气,所以初封不高。 以前自己和纯妃不对付,明答应似乎也不怎么喜欢纯妃,可是面对自己时也是嫌弃的不得了。 每次看到苏窈窕,明答应都装没看见,似乎觉得这种狐媚子不配自己说话。 可如今,她居然主动跟自己卖好了? 苏窈窕一时拿捏不准这人的想法,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做妃子的,老实安分便是最好的。” 明答应立即热切的笑了:“娘娘教训的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姿态这样低,苏窈窕也不好多说什么,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几个人略寒暄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淑妃便有些撑不住了,瑾妃正要遣散众人,却见到太后身边的孙嬷嬷过来了。 孙嬷嬷满面笑容,堪称春风如沐,进门行了个礼便展开手中的黄色娟帛。 “传太后懿旨。” 苏窈窕众人连忙起身跪下接旨。 跪下的时候,苏窈窕再次扼腕,“跪得容易”十分需要! “答应楚氏,德才兼备,名门佳媛,秀外慧中,特赐封号婉。” 众人心中一惊,忙恭恭敬敬齐声接旨。 孙嬷嬷笑呵呵收起皇帛,目光扫过众人,着重在苏窈窕身上顿了顿,最终笑着落在了婉答应身上。 “婉答应,太后娘娘来时特意吩咐了,你请安过后便去静安宫侍奉太后。” 婉答应连忙上前谢恩:“嫔妾遵旨。” 交代完事情,孙嬷嬷也没有再久留,笑了笑便离开了。 只剩下一屋子各怀心思之人。 昭嫔没有说什么话,似乎刘嫔禁足让她心中多了许多警惕,淡淡地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淑妃和瑾妃一贯同进同出,苏窈窕没兴趣多留,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明答应赶了上来。 她热切地看着苏窈窕,脸上是热络的恭维:“嫔妾以前听说娘娘家乡是宿州,可巧了,嫔妾娘家也是呢。” “正好,昨儿嫔妾家里托人送来了一些宿州特产,嫔妾特来孝敬娘娘。” 苏窈窕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突然自来熟。 她不动声色笑了笑:“我很小便离开宿州了,打小就在京城一代长大,对宿州实在算不上了解。” “既然是明答应娘家送来的,便由答应自己受用吧。” 说完这句话,苏窈窕没有再多说别的,加快脚步往椒和宫去了。 “哎……”明答应眼巴巴看着苏窈窕快步离开的背影,不甘心的撅起了嘴。 “得意什么啊!新人可是太后的侄女儿,人家答应就有封号了!以后说不定多风光呢,看你能得意多久!” 明答应身边的小宫女听得云里雾里的,悄悄凑过来:“那……答应我们可要去讨好婉答应?” “蠢才!” 明答应狠狠戳了戳小宫女的额头,怒其不争:“我和她同是答应,我去讨好她不是等着被人笑吗!” “你以为什么货色都值得我讨好啊!” 她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眼珠子转呀转,最终却只能悻悻的哼了一声。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回去,今天再给菩萨多上三炷香!” …… 静安宫。 太后高兴的握着楚琬的手,眼眸亮晶晶的,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这下哀家可算是放心了!” “哀家就知道,你和皇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是待你不同。” 楚琬垂下头,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颈子,羞赧地笑了笑。 第55章 吃醋 看她这副模样,太后心里一动,给旁边的孙嬷嬷使了个眼色。 孙嬷嬷笑呵呵上前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却是一个翠色欲滴的瓶子。 “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年纪小,男女只是上难免羞涩,可是你表哥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寻常人家膝下都早就有孩子了。” 说到这里,太后叹了口气:“后宫里的这些妃子们呀,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不是作茧自缚把自己往冷宫送,就是畏首畏尾的,连句高声话都不敢说,好不容易有个争气的,偏偏又……” 太后的话没说完,但是楚琬心里却是门儿清。 她抿了抿唇,脸颊上红霞越发醉人,过了好久才涨红了脸,收下那个小瓶子,轻声道:“琬儿明白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越发满意了。 之后,楚琬又伺候着太后用过午膳,午后小憩这才有功夫离开静安宫。 她刚初封答应,内务府就立即送过老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一个名唤莲香,一个则叫菱香。 两个人明面上是内务府随便选的,实则都是太后娘家的人,此刻对着婉答应这个新主子,也没有太多生疏,反而透出一股自家人的亲近来。 莲香便笑道:“有太后娘娘给答应撑腰,以后绝对没人敢再欺负您了!” “特别是那个明答应,等过段时间,小主必然会竞位份的,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猖狂起来!” 楚琬清浅如风的笑了笑,柔声道:“明答应也就是嘴上不饶人,看着品性倒是不坏。” “我刚来后宫,还要烦劳你们多多照顾呢。” 说着,楚琬从头上摘下来两根钗子赏给了二人。 莲香和菱香对视一眼,喜气洋洋地接受了,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多谢小主赏赐,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楚琬挑了挑嘴角,带着人回了撷芳宫。 撷芳宫现在只剩下许答应了。 她平日不轻易出来走动,只在后头院子里待着,带着身边的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活生生五个人,硬是活的跟个透明人似的。 楚琬自然不会和这样的人过不去,坐下之后便吩咐莲香给后头送了点点心。 权当新邻居搬家过来了。 …… 苏窈窕回到椒和宫,严嬷嬷自去吩咐日常琐事,青竹偷偷看了眼苏窈窕的神色,想了想:“娘娘,您可想再听奴婢唱小调?” “唔,也好,你唱一个,唱得好了本宫重重有赏!”苏窈窕笑着回了一句。 青竹见苏窈窕是真的心里高兴,没有失落,便高兴地唱了起来。 刚唱了几句,外头便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苏窈窕一惊,又有些惋惜,老老实实起身恭迎:“臣妾参见皇上。” 战晨望大步流星走进来,伸手就把苏窈窕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他拉着苏窈窕坐下,细细看着苏窈窕。 今日苏窈窕穿了一件白青色如意团纹对襟,带着一对铜青玉石髓琢花连理耳坠,同色系的头面首饰点缀在堕仙髻上,说不出的风流雅致,莹润如玉。 战晨望眼里浮现出点点赞叹,忍不住揉捏苏窈窕的手心:“不愧是朕的宸妃。” 苏窈窕失笑。 她之前就发现了,战晨望的很有些偏爱温婉淡雅,三妃中,他之前最爱去的便是淑妃宫里。 余下的萧贵妃是人间富贵花的妖媚,瑾妃是飒爽英姿的冷美人,纯妃则是体态丰腴,婀娜多情。 战晨望都喜欢,不过他还是最爱去淑妃宫里。 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偏好。 苏窈窕出神想着,突然手心微微一痛,她猝然回神才发现战晨望不满地瞪着自己。 “想什么呢?朕和你说话都忘记了?” 苏窈窕眨了眨眼,求助地看向青竹,却见青竹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 苏窈窕无奈,只能看向战晨望,放软了声音:“臣妾刚刚在想,再过半个月就是父亲寿宴了。” “虽然我心中对父亲颇有怨言,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于情于理,我都得出宫一趟。” 最要紧的是,她得去确认原主母亲的安危。 顺便……要找机会摆脱现在这个诡异的处境。 这些都是苏窈窕最近打算好的。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躺平凑合过完这辈子。 可现在既然知道原主有可能回来,她就不乐意掺和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那算什么嘛。 战晨望不知道苏窈窕心中想法,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思量。 故而,想了想,战晨望道:“你说的也有理。” “按照惯例,妃嫔是可以出宫一日为父母祝寿的,朕便给你个恩典,放你回家三日。” “不过有一点须得注意,切记保重自身,不管去哪都得带上宫女太监,侍卫更是少不了!” 苏窈窕从善如流地应了:“臣妾知道啦。” 战晨望眉眼舒展,忍不住低头在苏窈窕额心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苏窈窕顿住了,不过只是一刹那,很快她就放松了身子,没有让战晨望察觉出端倪。 战晨望吻着吻着,就忍不住顺着那娇美如雪的面庞往下,最终含着苏窈窕的嘴角缠绵。 男子的气息热烈如火,蔓延在脸上让人身子都忍不住一阵阵发软。 苏窈窕不自觉的靠在战晨望怀里喘息,身子软成了一滩水,全凭对方搂着支撑着。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欲色:“……婉答应的事,你可知道了?” 苏窈窕不解的眨了眨眼,抬头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回望着她,眉心慢慢地皱了起来,显现出一种幼稚的,小孩子气的不满来。 “朕册封了婉答应,你心里就没有想法吗?” 苏窈窕有些无语,这种小学生的“求你吃醋”啊…… 不过她不想和战晨望吵架,于是顺着他哄道:“臣妾当然有想法了。” “臣妾都要委屈死了,皇上,您刚刚封了臣妾,转头又去临幸婉答应,您心里还有臣妾吗!?” 苏窈窕做作的扁起嘴,楚楚可怜地看着战晨望。 第56章 禁足 她刚刚被战晨望吻软了身子,嘴角一片殷红,眼里更是水汪汪的,楚楚可怜地看着人时,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软了心。 然而,战晨望的脸色却是黑得可怕。 他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手虽然还搂着苏窈窕,可是已经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苏窈窕被迫挺直了腰,她眼中满是不解。 战晨望却没有解释的欲望,他一直盯着苏窈窕,突然一把将人狠狠拉到眼前。 “你心里到底有我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纳别的妃子!” 战晨望的牙根咬紧,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窈窕的手腕被他紧紧攥紧,剧痛一阵阵袭来,她痛得脸色微变,震惊的看着战晨望。 靠! 这人又发什么疯! 苏窈窕痛得下意识想要挣扎开,战晨望却再次加大了力气,眼睛饱含着怒气死死的瞪着苏窈窕。 “你总是这样,看似千好万好,可无论我做什么,你心里根本就不在乎!” 苏窈窕终于忍不住了! 她咬着牙把自己的手臂抢回来,捂着青紫的手腕,大声冲着战晨望喊:“你到底发什么疯!” “妃子是你纳的,问题也是你问的,我已经顺着他的心意回答了,你还要怎么样!” “难道要我作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还是要我哭天抹泪,当一个怨天尤人的怨妇,你才满意!?” “我要是真那么做了,头一个厌弃我的也是你!萧贵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战晨望大怒,他猛然站起身,瞪着苏窈窕仿佛一只暴怒的狮子:“萧贵妃!我处罚萧贵妃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苏窈窕也是气血翻涌,手腕钻心的痛也顾不上了,她也毫不示弱地站起身,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敢重蹈她的覆辙!你喜欢我的时候就要我发疯当怨妇,好满足你的虚荣心,可要是哪一天你不喜欢我了呢!” “到那个时候,我的怨气,就是我砍头的催化剂!” 战晨望气得头晕,他咬牙切齿的瞪着苏窈窕,因为暴怒,手攥成拳,突然他转身一巴掌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啪!” “哗啦!” 桌子上的茶具花瓶尽数砸落,瓷器碎裂的声音炸开,伴随着沉重的紫檀木桌落地,巨大的声响吓得苏窈窕心头一颤。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刚巧膝盖撞在软榻上,双腿一软便跌坐了进去。 此时此刻,苏窈窕才终于回国了神。 强烈的恐惧和害怕瞬间捏住了她的心脏,她的脸色惨白如雪,震惊畏惧的看着战晨望,身子无法控制的开始发抖。 她完了! 她犯了一个最大的错! 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的男朋友,也不是她的丈夫,是皇上!是封建王朝一句话就能要人命的帝王! 苏窈窕后悔不已,她惊慌地看着战晨望,张开嘴想要认错,想要跪下求饶,却发现自己的腿软得根本无法动弹。 战晨望突然转过身,他高大的身躯逆着光,苏窈窕看不清他的神色,因此更加的害怕。 身子也抖得厉害,要是被旁人看到,只怕以为她下一秒就会被吓死过去。 然而战晨望却突然没了动作。 甚至不再说话,只是讳莫如深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窈窕。 那一刹那,苏窈窕恍惚自己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会儿,或许是一刻钟,战晨望突然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殿内。 紧接着,殿外传来了汪翦惊慌失措的伺候,以及战晨望的带着暴怒的声音:“宸妃禁足一个月!” 苏窈窕身子突然软了下去。 好似一把过度拉紧又猛然松懈的弓,苏窈窕感觉到自己的肌肉酸痛无比,里头的衣服更是被冷汗打湿。 严嬷嬷和青竹恐慌的冲进来,就看到苏窈窕大半个身子趴在软榻上,脊背剧烈的发着抖。 “娘娘!” 青竹惊呼一声冲上来抱着苏窈窕,苏窈窕立即紧紧的回抱住她,全身根本无法控制,不停的抖着。 “娘娘,您怎么样了!怎么会和皇上吵成这样,娘娘您别怕,别怕……” 青竹胆战心惊的安抚着苏窈窕,突然她听到耳边的苏窈窕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她心中纳闷,侧耳细细的去听,终于听清了苏窈窕的噫语。 “不能再待了,不能再待了……” 青竹惊恐的抬起头,她紧紧盯着苏窈窕,脸上血色尽褪:“娘娘……” 最终,还是严嬷嬷取来了静心丸,和青竹强迫苏窈窕吃下,才总算让她勉强安定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青竹小心翼翼的给苏窈窕上药,雪白的皓腕此刻布满了青到发黑的淤血,只是上药都让苏窈窕痛得眉心紧皱。 “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开始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了……” 青竹忍不住抹了泪,一边哭着给苏窈窕上药,一边无措的看着严嬷嬷。 严嬷嬷也是被吓到了。 她咬了咬牙,吩咐道:“你好好看着娘娘,我去去就回。” “哎!”青竹赶紧应了,眼巴巴的看着严嬷嬷离开。 然而严嬷嬷刚走到椒和宫门口,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止步!皇上有令,宸妃以下犯上,阖宫禁足一个月,任何人不得进出!” 严嬷嬷眼里最后的光也消失了。 苏窈窕是晚上三更天时醒过来的。 她艰难的做起身,全身还是痛得厉害,右手手腕更是牵扯一下就发痛,很快她就从严嬷嬷口中得知了禁足的事。 嘴角忍不住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这就是皇权,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才丧心病狂的和皇上吵架。 深重的疲倦感笼罩着苏窈窕,她有些无精打采,轻声道:“禁足就禁足吧,你们也不要再去招惹那些侍卫,免得受委屈。” 青竹和严嬷嬷惴惴不安地对视了一眼。 然而苏窈窕实在没心情和她们解释来龙去脉,她浑身不停地发冷打着寒颤,脑海里更是一阵阵的疼。 第57章 高烧 好像有小人在脑海里重拳出击,苏窈窕脸色十分难看,硬撑着坐了会儿,就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浑然不知,自己睡着后便发起了高烧。 青竹急得团团转:“这么高的温度,这下如何是好!烧这么厉害是要出人命的!” 严嬷嬷也惊讶得很,她将手背贴在苏窈窕额头上,立即烫得缩了回来:“哎哟!” “娘娘这看着像是因情伤身啊!” 闻言,青竹神色越发焦虑和心疼:“不行,必须得去请太医来!” 她咬咬牙,把手里的帕子塞到严嬷嬷手中,转头就冲宫门而去,不出所料被侍卫拦了下来。 青竹大急,“噗通”跪下,紧紧抱着侍卫的大腿哀求:“侍卫大哥您行行好,帮我们娘娘去请个太医来吧!” “娘娘眼下高烧不退,危在旦夕,是会要命的啊!” 侍卫听闻宸妃高烧,亦是一惊。 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闪过犹豫和迟疑。 见到有戏,青竹立即精神一振,她快速道:“两位大哥,皇上虽说禁足了我们娘娘,可那毕竟是一时的气话,皇上心里头还是有娘娘的!” “你们想想,皇上要是真的厌弃了一个妃子,会只是禁足吗?看看以前的萧贵妃、纯妃,哪个不是直接褫夺位份?” “所以现在就是皇上和我们娘娘闹别扭呢,等过段日子两个人必然就会和好了,要是娘娘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两位可担待得起?” 青竹一番话说得有理,那二人对视一眼,再不迟疑。 二人满脸笑容地扶起来青竹:“哎哟,青竹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没办法的事,还望你多多体谅。” “这样吧,宸妃娘娘到底是在禁足中,我们这就派两个兄弟,一个去请太医,一个去请示皇上可好?” 青竹大喜,连忙感激不尽地行了一礼:“多谢大哥们体恤!” “待娘娘痊愈,我一定转告她,好好地犒赏侍卫大哥!” 这话一出,侍卫们立即喜笑颜开,挥手招呼人去办事,一边笑道:“好说好说!” 青竹再三谢过,这才跑回了殿内。 苏窈窕烧得神志不清了,严嬷嬷听了青竹的话,不住的念佛:“这样也好,皇上就是一时生气,要知道娘娘高烧不退,一定会心疼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祈祷起来。 …… 战晨望怒气冲冲离开了椒和宫,上了步辇也不说话,只沉着脸,厌弃冷峻的瞪着前方。 汪翦心中叫苦,壮着胆子轻声询问:“皇上,可是回倾瑢殿去?” 战晨望目光冷冷的扫了过来。 汪翦双股战战,险些跪下求饶,余下的人也都大气不敢出。 过了许久,战晨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去撷芳宫。” 汪翦心中一松,立即招呼人往撷芳宫去了。 楚琬听到“皇上驾到”时还愣了一下,紧接着马上起身出来恭迎:“参见皇上。” 战晨望却并未停留,疾风一般大步刮进了殿内。 楚琬诧异的抬眸看向汪翦,只见对方满脸苦笑,又指了指椒和宫的方向。 她若有所思,也跟着回到了殿内,顺势让宫女太监们都退下。 果然,战晨望并未阻拦她的动作。 他坐在高位上,满脸冰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来找死”的戾气。 楚琬想了想,转身去倒了一杯茶,亲手捧到战晨望面前。 战晨望掀了掀眼皮,只瞧见一双伶仃纤细,雪白修长的手,捧着青花窑的茶盏。 茶香袅袅,素手纤纤,无端的让人心静了许多。 他叹口气,接过茶抿了一口便放在了一旁。 楚琬这才轻声开口:“表哥可是和宸妃吵架了?” 听到她提起这个话茬,战晨望脸色越发难看,当即冷哼了一声。 楚琬嘴角微弯,自顾自坐在了一旁,撑下巴看着战晨望,也不说话。 战晨望被她看得不爽,眉心蹙起深深的刻痕:“你这般看着朕做什么?” 楚琬笑道:“臣妾是在看啊,这么多年了,表哥还跟小时候一样。” “一生气就爱坐着生闷气,谁来也不好使,可要是真不理表哥了,表哥就更生气了。” 战晨望沉了脸。 楚琬懂得见好现收的道理,她逗了一回战晨望,把人的注意力从宸妃身上暂时挪开,又道:“琬儿给表哥讲个故事可好?” 战晨望看了她一眼,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 于是楚琬便讲起来:“去年年底,家里头有人送了一只小狐狸来,臣妾的弟弟喜欢得不得了。” “每天喂食喂水不说,闲着没事也要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上手摸一摸,一摸就能摸半个时辰,就连睡觉都得抱着小狐狸睡。” “臣妾的娘亲害怕那畜牲野性未净,抓了挠了弟弟,又拗不过弟弟,便花钱从外头买了一窝兔子回来。” 战晨望似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侧首静静的看着楚琬。 楚琬笑容不变,继续道:“小孩子都是没有定性的,转头就爱上了那窝小兔子,整日恨不得走哪揣哪,窝在怀里各种揉搓。” “娘亲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看弟弟沉迷其中,便故意拿之前的小狐狸去逗弟弟,问他小狐狸怎么处置。” “皇上您猜,弟弟怎么说的?” 战晨望眉心微蹙,随即不以为然道:“孩子心性,最不可靠。” 楚琬笑容淡了些许,“还是臣妾告诉皇上罢,弟弟当时说‘什么狐狸,不要了,娘亲要是想要就拿去罢’!” 战晨望冷哼一声,一脸的“果然如此”。 却不知楚琬话锋一转:“可巧了,臣妾当时就在旁边,听这话实在无情,故意逗他‘那要是娘亲也不想要呢?那狐狸之前天天被你养着,现在旁人喂它它都不吃了,也不亲人,我们要来也没什么用’。” “弟弟不高兴了,他抱着兔子,哪里还想的起来狐狸,很不耐烦的又说‘那就把它杀了吃肉算了!’。” 战晨望眉心紧紧的皱了起来,楚琬脸色笑容不变,声音却幽幽:“臣妾当时便感慨,这人要是真心不喜欢了,可真是薄情如斯啊。” 第58章 泪水 屋内一时间格外安静。 战晨望浓眉紧锁,目光落在楚琬身上。 楚琬被他这般盯着,心里竟也不怵,只是神色淡淡的回望而来。 “表哥,琬儿说这个故事并非是指责您,恰恰相反,琬儿觉着,您和弟弟是截然相反的。” “如果真的不喜欢了,厌倦了,您是天子,早早的就撇到一边去了,又怎么会和今天这般急怒攻心,气得牙根痒痒呢?” “您心里,明明还是有宸妃的,正因为爱之深,才更加责之切。” 楚琬又把面前的茶盏往战晨望那边推了推,声音柔软如水:“表哥,您说呢?” 战晨望心中一时怅然。 琬儿说的没错,自己心中的确放不下那个可恶至极的人。 也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要逼着她吃醋,逼着她作出怨妇的样子。 可偏偏她……是个演技拙劣的小骗子。 小骗子。 战晨望心里翻来覆去念叨着这三个字,念着念着,竟是咂摸出几分可恨的爱怜来。 心里又不禁气笑了。 她不是一向这样吗?以前在宫外时,就总爱睁着眼说瞎话,话是一套一套的,可偏偏那双眼睛,灵秀动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不老实。 战晨望嘴角忍不住浮现几分笑意。 这点笑意,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楚琬在旁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心里某个地方仿佛被一碗浓浓的醋浸染了,酸得人心都蜷缩了起来。 她垂眸不再说话了。 战晨望坐了好半响,心里的火气就散了一大半。 直到外头传来动静,他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在撷芳宫里,旁边的楚琬安安静静的坐着。 战晨望心里陡然升起几分尴尬,他轻咳一声,正要出言安抚几句,门外的汪翦却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不好了!皇上,宸妃娘娘高烧不退,危在旦夕,侍卫们来请您的旨意,可要派太医进去?” 战晨望猛然站了起来! 他双目圆瞪,怒斥道:“什么狗屁话!高烧不退不请太医干什么!请示什么!找死呢!” “马上传太医去为宸妃诊治!要是耽误了病情,朕要你们脑袋!” 汪翦神色大变,立即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传话。 战晨望心里焦虑,抬脚就要去椒和宫,楚琬变了脸色,下意识上前一步。 这才让战晨望意识到她还在这,眉心不宜察觉的蹙了蹙,快速道:“琬儿,你随朕一起去。” 他顿了顿,再开口难得有几分扭捏:“你说话好听,也去椒和宫坐坐。” 楚琬闻言,就知道皇上这是要自己去劝劝宸妃。 她微微一笑,点头行礼,紧接着便跟着战晨望赶到了椒和宫。 话说这边侍卫听到皇上的命令,也是一阵后怕,赶忙让早在门口等候的王院首进去看病。 还悄悄感谢了一回青竹,要不是她告诫,两个人现在才去请太医,等到太医赶过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这不,王院首刚进去没一会儿,皇上就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脸上满是焦虑,看到跪了一地的人连理都不想理,直奔宸妃娘娘殿内。 青竹和严嬷嬷见状,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王院首诊治过后,才擦着冷汗道:“娘娘这是惊惧过度,忧心太过所致的高烧不退,只需好好睡上一觉,微臣再开些安神退烧的药,也就痊愈了。” 听到“惊惧过度”四个字,战晨望瞳孔猛然一缩。 脑海中立即闪过之前苏窈窕畏惧恐慌的看着他的场景。 他抿了抿唇,好久才慢慢点头。 王院首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去开药熬药。 战晨望走到榻前坐下,握住苏窈窕的手,触手不再是冰冰凉凉的,反而有些烫。 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拂开苏窈窕侧脸被汗水打湿了的青丝。 楚琬在旁边看着战晨望的动作,饶是她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战晨望动作中的珍视和爱护震惊了。 等喝了药,苏窈窕的温度果然降了下来。 她浑浑噩噩,觉得全身好似被火炙烤,热得下意识想把身上的羽绒服脱掉。 可刚伸手去扯,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气制止了,苏窈窕心里委屈的不得了,想说你是想热死我吗? 可她刚想开口,就觉得嗓子一阵刺痛。 好像在沙漠里渴了三天三夜的人,一开口就是充血的剧痛。 “水……” 呢喃声响起,战晨望精神一振,旁边的汪翦立即眼疾手快的从桌上捧了一杯温水来。 战晨望小心翼翼喂苏窈窕喝下。 喉咙得了水的浸润,苏窈窕总算神智清醒了许多。 她恍恍惚惚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战晨望饱含担心的眼神。 苏窈窕愣住了。 一瞬间,感动委屈难受的情绪在胸腔里回荡,苏窈窕怔怔地落下泪来。 她慢慢捂着心口,感受到那股陌生的情绪。 是你吗? 苏窈窕在心里轻轻地问,可是却没有任何回答。 她不禁急了,越发急切地追问:“既然你还在!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出来!” “你不是喜欢他吗?他也喜欢你,你出来啊!你们两个一起去过日子啊!” 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要让我里外不是人! 苏窈窕又急又气,这下掉出来的眼泪真的是她自己的情绪了。 战晨望不知道苏窈窕为什么哭,可是看到她满脸的泪水,心如刀绞。 他紧紧握住苏窈窕的手,不住的道歉:“别哭,窕窕别哭,都是我不好!” “是我错了,是我该打,你别哭了,啊?” 他轻柔地拭去苏窈窕眼角的泪,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惜和愧疚。 苏窈窕望着他的眼睛,心里却是生不如死。 眼泪簌簌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襟,冰冰凉凉地覆在脖间,让人头痛欲裂。 她突然扭过头,闭上眼不想再看到战晨望。 心里一片绝望。 让我走吧,我不想……不想再陷进去你们的爱情故事了。 我只是一个外来的小偷。 老天爷,让我走吧。 苏窈窕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的汹涌。 看着她的模样,战晨望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他挥手屏退了众人,紧接着强硬地将苏窈窕搂在怀中。 第59章 省亲 他的力气很大,紧紧抱着苏窈窕,仿佛恨不得将人揉进血肉里去。 苏窈窕却下意识别过头,避开了他的呼吸。 明明两个人的姿态无比的亲密,可彼此的心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 吃过药之后,苏窈窕很快便退烧了。 战晨望到底是一国之君,虽然他很想留下来寸步不离陪着苏窈窕,可国家大事不允许。 他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前朝便有急报,汪翦服侍着人快步去了倾瑢殿。 椒和宫的禁足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间解除了,苏窈窕躺了太久,觉得心里闷得慌,便想坐起来。 刚一动,旁边便伸出来一双莹润白皙的手,轻轻将她扶起,青竹立即眼疾手快往苏窈窕背后塞了两个靠枕。 “多谢婉答应。”苏窈窕声音沙哑的道谢。 楚琬摇了摇头,她坐在床榻边看着苏窈窕,突然笑道:“宸妃娘娘果然容色倾城。” “怪不得表哥对您情根深种呢。” 苏窈窕疲倦的扯了扯嘴角:“婉答应谬赞了。” 她身心俱疲,没有欲望和人寒暄,勉强说几句场面话应和,楚琬也识趣,说了几句也就不开口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个望着窗外夏景出神,一个则呆呆的盯着面前的石榴红百子千孙帐子。 严嬷嬷进来就瞧见这副场景,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怪异。 平常并不觉得,苏窈窕是娇媚灵动,一颦一笑带着袅娜娇憨的美,婉答应则是清冷矜持,西子捧心的美。 可如今苏窈窕病了,神色恹恹,竟是和婉答应莫名有几分相似。 严嬷嬷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拍了拍心口,捧着餐盘上前:“娘娘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用些清粥小菜可好?” 苏窈窕闻着清淡爽口的小菜,不觉唇齿生津,便点了点头。 严嬷嬷正要上前伺候呢,一旁的楚琬却是非常自然的接了过去。 苏窈窕和严嬷嬷皆是一愣。 楚琬却是非常的熟练自然,仿佛已经做过了很多遍,手法也很熟练,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才放到苏窈窕嘴边。 她的动作实在是非常专业的,粥的温度恰大好处,就连勺子的朝向也让人下意识张开了嘴。 苏窈窕稀里糊涂喝了一口,立即回过神来要去接过勺子:“哪能劳烦你,我自己来便好。” 楚琬笑着避开了苏窈窕的手:“宸妃娘娘不必客气。” “我在家中常年要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弟弟更是我一手拉扯长大的,照顾人这种事我最会了。” “更何况,我心里还想感激宸妃娘娘呢。” “感激?”苏窈窕不解,“这话又是从何而起?” 然而楚琬却不肯说了,她抿唇笑了笑,继续喂苏窈窕吃饭。 苏窈窕拗不过她,又实在病得头晕眼花,手脚无力,只好硬生生吃完了一碗粥。 楚琬还时不时夹一些小菜伴着清粥,只试了三四回,她就看出来苏窈窕最爱吃那碟子小萝卜,夹得也更多了。 好不容易吃完,严嬷嬷赶忙上前把碗筷收走。 苏窈窕有些赧然,相比之下楚琬表现得十分自然,她看了看天色,笑道:“不早了,我便不打扰宸妃娘娘休息了。” 说完告辞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窈窕心里猝然闪过什么。 只可惜那一瞬间的思绪太快太晦涩了,她竟是没有捕捉到半点。 …… 这场病断断续续持续了小半个月。 一开始苏窈窕是真的被吓到了,后来却是她有意为之。 因为她实在不想再和战晨望亲近。 有了生病的借口,苏窈窕隔三岔五就会晚上偷偷打开窗户吹凉风,一来二去的,直到苏峥宇寿辰将近,才总算好起来。 寿辰前一天,苏窈窕便派人禀告了战晨望,提前前往苏尚书家。 妃嫔回家省亲,还是圣宠优渥的宠妃,这不管在谁家都是顶天的大事。 虽然苏家心里百般不愿,可面子上还是得热热闹闹地筹备起来。 苏窈窕的仪仗相比上次贵人时候还要更加盛大恢宏,一路上光是随行的太监宫女侍卫就足足有五百人,浩浩荡荡贯穿了整条朱雀大街。 一路上不少百姓围观议论,对着重重幔帐的仪仗指指点点,踮起脚探着头铆足了劲想要看看里面的贵人。 小孩们欢笑吵闹声不绝,跟着队伍一路从镇远门外跑到了尚书府,直到仪仗抬进了尚书府,再看不见了,这才满足地离开了。 苏窈窕每次回家都装扮得十分艳丽夺目,璀璨光华,她仪态万千,在众宫女的伺候下走进正堂,浑身上下的珠光宝气,几乎照亮了整间屋子。 苏峥宇的嘴角都僵硬了,更别提苏夫人和一旁眼睛都瞪红了的苏卿许。 苏窈窕居高临下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人,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平身罢,许久不见,苏大人苏夫人倒是对女儿生疏了。” “微臣不敢。”苏峥宇平静地谢罪,苏夫人则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苏卿许心里更是不忿,可是早在半个月前,苏峥宇就对她下了死命令,这几天更是天天训诫,她再不甘心也只能忍着。 索性趴在地上,假装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苏窈窕冷冷一笑,突然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和家人好好的叙叙旧。” 严嬷嬷立即应了,带着宫人们如流水般退下。 转眼,屋内就只剩下几位主子。 苏窈窕彻底卸下了委屈,她大步走到桌边坐下,神色冰冷:“本宫的亲娘呢?怎么不见她来。” 她说话如此的直白干脆,苏家人眉心立即皱了起来。 到底苏峥宇还是识时务的,他耐着性子道:“芸娘刚刚解了毒,虽说已经清醒了,但是还不能下床走动。” 苏窈窕皱眉:“此言何意?” 苏峥宇书终于找到了一点对自己有利的事,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早便说过,解药不易得,可娘娘要的急,就只好用些救急的解药了。” “可惜,这救急的只能解芸娘身上一半的毒。” 苏窈窕冷冷看着苏峥宇,眼睛微微眯起,一字一顿:“你是故意的。” 第60章 往事 “娘娘这可就冤枉微臣了,微臣和娘娘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儿呢?” 苏峥宇大喊冤枉,然而他的脸色却并没有减半分的愧疚和委屈。 苏窈窕气极反笑。 不过这也尚且在她的意料之内,苏峥宇这个老匹夫,要想让他乖乖听话,难度不亚于登天。 她干脆站起身:“我要见我娘。” 苏峥宇从善如流起身伸手:“娘娘,这边请。” 二人没有招呼下人,顺着上次的路,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峥宇就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娘娘和母亲许久未见,微臣便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他其实不过四旬,样貌可以说端庄儒雅,风度翩翩,又是礼部尚书,此刻行礼告退的姿态也是非常的得体和好看。 然而落在苏窈窕眼里,就是十足的道貌岸然。 待人走了,苏窈窕这才推开了小院的门。 院子里一如既往地干净雅致,冷清秀美,苏窈窕突然有些害怕,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推开屋子门走进去。 一进去,床上半靠着的妇人便立即抬起头来。 在看到苏窈窕的一刹那,妇人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欢欣和激动:“窈窕!” 苏窈窕心口一热,下意识上前握住了妇人伸出来的手:“……娘!” 芸娘听到这声“娘”,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哎,哎!” “娘在这呢,窈窕,窈窕,娘的乖女儿……你现在过得可好?苏峥宇那个老匹夫,有没有再为难你?” 说到这里,芸娘放低了声音:“娘在这一切都好,你在宫里得宠,那个老毒夫不敢拿我怎么样。” “倒是你,可别真信了他的鬼话,做下糊涂事!” 苏窈窕心中熨贴。 她十分自然地握住了芸娘的手,坐在她身边搂着芸娘的腰依偎着她,“娘,你放心,女儿才没那么傻。” 芸娘似乎也没觉得她这样很不对劲,下意识就回搂住人,两个人的动作仿佛已经经历过千万次这样的亲密,十分娴熟。 “那个老匹夫想救萧贵妃出来,卖萧家一个人情,可不想萧贵妃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疯癫。” “她冒充自己的妹妹,故意诓了皇上来想一朝复宠,结果反而惹怒了皇上,打入冷宫谁也不许见。” “不光如此,皇上还下旨申饬了萧家,这段日子萧家在朝堂上可谓是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萧贵妃了。” 听到女儿这样说,芸娘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娘,别说旁人的无聊事情了,女儿为您看看病情。” 苏窈窕打起精神,伸手为芸娘诊脉。 一诊断,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苏峥宇那个老匹夫说得没错,芸娘身上的毒的确只解了一半。 心脉看似康健实则后继无力,外浮内虚,长此以往,必然要出大乱子。 苏窈窕死死皱着眉,突然一双手轻柔地抚摸上她的眉心。 她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是芸娘。 芸娘今年四十有二了,岁月待她却比寻常人要温柔许多,哪怕饱受病痛折磨,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盛满了母亲的慈爱和怜惜:“小小年纪的,不要皱眉,人都老气了。” 苏窈窕莫名觉得这话很熟悉。 好像在什么地方还听过,不过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现在的日子比之前可好太多了,假以时日,你我母女必然能找到办法脱困。” “你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不要为我太操心,倒是你,”芸娘斟酌了一下,握着苏窈窕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在宫里……和皇上,过得可好?” 芸娘问得十分的小心,似乎在忌惮什么。 苏窈窕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头:“一切都好。” “只是,我总觉得我不属于皇宫。” 看芸娘又要问什么,苏窈窕连忙打断了她:“娘,我真的没什么,倒是你的病……” 她沉吟片刻:“或许我有办法可以治好您。” 芸娘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苏窈窕看着她,心中有些忐忑。 知女莫若母,自己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原主的母亲不会怀疑吧? 虽然原主和母亲在乡下也经常为人看病,还经常采摘炼制药材拿到城里换药,可是这样的话也总是有些怪异。 哪知芸娘的确皱起了眉,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苏窈窕再次一愣。 “窈窕,你告诉娘亲,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又替人看病了!” 又? 苏窈窕呆住了,过了好久她才轻声道:“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芸娘定定地看着苏窈窕,突然咬牙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个死妮子哟!看你这心虚的样子,肯定是犯戒了!” “娘告诫过你多少次了!出门在外,不许给人瞧病!是不是看娘躺床上不能动,你就又犯老毛病了!?” 苏窈窕彻底被原主娘搞糊涂了。 偏偏她又不敢露了端倪,只能含糊地低下头:“女儿错了……” 芸娘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会儿,到底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 她长叹一声,搂着苏窈窕道:“老实交代,你又给谁看了?怎么看的?” 苏窈窕想了想,斟酌地把之前给太后看病的事说了。 听完,芸娘似乎松了一大口气:“若只是这般,那还好,还好。” “多亏你没有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没有拿着刀要给人开肠破肚。” 苏窈窕心里突然漏了一拍:“……开肠破肚?” “对啊,你忘了你之前干的糊涂事了?拿着把小刀子到处转悠,看到人家闹肚子还要凑上去给人家割肠子,要不是我拉你跑得快,你差点被人家打了!” 苏窈窕抿了抿唇,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主还干过这样的事!? 那为何她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呢! 苏窈窕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隐秘的端倪。 那边,芸娘还在絮叨原主当初的壮举,苏窈窕耐着性子听了听,越听心里越打鼓。 “……还有人家生孩子难产,你一个八岁的小姑娘,非得凑进去看生孩子。” 第61章 针灸 “不光看,还言之凿凿这胎生不下来,要给人家剖阴,反倒被人家给打出来了……” 芸娘絮叨了许多小事,苏窈窕下意识问了一句:“那最后生下来了吗?” 芸娘顿时一噎,紧接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当然没生下来了,那孩子胎位不正,脚在外头,一看就活不成。” “偏偏你上赶着凑了一会热闹,结果被产妇家里人倒打一耙,罪过都怪在你头上,连累娘赔了十两银子呢!” “嘶……” 苏窈窕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十两! 原主和娘亲孤儿寡母的,进山侍弄药材也要攒一年呢! 苏窈窕莫名心疼了一下。 芸娘叹了口气,搂住她轻声道:“娘知道你心里不甘心,可是世人愚昧,为着自己,为着娘亲,你切不可再任性了。” 苏窈窕能说什么呢,只能叹了口气。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道:“娘身上的病我是真的有些苗头,左右这些天我要在家中暂住,何不让我试试呢?” “娘,我保证不动刀子,只给您扎几针!” 苏窈窕原本以为芸娘会十分抗拒,哪知她却很痛快的答应了:“若是针灸,那倒是可以。” 她不禁好奇:“娘就不怕我给您扎坏了吗?” 芸娘粲然一笑,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脸:“这点信心,娘对你还是有的。” 苏窈窕又糊涂了。 所以,芸娘只是畏惧原主动刀,却很信赖原主的针灸之术? 她有心多问问,又怕漏了端倪,只好暂且按耐。 母女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苏窈窕这才整理情绪,高傲冷艳的走出院子。 苏峥宇还在院外等候着,见着他,苏窈窕从没什么好脸色,冷声吩咐:“这段日子,我便和娘亲住在一起。” “尔等不许来打扰!” 苏峥宇从善如流的应了,苏窈窕懒得多看老匹夫一眼,挥手将人遣退,远远跟着的严嬷嬷等人瞧见了,这才上前来伺候。 “青竹,你去为我买副金针来。”苏窈窕吩咐道。 青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应了,没过一会儿,便亲手捧着七八副不同样式的金针供苏窈窕挑选。 苏窈窕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亲自上手试了试,留了两套最上手的。 宸妃娘娘要在小院住下,宫女们自然不会反驳,不过还是如流水般,将本就干净整洁的小院,来来往往都打扫了一遍。 苏窈窕用过点心,再走进屋内,恍然以为自己还在椒和宫。 不光是床褥纱帐,就连苏窈窕用惯了茶杯器具通通换上,就这严嬷嬷还是略带遗憾。 “可惜出宫时间紧凑了些,尚书府府邸也小,要不然直接将娘娘屋里的千岁拔步床一起带来,那才叫妥当呢。” 苏窈窕默默的抬头看了眼窗外尚书府足足五进的院子,最终决定闭嘴不言。 不光苏窈窕的住处,就连芸娘的房间也精心整理过,等到一切收拾妥当,苏窈窕来为芸娘针灸时,芸娘还有些懵。 苏窈窕看着芸娘,心里便不自觉的涌上几分柔情,她坐在一旁握着芸娘的手:“娘在想什么呢?” 芸娘复杂的看了眼女儿,感慨道:“娘在想,皇上是真的喜欢你。” 苏窈窕嘴角微僵。 她垂眸掩盖住了情绪,轻咳一声,笑道:“嗐,说这些做什么。” “娘,您快躺下,女儿给您看看身子。” 芸娘并未察觉到苏窈窕的不对劲,闻言笑了笑,便躺下了。 苏窈窕也聚精会神起来。 她在现代的时候,主修的是西医,不过对中医也了解颇深。 这都多亏了她的祖母,是清末有名的神医苏家嫡女,虽然世纪动荡,但也艰难的把医书传承了下来。 等到建国之后,祖母便将家中医书以及一百八十三张药方上交给了国家,也正式因此,在省中心医院挂名担任了主治医师。 苏窈窕自小就对药香痴迷,三岁就会左挑右捡给自己的里配小香包,等到了五岁,已经拿着银针扎遍全家人了。 长大后,她中西双修,成功拿到了医学硕士的学位,刚准备上岗实习积攒经验呢,结果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鬼地方。 苏窈窕先扎了几针,放松芸娘的精神,芸娘很快便陷入了黑甜中。 金针缓缓刺下,到了腰间时,显然极痛,昏睡中的芸娘都忍不住身子一颤。 苏窈窕深吸一口气,越发聚精凝神,下针更是斟酌再三。 等到行针结束,苏窈窕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她手脚发麻,腰肢酸痛,有气无力的拽了拽门边的小铃铛,青竹立即轻手轻脚走进来。 青竹将苏窈窕扶到外间坐下,苏窈窕足足喝了两盏茶才缓过神来。 心下苦笑,可真是由奢入俭难,自己穿过来才几个月,养尊处优的,体力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连一套针都差点坚持不住。 不行,不能再这样堕落了。 苏窈窕歇了半个时辰,又打起精神为芸娘拔针。 芸娘这才悠悠醒来,她第一反应去摸自己的腿,触手依然无知无觉。 心中不免失望,然而她刚准备撑手起身,腰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微小的刺痛:“哎哟!” 苏窈窕赶紧扶住芸娘,快速道:“娘莫要担忧,有痛感便是好转的苗头。” “这些日子,女儿每日来给您扎一次,待到寿宴结束,我也会跟皇上求情,将您接到宫中去。” 芸娘感受着那微小的痛感,险些喜极而泣:“好,好,娘都听你的!” 接着又迟疑起来:“接我进宫,这……合规矩吗?” 一旁的严嬷嬷便笑道:“自然是合的,以前有宫中妃子怀了身孕,上吐下泻的什么也吃不下,唯独能吃下其母亲所做。” “为着皇家子嗣,当时太后便特许妃子母亲进宫照料,既有了先例,宫中便特意多了这条规矩。” “妃位以上,若是其情可悯,准许生母进宫照料三月,娘娘一片孝心,又得陛下宠爱,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芸娘这才放下心来,特别是听到那句“又得陛下宠爱”,看苏窈窕的目光格外的欣慰怜爱。 第62章 夜袭 苏窈窕挑了挑嘴角,不欲多言,看晚膳时间到了,便亲自侍奉芸娘用膳,洗漱,亲眼看着人入睡,这才离开屋子。 走在院子里,天边暮色四合,夜风轻拂,带来盛夏的气息。 抬头望月,只见圆月高悬,院外传来丫鬟匆匆疾走声,院内草木疏笼,飒飒满院。 青竹紧跟在苏窈窕身后,她忍不住偷偷抬头,却只能瞧见苏窈窕雪白瓷白的侧脸,在月色下皎洁莹润,恍若神妃仙子。 娘娘可真好看啊,跟嫦娥仙子似的…… 青竹被迷得厉害,脑子里莫名窜出这句话来,回过神来立即心里“呸”了几声。 嫦娥仙子和自己的夫君后羿,因奸人作祟,被迫分离,此后在广寒宫独守千年,何其冷清难熬,自己怎么能把娘娘当成嫦娥仙子呢? 青竹悄悄锤了锤脑袋。 仰头赏月的苏窈窕回头,拦住了她的手,笑道:“本来就笨,再锤就更傻了。” 青竹被调侃了,故意撅着嘴:“娘娘又欺负奴婢!” 苏窈窕大笑,像是捧着一只小猫般使劲揉搓着青竹的脸:“娘娘才不舍得欺负我们小青竹呢!” “这是疼你呢!” 青竹被揉得“哇哇”大叫,又急又气,干脆去挠苏窈窕的胳肢窝,苏窈窕一身痒痒肉,瞬间大败,被青竹抱着笑个不停。 她其实也才十七岁的年纪,青竹比她还要小一岁,两个少女娇笑着闹成一团,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唇角带笑。 就连严嬷嬷听到动静赶来,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出声斥责,而是含笑站在门边瞧着。 直到苏窈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哀哀喊痛,严嬷嬷才笑着过来制止了二人。 她老人家伸手为苏窈窕按摩腹部,手心温热有力,只是按了一会儿,苏窈窕肚子便不痛了。 她不禁惊讶,好奇询问严嬷嬷。 严嬷嬷笑道:“老奴以前照顾过许多公主皇子,小孩子爱笑爱闹,笑岔了气也是常有的,慢慢的也就摸索出来了。” 苏窈窕恍然。 这就是老人的厉害之处了,活了大半辈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事和经验。 闹了一回儿,苏窈窕也累了,洗漱歇下,没过多久便陷入梦乡。 青竹在床边的小榻上守夜,然而三更之后,她却突然觉得眼皮子沉得厉害,刚想起身去喝口凉茶醒醒神,哪知还没站起身,便倒了下去。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姿走了进来。 来人并未在乎晕过去的青竹,信步而行,直接走到了床边。 望着床上美人春睡,来人静静的看了好半响,才无奈的叹息出声。 “在宫外还这么不小心,放个小丫头就以为万事大吉了,离了朕,可如何是好?” 要是青竹还醒着,听到这话只怕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登堂入室的登徒子,居然是当今皇上! 一时间真不知该感慨皇上为爱做贼,还是还畏惧此人能屈能伸。 战晨望坐在床边,伸手去摸苏窈窕的手,感觉到有些凉,便不满的皱起了眉,将手塞进了被子里。 没过一会儿,苏窈窕便难耐的又伸了出来,还下意识往旁边去摸。 战晨望眼里染上了笑意。 他干脆脱了靴子,外裳,上床将人搂在怀里,大手牢牢地攥住那双手。 被控制住了,苏窈窕眉心先是委屈的皱了皱,最终却还是不甘心的屈服了。 娇嫩细腻的脸蛋蹭了蹭战晨望的脖颈,便安安分分的又睡了过去。 绵软殷红的嘴唇,亲昵暧昧的贴着战晨望的肌肤。 战晨望瞬间觉得自己是在自找苦吃。 他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都绽起来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摁下了冲动。 身子却是不敢动了,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抱着苏窈窕。 偏偏苏窈窕还嫌他身板太硬了,抱了一会儿就嫌弃的要翻身往旁边去。 战晨望哪里肯放人,当即搂紧了人,双腿更是牢牢禁锢住苏窈窕。 苏窈窕这才不逃了,然而战晨望更不好受了。 他不禁苦笑一声。 一夜无眠,直到天边晨光熹微。 战晨望膀子酸疼,轻轻放开苏窈窕,下了床坐在床边看着睡得心满意足的小人儿,顿时气笑了。 他直接捏住苏窈窕的鼻子,将人欺负的眼角渗出泪来,这才俯身轻轻吻去那滴泪水。 又不甘心的把人唇瓣含住啃咬,咬得嫣红一片,微微泛肿,这才满腹不甘的离开了。 苏窈窕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占尽了便宜,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被迟迟醒来的青竹叫醒了。 青竹几乎要哭出来,“呜呜呜,娘娘,奴婢不是故意起晚的……” “实在是,实在……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睡得这么沉!” 苏窈窕倒是睡了个好觉,闻言赶忙安慰道:“无妨,反正是在宫外,又不比去请安,晚起一些也没关系。” 她刚说了几句话,突然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捂住了嘴。 奇怪,睡了一晚上,嘴巴怎么这么痛? 难不成被蚊子咬了!? 苏窈窕满腹怀疑叫青竹拿来镜子,对镜一看,果然嘴唇肿了。 可是她仔细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蚊子包啊? 反而……更像是被人亲肿了? 苏窈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她使劲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青竹还沉浸在自己睡过了头的愧疚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苏窈窕不敢再多想,赶忙叫人进来伺候。 还特意吩咐了青竹打一盆凉水进来。 青竹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老老实实的照吩咐做了。 凉水来了之后,苏窈窕立即用帕子冰敷了好一会儿,幸好肿的不算太厉害,冰敷之后看着和平常并无二样。 青竹还以为娘娘是被蚊子咬了呢,也没多想。 苏窈窕洗漱完,简单的用了早膳,便去看芸娘。 昨日针灸之后,芸娘显然也睡了一个好觉,苏窈窕来看她的时候,整个人精气神儿比昨天好了很多。 “看到娘这样,女儿就放心了。” 苏窈窕笑着拉着芸娘的手,寒暄了几句,这才准备开始今天的针灸。 然而二人刚刚准备就绪,门外便传来了青竹的声音:“娘娘,苏夫人和苏小姐求见。” 第63章 巴掌 此话一出,屋子里众人都不自觉安静了下来。 苏窈窕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安抚地拍了拍芸娘的手背:“娘,您先歇着,女儿待会再来给你针灸。” 芸娘担心地拉住苏窈窕:“娘不是什么碰不得的瓷娃娃,怎能放心你一人面对这家子豺狼虎豹!” “说几句话而已,你如今已经是妃子,满屋子人伺候,还怕她们不成?” 苏窈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她怕自己待会太嚣张了,惹得原主母亲怀疑吧? 正当苏窈窕绞尽脑汁想借口呢,芸娘就干脆利落地决定了:“听娘的,她们母女二人,对上咱们母女,还说不准谁输谁赢呢!” 这话说得还是很有底气的。 当初若不是苏家先是佯装亲近,将母女二人哄骗进府,又突然偷袭毒倒了芸娘,原主和母亲还真不至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见芸娘坚决,苏窈窕也不好多言,只得答应了。 很快,苏夫人和苏卿许便走了进来。 苏夫人年长,还记得礼数周到,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挑不出错来的。 相较之下,苏卿许就逊色许多了。 她板着脸,不甘不愿的行了礼,还不等苏窈窕叫起,就高傲地抬起头颅,一副目下无尘的清高模样。 苏窈窕心中冷笑。 这压根不需要她出手,一旁的严嬷嬷就沉下脸来:“放肆!” “娘娘面前,还胆敢这般冒犯无礼,这就是礼部尚书府的家教吗!” 话音未落,她老人家便快步上前,反手两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啪!”“啪!” 苏卿许喉间的惊叫都还没发出来呢,就被两巴掌扇得跌坐在地。 她眼中流露出惊恐和愤慨,捂着脸死死瞪着严嬷嬷,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你个贱婢,竟敢打我!” 吼完,苏卿许就从地上爬起来,高高抬起手要去打严嬷嬷。 严嬷嬷是何等人物? 她老人家在宫里当教养嬷嬷,光是手底下的宫女太监都教导了上万个,什么样的硬茬子没见过? 苏卿许手刚举起来呢,严嬷嬷另一只手就悍然出击,又是“啪”“啪”两巴掌! “啊!” 这次,苏卿许的惨叫声更尖锐了。 她被打得根本站立不住,踉跄着跌坐在地,脸颊肿得通红泛起了血丝。 偏偏此人也是个倔牛。 被严嬷嬷打了,也不哭不退,怒吼一声爬起来又要去打严嬷嬷:“贱婢!” 严嬷嬷稳稳重重地站着,还耐心地等苏卿许爬起来,这才反手又是两巴掌。 “啪!” “啪!” “啊——我杀了你!” 苏卿许出离愤怒了,她嘶吼着跌倒在地,双眼猩红怒瞪着严嬷嬷,刚要爬起来再战,一旁的苏夫人终于从这一出荒唐闹剧中回过了神。 “女儿哟!”苏夫人死死抱紧了苏卿许,急得眼泪直流:“糊涂啊,你糊涂啊!” “这可是宫里的嬷嬷!你!你糊涂啊!” 苏卿许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她一张小脸又肿又紫,要挣扎去打严嬷嬷,偏偏又被自己的亲娘搂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严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是明晃晃的讥讽。 她简直要气疯了! “娘你放开我!她是宫里的嬷嬷又怎么了!我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她一个奴籍的贱婢,有什么资格打我!” “放开我!” 苏窈窕冷眼看着,突然冷声开口:“放开她。” “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位千金小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苏夫人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死死抱着苏卿许,趴在地上用力地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卿许她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您是她的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这孩子吧!” “我们今日来真不是来闹事的,实在是想着和娘娘您重修旧好啊!” 苏夫人哭得喘不过气来,鬓边的白发在挣扎中垂落,额头红肿,看着很是可怜。 “娘娘,可怜天下父母心,您刚刚和母亲团聚,看在臣妇的面子上,饶了卿许吧……” 苏窈窕深吸一口气,心情越发的糟糕了。 “苏夫人这话,我可不敢苟同。” 她声音冷漠:“天下父母的确可怜,可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子不教,父之过’。” “平日里把自己的孩子教养得骄纵顽劣,出了事倒是堂而皇之出来卖惨了,你口口声声‘父母心’,那当初我和母亲被迫分离,可未曾见苏夫人你站出来说半个字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不懂,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夫人总该明白吧?” 苏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嗫嚅了几句话,便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口中只念叨着什么“恕罪”,“慈悲之心”。 苏窈窕真是腻歪死了。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严嬷嬷立即得令,指挥人将这对母女架了起来,扔到了院子外面。 “娘娘仁慈,你们是娘娘的至亲家人,不能真把你们怎么样,可是倘若还有下次,就不是扇几巴掌这么简单了。” 严嬷嬷冷冷俯视着二人:“死罪不能加身,活罪可多的是。” 苏夫人搂着女儿几乎要哭晕过去,严嬷嬷立即皱眉,命人把二人扔得更远了点,这才回去复命。 等到周围的太监侍卫都散了,苏夫人才慢慢的止了哭声。 她疼惜愧疚地抚摸女儿的脸,苏卿许却猛然扭头避开了。 她冷着脸瞪着小院的方向,浑身都是戾气。 苏夫人心中一阵发苦:“乖女儿,不是娘不疼你,只是你现在也看到了,那女人已经贵为妃子……” “实在是,形势比人强啊!” 苏卿许不接话,瞪了很久很久,突然冷笑一声:“是吗?不一定吧。” “那就走着瞧好了,一时的得意算什么,能长长久久站在高处,才算本事呢。” 她说话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后面的话就是苏夫人也听不大清楚。 不知为何,看着女儿冷漠阴鸷的眼神,苏夫人突然打了个寒颤。 第64章 小贼 好好的一上午,被这么一闹心情全败坏了。 苏窈窕吐出一口浊气,深深觉得晦气,一转身却对上了芸娘的眼睛。 她心中一个咯噔。 坏了,刚才只顾着教训那个骄纵女人了,倒是忘了原主母亲还在这呢。 记忆里,原主性格是温和良善之人,平日里遇到困难之人,都会伸出援手救助。 自己不会露馅了吧? 然而,事情却和苏窈窕担心的恰恰相反。 芸娘看着她,嘴角突然洋溢起点点笑意,亲昵的把人搂进怀里:“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性子。” “平常看着温温吞吞的,什么事也不上心,但真遇到欺负你的人,瞬间就变成个小辣椒了。” 苏窈窕诧异地垂下了眼睛。 原来原主是这样的人吗? 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怪异,顿了顿,才试探地开口:“娘,您……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了?” “当然。” 苏窈窕心立即提了起来,她从芸娘怀里坐起来,紧张地看着对方。 哪知芸娘却笑眯了眼睛,双手捧着苏窈窕的脸,高高兴兴的开口:“你啊,变得比以前更漂亮,更懂事,更聪明啦!” 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下去,但紧接着又泛起异样的涟漪。 她勉强笑了笑,害怕芸娘看出端倪,又扑到她怀里,将自己的表情掩盖住。 原主之前是孤身一人进宫,身边并没有熟悉的人,自己纵使有破绽也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原主的亲娘也看不出来吗? 记忆里,两个人在乡下相依为命十余载,可谓是十分的知根知底。 苏窈窕心里渐渐地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想。 原主到底是谁? 她心沉了下去,闭上眼将原主的记忆再次细细的过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窈窕沉思着呢,芸娘也不打扰她,只是静静的抚摸着女儿的鬓发,场面竟是说不出的温馨静好。 严嬷嬷看着,对青竹使了个眼色,带着宫女退了出来。 哪成想,刚出来便见小宫女急匆匆进来,严嬷嬷立即把人拦下:“何事?” “回禀嬷嬷,苏大人来了。” 严嬷嬷眼神陡然一厉。 她沉吟片刻,抬了抬下颌:“刚才苏夫人和苏小姐来大闹了一场,眼下娘娘已经累了,请苏大人回吧。” 小宫女不敢质疑,立即点头应是。 青竹还有些犹豫:“严嬷嬷,这样……好吗?毕竟是娘娘的父亲……” 严嬷嬷摇了摇头:“这个节骨眼,娘娘肯定不会见苏大人的,待会我自会禀告娘娘,不必再让娘娘心里不舒坦。” 青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院子外,苏峥宇听完小宫女的吩咐,神色如常:“既然娘娘歇下了,微臣就不打扰了。” 他风度极佳的告退,然而待走远了,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手中的墨玉折扇也发出“咔嚓”的碎裂声,苏峥宇嘴角挑起冷笑,眼中是刻骨的阴鸷。 “一个村姑,飞上枝头当上了凤凰,还抖起来了。” “倒是老夫看走了眼,把一只毒虫看成了兔子。” 旁边的师爷面带忧愁,叹了口气:“老爷接下来打算如何?” “看这样子,这位宸妃娘娘是绝不可能与苏家和解的,既不能做家人,那便只有敌人了。” 苏峥宇眼眸上挑,露出冷酷的下三白来,皮肉嘲讽一笑:“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 苏窈窕为芸娘扎了针,傍晚才回到屋内。 严嬷嬷便瞅准机会,将苏峥宇登门的事给说了。 果然,苏窈窕眼中流露出几分嫌恶:“不必搭理,明日就是寿宴了,寿宴之前都不必理会,寿宴结束,我们即刻回宫。” “是!” 苏窈窕这才用了晚膳。 晚膳倒也简单,苏窈窕过了几个月富贵日子,反倒不爱吃大鱼大肉,口味清淡了很多,唯独一盅玫瑰莲子汤多喝了几口。 这汤酸酸甜甜的,莲子绵软香糯,玫瑰香气四溢却不甜腻,苏窈窕没忍住多喝了一碗。 再多,严嬷嬷就不允许了,满脸笑容:“娘娘有些苦夏,最近常爱吃这些酸甜的,酸吃多了恐怕胃不舒服。” 苏窈窕只能遗憾的罢了。 晚上照常是青竹守夜,她信誓旦旦地跟苏窈窕表示:“奴婢今晚绝对不睡过头!” “娘娘看,奴婢还准备了锥子呢,只要困了立即扎上一下!” 说着试探性的往自己腿上比划。 苏窈窕笑得不行,赶紧把锥子夺了过来,放在枕头下面:“可不许胡来!” “这东西看着干净,实在不干净,扎破了事小,天气热伤口感染了才要命呢!” “左右咱们在宫外,好不容易不用守那些宫规,我睡个好觉,你们也放个假,过几天快活日子。” 严嬷嬷闻言便笑了:“娘娘慈悲。” 青竹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看锥子都被苏窈窕抢走了,也不好再抢回来,只能撅着嘴应了。 主仆几人说了几句闲话,苏窈窕困头上来了,这才沉沉睡去。 严嬷嬷悄悄走进来,低声塞给青竹一杯浓茶:“傻丫头,喝杯茶的事,哪里用得上锥子。” 青竹“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方才忘了。” 严嬷嬷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这才离开了。 更漏点点,到了三更天时,浓茶作用显然十分有效,青竹还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窗外。 突然,她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青竹心中一跳,立即捂住鼻子站起来,扑到门窗边果然看到窗户缝隙里伸进来一根迷香。 青竹瞬间大怒! 好啊!怪不得她昨晚莫名其妙就睡着了,原来是有小贼! “来人啊,抓贼啦!” 青竹这声音喊得不算太大,只能确保小院外面的侍卫听得见。 毕竟敢登堂入室的小贼多半是男子,娘娘如今身在宫外,要是喊太大声,惊动了苏家的人,必然有损娘娘清誉。 紧接着,她就掰断了那根迷香,扔地上用脚碾稀碎。 青竹一把打开窗户,要看看是哪来的胆大包天的小贼。 然而她刚打开窗户,迎面便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第65章 重伤 那一瞬间,青竹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小时候和母亲欢笑玩闹的场景,长大后进入宫廷,艰苦辛酸地过活,到后来她阴差阳错进了清馨苑,又得了苏窈窕信赖,一步跃升为大宫女…… 一切记忆犹如临死前的走马观花,青竹刹那间身体都僵硬在了原地。 她以为自己今天会殒命在此,然而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冲撞将人整个人撞飞,“砰”地砸到了背后的紫檀缂丝屏风上。 “噗!” 青竹只觉得浑身剧痛,尤其是背部仿佛被巨石砸中,让她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 幸运的是,她的脖子保住了,没有因为那悍不畏死的一剑头身分离。 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死人也被吓醒了,更何况苏窈窕只是睡着了。 她猛然睁开眼,便看到窗外蝙蝠般扑进来七八个黑衣人,其中两个直直冲着自己而来,不过刚到半路,就被另外几个黑衣人拦下了。 一时间,屋子内都是刀光剑影。 苏窈窕立即爬起来将外裳裹好,紧接着反手从枕头下面掏出锥子藏在袖中,又赤着脚跑到屏风边将重伤吐血的青竹扶起来护在身后。 青竹痛得脸色惨白,恰在此时,屋外的侍卫宫女们也终于听到了动静,呼喝着往这边冲过来。 行刺苏窈窕的黑衣人立即急了,手下动作越发狠厉无情。 苏窈窕害怕自己拖后腿,赶忙扶着青竹老老实实躲在墙角。 墙角旁边是厚重的木柜,这个角落从三面都断绝了被人偷袭的可能,立即有两个黑衣人冲过来,将剩下的那一面挡得严严实实的。 不得不说,苏窈窕的识时务让几个黑衣人棘手万分。 他们屡次想要突破防守攻上来,但结果却是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 黑衣人互相对招,屋子里的血腥味刺鼻难闻,但实际上不过过去了短短几个瞬息。 很快,门外的侍卫们终于赶来了,气势汹汹地踹开门便冲了进来。 局势瞬间逆转。 行刺的几人当即不再恋战,扭头就要逃走,苏窈窕厉声喝斥:“一半人留下,另一半人追上!绝不能放过!” “是!” 整齐划一,饱含杀气的应和声响起,一半的侍卫和黑衣人都追了出去。 苏窈窕紧绷的身子终于缓缓平静了下来。 她抱着青竹站起身,侍卫后的严嬷嬷看到青竹的惨状神色骤变:“快去请太医!” 苏窈窕回家省亲,以防不测,便随身带着一位太医。 说罢,便上前绑帮苏窈窕将青竹扶到床上。 苏窈窕一诊脉,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令侍卫和黑衣人守在外面,自己则和严嬷嬷掀起青竹的衣裳,果然,肋骨的地方一片青黑,尤其是右侧肋骨鼓起一个大包,黑得让人瘆得慌。 “乖青竹,你先忍着,我替你看看。” 苏窈窕轻声哄着青竹,手轻轻摁了上去,在摁到某个地方时,青竹猝然惨叫一声,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弹跳起来。 幸好严嬷嬷一直牢牢地控制着她,才没有加剧了伤势。 苏窈窕脸色阴沉:“肋骨断了,幸好没有伤到内脏。” 恰在此时,太医终于匆匆赶到,诊脉之后亦是脸色难看。 男女授受不亲,苏窈窕也不跟他废话,把自己观察所得告诉了太医,果然,太医听完苏窈窕的描述,也做出了相同的诊断。 他立即拿出白布和祖传的药膏,刚想交给旁边的嬷嬷指挥她上药,苏窈窕却率先接了过来。 她打开药膏,轻轻嗅了嗅,眼神有些微妙:“这药膏倒是不错。” 说完,也不等太医指导,便干脆利落地为青竹包扎固定。 太医好几次欲言又止,严嬷嬷连忙道:“您放心吧,娘娘家学渊博,很是精通医理的。” 听到这话,太医一时间敢怒不敢言。 罢了,谁让人家是娘娘呢。 尽管如此,等苏窈窕包扎好之后,太医还是开了药,又不放心的在外间走廊歇了下来,生怕一个不对,送了这宫女的小命。 苏窈窕也没了困意,守在青竹身边,脑海中不断思索着那群黑衣人的来历。 她穿越过来,得罪的人不少,但是能得罪到深夜上门刺杀的还真不多。 巧了,这眼前的苏家就是其中一个。 苏窈窕目光漂浮在半空中,格外的冷冽。 青竹的身子骨到底还是强健的,上了药之后的一整晚,只高烧了一次,还没等她烧糊涂,苏窈窕就用酒精降了下去。 直到天光大亮,青竹还没有醒来,但是也没有再发烧。 太医一晚上也不敢睡,颤颤巍巍进来请了脉,这才松了口气:“这药膏每日都得换一次,便劳烦娘娘了。” 苏窈窕点了点头,让人退下了。 太医刚走,侍卫首领便满身疲惫的回来了,刚一进门便跪下请罪:“属下无能,未能将那五个贼人捉拿回来。” 苏窈窕眉心蹙起:“五个都跑了?” “回禀娘娘,并非跑了,而是……都自尽了。” 侍卫首领的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苏窈窕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这群人连命都不要了,你们抓不到也是情有可原,起来吧。” 侍卫首领这才满脸愧疚的起来了。 苏窈窕顿了顿,斟酌片刻:“今日便是苏府寿宴,来往宾客极多,只怕更加危险。” “寿宴开始,我身为子女,必须得在人前露面,届时我的安危便要由你来负责了。” 苏窈窕静静的看着那侍卫首领,“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首领忙道:“属下姓林,单名一个枫。” “很好,林侍卫,昨夜的事事发突然,但你们的失职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如果这次省亲,我平安无事也就罢了,你们就也算是戴罪立功,大家皆大欢喜。” “可若是我今天再出了事,不必我动手,皇上也不好放过你的,懂了吗?” 林枫高大的身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当即跪下,信誓旦旦道:“属下绝不辱命!誓死护卫宸妃娘娘!” 苏窈窕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青竹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第66章 捉奸 苏窈窕遇刺的事到底没有瞒住所有人。 首当其冲就是芸娘,得知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六神无主,说什么也不肯让苏窈窕离开身边。 她心慌得厉害,紧紧的抱着苏窈窕,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苏峥宇那个老匹夫!” “昨日咱们刚羞辱了他的妻女,他便要来找你报仇!” 苏窈窕倒是觉得苏峥宇不像是这种重情重义的人。 她相信,要是献祭妻女能让自己放下旧怨,与他合作,那个伪君子能当场眼也不眨的把妻女给杀了。 不过苏窈窕不欲让芸娘担心,也便不再多说,好好的安抚了芸娘一个上午。 至于苏家,苏夫人是不敢再带着女儿过来晃悠了,到了午间,眼看宾客到场大半,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苏峥宇这才登门。 这一次,苏窈窕没有再拦着他。 “听闻娘娘昨夜遇刺,微臣实在惶恐,本该早早来请罪,偏偏又赶上寿宴繁忙,这才来晚了。” 苏窈窕压根懒得和他打机锋。 她干脆利落的站起身,冷笑道:“不敢劳驾苏大人,闲话少说罢。” “那几个贼子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至于苏家护卫不力的罪名,待我回宫后皇上自有裁夺。” 不顾苏峥宇微微变色的脸,苏窈窕径直向外走去:“既然寿宴即将开始,本宫又怎能不到场呢,苏大人,请吧。” 苏峥宇默默攥紧了手,片刻后他脸上恢复往日的浅笑,恭敬的在前面带路。 苏府的寿宴,果然奢靡精致。 前面是一大片移山造景的假山和池塘,池边修建了足足三座水榭,廊腰缦回,山水间草木疏笼,处处张灯结彩,就连来往伺候的下人都穿着统一服饰,样貌灵秀,格外的赏心悦目。 来往的宾客都知道如今宫里最得宠的便是宸妃娘娘,许多人甚至是特意为了苏窈窕来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寿宴上,好几个眼睛时不时就往后院看。 等到苏窈窕的提灯仪仗开道,在场所有人顿时精神一振。 “宸妃娘娘驾到——” 太监高亢的声调让众人心头一震,刹那间,满院子宾客都整整齐齐跪了下去:“参见宸妃娘娘!” 数十个宫女太监流水般走进来,一字排开,排场浩大,动作行云流水却连走路声都几乎听不见。 苏窈窕身着妃位朝服,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走到上座。 院内众人再次高呼请安。 “平身罢。”苏窈窕的声音沉稳平静,甚至有些隐隐的厌倦淡漠。 然而在场众人心里却受用极了,脸上都是讨好谄媚的笑意。 平身之后,几个有诰命的命妇离得近,好话更是张口就来。 “臣妇素来听闻宸妃娘娘贤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是啊,娘娘姿容盖世,一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了,神仙妃子也莫过于此了。” 没人不爱听好话,苏窈窕听着这些话心情也不可避免的好了许多。 她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见状,命妇们夸赞的声音更洪亮了,简直是夸出了花儿来,夸到最后,苏窈窕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她连忙叫停了这场夸夸会。 “今日是父亲寿宴,我身为女儿,怎能夺了父亲的风头呢。” 苏窈窕这话一出,命妇们立即转过头去恭维苏大人和苏夫人。 苏窈窕是妃子,近处的均是命妇女眷,男宾们倒是离得更远了些,在另外两间小榭庆贺。 听着主榭这边一片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少人心里都复杂极了。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不怪百姓们羡慕杨贵妃,家中有这么一位‘贵妃’,的确是人人称羡啊。”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却莫名地戳中了在场男人的心。 往常,都是男宾坐主榭,女眷坐小榭,或者干脆去后院由主母招待,今日反倒颠倒过来了。 不少人虽说心里有意和宸妃娘娘套近乎,却不可避免也有许多人心中不爽。 连带着看苏峥宇都不爽起来了。 “裙带一家,倒是张狂,殊不知妖妃祸国,不知能得意到几时呢!” 这话说的就过了,几乎是明晃晃的诅咒,偏偏声音也大,苏峥宇就是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他淡淡抬眼看来,发现竟是个年轻人,正是当今恩科的探花——龚鄢。 旁边的状元郎和榜眼,不动声色的拉开了和龚鄢的距离。 苏峥宇倒是洒脱一笑,“年轻人性子疏狂,也是好事。” 说罢竟是不再追究,笑着饮了一杯酒。 这样的气度,令旁边的人不禁感叹:“尚书大人心胸宽广,气宇非凡啊。” 一时间,大家伙都去称赞苏峥宇,反而默契地忽略了龚鄢的大放厥词。 看到没人搭理自己,龚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冷冷哼了一声,骂了几句“趋炎附势”,也懒得和这群人同流合污,索性端起酒杯往外走了。 看着他离开,大家也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嫌弃这种愤世嫉俗的人,觉得走了也好。 龚鄢一路愤愤,心里把人都批判了一顿,深深觉得自己可真是明珠蒙尘,竟然沦落到这群鱼目中去。 他骂了一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小院子,见其中环境清幽,茶香袅袅,以为是主家的茶室,便自顾自进来倒了杯茶。 龚鄢不胜酒力,刚刚喝了几杯就有些上头了,刚好喝茶解酒。 哪知他刚倒了茶,便听到内间传来细细低语声,还夹杂着暧昧的喘息。 龚鄢今年刚过十八,但已然通晓人事,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心中不禁大骂:光天化日,居然在茶室这样的高雅地方败坏德行,实在可恶! 他原本以为是家里头的丫鬟,怒气冲冲便要撞开门捉奸,哪知他一脚把门踹开,却见里面骤然响起一声尖叫! 紧接着,迎面便打过来一拳,龚鄢是个读书人,身娇体弱的哪里躲得过,不偏不倚被打中了鼻子。 刹那间,酸痛苦涩冲上脑袋,龚鄢只惨叫了一声就忍不住弯下了腰。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劲,抬头再看,哪里还有人影! 只有屋子里残余着一股难闻的,欢好后的气味。 第67章 污蔑 龚鄢的眉立即皱了起来。 他大步向前,果然内间的床榻上一片衣衫凌乱,甚至床榻边还遗落了一支金簪。 那支金簪通体璀璨夺目,镶嵌着上好的冰种白玉,雕刻成蝴蝶的样式,蝶翅轻盈剔透,振翅欲飞,一看便不是凡品。 龚鄢家境不算富豪,但也并非不识货的,一眼便看出这簪子绝对不是下人丫鬟戴得起的,而是主子的首饰。 他心中当即冷笑。 枉苏峥宇那人,还是当朝礼部尚书,家中女眷却是如此浪荡轻浮,寡廉鲜耻。 前头是宾客云集,寿宴满堂,后院却在这堂而皇之地偷人! 他心里一边鄙夷,另一边却也亢奋起来。 一把将金簪握在手中,龚鄢大脑飞速运转! 这样的丑事,必得当着众人的面揭发出来,好好地羞辱一番姓苏的。 可他是外男,仅凭一根簪子,贸然说出去,若是苏家女眷死都不认,反而会引火烧身。 他心里泛起了愁,在屋子里来回打着转,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走路声,还伴随着女子的交谈声。 龚鄢心头一惊,扭头看着满地狼藉,生怕自己反被当成了奸夫,慌乱中便闪身躲在了屏风后面。 “吱呀——” 门被推开,一道稳重老成的声音响起:“娘娘慢些。” 娘娘! 龚鄢先是一愣,紧接着神色大变。 这苏家上上下下,能称得上娘娘的可不就是宸妃娘娘! 她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龚鄢内心隐隐察觉到异常,他下意识回头查看,却发现屋内门窗紧闭,自己竟是无处可逃了。 偏偏这个时候又响起一道清柔如风的声音,“说了一上午的话,可累死我了。” “要不是借着更衣,只怕还得再说一个时辰。” 听到“更衣”二字,龚鄢腿抖得更厉害了。 娘娘更衣的地方,偏偏他藏在这…… 龚鄢双眼一黑,几乎晕死过去。 苏窈窕等人毫无察觉,她揉了揉脸,严嬷嬷则小心伺候着往里间来。 刚走到门口,外面突然热热闹闹了起来。 苏窈窕和严嬷嬷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恰在此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说来也是巧了。” “我家老爷向来喜爱茶道,但凡有什么好茶,他总是头一个弄到,这不,前些日子还眼巴巴亲自跑到茶庄去采茶呢!” “这霍山黄芽啊,我是喝不惯的,偏偏他喜欢,就大半夜去了庄子上,和那些茶农一起采茶枝上最嫩的一片,忙活到傍晚,也不过采了一两。” 苏夫人的声音看似嫌弃,实际却是满满的骄傲和矜贵:“拿回来之后爱得不得了,我想看都不能多看呢。” “哎哟,这么说来,我们今天还是享福了呢!” 另外一人捧着赞了几句,苏夫人这才道:“你呀,可别贫了,喏,茶室到了。” 说着,几人便进了院子。 严嬷嬷眸色微冷,快步走出去对上了一行人:“娘娘正在里头,诸位夫人请留步。” 女眷们看着门口的宫女太监,不由愣住了,下意识去看苏夫人。 苏夫人面色微僵,她嘴角艰难地扯了扯,看着严嬷嬷欲言又止。 要是寻常人,看她这副模样不得追问一句。 可眼前的是严嬷嬷,她老人家板着脸,下颌高抬,十足的目下无尘,连眼角都没多分给苏夫人半个。 你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 苏夫人神色越发尴尬了。 她突然强笑几声,上前行礼:“不知娘娘在此,是我等唐突了。” “只是这茶室里头有一盒霍山黄芽,臣妇已经答应了诸位夫人,可否让我进去拿出来?” 严嬷嬷眼角终于分给了苏夫人,冷笑一声:“苏夫人,你是在说笑吗?” “奴婢已经说了,娘娘在内休憩,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面,苏夫人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旁人瞧见这模样,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了,机灵点的都赶忙开口从中斡旋:“既是娘娘在,那我们便走吧。” “对的,对的,说来今日天气酷热,喝黄芽也不算很适合,不如明日再来?” 苏夫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们都站了这么久了,宸妃娘娘怎么也不露个面呢?” “只是进去拿个东西罢了,这么严防死守的,门口乌泱泱一堆宫女太监,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在里面做什么呢。” 众人脸色骤变。 回头看去,却见说话之人竟是苏卿许。 她一身流烟洛神裙,体态弱柳扶风,婀娜多姿,再加上脸色瓷白,两颊晕红,十足的美人模样。 却不曾想说话如此刻薄。 苏夫人也惊住了,她一把捂住了苏卿许的嘴,惊恐地看了眼严嬷嬷,果然看到一张黑脸。 “苏小姐,看来上次的几巴掌还是没能让你吃到教训。” 听到她提起上次,苏卿许脸色也一下子黑了。 “来人!苏家之女苏卿许污言秽语,辱没娘娘,德行不堪,掌嘴五十!” 一声令下,周围的太监便如饿虎般扑上来,一圈女眷都吓得惊叫连连,仓皇后退把苏卿许让了出来。 苏卿许还想挣扎,然而双手都被人摁住,往膝盖一踢人就跪下了。 她抬起头正要怒骂呢,“啪”!为首的小太监一巴掌就扇了下来。 接下来,苏卿许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太监们手大力气大,又深知这苏卿许是屡次三番得罪宸妃娘娘,是一点劲儿都没留,几巴掌下去,苏卿许的嘴角便裂开了。 她双颊肿得老高,鼻涕眼泪横流,混杂着嘴角的鲜血,满脸青紫,怎一个惨字了得。 满院子一片悚然。 除了清脆的巴掌声,苏夫人的哀嚎声,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打了三十巴掌,苏卿许便晕死了过去。 严嬷嬷只瞅了一眼,便冷哼道:“雕虫小技,继续打!” 小太监得令,又打了几巴掌,苏卿许便忍不住叫骂起来。 方才竟是装晕! 围观的女眷瞧见这一幕,心里不禁腹诽,这苏家女儿,教养得可真不怎么样。 屋子外面热热闹闹的,屋子里,苏窈窕正冷冷的看着瑟瑟发抖的龚鄢。 第68章 床底 “你是何人?” 龚鄢几乎要吓死了,他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那一声声巴掌声,越发让他胆寒。 对一个弱女子都这般狠,要是轮到自己……岂不是要剥皮抽骨! 龚鄢当即不敢再放肆,哆哆嗦嗦地把来龙去脉交代了。 听到那支蝴蝶簪子,苏窈窕眉心微蹙,上前伸开手:“拿来。” 龚鄢犹豫了一秒。 不过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老老实实的把簪子恭恭敬敬捧到了苏窈窕面前。 苏窈窕拿起那簪子,只看了一眼便冷笑出声。 “你该庆幸,我的嬷嬷本领大,把人都拦在了外面。” 龚鄢不解地看着苏窈窕。 “你可知这簪子是谁的?” 龚鄢瞪大眼睛瞅了瞅簪子,老实尴尬地摇了摇头。 苏窈窕嘴角微哂,反手将簪子插在了发髻上:“这是本宫的簪子,你若是再细心一点,便能看到簪子尾部上有宫中织造的金印。” 龚鄢呆住了。 好半晌,他终于意识到了今日这出戏是为谁唱的。 的确是捉奸大戏,可他龚鄢压根不是捉奸人,而是被捉的奸夫! 想到自己被打成和宫妃偷情的奸夫,凌迟三千刀,全家诛九族的下场,龚鄢全身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娘娘!娘娘救命啊!” 龚鄢“噗通”一声跪在了苏窈窕面前,低声仓皇的哀求起来。 苏窈窕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对着凌乱污秽的床榻抬了抬下巴:“你去把那收拾干净。” “哎,哎!草民听命!” 现在苏窈窕就算是让龚鄢去挨五十大板他也愿意,更别提只是收拾床榻了。 着急忙慌地一通收拾,好不容易收拾完,龚鄢累得满头大汗,赶紧又跪在了苏窈窕面前:“回,回宸妃娘娘,草民收拾好了!” 苏窈窕眼中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了。 哪来的大少爷啊,收拾个床收拾得一般吧,居然还累成这样。 这倒是苏窈窕误会龚鄢了。 他做这些事情是糙了点,但满头大汗嘛,有一大半是被吓的。 没功夫和大少爷计较,苏窈窕原本是打算让他从窗户溜走的,可刚才她悄悄打开窗户缝隙看了眼,外面正好是苏家的花园,外面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花木。 联想起昨夜的刺杀,苏窈窕便不敢冒险了。 谁知道这男人跳出去,草木里会不会突然冲出来一群人,抓个现行呢。 思来想去,苏窈窕便掀开了榻上的流苏,示意龚鄢钻进去。 龚鄢也不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榻下狭窄,他干脆把衣袍一裹,像虫子一般咕哝着钻了进去。 苏窈窕咬住嘴里两边的软肉才没笑出声。 人钻了进去,苏窈窕便将榻上的流苏往下扯了扯,这才扶了扶簪子,朗声道:“既然苏夫人这么舍不得这茶叶,严嬷嬷,你便让她进来拿便是。” 严嬷嬷忙应了一声。 她冷哼一声,推开门,侧身冷着脸伸手:“苏夫人,请吧。” 苏夫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茶叶哟,抱着苏卿许哭得死去活来,反倒是奄奄一息的苏卿许,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她用力捏了捏苏夫人的手,低声道:“娘!” 苏夫人一惊,心里万般无奈、不舍、委屈,可最终还是站起了身,抹着泪进了屋内。 严嬷嬷也没再关上门,就这么大敞开着。 茶室地方不算大,外头的人一眼就能看清里头的样子,唯独床榻前立着一块屏风。 苏夫人哭哭啼啼进了屋子,又愣了一会儿才去拿茶叶。 偏巧了,她低着头走路,竟是硬生生撞在了屏风上。 “哗啦——砰!” 屏风被撞倒,里间的场景也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苏窈窕侧身倚靠在床边,手臂支撑在床头,轻轻揉捏着眉心,听到这么大动静,也不过是缓缓睁开眼。 明眸皓齿,蛾眉螓首,美人斜倚,顾盼生姿。 “苏夫人,走路小心些好。” 苏窈窕缓缓开口,声音明明轻柔平静,可落在苏夫人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瞳孔急剧震颤,不停地在屋内来回巡视着,可无论她怎么看,都找不到半个男人的踪迹。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床下。 苏窈窕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眼神,她嘴角微挑,突然俯身握住了苏夫人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苏夫人,可是摔伤了?怎的也不站起来呢?” 苏夫人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无论她怎么用力,浑身都软得不行,不住地往地上滑落。 口舌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了,好半天,苏夫人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一根金针精准地刺在了苏夫人的腋下。 剧痛从金针处传来,很快就没了知觉,苏窈窕看着我苏夫人的模样,惊讶道:“哎呀,苏夫人摔坏了!” “快来人,送苏夫人去就医!” 严嬷嬷立即进来招呼人,三五个宫女把苏夫人抬到了外面。 此时此刻,苏夫人已经彻底瘫软了,连嘴角都流出来口涎。 她死死扭过头,瞪着床下,想要提醒众人,可旁人全都被她这副样子吓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 “太吓人了,看着好像是中风了……真是造孽,我娘家有个姨母也是这样的,摔了一跤就不成了……” “天呐……” 听着嘈杂的议论声,苏夫人急得眼泪直流,样子越发凄惨。 苏卿许比她更急! 突然,趁着所有人焦点都在苏夫人身上,苏卿许猛然跳起来便往屋内冲! 谁也没想到上一秒还半死不活的苏卿许会突然爆发,就连严嬷嬷都吓了一大跳,转眼功夫苏卿许就冲到了苏窈窕面前。 她怨毒地瞪了眼苏窈窕,低头就要去抓床边的单子! 别人没注意,可她却看到了,苏夫人一直在看床底下! 那个奸夫,一定就在床下! 蜷缩着的龚鄢冷汗瞬间淌了下来。 他下意识拼命地往墙边缩去,捂着嘴双眼惊恐,死死地瞪着外面。 说时迟,那时快,苏卿许猛然扬手,将床单彻底掀开,整个床底都暴露在众人眼前。 第69章 八卦 屋内屋外瞬间一片寂静。 苏卿许身子开始无法控制的发抖,到了最后,她甚至不能站立,双腿发软瘫软在地上。 苏窈窕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和讽刺。 屋外的苏夫人也呆在了原地,死死的盯着床下。 一片空空。 “本宫的确很好奇。”一片死寂中,苏窈窕的声音轻柔缓和,“本宫不过是在此处略微休息一番,怎的苏夫人和苏小姐,就一万个笃定本宫的屋子里藏了人呢?” “你们是后来的,一来就急着要闯进来,急着找人,甚至不惜受罚的受罚,中风的中风,啧啧。” 苏窈窕摇了摇头,头顶的珠翠轻轻摇晃,冰冷的玉石轻轻拍打在脸颊上,眼底却是冷淡如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在我屋子里藏了人呢,要不然怎么这么积极呢?” 苏夫人拼命的试图摇头,可她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是张着嘴流出更多的口水。 “不可能,不可能的……”苏卿许呆傻般喃喃念着。 她扭头在屋子里到处搜寻,突然,目光锁定在了床边的软榻上。 那软榻相比于寻常的床足足小了一半,是给丫鬟们守夜时用的,底下的空间更加狭窄,几乎不可能藏得住人。 可若要是硬爬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苏卿许瞬间明白了一切! 从一开始,那个男人就没有藏在床底下,而是软榻下! 是苏窈窕,她故意把床单拉下来遮着床底,又坐在床上百般阻挠苏夫人查看,这才误导了苏卿许! 苏卿许想通其中的关窍,顿时精神一振,爬起来就要往软榻那冲过去。 可严嬷嬷又岂是摆设? 刚才是事发突然,她没料到半死不活的苏卿许会突然发难,可这次要是还没想到,任凭这苏卿许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娘娘,那她也不必做娘娘身边的得力助手了! 只见严嬷嬷如猛虎下山一般,扑过去大手一抓,就把苏卿许拎小鸡崽儿似的拎起来。 反手一捂,手里的帕子就把苏卿许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唔唔唔!” 苏卿许疯狂的挣扎,严嬷嬷登时大怒,右手狠狠敲在苏卿许脖颈上,人立即软了下去,瘫软在地。 苏窈窕给了严嬷嬷一个赞许的眼神。 她起身环顾四周,屋里屋外的众人都被今天这出戏吓蒙了,凡是苏窈窕目光所到之处,没有一个人胆敢抬头。 “苏卿许性情桀骜不驯,口出恶言,德行有亏,虽是本宫妹妹,却也不能纵容她败坏苏家门风。” “即日起,苏卿许便随本宫学习礼仪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说罢,苏窈窕真的有些累了,摆了摆手,院内众人连忙退下。 女眷们带着吃了一肚子的瓜回到前院,立即议论开了,想来不出今晚,苏卿许的所作所为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苏夫人被强制抬下去请大夫,严嬷嬷小心上前来:“娘娘,真要将苏小姐带进宫吗?” “恕老奴多嘴,这位苏小姐的性子,实在是……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只怕更不稳妥。” 苏窈窕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只是教她规矩而已,谁说要放在身边了?” “本宫身边,可不仅仅是指皇宫。前些日子,皇上特将京郊的一处皇庄赐给了本宫,打发她去那,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严嬷嬷眼睛一亮,立即明白了苏窈窕的意思。 她老人家赶忙笑着点了点头,命人把昏迷的苏卿许拖下去看管起来。 解决完苏家人,苏窈窕使了个眼色,严嬷嬷立即将旁人屏退。 苏窈窕起身走到软榻边,轻轻踢了踢:“出来吧。” 严嬷嬷眼皮重重一跳。 下一秒,她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从软榻下艰难爬出来的男人! “娘、娘娘!” 苏窈窕长叹一声,反手把头上的蝴蝶簪子拔下来递给了严嬷嬷,又抬了抬下颌,冲着龚鄢道:“你来说吧。” 龚鄢现在对苏窈窕已然是心服口服,而且他也知道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即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严嬷嬷。 严嬷嬷听完,心中一时激愤,一时后怕。 她死死捏着簪子:“这簪子是娘娘最喜欢的一个,但是蝶翅轻盈易碎,这次出宫到底不比宫内,索性就没带。” “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可见是有了内贼!” 严嬷嬷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砸她招牌的内贼一口咬死:“都是老奴无能!” 苏窈窕摆了摆手:“家贼难防,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要紧的是,该怎么把这个男人送走。” 两个女人同时看向灰头土脸的龚鄢。 龚鄢瞬间红了脸,畏畏缩缩的缩在墙角不敢说话了。 严嬷嬷面沉如水,低声道:“这倒不难,老奴这就叫个衷心的太监,给他一身太监服,混出去便是。” 苏窈窕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记得派侍卫跟着,别走到半路被人摘了帽子。” 严嬷嬷用力的应了。 有人辅助帮忙,没一会儿龚鄢就乔装打扮好了,跟着两个侍卫快步走出去。 临走前,他无意识的回头望了眼这间茶室。 旁边的侍卫立即警惕起来,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怒目横视:“你看什么!” 龚鄢吓了一大跳,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快步离开了。 只是心里,仿佛有什么情绪迅速掠过,激起了点点涟漪。 …… 寿宴结束的很匆忙,女眷们一个劲的给自家夫君使眼色,等上了马车,便迫不及待的把茶室发生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说到精彩处,激动的脸都红了:“你是不知道,宸妃娘娘一看就是和苏家母女积怨已久,打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旁边的夫君听了,也是回味无穷,若有所思道:“之前听人说,宸妃娘娘并非苏家嫡女,而是个妾室的女儿,谎报了身份才进了宫,如今看来,也并非空穴来风。” 女眷很是赞同的点头,片刻后又压低了嗓音:“夫君,你说……宸妃娘娘屋子里到底藏没藏人啊?” 第70章 消息 夫君立即便笑了:“胡言乱语,当然不可能藏了。” 他眼眸闪烁着笃定的光芒:“只听你说,也能猜出来是苏家母女特意安排了人栽赃宸妃娘娘,只不过人蠢事败,被宸妃娘娘反将了一军。” 女眷有些迟疑:“可是夫君刚才也说了,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说不得是宸妃娘娘真有了奸夫呢?” “这你就错了,”男人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且不说当今皇上气宇轩昂,风姿卓越,又跟宸妃感情甚笃,宸妃根本不具备有奸夫的理由。”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了,她和苏家交恶,怎么可能在苏家这样堂而皇之的约会奸夫,那不是找死吗?” 女眷恍然大悟,随即笑着恭维:“还是夫君聪明厉害,倒是我妇人短见,想岔了。” 男人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甚是开怀,将夫人搂在怀中:“非也非也,夫人心思细腻,自有长处所在。” 二人倒是因为这一则八卦,感情甜腻了几分。 …… 有了这一遭事情,苏窈窕理直气壮地拒绝了苏峥宇的请安,还大大方方带走了芸娘,光明正大的回宫去了。 得知消息之后,苏峥宇当场砸了一套心爱的茶具。 苏夫人倒不是中了风,大夫诊断她是一时情绪过激,好好养半个月便可恢复如初了。 她面如死灰瘫坐在躺椅上,痴痴地望着门口,嘴角缓缓流出来口水,又被一旁的丫鬟擦去。 看到这一幕,苏峥宇眼底闪过嫌恶。 他索性离了屋子,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心中对苏窈窕的怨憎达到了最高峰。 …… 离宫三日,再回来却莫名多了几分陌生感。 苏窈窕是妃位,青铜仪仗从镇远门进来,过了午门便换成了步辇,一路晃晃悠悠到了椒和宫。 芸娘也随她进了殿内,看着恢宏气派的宫殿,心里还有些忐忑:“窈窕,娘来这……真的可以吗?” 苏窈窕闻言便笑了,安抚地拍了拍芸娘的肩膀:“娘,您就放心住着吧!” “女儿先去见过太后皇上,再去见见淑妃、瑾妃,把你这事过了明路。” 芸娘闻言,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你快去吧!” 苏窈窕先去了静安宫,果不其然见到了战晨望。 三日不见,打苏窈窕一进门,战晨望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苏窈窕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都不敢去看战晨望,老老实实地请安:“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看自己儿子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几天没见而已,就为了早见这么一会儿,一大早就眼巴巴的过来了。 丢人! 要是换成别的妃子,她老人家早就甩脸子了,可偏偏面前的苏窈窕,前些日子还救了她的命呢。 太后只能叹了口气,假装自己是个瞎子,笑着点了点头:“起来吧。” 她伸出左手,苏窈窕便知趣的上前握住,坐在了太后左边的绣凳上,乖巧听话的低着头。 太后看她这么懂事,心气儿也顺了点,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嗯,瘦了。” “听说你在家中,很是受了委屈?” 苏窈窕惊讶,宫里消息居然也传得这么快!? 她小心抬起头,看了眼太后,只见她老人家嘴角含笑,眼眸却犀利沉稳,洞若观火。 苏窈窕立即低下了头,斟酌了一番才轻声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说出来怕惹了太后不高兴。” “幸好都解决了。” “是吗?”太后不动声色,“哀家怎么听说,你在娘家晚上还遭了一次刺杀呢?” 苏窈窕神色微变。 她下意识去看旁边的战晨望,却见他也是微微沉着脸。 “臣妾……臣妾的确是遇到了,不过最后有惊无险,又在宫外臣子家,便不想把事情闹大,免得物议蜚蜚。” “糊涂!”太后突然声音一厉,“你是宫妃,自有皇家给你撑腰,这样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你以为自己息事宁人,那些个恨你的人就会知难而退吗!荒谬!” 说着,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窈窕,看她被吓得脸色苍白,心里的火就是一顿。 索性扭头冲到了战晨望身上:“皇上也是!宸妃在宫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是个软性子也就罢了,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呢!” 战晨望遭了无妄之灾,脸上却没有半点恼火之色,反而从善如流的点头:“这件事是儿子疏忽了。” “儿子这就派御林军首领,连同大理寺正卿着手调查此事,务必找出幕后真凶,以儆效尤。”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拍了拍苏窈窕的手,看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心里难得有点心疼:“瞧把你吓得,这么胆小的人,在宫里没有皇上照应着,出去净吃亏了!” 这倒也没有……苏窈窕心里道,不过她还是很有眼色的没说出来,只乖巧的眨巴着眼睛。 太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罢了,你也折腾累了,请完安便回去歇着吧。” 苏窈窕抓住时机,连忙把芸娘进宫养病的事说了。 果然,太后和战晨望脸上都没有半分惊讶之色,显然早就知道了,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太后还夸了她一句:“难得你有孝心。” 苏窈窕这才乖顺地告辞离开。 出了静安宫,苏窈窕的心一下子坠了下来,她忍不住和一旁的严嬷嬷埋怨:“这消息也太快了!” “我才刚进宫,只怕消息比我还快进宫呢!” 严嬷嬷笑着安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人多的地方消息就多,更何况您饱受圣宠,关注您的人也就更多了。” 苏窈窕无奈,这日子过得,比明星还没隐私呢。 可能这就是荣华富贵的代价吧。 她做作的感慨一番,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正要去见淑妃和瑾妃,却被严嬷嬷拦住了。 “娘娘,刚才奴婢得了个消息。” 苏窈窕立即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严嬷嬷,满眼都写着“你刚才和我一起进去请安,从哪得的消息”。 严嬷嬷失笑:“奴婢也是有点人脉的嘛。” “娘娘还是先别去看淑妃、瑾妃娘娘了,就在昨日,二位娘娘都被皇上禁足了。” 第71章 冷淡 “禁足?” 苏窈窕眼睛瞪大,诧异的看着严嬷嬷:“怎么回事?” 严嬷嬷左右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轻声道:“刘嫔,前天夜里不知怎的跑到了畅春园,结果遇到猫妖,被猫妖害了。” “听说被人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是抓痕,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太医们熬了一个大夜,这才勉强把人救回来。” “尽管如此,人现在还晕着呢!” 一股寒津津的悚然感蹿上了苏窈窕的心头。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呆呆的“啊”了一声。 严嬷嬷叹了口气:“刘嫔出事之后,皇上很是震怒,以打理六宫不力的罪名禁足了两位娘娘。” 说到最后,严嬷嬷欲言又止,但顾忌着隔墙有耳,有些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她不说,苏窈窕心里也有了猜测。 猫妖之说本来就是捕风捉影,当不得真的,偏偏报应在了刘嫔身上。 想来淑妃和瑾妃都查清楚了,当初流产的事到底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 可正如太后皇上纵容猫妖之说,如今禁足也不过是小惩大诫。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复仇。 苏窈窕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既然两位娘娘不方便,那就改日再去拜见罢。” 二人回了椒和宫。 先是去看了芸娘,彻底安了她的心,又照旧行了一次针灸,苏窈窕便去了青竹房里。 青竹是椒和宫的大宫女,寻常宫女病了,必须统一挪到掖庭去,害怕病气过了主子,不过在苏窈窕这却没有这个规矩。 青竹单独住在一间偏殿中,每日王院首来给苏窈窕请平安脉,她都要求王院首亲自来给青竹瞧瞧。 幸好,青竹受的是皮外伤,这两天好好养着,各色汤药轮番大补,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 看到苏窈窕进来,她撑起身子便要请安,被苏窈窕一把摁住了:“不必多礼,这段日子本宫免了你行礼,好好养伤要紧。” 青竹这才羞赧的应了。 苏窈窕亲自检查了一番青竹的伤势,又好言宽慰她半天,直感动的青竹眼泪汪汪的。 “娘娘,奴婢,奴婢一定好好养伤,早日回您身边伺候您!” 苏窈窕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哪有上赶着伺候人呢?” “你抓紧机会,好好把身体养好,就是对本宫最想看到的。” 青竹哭着用力点了点头。 苏窈窕看过青竹,本打算睡个回笼觉,哪知还没睡呢,门外便传来了汪翦的声音:“皇上驾到!” 苏窈窕叹了口气,认命的爬了起来。 刚走到门口,战晨望就跟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大步流星的握着苏窈窕的手,温热的温度似乎要烫到人心底去。 “可算是回来了,短短三天,可想死朕了。”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苏窈窕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轻咳一声,低下头埋怨道:“皇上!还有外人在呢。” 战晨望却压根都不在乎,他微微侧过脸,刹那间,满屋子宫女太监如流水般推了下去。 “好了,现在没有人了,窕窕不用害羞了?” 他歪着头,半弯着腰去看苏窈窕的脸,苏窈窕下意识躲闪,躲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了。 她抬起头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沉稳:“皇上说笑了,臣妾并没有害羞。” 战晨望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皱眉的时候,眉心有很深的刻痕,眉目浓烈深邃,看着是很严肃刚强的性格,甚至还带着几分暴戾。 许多人一看他皱眉,胆子小的就已经吓得哆嗦了。 苏窈窕心里也有些打鼓,可是却不得不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努力让自己平静死板的面对他。 战晨望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大手缓慢又深刻的摩挲着苏窈窕的手:“你刚刚回宫,想必累得厉害,先坐。” 说完,径直拉着苏窈窕坐下。 苏窈窕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抿了抿唇,咬牙快步跟上。 两个人直接走到了里间的软榻上,战晨望才突然止住脚步。 他背对着苏窈窕,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但还是用力将苏窈窕摁在了榻上。 苏窈窕立时只能抬头仰望着他。 战晨望垂眸,冷冷看着苏窈窕,窗外蝉鸣声阵阵,屋子里放着冰,并不热,可他心里却都莫名烦躁。 苏窈窕张口想说什么,战晨望却非常快的摆了摆手:“不许说!” 苏窈窕:“……啊?” “你说的话,每一句我爱听的,语气让我听了又生气,不如不说!” 战晨望冷冷看着苏窈窕,目光深沉漆黑,苏窈窕再次愣住了。 过了好半天,苏窈窕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皇上,您捏疼臣妾了。” 战晨望这才回过神自己还攥着苏窈窕的手腕,立即松开,果然手腕上一圈淤青。 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战晨望面色更难看了:“你是傻子吗?怎么不早说!” 说完,立即心疼的轻轻揉搓着,又冲着外面厉声呵斥:“汪翦!” “哎,奴才在!”汪翦手忙脚乱的冲进来行礼,战晨望不耐烦的摆手:“去拿白玉褪淤膏来!” 汪翦偷摸打量一番二人的情形,落在手腕上就有了数,立即扭头跑出去,没过一盏茶时间,便捧着药膏进来了。 战晨望接过来便小心翼翼给苏窈窕上药。 他垂着头,眉心已然是皱着的,可是眼中的怜爱和疼惜,几乎要刺痛苏窈窕的眼睛。 上完了药,苏窈窕心情却比刚才更差劲了,恹恹的,只垂眸看着手腕。 一看见她这个样子,战晨望心里就有股火气。 他猛然将药膏摔在桌子上,大手掐着苏窈窕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你又怎么了!” “谁又欺负你了?你要这样跟朕甩脸子!” 苏窈窕摇了摇头,垂下眼眸声音平静:“臣妾不敢。” “并没有人欺负臣妾,臣妾也不敢对着皇上甩脸子,只是臣妾本就是如此。” 她顿了顿,努力忽视心中刺痛是酸楚,才继续道:“若是皇上不喜欢臣妾如此,不如去瞧瞧其他的妃子罢。” 第72章 糕点 “砰!” 殿内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把殿外的汪翦严嬷嬷等人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皇上的怒吼声,更是让几人魂飞魄散。 “好,好!你好的很!” “既然你这么希望朕去看其他妃子,好,朕就如你所愿!” 严嬷嬷脸色骤变,她下意识要冲进去看看情况,然而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战晨望怒气冲冲大步走出来。 众人立即吓得趴跪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战晨望恍若一只暴怒的狮子,快步上了轿辇,他发怒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宫殿:“宸妃,禁足三个月!” “任何人都不许进出!病死了也不许!” 椒和宫的宫人立时瘫软在地,严嬷嬷神色仓皇,下意识想扑上去求饶,但残存的理智硬生生控制了这一行为。 汪翦也是一脸懵啊,拼命给严嬷嬷使了个眼色,便着急忙慌的跟上了轿辇。 等皇上走了,严嬷嬷便连滚带爬跑进了殿内。 只见殿内里间一片狼藉,上好的紫檀木雕枝木桌被掀翻在地,桌上的茶水点心滚落得到处都是,就连苏窈窕的裙子都因此脏污了一大半。 “娘娘……” 严嬷嬷腿都软了,她仓皇的去看苏窈窕,却发现她的脸色惨白,甚至有些恍惚。 “娘娘,您还好吗?” 严嬷嬷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扶着苏窈窕,眼里都是担心和恐慌。 好半天,苏窈窕才回过神来,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严嬷嬷,你把屋子里收拾一下吧。” 严嬷嬷看她说话眼神慢慢有了精气神,这才松了口气,赶忙喊人进来伺候。 又要扶着苏窈窕去更衣,哪知苏窈窕却摇了摇头。 直到小宫女们打扫干净离开了,苏窈窕才借着严嬷嬷的力气慢慢站起来。 严嬷嬷察觉到几分不对劲,苏窈窕却已经掀开了脏污的长裙,露出鲜血淋漓的脚来。 “娘娘!” 严嬷嬷惊呼,苏窈窕忙制止了她:“看着厉害而已,实际只是砸中了脚趾,莫要声张闹大了。” “宫里还有许多外伤药,你拿来替我上药。” 严嬷嬷不敢迟疑,赶忙扶着人坐下,又马不停蹄取来药膏纱布,主仆二人偷偷上了药。 只见两个脚趾甲盖一片青紫,好不容易清理了血迹,才发现甲面里都是紫红色的瘀血,甚至还隐隐外翻。 苏窈窕疼得冷汗直流,过了好半天撑着上完药,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又换了衣裳,严嬷嬷才终于轻声试探:“娘娘,您……怎的惹了皇上如此生气呢?” “这才刚回宫呢,奴婢瞧着皇上心里眼里都是您,为了见您是一会儿都等不了,怎么……闹成这样呢?” 苏窈窕缓缓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他……”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和他像以前那样亲密。 原主的存在成了她心底最深的芥蒂。 苏窈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三个人混乱的关系让她面对战晨望的每时每刻,心里都充斥着心虚、愧疚和反感。 尤其是两个人亲密的时候,更加生不如死。 严嬷嬷看苏窈窕这样,心里也不舒服。 “闹成这样,娘娘,您以后日子可怎么办呢?” 苏窈窕倒是想得开:“我如今已经是妃位,哪里有人敢为难我呢,瑾妃一样无宠,不也过得逍遥自在?” “再说淑妃瑾妃都是难得的厚道人,她们掌管六宫,向来公正,连平答应都不曾短了吃喝,我如今再不济也就是平答应的日子罢了。” “话虽是如此,可是您之前圣宠优渥,如今一朝跌落,只怕有人落井下石,嘲笑您……” 苏窈窕摇了摇头:“随她们去说吧,左右禁足三个月,也说不到我耳朵里来。” 见苏窈窕如此心灰意冷,严嬷嬷也无话可说了。 她叹了口气,拿着药膏默默离开了。 …… 楚琬再次迎来了自己暴怒的表哥。 椒和宫一直是宫中最瞩目的存在,战晨望前脚刚怒气冲冲从椒和宫出来,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故而,楚琬看着眼前暴怒的天子,也没有太惊讶。 当然脸上还是要做出惊讶的模样,询问几句。 只是战晨望压根不想说话,只自顾自沉着脸生闷气,旁人说话都当耳旁风。 楚琬深知皇上的臭脾气,问了两句也就不问了,老老实实在旁边陪着。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皇上终于生完了闷气,抬眸冷冷看着她:“你坐在那做什么?” 楚琬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浅笑着道:“表哥气在头上,表妹不敢再触怒您,只能陪坐陪气了。” 战晨望面色缓和了一点,很快又沉了下去。 他冷哼一声,还是不说话,只挂脸让旁人去哄。 楚琬看久了,心里也有些好笑,轻声道:“皇上表哥可是又和宸妃娘娘吵架了?” 提起“宸妃”,战晨望脸色更难看了。 看来这次气得不轻,楚琬微微一笑,捧起点心凑到战晨望面前。 战晨望哪里有心思吃,烦躁的便要骂人,哪知刚开口,楚琬便瞅准时机塞了块糕点进去。 “你!” 战晨望刚要大怒,唇舌却先一步尝到了糕点的味道,话头立即变了:“嗯?” 楚琬笑盈盈看着战晨望:“看来表哥还记得这豌豆糕呢。” “几年前,表哥代先皇巡视京郊,却不慎被刺客袭击,走散了三个月才回宫,一回来就总嚷嚷着想吃豌豆糕。” “宫里宫外大厨做了个遍,总是做不出表哥想要的味道,可把表哥气坏了。” 战晨望不禁默然。 他捻着手中的糕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流露出几分缱绻的柔情。 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不少。 楚琬看在眼里,嘴角笑容更深了。 “朕当然记得,后来还是琬儿你亲自下厨,才终于做出来呢。” “琬儿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表哥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战晨望先是一愣,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他放下豌豆糕,神色有些恍然:“是啊,你都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懂呢。” “还是说,从头到尾只是朕在自作多情?” 第73章 新宠 这个问题可没人敢接。 楚琬便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战晨望。 过了许久,战晨望方才长叹一声,嘴角流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来。 “罢了,我们二人的事,问你又有何用呢?” 他起身便要离开,哪知刚站起来却脚步踉跄了一下。 楚琬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扶着,“皇上表哥?” 战晨望摇了摇头,手紧紧摁着眉心,似乎有些诧异:“朕无妨。” “许是表哥刚才发了大脾气,外头炎热难耐,殿内又过于清凉,反而伤了身子,表哥,您先坐下,莫要急着出去。” 楚琬一迭声交代着,紧接着便高声唤来宫女:“皇上身子不适,速速去请太医来!” 战晨望坐下之后,肺腑间的闷热难耐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明显了,甚至开始眩晕恶心,他眉心越发皱紧,强行按下一阵阵的反胃感。 正忍耐着,突然冷香袭来,一双素手轻轻在战晨望胸前穴位按摩着,很快,战晨望就觉得舒服了很多。 打量着战晨望的脸色,楚琬松了口气:“看样子表哥是中暑了,家中小弟调皮,也中了好几次暑,这是琬儿特意学的呢!” 战晨望闭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见他不欲多言,楚琬便也不再开口,默默加大了些许力度,慢慢地按揉起来。 不消片刻,王院首便赶到了。 他一路小跑来的,累得满头大汗,到了之后连歇都不敢歇,还要克制自己的喘息,手脚麻利地给皇上诊脉。 “皇上脉象虚濡,浮而细软,正是中暑之脉,偏偏又浮躁滑跳,气急攻心,两相对冲,这才导致身子晕眩。” “微臣这便给皇上开药,吃几贴药,郁气散去,便无妨了。” 战晨望闭着眼摆了摆手,王院首立即下去开药。 经此一役,战晨望身子越发惫懒了。 特别是王院首来了之后,楚琬便离了手,那股子恶心眩晕感越发浓烈,导致他眉心皱得更紧。 还不等他开口,胸前便再次传来熟悉的力道。 战晨望心中舒服地喟叹一声。 外头的汪翦瞧见这一幕,立即悄无声息地出了撷芳宫,招手叫来自己的徒弟小福子。 小福子躬身上前,点头哈腰:“师傅有何吩咐?” “皇上今晚估摸着在撷芳宫歇下了,你去倾瑢殿一遭,将皇上桌上今儿批剩下的那摞奏折拿来。” “还有皇上的朝服,也提前备下!婉答应撷芳宫这边还是头回侍寝,省得误了明日的早朝!” 小福子眼睛一亮,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低声道:“哎哟,师傅,这是又来了位新宠啊?” 汪翦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突然抬手狠狠地敲了个爆栗:“小兔崽子!不该你问的别多问!乖乖干活去!” 小福子疼得龇牙咧嘴的,当即不敢再说话了,老老实实小跑着去办差事。 汪翦这才冷哼一声,回到了撷芳宫。 没过一会儿,小福子便把奏折拿来了,汪翦低眉顺眼地捧到皇上面前。 战晨望看着奏折,眉心蹙了蹙,随手看了几本。 一旁的楚琬见是政事,也不敢多看,只垂眸为战晨望疏通经络。 看着看着,战晨望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反手将一本奏折扔在地上:“这群蠹虫!” 他似乎是怒极了,可离他最近的楚琬,却敏锐地从他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亢奋。 她的手不自觉慢了下来。 幸好战晨望也不在意,他坐了半天,喝了药之后身子就舒服多了,还以为楚琬是累了,索性摆手让她停下。 紧接着,战晨望便大步流星往殿外走去。 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尤其是门口的小福子,正捧着战晨望的朝服准备交给婉答应身边的宫女呢! 二人就这么被战晨望撞了个正着。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战晨望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身朝服,又缓缓看向旁边的小福子。 帝王之威下,小福子当场吓得跪倒在地,还要惦记着皇上的朝服,双手高高举起,不敢唐突的样子格外滑稽。 战晨望重重地冷哼一声,厉斥道:“没用的狗奴才!滚回去!” “罚二十鞭!” 汪翦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他当即连滚带爬过来跪下,战晨望也没放过他,抬脚踹了过去:“蠢货!” “自己去领三十!” “奴才遵命!” 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汪翦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他跟着皇上最久,深知他的脾气,要是当场发出来就是最好的,代表这件事完了。 要是不发出来,闷在心里,那才是要命呢! 因为那代表你在皇上心里挂了号,接下来,皇上就会以他无比挑剔的眼神,不停地对你的行为扣分,直到分数跌破你的寿数。 所以汪公公挨鞭子挨得心甘情愿。 屋内的楚琬也注意到了这点。 她嘴角轻轻抿起,过了许久,直到战晨望一行人走远了,才松开。 莲香担心地走过来:“小主……皇上眼看着就要临幸您了,怎么偏偏又走了呢?” “说来,除了第一次,皇上可再没来过咱们宫里呢。” 楚琬摇了摇头。 其实第一次也没临幸过我。 “来日方长,皇上今日离开是因为政务,况且我这算什么,宫里头哪个妃子没坐过几天冷板凳?” “就连宸妃娘娘,初入宫的时候,不也是冷清了好一段时间吗?” 这话说得没毛病,莲香想了想,心思也就放开了。 …… 明答应紧张地看着快步进来的宫女雅琴:“如何?!皇上真在婉答应宫里歇下了!?” 雅琴赶紧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娘娘您放心吧!” 她高兴得眉飞色舞:“听说啊,汪公公都把皇上的朝服拿过来了,可不知发生了什么,被皇上狠狠地责罚了一通。” “眼下朝服又回倾瑢殿去了!” 明答应的心立即落地了。 她拍着胸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落不下来:“谢天谢地,总算没让那个臭女人出头!” “苍天有眼,肯定是那个女人买通了汪公公,结果被皇上识破了,这才闹了个没脸!” 第74章 争宠 无论如何,婉答应侍寝失败这件事,于许多人而言都是非常值得庆贺的。 宸妃失宠,意味着众人机会也就多了。 当天晚上,战晨望批阅奏折时就收到了不下三碗慰藉的羹汤,他眉心皱起,全赏给了刚刚挨完打的汪翦。 汪翦是皇上身边唯一的贴身太监,纵然是受罚,那些个行刑太监也不敢真下狠手,三十鞭子看着皮开肉绽的,实则都没伤到筋骨,上了药就好多了。 自知理亏,汪翦也不敢拿乔养伤,第一时间就回来伺候。 战晨望掀起眼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以后再妄测君心,朕迟早摘了你的脑袋!” 汪翦苦笑,“噗通”一声跪下各种赌咒发誓。 “没出息的样儿!”战晨望轻轻踹了他一脚,冷声道:“来替朕磨墨。” 汪翦立即喜滋滋地“哎”了一声,一骨碌爬起来伺候笔墨。 恰在此时,屋内阴影处猝然走出来一道削瘦的人影,直直跪下:“参见皇上。” “属下幸不辱命,终于在萧家拿到了东西。” 汪翦见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脸上也没有任何惊讶,反而快步上前恭恭敬敬接过暗卫手中的东西,捧到了战晨望面前。 战晨望蹙眉打开,只见那竟是一本薄薄的账册。 他越翻,脸上的冷色越多,突然,战晨望手一顿。 汪翦就在旁边站着,隐约瞧见是个“楚”字。 果然,下一秒战晨望怒容更盛,他死死盯着那个“楚”,牙关紧咬,似乎恨不得撕下来某些人的血肉。 屋内越发寂静,汪翦和暗卫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得皇上恼火了许久,突然伸手将那页账册撕了下来。 又把账册扔了回去:“这上面所有人,派人密切监视,凡有异动,就地格杀!” “是!” 暗卫迅速应了,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皇上命属下探查刺杀宸妃娘娘的人,已经查到了些许眉头。” “那批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行事偏激狠辣,毫不留情,倒不像是普通侍卫,像是天音阁的人。” “天音阁乃是西域一带的组织,专营刺杀,只要给得起价格就可出手,属下的人一路查到天音阁,便不好再查了。” 战晨望眉心紧蹙:“那便着重查苏家的人。” “宸妃心地纯良,得罪的人没几个,能拿得出大价钱请人刺杀的更是寥寥。” 暗卫低声应下,随后看皇上并无其他吩咐,便慢慢退回了阴影中。 汪翦越发小心地伺候。 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妩媚袅娜的声音:“小福子公公,听说皇上今儿中了暑气,嫔妾特意做了羹汤过来,还烦请公公通传一声,可好?” 汪翦眼皮子就是一跳。 他偷偷看了眼战晨望,却见战晨望正蹙着眉批阅奏折,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 刚才因为“妄测君心”受了罚,汪翦是万万不敢再擅作主张的,门口的小福子显然也是如此,没一会儿就颤颤巍巍进来通传。 “皇上,明答应求见。” “明答应?”战晨望这才抬起了头:“宫里哪来的明答应?” 这话说的,汪翦都忍不住心疼明答应了。 他轻咳一声,低声道:“是皇上登基时统一封的答应,户部侍郎明家的女儿。” “哦——”战晨望这才想起来,他不耐烦的道:“区区答应而已,也值得通传,把人打发走!” 说完,便自顾自低头处理政事了。 小福子出来把话一说,明答应立即委屈得红了眼眶。 她把银子往小福子手里塞,软声哀求:“小福子公公,这汤可是我亲手做的,劳烦您再去通传一回可好?”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福子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咬了咬牙,又进去了一趟。 再出来时,苦涩地摇了摇头。 明答应一颗芳心彻底碎了,最后是抹着泪走的。 旁边的小太监见状,立即捅了捅小福子:“哎哟,以前可没见过你这么怜香惜玉啊?” “居然敢为了一个答应进去触皇上的霉头?” 小福子立即不屑地哼笑一声,撇了撇嘴,对着小太监招了招手。 那小太监立即附耳过来。 “蠢才!就是给我十倍的银子,我也不敢进去惹怒皇上啊!” “方才我进去,就给皇上换了杯茶而已。” 说完,嘻嘻笑着撞了下小太监。 小太监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偷笑了几声。 刚巧汪翦出来,瞧见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不爽,干脆上前一人踹了一脚。 “在这嘟嘟囔囔什么呢!还不滚去干活!” …… 椒和宫。 苏窈窕被禁足的事当天晚上就被芸娘知道了。 她虽然瘫痪在床,可是却不是傻子,尤其是苏窈窕来看她的时候,哪怕再努力伪装,芸娘还是一眼看出来她脚上的不妥。 发了一回脾气,苏窈窕见瞒不住,也只好招了。 芸娘立时就急了,非要仔细看过苏窈窕的脚,这一看,眼泪就掉了下来。 “娘的乖窈窕,乖宝啊,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心惊胆战地看着女儿的脚,心如刀绞。 苏窈窕又是好一通安抚。 好不容易芸娘不哭了,又担心的不得了:“窈窕,那毕竟是皇上,你这样惹怒皇上,不会出事吧?” 苏窈窕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严嬷嬷便快步进来了:“娘娘,太后娘娘派人过来了!” 苏窈窕脸色微变,她努力镇定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芸娘立即担心地道:“太后找你,可是因为今日的事?可是要责罚你?” 苏窈窕摇头:“娘,你放心,太后是个慈悲之人,从不责罚人的。” “更何况,我曾经救过太后的命,她老人家对我还是很宽厚的。” “最多不过说教我几句罢了。” 听了苏窈窕的话,芸娘还是提心吊胆的,可偏偏她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强迫自己相信女儿的话,脸上不再露出惊慌的表情。 苏窈窕也不能多留,当即起身装扮梳洗,前往正殿接旨。 刚一进门,便瞧见了孙嬷嬷板着脸站在那。 几人心下皆是一惊。 第75章 轻蔑 苏窈窕连忙上前跪下,孙嬷嬷打量着苏窈窕,目光在她的裙摆上不动声色的掠过。 “太后有令,宸妃目无尊卑,触怒皇上,理应重罚,但念及宸妃素来安分守己,秉性柔淑,便罚抄写经书百卷。” 听到懿旨内容,苏窈窕松了口气,只是抄佛经,还好,还好。 念完了懿旨,孙嬷嬷便没有再板着脸,甚至还亲手搀扶苏窈窕起身,叹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 苏窈窕一时不解,孙嬷嬷为何会发出如此感慨,只好懵懂的看着她。 但孙嬷嬷好像误会的更深了,再次长叹一声:“罢了,烈火烹油太过也未必是好事,说不定娘娘这样暂退保身,才是正道。” “奴婢传了旨意,便不再多留了,娘娘放心,您哪怕圣宠不再,也是宫中正经的妃位,太后娘娘也会吩咐下去,绝不让您受了委屈。” 苏窈窕忙再次行礼,谢过太后。 孙嬷嬷离了椒和宫,很快便回到静安宫复命。 刚一进来,便瞧见婉答应身边的莲香。 莲香看到孙嬷嬷也亲切的很,熟稔的上前行礼:“孙嬷嬷好,您这是刚从椒和宫回来吗?” 孙嬷嬷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屋内,正巧瞧见太后似乎在和婉答应说着什么。 一旁的莲香笑道:“我们小主惦记着太后,便特意做了羹汤来孝敬她老人家。” “孙嬷嬷,您也累了,快坐下喝杯茶罢!”说着,殷勤的捧了茶来。 孙嬷嬷含笑接过,目光却忍不住再次从殿内划过。 殊不知殿内的谈话气氛,远不如看着那般和谐。 “琬儿,哀家向来觉得你聪明可人,怎么在这种事上,偏偏不开窍呢?” 太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楚琬。 楚琬羞愧的低下了头,喃喃道:“是琬儿无能。” “只是……皇上表哥他行事果断,说一不二,琬儿,琬儿实在无法……” 闻言,太后心里更加烦闷:“哀家当然知道皇上性子倔,可他倔你就不会软一些吗?” “你是女子,又是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你要是撒娇卖乖,哀家不信皇上会真的不动心!” “还是说,你压根就没用心?” 楚琬神色骤变,仓皇起身跪下:“琬儿不敢!” 太后冷哼,许久才道:“哀家谅你也不敢。” 屋内一片死寂。 半响后,看着楚琬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太后心里邪火发完了,又慢慢的软了起来。 她伸手,楚琬不敢拿乔,怯生生将手放上去,这才站起了身。 “好琬儿,不是哀家为难你,只是宸妃好不容易肯松口,你现在不抓紧时间,难道等她复宠,你再去和她争吗?” 楚琬羞愧的低下了头。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今儿哀家已经吩咐小厨房做了皇上最喜欢的糕点,已经午时了,你拿去给皇上,嗯?” 楚琬又能如何呢,只能强撑着,露出一个孱弱娇美的笑。 …… 禁足的日子比苏窈窕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每日不必再去请安,也没人上门打扰,满宫宫女太监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苏窈窕脚伤养了小半个月便好了,就是芸娘,一开始还挺担心的,总是焦虑的睡不着觉,可过了小半个月,见并未异常发生,也慢慢安下心来。 夏日越发炎热,苏窈窕白日嫌热,总在殿内待着,直到傍晚,暑气散了,才轻摇罗扇,和芸娘在院子里乘凉。 今日亦是如此,芸娘躺在躺椅上,苏窈窕则在新扎的秋千上晃悠,母女二人偶尔闲话几句,等到暮色四合,院子里蚊虫多了,苏窈窕便吩咐人将芸娘抬回去。 至于她自己,这些日子反而迷上了钩编。 说来这个钩编,还是青竹教苏窈窕的呢,是她们老家妇人农闲时常做的,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苏窈窕第一次见的时候,觉得还挺像自己大学室友每天玩的钩针,只是器具外形不大一样,编织的针法也更多更花哨。 两个病号,闲着也是闲着,苏窈窕一开始只是随便玩玩,结果勾着勾着,反而上瘾了。 不过小半个月,她就学了七八种阵法,变着花的勾,如今椒和宫上上下下几乎所有椅子都套着她勾出来的坐垫。 针脚从七拐八扭,松松散散,到现在勉强成了型,可谓是进步神速。 青竹立即变着花儿的夸人,苏窈窕受到鼓舞,钩编的劲头更足了。 她在院子里点了驱蚊香,勾了几行,突然觉得不对,猛然抬起了头。 椒和宫院内宫墙脚下,苏窈窕特意命人立了一面紫藤花藤蔓,盛夏时节,紫藤花开的正好,风儿吹拂过,花瓣零落飘散,煞是好看。 可如今的紫藤花下,却赫然站着一个苏窈窕最不想看见的人。 宣王! 她猝然起身后退,刚要大声喊人,战云机却比她更快一步开口:“我若是你,绝对不会想惊动旁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传出去,对宸妃娘娘清誉可是大不利啊。” 苏窈窕冷冷瞪着他,半响后咬牙切齿:“你究竟要做什么?” “宣王,我从未得罪过你,你何苦紧紧相逼?” 战云机却并不理会她,反而若无其事的拿起桌上的钩编,细细端详一番后发出毫不留情的嗤笑声。 苏窈窕脸瞬间就红了,气得。 她牙齿咬得咯吱想,大步上前快手夺过来:“拙劣之物,伤了王爷的眼了!” 战云机挑眉:“你才学了多久,本来就不好看,我不过实话实话而已,你气什么?” 苏窈窕心里瞬间跑过一万头羊驼。 她气极反笑:“王爷这话才是荒谬,我的东西,我从未邀请你来评价,是王爷自己上赶着,我不是气我的东西不好看,而是讨厌王爷这种行为。” 就是四个字:谁问你了? 人家自娱自乐自己喜欢,你拽得二五八万的上来恶评,请问您是哪根葱啊? 苏窈窕心里愤愤骂着,那边战云机似乎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怔愣。 第76章 折辱 片刻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照宸妃娘娘这么说,还真是我唐突了。” 他这么从善如流的认了错,苏窈窕反而更加警惕了。 她不动声色往后退,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该怎么把这个人打发了,哪知战云机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 “之前几次,娘娘都是狐假虎威,借着皇上的名头把我吓走,这一招,如今恐怕不管用了吧?” 战云机好整以暇,悠闲的仿佛是在自家庭院散步,一屁股坐在了秋千上,来回摇晃着。 他坐下去之后,明明比苏窈窕还要矮一截,可不知为何,目光却让苏窈窕更加毛骨悚然。 深吸一口冷气,苏窈窕再次偷看殿内,可今日不知为何,竟是久久没有人过来。 该不会…… 苏窈窕瞳孔瞬间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战云机。 战云机赞赏的挑唇轻笑,双掌轻抚:“宸妃娘娘总算想到了。” “您放心吧,您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现在都好好睡着呢,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寒意猝不及防窜上苏窈窕的脊背。 她踉跄后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宣王,说到底,你纠缠我并非是真的对我有意。” “你只是想让我潜伏在皇上身边,为你做事而已,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得罪了皇上,已经失了盛宠,对你根本没有利用价值。” 战云机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苏窈窕,甚至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苏窈窕再次咬牙。 她皮笑肉不笑:“您又何苦要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呢?” “唔……你说的不无道理。” “可是本王一想到之前屡次诚心求合作,却每每被宸妃娘娘羞辱,心中就总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无辜的偏了偏头,阴鸷冷厉,犹如毒蛇一般的眼眸紧紧锁定了苏窈窕。 仿佛在看一只徒劳挣扎的青蛙。 “宸妃娘娘,本王于心不甘啊……” 苏窈窕脸色更难看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那王爷如何才能解开这个结呢?” 战云机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嘴角浮现出一个阴冷诡异的弧度。 他起身走到苏窈窕身边,信手撩起苏窈窕鬓边垂落的发丝。 苏窈窕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地把头发抢回来。 只是她浑然不知,此刻的她简直吓破了胆。 战云机只要微微垂眸,便能瞧见她细腻雪白的皮肉,在轻轻发着抖。 陌生的情愫突然窜上心头,让战云机脑海里猝然划过一个念头。 这女人脑子蠢钝,倒是长了一身好皮肉。 他褐色的瞳孔泛起欲念,到嘴的话不自觉变了:“很简单,只要宸妃娘娘自荐枕席,与我共度一夜良宵,这个结自然就解开了。” “一夜夫妻百夜恩嘛,嗯?” 战云机轻轻俯身,鼻尖果不其然闻到了清幽浅淡的香气。 苏窈窕瞬间大退,惊恐的一把推开战云机:“你休想!” 此话一出,战云机严重欲念瞬间退散,只剩下一片阴冷。 他悍然出手,大手死死掐住苏窈窕的脖子,毫不留情将人拎到自己面前,冷嗤道:“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货色?” “本王看得起你,才和你开个玩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拒绝本王?” 他力气极大,出手又快,苏窈窕甚至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整个人便陷入了窒息的眩晕中。 脖子上的力度让她额头青筋暴起,整张脸通红,到最后甚至泛起了青紫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苏窈窕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脖子上的力度却突然松开了。 “咳咳咳!” 苏窈窕咳得惊天动地,甚至喉咙间泛起铁锈味,几点血沫子喷洒了出来。 她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喘一口气嗓子便剧痛万分。 眼前的黑影蹲了下来,那双差点要了她命的大手突然扭过她的脸,强迫她抬起下颌。 战云机俊美却邪恶阴冷的脸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他仿佛在打量牲口,掰着苏窈窕的脸转来转去,甚至还强行撑开她的嘴,粗粝修长的手指伸进去,慢慢抚摸苏窈窕的牙齿和唇舌。 苏窈窕嗓子痛得要死了,被人强行掰开嘴,涎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她深觉丢脸,下意识努力抬起头往回咽。 战云机眸色变了变,手突然撤出来,转而大力掐住苏窈窕的下巴,“怪不得我皇兄宠你呢。” 苏窈窕不解又带着恐惧的看着面前的神经病。 战云机却显然不会跟她解释,他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苏窈窕,突然冷冷甩开了她的脸。 “宸妃娘娘,你现在可能觉得自己委屈了,不过很快,你就会求着来找本王。” “我们且看着罢。” 说完这句话,战云机便毫不留恋的飞身离开。 他速度实在是快,苏窈窕甚至看不清他的怎么走了,一个眨眼的功夫,院子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苏窈窕身子立即松懈瘫软在地。 她捂着脖子喘了好一会儿,这才艰难爬起身,走进殿内,果然人都睡倒了一片。 苏窈窕连忙上前查看,确认只是中了些迷魂香,这才放下心来。 趁着人还没醒,苏窈窕立即给自己简单上了药,又扑了粉,灭了几盏灯。 灯光昏暗,这下更没人能看出来了。 等她手忙脚乱地处理好一切,殿内宫人们也慢慢地醒转了过来。 “咦……我怎么睡着了……” “我也是,怎么回事啊……娘娘!” 宫女惊骇的看着苏窈窕,苏窈窕对着他摆了摆手:“无妨,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便是多睡一会儿也没事儿。” 看到苏窈窕这么善解人意,小宫女们面面相觑之后,也高兴的笑起来:“娘娘宅心仁厚,奴婢们感激不尽!” 苏窈窕笑着摆了摆手。 渐渐地,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对于自己睡着的事儿都深深感到不可思议。 严嬷嬷年纪大,反而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她老人家脸上充满着对自己的职业素养的怀疑。 苏窈窕忍着嗓子疼,笑道:“严嬷嬷不必自责,人非草木,孰能无过。” “常听人说,夜间常有梦貘神兽途经人间,所到之处人人酣睡,恐怕我们就是遭了梦貘呢。” 第77章 遗忘 宫女太姐们听了这话,心里只有欢喜的,纷纷行礼谢恩。 唯独严嬷嬷面色有些迟疑。 待到苏窈窕就寝,遣散了众人,严嬷嬷方上前。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苏窈窕就疲惫的摆了摆手:“嬷嬷不必多言,我心中都是有数的。” 话已至此,严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闭嘴退下了。 只是心里仍然扎了根刺。 今日众人昏睡,绝不可能是什么梦貘过境,可显然内情只有苏窈窕一人知晓,主子不肯说,做下人的又如何能妄自揣测呢? 更何况……严嬷嬷心底深处隐隐有种不安。 直觉告诉她,自己要是执意探查,只怕落不得好下场。 窗外圆月高悬,今日竟是六月十五,月光清辉洒落人间,却驱不散椒和宫主仆心底的阴霾。 …… 那晚之后,苏窈窕提心吊胆等了几天,却惊讶的发现似乎无事发生。 宣王并未再上门打扰,椒和宫依然关起门来过日子。 反倒是苏窈窕,因为焦虑过重,一度吃不下饭,反而消减了一圈。 青竹伤势已经彻底好了,看苏窈窕不吃饭,急得不得了,整天端着小碗劝她家娘娘多吃点。 苏窈窕哭笑不得,又害怕她担心,便强忍着又吃了几口。 “我实在吃不下了,好青竹,你就饶了我吧!” 青竹扁了扁嘴,不放心的上手摸了摸苏窈窕的肚子,还算结实,这才罢了。 等青竹端着碗走了,苏窈窕这才松了口气,和院子里乘凉的芸娘还有严嬷嬷抱怨:“我现在可是越发不敢惹青竹了。” “咱们椒和宫啊,小青竹才是老大呢!” 芸娘听了便笑骂:“你天性爱偷懒,晚上抱着钩编不放,早上又起不来,连带着饭也不好好吃,多亏青竹管着你,要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了。” 苏窈窕吐了吐舌头,拱手求饶:“娘,您还是好好养身体吧,女儿可不敢叨扰您老人家。” 芸娘笑着作势扔了个软枕来砸苏窈窕,苏窈窕被砸了个结结实实,立即捂着头哎哟哎哟叫起来。 一旁的严嬷嬷笑得眯起了眼睛。 她在宫里伺候贵人们这么多年了,却还是头一次见这般随和亲切的主子。 看着正开心呢,眼角却瞧见青竹躲在茶房,冲着她招手。 严嬷嬷笑容微僵,看苏窈窕和芸娘玩得开心,便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刚一进屋,青竹便苦着脸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严嬷嬷:“您瞧。” “这是昨儿内务府送过来的茶叶……之前还是咱们娘娘爱喝的碧螺春,今儿就是这些个杂毛尖了,简直欺人太甚!” 看着茶叶盒里泛黄细碎,色泽暗淡的茶叶,严嬷嬷的脸也沉了下来。 她想了想,轻声道:“先不要声张,莫要让娘娘心里不舒服。” “我记得库房还有些好茶叶,幸好娘娘一向口淡,喝茶并不厉害,应该能对付过去。” 青竹哭丧着脸:“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道:“也是奇怪,咱们椒和宫禁足以来,内务府虽然不比以前热情,可是也从未这样怠慢过。” “如今突然这样,莫不是……” 她欲言又止,但是未尽之言严嬷嬷却听明白了。 她也不禁忧心起来:“我在宫外还有几个老姐妹,我寻个机会,托人问个话。” 青竹心放下了一大半,赶忙点了点头:“真是拜托您了。” 严嬷嬷摇了摇头。 她已经是椒和宫的一员了,椒和宫要是不好了,她也落不着什么好,自然是要尽心尽力。 严嬷嬷不愧是宫里的老人,下午便沉着脸找到了青竹:“恐怕……不大好了。” 青竹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了!可是皇上还怨着咱们娘娘!?” 严嬷嬷神色严肃:“比怨着还遭!” “咱们闭门不出,外面的消息落后了一大截,这段时间,皇上几乎都留宿撷芳宫,婉答应隆宠至极,就在昨儿,已经封了婉贵人了。” 青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婉答应!?” 她眨了眨眼,好半响才道:“这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婉答应是皇上青梅竹马的表妹,又有太后撑腰……不过嬷嬷怎么说比怨着还遭呢?” “咱们娘娘虽然和婉答应不甚亲近,但是也从来没有结过怨呀。” 严嬷嬷摇了摇头,叹气道:“你是小姑娘,不动,皇上要是还在生咱们娘娘的气,恰恰说明他心里还有娘娘。” “可实际上,自从上次禁足之后,皇上压根没再提起娘娘只言片语,日常饮食安寝也是如常,如今有了新人,哪里还记得娘娘呢?” “对于皇上而言,压根不记得你这个人,可比怨着你还要可怕!” 青竹听完,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内务府突然对咱们也敷衍了起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皇上不在乎咱们娘娘了,可是……娘娘瞧着也不大在乎皇上……” 最后一句话,青竹是压低了声音说得。 严嬷嬷发愁的就是在这儿。 这夫妻情好,得是两个人互相欢喜,再不济也得有一个人心甘情愿的哄着另一个,要是两个人都没心思,那才是真的完了。 “要不……把这事告诉娘娘?” “不可!”严嬷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娘娘看着亲和和善,实则心里再高傲不过的。” “要是得知皇上移情别恋,娘娘只怕是要更缩回去,巴不得一辈子不冒头呢!” 青竹茫然的看着严嬷嬷,二人面面相觑,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偏偏此时一个小宫女敲了敲门,青竹立即起身,开门后小宫女笑嘻嘻行了一礼:“青竹姐姐,娘娘叫你过去呢。” “娘娘钩编遇到了难处,我们几个小丫头想不出来,只能来求助你了。” 青竹勉强笑了笑,点头向椒和宫主殿走去。 刚走进主殿,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是苏窈窕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丑小狗呢!” “娘娘!您又嘲笑奴婢!” 第78章 餐食 紧接着,又是其他几个宫女的笑声。 青竹心里莫名的难过了起来。 她们娘娘,是满宫最最宽厚仁慈的,以前还顾忌着外人,和宫女太监们远着,可禁足之后,没了外人在,娘娘便经常逗小宫女们。 还拉着她们一起学钩编,编成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全部送给了宫女太监,阖宫上下都是高高兴兴的,整天嘻嘻哈哈比没禁足之前还要快活呢。 可要是真如严嬷嬷所言,皇上彻底抛弃了娘娘,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吗? 只怕难了。 今儿内务府能送来烂茶叶,明儿就敢克扣月俸饮食,椒和宫的宫人不多,但是满打满算也有二三十个。 这么多人要是连饭都吃不好,能有几个毫无怨言呢? 到时候,受不了自请离去都是好的,只怕有人心怀叵测,要拿娘娘去给别人做投名状…… 想到这个可能,青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心中郁郁,面上却还是笑容满面地走进去:“参见娘娘。” 苏窈窕看到青竹来了,眼睛一亮,连忙招手道:“青竹,你快来帮我看看,这儿该如何收尾呢?” 青竹强撑一笑,上前结果编织看起来:“娘娘只需往这儿走针……” …… 事实证明青竹和严嬷嬷的猜测并非毫无依据。 茶叶的事情,二人瞒了下来,然而仅仅到第三日,送来的膳食便出了问题。 瞧着满盒子的青菜,青竹气得牙根痒痒,当即提起餐盒,快步冲到椒和宫大门,用力拍打起来。 外头的侍卫吓了一跳,还以为里头又出了事,慌忙推开门却见青竹冲着刚要离去的内务府太监厉声呵斥:“站住!” 内务府太监竟也不慌不忙的站定了:“哟,这不是青竹姑娘吗?” “您怎的突然跑来了,哎哟,您可小心点,千万别踏出宫门口,违逆圣旨啊~” 听着这死太监阴阳怪气的语气,青竹急怒攻心:“我呸!见人下菜碟的狗东西,我问你,这就是你们内务府给妃位送的膳食吗!” 说着,青竹恶狠狠掀开了餐盒,指着里面的一对菜叶子质问。 内务府太监叫做小灵子,没什么背景,但他最懂得巴结拍马,故而在内务府讨了个差事。 这种人最擅长跟红顶白,此刻看到青竹质问,也混不在意:“这不是好好的吗?” 青竹气极反笑:“妃位以上,每顿饭菜皆是八荤六素二汤,更别提椒和宫上上下下这么多奴婢,你送来一堆菜叶子,打发谁呢!” “还是说,这就是内务府的意思?既然这样,我倒是要好好问问掌管六宫事务的淑妃、瑾妃娘娘了!” 听到青竹要把事情闹到淑妃和瑾妃面前,小灵子脸色终于变了变。 他立即眉开眼笑的凑上前来,“哎哟,青竹姐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这个蠢才计较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别个宫的膳食,被我这蠢才弄混了,椒和宫的我待会给您送来,您消消气!” 见他服软,青竹才冷哼一声,将那餐盒重重扔在地上。 餐盒滚落在地,里面的饭菜洒了一大片,甚至还溅起来污了小灵子的衣摆。 然而这人脸上却没有半分不高兴,甚至赔着笑继续哄着青竹,手脚麻利的把餐盒捡起来溜了。 旁边的侍卫看了这么一出大戏,也是津津有味,见青竹还守在门口等餐来,也没驱赶她。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太监拎着个大餐盒,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青竹瞧见,眉心立即皱了起来:“怎的是你来送?刚才那人呢?” 小太监瑟缩了一下,嗫嚅道:“我、我师傅他累着了,就让我送过来……” 看他瘦成了一把骨头,好像风吹过来就会散架的样子,青竹眉心紧紧皱起。 她接过餐盒,打开之后,里面荤素搭配齐全,香气扑鼻,还温热着,甚至还配着几碟子点心。 青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冷着脸警告:“算你们识相!” “这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我饶不了你们!” 小太监唯唯诺诺的道歉认错。 青竹也看出来他就是被人推出来顶锅的,训斥一句也就算了,冷哼一声拎着餐盒进了宫。 这边的动静倒是没有惊动苏窈窕,只是有些惊讶今日居然迟了这么久,“你们可曾吃过了?要是没吃就自去吃,不必来伺候我。” 青竹抿着嘴笑道:“娘娘您就放心罢,奴婢们才不会饿着自己呢。” 苏窈窕大笑,便不再过问,坐下准备用膳。 哪知她刚吃了一口,突然面色大变,侧首拿起帕子吐了出来:“这、这是什么!” 青竹和严嬷嬷大惊,一个慌忙照顾苏窈窕,另一个则拿起公筷尝了一口。 刚吃下去,咸辣苦涩瞬间充斥着口腔,舌头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青竹扭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群狗奴才!” 事已至此,青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小灵子那个狗奴才,明面上是按照她的吩咐换了菜色,实际上却是加了料进去,让她们吃个大亏! 最重要的是,这样明晃晃的行为,根本是踩着椒和宫的脸打! 青竹气得浑身发抖,撸起袖子就要跑出去,苏窈窕连忙叫住了她:“青竹!” “你要去哪?” 青竹回过头来,眼睛都气红了,眼泪汪汪的:“奴婢要去找内务府算账,他们这样做,根本是故意给咱们好看!” 苏窈窕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如今椒和宫上上下下都在进组,你如何能跑出去?” “是怕你刚伸出去一只脚,马上就有人要剁了你这只脚。” “可是……” 苏窈窕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她拧眉看着桌上的菜,突然伸出筷子去夹,严嬷嬷慌忙拦住了她:“娘娘不可!” “这些菜既然被人加了东西,难免不会有毒,是奴婢们粗心大意,着急娘娘饿了一个多时辰,竟是没有试毒就端上来,是奴婢们失职。” 苏窈窕摇了摇头:“无妨,我不是要吃。” 她加了几筷子不同的菜放在一起,静静地看着严嬷嬷:“嬷嬷,我知晓你在宫中有些许人脉,不知你可否将这碗菜送到淑妃宫中去?” 第79章 阳奉阴违 事实证明,严嬷嬷纵然身陷囹圄,也还是有自己的本事在的。 不出半个时辰,那晚饭菜便端到了淑妃面前。 袁嬷嬷扶着淑妃坐下,方轻声道:“奴婢听说,这是今儿内务府刚送到椒和宫的。” “看着卖相不错,可奴婢刚才尝过了,实难入口。” 淑妃身子轻减了许多,特别是流产之后,心情总是闷闷不乐,眉宇间笼着几分愁绪。 闻言也只是淡淡道:“内务府,现在是越发不成器了。” “宸妃再如何,也是妃位,岂容他们这般放肆。你传令下去,责令内务府惩戒送菜的小太监,日后不得怠慢椒和宫上下。” 袁嬷嬷却欲言又止。 淑妃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娘娘,请恕奴婢多嘴,”袁嬷嬷低声道:“奴婢知道,娘娘处事公正宽厚,从不欺负宫里不受宠的嫔妃,可这回,您还是莫要管宸妃了罢?” “您有所不知,之前的内务府总管报了病,现在的内务府总管楚立德,是太后娘家的堂兄。” 淑妃手顿了顿,眉梢微挑看着她。 袁嬷嬷咬了咬牙,继续道:“宸妃往日受宠,可现在宫里的红人却是婉贵人,内务府这样做,不过是替婉贵人出气而已,咱们要是掺和进去了,只怕……” “你啊,是越发糊涂了。” 淑妃摇了摇头,打断了袁嬷嬷的话,“管他内务府总管是谁,协理六宫的名头都在我的身上。” “要是宸妃真出了事,你猜皇上是怪我还是怪内务府呢?” “更别提,”淑妃对着那碗饭菜扬了扬下颌,“宸妃都把证据送到我面前来了,我坐视不管,岂不是得罪了宸妃?” “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要是连个小小的内务府总管都要忌惮,本宫这妃子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袁嬷嬷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看着淑妃淡漠微冷的神色,到底不敢多说什么,闷闷的退下了。 木槿忧心上前:“娘娘……” 淑妃叹了口气,这口气仿佛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人便萧索萎靡了下去。 “我累了,扶我回去歇会吧。” 木槿眼中忧色更重,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伺候淑妃休息。 等她出来时,却惊讶的发现袁嬷嬷居然还在檐下站着:“嬷嬷?” 袁嬷嬷转过身,担忧的看了眼屋内:“娘娘可好些了?” 木槿为难的摇了摇头:“还是那样,总是没精神,吃饭也吃不下,人也睡不好。” “哎,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不吃呢……”袁嬷嬷徒劳的搓着手,眼底满是急切和焦虑。 木槿轻声道:“嬷嬷,内务府那边可说好了?” 哪知袁嬷嬷却摆了摆手:“你这小妮子,娘娘重病糊涂了,难不成你也糊涂了?” “俗话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如今宫里太后一派可谓是蒸蒸日上,咱们娘娘自从流产之后,就不得太后喜欢,现在还要跟婉贵人杠上,岂不是自讨没趣?” 木槿顿时急了:“嬷嬷这话何意!难不成您要阳奉阴违不成!” 袁嬷嬷还真点了点头:“娘娘现在生了病,心思糊涂了,我是她的奶娘却不能糊涂的。” “这件事你不要再管,我心里都有数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娘娘的心气儿提起来!” 木槿简直是目瞪口呆! 她瞳孔放大,匪夷所思:“嬷嬷,你难不成以为自己比娘娘还聪明!?” “木槿!” 袁嬷嬷彻底沉了脸,死死的盯着木槿,突然冷嗤一声:“我可是娘娘的乳娘,亲眼看着她长大的,你别以为自己这些年得了娘娘的几分青眼,就能在我面前上蹿下跳了!” “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做,你要是胆敢坏我的事,哼,你且要先想想自己的老子娘!” 抛下这句狠话,袁嬷嬷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木槿呆站在原地,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木槿回过神来,气得人都懵了,她不敢耽误当即便要进屋去和淑妃禀报。 然她刚掀起帘子,脖子后却突然一阵剧痛。 她甚至连个声儿都没出,便晕死在地。 …… 直到夜幕降临,椒和宫都未曾等到内务府或者暄芫宫的人。 青竹一开始还满怀期待,等到宫禁钟声响起,终于死心了。 她呆呆的坐在宫门槛上,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眼里满是迷茫。 殿内气氛也是一片死寂。 宫女太监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严嬷嬷捧着一盅燕窝走到苏窈窕面前:“娘娘,您先喝燕窝垫垫肚子吧?” 苏窈窕摇了摇头:“暄芫宫还是没有动静吗?” 严嬷嬷叹了口气:“没想到,淑妃看着面慈心软,却是个无情之人。” “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想,凭淑妃的地位,宫里能让她都避之不及的,只怕也没几个人。”苏窈窕轻笑道。 严嬷嬷眼皮子狠狠一跳,下意识道:“娘娘的意思是……” 苏窈窕却不肯多说了,她撇开视线,看着面前的燕窝:“我没什么胃口,母亲可吃过了?” “已经给苏夫人送去了,幸好之前送来的下人们的饭菜,虽然素净了些,好歹还能入口,今日也能对付过去。” 苏窈窕苦笑:“你待会开库房,多拿些银子。” “上头的人靠不住,咱们也只能对下头服软了,明儿多塞点银子,要不只怕后天连下人们的饭也不能吃了。” 严嬷嬷低低的“哎”了一声,又安慰道:“如今禁足已经半个月了,等熬过了禁足,那些人必然不敢再怠慢!” “或许吧。”苏窈窕有些意尽阑珊,勉强端起燕窝喝了几口。 然而她刚喝一口,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突然袭来,苏窈窕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哇”一声全吐了出来。 “娘娘!” 严嬷嬷大惊,外面的青竹听到动静,也连忙跑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立时慌了神:“娘娘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不可!回来!” 苏窈窕顾不得满腹的恶心,立即扬声叫住了青竹。 第80章 再次怀孕 “娘娘!”青竹急得团团转。 苏窈窕头痛欲裂,呕吐让她肺腑胸腔仿佛要炸开,额头青筋暴起,好不容易才喘着气缓了缓。 “青竹!听娘娘的话,不许多嘴!”见状,严嬷嬷当即厉声斥道。 青竹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噗通”一声跪在苏窈窕面前,哽咽道:“娘娘,您别伤心,都是奴婢不好,您别气着自己。” 苏窈窕无力的摇了摇头。 她摸了摸青竹的脸,轻声道:“你起来,我没生气。” “只是当初皇上亲口说过,‘纵使病死也不得出’,你眼巴巴跑去找太医,不是自取其辱吗?” 青竹呆立在原地:“可是……可是皇上不会这么无情的!” “那肯定是气头上的话,要是皇上知道娘娘身子不舒服,肯定会心疼您的!” 苏窈窕嘴角勉强扯开,很快又被胃里的恶心感压过去了。 她捂着嘴虚弱的喘气:“我根本没事,就是一天没吃东西,一下子吃燕窝这样的东西,一时受不住而已。” “这样的小病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才是丢脸。” 她强撑着身体,严嬷嬷和青竹立即手忙脚乱扶着人起身到了床榻上。 短短一截路,苏窈窕硬是出了身冷汗。 她心里也不免慌了慌,左手搭在右手上。 片刻之后,强烈的恐慌感瞬间摄住了苏窈窕的神魂。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怀孕! 苏窈窕全身开始发抖,甚至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到最后严嬷嬷和青竹都吓到了,两个人死死抱着她:“娘娘!娘娘!” 苏窈窕猛然回神! 她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眼神空芒无措,下意识抱紧了青竹,然而话刚到嘴边,就被她硬生生咽下去了。 不能说! 青竹和严嬷嬷固然和她同心,可是她们却不知道她的顾虑和担忧。 要是知道她怀孕了,二人肯定是高兴的不得了,更有可能通报给战晨望。 到那个时候,才是无法挽回。 必须要把事情先瞒下来,再悄无声息的堕了这个孩子。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在心间,苏窈窕的心立即传来锥心的刺痛。 这刺痛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啊!” “娘娘!” 严嬷嬷和青竹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一个手忙脚乱的拿起被子捂着苏窈窕,另一个急得团团转,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找太医院。 苏窈窕只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指甲死死陷入掌心,刺痛逼迫自己平静下来:“无妨,我就是有些胃痛。” “躺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出去吧,莫要惊扰了旁人,尤其是母亲,记住了?” 严嬷嬷和青竹担心的对视一眼,终究没有和苏窈窕对着来,忧心忡忡的退下了。 二人离开,苏窈窕浑身脱力的躺在床上。 她小心翼翼抚摸着腹部,又慢慢摸上心口。 难道你也舍不得这个孩子? 你是疯子吗?这个孩子是我和战晨望折腾出来的孽种,你居然也能忍受!? 苏窈窕无法理解,经过这么多事,原主在她心里,俨然成了个疯子。 要不是疯子,怎么会躲起来看着心爱之人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呢? 甚至还容许有孩子。 她满心苦恼的想了好半天,思虑过重,胃反而沉沉的,真的坠痛起来。 长叹一声,苏窈窕身子蜷缩起来,捂着胃部和腹部,沉沉的睡了过去。 门外的严嬷嬷和青竹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过了半天,才蹑手蹑脚走进来。 看到苏窈窕已经睡着了,虽然眉心还是皱着的,但好歹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退了出来。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娘娘身娇体弱的,咱们倒也罢了,切不能再哭了娘娘。” 青竹咬了咬牙:“明日,我就亲自去给那个狗奴才赔礼道歉,不让他亏了娘娘的饮食。” 严嬷嬷叹道:“好姑娘,你这样想是极好的,等娘娘解了禁足,老身我亲自替你讨还公道!” 青竹连忙道:“哪能劳烦您老人家,我这样的奴婢,这算什么委屈。” 严嬷嬷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 时辰不早了,二人将苏窈窕刚才吐的狼藉收拾妥当,又安排了人值夜,这才歇下了。 翌日清晨,苏窈窕便醒了。 或许是确诊了怀孕,苏窈窕觉得今天身子比昨天还要难受。 胸口沉沉的坠着,头也发晕,好不容易洗漱完,结果刚闻到严嬷嬷端上来的红参汤,苏窈窕就干呕起来。 她摆着手:“我胃口实在不好,这些个补品莫要再拿来了。” “取些清粥来就好。” 椒和宫是有一个小厨房,只是地方不大,勉强能煮个粥,熬个药,严嬷嬷看苏窈窕难受成这样,当即不敢怠慢,亲自去熬了一碗粥,又配了些爽口的小菜。 清淡饮食,终于让苏窈窕吃得下去了。 不过也就喝了一小碗粥,苏窈窕便摆手让人拿下去。 坐在院子躺椅上,望着墙角缤纷的紫藤花瓣,苏窈窕心中郁郁。 看情形,这副身子以后孕吐只怕会越来越明显,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傻子都能看出不对来。 得想个办法,把孕吐的毛病治一治。 等苏窈窕缓过了劲儿,便借口要休息,将屋内的人都遣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脱去外衣,给自己施针。 以防出了差错,她只能先扎半边身子,饶是如此,扎完也累得不轻,歪倒在榻上,闭上眼脸色苍白。 屋内燃着清淡的香薰,木香混合着紫藤花的响起,不甜腻却撩人。 战晨望看着面前的场景,几乎要痴了。 只见苏窈窕脸颊白得几乎透明,她闭着眼,鸦睫轻轻颤动,在眼下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青丝缠绕滑落,又被汗水打湿,带着几分缭乱的贴在白腻娇嫩的肌肤上,简直惑乱人心。 战晨望忍不住上前,却又在离苏窈窕几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心中竟是升起几分害怕来。 察觉到这一点,战晨望脑海里先是怔愣,紧接着是匪夷所思。 天底下,竟还有让朕害怕的事? 第81章 噩梦 战晨望思索片刻,心中反而越发的情怯。 他缓步上前,熏香的气息缠绵不散,苏窈窕依然沉沉睡着,只是眉心紧蹙,仿佛笼罩着层层愁绪。 战晨望下意识抬手去抚她的眉心,口中喃喃细语:“为何总是不开心呢?” 还是说,和朕这分别这么久,对你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这个猜测让战晨望晦涩灰败的心,久违的升起了一丝期盼来。 担心软榻上不舒服,战晨望欲将苏窈窕从软榻上抱到床上,又对着半身的针有些无从下手。 最终,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取下针,战晨望才松了口气。 他站直身子,目光却不自觉顿住了。 雪白修长的脖颈微微偏倒,宛如天鹅横卧,香肩半露,锁骨宛如倒扣的小碗般,莹润着活色生香的皮肉。 战晨望突然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苏窈窕的衣衫合拢,大手将人打横抱放在床上。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苏窈窕,颇有些羞恼的斥责:“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要这般折腾自己。” 瞪了苏窈窕良久,又悻悻的上床,蛮不讲理的把人搂在怀中。 一开始,还只是硬邦邦的搂着,渐渐的,唇齿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 苏窈窕恍惚做了个噩梦。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针灸,结果却不知从哪扑上来一直大猫,十分的不讲理,把她叼起来就跑,一路跑到了自己的窝。 苏窈窕大骇,张口就要喊:“虎大王饶命! 然而大猫却半点不给她求饶的机会,把她死死抵在虎窝深处,死命的蹭她挤她,还时不时拿舌头舔她。 苏窈窕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就是疲惫不堪,脑子昏昏沉沉的想,这大猫不会是要把她里里外外舔干净了才下锅入腹吧? 被舔的七荤八素的苏窈窕,却久久没被吃掉,她本就是个得寸进尺的,当即抓住机会,用力的挣扎起来。 大猫似乎愣了一下。 苏窈窕见有望逃走,心中大喜,挣扎的越发用力了。 殊不知乐极生悲。 她还没来得及扑腾两下呢,那只大猫突然激动的大吼一声,下一秒就更加卖力兴奋的压着苏窈窕一顿狂舔。 浑身毛茸茸拼了命的往她身上蹭。 可怜苏窈窕这下是再没有半点机会了,被老老实实,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的欺负了个遍。 等她脑子彻底成了浆糊,稀里糊涂从床上爬起来时,屋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浑身却酸痛无比。 苏窈窕摁着额头,痛苦的长呻一声。 突然,她心中一跳,低头去检查身上的针灸,却惊骇的发现身上的针居然已经取下来了! 苏窈窕险些吓死,她心惊胆战下床来,哪知没走几步就觉得双腿格外的疼。 这种疼带着让人惊恐的熟悉,她手忙脚乱掀开裙子查看,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至于银针,还是好好的在针囊里放着。 难不成……是自己拔了针,又困得厉害,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为何,苏窈窕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她扶着软榻坐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解开衣裳,却是一片雪白,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苏窈窕喃喃道,努力安慰自己,就是稀里糊涂做了场噩梦而已。 她罗衫半解,正对着一面昏黄的铜镜,铜镜模糊却无比清晰的倒映着苏窈窕的雪背纤腰。 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暧昧的吻痕。 苏窈窕说服了自己,担心着凉,便穿好了衣裳,轻轻咳嗽几声。 门立即被悄声推开,青竹瞧见苏窈窕醒了,高兴的上前:“娘娘可算是醒了。” “中午的时候奴婢还想叫您起来用膳,结果娘娘似乎昨日累着了,连饭也不吃,非得睡觉呢。” 苏窈窕心中微动,不动声色道:“是吗?青竹,中午时你可是进来叫的我?” “对呀,”青竹很是自然的点头,“奴婢担心娘娘身子不舒服,自然得进来瞧瞧了。” “娘娘还跟奴婢撒娇呢,嘴里嚷嚷着什么‘别吃我,别吃我’,”青竹促狭的眨了眨眼,“娘娘,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窈窕不禁失笑:“算是吧,梦见自己被只老虎给抓去了。” “哎哟,梦到老虎可是大好事呢,娘娘就跟小孩子似的,还担心老虎吃了您不成?” 青竹嘻嘻哈哈打着趣,一边招呼人给苏窈窕传膳,自己则去收拾床褥。 “欸?” 苏窈窕心“咯噔”一跳,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尖锐:“怎么了?” 青竹瞪着床上的明黄色香囊,刚想开口又摁了回去。 宫中能用明黄色的时候皇上一人,想来是娘娘思念皇上,这才拿着入睡。 自己要是贸然揭穿,反而让娘娘尴尬。 于是,青竹连忙摇了摇头:“没事,奴婢不小心磕了一下脚。” 说着,她眼疾手快把那明黄色香囊往旁边的褥子底下一塞,便继续收拾起来。 收拾的时候,又察觉到床上的发丝似乎太多了些,不过终于并未再发现什么不妥。 苏窈窕的心这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回过神来,她不禁苦笑,看来怀孕这件事给自己的压力实在太大了,都快得臆想症了。 她摁了摁胀痛的额角,深吸一口气看向桌面的膳食。 相比于昨天,菜色并无太多变化,不过味道嘛…… 苏窈窕拿起筷子尝了尝,嗯,最起码正常了。 青竹收拾好了床榻,又走过来伺候,瞧见苏窈窕吃了几口饭菜,不想昨天那般呕吐,心里松了口气。 她殷勤的舀了碗桂栀芍药汤:“娘娘尝尝这个汤,安神助眠的,娘娘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免走了困头,喝这个汤有好处。” 苏窈窕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接过青竹手中的汤喝了几口。 的确是舒缓神经的上好补品,喝完,苏窈窕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头不不疼得厉害了。 平淡无奇的用过晚膳,苏窈窕便起身去为芸娘扎针。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针灸,芸娘的腿已经有了感觉了,时不时便会觉得酸痛,故而每日都需要人按摩疏通经络。 第82章 医书 苏窈窕到的时候,刚好小宫女按摩完,瞧见苏窈窕来了高高兴兴的行了一礼。 看她嘴角甜甜的,苏窈窕也觉得心情好,青竹便赏了那小宫女一把金瓜子。 小宫女更高兴了,说了一长串的吉利话,这才被青竹哭笑不得的撵走了。 “娘娘真是满宫最慈悲仁善的了,数咱们宫的宫女太监过得舒坦呢,只要不懈怠惫懒,严嬷嬷不罚她们,就是整天嘻嘻哈哈的。” 苏窈窕闻言笑了笑,一旁的芸娘也挺高兴的:“这样才好呢,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要是他们苦哈哈的,做主子的心里也不舒服。” “大家高高兴兴的,多好!” 这倒是芸娘不了解宫里的情况了。 虽然说宫规规定,不得虐待奴才,可实际上奴才们的生死存亡都在主子手里捏着,真要打死个把人,悄悄的处理了,也没有人会去替奴才讨公道。 更别提,深宫里,有的是阴私恶毒的法子,让奴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或者,生不如死。 不过青竹还是笑着恭维:“怪不得娘娘慈悲,原来都是从夫人这儿来的,娘娘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夫人就是最最普渡众生的佛祖。” 芸娘被逗得直摆手:“哎哟,这话可不敢说,这不是亵渎神佛吗!” 满屋子宫女太监们都笑了起来。 这样好的气氛,苏窈窕也不自觉露出了笑意,她为芸娘针灸完,也不离去,疲倦的依偎着芸娘。 芸娘搂着她,一晃一晃的摇着,仿佛在摇襁褓里的女儿,半响才低声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苏窈窕诧异抬头:“母亲这也能看出来?” 芸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什么糊涂话呢,当娘的,女儿什么事看不出来?” “从昨天起,你就总是心不在焉的,还爱扶腰,可是累着了?” 苏窈窕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原来母女连心就是这样吗? 那她在现代的妈妈,会不会梦到她?她伤心的时候,妈妈也会难受吗? 苏窈窕顿时悲从中来,她害怕被芸娘发现端倪,索性搂紧了芸娘,将脸埋在她颈窝里。 一旁的宫女太监立即识趣的退下了。 四下无人,芸娘静静的搂着苏窈窕,过了许久,她温和轻柔的声音才响起:“窈窕,你跟娘说实话,你……喜欢皇上吗?” 苏窈窕顿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芸娘,眼中却是一片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母亲,我不知道,我,我甚至看不清楚我该何去何从,不管我往哪里看,都只有一片漆黑。” 芸娘垂眸望着她,眼中却是刻骨的悲悯和怜惜:“傻孩子……” 她捧起苏窈窕的脸,轻轻抚摸着:“你总是这样,打小就改不了的毛病。” “总要前路坦荡光明,你才敢有胆子走上去,一旦前面有点阴影,你就畏缩不前。” “可实际上,人生哪能一眼看到头呢?” 苏窈窕呆呆的看着她,芸娘叹了口气:“便好像我们当初在乡下,一眼看上去,似乎一辈子都不会有波澜,安贫乐道的能过一辈子。” “可转眼,咱们却来了宫里,这样大的转变,谁能猜到?” “可就算转变巨大,我们不也是好好的活着吗?” 苏窈窕的眼神迷茫了,她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穿越,是啊,换做一年前,谁要是跟她说穿越的事,她只会以为对方看电视剧看魔怔了。 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下一秒会遭遇什么。 苏窈窕静默许久,突然开口道:“母亲,您当初怀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芸娘眼中闪过诧异,紧接着泛起了几分不自在。 她轻咳一声低下头去:“嗐,能想什么,那会儿日子过得苦,就平平无奇的怀了孕,又生了下来。” “整日忙着打理药材,哪有功夫东想西想呢。” 苏窈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不自觉抚摸上自己的腹部,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宫里好日子过得太多了吗?所以才会整天胡思乱想。 这么一想,穿越前她整天忙着背书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学十八个小时,那会儿居然真的很少乱想。 日子虽然苦,却也格外的充实。 苏窈窕失笑,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还会怀念过去。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和芸娘谈过之后,苏窈窕心情的确好了许多。 她回到宫殿内,打起精神想了想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 不是钩编那样打发时间的做事,而是实实在在的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苏窈窕将目光落在了桌面的笔墨上。 她突然灵机一动,叫来了严嬷嬷:“嬷嬷可否帮我寻些医书来?” 严嬷嬷倒是没有多惊讶,她也早就看出来了,自家娘娘本来就擅长医术,突然想看医书也是情理之中。 没过一会儿,严嬷嬷便抱了满满一摞医书进来,看着苏窈窕满眼放光的翻开,严嬷嬷不禁好奇:“娘娘可是要精进学医?” 闻言,苏窈窕微微一笑:“某种程度上,也算吧。”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听苏窈窕这么说,严嬷嬷便也不在多问,帮她将宫灯烛光剪得更亮了些,便退下了。 苏窈窕翻看着医书,心中对这个朝代的医疗水平有了大概的了解。 约莫是宋明时期的水平,已经自称体系,甚至许多疑难杂症都有了对应的疗方脉案。 不过苏窈窕还不敢托大,她每本医书都要细细翻阅过,然而翻着翻着,苏窈窕心中突然泛起一丝诡异的感觉来。 为什么……总感觉这些书她都看过了呢? 特别是一些陌生的方子,苏窈窕停下来细看,没看两眼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诡异感,在她翻到一个关于如何治疗癫痫的方子时,达到了顶峰。 苏窈窕原本还挺感兴趣的,然而她手指刚放上去,刹那间,一个画面猝不及防涌入大脑。 那双手也是这般放在医书上,甚至指着的地方和她一模一样,那人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习惯,喜欢边指着字边轻轻念诵。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那双手往上一寸,是一件淡青色的粗布麻衣。 第83章 真相 苏窈窕整个人骤然僵硬在原地。 什么……什么意思! 紧接着,她仿佛被烫到般缩回手,如临大敌的瞪着面前的医书。 刚才那一幕,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那双手修长如玉,骨节纤细,最重要的是在手腕处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苏窈窕颤抖着摊开右手,在同样的位置,赫然是一模一样的红痣。 难道……难道那个人是我吗? 苏窈窕呆住了,随即心中升起巨大的荒谬感。 虽然说,她现在用的是原主的身体,可刚才那一幕闪现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分明就是她自己! 世界上会有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阅读习惯吗? 可如果那人是她的话,为什么她脑子里没有半点相关记忆呢? 难道说,从穿越之后,她以为的记忆一直是残缺的?如果是残缺的,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会失忆?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穿越的? 无数问题纷至沓来,彻底打乱了苏窈窕的心。 剩下的医书彻底看不进去了,苏窈窕自己胡乱猜了半天,终于拿起医书快步走向芸娘的屋子。 刚进门,便瞧见芸娘正垂眸刺绣,鬓边青丝垂下,落在她沉静安宁的侧脸上。 听到门口的动静,芸娘抬起头来,见是苏窈窕,立即笑开了:“窈窕,你来啦。” 苏窈窕抿了抿唇。 她轻轻“嗯”了一声,走过去发现芸娘居然是在做小衣,不禁奇怪:“宫中什么都有,母亲怎的还要自己动手?” 芸娘含笑看着她,摇了摇头道:“这不是给我做的,是给你的。” “你从小就不爱束缚,觉得束胸束腰都对人不好,寻常小衣你都嫌弃不肯穿,偏偏手又笨,最终只好娘替你做了。” “宫中自然什么都好,却也未必贴心,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来做。” 苏窈窕瞬间哑然。 诡异的熟悉感再次袭来。 的确,这个朝代的女子以消瘦含蓄为美,极爱束腰束胸,甚至觉得胸大的女子不雅。 苏窈窕刚入宫的时候,很是穿了一段时间的紧身小衣,时常觉得胸闷难受。 直到后来她和青竹熟络起来,也受了宠,才私下和青竹商量换成了宽松的小衣,甚至还做了简易版的内衣。 因为这件事,战晨望还没少拿来戏谑调侃她,却对她的身子爱不释手,十足的虚伪。 如今芸娘却告诉她,原主居然也有这个习惯。 苏窈窕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慌忙拿出了那本医书,试探道:“娘,你可记得这本医书?” 芸娘毫不知情地拿过来一看,立即笑了:“这不是你小时候天天看的吗?怎么又翻出来了?” 说着,接过书细细翻阅起来,眼中闪过回忆和感慨:“说起来,你打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就是有点怪。” “别人家小孩整天上山下水的,就你最乖,每天不是在家里帮我干活摘草药,就是捧着医书看个不停。” 苏窈窕脸色微微发白:“是吗?我记不太清了,我那么小就认得字了?” “可不是!”芸娘激动骄傲地点了点头:“我们窈窕最聪明了,许多字都是一教就会,甚至过目不忘呢!” 说到这里,芸娘露出一个略微尴尬的笑容:“娘那会儿还以为你是天才,还想着让你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只可惜咱娘俩都走到书院门口了,却被认了出来。” 她有些哭笑不得:“那夫子眼睛特别的尖,只看了你一眼就断定你是女娃,还说什么‘不会有小子长这么好看’,让娘是又高兴又失落。” 看着沉湎在回忆里的芸娘,苏窈窕却心怦怦直跳。 突然,胃部泛起一阵强烈的呕吐感,苏窈窕下意识干呕了几声,倒把芸娘吓了一大跳:“哎哟!这,这是怎么了!青竹!青竹!” 苏窈窕连忙制止了芸娘。 她虚弱地摆了摆手,芸娘这才发现女儿的脸色实在难看,白得跟鬼一般。 芸娘紧张地扶着苏窈窕,手在她胸口不断安抚着,“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啊?窈窕,你别吓娘啊?” “母亲,我真的没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受了风寒。” 苏窈窕拉住芸娘的手,眼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求:“娘,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在乡下,曾经救了一个少年吗?” 芸娘被问得愣了一下,紧接着点了点头:“当、当然记得。” “那少年是被你从水里捞上来的,身上被刺了好几个窟窿,几乎要活不成了,最后还是你把人救活呢!” “后来他在咱们家里住了三个月,不知怎的突然又消失了,娘还问过你,你说他回家去了。” “那后来呢?后来我们有没有再见过他?”苏窈窕急切地追问。 “这……自然是没有的,萍水相逢罢了,窈窕,你怎的突然问这个问题?”芸娘眼中的疑惑越发深了。 苏窈窕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过她现在最起码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做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 她丢失了一段极其重要的记忆,还误以为原主还在自己身体里,甚至以为是原主和战晨望生死相许,情定一生。 这个误会让她这段时间的纠结懊恼,愧疚自责简直变成了一个笑话! 苏窈窕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晕死过去。 芸娘搂着女儿吓得不得了,声音越发急切:“窈窕!窈窕!你究竟发生什么了,跟娘说说,啊?” 苏窈窕摇了摇头,随即又顿住了。 这个误会说到底不就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吗? 有了问题不去询问解决,反而闷在心里胡思乱想,最终结果反而是害人害己。 如今难不成自己还要重蹈覆辙? 要是哪天酿成更大的祸事呢? 想到这点,苏窈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猛然止住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芸娘:“母亲,我……的确有件事要告诉您。” 芸娘直觉苏窈窕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也不敢不当回事,认真地看着她:“好,你说,娘听着。” “我……我失忆了。” 第84章 陈年 芸娘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过了片刻才迟钝地“啊”了一声:“失忆?” 万事开头难,话一说出口,剩下的话也就十分好说了。 苏窈窕隐瞒了自己穿越的事,毕竟她想说也说不出来,将这段时间自己失去了一段重要的记忆,进而误以为自己是两个人的心路历程全部告诉了芸娘。 甚至包括她当年和战晨望的懵懂初恋,一股脑的全说了。 说出口之后,苏窈窕顿时觉得整颗心仿佛卸下了重担,长松了一口气。 “……就是这般,直到今日,女儿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蠢事。” 她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一副等待批评的样子坐在芸娘对面。 芸娘似乎也被这离奇的事惊讶到了,过了许久,才有一双手轻轻地捧起苏窈窕的脸。 苏窈窕抬起眼眸,却对上了芸娘愧疚自责的眼神:“都是我不好。” “自己的女儿遭受这样大的痛苦,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带来的荣华富贵。” 苏窈窕当即用力地摇了摇头:“和母亲无关!都是我自己的错!” 芸娘眼里的哀伤和痛苦更加深重了:“不,不是你的错。” “你才多大的年纪啊?”她眼中的泪水滚落,打湿了那件未完成的小衣:“可我作为你的娘亲,却一点都不知道,一点忙都帮不了你。” “你当时,一定难受极了,害怕极了……” “娘……” 苏窈窕本来是不想哭的。 她的心里充斥着愧疚和自责,可是芸娘这些话说出来,她的眼睛鼻子根本无法控制,下意识就泪如雨下。 喉咙像是梗着一块酸杏,苏窈窕数次想开口,哽咽声却总是先出来。 她再不能忍受,扑在芸娘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嚎啕大哭。 “乖宝,娘的乖宝,都是娘不好……”芸娘亦是抱着怀里的女儿泣不成声。 门外的宫女们被屋内的哭声惊动了,慌忙叫来了青竹和严嬷嬷。 二人偷偷看了一眼,便立即退回去,严厉地打发了宫人们,同时勒令她们不许到处胡说。 椒和宫虽然主子慈悲仁善,可严嬷嬷的威严也不是盖的,宫人们当即唯唯应声退下了。 剩下的二人看了眼殿内,彼此交换了个茫然的眼神。 苏窈窕足足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总算控制住情绪。 她一双桃花眼哭得通红,肿成了烂桃般,抽噎着离开芸娘的怀抱,哭过之后又莫名地有些羞窘:“娘……” 芸娘比她情况略好一点,但眼睛也是肿的,闻言“嗯”了一声,轻轻给女儿擦着脸蛋。 “傻孩子,已经发生的事,与其纠结痛苦,倒不如尽力挽回。” “娘可以保证,你就是你,从来没有第二个苏窈窕,你得相信,全天下不会有母亲认错自己的孩子的。” 芸娘声音低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至于你失去了许多记忆,娘想着,或许跟你当初独自进京有关。” “独自进京?”苏窈窕诧异地看着芸娘。 芸娘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回忆之色:“那是去年开春的时候,那位少年已经离开两个月了,你总是闷闷不乐的。” “当时咱们母女虽然住在京郊,却离群索居,住在山里头,娘还以为你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玩伴,所以才伤心,便带着你进城卖药材,想着让你多见见同岁的人。” “结果某天你突然跑过来,跟娘说你要进京一趟,要去找什么神医学习,娘吓了一大跳,自然不肯放你走。” 芸娘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当初倒不如不拦你。” “你性子急,一直缠着娘,说服娘,娘始终不肯松口,于是第二天你就留了封书信,独自进京了。” “娘吓了一大跳,连忙去追你,谢天谢地,在城门口瞧见你从京城出来,这才放了心。” 芸娘皱眉:“现在想来,你当时从京城出来,眉宇间怔忪落寞,呆呆傻傻的,是娘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竟是没有察觉。” “再后来嘛,”芸娘苦涩一笑,“我想着既然都在京城门口了,不如顺便去买些药材,却不慎遭了苏家的毒手。” “若你真的丢了记忆,只可能是这段时间出了差错。” 苏窈窕听着也觉得如此。 她努力回想当时的记忆,却想不起来一丝半点。 但却能察觉到几点端倪。 如果当初就是她,绝对不会因为拜访什么神医,就冒冒失失独自一人进京,肯定是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事情,让她不得不进京。 苏窈窕心里有了目标,反而静下心来。 只要有目标就好,顺着当年的事情查,总会有结果的。 反而是眼下的处境,才让人头疼。 听芸娘的话,自己当初是真的和战晨望私定了情意。 原本好好的相处,也算是一段破镜重圆的佳话,结果现在好了,被自己一通犯蠢,作没了。 苏窈窕忍不住扶额,紧接着又想到了腹中的胎儿。 想到自己甚至还想把这个孩子给堕了,苏窈窕就深深的觉得愧疚。 她下意识偷偷看了眼芸娘,低着头,把自己怀孕的事也说了。 芸娘立即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她终于流露出今天唯一的怒火,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苏窈窕的脑袋:“你这个傻孩子!” “你悄悄瞒着不说,是不是想着不要孩子?” “你啊,你啊!”芸娘真是又急又气,“你看了多少医书,这流产堕胎对女子伤害有多大,你莫非不知晓?” “纵使你身体里有第二个你,可身子终归是你的,流产的苦也得你来受着,你怎的能因为一时之气,这样糊涂呢!” 苏窈窕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这不是以为原主还在,自己是个小三嘛……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要真说了,只怕慈母心都要变成雷霆力了。 芸娘看着女儿这模样,气了半天也气没脾气了。 她叹了口气,握住苏窈窕的手:“幸好你醒悟得早,要是真把这孩子堕了,那才是无法挽回呢。” 苏窈窕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她刚要说什么,突然门外吵吵嚷嚷闹了起来。 第85章 醉酒 屋内二人皆是一愣。 苏窈窕快步走出去,正好瞧见青竹满脸怒气地被几个小宫女护着拉回来。 再看宫门处,大门正在缓缓关闭,严嬷嬷脸色极其难看,身旁的小太监抬着一个匣子。 小宫女正在劝青竹呢,一抬头瞧见苏窈窕在自己面前,顿时愣在了原地。 严嬷嬷忙快步上前,路过青竹的时候隐晦地瞪了她一眼。 青竹也心虚地低下了头。 苏窈窕心中隐约有了猜测,看着小太监道:“手中提着的是什么?” 小太监怯生生看了眼主子,轻声道:“回禀娘娘,是过夏的冰块。” “打开让我看看。” “这……”小太监迟疑了一瞬,苏窈窕面色微沉:“怎么,本宫说的话在椒和宫已经不管用了吗?” 那小太监当即不敢再犹豫,手忙脚乱的将匣子打开。 只见那黑色匣子里头的确有冰,但已经化了一大半,小冰块尽数不见了,只有几块大冰半漂浮在水中。 这样的冰莫说拿来镇暑了,就是放在那都占地方。 周遭一片死寂。 青竹气得眼眶里眼泪直打转,严嬷嬷脸色也十分难看。 反倒是苏窈窕,有种异样的平静。 “先抬到厨房中,趁着还没化完,做些消暑的小饮来,剩下的冰水洒在殿内,聊胜于无罢。” “娘娘……”青竹这下真的哭了,她用力抹去眼泪:“内务府实在欺人太甚!” “咱们已经拿了银子孝敬,他们还这样慢待,实在是忒不要脸!” “还在口出狂言,奴婢和他们争辩几句,居然还想动手打人!” 听到动手打人,苏窈窕脸沉了下来,左右拉着青竹查看,青竹又赶忙道:“娘娘您放心,奴婢没受伤,严嬷嬷来了他们就不敢造次了。” 苏窈窕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眼底的冷色依然未曾退散。 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青竹,苏窈窕叹了口气,掏出帕子轻轻给青竹擦去眼泪。 “你也说了,他们连脸皮都不要了,和他们置气岂不是自找苦吃?” 青竹抽噎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苏窈窕:“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受着吗?” 苏窈窕手顿住,又很快恢复如常:“当然不会。” “我和小青竹保证,一定为你出这个口气,好不好?” 她歪着头看着青竹。 青竹看着眼前这张美得惊天动地的脸,脸颊慢慢变红了,紧接着羞赧的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开口:“那奴婢相信娘娘!” 苏窈窕揉了揉她的脑袋,转头看向其他宫人:“你们也都下去罢,今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本宫自会替你们讨回今日受的委屈。” 最后一句话,苏窈窕说得十分平静,似乎并无多少怒气,却偏偏让众人的心安了下来。 …… 晚间,苏窈窕为自己走了一套针灸,缓和了因为怀孕带来的恶心感。 晚膳虽不至于再恶意做得难吃,但是相较的宠食,显然差了一大截。 苏窈窕漫不经心吃了几筷子,就吃不下去了。 青竹在旁伺候,小声哄着苏窈窕:“娘娘,再吃点罢?” 说罢给苏窈窕夹了一筷子肉丝焖玉兰片。 “您最近的胃口越发差了,这样下去身子骨可撑不住啊。” 苏窈窕疲惫地摇了摇头:“越吃越没意思,反而倒胃口,不如点到为止。” “青竹,你去取些酒来。” 青竹顿时犹豫了,可架不住苏窈窕委屈的看着她,桃花眼潋滟多情,青竹几乎当场投降。 于是乎,苏窈窕就得到了一小盅酒。 她拿起来尝了尝,估摸着也就十几度,喝起来甜滋滋的,还别有一番风味。 这么低的度数,还只有二三两,苏窈窕压根没当回事,就着寡淡的饭菜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她吃饭身边从来不必一大堆人伺候着,嫌拘束,一般就是青竹在旁边盯着劝着她多吃点。 看苏窈窕只喝酒,青竹有些害怕,苏窈窕看她好几次欲语还休,不禁觉得好玩。 想当初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是千杯不醉的海量,特别是读研的时候,医学生任务重,每周末她都会和室友出去喝酒放松一回。 两个人找个清吧,叫几瓶高度数酒,再点一份甜滋滋,酥脆可口的薯条,一盘香气四溢的香肠拼盘,一小碟子爽口小黄瓜。 边吃边喝,顺便吐槽几句导师实验,感慨一下医学生漆黑的前途,最后她还会点一杯海盐啤酒,闭着朦胧的醉眼听台上的驻场歌手唱歌。 好像所有的烦恼都随酒消弭在混沌的理智里。 两个人直到华灯苒苒,才互相扶持着踩着马路边边回宿舍去。 这样的日子,当时觉得实在普通,如今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苏窈窕要酒本来是想着助助兴,此刻却真切的伤感起来。 我真的太需要醉一回了。 她喃喃念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醉了。 这倒不怪苏窈窕,她原本的确是千杯不醉,可这具身体却不是。 三两低度酒,就把苏窈窕的脸烧得滚烫,雪白细嫩的皮肤透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粉色来,眼角更是一抹绯红,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神俱震。 青竹呆呆的看着,直到苏窈窕懵懵懂懂把酒杯倒过来,紧接着抬眸委屈的看着青竹:“没了……” “啊没了……娘娘!”青竹用力的摇了摇脑袋,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瞳孔瞬间瞪大。 她居然把娘娘灌醉了! 沉重的罪恶感让青竹终于清醒过来,她哭笑不得地哄着苏窈窕松开酒瓶,又赶忙唤人去拿醒酒石来。 苏窈窕含着醒酒石,捂着脸,摇摇晃晃地坐着。 她两颊泛着红晕,星眸流转,显然醉得不清。 突然,苏窈窕一下子直起身子。 严嬷嬷已经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刚好瞧见这一幕,吓了一大跳:“娘娘?” 只见苏窈窕神情格外的严肃,严嬷嬷和青竹不禁屏住了呼吸。 突然,苏窈窕张开嘴把醒酒石“呸呸”吐了出来:“石头!谁给我吃石头!” 严嬷嬷、青竹:“……” 坏了,娘娘是真的喝醉了。 第86章 乐声 看着醉酒的娘娘,严嬷嬷和青竹都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青竹,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我、我就是给娘娘拿了一小盅桃花酿。” “那是花蜜酿的酒,一点都不辣,我、我没想到娘娘会醉。” 要是苏窈窕还有理智的话,肯定会安慰她,不怪你,她这个身体主人都没想到,这具身体这么酒精不耐受。 连十几度的果酒都能醉。 然而很可惜,苏窈窕现在没有理智。 她本就胃口不好,现在醉了胃里更是翻山倒海的难受,终于忍不住委屈的扁起了嘴,眼泪簌簌落下。 “娘娘!” 看到苏窈窕哭了,青竹和严嬷嬷顿时如临大敌,慌慌张张上前哄着她安慰她。 喝醉的人要是没人搭理,纵使哭了,哭一会儿也就好了,最忌讳有人哄,眼泪简直是决堤的大坝,止也止不住。 青竹心疼得心肝都要碎了,恨不得自己以身代之,“娘娘,莫哭莫哭,奴婢给您唱小调可好?” 苏窈窕眼泪汪汪地摇头,耳边的流苏微微摇晃,整张小脸白里透粉,浸着莹莹泪珠,真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要酥了。 更别说青竹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娘娘的人。 她恨不得把苏窈窕捧在心尖尖上,一叠声哄她:“娘娘可是想睡了?咱们睡一觉就不难受了,啊?” 苏窈窕用力地摇头。 她心里交织着无数情绪,这些日子的害怕、惶恐、茫然都在此刻爆发出来。 本来好好的日子,结果因为那该死的穿越,该死的记忆丢失,被她硬生生作没了。 现在好了,被禁足,怀了孕也没有人心疼她,还要被内务府的人欺负…… 人醉了酒,许多委屈就会不受控制的爆炸。 苏窈窕眼泪直掉:“我要见皇上!” 严嬷嬷和青竹眼前一黑,几乎要吓死了。 别说椒和宫现在上上下下都在禁足,就是没禁足,娘娘喝得这样醉醺醺的,如何能去见皇上?! 然而和醉鬼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青竹只能哄着转移苏窈窕的注意力:“娘娘,皇上忙着处理朝政呢,未曾到后宫来,要不……要不娘娘听奴婢唱歌可好?” “唱歌?……唱歌好,小青竹,你唱歌,我给你伴奏!” 苏窈窕果然被忽悠过去了,她醉眼惺忪,看着青竹嘿嘿一笑:“你是新来的歌手吗?长得可真好看。” “你这样的好苗子,来清吧驻唱屈才了……” 严嬷嬷和青竹听不懂什么“清吧”“驻唱”,见苏窈窕不闹着见皇上就松了口气。 又听苏窈窕要伴奏,赶忙从库房拿了把琵琶来,哪知苏窈窕一看就疯狂摇头:“这是什么!我不要,给我拿把吉他来!” “娘娘,这‘吉塔’是何物啊?”严嬷嬷和苏窈窕面面相觑。 苏窈窕诡异地默了默:“……哦对,忘了你们没有了。” “那就……给我拿把二胡吧!” 这东西严嬷嬷总算听懂了,她老人家又忙不迭换了二胡来。 苏窈窕抱着二胡,嘿嘿一笑,竟然真的随手拉了一首曲子。 严嬷嬷和青竹都震惊的看着苏窈窕。 苏窈窕拉完了,见周围静悄悄的,不满地撅起了嘴,抱着二胡到处转悠:“人呢?人呢?” “怎么听完了不打赏呢!这不是白嫖吗!” 严嬷嬷和青竹瞬间回神,连忙手忙脚乱把人拉回来,青竹最是机灵,当即从荷包掏了几枚银锭子递给苏窈窕。 苏窈窕瞬间高兴了,小心翼翼把银子贴身放好。 她兴高采烈地拍了拍银子,突然起身走到院子里,仰头看天,正巧见一轮圆月。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苏窈窕喃喃念着,恍惚间,一种酸楚笼罩在心间,“……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千百年后,在不同的时候,我和我看到的也是一样的月亮吗?” 说这些话时,她声音压得很低,身后的严嬷嬷和青竹竟是没有听清。 所幸,苏窈窕也没有询问她们的意思,她自顾自沉寂了片刻,便坐在了院中的秋千上,开始—— 拉《二泉映月》。 二胡声本就凄凉,《二泉映月》更是其中佼佼,两人只是听着,就觉得无限悲凄,悲从中来。 倾瑢殿内。 已经月上梢头,战晨望却还在批阅奏折,他捏了捏眉心,眉宇间都是烦躁。 萧家居功自傲自不必说,紧跟着的几个世家也是十分的不知死活。 他自登基后,为了抑制世家,便提拔了许多寒门子弟,如今朝中两股势力俨然是水火不容。 寒门子弟虽有他庇护,可到底根基薄弱了些,面对百年世家上,很是吃了些苦头。 战晨望心中既是恼火也多了几分怒其不争。 尤其是前段时日,寒门主张改革江南一带税收,偏偏派去的钦差棋差一招,非但没有捉住江南本地世家的鞭子,反而自己私纳小妾,被扣了一个强纳良家的罪名。 战晨望简直要被这些蠢才蠢死了。 皇上不高兴,整个倾瑢殿上上下下越发小心谨慎,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战晨望突然长叹一声,扔下手中的奏折,走到床边豁然推开窗户。 刹那,无数寒风席卷而来,却让他精神一振,胸中郁气疏解不少。 汪翦慌忙上前轻声劝阻:“皇上,夜风寒冷,您保重龙体啊。” 战晨望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有乐声,你可听到了?” 汪翦愣了愣,他下意识闭嘴侧耳倾听。 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本就是夜深时分,果然有丝丝缕缕的乐声随着夜风传来。 汪翦心下一凛。 这深更半夜的,必然是哪位妃嫔作妖卖弄,想要引起皇上的注意。 这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左右妃嫔争宠耍些小手段也是情理之中,可今日皇上正在为朝政烦忧,这个时候撞上来不是找死呢么! 汪翦忙道:“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派人去训斥。” 哪知他刚要动,战晨望却突然开口:“不许去!” 汪翦疑惑的看着皇上,却见战晨望静静的看着远处,嘴角挑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第87章 怜惜 乐声如泣如诉,在夜色中袅袅幽幽,让人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汪翦满心不解,又不敢出声打断皇上的雅兴,只能越发小心地伺候着。 哪知皇上却毫不留情地抛下了他。 皇上望着漆黑浓稠的夜色,宫灯撞撞,昏黄的光晕染开黑色。 仅仅看了片刻,皇上便大步流星往外走,汪翦刚准备跟上,迎头就被皇上呵止了:“不许跟着。” 汪翦顿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主子远去了。 小福子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凑过来:“师傅,咱们还要跟吗?” 汪翦回过神来,突然跳起来狠狠给了他一个爆栗:“蠢才,当然得跟着了!” “远远的跟着,不能打扰了皇上但也不能毫不知情,要是皇上出了什么差错,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战晨望一路疾行,转眼便到了椒和宫外。 椒和宫外照旧有侍卫把守,更深露重,都有些懈怠困倦,此刻猛然瞧见皇上来了,个个都吓得几乎跳起来:“参、参见皇上!” 战晨望烦躁的摆了摆手,抬起下颌示意打开宫门。 侍卫心中诧异,却也不敢询问,手忙脚乱的打开了门。 院内,严嬷嬷和青竹几乎要晕死过去。 尤其是在看到皇上的瞬间,青竹心中闪过一丝绝望,慌慌张张的跪下行礼。 战晨望却并未看她们。 甚至说,打一进门起,战晨望的眼睛就牢牢锁定在苏窈窕身上。 夜色朦胧如醉,明月高悬,月光皎洁清幽,遍洒人间,草木疏笼,点点流萤漂浮,周遭静谧安宁。 苏窈窕呆呆地捧着二胡,她原本是闭着眼在心里cos阿炳先生,此刻突然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便不自觉睁开了眼。 醉眼惺忪,眼眸流转,双颊红润如云霞,眼角一抹飞红更是惊心动魄。 竟是好一幅“蛾眉玉白,好目曼泽,时睩睩然视,精光腾驰,惊惑人心也”。 战晨望的心不禁漏了一拍。 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喑哑:“这是怎么了?” 青竹慌得厉害,连忙解释道:“都是奴婢的错!娘娘晚膳时胃口不佳,奴婢便自作主张拿了些桃花酿来助兴,却不料引得娘娘喝醉了。” 战晨望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喝醉了。” 他说话似乎有些怔然,好像并不在乎青竹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青竹心中纳闷,却不敢抬头偷觑皇上,只能心惊胆战地低着头。 严嬷嬷倒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苏窈窕只觉得耳朵边乱糟糟的,好像有很多人说话,她不开心地撅起了嘴,歪着头打量着战晨望。 浑然不知自己醉酒姿态如何的摄人心魄,战晨望一颗心都麻了。 他忍不住上前,站在苏窈窕面前,微微弯腰和她对视,声音格外的轻柔:“你在看什么呢?” 跟哄小孩儿似的。 苏窈窕被这样的声音一哄,骨子里那股矫情劲儿就上来了。 她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却是不理人,自顾自低头继续拉《二泉映月》。 方才战晨望隔得远,只听了个大概,如今直面这曲子,才恍然竟是说不出的哀婉凄冷。 乐声幽幽,让战晨望眉心忍不住蹙了起来。 心中叹道:这样凄冷的音乐,她心里该有多难过? 这般想着,战晨望竟是突然有些恨自己的无情。 直到一曲终了,战晨望内心依然是充满了愧疚,他下意识伸手握住苏窈窕的手,哪知苏窈窕却挣脱开来。 “窕窕……”战晨望惊道,苏窈窕却懵懵懂懂的放下二胡,弯腰从地上捧起来—— 一只碗。 战晨望愣住了。 一旁的青竹和严嬷嬷默默低下了头。 刚才娘娘闹着要拉二胡,拉了一会儿,突然低着头开始找碗:“碗呢?我的碗呢!” 青竹不明所以,但是害怕娘娘吵闹的声音太大,惊动了旁人,索性从多宝架上随便拿了只琉璃碗。 拿到了碗,苏窈窕这才安静下来,开开心心的拉二胡。 战晨望仔细看了看碗,显然也认出了这碗的来历:“窕窕?” 苏窈窕双手捧着碗,脑袋歪着,理直气壮的瞪着战晨望:“皇上,您看这碗。” 她站着,人却摇晃袅娜,风情流转,在院子内宫灯的照映下可谓是姿容绝俗,活色生香。 战晨望心都乱了,压根顾不得看什么碗,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嗯,朕看到了。” 普普通通的琉璃碗,他宫内也摆着一套,权做装饰罢了,倒是窈窕喜欢这些晶莹剔透的琉璃。 苏窈窕看皇上居然只是瞧,居然没有任何动作,不禁把碗又往前面送了送:“皇上,您看到这碗,没想到什么吗?” 战晨望一愣,紧接着看着苏窈窕水光盈盈的眼睛,满心瞬息充斥着怜爱。 窕窕,他的窕窕。 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是在告诉自己,情意难得,犹如琉璃,看似美好精致,却脆弱易碎吗? 自己这次或许真的做错了。 不仅对她大发脾气,甚至还冷眼禁足了半个月,对她不闻不问。 反而把窕窕吓到了,害怕君恩如流水,这才捧着琉璃碗来向自己表白心意。 战晨望很少有这样伤感的情绪,他心尖微颤,正要开口安抚苏窈窕,哪知苏窈窕却先打断了他。 她瞪着琉璃美目,满眼的震惊:“皇上,您听完了曲儿,难道不打赏吗!?” 战晨望:“……” 刹那间,战晨望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过了好久,他才额角抽搐,心里又气又好笑,“朕乃天子,听个曲儿便是你的荣幸了!” 苏窈窕立即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哭笑不得。 偏偏被苏窈窕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心软得不成器,只能低头掏银子。 天地良心,身为皇上,战晨望自然是锦衣玉食的,但绝不包括在身上带银子这一说。 他低头寻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半个铜子儿,索性将一块玉佩解下来放到了碗里。 还要逗苏窈窕:“这样可好了?” 苏窈窕高高兴兴地点了点头,还学着电视里的人乖巧地行了一礼:“多谢大爷的赏钱!” 第88章 两心 这个礼可谓是不伦不类,甚至因为苏窈窕喝醉了,身子摇摇晃晃的,十分的滑稽可爱。 战晨望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汪翦着急忙慌带着一众宫人赶到椒和宫,刚巧听见皇上的大笑声,心立刻放松了。 哎哟喂,天老爷,皇上终于开心了一回了! 旁人不知道,但是汪翦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那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半个月,皇上压根就是个时刻准备着爆发的大火山! 就是去撷芳宫找婉答应,也总是挂着脸,开心不起来。 汪翦一度怀疑过,皇上到底有没有临幸婉答应。 毕竟照常理来说,男人要是做了那档子事,总不会还是沉着脸。 他甚至私下偷偷找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太医再三询问,确定皇上那方面没事。 如今汪翦偷偷探头进来,看着皇上满心满眼都是宸妃娘娘的样子,牙都酸了。 啧啧啧,原来根儿在这呢。 他是个聪明人,立即摆手吩咐宫人们去拿明日早朝的朝服,自己则开开心心的守着椒和宫,抢了侍卫们的活儿。 看守的侍卫有些拿不定主意,上前问道:“汪公公,您看,咱们几个以后还要禁足椒和宫吗?” 汪翦斜眼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皇上都在椒和宫里呢,你可是要连皇上一起禁足?” 侍卫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摆手摇头:“奴才不敢!” 他谄媚的笑了笑,塞给汪翦一个香囊:“嘿嘿,多谢汪公公指点,大晚上的,您喝点好酒。” 汪翦看了眼鼓鼓囊囊的香囊,使了个眼色,小福子便接了过来。 “行了,你们这段时间护着椒和宫也是一份苦劳,都去歇着吧。” 侍卫这才眉开眼笑的走了。 院子里,青竹和严嬷嬷听到皇上笑了,心口的大石也算放了下来。 战晨望笑完了,再去看苏窈窕,果然见人恼了,正撅着嘴不满的瞪着自己。 他忍着笑哄她:“这倒是奇了,我既然打赏了你,怎么说也算是你的恩人罢,你怎么还对着恩人生气呢?” 殊不知苏窈窕自有道理:“我出曲子,你出钱,钱货两清的事,算什么恩人。” 她眼珠子转了转,狡黠的像只小狐狸:“你要是不满意,那我把钱还给你好了!” “不过嘛,你得把曲子也还给我!” 战晨望故作为难:“这听到耳朵里的曲子如何能还呢?看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苏窈窕轻哼了一声,用一种“算你会算账”的眼神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眼里满是笑意。 他左右看了看,因着是夏日,院子里不算太冷,但是也偶有冷风拂来。 担心苏窈窕喝了酒,吹风受凉,战晨望索性将人抱起来,搂在怀里坐在秋千上。 他一抱起苏窈窕,严嬷嬷和青竹就忙不迭带着宫人退下了。 转眼功夫,院子里边只剩下二人。 苏窈窕被搂着,身下是硬邦邦的大腿,立即不高兴的挣扎起来。 也不知压到了哪里,战晨望突然闷哼一声,立即严严实实摁住了她。 “嗯?这是什么?”苏窈窕稀里糊涂就要伸手去抓。 战晨望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慌忙腾出手去攥紧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喑哑,咬牙切齿道:“不许乱动!” “再乱动,我便欺负你了!” 他的样子吓到了苏窈窕,苏窈窕瞬间老老实实的做好了,乖巧的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我不动,我不动!” 战晨望眼里反而闪过一分失望。 他牙根痒痒,又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当即捏着苏窈窕的下颌吻了上去。 草木中的萤火虫不知被何惊动,瞬间腾飞缭乱,乱了一方天地。 一吻结束,苏窈窕整个人都化成了水,柔若无骨的瘫软在战晨望怀里喘气。 战晨望比她更不好受,目光犹如饿虎饥狼,带着强势的侵略和霸道,恨不得将苏窈窕拆吃入腹。 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苏窈窕下意识捂住了小腹。 战晨望一开始还未察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将苏窈窕打横抱抱起大步走进屋内。 珍重又略带几分急促的将人放在榻上,战晨望便忍不住再次凑了上去。 苏窈窕慌张的摇了摇头:“不行!” 战晨望动作顿时僵住,好半响,他才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竟是隐隐猩红:“为何不行?” “自从上次你与我置气大吵一次,再到你出宫,回宫,你我都没有再亲密过。” “窕窕,告诉朕,为什么不行?嗯?” 战晨望身上的气势越发凌厉,他紧紧搂着苏窈窕,恨不得将人揉搓进自己怀里,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苏窈窕的肌肤上,不停的逼问着她。 可怜苏窈窕,本来就喝醉了神志不清,被他一番揉搓,神智更是去了大半。 她身上也热得十分难受,然而当战晨望扯开她的衣裳,微凉的空气打在肌肤上的刹那,苏窈窕猛然清醒了一瞬。 “不可以!” 几乎是惊叫着,苏窈窕又将衣裳扯了回来。 战晨望眼睛彻底红了。 他猛然直起身,雪白如玉的胸膛微微敞开,露出紧实健硕的肌肉,双眼猩红锁定了苏窈窕。 苏窈窕被吓得瑟缩了一下,随即委屈的捂着小肚子,拼命的往床里面缩。 殊不知她这样畏惧远离的行为,更是火上浇油。 战晨望脑子几乎被欲火和怒火覆盖,他气到极点反而冷笑出声,大手跟鹰爪似的一把将人抓了过来。 正要“严刑逼供”,苏窈窕却已经委屈巴巴的哭了。 眼泪犹如天降大雨,瞬间就把战晨望满心火气浇得干干净净,只余满地灰烬。 他突然颓丧的叹了口气,身躯更是僵硬如铁,垂眸定定的看着苏窈窕,眼神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不解。 “究竟是为何?好端端的,为什么你这么厌弃我呢?” 声音很低,如果不注意,甚至会以为是呓语。 苏窈窕缓缓睁大了眼睛。 片刻之后,战晨望突然自嘲一哂,他不再看苏窈窕,起身穿好衣裳便要转身离开。 “不要走!”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窈窕一把抓住了他。 第89章 相知 战晨望立即停下了脚步。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每每面对苏窈窕,他总是最先服软的。 正如此刻,苏窈窕醉得稀里糊涂的,抓着他衣角的力气微乎其微,他只要微微用力便可挣脱开。 然而战晨望偏偏挣脱不开。 他反而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苏窈窕,轻声道:“为何不让朕走?” 苏窈窕睁着朦胧的醉眼,下意识地摇头:“不要走。” “窕窕,告诉朕,为什么?”战晨望很有耐心地询问着,甚至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你不是很讨厌朕吗?每次朕想要靠近你,你就会变得浑身都是刺,使出浑身解数把朕推开。”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战晨望俯身,轻轻地捧着苏窈窕的脸,俊美无俦的面庞倒映在苏窈窕涣散含着水的眼眸中。 “没有……没有讨厌你,我其实,”苏窈窕气息如兰,带着桃花酿的甜蜜,她毫不知情地诉说着心底最隐晦的心思。 “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刹那间,天地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 战晨望耳中轰鸣作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甚至有些微妙的受宠若惊。 他猛然捏紧了苏窈窕的下颌,带着迫切,又因为害怕而强行压抑的情绪:“……窕窕,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苏窈窕澄澈犹如水洗过的琉璃眸静静的看着他:“我喜欢你……” “可是……我做了件蠢事,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才要把你推开。” 苏窈窕突然很委屈,眼泪一滴一滴,如珍珠般落下。 “我很害怕,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又怎么能喜欢你呢?你是皇上啊……” “要是只有我喜欢你,总有一天,我会很惨的。” 苏窈窕眼泪决堤般落下,打湿了秾艳的脸,仿佛春夜里经雨的秋海棠。 战晨望失去了所有言语。 突然,他将苏窈窕紧紧拢在怀中,“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窕窕莫哭,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无论如何我绝不负你!” 她抱着苏窈窕的力气那么大,以至于苏窈窕几乎说不出话来。 于是乎,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回答:这样的话,谁信了谁才是傻子。 她就是这种傻子。 明明知道自己得走一条不归路,却还是一头扎了进去,徒劳无益的挣扎,心甘情愿地沉沦。 苏窈窕侧了侧脸,轻轻在战晨望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战晨望身子猛然僵住。 下一秒,他便将苏窈窕扣在怀里,灼热急切得吻不要命地覆上来。 这样的架势真吓到苏窈窕了,她下意识护住小腹:“不行!” “最近几个月都不可以,会伤害到孩子的……” 战晨望震惊的看着苏窈窕。 今天晚上,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上天最大的眷顾,却没想到上天会对他如此厚爱。 以至于战晨望有些滑稽的愣了好久,才怯生生抚上苏窈窕护着小腹的手:“……孩子?” 他的声音莫名的沙哑和怪异。 苏窈窕不解地看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孩子?” 哪怕醉着酒,苏窈窕还是被这句话惹毛了,她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是臣妾的孩子。” “至于是不是皇上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肯定是朕的!” 战晨望突然高兴地大笑起来,他遽然翻身,小心翼翼地扶着苏窈窕坐在床上,自己则蹲下身子,目不转睛的望着苏窈窕的腹部。 “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他盯着自己肚子喃喃自语的样子,让苏窈窕十分的不好意思。 她下意识就想拉过旁边的被子挡住,哪知战晨望却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窕窕,让我仔细看看好吗?” 苏窈窕一时呆住了。 战晨望其实是非常年轻的,他今年才刚刚及冠,只是往日里总是端着帝王的架子,稳重霸气,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真实年龄。 可如今他蹲在床边,仰头看着她的样子,十足的孩子气。 仿佛只是个初为人父,满心欢喜的大男孩,带着蓬勃的朝气,和扑面而来的热烈和爱意。 苏窈窕根本无法拒绝。 战晨望小心翼翼解开她的衣裳,露出雪白平坦的腹部,只是静静的看着。 苏窈窕小声解释:“月份还小呢,什么也看不出来。” 战晨望却嘴角挑起笑意来,“能看出来。” “这里,”他温热的手抚摸上那片雪白,激起一串轻颤,“就是我们相知相许的证据。” 苏窈窕没忍住露出一个浅笑。 战晨望足足看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依依不舍地为苏窈窕穿好衣裳。 孩子的出现好像让他一下子成熟了很多,但某些方面却是更幼稚了。 一整晚,苏窈窕都被他无比珍重地搂在怀里,连伸出手脚喘口气,都会被蛮不讲理地抓回来。 还要轻轻抚摸苏窈窕的小腹,嘟囔着什么“别怕”之类的话。 也就是苏窈窕醉了,没力气和他计较,只能委委屈屈地在这个大火炉怀里睡了一晚。 …… 翌日清晨。 苏窈窕是被热醒的。 发丝凌乱缠绕堆在二人中间,面前是一双结实有力的小臂,背后是密切贴合的胸膛,甚至还能感受到胸肌在轻轻起伏。 苏窈窕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震惊地扭过头,便撞入了战晨望含笑的眼眸中:“醒了?” “皇、皇上!?” 苏窈窕震惊的瞪圆了一双桃花眼,似乎完全不理解面前的场景:“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战晨望眉梢微挑。 他半撑起身子,静静的看了苏窈窕一会儿,突然失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个毛病。” “醉了酒竟是连昨晚的事都忘了吗?” 苏窈窕惊恐地开始试图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之后,苏窈窕躺平了。 她很有些生无可恋,“臣妾……真的记不得了。” 战晨望她心情很好的样子,并不生气,反而亲昵地在她脸上蹭了蹭:“无妨,朕告诉你。” 他眼里带着促狭:“昨晚,你思念朕甚,特借二胡传情,向朕倾诉衷肠。” 第90章 告状 “朕心有所感,便摆驾椒和宫,哪知你见了朕,心绪越发激动,对朕百般挽留,愁肠百转,朕于心不忍,只能留下来宠幸你了。” 苏窈窕默然回望。 战晨望立时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朕说的不对吗?” 他收紧了搂着苏窈窕的手,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幼稚的自得和霸道:“你就是喜欢我!” “喜欢得不得了,你自己说的!”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苏窈窕,好像苏窈窕但凡敢摇头,他就要大发雷霆,大闹椒和宫一样。 真是幼稚。 苏窈窕心里吐槽,嘴角却浮现出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战晨望突然顿住了。 苏窈窕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下一秒,这个男人就轻轻地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心猛然一缩。 她茫然地看着战晨望,然而战晨望却没有解释。 他只是看着苏窈窕,眼里都是苏窈窕看不懂的情绪。 又在搞什么…… 苏窈窕心里碎碎念,那厢战晨望却已经起身,轻咳了几声。 听到咳声,屋外早早就候着的严嬷嬷和青竹便快步走进来伺候。 苏窈窕也连忙坐起身,刚好对上了青竹担忧的眼神。 她脑海里的疑惑更多了。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该死的,这个破身体,不仅酒量差,这断片的本事更是了不得。 还是待会私下里悄悄问青竹吧。 这般想着,苏窈窕便要下床服侍战晨望更衣,哪知还没下床呢,战晨望便摁住了她:“你坐着,让她们来。” 苏窈窕本就不是勤快人,闻言便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一旁的青竹连忙端了水来伺候她洗漱。 洗漱的时候,苏窈窕还不忘给她使眼色,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青竹哪里能开口,只能满眼担心的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皇上突然来了,抱着娘娘进了殿内,没一会儿她和严嬷嬷就隐约听见两个人似乎吵架了。 娘娘还哭了! 当时她担心的不得了,差点闯进来求皇上别欺负娘娘,还是严嬷嬷手忙脚乱把她摁住了。 幸好,没过一会儿哭声就没了,但是殿内也一直静悄悄的。 直到此刻二人瞧见皇上和娘娘之间的气氛,不像有事的样子,她才松了口气。 苏窈窕一头雾水的洗漱完,才发现战晨望今天居然没有穿朝服。 她歪头想了想,哦,是了,今儿是休沐的日子。 两个人穿戴好衣裳,战晨望便熟稔地过来捏了捏苏窈窕的手,一捏眉心就皱了起来。 “刚刚还热着,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冷了?” 他不悦地扫过旁边的宫人:“你们是拿冷水为伺候主子吗?” 一众小宫女立即心惊胆战的跪下求饶。 苏窈窕赶紧拉了拉他,轻声道:“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个儿身子不好。” “你别迁怒于人。” 听着苏窈窕这话,战晨望才轻哼了一声,拉着她去用膳。 皇上昨天晚上是悄悄来的椒和宫,可宫里消息快,今儿一大早,满宫都知道昨夜皇上临幸了椒和宫。 宸妃娘娘,又复宠啦! 一大早的,内务府就眉开眼笑的送来的膳食,害怕凉了,还来回换了好几次。 青竹等宫人们看在眼里,就觉得痛快,“哟,这不是楚总管吗?怎么能劳烦您来亲自送膳食啊?” 楚立德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看不出丝毫往日的嚣张跋扈,他低眉顺眼的讨好:“哎哟,青竹姑娘莫怪。” “先前都是底下的人不成器,那个蠢才已经被我狠狠教训了,这不,今天我特意来向您赔礼道歉呢!” “我可不敢受您这份道歉,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罢了,不顺着你们内务府的心,险些被打呢!” 听着青竹这口气,楚立德心里直叫苦。 谁能想到,宸妃这说复宠就复宠呢! 皇上也是,金口玉言说了禁足三个月,这转眼连一个月都没到呢,就忍不住自打嘴巴了。 他哭丧着脸还要继续求饶,做些姿态,严嬷嬷却板着脸走了出来。 “皇上和娘娘要用膳了,都在这磨蹭什么?” 楚立德立即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将餐盒交给了严嬷嬷。 很快,内务府的饭菜便摆了上去。 苏窈窕看着满桌珍馐,心里觉得好笑,一旁的青竹挨个用银针试菜,又分别夹了一小筷子品尝。 尝完,她便松了口气,恭敬的请两位主子用餐。 战晨望看着有些怪,“怎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青竹却悄悄看了眼苏窈窕,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 苏窈窕心中忍不住扶额。 这小妮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一言不合就开演,也不说提前知会自己一下。 不过她也不是拆自己人台的人,便若无其事道:“无妨,小妮子作怪呢。” 殊不知她们这样欲盖弥彰,战晨望反而越要追究个明白,他浓烈的眉蹙起来,直接叫来了严嬷嬷。 严嬷嬷就爽快多了,她先是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一板一眼的开口:“皇上有所不知。” “从八天前起,内务府给娘娘送来的饭菜便不好了,头一天全都是宫女才吃的素菜,被青竹骂了回去。” “原以为内务府会长些教训,哪知再送来的却是酸涩苦咸的菜,瞧着和寻常菜无异,入口才知大有乾坤。” 战晨望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严嬷嬷又继续道:“这便也罢了,为着不惊动烦扰皇上,娘娘特意吩咐奴才们拿钱去疏通,却只勉强换来两三天的好菜。” “再之后,菜倒是不至于难以下咽,只是食之无味,娘娘胃口也大不如前,所以刚才青竹姑娘才如此这般。” 严嬷嬷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楚立德!”突然,战晨望一声怒斥,紧接着,一个总管模样的太监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求饶。 战晨望气极反笑:“朕倒是不知道,宫中何时由你做主了。” “朕多次吩咐,不许慢待椒和宫,偏你们这群欺上瞒下的狗奴才,最爱阳奉阴违!” “来人,把这狗奴才拉下去,杖责八十!” 第91章 铡草 屋子里立即响起了楚立德的哀嚎求饶声。 净了身的太监,声音较寻常男子更加尖细,他突然叫嚷,旁人到没怎么样,苏窈窕却突然一阵胸闷气短。 她原本坐在战晨望身边,楚立德这一嗓子喊出来,险些撑不住身子,赶忙侧过身扶额才总算没滑落下去。 绕是撑住了,眼前也在阵阵发黑。 “娘娘!” 青竹头一个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过来扶着苏窈窕,严嬷嬷也吓了一大跳,当即脚步不停转身去拿薄荷清油来,顺便吩咐小太监跑去请太医。 “窕窕!” 战晨望也顾不得什么楚立德了,他看苏窈窕脸色微白,干脆打横抱将人抱进内殿,小心翼翼放在了床榻上。 苏窈窕喘了几口气,才缓过神来。 她微微偏头,便看到战晨望满脸焦急担忧,心腔内便不由升起几分暖意来。 “皇上,臣妾没事……只是累着了。” 说到底,还是这副身子有点虚,又是头一遭怀孕,便状况多了点。 苏窈窕心里正纠结如何跟战晨望说这件事,太医便到了。 来的人还是王院首,他也是惯常给苏窈窕请平安脉的人,如今时隔半月再次来到椒和宫,竟有些微妙。 不过情势紧急,也不容他感慨,进了殿内,王院首便立即为苏窈窕诊脉。 战晨望紧紧盯着他,如此目光压迫下,王院首额头没一会儿就冒出了冷汗。 苏窈窕额角涂了薄荷清油,胃里的干呕烦闷感大大消减,瞧见这一幕,她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战晨望的手。 战晨望立即反握紧她,柔声道:“莫怕,朕在这儿。” 苏窈窕:“……” 她忍不住轻声道:“皇上,臣妾没什么大碍,您别吓着王太医。” 说起来,她在现代和王太医还是同行呢,对王太医此时此刻的心情可谓是十分的同情。 战晨望没想到她居然是要说这个,心情便有些不爽,扭头看王院首的目光越发挑剔了。 可怜王院首,年过半百的年纪,虽然注重养生,却也禁不住皇上这般盯着,当即鬓发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抬手抹了把汗,整个人宛如风中落叶,不住发着抖。 战晨望这才收回了眼神。 大手轻轻挠了挠苏窈窕的手心,很嫌弃地瞪着她。 苏窈窕:“……?”发什么疯? 然而战晨望是绝对不会解释了,苏窈窕猜了一会儿,心口又闷起来,也没精力继续猜了。 王院首细细诊了脉,又瞧见苏窈窕脸色,心里便有数了。 苏窈窕和他一对视,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下意识地攥紧了战晨望的手。 果然,王院首老脸带起几分惊喜和欢欣:“恭喜皇上,恭喜宸妃娘娘,娘娘是有喜啦!” “咣当!”“砰!” 门口青竹刚端了茶水进来,猛然听见这句话,手中的托盘茶盏顿时碎了一地。 她呆了一下才猛地跪下求饶:“奴婢知罪!” 紧接着,青竹眼里忍不住蓄满了泪水。 苏窈窕心一软,连忙趁战晨望还没开口,道:“无妨,民间有言,碎碎平安嘛。” “快些起来,小心瓷片伤了身子。” 说着,她看向战晨望。 战晨望似乎也被王院首的话惊到了,一时间竟未有动作,直到青竹打碎了茶盏,渐渐地才有惊喜漫出来。 他猛然低下头,眼里湛然泼洒的光让苏窈窕都不敢直视。 “窕窕。” 战晨望声音有些怪异:“你可听见了,你怀孕了。” 不知怎的,苏窈窕的耳朵蓦然红了,滚烫一片,她莫名有些羞赧:“嗯,臣妾听到了。” 一旁的严嬷嬷也不禁红了眼眶。 偏偏王院首还要询问她娘娘月事的事情,严嬷嬷只能哽咽着道:“娘娘身体不大好,月事素来是不准的。” “不过这个月的确迟了十多天了,可上个月娘娘月初还见了红,这可还好?” 王院首闻言,心里就越发拿得准了,忙笑道:“无妨,怀孕早期,略有些见红也是常有的事。” “宸妃娘娘体虚,又是头一胎,脉象本就比旁人浅,若是微臣没有诊错,娘娘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这倒是和苏窈窕估摸的差不多。 战晨望依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此刻听王院首这般说了,便道:“既如此,宸妃这胎便交由你来伺候。” “若有半分好歹,朕唯你是问!” 王院首的心瞬间死了一大半,只能苦哈哈地应声:“微臣谨遵圣谕!” 苏窈窕捏了捏战晨望的手心,让他别吓王太医了。 战晨望却是高兴的不得了,挥手打发了殿内所有人,他立即起身坐在苏窈窕身边,将头放在苏窈窕腹部,侧耳倾听。 苏窈窕简直哭笑不得,这才两个月的孩子,连形儿都没呢。 然而战晨望却不听这些,他自顾自听了一会儿,便信誓旦旦地抬头:“他踢我了!” 苏窈窕实在没忍住,轻轻翻了个白眼。 美人如花,便是翻白眼也是风情袅娜,顾盼生姿。 尤其是苏窈窕刚刚晕了晕,脸色微白,有种说不出的娇嗔可爱。 战晨望没忍住轻轻吻在她眉心。 这个吻没有丝毫情欲,却格外动人悱恻。 苏窈窕烦闷的胸口突然安宁了下来,她伸出手抱住战晨望,二人就这么依偎着。 没过一会儿,苏窈窕便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战晨望垂眸看着她的睡颜,心仿佛浸泡在名为“幸福”的温水中。 让他一身铮铮硬骨尽数化为了绕指柔。 欣赏了好一会儿美人春睡,战晨望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怜惜地掖了掖被角,方离开内殿。 到了外边,楚立德已经被捂了嘴,五花大绑地捆在院子里。 战晨望居高临下地望着满院子宫人,突然冷笑一声:“你这狗奴才,倒是有几分运道。” 这声冷笑,让楚立德身子便是一抖,他身后的徒子徒孙也吓得不敢抬头,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皇上发落。 “宸妃有孕,宫中不能见血,即日起,内务府总管楚立德,以及所有慢待椒和宫之人,通通发配燕山铡草!” 第92章 不甘 此话一出,楚立德身子一软,口中“呜呜”哭嚎起来。 他身后的小太监们亦是脸色惨白,却不敢大声叫嚷,只低低的哀嚎求饶。 战晨望冷哼一声,不再看这群狗奴才,大步往静安宫去了。 窕窕怀孕了,是他头一个孩子,自然是要告知太后。 皇上走了,严嬷嬷和青竹一行人才起身,高兴地笑起来。 青竹看着趴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楚立德,以及旁边的小灵子,便觉得心里痛快。 燕山铡草,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酷刑,实际上凡是被发配到燕山的人,都是犯了罪的罪奴。 到了那儿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便有十个时辰要弯腰跪伏的铡草劳作,就是五尺大汉到了那儿,也撑不起一年。 罪奴们也别想着逃跑,燕山地处荒郊,却有重兵把守,不过是个好听的处置宫中罪奴的地方罢了。 她冷冷看着这群人:“娘娘得宠时,从未苛待为难过你们,反倒是你们这群子小人,最是可恶!” “眼见娘娘一时委屈,就变着法儿地做贱人,拿钱都不顶用,妃位娘娘尚且如此,其余略差些的,还不知被你们欺凌了多少!” “如今也算是自作孽,滚去燕山赎罪罢!” 说完这话,青竹便痛快地招呼小太监,把内务府的人扔到了殿外,立即有侍卫来将人押送燕山。 …… 静安宫。 太后听完战晨望所言,亦是怔愣了许久。 半响后,她老人家忍不住叹息一声。 或许这就是天意了。 宸妃得罪了皇上,偏偏怀了身孕,琬儿日夜侍奉,却没有半点风声。 可见天意弄人。 太后虽然心里有些失落,可到底是儿子头一个孩子,抛开天意之后,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当即便笑道:“那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既然她怀了身孕,便解了禁足罢,我再安排孙嬷嬷去照顾她,务必要平平安安的生产。” 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皇上还是领会了太后的潜在意思。 宫里头一个孩子,切不能再重蹈淑妃的覆辙。 于是战晨望亦严肃的点了点头:“母后担忧的极是。” 母子二人心里高兴,太后连心爱的佛珠都暂时放下来,掐着手开始算日子。 “如今已经是六月末了,等到明年二月,哀家就可以抱孙子啦。” “宸妃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一胎必定是个儿子!” 这可倒好,太后都先安排上男女了。 战晨望见母亲这样高兴,心里也是欢喜的,却又深知男女天定,便忙在一旁打补丁。 “女儿也好,宸妃天人之资,生下女儿必然灵秀动人,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太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也是,女儿也不错。” “不过说不定是龙凤胎呢!那才是上上吉兆呢!” 眼见提女儿非但没有降低太后的期待,反而拔高了,便是战晨望,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得避开这个话题,转而关心起太后的身子来。 太后摆手道:“我身子好得不得了,你莫要管我,只看顾好宸妃便是。” 母子二日寒暄了几句,瞧见战晨望身在曹营的样子,太后也不拦着他,索性把人打发走,让人去陪着宸妃了。 特殊时期,也不必强求什么祖训了。 太后自问还是通情达理的,等皇上走了,一面安排孙嬷嬷去照顾宸妃,自己则又进了小佛堂。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在上,一定要保佑宸妃这胎安稳啊! 最好是给哀家生个大胖孙子! …… 宸妃有孕的事,转眼便传遍了后宫。 得知消息时,淑妃正在喝着每日补身子的汤药,当即手一松,白瓷勺子便“叮咚”砸在了碗中。 木槿眉头一跳,下意识担心地上前查看,却瞧见娘娘的手腕被烫红了一大片:“娘娘!” 淑妃后知后觉,她回过神来,看着手腕上的红痕,片刻后才苦涩一笑。 这一笑,笑得木槿的心都碎了。 她声音哽咽:“娘娘,您莫要担心,您肯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哪知淑妃却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再有孩子了。” “若是以前,或许还有机会,可现在宸妃在那,旁人是没有机会的。” 木槿大急,生怕娘娘丧了心气儿,连忙道:“怎么会呢?宸妃再受宠,不还是好几次惹怒了皇上,还被禁足吗?” “她禁足之后,皇上也没守着她,反而临幸了婉贵人,娘娘,您莫要灰心,眼下虽然太后皇上还有些生您的气,可过段时间,一定会原谅您的!” 淑妃却摇了摇头:“傻姑娘,你真以为皇上临幸婉贵人是因为喜欢她吗?” 木槿茫然地看着淑妃:“自然,若不是喜欢,皇上又怎么会去临幸她,还竟了她的位份呢?” 淑妃再次摇了摇头:“罢了,不必再提旁人了。” 她抬头环顾四周,暄芫宫内静得可怕。 眼中一片黯然:“从今以后,这便是我最好的归宿了。” 门外,一道身影悄然离去了。 如果说淑妃是认命了,撷芳宫就是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宸妃怀孕了!” 明答应气得脸色通红,不可置信地蹦起来:“怎么可能怀孕!她不是好几个月都没侍寝了吗!哪来的孩子!” 宫女雅琴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一把捂住自家小主的嘴:“哎哟喂小主!切不可胡说!” “宸妃娘娘怀孕两个月了,和内务府记载的彤史刚刚对上,没有半点差错的,您这话要是传出去,皇上太后不得要了您的小命啊!” 明答应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上嘴。 她双手捂嘴,脚却气得直跳,压低声音怒道:“当真可恶!” “怎么我没有这样的运道?” 这话说得,雅琴也不知道怎么接了,只能强行转移她家小主的注意力:“小主,您先别想这有的没的了,现在咱们得想想该送什么礼呢。” “对,对,这是个正事。” 明答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然而下一秒,她又哀嚎起来:“夭寿了,怎么就怀孕了呢!” “先前她被禁足,咱们也没有去雪中送炭,现在可好,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大好时机!” 第93章 阴云 然事已至此,明答应除了和贴身宫女抱怨几句,也无其他法子可想。 抱怨完,便匆匆收拾了贺礼,眼巴巴的登门探望。 结果却连门都没进去。 严嬷嬷肃着一张脸,话却说得极漂亮:“我家娘娘孕相初显,因着是头胎,得格外注意些,特意请了皇上和太后的命令,暂不见客。” “明答应,您的好意奴婢已经记下了,必定会转告娘娘的。” 人家这般直白到不给脸面,明答应能如何呢,只能讪讪的点了点头,吩咐宫女留下贺礼,转身走了。 离了椒和宫的地界,明答应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呸!不就是怀了个种吗?得意个什么劲啊!” “打量就她一个会怀一样,还拿乔起来了!淑妃不也怀了吗?生下来才有本事呢!” “哎哟娘娘!”雅琴真是被自家小主的口无遮拦吓死了! 她慌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去捂明答应的嘴。 却还是晚了一步。 “我说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呢,原来是明答应呀,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孩子的死活都归明答应管呢。” 这声音是猛然间从背后传来的,主仆二人都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明答应,好悬没蹦起来。 她慌慌张张回头,正对上昭嫔似笑非笑的眼睛。 仿佛一只藏在阴影里的毒舌。 明答应心立时颤了颤,随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原来是昭嫔娘娘,嫔妾许久未见您了。” 她状若无事的行了一礼,又无辜道:“嫔妾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 昭嫔眼里的笑意微微加深了,她抿着唇浅笑,话里有话道:“明答应不明白也没关系。”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完,昭嫔竟一反常态的没有继续找明答应的茬,而是悠哉悠哉的往椒和宫去了。 她要是张牙舞爪的抓自己小辫子,明答应反而不怎么怕,可这样讳莫如深,明答应的心就提起来了。 “昭嫔娘娘请留步!” 背对着明答应,昭嫔嘴角缓缓勾起,将她原本六分的样貌硬生生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明答应咬牙,强笑道:“昭嫔娘娘有所不知,宸妃娘娘得了太后皇上允许,谢绝外人探望呢。” “这不,我刚从那儿铩羽而归,昭嫔娘娘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宫里坐坐?” 她试探性的发出邀请,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昭嫔。 而昭嫔在作势思虑片刻后,也顺水推舟答应了:“那便却之不恭了。” 这声答应,无疑是二人默契的短暂联盟。 明答应心彻底放了下来,重新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侧身道:“昭嫔娘娘,请。” …… 二人联袂离去,身后的假山内却缓步走出来两个人。 侍书悄悄打量一眼瑾妃的脸色,方才低声道:“瞧这模样,昭嫔和明答应都不是省油的灯。” “恐怕那二人对宸妃这胎别有所谋,娘娘可要提醒宸妃?” 瑾妃眼睛微微眯起,望着昭嫔二人力取得背影。 过了许久,就在侍书以为自家娘娘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却蓦然冷笑了一声。 “影儿都还没有的事,如何去说?平白沾一身骚罢了。” “你先派人盯着这两人,但凡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是!”侍书忙郑重的应下。 …… 和外界的暗潮汹涌不同,椒和宫里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气。 严嬷嬷也不总是板着脸了,每天都琢磨着给娘娘变着法儿的养胎,汤汤水水的,什么花样的都有,应是给苏窈窕喝的怀疑人生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苏窈窕刚打算坐秋千上晃悠会儿呢,严嬷嬷和青竹便如临大敌,上前来拦着她。 她们一拦,苏窈窕就委屈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们倒不如把我当个瓷娃娃供起来得了。” 哪知严嬷嬷居然还巴不得如此,一叠声的哄着:“娘娘,您莫要托大,等这胎生下来,老奴再给您扎个更高更大的秋千,可好?” “您是头一胎,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硬是把苏窈窕的委屈都给气没了。 她无奈的看着满院子胆战心惊围着自己的宫女太监,也不好再为难她们,只得退而求其次:“好罢,秋千我不玩了,钩编总能玩吧?” 其实要按照严嬷嬷的要求,钩编也不大安全,可是她刚劝阻了娘娘,再一昧拦着,惹得娘娘心烦,反而于胎儿不好。 于是乎,严嬷嬷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命人取来了钩编。 看到那小小细细的针,苏窈窕这下真是哭笑不得。 “你们啊,真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苏窈窕摇了摇头,索性也没兴趣玩了,干脆起身去看望芸娘。 芸娘近些日子身体越发好起来了,虽然还不能下地走动,但是双腿已经明显有了感觉,她瞧见女儿进来,脸上立即绽开笑容。 “母亲。” 苏窈窕快走几步,亲昵的坐在芸娘身边,伸手捏了捏芸娘的腿上的穴位,立即,芸娘便感受到了微微的刺痛。 见状,苏窈窕也松了口气,笑道:“按照这样下去,等到今年冬天,母亲便能下地行走了。” 芸娘立即“阿弥陀佛”了一声,“那敢情好,倒是方便照顾你,你这胎怀得有些苦,娘只能看着,心里不知多发愁!” 苏窈窕心里暖融融的,又见屋内只有严嬷嬷和青竹,便撒娇的扑到芸娘怀里,一副小女儿姿态。 “只要娘在我身边,女儿就觉得踏实。” 芸娘宠溺的抚摸着女儿如玉般娇美的侧脸:“傻孩子。” 一旁的严嬷嬷和青竹都不由自主笑了。 当天晚上,战晨望不出所料又来了椒和宫。 他走路一向是风风火火的,人前脚刚进椒和宫,后脚就走到苏窈窕面前把人扶了起来,小心备至的扶着,柔声道:“以后就不必行礼了。” “你们也都看顾着,天气炎热,不许娘娘在室外久待,也不许吃太多冰,免得伤着身子。” 宫人们忙齐声应了。 战晨望这才满意的看向苏窈窕,眼眸中仿佛星辰璀璨:“转眼就是七夕,你随朕去行宫避暑。” 第94章 避暑 听到“避暑”,苏窈窕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上辈子去京城参观过的避暑山庄。 想起其中美轮美奂,移步易景的行宫山庄,苏窈窕立即眼睛一亮,用力的点了点头。 战晨望眼眸里便也盛满了笑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就这么高兴?” 苏窈窕歪了歪脑袋,笑嘻嘻道:“当然啦!” “宫里虽然样样都好,可一年到头住着,也没什么趣味了,行宫臣妾还是头一遭去呢!” “那到时候你尽可以好好玩一玩了,”战晨望坐下,还非得把人搂在怀里,“万景山庄是前朝留下来的,先帝在位时最爱去,光是先帝一人便前后修缮了十余次,景色最是灵秀。” 苏窈窕试着悄悄挣脱,结果刚有点苗头,就被战晨望无情镇压了。 不光如此,这男人还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莫要乱动!” “你怀着身孕呢,太医说了,你身子弱,前三四个月都不可以。” 这句话战晨望是凑在她耳边说的,旁人都没听见,却好悬没把苏窈窕气死。 她恼怒的瞪了战晨望一眼:“臣妾才没有这么想!” 战晨望立即用一种“好好好你没有”的眼神看着她,还拿了块芙蓉糕哄她:“肚子可饿了?” 给苏窈窕气得,一口把芙蓉糕夺过来,塞进了战晨望的嘴里。 战晨望也不恼,笑着把糕点吃了,又去逗她:“你可不能老这样生气,到时候生出个暴脾气出来可如何是好?” “小子也就罢了,女儿家暴脾气,那才真是要了命了。” 这话好巧不巧勾起了苏窈窕的心事。 她依偎在战晨望怀里,突然一本正经道:“皇上,臣妾要是生了女儿,您会不高兴吗?” 战晨望眉心微微蹙起:“这是什么糊涂话。” “无论男女,都是皇家子嗣,是你我的血脉,朕怎么会不高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也难得正经的看着苏窈窕:“朕知道,世人总是重男轻女,但窕窕放心,我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澄澈如水,毫不避讳的望着苏窈窕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珍重和爱意。 苏窈窕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心话。 一瞬间,心腔被暖意包裹着,苏窈窕想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搂着战晨望,感受到他身上浓郁强烈的爱意。 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苏窈窕心里突然窜起这个念头。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用过了晚膳,洗漱更衣后,苏窈窕便躺在床上,战晨望则固执的趴在她肚子上,和未来的小人儿说话。 苏窈窕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唱独角戏。 过了会儿,她就撑不住了,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 战晨望似有所觉的抬起头,便看到苏窈窕斜斜靠在软榻上,如花儿般的容颜散发着温柔的笑意,陷入到甜美的梦境中。 自从有了身孕,她比以前嗜睡了许多。 战晨望轻轻起身,将人搂在怀中,一起共赴黑甜。 …… 时光如流水,转眼就到了七夕佳节。 因着今年要去行宫避暑,宫里也不操办什么宫宴,直接就到了万景山庄。 万景山庄,名副其实的天下山庄之首,占地千顷,有十数个庭院楼阁,甚至还有护城河蜿蜒其中,犹如龙腾之姿。 皇上住在别有洞天,太后老人家喜爱念佛,便安排在了古木交柯,那儿特地设了小佛堂。 至于苏窈窕,则在水木明瑟住下了,紧挨着别有洞天不说,旁边正好有条小溪,从护城河引过来,整个院子格外的凉爽清透。 余下的妃子们也都安排了住处。 当然,婉贵人因着太后的缘故,单独在古木交柯住下了。 到了万景山庄,众人休息了一下午,晚上便是宫宴。 苏窈窕到的时候,宫宴上人基本都齐了,妃位们起身和她互相见礼,余下的妃嫔们更是齐声问好。 苏窈窕含笑应了。 落座后没一会儿,皇上和太后便也到了。 众妃行礼过后,战晨望瞧见苏窈窕的位置,眉心微皱,招手道:“宸妃到朕身边来。” 此话一出,满院子便静了一瞬。 众人下意识看向太后,却见她老人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竟是也不反对! 太后自然感受到了妃嫔们的眼光,当即就想冷笑。 一群没出息的!满眼就想着靠别人,没有半点上进心! 她倒是想压一压宸妃,可你们倒是争点气啊! 宸妃都两个月没侍寝了,也不见你们哪个有本事把皇上抢了去。 眼见太后都不反对了,妃子们心里越发委屈了。 明答应眼眶都酸了,低声愤愤道:“不就怀个孩子吗!至于这么宠着吗?” 昭嫔就在她旁边坐着,闻言用帕子掩唇一笑:“妹妹这话说得,这可是皇上的长子呢,太后自然看重。” “嘁,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谁说就是长子了?” “便是长女,那也是了不得的呀,万事开头难嘛。” 听到这话,明答应脸色越发阴沉了。 苏窈窕倒是不知道这些风波,因着七夕,内务府特意准备了许多新鲜的糕点,其中一种瓜油仁儿的,苏窈窕最是喜欢。 虽然叫瓜油仁,但其实用的料并不是瓜子,而是东北一带进贡的松子仁。 松子仁本就清甜,炸了油,拌着其他的干果碎,外面裹着细腻酥软的点心,尝起来格外的好吃。 苏窈窕没忍住便多吃了几个。 正要再去拿,严嬷嬷却软声制止了她:“娘娘,王太医说了,您在孕中,不能吃太多甜食点心。” 这是为了防止孕妇得孕中消渴症的。 苏窈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旁边的战晨望便听见了,立即蹙眉道:“那便撤下去罢,换些清淡的茶点来。” 于是乎,苏窈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点心飞走了。 她沮丧的叹了口气,下意识摸着腹部,心中道:孩儿啊,娘亲为了你可真是牺牲太多了。 所以,你也要乖乖听话长大,知道了吗? 第95章 新人 虽然点心吃不成了,但是苏窈窕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万景山庄的确比宫内凉爽多了,晚间众人用过晚膳,跟着皇上太后拜了太阴娘娘,又登上了龙船。 护城河水波袅袅,初七的月亮不算太圆,但是今夜晴朗无云,月光也格外的明亮 尤其是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是个心思灵巧的,不仅安排了龙船,还远远的扎了一座月宫,隔着水面月色,还真有几分味道。 两岸隐隐约约传来琴声和萧声,越发清幽静谧。 战晨望喝了几盅酒,兴致上来了,便拉着苏窈窕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特意安置了座位,正中间的是镶嵌着七夕锦雀的龙榻,乃是圣上之外,旁边另设个小榻,是给太后预留的。 不过太后老人家年纪大了,用过晚膳便起了困头,早早就回去安置下了。 最后反而便宜了苏窈窕。 二人坐在甲板上,迎面微风吹拂,带来淡淡水汽和幽幽荷香,龙舟拂水而过,粼粼水声细密,月色朦胧欲醉。 背后的几个妃嫔们看到二人的背影,下意识就伸手去拈桌上的糕点。 心里酸涩,嘴上便想吃点甜的。 龙舟在护城河上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宽阔的水面上,船只速度也慢了下来。 苏窈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好奇的抬起了头。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一只小舟慢慢的划了过来,却并未靠得太近,反而远远的停下了。 小舟全身都涂黑了,又在夜色水面中,乍一看仿佛隐身了,也就显得船上伴着乐声起舞的女子宛若踏水而来。 是的,乐声不知从何时变了。 原本清幽空灵的乐声,变得哀婉动人,缠绵悱恻,那女子一袭白衣,在月色下恍若嫦娥仙子,舞姿轻灵,仿佛随时都会逐月而去。 船上众人先是一惊,再看这舞姿也不禁心中感慨,果然新奇夺目。 战晨望负手而立,远远眺望,嘴角微挑。 苏窈窕也觉得跳舞之人实在聪明,小船远远的停下,若是离得近了,必然会被侍卫呵斥搜身,再美再精心的打扮也毁了。 反而这样远着,别有一番朦胧滋味。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月上仙子的舞缓缓停了,内务府总管悄悄打量了一眼战晨望的神色,忙招呼人将小船拖了过来。 侍卫们上前简单的搜检一番,人便到了船上。 却是个生面孔。 她脸颊微红,面若桃李,莲步轻移上前盈盈一拜:“奴参见皇上。” 一开口,苏窈窕的耳朵就忍不住酥了。 这嗓子,当真好听。 再仔细看样貌,越看越觉得女子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战晨望似乎也有了些兴趣,微微颔首:“你是哪来的?” “奴是宫中芳曲部的,今夜七夕夜宴,听闻皇上乘舟赏月,心慕不已,便厚颜献上一舞,还望皇上莫要嫌弃奴。” 她说完,轻轻抬眼看了眼战晨望,那小眼神,莫说战晨望,就是苏窈窕都觉得有点遭不住。 她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样的美色,寻常人瞧一眼都难。 战晨望却是望着那人眼角的一抹胭脂。 女子白衣素簪,妆面却是秾艳得宜,尤其是眼角飞红,轻轻上扬,直如鬓边。 旁边的淑妃不禁念了句诗:“酒熟微红生眼尾,半额龙香,冉冉飘衣袂。” “皇上,这位佳人心思灵巧,又心慕皇上,看来臣妾等人又要添一位妹妹了。” 淑妃说这话,本来是想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却见皇上面上居然有些怔忪。 原来,战晨望听着那句“酒熟微红生眼尾”,脑海里却是猛然想起了苏窈窕那日醉酒时的样子。 那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美人醉酒,粉面含春,风流袅娜。 哪里是这些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呢? 一时间,战晨望心里莫名有些乏味。 他并未顺着淑妃的话真的纳了那位“奴”,只是淡淡的吩咐人给了赏赐,便将人打发走了。 众人都有些惊讶。 尤其是那位月下仙子,眼里更是震惊。 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可谓是一言一行都是摸准了皇上的喜好,方才皇上看她的眼睛分明也是感兴趣的,为何突然就变了心思呢? 女子心下不甘心,又忍不住猜度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猜来猜去,竟是没有半分头绪。 难道是因为淑妃的那句话?让皇上觉得她贪慕虚荣,便不喜欢了? 无论如何,她今夜注定是饮恨收场了。 苏窈窕心里也是慢慢惊讶。 不过既然战晨望不想纳新人,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和战晨望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可是现在两个人两心相通了,要说她看到新人心里一点醋劲也没有,苏窈窕自己都不信。 只不过她深知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她的丈夫,更是皇上。 便是有些醋劲儿,但也不算太多。 苏窈窕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战晨望却是懒得再赏什么月了。 他是皇上,众人自然是随着他的心思来,于是龙舟早早的便靠了岸,众嫔妃也就慢慢散了。 苏窈窕则回了水木明瑟。 她刚回去洗漱完,发丝还湿着,青竹正小心的捧着帕子给她慢慢擦拭。 乌鸦鸦的头发青黑柔顺,青竹看着就喜欢:“娘娘的头发长得可真好,眼下怀了孕,和平常也差不了多少呢。” “奴婢以前听人说,有些女子怀孕时不仅发丝枯涩,更有甚者还会疯狂掉发。” 苏窈窕闻言笑道:“便是掉了也是寻常,女子怀孕艰难,我也不过是上天垂怜,走运罢了。” “走运也好呀,娘娘长得这般好看,奴婢要有这么好的运气就好了。” 苏窈窕闻言,立即“哦——”了一声:“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话多呢,原来是小丫头动春心了?” “娘娘!您胡说什么呢!” 青竹当即气得脸都红了,刚巧严嬷嬷进来,她赶忙拉着严嬷嬷说理:“嬷嬷,您快来评评理!” 严嬷嬷立即笑道:“我可不掺和,不过按照往日的经验,必然是你输的。” 第96章 威慑 青竹好悬没气倒。 苏窈窕还故意逗她:“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好端端的,你突然惦记起容貌来,还想变更好看些,不是心里有人了还能是什么?” “哎呀!” 青竹脸一下子就红了,羞恼的捂着脸狠狠跺脚:“娘娘就会欺负人!” 她这番作态,别说苏窈窕了,就连严嬷嬷都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了。 苏窈窕立即八卦的坐起了身子,搂着青竹的腰哄她:“怎么回事,谁把我们小青竹的心勾走了?” 青竹嗫嚅不肯松口,被逼问的急了,索性捂着脸跑到了门外,隔着门帘喊道:“奴婢不理娘娘了!” 说完,扭头就跑,却迎面撞上了漫步而来的皇上。 皇上身后的汪翦十分同情的看了眼青竹,显然刚才青竹的话都被皇上听见了。 “奴、奴婢参见皇上!” 青竹顿时脸色苍白的跪下请安,屋子里苏窈窕听到动静,亦是脸色微变,慌忙在严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出来。 掀开帘子便瞧见战晨望讳莫如深的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青竹。 她心头一跳,连忙道:“皇上来了,青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上茶?” 青竹赶忙用力磕了个头,仓皇后退了下去。 人溜走了,战晨望这才深深的看了苏窈窕一眼,苏窈窕下意识谄媚一笑。 “你啊!” 没好气的握住苏窈窕的手,搂着人进了屋,周围的下人们立即低眉顺眼的上前伺候。 “和奴才整日嘻嘻哈哈,纵得不成体统。” 苏窈窕讨好的抱住他的龙爪顺毛:“刚刚是我故意逗青竹了,小丫头被我欺负的急眼了才信口胡诌,算不得真的。” “更何况,我心里是真心把她当妹子的,皇上莫要怪她了好不好?” 她歪着脑袋,楚楚可怜的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冷了一会儿脸,实在撑不住笑了,重重捏了把苏窈窕的脸:“你这妹子还真有点像你,没大没小的。” 苏窈窕粲然一笑,恍若春花绽放。 战晨望看着这般美景,便不由想起了今晚的事。 一时间心思怔然,定定的看着苏窈窕。 突然,旁边的烛火发出“哔剥”的响声,那声音并不大,却将战晨望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烛火,蹙眉道:“进来宫中流行将熏香金片混到烛火中,你们娘娘有孕在身,不许用这种香烛。” 严嬷嬷在旁伺候,见皇上连他们娘娘用什么香烛这样的小事都放在心上,心中不免感动,连忙应下了。 战晨望又沉了脸:“平日里你们万事都要上心,要是再有上次那般,怀了身孕还不自知,半夜喝得大醉的事发生,你们的脑袋也不必留着了!” 此话一出,满屋子宫人立即诚惶诚恐的跪下求饶。 战晨望突然这样说,便是故意要好好敲打敲打这些下人。 他总觉得他的窕窕心地过于良善,纵使有严嬷嬷这样严苛的人帮忙管着,也容易纵容了下人们。 另一方面,这样与其说是威慑下人,更多的是威慑苏窈窕。 果然,苏窈窕立即握着他的手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如今可是一滴酒都不敢沾呢。” “这就对了,”战晨望虎着脸看她,“酒并非什么好物,女子更是要少喝。” 苏窈窕乖乖点头应下了。 看她难得这么懂事,战晨望心里也高兴,便随手扯了个坠子赏给了严嬷嬷,又令她去赏宫里的人。 苏窈窕在旁边看着,都迷惑了。 这又是唱哪一出,好端端的跑过来把她宫里的人又吓又赏的。 然而战晨望是注定不会跟她解释的,他很是自然的拿起一旁小榻上的软巾,为苏窈窕擦拭起发丝。 苏窈窕原本还有心思好奇,但耐不住孕期嗜睡,没过一会儿便沉沉睡了。 发丝彻底擦干了,战晨望静静凝视着苏窈窕的睡颜,心中有万般柔情。 …… 古木交柯。 太后早早便回来歇下了,楚琬回来先去给太后远远磕了个头,这才回到了屋内。 莲香伺候着她卸下妆容,露出一张疲倦苍白的脸。 只是看着,莲香都有些不忍心:“娘娘最近睡眠越发不好了,白日里还要跟着太后诵经念佛,跪拜祈祷,这样下去,就是铁人也遭不住啊。” 楚琬倦怠的摇了摇头。 别人不知道,可她心里却十分清楚。 自从宸妃怀孕之后,太后待她也越发不如从前了。 特别是楚立德被罚没去燕山铡草,太后深觉得娘家人不成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带着对自己都很有些不满。 对此,楚琬心中只能苦笑。 并非是她不想怀孕,只是一个完璧之身,又能从哪变出个孩子来呢? 真要变出来了,只怕她小命也不保了。 不仅如此,连母亲和弟弟都不会有好下场。 每每想到此处,楚琬都觉得周身疲惫不堪,从没有这般累过。 她长叹一声,低声吩咐道:“罢了,你去打些热水来罢,我今夜多泡会儿脚,明天就好点气色。” 莲香无可奈何,只能应声退下了。 望着镜子里的人,楚琬眼中闪过几分茫然。 不过很快,这份茫然便被看不懂的情绪取代了。 她侧首望着院子里纷飞的萤火虫,口中低低呢喃着什么。 莲香打水回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竟是有些不敢上前。 仿佛往日里温柔似水的主子,在那一瞬间竟是无比的可怕。 …… 第二天,战晨望早早起床去了别有洞天。 虽然是在避暑,但是朝政却不会因为你避暑而停滞,恰恰相反,今年南边听说遭了水患,朝中上下为了赈灾很是忙碌了一番。 苏窈窕用过早膳后,也得知了昨晚那位月下仙子的来历。 居然是太后安排的。 听到这个答案,苏窈窕竟然不是很吃惊,反而有些感慨,太后在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件事上,可谓是满宫最上心的人了。 可惜那位月下仙子,功败垂成,听闻又回去了芳曲部。 苏窈窕听过这个消息便放在了一边,却不料反而有人找上了自己。 第97章 避孕 “瑾妃?” 听到是瑾妃来看自己,苏窈窕很是有几分诧异。 她之前因为寿宴的事,和淑妃瑾妃也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彼此关系还挺融洽的。 可惜后来淑妃流产,二人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两宫联盟,瞧宫中所有人都是豺狼虎豹,一致对外,苏窈窕虽然自问问心无愧,可是也犯不着上赶着挤进去,关系反而淡了下来。 再到后来纯妃出事,她和淑妃、瑾妃轮流禁足,直到前些日子内务府出了问题,淑妃面对她的求助袖手旁观,彼此间关系就更淡了。 所以,苏窈窕是真有些惊讶。 惊讶归惊讶,礼数上却是不能少的,当即将人迎了进来。 瑾妃还是一副肃穆冷艳的模样,反而身后的宫女们捧着满满几大盘的布料。 那布料色彩繁多璀璨,只是放着也流光溢彩,仿佛月华流转,正是前些日子京中盛行的月影纱。 听闻此纱是江南新进贡的,极其珍贵,一匹纱便需得数十个绣娘连夜赶制一个月,去年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匹。 瑾妃是宫中为数不多的妃位,自然是有的,如今却是全部搬来了椒和宫。 “我不大喜欢这些纱,太过璀璨华丽,反倒适合你,与其留在我这儿明珠蒙尘,还不如拿来给你。” 瑾妃一开口,还是开门见山,有话直说的风格。 许多人会觉得这样说话让人难受,要是换成其他妃子,必然会改成“此纱嫔妾也喜欢,却舍不得,特意拿来孝敬宸妃娘娘”这样的吉利话。 苏窈窕却适应良好,让她有一种梦回现代,和同学同事交流的感觉。 她喜欢这样没有太多感情的实话,于是便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不过也不能白收礼物,她还挺好奇的看着瑾妃:“瑾妃今日突然前来,莫非就是为了这个?” 瑾妃笑着摇了摇头,她很少笑,偶尔露出点滴笑意动人心魄。 苏窈窕眼中闪过惊艳。 “我,可否摸摸你的肚子?” 苏窈窕先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事业心的瑾妃,心中也有这般柔软的一块地方,她也会渴望孩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才是这个年代女子的常见想法。 苏窈窕心中一软,便略微坐直了身子,小腹微微前倾:“当然可以,来你摸摸看,不过月份还小呢,可能摸不出什么来。” 瑾妃脸上闪过几分受宠若惊。 她赶忙褪去手上的护甲,小心翼翼的在苏窈窕腹部上摸了摸,又飞快的挪走了。 看她这般小心,苏窈窕反而笑了,拉着她的手轻轻摸了几下,轻声道:“你这么年轻,以后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闻言,瑾妃愣住了,她看了眼苏窈窕,嘴角浮现出几分若隐若现的苦涩。 “承宸妃吉言。” 她到底是个要强的人,今日来这么一遭便已经耗尽了勇气了,当即不再多留,很快便起身告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窈窕不知为何,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 万景山庄的日子果然比宫里舒服许多。 不仅仅是气温比宫中凉爽,山庄内景色繁多,便是闲来无事到处闲逛,都别有一番风味。 只可惜苏窈窕反而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她刚刚过了三个月,踩着暑气进了八月,便开始严重的孕吐。 吐起来简直是昏天黑地,几乎前脚刚吃了饭,后脚就吐出来,吐到最后,整个人都憔悴了,生不如死的瘫软在床上,气息奄奄我捂着小腹。 “这孩子可真闹腾,必然是个小皇子!”青竹又是心疼她家娘娘,又是满怀期待,捧着酸梅汤在旁边小心翼翼哄苏窈窕多喝点。 苏窈窕强忍着恶心喝了几口,没过一会儿就忍不住又吐了。 她摆了摆手:“别再让我吃喝了,我真受不了。” 严嬷嬷和青竹急得嘴里都起燎泡了:“娘娘,您好歹多喝点,吃点,再这么吐下去,您身子都要垮了。” 门外侯着的王院首听到屋子里的动静,额头的冷汗就没停过,刚巧药膳熬好了,他亲自试了毒,赶忙恭恭敬敬的端进来。 “娘娘孕吐不止,既然吃不下寻常食物,不如试试药膳?” 苏窈窕眉心紧蹙,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又深知自己必须得吃东西下去,只能皱着脸让人端过来。 刚一凑近了,就闻到一股中药味儿,严嬷嬷和青竹都下意识皱了皱眉,苏窈窕却莫名的觉得好闻。 她吸了吸鼻子,心竟然安宁了几分。 舀了一勺子汤,慢慢的喝下去,口中的酸涩感顿时锐减,胃部也升起一股暖意来,苏窈窕没忍住多喝了几勺。 看到苏窈窕终于主动吃东西了,严嬷嬷和青竹眼睛一亮,也不敢打扰她,只殷勤的在旁边伺候着。 苏窈窕不知不觉喝了两小碗药膳,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 严嬷嬷和青竹几乎可以说是惊喜。 青竹立即拿了满满一大香囊银子塞给王院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多谢王太医,您可千万要再多做些药膳来!” 王太医看宸妃娘娘肯吃东西了,心里也是松了一大口气,连忙应下。 苏窈窕却叫住了他。 她悄悄屏退旁人,这才谨慎的看着王院首:“王太医,本宫问你,你可有什么温和不伤身子的避孕法子?” 这话一出,险些没把王太医一个惊雷劈死! 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宸妃娘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得厉害:“娘娘,娘娘此言何意?” 苏窈窕赶紧道:“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我有一个孩子就够了,实在不想再受这回罪。”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你给我想个法子,省得以后再怀孕。” 听完这话,绕是王院首见多识广,也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赶忙道:“娘娘孕吐多半是因为您身子娇弱,又是头一胎,等下次有了经验,必然不会这么难受了。” “而且孕吐最多持续到五六月份,娘娘到了那时便不会有这般糊涂的想法了。”王院首苦口婆心的劝慰道。 第98章 惊吓 听他这么说,苏窈窕就知道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她才不是怕孕吐呢。 实在是信不过这古代的生产技术,原主才十七岁啊! 要放在现代,这样的年纪怀孕生孩子,谁听了都得说一句造孽。 可偏偏时代如此,她既然怀了也不可能再去堕胎,可真要让她一个接一个的生,苏窈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见王太医不肯应承,苏窈窕也无奈,只能摆了摆手让人退下了。 心里琢磨着,自己还是得多看几本医书,自己寻摸个法子。 一时间心里又后悔起来,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自己到底还是主修西医,中医虽然有涉及却因为时代局限,很少看到关于女子妇产的记载,到了这地方,还得自己从头摸索。 王院首看到宸妃娘娘没有再说什么“避孕不再生产”的糊涂话,也乐得赶紧退下。 不过按照惯例,他还是老老实实把这话跟战晨望说了。 战晨望听了,不禁一笑,摇了摇头:“当真是孩子心性。” 随即眼里又满是怜惜:“既然宸妃能吃得下你做的药膳,这段时日你便多留意,务必要让宸妃舒舒服服的怀孕生产。” “但又不妥,朕拿你是问!” 王院首立即紧张郑重的应下了。 这次谈话,到底没瞒住青竹,她当场就哭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抱着苏窈窕的腿:“娘娘,奴婢知道您这些日子苦,可您也不能这般自暴自弃呀!” 苏窈窕被她哭得头都大了,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心里埋怨这王院首嘴也太不牢了。 殊不知这次还真不能怪王院首。 实在是苏窈窕这“不肯多生孩子”的话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是战晨望将青竹等人叫了过去,好好吩咐警告了一回,让她们务必保证苏窈窕孕期高高兴兴的,不许再胡思乱想。 得知真相的苏窈窕:“……” 算了,不跟你们这群古人计较。 苏窈窕只能愁眉苦脸的开始养胎。 这个节骨眼上,战晨望却忙碌了起来,两个月下来,每日都有大臣前往万景山庄汇报朝政,可谓是无比忙碌。 后宫不得干政,苏窈窕又是孕中,基本上关起门来过日子,竟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直到八月十五,中秋节转眼到了。 这一日,太后突然将苏窈窕请到了古木交柯。 苏窈窕胆战心惊的去了,到了才发现不光是自己,还有两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儿,一看苏窈窕便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这……”苏窈窕纳闷的看向太后。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 一向温和慈悲的太后,眼睛下却挂着两个硕大的眼袋,眼角眉梢都是沉重的疲色:“宸妃来了啊。” “听说你怀着身孕,孕吐的很厉害,进来可好了些?” 苏窈窕赶忙道:“已经好多了,有王院首照看伺候,眼下已经安稳了。” 闻言,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打量一番苏窈窕微微显形的肚子,眼中闪过几分愉悦。 不过这份愉悦转瞬即逝,很亏便被深厚的阴霾覆盖了。 苏窈窕的心立即提了起来。 果然,太后沉吟片刻,似乎有些为难的开口:“近来,皇上可去瞧过你?” 瞧自然是瞧过的,只是战晨望最近忙于政事,她又嗜睡,每每战晨望过来时,她都撑不住睡了,而等她第二天起来,战晨望又早就离开。 要不是严嬷嬷和青竹作证,苏窈窕都不敢相信自己和战晨望见面了。 苏窈窕老老实实的说了。 太后眉心立即深刻的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她老人家突然指着旁白的两个美人道:“这是哀家娘家的两个女儿,性子是极温婉和顺的。” “不仅如此,这二人在娘家时便常伺候人,你既然不舒服,便教她们二人伺候你吧。” 苏窈窕险些没吓个大跟头。 要不是场合不允许,她几乎要指着自己:“我吗?” 这么两个水灵灵的美人儿,伺候我? 太后娘娘您真没搞错对象吗? 她虽然没说出口,可是眼里脸上的惊讶也没藏住,太后都不禁逗笑了:“你啊,你也别管了,只管将人带走便是。” 苏窈窕满头雾水,眼巴巴去看旁边的两个人,三人目光相触的刹那,那二人脸颊突然泛起了红晕,羞赧的低下了头。 “……”苏窈窕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一下子想通关窍,额角便狠狠抽搐了一番。 合着是她自作多情了,哪里是伺候她的,分明是拐着弯想伺候皇上呢。 要是以前,苏窈窕肯定会应了。 可是如今的苏窈窕,心里却不舒服起来。 她抿了抿唇,站在原地片刻,突然直直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恕臣妾不能做到。” 满屋子顿时一静。 青竹等人也忙不迭跪了。 太后遽然睁开眼,精光乍现,就连手中的佛珠都停了转动,声音更是高深莫测:“宸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窈窕心头一颤,却咬牙点了点头。 “荒唐!” 太后突然发作,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手中的佛珠和紫檀木桌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宸妃!你可知身为宫妃的本分,温婉贤淑,不疾不妒,你如今怀着身孕却还霸着圣宠不放,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为人妻子的!” “便是民间无知妇人,尚且知道孕期要替夫君纳妾分忧,你呢!?如此善妒,连两个没名分的都容不下吗?” 苏窈窕心惊肉跳,狠狠咬住了下唇。 她声音很轻,却无比的坚定:“太后娘娘,臣妾的确不是什么贤妻,可是臣妾对皇上的心,天地可鉴!” “臣妾也从不相信,一个真爱自己丈夫的女子,会能忍受与旁人共享丈夫。” “你!” 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苏窈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竟如此善妒?莫非是满宫嫔妃你都容不下吗?” “臣妾并非这个意思!” 苏窈窕连忙辩解道:“臣妾深知皇上是天下之主,奢求皇上只钟情一人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99章 争执 “臣妾不会强逼皇上做任何事,可要臣妾亲自将皇上推到别人身边去,甚至于自己给皇上送女人,臣妾实在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苏窈窕便深深埋下头,重重行了一礼。 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窈窕,仿佛在看一个怪人。 许久之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宸妃,你可知道,仅凭你刚才所言,哀家便能治你个善妒之罪?” 苏窈窕深吸一口气,轻声回道:“臣妾知晓。” 太后气极反笑:“既然知道还要明知故犯,宸妃,你是笃定哀家不能拿你如何吗?” 她目光落在了苏窈窕腹部:“这个孩子倒着实长了你的底气。” 苏窈窕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徒劳道:“太后娘娘,臣妾每句话都是出自本心,便是没有这个孩子,臣妾也是这个回答。” 话音落下,殿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中。 开弓没有回头箭,苏窈窕心一横,索性咬牙熬着不肯退却半步。 太后手中的佛珠也久久未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帘突然传来响动,下一秒孙嬷嬷和汪翦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太后,皇上来了。” “皇上驾到——” 苏窈窕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她身子一软,整个人险些瘫倒在地。 太后却是冷笑一声:“皇上倒是来得快。” “莫不是在哀家宫中,皇上也安排了人手吧。” 这话带着满满的怒气和意有所指,便是苏窈窕都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殿内宫人们当即深垂着头,不敢吭声。 转眼功夫,战晨望便到了大殿门口。 他背对着门外天光,殿内众人看不清皇上的神色,皇上却可以将殿内情形一览无遗。 他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跪拜在地的苏窈窕身上。 太后自然察觉到了,可是她老人家脸上反而泛起更深重的怒气。 “儿臣参见母后。” 战晨望不徐不疾走进殿内,看向太后,声音含笑,可不知为何,苏窈窕听着却觉得莫名发冷。 “皇上来了,正巧了,宸妃善妒不容人,实非宫妃该有的品德,哀家正准备处置人呢,既然皇上来了,便交由皇上裁夺罢。” 太后硬邦邦地开口,语气满是强硬和愤怒。 战晨望笑容微僵,随即漫不经心地上前看了眼苏窈窕:“宸妃年幼,性子急躁,若是哪里不妥当得罪了母后,还请母后海涵。” “退一万步来讲,便是为了宸妃腹中孩子,为了儿子的后代,也请母后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居然也知道后代的重要性!你也知道!” 显然,“后代”这两个字戳中了太后最后一丝逆鳞,她顿时勃然大怒,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体面,当即拍案指着皇上怒斥。 “将心比心啊!皇上,你自己舍不得后代子孙断绝,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外祖家断子绝孙呢!” “你明明知道,哀家哥哥不成器,唯独一个弟弟还算有些本事,他好不容易淘了个差事,却被人陷害,你非但不为他洗刷冤屈,你还!你还!” 太后气的呼吸急促,捂着心口便开始喘息。 众人脸色剧变,孙嬷嬷当即上前扶着为太后娘娘顺气,其余人也手忙脚乱地去叫太医。 苏窈窕也吓了一大跳,可她还在被训斥,竟是也不好上前,只好求助地看向战晨望。 战晨望脸色亦是不好,他快步上前,刚想去搀扶太后,哪知太后却断然抬手,狠狠推开了他! 推开的刹那,所有人脸色彻底变了。 战晨望脸色最是难看,他许久才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慢慢站直了身子。 “母后,您可还记得太祖遗训。” 战晨望的声音十分的沙哑艰涩,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般:“后宫不得干政,便是静安宫,也不许。” “你!” 太后遽然抬头,死死地瞪着战晨望。 战晨望这次却没有再避开眼睛,反而直面太后的眼神:“楚家的事情,朕早已再三查明,楚凌宇贪污受贿,卖官鬻爵,是板上钉钉的,绝无半分冤枉!” “朕怜惜他早年还算忠心,只赐他一杯毒酒,全家流放,已然是网开一面。” “母后,若是我铁面无私,再心狠一点,按照楚凌宇贪污之狠,楚家上下莫说留后了,只怕九族都得下狱!” 这话实在太过诛心了。 便是苏窈窕这般不知内情的人,都惊骇无比,更何况太后。 只见太后脸色铁青,越来越惨白,手更是苍老的颤抖不止:“……滚!你滚!” “哀家不想见到你这个不孝子!滚!” 战晨望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猝然扭身大步离开了静安宫。 太后气的胸膛急剧起伏,甚至于面色开始从铁青变得微微发紫。 苏窈窕心中暗道“不好”,当即也不敢跪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将金针稳稳刺在了太后人中、百会等大穴上。 金针扎下去,太后的呼吸立即顺畅了不少,苏窈窕赶忙道:“劳烦姑姑替我解开些领口。” 孙嬷嬷赶紧“哎”了几声,手脚麻利地松开了领口。 苏窈窕面容微微绷紧,手却非常稳地扎了下去。 这几针下去,太后刚刚还梗着的气一下子便通了,只见她老人家突然深抽一声,紧接着便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苏窈窕这才慢下了手里的动作,手指捻着金针微微转动,约莫一会儿工夫才将金针拔下。 太后脸色还是苍白的,却不再铁青发紫了。 一旁的孙嬷嬷等人也觉得浑身发冷,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般,慌忙在旁道谢。 太后倦怠地斜靠在椅子上,过了许久她恹恹的道:“何必救我这个糟老婆子呢?” “我便是活着,也不过惹人嫌罢了,连自己娘家都护不住,亲生儿子把舅舅一家送到了大牢里,我却无能为力,还有何颜面苟活?” 众人心下微叹,却不敢妄言半句。 苏窈窕欲言又止。 太后正巧抬起了头,见她这般模样,不禁苦笑:“有话直说便是,这般模样作甚。” 第100章 劝诫 苏窈窕心道:我可不是傻子,您老人家一会儿一个模样,我要真直说了,没准过几天您又翻脸了。 于是,她索性低下头去,做出一副不敢说的模样。 太后瞧在眼里,胸口又传来了金针残留的微微刺痛感,心中也不免软了几分。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自己今天把宸妃突然叫过来,的确是有些迁怒和想借着宸妃拿捏皇上的原因在的。 可皇上的确被惊动来了,却依然没有半分留情。 想到方才皇上的无情,便是作为亲生母亲的太后,也觉得心间阵阵发冷。 眼见皇上对宸妃和自己的骨肉都这般无情,太后心中的迁怒反而消弭了大半。 况且今日宸妃还救了自己,太后便不禁放软了声音:“宸妃,你有话直说便是。” “哀家有言在先,无论你说什么,哀家都不会治你的罪。” 得到了这句保证,苏窈窕才壮起了胆子。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太后娘娘,还请您莫要再生皇上的气,皇上此举正是为了保全楚家上下啊。” 太后眉心立即皱了起来,紧皱的纹路多了几分戾气和警告:“宸妃,你这话何意?” 苏窈窕心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初毕业答辩时的紧张,她小小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道:“太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其中内情,臣妾知道的不会比您更多。” “可臣妾却也明白一个道理,好端端的,皇上绝对不可能突发奇想去刁难自己的外家,也不会突然就翻外家的账册。” “反倒是要是臣妾想打击报复谁,才要从那人的亲眷朋友下手,最好是把对方的错处闹大摆在明面上,逼迫皇上做出裁决。” “若是徇私枉法,那自然是留了话柄给旁人,此后满朝文武皆有贪墨之借口,可若是秉公执法,便又会伤了身边之人的心。” “这一出,可谓是无比刁钻阴险,无论如何做,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她这话其实是很大不敬的,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唯一能训斥她的太后,却被更重要的事转移了注意力。 唯独孙嬷嬷瞟了苏窈窕一眼。 太后心中已然是百般为难,心思千回百转,最终她只能喟然长叹,眼中怔怔落下泪来:“那个逆子!” “便是他舅舅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治他一人便是了,又何苦要把全家人都流放呢!” “他舅舅家里还有两个刚落地的孩子,两个表妹花骨朵般的年纪,就这么流放到那荒蛮之地,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太后捂脸哀泣,苏窈窕忙劝慰道:“太后娘娘莫要太过伤心。” “流放虽然艰苦,却也不失是个远离是非的好法子,您想,如今那暗中之人,正是因为知道您和皇上母子情深,才想着法儿从中挑拨呢!” “伤您越深,亦是伤皇上越深啊!” 苏窈窕这话落在太后耳中,不亚于惊天霹雷,当头棒喝。 她哭泣的动作僵住,好半晌才怔怔看向苏窈窕:“你……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苏窈窕斩钉截铁地开口,她轻轻拿出手帕为太后拭泪,仿佛只是对待一个亲人受难的普通老人。 “太后娘娘,您想啊,您难受,皇上自然是难受的,方才您没瞧见,皇上走的时候眼里都闪着泪呢。” “可他偏偏是皇上,便是有泪,也绝不能流。” 太后的一颗心瞬间涩得厉害,她下意识攥紧了苏窈窕的手,双眼通红,“皇上,皇上他真的……” 苏窈窕沉重地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您娘家兄弟纵使流放了,但只要一路上有您发话,打点好,纵使吃苦也吃不了多少,反而还远离了是非。” “可您要是真的因为这件事和皇上离心离德,不顾及皇上的苦衷,那才是往您亲生儿子心上插刀子呢!” 太后呆呆地坐在那,许久才掩面而泣起来。 苏窈窕见状,也不再多言,免得过犹不及,她轻叹一声,和旁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慢慢退下去了偏殿。 一进偏殿,苏窈窕身子便轻轻晃了晃,旁边的青竹低呼一声,下意识扶着苏窈窕:“娘娘!” 苏窈窕摇了摇头:“无妨,刚才跪太久了,又急着宽慰太后,有些没缓过来劲儿,坐一会儿就好了。” 闻言,青竹和严嬷嬷连忙扶着人坐下。 青竹看着苏窈窕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主仆几人略坐了片刻,门口便走进来一人,正是孙嬷嬷。 “宸妃娘娘,太后已然安定下来,请您过去一趟呢。” 苏窈窕连忙起身,也顾不得自己还有些头晕,便要快步去参见太后。 她走到门口时,孙嬷嬷连忙搭了把手,二人接触的刹那间,孙嬷嬷突然笑道:“宸妃娘娘小心些,您怀着龙种呢,可别出了岔子。” 这话来得很有些没头没尾,苏窈窕诧异地看了眼孙嬷嬷,却见她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的笑容。 瞬间,苏窈窕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怪不得皇上会来得这么及时,原来竟是这位孙嬷嬷通风报信的! 不过看她眼下的做派,倒不像是战晨望安排的人。 反倒是……更像在卖自己个好? 无论如何,苏窈窕还是很承这个情的,她微微一笑,同样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多谢嬷嬷提点。” 孙嬷嬷瞧见她这般模样,便知道自己这个好没卖错,笑容越发真挚了。 很快,苏窈窕便再次见到了太后。 太后显然重新梳洗装扮过,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稳重,此刻看到苏窈窕进来,眼中便流露出些许复杂来。 反倒是屋子里那两个美人不见了。 “哀家今日召你来,本是想敲打你一番,没想到,反而被你劝诫了一回。” 太后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即自嘲一笑:“可惜我这把老骨头,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你一个小辈看得透彻。” 苏窈窕连忙道:“臣妾万万不敢当,太后娘娘慈悲为怀,聪慧稳重,在您面前,臣妾无疑是萤火之光罢了。” 第101章 讨好 闻言,太后嘴角浮现出几分苦笑,她看着苏窈窕,突然招了招手。 苏窈窕心中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上前。 等人到了近前,太后便握住了苏窈窕的手,又一路顺着手臂轻轻揉捏着苏窈窕:“都怀了身子了,还是这般瘦,你宫里的人是如何伺候的?越发不成器了。” 苏窈窕哪能承认,连忙道:“宫中人一向仔细,更别提还有王院首在呢,实在是臣妾自己不争气,孕吐得厉害。” 太后叹了口气,重重捏了捏她的手心:“你这孩子,倒是个良善之人。” “也罢,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罢。” 苏窈窕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明白自己今天算是过了关,忙起身恭恭敬敬的告辞退下了。 等离开静安宫,青竹才敢壮着胆子开口,她拍着胸脯道:“可把奴婢吓死了。” “太后娘娘……哎,她老人家脾气也太古怪了。”青竹到底不敢口出不敬,只能含糊的埋怨。 苏窈窕深以为然。 以前没出什么事还不觉得,这对上事才知道,太后实在是有些糊涂的。 是敬着不行,捧着更是不行,说来苏窈窕还对她有救命之恩,可这刚受了点委屈,马上就把她就过来迁怒泄愤。 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吃挂落。 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还是最不能惹得。 苏窈窕只得叹气:“以后对太后娘娘,咱们只做好自己,尽可能远着敬着就行。” 青竹和严嬷嬷对视一眼,也只得叹气应下了。 因为这件事,苏窈窕对太后很是有了些阴影,不过似乎她最后哄人成果还算不错,之后一连几个月,太后都未在找过她的麻烦。 苏窈窕乐在其中,正好天气越发热了,她也懒得出门,便带着一干人等老老实实在水木明瑟养胎。 倒是太后,隔了几天居然派人送了许多丰厚的赏赐来,还特意派孙嬷嬷对着水木明瑟上下宫人耳提面命,切勿保好宸妃这一胎。 严嬷嬷连忙带着众人郑重的向太后保证,务必恪尽职守,保证娘娘平安生产。 倒是宫里头还真添了几位新人。 据说是底下臣子们送来的几位美人,长得十分出众,才情更是斐然,战晨望一连好几天都翻了新人们的牌子。 因为这回事,明答应还特意上了回门。 说起这个明答应,苏窈窕深深觉得,这位也是个神人。 自从自己晋升妃位之后,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巴结自己,可真等自己失宠禁足,她又吓得远远的。 如今自己恢复圣宠,还怀了身孕,她就隔三五天登门拜访,苏窈窕有一段时间很是怀疑此人是把自己当成了boss来刷分的。 不过虽然她其心可嘉,其脸皮甚厚,苏窈窕却依然没怎么搭理她。 她登门三五次便酌情见一次,见面时也是门户大开,来来往往都是椒和宫里的人,好几双眼睛严密的盯着明答应。 至于说明答应送来的吃食布料器具什么的,都不用苏窈窕开口,严嬷嬷就板着脸上了。 “明答应,皇上亲口吩咐了,凡是娘娘所用的一切物件,都必须经过再三检查,不仅奴婢要查,太医也要过目,您若是不介意,奴婢这就拿下去好好检查一番。” 这样的羞辱,就是明答应脸皮深厚,也有些招架不住,她送了一次就不敢再送了。 这次宫里来了新美人,明答应到底耐不住性子,再次登门了。 “娘娘这些日子看着倒是丰腴了些许,谢天谢地,还得是您这儿风水好,才能养得这般灵秀动人呢。” 苏窈窕微微一笑:“哪有什么风水可言,本宫进来还觉得胖了一圈,明答应才是娇美可人呢。” 明答应便羞怯的低下了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雅琴使了个眼色。 雅琴会意,立即捧上来一个锦盒,打开之后,竟是一本微微泛黄的书。 苏窈窕眉梢微动:“这是……” 明答应粲然一笑:“嫔妾听闻宸妃娘娘进来很是喜爱看医书,正巧了,奴婢娘家曾经出过几位大夫,虽不敢和华佗扁鹊相比,却也厚颜出了几本书。” “这本《内经要术》便是家中祖传的珍宝,嫔妾特意拿来献给宸妃娘娘。” 看着明答应讨好的神色,苏窈窕是真的有些惊到了。 真是巧了,她最近的确看了许多医书,对这个朝代的医学发展越发了解,也听说过这本《内经要术》,曾经是一位民间大夫所着。 那位大夫并非医药世家之人,非但没有从小学习医书,反而因为战乱颠沛流离,过得很苦,一身医术全是在底层百姓见摸爬打滚,慢慢练就的。 也正因如此,他行医问药很少会被一些药方束缚,反而很有些不拘一格的灵气。 这般人物,他毕生心血居然就在自己面前。 苏窈窕说不心动是假的,可她抿了抿唇,到底没有接过那本医书:“既然是明答应娘家祖传的珍宝,本宫更不能要了。” “这样的好东西,是千金难求,若是能传下去,造福子孙啊,本宫实不敢妄受。” 听到这话,明答应心里越发焦急。 她索性也不兜圈子了,当即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在苏窈窕面前:“宸妃娘娘,嫔妾不如与您开门见山说了罢。” “嫔妾自知样貌不如您,才情性情更是一般,可是嫔妾对您是真心敬佩的,愿为您驱使!” 说罢,郑重其事的便要磕头。 苏窈窕哪里能受她的大礼,赶忙侧身避开,又让身边的严嬷嬷青竹把人扶起来。 明答应还要挣扎着磕头呢,苏窈窕真是有些不耐烦了。 这人,真把她当冤大头呢! 既然人不装了,苏窈窕索性也有话直说:“明答应,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投诚。” “不光是你,宫中任何人找到本宫这儿来,都是这句话,咱们彼此不是什么亲密如斯的姐妹,也很不必凑在一起互相吹捧凑趣。” “与其虚与委蛇,倒不如关起门来各过各的,反倒清静。”苏窈窕神色淡淡,地上的明答应脸色骤变。 第102章 合作 “宸妃娘娘……您何必如此绝情呢?!” 她匪夷所思的看着苏窈窕,好像在看一件自己非常不能理解的事:“宫中苦清,大家同在屋檐下,也算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何至于此?” “嫔妾知道,您是在怨恨嫔妾前些日子没有帮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可是您也知道,嫔妾自打入宫以来,圣宠就格外稀薄。” 说到这里,明答应反而真情实感的难过起来,眼中的泪也带了几分委屈:“别说是帮您说好话斡旋一二了,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啊!” “可要是您愿意收了嫔妾,帮嫔妾一把,再有下次嫔妾定然有机会帮您的,不是吗?” 这话一出,苏窈窕还未如何,旁边的青竹就瞪了眼:“明答应慎言!” “娘娘和皇上情比金坚,您这样说岂不是在诅咒娘娘!?” 明答应脸色微变,仓皇摇了摇头:“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苏窈窕微微一哂:“我晓得,明答应。” 你是没这个胆子敢当面诅咒我的。 只是我也不信,你到那个时候会真的帮我说情。 苏窈窕慵懒的松了口气,轻笑道:“只怕到那时,明答应连我是哪号人也记不得了。” “明答应,你还算是个洒脱人,本宫便也跟你说句真心话,结党营私这种事,本宫懒得去做。” “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糟蹋传家之宝,不如回去另谋高明罢。”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明答应就是再给她两层脸皮,也是受不住了。 最终,明答应只得沉默的的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一礼,默默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水木明瑟亦是静默。 半响,严嬷嬷方才捧着今天的安胎药进来,苏窈窕一看到那药,眉心就先皱了起来。 偏偏又不得不喝,只能苦着小脸,接过来苦哈哈一口气干了。 刚喝完,就龇牙咧嘴的找糖吃,旁边的青竹眼疾手快,立即把早就备好的我松子糖塞进娘娘嘴里。 感受到口中的甜意,苏窈窕给了青竹一个赞许的眼神:“好孩子,做得不错!” 青竹嘿嘿一笑,紧接着又担心的看了眼苏窈窕:“娘娘,您真的不打算扶持个新人吗?” “奴婢以前听人说过,很多高位妃子都会扶持几个人,等自己怀孕或者不受宠之后,有这些人帮衬着说些好话,也是一种办法呢。” “听说,先帝的妃子就有好几个是这样的。” 一旁的严嬷嬷也点了点头:“老奴在宫里日子久,的确是有这样的风气。” 苏窈窕却摇了摇头:“世事无常,像这样结党,有好处自然也有许多坏处。” “若是本宫有朝一日真的失宠了,那便失宠了罢,两个人若是心中也嫌隙,强行和好也是难过,还不如就此各不相干的好。” “这是什么糊涂话!” 殿外突然传来不满的声音,满屋子人都吓了一大跳,苏窈窕更是神色一变,赶忙起身迎接。 战晨望微微沉着脸走进来,刚一进屋便闻到了浓烈的药味。 他眉心微蹙,十分熟稔的拿起旁边的碗,仔细闻了闻:“安胎药?” 严嬷嬷赶紧点了点头,苏窈窕也紧张的看着他,双手局促的扭着,活脱脱一个做错了似的孩子。 看她这样子,战晨望心里就算有火气也散了。 哭笑不得的招手,苏窈窕走过来,还没站稳呢就被人搂着腰坐在了怀里。 殿内宫人们立即如流水般退出去。 “整天净说些糊涂话,若是以后你和朕真的有了嫌隙和误会,难不成你真就不闻不问,要和朕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就是亲人尚且有委屈不解呢,何况你这样的拧巴性子,一点小委屈也受不了,还在这装什么,嗯?” 他亲昵的揉捏着苏窈窕的手和她贴的极近,二人的鼻尖几乎凑在了一起,彼此气息缠绕着,气氛暧昧又悱恻。 苏窈窕忍不住红了红脸:“皇上这话说的,好像臣妾多任性一样。” 战晨望大奇:“你还不任性啊?” “皇上!”苏窈窕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眼神立即凶狠起来:“臣妾哪里任性了?” “臣妾要是真任性,早在那几个美人进宫的时候,就和您翻脸了好吧!” 战晨望顿时大笑起来:“合着闹了半天,在这等着朕呢,我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原来是打翻了醋坛子。” 苏窈窕非常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悻悻道:“臣妾哪里敢吃醋。” “您是皇上,后宫三千佳丽,臣妾不过其中一人罢了,莫说臣妾了,不知多少人盯着您的龙榻呢。” “这不,臣妾一怀孕,多少人恨不得您赶紧找个新宠,多生几个孩子。” 说到这里,苏窈窕的心忍不住低落了下来。 心底油然浮现出几分叹息和挫败。 或许从她动心那一刻起,这条路就注定是自找苦吃。 毕竟她面前这个男人,是注定要和许多女人共享的,这一点,完全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思,战晨望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 他摸摸加重的搂着苏窈窕的力度,强迫人看着自己:“窕窕。” “嗯?”苏窈窕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朕向你保证,无论将来如何,你都是朕心中最爱的人,而且,朕绝不会贬你的位份,你永远,永远是朕的妃子。” 他的眼神真挚而诚恳,定定的看着苏窈窕时,里面是深厚浓重的爱意。 被他看着,苏窈窕也会忍不住泛起虚妄的期盼。 或许,此时此刻,他是真的爱着自己。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许诺一个妃子永远不会贬斥她,似乎是很好的很珍贵的承诺了。 苏窈窕忍不住轻叹一声,回抱住战晨望,在他耳边轻声道:“好。” “那臣妾就做皇上永远的妃子。” 两个人就这般静静依偎着,气氛倒是别样的温情。 直到苏窈窕察觉到不对劲,她猛然坐直了身子,不善的瞪着战晨望:“不对,为何臣妾只是您的妃子?” “为何不是皇后呢!?” 第103章 吃瓜 战晨望大笑:“又有何不可?” 他眼神竟是隐含着几分认真,反倒是把苏窈窕吓了一大跳。 她刚才就是话赶话说到那,撒个娇而已,怎得还当真了。 苏窈窕当即就怂了,仿佛一只蔫了的小鸡崽:“还是算了吧。” 战晨望挑眉,搂着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为何算了?” 他还真盘算起来:“你乃是礼部尚书之女,身世上过得去,样貌嘛,”战晨望故意打量苏窈窕,“马马虎虎也过得去。” 苏窈窕听着这话就想翻白眼,撅着嘴瞪着战晨望。 战晨望忍笑道:“唯独这性子,实在是娇蛮任性,当皇后只怕有得磨了。” 苏窈窕不禁笑了,她靠在战晨望身上,轻哼一声:“我才不想当呢。” “臣妾的性子,说好听了是与世无争,说难听点就是甩手掌柜,万事不管,我当皇后只怕整个后宫都要乱了套了。” “倒是淑妃和瑾妃,很是适合。” 苏窈窕认真的想了想,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战晨望揶揄的瞧她:“看不出来,你对瑾妃评价还挺高,居然能和淑妃并论。” 苏窈窕隐约察觉到他对淑妃和瑾妃的态度差别,暗暗揣度战晨望果然是更喜欢温婉款的,像瑾妃那样的冷美人,不大戳他的点。 当即心下暗暗后悔,不该乱提别人,正要转移话题,却见战晨望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心微微蹙起来。 她也只好闭嘴不言了,乖乖依偎在皇上怀里,做一个安静美人。 等到战晨望回过神来时,苏窈窕正百无聊赖的数着手中的流苏线呢。 他不禁失笑,索性将人抱起来:“罢了,不提这些糟心事,传膳罢。” 门口的宫人听到动静,连忙流水般进来伺候。 …… 那日战晨望来瞧过苏窈窕,之后一连几日都在宠幸新进宫的新人们,一时间羡煞了不少宫里的老人。 苏窈窕还是从青竹嘴里吃到的瓜。 “……这回新来的答应们各个水灵,尤其是一位陆答应,最得皇上宠爱呢!” “听说她在家中时便饱读诗书,可谓是出口成章,每每都能信手拈来一首诗歌颂皇上,还能陪着皇上畅谈经史,皇上可宠爱她了。” “只不过,前些日子,这位陆答应和昭嫔娘娘闹了很大的不痛快。” “哦?” 苏窈窕正拈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塞进嘴里好奇的看着青竹:“怎么个不痛快?” 青竹见她家娘娘喜欢,立即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 也就前几天,宫中妃子在深宫拘束得狠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万景山庄,除了苏窈窕这样要养胎的,许答应那样社恐的,绝大多数人都乐意到处走走。 正巧了,昭嫔午后出来散心,就碰上了这位陆答应。 陆答应在皇上面前可谓是百依百顺,曲意逢迎,可到圣宠稀薄的昭嫔面前,就很不讲究了。 行过礼之后便问昭嫔:“听闻昭嫔娘娘出身林家,您祖上有位难得的才子林靖瑜,写了一本诗集,不知嫔妾可否有幸借来一观?” 昭嫔只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陆答应按照位分差了她两级,二人往日更是没有丝毫交集,这样一上来就要人家祖先的诗集,实在是荒唐。 不过顾忌着陆答应得宠,昭嫔便也忍了,只是冷笑推辞:“确实有这本诗集,只是那是祖上遗物,不好借给外人。”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陆答应当场脸就绿了,昭嫔也懒得理她,扭头就走。 原本以为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谁成想当天晚上,皇上便派人来昭嫔宫中取那本诗集,送到了陆答应处。 把昭嫔气得,当天晚上痛哭了一宿,甚至还跑去找淑妃告状。 在淑妃处哭得稀里哗啦的:“臣妾都能想到那狐媚子是怎么在皇上面前进谗言的!” “她自诩才女,肯定是在皇上面前卖惨装可怜,说自己只想看看,臣妾却这般小气。” “汪公公到的时候,还传了皇上的话,说臣妾不通文墨,便是留着也无用,娘娘,您听听这还有天理吗?” “难道就因为臣妾文墨不如那个狐媚子,连臣妾的祖先东西也护不住吗?白白便宜那个小贱人!” 昭嫔真是气惨了。 她进宫以来,虽然圣宠稀薄,可是她家底丰厚,又极会做人,先是攀附了纯妃,后来纯妃倒了,她也老老实实下来,还从没受过这样大的气。 淑妃好生宽慰了昭嫔许久,又派人去见陆答应,这才把诗集要了回来。 可纵使要回来,事情也闹得满宫皆知了,所有人都知道昭嫔连自己祖先的诗集都输给了陆答应。 至此,二人彻底结下了仇,满宫人也意识到了陆答应的杀伤力。 就连张牙舞爪的明答应,在看到陆答应时都尽可能避着走了。 主要是也没资本和人计较,真计较起来,丢人的还得是自己,昭嫔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苏窈窕吃完了全部的瓜,接过严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了手,“这个陆答应还真是个狠人。” “她这般张扬,不只是哪家的女儿?” 青竹忙道:“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听说,”青竹压低了声音,“户部侍郎路家和萧家关系极好呢!” 苏窈窕恍然,随即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难不成,凡是跟萧家扯上关系的妃子,都是走这个路线的吗? 严嬷嬷倒是压根没把陆答应放在眼里,她现在满心都只有苏窈窕腹中的胎儿,这要这个孩子落地,就没任何人能动摇她家主子的地位。 倒是苏窈窕,听说这种好玩事,竟是难得起了兴致,打算去外头走走。 也不走远,就绕着别有洞天和水木明瑟便有一条小河,河面上建了一座水榭,很是凉爽。 严嬷嬷和青竹听说苏窈窕要去外面走走,立即如临大敌的捧来了遮帘和扇子,甚至还带了冰鉴,生怕热着苏窈窕。 苏窈窕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好,也不拦着,随她们去折腾,自己就在旁边老老实实坐着。 谁成想,就是坐着也能吃到新鲜的瓜。 第104章 善心 这还真不是苏窈窕故意要偷听的。 实在是这条小河并不十分宽广,故而水榭也修建的离岸很近。 严嬷嬷等人又忙着将周围围起来,免得水汽潮湿,冲撞了娘娘,便没瞧见苏窈窕的目光被远处的一条小舟吸引了。 小舟上有二人,为首的似乎是某个答应,正抱着几颗莲蓬,唯唯诺诺低着头,一昧沉默不语。 反倒是她对面的岸上,站着三五个宫女太监,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华服女子。 女子样貌看不太清,声音却有些尖利:“……我正要采些莲子回去与皇上做羹汤,倒是谢过姐姐了。” 说着,身边的宫女就去抢那人怀里的莲蓬。 那人显然是个十分胆小到懦弱的,竟是不敢反驳半句,眼睁睁看着手里的东西被抢走了。 瞧见她这副模样,抢东西的人越发不屑,上下打量人一番发出极其响亮的嗤笑声来。 苏窈窕突如其来吃了个瓜,眼睛不禁微微眯起。 她起身探了探身子,想要看清楚那二人是谁,旁边的青竹终于注意到了主子的目光,好奇的看过去,眉心立即皱了起来。 “那不是陆答应和许答应吗?” 她眯着眼仔细一看,便道:“坏了,也不知这许答应怎么招惹了陆答应,可别被欺负了啊……” 似乎上天也在看这出好戏,几乎是青竹话音刚落,那边的冲突便骤然爆发了。 不知那位陆答应又说了什么,软柿子一般的许答应突然激动的抬起了头,浑身发抖辩驳着,陆答应似乎更加不耐,居然上前一步踩在了小舟上。 坏就坏在这一步。 许答应在宫里跟个透明人似的,身边的下人也是如出一辙的懦弱,这样的人乘坐的小舟自然不是什么好的,只是宫中清理荷花残叶的宫人坐的小船。 原本就年久失修,通体陈旧,承载两个人就是极限了,陆答应这么怒气冲冲一脚踏上去,还不等她开口呢,脚底下的船便剧烈的摇晃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船上的三个人便跟下饺子似的,接二连三落了水。 一时间,河面上一派惊慌尖叫。 苏窈窕也吓了一大跳,赶忙招呼人去救人:“快!去找竹竿子把人捞上来!可有会水的?也下去救人!” 苏窈窕身边的宫人素质可比两个答应靠谱多了,答应们的宫人还在岸边急的团团转,到处找人呢,苏窈窕这边就已经有两个小太监“噗通”跳了进去。 那两个人极擅水性,二话不说就把人捞了上来。 陆答应身边的宫女尖叫一声,赶紧手忙脚乱用衣裳捂住了自己主子。 许答应就惨了。 她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宫女,刚才也落了水,满身狼狈,此刻主仆二人紧紧搂着蜷缩起来,瞧着就可怜的紧。 苏窈窕使了个眼色,青竹赶忙取了衣服递给主仆二人,这才免得她们更加尴尬。 答应们瑟瑟发抖,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苏窈窕的存在,许答应脸色更白了,陆答应先是一愣,紧接着似乎猜出了苏窈窕的身份,赶忙起身行礼:“参见宸妃娘娘!” 许答应这才后知后觉爬起来行礼。 苏窈窕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夏日虽然炎热,可是落水也轻视不得,马上回宫去换身清爽衣裳,再请太医来,切莫着凉。”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陆答应就大声的抽噎起来。 苏窈窕:“……?” 只见陆答应哭得双眼通红,楚楚可怜的看着苏窈窕,又瑟缩畏惧的看着许答应:“许答应,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苏窈窕:“…………” 妹妹,演技有些浮夸了。 更何况我又不是皇上,你对着我演什么啊? 苏窈窕额角抽搐,懒得掺和这些事,摆了摆手就要把人打发了,哪知这陆答应下一句话就把苏窈窕缠上了。 “方才宸妃娘娘必然瞧得清清楚楚的,是你故意拖我下水,你无论如何也辩驳不得,我这就去禀报皇上。” 严嬷嬷当即厉声呵斥:“放肆!” “娘娘面前,什么时候有你造次的份儿了!” 陆答应被严嬷嬷吓了一大跳,再看严嬷嬷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即猜出了她的身份,当下陪笑抽泣道:“是嫔妾逾距了,还望娘娘莫怪。” 苏窈窕这才有意思的挑了挑眉。 虽然这位陆答应看似掩盖的很好,可她在面对严嬷嬷时,却是很明显要比面对青竹谨慎畏惧得多。 初次见面,就能认出自己,看来没少做功课啊。 看了眼旁边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的许答应,苏窈窕难得善心大发,轻笑一声。 “我方才怎么瞧见,是陆答应你自己失足落水的呢?” 陆答应脸色骤变,至于许答应则是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 “陆答应,你的小伎俩在特定的人面前或许有用,可你要是妄想糊弄本宫,可就是打错注意了。” 苏窈窕压根懒得和她纠缠,干脆直截了当说个明白:“刚才的事,你自可以去和皇上说,可若是皇上问起本宫,本宫也只会说自己看到的。” 连许答应这种躲起来过日子的小透明都欺负,可见此人心性,苏窈窕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 充分表达了自己拒绝伪证的想法,苏窈窕便看也不看她人,自顾自转身离开了。 临走,还顺手派人把许答应捞走了。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陆答应默默攥紧了手。 苏窈窕觉得自己就是日行一善,这种小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她回到水木明瑟,思忖着许答应不受宠,恐怕请不到太医,便干脆让青竹给她寻了些新衣服,又让每天都给自己请平安脉的王院首,顺便给人瞧了瞧。 许答应感激涕零,不住的道谢,苏窈窕摆了摆手,见人没事便回去歇下了。 只是她人歇下了,底下的人却不能也真的歇下来。 听说当天晚上皇上又翻了陆答应的牌子,隔天,严嬷嬷便往别有洞天这边走了一遭。 她人虽然离开了皇上身边,可是以前的人脉却还是积攒着的。 第105章 道歉 严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 她先帝时就进了宫,家世尚可,自己又谨慎聪慧,早些年便得了太后青眼,特地安排到自己宝贝儿子身边看护着。 可以说,严嬷嬷是看着当今皇上长大的。 在她心里头,宫里的女子就跟每季的花儿一样,开过了一茬又一茬。 有些运道好的,可以开许多年,可有些花儿,最多也就开一季。 陆答应显然是后者。 要是从前,莫说是陆答应这样的,便是位份再高点,嫔位在她眼中也不过尔尔。 可是严嬷嬷自己心中又思量了,皇上当初指派她到宸妃娘娘宫里,可不是只要她当个管事嬷嬷,更多的是想要她指点着这位年轻的妃子。 于是乎,严嬷嬷便舍出老脸,卖了点人情特意来打探一番。 和严嬷嬷的接头的是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姑姑,她资历比严嬷嬷小上一轮,打定主意趁着在宫里,多攒些银子,等放出了宫过些松快日子。 严嬷嬷让人出力从不小气,故而这位姓陈的姑姑很乐意帮忙,当晚特意和看值的宫女换了班,正巧了,听见那位陆答应在皇上面前上眼药。 “……嫔妾晓得,宸妃娘娘素来宽宥慈悲,可是也不能这样偏心那位许答应啊。” “光天化日的把嫔妾推下水不说,反而倒打一耙把罪推到嫔妾头上,宸妃娘娘竟也被她骗了,嫔妾真真是委屈死了,恨不得以死明志!” “皇上,您说,宸妃娘娘是不是怨恨嫔妾得您宠爱,所以才故意偏袒许答应呀?” 紧接着,皇上慵懒闲散的声音响起:“许答应向来怯懦,她必不是故意推你的,许是什么误会罢。” “至于宸妃,”皇上声音带了几分笑:“她性子的确柔软良善,既然许答应不是故意的,你左右也无碍,何必再胡乱揣测。” 陆答应心立即沉了下去。 之前她仗着受宠,对宫中其余妃嫔没少上眼药,皇上从来都是不置可否的,可如今到了宸妃面前,却是折戟了。 她嘴角僵硬的笑了笑,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今日作的新诗,情真意切的念诵起来。 陈姑姑一言一语,将昨夜的话全部复述了出来。 严嬷嬷听了就是一股火气,当即回水木明瑟一五一十告诉了苏窈窕。 “娘娘,这个陆答应当真是颠倒黑白,幸好皇上信赖您,未曾被她蒙蔽了,待皇上来了咱们这儿,娘娘可得找机会好好分辨一二才是!” 她老人家严肃的脸难得板了起来:“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您虽然不惧这样的小人计俩,可您如今孕中不能侍寝,要是日日任由陆答应这样吹枕头风,只怕于您有碍。” 苏窈窕放下了手中酸酸甜甜的桑葚乳酪,轻轻哼了一声:“既然她说本宫偏袒许答应,那就让她好好瞧瞧,什么才叫偏袒。” 当天晚上,皇上在别有洞天处理完朝政,果然来了水木明瑟。 青竹连忙奉了茶上来,顺便给苏窈窕换了一杯新鲜的葡萄桑葚牛乳汁。 战晨望也不避讳,端起那杯紫红色的饮料,喝了一口眉心立即紧紧皱起来:“怎得这般酸?连半点糖都不放?” 苏窈窕闻言凑上来轻轻抿了一口,“臣妾喝着还好啊。” 说完,又意犹未尽的喝了一小口,紫红色的汁液浸染在鲜嫩如花的唇瓣上,格外的莹润。 战晨望喉间突然一紧,不禁俯身靠近,一点一点啜去那点汁液。 一吻结束,二人都有些情难自禁。 “现在已经五个月了,太医怎么说?”战晨望哑声道。 苏窈窕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拼命摇头:“不可以!” 又觉得自己反应好像有点大,讪讪停住,左右一瞧宫人们早早就退下了。 饶是如此,脸还是红了,她轻声道:“太医说,还不算太稳当。” “而且你哪次不是弄好久?肯定会出事的。” 战晨望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却依然没能彻底压下眼中的欲色,好半响才低声道:“罢了,就饶你一回。” 苏窈窕忍不住笑出了声,撑颐看着战晨望:“皇上现在不是有了新人了吗?真难得还记得臣妾。” 战晨望不禁失笑,掀起袍子坐下,大手拦着苏窈窕,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腹部:“就知道你这醋罐子要翻。” 苏窈窕冷哼了一声,扭了扭身子避开他的手:“臣妾才不稀罕翻,只是那位陆答应,实在有些过分。” “旁人也就算了,许答应可是最老实胆小不过的,这样的人都要欺负,臣妾实在看不过去。” 战晨望笑盈盈望着她,轻声哄道:“那你说怎么办?” 苏窈窕理直气壮:“自然是要她向许答应道歉,赔礼了。” “只是这样?”战晨望倒是惊讶的挑了挑眉。 苏窈窕有些疑惑,“不然呢?”随即悻悻道:“虽然我也很烦陆答应嚣张跋扈,可当时的情景的确不是她故意要把小船踩翻。” “连她自己也落水受了回苦,道歉赔礼,也就算了。” “朕的窕窕,果然心善。” 战晨望定定的望着苏窈窕,突然微微一笑,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好,那就照你说的做。” “还有其他吩咐吗?”战晨望笑着揶揄道。 苏窈窕脸颊微红避开他的手,轻咳一声,故意道:“还有一件小事,需要皇上同意。” 说话时,苏窈窕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又松开一丝小小的缝隙。 “臣妾想着,既然帮忙索性就帮到底,许答应人胆子小,但好在老实本分,不如将她迁到臣妾宫里来。” “一来,免得以后她在撷芳宫被人报复,二来嘛,就当是给臣妾找个伴儿了。” 这种小事战晨望自然不会反驳,笑盈盈的捏着她的手允了。 当天晚上,皇上是在水木明瑟歇下的。 第二天,汪翦就带着皇上的旨意到了陆答应居住的水榭,一板一眼的宣了旨意。 听到皇上居然要自己去跟许答应道歉赔礼,陆答应的脸当时就白了。 第106章 赔礼 偏偏汪翦还继续道:“皇上说了,陆答应虽不是有心的,但许答应到底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还请陆答应务必要宽慰体恤许答应。” “最好,是能得到许答应的宽宥原谅。” 刹那间,陆答应的脸憋屈得跟便秘似的。 皇上这般说,她必然是要好好赔礼道歉,绝不能表面功夫敷衍了事的。 一想到自己要跟许答应那么个懦弱无能的货色弯腰,陆答应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她下意识就想去见皇上,好好撒娇求情,哪知汪翦似乎早就料到她想说什么,笑吟吟道:“皇上今日忙于朝政,忙完了又约了宸妃娘娘渡舟赏月,特意吩咐了,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陆·闲杂·答应:“……” 好半天,陆答应才僵硬着扯出一抹笑来,盈盈一拜:“嫔妾遵旨。” 等汪翦走了,陆答应脸立即沉了下来,反手掀翻了面前的茶盏:“贱人!” “一定是那个宸妃在背后嚼舌根!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私底下却是个十足的嚼舌货!” “居然要我去赔礼道歉!我呸!” 陆答应气得浑身发抖,身边的一众宫女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还要壮着胆子安慰:“小主您莫要生气。” “宸妃毕竟比您资历深一些,眼下又怀了身孕,哪怕是为了孩子,皇上也得给她几分情面不是?” “是啊,小主,宸妃也就现在还能仗着孩子嚣张,等您以后也怀了孕,不愁没机会报仇雪恨的。” “没错,说起来咱们小主可比宸妃当年进宫受宠多了呢。” 几个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果然让陆答应脸色好看了点。 只是眼底还有几分阴鸷。 她冷笑一声:“不就是赔礼道歉吗,我有什么不敢的,就怕那个孬种没本事接!” “玲珑,准备上‘厚礼’,咱们这就去跟许答应‘道歉’!” 陆答应阴森一笑,当即带着人和礼物,浩浩荡荡的去了许答应处。 却扑了个空。 青竹带着几个小宫女搬运着许答应的物件,瞧见陆答应来了,也不再怕的,礼数周全的行了礼,便气势嚣张:“陆答应可是来向许答应赔礼道歉的?” “可是不巧了,皇上有令,让许答应搬到了我们娘娘住处,眼下她已经在水木明瑟了,劳烦陆答应再走一回罢。”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行了一礼,便扭头带着小宫女们扬长而去。 只留下原地气得浑身发抖的陆答应。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陆答应死死咬着牙,瞪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屋子,恨不得能一把揪出许答应狠狠地咬上一口。 等青竹回到水木明瑟,许答应正神态拘谨地坐在苏窈窕下手,怯生生的捧着茶,一副恨不得透明隐身的模样。 青竹进来向两位主子问好,许答应当即慌得差点站起身来,本就虚虚坐了小半边的身子更往外挪了几分。 苏窈窕也有些无奈。 她自问自己以前都没怎么和许答应说过话,平日里也与人为善,然而这许答应见了她却比见了陆答应还要害怕。 苏窈窕一开始还试图和许答应说几句话,可看见许答应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没了兴趣。 好不容易见青竹回来了,没过一会儿,宫女便进来通传,陆答应也来了。 苏窈窕微抬下颌:“宣。” 陆答应低垂这头,小步快走,一进屋就跪下行礼:“嫔妾参见宸妃娘娘。” 苏窈窕“嗯”了一声:“听闻你是来跟许答应赔礼道歉的?那便当本宫不存在,开始吧。” 说着,苏窈窕戏谑地看着陆答应。 陆答应默默攥紧了拳头,好半晌才挤出一抹笑来,快步走到许答应面前,盈盈一拜。 “好姐姐,前些日子是我不好,不该情绪过激,连累你掉进了水里,今日妹妹特地来向你请罪,还请姐姐莫怪。” 身后的宫女立即上前奉上好几个锦盒。 陆答应靠近时,许答应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打哆嗦,此刻闻言也没有好转,反而怯生生地看向苏窈窕。 苏窈窕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咳了一声。 陆答应身后的宫女立即机灵地打开了锦盒。 只见其中赫然是几匹上好的绸缎,还有一小匣子金锭,除此之外便是一水的玉石头面,尤其是一株小珊瑚树,格外的火红透亮。 倒是丰厚。 苏窈窕微微挑唇:“陆答应有心了,只是都是些金银器具,俗气了些,也不知许答应能否看得上眼。” 闻言,陆答应立即咬紧了牙。 你都这样说了,许答应就算看得上眼她敢说吗! 不过,自从听说许答应在苏窈窕这,陆答应心里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此刻也不算太恼火,反而从善如流道:“不知姐姐如何才能满意呢?” 许答应便又看向苏窈窕。 苏窈窕轻“唔”了一声:“这可不大好说,不如陆答应先告诉我,那日在河畔,你对许答应说了什么,才惹得她出言反驳呢?” 陆许二人皆是脸色微变。 “嫔妾,嫔妾也没说什么,只不过略微听闻,许答应的娘家兄长似乎犯了什么错事,这才好心提醒一下……” “哦——”苏窈窕似笑非笑看着陆答应,“不知许答应的兄长犯了何错事?” 这下许答应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嗫嚅地扭动着手里的帕子,忍不住开口:“并不算错事。” “只是前些日子兄长被人所骗,在赌坊欠了债,已然还清了,兄长自知被骗亦是痛心悔改,绝不会再犯的!” 其实苏窈窕早就知道了此事,甚至比许答应了解的更多。 就比如说,骗许答应兄长的人,巧了,正是陆家的一位远房亲戚。 “既然陆答应这么关心许答应的兄长,不如这样,从今以后,许家兄长若是再沾赌,但凡输一个钱,就由陆答应十倍帮还,如何呢?” 陆答应猝然抬头,死死地盯着苏窈窕。 苏窈窕丝毫不避,冷冷回视,二人目光交错瞬间,宛如水火交融。 “宸妃娘娘,此举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第107章 中秋 面对这样的诘问,苏窈窕却并未多言,只是似笑非笑:“这就过了吗?”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陆答应一时哑言。 她张了张嘴,好半响才冷声道:“这毕竟是许答应的家世,我作为一个外人,如何能掺和其中呢?” “更别提还是个男子,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生出别的想法呢。”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本宫到时候自会向皇上说明情况。” 苏窈窕慵懒的微微倚靠着软榻,仿佛眼前之事于她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可就是这样的小事,只因为她受宠,位份高,却能轻而易举难住自己。 陆答应眼底弥漫起隐晦的怨恨。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挑唇一笑:“好,竟然是娘娘发话了,嫔妾不敢不从。” 陆答应转身看向许答应:“今日我便在此做保证,务必会让令兄戒赌成功,再不被奸人所害,还请许答应原谅我之前言语无状。” 许答应下意识就想要点头,幸好临了还记得偷看苏窈窕的神色,见她并不看自己,但是脸上也没有反对之色,这才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陆答应快快请起,我并不怪你。” 陆答应嘴角僵硬,敷衍的笑了笑,这才起了身。 “看到两位妹妹和好如初,本宫心里也觉得甚好,说到底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以后还要长长久久的住着,整日斗得跟乌鸡儿似的,也没意思。” 苏窈窕不咸不淡的敲打了陆答应一句:“须知轻慢他人者,必被他人轻慢之。” 陆答应忍气吞声的再次行礼:“多谢宸妃娘娘教诲,嫔妾铭记于心。” 看她分明还是不服气的模样,苏窈窕也觉得实在是对牛弹琴,干脆摆了摆手,把人打发走了。 这次赔礼道歉很快就传扬开了,许多平日里受了陆答应气的妃子们,很是高兴了一场。 等高兴完之后,众人回过神来,又深深的羡慕上了许答应。 谁不知道现在宫里头最受宠的就是宸妃娘娘了,怀着身孕不说,每隔个几天皇上都要去一次水木明瑟,如今许答应入住水木明瑟,别的不提,见皇上面的机会都比别人多出一大截呢! 更何况,宸妃娘娘现在不能侍寝,万一哪天皇上来了兴致,可不就便宜了她? 一时间,宫中位分低一些的答应们竟是都羡慕起许答应来,恨不得那天是自己被陆答应欺负了。 不过也有那机灵的,看准了苏窈窕这个热灶,一天到晚瞅着机会就到水木明瑟来献殷勤。 倒是把苏窈窕烦个半死。 幸好,在苏窈窕被烦死之前,中秋夜宴到了。 本朝风俗,中秋节不光是要吃月饼赏月,还要祭祀灶神送神。 这传统日子,少不了看些戏文解闷,太后最近心情倒是好了点,因着自己家人受了苦,她老人家诵经念佛越发虔诚了,不光自己拜,还要求满宫嫔妃都要来好好祭神送神。 当天下午,便由淑妃和瑾妃带着众人祭祀送神。 八月十五这天,天光晴好,万里无云,艳阳当空,苏窈窕惧怕热,硬撑着送完神之后,便迫不及待进了清音阁。 这清音阁是万景山庄一处水榭,另外搭建了一座戏台子,苏窈窕粗略估计了下,能容纳几百个人,大概能抵得上大学时的大礼堂了。 而且戏台子和水面似乎有工匠专门研究过,站在上头说书唱戏,声音传播得极远且清亮,很是不俗。 苏窈窕不大爱听戏,但是还挺喜欢说书的,开场正是两个女先儿说嫦娥奔月的故事。 皇上特意派人送来了二十四种花茶,分别是应了二十四节气,二十四钟不同花卉,送到苏窈窕面前的便是秋海棠花茶。 海棠无香,苏窈窕捧起来轻轻嗅闻,唯有淡淡茶香和草木的淡雅轻柔,旁边的小福子机灵的道:“宸妃娘娘您放心喝。” “小福子提前去问过太医,像是梅花之类的花茶有些许偏凉,但这秋海棠却是难得温和中正,便是孕中也能喝。” 苏窈窕笑着点了点头,赞他一句:“越来越像你师傅了。” 小福子高兴得嘿嘿一笑。 远处近处的妃子们或多或少听了些,一时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特别是捧着梅花茶的陆答应,几乎笑不出来。 怎么?就她一个人娇贵,我们其余人就得喝这种寒凉的茶吗! 她也侍寝了,说不定也有身孕呢! 陆答应差点撑不住要拍案而起,可对上苏窈窕笑盈盈的脸,不知为何,这心里就虚了虚。 算了,和这种胸无点墨,一门心思撒娇卖乖,狐媚惑主,仗着肚子肆意妄为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陆答应心有不甘的给自己做了半天心里建设,这才没在战晨望抵达时露了端倪。 战晨望来得稍晚一点,女先儿已经说完了书,台上开始咿咿呀呀唱着昆区。 他一到,众妃连忙起身迎接请安。 “都平身罢。”战晨望颇和颜悦色道,他今日穿着一身玄金常服,较之寻常更家慵懒自在,手中拿着一束绿梅。 如今还是夏季,但是宫中花草房工匠们个顶个的了不得,尤其是梅兰竹菊这样有名的花,那更是琢磨出花儿来了。 别说跨季节种植,连各种颜色也早早研究了出来。 战晨望手中这株绿梅便是宫中的新品,其色莹润如玉,枝干深重,越发衬得那点翠色欲滴。 陆答应一看到战晨望,整个人便似陡然焕发了生机般。 待看到战晨望手中的绿梅,腰板更是挺直了,连手里的梅花茶仿佛也香了好几倍。 她盈盈一笑,目光诚挚热烈,带着满满的爱慕和崇拜:“今日皇上特意赏赐二十四花茶,百花齐放,实在是一等一的雅事。” “正该用典雅柔婉的昆区来配,嫔妾也不喜欢那些个闹腾的戏文。” 此话一出,旁边的昭嫔就不冷不热搭了一句:“陆答应喜不喜欢的罢,也不由你说了算。” 因为诗集的事,她现在可是深深记恨上陆答应了。 第108章 听戏 陆答应被噎了一句,又无法反驳,只能硬撑着假装自己没听到。 苏窈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俩人拌了几句嘴,随即惊讶的看向战晨望,给他使眼色:你几个小老婆吵架了,你不管管? 战晨望却并未领会她的意思,见人对自己“抛媚眼”,当即就走过去亲昵的握住苏窈窕的手,又俯身轻轻一嗅。 “嗯,是秋海棠的味道,这茶很适合你,花也适合。” 苏窈窕来不及揣测秋海棠怎么和自己适合了,战晨望便再次开了口:“今日是难得的好日子,你也心情好,身子好,可以出来转转。” “可有自己喜欢听的戏?朕今日先紧着你来。” 苏窈窕哪有什么喜欢的戏,昆区听久了她就昏昏欲睡,不过既然皇上开口,苏窈窕便随便选了几折子戏。 她刚选完呢,那边小太监报了戏名,正是《桃花扇》。 旁人还没说什么,陆答应便笑着开口了:“这《桃花扇》是说名妓李香君因诗扇定情的事,虽然不失为一桩姻缘,可到底失于礼数。” “李香君虽然至情至性,却也如同这桃花,逐水漂流,略显轻浮。” 她一开口,满屋子因为皇上优待苏窈窕而有些黯然的妃子们立即精神一振。 来了! 早就听闻宸妃和陆答应不睦,如今看来,二人关系竟是比传闻中还要差。 这位陆答应也是胆子大,当着皇上的面就敢这样暗戳戳的内涵宸妃。 果然,皇上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不过还没等他,苏窈窕就先冷笑一声。 “李香君虽然出身寒微,却忠贞不二,一片冰心,不畏强权,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宁可血溅桃花扇。” “更遑论她不仅私德坚贞,家国大事上更是一腔热血,坚贞不屈,陆答应平日自诩才女,看人待物却是如此肤浅可笑,只看出身定英雄吗?” “殊不知李香君身在泥沼却心向光明,有些人高高在上,读了几本书,却是恃强凌弱,谄媚逢迎,也不过是占了投胎的光罢了。” 苏窈窕一番话说完,四周一片死寂。 好几个妃子忍不住低下头掩盖唇角的笑意,陆答应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羞愤欲死。 “娘娘此话何意?嫔妾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倒是惹得您动了怒,实在是嫔妾的不是。” 陆答应虽然说心里气得都要炸了,可是当着皇上的面,又不得不强行忍耐下来,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要是换了旁人,这个伎俩或许还能有点用,可偏偏遇上了苏窈窕。 苏窈窕在现代的时候,一大半时间都忙着学习,但是她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偶尔也会上网冲浪,对于这种十分低级的白莲花招数,苏窈窕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她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知道是自己的不是就好。” 陆答应哭声一顿。 “那下次就不要再犯,否则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苏窈窕冷冷瞟了她一眼:“下次,本宫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她如此明晃晃的威胁,陆答应不禁脊背一寒。 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陆答应下意识挨球的看向皇上,试图获取皇上的怜惜,然而战晨望看她的眼神只有更冷。 “陆答应今日身体不适,胡言乱语,来人,送陆答应回去,好好修养,什么时候能管住嘴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皇上?皇上!”陆答应这下终于慌了,她“噗通”一声跪下就要求饶,然而刚喊了两声,就被身后的嬷嬷眼疾手快的捂住嘴,拖了下去。 一时间,清音阁内无比安静。 片刻之后,还是淑妃打破了这份沉静:“皇上,暮色四合,圆月高悬,不如开始吧?” 战晨望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苏窈窕的脸。 苏窈窕却不看他,无比认真的盯着台上的戏文,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战晨望嘴角微挑,也正襟危坐看起戏来。 淑妃瞧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目光微微下垂却又飞快顿住。 宸妃几乎是紧挨着皇上,明黄色的桌布下,二人的手却是紧紧交缠着。 女子柔荑洁白胜雪,撒娇任性的要躲,男子却不依不饶的追上去,将其牢牢控制在手心,安抚甚至讨好的揉捏着。 淑妃一阵恍惚。 她仿佛被刺痛般猝然转开视线,却不期然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婉贵人微微一笑,嘴角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她也看到了。 那一瞬间,淑妃脑海中闪过这句话。 …… 苏窈窕强撑着看了两折子戏,就昏昏欲睡了。 战晨望看人眼睛都快眯上了,便拿起一块酸梅子喂给她。 这东西酸得厉害,战晨望吃过一次,差点没把眉毛酸下来,苏窈窕吃着却是刚刚好,甚至吃完一颗又吃了一颗。 战晨望也不拦着她,看人吃得津津有味的,便凑近道:“民间常说,酸儿辣女,看来你是要为朕生个小皇子了。” 身为一个医生,苏窈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跟战晨望解释:“口味和男女是没有关系的。” “孕妇口重是常有的事,其实辣椒我也挺喜欢的,只是太医不许我多吃,说伤胃,就是这酸梅,我也只能吃三颗。” 说着,苏窈窕依依不舍的望着手心最后一颗酸梅,珍重不舍得放进了嘴里。 一旁的青竹,立即上前悄悄把酸梅撤了。 战晨望:“……” 他面无表情坐了回去,桌下的大手却是愤愤捏了捏苏窈窕的手心。 苏窈窕:“……?”又要干嘛? 然而战晨望根本没有解释的欲望,苏窈窕骚扰他无果,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开开心心的吃起了桌上其他的酸点心。 看过了昆曲,花草房便将最近新研究出来的花草摆好了,众人便转移了阵地去赏花。 仲秋时节,自然是少不了菊花,五颜六色的菊花在月色下舒展姿态,极进妍丽。 苏窈窕看得很是开心,她和战晨望并排走着,借着宽大飘逸的袖口掩盖,二人的手一直牢牢握着。 恍惚间,苏窈窕突然觉得,还挺像小情侣逛街的。 第109章 魏梓 苏窈窕心意微动,她下意识抬眸,刚好撞入战晨望宠溺眷恋的眼中。 不知不觉间,月华如水,浸透天边。 空气中暗香浮动,苏窈窕轻咳一声转移开视线,面前是一盆幽沉的墨菊。 月光为其镀上银边,竟有种丝绸般的质地。 苏窈窕一开始还只是害羞躲闪目光,如今定睛一看倒真有些赞叹了。 指尖抚过丝状的菊花瓣,旁边花草房的小太监机灵道:“回禀娘娘,此花唤作‘玄夜流光’,是今年最新种出来的,全天下也就只有这一盆呢!” 听到这话,战晨望也起了兴致,上下打量一番,“嗯,不错。” 得了皇上一句赞,小太监越发的高兴,连忙殷切的转向另一盆浅绿色的菊花。 “皇上,娘娘,您们瞧这盆,是绿菊,虽不是新鲜品种,可这样鲜嫩的绿色也是不多见的,寻常绿菊都是墨绿色。” 浅绿色的确好看,甚至还隐隐透出几分青色来,苏窈窕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低头轻嗅,清香沁入心脾。 月白色色广袖逶迤,手腕上的千丝镯随她俯身嗅花的动作发出泠泠清响。 战晨望静静望着这一幕,忽然,折下一枝绿菊簪到苏窈窕的鬓边。 “哎?”苏窈窕愣了愣。 “这颜色衬你。” 战晨望俯身望着她,眼角眉梢是坦然欣赏。 苏窈窕:“……” 这人一定不知道,早在千百年后,绿色已经被赋予了太多不属于它的含义。 夜风忽起,苏窈窕耳畔的玉珰微荡,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战晨望眉心立即紧紧皱了起来,反手脱下身上的大氅,将人严严实实裹好。 “晚上冷,这便回去罢。” 其实苏窈窕刚刚只是一时不察,不过她也的确不大喜欢大半夜的出来晃悠,索性顺水推舟应下了。 二人离开了,剩下的妃嫔们也没了继续赏玩的兴致。 昭嫔突然冷然一笑:“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在皇上眼里,竟跟个摆件一般。” 宸妃想看,就乌泱泱带着众人出来,宸妃冷了,就干脆回宫了。 她这话说出口,众妃心头越发冷了,也没心思去接这个话茬。 昭嫔见没人搭理自己,也沉了脸,心中怒骂几句,索性气呼呼走了。 …… “可恨!” 陆答应愤愤不平的摔碎手中的茶盏,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涌出来,本就通红泛肿的眼眶越发的酸涩。 “就是仗着自己怀了身孕,就这般目下无尘,她以为她是谁啊!” 宫女魏梓赶忙清理了碎瓷片,又满脸忧心的捧来热帕子给陆答应敷脸,轻声哄她:“小主心里知道,又何苦争一时之气,和宸妃娘娘对上呢?” 其实魏梓心里也是百般不解。 你说你一个答应,平常欺负欺负许答应,昭嫔也就算了,毕竟这二人是真的不得宠,你去招惹宸妃干嘛呢? 她心里纳闷,偏偏身为奴婢又不能直言,还得耐着性子哄自家小主。 陆答应心里也委屈呢,她擦去眼泪,“我……我不是想着之前她欺负我,就仗着皇上不在,今儿皇上就在跟前,肯定会替我做主的,结果……” 话未说完,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魏梓这下是彻底无语了。 皇上宠您是不假,可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心里更看重宸妃娘娘啊。 别的不提,宸妃娘娘的水木明瑟就在别有洞天旁边呢,哪像她们还是跟一群小答应挤在这偏僻角落里。 魏梓叹了口气,足足哄了陆答应一个多时辰,才总算累了,歇下了。 将人服侍好,魏梓出来便撞上了一个小太监:“答应睡了?” 她点了点头,那小太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以前还以为是个聪明的,如今看来,却是不大行。” “连宸妃娘娘都敢得罪,哪天怕不是要捅破了天了,现在还被禁足,圣宠恐怕不保。” 魏梓听他这话音,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小太监“嘿嘿”一笑,凑近了将声音压得更低:“我有个老乡,在淑妃娘娘宫里头当差,要是咱们活动活动,说不定能换个主子呢?” “淑妃娘娘宫里虽然严苛,却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怎么样?有意思没?” 魏梓皱了皱眉:“只怕淑妃娘娘瞧不起咱们。” “嗐,这你就不懂了,如今淑妃也不比从前,每日都忙着调理身体,刚巧前些日子打发了个奉茶宫女和洒扫太监,魏梓姐姐,你要是诚心,咱们一起去!” 说到这里,他白皙清俊的脸庞浮现出几分红晕来:“我,我还是想跟你在一块的。” 魏梓的脸也一下子红了。 她仓皇又羞赧的快速看了眼周围,头深深低下去,露出一截拜雪白修长的脖颈。 小太监见她如此,反而急了,忍不住捅咕了人一下:“魏梓姐姐,您倒是给我个准话啊。” “你要是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了,我这就去和我那老乡说……” “别!”魏梓赶忙叫住他,好半天才别扭的点了点头:“既然淑妃那缺人,那就去吧。” 小太监眼睛一亮,高兴得“哎”了一声,欢欢喜喜跑开。 突然,人又折返了回来,笑着往魏梓怀里塞了个东西,便头也不回跑走了。 魏梓一头雾水的打开,只见手心躺着根纤细轻盈的银簪子,簪子顶部缀着一点翡翠。 她定定看着,许久把簪子簪在头上,嘴角荡出蜜一般的笑来。 …… 自从苏窈窕小发雷霆,把跳的最欢的陆答应给摁了下去,宫中很是清静了一段时间。 新入宫的几个答应们,终于感受到了宫廷的残酷,各个都收起尾巴来做人,半点头不敢冒,见到苏窈窕更是吓得跟猫儿似的。 为此,苏窈窕很是觉得不公平,还趁着晚上和战晨望掰扯:“我也没做什么啊,就是怼了陆答应几句,最后禁足还是你禁的呢,怎么人人都怕我,不怕你?” 战晨望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她的青丝,苏窈窕被弄得心烦,一把扯了过来,没好气的瞪着战晨望。 第110章 亲情 战晨望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越发放肆了。” 手里没了头发玩,战晨望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干脆伸到了苏窈窕衣裳里,轻轻地抚摸着苏窈窕的小腹。 苏窈窕被他摸得痒痒,忍不住笑着躲开:“不要乱摸,你手可凉了。” 战晨望不信地拿出来贴在脑门上一试,“哪里凉了,比你还要热一些呢。” 苏窈窕趁机跳下软榻跑开,笑道:“就是那样才痒呢。” “原来你是故意诓我,你不要朕摸,朕非得摸。”战晨望根本受不了这种挑衅,当即大步一跨,坐起身便要去抓苏窈窕。 苏窈窕尖叫一声,慌忙往旁边躲,偏偏她身娇体弱,又要顾及孩子,跑也跑不快,还没跑三步就被战晨望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了。 他将人严严实实扣在怀里,“这下看你往哪跑。” 说完,大手便故意往苏窈窕衣领里钻,带起一长串电击般的战栗。 苏窈窕大叫着求饶,又痒得厉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战晨望手往哪里钻她就往哪里倒,一身细腻顺滑的皮肉死死压着那只大手,笑得满脸通红,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汪着水。 战晨望一开始还只是单纯地逗她,到了后来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胡闹间,二人又躺在了软榻上,战晨望将人压着,挤着,禁锢在角落里,苏窈窕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不行了,不玩了,累死我了……” 她娇声娇气地抱怨,伸手去推战晨望,感受到推拒,战晨望反而身子又往她这边挤过来。 “哎?” 苏窈窕突然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好像曾经也被人这样摁着挤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比你某天到了一个新地方,明明肯定自己没来过这里,却在某个瞬间有着无比强烈的熟悉感。 苏窈窕忍不住愣住了。 “怎么了?”战晨望紧挨着她,呼吸打在耳畔,嗓音沙哑地问她。 “没事,”苏窈窕摇了摇头,眼里困惑,“就是突然觉得很熟悉,好像也被人这样挤过。” 她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现:“是了!在梦里!” “皇上你不知道,之前有段时间臣妾老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一只老虎欺负,就是这样死死压着欺负我!” 她恨恨一握拳,“我当时还专门让青竹绣了钟馗挂在床边,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战晨望眼神有一瞬间的心虚和飘忽。 不过很快就消弭殆尽,他变本加厉地挤着苏窈窕,灼热的气息几乎要把苏窈窕点燃了:“是吗?” “别怕,朕乃真龙天子,一定能帮你打跑她。” 说着话呢,细密的吻就落在了苏窈窕的嘴角:“现在让我好好看看,那老虎是怎么欺负你的,嗯?” 于是二人胡天胡地闹了一夜,直到苏窈窕忍不住崩溃大哭,抱着战晨望拼命摇头:“没有老虎,没有老虎。” “呜呜,都是我瞎编的……” 战晨望挑唇一笑,俊美的脸庞无端有些邪肆,他俯身堵住了苏窈窕的嘴:“不可妄言。” “既然有恶虎作祟,朕务必得帮你降伏了它。” 可怜苏窈窕,只能再次哭哭唧唧地陪着战晨望打虎。 …… 转眼间,苏窈窕已经在万景山庄住了一个多月了。 她肚子也渐渐显形了,不过却比寻常妇人看着小一些。 宫中除了淑妃,这还是头胎,战晨望自己更是不懂的,还是太后瞧着不对,苏窈窕来请安时,便问了。 战晨望也在旁边呢,一听说肚子比寻常人小,立即紧张起来,威严甚重的盯着严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苏窈窕不爱见他训斥自己身边的人,赶忙接过话茬道:“王太医瞧过了,说这是好事呢。” “太医说臣妾年岁小,身子又弱,胎儿大了反而于生产不利,容易难产,一尸两命,这样小一点反而容易生下来。” 战晨望听她一口一个“难产”“一尸两命”的,就眉心急跳,当即呵斥道:“胡说八道,也没个忌讳。” “朕把你这胎交给了王太医,他便要保你无虞,任何差错都不许出!” 苏窈窕心里吐槽,和你们这些医闹人员真是无法沟通。 生怕皇上真去找王太医问责,她赶紧点了点头:“皇上,太后娘娘,你们放心,我真的没事。” “孩子虽然小一点,可是却健康得很呢,就昨天他还踢我了,可有劲了!” “是吗?” 这话成功转移了太后的注意力,她老人家欣喜地看着苏窈窕的肚子,笑盈盈道:“孩子健康平安就好。” “咱们天家贵胄,也不必像村野农妇那般强求大胖小子,说起来皇上当初刚生下来,也是瘦瘦小小的呢,看着可聪明了。” 说到这里,太后眼中满是骄傲和自豪,“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战晨望闻言,心下亦是感慨万千,不禁想起许多往事,再联想之前自己还和太后闹了个不愉快,一时间心中又涩又愧。 “母后。” 仅仅是一句呼唤,母子二人却深知其中的意味,太后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仓促低下头,抹了抹眼角,慈爱无比地看着战晨望:“皇儿。” 看着面前冰释前嫌的母子二人,苏窈窕也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 一个是她现代的妈妈,还有一个便是芸娘。 芸娘身子慢慢康健起来了,但毒素还未清除干净,故而这次避暑便没有跟来。 这般想着,苏窈窕突然很想看看芸娘。 她有些怅然,那边太后和皇上重修旧好,心情激荡看苏窈窕更是顺眼,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我记得,你母亲也在宫中?” “难得你是个孝顺孩子,不如这样,既然你母亲腿脚不便,不如以后就在宫中长住吧,若是闲着也可以来陪陪哀家。” 苏窈窕惊喜地看着太后,过了一会儿才猛然回神,当即起身高兴地行礼:“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看着她满脸喜悦,太后心中也高兴,起了兴致,干脆让人准备晚膳,留二人一起吃饭。 第111章 虐奴 太后留膳可谓是殊荣,更别提旁边还有皇上,各色珍馐美味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特别是一道水晶白玉糕,用糯米粉和澄粉擀成透明的水晶皮,馅儿不知是什么,特别软糯香甜,掺了各色花汁子,蒸熟后晶莹剔透,尝起来香气扑鼻得很。 苏窈窕最是喜欢,但碍着是在太后面前,不敢露出馋相,便只好假装看不见。 反倒是太后见她吃得少,很是劝了几句,还命孙嬷嬷给她夹了许多菜。 好不容易吃完饭,苏窈窕回到宫中,人刚坐下呢,汪翦便来了,身后跟着个四十多岁的姑姑。 “奴才见过宸妃娘娘,这位是宫中御膳房最得力的糕点师傅,皇上听闻娘娘孕中苦夏,总是吃不下饭,特意将这位师傅调到您这儿来。” 苏窈窕眼睛一亮,当即高兴地看向那位姑姑:“你可会做白玉糕?” 姑姑含笑行礼:“回禀娘娘,奴婢姓王,这白玉糕正是奴婢的拿手菜呢,娘娘若是喜欢,奴婢这就做来。” 苏窈窕刚刚没吃多少,孕妇又是最受不住馋的,当即点了点头:“也好,青竹,带人去小厨房。” 看着王姑姑退下了,苏窈窕这才看向汪翦,眼角眉梢都是欢喜和娇俏:“汪公公,你回去替我向皇上道谢。” 汪翦忙笑呵呵地应了,回去把苏窈窕的高兴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回。 战晨望正在批阅奏折,闻言眼眸微敛,摇头失笑:“跟个孩子似的。” “水木明瑟那边你多注意点,凡是有什么需求都紧着,绝不能让她不高兴。” 汪翦连忙应了。 …… 芸娘以后都可以住在宫中,苏窈窕总算觉得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她心情好,身子也越发松快,再加上王姑姑手艺实在了得,苏窈窕还胖了几斤。 倒是青竹和严嬷嬷,死活不肯让她多吃,总是盯着人,生怕吃甜食太多得了孕中消渴症。 苏窈窕心里也知道这个道理,虽然有时候实在嘴馋得厉害,但也忍了。 反而过了几天,宫里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还是陆答应折腾出来的。 消息是青竹带回来的,小丫头说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娘娘您是没看到那宫女有多惨。” “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陆答应,居然大夏天的把人罚跪在日头下,跪了一天一夜,两条腿都废了也不放过,还又把人关进了冰室。” “这么一冷一热,那宫女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有同个屋子的不忍心想偷偷去找太医买点药,被发现居然也挨了一顿打。” “幸好婉贵人得了信儿,看不过去把此事禀告给了太后,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呢。” 青竹说着,心里不免生起“物伤其类”的难过来:“陆答应也太狠心了。” “就是宫女真犯了错,自然有嬷嬷们惩罚,再不济还有内务府呢,何苦这样折磨人,更何况太后派人去问责的时候,陆答应也说不出什么错来,最后居然推说是宫女顶嘴!” 苏窈窕眉心皱了起来,这种借口都出来了,显然是那宫女没干什么大错,可既然没犯错又怎么会惹得陆答应如此憎恶呢? “那后来呢?” “后来,太后觉得陆答应心性太过狠毒,便罚了她抄经书。”青竹闷闷道。 “至于那个宫女,听说救得太晚了,又因为伤在了身上,太医们也不好上手治,只能开了些退烧的药。” “显然是活不成了。” 苏窈窕忍不住摇头,“实在造孽。” 虽然是主仆有别,可是毕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还是朝夕相处的人,这样折磨死,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她突然有些烦躁和疲惫,心也闷闷的,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好孩子,你以后要记住了,哪怕是奴才,也别不把她们当人。 严嬷嬷瞧见苏窈窕心情不好,连忙给青竹使了个眼色,又低声询问苏窈窕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苏窈窕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出去走走也好,老这样坐着对生孩子不好。” 此话一出,严嬷嬷和青竹立即忙起来,前前后后,约莫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的出去散步了。 现在是傍晚,暑气已经散了,苏窈窕心情不好,也懒得去人多的地方,免得还要和人寒暄。 反正她身边人多,去哪儿都不必担心安全,干脆带着队伍往偏僻地方走,发掘一些景点。 哪知刚走到一处假山后头,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响动,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啜泣。 刚一听到动静,苏窈窕立即站住了脚,旁边的严嬷嬷当即护着苏窈窕,青竹则厉声呵斥:“谁在里头?出来!” 她呵斥完,啜泣声立即停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瘦瘦的小太监低垂着脑袋走了出来:“奴、奴才参见贵人!” 青竹眼神挑剔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是哪个宫里的?在里面干什么呢?” 小太监打了个哆嗦,不敢隐瞒:“回贵人,奴才,奴才是陆答应身边伺候的……” 青竹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她仔细瞧着那小太监,突然发现了什么,快步上前一把扯开他紧握着的手,立即掉出来几根草:“这是什么?” “这是奴才偷偷找太医买来的,奴才这些天有些中暑,又不害怕主子责罚,所以才买了点消暑的草药。” “是吗?”青竹不善地盯着他,那小太监赶紧用力地磕了个头:“千真万确!奴才可不敢欺瞒贵人。” 青竹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再加上宫里的确是有这样的事。 奴才们是没有资格看病吃药的,除了极个别受宠的宫女太监,绝大多数奴才,怕他们把病气过了主子,只要生了病就会立即撵出皇庄去。 皇庄可不比宫里,到了皇庄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死路一条。 因此,奴才们纵然生了病,也不敢让旁人知道,都是自己私底下偷偷摸摸买些草药回来胡乱吃,说不定歪打正着的就治好了。 第1章 喝酒误事 “杯中之物从来不能消愁补过,谁准许你如此贪杯的?” 耳边响起冷清的声音,苏窈窕抬起醉意氤氲的眼眸,却看不清眼前之人是谁,只瞧见他穿着一身青衣,还以为是宫里的太监。 “你……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连本宫都敢教训,信不信我……”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想要撒撒心里的郁气,可她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只感到天旋地转,身体向后软倒。 战晨望上前一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颈。 美人的脸近在咫尺,身上散发的体香混着胭脂味,让他怦然心动。 她的五官柔和清秀,气质婉约颓废,很有祸人的女人味,尤其是此刻醉了,面容慵懒娇媚,粘着酒水的红唇,格外诱人。 战晨望的视线不由得顺着她雪白的脖颈往下看,华美衣裙裹着她的香肩,锁骨可斟美酒。 他伸出手,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倒是个美人,可惜身子骨太弱了,常常报病,以至于入了后宫一年多了,她都还没有侍寝。 战晨望将她拦腰抱起,放在珠帘垂落的雕花大床上。 替她遮掩好被角,他正欲转身离开,却发现苏窈窕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衣角。 “呜……我怎么就成了贵人……” 战晨望正要掰开她的手,听见这句话之后眉头微皱。 这女人进宫不过一年多,不但没有侍寝,而且还惹了几次祸,但他这个做皇上都没有计较,反而借她爹为朝廷立功的理由,擢升她连升四品做了贵人。 可听她的醉呓,似乎还对这个身份不满意的样子…… 盯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战晨望深邃的眸子里欲念涌动。 方才将她抱在怀里时,他就动了临幸她的心思,不过念在她体弱,故而没有动她。 可若是她不满足与贵人的位置,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战晨望坐在床沿,缓缓开口。 “你若是想做贵妃,今日便要侍寝,不然朕如何有理由抬你的位置?” 苏窈窕此刻已经醉的迷迷糊糊,哪里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胃里烧的厉害,皱着眉呻吟了一声。 “嗯……” 听见这猫儿似的声音,战晨望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念头。 “这可是你自找的。” 红罗暖帐,衣衫散落,床上传来阵阵低吟。 黄昏时分。 清馨苑里外有宫女抱着清洗过的衣服回来,见伺候苏窈窕起居的宫女躺在屋里偷懒,便小声询问。 “春香姐,你怎么不在苏贵人身边伺候?” 名叫春香的宫女伸了个懒腰,不在意的说道:“贵人今儿在喝酒,估计已经昏睡过去,哪里需要我伺候。” 见她如此懒散,宫女青竹无奈摇头,将衣服晾晒起来,便去敲响寝卧的门。 “贵人,您醒了吗?” 床上的苏窈窕眉心紧蹙,艰难的睁开眼睛。 见自己还在这间古香古色的的房子里,眼神顿时失去了高光。 “完了,全完了,居然不是在做梦。” 苏窈窕欲哭无泪,她原本在医院里加班做手术,因为实在是太困了,就躲在休息室眯了一会,结果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脑子里还莫名其妙多了一段记忆。 她起初还觉得自己是做梦了,但用了各种法子都醒不过来了,所以便想着干脆在梦里喝醉,说不定一睁眼就回去了。 但现在看来,她的计划落空了。 苏窈窕痛苦的捂住脸,难道自己真的穿越了,以后要在这个叫梁国的地方,给皇帝做一辈子妃子吗? 宫斗剧她是看过不少的,她觉得以她的智商,恐怕活不过片头曲! “贵人……奴婢担心你……奴婢进来了……” 苏窈窕叹了口气,想要起身下床,可身上的被子滑落以后,她惊诧的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脱得一干二净,而且身上落满了吻痕。 “你别进来!本宫……本宫在换衣服!” 门外的宫女听见动静,连忙将门合上,然后乖顺说道:“那奴婢给娘娘准备清水洗漱。” 听见脚步声走远,苏窈窕慌忙检查下身,发现那里又红又肿,而且床单上的落红清晰可见。 “怎么会这样……” 苏窈窕脸色变了又变,脑子里突然想起醉酒时看到的人影…… 难道是有人趁着她醉酒夺了她的身子? 慌慌张穿好衣服,宫女也打了水进来,苏窈窕一双眸子惶惶不安,连忙试探性问道:“青竹,方才本宫醉酒时,皇上是不是来过?” 青竹摇了摇头,“贵人,奴婢方才洗衣服去了,不是很清楚,不过皇上肯定是没有来的,不然您大白天醉成这样,皇上瞧见肯定是要罚您……而且春香姐姐就在偏房,皇上来了她肯定知道的……” 说最后一句话时,青竹心里也有点没底。 春香每天只知道偷懒,皇上若真是来了,她可能不一定会知道吧…… 听见这话,苏窈窕脸色又白了几分。 若不是皇上,拿她的身子岂不是被旁人夺了去,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她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娘娘……” 宫女见她脸色难看,还以为她寂寞了,于是小声问道:“要不奴婢去跟内务府的管事说一声,就说您的身子已经好了,让他安排侍寝?” “不用!” 苏窈窕惊声拒绝,两手紧紧攥着衣裙。 “本宫报病的事情,再往后添两个月的时间,太医院那边……” 说着,她将手腕上仅剩的玉镯取下来交给青竹,“你再去打点打点。” 青竹面露不解,别的妃子进了宫都是用尽手段争宠,可这位小主却反其道而行之,连续一年多报病,不肯侍寝。 不过主子的心思,不是她能揣摩的。 青竹也没有置喙,乖巧的应了一声便去办事了。 等她走远,苏窈窕将门合上,两手颤抖着清洗床单上的血迹洗。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想在宫里面做妃子,现在她给自己争取了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定要守住失身的秘密,然后从宫里逃出去。 床单搓了又搓,血迹只是黯淡了一些,根本洗不干净。 无奈之下,苏窈窕只能将床单拧干放在柜子里,打算找个机会支开清馨苑的宫女,一把火将其烧掉。 “贵人,有您的家书。” 第2章 管不住嘴,出丑了吧 青竹从内务府回来,顺便将尚书府送进宫的书信带了回来。 苏窈窕接过书信,这才想起来这副身体的原主,名义上还是尚书府的大小姐。 展开书信,她面如白纸。 当初她被送进宫里,是因为尚书府的大小姐先天不能生育,但户部尚书又需要宫里这层关系,稳固在朝堂的地位。 因为和尚书府大小姐长的有六分相似,她便被送进宫里顶替。 作为代价,尚书府出钱为她病重的母亲续命。 现如今,户部尚书送来书信,要她争宠成为贵妃,争夺皇后的位置,不然就断了她娘的汤药。 苏窈窕捏着信纸的手,骨节攥的发白。 这突如其来的书信,直接打碎了她想要跑路的计划。 她若是逃了,原主的老母亲必死无疑。 苏窈窕不是原主,对她母亲也没有什么感情,可作为接受过高级教育的人,她没法接受自己间接害死别人。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苏窈窕将信纸收起来。 她才刚刚穿越过来一天,局面就已经进入到身不由己的地步了。 醉宿失身,尚书府又催她争宠,若真上了龙床,皇上发现她失身,怕是要气的帽子都绿了。 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思忖再三,苏窈窕觉得先按兵不动,等明日找个机会回尚书府一趟,替原主母亲整治一番,她毕竟是医学博士,只要不是绝症晚期,都能抢救一番。 入夜,蝉鸣阵阵。 清馨苑里,小宫女青竹拿着竹竿敲打槐树上的蝉虫。 啪嗒啪嗒的声音时不时传来,苏窈窕听得一清二楚。 她这清馨苑里只有两个宫女伺候,按理来说身为贵人不该只有这样的待遇,但因为新帝登基之后,迟迟不曾立后,后宫事务都交给了萧贵妃暂管,此人又是个善妒之人,心里惦记着皇后的位置,不断打压其他妃子。 原主是个乡下人,进了宫之后畏首畏尾,根本不敢争宠,虽然一直躲着避着,但因为是贵人的身份,被打压的很惨。 所以清馨苑里的下人,以及吃穿用度,都已经削减到不能再减了。 在心里捋清楚这些旧事,苏窈窕心中不由得担心,这个萧贵妃如此难相与,明日请求出宫回府,她能答应吗? 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就亮了。 苏窈窕因为下午醉宿睡得太久,所以根本不觉得困,她起身洗漱换了身衣服,便朝着萧贵妃居住的芷兰宫去了。 萧贵妃虽不是皇后,却自持皇后的排面。 每天早上都要妃子们去芷兰宫行礼问安,仿佛在宣告皇后之位已经是她囊中之物。 时不时的,她还会挑几个看不顺眼的敲打一番,又或者挑几个顺眼的赏赐一番。 恩威并施,宫里面不少妃子心里都怕她,明面上根本不敢忤逆。 芷兰宫里,众多妃子纷沓而至,莺莺燕燕,花团锦簇。 妃子们互相经常走动,彼此之间或有关系好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闲话。 但等到萧贵妃到场以后,重妃子顿时安静下来,低眉顺眼,如惧蛇蝎。 萧贵妃见她们面露畏惧,面容张扬得意,她在贵妃椅上落座,很快又宫女送来糕点和茶水。 众多妃子也连忙跪地问安,声音整齐道:“给贵妃娘娘问安。” “都起来吧。” 苏窈窕起身时,问道一阵清幽的茶香,她眉头皱了皱,朝着萧贵妃的茶盏和点心看了一眼,打脸色微微一变。 “贵妃娘娘。” 刚开口喊了一声,她突然一阵困倦。 萧贵妃听见她的声音,侧目看过来,结果便瞧见她泪眼朦胧的打哈欠。 “放肆!在本宫面前居然如此失礼!” 听见这话,妃子们纷纷朝苏窈窕投去同情的眼神,看来今日萧贵妃又要拿这位苏贵人立威了。 萧贵妃抿了口茶,冷着脸说道:“将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好叫她知道什么叫克己复礼!” 苏窈窕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萧贵妃也太狠了,二十大板打下来,原主这柔弱的身子骨,怕是要散架了。 “贵妃娘娘,人又不是物件,终有不由己的时候,这也是人之常情,怎么能叫无礼?”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的看着她。 这个后宫里最怂,最好欺负的苏贵人今儿居然转性了,居然敢跟萧贵妃顶嘴! 勇气可嘉,不过下场就不好说了。 正如众人预料的一样,萧贵妃的脸色黑成锅底。 “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宫的话都不当回事了!本宫说你失礼,你就是失礼!” 见她这副嘴脸,苏窈窕心知出宫的事情在她这是办不成了。 “贵妃娘娘。” 苏窈窕莞尔一笑,倒也不慌不忙,“若是说在人前打哈欠就是失礼,那在人前放屁呢?” 萧贵妃眼睛一眯,面露不解。 “你什么意思……” 话说半截,萧贵妃脸色突然白了几分,她手按在小腹上,只感觉里面胀气胀的厉害。 “你……你对本宫做了什么?” 苏窈窕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和茶水,慢悠悠说道:“贵妃娘娘方才喝的茶,是武夷白茶,性寒。吃的榛子酥又不利中气,两者混在一起,可是会闹肚子的。” 话音一落,萧贵妃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没忍住,放了个臭不可闻的屁。 浓烈的臭味扩散开来,站在前面的妃子情不自禁的遮掩口鼻。 萧贵妃脸色铁青,气的面目狰狞。 “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故意想看本宫出丑!” “娘娘,臣妾刚刚是想告诉你的,可您突然要罚臣妾,所以才耽搁。” 苏窈窕语气张弛有度,不失分寸,让人挑不出毛病。 萧贵妃身体轻轻颤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她慌忙扶着宫女起身,浑身绷紧。 “快!快扶本宫出恭!” 此刻萧贵妃虽然火冒三丈,但也顾不上跟苏窈窕计较,一步一挪的往外走。 她这一走,方才惩罚的事情便不了了之,苏窈窕趁着机会,连忙离开了芷兰宫。 回到清馨苑,苏窈窕心情郁闷。 出宫的事情还没着落,又沾惹了萧贵妃,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推门进了寝卧,苏窈窕正打算补觉,但一进门她就愣住了,宫女春香正坐在茶桌边上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在她手边,是苏窈窕藏在衣柜里的床单。 第3章 秘密被发现了 “谁让你动本宫东西的?” 苏窈窕沉着脸质问,想要掌握主动权。 春香嘴角挑起,毫无恭敬之色,“贵人把这湿床单放进衣柜里,这么热的天闷了的都馊了,奴婢自然是闻着味了。” 说话间,春香将床单展开,露出上面的点点殷红。 “贵人,您这床单上,怎么沾了血?” 苏窈窕袖子里的手紧张的握了起来,故作镇定道:“自然是来了月事,不小心漏在床单上。” “贵人,您别忽悠奴婢,奴婢可是替您算着日子,您月事应该还有半个月才回来。” 春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她声音阴恻恻说道:“贵人,您这是背着皇上,偷男人了吧。” 秘密被人说破,苏窈窕心中一紧。 “春香,你胡言乱语,无端揣测主子,就不怕丢了性命?” 面对危险,春香浑然不惧,反而讥诮说道:“既然贵人不承认,那奴婢就去请内务府的人来替你验身,若真是猜错了,奴婢甘愿受罚。” 话音一落,苏窈窕一颗心沉到谷底,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叫春香的宫女好吃懒做,唯利是图,经常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发现了她的秘密,而且等在这里,显然是想狠狠地敲一笔竹杠。 想要堵住他的嘴,怕是代价不小。 深呼一口气,苏窈窕缓缓问道:“你要如何才肯善罢甘休。” 听见这话,春香的嘴角都快开到后耳根,她笑吟吟说道:“我要贵人给我一千两银子,每个月。” “每个月?” 苏窈窕面沉如水,冷声道:“清馨苑一个月的例钱还不到百两,本宫去哪里给你弄这么多钱?” 春香两手抱在怀里,志得意满的说道:“贵人,奴婢知道你是尚书府的小姐,家里富得流油,奴婢提的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苏窈窕心里有苦说不出,尚书府是富得流油,但是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若是让尚书府知道她失了身,怕是老娘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本宫没有这么多钱。” 春香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她抱起床单往外走,“既然谈不拢,那奴婢就将贵人偷男人的不耻之事告诉贵妃娘娘,听说您今儿得罪了她,奴婢说不定能从她那得些赏赐!” 语罢,春香脚步飞快出了清馨苑。 苏窈窕心急如焚,不甘心就这么丢了性命,于是快步追了出去。 “春香,你给我站住!” 清馨苑门外,苏窈窕拉住春香的手腕,正要开口和她商量,却看见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 来人是个男子,面若冠玉,衣冠锦绣,手里拿着折扇轻轻摇晃,身后跟着两个披坚执锐的侍卫。 春香用力挣脱了苏窈窕的手,冷声说道:“没有银子说什么都没用,你和人私通的证据我一定要送给贵妃娘娘。” 宣王战云机脚步一顿,目光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 苏窈窕见春香在人前将秘密说出去,脸色惨白如纸。 此人是皇上的弟弟,此事被他知道,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传进皇上的耳朵里,自己这条小命算是到头了。 “哦?有这种事?” 宣王走到近处,视线落在苏窈窕脸上。 他本来是没打算掺和的,可仔细看过苏窈窕娇媚的脸蛋之后,总觉得十分熟悉。 思忖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深深的笑意。 “宣王爷,此事并非如此……” 苏窈窕慌忙开口解释,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春香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宣王,于是连忙晃了晃手里的床单,“怎么不是,你落红还在这……” 宣王听见这这事似乎并不生气,反而笑着将手指竖在嘴唇边上,“嘘,不要吵。” 说话间,宣王举目四顾,见清馨苑附近没有旁人以后,他抽出侍卫腰间佩刀,干净利落的抹了春香的脖子。 “大胆奴婢,居然敢冲撞本王!杀无赦!” 在苏窈窕惊慌失措的面容前,宣王刀尖挑起宫女手里的‘证据’,沾染在她流出的血液上。 自此,这证据算是废了。 苏窈窕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此刻惊的说不出话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宣王若无其事的看着她,像是没事人一样。 “怎么,本王帮你解围,苏贵人连个感谢的话都没有?” 苏窈窕滚了滚喉咙,声音轻颤着开口,“多谢宣王爷……您……为什么要帮我?” 宣王意味深长的笑了声,“当然是因为担心丢了皇兄的脸面,总之,此事你知我知,安安心心当你的贵人吧。” 说完,宣王便迈步离开,随行的侍卫也将春香的尸体抬走,若非地上残留了血迹,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啊一样。 劫后余生,苏窈窕却不觉得高兴。 回到寝卧之后,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才第二天,就有人死在她面前,而且那位宣王意图不明,只怕不会像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可怕,太可怕了。 这皇宫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贵人!” 青竹气喘吁吁从外面跑回来,表情古怪的说道:“内务府方才传话,说是今晚上要您侍寝。” 听见这话,苏窈窕如遭雷击。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要命的事情怎么一件接着一件。 “怎么会这样,本宫不是让你在内务府报病了吗?” 青竹茫然的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但方才听大总管说,是皇上亲自要求的……” 苏窈窕眼神呆滞,往椅子上一坐,像是烂泥一摊。 完了,全完了。 与此同时,皇宫外。 “王爷,方才您为何要帮那苏贵人?让皇上出丑不是您最乐意看到的吗?” 护城河边,宣王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答非所问道:“原先本王一直不明白,皇兄登基一年有余,为什么一直不肯立后,但今日明白了。” 他身旁的侍卫恍然大悟,“王爷的意思是,这后宫佳丽之中,皇上唯独喜欢苏贵人?” 说到此处,侍卫更迷茫了,“王爷,既然如此,您更是应该顺势除掉她才对。” “你懂什么!除掉她皇兄也不过是一时之痛。” 宣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但留着她,却另有大用!” 第4章 我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养居殿,皇帝寝宫。 天色已经昏黄,侍寝的时辰很快就要到了。 战晨望立在衣服仕女图前,目光温柔,上面画这的人,十分稚嫩,但依然能看得出来是苏窈窕。 过了片刻,他将画卷收起,小心翼翼放在木盒里。 “皇上,苏贵人来了。” “让她进来。” 片刻后,苏窈窕步履轻柔进了寝卧,她警惕的打量战晨望,心跳的厉害。 他坐在床沿上,大袖流水,蔚然而生秀的眉宇下,目光悠远深邃,让人瞧不出喜怒。 “过来。” 战晨望招了招手,拍了拍边上的床沿。 苏窈窕此刻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皇命难为,她只能坐在他身边,然后无措的低着头,鸦翅一样的睫毛轻轻颤抖。 战晨望看出了她慌张,轻笑一声道:“怎么如此紧张,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苏窈窕今日特地涂了胭脂,精心装扮,原本慵懒妩媚的脸蛋,又添了几分惹人沉醉的女人味。 可偏偏这娇媚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皇上,臣妾身体孱弱多病,担心伺候不好你。” 战晨望墨染的眸子轻轻眯起,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是担心伺候不好朕,还是担心朕发现你不是尚书府的小姐?” 苏窈窕在来养心殿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但此可听见这句话,她还是大脑一片空片。 她又点怀疑今日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怎么这意料之外的事情排着队来! “皇上……您……” 战晨望的脸色渐冷,周身散发着摄人的威仪。 “你可知道,这算得上欺君之罪了。” “皇上……” 苏窈窕像是受了惊的小鹿,肩膀颤抖,“臣妾也是身不由己的……” “朕知道,不然岂能留你到今天。” 战晨望喜怒难以捉摸,方才还面露愠怒,说话间又缓和了脸色。 他手指轻轻敲打在腿上,,“朕派人查过你的底细,你是平安县清水村人士,医女出生对不对。” “对……” 苏窈窕喉咙干涩,命运未卜的恐惧感觉将她包裹,压力大的喘不上气来。 战晨望手指不自觉的揉搓,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你在村里行医,可有遇见过什么印象深刻,难以释怀之人?” 听见这个问题,苏窈窕愣了一下,她本以为皇上要兴师问罪,结果怎么突然聊起前尘往事来了? 苏窈窕搜肠刮肚,将原主的记忆全部回忆了一遍,然后留意着战晨望的表情,慢声细语说道:“印象最深刻的,是个染了寒症的小女孩,本来不是大病,她家人却给她喝黄符水治病,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熬死了。” 闻言,战晨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苏窈窕心里一惊,难道是皇上觉得这件事听着无趣? “还有一件事,是村里的一个小胖子,在猪圈里被猪拱了,磕断了门牙,是我给他包扎的。” 苏窈窕盈盈浅笑的说着,却发现他的眉头更深了…… 战晨望两手紧握,眼眸中难掩失望。 他当年被太子迫害,一路逃亡,是她在山里救了自己,但现如今,她都忘了。 “臣妾还记得一个少年,被山里的毒蛇咬了,当时若是再晚去半步,他就要死了。”苏窈窕面露思索,吐槽道:“而且他人还很冷淡,我救了他的命,他连句谢谢都没有,还问我是谁派去接近他的。” 此话一出,战晨望眉头舒展。 “倒是有趣。” 苏窈窕懵了一下,不知道哪有趣了。 战晨望盯着她清秀的眉眼,欲言又止,想将多年之前的事情说出来。 可见细细思忖之后,他觉得此事不能摊开说,毕竟当年之事牵扯到一桩辛秘,她知道了有害无益。 “时候不早了,就寝吧。” 战晨望伸手放下帘幔,揽着苏窈窕的腰躺在床上。 他身上的熏香,和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苏窈窕心头乱颤。 “皇上……” 苏窈窕伸手抵住他心口,脸颊在她肩下,语气近乎哀求道:“皇上,臣妾身体不适,您能今晚不能不要……” 战晨望面露思索,自己昨日刚刚要过她,想必是身上的疼痛还没恢复,所以便颔首点头。 “可以。” 苏窈窕又懵了一下,这就答应了? 她来的时候可是准备了一箩筐的理由,皇上居然就直接答应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睛安静休息。 苏窈窕恍然如梦,心中如释重负。 既然皇上如此好说话,那就无需用迷药把他药翻了,不然这事风险怪大的,万一被发现可就糟糕了。 芷兰宫。 闹了一天肚子的萧贵妃脸色惨白,嘴唇都乌了。 “这该死的苏贵人,居然看着本宫出丑,本宫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苏贵人看向身边宫女,恶狠狠说道:“去把她叫到芷兰宫来!” “娘娘,听内务府的人说,苏贵人今日被皇上叫去侍寝,现在人在养心殿呢……” “什么?侍寝?” 萧贵妃妒火中烧,她坐上贵妃的位置半年了,皇上一共也没来过两次,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其他妃子那皇上更是从来不去,用那些妃子的话说,裤裆都要长蜘蛛网了。 她苏贵人无缘无故凭什么能侍寝?而且还是皇上亲自叫去的! “该死的贱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看着唯唯诺诺,居然在背地里争宠!” 萧贵妃咬牙切齿,厉声道:“去仔细查一查苏贵人的底细,本宫要扒了她的皮!” “是……是……” 夜色微凉,斗转星移。 清晨,苏窈窕迷迷糊糊醒过来,她身边余温犹在,但却不见了战晨望的踪迹。 估摸着他是上早朝去了,苏窈窕匆忙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度过昨晚这一关,苏窈窕心安不少,她记得原主听宫里其他妃子说过,战晨望不是好色之人,一两个月也不见得会叫人侍寝。 所以接下来她便能安心想办法跑路了。 回到清馨苑补了妆容,苏窈窕又急匆匆赶去芷兰宫问安。 她原以为经过昨日的事情后,萧贵妃肯定要找她的麻烦,不过意外的是萧贵妃全程没有搭理她。 不过奇怪的是,问安之后,萧贵妃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让人各自散去,反而留她们在芷兰宫吃茶。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有宫女脚步匆匆进来,在萧贵妃耳边低语几句。 “呵呵。” 萧贵妃突然阴恻恻笑了一声,眼神冷冽。 “诸位,这后宫之中,出了个胆大包天的妃子,居然敢犯下欺君之罪,今日本宫要把她揪出来,正一正人心!” 第5章 惩罚是侍寝? 对上萧贵妃的眼神,苏窈窕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麻烦好像还是来了。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被她知道了? 萧贵妃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盯着苏窈窕,“苏贵人!你可知罪!” 苏窈窕目光微转,认罪是不可能认罪的,反正她的身份皇上都已经知道,他都没说什么,自然也不怕萧贵妃计较。 “贵妃娘娘,臣妾昨日真不是故意害你出丑的。” “放肆!你还敢提昨日之事!” 萧贵妃脸皮直哆嗦,冷哼一声,“本宫可不是在迁怒于你,故意栽赃陷害,此事证据确凿!” 此话一出,众妃子纷纷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萧贵妃是什么品行,她们都清楚得很。 苏窈窕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贵妃娘娘既然如此说,不如将皇上请来,若臣妾真的欺君,那臣妾甘愿受罚。” 萧贵妃顿时笑了,“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来人!去请皇上!” 苏窈窕眼观鼻鼻观心,她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治她的罪,但既然昨天晚上相安无事,今日皇上肯定也不会跟她计较,毕竟她是被胁迫的。 就算真的要治欺君之罪,也该是去治户部尚书大人。 宫女传话不久,战晨望摆架芷兰宫。 他进了大殿,见苏窈窕跪在地上,面露不悦。 “怎么回事。” “皇上!苏贵人犯了欺君之罪,而且拒不认罪,臣妾这才请皇上来当面问罪,免得她心里不服气,觉得是臣妾在故意欺负她。” 萧贵妃在战晨望面前,一改方才张扬跋扈之色,反而露出一副小女儿的扭捏之态站在他身边。 皇上默不作声往边上挪了两步,然后眼神落在苏窈窕身上,“你且说说,她是如何欺朕的。” 至此,苏窈窕心里都是有底的,但萧贵妃开口后说的话,却和她的猜测大相径庭。 “皇上,臣妾查到苏贵人自从进宫之后,身体一直无恙,但她却买通太医院的太医,一直谎称身体不适,不肯在内务府挂名侍寝。” 闻言,苏窈窕脸色难看了几分。 她原本以为萧贵妃是把她身份查了出来,结果她是把装病的事情查了出来。 苏窈窕心虚的抬头看了一眼战晨望,见他面色微沉,她就知道事情要糟。 萧贵妃瞧见战晨望变了脸色,心里乐开了花。 让你暗中争宠,这下完了吧! “皇上,这还不是最严重的,臣妾还查到她对皇上不忠!” 若说刚才苏窈窕还有点蒙混过关的侥幸心理,当这句话出来之后,她已经是心如死灰。 但苏窈窕怎么也想不明白,春香已经被宣王杀了,萧贵妃是真的知道她失了身子…… 皇上负在身后的手陡然握紧,表情阴沉的可怕。 “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 萧贵妃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后者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 “皇上,这香囊是从苏贵人寝卧找到的,上面绣着‘勿忘我’三个字。” 萧贵妃将香囊呈在战晨望面前,眼神得意看向苏窈窕,“她进宫之后不肯侍寝,守身如玉,又随身带着这个香囊,显然是心里装着别人!” 苏窈窕看着那个香囊,眉心一阵刺痛,脑子里又多出来一些记忆。 昨夜里她翻来覆去也没想明白,原主为什么不肯侍寝,可看到这个香囊之后,有关的记忆清晰起来。 原来原主当年救下山里那个中了蛇毒的少年之后,便芳心暗许,那个少年似乎也中意她,临走时留了一个香囊给她,说是将来会娶她过门。 后来原主为了给母亲治病,不得不进宫为妃,但心里却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所以才一直不肯侍寝…… 苏窈窕心乱如麻,早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她绝对要把这个香囊藏好,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副局面。 “苏贵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贵妃气势汹汹的质问,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她丝毫没有发现,战晨望看着那个有些许掉色的香囊时,眼神有多温柔。 这么多年了,香囊她居然还带着,先前不肯侍寝,难道是因为当年的约定…… 他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 从萧贵妃手里拿过香囊,战晨望负手而立,表情淡然说道:“朕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原来都是误会,这香囊是朕送给她的,贵妃你多虑了。” “啊?皇上……送给她的……” 萧贵妃表情逐渐呆滞,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别说是萧贵妃,苏窈窕此刻也懵了,自己莫不是前世救过皇上的命,他竟然偏袒自己到这种地步? “可是皇上,就算是您送给她的,但是她也是装病欺君,这一点太医院的太医可以作证。” 萧贵妃不甘心,死咬着苏窈窕欺君的罪名。 战晨望淡淡瞥了她一眼,缓缓道:“她若真的不想侍寝,昨日又怎么会乖乖去养心殿,而且还那般配合?” “这……” 萧贵妃眼睛打转,绞尽脑汁的说道:“皇上要她侍寝,她安能不从?” 战晨望眉头紧皱,面露思索。 见他如此,苏窈窕心又提了起来。 片刻后,战晨望看向她,目光意味深长,“如此说来,此事朕也有责任,若是朕早些让她侍寝,不就没这么多的事了吗?” 萧贵妃呆若木鸡,这是什么歪理。 “可是皇上……” “贵妃。” 战晨望忽而凝起目光,声音渐冷,“你觉得朕很闲吗?在这陪你处理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萧贵妃此刻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皇上似乎有心保着苏贵人! 她胸口起伏,嫉妒让她面目全非。 凭什么!苏窈窕她凭什么! “皇上!” 萧贵妃紧咬牙关,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她不管因何缘故,都不该装病,皇上若是不罚她,只怕后宫的规矩就立不住了。” 战晨望冷眼相对,冷笑连连。 “很好,你不就是想让朕惩罚她吗?朕满足你!” 他走到苏窈窕跟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冷声说道:“苏窈窕,你屡次装病不肯侍寝,朕心甚怒!朕要你……” 萧贵妃嘴角泛起冷笑,今日虽然惹了皇上不悦,但她在后宫的威严无人可以动摇,这苏窈窕就是杀鸡儆猴的前车之鉴! “朕要你,连续侍寝一个月!以示惩罚!” 第6章 宣王请自重 “啊?” “皇上,这哪里能叫惩罚?她……” 萧贵妃气的嘴唇发抖,还欲再言。 战晨望冷声打断,墨色的眸子如电如炬,“你在教朕做事?” 萧贵妃打了个寒颤,慌忙低头。 “臣妾不敢。” 战晨望指尖挑起苏窈窕细润的下巴,温声道:“可认罚?” 这般惩罚对妃子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事,若是能怀上龙种,将来说不定还能争个皇后当当。 但彼之蜜糖,她之砒霜。 对于苏窈窕而言,这是要命的事情。 可此时此刻,她又不敢拒绝。 忤逆皇上,又何尝不是件掉脑袋的举动。 “臣妾认罚。” 战晨望唇角浮动,龙颜大悦。 “陪朕走走。”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捉住苏窈窕的柔荑,十指相扣。 在众多妃子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悠然离开了芷兰宫。 不久后,芷兰宫里的瓷器如春雷炸响。 可见那位萧贵妃气到何等地步。 幽长的宫道上,苏窈窕和战晨望并肩而行,手里攥着香囊忐忑不安。 “皇上,您为何要帮臣妾开脱?” 战晨望看向她手里的香囊,笑道:“朕并未帮你开脱。” 他将冰凉的指尖点在她额头上,无奈道:“你可真是够笨的。” 苏窈窕怔愣住,心里有了个荒唐的猜测。 “难道皇上,就是那个中了蛇毒的少年。” 战晨望笑而不语,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露落园,风来草庐。 草庐前,战晨望止住脚步。 “这里,看着可还眼熟?” 皇宫向来飞檐翘角,金碧辉煌。 所以里面藏着一座草庐,很是奇怪。 等到苏窈窕走到近处,细细看过之后,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因为这草庐,是当年原主在山上学医时的居所一模一样。 记忆中,原主曾带那少年去过一次。 看来,皇上确实是那少年无疑。 “皇上,臣妾眼拙,尽然……” “时过经年,朕早已不是当年模样,你记不得人之常情。” 战晨望打断她的话,揉开她握着香囊的手,目含柔情道:“你留着这个香囊,守身如玉,朕很是满意。” 言语间,他顺势将苏窈窕拥入怀中。 “往后,你可就没有推诿侍寝的必要了,晚上,记得早些来养心殿。” 贴在他怀里,苏窈窕身心俱疲。 她虽时机缘凑巧躲过了萧贵妃的算计,但又跳进了皇上的罗网。 现在她已非完璧之身,要如何才能蒙混过关? “臣……臣妾知道了……” 两人温存片刻,露落园外有太监远远禀告。 “启禀皇上,户部沈大人在御书房求见。” 闻言,战晨望面露无奈。 “爱妃,晚上早些去寻朕,届时朕再陪你。” “嗯……恭送皇上。” 苏窈窕不敢耽搁,施万福礼。 待战晨望走远,苏窈窕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失神坐在草庐前。 昨儿好不容易将皇上糊弄过去,今日若再推诿不肯侍寝,他必定心生疑窦。 也不知当年的救命之恩,够不够她保住脑袋。 “苏贵人,宣王爷请您移步御花园相见。” 草庐前,有侍卫悄然而至。 苏窈窕抬眼看向他,露出紧张之色。 她认得他,那日春香说破她失节的秘密,这个侍卫就在宣王身边,显然是他的随从。 对于那为宣王,苏窈窕心中有畏惧。 那人虽然帮他保守秘密,但杀伐果断,瞧着不好相与。 “本宫身体不适……” “苏贵人,有些时候,不是你想不去就可以不去的。” 侍卫面上带笑,但笑里藏刀。 苏窈窕心头渐沉,果然,宣王不会平白帮她。 秘密攥在别人手里,终究是砧板上的鱼肉。 “明白了。” 为了掩人耳目,苏窈窕独自离开露落园,不过她并未直接前往御花园,而是托人传信给自己的贴身宫女青竹,托她办件事。 之后,她才脚步匆匆,去了御花园。 步入花团锦簇的花园,苏窈窕目光不安的四处张望。 “苏贵人不用看了,这附近的宫女太监都被本王支走了,不会有人知道你和本王私下接触过。” 怪石嶙峋的假山间,宣王战云机一袭墨袍,坐在石凳上,他面前摆着一副残棋,正津津有味的寻找破局之法。 苏窈窕紧张的心稍稍放松许多,毕竟在宫里,妃子和外王私下会面,被人瞧见恐怕要穿出流言蜚语。 现在萧贵妃是她如眼中钉,半点把柄也不能露。 站在十步开外,苏窈窕警惕道:“王爷寻本宫来,所为何事?” 战云机噙着笑的眼睛对上苏窈窕的目光,淡淡道:“苏贵人何必如此紧张,本王又不是吃人的野兽,寻你来自然是为了帮你。” “帮我?” 苏窈窕秀眉紧锁,“王爷指的是?” 黑色的棋子在战云机指缝里来回翻动,像是一尾黑色的游鱼,“本王听说,皇上罚你连续侍寝一个月,即便你再怎么找理由推诿搪塞,这一个月皇上也会发现你已非完璧的秘密,届时,你必死无疑。” 闻言,苏窈窕心头沉重。 战云机所言,就是她眼下最担心的事情。 “宣王爷刚才说要帮我,难不成有什么好办法?” 怀揣着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苏窈窕试探性问了一句。 “当然,不然本王来寻你做什么?” 战云机犹豫许久,终于落子,不紧不慢说道:“本王府上有一位异人,多年前从海外漂流至大梁国海岸,他能驱使各种蛊虫,可以在你在你和皇上交欢时,在你体内制造类似落红的液体。” 听见他的描述,苏窈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体虽然有点排斥,但这无疑是摆脱困境的好法子。 但此刻她并不高兴,反而惴惴不安。 苏窈窕语气凝重,缓缓问道:“那王爷需要本宫,付出何种代价?” 天色渐渐昏黄,日落西山。 不觉间,一轮新月挂上枝头。 战云机缓缓起身走向她,修长的手指抓起她肩前的发丝,扬杨洒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轻薄的眉眼见,带着些许欲念,“苏贵人,不如解去衣衫,为本王吟一曲春宵醉如何?” “宣王自重!” 第7章 要侍寝了?怎么办 苏窈窕脸色惊变,用力推开战云机。 “本宫是皇上的妃子,王爷怎能心怀不轨?” 战云机后退几步,露出诧异之色。 “苏贵人与人私通,为何在本王面前又这般有原则了?” 苏窈窕呼吸紊乱,死死盯着他说道:“本宫失贞,是醉酒之后被贼人所趁,如今虽不是清白之身,但也不意味着会任王爷羞辱。” “这倒是出乎本王意料之外。” 战云机笑意浮动,拱手一礼,“是本王唐突,给苏贵人赔罪。” 对于这种笑里藏刀之人,苏窈窕很难有好脸色。 她沉声道:“若宣王没有别的条件,本宫就告辞了。” “苏贵人。” 战云机叫住她,语气依旧不急不徐,“贵人对皇上忠贞,本王甚是欣赏,不过皇上可不会听信你的原由,到头来依旧是红颜薄命的结局。” 战云机眯起眸子,用蛊惑的语气问道:“你是要带着忠贞死在皇上手里,还是抛去廉耻,换个活命的机会呢?” 苏窈窕鸦翅一样的睫毛轻轻颤抖,心中压力极大。 好端端的,谁想就这么死了? 但活着,代价同样沉重。 宣王身为皇上的臣弟,却敢对她这个皇妃心怀不轨,说明他根本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最是无情帝王家,天知道他是不是想谋朝篡位。 若真的被战云机拉入漩涡里,往后怕是连死都死不清净。 深吸一口气,苏窈窕冷声道:“宣王殿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战云机摇了摇手指,嗤笑不止。 “在本王看来,没什么不可为。” 说着,他负手而立,面容冷清许多,像是在下最后通碟。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苏贵人,你是为,还是不为?” 苏窈窕闻言,心头涌上来窒息感。 她现在,像是被人掐住脖子。 虽然她很早就知道,人生从来不是言之命至,人随己愿的道理。 但真到了身不由己的时候,她还是难以平静。 良久,她缓缓转身离开,留下掷地有声的话语。 “有所不为,是为了将来底气十足的问心无愧,本宫虽然朝夕不保,但也愿生死自负。” 盯着她无畏无惧的身影,战云机目光露出一抹贪婪。 他本来只是想狠狠亵渎羞辱战晨望最喜欢的女人,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有骨气。 宁死,也不愿做他胯下玩物。 有意思,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女人了! 宣王快步拦住她的去路,露出些许阴险之色。 “可本王,若偏要尝尝贵人滋味呢?” 月色洒在宣王身上,他的阴影几乎将苏窈窕吞没。 苏窈窕掌心紧握,腰身绷紧。 难道,宣王要在御花园用强不成? 宣王抖了抖袖子,步步紧逼,像是择人而噬的豺狼。 就在苏窈窕无计可施的时候,御花园外响起宫女的声音。 “奴婢见过皇上!” 刹那间,战云机脚步一顿,往后退到假山石间。 在身体没入阴影之前,他幽幽的声音传来。 “刚才说的事,苏贵人不妨在想想,下次,本王可不会放过你了。” 话音落下,他不见了踪迹。 苏窈窕踉跄后退,捂着胸口喘息不断。 方才,她紧张的差点窒息。 快步出了御花园,有人从边上搀扶住苏窈窕。 贴身宫女青竹表情迷茫道:“贵人,您为什么传信让奴婢来御花园门口,假装遇见了皇上然后行礼?” 苏窈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青竹更加茫然了。 “唉呀糟了,刚刚内务府的人去清馨苑,说是皇上在养心殿等你半天了,催您赶紧过去侍寝。” 苏窈窕想起和战晨望分别时他的叮嘱,心里又是一紧。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皇上斩了,她也要因为心梗而死了。 “去,我这就去。” 苏窈窕生无可恋,她觉得老天爷干脆降下一道雷把她劈死算了,何必让她心惊胆战的受这种苦? 养心殿。 苏窈窕轻手轻脚进了寝宫,瞧见战晨望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她欠身行礼,弱弱道:“皇上,臣妾来了。” 战晨望并未转身,语气带着几分不悦道:“从满朝文武到宫女太监,能让朕等这般久的,你是第一个。” 说着,他侧目看过来,“你做什么去了?” 苏窈窕心虚不已,搪塞道:“臣妾回去小憩了一会,不小心睡过了时辰。” “怎会如此?” 战晨望面露疑色,追问道:“你寝宫的宫女莫不是木偶泥胎?竟然不提醒你?” “皇上有所不知。” 苏窈窕碎步上前,搀住战晨望胳膊,继续糊弄道:“臣妾宫里只有两个宫女,一个前几日冲撞了宣王爷被杀了,另一个被我打发去办差事,所以才没人提醒。” 听到苏窈窕提及宣王,战晨望的目光明显沉了几分。 “宣王可曾为难你?” 苏窈窕喉咙干涩,“没有。” “那就好。” 战晨望脸色缓和,但语气依旧不悦,“朕早就下令,让萧贵妃不许苛待后宫嫔妃,但她偏偏恣意妄为,你身为贵人,竟然只有两个宫女服侍。” “皇上不必动怒。” 苏窈窕不在意的笑了笑,宽慰道:“天底下莫说是人,就连野兽也要争个强弱高低,这是没办法的事。” 听见这话,战晨望终于露出笑意。 “你倒是会说,看似替她开脱,又把她和野兽做比。” 苏窈窕盈盈浅笑,“她欺负臣妾,臣妾还不能偷偷说句坏话?” 烛光葳蕤,橘黄色的光映照在苏窈窕柔和清秀的俏脸上,她秋水剪波的眼睛弯成月牙,里面像是藏着璀璨星子。 战晨望怦然心动,坐在床沿将她拉进怀里。 四目相对,苏窈窕心里紧张的砰砰跳。 “皇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刚出生的猫儿。 战晨望心弦已乱,俯首吻住那两片红唇。 柔情蜜意,唇齿相抵,帘幔缓缓散落。 鹅黄色的罗帐内,充斥着热吻过后的喘息。 战晨望眼中的欲念愈发重,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沿着她脖颈往下亲吻,宽大的手掌在她胸前捉弄。 苏窈窕媚眼如丝,被他撩拨的几乎要失去理智。 战晨望的手渐渐往下,想要扯掉她的衣裙。 此刻苏窈窕终于恢复了理智,连忙攥住他的手腕。 第8章 被算计了 她的指尖十分用力,战晨望瞬间意识到她不是在欲拒还迎。 “怎么了?” 苏窈窕指尖发抖,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臣妾……臣妾来了月事。” 说完,她咬紧了唇,生怕战晨望动怒。 因为对男人来说,这时候说这种话,是天底下最最煞风景的事情。 “给苏贵人准备姜汤。” 战晨望并未动怒,而是吩咐外面的宫女准备热汤。 他侧躺在苏窈窕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担心,朕虽然喜欢你,但不至于不分时宜。” 他的言语很温柔,怀里很温暖。 苏窈窕不自觉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 她被人毁了清白之后,最担心的是生死之事。 对于清白本事,并未看的太重。 她是学医的,所谓的贞洁,也就是一层膜而已。 但现在,她有点懊恼,懊恼自己怎么就喝醉了,没把第一次交给他。 她知道,他真的很爱她。 不光是临门一脚的克制,也不光是怀里的温柔。 露落园,风来草庐。 她今天看见这两处地方,就明白战晨望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园、庐之名。 当初战晨望中毒被原主所救,两人在草庐一起看过一篇诗集。 桐间露落,留在风来。 这园、庐之名便是取自此处。 这篇诗集的结尾处,有这样两句话。 秦轲,有寒水之悲,苏武,有秋风之别。 关山,则风月凄怆,陇水,则肝胆断绝。 这其中怀念之意,相思之情,让人动容。 相别多年,他无处寻她。 所以只能建园结庐聊以自慰。 如今,他好不容易寻到了她,可她又不是完璧之身。 苏窈窕的手指攥紧了他的衣服,她实在心疼他。 她知道,她现在应该对战晨望坦白。 可他对上那双柔情的眸子,却如鲠在喉。 她无法想象那双眼睛里,出现失望的神色。 “你怎么哭了。” 战晨望眉头皱起,用指腹擦拭她的眼泪。 苏窈窕抽泣哽咽,委屈的说道:“皇上,姜汤很辣,能不能不喝?” 闻言,战晨望顿时气笑了。 她这么大人了,居然怕这个。 “不行,必须要喝,不然就是抗旨不尊。” 苏窈窕蒙混过关,乖乖应了一声,将宫女端来的热汤一口气喝光。 熄灭火烛,房间里昏暗一片。 两人相拥而眠,苏窈窕指尖在他胸口轻轻挠了挠。 “皇上,你要不放开臣妾吧,不然你一直忍着,不难受吗?” 战晨望嘴角笑意浮动,淡淡道:“知道朕难受,等你月事干净了,可要好好补偿朕。” 苏窈窕身体缩了缩,眸子黯然失色。 翌日,清晨。 苏窈窕醒来的时候,战晨望已经去上早朝。 宫女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举止都带着讨好的意味。 “苏贵人,您这般得皇上恩宠,皇后的位置多半是您的了。” 苏窈窕闻言一笑置之,皇不皇后的,也得她有命才能做。 “嘴甜也没有赏赐,本宫的清馨苑,可是穷的响叮当。” 宫女眉开眼笑,“贵人您说笑了,今儿内务府往清馨苑送了不少金银珠宝,还添了十几个宫女,听说都是皇上特地嘱咐的。” 换做旁人,兴许高兴的忘乎所以。 但苏窈窕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战晨望如此赏赐她,估计萧贵妃更坐不住了。 “对了,萧贵妃还以为克扣清馨苑的用度被皇上罚了,要她在佛堂跪抄二十本佛经呢。” 苏窈窕嘴角微微抽搐。 行了,这下得罪死了。 皇上,您到底是赏我呢,还是罚我呢? 与此同时,宣王府。 梧桐树下,战云机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苏贵人怎么样,活下来了吗?” 侍卫俯首道:“何止是活下来,还得了赏赐。” “得了赏赐?” 战云机目露疑色,因为通常只有侍寝之后,妃子才会得到赏赐。 “怪不得昨日在本王面前这么有底气,原来她自己就有法子蒙混过关。” “王爷,如此一来,咱们可就没有把柄证明,她侍寝之前不是完璧之身了。” 战云机面露不悦,“本王怎么就摊上你这个猪脑子?那人不是已经醒了吗?” 侍卫面露恍然之色,低声道:“苏贵人得了皇上恩宠,又不能为王爷所用,要不要派那个宫女将她失节的事情捅出去?” “不。” 战云机抬手阻止,意味深长的说道:“皇兄这么喜欢她,皇后的位置早晚是她的,她现在能守住本心拒绝本王,可将来做了皇后,享受过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之后,她还舍得放弃吗?登高易跌重,再等等。” “可她要是肯放弃?” 战云机表情一僵,冷哼道:“那就让皇上知道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的滋味吧!” 侍卫被他阴森的话激起浑身鸡皮疙瘩,连忙道:“既如此,那属下让宫里的眼线暂时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战云机沉吟片刻,目光微微一转。 “苏窈窕若是想当皇后,第一个拦路虎就是萧贵妃,本王没有耐心看她们慢慢斗,让咱们的人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明白了。” 晌午时分。 苏窈窕回到清馨苑,发现寝宫里多了许多宫女。 “奴婢见过苏贵人。” 宫女见到她纷纷行礼,倒也热闹不少。 苏窈窕颔首示意,吩咐青竹每人发了些赏钱。 伺候的人多了,她需要做的事情就变少了。 苏窈窕躺在贵妃椅上,觉的自己像是橱窗里的宠物猫。 为什么这么想,那是因为观察她的人很多。 来来往往的宫女,时不时都在打量她。 按照宫斗剧的展开,这里头多少也该有些萧贵妃的眼线才对。 “娘娘,您猜的真准。” 青竹悄悄附在她耳边,“奴婢暗中查过了,十五个人里,有五个都是在萧贵妃那伺候过的。” 苏窈窕微微颔首,“有刺,那就拔了,反正咱们这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伺候。” 清馨苑人多起来以后,青竹就成了苏窈窕的亲信。 她应下来之后,便出去将那些有嫌疑的都送回内务府重现差派。 “娘娘,事情办好了。” 青竹回来交差,不过表情有些古怪,她跪坐在苏窈窕身边。 “娘娘,刚刚又不认识的人悄悄给我一封信,让我单独交给您,不可让别人知道。” 苏窈窕闻言怔了怔,伸手接过来查看。 信,是宣王送来的。 第9章 跟我玩毒药?也配 展开信件,字迹刚柔并济。 内容是祝贺苏窈窕蒙混过关,表示他奈何不了她云云。 结尾,这位王爷再次表达了爱意。 苏窈窕松了口气,将信烧的一干二净。 看来,宣王是以为她侍寝成功了。 如此一来,他也没有办法胁迫她了。 这样,烦心事便少了一件。 傍晚时分,云层逐渐压低。 空气中的水分激增,沉闷的像是要把人掐死在水里。 苏窈窕躺在添了身衣裳,正对着镜子整理发丝。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新来的宫女红泥端着一盘还带着水滴的葡萄进来。 “贵人,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新鲜着呢,奴婢给您剥一个?” 苏窈窕瞧了一眼她手里紫幽幽的葡萄,唇角勾起。 “那就剥一个吧。” 红泥剥了葡萄喂给苏窈窕,然后嘴角挂着酒窝笑着问道:“甜吗?” “甜。” “那奴婢再给您剥一个。” 接二连三,苏窈窕吃了五个葡萄。 第六次,红泥没有再问,笑眯眯的又剥了一个。 不过这次送到嘴边,苏窈窕没有吃。 “红泥,你也是萧贵妃的人吧。” 红泥目光一颤,慌张跪地。 “贵人,奴婢从未伺候过萧贵妃,怎么会是她的人?” 苏窈窕冷眼看向她手里的葡萄,“你刚才喂给我的五颗葡萄,分别抹了五种无毒的药粉,你手里这颗,同样也抹了药粉,这六种药物虽然都没有毒素,但组合在一起却毒比鸩酒。” “本宫在萧贵妃那漏过医术,她想来知道直接下毒会被我看出来,所以处心积虑的弄了这种罕见组合毒。” 苏窈窕缓缓坐起身子,讥笑道:“可惜,这都是本宫玩剩下的。” 红泥肩膀微微发抖,害怕到眼睛里抽血。 “奴婢……奴婢……奴婢跟你拼了!” 红泥抄起托盘,朝着苏窈窕狠狠砸了下去。 苏窈窕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之后便一针刺入红泥百会穴。 “我……我怎么不能动了……” 红泥眼中升腾起恐惧,呼吸慌乱不已。 苏窈窕冷眼相对,沉声道:“本宫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跟乖乖我去芷兰宫指证萧贵妃,这样我免你一死。” 红泥怔愣住,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贵人真的愿意放过我?” 苏窈窕将摔在地上的托盘捡起来放在桌上,淡淡道:“罪魁是萧贵妃,你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宫女,为难你做甚。” 红泥激动的溢出眼泪,连忙答应,“好,我愿意作证。” 苏窈窕拔下银针,示意她走在前面。 下到清馨苑的庭院里,红泥悄悄将手伸进袖子里。 眼看到了门口,她忽然拔出匕首,转身朝着苏窈窕的脖颈用力刺下去。 “不知死活!” 苏窈窕跟在后面,一直在观察她肩膀的收缩,早就发现她在搞小动作,所以轻易便躲开刀刃,一脚踢在红泥小腹。 “胆敢刺杀娘娘!快拿下她!” 青竹吓了一跳,连忙呼喊禁军。 红泥眼看刺杀不成,将刀架在脖子上,尖锐喊道:“萧贵妃会替我报仇的!” 话音一落,血溅一地。 尖叫声在清馨苑响起,苏窈窕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不到半个时辰,苏窈窕差点被人刺杀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后宫。 战晨望闻言怒火中烧,当场带着禁军去芷兰宫兴师问罪。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派人杀她!” 萧贵妃脸颊红肿,跪在地上哭成泪人。 战晨望眉心颤抖,愤怒到极致。 他苦苦寻找苏窈窕多年,爱而不得。 现在好不容易能跟她长相厮守,萧贵妃胆敢谋她性命! “那么多人都听见刺客的遗言,你还敢狡辩!” 萧贵妃哭的眼中满是血丝,连连摇头,“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肯定是苏贵人设局陷害,求皇上明鉴!” “你还敢攀咬苏爱妃!” 战晨望抬脚揣在萧贵妃肩头,眼中杀意四起。 “来人,将她押如天牢,择日处死!” 萧贵妃浑身打了个寒颤,死死抱住他的腿。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若是派人刺杀,天打五雷轰啊!” 战晨望厌恶的踢开她,若不是因为她爹是朝中大臣,他现在就恨不得将她乱刀砍死。 “快把她带走!” 禁军闻声而来,将萧贵妃擒下。 眼看着萧贵妃就要被带走,苏窈窕却突然冒雨前来。 “皇上,萧贵妃有可能确实是被冤枉的。” 战晨望目光错愕,连忙迎了上去。 “你说什么?” 此时萧贵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皇上,连苏贵人都说臣妾被冤枉了,您……” “闭嘴!” 战晨望厉声呵斥,然后看向苏窈窕才缓和情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苏窈窕微微颔首,沉声解释道:“今天遇刺的时候,臣妾第一时间也觉得是萧贵妃所为,毕竟在后宫里,臣妾只得罪过萧贵妃。” 萧贵妃听见这话,噤若寒蝉。 她不敢看苏窈窕,生怕她下句话把她坑死。 “不过那个行刺宫女的死,让臣妾起了疑心。” 苏窈窕回忆着事发情景,继续说道:“我看破她下毒的算计之后,就给了她一次指证萧贵妃的机会,承诺饶她不死,她不过是个宫女,受命于人不得不从,按理来说遇见生机,应该老实求生才对。” “但她非但没有求生,反而自刎而死,而且临死之前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大声喊出始作俑者。” 闻言,战晨望表情凝重起来,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 如果说行刺宫女对萧贵妃忠心耿耿,那她自刎而死保守秘密倒还可以理解。 但她不求生,求死,而且还把萧贵妃卖了。 这就不合情理了。 “这么说来,确实有问题。” 战晨望揉了揉眉心,“朕居然疏忽了。” 苏窈窕伸手揉开他眉宇间的褶皱,温柔道:“皇上不过是过于愤怒,所以才没想太多。” 战晨望捉住她的手,然后露出赞许的眼神。 “萧贵妃先前故意为难你,你非但没有借机做实她的罪名,反而替她开脱,如此心胸……” 第10章 懒得管 “你说什么?萧贵妃只是被打入冷宫?” 宣王府里,战云机将鱼食洒进金鱼池,用侍卫的衣服随便擦了擦手。 “没错。” 侍卫看见战云机要下台阶,主动将手垫在地上,让他踩过去。 “似乎是红泥戏没做好,让苏贵人看出端倪,然后帮萧贵妃开解……所以才……” 闻言,战云机顿时气笑了。 “本王用一个死士的命帮她,她居然还不领情,这般沽名钓誉,她不会以为萧贵妃往后会对她感恩戴德吧?” 侍卫冷笑一声,“女人就是这样,心慈手软,需知与虎谋皮,最后会反噬自身。” “说得好。” 战云机脚步一顿,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不过你在本王身边,又何尝不是与虎谋皮,就不怕最后荣华富贵没捞着,掉脑袋?” 侍卫脸色严肃,连忙跪在地上。 “属下愿为殿下赴死!”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战云机抬了抬手,将石子踢进池塘,惊的鱼饵四处游动。 “她把本王的苦心付之一炬,本王很不开心,给她点教训。” “是,属下这就去布置。” 清馨苑,昨日喧嚣不在。 为了苏窈窕安危,先前添置的下人全部被赶走。 伺候苏窈窕的宫女,就只剩下青竹一个人。 小宫女才过了一天当女官的瘾,今儿就形单影只的打扫着庭院。 “青竹,不用扫了,过来晒晒太阳。” 青竹‘哦’了一声,蹲在苏窈窕藤椅的边上,好奇的打量着她。 “小主,皇上让您暂管后宫,您为什么拒绝了?” 阳光透过老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变成一个个造型各异的光斑,印在苏窈窕脸颊上。 她自然是不能告诉青竹,她随时都要可能会死,所以不想浪费时间操心后宫里的事情。 “因为懒。” 青竹掩嘴偷笑,然后神神秘秘说道:“现在后宫被淑妃管了去,您不知道,据说萧贵妃之前得罪了不少人,现在送去冷宫的饭菜都是凉的呢!” 苏窈窕目光动了动,吩咐道:“你去弄点热乎的给她送去。” 青竹愣住,心说自家主子心也太好了。 等她走远,苏窈窕揉了揉眉心,眼神晦暗不明。 她有一种感觉,有人想看她和萧贵妃斗得死去活来。 虽然不知道原由,但绝对不能随了那人心意。 半个时辰后,青竹将饭菜送到冷宫。 萧贵妃在冷宫住了只一日,平日里身上的骄狂就褪去很多。 她未打理仪容,捧着碗大口吃饭。 “替我谢谢苏贵人。” 青竹螓首,哼着小调回了清馨苑。 她走后不久,萧贵妃屏风后头出来个绣服女子。 “娘娘,你不会吃了苏贵人一顿饭,就不打算跟她争皇后的位置了吧?” 萧贵妃侧目看向那女子,不悦道:“她救了我的命,若是我再与她为难,皇上怕不是要将我剁成肉泥。” 女子不屑撇嘴,坐在她身边道:“娘娘,我可是听说了,你这次沦落至此,就是苏贵人的算计,她之所以没把事情做绝,还不是因为咱们萧家在朝中影响大,就算她不求情,皇上也未必杀你。” 闻言,萧贵妃怒将碗摔在地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女子在她耳边蛊惑道:“再过几日就是苏贵人父亲的寿宴,按照规矩,她会回家贺寿,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萧贵妃微微眯上眼睛。 “可现在宫里刚刚发生这种事,若是在对她动手……” “娘娘,您糊涂了不是,咱们不一定非要杀了她,给她弄点春药丢进窑子里,哪怕皇上在喜欢他,总不能人手一个万人骑的货色吧?” 萧贵妃呼吸急促,似乎已经看到苏窈窕被人蹂躏的场景。 她眼眸微闪,看向女子的眼神带了几分赞许:“你倒是个聪明的。” 女子正是宫中的慧答应。 她样貌不算太出众,却也清丽,只是一双杏眼微微上挑,多了几分算计。 慧答应原本是萧家旁支的女儿,当年遴选有幸成为秀女,却也只封了个答应,远远比不得圣宠优渥的萧贵妃。 这么多年,慧答应借着一家姓的便利,变着法儿的讨好萧贵妃,此刻听到萧贵妃赞自己,立即高兴得脸颊微红。 “能替娘娘分忧,是妾身的荣幸。” 萧贵妃唇角微挑,拔下一根簪子扔到了慧答应面前:“喏,赏你的。” 那是根七宝璎珞攒金簪子,窗外日光落在其上,灼灼夺目,任那个女子看了都会欣喜不已。 慧答应自不能免俗,她一把攥起簪子,再次起身跪拜谢恩:“多谢娘娘!” 萧贵妃摆了摆手。 她大量一圈屋内,眼中透露出深切的鄙夷和厌恶来:“这样的腌臜地方,也是人能住的。” “我写了封信,你速速寄给父亲,让他老人家想法子让本宫出去。” 慧答应忙不迭应了。 又是一番恭维讨好,直到黄昏时分,慧答应才离了冷宫,回到撷芳宫。 慧答应位份低,不得住一宫主殿,便和许答应一起住在偏殿。 不过宫中妃嫔不多,撷芳宫主殿是空着的。 又兼许答应是个沉闷性子,一棍子打不出三句话来,平日轻易连门都不出,这般算下来,整个撷芳宫倒是只有慧答应一个说话的。 刚一进门,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便沉了下来。 慧答应掏出怀中的簪子,眼神怨毒,突然发狠狠狠掷到了地上:“贱人!” “都被打入冷宫了,还那般张狂可憎,皇上怎么不将那贱人赐死!” 一旁的影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手忙脚乱将簪子捡起来,仔细检查并无破损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苦笑着收好簪子,轻声安抚:“这么多年了,小主还不知道贵妃的性子吗?” “家中嫡女,入宫便因着家世封了妃,一路顺风顺水的,难免跋扈些。” “可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成了冷宫弃妃?”影儿笑容浅淡,声音不自觉放得更低了。 “咱们这位皇上可不是糊涂人,眼睛厉害着呢!” “娘娘,您只管瞧好了,贵妃这性子以后有的是好戏呢!” 第11章 新婚之夜 听着影儿的话,慧答应才觉得心头的怒火消减了许多。 她伸手,影儿立即会意把贵妃的家书递了过去。 看着信封上贵妃的簪花小楷,慧答应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还按照以前的路子送出宫去。” “记住,千万不能被皇上发现了。” 影儿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奴婢明白。” …… 夜幕四合,战晨望在上书房批阅奏折时,汪翦悄声走了进来。 他眉眼低垂,高举起手中信件:“皇上,这是贵妃从冷宫寄给萧大人的信。” 战晨望笔尖微顿,神色却如常,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寄出去罢。” 丝毫没有打开查看的意思。 汪翦也不多问,恭敬静默的行了礼便退下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上书房的刹那,屋内再次响起深邃淡漠的声音。 “宣苏贵人过来。” 汪翦眼角轻轻跳了跳,再次恭敬的应了。 …… 清馨苑。 苏窈窕猛然抬起头:“皇上又召我去侍寝?” 青竹满脸笑容,一向谨慎的人也忍不住道:“皇上真真疼爱贵人。” 苏窈窕嘴角忍不住耷拉了起来。 她撅着嘴,心里烦得要命。 这段时间,战晨望还真是履行了那个“惩罚”,几乎每天都要召她过去伺候,眼看着七天例假都结束了,她到时候该扯什么借口? 例假延迟?经期紊乱? 只怕她前脚刚说了,后脚战晨望就会急吼吼宣太医过来。 到时候,她可就全完了。 苏窈窕读书的时光没看过太多宫斗剧,可她小侄女爱看,电视里整天能听到各路妃嫔嚷嚷什么“欺君之罪”。 上次欺君,战晨望就已经替她找补过一回了,要是再来一次欺君,普通人都要惹毛了,更何况九五至尊的皇上呢? 苏窈窕愁得连糕点都吃不下去了。 青竹在旁边纳闷的看着苏窈窕的脸色一会儿一个变,心里不禁揣测,小主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苏窈窕挣扎了好久,还是不情不愿梳洗一番,换了衣衫前往倾瑢殿。 刚踏入殿门,苏窈窕便察觉出今晚气氛不太对劲。 往日里,倾瑢殿内灯火通明,上百盏宫灯点亮,宛如白昼,内外通达,无数宫女太监伺候着。 可今夜,殿中却只点燃了几盏大宫灯,不至于一片漆黑,余下的角落中都换成了莹莹如月,温润而泽的夜明珠。 除此之外,大殿内的宫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苏窈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下意识要去抓青竹的手,却反被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手攥住。 苏窈窕猛然回头,便撞入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皇上……” 战晨望轻轻挑眉:“嗯?” 他上前一步将人扣在怀中,刹那间,苏窈窕便感受到了温热的胸膛,以及铺天盖地的龙涎香气息。 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恍惚之间又回到了那个醉酒的夜晚。 腰肢不易察觉的软了软,又飞快清醒过来。 苏窈窕心中警铃大作,对上战晨望微暗饱含欲色的眼眸,脑子拼命转动着借口。 “皇上,臣妾……臣妾身子有些……” “朕已经问过太医了,你身子康健的很。”战晨望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有些陌生,却让苏窈窕脸色微变。 她已经感受到了某个不可言状之物正在苏醒。 “皇上,您还没用晚膳吧?臣妾这就伺候您用膳!”苏窈窕猛然挣脱开战晨望的怀抱,心虚的往大殿中走去。 然而她刚走一步,腰肢就被大手一捞,轻而易举的带了回来:“晚膳不必急,今夜月色正好,贵人可否陪朕共赏月色?” 苏窈窕慌得六神无主,下意识点了点头:“赏月好,赏月也好。” 战晨望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倾瑢殿夜色幽微,苏窈窕望着便不自在,觉得实在暧昧,幸好战晨望并未强迫她,反而将人带去了风来草庐。 风来草庐显然也被人精心打理过,不过好歹是民间建筑,倒是多了几分平淡安宁之感。 苏窈窕不自觉松懈下来。 她心中暗暗揣度,或许是因为自己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更喜欢故地。 战晨望微微侧首,目光流转在她白皙如雪的侧脸上。 眼眸是溺死人的温柔缱绻。 院中摆了一桌酒宴,二人携手落座,却也没有宫人上前来伺候,不光是青竹,就连汪翦也不见了踪影。 桌上都是些家常小菜,却是色香味俱全,苏窈窕不禁食指大动。 她心中暗忖,自己果然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在现代的时候每天吃外卖对付日子,来了古代,吃了大半个月的珍馐美味,反而觉得腻得慌。 如今吃着这些家常菜,立即觉得舒服了。 看苏窈窕吃得开心,战晨望笑睨她一眼,伸手又为她夹了一筷子菜。 吃到一半,苏窈窕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仿佛一只迟钝的大鹅,突然哽住了脖子,瞪着战晨望布菜的手:“皇、皇上?” “您不必管臣妾,臣、臣妾给您夹菜!” 天老爷,堂堂九五至尊居然给她夹菜,这要传出去不得落个以下犯上? 苏窈窕慌了神,她手忙脚乱就要去拿一旁的银筷,却被战晨望阻止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窈窕突然觉得月色格外的明亮。 亮得她可以看到战晨望的眼中,慢慢升起了点点星光。 那星光幽幽,漂浮不定,宛如精灵,带着摄人心魄的蛊惑:“窕窕可吃好了?” 苏窈窕呆呆的点了点头:“吃,吃好了。” 可不吃好了吗,那可是当今皇上亲自伺候的! 战晨望嘴角浮现几分笑意。 苏窈窕脑子更晕了。 她突然用力的摇了摇头,这才发现真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从何时起,风来草庐中多了许多荧绿色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浅黄色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在月色和夜明珠的映衬下,一切恍惚在密林深处,带着雾气的朦胧和诱惑。 战晨望俯身吻在了苏窈窕唇上。 龙涎香的气息缠绕,明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炙热,却又隐忍的克制着,只在嘴角流连。 “窕窕,当初我们在草庐间相识,今日便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可好?” 第12章 春风一度 苏窈窕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战晨望,只觉得脸上,嘴唇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以至于她晕头转向的点了点头。 战晨望的眼睛宛如深渊,在那一刹那泛起了涟漪。 他低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感染着苏窈窕,苏窈窕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只可惜这点笑意甚至还没来得及蔓延到心底,更加猛烈强势的吻便夺去了苏窈窕的理智。 唇齿间激烈的纠缠着,男人在这方面好似是天生的掠夺者,战晨望寸土必争的攻城略池,很快就搅乱了这一汪春水。 苏窈窕觉得自己的腰越来越软,等到战晨望起身将她打横抱踏入屋内时,她俨然已经软成了一滩水。 和屋外的静谧安宁不同,屋内却是一反常态的明亮,大红色的龙凤烛燃烧着,鲜艳夺目的“囍”字贴在窗奁上,处处精致喜庆,活脱脱的新婚之夜。 这满屋子大红色终于让苏窈窕的理智恢复了少许。 她愣了愣,手抵住战晨望的胸膛,半撑起身子:“皇上,这……” “这是朕精心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战晨望眼眸含笑,一边说一边亲昵的吻上苏窈窕的耳垂。 苏窈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猛然间回想起自己的“不洁之身”来,一股心虚油然而生。 “皇上,臣妾只是区区贵人,如何能担得起这大婚之礼,正红之囍,此番万万不可!” 苏窈窕手忙脚乱就要往床外面爬,结果刚爬了没几步,就被战晨望揽着腰拽了回来。 “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战晨望丝毫没把苏窈窕的挣扎放在眼里,他俯身将苏窈窕牢牢地扣在自己怀中,目光饱含侵略。 他其实年岁并不算大,往日里总是沉着脸,不怒而威的样子。 可此刻在烛火映照下,冷硬淡漠的五官褪去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越发显现出俊美来。 苏窈窕恍惚觉得眼前的皇上,似乎有些孩子气? 她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然而很快,战晨望就用身体向她证明了的确是她的胡思乱想。 比先前更加热烈的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苏窈窕这次甚至没有机会再开口拒绝,稀里糊涂的被吃干抹净了。 一夜贪欢,春风一度。 直到翌日午时未尽,苏窈窕才幽幽醒来。 她茫然睁开眼,浑身巨痛让她以为自己又死了一回。 很快,合拢的大红的百子千孙缠枝帘子被掀开一个角,刺眼的光线倾斜而入,苏窈窕下意识闭了闭眼。 “小主可是醒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苏窈窕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咬着牙撑起身子,看着面前的青竹,眼中满是忐忑和惊恐:“青竹?这是在哪?” 青竹被苏窈窕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将帘子掀开更大的弧度,好让苏窈窕看清楚周遭:“小主,咱们这是在风来草庐呢!” “皇上一早便去上朝了,见小主您累得厉害,特意嘱咐了奴婢们不许吵着您,让您好好睡一觉。” “小主可是饿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备膳。” 这下倒是轮到苏窈窕愣住了。 “风来草庐?” 不是大牢? 苏窈窕懵懂了,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昨晚虽然激烈混乱,可是皇上肯定也发现了。 居然没有按欺君之罪将她处死?! 苏窈窕顿时觉得脑子乱乱的。 这种事情就是现代人恐怕都不能接受吧,封建王朝的皇帝居然忍了? 还是说这皇上缺乏生理常识,没看出来? 不可能啊,听青竹说,宫里早有妃嫔侍寝,皇上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不可能不知晓人事。 苏窈窕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 罢了,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苏窈窕决定放过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就连穿越这种鬼事都经历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苏窈窕坐在床上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一抬头就对上了青竹满含担忧的眼睛。 她突然有些心虚。 昨天晚上闹成那样,风来草庐虽然是仿造的草庐,不至于真是茅草屋,可是这古代都是木质结构的屋子,想来隔音也不太好。 特别是自己今天昏睡到现在,只怕全宫人都知道她昨晚经历了什么。 羞死人了! 她在现代连恋爱都没谈过呢,现在倒是闹这么大! 苏窈窕的脸一下子烧红起来,面对青竹还要强撑着镇定:“先伺候我洗漱罢。” 青竹看出来苏窈窕的羞赧,抿唇一笑,和一旁的宫女上前扶着苏窈窕下床。 苏窈窕觉得青竹有点小题大做了,还需要两个人来扶她? 然而她刚一起身,腰肢便传来钻心的疼,苏窈窕一时不察惨叫一声又倒了下去。 “小主!” 青竹惊呼出声,连忙去扶苏窈窕,苏窈窕疼得眼皮直跳,她咬着牙摆了摆手:“不必大惊小怪。” 说罢,苏窈窕又使了个眼色,让青竹将其余宫女屏退。 人都走了,主仆二人才小心翼翼掀开亵衣查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两个人都忍不住到抽一口凉气。 只见那一片雪白嫩滑的肌肤,此刻却是遍布青淤,特别是腰间,竟是硬生生掐紫了。 青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连忙退下:“都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取药膏来!” 说罢,红着脸匆匆退下了。 苏窈窕也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忍着羞窘,又看了看胸前,简直比腰上还要惨不忍睹,双腿更是痛得厉害。 苏窈窕忍不住暗骂了几句。 等到青竹取药回来,上了药之后苏窈窕才觉得好受一点。 这样一耽搁,日头便过了午时。 苏窈窕真不敢再待下去了,幸好汪翦的徒弟小福子机灵,看苏窈窕格外不舒服,特意去回了他师傅,给苏窈窕叫来了轿辇。 青竹连忙谢过,又拿了厚厚的一包银子给小福子,苏窈窕这才总算回了清馨苑。 饶是如此,阖宫还是传开了。 冷宫里,一片瓷片碎裂声。 萧贵妃脸色青紫,手死死拧紧了宫女的软肉,厉声呵斥:“贱骨头!狐媚子!” “本宫让你去打探皇上踪迹,你就打听回来这些!?贱婢,你是要气死本宫吗!” 那宫女委屈的要哭死了,却压根不敢反抗,只能任由萧贵妃责打。 “仗着几分姿色勾引皇上,勾得皇上险些误了早朝,还恬不知耻等到午时才回宫,不要脸的娼货!” 第13章 嫉妒 萧贵妃气得在冷宫破口大骂,甚至还责打宫女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其他人耳朵里。 冷宫可不比芝兰宫,简直跟个漏风的筛子似的。 再加上萧贵妃嚣张跋扈日久,记恨她的嫔妃数不胜数,如今都盼着能将萧贵妃永远踩下去。 于是消息传得更快了。 起床时萧贵妃说了什么,早膳还没用完呢,就传遍六宫了。 暄芫宫自然也得了消息。 淑妃身边的嬷嬷袁嬷嬷沉着脸走进来,将冷宫的消息照实说了,末了忍不住带了几分火气。 “奴婢听说,萧贵妃不仅对苏贵人大肆辱骂,就是提起娘娘您也是百般不忿,口出不逊呢!” 袁嬷嬷是淑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她家是穆家好几代的老仆人了,袁嬷嬷自己更是淑妃的奶娘。 她早早自梳不嫁,打定主意要长长久久的跟着大小姐。 后来大小姐被选入宫,刚进宫就封了妃,穆家欢喜鼓舞,袁嬷嬷更是与有荣焉,发誓在这深宫中护着她家小姐。 早些时候,萧贵妃仗着家世在宫中作威作福,就没少找淑妃麻烦,袁嬷嬷心里头最是记恨,此刻也是不遗余力的说着萧贵妃的不好。 袁嬷嬷自顾自埋怨着,淑妃却是莞尔一笑。 她身为四妃之一,样貌自然是极出挑的,然而却不是萧贵妃那样的浓烈妩媚,反而是端庄柔婉的。 远远望着,就让人不敢冒犯,却又并不严苛,反而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亲近。 她一口一口喝着药,听着袁嬷嬷絮叨六宫中的琐碎,先是怨了萧贵妃,又转而说起了苏贵人。 “那也是个没分寸的,妃嫔侍寝却连累皇上险些误了早朝,也不来向您请安,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淑妃温声道:“她午时才起,请安时辰早就过了,她又何苦来自找没趣,反倒刻意。” “那她就不该磨蹭到午时!狐媚子做派!” 袁嬷嬷一个劲的埋怨,淑妃也喝完了药,道:“一个小贵人罢了,何苦放在心上。” “嬷嬷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好不容易好了些,不必在这些琐碎上操劳。” “倒是我如今掌管六宫,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是库房东西越发多了,还得劳嬷嬷多替我看顾着呢。” 听到淑妃这般说,袁嬷嬷心中油然而生使命感。 她忙用力点了点头:“娘娘放心,有奴婢在一定给您看得牢牢的,绝不会让那起子手脚不干净的货色偷拿了东西去!” 淑妃笑了笑,她起身,一旁的木槿连忙上前来搀扶着。 木槿虽然眉眼温顺的垂着,心里头却是怒火滔天。 袁嬷嬷年纪大了,也是越发的不懂事了! 当初萧贵妃气焰滔天,纵横六宫时,和她们娘娘也是旗鼓相当,在娘娘这儿从没占到便宜。 那个时候娘娘都是端庄稳重的,并不与她多计较,如今萧贵妃倒下去了,娘娘反而上赶着踩一脚,那在旁人眼中,岂不是落了个欺软怕硬,心机深沉的话柄? 一时之气倒是痛快了,自己半辈子名声也毁了。 幸好娘娘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这半年来,娘娘也是越发的不让袁嬷嬷到处乱跑,反而是让她去库房守着。 木槿心里碎碎念着,扶了淑妃进去歇息。 袁嬷嬷浑然不知自己早就“失宠”了,她掀了帘子出来,打量着有条不紊,雅致秀丽的暄芫宫,心里满是自豪。 任你劳什子贵妃、贵人,在咱们娘娘面前,什么也不是! 暄芫宫只是起了小小的水花,余下六宫却是复杂得多了。 只是头顶上的三妃们不吭声,余下的贵人答应也不过是牢骚几句罢了。 这些于苏窈窕而言,都比不上她快要断了的腰,还有惴惴不安的心。 思来想去,苏窈窕还是把青竹叫了来,向她细细追问皇上这些年妃嫔侍寝的情况。 青竹并未多想,还以为自家小主吃味儿了呢。 她抿唇笑了笑,便娓娓道来:“说来咱们这宫里妃嫔并不多,基本上都是皇上刚登基那年选的。” “宫中后位空悬,位分最高的便是萧贵妃,紧接着是淑妃,瑾妃,还有纯妃。” “再往下嘛,嫔位只有昭嫔,贵人位份只有您,剩下的就是三位答应了,分别是撷芳宫的慧答应和许答应,还有昭嫔娘娘宫里的明答应。” 苏窈窕一开始还掰着手指头数呢,等青竹说完她就绕昏了头了。 “停停停,你先去给我拿纸笔来,再和我好好说一遍。” 青竹不禁失笑,眉眼弯弯宛如月牙:“其实小主您根本不用记。” “这些妃子们都是登基那年,太后给皇上选的,皇上也就临幸过几个妃位,余下的都没碰过呢。” “您啊,可是妃位之下第一人呢!” 听到这话,再看看满脸骄傲自豪的青竹,苏窈窕深深觉得大汗。 这算什么第一人,又不是当了女皇。 果然,只要前缀加的够多,谁都能当第一。 不过苏窈窕心里还真淡定了下来。 既然战晨望都睡过这么多女人了,不是头一回的愣头青,那么也就不存在他不知人事了。 而且和她在这方面倒是扯平了。 苏窈窕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反正战晨望睡了她,也知道她并非完璧了,他都不在乎自己干嘛还要提心吊胆的? 她隐约记得,历史上还有许多皇帝娶二嫁妇人呢,或许战晨望这个古人不在乎这个吧。 真要计较起来,她还亏了呢。 苏窈窕成功说服了自己,瞬间觉得天地宽阔。 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头上的石头被搬开了,苏窈窕毫无心理负担的准备传膳。 哪知她还没开口呢,清馨苑却是热闹了起来。 汪翦脸上带着极其和气温和的笑容,恭谨却不谄媚的走进来,身后跟着流水般的宫人们各个都捧着大盘小盘的。 “皇上有旨,苏贵人侍寝有功,赏圣宴一桌,特意命奴才给你送来呢。” 说罢笑着挥了挥手,青竹连忙带着小宫女上前帮忙,很快那张八宝紫檀香桌上琳琳琅琅摆满了珍馐美馔。 香气浓得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第14章 盛宠难却 苏窈窕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连忙上前行礼:“多谢皇上。” 汪翦笑吟吟的代替皇上受了这一礼,又连忙笑着弯了弯腰,“贵人请起,这都是皇上对您的一片心意呢。” “不光有圣宴,皇上还特地命奴才送了许多绸缎器具来,都是顶顶好的东西呢。” 说罢,他身后那一长串的宫人又动了。 每个人手里头都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硬生生让苏窈窕这个现代土鳖看花了眼。 青竹忙得焦头烂额,幸好汪翦身边还跟着个小福子,手脚麻利许多,协助着青竹很快将那些东西登记造册入了库房。 汪翦笑呵呵在一旁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徒弟帮忙有什么不对。 反倒是苏窈窕有些尴尬起来。 她过来的时间太短了,之前有因为失身的事情心里慌得厉害,反而疏忽了宫里的安排。 原本青竹身边还有个春香辅佐,后来又来了个红泥,可是这二人都不是好货色,在她这个清馨苑待了还没两天呢,就没了性命。 想到这里,苏窈窕越发汗颜。 怎么总觉得她这宫里克宫女呢? 她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浅笑着和汪翦说话:“皇上隆恩,臣妾实在受之有愧。” 汪翦躬身笑道:“贵人姿容脱俗,性情活泼,深得皇上喜欢也是正常的。” “对了,皇上说了,他晚上来清馨苑用膳,还请贵人先准备着呢。” 苏窈窕嘴角的笑容立时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尴尬的笑道:“臣妾知晓了。” 汪翦恍若未见苏贵人那一瞬间的僵硬,春风和睦的走了。 待院子里的人撤了,青竹涨红着小脸,眼里满满的高兴和激动:“小主!” “皇上真真是把您放在心上了!这么多好东西,就连妃子们侍寝都没这么大的排场呢!” 这下苏窈窕还真没法反驳。 对于男人而言,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战晨望送来这么多东西,就算苏窈窕心里头对他并无太多情意,但也觉得高兴得紧。 倒不是说高兴战晨望爱上自己了,而是……这些都是钱啊!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要不是害怕人设崩塌,苏窈窕恨不得冲进库房好好的观赏把玩一番。 她依依不舍看了眼库房的方向,好不容易收回心来放在了面前的美食上面。 用筷子夹起一块金丝芙蓉糕放进嘴里,苏窈窕忍不住幸福的闭上了眼。 好好吃! 这顿饭苏窈窕可谓是吃得高兴极了。 只是她高兴了,却有人不高兴了。 婳圩宫,昭嫔讨好亲热的将一道荷花糯米糕推到了纯妃面前:“娘娘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家乡点心。” “如今天气炎热了,难免人心浮躁,这点心是专门用了最嫩的莲子做的,最是清火了。” 纯妃听到这话,懒散的“嗯”了一声,伸出一只白皙秀美的手来。 她捻起那糕点,莹润剔透的蔻丹和淡绿色的糕点映衬,格外的赏心悦目。 尝了一口糕点,纯妃就笑着放下来:“里头似乎还加了西北野山蜂的蜂蜜和北边来的牛乳,妹妹娘家的确阔气。” 昭嫔赧然一笑,自嘲道:“不过是商贾人家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 昭嫔的娘家林家是西北一带最大的皇商,很是富庶,昭嫔在宫中也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 听到她自嘲,纯妃也没说什么,只是扯着嘴角不屑的笑了笑。 她是个难得的丰满美人,不似许多女子瘦骨嶙峋,面若银盘,唇若点漆,身材更是丰腴多姿,玲珑有致。 含笑看来时,说不出的多情妩媚。 反而是昭嫔有些面容清秀到寡淡了。 昭嫔看清了纯妃眼中的不屑,却也不恼,依然亲亲热热的陪着纯妃说话。 二人真真假假闲话家常呢,便有宫女悄声走了进来,她怯生生看着纯妃,欲言又止的模样。 纯妃眉心立即皱了起来,冷声道:“做什么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有话就说!” 宫女吓了一哆嗦,颤颤巍巍的把刚才汪翦带着一长串赏赐去清馨苑的事说了。 话音落下,整个婳圩宫都静了下来。 昭嫔偷偷打量一番纯妃的脸色,又低下头去。 纯妃倒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瞪着宫女。 她手上绷不住,猛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碎裂的响声。 纯妃不住冷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苏贵人了。” “原本以为是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猫小狗,没想到还有点本事。” 昭嫔心里其实也不舒服的厉害。 只是她位分低,许多事没资格说,此刻只能强笑道:“皇上素来大方,往常有娘娘们侍寝过后也都会有赏赐的。” “更何况,就算是赏赐那也得看什么赏赐嘛,就比如赏赐皇上就送了娘娘您一樽南洋的青玉琉璃,真真是好看极了,就是臣妾看了都喜欢的不得了呢!” 听着昭嫔的话,纯妃的心气勉强顺了一点。 是啊,赏赐而已。 最重要的是看赏赐的什么东西。 要是一些不值钱的绫罗绸缎,瓷器首饰,也就罢了。 她冷眼瞪着进来回话的宫女:“皇上都赏了些什么?” 宫女面对纯妃和昭嫔的虎视眈眈,脸色越发的苍白。 她缩着肩膀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汪翦公公带了好多好多人,奴、奴婢没看清有什么东西……” 昭嫔立即撇开了视线,懒得去看这蠢货。 纯妃却是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丝毫没有达眼底,反而凉津津的。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宫还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那宫女脸色骤变。 然而还不等她跪下哭嚎喊救命呢,一旁的嬷嬷就眼疾手快扑上来,大手蒲扇似的敲在了那宫女后脖颈上。 宫女连叫声都没发出来,身子便软倒了下去,被嬷嬷如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殿内气氛依然不好,纯妃阴沉着脸,昭嫔也没心思继续讨好她了。 原先侍寝的时候她们可以忍,甚至还高兴苏窈窕这轻浮浪荡的做派呢,迟早会惹得皇上不喜。 再不济也会在后宫树敌众多,成为下一个萧贵妃。 谁成想皇上非但没有不喜,看样子反而还喜欢的不得了! 昭嫔心里都郁闷了,一个萧贵妃,一个苏贵人,难不成皇上喜欢这个类型的? 第15章 既来之则安之 纯妃心里不痛快,也没心思和昭嫔继续毫无营养的寒暄,索性把人打发走了。 离开了婳圩宫,昭嫔脸色沉了下来,扭头就吩咐人去探查清楚,今儿皇上到底赏了些什么。 昭嫔舍得花钱,又是个面甜嘴甜的,自然有人乐意为她效劳。 很快,一长串的赏赐单子就奉到了她面前。 “上等白狐皮数张,十二月花神胎磁洋彩白玉樽,南洋沉香楠木观音像,天水青绸缎数匹……” 昭嫔喃喃念着,嘴角冷笑越发寒凉。 念了一半,她便猛然将手中的单子恨恨拍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望着门口:“皇上还真是稀罕那个狐媚子!” 这单子上面都是上好的好东西,以昭嫔娘家的财力看,每一样单单拎出来都是极好的。 却一口气都赏给了那么个小贵人! 昭嫔真是要呕出血来了。 她虽然进了宫,也凭借着家世封了个嫔位,可实际上却未曾侍寝过。 侍寝,一直都是妃位以上的事。 贵妃和四妃家世样貌都比她好,她虽然嫉恨但是技不如人也就认了,原本也死了心,只想着日后哪天能得皇上一次垂青,也是幸事。 结果,却被一个区区贵人抢了先! 昭嫔脸色不禁扭曲起来,原本清丽的脸庞变得有些骇人。 宫女如珠看着越发的胆战心惊,却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昭嫔的心思,几乎是阖宫所有妃嫔们的心思。 这份对苏窈窕的怨恨,在得知今儿晚上皇上还是去清馨苑的消息时,终于达到了顶峰。 不少人扯着手帕对着清馨苑咒骂起来。 苏窈窕却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心满意足的吃过了午膳,青竹立即端来一杯温热的牛乳茶。 苏窈窕接过来喝了一口,满意的直点头:“就是这个味道,青竹你吩咐下去,以后在这个基础上多研究几种口味出来。” “最好可以加些果汁和干果。” 青竹老老实实记下了,笑着道:“小主以前最爱喝茶,如今口味倒是偏甜了。” 听到青竹这样说,苏窈窕的心立即虚了一下。 她不会露馅了吧? 于是,苏窈窕笑着试探道:“不同情境下人的喜好都是会变的嘛,以前也没有条件不是。” 青竹这次还真点了点头:“也对,以前小主不受宠,咱们宫里头也只能喝些宫女们的茶叶,哪里能喝到牛乳这些东西。” 听青竹没有怀疑什么,苏窈窕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青竹是她进了宫,内务府那边分配过来的丫鬟,不知道原主太多事。 将口味的事情敷衍了过去,苏窈窕正了正神色,认真看着青竹:“今天赏赐入库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咱们清馨苑也是得好好整理一番了。” “以前也就罢了,就咱们主仆几个,爹不管娘不爱的,以后可不能再糊涂过日子。” “你回头去一趟内务府,让他们再拨几个伶俐听话的过来,不要太好的,来了咱们这也是三等宫女以下,都归你管,帮你做事。” 听到苏窈窕的话,青竹肉眼可见的激动了起来:“小主……” “奴婢,奴婢真的可以吗?” 苏窈窕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以后你就是咱们清馨苑的一等大宫女!” “对了,选人的时候你也去看看,既然以后归你管,总不能选你不喜欢的性子,不过有一点你得记着。” 苏窈窕神色严肃起来:“你选的人有一点必须满足,那就是忠心!” “若是那种吃里扒外,惦记着把宫里头消息往外递的,或者一点好处就能叛变的,统统不要!” 青竹被苏窈窕的话说得也小脸肃容:“小主放心,奴婢一定用心挑选!” 得了青竹的保证,苏窈窕这才满意了。 她解决了一桩大事,心里头满满的自豪感,开心的喝了一口古代版奶茶。 既来之,则安之。 她现在成了宫里的妃子,如果没有意外,之后一辈子就在这宫廷里了。 虽然不自由,可是世间事哪能万般周全呢? 她在现代倒是能东奔西跑的,可是没钱社畜的日子,过得也是心酸。 有得必有失,现在日子过得养尊处优,恨不得上厕所都有人扶着,苏窈窕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就当是打了一份高工资的居家工了。 心态调整好了,晚上在面对一身华服的战晨望时,苏窈窕也展现出了从容不迫,标准热情的笑容:“参见皇上。” 这位可是自己的最高boss呢! 战晨望刚处理完朝政,一路坐着轿辇过来,身上还带着些许寒气。 他伸手扶起苏窈窕,熟稔的捏了捏她的手心,眉心微蹙:“手怎么这么冷?” 苏窈窕觉得还好啊,战晨望的手可比自己冷多了。 不过领导说话嘛,那自然是得顺着的,于是苏窈窕笑起来:“奴婢盼着皇上,特意早出来等了一会儿。” 果然,战晨望脸色好了许多。 他反手握住苏窈窕的手,拢在怀里为她暖手,笑道:“你倒是油嘴滑舌起来了。” “以后不必出来等着,不差这么一点路。” 苏窈窕笑着应了,心里却没当一回事。 男人,口是心非的物种。 她敢保证,要是下一次她真在屋子里等着不出来迎接,眼前这男人头一个不高兴。 两个人进了屋,晚膳一早就准备好了,战晨望拉着苏窈窕坐在自己身边,并不急着用膳,反而目光炯炯看着她。 “汪翦说你今天午时才回来,还指派宫女去太医署取了药,现在身子可好了?” 此话一出,苏窈窕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她下意识看了看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们,只见所有人都低着头,木偶人似的站着,对战晨望的话好似压根没听到一般。 苏窈窕忍不住轻轻瞪了战晨望一眼。 床笫之事,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了? 谁说古人保守的,明明比她这个现代人还要奔放嘛! 战晨望见苏窈窕不说话,羞得脸都红了,不禁大笑起来。 他亲密自然的挠了挠苏窈窕的手心,笑道:“还以为你真转了性子呢,倒是这怕羞的样子半点没变。” 说着,凑过来在苏窈窕耳边说了句话。 第16章 请安 苏窈窕震惊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的瞪着战晨望,脸颊更是烧得都要烫熟了! 战晨望,他、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流氓! 偏偏耍完流氓还一脸的正经! 苏窈窕对这男人脸皮的厚度有了新的认知。 好气啊,被人耍流氓了还不能反击。 苏窈窕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瞪一眼战晨望。 偏偏她两颊绯红,眼角更是泛起一抹红晕,瞪人时不像是生气,反而更像含情挑逗。 战晨望突然觉得喉间发紧。 他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难得压低了声音:“你要是再瞪着朕,这晚膳可就用不了了。” 苏窈窕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于是乎,苏窈窕就眼睁睁看着某个凶器慢慢的苏醒了。 她瞪圆了眼睛,仿佛看到怪物一般猛然挪开了视线。 乖乖,那是人能长出来的器官吗!? 苏窈窕瞬间不敢瞪战晨望了,别说瞪,连眼睛都不敢瞅他。 这副模样逗得战晨望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苏窈窕心里纳闷,有什么好笑的啊,古代人笑点都这么低吗? 汪翦在旁边侯着,听到皇上这打进门起就没停过的笑声,隐晦的打量了一眼苏窈窕。 心里默默的把苏窈窕的重视等级又往上挪了几层。 晚膳间,战晨望就好似一个找到新玩具的熊孩子,不住的欺负苏窈窕。 一会儿让她给自己夹菜,一会儿又故意借口菜做的不好,非得让宫人把苏窈窕喜欢的菜挪开。 折腾的苏窈窕好几次忍不住发火,水汪汪的眼睛跟小刀子似的往战晨望身上甩,又因为害怕触怒龙颜,憋屈的收了回来。 战晨望看着就想笑,最后苏窈窕都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 看着又一次笑得前仰后合的战晨望,苏窈窕心里有些无能为力。 谁能解释一下,一国之君为什么这么像熊得要死的小学男生啊? 幼稚!腹黑! 苏窈窕气呼呼不吃了,战晨望却又来哄她,把人搂在怀里揉搓。 苏窈窕不想理人的,可耐不住她长了一身痒痒肉,没一会儿就瘫软在战晨望怀里,笑得喘不过气来。 喘着喘着,她就感受到了某个不可言状之物。 苏窈窕脸色大变。 她猛然坐直了身子,用力的摇了摇头:“今天不行!” 苏窈窕看了眼旁边的宫人们,却发现不知何时起,大殿内哪里还有宫人们的影子。 汪翦多聪明的人呐,早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了,带着宫人们溜了。 苏窈窕内心汗颜,不过也的确放松了一点。 她红着脸,低声道:“我还疼着呢,过几天吧。” 战晨望挑眉:“不是上了药了吗?” 苏窈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快,而且,而且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啊?” 她羞得厉害,连敬语都忘了用了,全然是现代人的语气。 幸好战晨望也不在乎,他盯着苏窈窕白里透红,粉嫩的小脸,最终长叹一声,将人严严实实扣在了怀里:“也罢。” “就饶你几天。” 苏窈窕松了口气,这会儿才想起来眼前人的身份,甜滋滋奉承道:“多谢皇上体恤。” 看着她言笑晏晏的脸庞,战晨望突然觉得牙根痒痒,垂首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苏窈窕脸跟个猴屁股似的,眼眸发梦,气喘吁吁的望着战晨望。 战晨望立即把她的头摁在了怀里,哑声警告:“不想死就别再招惹朕!” 苏窈窕:“……?” 她缩在战晨望怀里,嗅着鼻尖的龙涎香,用力的翻了个大白眼。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总算是把战晨望糊弄了过去,苏窈窕也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和战晨望睡了一个朴素平安的觉。 因为没有再受折磨,所以第二天苏窈窕就没再赖床,老老实实的伺候着战晨望去上朝。 这会儿才刚过寅时,换算过来也才凌晨四点,苏窈窕眼睛都睁不开,还要强撑着给战晨望穿衣服。 战晨望看她困得东倒西歪的模样,不禁失笑:“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懒散。” 苏窈窕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稀里糊涂的“嗯”了一声,又嘿嘿笑起来。 战晨望心都软了。 他轻轻抱了抱苏窈窕,将人按在床上:“再睡一觉罢,别折腾自己了。” 苏窈窕这次倒是听清楚了,她点了点头,摸索着就倒了回去。 战晨望穿戴好衣裳,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苏窈窕,才起身去上朝。 苏窈窕一觉睡到了辰时,才在青竹的呼喊下起来洗漱。 洗漱过后,苏窈窕才总算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吩咐道:“给我梳一个简单的发型就好,衣裳也选简单点,不要太张扬了。” 青竹连忙应了,洗漱装扮好,苏窈窕这才匆匆往暄芫宫去了。 她来的并不算很晚,但是架不住满宫嫔妃心里怨气重,起得比她更早。 于是乎等到苏窈窕进来请安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苏窈窕刚一踏进屋,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立即刺了过来,带着浓重的怨气。 苏窈窕:“……” 她强挤出来笑,硬着头皮上前向正中间的淑妃娘娘请安:“参见淑妃娘娘。” 又侧了身,向两侧的三位妃子:“参见纯妃、瑾妃、昭嫔娘娘。” 淑妃含笑应了,瑾妃则是漫不经心点了点头,纯妃却是冷眼看着她,半响一言不发。 昭嫔见纯妃发难,心里自是乐得顺水推舟,也不说话,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着。 苏窈窕只好继续跪着。 屋子里其他妃嫔瞧见了,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一时间幸灾乐祸的眼神嗖嗖往苏窈窕身上撇。 足足跪了一盏茶的时间,淑妃眉心皱了起来,柔声道:“纯妃。” 纯妃这才不情不愿的冷哼了一声:“起来罢。” 苏窈窕如蒙大赦,连忙在青竹的搀扶下起身,退下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座位上垫着厚厚的垫子,苏窈窕坐上去立即感觉到双腿舒缓了不少,她不禁感激的看了眼最中央的淑妃。 淑妃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看到这一幕,纯妃脸色越发难看了,当即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第17章 刁难 “听说前些日子苏贵人得幸侍奉了皇上?还险些害得皇上误了早朝?” 纯妃笑意不达眼底,说话很有些阴阳怪气,看苏窈窕的眼神更是犹如利剑般。 “圣祖爷早就立下的规矩,后宫妃嫔不得行狐媚惑主手段,更不可因美色误国,苏贵人可知罪啊?” 苏窈窕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阵无语。 让他她侍寝的是战晨望,一晚上索求无度的也是战晨望,关她什么事?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战晨望也没真误了早朝啊。 不过苏窈窕没傻到把心里话说出来。 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皇上就是天,天怎么会错呢,所以错的就只能是别人了。 于是,苏窈窕只能垂首听着,面上摆出诚惶诚恐的神情来:“臣妾知罪。” “……” 纯妃原本以为苏窈窕昨日招摇过市,侍个寝还肥得眼巴巴过了午时才回去,必然是个心机深沉,不安分的狐媚子。 今日自己这般不留情面怼她,狐媚子也肯定会仗着皇上宠爱反唇相讥,谁成想却是碰上了这么一个软包子! 导致纯妃准备了一肚子的阴阳,此刻竟是没了用武之地。 她红唇微启,欲言又止,最终却只能愤愤的瞪着苏窈窕。 苏窈窕满脸无辜。 一旁的昭嫔看着,顿觉得这纯妃果然是个蠢货。 竟是被个小贵人给噎住了! 她厌烦的压下眼眸,心里既不甘又丧气。 枉她满腔谋算,仅仅是因为家世差了些,竟被这样的蠢货们压了一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算了,和个贵人计较有什么意思,要是把这贵人踩下去了,也是这些个蠢货受益。 倒不如留着她,恶心恶心这些妃位也好。 反正也轮不到自己。 打头阵的纯妃被噎住了,昭嫔没了心思,余下的答应们就更不敢开口了。 许答应是个透明人,坐在最末梢,低着头不说话,衣服也简单朴素,跟个小宫女似的。 慧答应和明答应倒是精神满满,只是如今宫里是淑妃管事,她是最讲究规矩礼法的,这两位答应也不敢在贵人面前放肆。 于是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苏窈窕恍惚间居然有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受。 淑妃将底下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唇角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直到此刻屋子内安静了下来,淑妃才悠悠开了口:“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寿辰了。” “打年前起,太后便一心礼佛,轻易不管外头的事,不过今年是太后娘娘五十岁寿辰,皇上已经下旨要好好操办。” 淑妃眉眼柔和稳重,声音不徐不疾:“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了我,但我毕竟刚刚掌管宫务,难免有些疏漏。” “故而我特意向皇上请了旨意,由瑾妃协助我,除此之外,苏贵人在一旁周全帮忙。” 话音落下,屋内死寂愈发浓了。 纯妃当场气得胸膛急剧起伏,她几乎是猛然扭过头来,眼睛死死的瞪着苏窈窕。 昭嫔也傻了眼,她万万没想到,皇上对苏窈窕竟是这般看重! 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有资格参与操办太后大寿! 一时间,酸涩、怨恨、嫉妒仿佛打翻了的罐子,一股脑的淹没了昭嫔的心。 苏窈窕也呆住了。 她下意识慌乱的看向上座的淑妃,却只看到一双淡然宁静的眼睛。 苏窈窕又顺着座位看向了那位瑾妃娘娘。 其实刚才一进来,她便留意到了这位瑾妃娘娘。 她容色亮烈,五官英气,是极飒爽利落的样貌,和后宫诸人是截然不同的美。 清正甚至带了几分刚强,而来之前青竹也和苏窈窕简单说过后宫诸人,这位瑾妃娘娘的确是个刚硬傲气的主。 也是满宫里为数不多对争宠毫无欲望的人。 苏窈窕看着瑾妃,脑海里全是后世那些帅得天崩地裂,不辨雌雄的中性风小姐姐。 此刻似乎是察觉到了苏窈窕的视线,瑾妃品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面无表情的望了过来。 二人视线相触,苏窈窕仿佛看到了寒冰。 得,这位瑾妃娘娘也不喜欢她。 苏窈窕有些莫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起身行礼:“嫔妾遵命。” 因着这么个小插曲,接下来请安的整个过程,纯妃就没给过苏窈窕好脸色。 屋子里气氛怪怪的,好不容易捱到请安结束,淑妃面露疲色,众人便纷纷起身告辞。 几人出了暄芫宫,苏窈窕看着暄芫宫里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和她那一盘散沙似的清馨苑不同,暄芫宫的宫人们身上有一股子气儿。 这股气儿很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只能瞧见每个宫人各司其职,行事干脆利落,来往井然有序,就连个交头接耳的也没有。 哪像清馨苑,连登记造册都忙不过来。 苏窈窕抱着偷师的心思,厚着脸皮多留了一会儿,细细的打量着来往的宫人们。 正看着呢,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阴阳怪气:“苏贵人果然手段了得,这才多少日子啊,就这般笼络的皇上对你神魂颠倒的。” 苏窈窕心里叹了口气,又来了。 她转过身,礼数周全的行了一礼:“参见纯妃娘娘。” 纯妃冷哼了一声,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厌弃和幸灾乐祸:“你也别太得意了。” “太后最厌你这种美色祸国的狐媚子,待太后礼佛结束,头一个饶不了你!” 说罢,纯妃仿佛一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的走了。 她身后跟着的昭嫔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也匆匆离开了。 苏窈窕:“……” 她心慌了一瞬间,又很快化成了平静。 倒不是她不害怕,只是如今距离太后寿辰还有半个月呢,她左右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先了解情况。 要真慌了神,岂不遂了纯妃的心? 秉持着敌人希望的,就是绝对不能做的,苏窈窕在一瞬间慌乱后很快恢复了理智。 苏窈窕转过身一边往清馨苑走,一边和青竹打听太后的事。 “你打小在宫里长大,对宫里情况最了解,你可知太后是个什么样的性情?” 第18章 准备寿宴 “太后娘娘?”青竹想了想,方道:“太后她老人家常年礼佛,性子是再温厚不过的,奴婢并未听说太后责罚过嫔妃。” 不过青竹没有说,这些年皇上登基后对于女色向来淡薄,也从未像宠幸贵人这般宠幸过她人。 苏窈窕听完青竹所说,心勉强放下了一些。 她回到清馨苑,正打算吩咐青竹去一趟内务府,挑几个伶俐的人领回来,战晨望却先一步进来了。 他刚下了早朝,身上衣服都还没换呢,苏窈窕连忙起身迎接,又亲自侍奉他换了衣裳。 战晨望照旧握着苏窈窕的手坐下,声音带着些许关切:“去向淑妃请过安了?” 苏窈窕乖巧的点了点头:“淑妃娘娘宽厚温柔,实在是令人如沐春风。” 听到苏窈窕这般说,战晨望点了点头:“淑妃的确是个厚道人。” 听这口气,战晨望似乎对淑妃还挺满意的? 苏窈窕心里有些好奇,既然满意怎么不将人立为贵妃呢?反而把萧贵妃那个嚣张跋扈的扶上去了。 战晨望看苏窈窕眼珠子滴溜溜转,不禁好奇,他大手轻轻抚上苏窈窕的腰身,“想什么呢?” “一肚子坏水的样子。” 苏窈窕大喊冤枉,她撅了撅嘴:“皇上还说呢,您怎么让奴婢去协助淑妃、瑾妃娘娘呢?” “奴婢从未掌管过宫务,进宫日子也短得很,去了岂不是帮倒忙?” 战晨望听到是这件事,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去随便凑凑热闹罢了。” “你若是喜欢就多看几眼,若是不喜欢,就只当是去凑乐的。” 苏窈窕听这话有点奇怪,正打算细问,战晨望却又转移了话题:“今日请安有没有人欺负你?” 闻言,苏窈窕眉心轻轻皱起来。 她眼睛如秋水般潋滟,看了战晨望一眼,又低下头去:“谁敢欺负我?” “我现在可是迷惑圣心,祸国殃民的妖妃狐媚子呢,谁敢惹我?” 战晨望笑出了声,他大手轻轻揉捏着苏窈窕的脖颈,凑近与她额头相抵:“看来窕窕今日受了大委屈了。” “谁给你脸色看了?只管说出来,朕替你出气。” 二人呼吸纠缠,苏窈窕觉得头有点晕,她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其实也没有多委屈。” “就是一些酸话,而且臣妾觉得根源在皇上这儿。” 战晨望嘴角挑了挑,捏着她的力度微微加大,多了几分泄愤和生气:“又在胡言乱语。” “照你这意思,难道朕冷落你,一辈子不理你才是对的?” 苏窈窕心里头还真是这样想的。 不过她还是有理智在的,闻言“嘿嘿”笑了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战晨望顿时觉得胸口热热的。 他叹了口气,将苏窈窕拢在怀中,带着安抚的意味:“纯妃就是这样一个人,善妒又爱占口头便宜。” “实际上心思倒是单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她既惹了你,我便替你讨回来。” 说罢,战晨望叫来了汪翦,眉心冷凝:“传旨去婳圩宫,太后寿辰将至,特命纯妃为太后抄写《楞严经》百遍。” “抄不完,不许出来,每日请安问好也一律免了。” 汪翦连忙应了退下。 倒是苏窈窕瞪了瞪眼睛,觉得自己妖妃的路子是越走越行了。 不过她才不会去替纯妃求情呢! 虽然这种口头官司不痛不痒的,可是一想到以后每天早八打卡都要忍受这么一个人阴阳怪气一个小时,苏窈窕心里还是十分拒绝的。 她也不想装模作样的扮贤良,所以非但不求情,甚至还高兴的笑起来,捧着战晨望的脸献上香吻一枚。 领导帮她撑腰了,也是该给领导点回报。 战晨望闷闷的笑起来,反手扣住苏窈窕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屋子里的宫人们立即退了下去。 等到苏窈窕满脸潮红回过神来,她趴在战晨望胸膛上喘气声大如牛。 战晨望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戏谑和嘲笑:“还是这么笨,呼吸都不会。” 苏窈窕摆手,表示不比领导经验丰富。 害怕再亲下去走火,苏窈窕连忙吩咐宫人布膳。 紧接着,苏窈窕试探性的向战晨望说了自己的想法:“皇上,臣妾今儿去暄芫宫,瞧见淑妃娘娘宫里头的气派,心里真是羡慕极了!” 战晨望慵懒的倚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示意苏窈窕继续说。 苏窈窕顿了顿,默默的忍了那双不规矩的手,继续道:“所以臣妾想着,可否请一位嬷嬷来,帮臣妾理一理这宫中琐碎呢?” 这是苏窈窕精心想过的方案。 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这皇宫中仅仅是明面上的宫规就有上千条,那些个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更是多了去了。 她本就是穿越来的,一些常识性东西都拎不清呢,更别提深宫规矩了。 与其一通瞎搞得不偿失,倒不如一开始就请个厉害的嬷嬷,来把清馨苑内外调理好。 战晨望万万没想到苏窈窕会提出这个想法来。 他沉吟片刻,“也好,你这清馨苑里头也的确是该好好料理料理了。” 别的战晨望尚且能忍,但唯独受不了这清馨苑里跟个筛子似的。 他不过来了这边几回,用了几次膳,转眼第二天他哪道菜吃了几筷子就传得满宫都是。 他既然爱来这清馨苑,就不喜欢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乱传。 更别提之前清馨苑一连死了两个大宫女,总是不好。 战晨望便点头允了。 见到战晨望答应,苏窈窕立即高兴得很,她忙道:“既如此,臣妾明儿就去暄芫宫向淑妃娘娘求个人过来。” 战晨望:“……什么?” 看战晨望皱了眉,满脸困惑的样子,苏窈窕比他还要困惑:“……皇上刚刚不是答应臣妾了嘛。” “臣妾这宫里乱糟糟的,自然是要向淑妃娘娘多请教,最好从她宫里请一位嬷嬷过来最好了。” 战晨望终于忍不住扶额。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你啊,还是这么个糊涂性子。” “既是淑妃宫里的人,如何能来管你宫里的事呢?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淑妃容不下你,往你身边安插眼线呢。” 苏窈窕眨了眨眼,还有这个说法? 第19章 严嬷嬷 苏窈窕连忙摇了摇头,耳垂上冰凉的白玉坠子轻轻拍打在脸颊上:“臣妾没有这么想过,臣妾是真心羡慕暄芫宫的规矩。” 说着,苏窈窕眼里忍不住带了几分赞叹:“皇上您不知道,暄芫宫的宫人行走来往都和别处不一样呢!” “而且臣妾也没打算要淑妃娘娘身边得力的宫女嬷嬷,只想着要个会调教人的老成嬷嬷就行。” 苏窈窕说的还挺头头是道的:“到时候再让青竹去内务府挑几个机灵的小丫鬟来,事情就妥了。” 战晨望看着眼睛熠熠生辉的苏窈窕,眼中那点子无奈和好笑,也尽数化为了宠溺和怜爱。 “你啊……” 他忍不住摩挲着苏窈窕的腰身,凑近她极其自然的交换了一个吻。 苏窈窕:“……”好端端的怎么又亲? 这皇帝难不成有亲吻饥渴症? 虽然苏窈窕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幸好战晨望这个吻浅尝辄止,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并不沾染情欲,反而有几分爱人间的缱绻。 于是苏窈窕也就忍了,她眼巴巴看着战晨望:“皇上?” 战晨望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罢了,还是朕给你指派个嬷嬷罢。” “淑妃宫里你莫要再去打主意,还有内务府那边,朕也会给你安排妥当了。” 大领导发话了,苏窈窕立刻答应了下来。 对呀,怎么忘了这个大boss了。 最高领导身边的人,那肯定是这深宫之中最有本事的人才,自己还真是舍近求远了。 看着苏窈窕乐呵呵的答应了,战晨望心里也高兴得很。 若是寻常宫妃,听到这件事心里早就忐忑不安起来了,深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皇上身边的人看透禀报了去。 也就是这个小傻子,什么也不懂,唯独一颗赤诚之心,最是珍贵。 深觉小傻子可爱的战晨望,当晚又留在了清馨苑。 苏窈窕顿时如临大敌,使出浑身解数求放过。 磨到最后倒是勉勉强强逃过了一劫,只是大腿内侧红了一大片。 于是第二天侍奉战晨望上朝时,苏窈窕没忍住发了点小脾气。 她故意发懒赖床,就是不想伺候这个精力旺盛的男人。 哪成想战晨望居然也不生气,甚至嘱咐宫人动作轻些,等到穿戴好朝服,他才坐在榻边在她额心落下一吻。 等战晨望离开了,苏窈窕缓缓睁开眼睛。 她轻轻抚上额心,心莫名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 倾瑢殿。 汪翦掀开帘子进了屋子,里头的两个小太监立即热切笑着凑上来,一个捧着茶,另一个则去接汪翦手中的拂尘。 “师傅,皇上又在处理朝政呢?” 汪翦听到这话,不咸不淡的瞥了眼说话的小太监,眼神看似淡然,却锐利如刀:“不要命的狗奴才,天子也是你能探听的?” 那小太监脸色微变,“噗通”一声跪下,手狠辣的扇起了嘴:“奴才该死!” 汪翦冷眼看着。 直到那小太监脸颊都打得肿起来,汪翦才从鼻腔冷哼了一声:“行了。” “滚下去养着,别拿你那张丑脸污了皇上的眼睛!” 小太监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一旁的小福子看了全过程,心里越发提心吊胆,腰也弯的更深了。 他轻轻上前给汪翦按摩肩膀,连呼吸都不敢大了:“师傅,刚才严嬷嬷哭着从倾瑢殿离开了。” “她老人家是皇上身边的老嬷嬷了,还是从先帝爷开始就伺候皇上呢,如今一朝去了清馨苑,险些没哭晕过去。” 小福子轻声道,心里对严嬷嬷还有点同情。 这宫里头,要说哪儿的差事最好,自然是皇上身边。 就连他这样的小太监,去了其他宫里也有大把的人捧着呢! 严嬷嬷十几年前就混到了御前,她手腕厉害,管人有一手,又有资历,出去都是被人巴结的份儿。 可如今却被皇上贬到了一个小贵人的宫里! 虽然说苏贵人的确受宠,可身份毕竟摆在那儿,以后严嬷嬷见到以前的老姐妹们,还有行礼问好呢! 不过同情归同情,小福子心底还是挺乐意严嬷嬷离开的。 死贫道不死道友嘛。 在倾瑢殿,哪个小太监小宫女没挨过严嬷嬷的罚? 于是小福子说话的语气就很拧巴,有点高兴又有点怜悯。 汪翦自然是听出来了。 他忍不住冷笑了几声,招了招手,小福子立即乖巧的跪在他面前把脸伸了过去。 汪翦漫不经心的拍打着他的脸,别有深意开口:“蠢才。” “以后见着苏贵人,要额外多几分恭敬,看到严嬷嬷也务必一如从前,记住了吗?” 小福子听出了端倪,他惊讶的抬头:“师傅,您的意思是苏贵人还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汪翦睁开眼瞥了瞥他,“废话。” “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师傅我亏待不了你。” 听到这话,小福子心中越发诧异了,对那位苏贵人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敬重。 …… 这边严嬷嬷从倾瑢殿离开之后,也是意气风发。 她一开始得了消息,的确以为是皇上厌弃了她,要把她扫地出门,还拿个小贵人来侮辱她。 可等到严嬷嬷含着热泪去向皇上“谢恩”的时候,战晨望却叫住了她,务必让她好生协助苏贵人管理好清馨苑。 特别是皇上话里话外还暗示了,清馨苑只是个小偏殿,等到日后迁宫,掌管一宫主殿更要费心。 能够住一宫主殿的,那可都得是嫔位以上啊! 仅仅是这一句话,严嬷嬷立即反应过来,她可不是被皇上扫地出门,而是委以重任! 严嬷嬷瞬间支楞了起来。 她还拿了皇上的吩咐,亲自带着清馨苑的大宫女青竹,去内务府又领了八个小宫女和四个小太监。 打今儿起,这些人都是她要管的。 严嬷嬷看着面前畏畏缩缩跟鹌鹑似的宫女太监,心中仿佛有万丈豪情。 当天晚上,严嬷嬷就和苏窈窕见了面,恭恭敬敬的行礼。 苏窈窕看着面前满脸严肃的严嬷嬷,不自觉也严肃了起来。 这位嬷嬷,本事暂且不提,这长相气势就挺人如其名的。 苏窈窕都忍不住替清馨苑的小宫人们捏了把汗。 第20章 调教宫人 日光丝丝缕缕,从窗柾斜斜射入,泛起了窄窄一道浅金色的尘埃。 纱帐被人轻轻拉开,青竹悄声呼唤:“小主,该起床了。” 床榻上,美人春睡犹如海棠绽放,乌黑的长发堆叠缠绕,越发衬得肤色雪白,眉眼浓烈,犹如仙子。 苏窈窕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昨天夜里,战晨望终于难得没再过来纠缠她,她也安心睡了一个好觉。 “现在什么时辰了?” 苏窈窕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腰身。 青竹笑着道:“快到辰时了,娘娘今儿还得早点去请安呢。” “您可别忘了,从今儿起,您得协助淑妃和瑾妃娘娘,一同操持太后寿宴。” 一大早的听到这个噩耗,苏窈窕瞬间垮了垮肩膀。 哎,现代的时候就做梦每天睡到自然醒,怎么到了古代还是要有早八啊! 她心灰意冷顺着青竹的手坐起了身,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声。 苏窈窕疑惑的眨了眨眼:“哪来的鞭炮声?这才初夏呀?” 青竹脸色一僵。 她怯生生看了一眼窗外,这才道:“是严嬷嬷在责罚宫人呢。” “是咱们宫里原本的,他们素来懒散惯了,总是忍不住说些闲话,刚好被严嬷嬷逮了个正着,这就在罚呢。” “一开始都是在罚跪,害怕惊扰了小主休息,后来见时辰到了,奴婢进来伺候您,这才把之前记下的惩罚实施起来了。” 听到这话,苏窈窕愣了一愣。 她伸手披了一件披风,蹬着绣鞋,快步走到屋檐下。 刚好瞧见院子里整整齐齐跪了五六个小宫女和三个小太监,正在挨掌嘴。 严嬷嬷站在台阶上冷冷的看着他们,三个宫女冷着脸,手上戴着棕色皮套的皮笊篱,挥舞得虎虎生风。 这皮笊篱是专门用来掌嘴的,打在人脸上格外的痛却并不会留下伤痕。 毕竟名义上,这些宫人尤其是宫女都是皇上的人,不能伤及体肤。 偏偏那些挨打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脸上竟是没有半分不忿和怨气,反而讨好谄媚的看着严嬷嬷:“嬷嬷息怒,都是奴才们的错。” 苏窈窕突然觉得有些不适。 她放下了帘子,眉心死死的蹙着,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坐下。 那些人脸上的惶恐、讨好、谄媚,让她觉得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仿佛看到了奴性的具象化。 是苏窈窕在现代从未见过的东西。 也越发的让苏窈窕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青竹看苏窈窕神色有些默然,她连忙上前安抚:“小主莫要担心,这皮笊篱打不坏人,是宫里头最轻的责罚了。” “您可千万别替他们求情,说到底也是他们不还好办差事在前,要不然严嬷嬷也不会责罚他们。” 苏窈窕轻轻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会为他们求情。 倒不是一朝穿越,成了主子就开始瞧不起奴才了,就成了人上人可以漠视这种血淋淋的封建尊卑。 苏窈窕心里也难受得厉害,刚才她有一瞬间差点喊出声,让严嬷嬷停下不要再打人了。 可是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这是在古代,是封建社会。 苏窈窕自问不是一个本事通天,可以改天换地,带领人民百姓翻身做主的大女主,她只想在有限的范围内活下去。 那样的人是伟大的,可是苏窈窕没有那样的本事。 她现在是贵人,严嬷嬷帮她调教责罚下人,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她受了这份利,又怎么能去反刺一刀严嬷嬷呢? 人不能既要又要。 苏窈窕若是穿成了一个小宫女,她也会夹起尾巴来做人,免得今日受罚的是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她能做的就是保证在清馨苑中,绝对不会出现肆意打骂下人,折磨凌辱下人的事。 苏窈窕捂着胸口,声音有些低沉:“我自然不会去拦着,我要是拦着,为难的就是严嬷嬷了。” “他们做错了事,挨罚也好,省得日后铸下大错。” “不过有一点必须说清楚,惩戒可以但不能过度,更不许随意打骂,若是有人犯了,一律逐出宫去!” 青竹连忙点头应了。 刚进门的严嬷嬷听到了这话,心里头的大石头也送了下来。 其实宫里头责罚宫人的法子多了去了,皮笊篱是最下等的,动静大不说,伤势也最轻,许多号称仁慈的宫妃从来都不用。 比如板着之刑,针扎火钳,提铃奉灯,这样的责罚才是不动声色的狠毒呢,连伤口都不容易查出来。 严嬷嬷之所以选了皮笊篱,一方面是杀鸡儆猴,震慑其他宫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这位新主子。 刚才要是苏窈窕冲出去拦了,严嬷嬷自然不会和苏窈窕对着干。 除了打人,她有的是办法让宫女太监们听她的话。 只是听她的话,可不代表听苏贵人的话。 反正皇上的吩咐是让她好生管着清馨苑,可没要求具体怎么管。 幸好,这位圣宠优渥的苏贵人没有让她失望。 不仅拎的清,更重要的是还是个菩萨心肠。 见识过太多深宫阴私,严嬷嬷纵然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但是谁不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好人呢? 于是严嬷嬷上前行礼请安,再次起身后,眼里比昨日更多了几分欢喜和尊敬:“回禀贵人,奴婢今儿已经罚了那些个油嘴滑舌的了。” “等到过几天,她们改好了,娘娘再赏赐她们,如此恩威并重,也是给清馨苑立好了规矩。” 苏窈窕并不知道严嬷嬷是心里历程,她只看到这个严嬷嬷责罚完了人,心情比昨天见面还要好,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怪不得姓严呢,难不成只有责罚人才能高兴嘛?果然是个爱调教人的。 苏窈窕深深佩服这样的人,惦念着严嬷嬷是皇上身边的人,见过世面,她便将赏赐又加重了几分。 宫里的人日子过得苦,也就格外看重钱财,严嬷嬷见苏窈窕出手大方,心里头又安心了不少。 闹了一早上,苏窈窕总算赶在辰时到了暄芫宫。 第21章 共事 暄芫宫已经坐了不少人了,除了纯妃和昭嫔还未到,其余人都差不多了。 苏窈窕先上前和瑾妃行礼见过,她看瑾妃的眼神带着许多好奇。 主要是瑾妃这款实在难见,尤其是在古代。 这儿许多女子都是柔顺妩媚的,亦或是端庄稳重,像瑾妃这样周身英气逼人,眼角眉梢都挂着冷意和刚硬的实在稀有。 瑾妃今天倒是难得多看了一眼苏窈窕。 她声音浅淡:“请安过后,你随我留下来,听从淑妃指派宫务。” “若是身子不适,趁早提出来,不要事到中途才打退堂鼓。” 苏窈窕不禁一噎。 冷美人果然是冷美人,说话就是这样直来直去。 她连忙浮起笑来,道:“嫔妾省得,绝不会拖两位娘娘的后腿。” 瑾妃淡然的“嗯”了一声,之后便不说话了,只是漫不经心的喝着茶。 “听闻苏贵人在家中时便是出了名的蕙质兰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看来,似乎也精通中馈?” 下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苏窈窕好奇的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撷芳宫的慧答应。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这位慧答应,是萧家的女儿,和萧贵妃一脉相承,突然夸她总觉得心怀不轨。 她抿了抿唇,斟酌着道:“慧答应这话实在是羞煞我也,都是些旁人胡乱传的,什么精通琴棋书画,不过平平而已。” “至于中馈之术,更是从未学过,只是皇上怜惜两位娘娘辛苦,又看我还算老实,所以才指派了我过来。” 苏窈窕深深知道,为人处事不能太嚣张。 她现在动不动就侍寝,战晨望也显然没有兴趣去广布恩泽,也就越发显得她显眼了。 要是言行还要嚣张跋扈,只怕是下一个萧贵妃。 慧答应听到苏窈窕的话,眉梢不禁轻挑。 似乎没想到苏窈窕会这么怂。 苏窈窕怂得心安理得,反正又不是真吃了大亏,口头官司而已。 斗嘴,只有一方是斗不起来的,其他人也并不像慧答应这样爱找事还沉不住气,屋内竟是又安静了下来。 苏窈窕不禁感慨,多亏了战晨望登基不过一年多,宫中妃嫔数量控制的还算合理。 要是人多了,这会光是阴阳怪气都够她应付好一阵儿了。 过了一会儿,淑妃出来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的暗纹云锦宫装,耳垂上是浅金色的东珠耳坠,满头簪子疏落有致,格外的贤淑柔婉。 尤其是浅紫色极衬她的气质,越发的面色如玉,让人心不自觉静了下来。 苏窈窕不禁眼前一亮。 这要是搁现代,妥妥的国泰民安大美人啊! 满屋子嫔妃起身行礼请安,苏窈窕暗暗打量众人神色,发现大家伙还都挺和气恭顺的。 不像之前面对萧贵妃,大家虽然不敢脸上有不满,但也没什么心气儿,没精打采的。 就连冷美人瑾妃,也垂着眼眸态度极佳的行礼。 淑妃叫了平身,众人坐下之后,淑妃浅淡温和的声音才响起:“方才昭嫔宫里的如珠过来告假了,昭嫔得了风寒,这几日都不过来了。” “虽然说已经是初夏,早晚还是冷的,你们务必要注意身子,莫要再蹈覆辙。” 众人连忙应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问纯妃为何没来。 没了找茬的人,今天的请安就格外顺畅,略坐了两刻钟,淑妃便遣散了众人。 独独留下了瑾妃和苏窈窕。 苏窈窕顿时紧张了起来,提心吊胆的跟着瑾妃到了暄芫宫内殿。 “操办寿宴的事,每年宫中都要办,其实都是做老了的了,也有旧例遵循,只不过今年是太后娘娘大寿,要额外隆重一些。” 淑妃是个大方宽厚的性子,并没有藏着掖着给瑾妃和苏窈窕使绊子,反而很大方的放权。 “所以你们只管照着旧例去办,本宫只做个总揽罢了。” 说完,淑妃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木槿,木槿立即应了一声,招呼着宫里的太监搬来了满满两大箱子的账目。 苏窈窕只是看着就觉得头痛,反观她身边的瑾妃,却是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些账本。 很快,账目旧例都分摊开来,三个人各自占了一张桌子,查看往年的旧例。 苏窈窕胆战心惊的打开账本,看了两页,心就死了一大半。 怪不得每年都做,有旧例的事还要指派三个妃子来操持。 实在是这些旧例,太琐碎了! 就连最简单的寿宴上伺候的宫女,都能写满满一本人员调度安排,还要提前预估各种突发事件,以及相对应的人手准备和安排。 更别提到时候太后寿宴,还会宴请京中王公大臣以及家中女眷,人员复杂程度,完全不亚于召开一场万人运动会。 更别提古代繁体字和竖版排版,看得苏窈窕越发的头疼。 她身边的严嬷嬷也看清楚了苏窈窕手上这本宫女安排的账册,借着上茶的功夫,上前轻声道:“贵人莫要小看了这些个宫女们。” “能进宫的除了家中命苦卖进来的,也有不少人是求着进来的,底下牵丝带缕,很可能有好几家的手笔。” 虽然有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在,可是人非草木,枕头风自古有之,故而后宫一直是不少人心中的必争之地。 特别是那些个家中男子不争气的,也就越发的想通过后宫笼络圣心。 万一出个杨贵妃呢? 只是宫中妃嫔遴选格外严格,要过重重关卡,反而宫女要简单许多。 许多宫女样貌才情,甚至比宫妃们还要了不得。 严嬷嬷提醒苏窈窕,便是要让她不要强出头,免得被人算计了。 苏窈窕感激的看了眼严嬷嬷,她也没打算招摇,盘算着自己做辅助就好。 打定了主意,苏窈窕抬头去看淑妃和瑾妃,想欣赏美人儿解解乏。 结果就瞧见瑾妃脸上闪烁着奋斗的光芒,几乎要闪瞎她这条咸鱼的眼睛。 苏窈窕后知后觉有些恍然,原来这位是事业型的啊! 她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 太好了,有大佬带队,自己可以躺赢了! 第22章 瑾妃 苏窈窕再去看淑妃,发现淑妃也是满脸认真,虽然不如瑾妃那般激动,却也透露出一种稳重踏实的安心感来。 在这两位大佬面前,苏咸鱼安分了。 她继续琢磨手上宫女的安排,足足坐到了晌午,瑾妃才抬起头,眼中满是自信。 “淑妃,我心中已经有了章程了。” 淑妃闻言抬起头,含笑看着她:“你做事周全,有主意最好,那就由你来拟定章程罢。” 说完,又转头看向苏窈窕。 苏窈窕瞬间找回了当初上学时被突然点名的紧张感,她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嫔妾也琢磨出来一点章程。” “只是嫔妾头一次操办这样的大事,许多地方不比二维娘娘思虑周全,还是要听娘娘吩咐。” 瑾妃听到这话,并未有不满之意,反而点了点头:“也好,操办寿宴所需甚多,少不得要内务府配合,不如由你来和内务府对接。” “淑妃,我方才已经将寿宴所需具体事宜和人手拟定了出来,待我回去把所需银钱和物件算好,就能按照计划筹备了。” “届时我会将单子送来请你过目,就请淑妃盖章定下,若是内务府行事慢了亦或推诿,便由苏贵人去催促,这样安排可好?” 淑妃看了眼苏窈窕,苏窈窕连忙点了点头:“嫔妾觉得这样甚好。” 于是淑妃便笑着点了点头,瑾妃看到二人配合,眼中神采越发熠熠。 她又从桌上拿起了单子,先给淑妃看过,又由淑妃身边的木槿捧到了苏窈窕面前。 苏窈窕看着那一手铮铮傲然,干脆利落的字迹,便忍不住心生佩服。 再看这么短的时间,瑾妃居然就把过去三年是事宜人手总结了出来,还拟定好了今年的,心里越发感慨。 这样的女子,要是在现代,不管在哪个行业都是个征战天下的女强人啊。 那边瑾妃又道:“……寿宴当天,京中三品以上王公大臣,以及家眷进宫,都得安排宫女嬷嬷在镇远门外候着,还得从御林军调派一批侍卫过来,以防有歹人混淆。” “一路上也得有宫人引路,省得他们在宫中乱冲乱撞,惹出是非来,这批人手是重中之重,不能只准备一批,还得预备下候选的人。” “除此之外,也要分段负责,责任到人,到时候出了纰漏,只管去追究负责哪一块的管事的。” 瑾妃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既然是要担责,那么管事的就得选资历深有手段的老嬷嬷,才能镇得住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 说罢,瑾妃看向了苏窈窕。 苏窈窕福至心灵,立即看向了身后的严嬷嬷。 瑾妃虽然雷厉风行,可是她进宫也才一年多,这方面自然不如宫中嬷嬷有经验。 严嬷嬷也知道这件事是要落在自己头上的,她当即上前行礼,将这件事应承了下来。 反正她办了事,功劳就算在了苏窈窕身上。 瑾妃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研究旧例和寿宴需要的物件。 她手下动作不停,快速写了十几条单子条目,都捧到了淑妃面前。 “既然这些安排淑妃没有异议,那我便回去继续研究了,若是有了新的章程,再来向淑妃禀报。” 淑妃含笑都应了。 还额外嘱咐了一句:“寿宴还有大半个月,不算太急,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急性子,可是也得注意自己身子。” 闻言,瑾妃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就连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多谢娘娘挂怀。” 说罢,便起身告辞了,身后的两个大宫女和嬷嬷抱着满满一大摞账本。 注视着瑾妃的背影,苏窈窕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这个门外汉要焦头烂额呢,结果共事第一天就遇上了瑾妃这样的能手,反而又让她清闲了下来。 苏窈窕高高兴兴的也离开了暄芫宫。 人都走了,木槿才蹙起了眉,轻声道:“娘娘是否托大了些?” “瑾妃如此专权,只怕到时候操办寿宴的好名声要落在她头上了。” 淑妃喝了口茶,眉眼舒然,淡笑道:“便是落在她头上又如何?瑾妃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人。” 木槿欲言又止:“可是……若是瑾妃起来了,娘娘岂不是又给自己找了个对手?” 哪知淑妃却摇了摇头:“若是其他人,我倒是会多几分警惕,可是瑾妃,绝无这个可能。” 看木槿眼中带了疑惑,淑妃微叹一声,却是并未再多言。 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眼中闪过柔情:“更何况我如今有了身子,为了寿宴损伤自身才是得不偿失。” 看着淑妃是动作,木槿也露出了笑意。 她恭敬小心的搀扶着淑妃往后殿去,笑道:“也对,是奴婢小气了。” “任那些妃子们如何招摇,都比不过您肚子里这块宝贝疙瘩!” …… 苏窈窕离开暄芫宫,并未马上回去清馨苑,反而去了风来草庐。 风来草庐不仅仅是个草庐,在草庐外还特意挖了一池水塘,一比一还原了家乡的水池子。 初夏时节,水塘边的草越发的茂盛了,池中放了几十条锦鲤,金色红色交相辉映,来回穿梭间摇曳生姿,令人心旷神怡。 池边的草亭里面摆了桌椅,也都是仿造乡下的样子,很有古拙的气质。 苏窈窕坐在草亭中,吩咐青竹给自己去了钓竿来,开始钓鱼。 说是钓鱼,其实就是看风景放松心身,顺便听听八卦。 青竹头一件就说了萧贵妃的事,她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萧贵妃这些日子生病了!” “病得还特别厉害,她还派了宫女去皇上的倾瑢殿闹,结果反而被皇上下旨狠狠责罚了。” “现在萧贵妃又闹着要见萧家人,前朝萧家也上了奏疏,说是要探望贵妃,求皇上开恩,还纠结了一批老臣,闹得沸沸扬扬的。” 苏窈窕听到这里,不禁有些瞠目咋舌:“萧家这是疯了?居然敢和皇上对起来?” 萧贵妃又不是被冤枉的小白花,她做了错事是板上钉钉的,萧家非但不摆低姿态认错,居然还这么嚣张。 怪不得萧贵妃是那个德行呢,原来还是家族遗传啊。 苏窈窕忍不住对这个萧家好奇了起来。 第23章 钓鱼 青竹也果然不负苏窈窕期望,见她好奇,便贴心道:“说起这个萧家啊,也是了不得的。” “太祖那会萧老太爷就陪着太祖打天下,五个儿子有四个折在了战场上,族中子弟更是英勇善战,堪称一句满门英烈。” “因着这点,太祖特意赐了萧家三张丹书铁券,萧老太爷之后,萧老大人却是从了文,位极人臣,历经三朝,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这一代的萧大人稍微差了一些,不过也是咱们皇上的太傅,当今的丞相呢。” 苏窈窕不禁啧啧称奇。 怪不得萧贵妃那样的性子,当初还能获封贵妃,压三妃一头,看来萧家的确有些本事。 不过哪怕知道了这点,苏窈窕也没有多害怕。 反正人都得罪死了,当初她不是没有软过身段,怎奈何萧贵妃不放过她。 苏窈窕想了一会儿,便把萧贵妃放到了一旁,专心享受起池边的微风来。 日头渐渐西斜,浅金色的光芒照在湖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堪称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苏窈窕撑颐看着,不知不觉起了困意,手中的钓竿也垂了下来。 青竹等人不敢惊扰,悄悄取了钓竿,又拿来披风搭在苏窈窕身上。 战晨望到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番场景。 宫中妃嫔,很少着青碧之色。 因为宫女们大多穿这两色,妃嫔们自矜身份,不肯和宫女们穿得一样,甚至觉得青碧色贱。 不过也有例外,若是天水碧,远山青这样上好的布料,绿色晕染的极好,一看就不是凡品,那也是愿意穿的。 苏窈窕今日穿的就是一件天水碧的衣裙。 那绿色极其出挑,是枝头嫩芽初绽,绿意中透着鲜嫩的黄色,甚至有种娇嫩感,是今年苏州新进贡的料子,极是珍贵。 她躺在池塘边,水草依依,微风吹拂,黄昏斜阳照射下,仿佛一株遗落人间的仙草。 战晨望怔怔站住,心从未有过的安宁祥和。 仿佛只是这样看着苏窈窕,便觉得人生足矣。 皇上静立出了神,身边的汪翦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皇上。 然而苏窈窕身边的人就有些慌了。 青竹瞧见那一抹明黄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上前要叫醒苏窈窕却被严嬷嬷眼疾手快摁住了。 刚巧战晨望终于动了,他摆了摆手,挥退了伺候的人。 严嬷嬷和汪翦带着十几个宫人,瞬间没了踪影,只远远的看护着两位主子。 战晨望走到苏窈窕身边,俯身折了一根草,去挠她的眉心鼻尖。 苏窈窕还以为是蚊子呢,眉心蹙起来,粉嫩的唇瓣不满的张合嘟囔着:“青竹……” “把蚊子赶走……” 战晨望眼中笑意更浓。 他凑得更近了,手中草儿却更轻了,也更痒了。 苏窈窕烦不胜烦,索性摸出帕子想盖住脸。 哪知刚一动手摸,就摸到了一具温热挺拔的身躯。 苏窈窕猛然睁开眼,正正撞入战晨望含笑的眼眸中。 她愣了一愣,随即羞恼的瞪着战晨望:“皇上,您吓臣妾一跳!” 战晨望含笑摇头:“见了朕不行礼,你反而有理了。” 苏窈窕撅起了嘴,心里怒骂连连。 老娘倒是想给你行礼呢,你倒是把手从我腰上拿来啊! 战晨望当然不可能拿开,非但不拿开,反而还有往上攀升的趋势。 苏窈窕一把攥紧了他的手,神色无比正直:“皇上,臣妾的鱼要跑了!” 说完,她扭头就想从旁边跑出去。 哪知刚翻了个身,就被战晨望轻轻松松一只手扣了回来。 男子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无比浓郁,黄昏下天光越发暗了。 周围被青竹和严嬷嬷放了许多驱蚊的香薰药包,浅淡的香气鞣杂着战晨望身上的龙涎香,让苏窈窕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战晨望轻轻捏着苏窈窕的后脖颈,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带着草木清香的吻。 吻完,苏窈窕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她喘着气,双目惺忪,含着雾气般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神色有些奇怪,又有些克制,嘶哑着嗓子瞪着苏窈窕:“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这句话,战晨望便突然起身,将苏窈窕打横抱抱起,往风来草庐中走去。 苏窈窕:“?”发生什么事了? 她终于回过神来,扭头要去找自己的钓竿:“我的鱼!” “你睡得都打鼾了,哪来什么鱼。” 苏窈窕:“哪有打鼾!皇上你少胡说。” 战晨望嘴角微挑:“你都睡着了,怎么知道自己打没打鼾?还流口水呢。” 看着战晨望信誓旦旦的模样,苏窈窕内心不禁动摇了。 难道她睡着了真的打鼾流口水? 不会吧! 她在现代的时候睡品可是全宿舍出了名的好,从来没人说过她打鼾啊? 还是说这具身体有打鼾流口水的毛病? 一想到自己在战晨望面前张着嘴打鼾流口水,苏窈窕瞬间羞得脸色发红,手还不自觉的摸了摸嘴角。 真是丢死人了! 看到苏窈窕的动作,战晨望终于撑不住了,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胸腔的震动传来,苏窈窕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战晨望是在耍自己,她顿时大怒。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苏窈窕被战晨望抱着,手下意识拧了一下战晨望腰上的软肉。 战晨望发出一声闷哼。 苏窈窕得意的挑了挑眉,满眼的“看你还胡不胡说”。 然而战晨望却没有预料中的生气和反击,反而看苏窈窕的眼神更奇怪了。 苏窈窕迷惑的眨了眨眼。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战晨望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一场大战,从黄昏时分,一直持续到了四更天。 苏窈窕趴在床边,只觉得全身仿佛被碾压,身下的床榻被打湿了一大半。 战晨望从背后搂着她,两人的长发全湿了,纠缠在一起,蔓延在雪白的肌肤上,妖冶魅惑,缠绵悱恻。 苏窈窕累得呼吸都弱了,仿佛犁了三天的地,脑海里的小人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打死她都想不到,自己费劲了力气,险些崩了指甲去拧某人的软肉,结果在人家眼里跟挠痒痒一样。 非但不疼,还兽性大发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战晨望起身叫人来伺候,又亲自抱着苏窈窕去隔间洗漱。 苏窈窕被榨干了所有力气,带着埋怨的差使战晨望,还惦记着自己的鱼。 “我原本打算钓一条大锦鲤送给淑妃娘娘,瑾妃娘娘的,现在可好,全泡汤了。” 战晨望挑眉:“送她们做什么?” 苏窈窕便把今日操持寿宴的事说了:“我一无所长,几乎都靠两位娘娘,自然是要投桃报李了。” 第24章 羞辱 哪知战晨望听完却笑了起来:“你倒是学会这些人情世故了。” 苏窈窕立即不高兴了:“皇上小瞧臣妾!” “我何时不懂人情世故了?” 苏窈窕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不喜欢陷入那些个扯头花斗嘴中去,可是基本的为人处事还是懂得。 她深深觉得战晨望小瞧自己。 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鼓着脸生气。 战晨望欣赏了一番美人薄怒,才好整以暇笑道:“其实你倒不必妄自菲薄。” “你做得也不少呢。” 苏窈窕转过头来,眉心微蹙:“这又是从何说起?” “大方向上淑妃娘娘统管,小事上瑾妃更是毫无错处,周到妥帖,我根本就是个打杂的嘛。” 然而战晨望却并没有细说,只是笑道:“你且看着就是。” 因着战晨望这句话,苏窈窕心里的好奇被勾了起来。 两个人洗漱过后,屋内床榻被褥已经换了新的,苏窈窕双腿都是软的,几乎是被战晨望又抱了回去。 感受着身下的干爽舒适,再想到那被许多乱七八糟打湿的床褥,苏窈窕就觉得羞愤欲死。 她忍不住又发出了那声质问:谁说古人保守的! 根本就是口头上的矮子,行动上的巨人! 苏窈窕埋怨的瞪了战晨望一眼。 战晨望失笑,将人搂在怀中,安抚道:“不早了,今夜不能再由着你胡来了。” 被他误解的苏窈窕:“……” 算了,不跟你计较。 苏窈窕也是真的累了,闭上眼没一会儿便坠入了梦乡。 …… 一觉睡到天亮,苏窈窕早晨起床时,仍然觉得腰酸背痛的厉害。 转念想到今天还要去暄芫宫请安,操办寿宴,苏窈窕顿时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然而还不能不去。 她长叹一声,正要叫青竹进来伺候,哪知青竹已经听到动静,先一步进来了。 看到苏窈窕起身,青竹连忙上前按住了苏窈窕。 “小主,皇上今儿早上走的时候说了,太后寿宴将至,您感念太后,特意为太后抄写经书祝寿,这些日子就不必去请安了。” “刚才奴婢已经去暄芫宫回过话了。” 苏窈窕眼睛顿时一亮:“皇上真这么说!” 青竹高兴的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低声道:“小主,皇上真疼您。” “奴婢的娘说过,男人喜欢女人最高的一层境界,就是心疼。” 苏窈窕笑弯了眼睛:“你娘连这话也教给你?看来我们小青竹懂得不少呢。” 青竹顿时羞红了脸:“小主!” 乐呵呵逗了青竹几句,没有了早八烦恼的苏窈窕,美滋滋的睡了个回笼觉。 熟不知暄芫宫里已然是醋意弥漫了。 淑妃和瑾妃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刚刚病好的昭嫔,手心一下子就攥紧了。 只是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苏贵人倒是孝诚,早早的便为太后准备贺礼了。” “看来我们也得准备起来了。” “哪里是什么孝诚啊,我看啊她分明是飘了!” 明答应酸的心里难受,眼睛是个滚热:“抄什么经书要抄大半个月,还连安都不来请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瞧不起淑妃娘娘呢!” 明答应说这话时,目光哀切的看着淑妃:“娘娘,您宅心仁厚,对妃嫔们向来仁慈,可是这苏贵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淑妃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低级的挑拨离间激怒。 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厚:“你我不知内情,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的好。” “更何况,这是皇上的命令。” 此言一出,屋内又是一静。 不少人心里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气散了一大半。 是啊,这可不是苏贵人自己派了人来胡乱说,是皇上的意思。 宫里什么规矩能大得过皇上的意思呢? 昭嫔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臣妾还是头一遭见皇上如此动情呢。” 屋里依然没人搭话,昭嫔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一屋子窝囊废,没有半点儿心气儿。 几个答应也就算了,没宠爱没恩泽,家世也不好,可是淑妃和瑾妃,竟也是这般没意思。 昭嫔忍不住再次扼腕,要是自己家世也好,哪里还有这些蠢货的份儿! …… 冷宫。 萧贵妃听完宫女回禀,脸色扭曲得可怕。 “贱货!天杀的狐媚子,怎么不让她累死!” 萧贵妃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半分贵妃的仪态和风度。 一旁的宫女吓得瑟瑟发抖,连半个字儿都不敢说。 幸好,或许是这段日子气太多了,今天萧贵妃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家里回信了没有?本宫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天了,爹爹难不成还没有上书成功吗?” “奴、奴婢不知……”宫女怯生生道:“娘娘,咱们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那些个侍卫眼见我们银子少了,态度也懈怠了好多。” “消息也就传递的慢了……” 萧贵妃又是一阵大怒,她冷声呵斥:“没用的蠢货!” “没钱就问家里要,这也要我教你?” 听到这话,宫女心中叫苦不迭。 这个月她们已经断断续续问家里要了一万两银子了,就是老爷再疼贵妃,也撑不住这样的耗费啊。 可是命令下了,宫女也只能壮着胆子和街头的侍卫又递了一封信。 得知这封信是要钱的,侍卫一改之前散漫的态度,重新变得笑吟吟起来。 “贵妃娘娘放心,小的一定快马加鞭送到!” 说完,乐呵呵的走了。 宫女愁眉苦脸回到冷宫,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慧答应看着怒气冲霄的萧贵妃,柔声道:“贵妃娘娘何必为了那么个小喽啰生气呢。” “如今你困在这冷宫,当务之急是要先出去才是。” 萧贵妃冷笑,看慧答应的眼神冷厉如刀,说话更是不留情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我做事?” “萧茹冰,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只是个低等贱婢的女儿了?” 慧答应脸色骤变。 萧贵妃却是毫不留情的继续羞辱着她,借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和怨愤:“本宫今日,不过是虎落平阳,却也比你这种从没上过台面的老鼠高贵。” “你再给我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还是说,你忘了你那个低贱的娘了?” 第25章 威胁 最后一句话,带了几分阴测测的肃杀之意。 慧答应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眼中更是羞愤的盈满了泪,她深呼吸好几次,使劲儿摁着心口掐着掌心才没痛哭出声。 只是哽咽开口:“贵妃娘娘教训的是。” 萧贵妃冷冷哼了一声。 “我可不敢教训你,如今我在你面前也得称一句娘娘呢!” 慧答应神色越发难堪了。 她长叹一声,声音放柔了许多,姿态也越发的低:“嫡姐何苦为难我呢?” “深宫重重,我们姐妹俩,再不对付也都是萧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慧答应轻轻整理着萧贵妃的衣摆,神色没有半分不情愿。 好似她真的是萧贵妃的婢女。 萧贵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心里勉强好了一些。 “嫡姐如今被苏贵人那贱人陷害,身陷囹圄,妹妹心里也不好受。” “今儿前来,也是为了给您出谋划策。” “哦?”萧贵妃挑了挑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慧答应笑容逐渐绽放,声音却压低了:“嫡姐可知道,太后马上要结束礼佛?” “自然知道,太后五十大寿在即,闹得沸沸扬扬的,谁人不知?” 萧贵妃撇了撇嘴,神色有些郁闷。 慧答应却道:“宫中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最是孝顺,对太厚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贵妃娘娘,您说要是太后她老人家恶了苏贵人……” “她还有翻身的余地吗?” 萧贵妃神色一动。 不过很快,她又皱起了眉:“说得轻巧,可是太后很少掺和后宫事,又怎么会去厌恶苏窈窕?” “那就得看咱们的本事了。” 萧贵妃眼睛一亮,炯炯有神看着慧答应。 慧答应俯身凑近在萧贵妃耳畔细语起来,随着她的话语,萧贵妃脸色越发欢喜。 “好,就照你说的办!” 慧答应也高兴起来,不过当着萧贵妃的面,她还是故作为难道:“这旁的事情妹妹我可以代为操办,不过这银两上……” 她露出一抹苦笑:“娘娘也知道,我并不受家中器重,实在是囊中羞涩。” 听到这话,萧贵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碧梅,你去取一千两给慧答应。” 又仔细叮嘱慧答应:“银子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你只需要把事儿办好就行。” 慧答应当即起身笑着行礼:“多谢娘娘,嫔妾一定不负您所托。” 说完,笑吟吟接过碧梅手中的银票,翩然离去了。 只留下碧梅看着慧答应的背影,想到眼下岌岌可危的银两,心中越发的焦虑。 …… 午后,苏窈窕照旧去暄芫宫混了半天,在旁边听了淑妃和瑾妃将许多事宜定了下来,明明只是旁听,却也让她晕头转向的。 丝毫不比当年学医时痛苦。 苏窈窕回到清馨苑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她揉着眉心,喝了一碗清新爽口的莲子羹才缓过神来。 然而还不等她歇一会儿呢,汪翦突然来了。 “苏小主,您娘家母亲生了重病,尚书大人求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体恤您一片孝心,特意准了尚书大人和您见一面。” 苏窈窕不禁愣住了。 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心下凝重起来。 苏家人突然要见他,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就算再不情愿,苏窈窕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换了衣服,在清馨苑正厅见到了当今尚书大人——苏峥宇。 他年约四旬,长相儒雅,蓄着古代最喜欢的美髯,言谈举止也极有风度,任谁看也看不出这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苏窈窕想起原主记忆里的事,对这个便宜爹升不起半分好感。 父女二人假笑着打了招呼,苏窈窕便借口商谈家事,将青竹和严嬷嬷等人遣散了下去。 这几个人虽然退下了,却也没走远,只是在院子里守着,正厅也门户大开。 这些都是宫妃和外男见面必须的,倘若关起门来,哪怕是父女也能传出不少闲话。 苏峥宇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语气感慨:“苏姑娘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原本不过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你却给了我一个意外之喜啊。” 苏窈窕脸色就有些淡漠了,她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尚书大人今日想方设法来见我,恐怕不只是想夸我吧?” 苏峥宇丝毫没有因为苏窈窕的话生气,他眉眼微弯,笑了笑,“臣来见娘娘,是想请娘娘搭救冷宫那位娘娘。” 苏窈窕愣住了:“萧贵妃?” “正是。” 苏窈窕更疑惑了:“你可知道萧贵妃为何被打入冷宫?” “自然知道,正因为知道,臣才来告诉娘娘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请娘娘高抬贵手。” 苏窈窕抿紧了唇,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想起之前青竹所说,这段日子萧家人在宫外可没少折腾! 她瞬间福至心灵,死死盯着苏峥宇:“是萧家找你了?” 苏峥宇没有半份被人拆穿的惭愧,甚至虚伪的恭维道:“娘娘果然聪慧。”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内情,那么就请着手办吧,对了,这是你母亲托我送进宫来的。” 苏峥宇眉目和煦,将一枚香囊放在了桌面上。 “臣乃外男,不便久留,告辞了。” 说罢,苏峥宇风度翩翩的起身抱拳,潇洒至极的走了。 浑然一个君子。 苏窈窕手心掐到青紫,她缓缓拿起桌上的香囊,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几根萱草。 萱草,乃是母亲草。 苏峥宇是在威胁她。 苏窈窕脸色无比难看,院子里青竹瞧见尚书大人走了,便进来伺候:“小主,夫人可还好?” 听到动静,苏窈窕不动声色的将香囊合拢,努力让自己神色平静下来:“没什么大碍。” “只是我离家太久,母亲挂念的很,又逢春夏之交,不慎染了风寒。” 听到苏窈窕这般说,青竹才松了口气,出声宽慰道:“小主您别担心。” “咱们朝不比前朝严苛,宫妃进了宫也还是有机会出去的,比如给父母祝寿这样的大日子。” “小主您这么得宠,一定有机会出去的!” 第26章 求情 苏窈窕扯了扯嘴角:“借你吉言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苏窈窕一整天心情都不大好。 她甚至懒得出去溜达赏风景,只是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提着脚上的绣鞋。 绣鞋也是用上好的云锦织造的,上面的绣花是紫藤萝花纹,一针一线极是精巧,搭配着浮光掠影的云锦,在光影中变幻万千。 苏窈窕不禁看得痴了。 战晨望下了朝回来,瞧见这一幕,当即挥手打断了太监通传的声音。 倒是严嬷嬷眼尖,默不作声走近行了一个无声的礼:“皇上。” “怎的心情不好?可是有人欺负她了?” 严嬷嬷连忙摇头,有她罩着清馨苑呢,哪个宫妃有本事欺负苏贵人!? “今儿尚书大人来过了,和贵人说了一会儿话,等人走了,贵人就一直不开心。” “听青竹说,是贵人母亲思念过度,得了风寒。” 战晨望眉心蹙得更紧了。 沉吟片刻,他右手微挥,严嬷嬷便低眉顺眼的退下了。 苏窈窕眼前陡然一黑,她抬起头就看到了战晨望。 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过神来之后有有些无语。 自从上次在风来草庐胡闹了一次之后,战晨望来找她就越来越不爱通传了。 总爱搞这种突然袭击,闹得她小心脏一抽一抽的,真怕哪天得了心脏病。 心里吐槽,身体上苏窈窕还是老老实实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战晨望伸手扶起她,又拉着人坐下:“可是想家了?” 苏窈窕听他这么说,便猜测严嬷嬷已经把苏峥宇来过的事说了。 她叹了口气,眼眸微微垂下。 “家,自然是想的,可是臣妾已经是您的妃嫔了,也只能想想了。” 战晨望伸手捏住她的后颈,将人的眼眸抬起来:“好好说话。” 说罢,又轻轻捏了捏苏窈窕的后颈。 你搁这儿拿捏猫呢! 苏窈窕没忍住瞪圆了眼睛,浑不知自己这样子像极了炸毛的猫儿。 战晨望心头痒了痒,低头亲了亲苏窈窕的嘴角。 苏窈窕:“??!” 玛德,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上一秒还温情的和你话家常呢,下一秒就开始攻城了! 战晨望眼眸划过苏窈窕气呼呼,不断滴溜溜转的眼眸,眼中满是笑意。 一定在心里骂他呢。 他故意加深了这个吻,让苏窈窕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开始惺忪发呆,含着水汪汪的雾气,只知道定定的看着人。 战晨望又浅浅咬着她的嘴角。 难得的没有深入,只在唇齿间辗转,浅尝辄止。 同时,低沉的声音安抚的哄着苏窈窕:“你要是想家,朕便特许你回去看看。” 苏窈窕眼睛一亮,立刻顾不上吐槽了,她头往后伸,躲开了战晨望的吻:“当真?!” 战晨望不满的蹙眉,扣着苏窈窕的后脑靠近:“看你今晚表现。” 苏窈窕立即轻哼了一声。 她反客为主,手揽上战晨望的脖子,毫无章法的撕咬战晨望的唇舌。 很快,院子里一片春色。 汪翦和严嬷嬷非常及时又迅速的带着满院子宫人撤了。 出了院子,汪翦乐呵呵向严嬷嬷道喜:“恭喜嬷嬷。” 严嬷嬷也没问汪翦恭喜她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即可。 她只是笑着向汪翦行了一礼:“咱们都是靠皇上面子吃饭的,日后再御前,还劳烦公公多替我们家小主转圜呢。” 汪翦乐得做顺水人情,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 宣王府。 看着手上的讯息,战云机气极反笑:“还真是小瞧了这个苏贵人了。” “之前看她连个小宫女都解决不了,还以为是个窝囊废,没想到还真有几把刷子。” 战云机嘴角的笑意极冷:“一个破鞋,居然真有本事把我那好皇兄笼络了去。” 一旁的侍卫:“主子,可否需要我去警告她一番?” “不必。” 战云机右手抬起两根指节,冷笑:“她现在正是春风得意呢,你去警告她,说不定弄巧成拙,把兔子逼急了。” “她不是圣宠优渥吗?那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帝心如渊。” …… 主动出击的代价就是苏窈窕这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 折腾到后半夜,苏窈窕光是眼泪就打湿了两个枕头,最后更是哭得死去活来,眼睛都肿了。 她趴在床边,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突然身后覆上来一个灼热的身躯。 战晨望撩起她鬓边的长发,大手轻柔的拭着眼泪,语气有些无奈:“真这么委屈?” 苏窈窕压根不想理他! 她抽噎着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战晨望搂着人翻了个身,让苏窈窕躺在自己怀中,半撑起身子给她清理。 苏窈窕脸一下子就红了。 也不知道战晨望是怎么发现的,她很抗拒被下人们伺候清洗,总觉得丢人的紧。 可偏偏每次侍寝完,她浑身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强忍羞涩叫宫女进来。 后来战晨望把这件事揽了过去。 感受着微热的帕子,苏窈窕的眼泪流的慢了一点。 清理完,战晨望抬头就对上苏窈窕烂桃一般的眼睛。 他实在好笑,调侃道:“都侍寝多久了,怎么还是跟第一次一样?” “半点长进也没有。” 听到战晨望突然提起第一次,苏窈窕不禁愣了一下。 她心突然有点虚,想开口询问,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难不成让她问“皇上,您第一次发现臣妾并非完璧,心里在想什么?” 打死她都说不出口。 倒是战晨望看苏窈窕突然神游天外,挑眉掐了一把苏窈窕的腰,将人掐的轻呼一声,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在想什么呢?敢当着朕的面出神?” 苏窈窕噎住了。 她没好气的嘟起了嘴又想起了苏峥宇的话,决定趁着事后男人最好说话的时候试探一下。 “臣妾刚刚是在想萧贵妃。” 战晨望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他挑眉,看苏窈窕的眼神有些奇怪:“我和你欢好,你却在想萧贵妃?” 苏窈窕差点没噎死! “皇上,您想哪儿去了!”苏窈窕嚷嚷着,又灵机一动搂住了战晨望的腰身:“臣妾刚刚是想到,当初萧贵妃也和皇上亲如夫妻过。” “可如今她却是深陷冷宫,实在可怜可叹。” 第27章 回家 苏窈窕说着,还真有点心有戚戚然起来。 萧贵妃固然是罪有应得,却也不得不让人感慨世事无常。 要是哪一天她也做错了事,是不是也会被战晨望打入冷宫?更或者砍了头? 苏窈窕又出了神。 似乎是看出了苏窈窕的想法,身侧的人突然凑近了,温热的唇落在她眉心,像安抚,又像承诺:“朕永远不会那样待你。” 苏窈窕嘴角挑了挑,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战晨望愿意做出这样的承诺,或许在此刻,他是“爱”她的。 苏窈窕苦中作乐的想着,她亲昵的蹭了蹭战晨望,柔声道:“多谢皇上。” “臣妾一定谨言慎行,绝不让您生气。” 战晨望大手扣住她的下巴,两个人极其自然的吻了一下:“好,朕记下了。” “那皇上是不是答应让臣妾回家啦?”苏窈窕搂着战晨望,仰头纯真懵懂的看着他。 她可还记得今天晚上侍寝是为了什么呢。 战晨望似乎早有猜测,漫不经心的捏着她腰上的肉,轻轻嗯了一声。 苏窈窕:“??”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她撅着嘴,委屈的瞪着战晨望,仿佛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儿。 战晨望嘴角浮现出笑意,苏窈窕立即捕捉到了,她咬了咬牙,轻轻抱着战晨望,声音轻柔如棉。 “臣妾……想出宫回家一趟,可好?” 说这话时,苏窈窕无比紧张的看着战晨望。 虽然青竹说本朝宫妃的确可以出宫回娘家,可那也得是娘家有生死寿诞的大事。 她现在的情况可不算在其中。 哪知战晨望却是挑了挑嘴角:“好。” 苏窈窕眼睛一亮,她没忍住展颜一笑,高兴的凑上去亲了亲战晨望的唇角:“多谢皇上!” “皇上真是世界上最好最疼臣妾的了!” 苏窈窕好话不要钱一般往外倒,战晨望听着听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就算了,还捏住苏窈窕的腮帮子嘲笑:“你这样子可真狗腿。” 苏窈窕大怒! 什么破形容,这叫正面情绪反馈,真是懒得理这种人! 苏窈窕愤愤闭上嘴不说话了,战晨望却不放过她,搂着她不停骚扰:“再多说几句,朕看看你还能拍出什么马屁来。” 被他拼命挠痒痒肉,苏窈窕真是忍不了了,大声用台湾腔开口:“哇!皇上您真的好好伟大哦!” “全世界再没有比您更大气更有本事的人啦,臣妾好好崇拜你哦!” “哈哈哈哈!”战晨望笑得胸膛不断颤抖,眼泪都笑出来了。 苏窈窕偷偷翻了个白眼。 什么笑点低的小学鸡。 她撇开脸懒得搭理战晨望,殊不知自己的嘴角也挂着笑意。 屋外,青竹和严嬷嬷听到战晨望的笑声,先是一愣,紧接着也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严嬷嬷更是高兴不已。 看来,她很快就要掌管一宫主殿啦! …… 隔天,苏窈窕忍着腰酸背痛,坐上了离宫的轿辇仪仗。 其实按照她的位份是没有资格使用仪仗的。 不过汪翦多机灵啊,他早起伺候战晨望上朝时特意问了一句:“今儿苏贵人要出宫回娘家去,路途遥远,贵人身子又单薄,一来一回只怕要辛劳了。” 果然,战晨望眉心蹙了蹙,“叫一副仪仗送她去,早去早回,莫要路上耽搁了。” 汪翦便乐呵呵应了:“是。” 又派小福子把消息递给了严嬷嬷,严嬷嬷自然感激,给小福子塞了几片金叶子,转头就去苏窈窕面前说了。 “皇上真真是心疼贵人,宫中仪仗那都是有规矩有定数的,皇上肯为您破例,可见对您是真上心呢!” 苏窈窕笑了笑,心中也不免有些感触。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茬,反而战晨望先想到了,或许他对自己真的有点在乎。 坐上轿辇,一路摇摇晃晃出了宫,晌午才到了尚书府。 宫妃回门,尚书府一早得到消息,就慌里慌张操办了起来。 此刻门口更是全家人都出来迎接,呜啦啦跪了一地,就是苏峥宇也要行大礼拜见贵人。 苏窈窕下了轿子,居高临下看着苏家人,嘴角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起来吧。” 她不冷不热叫了平身,苏峥宇面色如常,上前来恭恭敬敬道:“贵人回门,实在是令鄙府蓬荜生辉。” “贵人里面请。” 苏窈窕似笑非笑看着她,道:“父亲万万不可这么说,我虽是贵人,但也是苏家的女儿。” “咱们的父女亲情,可不能被俗物玷污了。” 苏峥宇浅笑应是。 苏窈窕这才迈步进了尚书府。 她今日出来特意穿的耀眼夺目,明艳动人,尤其是头上的赤金璎珞玛瑙簪,配着从南边进宫的南洋珍珠,可谓是极尽潋滟。 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句美人如花。 可落在苏家人眼里,就很有些不是滋味了。 尤其是苏夫人身边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着和苏窈窕一般年岁,样貌却不比苏窈窕明媚粲然,反而清冷绝俗,眉心微蹙宛若西子。 她看着花团锦簇的苏窈窕,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视和讥诮。 苏夫人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收敛点。 然而女子却压根不肯,甚至越发抬起下颌,满脸孤傲。 她目光实在是太用力了,苏窈窕就是想忽视都难。 此刻,苏窈窕已经进了正厅落座,苏家人不敢入座,便按照尊卑齐齐站在苏窈窕面前,听候吩咐。 苏窈窕似笑非笑看着那个目下无尘的女子,“你就是苏卿许罢?” 听到苏窈窕提起自己,苏卿许眉心微蹙,皱眉道:“是我。” 除此之外,竟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严嬷嬷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放肆!” 她上前一步,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糊涂种子!贵人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苏家人骤然变色,苏峥宇猛然抬头瞪着苏窈窕,苏夫人更是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抱着苏卿许。 “贵人息怒!小……卿许她自幼娇养惯了,不懂礼节,还请贵人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莫要和她计较?” 苏峥宇忍着气,低声道。 苏窈窕挑眉:“一家人?” 她好整以暇换了个坐姿,慵懒妩媚的倚靠着桌边,撑颐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苏家何时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妹?” 第28章 芸娘 此话一出,苏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了。 被她搂在怀中的苏卿许,则是面带愤慨,生出几分薄红来。 苏峥宇冷声道:“贵人有所不知,您进宫后,夫人思念您甚深,又意外遇见了卿许,便将她收为义女。” “她该叫您一声姐姐呢。” “是吗?”苏窈窕手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看着苏卿许:“原来还真是我妹妹啊。” 苏夫人连忙上前,挡在了苏卿许面前。 她讪讪一笑,道:“是啊,您就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莫要和卿许计较了。”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 严嬷嬷声音格外严肃,一双利眼更是无比凌厉:“正因为是一家人,才更要恪守礼仪尊卑。” “否则,宫里可是攀亲带故的,要是人人都仗着和宫里头贵人们有情分,乱起来了,那还有礼节规矩可言吗?” “苏大人贵为礼部尚书,更应该懂这个道理才是!” 这一番话说得苏家人灰头土脸的。 苏峥宇牙关紧咬,低声应道:“是臣管教家人无方,还请贵人宽恕。” 苏卿许看到苏峥宇认错,瞬间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看着苏窈窕:“你!” “孽障!还不闭嘴!” 苏卿许话刚开了个头,苏峥宇突然爆喝一声,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她,眼中满是警告。 苏卿许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顿时吓了一跳,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这出好戏,苏窈窕心里冷笑连连。 真是浪费苏家人这么好的演技了,这要是换到现代,高低能拿个奥斯卡奖。 义女?亏苏峥宇编的出来! “对了,贵人归家还没见过芸娘吧?” 苏夫人看到苏峥宇训斥苏卿许,眼中闪过怜惜,慌忙开口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芸娘前些日子病了,不过如今已经好转了,我这就派人去请她过来。” 说罢,转身就要叫人,却被苏窈窕拦住了。 “不必了,既然我来了,自己去看便是。” 苏窈窕漫不经心起身,伸手青竹连忙恭敬的扶着。 她也没再看苏家人,径直向着后院的一处小院子走去。 身后的数十个宫人也浩浩荡荡跟上,苏峥宇最后警告的瞪了一眼苏卿许,也跟了上去。 人都走了,苏卿许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娘!” 她哭着扑到苏夫人怀中,眼泪汪汪,几乎打湿整张小脸:“那个苏窈窕,实在是小人得志,欺人太甚!” 苏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可谓百感交集。 “当初让她顶替你进宫,还想着一个乡野丫头,就是进了宫也活不了多久,谁能想到她会有今日这般造化呢?” “眼下可好,她非但没死,反而得了陛下宠幸,自然是要来跟咱们耀武扬威一番了。” 苏夫人叹了口气,心疼的捧着苏卿许红肿的脸,柔声宽慰:“卿许,像她这种得志就猖狂的,在那深宫中也撑不开多久!” “咱们只管看她自食恶果就是,你可千万不能再去招惹她了,啊?” 听到这话,苏卿许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 她侧过脸,看着窗外草长莺飞,心里却是一片怨恨。 什么贵人,骨子里就是个粗鄙无知的村妇罢了! 就这样的货色,居然能搏得圣宠? 可见苍天无眼。 也不知道这贱人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这才迷惑了皇上。 要是当初是自己进了宫,必然能比这种村妇更得皇上喜欢…… 苏卿许心中陡然一痛,又怔怔落下泪来。 她情不自禁喃喃念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旁的苏夫人听到这话,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她一把捂住了苏卿许的嘴,压低声音呵斥:“我的祖宗哟!” “你怎么又犯痴了?祖宗哟,你难不成还记着那人吗?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苏卿许闭上眼,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娘,我此生已经和他无缘了,难道提也不能提了吗?” 看着她这副样子,苏夫人心如刀绞。 她紧紧将苏卿许搂在怀中,颤声道:“傻孩子啊……” …… 苏窈窕一路到了小院,推开门就见到院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草木疏笼,安静祥和。 听到动静,屋檐下立即有两个小丫鬟跑了出来行礼:“见过贵人!” 苏窈窕摆了摆手,快步走进屋内。 刚一进屋,便瞧见床上卧着一个人,那人身形削瘦,躺在床上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 苏窈窕眼眶突然就湿了。 她有些怔愣,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脸颊,果然一片湿润。 她居然哭了? 难道这是原主残留的身体反应吗? 也是,毕竟床榻上的女人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苏窈窕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床边,握住芸娘的手,轻声呼唤:“娘,我来瞧您了。” 然而床榻上的人一动不动,依然沉眠着。 苏窈窕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她估摸着是原主的情绪慢慢散了。 原主和娘亲原本生活在乡下,虽然不说富庶,却也衣食无忧,甚至闲散安宁。 直到某一天她进城卖药材,不慎冲撞了当今礼部尚书的马车。 因着她和礼部尚书之女,苏卿许七分相似的脸,她被苏家人选中,强行将她们母女二人请到了府上。 那一晚,原主母亲芸娘被灌了毒药,长眠不醒,原主也因此被胁迫入宫顶替苏卿许为妃。 苏窈窕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一晚上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还是太给苏家人脸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芸娘的身体。 就是一个大活人这么躺着都是要出问题的,更何况芸娘还中了毒。 苏窈窕借着探病,手不动声色扣在芸娘手腕上。 脉象凝滞,寒邪入体,气息郁结……尤其是心口处血液流通极慢,看来那毒药主要病灶就在心脏。 这么真不好办。 哪怕是现代,心脏问题都是最难的,更何况是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 苏窈窕神色有些凝重,刚巧此时苏峥宇也匆匆赶了。 看到苏窈窕握着芸娘的手,他脸色微变,忙上前道:“贵人莫要担心,芸娘的病症这些日子好了不少呢。” 闻言,苏窈窕眼神骤然变了。 第29章 警告 她抬起眼,死死盯着苏峥宇,明明是父女关系,却宛如死敌般。 面对苏窈窕的目光,苏峥宇反而无比淡定,甚至嘴角溢出几分笑意来。 “贵人难得出宫,又思念母亲,实在孝诚。” “然贵人毕竟是天子的妃子,恐怕也不能在宫外耽搁太久吧?” 他这句话反而提醒了苏窈窕。 她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对着青竹和严嬷嬷道:“你们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二人连忙应了,垂眸敛眉离开了屋子。 人刚走,苏窈窕立即站起身,瞪着苏峥宇,“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入宫了,你也该给我母亲解药,让她醒来了吧。” 苏峥宇丝毫不慌,好整以暇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感慨道:“乡下野茶,果然粗鄙难喝。” 听到这话,苏窈窕冷笑。 “乡下可不仅仅有野茶,更多的是无法辨认的毒草!” “我劝尚书大人还是尽可能买上好的茶叶,免得哪天一不小心,吃错了毒草,反而要了卿卿性命。” 苏峥宇脸色微凝。 他抬眸看着苏窈窕,脸却没有动,下眼睑露出白来,显得格外阴鸷。 “苏窈窕,你不要以为自己当了贵人,就一飞冲天了!” “区区贵人而已,跌落谷底也只在朝夕之间,你要是还不肯老实配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听着这阴森森的威胁,苏窈窕反而笑了。 “是吗?那尚书大人你不妨猜猜,我要是把真相告诉皇上,咱们两个……谁先死?” 苏峥宇双目圆瞪,猛然拍案起身,冷厉看着苏窈窕。 苏窈窕毫不畏惧,反瞪了回去。 二人互瞪了半天,终于,苏峥宇忍不住开了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别忘了,你娘的命还在我手里。” 苏窈窕冷哼一声:“我想做什么,我只想我娘醒过来。” “苏尚书,又想牛出力,又不给牛吃草,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我不妨和你直说了,以前是没办法,可现在竟然我手里有了筹码,就不可能任你差遣。” “要怪,就怪你当初没发现我的真面目,反而给了我机会,让我活过来。” 苏窈窕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也导致苏峥宇眼中厌恶越发浓烈。 他忍着气道:“我会让你娘醒过来的,但不是今天。” “那药是难得的珍品,就是我也不过得了一枚,再没有研究出替代品之前,我不可能浪费在她身上。” 苏窈窕气极反笑。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就等着吧,什么时候我娘醒了,我就什么时候听话。” 苏窈窕冷冷哼了一声。 苏峥宇垂在身侧的拳头猛然攥紧。 见他如此,苏窈窕也瞬间戒备起来,手尖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 等一下这个老匹夫要是敢动手,她就扎死他! 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医生的愤怒。 不过幸好,苏峥宇还是有几分理智在的。 他深呼吸几次,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我会尽快让你娘醒过来。” “到时候,再安排你们见一面。” 得到了这个承诺,苏窈窕也就见好就收。 在适当的时候展示自己的强硬是有必要的,可是如果操之过急,恐怕会逼得苏家人狗急跳墙。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原主的娘亲还在对方手里,就不得不作出退让了。 苏窈窕于是挑了挑嘴角:“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二人算是就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只不过彼此的心情却是天壤之别。 所幸,苏窈窕压根儿也不指望从苏家得到什么天伦亲情。 她最后看了一眼芸娘,便起架回宫,离开了苏家。 在回去的路上,青竹在旁伺候着,好几次欲言又止。 她不累,苏窈窕都替她累。 又瞅见严嬷嬷在旁边,苏窈窕索性主动开口:“今日的事情你们也看见了。” “我虽然名义上是苏家的女儿,可实际上,不过是姨娘所出的庶女罢了。” “当初宫中下旨,要从三品大员家中遴选秀女,我父亲虽然不喜我,可是觉得可以下注赌一赌,便改了我的户籍,让我以嫡女身份参加。” 说到这里,苏窈窕眼里闪过讽刺:“可刚才你们也看到了。” “无论我过得有多风光无限,我姨娘在家里依然不如意。” 青竹在听完苏窈窕的话之后,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小主,您别担心!” “只要您继续承宠,总有一天还可以给您母亲申请诰命呢!” “到了那个时候,不再没有人敢欺负您母亲了,而且您今儿这样敲打了一番,想必那些人以后也不会再妄动手脚了!” 青竹忿忿不平道,心里对苏家人也多了好些厌恶。 倒是旁边的严嬷嬷,一脸的严肃,等轿辇进了宫,严嬷嬷便向苏窈窕福了福身,往倾瑢殿去了。 这也在苏窈窕意料之中。 当初她既然肯接受严嬷嬷过来,自然也知晓她算是战晨望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双眼睛。 刚才那番话,她就是故意说给严嬷嬷听的。 看着面前高大威严的宫殿楼宇,和地上庄重肃穆的大块汉白玉,苏窈窕一时间有些晃神。 “回清馨苑罢。” 苏窈窕轻声道,青竹连忙挥了挥手:“起轿!” 轿辇晃晃悠悠往清馨苑去了,中途路过了畅春园。 畅春园里种植着各色花草,甚至有许多珍品,一向是宫中妃嫔最爱去的地方,苏窈窕刚走近,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呵。 “大胆!你们是哪个宫的,见到纯妃娘娘,竟敢不行礼!” 听到“纯妃”这个称呼,苏窈窕的眉心立即痛了起来。 她揉了揉额角,抬起右手挥了挥。 轿辇立即停了下来。 青竹胆震心惊的回头看了看,连忙低声道:“小主,纯妃娘娘从畅春园出来的,咱们就是路过,竟是没瞧见她在里头,更没想到人会突然出来。” 苏窈窕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傻丫头,人家故意找茬,你又怎么可能预料得到。 第30章 被刁难 苏窈窕起身下了轿辇,走到纯妃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方才嫔妾路过,因着思念病重的母亲,一时晃了神,未曾给娘娘请安,是嫔妾的错。” 她姿态做得低,然而落在纯妃眼里,可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活脱脱一个娇柔造作的贱人。 纯妃冷笑一声:“哟,原来是我们苏贵人啊,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皇后贵妃呢!” “要不然怎么这么目下无尘,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娘娘误会了,嫔妾浅薄,哪里比得上纯妃娘娘大气宽厚,是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念头的。” 纯妃居高临下看着苏窈窕,眼神冰冷:“嘴巴倒是说的好听,怪不得能笼络了皇上呢。” “可惜了,本宫是个铁石心肠的,没有那些怜香惜玉。” “你既然肯认错,那么也就得认罚,卉香,像这种情况,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呢?” 刚刚那个大声呵斥的宫女卉香连忙上前道:“回娘娘,按照宫规,该鞭打二十。” 苏窈窕脸色微变。 青竹慌忙开口就要求饶,被苏窈窕眼疾手快给摁住了。 笨蛋,这种情况你个宫女还冒头,不是白白给纯妃送人头送借口吗? 二十鞭子,打就打了,谅纯妃也没胆子把她打死。 苏窈窕抬眸,定定的看着纯妃,声音无比平静:“既然是纯妃娘娘的罚,嫔妾自然不敢不领。” 见她如此镇定,纯妃心里反而提了起来。 一个小小贵人,打就打了,可万一她转头去向皇上告状呢? 虽然纯妃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可是一想到皇上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厌恶了她,纯妃就觉得心好像被刀子割了一样。 她戒备的看着苏窈窕,不免迟疑起来。 就是这么一迟疑,远处便袅袅走来一个人。 淑妃看到眼前这一幕,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曼声道:“苏贵人怎么跪着,天气虽然热了,可地气儿还是冷的呢,快快起来,免得受了凉。” 苏窈窕求之不得,立即从善如流的起来了。 纯妃立即瞪向淑妃。 淑妃却丝毫不以为惧,反而眸色平静:“纯妃,皇上吩咐你抄写的《楞严经》可抄完了?” 听到淑妃提起这件事,纯妃脸色瞬间难看的厉害。 数不清的怨恨也如潮水般翻涌起来。 当初,她不过就是请安的时候刺了苏窈窕几句,就被皇上教训了一番。 心里又有些后怕。 幸好刚刚犹豫了一下,否则要是真的打了苏窈窕,是怕皇上会比上次还要生气。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抄经书这么简单了。 看到纯妃脸上闪过畏惧,淑妃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笑着开口:“说起来大家都是在空中当妃嫔的,不是简单相处一两个月,而是要长长久久,此后一辈子都在一处。” “这么长的岁月,与其因为些许小事,一时意气犯下糊涂,倒不如敞开心胸,多宽容一些。” “难不成要不死不休的斗下去,直到老死吗?” 淑妃说话的语气很慢,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要是事事都计较,只怕还没斗赢,反而把自己气死了。” 苏窈窕听在耳中,恨不得怒点十个赞。 对啊! 抬头不见低头见,要生活几十年的人,干嘛这么急赤白脸的呢。 苏窈窕觉得淑妃简直是自己的嘴替。 只是可惜了,这番话显然没被纯妃听进去。 她冷着脸,不阴不阳道:“臣妾不比淑妃娘娘,还有苏贵人圣宠优渥,没有这份心胸。” “不过臣妾倒是听过一句话,这吃饱了的人,自然觉得饿着的人面目狰狞了。” 淑妃被纯妃这样怼了,脸色也没有半分变化。 她牵动嘴角,“既然妹妹觉得自己还饿着,就该在该下功夫的地方下功夫。” “不去烧灶台,反而来打吃饱的人,也未免太不讲理了。” “你!” 纯妃恼火的瞪着淑妃,然而淑妃却径直往暄芫宫方向走去:“我还要操心太后寿宴,恕不能奉陪了。” “苏贵人,皇上亦命了你协助,你也来罢。” 苏窈窕立即小碎步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对纯妃行礼告退,坚决杜绝再被纯妃抓到鸡毛当令箭。 纯妃见她如此,眼底恨意越发深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纯妃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二人。 卉香连忙扶着纯妃,柔声安抚道:“娘娘,您别生气,淑妃不过是看那个苏贵人受宠,故意巴结她而已。” “等到哪天苏贵人失宠了,她头一个就把苏贵人踹了,到那个时候才有好戏看呢!” “您可别因为这两个虚伪女人,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听着卉香的话,纯妃心中的怒火也慢慢的平静了。 她冷笑着瞪着暄芫宫的方向,眼神阴毒:“本宫就看着,你们是不是能一直这么好!” …… 倾瑢殿。 战晨望听完严嬷嬷的回禀,脸色立即变了:“你说那人叫什么,芸娘?” 严嬷嬷忙点了点头:“奴婢听见贵人是这样称呼的,只是不知是哪个字。” 战晨望神色严肃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芸娘,那她怎么可能会是礼部尚书的妾室!? 难道当初他离开之后,芸娘就带着苏窈窕嫁进了苏家? 不应该啊…… 战晨望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蹊跷。 他沉吟许久,才出声道:“你回去继续好生伺候着,这件事也不要再贵人面前提起。” “是!” 严嬷嬷应了,又顿了顿,见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这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等人走了之后,战晨望放下奏折,望着面前的烛火思虑许久,突然,他对着虚空中冷声道:“去查清楚。” “当初贵人究竟是如何到了苏家,又是如何进宫的,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遵命。” 原本空无一人的虚空却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随即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战晨望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初夏嫩柳,眼底满是担心和忧虑。 窕窕,当年你我分别之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31章 太后 苏窈窕逃出生天,待走远了一点,立即向淑妃行礼谢恩:“多谢娘娘出手相助。” 淑妃嘴角含笑:“我并未做什么,说到底是你自己争气。” 若是换了旁的小答应,纯妃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忌惮。 苏窈窕却不这么想。 在她看来,自己和淑妃交情一般,今天淑妃大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直接走掉,别人也挑不出错来。 可淑妃并没有这样做。 她反而为了自己,难得的和纯妃别了个苗头。 苏窈窕虽然不想参与后宫争斗,但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经过今儿的事,她心底对淑妃存了感激和几分亲近。 淑妃见苏窈窕神色,也不再多说,只是莞尔一笑。 二人到了暄芫宫,瑾妃已经将寿宴的事整理的差不多了。 所需各处人手物件器具都梳理得整整齐齐,就是淑妃看了也赞不绝口:“瑾妃,你这手理家的功夫,当真了得。” 听了这声赞赏的瑾妃傲然一笑,眼中是极有底气的自信和骄傲。 苏窈窕看着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同时心中再一次感慨,瑾妃这样的人要是在现代该有多好。 瑾妃倒是不知道苏窈窕内心所想,她转头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苏窈窕:“接下来就要看苏贵人的了。” 苏窈窕连忙接过来笑道:“我一定上心,最快速度让内务府到位,绝对不耽误了寿宴。” 得了这声承诺,瑾妃难得对着苏窈窕露了个笑脸。 看着冷美人粲然一笑,苏窈窕有些受宠若惊。 她下定决心好好干,刚准备请辞去内务府走一趟呢,淑妃身边的宫女木槿却快步走进来。 “回禀娘娘,太后娘娘提前结束礼佛了,她老人家此刻正在静安宫,皇上已经摆驾过去了。” 此言一出,屋内三人都是一愣。 淑妃率先回过神来,她肃容起身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需得赶过去才是。” “我和瑾妃、苏贵人先行过去,木槿你派人去通知各宫嫔妃,切勿有疏漏。” “是。” 木槿深知此事要紧,当即应了便匆匆离去了。 瑾妃也起身,眉眼恢复了往常的冷淡和疏离,她行了一礼:“臣妾便先回宫更衣了。” 苏窈窕连忙紧随其后,行礼匆匆往清馨苑赶,一路上她赶紧抓住青竹和严嬷嬷询问太后的事情。 青竹有些慌乱,幸好严嬷嬷还算冷静:“贵人莫慌,太后最是慈善仁和不过的。” “她老人家一心修佛,慈悲心肠这么多年从不为难宫妃,您只需记住一样。” 严嬷嬷肃了神情:“太后娘娘极重视佛祖,您万万不可亵渎了佛家。” 苏窈窕亦是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宗教信仰嘛,她懂得,是万万不能触碰的禁区。 几人回了清馨苑,便最快速度换了衣裳。 害怕自己太过招摇,苏窈窕特意穿了一身素净淡雅的烟蔼紫色宫装,头上的配饰也只戴了两三样。 等她紧赶慢赶的抵达静安宫时,战晨望已经到了,嫔妃们也到了一大半。 苏窈窕内心一阵懊恼。 清馨苑离得实在是有些远了,特别是她想到这段日子自己的“专宠”,心里发虚,选衣服又浪费了半天的时间。 此刻苏窈窕也不敢冒头,尽可能的收敛呼吸,低眉顺眼的走了进去。 然而,她自以为自己低调,殊不知她刚一进门满屋子人就都注意到了。 “这位,就是苏贵人了罢?” 头顶传来一个沉稳庄重的声音,无悲无喜,仿佛一个佛陀。 苏窈窕心中一跳,连忙上前行礼:“是,嫔妾参见太后娘娘。” 她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太后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窈窕。 能进宫当妃子的,样貌都不差,苏窈窕更是其中佼佼。 此刻才过午后,殿内其实是有些闷热的,可是这份闷热在苏窈窕这里却仿佛消失了。 明月般皎洁的面庞细腻如冰,眉眼秾艳却又带着几分懵懂,盈盈看人时,仿佛秋水潋滟。 蛾眉螓首,睫如鸦羽,尤其是眼下一滴泪痣,说不出的丽色光耀。 哪怕以太后挑剔的目光,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盛世般的美人。 “果然是个好颜色的,不怪皇上这般宠你。” 听到这句话,一屋子人心思各异。 苏窈窕自然是吓个半死,这话听着就有一股子“你这个勾搭我儿子的狐狸精”的味道。 其余妃子们就复杂多了,一面嫉恨,一面却又幸灾乐祸起来。 对太后而言,这种话可不算什么好评价。 战晨望轻咳了一声,笑道:“能得母后夸奖,可见苏贵人的确貌美。” 面对皇上,太后的脸色就好看许多了,“能让皇上喜欢的,我看不仅仅是貌美吧?” “听说,最近苏贵人在替哀家抄经准备贺礼?” 苏窈窕的心立即提了起来。 她忙不迭道:“正是,嫔妾听闻太后诚心礼佛,便想着抄写些经书,替太后娘娘分忧。” “你有这个心思是好的。”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只是你年幼,先前又未曾接触过,难免对经书理解有些纰漏。” “这样吧,你既然有心,那哀家便给你一个机会。” “从明天起,你就来哀家宫中的小佛堂抄写,凡有什么疑问尽可来问。” 此话一出,满屋子嫔妃几乎要哭出声来。 苍天有眼,太后娘娘终于出手了! 要是再没人来管管,她们这日子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一时间,嫔妃们心情激动,都眼巴巴的看着太后,满满的崇拜和感激。 苏窈窕却是呆在了原地。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即恭声道:“嫔妾多谢太后恩典。” “嫔妾愿意跟着太后娘娘吃斋念佛,未太后、皇上祈福,为我梁国过祚祈福!”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无不诚恳。 看着这样的苏窈窕,绕是太后也不禁懂了几分恻隐之心。 还好,还好。 虽然是个专宠的,但是性子却并不桀骜跋扈,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这般想着,太后转头看向一旁的战晨望,却见战晨望嘴角虽然还有笑意,眼中却是一片冷峻。 见状,太后忍不住心中微叹了口气。 第32章 礼佛 知子莫若母。 自己的儿子太后是最了解的,太后深知,皇上看着温润有礼,登基之后掌管朝政更是松弛有度,恩威并济,可是骨子里却是最倔的人。 他最不喜欢被人忤逆,哪怕自己是他母亲。 可是太后却不得不做。 在太后眼中,任何妃嫔专宠,受害的不仅仅是皇上,更是妃嫔和子嗣后代。 前朝时,就有肃仁宗专宠张贵妃,甚至不惜为了她遣散后宫,可张贵妃却子嗣艰难,最后闹得和肃仁宗断情绝义,横死深宫。 肃仁宗痛失所爱后,短短半年就因悲痛欲绝追随张贵妃而去,一个孩子都没留下。 这就导致帝位空悬,为了夺位,前朝宗室们打得死去活来,硬生生打散了前朝一半气数。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本朝太祖建国时便有言,严禁后宫专宠,凡有妖妃惑世,一律处死! 太后如今出手干预,并不是对苏贵人有什么意见,恰恰相反,她是在救苏贵人的命! 这般想着,太后心中越发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走上一条不归路。 战晨望心中的确不大爽快。 是,这段日子他的确偏爱苏窈窕多了一点,可他身为一国之君,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只是太后开口,他纵然不悦,却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和太后生了嫌隙。 母子二人心思各异,苏窈窕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高兴。 可算是解脱了! 这些天,战晨望几乎每天都来找她,每次都要闹大半夜,累得她腰酸背痛的。 而且,苏窈窕内心还有一个更隐秘的担忧。 古代宫廷是没有避孕手段的! 开玩笑,皇家巴不得妃嫔们赶紧延绵子嗣呢,怎么可能会避孕。 就连苏窈窕之前看过的什么麝香,避孕汤药,有一天她试探性的问了问青竹,当场把青竹吓得跪下磕头求饶。 “小主,您要是哪里不舒服您只管说,可别吓奴婢啊!” 反而把苏窈窕弄得尴尬的很。 她解释了好半天,才总算安抚好了青竹,这才从青竹嘴里知道,宫中的确有太医署,但是各种药材都严防死守。 任何人取药都必须登基,还要拿着宫殿令牌和主位妃子印章才能取。 至于出入宫廷,那就查的更严了,别说麝香了,就是板蓝根一类的药材都必须经三名太医细查,就这还不一定能拿进来。 苏窈窕听完,心里再次忍不住叹气。 果然,古代人缺少的只是现代化的见识,脑子可半点不缺。 苏窈窕也就更加焦虑了。 她虽然可以接受和战晨望睡觉,可她还没做好准备要孩子呢。 现在这个身体才刚满十七岁,都没成年! 更何况古代生育落后,风险极大,她真怕自己落个一尸两命。 偏偏又不能拒绝侍寝,如今太后这么一打岔,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礼佛好啊! 太后也细细打量着苏窈窕的神色,见她眼眸澄澈,没有半分不喜,甚至还很高兴的样子,心不由一软。 说到底是皇上偏心专宠,到也不能全怪苏贵人。 于是,太后便又开口了:“好孩子,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了,不过哀家话还没说完呢。” “你毕竟年幼,太深入礼佛也不好,这样吧,你也不必陪我太久,十天足矣。” 战晨望这才缓了神色。 他微微颔首,目光看向苏窈窕:“苏贵人诚心,母后更是慈心,可谓是朕之幸事。” 苏窈窕虽然觉得十天有点太少了,可是看两位领导都发话了,也只能磕头谢恩。 反而是其他妃嫔,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太后,您也太慈悲了! 然而太后可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就是知道了也只会唾一口:一群没用的东西! 此番事了,太后眼下便显现出几分疲惫来。 皇上便起身扶着太后进屋去休息,嫔妃们也陆陆续续的散了。 在路过苏窈窕时,不少幸灾乐祸的眼神射了过来。 苏窈窕只当看不见,反倒是淑妃含笑握着她的手:“礼佛也是极好的,佛祖怜悯宽宥,虔诚总会有福报的。” 苏窈窕感激的道谢。 …… 接下来几天,满宫嫔妃翘首以盼中,皇上却并没有临幸后宫。 直到苏窈窕斋戒三天,进去陪太后礼佛了,皇上才开始踏足后宫。 当天晚上,皇上去了瑾妃宫中,隔天居然去了许答应宫里! 这一出可谓是石破天惊。 瑾妃就算了,家世样貌在那,可是这个许答应那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木头啊! 长得也不过清秀,平常和人说话时总是低着头,好像你声音大一点儿,就能把她吓个半死。 还不等妃嫔们想明白呢,皇上就又去了淑妃宫里,之后一脸三天都在暄芫宫。 再之后,皇上就不来后宫了! 他老人家直接就住在了倾瑢殿,每天都忙着处理朝政。 翘首以盼的嫔妃们心都碎了。 一时间,满宫都是失望颓丧。 太后得知此事,心中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皇上这还是在怄气呢! 随着皇上登基,手中掌握权力越发得心应手,他骨子里这份专制霸道也就更明显了。 一旁的苏窈窕听到太后叹气,精神立即紧张了起来。 她悄悄看了眼太后,又垂下眼来继续捡面前的佛米。 要说这礼佛对苏窈窕最大的收获,就是捡佛米了。 小小的佛米用镊子捡起来,有让苏窈窕梦回现代的时候,为了拿稳手术刀,练习手稳和室友结伴捡小米。 于是苏窈窕捡得格外开心。 太后身边的孙嬷嬷一直在看着苏窈窕动作,见她低头满脸认真的模样,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等到苏窈窕捡完佛米,下去休息时,孙嬷嬷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 “奴婢刚才瞧着,苏贵人到是个能沉得住气的,足足一碗佛米,她都捡完了手都没抖一下。” 太后闻言也很是满意。 看来这个苏贵人的确不是妖妃性子,倒是个难得的老实人。 因为这份满意,等到下午苏窈窕继续来佛堂伺候的时候,太后就给了苏窈窕一个恩典。 允许她给自己剥贡橘。 第33章 贡橘 没错,对于太后她老人家这样的身份,肯让你伺候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苏窈窕深知这个道理,当即不敢怠慢。 她并没有贸然结果橘子就开始剥,反而先要了一盆清水,用胰子将手细细洗净了,又拿细棉布擦拭干净。 这才开始剥皮。 这剥皮对苏窈窕而言,就更简单了。 想当初她为了联系手术刀,可是用镊子剥过沙糖桔呢! 所以,今天这个贡橘苏窈窕也是剥的极其漂亮,不仅形状完整优美,甚至连橘子上的白丝也细细的剥干净了。 而且她剥的姿态优美利索,又快又准,整个过程手几乎没有碰到橘子表面。 剥好之后,苏窈窕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真好,当初的手感还没荒废掉呢。 太后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到苏窈窕小心翼翼将橘子捧到太后面前,孙嬷嬷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后居然吃了两瓣橘子! 天老爷哟,她可是最清楚不过的,太后看着慈悲宽厚,其实心里最讲究不过。 往常也给过嫔妃们这样的恩典,但是端茶倒水还好,太后还会赏脸喝一口,这些个食物水果却是一口不吃的。 最常见的就是橘子柚子还有莲子这些,特别是莲子,格外难剥,又伤指甲,妃嫔们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最爱剥这个。 太后每次都嫌弃的很,特别是看着妃嫔们手上的脂粉和蔻丹,就觉得好好的东西都被糟蹋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吃了! 孙嬷嬷低下头,深深的觉得这位苏贵人怪不得受宠呢。 人家看着懵懵懂懂的呆样子,心底却是门儿清。 不声不响的就挠到人心坎儿上去了。 于是在这一刻,孙嬷嬷心里默默下了决定,以后对这位苏贵人要再添三分尊敬。 苏窈窕还不知道自己只是剥了个橘子就收获了一份刮目相看,她正紧张的看着太后。 瞧她老人家只是两口就不吃了,还有点害怕呢。 太后招了招手,将苏窈窕叫了过去。 苏窈窕赶紧小碎步过去,紧张的坐在太后身边的绣凳上。 太后执起她的一双手,看了看,不由惋惜:“年纪轻轻的,打扮得这么素净做什么?” “不染蔻丹也就罢了,怎么葱管似的指甲也剪了?” 太后看苏窈窕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惜,以为苏窈窕是害怕被自己苛责才特意这么做的。 哪里知道,这纯粹是苏窈窕的职业习惯。 当医生的,就没有一个人喜欢长指甲,藏污纳垢的,不知道多少细菌呢!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但这个习惯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 不过这个理由不能告诉太后,苏窈窕只能绞尽脑汁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嫔妾自幼体弱,便不敢留太长指甲。” “留太长了,反而分了生气,身子就虚了。” 太后还是头一回听这样的理论,不禁奇道:“哦?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苏窈窕就认认真真给老太后分析:“太后娘娘,您想啊,这人啊就好比一棵大树,他要是营养充足,自然是长得枝繁叶茂的。” “可如果他营养不足,体虚无力,最先衰败的就是枝叶,会优先把营养供着树干。” 太后仔细想了想:“你别说,还真是这个理儿!” 苏窈窕眼睛眯着笑起来,脸上带了几分娇憨:“这就是了,像嫔妾这样身子弱的,要是还强行留长指甲,那不是和身子抢营养吗?” “像太后娘娘您的指甲,甲床圆润饱满,光泽莹润,边缘柔和坚韧,一看就是身子骨极好的人才长得出来呢!” 太后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身子骨的确健朗,她自己平日里也很是注重养生,但是苏窈窕这话还是头一次听。 还和那些个太医的套路话不同,是切实可见的踏实话,让太后心里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她笑吟吟看着苏窈窕,突然觉得这个苏贵人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朕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小大夫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突然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苏窈窕心头一惊,连忙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 战晨望满眼笑意看着苏窈窕,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苏窈窕身上。 “让你来陪着母后礼佛,你到在这哄骗上母后了。” 听着这打趣的话,苏窈窕就知道刚才的话都被战晨望听去了。 她心里忍不住腹诽,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就专爱偷听别人说话! 不过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面上苏窈窕还是毕恭毕敬的:“皇上真是误会嫔妾的,嫔妾所言都是大实话,才不是哄骗呢!” 太后看着自己儿子眼睛都舍不得扒下来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无奈。 这才来了两天,就眼巴巴找来了。 这没出息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心里感慨,但是太后可没打算心软,任凭战晨望在这用了午膳和晚膳,太后也没松口。 苏窈窕心里也提心吊胆呢,原因无它,战晨望这个不要脸的居然吃饭的时候还要摸她的手! 苏窈窕刚刚给太后布完菜,照旧是当着太后的面细细洗了手,太后也赏脸吃了两筷子,才吩咐她入座。 哪知她刚坐下,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攥紧了她,还挠了挠苏窈窕的手心。 好悬被把苏窈窕吓死。 她差点蹦起来,努力控制住之后终于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这人。 战晨望面无异色,只是手不动声色往苏窈窕腿上摸。 可把苏窈窕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死死攥紧了,转过头哀求的看了一眼战晨望。 战晨望嘴角挑起笑意,这才饶了她。 一顿饭吃得苏窈窕心惊胆战的。 她不光要看太后的脸色,还要眼光八方,警惕周围那些嬷嬷宫女的视线,生怕暴露了被太后扣上一个狐媚惑主的名头。 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饭,战晨望才擦了擦嘴角,道:“母后,儿臣还有政务要忙,便先告辞了。” 太后点了点头,战晨望这才走了。 苏窈窕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刚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太后却突然道:“苏贵人。” 第34章 辖制 “嫔妾在!” 苏窈窕神经一紧,连忙起身福身。 太后却并未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苏窈窕。 无声的寂静中,苏窈窕背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听到头顶传来声音:“哀家看你是个有根骨的好孩子,便再多留三天罢。” 苏窈窕眼睛闭了闭,终于敢呼吸了:“嫔妾遵旨。” …… 等离了小佛堂回到静安宫偏殿,苏窈窕后背还是冷的。 青竹连忙帮着换了衣裳,却被苏窈窕疲惫的摆手制止了:“冷汗还在,换也是白换。” “你去打盆热水来,为我擦拭身子,再换也不迟。” 青竹应了一声,连忙下去指派小宫女打水伺候。 苏窈窕则披了袄子,坐在榻上发呆。 今天真是吓死她了! 战晨望这厮当真可恶,没羞没臊,没皮没脸! 一开始苏窈窕还抱着希望呢,可直到刚才太后叫住她,苏窈窕便猜太后肯定瞧见了。 心里不由懊恼,恨恨咬着牙,恨不得咬下战晨望一块肉来。 就这么沉不住气?真是可恶! 现在好了,太后还延长了三天,看战晨望得知消息怄不死他,该! 苏窈窕愤愤在心里骂着战晨望,而战晨望这边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了。 他脸色却并未有不满之色,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汪翦忍不住偷偷抬头打量,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便只好退下了。 等人走了,原本空无一人的黑影里,却是快步走出一个人影来,恭恭敬敬跪在战晨望面前:“先前皇上吩咐属下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暗卫顿了顿,才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了皇上。 战晨望面无表情的听完,冷笑一声:“倒是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苏峥宇那个老匹夫,看不出来还有这份狠心。” “他家原本的女儿叫什么?” 暗卫低声道:“苏卿许。” “属下还查到,三年前陛下前往皇觉寺祈福,曾经和这位苏卿许有过一面之缘,她似乎对陛下您情根深种。” “苏卿许……” 战晨望皱眉念叨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却是毫无印象。 不过既然苏卿许有意,倒也未尝不可利用一番。 一想到在自己疏忽的时候,那个糊涂丫头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战晨望眼中便一片冷凝。 “安排下去,不动声色的把芸娘救出来,要尽快为她解毒。” 暗卫应声,又快速退了下去。 战晨望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中晦涩不清。 …… 冷宫。 “太后又多留了苏窈窕那贱人三天?” 萧贵妃听到这个消息,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喜色来。 “我就知道,那个贱蹄子,也就能迷惑得了皇上,在太后面前,迟早得露出她的狐狸尾巴来。” “可惜,太后吃斋念佛,把自己也念软了心肠,面对这样的狐媚子,居然狠不下心去整治。”萧贵妃不禁扼腕。 慧答应倒是满脸笑意:“毕竟是一开始,更何况现在皇上还惦记着她呢,为了母子情分,太后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姐姐只管等着,要是皇上也对苏窈窕淡了心思,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来还都多亏了咱们买通了太后身边的嬷嬷,特意把消息递了进去,要不然还不能这么快整治那个贱人呢!” 听到慧答应这样说,萧贵妃不禁来了精神。 她目光炯炯看着慧答应:“现在苏窈窕已经蹦跶不起来了,你什么时候助本宫出去?” 慧答应嘴角微滞,立即就被萧贵妃捕捉到了。 她脸的一变,冷冷看着慧答应,眼睛微微眯起:“你不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本宫出去吧?” 萧贵妃冷笑一声,反手一巴掌扇在慧答应脸上:“贱婢种子,你也敢有二心?” “妹妹不敢!” 慧答应脸色大变。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萧贵妃面前,张口快速道:“嫔妾哪里敢多想,只是刚才一时之间有些懵了而已!” “娘娘放心,再过几日,妹妹一定向陛下进言,放您出去!” 萧贵妃低头冷冷看着慧答应,知道她的身子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才冷哼一声。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萧茹冰,你别忘了,你娘还在我母亲手里呢。” “你要是敢惹毛了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母女团聚。” 这句话在夜色中格外的阴森,让慧答应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妹妹明白!” 萧贵妃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还不快滚,省得在我面前晦气!” 慧答应被她骂的脸色一阵晴一阵红,却是不敢反驳,嗫嚅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等离开了冷宫,慧答应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一旁的影儿也不敢说话,只是在旁边搀扶着。 等着这对主仆走远了,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冷宫。 萧贵妃显然困倦了,懒洋洋的躺在榻上准备安寝,她侧过身,突然看到面前简陋的床榻,眉心立即皱起来。 “点上熏香,满屋子霉味儿,真是晦气!” “是。” 不知是萧贵妃错觉,还是怎么了,今天宫女的声音似乎有些怪怪的。 她纳闷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背影正在点香。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困意突然袭来,萧贵妃几乎是瞬间便觉得眼皮子格外的沉重。 她来不及思考这细微的诡异,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睡去了。 在她身后,香炉中的熏香袅袅,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 “你是说……淑妃这段时日每天都要请两次平安脉?” “奴婢偷偷看了太医署的案子,上面是这样记载的,而且每次给淑妃娘娘诊脉的都是同一位太医呢。” 昭嫔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不对劲。 寻常妃嫔请脉,基本都是几天去一遭,每次的太医也都是不一样的。 虽然有些嫔妃会习惯用一位太医,但是却不会这样频繁。 “难不成……淑妃身子不好了?”昭嫔喃喃道。 如珠闻言却迟疑道:“可是奴婢瞧着,淑妃娘娘脸色还好啊?最近不是还操办太后寿宴吗?也没见淑妃娘娘精神不济。” 这也就是昭嫔奇怪的点了。 既然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要这么频繁的请太医? 昭嫔默默的想了一会儿,突然,她猛然坐起了身,眼眸亮得惊人:“不对!” 第35章 怀孕 “淑妃多谨慎的一个人,能让她都这般看重,不然不是什么小事。” 昭嫔牙根痒痒了起来,脑海中百般不愿的蹦出了个猜测。 “我看,淑妃八成是有了身孕了!” 此话一出,如珠如宝都惊骇的张大了嘴:“身、身孕?” 淑妃要真是怀孕了,那可是皇上头一个孩子呢! 多大的幸事啊! “娘娘,应该不会吧?皇上拢共也没去淑妃宫里几回,怎么就偏偏她有了呢?” “而且既然是怀孕这样的大事,淑妃怎么敢瞒着?” 两个宫女都有些不敢相信,昭嫔却冷笑一声:“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怕有人害了她呗。” “咱们这位淑妃娘娘,那可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呢!” 昭嫔越想越气,清秀的容颜甚至有些扭曲:“我说她怎么纵然苏贵人承宠,差点真以为她与世无争,人淡如菊呢!” “合着是巴不得有这么个靶子在前头顶着,好让她自己躲在后面安心养胎,我呸!” 如珠和如宝面面相觑。 “小主,那您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昭嫔冷着脸想了一会儿,突然眉眼舒展了几分:“她以为自己藏着掖着就是万事大吉了?” “正好,她既然不愿意让别人都知道,那她这胎要是落了,你说……太后和皇上会怎么想呢?” 如珠眼眸一亮,嘴角浮起笑意:“自然是怪她喽!” “凡事都是福祸相依的,她瞒着以为是没人害她,殊不知是没人护着她呢!” 昭嫔赞许的看了眼如珠,低声道:“这件事你们也不要掺和太深,只需要把这消息往那边递一递。” 说着,昭嫔冲着婳圩宫主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如珠和如宝立即心领神会:“小主放心,奴婢心里都有数。” “奴婢一向和卉香关系好,只要露点猜疑,卉香自己个儿就会上钩的。” 昭嫔闻言,眼波流转,慵懒的又躺回了榻上:“你的本事,我还是信的。” “既然已经有法子了,那就抓紧时间去做罢。” …… 苏窈窕接下来几天都老老实实跟着太后诵经念佛。 因着她之前说了要抄写经书,故而每念一句就得写一句,而抄写经书又最重虔诚,她一整天都得挺直腰杆悬臂写字。 一天下来,苏窈窕就累瘫了,右手不停的发着抖。 还不敢表露出来,晚膳还得上前服侍太后用膳。 幸好她刚给太后布了几道菜,太后便打发她坐下了。 太后垂眸捻着佛珠,纵使吃饭也不曾放下,声音亦是不徐不疾:“手累坏了吧?” 苏窈窕万万没想到太后居然瞧见了,她连忙道:“是嫔妾不好,在家中是只顾着贪吃贪玩,疏于练习,所以今日才一时不适应。” 这话苏窈窕倒没说错。 她本就是现代人,别说毛笔字了,就是硬笔字也绝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 不过似乎原主还残留了一些肢体记忆给她。 原本今天太后突然叫她抄写经书,苏窈窕心里还打鼓呢。 结果真当她提起笔来的时候,立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自己动了,仿佛已经写了好几百遍一样。 苏窈窕心里高兴,就忽视了自己这身子已经许久没动笔了。 听着苏窈窕的话,太后心软了一软。 不过很快,太后想到那晚皇上的所作所为,心就又硬起来了。 就算苏贵人是个难得的赤忱性子,可是她这份专宠实在要不得。 居然能迷惑的皇上做下那样的糊涂事,要不是苏贵人这几天表现的还挺老实的,太后真忍不住要祭出祖宗大法了。 所以太后神色还是淡淡的,只是点了点头:“莫要贪多。” “不过你既然累着了,明天就不要再抄经书了,免得不小心污了经书,反而不美。” 苏窈窕高高兴兴的应了:“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嘴角浮了星点笑意:“用膳罢。” 伺候着太后吃完晚膳,苏窈窕便回到了偏殿中休息。 青竹赶忙拿了热帕子来给苏窈窕热敷手臂,严嬷嬷也赶忙的去取药膏来。 两人围着苏窈窕忙碌着,青竹还高兴道:“奴婢瞧着,太后刚刚好像笑了呢!” 就连一向严肃的严嬷嬷的难得道:“太后的确宅心仁厚。” “虽然拘着咱们小主,但是却不讨厌小主,甚至相处起来还有点感情呢。” 苏窈窕也挺高兴的,能被人喜欢谁愿意被人讨厌呢? 就在主仆几个都对未来抱着满满期望的时候,翌日一早,苏窈窕本继续去小佛堂,却得知太后今日有客,苏窈窕自己祈福便是。 苏窈窕眨了眨眼。 一旁的青竹见状,笑着上前搀扶着那位传话的宫女出去了:“我家小主知道了,庆儿姐姐,你可用了早膳……” 没过一会儿,青竹就急匆匆回来了,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凝重:“不好了小主!您猜太后的客人是哪位?” 苏窈窕正按摩疏通着肩膀,闻言好奇的抬头:“哪位?” 青竹眉心皱的紧紧的:“是太后娘家的侄女儿!听说姓楚,闺名倒是不得知。” “不过奴婢刚刚和那个宫女打探了,那位楚小姐她打小和皇上一起长大的!” 哟,青梅竹马呀。 苏窈窕略想了想就猜到了太后此举的意思。 自然是容不下她这么个狐媚子,要打青梅竹马,表兄妹这套牌了。 不过苏窈窕心里并不反感,反而还有点高兴。 以前觉得战晨望年纪轻轻的,刚登基一年就这么多妃子,可等后来才发现这几个妃子战斗力都不太行。 可算是来个真正有本事的了。 苏窈窕在心里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这位楚小姐一定要把战晨望分过去啊! 那边青竹却迷惑了。 她歪着头看向苏窈窕:“小主,您不生气吗?不担心吗?” 苏窈窕巴不得战晨望赶紧移情别恋呢! 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她做出一副博爱宽厚的样子,温声道:“不就是太后娘家侄女吗,家中晚辈来看太后,想必太后娘娘心里一定高兴。” “也就是咱们处在深宫了,寻常见人难,要是寻常百姓家,一天能来好几回呢。” 第36章 表妹 “小主,您不懂我的意思,重点不是她是不是太后的晚辈,是她和皇上!”青竹急得直跺脚。 苏窈窕笑容越发温柔了:“她和皇上又怎么了,皇上的事,岂是你我能随便议论的?” “好了,快来帮我磨墨罢。” 说完,苏窈窕将手边的砚台往前推了推。 青竹着急的撅起了小嘴,还想再说什么呢,就被旁边的严嬷嬷一个眼神摁了下去。 没出息的样儿,贵人这才叫心中有谱,稳坐钓鱼台呢。 人家不过进宫来坐坐,你就着急忙慌的,那才是上赶着叫人看笑话。 严嬷嬷看着苏窈窕娴静沉稳的侧脸,心里是越发的满意了。 她已经看到自己的前途越发光明了。 …… 静安宫正殿。 楚琬浅笑奉了一盏茶到太后面前,声音清冽犹如泉水叮咚:“姑母请用茶。” 太后眼角眉梢都是满意,接过来抿了一口便笑了:“还是得琬儿你沏的茶,最合哀家的胃口。” “早些年你在我身边,哀家还能尝到这手艺,这些年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倒是忘了姑母了!” “一年到头也不进宫来!”太后佯装生气的埋怨道。 楚琬眉眼弯弯,嘴角沁出盈盈笑意来:“哪里是琬儿没良心,实在是家中母亲年纪大了,弟弟年纪又小,琬儿实在脱不开身。” 听到她这样说,太后也不免叹了口气,眉心蹙起,又带了些许烦躁的松开。 “哀家那位兄长,哎,不提也罢。” 楚琬微微垂下了头。 窗外阳光正好,鸟鸣幽幽,一缕晨阳透过窗柾,刚刚好落在了楚琬白皙如凝脂的侧脸上,越发的如玉如雪,静好娴美。 太后凝神看着,越看越满意。 她忍不住握住了楚琬的手,低声道:“你年岁也大了,家中可曾帮你相看婚事?” 说到这个,那白皙的侧脸便攀上一层红晕。 楚琬含羞带怯的摇了摇头,声音也低了下去:“还不曾。” “母亲说我身子弱,不如再多留两年。” 太后闻言,嘴角便笑了起来,她手上微微用力捏了捏楚琬的手:“你母亲顾虑的对。” “你身子弱,要是嫁给了那些个糊涂人,家里一大堆人,少不得把你蹉跎垮了。” “倒不如嫁给自家人,知根知底的,也懂得心疼你。” 楚琬诧异的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无声,却又暗潮汹涌。 楚琬脸上红晕更多了,就连脖子都犯了一层浅浅的粉色,晕染的格外好看,恍若春花烂漫。 “琬儿都听姑母的。” 这句话声音极其的低,但太后还是听见了。 她老人家立即高兴得不得了,轻轻拍了拍楚琬的手,笑道:“好孩子,姑母知道你的性子就是最好最听话的。” “这几日你也不必回家去了,陪姑母几天,嗯?” 楚琬羞涩的点了点头。 姑侄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太后面上带了疲色,孙嬷嬷便上前笑着引楚琬下去休息。 二人一路出了正殿,刚巧了,迎面撞上了从小佛堂出来,准备去用午膳的苏窈窕。 苏窈窕远远看见一个袅娜娉婷的美人儿跟着孙嬷嬷,等走近了,不禁眼前一亮。 这位美人儿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 弱柳扶风,眉眼如画,细细的眉毛微微蹙起,便带着万般的柔情和愁绪。 原本这恍若西子的样貌是有些苦情在的,可偏偏她嘴角又微微上挑,眼神宁静温和,不知不觉就冲散了这几分苦情,只剩下楚楚可怜之姿。 堪称我见犹怜。 苏窈窕心里对她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但还是道:“这位是……” 孙嬷嬷笑道:“这位便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女,楚小姐,这位便是苏贵人。” 楚琬立即上亭亭行礼:“臣女见过贵人。” 苏窈窕连忙摆了摆手:“快起来。”她忍不住赞了一句:“楚小姐长得可真好看。” “出水芙蓉般,跟仙女儿似的。” 楚琬羞赧的低下了头,低声道:“贵人谬赞了,您才是容色耀目,仙姿佚貌呢。” 这话夸的苏窈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看孙嬷嬷的走向,似乎是打算安排这位楚小姐住下,便主动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赶着为太后娘娘抄写经书,便不多拦你了。” 孙嬷嬷也识趣的上前行礼,带着楚琬去安置。 等人走远了,青竹忍不住低声道:“小主,这位楚小姐长得可真好。” 话里满满的戒备和警惕。 苏窈窕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别整天瞎想,你要是闲着待会记得回去继续帮我缝香囊。” 夏天越来越热,蚊虫也逐渐多了,苏窈窕最怕被蚊子咬,打算着自己做几个驱蚊神器,务必把自己方圆几十米的蚊子赶尽杀绝! 青竹嘟起了嘴,闷闷的应了一声:“奴婢知道了。” …… 撷芳宫。 慧答应阴沉着脸色,冷冷瞪着面前的影儿:“我交代你的事做好了吗?” “萧絮儿那个疯子最近都快成疯狗了,整天咬着我不放,我都快要被她烦死了!” “要是再不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只怕我娘亲又要受苦。”说到这里,慧答应脸色就黑了几个度。 影儿连忙点了点头:“奴婢好说歹说的,总算通过一个汪公公的老乡,联系上了。” “汪公公拿了钱,便答应好等到后天,想办法引皇上来咱们这一趟。” 慧答应闻言,脸色总算好了一点,可随即又有些不甘和怨恨。 她拧着手里的帕子,声音气得有些哽咽:“只可惜,白白便宜了那个贱人!” “在家时就这样,但有什么好的都得先紧着她,到了宫里也是这样!难不成我天生就是被她压一头的命吗?!” 慧答应眼眶忍不住红了。 一旁的影儿心疼的不得了,可偏偏她是慧答应从娘家带进宫来的,对里头的底细再清楚不过,竟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只得柔声道:“小主,以后日子会好的。” “皇上压根就不喜欢贵妃那样的跋扈性子,就算她一时起来了,迟早也得跌下去!” 第37章 冲撞 听到宫女的话,慧答应脸色却依然不大好。 许多道理纵然知道,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恨的贱人东山再起,心里还是能怄出血来。 她深吸一口气,锤了锤胸口,声音仿佛寒冰:“不能就这样算了……” …… 楚琬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淑妃和瑾妃正在屋内最后一遍核对寿宴当天的人手安排,听到此事时,二人不约而同顿了顿。 随即,瑾妃嘴角挑起讥诮的笑意:“太后未免也太急了些。” “一个小贵人,居然能惊动太后娘家。” 淑妃温声道:“贵人又如何?只要皇上喜欢,封妃也不过早晚的事。” “听说,那位楚小姐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瑾妃哂然一笑,垂眸继续看着手中的单子。 见她这副模样,淑妃反倒叹了口气:“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则慎,你毕竟已经为妃,皇上是你的夫君,更是你的天,你难道要一辈子躲在屋檐下,对天避之不及不成?” “有何不可?” 瑾妃眉眼没有丝毫触动,甚至更冷了几分。 “我家世在这摆着,纵使一辈子无宠也是妃位,还能缺了我的?” “我宁可在屋檐下一生,也不屑于对着我不喜欢的人低头。” 淑妃眉心立即蹙了起来:“又说糊涂话!” “身为妃子,你不喜欢皇上你想喜欢谁?这话也就是在我面前,但凡换了旁人,你吃不了兜着走!” 瑾妃被她训斥,抿了抿唇,半晌才低声道:“这样的话,我又怎么可能说给旁人听?” 此言一出,屋子里骤然静了下来。 木槿眼眸猛然紧缩,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瑾妃,又避之不及的垂了下去。 就是淑妃也哑巴了。 瑾妃脸上闪过几分懊恼。 她赶忙轻咳一声,硬生生转了话题:“我看人手安排基本就定下来了,我这就下去安排。” 说罢,她便匆匆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了。 人走了好久,屋子里瑾妃身上的木香才慢慢散了。 淑妃怔怔坐了会,才突然惊醒般起身,木槿连忙过来扶着。 “娘娘,该用药了。” 木槿的声音十分的轻微。 淑妃揉了揉眉心,眼眸闪过些许厉色:“今天的事,不许泄露半分!” “是!” 等到用完安胎药,木槿才谨慎的开口:“林太医说娘娘素日不爱动,孩子又营养极好,未免生产困难,每日都得走两柱香时间,娘娘今儿可要出去走走?” 淑妃点了点头:“也好,整天闷着也不舒服。” 主子一句吩咐,整个暄芫宫就忙碌了起来。 没一会儿工夫便将淑妃收拾得妥妥当当,往畅春园去了。 畅春园草木正盛,又因着到了傍晚,暑气散了许多,行走在其间满园清香,斜阳遍洒,别有一番景致。 淑妃走得很慢,刚走到水天一色附近,就听到了一阵打骂声。 “作死偷懒的蹄子,一不看着就在这厮混,看我不打死你!” “记吃不记打的孬货,打了多少回了,皮子又痒了是吧?” 吵吵闹闹的,还夹杂着宫女的哭喊哀求声,淑妃的眉立即皱了起来。 木槿脸色微变,当即快步走上去厉声呵斥:“放肆!谁许你们在这吵闹的!” “哎哟,是木槿姑娘,您息怒,是这蹄子偷懒不干活,躲在这发懒,我们才出口教训的。” 慌里慌张的声音传来,淑妃也在蔷蔓的搀扶下走近了。 只见地上跪着两个嬷嬷和一个小宫女。 那小宫女穿着掖庭宫女的衣裳,瘦骨嶙峋的,正跪在那缩着肩膀低声啜泣。 露出来的半截子脖颈和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青紫。 淑妃眼眸微冷:“就算是宫女偷懒不干活,也自有宫规处置,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在这擅动私刑了?” “木槿,将这两个嬷嬷拖下去宫规处置!” “是!”木槿脆生生应了,立即起身指挥一旁的侍卫将那两个嬷嬷拖下去。 整个过程,两个嬷嬷身子抖若筛糠,却连开口呼叫都不敢。 反而是地上的小宫女,紧张惶恐的几乎要晕死过去。 瞧她那副样子,蔷蔓低声道:“娘娘,这个怎么处置呢?” 淑妃打量着那个小宫女,想了想,道:“把她遣回掖庭,只怕今天回去,明天就不见了。” “罢了,你去内务府说一声,就让她在畅春园做活罢。” 蔷蔓忙应了。 心里不住感叹,这小宫女也是幸运,遇上了娘娘这样仁善的主子。 要是换了旁人,轻易不肯管闲事,就算是管了,管着今天不管明天,这小宫女也没个好下场。 处理了这桩小事,淑妃也没了散步的兴致,转身便要回宫。 然而就在此时,右侧却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紧随其后的是宫女的尖叫声:“淑妃娘娘!” 听到这声呼喊,淑妃下意识扭头看去,却迎面看到一只肥硕无比的玳瑁猫儿龇牙咧嘴的挠了上来! “啊!” 淑妃脸上被狠狠挠了一爪子,登时惨叫出声,周围宫女也失声尖叫起来。 不叫还好,一叫那猫儿也吓得浑身炸毛,“喵呜”低吼着,竟是在半空中强行扭身,一脚狠狠蹬在淑妃肚子上,跟个炮仗似的逃窜跑开了! “啊!” 淑妃骤然爆发出更加惨烈的叫声,捂着肚子跌坐在地! 蔷蔓和一众宫女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查看淑妃的情形:“娘娘!娘娘!” 淑妃脸色煞白,她猛然攥紧了蔷蔓的手,痛得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抓住那只猫!” 蔷蔓几乎吓傻了,被淑妃这死死一攥才回过神来,她也顾不得点头,转身就去寻那只玳瑁猫,却见那猫一扭身竟是跑得无影无踪了! 坏了! 蔷蔓爬起来就去抓猫,其余人也终于回过神来,派人去叫太医,剩下的则用手搭了个架子,七手八脚将淑妃抬回了暄芫宫。 刚一回宫,木槿也得了风声急匆匆赶回来,刚好撞见一个宫女端着一盆子血水出来,脸色比鬼还要白。 “娘、娘娘见红了!” 第38章 流产 木槿神色大变。 她快步跑进屋内正瞧见淑妃口中咬着锦帕,满头冷汗不止,双腿间正缓缓往外淌着血。 她眼前一黑,跌跌撞撞跑过去厉声呵斥:“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刚吼完,门口太医就急匆匆小跑来了。 木槿一把扯下床幔,只留了淑妃的手在外面,颤声道:“林太医,我家娘娘的脉一直都是你在看,娘娘现在身下血流不止,你快看看!” 林太医一听“血流不止”,心就死了一大半。 等到诊脉完,心彻底死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十多岁的人了几乎要哭出来:“微臣无能,娘娘这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满屋子人心都是“咯噔”一声。 木槿头一个失声怒吼:“你胡说!娘娘的胎相一直稳的不得了,怎么可能会保不住!” “就是一只小猫,能有多大的劲儿,林太医,这孩子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了!” 林太医欲哭无泪,他恨不得把自己投到淑妃肚子里去:“娘娘,胎儿保养的再好也禁不住这样大的冲撞啊。” “更何况您这胎刚三个月,本就是易流产的月份,又被这样冲撞,微臣,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床幔内,淑妃脸色已然白得可怕。 她再忍不住,眼角溢出泪来,一滴一滴几乎要砸碎了木槿的心。 “娘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您!” 木槿撑不住大哭起来,其他宫女也忍不住落了泪,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哀泣之声。 淑妃闭上眼,任凭眼泪汹涌,声音嘶哑:“林太医,这件事不怪你。” “既然孩子保不住了,本宫命你务必要竭尽全力保住本宫的身子,这胎落得绝不能再有差错,你可知晓?” 林太医如蒙大赦,当即爬起来:“微臣遵命!” 紧接着快速写了药方让人去熬药,自己则隔着屏风指挥木槿等人为淑妃清理落胎。 感受着下身剧痛,淑妃再忍受不住,哀泣痛哭起来。 …… “淑妃流产了!?” 太后手中的佛珠猛然挣断,她老人家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死死瞪着孙嬷嬷。 孙嬷嬷亦是满脸悲痛:“奴婢也是才得了消息,淑妃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今儿在畅春园被一只野猫伤了,现如今……孩子已经没了……” “荒唐!”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满脸震怒:“宫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野猫!那只猫呢,抓住没有!” 孙嬷嬷吓了一大跳,连忙点头:“抓住了!抓住了!现在御兽坊的太监们正在查那只猫儿的来历呢。” 太后气得胸膛急剧起伏,她捂着胸口,拼命倒着气,声音颤抖:“该死的畜牲,畜牲……” 在旁边被吓得不敢说话,低着头拼命缩小存在感的苏窈窕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抬起头。 她快步冲上去,一把扶着太后的上半身往后微仰,厉声道:“太后,吸气!” 太后却根本听不到苏窈窕的话,她死死捂着胸口,眼睛翻白,就连右手甚至都开始抽搐。 呼吸性碱中毒! 苏窈窕神色大变,她一只手握着太后的手,另一只手抚在太后胸口,微微用力让她跟着自己呼吸:“慢慢吸气,呼气……” 与此同时,侧首对着慌成一团的孙嬷嬷快速道:“快去找个纸袋子来!” 孙嬷嬷被太后这模样吓得六神无主,此刻突然听到苏窈窕这坚定不移的话,下意识的就按照吩咐去做了。 很快,就给苏窈窕拿来一个宣纸折成的纸袋子:“这个可否!?” 苏窈窕点了点头,接过纸袋子扣在了太后的口鼻处。 孙嬷嬷被这一幕吓死了! 她扑上来就要拿走纸袋子,幸好苏窈窕时刻注意着周围呢,她一扑过来苏窈窕立即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用身子将人怼开了。 “孙嬷嬷,我绝对不会害太后的,你且看着!” “贵人!你这你这是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啊,太后娘娘本就呼不上气你还往上扣,你……” 孙嬷嬷的话戛然而止。 她老眼瞪得溜圆,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后居然真的慢慢平复了下来! 只是神色灰败了许多,疲惫的倚靠着苏窈窕,呼吸也格外绵长缓慢。 苏窈窕没有贸然拿开纸袋子,反而柔声教导太后慢慢呼吸,直到太后彻底稳定下来了,才把那已经微微泛潮的纸袋拿开。 孙嬷嬷看傻了眼。 苏窈窕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声音微微发哑:“太后娘娘,方才事态紧急,嫔妾多有得罪了。” 太后看着她,眼眸无比的慈爱,只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缓慢的眨了眨眼。 孙嬷嬷赶紧扭头去传太医,自己则和青竹扶着两位主子。 太医很快就到了,一边诊脉,一边孙嬷嬷赶忙将刚才的情形告诉了太医。 听完太医的脸就绿了。 “谢天谢地,多亏了这位贵人出手相救,否则只怕要大不妙了,微臣这就给太后娘娘开些疏散通肺的药!” 太后虚弱的点了点头,等太医开药的功夫,她老人家总算能勉强说几个字了。 她轻轻招了招手,苏窈窕赶忙快步上前扶着她。 “好、孩子……幸好,有你在……” 得到这句话,苏窈窕瞬间觉得心不颤了,冷汗也不流了。 这可是顶级大boss的认可啊! 要不是时机不对,苏窈窕真能笑出声来。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满脸忧心轻拍着太后的脊背:“这都是嫔妾该做的,太后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 太后心里越发满意了。 果然,苏贵人是个难得的老实人。 呼吸性碱中毒不算什么病症,苏窈窕为太后微微敞开了点衣领,又把周围围着的人疏散开,没过一会儿,太后就慢慢缓过来了。 她也被刚才吓到了,此刻说话虽然还带着怒气却刻意控制了不少。 “传令下去,阖宫彻查!务必要把这野猫的来历查的清清楚楚!” “另外,太医署未能及时发现妃嫔有孕,一律杖责三十,官降三等!” 太后严肃起来,浑不见半分诵经念佛时的模样,越发让人胆寒:“摆驾暄芫宫。” 苏窈窕在旁边有些茫然,去暄芫宫? 那她要不要跟上啊? 正当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太后也瞅见了她,刚才还严厉冷峻的脸瞬间柔和了下来:“苏贵人,你跟着哀家一起去。” 第39章 惩戒 boss开口,苏窈窕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幸好她本身也很想来瞧瞧。 虽然她和淑妃还远远算不上莫逆之交,但也有几分情分,更别提之前淑妃还救过她。 苏窈窕想着,虽然她在现代的时候学的不是妇科,但或许能在其他地方,比如卫生护理方面给点建议。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暄芫宫。 刚踏进门内,苏窈窕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眉头微锁,扶着太后进去便瞧见地上跪了一大堆人,为首的太医更是害怕得瑟瑟发抖。 座上则坐着面沉如水,满脸阴鸷的战晨望。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发现太后眉头舒展了几分,起身快步走到太后身边搀扶着:“母后,您来了。” 太后仓促的点了点头,又殷切的看着殿内,带着最后几分期盼:“淑妃怎么样了?” “孩子呢?真的没保住吗!?” 战晨望垂眸,眼中有些阴郁,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太后心里头最后一点期盼也破灭了。 她瞪着地上的一堆人,咬牙切齿:“淑妃孩子没了,那个畜牲不能放过,你们这群伺候的人也定是没有尽心!” “这么多人都护不住主子,要你们有何用!” “通通拖下去,杖责八十,发配掖庭!” “太后娘娘饶命啊!” 此话一出,满地的人都惊恐万状的痛哭哀求起来,一旁的苏窈窕有些不忍的撇开了视线。 杖责八十,只怕不死也要残了。 更别提还要发配到掖庭去做苦工,折腾下来估计都得死。 其实事发突然,还是不可控的畜牲,也不能全怪她们。 可惜她人微言轻,太后在气头上,她也没那个本事帮她们求情。 苏窈窕自以为自己表现的隐晦,殊不知早有人打她一进门起就密切关注着了。 此刻看她蹙眉,那人也不禁皱了眉:“糊涂!你来做什么?” “这等事情也是你能看的?还不速速回去!” 苏窈窕突然被点名唬了一跳,那头太后也被战晨望转移了注意力,她侧头看着苏窈窕,这才反应过来。 “是哀家糊涂了,你年纪轻还未生产过呢,可不能看这场面,苏贵人,你且先回去歇着罢。” 旁边的孙嬷嬷赶忙上前行礼,恭敬向战晨望解释:“皇上您有所不知,刚刚太后得知淑妃流产,一时急怒攻心喘不上气来,多亏了苏贵人才救回一条命呢!” “叫苏贵人来,也是防着再有意外,何不先让苏贵人在偏殿侯着?” 战晨望诧异的看了眼苏窈窕,眉梢微挑,紧接着又晕染几分暖意:“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偏殿罢。” 苏窈窕连句话都没说呢,就又被两个boss安排到了偏殿。 她连忙道:“嫔妾不怕这些,更何况眼下不是担心嫔妾的时候,淑妃娘娘身子最要紧。” 然而任凭她怎么说,战晨望却是油盐不进,执意要她去偏殿。 一副“你不要在这胡搅蛮缠,赶紧躲起来当乖宝宝,免得被吓到”的样子。 苏窈窕:“……”好气啊! 这男人小瞧谁呢!? 她拿着手术刀做手术,比这血腥一万倍的场面都见过! 偏偏当着太后的面,苏窈窕不能撒娇卖乖,又不能忤逆皇命,只能憋屈的去了偏殿。 离开前,苏窈窕看了眼紧闭着的床幔,心里满是担心。 淑妃一直没个动静,不会晕过去了吧? …… 苏窈窕走了,太后和战晨望也终于坐下来,冷着脸处理这件事。 宫人们都被拉下去行刑,害怕惨叫声惊扰到主子,特意堵了嘴巴挪得远远的,竟是一点声响也听不见。 战晨望居高临下看着林太医,声音冷得仿佛粹着寒冰:“你日日都来暄芫宫请安,会查不出来淑妃有孕?” 这话巧了,也是太后想问的。 林太医心里叫苦不迭,哆哆嗦嗦回话:“回禀皇上、太后,早在两个月前微臣就查出来淑妃有孕了!” “只是淑妃娘娘过于谨慎,担心才一个月或许不太稳当,所以要求微臣先瞒着,到上个月,淑妃娘娘又说担心龙种被人谋害,又让瞒着。” “说是,说是等过了三月,胎相彻底稳了再上报……” 听到这话,太后和战晨望脸色越发难看了。 若是这个理由,按照淑妃的性子还真做得出来。 可越是这样,心里头火气反而更大了。 “荒谬至极!妃嫔有孕,岂能说瞒就瞒,如今可不就出事了!要是早日上报,哀家必然会派人来照料淑妃,也不至于造成今日局面!” 太后说着,心里头对淑妃也是颇多不满。 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把自己害成这样不提,连她头一个大孙子也被这女人害没了! 战晨望神色就更冷厉了,他薄唇抿出肃杀的弧度:“林太医,你在太医署当职也有三年了吧?” “淑妃刚进宫才一年,她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 这句话声调并未有多少怒气,却格外的阴恻恻。 林太医脸色煞白,猛地叩首在地:“微臣该死!求皇上饶命啊……” “你的确该死。”战晨望冷眼俯视着他,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有了动静。 “皇上……” 淑妃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战晨望蹙了蹙眉,到底先放过了林太医,快步走到床榻边,掀开床幔坐在了床边。 周遭宫女们一惊,下意识就要上前拦着却被战晨望一摆手制止了。 床榻内血腥气更加难闻,淑妃脸色惨白,周身都被汗水打湿,说不出的狼狈可怜。 她哀求的看着战晨望:“皇上,今日之事都是我的过错。” “我是主子,她们是宫女,是太医,如何能违抗我呢?” “是我自己蠢,才害了自己,我已经遭了报应了,又何苦再造孽,害了这些无辜的人?” 林太医袖子里的手猛然蜷缩了一下,眼眶中忍不住盈了热泪。 战晨望静静看着淑妃。 淑妃吃力的半撑起身子,缓慢的爬起来磕头:“求您饶了他们吧。” 战晨望一把拦住了她,将人扶着摁了回去。 旁边的木槿心瞬间提了起来。 第40章 亲热 战晨望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良久才冷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暄芫宫上下伺候不力,但念在往日还算忠心,酌情减一半板子,也不必去掖庭了,罚俸三年,留在暄芫宫继续伺候吧。” “林太医,不守宫规,褫夺所有官职!” “至于淑妃,”战晨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格外的淡漠无情。 “怀有龙嗣却隐瞒不报,以至于危及龙嗣,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淑妃眼中再次落下泪来。 她慌忙拭去眼泪,恭声道:“多谢皇上恩典。” 林太医也赶忙哆哆嗦嗦的谢恩。 太后见战晨望已经下了旨意,虽心中仍有些不满,可看着淑妃虚弱憔悴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罢了,淑妃受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战晨望摆了摆手,他握住淑妃的手,长叹一声:“你先好好养着身子。” “至于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淑妃立时心如刀绞。 她握紧手中棉被,泣不成声的点了点头。 安抚好淑妃,战晨望才和太后一同离开暄芫宫。 苏窈窕得了消息,赶紧跟了上来。 她刚才在偏殿,但是记挂着淑妃的情况,幸好严嬷嬷在,立即把她派出去打探消息。 严嬷嬷不愧是在战晨望身边伺候了好几年的老嬷嬷,没一会儿就把消息都带回来了。 苏窈窕听到那些宫女太医不用死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又赶紧询问了淑妃的情况,听着描述,应该没有伤着根本。 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倒是战晨望看着她眼巴巴跑过来,眼神温柔了几分。 太后没察觉到战晨望的变化,神色依然肃穆:“这件事数得固然有不妥,可是那野猫也不能放过。” “御兽坊和侍卫们也太疏漏了,居然能让野猫溜进宫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她气得不轻:“我刚才糊涂了没想起来,这两处也不能轻饶了去!” 战晨望忙道:“母后放心,儿子必会严惩。” 苏窈窕在旁边听着,默默的给两处宫人念了声阿弥陀佛。 折腾了这么一遭,太后也终于累了,她拍了拍胸口,总觉得闷得慌,便道:“既如此,就交给皇上处置吧。” “哀家先回去歇着了。” 苏窈窕正要跟上去呢,突然太后又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温柔一笑:“至于苏贵人,你就不要再跟着哀家了。” “你是个好孩子,根骨澄澈,佛祖必然会喜欢你的。” “打明儿起你就不用来哀家小佛堂祈福了。” 突然就被圆满释放的苏窈窕:“……?” 我吗? 她眨了眨眼:“太后娘娘,嫔妾觉得礼佛这件事万万不可半途而废,更何况嫔妾这些日子的确受益颇多,要不嫔妾就跟着您吧。” 太后细细打量苏窈窕神色,竟是真的要跟她吃斋念佛,没有半分作假,心里就更柔软了。 她殷切的拍了拍苏窈窕的手:“你的心意,哀家明白了。” “只不过你到底年轻,还是不要太早接触过多,乖乖的伺候皇上罢。” 不是,太后娘娘,我就是不想伺候皇上才跟着您啊! 苏窈窕欲哭无泪,内心张开尔康手注视着太后离去的背影。 然而太后注定不会和她心有灵犀,头也没回的走了。 战晨望看着苏窈窕,眼中闪过笑意。 他握住苏窈窕的手,故意道:“好些日子没见,朕可真是想念窕窕了。” 苏窈窕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战晨望握着她手呢,立即就察觉到了,瞬间大笑出声。 苏窈窕:“……” 甚至心里无语的笑了一下。 真受不了这种故意恐吓人的小学鸡。 战晨望笑了好一会儿,才静静看着苏窈窕。 苏窈窕都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忍不住想摸摸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战晨望却突然靠近了她。 苏窈窕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想躲开,哪知她刚后退就被早有预料的战晨望用手扣住了。 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苏窈窕眉心。 苏窈窕呆住了。 她愣愣的抬起头,对上了战晨望深邃幽静的眼眸。 里面的情绪,苏窈窕竟是看不懂。 两个人就这么傻站着,过了好一会儿,苏窈窕才回过神来,涨红着脸推开了战晨望。 她忍不住嘟囔:“青天白日的,皇上也不嫌羞人。” “朕亲自己的妃子有什么好羞的?” 战晨望一脸坦荡,坦荡得好像苏窈窕才是古代人。 苏窈窕忍了忍,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的瞪着战晨望:“是嫔妾脸皮薄了。” 战晨望闻言,居然左右端详着苏窈窕的脸,还上手捏了捏:“看倒是看不出来。” “不如这样看看。” 说着,低下头吻上了苏窈窕的嘴唇。 直到晚上,苏窈窕回到清馨苑嘴巴都是肿的,她恼火的不行,深深觉得战晨望简直不可理喻。 跟他说话,说不到几句话就会拐到那种事上去。 跟个种马一样! 苏窈窕心里吐槽,她皱着眉算了算,战晨望比原主大三岁。 二十岁,好像是欲望比较强烈一点。 但是这也太过分了! 苏窈窕皱眉坐在桌边,旁边的青竹满头雾水的看着严嬷嬷:小主这是怎么了? 严嬷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傻丫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 “娘娘可听说了暄芫宫的乐子?” 昭嫔捂着嘴低低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快活。 “淑妃平常看着聪明,却没想到这么蠢,坏了龙种也不敢说,反倒白白搭进去了。” “听说啊,暄芫宫今儿下午光是端出去的血水都有好几大盆呢!” 纯妃听到这话,嘲笑的“哈”了一声:“当然听说了。” “要不这人就不能太自以为是呢,淑妃整天眼高于顶的样子,真是看了就倒胃口。” 昭嫔垂下眼眸,嘴角更挑起几分弧度。 “不过这件事,倒是便宜了个一个人。” “太后因着淑妃的事险些厥过去,被苏贵人救过来了,嫔妾刚得了消息,苏贵人已经结束礼佛,回清馨苑去了。” “而咱们那位皇上呢,又翻了苏贵人的牌子。” 昭嫔眼中的笑意慢慢褪去:“恐怕再过不久,宫里又要多个嫔位了。” 第41章 蹊跷 昭嫔这些话说完,纯妃刚刚那点子春风得意全都散了。 她阴沉着脸,斜眼看着昭嫔:“是啊,要是再来个得宠的嫔位,你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我再怎么说,也是妃位,她见了我还是得行礼,可你呢?” 纯妃嫣然一笑,眼里满是嘲讽:“只怕要给她行礼了吧?” 昭嫔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强迫自己挤出笑来,心里却是恼火得不行。 这个蠢货,连敌我都分不清了! 我好心好意在这给她分析利害,她反而怨怼上我了。 我何苦来呢! 纯妃看着昭嫔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也冷哼了一声。 真把自己当傻子哄了,挑拨离间也用得这么拙劣。 她要是不发火,昭嫔怕不是觉得天底下就她一个聪明人。 要不是看她一向乖巧懂孝敬,她早把她打发的远远的了。 就这样,两个人彼此都厌烦,可偏偏又舍不得真跟对方撕破脸。 索性干脆都不说话了,只是静默的坐着,努力消化心里的火气。 最终,还是昭嫔先服了软。 她轻吸了一口气,笑容谄媚:“可不是嘛。” “娘娘你也知道,我样貌一般,自从进了宫,皇上拢共就来看了我两回,侍寝更是从未有过的。” 昭嫔声音带了些哽咽:“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要真等苏贵人升了位分,满宫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见她真难过了,纯妃也露了几分笑意:“妹妹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苏家家底子薄,苏尚书是寒门出身,家里头就这么一个女儿,在你们林家面前,什么也不是。” “就算她真成了嫔位,那也得在你后头,什么圣宠还能护她一辈子啊,你只管安心,再不济还有姐姐我呢。” “嫔妾就知道,娘娘心地是最好的!”昭嫔立即感激涕零的望着纯妃。 纯妃受用极了,一高兴就把手上一个镯子赏给了昭嫔。 昭嫔连忙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又是好一番吹捧。 …… 和婳圩宫的喜气洋洋不同,暄芫宫却是一片凄风惨雨。 虽然战晨望减免了宫女们的杖责,但四十大板打下去也是要命,满宫的人都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最后是瑾妃着急忙慌带了人来帮忙照顾,顺便还处理一些细碎宫务,才总算硬撑下来。 病榻上,淑妃的脸色比昨日还要差许多。 身下还有些许落红未尽,木槿身为大宫女,挨的板子比寻常宫女要轻一点,倒是能勉强能下地走动,便撑着身子过来照料。 淑妃看着她,忍不住轻声道:“你先去歇着罢,我这边还能缺了人不成?” “别给自己落下了病根儿。” 木槿摇了摇头,眼睛肿的跟烂桃儿似的:“奴婢没事。” “娘娘,您别操心奴婢了,今天觉得可好些了?” 淑妃无奈,轻叹道:“好多了。” 正说着话,瑾妃沉着脸从外头进来了。 看到淑妃看过来,她连忙加快脚步过去,坐在榻边握住了淑妃的手。 刚握住,脸色就更难看了:“怎的手还是这么冰?林太医不是说这胎落干净了吗?怎么人身子反而越来越差了?!” “侍墨,你再去太医署多请几个太医过来!最好把王太医也请过来,他是太医院院首,医术最好!” 淑妃赶紧拦住了她:“万万不可!” “我这回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了,连太后都对我有不满,要还是这么高调张扬,只怕是更惹人厌恶。” 瑾妃长眉紧锁,突然冷哼一声:“明明是你遭了罪,受了苦,最后太后怪的却还是你,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瑾妃!” 淑妃猛然低声厉斥道:“敢说太后的不是,你有几条命可以这样挥霍!” “这种话你以后不许再说了!” 瑾妃阴沉着脸,把脸撇到一边去,硬气的梗着不肯服软。 旁边的侍墨和木槿几乎要吓傻了。 两个人下意识去检查门外窗下,确定没有人听见刚才的话,这才提心吊胆的回来,对着淑妃摇了摇头。 淑妃松了口气。 看着还在怄气的瑾妃,淑妃忍不住叹了口气。 “则慎,这是在宫里,不是从前你我在闺阁中,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 “我俨然是要不成了,你难道也要把自己糟践了来陪我吗?” 瑾妃猝然扭过头来,眼眶通红:“呸!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人好好的在这,什么狗屁‘不成’?” 听到她连“狗屁”都说出来,淑妃就知道这人是真的伤心气很了。 她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你赔不是,可好?” 瑾妃眼泪掉了几滴,又被她狠狠抹去了。 她垂着头,攥紧了淑妃的手,哽咽道:“这次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野猫伤人那么简单。” “皇上昨天就把侍卫们和御兽坊都拷打审问过了,压根就没人见到那野猫。” “平白无故出来只猫,还偏偏就伤了你,这里头要是没蹊跷,我一点都不信!” 瑾妃声音越发的冷:“我总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淑妃听了这话,神色倒是很平静。 “宫里的聪明人多的是,我这次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而已。” “不过是谁下的手,我心里倒是有点猜测。” 瑾妃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纯妃?” “宫里头能这样恨你的,也就是高位妃嫔了,位分低一些的,就是有心也只怕无力做的这样滴水不漏。” “以前倒是还有个萧贵妃,可自从她去了冷宫,咱们都派人盯着呢,她没这个机会。” 淑妃轻声道:“是不是她,试一试就知道了。” …… 苏窈窕也在琢磨淑妃这件事。 昨天晚上战晨望又过来找她胡闹,苏窈窕真是怕了他了,赶紧拿淑妃的事出来拽着他询问案情进展。 也顺利得知了御兽坊和侍卫们的证词。 总结下来就两词:不知道,没看见。 苏窈窕当时就犯难了:“这难不成是见鬼了?那只猫难道还会凭空出现?” “宫里头什么时候这样疏散了,哪天不会爬进来什么蛇吧?”苏窈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42章 猫妖 战晨望被这话逗笑了。 苏窈窕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一时间有些微妙的羞恼:“你笑什么嘛?” “蛇这东西比猫还小呢,要是顺着什么墙根溜进来,可不得吓死人?” 战晨望笑得更厉害了:“看来你没去瞧过宫中的墙根。” “宫墙高达三丈,底宽两丈八尺,上宽两丈四尺,寸草不生,每隔百步有侍卫巡逻把守,蛇如何爬的进来?” “至于宫中草木,每日都有人打理修剪,连蚂蚁都没几只,更别提蛇了。” 苏窈窕被他这么一说,满脑子都是一丈有多长。 好像是三米多? 十米高的城墙,蛇爬进来概率好像确实不大…… 不过苏窈窕还有很不服:“既然这样,那野猫怎么跑进来的?” 战晨望眼中的笑意退散了几分,有些莫测:“野猫跑不进来,可人却是能带进来的。” 苏窈窕有些糊涂,战晨望的意思,是有人把野猫带进来的? 嚯,那这岂不是做实了有人谋害皇嗣! 一时间,无数深宫争斗,阴谋诡计充斥着苏窈窕的大脑。 战晨望皱眉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苏窈窕晃了晃脑袋,谄媚一笑:“什么也没想。” 总不能说我在想你的大小老婆们扯头花撕逼吧。 战晨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突然翻身把苏窈窕压在了身下就去哈她的痒痒肉。 苏窈窕:“……?”人来疯? 她上一秒眼睛里还是鄙视和不解,下一秒就笑得天崩地裂:“哈哈哈!” 日了狗了,原主这身子怎么浑身痒痒肉啊! 等到战晨望好不容易住手的时候,苏窈窕都笑哭了,小脸通红蜷缩在被子里,满脸都是泪水。 “我投降!我投降!” 战晨望仰头大笑,仿佛一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走过来:“晚了!” 苏窈窕心都死了。 导致她今天早上都没给战晨望好脸色,也不伺候他上朝,自己缩在被子里补觉。 战晨望也不生气,只是临走前强行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狠狠亲了一口才走。 苏窈窕眼睛都没睁开,倒头就睡着了。 等她补完觉,青竹就神神秘秘的从外头走进来:“小主,出事了!” “现在宫里头开始流传什么猫妖呢!” “猫妖?” 苏窈窕好奇的看着她,青竹也不负所望,立即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这不是淑妃娘娘流产了吗,偏偏宫里宫外查了个遍,就是没查到这野猫打哪儿来的,于是大家伙都说,这野猫是猫妖所变呢!” “还说,是淑妃娘娘晚上在畅春园散步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猫妖的脚印,让它老人家生气了,这才来报复淑妃娘娘的。” 苏窈窕:……槽多无口。 且不说这怪力乱神的事是不是真的,淑妃为什么要晚上去畅春园散步? 踩了个猫脚印猫妖就生气了,这猫妖也太小气了。 青竹歪头想了想:“可能是淑妃娘娘那天晚上想赏月呢?” “至于小气嘛,畜牲那些东西不就是小气嘛。” 苏窈窕坏笑一声,故意逗她:“既然那猫妖这么小气,你在这背后说它坏话,不怕它报复你啊?” 青竹的小脸一下子就变了。 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想缩起来:“小主您别吓奴婢!” 苏窈窕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居然是真的信了那猫妖之说,心里也后悔起来,赶忙安慰道:“别怕别怕。” “那猫妖不都被抓起来了吗?可见它功力一般,还不成器,现在被抓了有皇上的真龙之气镇着呢,一定没事的。” 青竹这才放心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比之前胆小了不少,甚至都不敢离开苏窈窕。 “小主您和皇上同床共枕过,身上龙气最足了,奴婢舍不得离开您。” 看着青竹委屈巴巴的小脸,苏窈窕只能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无稽之谈,却不曾想猫妖之说居然越演越烈了。 终于,在那只野猫逃离了御兽坊的笼子,不知所踪之后,流言达到了最高峰。 就连严嬷嬷都皱眉发落了清馨苑的两个小宫女。 苏窈窕有些不理解:“大家居然都信那猫妖了?” 青竹立即抬头紧张的看着苏窈窕,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害怕得不得了:“小主,您可千万别瞎说!” “奴婢知道您不信这些,可是谨慎些总是好的,万一呢?” 苏窈窕只好不指名道姓了,含糊道:“太后和皇上那边怎么说?” 严嬷嬷摇了摇头:“两位主子都没发话。” 苏窈窕若有所思。 看来,这猫妖还真有点说法在里头。 正当苏窈窕胡乱猜测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登门拜访了。 苏窈窕赶忙上前行礼:“见过瑾妃娘娘。” 瑾妃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废话,干脆利落的把一沓子单子交给了苏窈窕。 “这些都是寿宴的安排需要,我和淑妃都核对过了,如今淑妃身体不适,我又要照顾她,顺便协理六宫事务,这件事只能交给你来收尾了。” 苏窈窕瞬间觉得肩膀一沉,但还是老老实实接过来:“嫔妾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您所托!” 瑾妃满意的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开。 苏窈窕赶紧送客,哪知刚走了几步,瑾妃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着苏窈窕。 “苏贵人可听说了猫妖之说?” 苏窈窕先是一愣,紧接着点了点头:“自然听说了。” 瑾妃浅浅一笑,浅褐色琉璃般的眼眸一闪而过什么:“听闻那猫妖极记仇,凡是得罪了它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淑妃不慎踩了它的爪印,就被害得流产落红,苏贵人,你说要是有人利用了猫妖,又会如何呢?” 身后的严嬷嬷眉心立即皱了起来,青竹也忍不住愤怒的板起了小脸。 苏窈窕反而很平静:“这嫔妾就不知道了。” “想来就算是猫妖,也该懂得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 瑾妃嘴角微挑,微微颔首:“苏贵人说的有理,反倒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苏贵人留步罢。” 说完,瑾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清馨苑。 第43章 作乱 那日瑾妃来过之后,宫里猫妖之说越来越乱了。 甚至有小宫女信誓旦旦自己晚上听到了猫叫,然后就看到墙上一个黑影子窜了过去,差点没把她吓死。 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至,连猫妖当初怎么修炼得道的过程都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他自己亲眼看到过一样。 苏窈窕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无风不起浪,更别提和猫妖传闻愈演愈烈形成对比的,是头上几个主子居然没人管,反而有一种听之任之的味道。 苏窈窕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立即就把青竹和严嬷嬷叫来了。 “现在宫里的那些个话,我不管你们信不信,都不许参与到其中去。” “尤其是有人拉着清馨苑的人说闲话时,停都不许停,马上回来!” 这还算苏窈窕头一次这样疾言厉色的下命令,两个人都忙不迭应了,转头就对自己手底下的人狠狠训诫了一番。 三令五申下来,清馨苑倒是成了宫里难得的净土。 战晨望得知此事,还笑着问苏窈窕:“你胆子还挺大,就不怕这猫妖是真的?” 对此,苏窈窕完全坚信自己的唯物主义,信誓旦旦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嘛,连孔圣人都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臣妾就更不会去招惹了。” 说完,就瞧见战晨望看了眼桌子上的葡萄。 苏窈窕:……懒死得了。 她磨了磨牙,认命的给这个四肢不勤的九五至尊剥葡萄。 剥完,苏窈窕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学小时候看得动画片里的狐狸精,矫揉造作的捧到战晨望面前:“大王,您请用~” “噗!” 战晨望差点没笑死,他笑得前仰后合,压根吃不进去葡萄:“你从哪儿学来的?” 苏窈窕也忍不住笑了,反手把葡萄塞自己嘴里,故作生气的扭过身子:“皇上笑话臣妾,臣妾不剥了!” 战晨望又是一阵大笑。 苏窈窕翻了个白眼,逗这种笑点低的人真是毫无成就感。 不知不觉身后渐渐没了声音,苏窈窕忍不住偷看,结果一回头嘴边就多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战晨望含笑看着她,眼角眉梢还挂着点点笑泪:“既然爱妃不剥了,那就让朕伺候爱妃吧。” 苏窈窕眨了眨眼,眼睛微微眯起,“这可是皇上自己说的。” 战晨望看着她狡黠的样子,真像极了一只小狐狸,心里头又蔓延出笑意来:“是,朕自己说的。” 苏窈窕立刻拿着鸡毛当令箭,“嗷呜”一口把葡萄闷了,又指了指桌上的各色水果:“那臣妾要都吃一遍。” 说完,带着几分促狭的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从善如流点头:“好,朕来给你剥,汪翦那刀来。” 汪翦麻溜的就去拿刀,没一会儿便捧着一把精致华丽,上面缀满了宝石玛瑙的的匕首。 就连刀鞘都是纯金的,点缀着西疆的浅粉色宝石,金色和粉色交相辉映,别提多打眼了。 最起码,苏窈窕的眼睛就没挪开过。 战晨望倒是面色如常,拔开匕首,只是轻轻一划,橙子皮就轻松绽开,露出鲜嫩饱满的果肉来。 苏窈窕忍不住扼腕:这样的宝刀,用来切水果真是委屈死它了! 这样的好东西,就该拿来收藏呀! 不敢想象这刀要是在现代,会有多值钱。 苏窈窕越看心里就越忍不住心疼。 战晨望看她的神色,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大手一挥,就将人搂在怀里,和苏窈窕一起握着匕首,笑道:“还是这么财迷。” “这匕首是西疆进贡来的,完全是俗物堆砌,不少人都觉得土气难看,你却偏偏喜欢。” 苏窈窕表示:如果这样是土,那就让我被土埋了吧。 她就是这样的俗气。 战晨望似乎看懂了她内心的话,胸腔又闷闷震动起来,笑得连刀都握不住了,把苏窈窕吓得赶紧把匕首挪远了点。 祖宗欸,你别笑过头把自己伤到了。 两个人正厮混歪缠着呢,汪翦突然满脸惊讶的快步走进来:“回禀皇上,撷芳宫的宫女求见。” 苏窈窕立即止住了笑,还推开搂着她的战晨望,小脸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战晨望眉心蹙了蹙,不满的一把将人又搂了回来。 苏窈窕:“……” 幸好战晨望没有说什么混话,只是漫不经心看着汪翦:“撷芳宫?来做什么?” 汪翦敏锐的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了不满。 他神色越发恭敬,低声道:“听说,是慧答应昨儿夜里被猫妖吓到了,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卧床不起了……” 苏窈窕下意识看了眼战晨望。 只见他眼底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嘴角却还挂着莫测的笑:“是吗?” “既然都神志不清了,看来朕是该走一趟了。” 他松开苏窈窕,起身冷冷看着汪翦:“毕竟,宫里不是传了吗,猫妖最怕朕身上的真龙之气了。” “真龙之气”谣言发起者——苏窈窕:…… 突然就觉得有点心虚了。 幸好战晨望此刻没在意她,只是将那柄匕首塞进了苏窈窕手里,便大步离去了。 苏窈窕把玩欣赏了一会儿匕首,这才高兴得让严嬷嬷拿去登记入库。 好耶!小金库又进账了! …… 撷芳宫。 战晨望到的时候,撷芳宫来来往往安静的不像话,连来往的宫女太监都看不见。 战晨望皱眉:“人都去哪了,这像什么样子!” 汪翦满头大汗的上前解释:“慧答应被猫妖吓了,宫人们都不敢再待着,都跑许答应那儿去了。” “结果许答应胆子更小,刚听说这事就吓晕了,乱成了一团,最后瑾妃娘娘看不过去,就干脆把人安置到了瑾妃娘娘的纤襄宫去了。” 战晨望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冷哼一声,大步走进殿内,果然瞧见床榻上睡着个人,来来往往光是床幔就有七八层。 战晨望刚要上前,突然听到床榻上传开一道极低的声音:“皇上,是皇上来了吗?” 汪翦连忙上前呵斥:“慧答应,皇上面前,不可无礼!” 听到这话,床上的人却高兴的笑了起来。 第44章 廉耻 “皇上,皇上真的来了……” 下一秒,那声音又突然变得惊惶无措:“皇上,您救救臣妾,您来看看臣妾好不好?” “让他们都下去!猫妖就在他们里面,皇上,求求您,只留臣妾和您好吗?” “慧答应!不可妄言!皇上天子之躯,岂能和你独处一室!?” 似乎是被汪翦的训斥吓到了,透过影影绰绰的床幔,床榻上的似乎瑟缩了一下。 片刻后,床上响起低低的哭泣声。 汪翦头都大了,他小心翼翼打量皇上的神色,却发现格外的平静。 平静的让人害怕。 汪翦瞬间低下头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你们都先下去。” 战晨望冷冷道,汪翦立即应了一声,就带着所有人忙不迭退下了。 转眼间,屋内就只剩下两个人。 战晨望缓缓走近床榻,甚至可以说得上悠闲:“人都下去了,慧答应可否出来见朕了?” 他在床前站定,俯身直直望着床幔内的人。 床榻上的女人忍不住哆嗦起来。 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陡然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扑到了战晨望身上:“皇上,臣妾终于见到您了呜……啊!” 做作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跌落在地的剧痛。 女子茫然无措的抬头,正对上战晨望冷若冰霜的眼眸。 “好一个慧答应,朕倒是不知道,慧答应何时和贵妃长一个模样了。” 萧贵妃瞳孔猛然一缩。 她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爬起来楚楚可怜的看着战晨望,声音哀切:“皇上……” “您还怨恨臣妾吗?” “臣妾这些日子在冷宫已经受了许多教训,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臣妾吧!” 说完,萧贵妃眼中流下清泪,身子也凄婉柔弱的匍匐在地,可怜无辜的看着战晨望。 此情此景,实在可怜。 战晨望似乎也有所触动,他顿了顿,对着地上的萧贵妃伸出了手。 萧贵妃心中大喜! 她委屈的抽噎一声,才小心翼翼将手放在战晨望手里。 下一秒,战晨望猛然用力,萧贵妃一时不察,惊呼一声向前扑到了战晨望身前。 她惊慌的抬起头,正对上战晨望眼中的讥讽和嘲弄。 “一些日子没见,你还真让我大开眼界。” “昔日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贵妃,居然也做的出这样奴颜媚上,自甘下贱的手段了吗?” 萧贵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战晨望,因为羞辱身子不可控制的开始发抖,就连嘴唇都开始哆嗦:“皇、皇上……” 战晨望冷笑着甩开了她的手。 “啊!” 萧贵妃瞬间趴跪在地上,身上的薄纱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她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下意识扯着薄纱试图挡住身躯,可纵使挡住了,也隐隐约约透出肤色来。 萧贵妃脸颊涨的通红,她喉咙间爆发出短促的悲鸣声,手忙脚乱的从床上扯下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战晨望压根懒得看她。 他转过身,声音冷然刺骨:“原先你只算是恶毒蠢笨,如今反而更加不堪入目了。” “还设下这等算计,在你眼中,朕难道就是这样浅薄肤浅之人吗?” 萧贵妃脸上终于真切的布满了泪水,她拼命摇着头:“不是的,臣妾不是这样的……” 战晨望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朕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说罢,他不再有丝毫停顿,大步向宫外走去。 “弃妃萧氏,答应萧氏,欺君媚上,淫荡轻浮,罔顾礼节,德行俱无,打入冷宫永不许出!” 话音刚落,屋子里陡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躲在小间的慧答应就哭着跑出来,跪在了战晨望面前:“皇上饶命,皇上恕罪啊!” 战晨望冷冷看了她一眼,眼中是更冷厉的厌恶。 “你既然和你姐姐狼狈为奸,那就永远在一起好了。” 说罢,战晨望抬脚踹开了面前的人,冷着脸便要离开。 “皇上!你这样对我,就不怕臣妾的父亲和您要个说法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萧贵妃满脸泪水的痛哭哀嚎。 “臣妾对您一片真心啊!可您却因为苏氏那个贱人,罔顾臣妾真心,臣妾不甘心!不甘心!” 旁边的汪翦忍不住闭上了眼。 蠢货!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蠢货! 自己个前途没了,还要把娘家也拖下水,这萧贵妃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啊?! 果然,战晨望转身看萧贵妃的眼神堪称阴冷。 “好一个萧氏,那朕到要好好看看,萧家打算怎么跟朕要说法!” “哼!”战晨望甩袖彻底离开了撷芳宫。 转瞬间,殿内就只剩下了姐妹二人。 萧贵妃捂着脸嚎啕大哭,慧答应却是茫然麻木的跌坐在地。 完了,全完了…… 她和母亲这辈子的指望,全都完了…… “呵呵……”慧答应突然神经质的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笑到最后,就连萧贵妃也被她这个样子吓到了。 她瑟缩在床脚,下意识想辱骂,却莫名的不敢开口。 …… 苏窈窕很快就从严嬷嬷这里得知了来龙去脉。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面前的宫灯,脑子里也忍不住浮现出汪翦的疑问。 这俩人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萧贵妃和慧答应脑子有没有问题暂不可知,不过显然战晨望脑子是没问题的。 他不仅把萧家姐妹打入冷宫,还特意派了人去看守,坚决杜绝二人再逃出来的可能,更不许她们自戕。 除此之外,还给萧家下了一道阴恻恻的圣旨:“萧氏有女,刁钻奸猾,以下犯上,又言尔等满腹不忿,朕百思不得其解,着令上奏详叙。” 苏窈窕只是读着都觉得胆寒。 她深吸一口气,许久才道:“你陪我去一趟内务府,把寿宴的事再核对安排妥,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是。”严嬷嬷低眉顺眼的应了,上前来扶着苏窈窕。 等到了内务府,太监总管一听是苏窈窕来了,老脸立即笑成了一朵花的迎上来:“哎哟,奴才参见贵人!” 苏窈窕免了礼,说了自己的来历:“过几日就是太后寿宴了,万万出不得差错,你我再核对一遍。” 第45章 意识 听闻是寿宴的事,总管姿态越发的低了。 他脸上是极讨好喜庆的笑容:“哎哟,不用贵人您说,小的们也翻来覆去核对好几轮了,生怕出半点差池呢!” “您瞧,这是最新一轮的核对单子,贵人您请过目。” 青竹连忙将单子接过来,捧到了苏窈窕面前。 苏窈窕仔细看过了,确定没有纰漏,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仍然表现的神色淡淡:“还算不错,你们继续保持,务必要把每件事权责落实到位。” “这样一来,要是寿宴当天要出了问题,我不管别的,只管那个负责人,明白了吗?” 总管立即点头哈腰:“小的明白了!” 解决完此事,苏窈窕这才离开了内务府。 殊不知她走后,隔了一道宫墙,瑾妃也缓步走出来。 瑾妃身边的侍书忍不住嘟囔了几句:“寿宴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淑妃娘娘和您在管,这个苏贵人,不过是捡便宜安排差事,也能这样得意风光。” 瑾妃冷冷看了她一眼。 侍墨脸色微变,轻声斥责道:“混账话,你是奴才,怎么能议论贵人的是非,还不掌嘴!” 侍书也后知后觉自己逾矩了,她看着瑾妃的脸色,慌忙跪下就开始掌嘴:“是奴婢多嘴,奴婢该打!” 一连抽了十来个巴掌,瑾妃才冷冷叫了停。 她瞥了眼侍书,轻声道:“你只看着苏贵人在内务府面前如鱼得水,就真以为内务府是好打发的?” “你信不信,今日但凡换个人来,内务府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就算是我来了,他们不敢明着和我作对,私底下也少不了推诿扯皮。” “到那个时候,我甚至都找不到理由来罚他们,除了自己忍气吞声,付出更大的心血去折腾磨皮,没有半点办法。” 侍书听到这些话,脸颊烧得更红了:“奴婢,奴婢就是替你不值……” “明明苦差事都是您做的,可风光却全都被那个小贵人拿走了,奴婢瞧您这样,就心疼!” 瑾妃这才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她的声音随着风飘散,好似随时都会消失:“这样的事,以后不会有了。” 现在淑妃小产,六宫诸事几乎都交到了她的手上,皇上和太后也并无异议。 昨日,纯妃还眼巴巴端了茶点去求皇上,想着一起协理六宫,被皇上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这都是因为这一年多来,她表现的稳重和这次操办寿宴的干练。 这才是瑾妃想要的。 自从她进宫,就靠着家世成了妃位,满宫人不敢怠慢她,可不敢怠慢不意味着恭敬。 瑾妃自问自己的性子不够软,要她像纯妃苏贵人那般讨好谄媚皇上,她做不到。 与她而言,一时的宠爱到底是虚妄,唯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真的。 比如太后皇上的信任,和掌管六宫的本事。 唯一可惜的事,淑妃的孩子没了。 想到那满床的血迹,瑾妃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帮她讨回公道。 …… 苏窈窕刚回到清馨苑,就收到了苏家寄来的书信。 她神色不变的拆开信件,上面只写了一件事:芸娘已经醒了。 苏窈窕心头一喜,继续往下看,却发现第二张的字迹居然变了! 她微微一愣,随即脑海里自己就冒出来一个想法:这张书信是芸娘亲手写的。 这个想法让苏窈窕不禁愣住了。 她怎么会认得芸娘的字迹? 如果说上次见到芸娘心痛落泪,是原主的残留意识,这能认出来字迹呢?也是残留的吗? 她眉心深深蹙起,暂且将这个念头埋在心里,继续往下看。 信上面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体情况,紧接着就是让苏窈窕好好侍奉皇上,乖乖听话,回报娘家。 话里话外都是在让苏窈窕履行当初的承诺。 苏窈窕觉得违和感更强了。 她将青竹严嬷嬷等人挥退,继续看那封信。 看着看着,她慢慢走到了桌边,刚巧桌上的宫灯发出“哔剥”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窈窕抬起手将手中的书信放在了火上炙烤。 等她意识到这个动作之后,苏窈窕手一颤,几乎是惊惧的跳了起来!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 刚刚绝对不是她的幻觉,那一瞬间,她仿佛就是苏窈窕本人,在非常熟练的重复这个动作! 明明已经到了夏日,天气格外的炎热,屋子里甚至已经开始放冰了,苏窈窕却还是觉得脊背上陡然升起一股子凉气。 难道……原主还在她身体里吗!? 那现在的苏窈窕,到底是原主还是她? 苏窈窕竟是不敢再细想。 她喘了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慢慢的挨着桌边坐下。 眼角突然看到了什么,苏窈窕扭过头,发现刚才的芸娘的书信上面,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哆嗦着拿起书信,一看瞳孔猛然一缩。 下一秒,苏窈窕立即把信又放在了火上,足足烤了好几分钟,她才取下来。 果然,书信上的内容变了! 刚才的信从头到尾都要让她听话办事,可此刻,信上的内容却是截然相反。 “窈窕我儿,娘亲已经醒来,性命无碍,假以时日,必能寻得办法自救,切勿担忧。” “不必听那老匹夫的鬼话,你如今在深宫之中,伴君如伴虎,务必保全自身,小心行事。” “切记,保重!” 看到这封字迹略带潦草的真家书,苏窈窕心中不感动是假的。 无论如何,芸娘对待原主的这份母女情意,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苏窈窕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说到底,是她占了原主的身份壳子,要是原主还在身体里,日后把身体还给她也是应该的。 至于这些天,自己也不能真的不管芸娘,万一芸娘只是逞能呢? 还是得把人救出来,才算是安心。 苏窈窕心里谋划着怎么既能稳住苏峥宇那个老匹夫,又能救出芸娘,浑然不知屋子里已经多了个人。 当她心里终于有了点眉目的时候,苏窈窕下意识就抬头叫人,哪知一抬头,却看到屋内突然多出来个高大的身影,下意识便尖叫起来。 “啊!” 第46章 龃龉 苏窈窕吓得魂飞魄散,整张小脸都变得煞白,身形也滑了一下,腰重重的磕在了桌角,瞬间一阵钻心的痛。 “哎哟!” 她痛得眼泪都涌出来了,紧接着,那个人影便如风一般席卷而来,将人紧紧搂在怀里:“窕窕!” 听到这个熟悉的,只有一个人才会叫的称呼,苏窈窕哪里还反应过不来。 她气得牙根痒痒,下意识锤了一拳战晨望,却不慎牵动了被撞伤的腰,立即“哎哟哎哟”哀叫起来。 眼泪更是落了好几滴。 战晨望看着是又心疼又好笑,害怕她生气又伤到自己,索性一把将人打横抱抱到了床榻上。 小心翼翼将人放下,战晨望俯身轻轻地为苏窈窕揉着腰:“是这儿疼吗?” “嘶!”苏窈窕倒抽一口凉气,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撅着嘴瞪着苏窈窕:“皇上你来看臣妾,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听着这软软的,带着埋怨和娇嗔的话,战晨望心都要化了。 他掀开苏窈窕的衣衫,果然撞青了一大块,甚至还有点隐隐泛紫,加上苏窈窕皮肤极白,衬得更加触目惊心。 战晨望心忍不住颤了颤,将衣服盖好,一边轻轻揉着,一边把头蹭到苏窈窕面前,“都是朕不好。” “是朕吓到窕窕了。” 苏窈窕原本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不理解战晨望这种不爱大大方方进来,非得悄悄眯眯进来的臭毛病,可此刻看到他这样,心又不自觉软了软。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当初室友养得一条大金毛。 那只大金毛每次犯了错,就这么死乞白赖的蹭主人。 苏窈窕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看到人笑了,战晨望这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苏窈窕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更强了。 她叹了口气,也轻轻地蹭着战晨望的脑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却比说甜言蜜语更开心。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蔓延开。 过了好一会儿,苏窈窕才面色微红的半撑起身子。 她有些扭捏的拿开了战晨望给自己揉腰的手,低声道:“臣妾已经不疼了。” 战晨望掀开衣衫又看了一回,好像淤青是散了点,这才搂着苏窈窕坐起身来。 屋子里的宫女早就被苏窈窕打发走了,战晨望居然也没有叫她们进来,而是自己去一旁的隔间里找来了药膏,亲自为苏窈窕上药。 苏窈窕袒露着小肚皮,脸颊红红的,好似天边云霞。 战晨望上完药,鼻尖还有草药的清香,忍不住在她侧脸吻了吻。 苏窈窕立即捂住脸,轻轻瞪了一眼战晨望。 幸好战晨望还没有太畜牲,吻了一下就老老实实的将苏窈窕抱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交颈而坐,苏窈窕的小腿一晃一晃的,窗外渐渐有了蝉鸣,空气中的热气不算太热,又在冰块的作用下微凉舒适。 直到战晨望看到了桌子上的书信,他漫不经心道:“是你娘家来的信吗?” 苏窈窕身形微僵,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松懈下来。 “是呢,家中母亲病好了,便给我写了一封信,好让我宽心。” 苏窈窕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她刚才看完了信,下意识就把信烧了,现在只有第一张信纸和信封在那。 “是吗?”战晨望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窈窕有些莫名其妙,她偏过头看了眼战晨望,没在他脸上发现什么端倪,只看到了战晨望幽深的眼睛。 不知为何,她莫名有点心虚。 只好低下头,含糊其辞的点了点头:“嗯,就是这样。” “没有什么大事。” 苏窈窕低着头,没有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完之后,战晨望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极其的冷。 偏偏苏窈窕毫无察觉,只知道没过一会儿,战晨望就起身要去处理超政。 苏窈窕自己求之不得,高高兴兴的送战晨望离开。 战晨望不禁气笑了:“看到朕离开,你似乎很高兴?” 苏窈窕愣了愣,很快意识到自己真是得意忘形了。 她赶忙变了脸色,用力的摇了摇头,直到华丽冰冷的耳坠拍打在脸颊两侧,才收敛动作,“臣妾哪有!” “只是皇上是天子,掌管天下万民生计,臣妾虽然心有不舍,可是万万不敢耽误朝政。” 战晨望的脸色却依然没有半分好转。 他站在门口,回身凝视着半跪在地上行礼的苏窈窕,脸庞背着光,一时间竟是有些莫测。 苏窈窕的心越跳越快,她努力让自己真诚无辜的看着战晨望。 片刻之后,战晨望突然甩袖离开了。 等人走了,苏窈窕才发现自己的腿麻得厉害,她刚想起身,就麻痹得跌坐了下去。 门口的青竹听到动静,赶忙进来搀扶起苏窈窕,又轻轻地给苏窈窕按摩双腿。 腿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苏窈窕的心却比腿更要刺痛。 她真是得意忘形。 原主的母亲说的没错,伴君如伴虎。 这个男人,上一秒还在和她如胶似漆,好像他们真的是在谈恋爱一样,下一秒,那与生俱来的帝王皇权,就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这个转变,只是因为她对他的离开表现出了一点放松和高兴。 苏窈窕闭上眼,再次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她要时时刻刻谨记,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的爱人,更不是她的丈夫。 他是对她的身体享有使用权,对她的生死掌管决定权的终极boss。 做了一番心里建设,苏窈窕才觉得自己缓过劲儿来了。 只是心里头还是沉沉压着一块石头,让苏窈窕晚膳也没吃多少,就匆匆上了床休息。 …… 倾瑢殿。 战晨望亦是同样冷着脸,周身散发着“朕很不爽”的气息,就连汪翦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上茶的时候比平常还要小心万倍。 批阅奏折批阅到一半,战晨望突然恼火的把手里的御笔摔了:“萧家这老匹夫,真是不怕死!” “他真以为朕拿这些个世家没办法了吗!” 战晨望眼中流露出暴戾的火气,满宫殿的宫人们齐齐跪了一地。 第47章 激怒 战晨望此刻仿佛一只暴怒的野兽,任何人胆敢犯到他面前就只有死路一条。 汪翦心里叫苦不迭。 战晨望去清馨苑一向不喜欢人跟着,总是在门口就把人打发了,害的他也不知道,清馨苑那位小祖宗干了什么。 居然能把皇上气成这样。 幸好战晨望虽然生气,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他发了一通火,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冷着脸继续批阅奏折。 也就是汪翦打小就跟着他,才能察觉的到,这位祖宗的火气不是没了,而是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等到这些怒火到达一个临界点,到时候倒霉的人不死也要伤。 就在汪翦心惊胆战的时候,倾瑢殿却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楚小姐,您怎的来了?” 汪翦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当即点头哈腰的小跑过去,亲热的笑着道。 楚琬看到汪翦,也不自觉透露出几分熟人间的亲昵:“天气热了,宫里头草木少,比宫外还要热,皇上表哥又素来怕热,我就特意做了冰蓉莲子羹来。” 汪翦这下笑得更开心了,他连忙侧身请楚琬进去:“您可来对时候了,皇上正因为朝政心烦呢!” “您来了,我们这些下头的心就放下来喽。” 楚琬抿了抿唇,浮现一个羞赧的笑来。 她微微颔首,便提着食盒进了殿内。 战晨望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此刻见她进来也并不惊讶。 “这么热的天,你身子弱,不该这样劳累乱跑,小心中了暑气。” 楚琬莞尔一笑。 她白净的面皮格外的莹润剔透,又带着几分病弱的清冷,这一笑大殿内的热气好似都被她驱散了。 战晨望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罢了,批折子也烦,琬儿不是做了莲子羹吗,端来让朕尝尝。” 楚琬取出莲子羹放在战晨望面前,又细细打量他的神色,轻声道:“表哥这是在和谁怄气呢?” 战晨望动作微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尝了口莲子羹:“糖略淡了些。” 见他避而不答,楚琬也不再多问,自顾自坐下,撑着脸看着战晨望。 被她看了一会儿,战晨望无奈的放下了勺子:“朕就知道瞒不过你。” 楚琬脸上显现出一点促狭的笑意来,倒是让她哀婉的病西子模样焕发出几分别样的生机。 只是这么一小点改变,越发让她的美动人心魄。 战晨望却恍若未觉,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突然道:“琬儿,你是女子,倘若……”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踌躇。 楚琬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战晨望。 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俨然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战晨望终究继续道:“倘若一个女子,平日里和你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可有了困难却不跟你提,甚至还瞒着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楚琬眼眸微闪。 她歪头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或许,她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战晨望摇了摇头:“朕觉得不像,有时候,我觉得离她很近,可有时候又觉得离她很远。” 他没察觉自己的自称从“朕”变成了“我”,楚琬却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看来,皇上表哥很喜欢那位苏贵人。 楚琬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点,战晨望也不催促,耐心的等着她。 好一会儿,清冷的声音响起:“或许是那个困难让她无法开口?向表哥倾诉困难,可能会让她感到难堪、羞耻?” “又或许,是表哥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让她情不自禁的想保存一点自己的秘密。” 楚琬娴静温和的看着战晨望:“表哥,有时候可能你自己也没注意到,您哪怕再亲和宠爱,可您终究是天子。” 战晨望眉心深深的皱了起来。 楚琬却不再说话了,她起身,将那碗只吃了一口的莲子羹收好,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倾瑢殿。 看到她出来,汪翦立即陪着笑脸迎了上去:“楚小姐,您怎的这就走了?” 楚琬柔柔一笑:“皇上表哥忙于政务,我怎么好打扰他。” “汪公公,您放心吧,皇上表哥不会再发脾气了。” 汪翦眼睛一亮,“哎哟,奴才多谢楚小姐大恩!”说罢,高高兴兴的恭送走楚琬。 殿内,战晨望目光深沉的望着面前的奏折,直到暮色四合,周围宫灯亮起,他才突然动了。 “去清馨苑!” 刚跑进来准备伺候主子的汪翦,当即就掉头吆喝起来:“摆驾清馨苑!” 苏窈窕瞪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战晨望,眼睛圆溜溜的,嘴巴微张,仿佛一只无辜的兔子。 “参、参见皇上!” 她后知后觉跳起来行礼,然而礼行到一半就被战晨望抱住了。 身后的宫人们立即熟练快速的退了个干干净净。 苏窈窕:……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皇上,您可是有话要吩咐?” 战晨望定定的看着她,就当苏窈窕心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战晨望突然没头没脑的道:“你还记得我吗?” “啊?” 苏窈窕真的傻了。 然而战晨望却更急迫的看着她,以至于抱着苏窈窕的手都开始微微用力:“窕窕,你还记得我吗?” “臣妾当然记得……” 苏窈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战晨望突然打断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不要你记得我是皇上,而是‘我’!” 这句话说出口,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苏窈窕抿了抿唇,她终于明白了战晨望的意思。 可正是因为明白了,她心里才有更多的恐慌。 一切都太复杂了! 她穿越了,可今天她才得知,原主很可能还在她的身体里! 甚至于,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原主的身体还和一个不知道的男人睡了! 一朝穿越,她的脑子里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接下来的一切全都乱了套。 苏窈窕浑浑噩噩的只能用上班来麻痹自己,可如今,战晨望却是要挑破这层窗纱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被这种混沌的局面彻底惹毛了。 “皇上,有件事,我今日不得不说了。” 第48章 坦白 苏窈窕只觉得心里头莫名其妙燃烧起了一把火,这把火来得气势汹汹,又来得莫名其妙。 从她穿越开始,许多事情她都没有资格做主,不论是突然接受一个全新的身份,还是莫名其妙的失身,随时都要被帝王之怒砍头。 战战兢兢的在这深宫中讨好人,让她的精神一再探低,终于在今天迎来了爆发。 苏窈窕不再用撒娇讨好的语气面对战晨望,她的眼眸好似燃烧着火焰,无比的炽烈倔强。 “我的确不记得皇上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装下去,当初的事情我还记得,可是只限于记得,我根本没有那份感情经历,因为我是……” 苏窈窕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她努力张开嘴,想要把“穿越的”说完,可每当她有这个念头,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着她。 次数多了,甚至头都开始晕晕乎乎的。 苏窈窕踉跄着坐在了椅子上。 “窕窕!”战晨望紧张的扶住了苏窈窕。 苏窈窕晃了晃脑袋,勉强清醒了一点,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笔就要写下“穿越”二字。 然而她甚至不能把笔尖触及纸面。 不仅如此,似乎这个举动激怒了什么存在,苏窈窕的脑海中猝然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啊!” 她捂着脑袋后退,战晨望大惊失色,猛然抱住她到了床榻上,紧接着转头厉声呵斥:“去叫太医!” 门口的汪翦和青竹等人脸色大变,立即派了人去叫太医,便要进屋子查看。 苏窈窕痛得脸色惨白,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安抚着战晨望:“我、我没事……” 战晨望看着她布满冷汗的额头,心里的悔恨如潮水般翻涌。 都是他害得窕窕成了这样! 刚才窕窕的话虽然没说完,可是战晨望俨然明白了真相。 怪不得窕窕总是对她若即若离,原来是她忘了那些经历。 准确的说,她忘了当初他们经历的感情。 战晨望虽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联想到她的窕窕被苏家那个老匹夫强逼替嫁进宫,就连芸娘也中毒不起,他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或许,窕窕也中了什么奇怪的毒。 自以为了解真相的战晨望,心里瞬间被愧疚、自责占据了,他紧紧握着苏窈窕的手,眼角泛起点点泪光。 看到那一抹泪光的苏窈窕如遭雷劈。 战晨望,这是……哭了吗? 原来他对原主的爱居然这么深刻? 刹那间,一股欢喜、感动却又无比酸涩的情绪占据了苏窈窕的心。 她忍不住捂住心口,再次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原主果然还在她身体里。 她或许还有意识,所以才会在看到战晨望真情流露的时候这么高兴。 苏窈窕下意识忽略了那份不合时宜的酸涩。 脑海里的痛慢慢的消退了,苏窈窕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她呆呆躺在床上,和战晨望对视着,眼睛却是一片茫然。 如果原主还在身体里,那她为什么不出来呢? 她不出来,反而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战晨望和她才是心有灵犀的有情人,自己在这里面搅和算什么? 小三吗? 苏窈窕瞬间觉得一阵恶心,这种恶心来的猝不及防,让她忍不住撑起身子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窕窕!” 战晨望声音越发紧张,他转头怒吼:“太医怎么还没来!” “要是贵人有什么闪失,朕要他们的狗命!” 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的王院首,一进门就听到这句话,当场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连滚带爬跪在了床边,磕了头就赶忙取出手帕的脉枕,为苏窈窕诊脉。 苏窈窕脸色越发苍白。 她闭上眼,一点也不想看到战晨望。 原本她以为,自己虽然不喜欢宫廷的生活,可既然来了也不能去主动找死,凑合凑合过得了。 结果今天她猛然得知,自己身体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还和眼前的男人才是真心相爱的,她从头到尾就是个跳梁小丑。 苏窈窕现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不如了结了算了,说不定死了就回现代了呢。 苏窈窕心里自暴自弃的想着,心里忍不住大声呼喊:“喂!你还在吗?!” “你在的话你赶紧出来把身子占了啊!你不出来我可就拿你的身体自杀了!” 苏窈窕故意恐吓原主,可任凭她如何呼喊,身子都没有半点动静。 得,又装死了。 “回禀皇上,贵人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又郁结于心,两相冲撞这才引起不适,并无大碍。” 战晨望紧紧搂着苏窈窕,闻言眉心皱了皱:“可是她刚才吐了,你再好好查查!” 王院首无奈,只得又仔细诊脉。 苏窈窕想说有什么好查的,结果她意尽阑珊的抬起头,却正好对上战晨望带着期许的眼睛。 她不禁愣住了。 战晨望……他不会以为她刚才是孕吐吧! 苏窈窕身子突然发冷。 她不能怀孕!被迫和战晨望睡觉已经是让她恶心的想吐了,要是怀了孩子,这算什么! 她们三个人的结晶吗!? 神经啊! 苏窈窕觉得脊背一片冰凉,偏偏又不敢露出破绽,只好侧身假装身体疲惫,闭上眼休息。 谢天谢地,王院首再次诊断完,还是无奈的说了刚才的话。 确定不是怀孕,战晨望脸上显现出几分失望来。 他挥了挥手,让太医下去熬药,其他人也都被他挥退了。 战晨望搂着苏窈窕,过了好一会儿,闷闷的声音才响起:“都是我不好。” “我不该逼你的,窕窕,”战晨望捧着苏窈窕的脸,额头和她相贴,“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 “主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我会让你重新找回当时的感情的。” 苏窈窕和他肌肤相亲,心里却觉得无比荒诞。 可惜,我不想和你重温。 太诡异了。 她心里默默的道,目光里某种决心在慢慢坚定。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躺平都是不可能躺平的。 这个皇宫,从来就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第49章 寿宴 苏窈窕没有怀孕,但还是被战晨望管着养了好几天伤。 整天除了上朝,就是在清馨苑待着,偶尔还要拉着苏窈窕去风来草庐。 苏窈窕心里腻歪极了。 如果可以选,她巴不得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也不想见战晨望。 然而没有如果。 自从上次二人小吵过一次,战晨望对她越发温柔,还总是说起当初的事,有时候苏窈窕听着就会忍不住出神。 如果现在真的是原主在这,两个人会非常幸福吧。 偏偏她来了,这一切就变得荒诞可笑了起来。 幸好,不等战晨望把苏窈窕折磨疯,太后寿宴先到了。 苏窈窕的位份是贵人,礼服相比妃位要轻便许多,但她还也要早早去侯着,硬生生从寅时磨到了午时。 大半天枯坐下来,苏窈窕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软。 早上冷得发抖,中午又热得恨不得泡在水池里,宫里好多妃嫔都有些受不住了。 她们在宫里的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宫外凌晨就得在宫门口排队的命妇了。 好不容易人都到位,这才奉上来午膳,苏窈窕勉强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看她这个样子,青竹越发心疼:“小主好歹再多吃点?这会儿不吃,就得硬熬到晚上了。” “今年还好,吃食这些东西是小主您亲自盯着的,端上来的都是简单方便,容易热的菜式,要是换了往年,端上来的都是冷了的大鱼大肉,吃着才叫难受呢!”严嬷嬷在旁边道。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凡事最要紧的是面子,宫中午膳自然不能寒酸了,大鱼大肉不能堕了面子。 可是这些肉菜,一来麻烦费功夫,二来为了品相摆盘,都不能热第二次,端上来的时候基本都凉透了。 苏窈窕得知了这个规矩,当场就磨着和淑妃瑾妃商量了,这回午膳不讲究面子,务必要让人吃好喝好。 苏窈窕苦涩一笑:“我热得不行,吃多了怕更难受,不如少吃点,倒清醒一些。” 见她脸色真的不大好,青竹和严嬷嬷也不敢劝了,只是多备了些放凉的梅子汤。 这玩意酸酸甜甜的,苏窈窕还愿意多喝几口。 昭嫔看着眼前的小桌上的菜肴,嫌弃的用帕子掩了掩唇:“真是落破户小家子气,这样的菜也拿得出来!” 她声音不高,但还是被旁边的两个答应听见了。 许答应一向懦弱,自从慧答应被贬入冷宫,她越发的胆小了,平常就怕见人,现在更是恨不得缩起来。 她本来吃得挺高兴的,一听昭嫔这话,立即放下筷子不敢多吃了。 明答应瞧见了,鄙夷地撇了撇嘴,自顾自吃着。 昭嫔不敢惹妃子,可看她这样,忍不住刺了一句:“哎哟,瞧我这张嘴,倒是忘了于明答应而言,这些可都是顶顶好的了。” 明答应冷笑,不冷不热回敬了一句:“昭嫔娘娘这么多的见识,让你坐在这点评可真是委屈了。” “有本事,去跟皇上说,也给昭嫔娘娘一个展示的机会啊?” 昭嫔手心攥紧,阴冷的盯着明答应:“我何必要去皇上面前说,只需知道明答应你上不了台面就是了。” 明答应压根不在乎,她家是不如昭嫔家有钱,可她家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家呢。 “昭嫔娘娘上得了台面,不知家中子弟今年科考高中几名啊?” “你!” 这句话真真踩中了昭嫔的痛点了。 她家是皇商,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因着商人之子不许科考,便过继到了族里旁支家里头,才算拿了科考资格。 可偏偏都不争气,今年恩科别说考中了,据母亲递进来的书信所言,那是压根连门槛都没摸到! 反而是父亲资助的几个族里的学子考中了好几个。 家里后继无人,是昭嫔娘家心头最担心的事,如今被人戳中,怎能不让昭嫔气恼。 明答应得意的挑了挑唇,自顾自吃起了菜。 苏窈窕的位子在妃位以下,但是又挨着昭嫔,也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昭嫔气得眼眶通红,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也是感慨。 孩子不成器真是古往今来所有家长的痛。 看昭嫔都被明答应气哭了,苏窈窕也没兴趣再去痛打落水狗。 主要是姿态太不好看了,这边闹哄哄的,底下的命妇们已经往这边瞅了好几眼。 苏窈窕甚至看到了苏夫人,以及她身边的苏卿许。 她蹙了蹙眉,这苏家也是奇才,做出了替嫁的事,居然还敢把苏卿许往宫里带? 又想做什么幺蛾子。 苏夫人和苏卿许自然也察觉到了苏窈窕的视线。 两个人不禁紧张起来。 苏卿许照常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只嘴唇微动:“娘,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夫人心里也打鼓呢,但还是安抚女儿:“莫慌,她久居深宫,身边连个伺候的贴心人都没有,不会知道咱们的打算的。” 她反而更担心自己的亲闺女,犹豫了一会儿,终究低声道:“卿许啊,要不,就算了吧?” “你模样这般好,学问又高,大好的年华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你爹爹已经给你谋划了一门好亲事,就是今年的状元郎,一表人才,你就嫁了吧,啊?” 苏卿许羞恼的摇头:“娘!我不稀罕什么状元不状元的!” “状元三年就有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那人都成过亲有儿子了,我才不要去给人当后娘呢!” “您别瞎想了,我都进了宫了,您还能把我撵回家吗?” 听到这话,苏夫人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说话了。 苏窈窕看着那对母女窃窃私语,心里头预感越发不好了。 思来想去,她叫来了青竹,让她亲自去盯着那对母女:“切忌露了端倪!” 青竹轻轻应了,便借口换茶离开了寿宴。 她前脚刚走,太后和皇上便到了。 苏窈窕等一众人连忙起身恭迎。 作为今天的寿星,太后穿得既端庄大方又不失喜庆,再加上本人保养得好,一看就是很有福气的老太太。 “今日是哀家寿辰,都不必多礼了,平身吧。” 第50章 庆贺 战晨望亲自扶着太后,也是满脸笑容,“母后,您瞧,这是儿子亲手为您做的。” 说着,汪翦立即把两盘摆成“福”、“寿”的花糕端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眼睛眯得更深了,连声道:“好,好,皇上有这份孝心,哀家也值了。” 大家自然又是一番奉承感慕。 太后乐呵呵的听了一番吹捧,又对着战晨望满脸的慈爱:“哀家此番修行一年,每日都在佛祖面前虔诚修行四个时辰,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这两串特意供在佛前的佛珠,今日一串给皇上,另一串嘛,便也留着,给日后的皇后。” 此话一出,周遭先是一静,紧接着便躁动不安了起来。 苏窈窕便瞧见几个妃嫔和命妇都精神一振。 尤其是纯妃,她眼睛本来就明媚,此刻更是熠熠生辉,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战晨望听闻这话,却是神色如常:“儿子明白母后的心了,您放心,儿子心里头已经有人选了。” 太后挑眉:“哦?不知皇上中意哪位儿妃嫔啊?不如趁着哀家寿辰,也说出来让哀家高兴高兴。” 一瞬间,满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窈窕身上。 刚好端起梅子汤准备喝的苏窈窕:“……” 她默默的放下了杯子,露出一个含蓄温婉的笑容,满脸无辜的回望了回去。 纯妃冷哼着挪开了视线,死死掐着手里的手帕,心里酸得不得了。 不仅是纯妃,其他几个嫔妃也有些不是滋味。 就连许答应,都壮着胆子看了眼苏窈窕,不过很快就又瑟缩的低下了头。 苏卿许冷冷看着苏窈窕的侧脸,恨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贱人。” “她夺走的分明是我的东西!” 苏夫人立即捂住了女儿的嘴,“乖女儿欸!这是在宫里,慎言啊!” 苏卿许恨恨挪开了视线,眼睛里都气出了泪花。 苏窈窕不动声色地用视线把众人回敬了一遍,见绝大多数人都别开头,这才转头看向太后和皇上。 太后心里也打鼓呢。 皇上不会真喜欢苏贵人到这个地步,甚至要立她为后吧?! 哪知战晨望却不肯说了。 他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急,等过些日子母后就知道了。” 太后笑容有些勉强,她不动声色看了眼苏窈窕,心里也有些挣扎。 虽说苏贵人前段时间刚救了她一命,性子看着也是个老实的,可是在当皇后这点上,还是差了许多。 家世不如淑妃显赫,做事不如瑾妃周到,也就是那张脸还行,可脸又不能当饭吃?! 更何况天下美人数不胜数,苏贵人的样貌真拿到天下去比,也未必就是第一。 方方面面,都不是当皇后的人选。 太后心里琢磨着,当个贵妃倒是还不错。 看来,得让琬儿再努努力了。 刚刚还母慈子孝的母子俩,此刻却是各有心思。 宣王冷眼看着这出好戏,嘴角弧度越发上扬,只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因着这么个小插曲,苏窈窕晚膳也没吃好。 实在是明里暗里打量她的目光太多了,勉强坐到一半,苏窈窕就借口更衣去了后头殿里缓口气。 她忍不住抱怨:“影儿都没有的事,一个个都来盯着我!” 严嬷嬷笑着道:“谁让贵人是最受宠的呢,满宫嫔妃,数贵人侍寝最多了!” “您且看着吧,这才刚开始呢,等您怀了龙嗣,诞下龙子,那才叫风光呢!” 原本打算找人吐吐黑泥的苏窈窕瞬间没了倾诉的欲望。 她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世界这么大,竟是没有一个人懂她。 垂头丧气地更了衣,苏窈窕也懒得回寿宴上去,干脆在亭子里坐着,严嬷嬷点了驱蚊是熏香,又把苏窈窕自己配置的驱蚊香囊挂在旁边,就静静的在旁边侯着。 苏窈窕则望着面前幽静沉郁的池面发呆。 突然,身旁的严嬷嬷轻哼一声,手里的宫灯落了。 苏窈窕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结果发现不仅是严嬷嬷,连随行的宫女也都晕死在地。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宣王! 苏窈窕神色大变,瞬间警惕着后退,还不忘把严嬷嬷扶着趴在桌子上。 “宣王你放肆!后宫岂能由你这样胡乱伤人!你信不信我这就叫侍卫来!” 宣王却半点不惧。 他轻“呵”一声,甚至悠闲肆意地往前走了几步:“那贵人怎么不叫呢?” 苏窈窕面色僵硬,她狠狠瞪着宣王,转身从亭子一旁跑出去,正要大声喊人,结果从天而降一个黑影!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剑不偏不倚放在了苏窈窕脖子上。 苏窈窕瞬间闭上了嘴。 身后传来宣王的大笑声。 他鼓着掌缓缓走来:“我还真是小看了贵人了,这得宠了就是了不得,胆子也大了不少嘛?” “还是说……”宣王靠近苏窈窕,手指轻佻暧昧的拂过她的侧脸,气息吹拂过苏窈窕的耳垂,带来一片战栗。 “贵人自以为自己瞒天过海,骗过了皇上就自以为万事大吉了?” 苏窈窕脸色惨白。 她冷冷瞪着宣王,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要是想揭发我,尽管去揭发,在这里故弄玄虚,不也是没有把握吗?” 宣王脸色微冷。 他突然冷哼一声,大手死死掐住苏窈窕的下颌,声音冰冷:“苏贵人,你别以为自己傍上了皇上,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说我现在要是让他将你凌辱了,算不算又握住你的新把柄了?” 苏窈窕身子一僵,过了许久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敢!” “宣王,你真以为我会坐以待毙?你可见到我身边的那个贴身宫女?” “实话告诉你,我今天特意离群就是为了等着你呢,你信不信现在皇上和侍卫已经再往这儿赶来了?” 看着宣王冷下来的脸色,苏窈窕也学着他皮笑肉不笑起来:“你说,一个居心叵测的王爷,和一个饱受宠爱的妃子,皇上回信谁?” 似乎是为了验证苏窈窕的话,下一秒,远远地传来了一大批人的脚步声。 第51章 冲突 战云机脸色微微一变。 殊不知苏窈窕其实心里也是打着鼓呢。 青竹是去做什么,她心里在清楚不过了,这匆匆赶来的人还真不知道是敌是友。 不过苏窈窕也深知,此时此刻绝对不能露馅,因而她神色越发冰冷,甚至带了几分倨傲和不屑。 战云机冷冷看着她,突然嘴角微挑,“算你有种。” 说完这句话,他身形猝然后退,苏窈窕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动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居然不见了! “!”苏窈窕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惊吓地拍了拍胸口,心里不断安抚自己,古代世界,会武功也是正常的。 穿越这种事都有了,轻功还算个毛啊! 苏窈窕缓了口气,赶忙蹲下身子用力掐住严嬷嬷的人中,幸好刚刚那人下黑手也不敢闹出人命来,只听得一声“哎哟”,严嬷嬷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她捂着后脖颈,震惊的看着苏窈窕,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贵人,奴婢这是……” 苏窈窕已经听到脚步声近在咫尺了,她眼疾手快将严嬷嬷扶起来,低声快速道:“这儿天黑,刚才嬷嬷你不小心摔了一跤,身子无碍吧?” 严嬷嬷眼中的疑惑更多了。 不过很快,她也听到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虽然心里还都是疑惑,但是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严肃。 她恭恭敬敬站好,谦卑感激的笑道:“老奴年纪大了,越发不中用了,多谢贵人扶老奴一把。” 话音刚落,脚步声已经到了亭子口。 苏窈窕神色不变,嘴角挂着浅笑,上前行礼:“嫔妾参见纯妃娘娘。” 纯妃直接无视了苏窈窕的请安。 她信步走进亭子,目光如炬,毫不掩饰的在亭子里里外外打量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苏窈窕察觉到她的眼神,心里“咯噔”一跳。 难不成纯妃刚刚看到了宣王? 不能吧,宣王那厮说话阴阳怪气,神神叨叨的,做事居然这么不谨慎? 纯妃看了好半天无果,终于泄了气,愤愤地把目光落在了苏窈窕身上。 苏窈窕懵懂无辜地回望她。 纯妃瞬间觉得胸口堵得慌,她冷笑一声,不阴不阳地道:“哟,苏贵人,今儿是太后寿辰,你不在前头为太后娘娘祝寿,躲在这犄角旮旯干什么呢?” “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以为你对太后娘娘心存不满的!” 苏窈窕浅笑一下,道:“纯妃娘娘误会嫔妾了,嫔妾方才是出来更衣的。” “不过偶然瞧见此处景致不错,最要紧的是池中荷花盛开,极是难得,想着折几支荷花回去孝敬太后娘娘呢。” “万万不敢有不敬之心。” 纯妃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苏贵人果然伶俐,这等溜须拍马之才,一般人还真难比得上。” 苏窈窕神色更加无辜了:“彩衣娱亲,自古有之,便是圣人都赞不绝口呢,怎么能算溜须拍马呢?” “纯妃娘娘品性高洁孤傲,自然是做不来此等孝举的。” “你!”纯妃瞬间怒目瞪来,极有压迫感。 可偏偏苏窈窕心里却也有一团火气。 她先是被战晨望一句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吃个饭都有无数人瞅着,本来就烦。 好不容易出来散个心吧,又碰上了战云机那么个恶狼。 现在还要被纯妃针对,真是天底下所有倒霉事都被她给碰上了! 一桩桩一件件事,终于让苏窈窕难得支楞了一回,这才毫不留情地和纯妃针锋相对起来。 纯妃也没想到软柿子还有硬气的一天,还被扣上了不孝的帽子,当即气得头脑发昏。 “你一个小小贵人!谁给你的胆子顶撞本宫!” “本宫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宫里就没规矩可言了!” 她气得狠了,索性也不让宫女动手,咬着牙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苏窈窕的下巴,另一只手抬手便要扇下来。 苏窈窕早在纯妃动手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真是生气是魔鬼啊! 不过是多几句嘴,结果真要挨嘴巴子了。 怎么就忘了纯妃根本就是个萧贵妃二号呢! 苏窈窕咬牙,想着大不了挨几巴掌算了。 她紧紧闭上眼,哪知预料中的巴掌和剧痛却迟迟未曾落下。 苏窈窕颤颤巍巍睁开眼,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战晨望紧紧握住纯妃的手,用力之大只从纯妃扭曲的面容便能窥见一斑。 “宫中何时有规矩,让你可以随意殴打妃嫔了?” 战晨望这话听着并没有太多的怒气,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平淡。 然而纯妃却瞬间惨白了脸色。 她甚至顾不得剧痛的手臂,双腿一软跪在了战晨望面前:“嫔妾、嫔妾……” “哼!”战晨望狠狠甩开手,纯妃忍不住痛呼一声,又迅速熄了声音,颤颤巍巍跪在地上。 苏窈窕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副样子落在战晨望眼中,却是这个小傻子被纯妃都吓傻了。 他心下一软,对着苏窈窕伸出手:“窕窕,过来。” 苏窈窕恍恍惚惚将手放上去,战晨望一握住手,眉心立即皱了起来:“怎的这般冷?” 苏窈窕下意识摇了摇头。 看到她这个样子,战晨望脸色越发深沉了。 他伸手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语气忍不住带了几分亲昵的埋怨:“你总是这样。” “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肯和朕说,今日要不是朕自己瞧见了,你是不是又要瞒着朕了?” 说罢,他转头便居高临下地看着纯妃,眼中一片冷漠。 触及到战晨望的眼神,纯妃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纯妃,品性顽劣,跋扈恣睢,肆意欺凌宫妃,自今日起贬为嫔位,褫夺封号!” “皇上!” 纯妃猝然抬头,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眼里充满了震惊、畏惧和恐慌。 然而战晨望却根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苏窈窕,搂着她,呵护着她仿佛在面对一个易碎的精美瓷器。 “苏贵人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贤淑柔婉,深得朕心,特酌升为宸妃,赐居椒和宫!” 第52章 宸妃 圣旨一下,周围一片寂静。 还是严嬷嬷最机灵,她头一个回过神来,脸上高兴的笑成了一朵花,赶忙恭恭敬敬跪下替她家主子谢恩:“多谢皇上恩典!” 有了严嬷嬷喜庆高兴的声音,余下的宫人们这才回神跪下恭贺。 “皇上圣明,恭喜宸妃娘娘!” 苏窈窕震惊的看着战晨望,然而战晨望却是给了她一个邀功的表情。 似乎在说:“怎么样,朕给你出气了吧?” 苏窈窕:“……臣妾多谢皇上。” 她刚要弯下膝盖行礼就被战晨望给拦住了。 战晨望对她的宠爱,除了在太后面前不得不收敛一点,其余时候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张扬。 不仅免了苏窈窕的行礼,甚至还申饬了纯妃:“以前原本以为你虽然有些小性子,但还算无伤大雅,如今看来,却是败絮其中。” “从今往后,你也不必出来惹是生非,就在你那宫里,好好的闭门思过!” “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纯妃,不,刘嫔面色惨白,如死灰般灰败,听到这句话她在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歪便委顿在地。 战晨望冷哼一声,再也不看她,揽着苏窈窕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苏窈窕封妃的消息,传播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她前脚刚刚跟着战晨望回到了寿宴上,便立即迎来了众人的注目。 尤其是妃嫔们,小眼神嗖嗖的往她身上刺。 就连太后也微微沉了脸色,尤其是看到二人携手同行的画面,眉心深深的皱了起来。 苏窈窕:“……” 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战晨望,哪知战晨望却一点也不在乎,自顾自将人拉到上座,坐在了自己身边。 瞧见儿子眼里那熟悉的满不在乎,太后叹了口气。 不过太后到底没有说什么。 今日不仅仅是宫宴,底下还有无数的王公大臣以及女眷们,太后绝对不可能因为封妃这样的小事,让皇上失了面子。 只不过心里对苏窈窕和纯妃都有了许多不满。 尤其是纯妃,真是一个蠢货! 你人又笨,姿色宠爱都不如苏贵人,眼巴巴上赶着当什么炮灰呢! 这下可好了,自己跌到了嫔位不说,还给了皇上借口封妃。 原本封妃一来要看家世,二来便是要看子嗣。 苏贵人再受宠爱,一个嫔位顶天了,你反而惹了皇上大怒,直接封妃! 太后心里叹息,她抬头去观察在场的妃子,只见淑妃和瑾妃,都面色如常的饮酒,眼里写满了无欲无求。 底下的答应们倒是有些不甘呢,只是太后粗粗看了眼姿色,都不如苏窈窕。 她老人家彻底灰心了。 看来,宫里还是人太少了! 战晨望浑然不觉自家老娘已经替自己的小老婆们操碎了心。 他拉着苏窈窕坐下后,一旁的汪翦立即机灵的夹了几道苏窈窕爱吃的菜放在碟子里。 苏窈窕胡乱吃了几口,就不动筷了。 战晨望瞧见了,眉心便皱了起来:“可是刚刚被气着了?” 苏窈窕听他这语气好像还要自己只要点了头,他就要去找刘嫔的麻烦,赶忙摇了摇头。 祖宗哎,她今天晚上已经出尽风头了,可别再闹幺蛾子了! 虽然刘嫔的确挺讨人厌的,可是说到底自己也没吃亏,反而让对方吃了个大亏…… 苏窈窕破天荒为刘嫔说了句话:“臣妾刚刚在下面吃了许多,实在不饿了。” 战晨望看了眼她的肚子,确实微微隆起,这才罢了。 不过还是拉着苏窈窕的手,微微用力:“你啊,就是心善。” 苏窈窕大汗。 听战晨望这口气,好像她成了什么大圣母一样。 殊不知,苏窈窕真不想再出风头了。 而且苏窈窕心里自己有一份算盘。 纯妃呛了她,她也怼了回去,纯妃想打她,可人还没打到,自己反而被贬了。 一来二去这账还是自己赚了,再追着痛打落水狗,不免狠心。 她心里算了账,见战晨望不再追问便也不再多说。 突然,苏窈窕察觉到一股极其浓烈的目光,她下意识顺着目光看过去,再次对上了苏卿许的眼睛。 苏窈窕不禁皱了皱眉。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可惜没机会让苏窈窕探知真相,刘嫔或许是觉得丢脸,被战晨望训斥之后就直接回宫了,派了人来向太后告罪。 太后也懒得搭理她,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只是因为这遭事情到底坏了心情,很快便觉得累了,散了寿宴。 苏窈窕下意识要回清馨苑,刚走一步就被严嬷嬷笑着拦住了:“宸妃娘娘,椒和宫在这边呢!” 苏窈窕恍然。 她微微一笑,转头便往椒和殿去了。 走在路上,严嬷嬷声音里都透着喜气:“娘娘,您有所不知,这椒和宫意头可好着呢!” “古人都说,椒房之宠,再往前几个朝代只有皇后的居所才能成为椒房,如今虽然中宫落在了坤宁宫,但是椒和宫也是实打实宠妃才能住的。” “皇上真真看重您呢!” 苏窈窕嘴角勉强的笑了笑,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哪里是看重我,分明是看重原主。 也不知道都这样了,原主为什么还不肯出来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占了她的身子吗? 苏窈窕轻轻抚摸着心口,试图感受到原主的存在。 可她摸上去只能摸到温热的皮肤和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苏窈窕忍不住长叹一声。 …… 静安宫。 战晨望原本是想直接却找苏窈窕的,哪知刚走到一半便被太后一道懿旨传唤了来。 想到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战晨望也不得不来应付一下太后。 哪知他进了静安宫,却只见一片寂静,空气中还弥漫着袅娜缠绵的香气。 战晨望步伐顿住,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向前。 走进殿内,果然未曾见太后的身影,反而是一旁的偏殿内传来了动静。 汪翦戒备的要进去查看情况,却被战晨望叫住了。 他思忖片刻,挥了挥手:“你们都到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汪翦连忙恭敬的应了:“是。” 等到人退下之后,战晨望终于走进了偏殿。 第53章 答应 偏殿内,合欢香的气息甜腻如梦,在鼻尖纠缠,床榻上纱帘重重,却传来阵阵低吟和啜泣声。 战晨望冷着脸,不紧不慢踱到床前,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床幔,果不其然看到了美人玉体横陈。 楚琬身上只穿着几层薄纱,隐隐约约透出粉色的肌肤,面颊如霞,蒸腾着淡淡热气。 十分的活色生香。 然而和她模样相反的,却是那双眼睛。 眼泪不断的涌出来,整张脸都被打湿,衬得雪肤越发的瓷白细腻,看到战晨望时,眼中流露出深重的羞耻和绝望。 战晨望眉心蹙了蹙。 他放下了床幔,唤来汪翦,“去请太医来,不许惊动任何人。” 汪翦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忙不迭去请太医。 战晨望也不在偏殿久候,干脆去了外间。 太医来得很快,约莫半个时辰,楚琬终于穿戴好衣裳,双眼通红地出来谢恩:“多谢表哥怜我。” 战晨望望着他,眼中闪过怀疑和探究:“是太后?” 楚琬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只是再次深深地跪拜在地。 见状,战晨望心中也有了数,不再问她了。 然而心里的怒火却是愈发浓烈,他挑唇冷笑,锐利英俊的侧脸显现出肃杀之气:“太后,还真担心朕的后宫啊。” 楚琬抬起头,眼泪再次流出:“表哥不要怪罪姑母,姑母也是为您好,她只是太担心您。” 战晨望气极反笑:“难道朕还是三岁孩童吗!” “朕坐拥天下,难道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宠爱?这算什么道理!” 他到底刚刚及冠,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帝王,怒到极点忍不住狠狠拍桌,起身大步走到楚琬面前,用力掐住了她的下颌。 “今日,朕不过封个妃子,太后便把你脱光了送到朕面前来,待明日朕要是封后,太后是不是要把全天下的女人都脱光了!” “表哥!” 楚琬脸色惨白羞愧,她忍不住挣脱开战晨望的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一时间,屋内都是楚琬的哭声和战晨望怒极的粗喘。 半响,战晨望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怒气压了回去。 他伸手扶起地上的楚琬,声音硬邦邦的:“琬儿,这事不怪你,是朕迁怒了。” 楚琬却不肯起来。 她本就体弱,今夜又遭遇这样的奇耻大辱,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却倔犟的跪在地上。 楚琬深吸一口气,嗓音因为哭泣带了微微沙哑:“表哥,求您成全琬儿。” “事已至此,琬儿就和您坦白了,姑母这次让我进宫,就是为了笼络您,让您不要独宠宸妃。” 战晨望牙根微紧,眼底再次浮现出戾气和不耐。 楚琬忙反手握住他的手,跪在地上抬头望着他,姿态十分的卑微虔诚。 她带着安抚的语气再次响起:“表哥,您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您的专宠对宸妃娘娘而言,已经不再是蜜糖,而是砒霜啊!” “祖宗家法在那一天,姑母就一天不会安心,姑母年纪大了,您又何必和她老人家对着干呢?” 战晨望神色冷冷的看着楚琬:“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琬苦涩一笑。 她松开战晨望的手,清泪蜿蜒而下:“其实不仅仅是表哥,琬儿也无路可走了。” “家里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弟弟才三岁,偏偏琬儿的父亲……又是个不成器的赌鬼。” “说句不好听的,琬儿全家人的性命都在太后手中,要是今夜太后得知我是个没用的人,琬儿实在……” 她抬眼看着战晨望,深切的悲伤和绝望似乎也蔓延了过来。 “表哥,琬儿保证,我只求做您一个小小的答应,我绝对不会去争宸妃的宠爱!” “您如果有任何要求,琬儿也绝对无条件地配合您!” “只求表哥给琬儿一条生路!” 楚琬的头重重落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战晨望凝视着面前小小的人影,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 楚琬也不再催促,只是倔犟的磕着头。 终于,额头变得青紫红肿,战晨望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够了。” 楚琬动作顿住,她屏住呼吸,仿佛自己头上正悬挂着一把铡刀。 “楚氏之女,温婉贤淑,夙着徽柔,深得朕心,酌封为答应,赐居撷芳宫。” 头顶的铡刀终于落下,却没有伤及发肤,只是轻轻掠过。 楚琬闭上眼,眼泪夺眶而出:“多谢皇上恩典!” …… 翌日,苏窈窕照例去暄芫宫请安。 如今淑妃身子慢慢好转,虽然六宫事宜还是瑾妃打理,不过淑妃瑾妃关系不错,倒是不肯受请安之礼,依然在暄芫宫例行晨会。 苏窈窕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挺佩服瑾妃的。 多大的魄力啊,居然能抵抗晚起的诱惑。 青竹小脸上的笑从昨天开始就没下来过,连给苏窈窕梳妆时都忍不住哼着小曲。 苏窈窕听了会,还挺好听的,一问才知道是青竹家乡的小调。 “这个好,以后你多给我哼几曲。” 青竹高兴的答应了,又笑道:“宫里头日子的确有些无聊,娘娘要是喜欢,何不干脆请戏班子来唱戏呢?” 宫里虽然不比宫外,但是也有乐府,里头各色戏曲班子都有,乐师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苏窈窕却摆了摆手:“我不爱听戏,至于宫里的乐师,来来回回就那么几首大调,听都听烦了。” 青竹想了想:“那要不回头咱们从宫外请几个女先儿来说书吧?” “奴婢听说,外头最近可有不好好玩的话本子呢!” 这个苏窈窕还真来了兴趣,正要拉着青竹好好说说,严嬷嬷便板着脸快步进来了。 “回禀娘娘,刚才汪公公递来的消息,昨儿夜里,皇上在静安宫临幸了楚小姐,今日正式将人册封为答应了,暂住在撷芳宫。”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青竹瞪大了眼睛,又慌张地看向苏窈窕。 苏窈窕先是愣了愣,片刻后才“哦”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楚答应今日也要去暄芫宫请安?” 严嬷嬷点了点头,看苏窈窕的眼神充斥着担心。 第54章 封号 苏窈窕察觉到了二人的心思,不由笑道:“怎么都这幅样子,皇上乃天下之主,他纳新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一个个的,整的皇上好像是我一个人的一样。” 青竹扁了扁嘴,话语里忍不住带了几分怨气:“可是,皇上昨天才竟了您的位份,怎么今天就封新人呢?” “这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您呢!” 苏窈窕不慎在意地笑了笑:“封了妃遭人恨,纳新人遭人笑,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不满意的,要是时时刻刻都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日子还怎么过呢?” “好了,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往好处想,我现在毕竟是妃位了,就算是有人嘲笑我也不敢当着我的面笑,是不是?” 青竹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也没心情哼小调了,苦着脸给苏窈窕继续梳妆。 暄芫宫内。 明答应斜眼看了眼身边的楚琬,笑容不冷不热的:“哟,可真难得,宸妃如此盛宠,咱们居然还能添一位新妹妹呢!” “哎,我算是看不明白这宫里头了,短短一个晚上,真是翻天覆地。” “封妃的封妃,贬位的贬位,竞新人的竞新人,可怜我们这些老人了,真是什么热闹都凑不上。” 说到最后,明答应的话忍不住带了几分酸气和叹息。 淑妃和瑾妃恍若未闻,自顾自喝着茶。 昭嫔听见了,却也无动于衷,只心不在焉地看着裙子上的绣花。 至于许答应,跟以前一样当着哑巴隐形人。 楚琬作为被阴阳的对象,就更不可能说话了,一时间反而让明答应自己下不来台了。 她脸颊涨得通红,不甘心的撇了撇嘴,嘟囔了句脏话,也沉默了。 苏窈窕到的时候,屋子里就是这样死寂沉默的样子。 她脚步顿了顿,才上前福了福身子,淑妃和瑾妃也起身回礼,余下的嫔妃们则行大礼。 苏窈窕不由感慨,位份上来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见谁都跪了。 以前小贵人的时候,真是跪的她心烦,恨不得和小燕子一样,也往腿上挂一个“跪得容易”。 几人落了座,明答应看到苏窈窕来了,瞬间又来了劲儿。 “嫔妾还没恭喜宸妃娘娘呢,皇上对娘娘您可真的了不得,刚封妃就住到了椒和宫,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福气呢!” “可见皇上对您一片真心,不是那些个使狐媚子手段的人比得过的!” 苏窈窕诧异的看了眼这位明答应。 她原本是住在纯妃宫里的,样貌明媚喜庆,明眸善睐,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只是心眼子小又浅薄,免不了沾染了些俗气,所以初封不高。 以前自己和纯妃不对付,明答应似乎也不怎么喜欢纯妃,可是面对自己时也是嫌弃的不得了。 每次看到苏窈窕,明答应都装没看见,似乎觉得这种狐媚子不配自己说话。 可如今,她居然主动跟自己卖好了? 苏窈窕一时拿捏不准这人的想法,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做妃子的,老实安分便是最好的。” 明答应立即热切的笑了:“娘娘教训的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姿态这样低,苏窈窕也不好多说什么,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几个人略寒暄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淑妃便有些撑不住了,瑾妃正要遣散众人,却见到太后身边的孙嬷嬷过来了。 孙嬷嬷满面笑容,堪称春风如沐,进门行了个礼便展开手中的黄色娟帛。 “传太后懿旨。” 苏窈窕众人连忙起身跪下接旨。 跪下的时候,苏窈窕再次扼腕,“跪得容易”十分需要! “答应楚氏,德才兼备,名门佳媛,秀外慧中,特赐封号婉。” 众人心中一惊,忙恭恭敬敬齐声接旨。 孙嬷嬷笑呵呵收起皇帛,目光扫过众人,着重在苏窈窕身上顿了顿,最终笑着落在了婉答应身上。 “婉答应,太后娘娘来时特意吩咐了,你请安过后便去静安宫侍奉太后。” 婉答应连忙上前谢恩:“嫔妾遵旨。” 交代完事情,孙嬷嬷也没有再久留,笑了笑便离开了。 只剩下一屋子各怀心思之人。 昭嫔没有说什么话,似乎刘嫔禁足让她心中多了许多警惕,淡淡地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淑妃和瑾妃一贯同进同出,苏窈窕没兴趣多留,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明答应赶了上来。 她热切地看着苏窈窕,脸上是热络的恭维:“嫔妾以前听说娘娘家乡是宿州,可巧了,嫔妾娘家也是呢。” “正好,昨儿嫔妾家里托人送来了一些宿州特产,嫔妾特来孝敬娘娘。” 苏窈窕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突然自来熟。 她不动声色笑了笑:“我很小便离开宿州了,打小就在京城一代长大,对宿州实在算不上了解。” “既然是明答应娘家送来的,便由答应自己受用吧。” 说完这句话,苏窈窕没有再多说别的,加快脚步往椒和宫去了。 “哎……”明答应眼巴巴看着苏窈窕快步离开的背影,不甘心的撅起了嘴。 “得意什么啊!新人可是太后的侄女儿,人家答应就有封号了!以后说不定多风光呢,看你能得意多久!” 明答应身边的小宫女听得云里雾里的,悄悄凑过来:“那……答应我们可要去讨好婉答应?” “蠢才!” 明答应狠狠戳了戳小宫女的额头,怒其不争:“我和她同是答应,我去讨好她不是等着被人笑吗!” “你以为什么货色都值得我讨好啊!” 她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眼珠子转呀转,最终却只能悻悻的哼了一声。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回去,今天再给菩萨多上三炷香!” …… 静安宫。 太后高兴的握着楚琬的手,眼眸亮晶晶的,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这下哀家可算是放心了!” “哀家就知道,你和皇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是待你不同。” 楚琬垂下头,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颈子,羞赧地笑了笑。 第55章 吃醋 看她这副模样,太后心里一动,给旁边的孙嬷嬷使了个眼色。 孙嬷嬷笑呵呵上前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却是一个翠色欲滴的瓶子。 “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年纪小,男女只是上难免羞涩,可是你表哥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寻常人家膝下都早就有孩子了。” 说到这里,太后叹了口气:“后宫里的这些妃子们呀,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不是作茧自缚把自己往冷宫送,就是畏首畏尾的,连句高声话都不敢说,好不容易有个争气的,偏偏又……” 太后的话没说完,但是楚琬心里却是门儿清。 她抿了抿唇,脸颊上红霞越发醉人,过了好久才涨红了脸,收下那个小瓶子,轻声道:“琬儿明白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越发满意了。 之后,楚琬又伺候着太后用过午膳,午后小憩这才有功夫离开静安宫。 她刚初封答应,内务府就立即送过老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一个名唤莲香,一个则叫菱香。 两个人明面上是内务府随便选的,实则都是太后娘家的人,此刻对着婉答应这个新主子,也没有太多生疏,反而透出一股自家人的亲近来。 莲香便笑道:“有太后娘娘给答应撑腰,以后绝对没人敢再欺负您了!” “特别是那个明答应,等过段时间,小主必然会竞位份的,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猖狂起来!” 楚琬清浅如风的笑了笑,柔声道:“明答应也就是嘴上不饶人,看着品性倒是不坏。” “我刚来后宫,还要烦劳你们多多照顾呢。” 说着,楚琬从头上摘下来两根钗子赏给了二人。 莲香和菱香对视一眼,喜气洋洋地接受了,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多谢小主赏赐,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楚琬挑了挑嘴角,带着人回了撷芳宫。 撷芳宫现在只剩下许答应了。 她平日不轻易出来走动,只在后头院子里待着,带着身边的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活生生五个人,硬是活的跟个透明人似的。 楚琬自然不会和这样的人过不去,坐下之后便吩咐莲香给后头送了点点心。 权当新邻居搬家过来了。 …… 苏窈窕回到椒和宫,严嬷嬷自去吩咐日常琐事,青竹偷偷看了眼苏窈窕的神色,想了想:“娘娘,您可想再听奴婢唱小调?” “唔,也好,你唱一个,唱得好了本宫重重有赏!”苏窈窕笑着回了一句。 青竹见苏窈窕是真的心里高兴,没有失落,便高兴地唱了起来。 刚唱了几句,外头便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苏窈窕一惊,又有些惋惜,老老实实起身恭迎:“臣妾参见皇上。” 战晨望大步流星走进来,伸手就把苏窈窕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他拉着苏窈窕坐下,细细看着苏窈窕。 今日苏窈窕穿了一件白青色如意团纹对襟,带着一对铜青玉石髓琢花连理耳坠,同色系的头面首饰点缀在堕仙髻上,说不出的风流雅致,莹润如玉。 战晨望眼里浮现出点点赞叹,忍不住揉捏苏窈窕的手心:“不愧是朕的宸妃。” 苏窈窕失笑。 她之前就发现了,战晨望的很有些偏爱温婉淡雅,三妃中,他之前最爱去的便是淑妃宫里。 余下的萧贵妃是人间富贵花的妖媚,瑾妃是飒爽英姿的冷美人,纯妃则是体态丰腴,婀娜多情。 战晨望都喜欢,不过他还是最爱去淑妃宫里。 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偏好。 苏窈窕出神想着,突然手心微微一痛,她猝然回神才发现战晨望不满地瞪着自己。 “想什么呢?朕和你说话都忘记了?” 苏窈窕眨了眨眼,求助地看向青竹,却见青竹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 苏窈窕无奈,只能看向战晨望,放软了声音:“臣妾刚刚在想,再过半个月就是父亲寿宴了。” “虽然我心中对父亲颇有怨言,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于情于理,我都得出宫一趟。” 最要紧的是,她得去确认原主母亲的安危。 顺便……要找机会摆脱现在这个诡异的处境。 这些都是苏窈窕最近打算好的。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躺平凑合过完这辈子。 可现在既然知道原主有可能回来,她就不乐意掺和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那算什么嘛。 战晨望不知道苏窈窕心中想法,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思量。 故而,想了想,战晨望道:“你说的也有理。” “按照惯例,妃嫔是可以出宫一日为父母祝寿的,朕便给你个恩典,放你回家三日。” “不过有一点须得注意,切记保重自身,不管去哪都得带上宫女太监,侍卫更是少不了!” 苏窈窕从善如流地应了:“臣妾知道啦。” 战晨望眉眼舒展,忍不住低头在苏窈窕额心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苏窈窕顿住了,不过只是一刹那,很快她就放松了身子,没有让战晨望察觉出端倪。 战晨望吻着吻着,就忍不住顺着那娇美如雪的面庞往下,最终含着苏窈窕的嘴角缠绵。 男子的气息热烈如火,蔓延在脸上让人身子都忍不住一阵阵发软。 苏窈窕不自觉的靠在战晨望怀里喘息,身子软成了一滩水,全凭对方搂着支撑着。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欲色:“……婉答应的事,你可知道了?” 苏窈窕不解的眨了眨眼,抬头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回望着她,眉心慢慢地皱了起来,显现出一种幼稚的,小孩子气的不满来。 “朕册封了婉答应,你心里就没有想法吗?” 苏窈窕有些无语,这种小学生的“求你吃醋”啊…… 不过她不想和战晨望吵架,于是顺着他哄道:“臣妾当然有想法了。” “臣妾都要委屈死了,皇上,您刚刚封了臣妾,转头又去临幸婉答应,您心里还有臣妾吗!?” 苏窈窕做作的扁起嘴,楚楚可怜地看着战晨望。 第56章 禁足 她刚刚被战晨望吻软了身子,嘴角一片殷红,眼里更是水汪汪的,楚楚可怜地看着人时,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软了心。 然而,战晨望的脸色却是黑得可怕。 他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手虽然还搂着苏窈窕,可是已经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苏窈窕被迫挺直了腰,她眼中满是不解。 战晨望却没有解释的欲望,他一直盯着苏窈窕,突然一把将人狠狠拉到眼前。 “你心里到底有我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纳别的妃子!” 战晨望的牙根咬紧,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窈窕的手腕被他紧紧攥紧,剧痛一阵阵袭来,她痛得脸色微变,震惊的看着战晨望。 靠! 这人又发什么疯! 苏窈窕痛得下意识想要挣扎开,战晨望却再次加大了力气,眼睛饱含着怒气死死的瞪着苏窈窕。 “你总是这样,看似千好万好,可无论我做什么,你心里根本就不在乎!” 苏窈窕终于忍不住了! 她咬着牙把自己的手臂抢回来,捂着青紫的手腕,大声冲着战晨望喊:“你到底发什么疯!” “妃子是你纳的,问题也是你问的,我已经顺着他的心意回答了,你还要怎么样!” “难道要我作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还是要我哭天抹泪,当一个怨天尤人的怨妇,你才满意!?” “我要是真那么做了,头一个厌弃我的也是你!萧贵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战晨望大怒,他猛然站起身,瞪着苏窈窕仿佛一只暴怒的狮子:“萧贵妃!我处罚萧贵妃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苏窈窕也是气血翻涌,手腕钻心的痛也顾不上了,她也毫不示弱地站起身,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敢重蹈她的覆辙!你喜欢我的时候就要我发疯当怨妇,好满足你的虚荣心,可要是哪一天你不喜欢我了呢!” “到那个时候,我的怨气,就是我砍头的催化剂!” 战晨望气得头晕,他咬牙切齿的瞪着苏窈窕,因为暴怒,手攥成拳,突然他转身一巴掌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啪!” “哗啦!” 桌子上的茶具花瓶尽数砸落,瓷器碎裂的声音炸开,伴随着沉重的紫檀木桌落地,巨大的声响吓得苏窈窕心头一颤。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刚巧膝盖撞在软榻上,双腿一软便跌坐了进去。 此时此刻,苏窈窕才终于回国了神。 强烈的恐惧和害怕瞬间捏住了她的心脏,她的脸色惨白如雪,震惊畏惧的看着战晨望,身子无法控制的开始发抖。 她完了! 她犯了一个最大的错! 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的男朋友,也不是她的丈夫,是皇上!是封建王朝一句话就能要人命的帝王! 苏窈窕后悔不已,她惊慌地看着战晨望,张开嘴想要认错,想要跪下求饶,却发现自己的腿软得根本无法动弹。 战晨望突然转过身,他高大的身躯逆着光,苏窈窕看不清他的神色,因此更加的害怕。 身子也抖得厉害,要是被旁人看到,只怕以为她下一秒就会被吓死过去。 然而战晨望却突然没了动作。 甚至不再说话,只是讳莫如深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窈窕。 那一刹那,苏窈窕恍惚自己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会儿,或许是一刻钟,战晨望突然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殿内。 紧接着,殿外传来了汪翦惊慌失措的伺候,以及战晨望的带着暴怒的声音:“宸妃禁足一个月!” 苏窈窕身子突然软了下去。 好似一把过度拉紧又猛然松懈的弓,苏窈窕感觉到自己的肌肉酸痛无比,里头的衣服更是被冷汗打湿。 严嬷嬷和青竹恐慌的冲进来,就看到苏窈窕大半个身子趴在软榻上,脊背剧烈的发着抖。 “娘娘!” 青竹惊呼一声冲上来抱着苏窈窕,苏窈窕立即紧紧的回抱住她,全身根本无法控制,不停的抖着。 “娘娘,您怎么样了!怎么会和皇上吵成这样,娘娘您别怕,别怕……” 青竹胆战心惊的安抚着苏窈窕,突然她听到耳边的苏窈窕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她心中纳闷,侧耳细细的去听,终于听清了苏窈窕的噫语。 “不能再待了,不能再待了……” 青竹惊恐的抬起头,她紧紧盯着苏窈窕,脸上血色尽褪:“娘娘……” 最终,还是严嬷嬷取来了静心丸,和青竹强迫苏窈窕吃下,才总算让她勉强安定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青竹小心翼翼的给苏窈窕上药,雪白的皓腕此刻布满了青到发黑的淤血,只是上药都让苏窈窕痛得眉心紧皱。 “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开始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了……” 青竹忍不住抹了泪,一边哭着给苏窈窕上药,一边无措的看着严嬷嬷。 严嬷嬷也是被吓到了。 她咬了咬牙,吩咐道:“你好好看着娘娘,我去去就回。” “哎!”青竹赶紧应了,眼巴巴的看着严嬷嬷离开。 然而严嬷嬷刚走到椒和宫门口,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止步!皇上有令,宸妃以下犯上,阖宫禁足一个月,任何人不得进出!” 严嬷嬷眼里最后的光也消失了。 苏窈窕是晚上三更天时醒过来的。 她艰难的做起身,全身还是痛得厉害,右手手腕更是牵扯一下就发痛,很快她就从严嬷嬷口中得知了禁足的事。 嘴角忍不住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这就是皇权,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才丧心病狂的和皇上吵架。 深重的疲倦感笼罩着苏窈窕,她有些无精打采,轻声道:“禁足就禁足吧,你们也不要再去招惹那些侍卫,免得受委屈。” 青竹和严嬷嬷惴惴不安地对视了一眼。 然而苏窈窕实在没心情和她们解释来龙去脉,她浑身不停地发冷打着寒颤,脑海里更是一阵阵的疼。 第57章 高烧 好像有小人在脑海里重拳出击,苏窈窕脸色十分难看,硬撑着坐了会儿,就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浑然不知,自己睡着后便发起了高烧。 青竹急得团团转:“这么高的温度,这下如何是好!烧这么厉害是要出人命的!” 严嬷嬷也惊讶得很,她将手背贴在苏窈窕额头上,立即烫得缩了回来:“哎哟!” “娘娘这看着像是因情伤身啊!” 闻言,青竹神色越发焦虑和心疼:“不行,必须得去请太医来!” 她咬咬牙,把手里的帕子塞到严嬷嬷手中,转头就冲宫门而去,不出所料被侍卫拦了下来。 青竹大急,“噗通”跪下,紧紧抱着侍卫的大腿哀求:“侍卫大哥您行行好,帮我们娘娘去请个太医来吧!” “娘娘眼下高烧不退,危在旦夕,是会要命的啊!” 侍卫听闻宸妃高烧,亦是一惊。 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闪过犹豫和迟疑。 见到有戏,青竹立即精神一振,她快速道:“两位大哥,皇上虽说禁足了我们娘娘,可那毕竟是一时的气话,皇上心里头还是有娘娘的!” “你们想想,皇上要是真的厌弃了一个妃子,会只是禁足吗?看看以前的萧贵妃、纯妃,哪个不是直接褫夺位份?” “所以现在就是皇上和我们娘娘闹别扭呢,等过段日子两个人必然就会和好了,要是娘娘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两位可担待得起?” 青竹一番话说得有理,那二人对视一眼,再不迟疑。 二人满脸笑容地扶起来青竹:“哎哟,青竹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没办法的事,还望你多多体谅。” “这样吧,宸妃娘娘到底是在禁足中,我们这就派两个兄弟,一个去请太医,一个去请示皇上可好?” 青竹大喜,连忙感激不尽地行了一礼:“多谢大哥们体恤!” “待娘娘痊愈,我一定转告她,好好地犒赏侍卫大哥!” 这话一出,侍卫们立即喜笑颜开,挥手招呼人去办事,一边笑道:“好说好说!” 青竹再三谢过,这才跑回了殿内。 苏窈窕烧得神志不清了,严嬷嬷听了青竹的话,不住的念佛:“这样也好,皇上就是一时生气,要知道娘娘高烧不退,一定会心疼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祈祷起来。 …… 战晨望怒气冲冲离开了椒和宫,上了步辇也不说话,只沉着脸,厌弃冷峻的瞪着前方。 汪翦心中叫苦,壮着胆子轻声询问:“皇上,可是回倾瑢殿去?” 战晨望目光冷冷的扫了过来。 汪翦双股战战,险些跪下求饶,余下的人也都大气不敢出。 过了许久,战晨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去撷芳宫。” 汪翦心中一松,立即招呼人往撷芳宫去了。 楚琬听到“皇上驾到”时还愣了一下,紧接着马上起身出来恭迎:“参见皇上。” 战晨望却并未停留,疾风一般大步刮进了殿内。 楚琬诧异的抬眸看向汪翦,只见对方满脸苦笑,又指了指椒和宫的方向。 她若有所思,也跟着回到了殿内,顺势让宫女太监们都退下。 果然,战晨望并未阻拦她的动作。 他坐在高位上,满脸冰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来找死”的戾气。 楚琬想了想,转身去倒了一杯茶,亲手捧到战晨望面前。 战晨望掀了掀眼皮,只瞧见一双伶仃纤细,雪白修长的手,捧着青花窑的茶盏。 茶香袅袅,素手纤纤,无端的让人心静了许多。 他叹口气,接过茶抿了一口便放在了一旁。 楚琬这才轻声开口:“表哥可是和宸妃吵架了?” 听到她提起这个话茬,战晨望脸色越发难看,当即冷哼了一声。 楚琬嘴角微弯,自顾自坐在了一旁,撑下巴看着战晨望,也不说话。 战晨望被她看得不爽,眉心蹙起深深的刻痕:“你这般看着朕做什么?” 楚琬笑道:“臣妾是在看啊,这么多年了,表哥还跟小时候一样。” “一生气就爱坐着生闷气,谁来也不好使,可要是真不理表哥了,表哥就更生气了。” 战晨望沉了脸。 楚琬懂得见好现收的道理,她逗了一回战晨望,把人的注意力从宸妃身上暂时挪开,又道:“琬儿给表哥讲个故事可好?” 战晨望看了她一眼,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 于是楚琬便讲起来:“去年年底,家里头有人送了一只小狐狸来,臣妾的弟弟喜欢得不得了。” “每天喂食喂水不说,闲着没事也要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上手摸一摸,一摸就能摸半个时辰,就连睡觉都得抱着小狐狸睡。” “臣妾的娘亲害怕那畜牲野性未净,抓了挠了弟弟,又拗不过弟弟,便花钱从外头买了一窝兔子回来。” 战晨望似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侧首静静的看着楚琬。 楚琬笑容不变,继续道:“小孩子都是没有定性的,转头就爱上了那窝小兔子,整日恨不得走哪揣哪,窝在怀里各种揉搓。” “娘亲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看弟弟沉迷其中,便故意拿之前的小狐狸去逗弟弟,问他小狐狸怎么处置。” “皇上您猜,弟弟怎么说的?” 战晨望眉心微蹙,随即不以为然道:“孩子心性,最不可靠。” 楚琬笑容淡了些许,“还是臣妾告诉皇上罢,弟弟当时说‘什么狐狸,不要了,娘亲要是想要就拿去罢’!” 战晨望冷哼一声,一脸的“果然如此”。 却不知楚琬话锋一转:“可巧了,臣妾当时就在旁边,听这话实在无情,故意逗他‘那要是娘亲也不想要呢?那狐狸之前天天被你养着,现在旁人喂它它都不吃了,也不亲人,我们要来也没什么用’。” “弟弟不高兴了,他抱着兔子,哪里还想的起来狐狸,很不耐烦的又说‘那就把它杀了吃肉算了!’。” 战晨望眉心紧紧的皱了起来,楚琬脸色笑容不变,声音却幽幽:“臣妾当时便感慨,这人要是真心不喜欢了,可真是薄情如斯啊。” 第58章 泪水 屋内一时间格外安静。 战晨望浓眉紧锁,目光落在楚琬身上。 楚琬被他这般盯着,心里竟也不怵,只是神色淡淡的回望而来。 “表哥,琬儿说这个故事并非是指责您,恰恰相反,琬儿觉着,您和弟弟是截然相反的。” “如果真的不喜欢了,厌倦了,您是天子,早早的就撇到一边去了,又怎么会和今天这般急怒攻心,气得牙根痒痒呢?” “您心里,明明还是有宸妃的,正因为爱之深,才更加责之切。” 楚琬又把面前的茶盏往战晨望那边推了推,声音柔软如水:“表哥,您说呢?” 战晨望心中一时怅然。 琬儿说的没错,自己心中的确放不下那个可恶至极的人。 也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要逼着她吃醋,逼着她作出怨妇的样子。 可偏偏她……是个演技拙劣的小骗子。 小骗子。 战晨望心里翻来覆去念叨着这三个字,念着念着,竟是咂摸出几分可恨的爱怜来。 心里又不禁气笑了。 她不是一向这样吗?以前在宫外时,就总爱睁着眼说瞎话,话是一套一套的,可偏偏那双眼睛,灵秀动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不老实。 战晨望嘴角忍不住浮现几分笑意。 这点笑意,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楚琬在旁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心里某个地方仿佛被一碗浓浓的醋浸染了,酸得人心都蜷缩了起来。 她垂眸不再说话了。 战晨望坐了好半响,心里的火气就散了一大半。 直到外头传来动静,他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在撷芳宫里,旁边的楚琬安安静静的坐着。 战晨望心里陡然升起几分尴尬,他轻咳一声,正要出言安抚几句,门外的汪翦却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不好了!皇上,宸妃娘娘高烧不退,危在旦夕,侍卫们来请您的旨意,可要派太医进去?” 战晨望猛然站了起来! 他双目圆瞪,怒斥道:“什么狗屁话!高烧不退不请太医干什么!请示什么!找死呢!” “马上传太医去为宸妃诊治!要是耽误了病情,朕要你们脑袋!” 汪翦神色大变,立即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传话。 战晨望心里焦虑,抬脚就要去椒和宫,楚琬变了脸色,下意识上前一步。 这才让战晨望意识到她还在这,眉心不宜察觉的蹙了蹙,快速道:“琬儿,你随朕一起去。” 他顿了顿,再开口难得有几分扭捏:“你说话好听,也去椒和宫坐坐。” 楚琬闻言,就知道皇上这是要自己去劝劝宸妃。 她微微一笑,点头行礼,紧接着便跟着战晨望赶到了椒和宫。 话说这边侍卫听到皇上的命令,也是一阵后怕,赶忙让早在门口等候的王院首进去看病。 还悄悄感谢了一回青竹,要不是她告诫,两个人现在才去请太医,等到太医赶过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这不,王院首刚进去没一会儿,皇上就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脸上满是焦虑,看到跪了一地的人连理都不想理,直奔宸妃娘娘殿内。 青竹和严嬷嬷见状,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王院首诊治过后,才擦着冷汗道:“娘娘这是惊惧过度,忧心太过所致的高烧不退,只需好好睡上一觉,微臣再开些安神退烧的药,也就痊愈了。” 听到“惊惧过度”四个字,战晨望瞳孔猛然一缩。 脑海中立即闪过之前苏窈窕畏惧恐慌的看着他的场景。 他抿了抿唇,好久才慢慢点头。 王院首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去开药熬药。 战晨望走到榻前坐下,握住苏窈窕的手,触手不再是冰冰凉凉的,反而有些烫。 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拂开苏窈窕侧脸被汗水打湿了的青丝。 楚琬在旁边看着战晨望的动作,饶是她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战晨望动作中的珍视和爱护震惊了。 等喝了药,苏窈窕的温度果然降了下来。 她浑浑噩噩,觉得全身好似被火炙烤,热得下意识想把身上的羽绒服脱掉。 可刚伸手去扯,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气制止了,苏窈窕心里委屈的不得了,想说你是想热死我吗? 可她刚想开口,就觉得嗓子一阵刺痛。 好像在沙漠里渴了三天三夜的人,一开口就是充血的剧痛。 “水……” 呢喃声响起,战晨望精神一振,旁边的汪翦立即眼疾手快的从桌上捧了一杯温水来。 战晨望小心翼翼喂苏窈窕喝下。 喉咙得了水的浸润,苏窈窕总算神智清醒了许多。 她恍恍惚惚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战晨望饱含担心的眼神。 苏窈窕愣住了。 一瞬间,感动委屈难受的情绪在胸腔里回荡,苏窈窕怔怔地落下泪来。 她慢慢捂着心口,感受到那股陌生的情绪。 是你吗? 苏窈窕在心里轻轻地问,可是却没有任何回答。 她不禁急了,越发急切地追问:“既然你还在!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出来!” “你不是喜欢他吗?他也喜欢你,你出来啊!你们两个一起去过日子啊!” 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要让我里外不是人! 苏窈窕又急又气,这下掉出来的眼泪真的是她自己的情绪了。 战晨望不知道苏窈窕为什么哭,可是看到她满脸的泪水,心如刀绞。 他紧紧握住苏窈窕的手,不住的道歉:“别哭,窕窕别哭,都是我不好!” “是我错了,是我该打,你别哭了,啊?” 他轻柔地拭去苏窈窕眼角的泪,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惜和愧疚。 苏窈窕望着他的眼睛,心里却是生不如死。 眼泪簌簌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襟,冰冰凉凉地覆在脖间,让人头痛欲裂。 她突然扭过头,闭上眼不想再看到战晨望。 心里一片绝望。 让我走吧,我不想……不想再陷进去你们的爱情故事了。 我只是一个外来的小偷。 老天爷,让我走吧。 苏窈窕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的汹涌。 看着她的模样,战晨望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他挥手屏退了众人,紧接着强硬地将苏窈窕搂在怀中。 第59章 省亲 他的力气很大,紧紧抱着苏窈窕,仿佛恨不得将人揉进血肉里去。 苏窈窕却下意识别过头,避开了他的呼吸。 明明两个人的姿态无比的亲密,可彼此的心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 吃过药之后,苏窈窕很快便退烧了。 战晨望到底是一国之君,虽然他很想留下来寸步不离陪着苏窈窕,可国家大事不允许。 他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前朝便有急报,汪翦服侍着人快步去了倾瑢殿。 椒和宫的禁足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间解除了,苏窈窕躺了太久,觉得心里闷得慌,便想坐起来。 刚一动,旁边便伸出来一双莹润白皙的手,轻轻将她扶起,青竹立即眼疾手快往苏窈窕背后塞了两个靠枕。 “多谢婉答应。”苏窈窕声音沙哑的道谢。 楚琬摇了摇头,她坐在床榻边看着苏窈窕,突然笑道:“宸妃娘娘果然容色倾城。” “怪不得表哥对您情根深种呢。” 苏窈窕疲倦的扯了扯嘴角:“婉答应谬赞了。” 她身心俱疲,没有欲望和人寒暄,勉强说几句场面话应和,楚琬也识趣,说了几句也就不开口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个望着窗外夏景出神,一个则呆呆的盯着面前的石榴红百子千孙帐子。 严嬷嬷进来就瞧见这副场景,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怪异。 平常并不觉得,苏窈窕是娇媚灵动,一颦一笑带着袅娜娇憨的美,婉答应则是清冷矜持,西子捧心的美。 可如今苏窈窕病了,神色恹恹,竟是和婉答应莫名有几分相似。 严嬷嬷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拍了拍心口,捧着餐盘上前:“娘娘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用些清粥小菜可好?” 苏窈窕闻着清淡爽口的小菜,不觉唇齿生津,便点了点头。 严嬷嬷正要上前伺候呢,一旁的楚琬却是非常自然的接了过去。 苏窈窕和严嬷嬷皆是一愣。 楚琬却是非常的熟练自然,仿佛已经做过了很多遍,手法也很熟练,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才放到苏窈窕嘴边。 她的动作实在是非常专业的,粥的温度恰大好处,就连勺子的朝向也让人下意识张开了嘴。 苏窈窕稀里糊涂喝了一口,立即回过神来要去接过勺子:“哪能劳烦你,我自己来便好。” 楚琬笑着避开了苏窈窕的手:“宸妃娘娘不必客气。” “我在家中常年要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弟弟更是我一手拉扯长大的,照顾人这种事我最会了。” “更何况,我心里还想感激宸妃娘娘呢。” “感激?”苏窈窕不解,“这话又是从何而起?” 然而楚琬却不肯说了,她抿唇笑了笑,继续喂苏窈窕吃饭。 苏窈窕拗不过她,又实在病得头晕眼花,手脚无力,只好硬生生吃完了一碗粥。 楚琬还时不时夹一些小菜伴着清粥,只试了三四回,她就看出来苏窈窕最爱吃那碟子小萝卜,夹得也更多了。 好不容易吃完,严嬷嬷赶忙上前把碗筷收走。 苏窈窕有些赧然,相比之下楚琬表现得十分自然,她看了看天色,笑道:“不早了,我便不打扰宸妃娘娘休息了。” 说完告辞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窈窕心里猝然闪过什么。 只可惜那一瞬间的思绪太快太晦涩了,她竟是没有捕捉到半点。 …… 这场病断断续续持续了小半个月。 一开始苏窈窕是真的被吓到了,后来却是她有意为之。 因为她实在不想再和战晨望亲近。 有了生病的借口,苏窈窕隔三岔五就会晚上偷偷打开窗户吹凉风,一来二去的,直到苏峥宇寿辰将近,才总算好起来。 寿辰前一天,苏窈窕便派人禀告了战晨望,提前前往苏尚书家。 妃嫔回家省亲,还是圣宠优渥的宠妃,这不管在谁家都是顶天的大事。 虽然苏家心里百般不愿,可面子上还是得热热闹闹地筹备起来。 苏窈窕的仪仗相比上次贵人时候还要更加盛大恢宏,一路上光是随行的太监宫女侍卫就足足有五百人,浩浩荡荡贯穿了整条朱雀大街。 一路上不少百姓围观议论,对着重重幔帐的仪仗指指点点,踮起脚探着头铆足了劲想要看看里面的贵人。 小孩们欢笑吵闹声不绝,跟着队伍一路从镇远门外跑到了尚书府,直到仪仗抬进了尚书府,再看不见了,这才满足地离开了。 苏窈窕每次回家都装扮得十分艳丽夺目,璀璨光华,她仪态万千,在众宫女的伺候下走进正堂,浑身上下的珠光宝气,几乎照亮了整间屋子。 苏峥宇的嘴角都僵硬了,更别提苏夫人和一旁眼睛都瞪红了的苏卿许。 苏窈窕居高临下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人,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平身罢,许久不见,苏大人苏夫人倒是对女儿生疏了。” “微臣不敢。”苏峥宇平静地谢罪,苏夫人则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苏卿许心里更是不忿,可是早在半个月前,苏峥宇就对她下了死命令,这几天更是天天训诫,她再不甘心也只能忍着。 索性趴在地上,假装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苏窈窕冷冷一笑,突然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和家人好好的叙叙旧。” 严嬷嬷立即应了,带着宫人们如流水般退下。 转眼,屋内就只剩下几位主子。 苏窈窕彻底卸下了委屈,她大步走到桌边坐下,神色冰冷:“本宫的亲娘呢?怎么不见她来。” 她说话如此的直白干脆,苏家人眉心立即皱了起来。 到底苏峥宇还是识时务的,他耐着性子道:“芸娘刚刚解了毒,虽说已经清醒了,但是还不能下床走动。” 苏窈窕皱眉:“此言何意?” 苏峥宇书终于找到了一点对自己有利的事,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早便说过,解药不易得,可娘娘要的急,就只好用些救急的解药了。” “可惜,这救急的只能解芸娘身上一半的毒。” 苏窈窕冷冷看着苏峥宇,眼睛微微眯起,一字一顿:“你是故意的。” 第60章 往事 “娘娘这可就冤枉微臣了,微臣和娘娘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儿呢?” 苏峥宇大喊冤枉,然而他的脸色却并没有减半分的愧疚和委屈。 苏窈窕气极反笑。 不过这也尚且在她的意料之内,苏峥宇这个老匹夫,要想让他乖乖听话,难度不亚于登天。 她干脆站起身:“我要见我娘。” 苏峥宇从善如流起身伸手:“娘娘,这边请。” 二人没有招呼下人,顺着上次的路,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峥宇就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娘娘和母亲许久未见,微臣便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他其实不过四旬,样貌可以说端庄儒雅,风度翩翩,又是礼部尚书,此刻行礼告退的姿态也是非常的得体和好看。 然而落在苏窈窕眼里,就是十足的道貌岸然。 待人走了,苏窈窕这才推开了小院的门。 院子里一如既往地干净雅致,冷清秀美,苏窈窕突然有些害怕,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推开屋子门走进去。 一进去,床上半靠着的妇人便立即抬起头来。 在看到苏窈窕的一刹那,妇人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欢欣和激动:“窈窕!” 苏窈窕心口一热,下意识上前握住了妇人伸出来的手:“……娘!” 芸娘听到这声“娘”,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哎,哎!” “娘在这呢,窈窕,窈窕,娘的乖女儿……你现在过得可好?苏峥宇那个老匹夫,有没有再为难你?” 说到这里,芸娘放低了声音:“娘在这一切都好,你在宫里得宠,那个老毒夫不敢拿我怎么样。” “倒是你,可别真信了他的鬼话,做下糊涂事!” 苏窈窕心中熨贴。 她十分自然地握住了芸娘的手,坐在她身边搂着芸娘的腰依偎着她,“娘,你放心,女儿才没那么傻。” 芸娘似乎也没觉得她这样很不对劲,下意识就回搂住人,两个人的动作仿佛已经经历过千万次这样的亲密,十分娴熟。 “那个老匹夫想救萧贵妃出来,卖萧家一个人情,可不想萧贵妃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疯癫。” “她冒充自己的妹妹,故意诓了皇上来想一朝复宠,结果反而惹怒了皇上,打入冷宫谁也不许见。” “不光如此,皇上还下旨申饬了萧家,这段日子萧家在朝堂上可谓是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萧贵妃了。” 听到女儿这样说,芸娘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娘,别说旁人的无聊事情了,女儿为您看看病情。” 苏窈窕打起精神,伸手为芸娘诊脉。 一诊断,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苏峥宇那个老匹夫说得没错,芸娘身上的毒的确只解了一半。 心脉看似康健实则后继无力,外浮内虚,长此以往,必然要出大乱子。 苏窈窕死死皱着眉,突然一双手轻柔地抚摸上她的眉心。 她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是芸娘。 芸娘今年四十有二了,岁月待她却比寻常人要温柔许多,哪怕饱受病痛折磨,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盛满了母亲的慈爱和怜惜:“小小年纪的,不要皱眉,人都老气了。” 苏窈窕莫名觉得这话很熟悉。 好像在什么地方还听过,不过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现在的日子比之前可好太多了,假以时日,你我母女必然能找到办法脱困。” “你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不要为我太操心,倒是你,”芸娘斟酌了一下,握着苏窈窕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在宫里……和皇上,过得可好?” 芸娘问得十分的小心,似乎在忌惮什么。 苏窈窕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头:“一切都好。” “只是,我总觉得我不属于皇宫。” 看芸娘又要问什么,苏窈窕连忙打断了她:“娘,我真的没什么,倒是你的病……” 她沉吟片刻:“或许我有办法可以治好您。” 芸娘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苏窈窕看着她,心中有些忐忑。 知女莫若母,自己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原主的母亲不会怀疑吧? 虽然原主和母亲在乡下也经常为人看病,还经常采摘炼制药材拿到城里换药,可是这样的话也总是有些怪异。 哪知芸娘的确皱起了眉,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苏窈窕再次一愣。 “窈窕,你告诉娘亲,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又替人看病了!” 又? 苏窈窕呆住了,过了好久她才轻声道:“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芸娘定定地看着苏窈窕,突然咬牙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个死妮子哟!看你这心虚的样子,肯定是犯戒了!” “娘告诫过你多少次了!出门在外,不许给人瞧病!是不是看娘躺床上不能动,你就又犯老毛病了!?” 苏窈窕彻底被原主娘搞糊涂了。 偏偏她又不敢露了端倪,只能含糊地低下头:“女儿错了……” 芸娘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会儿,到底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 她长叹一声,搂着苏窈窕道:“老实交代,你又给谁看了?怎么看的?” 苏窈窕想了想,斟酌地把之前给太后看病的事说了。 听完,芸娘似乎松了一大口气:“若只是这般,那还好,还好。” “多亏你没有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没有拿着刀要给人开肠破肚。” 苏窈窕心里突然漏了一拍:“……开肠破肚?” “对啊,你忘了你之前干的糊涂事了?拿着把小刀子到处转悠,看到人家闹肚子还要凑上去给人家割肠子,要不是我拉你跑得快,你差点被人家打了!” 苏窈窕抿了抿唇,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主还干过这样的事!? 那为何她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呢! 苏窈窕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隐秘的端倪。 那边,芸娘还在絮叨原主当初的壮举,苏窈窕耐着性子听了听,越听心里越打鼓。 “……还有人家生孩子难产,你一个八岁的小姑娘,非得凑进去看生孩子。” 第61章 针灸 “不光看,还言之凿凿这胎生不下来,要给人家剖阴,反倒被人家给打出来了……” 芸娘絮叨了许多小事,苏窈窕下意识问了一句:“那最后生下来了吗?” 芸娘顿时一噎,紧接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当然没生下来了,那孩子胎位不正,脚在外头,一看就活不成。” “偏偏你上赶着凑了一会热闹,结果被产妇家里人倒打一耙,罪过都怪在你头上,连累娘赔了十两银子呢!” “嘶……” 苏窈窕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十两! 原主和娘亲孤儿寡母的,进山侍弄药材也要攒一年呢! 苏窈窕莫名心疼了一下。 芸娘叹了口气,搂住她轻声道:“娘知道你心里不甘心,可是世人愚昧,为着自己,为着娘亲,你切不可再任性了。” 苏窈窕能说什么呢,只能叹了口气。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道:“娘身上的病我是真的有些苗头,左右这些天我要在家中暂住,何不让我试试呢?” “娘,我保证不动刀子,只给您扎几针!” 苏窈窕原本以为芸娘会十分抗拒,哪知她却很痛快的答应了:“若是针灸,那倒是可以。” 她不禁好奇:“娘就不怕我给您扎坏了吗?” 芸娘粲然一笑,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脸:“这点信心,娘对你还是有的。” 苏窈窕又糊涂了。 所以,芸娘只是畏惧原主动刀,却很信赖原主的针灸之术? 她有心多问问,又怕漏了端倪,只好暂且按耐。 母女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苏窈窕这才整理情绪,高傲冷艳的走出院子。 苏峥宇还在院外等候着,见着他,苏窈窕从没什么好脸色,冷声吩咐:“这段日子,我便和娘亲住在一起。” “尔等不许来打扰!” 苏峥宇从善如流的应了,苏窈窕懒得多看老匹夫一眼,挥手将人遣退,远远跟着的严嬷嬷等人瞧见了,这才上前来伺候。 “青竹,你去为我买副金针来。”苏窈窕吩咐道。 青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应了,没过一会儿,便亲手捧着七八副不同样式的金针供苏窈窕挑选。 苏窈窕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亲自上手试了试,留了两套最上手的。 宸妃娘娘要在小院住下,宫女们自然不会反驳,不过还是如流水般,将本就干净整洁的小院,来来往往都打扫了一遍。 苏窈窕用过点心,再走进屋内,恍然以为自己还在椒和宫。 不光是床褥纱帐,就连苏窈窕用惯了茶杯器具通通换上,就这严嬷嬷还是略带遗憾。 “可惜出宫时间紧凑了些,尚书府府邸也小,要不然直接将娘娘屋里的千岁拔步床一起带来,那才叫妥当呢。” 苏窈窕默默的抬头看了眼窗外尚书府足足五进的院子,最终决定闭嘴不言。 不光苏窈窕的住处,就连芸娘的房间也精心整理过,等到一切收拾妥当,苏窈窕来为芸娘针灸时,芸娘还有些懵。 苏窈窕看着芸娘,心里便不自觉的涌上几分柔情,她坐在一旁握着芸娘的手:“娘在想什么呢?” 芸娘复杂的看了眼女儿,感慨道:“娘在想,皇上是真的喜欢你。” 苏窈窕嘴角微僵。 她垂眸掩盖住了情绪,轻咳一声,笑道:“嗐,说这些做什么。” “娘,您快躺下,女儿给您看看身子。” 芸娘并未察觉到苏窈窕的不对劲,闻言笑了笑,便躺下了。 苏窈窕也聚精会神起来。 她在现代的时候,主修的是西医,不过对中医也了解颇深。 这都多亏了她的祖母,是清末有名的神医苏家嫡女,虽然世纪动荡,但也艰难的把医书传承了下来。 等到建国之后,祖母便将家中医书以及一百八十三张药方上交给了国家,也正式因此,在省中心医院挂名担任了主治医师。 苏窈窕自小就对药香痴迷,三岁就会左挑右捡给自己的里配小香包,等到了五岁,已经拿着银针扎遍全家人了。 长大后,她中西双修,成功拿到了医学硕士的学位,刚准备上岗实习积攒经验呢,结果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鬼地方。 苏窈窕先扎了几针,放松芸娘的精神,芸娘很快便陷入了黑甜中。 金针缓缓刺下,到了腰间时,显然极痛,昏睡中的芸娘都忍不住身子一颤。 苏窈窕深吸一口气,越发聚精凝神,下针更是斟酌再三。 等到行针结束,苏窈窕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她手脚发麻,腰肢酸痛,有气无力的拽了拽门边的小铃铛,青竹立即轻手轻脚走进来。 青竹将苏窈窕扶到外间坐下,苏窈窕足足喝了两盏茶才缓过神来。 心下苦笑,可真是由奢入俭难,自己穿过来才几个月,养尊处优的,体力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连一套针都差点坚持不住。 不行,不能再这样堕落了。 苏窈窕歇了半个时辰,又打起精神为芸娘拔针。 芸娘这才悠悠醒来,她第一反应去摸自己的腿,触手依然无知无觉。 心中不免失望,然而她刚准备撑手起身,腰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微小的刺痛:“哎哟!” 苏窈窕赶紧扶住芸娘,快速道:“娘莫要担忧,有痛感便是好转的苗头。” “这些日子,女儿每日来给您扎一次,待到寿宴结束,我也会跟皇上求情,将您接到宫中去。” 芸娘感受着那微小的痛感,险些喜极而泣:“好,好,娘都听你的!” 接着又迟疑起来:“接我进宫,这……合规矩吗?” 一旁的严嬷嬷便笑道:“自然是合的,以前有宫中妃子怀了身孕,上吐下泻的什么也吃不下,唯独能吃下其母亲所做。” “为着皇家子嗣,当时太后便特许妃子母亲进宫照料,既有了先例,宫中便特意多了这条规矩。” “妃位以上,若是其情可悯,准许生母进宫照料三月,娘娘一片孝心,又得陛下宠爱,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芸娘这才放下心来,特别是听到那句“又得陛下宠爱”,看苏窈窕的目光格外的欣慰怜爱。 第62章 夜袭 苏窈窕挑了挑嘴角,不欲多言,看晚膳时间到了,便亲自侍奉芸娘用膳,洗漱,亲眼看着人入睡,这才离开屋子。 走在院子里,天边暮色四合,夜风轻拂,带来盛夏的气息。 抬头望月,只见圆月高悬,院外传来丫鬟匆匆疾走声,院内草木疏笼,飒飒满院。 青竹紧跟在苏窈窕身后,她忍不住偷偷抬头,却只能瞧见苏窈窕雪白瓷白的侧脸,在月色下皎洁莹润,恍若神妃仙子。 娘娘可真好看啊,跟嫦娥仙子似的…… 青竹被迷得厉害,脑子里莫名窜出这句话来,回过神来立即心里“呸”了几声。 嫦娥仙子和自己的夫君后羿,因奸人作祟,被迫分离,此后在广寒宫独守千年,何其冷清难熬,自己怎么能把娘娘当成嫦娥仙子呢? 青竹悄悄锤了锤脑袋。 仰头赏月的苏窈窕回头,拦住了她的手,笑道:“本来就笨,再锤就更傻了。” 青竹被调侃了,故意撅着嘴:“娘娘又欺负奴婢!” 苏窈窕大笑,像是捧着一只小猫般使劲揉搓着青竹的脸:“娘娘才不舍得欺负我们小青竹呢!” “这是疼你呢!” 青竹被揉得“哇哇”大叫,又急又气,干脆去挠苏窈窕的胳肢窝,苏窈窕一身痒痒肉,瞬间大败,被青竹抱着笑个不停。 她其实也才十七岁的年纪,青竹比她还要小一岁,两个少女娇笑着闹成一团,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唇角带笑。 就连严嬷嬷听到动静赶来,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出声斥责,而是含笑站在门边瞧着。 直到苏窈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哀哀喊痛,严嬷嬷才笑着过来制止了二人。 她老人家伸手为苏窈窕按摩腹部,手心温热有力,只是按了一会儿,苏窈窕肚子便不痛了。 她不禁惊讶,好奇询问严嬷嬷。 严嬷嬷笑道:“老奴以前照顾过许多公主皇子,小孩子爱笑爱闹,笑岔了气也是常有的,慢慢的也就摸索出来了。” 苏窈窕恍然。 这就是老人的厉害之处了,活了大半辈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事和经验。 闹了一回儿,苏窈窕也累了,洗漱歇下,没过多久便陷入梦乡。 青竹在床边的小榻上守夜,然而三更之后,她却突然觉得眼皮子沉得厉害,刚想起身去喝口凉茶醒醒神,哪知还没站起身,便倒了下去。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姿走了进来。 来人并未在乎晕过去的青竹,信步而行,直接走到了床边。 望着床上美人春睡,来人静静的看了好半响,才无奈的叹息出声。 “在宫外还这么不小心,放个小丫头就以为万事大吉了,离了朕,可如何是好?” 要是青竹还醒着,听到这话只怕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登堂入室的登徒子,居然是当今皇上! 一时间真不知该感慨皇上为爱做贼,还是还畏惧此人能屈能伸。 战晨望坐在床边,伸手去摸苏窈窕的手,感觉到有些凉,便不满的皱起了眉,将手塞进了被子里。 没过一会儿,苏窈窕便难耐的又伸了出来,还下意识往旁边去摸。 战晨望眼里染上了笑意。 他干脆脱了靴子,外裳,上床将人搂在怀里,大手牢牢地攥住那双手。 被控制住了,苏窈窕眉心先是委屈的皱了皱,最终却还是不甘心的屈服了。 娇嫩细腻的脸蛋蹭了蹭战晨望的脖颈,便安安分分的又睡了过去。 绵软殷红的嘴唇,亲昵暧昧的贴着战晨望的肌肤。 战晨望瞬间觉得自己是在自找苦吃。 他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都绽起来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摁下了冲动。 身子却是不敢动了,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抱着苏窈窕。 偏偏苏窈窕还嫌他身板太硬了,抱了一会儿就嫌弃的要翻身往旁边去。 战晨望哪里肯放人,当即搂紧了人,双腿更是牢牢禁锢住苏窈窕。 苏窈窕这才不逃了,然而战晨望更不好受了。 他不禁苦笑一声。 一夜无眠,直到天边晨光熹微。 战晨望膀子酸疼,轻轻放开苏窈窕,下了床坐在床边看着睡得心满意足的小人儿,顿时气笑了。 他直接捏住苏窈窕的鼻子,将人欺负的眼角渗出泪来,这才俯身轻轻吻去那滴泪水。 又不甘心的把人唇瓣含住啃咬,咬得嫣红一片,微微泛肿,这才满腹不甘的离开了。 苏窈窕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占尽了便宜,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被迟迟醒来的青竹叫醒了。 青竹几乎要哭出来,“呜呜呜,娘娘,奴婢不是故意起晚的……” “实在是,实在……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睡得这么沉!” 苏窈窕倒是睡了个好觉,闻言赶忙安慰道:“无妨,反正是在宫外,又不比去请安,晚起一些也没关系。” 她刚说了几句话,突然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捂住了嘴。 奇怪,睡了一晚上,嘴巴怎么这么痛? 难不成被蚊子咬了!? 苏窈窕满腹怀疑叫青竹拿来镜子,对镜一看,果然嘴唇肿了。 可是她仔细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蚊子包啊? 反而……更像是被人亲肿了? 苏窈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她使劲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青竹还沉浸在自己睡过了头的愧疚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苏窈窕不敢再多想,赶忙叫人进来伺候。 还特意吩咐了青竹打一盆凉水进来。 青竹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老老实实的照吩咐做了。 凉水来了之后,苏窈窕立即用帕子冰敷了好一会儿,幸好肿的不算太厉害,冰敷之后看着和平常并无二样。 青竹还以为娘娘是被蚊子咬了呢,也没多想。 苏窈窕洗漱完,简单的用了早膳,便去看芸娘。 昨日针灸之后,芸娘显然也睡了一个好觉,苏窈窕来看她的时候,整个人精气神儿比昨天好了很多。 “看到娘这样,女儿就放心了。” 苏窈窕笑着拉着芸娘的手,寒暄了几句,这才准备开始今天的针灸。 然而二人刚刚准备就绪,门外便传来了青竹的声音:“娘娘,苏夫人和苏小姐求见。” 第63章 巴掌 此话一出,屋子里众人都不自觉安静了下来。 苏窈窕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安抚地拍了拍芸娘的手背:“娘,您先歇着,女儿待会再来给你针灸。” 芸娘担心地拉住苏窈窕:“娘不是什么碰不得的瓷娃娃,怎能放心你一人面对这家子豺狼虎豹!” “说几句话而已,你如今已经是妃子,满屋子人伺候,还怕她们不成?” 苏窈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她怕自己待会太嚣张了,惹得原主母亲怀疑吧? 正当苏窈窕绞尽脑汁想借口呢,芸娘就干脆利落地决定了:“听娘的,她们母女二人,对上咱们母女,还说不准谁输谁赢呢!” 这话说得还是很有底气的。 当初若不是苏家先是佯装亲近,将母女二人哄骗进府,又突然偷袭毒倒了芸娘,原主和母亲还真不至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见芸娘坚决,苏窈窕也不好多言,只得答应了。 很快,苏夫人和苏卿许便走了进来。 苏夫人年长,还记得礼数周到,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挑不出错来的。 相较之下,苏卿许就逊色许多了。 她板着脸,不甘不愿的行了礼,还不等苏窈窕叫起,就高傲地抬起头颅,一副目下无尘的清高模样。 苏窈窕心中冷笑。 这压根不需要她出手,一旁的严嬷嬷就沉下脸来:“放肆!” “娘娘面前,还胆敢这般冒犯无礼,这就是礼部尚书府的家教吗!” 话音未落,她老人家便快步上前,反手两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啪!”“啪!” 苏卿许喉间的惊叫都还没发出来呢,就被两巴掌扇得跌坐在地。 她眼中流露出惊恐和愤慨,捂着脸死死瞪着严嬷嬷,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你个贱婢,竟敢打我!” 吼完,苏卿许就从地上爬起来,高高抬起手要去打严嬷嬷。 严嬷嬷是何等人物? 她老人家在宫里当教养嬷嬷,光是手底下的宫女太监都教导了上万个,什么样的硬茬子没见过? 苏卿许手刚举起来呢,严嬷嬷另一只手就悍然出击,又是“啪”“啪”两巴掌! “啊!” 这次,苏卿许的惨叫声更尖锐了。 她被打得根本站立不住,踉跄着跌坐在地,脸颊肿得通红泛起了血丝。 偏偏此人也是个倔牛。 被严嬷嬷打了,也不哭不退,怒吼一声爬起来又要去打严嬷嬷:“贱婢!” 严嬷嬷稳稳重重地站着,还耐心地等苏卿许爬起来,这才反手又是两巴掌。 “啪!” “啪!” “啊——我杀了你!” 苏卿许出离愤怒了,她嘶吼着跌倒在地,双眼猩红怒瞪着严嬷嬷,刚要爬起来再战,一旁的苏夫人终于从这一出荒唐闹剧中回过了神。 “女儿哟!”苏夫人死死抱紧了苏卿许,急得眼泪直流:“糊涂啊,你糊涂啊!” “这可是宫里的嬷嬷!你!你糊涂啊!” 苏卿许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她一张小脸又肿又紫,要挣扎去打严嬷嬷,偏偏又被自己的亲娘搂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严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是明晃晃的讥讽。 她简直要气疯了! “娘你放开我!她是宫里的嬷嬷又怎么了!我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她一个奴籍的贱婢,有什么资格打我!” “放开我!” 苏窈窕冷眼看着,突然冷声开口:“放开她。” “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位千金小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苏夫人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死死抱着苏卿许,趴在地上用力地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卿许她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您是她的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这孩子吧!” “我们今日来真不是来闹事的,实在是想着和娘娘您重修旧好啊!” 苏夫人哭得喘不过气来,鬓边的白发在挣扎中垂落,额头红肿,看着很是可怜。 “娘娘,可怜天下父母心,您刚刚和母亲团聚,看在臣妇的面子上,饶了卿许吧……” 苏窈窕深吸一口气,心情越发的糟糕了。 “苏夫人这话,我可不敢苟同。” 她声音冷漠:“天下父母的确可怜,可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子不教,父之过’。” “平日里把自己的孩子教养得骄纵顽劣,出了事倒是堂而皇之出来卖惨了,你口口声声‘父母心’,那当初我和母亲被迫分离,可未曾见苏夫人你站出来说半个字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不懂,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夫人总该明白吧?” 苏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嗫嚅了几句话,便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口中只念叨着什么“恕罪”,“慈悲之心”。 苏窈窕真是腻歪死了。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严嬷嬷立即得令,指挥人将这对母女架了起来,扔到了院子外面。 “娘娘仁慈,你们是娘娘的至亲家人,不能真把你们怎么样,可是倘若还有下次,就不是扇几巴掌这么简单了。” 严嬷嬷冷冷俯视着二人:“死罪不能加身,活罪可多的是。” 苏夫人搂着女儿几乎要哭晕过去,严嬷嬷立即皱眉,命人把二人扔得更远了点,这才回去复命。 等到周围的太监侍卫都散了,苏夫人才慢慢的止了哭声。 她疼惜愧疚地抚摸女儿的脸,苏卿许却猛然扭头避开了。 她冷着脸瞪着小院的方向,浑身都是戾气。 苏夫人心中一阵发苦:“乖女儿,不是娘不疼你,只是你现在也看到了,那女人已经贵为妃子……” “实在是,形势比人强啊!” 苏卿许不接话,瞪了很久很久,突然冷笑一声:“是吗?不一定吧。” “那就走着瞧好了,一时的得意算什么,能长长久久站在高处,才算本事呢。” 她说话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后面的话就是苏夫人也听不大清楚。 不知为何,看着女儿冷漠阴鸷的眼神,苏夫人突然打了个寒颤。 第64章 小贼 好好的一上午,被这么一闹心情全败坏了。 苏窈窕吐出一口浊气,深深觉得晦气,一转身却对上了芸娘的眼睛。 她心中一个咯噔。 坏了,刚才只顾着教训那个骄纵女人了,倒是忘了原主母亲还在这呢。 记忆里,原主性格是温和良善之人,平日里遇到困难之人,都会伸出援手救助。 自己不会露馅了吧? 然而,事情却和苏窈窕担心的恰恰相反。 芸娘看着她,嘴角突然洋溢起点点笑意,亲昵的把人搂进怀里:“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性子。” “平常看着温温吞吞的,什么事也不上心,但真遇到欺负你的人,瞬间就变成个小辣椒了。” 苏窈窕诧异地垂下了眼睛。 原来原主是这样的人吗? 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怪异,顿了顿,才试探地开口:“娘,您……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了?” “当然。” 苏窈窕心立即提了起来,她从芸娘怀里坐起来,紧张地看着对方。 哪知芸娘却笑眯了眼睛,双手捧着苏窈窕的脸,高高兴兴的开口:“你啊,变得比以前更漂亮,更懂事,更聪明啦!” 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下去,但紧接着又泛起异样的涟漪。 她勉强笑了笑,害怕芸娘看出端倪,又扑到她怀里,将自己的表情掩盖住。 原主之前是孤身一人进宫,身边并没有熟悉的人,自己纵使有破绽也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原主的亲娘也看不出来吗? 记忆里,两个人在乡下相依为命十余载,可谓是十分的知根知底。 苏窈窕心里渐渐地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想。 原主到底是谁? 她心沉了下去,闭上眼将原主的记忆再次细细的过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窈窕沉思着呢,芸娘也不打扰她,只是静静的抚摸着女儿的鬓发,场面竟是说不出的温馨静好。 严嬷嬷看着,对青竹使了个眼色,带着宫女退了出来。 哪成想,刚出来便见小宫女急匆匆进来,严嬷嬷立即把人拦下:“何事?” “回禀嬷嬷,苏大人来了。” 严嬷嬷眼神陡然一厉。 她沉吟片刻,抬了抬下颌:“刚才苏夫人和苏小姐来大闹了一场,眼下娘娘已经累了,请苏大人回吧。” 小宫女不敢质疑,立即点头应是。 青竹还有些犹豫:“严嬷嬷,这样……好吗?毕竟是娘娘的父亲……” 严嬷嬷摇了摇头:“这个节骨眼,娘娘肯定不会见苏大人的,待会我自会禀告娘娘,不必再让娘娘心里不舒坦。” 青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院子外,苏峥宇听完小宫女的吩咐,神色如常:“既然娘娘歇下了,微臣就不打扰了。” 他风度极佳的告退,然而待走远了,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手中的墨玉折扇也发出“咔嚓”的碎裂声,苏峥宇嘴角挑起冷笑,眼中是刻骨的阴鸷。 “一个村姑,飞上枝头当上了凤凰,还抖起来了。” “倒是老夫看走了眼,把一只毒虫看成了兔子。” 旁边的师爷面带忧愁,叹了口气:“老爷接下来打算如何?” “看这样子,这位宸妃娘娘是绝不可能与苏家和解的,既不能做家人,那便只有敌人了。” 苏峥宇眼眸上挑,露出冷酷的下三白来,皮肉嘲讽一笑:“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 苏窈窕为芸娘扎了针,傍晚才回到屋内。 严嬷嬷便瞅准机会,将苏峥宇登门的事给说了。 果然,苏窈窕眼中流露出几分嫌恶:“不必搭理,明日就是寿宴了,寿宴之前都不必理会,寿宴结束,我们即刻回宫。” “是!” 苏窈窕这才用了晚膳。 晚膳倒也简单,苏窈窕过了几个月富贵日子,反倒不爱吃大鱼大肉,口味清淡了很多,唯独一盅玫瑰莲子汤多喝了几口。 这汤酸酸甜甜的,莲子绵软香糯,玫瑰香气四溢却不甜腻,苏窈窕没忍住多喝了一碗。 再多,严嬷嬷就不允许了,满脸笑容:“娘娘有些苦夏,最近常爱吃这些酸甜的,酸吃多了恐怕胃不舒服。” 苏窈窕只能遗憾的罢了。 晚上照常是青竹守夜,她信誓旦旦地跟苏窈窕表示:“奴婢今晚绝对不睡过头!” “娘娘看,奴婢还准备了锥子呢,只要困了立即扎上一下!” 说着试探性的往自己腿上比划。 苏窈窕笑得不行,赶紧把锥子夺了过来,放在枕头下面:“可不许胡来!” “这东西看着干净,实在不干净,扎破了事小,天气热伤口感染了才要命呢!” “左右咱们在宫外,好不容易不用守那些宫规,我睡个好觉,你们也放个假,过几天快活日子。” 严嬷嬷闻言便笑了:“娘娘慈悲。” 青竹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看锥子都被苏窈窕抢走了,也不好再抢回来,只能撅着嘴应了。 主仆几人说了几句闲话,苏窈窕困头上来了,这才沉沉睡去。 严嬷嬷悄悄走进来,低声塞给青竹一杯浓茶:“傻丫头,喝杯茶的事,哪里用得上锥子。” 青竹“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方才忘了。” 严嬷嬷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这才离开了。 更漏点点,到了三更天时,浓茶作用显然十分有效,青竹还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窗外。 突然,她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青竹心中一跳,立即捂住鼻子站起来,扑到门窗边果然看到窗户缝隙里伸进来一根迷香。 青竹瞬间大怒! 好啊!怪不得她昨晚莫名其妙就睡着了,原来是有小贼! “来人啊,抓贼啦!” 青竹这声音喊得不算太大,只能确保小院外面的侍卫听得见。 毕竟敢登堂入室的小贼多半是男子,娘娘如今身在宫外,要是喊太大声,惊动了苏家的人,必然有损娘娘清誉。 紧接着,她就掰断了那根迷香,扔地上用脚碾稀碎。 青竹一把打开窗户,要看看是哪来的胆大包天的小贼。 然而她刚打开窗户,迎面便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第65章 重伤 那一瞬间,青竹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小时候和母亲欢笑玩闹的场景,长大后进入宫廷,艰苦辛酸地过活,到后来她阴差阳错进了清馨苑,又得了苏窈窕信赖,一步跃升为大宫女…… 一切记忆犹如临死前的走马观花,青竹刹那间身体都僵硬在了原地。 她以为自己今天会殒命在此,然而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冲撞将人整个人撞飞,“砰”地砸到了背后的紫檀缂丝屏风上。 “噗!” 青竹只觉得浑身剧痛,尤其是背部仿佛被巨石砸中,让她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 幸运的是,她的脖子保住了,没有因为那悍不畏死的一剑头身分离。 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死人也被吓醒了,更何况苏窈窕只是睡着了。 她猛然睁开眼,便看到窗外蝙蝠般扑进来七八个黑衣人,其中两个直直冲着自己而来,不过刚到半路,就被另外几个黑衣人拦下了。 一时间,屋子内都是刀光剑影。 苏窈窕立即爬起来将外裳裹好,紧接着反手从枕头下面掏出锥子藏在袖中,又赤着脚跑到屏风边将重伤吐血的青竹扶起来护在身后。 青竹痛得脸色惨白,恰在此时,屋外的侍卫宫女们也终于听到了动静,呼喝着往这边冲过来。 行刺苏窈窕的黑衣人立即急了,手下动作越发狠厉无情。 苏窈窕害怕自己拖后腿,赶忙扶着青竹老老实实躲在墙角。 墙角旁边是厚重的木柜,这个角落从三面都断绝了被人偷袭的可能,立即有两个黑衣人冲过来,将剩下的那一面挡得严严实实的。 不得不说,苏窈窕的识时务让几个黑衣人棘手万分。 他们屡次想要突破防守攻上来,但结果却是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 黑衣人互相对招,屋子里的血腥味刺鼻难闻,但实际上不过过去了短短几个瞬息。 很快,门外的侍卫们终于赶来了,气势汹汹地踹开门便冲了进来。 局势瞬间逆转。 行刺的几人当即不再恋战,扭头就要逃走,苏窈窕厉声喝斥:“一半人留下,另一半人追上!绝不能放过!” “是!” 整齐划一,饱含杀气的应和声响起,一半的侍卫和黑衣人都追了出去。 苏窈窕紧绷的身子终于缓缓平静了下来。 她抱着青竹站起身,侍卫后的严嬷嬷看到青竹的惨状神色骤变:“快去请太医!” 苏窈窕回家省亲,以防不测,便随身带着一位太医。 说罢,便上前绑帮苏窈窕将青竹扶到床上。 苏窈窕一诊脉,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令侍卫和黑衣人守在外面,自己则和严嬷嬷掀起青竹的衣裳,果然,肋骨的地方一片青黑,尤其是右侧肋骨鼓起一个大包,黑得让人瘆得慌。 “乖青竹,你先忍着,我替你看看。” 苏窈窕轻声哄着青竹,手轻轻摁了上去,在摁到某个地方时,青竹猝然惨叫一声,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弹跳起来。 幸好严嬷嬷一直牢牢地控制着她,才没有加剧了伤势。 苏窈窕脸色阴沉:“肋骨断了,幸好没有伤到内脏。” 恰在此时,太医终于匆匆赶到,诊脉之后亦是脸色难看。 男女授受不亲,苏窈窕也不跟他废话,把自己观察所得告诉了太医,果然,太医听完苏窈窕的描述,也做出了相同的诊断。 他立即拿出白布和祖传的药膏,刚想交给旁边的嬷嬷指挥她上药,苏窈窕却率先接了过来。 她打开药膏,轻轻嗅了嗅,眼神有些微妙:“这药膏倒是不错。” 说完,也不等太医指导,便干脆利落地为青竹包扎固定。 太医好几次欲言又止,严嬷嬷连忙道:“您放心吧,娘娘家学渊博,很是精通医理的。” 听到这话,太医一时间敢怒不敢言。 罢了,谁让人家是娘娘呢。 尽管如此,等苏窈窕包扎好之后,太医还是开了药,又不放心的在外间走廊歇了下来,生怕一个不对,送了这宫女的小命。 苏窈窕也没了困意,守在青竹身边,脑海中不断思索着那群黑衣人的来历。 她穿越过来,得罪的人不少,但是能得罪到深夜上门刺杀的还真不多。 巧了,这眼前的苏家就是其中一个。 苏窈窕目光漂浮在半空中,格外的冷冽。 青竹的身子骨到底还是强健的,上了药之后的一整晚,只高烧了一次,还没等她烧糊涂,苏窈窕就用酒精降了下去。 直到天光大亮,青竹还没有醒来,但是也没有再发烧。 太医一晚上也不敢睡,颤颤巍巍进来请了脉,这才松了口气:“这药膏每日都得换一次,便劳烦娘娘了。” 苏窈窕点了点头,让人退下了。 太医刚走,侍卫首领便满身疲惫的回来了,刚一进门便跪下请罪:“属下无能,未能将那五个贼人捉拿回来。” 苏窈窕眉心蹙起:“五个都跑了?” “回禀娘娘,并非跑了,而是……都自尽了。” 侍卫首领的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苏窈窕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这群人连命都不要了,你们抓不到也是情有可原,起来吧。” 侍卫首领这才满脸愧疚的起来了。 苏窈窕顿了顿,斟酌片刻:“今日便是苏府寿宴,来往宾客极多,只怕更加危险。” “寿宴开始,我身为子女,必须得在人前露面,届时我的安危便要由你来负责了。” 苏窈窕静静的看着那侍卫首领,“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首领忙道:“属下姓林,单名一个枫。” “很好,林侍卫,昨夜的事事发突然,但你们的失职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如果这次省亲,我平安无事也就罢了,你们就也算是戴罪立功,大家皆大欢喜。” “可若是我今天再出了事,不必我动手,皇上也不好放过你的,懂了吗?” 林枫高大的身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当即跪下,信誓旦旦道:“属下绝不辱命!誓死护卫宸妃娘娘!” 苏窈窕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青竹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第66章 捉奸 苏窈窕遇刺的事到底没有瞒住所有人。 首当其冲就是芸娘,得知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六神无主,说什么也不肯让苏窈窕离开身边。 她心慌得厉害,紧紧的抱着苏窈窕,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苏峥宇那个老匹夫!” “昨日咱们刚羞辱了他的妻女,他便要来找你报仇!” 苏窈窕倒是觉得苏峥宇不像是这种重情重义的人。 她相信,要是献祭妻女能让自己放下旧怨,与他合作,那个伪君子能当场眼也不眨的把妻女给杀了。 不过苏窈窕不欲让芸娘担心,也便不再多说,好好的安抚了芸娘一个上午。 至于苏家,苏夫人是不敢再带着女儿过来晃悠了,到了午间,眼看宾客到场大半,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苏峥宇这才登门。 这一次,苏窈窕没有再拦着他。 “听闻娘娘昨夜遇刺,微臣实在惶恐,本该早早来请罪,偏偏又赶上寿宴繁忙,这才来晚了。” 苏窈窕压根懒得和他打机锋。 她干脆利落的站起身,冷笑道:“不敢劳驾苏大人,闲话少说罢。” “那几个贼子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至于苏家护卫不力的罪名,待我回宫后皇上自有裁夺。” 不顾苏峥宇微微变色的脸,苏窈窕径直向外走去:“既然寿宴即将开始,本宫又怎能不到场呢,苏大人,请吧。” 苏峥宇默默攥紧了手,片刻后他脸上恢复往日的浅笑,恭敬的在前面带路。 苏府的寿宴,果然奢靡精致。 前面是一大片移山造景的假山和池塘,池边修建了足足三座水榭,廊腰缦回,山水间草木疏笼,处处张灯结彩,就连来往伺候的下人都穿着统一服饰,样貌灵秀,格外的赏心悦目。 来往的宾客都知道如今宫里最得宠的便是宸妃娘娘,许多人甚至是特意为了苏窈窕来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寿宴上,好几个眼睛时不时就往后院看。 等到苏窈窕的提灯仪仗开道,在场所有人顿时精神一振。 “宸妃娘娘驾到——” 太监高亢的声调让众人心头一震,刹那间,满院子宾客都整整齐齐跪了下去:“参见宸妃娘娘!” 数十个宫女太监流水般走进来,一字排开,排场浩大,动作行云流水却连走路声都几乎听不见。 苏窈窕身着妃位朝服,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走到上座。 院内众人再次高呼请安。 “平身罢。”苏窈窕的声音沉稳平静,甚至有些隐隐的厌倦淡漠。 然而在场众人心里却受用极了,脸上都是讨好谄媚的笑意。 平身之后,几个有诰命的命妇离得近,好话更是张口就来。 “臣妇素来听闻宸妃娘娘贤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是啊,娘娘姿容盖世,一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了,神仙妃子也莫过于此了。” 没人不爱听好话,苏窈窕听着这些话心情也不可避免的好了许多。 她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见状,命妇们夸赞的声音更洪亮了,简直是夸出了花儿来,夸到最后,苏窈窕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她连忙叫停了这场夸夸会。 “今日是父亲寿宴,我身为女儿,怎能夺了父亲的风头呢。” 苏窈窕这话一出,命妇们立即转过头去恭维苏大人和苏夫人。 苏窈窕是妃子,近处的均是命妇女眷,男宾们倒是离得更远了些,在另外两间小榭庆贺。 听着主榭这边一片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少人心里都复杂极了。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不怪百姓们羡慕杨贵妃,家中有这么一位‘贵妃’,的确是人人称羡啊。”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却莫名地戳中了在场男人的心。 往常,都是男宾坐主榭,女眷坐小榭,或者干脆去后院由主母招待,今日反倒颠倒过来了。 不少人虽说心里有意和宸妃娘娘套近乎,却不可避免也有许多人心中不爽。 连带着看苏峥宇都不爽起来了。 “裙带一家,倒是张狂,殊不知妖妃祸国,不知能得意到几时呢!” 这话说的就过了,几乎是明晃晃的诅咒,偏偏声音也大,苏峥宇就是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他淡淡抬眼看来,发现竟是个年轻人,正是当今恩科的探花——龚鄢。 旁边的状元郎和榜眼,不动声色的拉开了和龚鄢的距离。 苏峥宇倒是洒脱一笑,“年轻人性子疏狂,也是好事。” 说罢竟是不再追究,笑着饮了一杯酒。 这样的气度,令旁边的人不禁感叹:“尚书大人心胸宽广,气宇非凡啊。” 一时间,大家伙都去称赞苏峥宇,反而默契地忽略了龚鄢的大放厥词。 看到没人搭理自己,龚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冷冷哼了一声,骂了几句“趋炎附势”,也懒得和这群人同流合污,索性端起酒杯往外走了。 看着他离开,大家也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嫌弃这种愤世嫉俗的人,觉得走了也好。 龚鄢一路愤愤,心里把人都批判了一顿,深深觉得自己可真是明珠蒙尘,竟然沦落到这群鱼目中去。 他骂了一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小院子,见其中环境清幽,茶香袅袅,以为是主家的茶室,便自顾自进来倒了杯茶。 龚鄢不胜酒力,刚刚喝了几杯就有些上头了,刚好喝茶解酒。 哪知他刚倒了茶,便听到内间传来细细低语声,还夹杂着暧昧的喘息。 龚鄢今年刚过十八,但已然通晓人事,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心中不禁大骂:光天化日,居然在茶室这样的高雅地方败坏德行,实在可恶! 他原本以为是家里头的丫鬟,怒气冲冲便要撞开门捉奸,哪知他一脚把门踹开,却见里面骤然响起一声尖叫! 紧接着,迎面便打过来一拳,龚鄢是个读书人,身娇体弱的哪里躲得过,不偏不倚被打中了鼻子。 刹那间,酸痛苦涩冲上脑袋,龚鄢只惨叫了一声就忍不住弯下了腰。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劲,抬头再看,哪里还有人影! 只有屋子里残余着一股难闻的,欢好后的气味。 第67章 污蔑 龚鄢的眉立即皱了起来。 他大步向前,果然内间的床榻上一片衣衫凌乱,甚至床榻边还遗落了一支金簪。 那支金簪通体璀璨夺目,镶嵌着上好的冰种白玉,雕刻成蝴蝶的样式,蝶翅轻盈剔透,振翅欲飞,一看便不是凡品。 龚鄢家境不算富豪,但也并非不识货的,一眼便看出这簪子绝对不是下人丫鬟戴得起的,而是主子的首饰。 他心中当即冷笑。 枉苏峥宇那人,还是当朝礼部尚书,家中女眷却是如此浪荡轻浮,寡廉鲜耻。 前头是宾客云集,寿宴满堂,后院却在这堂而皇之地偷人! 他心里一边鄙夷,另一边却也亢奋起来。 一把将金簪握在手中,龚鄢大脑飞速运转! 这样的丑事,必得当着众人的面揭发出来,好好地羞辱一番姓苏的。 可他是外男,仅凭一根簪子,贸然说出去,若是苏家女眷死都不认,反而会引火烧身。 他心里泛起了愁,在屋子里来回打着转,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走路声,还伴随着女子的交谈声。 龚鄢心头一惊,扭头看着满地狼藉,生怕自己反被当成了奸夫,慌乱中便闪身躲在了屏风后面。 “吱呀——” 门被推开,一道稳重老成的声音响起:“娘娘慢些。” 娘娘! 龚鄢先是一愣,紧接着神色大变。 这苏家上上下下,能称得上娘娘的可不就是宸妃娘娘! 她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龚鄢内心隐隐察觉到异常,他下意识回头查看,却发现屋内门窗紧闭,自己竟是无处可逃了。 偏偏这个时候又响起一道清柔如风的声音,“说了一上午的话,可累死我了。” “要不是借着更衣,只怕还得再说一个时辰。” 听到“更衣”二字,龚鄢腿抖得更厉害了。 娘娘更衣的地方,偏偏他藏在这…… 龚鄢双眼一黑,几乎晕死过去。 苏窈窕等人毫无察觉,她揉了揉脸,严嬷嬷则小心伺候着往里间来。 刚走到门口,外面突然热热闹闹了起来。 苏窈窕和严嬷嬷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恰在此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说来也是巧了。” “我家老爷向来喜爱茶道,但凡有什么好茶,他总是头一个弄到,这不,前些日子还眼巴巴亲自跑到茶庄去采茶呢!” “这霍山黄芽啊,我是喝不惯的,偏偏他喜欢,就大半夜去了庄子上,和那些茶农一起采茶枝上最嫩的一片,忙活到傍晚,也不过采了一两。” 苏夫人的声音看似嫌弃,实际却是满满的骄傲和矜贵:“拿回来之后爱得不得了,我想看都不能多看呢。” “哎哟,这么说来,我们今天还是享福了呢!” 另外一人捧着赞了几句,苏夫人这才道:“你呀,可别贫了,喏,茶室到了。” 说着,几人便进了院子。 严嬷嬷眸色微冷,快步走出去对上了一行人:“娘娘正在里头,诸位夫人请留步。” 女眷们看着门口的宫女太监,不由愣住了,下意识去看苏夫人。 苏夫人面色微僵,她嘴角艰难地扯了扯,看着严嬷嬷欲言又止。 要是寻常人,看她这副模样不得追问一句。 可眼前的是严嬷嬷,她老人家板着脸,下颌高抬,十足的目下无尘,连眼角都没多分给苏夫人半个。 你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 苏夫人神色越发尴尬了。 她突然强笑几声,上前行礼:“不知娘娘在此,是我等唐突了。” “只是这茶室里头有一盒霍山黄芽,臣妇已经答应了诸位夫人,可否让我进去拿出来?” 严嬷嬷眼角终于分给了苏夫人,冷笑一声:“苏夫人,你是在说笑吗?” “奴婢已经说了,娘娘在内休憩,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面,苏夫人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旁人瞧见这模样,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了,机灵点的都赶忙开口从中斡旋:“既是娘娘在,那我们便走吧。” “对的,对的,说来今日天气酷热,喝黄芽也不算很适合,不如明日再来?” 苏夫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们都站了这么久了,宸妃娘娘怎么也不露个面呢?” “只是进去拿个东西罢了,这么严防死守的,门口乌泱泱一堆宫女太监,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在里面做什么呢。” 众人脸色骤变。 回头看去,却见说话之人竟是苏卿许。 她一身流烟洛神裙,体态弱柳扶风,婀娜多姿,再加上脸色瓷白,两颊晕红,十足的美人模样。 却不曾想说话如此刻薄。 苏夫人也惊住了,她一把捂住了苏卿许的嘴,惊恐地看了眼严嬷嬷,果然看到一张黑脸。 “苏小姐,看来上次的几巴掌还是没能让你吃到教训。” 听到她提起上次,苏卿许脸色也一下子黑了。 “来人!苏家之女苏卿许污言秽语,辱没娘娘,德行不堪,掌嘴五十!” 一声令下,周围的太监便如饿虎般扑上来,一圈女眷都吓得惊叫连连,仓皇后退把苏卿许让了出来。 苏卿许还想挣扎,然而双手都被人摁住,往膝盖一踢人就跪下了。 她抬起头正要怒骂呢,“啪”!为首的小太监一巴掌就扇了下来。 接下来,苏卿许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太监们手大力气大,又深知这苏卿许是屡次三番得罪宸妃娘娘,是一点劲儿都没留,几巴掌下去,苏卿许的嘴角便裂开了。 她双颊肿得老高,鼻涕眼泪横流,混杂着嘴角的鲜血,满脸青紫,怎一个惨字了得。 满院子一片悚然。 除了清脆的巴掌声,苏夫人的哀嚎声,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打了三十巴掌,苏卿许便晕死了过去。 严嬷嬷只瞅了一眼,便冷哼道:“雕虫小技,继续打!” 小太监得令,又打了几巴掌,苏卿许便忍不住叫骂起来。 方才竟是装晕! 围观的女眷瞧见这一幕,心里不禁腹诽,这苏家女儿,教养得可真不怎么样。 屋子外面热热闹闹的,屋子里,苏窈窕正冷冷的看着瑟瑟发抖的龚鄢。 第68章 床底 “你是何人?” 龚鄢几乎要吓死了,他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那一声声巴掌声,越发让他胆寒。 对一个弱女子都这般狠,要是轮到自己……岂不是要剥皮抽骨! 龚鄢当即不敢再放肆,哆哆嗦嗦地把来龙去脉交代了。 听到那支蝴蝶簪子,苏窈窕眉心微蹙,上前伸开手:“拿来。” 龚鄢犹豫了一秒。 不过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老老实实的把簪子恭恭敬敬捧到了苏窈窕面前。 苏窈窕拿起那簪子,只看了一眼便冷笑出声。 “你该庆幸,我的嬷嬷本领大,把人都拦在了外面。” 龚鄢不解地看着苏窈窕。 “你可知这簪子是谁的?” 龚鄢瞪大眼睛瞅了瞅簪子,老实尴尬地摇了摇头。 苏窈窕嘴角微哂,反手将簪子插在了发髻上:“这是本宫的簪子,你若是再细心一点,便能看到簪子尾部上有宫中织造的金印。” 龚鄢呆住了。 好半晌,他终于意识到了今日这出戏是为谁唱的。 的确是捉奸大戏,可他龚鄢压根不是捉奸人,而是被捉的奸夫! 想到自己被打成和宫妃偷情的奸夫,凌迟三千刀,全家诛九族的下场,龚鄢全身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娘娘!娘娘救命啊!” 龚鄢“噗通”一声跪在了苏窈窕面前,低声仓皇的哀求起来。 苏窈窕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对着凌乱污秽的床榻抬了抬下巴:“你去把那收拾干净。” “哎,哎!草民听命!” 现在苏窈窕就算是让龚鄢去挨五十大板他也愿意,更别提只是收拾床榻了。 着急忙慌地一通收拾,好不容易收拾完,龚鄢累得满头大汗,赶紧又跪在了苏窈窕面前:“回,回宸妃娘娘,草民收拾好了!” 苏窈窕眼中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了。 哪来的大少爷啊,收拾个床收拾得一般吧,居然还累成这样。 这倒是苏窈窕误会龚鄢了。 他做这些事情是糙了点,但满头大汗嘛,有一大半是被吓的。 没功夫和大少爷计较,苏窈窕原本是打算让他从窗户溜走的,可刚才她悄悄打开窗户缝隙看了眼,外面正好是苏家的花园,外面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花木。 联想起昨夜的刺杀,苏窈窕便不敢冒险了。 谁知道这男人跳出去,草木里会不会突然冲出来一群人,抓个现行呢。 思来想去,苏窈窕便掀开了榻上的流苏,示意龚鄢钻进去。 龚鄢也不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榻下狭窄,他干脆把衣袍一裹,像虫子一般咕哝着钻了进去。 苏窈窕咬住嘴里两边的软肉才没笑出声。 人钻了进去,苏窈窕便将榻上的流苏往下扯了扯,这才扶了扶簪子,朗声道:“既然苏夫人这么舍不得这茶叶,严嬷嬷,你便让她进来拿便是。” 严嬷嬷忙应了一声。 她冷哼一声,推开门,侧身冷着脸伸手:“苏夫人,请吧。” 苏夫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茶叶哟,抱着苏卿许哭得死去活来,反倒是奄奄一息的苏卿许,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她用力捏了捏苏夫人的手,低声道:“娘!” 苏夫人一惊,心里万般无奈、不舍、委屈,可最终还是站起了身,抹着泪进了屋内。 严嬷嬷也没再关上门,就这么大敞开着。 茶室地方不算大,外头的人一眼就能看清里头的样子,唯独床榻前立着一块屏风。 苏夫人哭哭啼啼进了屋子,又愣了一会儿才去拿茶叶。 偏巧了,她低着头走路,竟是硬生生撞在了屏风上。 “哗啦——砰!” 屏风被撞倒,里间的场景也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苏窈窕侧身倚靠在床边,手臂支撑在床头,轻轻揉捏着眉心,听到这么大动静,也不过是缓缓睁开眼。 明眸皓齿,蛾眉螓首,美人斜倚,顾盼生姿。 “苏夫人,走路小心些好。” 苏窈窕缓缓开口,声音明明轻柔平静,可落在苏夫人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瞳孔急剧震颤,不停地在屋内来回巡视着,可无论她怎么看,都找不到半个男人的踪迹。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床下。 苏窈窕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眼神,她嘴角微挑,突然俯身握住了苏夫人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苏夫人,可是摔伤了?怎的也不站起来呢?” 苏夫人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无论她怎么用力,浑身都软得不行,不住地往地上滑落。 口舌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了,好半天,苏夫人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一根金针精准地刺在了苏夫人的腋下。 剧痛从金针处传来,很快就没了知觉,苏窈窕看着我苏夫人的模样,惊讶道:“哎呀,苏夫人摔坏了!” “快来人,送苏夫人去就医!” 严嬷嬷立即进来招呼人,三五个宫女把苏夫人抬到了外面。 此时此刻,苏夫人已经彻底瘫软了,连嘴角都流出来口涎。 她死死扭过头,瞪着床下,想要提醒众人,可旁人全都被她这副样子吓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 “太吓人了,看着好像是中风了……真是造孽,我娘家有个姨母也是这样的,摔了一跤就不成了……” “天呐……” 听着嘈杂的议论声,苏夫人急得眼泪直流,样子越发凄惨。 苏卿许比她更急! 突然,趁着所有人焦点都在苏夫人身上,苏卿许猛然跳起来便往屋内冲! 谁也没想到上一秒还半死不活的苏卿许会突然爆发,就连严嬷嬷都吓了一大跳,转眼功夫苏卿许就冲到了苏窈窕面前。 她怨毒地瞪了眼苏窈窕,低头就要去抓床边的单子! 别人没注意,可她却看到了,苏夫人一直在看床底下! 那个奸夫,一定就在床下! 蜷缩着的龚鄢冷汗瞬间淌了下来。 他下意识拼命地往墙边缩去,捂着嘴双眼惊恐,死死地瞪着外面。 说时迟,那时快,苏卿许猛然扬手,将床单彻底掀开,整个床底都暴露在众人眼前。 第69章 八卦 屋内屋外瞬间一片寂静。 苏卿许身子开始无法控制的发抖,到了最后,她甚至不能站立,双腿发软瘫软在地上。 苏窈窕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和讽刺。 屋外的苏夫人也呆在了原地,死死的盯着床下。 一片空空。 “本宫的确很好奇。”一片死寂中,苏窈窕的声音轻柔缓和,“本宫不过是在此处略微休息一番,怎的苏夫人和苏小姐,就一万个笃定本宫的屋子里藏了人呢?” “你们是后来的,一来就急着要闯进来,急着找人,甚至不惜受罚的受罚,中风的中风,啧啧。” 苏窈窕摇了摇头,头顶的珠翠轻轻摇晃,冰冷的玉石轻轻拍打在脸颊上,眼底却是冷淡如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在我屋子里藏了人呢,要不然怎么这么积极呢?” 苏夫人拼命的试图摇头,可她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是张着嘴流出更多的口水。 “不可能,不可能的……”苏卿许呆傻般喃喃念着。 她扭头在屋子里到处搜寻,突然,目光锁定在了床边的软榻上。 那软榻相比于寻常的床足足小了一半,是给丫鬟们守夜时用的,底下的空间更加狭窄,几乎不可能藏得住人。 可若要是硬爬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苏卿许瞬间明白了一切! 从一开始,那个男人就没有藏在床底下,而是软榻下! 是苏窈窕,她故意把床单拉下来遮着床底,又坐在床上百般阻挠苏夫人查看,这才误导了苏卿许! 苏卿许想通其中的关窍,顿时精神一振,爬起来就要往软榻那冲过去。 可严嬷嬷又岂是摆设? 刚才是事发突然,她没料到半死不活的苏卿许会突然发难,可这次要是还没想到,任凭这苏卿许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娘娘,那她也不必做娘娘身边的得力助手了! 只见严嬷嬷如猛虎下山一般,扑过去大手一抓,就把苏卿许拎小鸡崽儿似的拎起来。 反手一捂,手里的帕子就把苏卿许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唔唔唔!” 苏卿许疯狂的挣扎,严嬷嬷登时大怒,右手狠狠敲在苏卿许脖颈上,人立即软了下去,瘫软在地。 苏窈窕给了严嬷嬷一个赞许的眼神。 她起身环顾四周,屋里屋外的众人都被今天这出戏吓蒙了,凡是苏窈窕目光所到之处,没有一个人胆敢抬头。 “苏卿许性情桀骜不驯,口出恶言,德行有亏,虽是本宫妹妹,却也不能纵容她败坏苏家门风。” “即日起,苏卿许便随本宫学习礼仪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说罢,苏窈窕真的有些累了,摆了摆手,院内众人连忙退下。 女眷们带着吃了一肚子的瓜回到前院,立即议论开了,想来不出今晚,苏卿许的所作所为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苏夫人被强制抬下去请大夫,严嬷嬷小心上前来:“娘娘,真要将苏小姐带进宫吗?” “恕老奴多嘴,这位苏小姐的性子,实在是……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只怕更不稳妥。” 苏窈窕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只是教她规矩而已,谁说要放在身边了?” “本宫身边,可不仅仅是指皇宫。前些日子,皇上特将京郊的一处皇庄赐给了本宫,打发她去那,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严嬷嬷眼睛一亮,立即明白了苏窈窕的意思。 她老人家赶忙笑着点了点头,命人把昏迷的苏卿许拖下去看管起来。 解决完苏家人,苏窈窕使了个眼色,严嬷嬷立即将旁人屏退。 苏窈窕起身走到软榻边,轻轻踢了踢:“出来吧。” 严嬷嬷眼皮重重一跳。 下一秒,她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从软榻下艰难爬出来的男人! “娘、娘娘!” 苏窈窕长叹一声,反手把头上的蝴蝶簪子拔下来递给了严嬷嬷,又抬了抬下颌,冲着龚鄢道:“你来说吧。” 龚鄢现在对苏窈窕已然是心服口服,而且他也知道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即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严嬷嬷。 严嬷嬷听完,心中一时激愤,一时后怕。 她死死捏着簪子:“这簪子是娘娘最喜欢的一个,但是蝶翅轻盈易碎,这次出宫到底不比宫内,索性就没带。” “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可见是有了内贼!” 严嬷嬷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砸她招牌的内贼一口咬死:“都是老奴无能!” 苏窈窕摆了摆手:“家贼难防,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要紧的是,该怎么把这个男人送走。” 两个女人同时看向灰头土脸的龚鄢。 龚鄢瞬间红了脸,畏畏缩缩的缩在墙角不敢说话了。 严嬷嬷面沉如水,低声道:“这倒不难,老奴这就叫个衷心的太监,给他一身太监服,混出去便是。” 苏窈窕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记得派侍卫跟着,别走到半路被人摘了帽子。” 严嬷嬷用力的应了。 有人辅助帮忙,没一会儿龚鄢就乔装打扮好了,跟着两个侍卫快步走出去。 临走前,他无意识的回头望了眼这间茶室。 旁边的侍卫立即警惕起来,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怒目横视:“你看什么!” 龚鄢吓了一大跳,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快步离开了。 只是心里,仿佛有什么情绪迅速掠过,激起了点点涟漪。 …… 寿宴结束的很匆忙,女眷们一个劲的给自家夫君使眼色,等上了马车,便迫不及待的把茶室发生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说到精彩处,激动的脸都红了:“你是不知道,宸妃娘娘一看就是和苏家母女积怨已久,打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旁边的夫君听了,也是回味无穷,若有所思道:“之前听人说,宸妃娘娘并非苏家嫡女,而是个妾室的女儿,谎报了身份才进了宫,如今看来,也并非空穴来风。” 女眷很是赞同的点头,片刻后又压低了嗓音:“夫君,你说……宸妃娘娘屋子里到底藏没藏人啊?” 第70章 消息 夫君立即便笑了:“胡言乱语,当然不可能藏了。” 他眼眸闪烁着笃定的光芒:“只听你说,也能猜出来是苏家母女特意安排了人栽赃宸妃娘娘,只不过人蠢事败,被宸妃娘娘反将了一军。” 女眷有些迟疑:“可是夫君刚才也说了,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说不得是宸妃娘娘真有了奸夫呢?” “这你就错了,”男人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且不说当今皇上气宇轩昂,风姿卓越,又跟宸妃感情甚笃,宸妃根本不具备有奸夫的理由。”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了,她和苏家交恶,怎么可能在苏家这样堂而皇之的约会奸夫,那不是找死吗?” 女眷恍然大悟,随即笑着恭维:“还是夫君聪明厉害,倒是我妇人短见,想岔了。” 男人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甚是开怀,将夫人搂在怀中:“非也非也,夫人心思细腻,自有长处所在。” 二人倒是因为这一则八卦,感情甜腻了几分。 …… 有了这一遭事情,苏窈窕理直气壮地拒绝了苏峥宇的请安,还大大方方带走了芸娘,光明正大的回宫去了。 得知消息之后,苏峥宇当场砸了一套心爱的茶具。 苏夫人倒不是中了风,大夫诊断她是一时情绪过激,好好养半个月便可恢复如初了。 她面如死灰瘫坐在躺椅上,痴痴地望着门口,嘴角缓缓流出来口水,又被一旁的丫鬟擦去。 看到这一幕,苏峥宇眼底闪过嫌恶。 他索性离了屋子,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心中对苏窈窕的怨憎达到了最高峰。 …… 离宫三日,再回来却莫名多了几分陌生感。 苏窈窕是妃位,青铜仪仗从镇远门进来,过了午门便换成了步辇,一路晃晃悠悠到了椒和宫。 芸娘也随她进了殿内,看着恢宏气派的宫殿,心里还有些忐忑:“窈窕,娘来这……真的可以吗?” 苏窈窕闻言便笑了,安抚地拍了拍芸娘的肩膀:“娘,您就放心住着吧!” “女儿先去见过太后皇上,再去见见淑妃、瑾妃,把你这事过了明路。” 芸娘闻言,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你快去吧!” 苏窈窕先去了静安宫,果不其然见到了战晨望。 三日不见,打苏窈窕一进门,战晨望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苏窈窕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都不敢去看战晨望,老老实实地请安:“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看自己儿子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几天没见而已,就为了早见这么一会儿,一大早就眼巴巴的过来了。 丢人! 要是换成别的妃子,她老人家早就甩脸子了,可偏偏面前的苏窈窕,前些日子还救了她的命呢。 太后只能叹了口气,假装自己是个瞎子,笑着点了点头:“起来吧。” 她伸出左手,苏窈窕便知趣的上前握住,坐在了太后左边的绣凳上,乖巧听话的低着头。 太后看她这么懂事,心气儿也顺了点,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嗯,瘦了。” “听说你在家中,很是受了委屈?” 苏窈窕惊讶,宫里消息居然也传得这么快!? 她小心抬起头,看了眼太后,只见她老人家嘴角含笑,眼眸却犀利沉稳,洞若观火。 苏窈窕立即低下了头,斟酌了一番才轻声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说出来怕惹了太后不高兴。” “幸好都解决了。” “是吗?”太后不动声色,“哀家怎么听说,你在娘家晚上还遭了一次刺杀呢?” 苏窈窕神色微变。 她下意识去看旁边的战晨望,却见他也是微微沉着脸。 “臣妾……臣妾的确是遇到了,不过最后有惊无险,又在宫外臣子家,便不想把事情闹大,免得物议蜚蜚。” “糊涂!”太后突然声音一厉,“你是宫妃,自有皇家给你撑腰,这样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你以为自己息事宁人,那些个恨你的人就会知难而退吗!荒谬!” 说着,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窈窕,看她被吓得脸色苍白,心里的火就是一顿。 索性扭头冲到了战晨望身上:“皇上也是!宸妃在宫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是个软性子也就罢了,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呢!” 战晨望遭了无妄之灾,脸上却没有半点恼火之色,反而从善如流的点头:“这件事是儿子疏忽了。” “儿子这就派御林军首领,连同大理寺正卿着手调查此事,务必找出幕后真凶,以儆效尤。”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拍了拍苏窈窕的手,看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心里难得有点心疼:“瞧把你吓得,这么胆小的人,在宫里没有皇上照应着,出去净吃亏了!” 这倒也没有……苏窈窕心里道,不过她还是很有眼色的没说出来,只乖巧的眨巴着眼睛。 太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罢了,你也折腾累了,请完安便回去歇着吧。” 苏窈窕抓住时机,连忙把芸娘进宫养病的事说了。 果然,太后和战晨望脸上都没有半分惊讶之色,显然早就知道了,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太后还夸了她一句:“难得你有孝心。” 苏窈窕这才乖顺地告辞离开。 出了静安宫,苏窈窕的心一下子坠了下来,她忍不住和一旁的严嬷嬷埋怨:“这消息也太快了!” “我才刚进宫,只怕消息比我还快进宫呢!” 严嬷嬷笑着安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人多的地方消息就多,更何况您饱受圣宠,关注您的人也就更多了。” 苏窈窕无奈,这日子过得,比明星还没隐私呢。 可能这就是荣华富贵的代价吧。 她做作的感慨一番,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正要去见淑妃和瑾妃,却被严嬷嬷拦住了。 “娘娘,刚才奴婢得了个消息。” 苏窈窕立即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严嬷嬷,满眼都写着“你刚才和我一起进去请安,从哪得的消息”。 严嬷嬷失笑:“奴婢也是有点人脉的嘛。” “娘娘还是先别去看淑妃、瑾妃娘娘了,就在昨日,二位娘娘都被皇上禁足了。” 第71章 冷淡 “禁足?” 苏窈窕眼睛瞪大,诧异的看着严嬷嬷:“怎么回事?” 严嬷嬷左右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轻声道:“刘嫔,前天夜里不知怎的跑到了畅春园,结果遇到猫妖,被猫妖害了。” “听说被人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是抓痕,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太医们熬了一个大夜,这才勉强把人救回来。” “尽管如此,人现在还晕着呢!” 一股寒津津的悚然感蹿上了苏窈窕的心头。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呆呆的“啊”了一声。 严嬷嬷叹了口气:“刘嫔出事之后,皇上很是震怒,以打理六宫不力的罪名禁足了两位娘娘。” 说到最后,严嬷嬷欲言又止,但顾忌着隔墙有耳,有些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她不说,苏窈窕心里也有了猜测。 猫妖之说本来就是捕风捉影,当不得真的,偏偏报应在了刘嫔身上。 想来淑妃和瑾妃都查清楚了,当初流产的事到底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 可正如太后皇上纵容猫妖之说,如今禁足也不过是小惩大诫。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复仇。 苏窈窕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既然两位娘娘不方便,那就改日再去拜见罢。” 二人回了椒和宫。 先是去看了芸娘,彻底安了她的心,又照旧行了一次针灸,苏窈窕便去了青竹房里。 青竹是椒和宫的大宫女,寻常宫女病了,必须统一挪到掖庭去,害怕病气过了主子,不过在苏窈窕这却没有这个规矩。 青竹单独住在一间偏殿中,每日王院首来给苏窈窕请平安脉,她都要求王院首亲自来给青竹瞧瞧。 幸好,青竹受的是皮外伤,这两天好好养着,各色汤药轮番大补,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 看到苏窈窕进来,她撑起身子便要请安,被苏窈窕一把摁住了:“不必多礼,这段日子本宫免了你行礼,好好养伤要紧。” 青竹这才羞赧的应了。 苏窈窕亲自检查了一番青竹的伤势,又好言宽慰她半天,直感动的青竹眼泪汪汪的。 “娘娘,奴婢,奴婢一定好好养伤,早日回您身边伺候您!” 苏窈窕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哪有上赶着伺候人呢?” “你抓紧机会,好好把身体养好,就是对本宫最想看到的。” 青竹哭着用力点了点头。 苏窈窕看过青竹,本打算睡个回笼觉,哪知还没睡呢,门外便传来了汪翦的声音:“皇上驾到!” 苏窈窕叹了口气,认命的爬了起来。 刚走到门口,战晨望就跟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大步流星的握着苏窈窕的手,温热的温度似乎要烫到人心底去。 “可算是回来了,短短三天,可想死朕了。”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苏窈窕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轻咳一声,低下头埋怨道:“皇上!还有外人在呢。” 战晨望却压根都不在乎,他微微侧过脸,刹那间,满屋子宫女太监如流水般推了下去。 “好了,现在没有人了,窕窕不用害羞了?” 他歪着头,半弯着腰去看苏窈窕的脸,苏窈窕下意识躲闪,躲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了。 她抬起头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沉稳:“皇上说笑了,臣妾并没有害羞。” 战晨望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皱眉的时候,眉心有很深的刻痕,眉目浓烈深邃,看着是很严肃刚强的性格,甚至还带着几分暴戾。 许多人一看他皱眉,胆子小的就已经吓得哆嗦了。 苏窈窕心里也有些打鼓,可是却不得不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努力让自己平静死板的面对他。 战晨望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大手缓慢又深刻的摩挲着苏窈窕的手:“你刚刚回宫,想必累得厉害,先坐。” 说完,径直拉着苏窈窕坐下。 苏窈窕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抿了抿唇,咬牙快步跟上。 两个人直接走到了里间的软榻上,战晨望才突然止住脚步。 他背对着苏窈窕,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但还是用力将苏窈窕摁在了榻上。 苏窈窕立时只能抬头仰望着他。 战晨望垂眸,冷冷看着苏窈窕,窗外蝉鸣声阵阵,屋子里放着冰,并不热,可他心里却都莫名烦躁。 苏窈窕张口想说什么,战晨望却非常快的摆了摆手:“不许说!” 苏窈窕:“……啊?” “你说的话,每一句我爱听的,语气让我听了又生气,不如不说!” 战晨望冷冷看着苏窈窕,目光深沉漆黑,苏窈窕再次愣住了。 过了好半天,苏窈窕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皇上,您捏疼臣妾了。” 战晨望这才回过神自己还攥着苏窈窕的手腕,立即松开,果然手腕上一圈淤青。 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战晨望面色更难看了:“你是傻子吗?怎么不早说!” 说完,立即心疼的轻轻揉搓着,又冲着外面厉声呵斥:“汪翦!” “哎,奴才在!”汪翦手忙脚乱的冲进来行礼,战晨望不耐烦的摆手:“去拿白玉褪淤膏来!” 汪翦偷摸打量一番二人的情形,落在手腕上就有了数,立即扭头跑出去,没过一盏茶时间,便捧着药膏进来了。 战晨望接过来便小心翼翼给苏窈窕上药。 他垂着头,眉心已然是皱着的,可是眼中的怜爱和疼惜,几乎要刺痛苏窈窕的眼睛。 上完了药,苏窈窕心情却比刚才更差劲了,恹恹的,只垂眸看着手腕。 一看见她这个样子,战晨望心里就有股火气。 他猛然将药膏摔在桌子上,大手掐着苏窈窕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你又怎么了!” “谁又欺负你了?你要这样跟朕甩脸子!” 苏窈窕摇了摇头,垂下眼眸声音平静:“臣妾不敢。” “并没有人欺负臣妾,臣妾也不敢对着皇上甩脸子,只是臣妾本就是如此。” 她顿了顿,努力忽视心中刺痛是酸楚,才继续道:“若是皇上不喜欢臣妾如此,不如去瞧瞧其他的妃子罢。” 第72章 糕点 “砰!” 殿内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把殿外的汪翦严嬷嬷等人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皇上的怒吼声,更是让几人魂飞魄散。 “好,好!你好的很!” “既然你这么希望朕去看其他妃子,好,朕就如你所愿!” 严嬷嬷脸色骤变,她下意识要冲进去看看情况,然而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战晨望怒气冲冲大步走出来。 众人立即吓得趴跪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战晨望恍若一只暴怒的狮子,快步上了轿辇,他发怒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宫殿:“宸妃,禁足三个月!” “任何人都不许进出!病死了也不许!” 椒和宫的宫人立时瘫软在地,严嬷嬷神色仓皇,下意识想扑上去求饶,但残存的理智硬生生控制了这一行为。 汪翦也是一脸懵啊,拼命给严嬷嬷使了个眼色,便着急忙慌的跟上了轿辇。 等皇上走了,严嬷嬷便连滚带爬跑进了殿内。 只见殿内里间一片狼藉,上好的紫檀木雕枝木桌被掀翻在地,桌上的茶水点心滚落得到处都是,就连苏窈窕的裙子都因此脏污了一大半。 “娘娘……” 严嬷嬷腿都软了,她仓皇的去看苏窈窕,却发现她的脸色惨白,甚至有些恍惚。 “娘娘,您还好吗?” 严嬷嬷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扶着苏窈窕,眼里都是担心和恐慌。 好半天,苏窈窕才回过神来,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严嬷嬷,你把屋子里收拾一下吧。” 严嬷嬷看她说话眼神慢慢有了精气神,这才松了口气,赶忙喊人进来伺候。 又要扶着苏窈窕去更衣,哪知苏窈窕却摇了摇头。 直到小宫女们打扫干净离开了,苏窈窕才借着严嬷嬷的力气慢慢站起来。 严嬷嬷察觉到几分不对劲,苏窈窕却已经掀开了脏污的长裙,露出鲜血淋漓的脚来。 “娘娘!” 严嬷嬷惊呼,苏窈窕忙制止了她:“看着厉害而已,实际只是砸中了脚趾,莫要声张闹大了。” “宫里还有许多外伤药,你拿来替我上药。” 严嬷嬷不敢迟疑,赶忙扶着人坐下,又马不停蹄取来药膏纱布,主仆二人偷偷上了药。 只见两个脚趾甲盖一片青紫,好不容易清理了血迹,才发现甲面里都是紫红色的瘀血,甚至还隐隐外翻。 苏窈窕疼得冷汗直流,过了好半天撑着上完药,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又换了衣裳,严嬷嬷才终于轻声试探:“娘娘,您……怎的惹了皇上如此生气呢?” “这才刚回宫呢,奴婢瞧着皇上心里眼里都是您,为了见您是一会儿都等不了,怎么……闹成这样呢?” 苏窈窕缓缓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他……”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和他像以前那样亲密。 原主的存在成了她心底最深的芥蒂。 苏窈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三个人混乱的关系让她面对战晨望的每时每刻,心里都充斥着心虚、愧疚和反感。 尤其是两个人亲密的时候,更加生不如死。 严嬷嬷看苏窈窕这样,心里也不舒服。 “闹成这样,娘娘,您以后日子可怎么办呢?” 苏窈窕倒是想得开:“我如今已经是妃位,哪里有人敢为难我呢,瑾妃一样无宠,不也过得逍遥自在?” “再说淑妃瑾妃都是难得的厚道人,她们掌管六宫,向来公正,连平答应都不曾短了吃喝,我如今再不济也就是平答应的日子罢了。” “话虽是如此,可是您之前圣宠优渥,如今一朝跌落,只怕有人落井下石,嘲笑您……” 苏窈窕摇了摇头:“随她们去说吧,左右禁足三个月,也说不到我耳朵里来。” 见苏窈窕如此心灰意冷,严嬷嬷也无话可说了。 她叹了口气,拿着药膏默默离开了。 …… 楚琬再次迎来了自己暴怒的表哥。 椒和宫一直是宫中最瞩目的存在,战晨望前脚刚怒气冲冲从椒和宫出来,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故而,楚琬看着眼前暴怒的天子,也没有太惊讶。 当然脸上还是要做出惊讶的模样,询问几句。 只是战晨望压根不想说话,只自顾自沉着脸生闷气,旁人说话都当耳旁风。 楚琬深知皇上的臭脾气,问了两句也就不问了,老老实实在旁边陪着。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皇上终于生完了闷气,抬眸冷冷看着她:“你坐在那做什么?” 楚琬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浅笑着道:“表哥气在头上,表妹不敢再触怒您,只能陪坐陪气了。” 战晨望面色缓和了一点,很快又沉了下去。 他冷哼一声,还是不说话,只挂脸让旁人去哄。 楚琬看久了,心里也有些好笑,轻声道:“皇上表哥可是又和宸妃娘娘吵架了?” 提起“宸妃”,战晨望脸色更难看了。 看来这次气得不轻,楚琬微微一笑,捧起点心凑到战晨望面前。 战晨望哪里有心思吃,烦躁的便要骂人,哪知刚开口,楚琬便瞅准时机塞了块糕点进去。 “你!” 战晨望刚要大怒,唇舌却先一步尝到了糕点的味道,话头立即变了:“嗯?” 楚琬笑盈盈看着战晨望:“看来表哥还记得这豌豆糕呢。” “几年前,表哥代先皇巡视京郊,却不慎被刺客袭击,走散了三个月才回宫,一回来就总嚷嚷着想吃豌豆糕。” “宫里宫外大厨做了个遍,总是做不出表哥想要的味道,可把表哥气坏了。” 战晨望不禁默然。 他捻着手中的糕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流露出几分缱绻的柔情。 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不少。 楚琬看在眼里,嘴角笑容更深了。 “朕当然记得,后来还是琬儿你亲自下厨,才终于做出来呢。” “琬儿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表哥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战晨望先是一愣,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他放下豌豆糕,神色有些恍然:“是啊,你都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懂呢。” “还是说,从头到尾只是朕在自作多情?” 第73章 新宠 这个问题可没人敢接。 楚琬便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战晨望。 过了许久,战晨望方才长叹一声,嘴角流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来。 “罢了,我们二人的事,问你又有何用呢?” 他起身便要离开,哪知刚站起来却脚步踉跄了一下。 楚琬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扶着,“皇上表哥?” 战晨望摇了摇头,手紧紧摁着眉心,似乎有些诧异:“朕无妨。” “许是表哥刚才发了大脾气,外头炎热难耐,殿内又过于清凉,反而伤了身子,表哥,您先坐下,莫要急着出去。” 楚琬一迭声交代着,紧接着便高声唤来宫女:“皇上身子不适,速速去请太医来!” 战晨望坐下之后,肺腑间的闷热难耐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明显了,甚至开始眩晕恶心,他眉心越发皱紧,强行按下一阵阵的反胃感。 正忍耐着,突然冷香袭来,一双素手轻轻在战晨望胸前穴位按摩着,很快,战晨望就觉得舒服了很多。 打量着战晨望的脸色,楚琬松了口气:“看样子表哥是中暑了,家中小弟调皮,也中了好几次暑,这是琬儿特意学的呢!” 战晨望闭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见他不欲多言,楚琬便也不再开口,默默加大了些许力度,慢慢地按揉起来。 不消片刻,王院首便赶到了。 他一路小跑来的,累得满头大汗,到了之后连歇都不敢歇,还要克制自己的喘息,手脚麻利地给皇上诊脉。 “皇上脉象虚濡,浮而细软,正是中暑之脉,偏偏又浮躁滑跳,气急攻心,两相对冲,这才导致身子晕眩。” “微臣这便给皇上开药,吃几贴药,郁气散去,便无妨了。” 战晨望闭着眼摆了摆手,王院首立即下去开药。 经此一役,战晨望身子越发惫懒了。 特别是王院首来了之后,楚琬便离了手,那股子恶心眩晕感越发浓烈,导致他眉心皱得更紧。 还不等他开口,胸前便再次传来熟悉的力道。 战晨望心中舒服地喟叹一声。 外头的汪翦瞧见这一幕,立即悄无声息地出了撷芳宫,招手叫来自己的徒弟小福子。 小福子躬身上前,点头哈腰:“师傅有何吩咐?” “皇上今晚估摸着在撷芳宫歇下了,你去倾瑢殿一遭,将皇上桌上今儿批剩下的那摞奏折拿来。” “还有皇上的朝服,也提前备下!婉答应撷芳宫这边还是头回侍寝,省得误了明日的早朝!” 小福子眼睛一亮,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低声道:“哎哟,师傅,这是又来了位新宠啊?” 汪翦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突然抬手狠狠地敲了个爆栗:“小兔崽子!不该你问的别多问!乖乖干活去!” 小福子疼得龇牙咧嘴的,当即不敢再说话了,老老实实小跑着去办差事。 汪翦这才冷哼一声,回到了撷芳宫。 没过一会儿,小福子便把奏折拿来了,汪翦低眉顺眼地捧到皇上面前。 战晨望看着奏折,眉心蹙了蹙,随手看了几本。 一旁的楚琬见是政事,也不敢多看,只垂眸为战晨望疏通经络。 看着看着,战晨望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反手将一本奏折扔在地上:“这群蠹虫!” 他似乎是怒极了,可离他最近的楚琬,却敏锐地从他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亢奋。 她的手不自觉慢了下来。 幸好战晨望也不在意,他坐了半天,喝了药之后身子就舒服多了,还以为楚琬是累了,索性摆手让她停下。 紧接着,战晨望便大步流星往殿外走去。 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尤其是门口的小福子,正捧着战晨望的朝服准备交给婉答应身边的宫女呢! 二人就这么被战晨望撞了个正着。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战晨望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身朝服,又缓缓看向旁边的小福子。 帝王之威下,小福子当场吓得跪倒在地,还要惦记着皇上的朝服,双手高高举起,不敢唐突的样子格外滑稽。 战晨望重重地冷哼一声,厉斥道:“没用的狗奴才!滚回去!” “罚二十鞭!” 汪翦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他当即连滚带爬过来跪下,战晨望也没放过他,抬脚踹了过去:“蠢货!” “自己去领三十!” “奴才遵命!” 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汪翦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他跟着皇上最久,深知他的脾气,要是当场发出来就是最好的,代表这件事完了。 要是不发出来,闷在心里,那才是要命呢! 因为那代表你在皇上心里挂了号,接下来,皇上就会以他无比挑剔的眼神,不停地对你的行为扣分,直到分数跌破你的寿数。 所以汪公公挨鞭子挨得心甘情愿。 屋内的楚琬也注意到了这点。 她嘴角轻轻抿起,过了许久,直到战晨望一行人走远了,才松开。 莲香担心地走过来:“小主……皇上眼看着就要临幸您了,怎么偏偏又走了呢?” “说来,除了第一次,皇上可再没来过咱们宫里呢。” 楚琬摇了摇头。 其实第一次也没临幸过我。 “来日方长,皇上今日离开是因为政务,况且我这算什么,宫里头哪个妃子没坐过几天冷板凳?” “就连宸妃娘娘,初入宫的时候,不也是冷清了好一段时间吗?” 这话说得没毛病,莲香想了想,心思也就放开了。 …… 明答应紧张地看着快步进来的宫女雅琴:“如何?!皇上真在婉答应宫里歇下了!?” 雅琴赶紧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娘娘您放心吧!” 她高兴得眉飞色舞:“听说啊,汪公公都把皇上的朝服拿过来了,可不知发生了什么,被皇上狠狠地责罚了一通。” “眼下朝服又回倾瑢殿去了!” 明答应的心立即落地了。 她拍着胸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落不下来:“谢天谢地,总算没让那个臭女人出头!” “苍天有眼,肯定是那个女人买通了汪公公,结果被皇上识破了,这才闹了个没脸!” 第74章 争宠 无论如何,婉答应侍寝失败这件事,于许多人而言都是非常值得庆贺的。 宸妃失宠,意味着众人机会也就多了。 当天晚上,战晨望批阅奏折时就收到了不下三碗慰藉的羹汤,他眉心皱起,全赏给了刚刚挨完打的汪翦。 汪翦是皇上身边唯一的贴身太监,纵然是受罚,那些个行刑太监也不敢真下狠手,三十鞭子看着皮开肉绽的,实则都没伤到筋骨,上了药就好多了。 自知理亏,汪翦也不敢拿乔养伤,第一时间就回来伺候。 战晨望掀起眼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以后再妄测君心,朕迟早摘了你的脑袋!” 汪翦苦笑,“噗通”一声跪下各种赌咒发誓。 “没出息的样儿!”战晨望轻轻踹了他一脚,冷声道:“来替朕磨墨。” 汪翦立即喜滋滋地“哎”了一声,一骨碌爬起来伺候笔墨。 恰在此时,屋内阴影处猝然走出来一道削瘦的人影,直直跪下:“参见皇上。” “属下幸不辱命,终于在萧家拿到了东西。” 汪翦见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脸上也没有任何惊讶,反而快步上前恭恭敬敬接过暗卫手中的东西,捧到了战晨望面前。 战晨望蹙眉打开,只见那竟是一本薄薄的账册。 他越翻,脸上的冷色越多,突然,战晨望手一顿。 汪翦就在旁边站着,隐约瞧见是个“楚”字。 果然,下一秒战晨望怒容更盛,他死死盯着那个“楚”,牙关紧咬,似乎恨不得撕下来某些人的血肉。 屋内越发寂静,汪翦和暗卫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得皇上恼火了许久,突然伸手将那页账册撕了下来。 又把账册扔了回去:“这上面所有人,派人密切监视,凡有异动,就地格杀!” “是!” 暗卫迅速应了,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皇上命属下探查刺杀宸妃娘娘的人,已经查到了些许眉头。” “那批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行事偏激狠辣,毫不留情,倒不像是普通侍卫,像是天音阁的人。” “天音阁乃是西域一带的组织,专营刺杀,只要给得起价格就可出手,属下的人一路查到天音阁,便不好再查了。” 战晨望眉心紧蹙:“那便着重查苏家的人。” “宸妃心地纯良,得罪的人没几个,能拿得出大价钱请人刺杀的更是寥寥。” 暗卫低声应下,随后看皇上并无其他吩咐,便慢慢退回了阴影中。 汪翦越发小心地伺候。 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妩媚袅娜的声音:“小福子公公,听说皇上今儿中了暑气,嫔妾特意做了羹汤过来,还烦请公公通传一声,可好?” 汪翦眼皮子就是一跳。 他偷偷看了眼战晨望,却见战晨望正蹙着眉批阅奏折,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 刚才因为“妄测君心”受了罚,汪翦是万万不敢再擅作主张的,门口的小福子显然也是如此,没一会儿就颤颤巍巍进来通传。 “皇上,明答应求见。” “明答应?”战晨望这才抬起了头:“宫里哪来的明答应?” 这话说的,汪翦都忍不住心疼明答应了。 他轻咳一声,低声道:“是皇上登基时统一封的答应,户部侍郎明家的女儿。” “哦——”战晨望这才想起来,他不耐烦的道:“区区答应而已,也值得通传,把人打发走!” 说完,便自顾自低头处理政事了。 小福子出来把话一说,明答应立即委屈得红了眼眶。 她把银子往小福子手里塞,软声哀求:“小福子公公,这汤可是我亲手做的,劳烦您再去通传一回可好?”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福子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咬了咬牙,又进去了一趟。 再出来时,苦涩地摇了摇头。 明答应一颗芳心彻底碎了,最后是抹着泪走的。 旁边的小太监见状,立即捅了捅小福子:“哎哟,以前可没见过你这么怜香惜玉啊?” “居然敢为了一个答应进去触皇上的霉头?” 小福子立即不屑地哼笑一声,撇了撇嘴,对着小太监招了招手。 那小太监立即附耳过来。 “蠢才!就是给我十倍的银子,我也不敢进去惹怒皇上啊!” “方才我进去,就给皇上换了杯茶而已。” 说完,嘻嘻笑着撞了下小太监。 小太监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偷笑了几声。 刚巧汪翦出来,瞧见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不爽,干脆上前一人踹了一脚。 “在这嘟嘟囔囔什么呢!还不滚去干活!” …… 椒和宫。 苏窈窕被禁足的事当天晚上就被芸娘知道了。 她虽然瘫痪在床,可是却不是傻子,尤其是苏窈窕来看她的时候,哪怕再努力伪装,芸娘还是一眼看出来她脚上的不妥。 发了一回脾气,苏窈窕见瞒不住,也只好招了。 芸娘立时就急了,非要仔细看过苏窈窕的脚,这一看,眼泪就掉了下来。 “娘的乖窈窕,乖宝啊,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心惊胆战地看着女儿的脚,心如刀绞。 苏窈窕又是好一通安抚。 好不容易芸娘不哭了,又担心的不得了:“窈窕,那毕竟是皇上,你这样惹怒皇上,不会出事吧?” 苏窈窕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严嬷嬷便快步进来了:“娘娘,太后娘娘派人过来了!” 苏窈窕脸色微变,她努力镇定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芸娘立即担心地道:“太后找你,可是因为今日的事?可是要责罚你?” 苏窈窕摇头:“娘,你放心,太后是个慈悲之人,从不责罚人的。” “更何况,我曾经救过太后的命,她老人家对我还是很宽厚的。” “最多不过说教我几句罢了。” 听了苏窈窕的话,芸娘还是提心吊胆的,可偏偏她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强迫自己相信女儿的话,脸上不再露出惊慌的表情。 苏窈窕也不能多留,当即起身装扮梳洗,前往正殿接旨。 刚一进门,便瞧见了孙嬷嬷板着脸站在那。 几人心下皆是一惊。 第75章 轻蔑 苏窈窕连忙上前跪下,孙嬷嬷打量着苏窈窕,目光在她的裙摆上不动声色的掠过。 “太后有令,宸妃目无尊卑,触怒皇上,理应重罚,但念及宸妃素来安分守己,秉性柔淑,便罚抄写经书百卷。” 听到懿旨内容,苏窈窕松了口气,只是抄佛经,还好,还好。 念完了懿旨,孙嬷嬷便没有再板着脸,甚至还亲手搀扶苏窈窕起身,叹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 苏窈窕一时不解,孙嬷嬷为何会发出如此感慨,只好懵懂的看着她。 但孙嬷嬷好像误会的更深了,再次长叹一声:“罢了,烈火烹油太过也未必是好事,说不定娘娘这样暂退保身,才是正道。” “奴婢传了旨意,便不再多留了,娘娘放心,您哪怕圣宠不再,也是宫中正经的妃位,太后娘娘也会吩咐下去,绝不让您受了委屈。” 苏窈窕忙再次行礼,谢过太后。 孙嬷嬷离了椒和宫,很快便回到静安宫复命。 刚一进来,便瞧见婉答应身边的莲香。 莲香看到孙嬷嬷也亲切的很,熟稔的上前行礼:“孙嬷嬷好,您这是刚从椒和宫回来吗?” 孙嬷嬷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屋内,正巧瞧见太后似乎在和婉答应说着什么。 一旁的莲香笑道:“我们小主惦记着太后,便特意做了羹汤来孝敬她老人家。” “孙嬷嬷,您也累了,快坐下喝杯茶罢!”说着,殷勤的捧了茶来。 孙嬷嬷含笑接过,目光却忍不住再次从殿内划过。 殊不知殿内的谈话气氛,远不如看着那般和谐。 “琬儿,哀家向来觉得你聪明可人,怎么在这种事上,偏偏不开窍呢?” 太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楚琬。 楚琬羞愧的低下了头,喃喃道:“是琬儿无能。” “只是……皇上表哥他行事果断,说一不二,琬儿,琬儿实在无法……” 闻言,太后心里更加烦闷:“哀家当然知道皇上性子倔,可他倔你就不会软一些吗?” “你是女子,又是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你要是撒娇卖乖,哀家不信皇上会真的不动心!” “还是说,你压根就没用心?” 楚琬神色骤变,仓皇起身跪下:“琬儿不敢!” 太后冷哼,许久才道:“哀家谅你也不敢。” 屋内一片死寂。 半响后,看着楚琬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太后心里邪火发完了,又慢慢的软了起来。 她伸手,楚琬不敢拿乔,怯生生将手放上去,这才站起了身。 “好琬儿,不是哀家为难你,只是宸妃好不容易肯松口,你现在不抓紧时间,难道等她复宠,你再去和她争吗?” 楚琬羞愧的低下了头。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今儿哀家已经吩咐小厨房做了皇上最喜欢的糕点,已经午时了,你拿去给皇上,嗯?” 楚琬又能如何呢,只能强撑着,露出一个孱弱娇美的笑。 …… 禁足的日子比苏窈窕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每日不必再去请安,也没人上门打扰,满宫宫女太监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苏窈窕脚伤养了小半个月便好了,就是芸娘,一开始还挺担心的,总是焦虑的睡不着觉,可过了小半个月,见并未异常发生,也慢慢安下心来。 夏日越发炎热,苏窈窕白日嫌热,总在殿内待着,直到傍晚,暑气散了,才轻摇罗扇,和芸娘在院子里乘凉。 今日亦是如此,芸娘躺在躺椅上,苏窈窕则在新扎的秋千上晃悠,母女二人偶尔闲话几句,等到暮色四合,院子里蚊虫多了,苏窈窕便吩咐人将芸娘抬回去。 至于她自己,这些日子反而迷上了钩编。 说来这个钩编,还是青竹教苏窈窕的呢,是她们老家妇人农闲时常做的,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苏窈窕第一次见的时候,觉得还挺像自己大学室友每天玩的钩针,只是器具外形不大一样,编织的针法也更多更花哨。 两个病号,闲着也是闲着,苏窈窕一开始只是随便玩玩,结果勾着勾着,反而上瘾了。 不过小半个月,她就学了七八种阵法,变着花的勾,如今椒和宫上上下下几乎所有椅子都套着她勾出来的坐垫。 针脚从七拐八扭,松松散散,到现在勉强成了型,可谓是进步神速。 青竹立即变着花儿的夸人,苏窈窕受到鼓舞,钩编的劲头更足了。 她在院子里点了驱蚊香,勾了几行,突然觉得不对,猛然抬起了头。 椒和宫院内宫墙脚下,苏窈窕特意命人立了一面紫藤花藤蔓,盛夏时节,紫藤花开的正好,风儿吹拂过,花瓣零落飘散,煞是好看。 可如今的紫藤花下,却赫然站着一个苏窈窕最不想看见的人。 宣王! 她猝然起身后退,刚要大声喊人,战云机却比她更快一步开口:“我若是你,绝对不会想惊动旁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传出去,对宸妃娘娘清誉可是大不利啊。” 苏窈窕冷冷瞪着他,半响后咬牙切齿:“你究竟要做什么?” “宣王,我从未得罪过你,你何苦紧紧相逼?” 战云机却并不理会她,反而若无其事的拿起桌上的钩编,细细端详一番后发出毫不留情的嗤笑声。 苏窈窕脸瞬间就红了,气得。 她牙齿咬得咯吱想,大步上前快手夺过来:“拙劣之物,伤了王爷的眼了!” 战云机挑眉:“你才学了多久,本来就不好看,我不过实话实话而已,你气什么?” 苏窈窕心里瞬间跑过一万头羊驼。 她气极反笑:“王爷这话才是荒谬,我的东西,我从未邀请你来评价,是王爷自己上赶着,我不是气我的东西不好看,而是讨厌王爷这种行为。” 就是四个字:谁问你了? 人家自娱自乐自己喜欢,你拽得二五八万的上来恶评,请问您是哪根葱啊? 苏窈窕心里愤愤骂着,那边战云机似乎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怔愣。 第76章 折辱 片刻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照宸妃娘娘这么说,还真是我唐突了。” 他这么从善如流的认了错,苏窈窕反而更加警惕了。 她不动声色往后退,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该怎么把这个人打发了,哪知战云机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 “之前几次,娘娘都是狐假虎威,借着皇上的名头把我吓走,这一招,如今恐怕不管用了吧?” 战云机好整以暇,悠闲的仿佛是在自家庭院散步,一屁股坐在了秋千上,来回摇晃着。 他坐下去之后,明明比苏窈窕还要矮一截,可不知为何,目光却让苏窈窕更加毛骨悚然。 深吸一口冷气,苏窈窕再次偷看殿内,可今日不知为何,竟是久久没有人过来。 该不会…… 苏窈窕瞳孔瞬间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战云机。 战云机赞赏的挑唇轻笑,双掌轻抚:“宸妃娘娘总算想到了。” “您放心吧,您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现在都好好睡着呢,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寒意猝不及防窜上苏窈窕的脊背。 她踉跄后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宣王,说到底,你纠缠我并非是真的对我有意。” “你只是想让我潜伏在皇上身边,为你做事而已,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得罪了皇上,已经失了盛宠,对你根本没有利用价值。” 战云机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苏窈窕,甚至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苏窈窕再次咬牙。 她皮笑肉不笑:“您又何苦要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呢?” “唔……你说的不无道理。” “可是本王一想到之前屡次诚心求合作,却每每被宸妃娘娘羞辱,心中就总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无辜的偏了偏头,阴鸷冷厉,犹如毒蛇一般的眼眸紧紧锁定了苏窈窕。 仿佛在看一只徒劳挣扎的青蛙。 “宸妃娘娘,本王于心不甘啊……” 苏窈窕脸色更难看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那王爷如何才能解开这个结呢?” 战云机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嘴角浮现出一个阴冷诡异的弧度。 他起身走到苏窈窕身边,信手撩起苏窈窕鬓边垂落的发丝。 苏窈窕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地把头发抢回来。 只是她浑然不知,此刻的她简直吓破了胆。 战云机只要微微垂眸,便能瞧见她细腻雪白的皮肉,在轻轻发着抖。 陌生的情愫突然窜上心头,让战云机脑海里猝然划过一个念头。 这女人脑子蠢钝,倒是长了一身好皮肉。 他褐色的瞳孔泛起欲念,到嘴的话不自觉变了:“很简单,只要宸妃娘娘自荐枕席,与我共度一夜良宵,这个结自然就解开了。” “一夜夫妻百夜恩嘛,嗯?” 战云机轻轻俯身,鼻尖果不其然闻到了清幽浅淡的香气。 苏窈窕瞬间大退,惊恐的一把推开战云机:“你休想!” 此话一出,战云机严重欲念瞬间退散,只剩下一片阴冷。 他悍然出手,大手死死掐住苏窈窕的脖子,毫不留情将人拎到自己面前,冷嗤道:“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货色?” “本王看得起你,才和你开个玩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拒绝本王?” 他力气极大,出手又快,苏窈窕甚至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整个人便陷入了窒息的眩晕中。 脖子上的力度让她额头青筋暴起,整张脸通红,到最后甚至泛起了青紫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苏窈窕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脖子上的力度却突然松开了。 “咳咳咳!” 苏窈窕咳得惊天动地,甚至喉咙间泛起铁锈味,几点血沫子喷洒了出来。 她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喘一口气嗓子便剧痛万分。 眼前的黑影蹲了下来,那双差点要了她命的大手突然扭过她的脸,强迫她抬起下颌。 战云机俊美却邪恶阴冷的脸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他仿佛在打量牲口,掰着苏窈窕的脸转来转去,甚至还强行撑开她的嘴,粗粝修长的手指伸进去,慢慢抚摸苏窈窕的牙齿和唇舌。 苏窈窕嗓子痛得要死了,被人强行掰开嘴,涎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她深觉丢脸,下意识努力抬起头往回咽。 战云机眸色变了变,手突然撤出来,转而大力掐住苏窈窕的下巴,“怪不得我皇兄宠你呢。” 苏窈窕不解又带着恐惧的看着面前的神经病。 战云机却显然不会跟她解释,他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苏窈窕,突然冷冷甩开了她的脸。 “宸妃娘娘,你现在可能觉得自己委屈了,不过很快,你就会求着来找本王。” “我们且看着罢。” 说完这句话,战云机便毫不留恋的飞身离开。 他速度实在是快,苏窈窕甚至看不清他的怎么走了,一个眨眼的功夫,院子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苏窈窕身子立即松懈瘫软在地。 她捂着脖子喘了好一会儿,这才艰难爬起身,走进殿内,果然人都睡倒了一片。 苏窈窕连忙上前查看,确认只是中了些迷魂香,这才放下心来。 趁着人还没醒,苏窈窕立即给自己简单上了药,又扑了粉,灭了几盏灯。 灯光昏暗,这下更没人能看出来了。 等她手忙脚乱地处理好一切,殿内宫人们也慢慢地醒转了过来。 “咦……我怎么睡着了……” “我也是,怎么回事啊……娘娘!” 宫女惊骇的看着苏窈窕,苏窈窕对着他摆了摆手:“无妨,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便是多睡一会儿也没事儿。” 看到苏窈窕这么善解人意,小宫女们面面相觑之后,也高兴的笑起来:“娘娘宅心仁厚,奴婢们感激不尽!” 苏窈窕笑着摆了摆手。 渐渐地,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对于自己睡着的事儿都深深感到不可思议。 严嬷嬷年纪大,反而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她老人家脸上充满着对自己的职业素养的怀疑。 苏窈窕忍着嗓子疼,笑道:“严嬷嬷不必自责,人非草木,孰能无过。” “常听人说,夜间常有梦貘神兽途经人间,所到之处人人酣睡,恐怕我们就是遭了梦貘呢。” 第77章 遗忘 宫女太姐们听了这话,心里只有欢喜的,纷纷行礼谢恩。 唯独严嬷嬷面色有些迟疑。 待到苏窈窕就寝,遣散了众人,严嬷嬷方上前。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苏窈窕就疲惫的摆了摆手:“嬷嬷不必多言,我心中都是有数的。” 话已至此,严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闭嘴退下了。 只是心里仍然扎了根刺。 今日众人昏睡,绝不可能是什么梦貘过境,可显然内情只有苏窈窕一人知晓,主子不肯说,做下人的又如何能妄自揣测呢? 更何况……严嬷嬷心底深处隐隐有种不安。 直觉告诉她,自己要是执意探查,只怕落不得好下场。 窗外圆月高悬,今日竟是六月十五,月光清辉洒落人间,却驱不散椒和宫主仆心底的阴霾。 …… 那晚之后,苏窈窕提心吊胆等了几天,却惊讶的发现似乎无事发生。 宣王并未再上门打扰,椒和宫依然关起门来过日子。 反倒是苏窈窕,因为焦虑过重,一度吃不下饭,反而消减了一圈。 青竹伤势已经彻底好了,看苏窈窕不吃饭,急得不得了,整天端着小碗劝她家娘娘多吃点。 苏窈窕哭笑不得,又害怕她担心,便强忍着又吃了几口。 “我实在吃不下了,好青竹,你就饶了我吧!” 青竹扁了扁嘴,不放心的上手摸了摸苏窈窕的肚子,还算结实,这才罢了。 等青竹端着碗走了,苏窈窕这才松了口气,和院子里乘凉的芸娘还有严嬷嬷抱怨:“我现在可是越发不敢惹青竹了。” “咱们椒和宫啊,小青竹才是老大呢!” 芸娘听了便笑骂:“你天性爱偷懒,晚上抱着钩编不放,早上又起不来,连带着饭也不好好吃,多亏青竹管着你,要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了。” 苏窈窕吐了吐舌头,拱手求饶:“娘,您还是好好养身体吧,女儿可不敢叨扰您老人家。” 芸娘笑着作势扔了个软枕来砸苏窈窕,苏窈窕被砸了个结结实实,立即捂着头哎哟哎哟叫起来。 一旁的严嬷嬷笑得眯起了眼睛。 她在宫里伺候贵人们这么多年了,却还是头一次见这般随和亲切的主子。 看着正开心呢,眼角却瞧见青竹躲在茶房,冲着她招手。 严嬷嬷笑容微僵,看苏窈窕和芸娘玩得开心,便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刚一进屋,青竹便苦着脸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严嬷嬷:“您瞧。” “这是昨儿内务府送过来的茶叶……之前还是咱们娘娘爱喝的碧螺春,今儿就是这些个杂毛尖了,简直欺人太甚!” 看着茶叶盒里泛黄细碎,色泽暗淡的茶叶,严嬷嬷的脸也沉了下来。 她想了想,轻声道:“先不要声张,莫要让娘娘心里不舒服。” “我记得库房还有些好茶叶,幸好娘娘一向口淡,喝茶并不厉害,应该能对付过去。” 青竹哭丧着脸:“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道:“也是奇怪,咱们椒和宫禁足以来,内务府虽然不比以前热情,可是也从未这样怠慢过。” “如今突然这样,莫不是……” 她欲言又止,但是未尽之言严嬷嬷却听明白了。 她也不禁忧心起来:“我在宫外还有几个老姐妹,我寻个机会,托人问个话。” 青竹心放下了一大半,赶忙点了点头:“真是拜托您了。” 严嬷嬷摇了摇头。 她已经是椒和宫的一员了,椒和宫要是不好了,她也落不着什么好,自然是要尽心尽力。 严嬷嬷不愧是宫里的老人,下午便沉着脸找到了青竹:“恐怕……不大好了。” 青竹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了!可是皇上还怨着咱们娘娘!?” 严嬷嬷神色严肃:“比怨着还遭!” “咱们闭门不出,外面的消息落后了一大截,这段时间,皇上几乎都留宿撷芳宫,婉答应隆宠至极,就在昨儿,已经封了婉贵人了。” 青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婉答应!?” 她眨了眨眼,好半响才道:“这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婉答应是皇上青梅竹马的表妹,又有太后撑腰……不过嬷嬷怎么说比怨着还遭呢?” “咱们娘娘虽然和婉答应不甚亲近,但是也从来没有结过怨呀。” 严嬷嬷摇了摇头,叹气道:“你是小姑娘,不动,皇上要是还在生咱们娘娘的气,恰恰说明他心里还有娘娘。” “可实际上,自从上次禁足之后,皇上压根没再提起娘娘只言片语,日常饮食安寝也是如常,如今有了新人,哪里还记得娘娘呢?” “对于皇上而言,压根不记得你这个人,可比怨着你还要可怕!” 青竹听完,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内务府突然对咱们也敷衍了起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皇上不在乎咱们娘娘了,可是……娘娘瞧着也不大在乎皇上……” 最后一句话,青竹是压低了声音说得。 严嬷嬷发愁的就是在这儿。 这夫妻情好,得是两个人互相欢喜,再不济也得有一个人心甘情愿的哄着另一个,要是两个人都没心思,那才是真的完了。 “要不……把这事告诉娘娘?” “不可!”严嬷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娘娘看着亲和和善,实则心里再高傲不过的。” “要是得知皇上移情别恋,娘娘只怕是要更缩回去,巴不得一辈子不冒头呢!” 青竹茫然的看着严嬷嬷,二人面面相觑,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偏偏此时一个小宫女敲了敲门,青竹立即起身,开门后小宫女笑嘻嘻行了一礼:“青竹姐姐,娘娘叫你过去呢。” “娘娘钩编遇到了难处,我们几个小丫头想不出来,只能来求助你了。” 青竹勉强笑了笑,点头向椒和宫主殿走去。 刚走进主殿,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是苏窈窕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丑小狗呢!” “娘娘!您又嘲笑奴婢!” 第78章 餐食 紧接着,又是其他几个宫女的笑声。 青竹心里莫名的难过了起来。 她们娘娘,是满宫最最宽厚仁慈的,以前还顾忌着外人,和宫女太监们远着,可禁足之后,没了外人在,娘娘便经常逗小宫女们。 还拉着她们一起学钩编,编成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全部送给了宫女太监,阖宫上下都是高高兴兴的,整天嘻嘻哈哈比没禁足之前还要快活呢。 可要是真如严嬷嬷所言,皇上彻底抛弃了娘娘,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吗? 只怕难了。 今儿内务府能送来烂茶叶,明儿就敢克扣月俸饮食,椒和宫的宫人不多,但是满打满算也有二三十个。 这么多人要是连饭都吃不好,能有几个毫无怨言呢? 到时候,受不了自请离去都是好的,只怕有人心怀叵测,要拿娘娘去给别人做投名状…… 想到这个可能,青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心中郁郁,面上却还是笑容满面地走进去:“参见娘娘。” 苏窈窕看到青竹来了,眼睛一亮,连忙招手道:“青竹,你快来帮我看看,这儿该如何收尾呢?” 青竹强撑一笑,上前结果编织看起来:“娘娘只需往这儿走针……” …… 事实证明青竹和严嬷嬷的猜测并非毫无依据。 茶叶的事情,二人瞒了下来,然而仅仅到第三日,送来的膳食便出了问题。 瞧着满盒子的青菜,青竹气得牙根痒痒,当即提起餐盒,快步冲到椒和宫大门,用力拍打起来。 外头的侍卫吓了一跳,还以为里头又出了事,慌忙推开门却见青竹冲着刚要离去的内务府太监厉声呵斥:“站住!” 内务府太监竟也不慌不忙的站定了:“哟,这不是青竹姑娘吗?” “您怎的突然跑来了,哎哟,您可小心点,千万别踏出宫门口,违逆圣旨啊~” 听着这死太监阴阳怪气的语气,青竹急怒攻心:“我呸!见人下菜碟的狗东西,我问你,这就是你们内务府给妃位送的膳食吗!” 说着,青竹恶狠狠掀开了餐盒,指着里面的一对菜叶子质问。 内务府太监叫做小灵子,没什么背景,但他最懂得巴结拍马,故而在内务府讨了个差事。 这种人最擅长跟红顶白,此刻看到青竹质问,也混不在意:“这不是好好的吗?” 青竹气极反笑:“妃位以上,每顿饭菜皆是八荤六素二汤,更别提椒和宫上上下下这么多奴婢,你送来一堆菜叶子,打发谁呢!” “还是说,这就是内务府的意思?既然这样,我倒是要好好问问掌管六宫事务的淑妃、瑾妃娘娘了!” 听到青竹要把事情闹到淑妃和瑾妃面前,小灵子脸色终于变了变。 他立即眉开眼笑的凑上前来,“哎哟,青竹姐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这个蠢才计较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别个宫的膳食,被我这蠢才弄混了,椒和宫的我待会给您送来,您消消气!” 见他服软,青竹才冷哼一声,将那餐盒重重扔在地上。 餐盒滚落在地,里面的饭菜洒了一大片,甚至还溅起来污了小灵子的衣摆。 然而这人脸上却没有半分不高兴,甚至赔着笑继续哄着青竹,手脚麻利的把餐盒捡起来溜了。 旁边的侍卫看了这么一出大戏,也是津津有味,见青竹还守在门口等餐来,也没驱赶她。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太监拎着个大餐盒,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青竹瞧见,眉心立即皱了起来:“怎的是你来送?刚才那人呢?” 小太监瑟缩了一下,嗫嚅道:“我、我师傅他累着了,就让我送过来……” 看他瘦成了一把骨头,好像风吹过来就会散架的样子,青竹眉心紧紧皱起。 她接过餐盒,打开之后,里面荤素搭配齐全,香气扑鼻,还温热着,甚至还配着几碟子点心。 青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冷着脸警告:“算你们识相!” “这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我饶不了你们!” 小太监唯唯诺诺的道歉认错。 青竹也看出来他就是被人推出来顶锅的,训斥一句也就算了,冷哼一声拎着餐盒进了宫。 这边的动静倒是没有惊动苏窈窕,只是有些惊讶今日居然迟了这么久,“你们可曾吃过了?要是没吃就自去吃,不必来伺候我。” 青竹抿着嘴笑道:“娘娘您就放心罢,奴婢们才不会饿着自己呢。” 苏窈窕大笑,便不再过问,坐下准备用膳。 哪知她刚吃了一口,突然面色大变,侧首拿起帕子吐了出来:“这、这是什么!” 青竹和严嬷嬷大惊,一个慌忙照顾苏窈窕,另一个则拿起公筷尝了一口。 刚吃下去,咸辣苦涩瞬间充斥着口腔,舌头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青竹扭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群狗奴才!” 事已至此,青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小灵子那个狗奴才,明面上是按照她的吩咐换了菜色,实际上却是加了料进去,让她们吃个大亏! 最重要的是,这样明晃晃的行为,根本是踩着椒和宫的脸打! 青竹气得浑身发抖,撸起袖子就要跑出去,苏窈窕连忙叫住了她:“青竹!” “你要去哪?” 青竹回过头来,眼睛都气红了,眼泪汪汪的:“奴婢要去找内务府算账,他们这样做,根本是故意给咱们好看!” 苏窈窕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如今椒和宫上上下下都在进组,你如何能跑出去?” “是怕你刚伸出去一只脚,马上就有人要剁了你这只脚。” “可是……” 苏窈窕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她拧眉看着桌上的菜,突然伸出筷子去夹,严嬷嬷慌忙拦住了她:“娘娘不可!” “这些菜既然被人加了东西,难免不会有毒,是奴婢们粗心大意,着急娘娘饿了一个多时辰,竟是没有试毒就端上来,是奴婢们失职。” 苏窈窕摇了摇头:“无妨,我不是要吃。” 她加了几筷子不同的菜放在一起,静静地看着严嬷嬷:“嬷嬷,我知晓你在宫中有些许人脉,不知你可否将这碗菜送到淑妃宫中去?” 第79章 阳奉阴违 事实证明,严嬷嬷纵然身陷囹圄,也还是有自己的本事在的。 不出半个时辰,那晚饭菜便端到了淑妃面前。 袁嬷嬷扶着淑妃坐下,方轻声道:“奴婢听说,这是今儿内务府刚送到椒和宫的。” “看着卖相不错,可奴婢刚才尝过了,实难入口。” 淑妃身子轻减了许多,特别是流产之后,心情总是闷闷不乐,眉宇间笼着几分愁绪。 闻言也只是淡淡道:“内务府,现在是越发不成器了。” “宸妃再如何,也是妃位,岂容他们这般放肆。你传令下去,责令内务府惩戒送菜的小太监,日后不得怠慢椒和宫上下。” 袁嬷嬷却欲言又止。 淑妃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娘娘,请恕奴婢多嘴,”袁嬷嬷低声道:“奴婢知道,娘娘处事公正宽厚,从不欺负宫里不受宠的嫔妃,可这回,您还是莫要管宸妃了罢?” “您有所不知,之前的内务府总管报了病,现在的内务府总管楚立德,是太后娘家的堂兄。” 淑妃手顿了顿,眉梢微挑看着她。 袁嬷嬷咬了咬牙,继续道:“宸妃往日受宠,可现在宫里的红人却是婉贵人,内务府这样做,不过是替婉贵人出气而已,咱们要是掺和进去了,只怕……” “你啊,是越发糊涂了。” 淑妃摇了摇头,打断了袁嬷嬷的话,“管他内务府总管是谁,协理六宫的名头都在我的身上。” “要是宸妃真出了事,你猜皇上是怪我还是怪内务府呢?” “更别提,”淑妃对着那碗饭菜扬了扬下颌,“宸妃都把证据送到我面前来了,我坐视不管,岂不是得罪了宸妃?” “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要是连个小小的内务府总管都要忌惮,本宫这妃子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袁嬷嬷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看着淑妃淡漠微冷的神色,到底不敢多说什么,闷闷的退下了。 木槿忧心上前:“娘娘……” 淑妃叹了口气,这口气仿佛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人便萧索萎靡了下去。 “我累了,扶我回去歇会吧。” 木槿眼中忧色更重,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伺候淑妃休息。 等她出来时,却惊讶的发现袁嬷嬷居然还在檐下站着:“嬷嬷?” 袁嬷嬷转过身,担忧的看了眼屋内:“娘娘可好些了?” 木槿为难的摇了摇头:“还是那样,总是没精神,吃饭也吃不下,人也睡不好。” “哎,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不吃呢……”袁嬷嬷徒劳的搓着手,眼底满是急切和焦虑。 木槿轻声道:“嬷嬷,内务府那边可说好了?” 哪知袁嬷嬷却摆了摆手:“你这小妮子,娘娘重病糊涂了,难不成你也糊涂了?” “俗话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如今宫里太后一派可谓是蒸蒸日上,咱们娘娘自从流产之后,就不得太后喜欢,现在还要跟婉贵人杠上,岂不是自讨没趣?” 木槿顿时急了:“嬷嬷这话何意!难不成您要阳奉阴违不成!” 袁嬷嬷还真点了点头:“娘娘现在生了病,心思糊涂了,我是她的奶娘却不能糊涂的。” “这件事你不要再管,我心里都有数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娘娘的心气儿提起来!” 木槿简直是目瞪口呆! 她瞳孔放大,匪夷所思:“嬷嬷,你难不成以为自己比娘娘还聪明!?” “木槿!” 袁嬷嬷彻底沉了脸,死死的盯着木槿,突然冷嗤一声:“我可是娘娘的乳娘,亲眼看着她长大的,你别以为自己这些年得了娘娘的几分青眼,就能在我面前上蹿下跳了!” “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做,你要是胆敢坏我的事,哼,你且要先想想自己的老子娘!” 抛下这句狠话,袁嬷嬷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木槿呆站在原地,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木槿回过神来,气得人都懵了,她不敢耽误当即便要进屋去和淑妃禀报。 然她刚掀起帘子,脖子后却突然一阵剧痛。 她甚至连个声儿都没出,便晕死在地。 …… 直到夜幕降临,椒和宫都未曾等到内务府或者暄芫宫的人。 青竹一开始还满怀期待,等到宫禁钟声响起,终于死心了。 她呆呆的坐在宫门槛上,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眼里满是迷茫。 殿内气氛也是一片死寂。 宫女太监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严嬷嬷捧着一盅燕窝走到苏窈窕面前:“娘娘,您先喝燕窝垫垫肚子吧?” 苏窈窕摇了摇头:“暄芫宫还是没有动静吗?” 严嬷嬷叹了口气:“没想到,淑妃看着面慈心软,却是个无情之人。” “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想,凭淑妃的地位,宫里能让她都避之不及的,只怕也没几个人。”苏窈窕轻笑道。 严嬷嬷眼皮子狠狠一跳,下意识道:“娘娘的意思是……” 苏窈窕却不肯多说了,她撇开视线,看着面前的燕窝:“我没什么胃口,母亲可吃过了?” “已经给苏夫人送去了,幸好之前送来的下人们的饭菜,虽然素净了些,好歹还能入口,今日也能对付过去。” 苏窈窕苦笑:“你待会开库房,多拿些银子。” “上头的人靠不住,咱们也只能对下头服软了,明儿多塞点银子,要不只怕后天连下人们的饭也不能吃了。” 严嬷嬷低低的“哎”了一声,又安慰道:“如今禁足已经半个月了,等熬过了禁足,那些人必然不敢再怠慢!” “或许吧。”苏窈窕有些意尽阑珊,勉强端起燕窝喝了几口。 然而她刚喝一口,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突然袭来,苏窈窕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哇”一声全吐了出来。 “娘娘!” 严嬷嬷大惊,外面的青竹听到动静,也连忙跑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立时慌了神:“娘娘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不可!回来!” 苏窈窕顾不得满腹的恶心,立即扬声叫住了青竹。 第80章 再次怀孕 “娘娘!”青竹急得团团转。 苏窈窕头痛欲裂,呕吐让她肺腑胸腔仿佛要炸开,额头青筋暴起,好不容易才喘着气缓了缓。 “青竹!听娘娘的话,不许多嘴!”见状,严嬷嬷当即厉声斥道。 青竹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噗通”一声跪在苏窈窕面前,哽咽道:“娘娘,您别伤心,都是奴婢不好,您别气着自己。” 苏窈窕无力的摇了摇头。 她摸了摸青竹的脸,轻声道:“你起来,我没生气。” “只是当初皇上亲口说过,‘纵使病死也不得出’,你眼巴巴跑去找太医,不是自取其辱吗?” 青竹呆立在原地:“可是……可是皇上不会这么无情的!” “那肯定是气头上的话,要是皇上知道娘娘身子不舒服,肯定会心疼您的!” 苏窈窕嘴角勉强扯开,很快又被胃里的恶心感压过去了。 她捂着嘴虚弱的喘气:“我根本没事,就是一天没吃东西,一下子吃燕窝这样的东西,一时受不住而已。” “这样的小病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才是丢脸。” 她强撑着身体,严嬷嬷和青竹立即手忙脚乱扶着人起身到了床榻上。 短短一截路,苏窈窕硬是出了身冷汗。 她心里也不免慌了慌,左手搭在右手上。 片刻之后,强烈的恐慌感瞬间摄住了苏窈窕的神魂。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怀孕! 苏窈窕全身开始发抖,甚至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到最后严嬷嬷和青竹都吓到了,两个人死死抱着她:“娘娘!娘娘!” 苏窈窕猛然回神! 她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眼神空芒无措,下意识抱紧了青竹,然而话刚到嘴边,就被她硬生生咽下去了。 不能说! 青竹和严嬷嬷固然和她同心,可是她们却不知道她的顾虑和担忧。 要是知道她怀孕了,二人肯定是高兴的不得了,更有可能通报给战晨望。 到那个时候,才是无法挽回。 必须要把事情先瞒下来,再悄无声息的堕了这个孩子。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在心间,苏窈窕的心立即传来锥心的刺痛。 这刺痛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啊!” “娘娘!” 严嬷嬷和青竹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一个手忙脚乱的拿起被子捂着苏窈窕,另一个急得团团转,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找太医院。 苏窈窕只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指甲死死陷入掌心,刺痛逼迫自己平静下来:“无妨,我就是有些胃痛。” “躺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出去吧,莫要惊扰了旁人,尤其是母亲,记住了?” 严嬷嬷和青竹担心的对视一眼,终究没有和苏窈窕对着来,忧心忡忡的退下了。 二人离开,苏窈窕浑身脱力的躺在床上。 她小心翼翼抚摸着腹部,又慢慢摸上心口。 难道你也舍不得这个孩子? 你是疯子吗?这个孩子是我和战晨望折腾出来的孽种,你居然也能忍受!? 苏窈窕无法理解,经过这么多事,原主在她心里,俨然成了个疯子。 要不是疯子,怎么会躲起来看着心爱之人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呢? 甚至还容许有孩子。 她满心苦恼的想了好半天,思虑过重,胃反而沉沉的,真的坠痛起来。 长叹一声,苏窈窕身子蜷缩起来,捂着胃部和腹部,沉沉的睡了过去。 门外的严嬷嬷和青竹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过了半天,才蹑手蹑脚走进来。 看到苏窈窕已经睡着了,虽然眉心还是皱着的,但好歹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退了出来。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娘娘身娇体弱的,咱们倒也罢了,切不能再哭了娘娘。” 青竹咬了咬牙:“明日,我就亲自去给那个狗奴才赔礼道歉,不让他亏了娘娘的饮食。” 严嬷嬷叹道:“好姑娘,你这样想是极好的,等娘娘解了禁足,老身我亲自替你讨还公道!” 青竹连忙道:“哪能劳烦您老人家,我这样的奴婢,这算什么委屈。” 严嬷嬷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 时辰不早了,二人将苏窈窕刚才吐的狼藉收拾妥当,又安排了人值夜,这才歇下了。 翌日清晨,苏窈窕便醒了。 或许是确诊了怀孕,苏窈窕觉得今天身子比昨天还要难受。 胸口沉沉的坠着,头也发晕,好不容易洗漱完,结果刚闻到严嬷嬷端上来的红参汤,苏窈窕就干呕起来。 她摆着手:“我胃口实在不好,这些个补品莫要再拿来了。” “取些清粥来就好。” 椒和宫是有一个小厨房,只是地方不大,勉强能煮个粥,熬个药,严嬷嬷看苏窈窕难受成这样,当即不敢怠慢,亲自去熬了一碗粥,又配了些爽口的小菜。 清淡饮食,终于让苏窈窕吃得下去了。 不过也就喝了一小碗粥,苏窈窕便摆手让人拿下去。 坐在院子躺椅上,望着墙角缤纷的紫藤花瓣,苏窈窕心中郁郁。 看情形,这副身子以后孕吐只怕会越来越明显,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傻子都能看出不对来。 得想个办法,把孕吐的毛病治一治。 等苏窈窕缓过了劲儿,便借口要休息,将屋内的人都遣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脱去外衣,给自己施针。 以防出了差错,她只能先扎半边身子,饶是如此,扎完也累得不轻,歪倒在榻上,闭上眼脸色苍白。 屋内燃着清淡的香薰,木香混合着紫藤花的响起,不甜腻却撩人。 战晨望看着面前的场景,几乎要痴了。 只见苏窈窕脸颊白得几乎透明,她闭着眼,鸦睫轻轻颤动,在眼下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青丝缠绕滑落,又被汗水打湿,带着几分缭乱的贴在白腻娇嫩的肌肤上,简直惑乱人心。 战晨望忍不住上前,却又在离苏窈窕几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心中竟是升起几分害怕来。 察觉到这一点,战晨望脑海里先是怔愣,紧接着是匪夷所思。 天底下,竟还有让朕害怕的事? 第81章 噩梦 战晨望思索片刻,心中反而越发的情怯。 他缓步上前,熏香的气息缠绵不散,苏窈窕依然沉沉睡着,只是眉心紧蹙,仿佛笼罩着层层愁绪。 战晨望下意识抬手去抚她的眉心,口中喃喃细语:“为何总是不开心呢?” 还是说,和朕这分别这么久,对你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这个猜测让战晨望晦涩灰败的心,久违的升起了一丝期盼来。 担心软榻上不舒服,战晨望欲将苏窈窕从软榻上抱到床上,又对着半身的针有些无从下手。 最终,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取下针,战晨望才松了口气。 他站直身子,目光却不自觉顿住了。 雪白修长的脖颈微微偏倒,宛如天鹅横卧,香肩半露,锁骨宛如倒扣的小碗般,莹润着活色生香的皮肉。 战晨望突然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苏窈窕的衣衫合拢,大手将人打横抱放在床上。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苏窈窕,颇有些羞恼的斥责:“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要这般折腾自己。” 瞪了苏窈窕良久,又悻悻的上床,蛮不讲理的把人搂在怀中。 一开始,还只是硬邦邦的搂着,渐渐的,唇齿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 苏窈窕恍惚做了个噩梦。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针灸,结果却不知从哪扑上来一直大猫,十分的不讲理,把她叼起来就跑,一路跑到了自己的窝。 苏窈窕大骇,张口就要喊:“虎大王饶命! 然而大猫却半点不给她求饶的机会,把她死死抵在虎窝深处,死命的蹭她挤她,还时不时拿舌头舔她。 苏窈窕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就是疲惫不堪,脑子昏昏沉沉的想,这大猫不会是要把她里里外外舔干净了才下锅入腹吧? 被舔的七荤八素的苏窈窕,却久久没被吃掉,她本就是个得寸进尺的,当即抓住机会,用力的挣扎起来。 大猫似乎愣了一下。 苏窈窕见有望逃走,心中大喜,挣扎的越发用力了。 殊不知乐极生悲。 她还没来得及扑腾两下呢,那只大猫突然激动的大吼一声,下一秒就更加卖力兴奋的压着苏窈窕一顿狂舔。 浑身毛茸茸拼了命的往她身上蹭。 可怜苏窈窕这下是再没有半点机会了,被老老实实,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的欺负了个遍。 等她脑子彻底成了浆糊,稀里糊涂从床上爬起来时,屋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浑身却酸痛无比。 苏窈窕摁着额头,痛苦的长呻一声。 突然,她心中一跳,低头去检查身上的针灸,却惊骇的发现身上的针居然已经取下来了! 苏窈窕险些吓死,她心惊胆战下床来,哪知没走几步就觉得双腿格外的疼。 这种疼带着让人惊恐的熟悉,她手忙脚乱掀开裙子查看,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至于银针,还是好好的在针囊里放着。 难不成……是自己拔了针,又困得厉害,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为何,苏窈窕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她扶着软榻坐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解开衣裳,却是一片雪白,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苏窈窕喃喃道,努力安慰自己,就是稀里糊涂做了场噩梦而已。 她罗衫半解,正对着一面昏黄的铜镜,铜镜模糊却无比清晰的倒映着苏窈窕的雪背纤腰。 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暧昧的吻痕。 苏窈窕说服了自己,担心着凉,便穿好了衣裳,轻轻咳嗽几声。 门立即被悄声推开,青竹瞧见苏窈窕醒了,高兴的上前:“娘娘可算是醒了。” “中午的时候奴婢还想叫您起来用膳,结果娘娘似乎昨日累着了,连饭也不吃,非得睡觉呢。” 苏窈窕心中微动,不动声色道:“是吗?青竹,中午时你可是进来叫的我?” “对呀,”青竹很是自然的点头,“奴婢担心娘娘身子不舒服,自然得进来瞧瞧了。” “娘娘还跟奴婢撒娇呢,嘴里嚷嚷着什么‘别吃我,别吃我’,”青竹促狭的眨了眨眼,“娘娘,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窈窕不禁失笑:“算是吧,梦见自己被只老虎给抓去了。” “哎哟,梦到老虎可是大好事呢,娘娘就跟小孩子似的,还担心老虎吃了您不成?” 青竹嘻嘻哈哈打着趣,一边招呼人给苏窈窕传膳,自己则去收拾床褥。 “欸?” 苏窈窕心“咯噔”一跳,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尖锐:“怎么了?” 青竹瞪着床上的明黄色香囊,刚想开口又摁了回去。 宫中能用明黄色的时候皇上一人,想来是娘娘思念皇上,这才拿着入睡。 自己要是贸然揭穿,反而让娘娘尴尬。 于是,青竹连忙摇了摇头:“没事,奴婢不小心磕了一下脚。” 说着,她眼疾手快把那明黄色香囊往旁边的褥子底下一塞,便继续收拾起来。 收拾的时候,又察觉到床上的发丝似乎太多了些,不过终于并未再发现什么不妥。 苏窈窕的心这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回过神来,她不禁苦笑,看来怀孕这件事给自己的压力实在太大了,都快得臆想症了。 她摁了摁胀痛的额角,深吸一口气看向桌面的膳食。 相比于昨天,菜色并无太多变化,不过味道嘛…… 苏窈窕拿起筷子尝了尝,嗯,最起码正常了。 青竹收拾好了床榻,又走过来伺候,瞧见苏窈窕吃了几口饭菜,不想昨天那般呕吐,心里松了口气。 她殷勤的舀了碗桂栀芍药汤:“娘娘尝尝这个汤,安神助眠的,娘娘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免走了困头,喝这个汤有好处。” 苏窈窕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接过青竹手中的汤喝了几口。 的确是舒缓神经的上好补品,喝完,苏窈窕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头不不疼得厉害了。 平淡无奇的用过晚膳,苏窈窕便起身去为芸娘扎针。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针灸,芸娘的腿已经有了感觉了,时不时便会觉得酸痛,故而每日都需要人按摩疏通经络。 第82章 医书 苏窈窕到的时候,刚好小宫女按摩完,瞧见苏窈窕来了高高兴兴的行了一礼。 看她嘴角甜甜的,苏窈窕也觉得心情好,青竹便赏了那小宫女一把金瓜子。 小宫女更高兴了,说了一长串的吉利话,这才被青竹哭笑不得的撵走了。 “娘娘真是满宫最慈悲仁善的了,数咱们宫的宫女太监过得舒坦呢,只要不懈怠惫懒,严嬷嬷不罚她们,就是整天嘻嘻哈哈的。” 苏窈窕闻言笑了笑,一旁的芸娘也挺高兴的:“这样才好呢,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要是他们苦哈哈的,做主子的心里也不舒服。” “大家高高兴兴的,多好!” 这倒是芸娘不了解宫里的情况了。 虽然说宫规规定,不得虐待奴才,可实际上奴才们的生死存亡都在主子手里捏着,真要打死个把人,悄悄的处理了,也没有人会去替奴才讨公道。 更别提,深宫里,有的是阴私恶毒的法子,让奴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或者,生不如死。 不过青竹还是笑着恭维:“怪不得娘娘慈悲,原来都是从夫人这儿来的,娘娘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夫人就是最最普渡众生的佛祖。” 芸娘被逗得直摆手:“哎哟,这话可不敢说,这不是亵渎神佛吗!” 满屋子宫女太监们都笑了起来。 这样好的气氛,苏窈窕也不自觉露出了笑意,她为芸娘针灸完,也不离去,疲倦的依偎着芸娘。 芸娘搂着她,一晃一晃的摇着,仿佛在摇襁褓里的女儿,半响才低声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苏窈窕诧异抬头:“母亲这也能看出来?” 芸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什么糊涂话呢,当娘的,女儿什么事看不出来?” “从昨天起,你就总是心不在焉的,还爱扶腰,可是累着了?” 苏窈窕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原来母女连心就是这样吗? 那她在现代的妈妈,会不会梦到她?她伤心的时候,妈妈也会难受吗? 苏窈窕顿时悲从中来,她害怕被芸娘发现端倪,索性搂紧了芸娘,将脸埋在她颈窝里。 一旁的宫女太监立即识趣的退下了。 四下无人,芸娘静静的搂着苏窈窕,过了许久,她温和轻柔的声音才响起:“窈窕,你跟娘说实话,你……喜欢皇上吗?” 苏窈窕顿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芸娘,眼中却是一片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母亲,我不知道,我,我甚至看不清楚我该何去何从,不管我往哪里看,都只有一片漆黑。” 芸娘垂眸望着她,眼中却是刻骨的悲悯和怜惜:“傻孩子……” 她捧起苏窈窕的脸,轻轻抚摸着:“你总是这样,打小就改不了的毛病。” “总要前路坦荡光明,你才敢有胆子走上去,一旦前面有点阴影,你就畏缩不前。” “可实际上,人生哪能一眼看到头呢?” 苏窈窕呆呆的看着她,芸娘叹了口气:“便好像我们当初在乡下,一眼看上去,似乎一辈子都不会有波澜,安贫乐道的能过一辈子。” “可转眼,咱们却来了宫里,这样大的转变,谁能猜到?” “可就算转变巨大,我们不也是好好的活着吗?” 苏窈窕的眼神迷茫了,她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穿越,是啊,换做一年前,谁要是跟她说穿越的事,她只会以为对方看电视剧看魔怔了。 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下一秒会遭遇什么。 苏窈窕静默许久,突然开口道:“母亲,您当初怀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芸娘眼中闪过诧异,紧接着泛起了几分不自在。 她轻咳一声低下头去:“嗐,能想什么,那会儿日子过得苦,就平平无奇的怀了孕,又生了下来。” “整日忙着打理药材,哪有功夫东想西想呢。” 苏窈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不自觉抚摸上自己的腹部,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宫里好日子过得太多了吗?所以才会整天胡思乱想。 这么一想,穿越前她整天忙着背书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学十八个小时,那会儿居然真的很少乱想。 日子虽然苦,却也格外的充实。 苏窈窕失笑,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还会怀念过去。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和芸娘谈过之后,苏窈窕心情的确好了许多。 她回到宫殿内,打起精神想了想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 不是钩编那样打发时间的做事,而是实实在在的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苏窈窕将目光落在了桌面的笔墨上。 她突然灵机一动,叫来了严嬷嬷:“嬷嬷可否帮我寻些医书来?” 严嬷嬷倒是没有多惊讶,她也早就看出来了,自家娘娘本来就擅长医术,突然想看医书也是情理之中。 没过一会儿,严嬷嬷便抱了满满一摞医书进来,看着苏窈窕满眼放光的翻开,严嬷嬷不禁好奇:“娘娘可是要精进学医?” 闻言,苏窈窕微微一笑:“某种程度上,也算吧。”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听苏窈窕这么说,严嬷嬷便也不在多问,帮她将宫灯烛光剪得更亮了些,便退下了。 苏窈窕翻看着医书,心中对这个朝代的医疗水平有了大概的了解。 约莫是宋明时期的水平,已经自称体系,甚至许多疑难杂症都有了对应的疗方脉案。 不过苏窈窕还不敢托大,她每本医书都要细细翻阅过,然而翻着翻着,苏窈窕心中突然泛起一丝诡异的感觉来。 为什么……总感觉这些书她都看过了呢? 特别是一些陌生的方子,苏窈窕停下来细看,没看两眼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诡异感,在她翻到一个关于如何治疗癫痫的方子时,达到了顶峰。 苏窈窕原本还挺感兴趣的,然而她手指刚放上去,刹那间,一个画面猝不及防涌入大脑。 那双手也是这般放在医书上,甚至指着的地方和她一模一样,那人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习惯,喜欢边指着字边轻轻念诵。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那双手往上一寸,是一件淡青色的粗布麻衣。 第83章 真相 苏窈窕整个人骤然僵硬在原地。 什么……什么意思! 紧接着,她仿佛被烫到般缩回手,如临大敌的瞪着面前的医书。 刚才那一幕,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那双手修长如玉,骨节纤细,最重要的是在手腕处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苏窈窕颤抖着摊开右手,在同样的位置,赫然是一模一样的红痣。 难道……难道那个人是我吗? 苏窈窕呆住了,随即心中升起巨大的荒谬感。 虽然说,她现在用的是原主的身体,可刚才那一幕闪现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分明就是她自己! 世界上会有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阅读习惯吗? 可如果那人是她的话,为什么她脑子里没有半点相关记忆呢? 难道说,从穿越之后,她以为的记忆一直是残缺的?如果是残缺的,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会失忆?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穿越的? 无数问题纷至沓来,彻底打乱了苏窈窕的心。 剩下的医书彻底看不进去了,苏窈窕自己胡乱猜了半天,终于拿起医书快步走向芸娘的屋子。 刚进门,便瞧见芸娘正垂眸刺绣,鬓边青丝垂下,落在她沉静安宁的侧脸上。 听到门口的动静,芸娘抬起头来,见是苏窈窕,立即笑开了:“窈窕,你来啦。” 苏窈窕抿了抿唇。 她轻轻“嗯”了一声,走过去发现芸娘居然是在做小衣,不禁奇怪:“宫中什么都有,母亲怎的还要自己动手?” 芸娘含笑看着她,摇了摇头道:“这不是给我做的,是给你的。” “你从小就不爱束缚,觉得束胸束腰都对人不好,寻常小衣你都嫌弃不肯穿,偏偏手又笨,最终只好娘替你做了。” “宫中自然什么都好,却也未必贴心,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来做。” 苏窈窕瞬间哑然。 诡异的熟悉感再次袭来。 的确,这个朝代的女子以消瘦含蓄为美,极爱束腰束胸,甚至觉得胸大的女子不雅。 苏窈窕刚入宫的时候,很是穿了一段时间的紧身小衣,时常觉得胸闷难受。 直到后来她和青竹熟络起来,也受了宠,才私下和青竹商量换成了宽松的小衣,甚至还做了简易版的内衣。 因为这件事,战晨望还没少拿来戏谑调侃她,却对她的身子爱不释手,十足的虚伪。 如今芸娘却告诉她,原主居然也有这个习惯。 苏窈窕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慌忙拿出了那本医书,试探道:“娘,你可记得这本医书?” 芸娘毫不知情地拿过来一看,立即笑了:“这不是你小时候天天看的吗?怎么又翻出来了?” 说着,接过书细细翻阅起来,眼中闪过回忆和感慨:“说起来,你打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就是有点怪。” “别人家小孩整天上山下水的,就你最乖,每天不是在家里帮我干活摘草药,就是捧着医书看个不停。” 苏窈窕脸色微微发白:“是吗?我记不太清了,我那么小就认得字了?” “可不是!”芸娘激动骄傲地点了点头:“我们窈窕最聪明了,许多字都是一教就会,甚至过目不忘呢!” 说到这里,芸娘露出一个略微尴尬的笑容:“娘那会儿还以为你是天才,还想着让你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只可惜咱娘俩都走到书院门口了,却被认了出来。” 她有些哭笑不得:“那夫子眼睛特别的尖,只看了你一眼就断定你是女娃,还说什么‘不会有小子长这么好看’,让娘是又高兴又失落。” 看着沉湎在回忆里的芸娘,苏窈窕却心怦怦直跳。 突然,胃部泛起一阵强烈的呕吐感,苏窈窕下意识干呕了几声,倒把芸娘吓了一大跳:“哎哟!这,这是怎么了!青竹!青竹!” 苏窈窕连忙制止了芸娘。 她虚弱地摆了摆手,芸娘这才发现女儿的脸色实在难看,白得跟鬼一般。 芸娘紧张地扶着苏窈窕,手在她胸口不断安抚着,“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啊?窈窕,你别吓娘啊?” “母亲,我真的没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受了风寒。” 苏窈窕拉住芸娘的手,眼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求:“娘,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在乡下,曾经救了一个少年吗?” 芸娘被问得愣了一下,紧接着点了点头:“当、当然记得。” “那少年是被你从水里捞上来的,身上被刺了好几个窟窿,几乎要活不成了,最后还是你把人救活呢!” “后来他在咱们家里住了三个月,不知怎的突然又消失了,娘还问过你,你说他回家去了。” “那后来呢?后来我们有没有再见过他?”苏窈窕急切地追问。 “这……自然是没有的,萍水相逢罢了,窈窕,你怎的突然问这个问题?”芸娘眼中的疑惑越发深了。 苏窈窕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过她现在最起码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做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 她丢失了一段极其重要的记忆,还误以为原主还在自己身体里,甚至以为是原主和战晨望生死相许,情定一生。 这个误会让她这段时间的纠结懊恼,愧疚自责简直变成了一个笑话! 苏窈窕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晕死过去。 芸娘搂着女儿吓得不得了,声音越发急切:“窈窕!窈窕!你究竟发生什么了,跟娘说说,啊?” 苏窈窕摇了摇头,随即又顿住了。 这个误会说到底不就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吗? 有了问题不去询问解决,反而闷在心里胡思乱想,最终结果反而是害人害己。 如今难不成自己还要重蹈覆辙? 要是哪天酿成更大的祸事呢? 想到这点,苏窈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猛然止住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芸娘:“母亲,我……的确有件事要告诉您。” 芸娘直觉苏窈窕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也不敢不当回事,认真地看着她:“好,你说,娘听着。” “我……我失忆了。” 第84章 陈年 芸娘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过了片刻才迟钝地“啊”了一声:“失忆?” 万事开头难,话一说出口,剩下的话也就十分好说了。 苏窈窕隐瞒了自己穿越的事,毕竟她想说也说不出来,将这段时间自己失去了一段重要的记忆,进而误以为自己是两个人的心路历程全部告诉了芸娘。 甚至包括她当年和战晨望的懵懂初恋,一股脑的全说了。 说出口之后,苏窈窕顿时觉得整颗心仿佛卸下了重担,长松了一口气。 “……就是这般,直到今日,女儿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蠢事。” 她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一副等待批评的样子坐在芸娘对面。 芸娘似乎也被这离奇的事惊讶到了,过了许久,才有一双手轻轻地捧起苏窈窕的脸。 苏窈窕抬起眼眸,却对上了芸娘愧疚自责的眼神:“都是我不好。” “自己的女儿遭受这样大的痛苦,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带来的荣华富贵。” 苏窈窕当即用力地摇了摇头:“和母亲无关!都是我自己的错!” 芸娘眼里的哀伤和痛苦更加深重了:“不,不是你的错。” “你才多大的年纪啊?”她眼中的泪水滚落,打湿了那件未完成的小衣:“可我作为你的娘亲,却一点都不知道,一点忙都帮不了你。” “你当时,一定难受极了,害怕极了……” “娘……” 苏窈窕本来是不想哭的。 她的心里充斥着愧疚和自责,可是芸娘这些话说出来,她的眼睛鼻子根本无法控制,下意识就泪如雨下。 喉咙像是梗着一块酸杏,苏窈窕数次想开口,哽咽声却总是先出来。 她再不能忍受,扑在芸娘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嚎啕大哭。 “乖宝,娘的乖宝,都是娘不好……”芸娘亦是抱着怀里的女儿泣不成声。 门外的宫女们被屋内的哭声惊动了,慌忙叫来了青竹和严嬷嬷。 二人偷偷看了一眼,便立即退回去,严厉地打发了宫人们,同时勒令她们不许到处胡说。 椒和宫虽然主子慈悲仁善,可严嬷嬷的威严也不是盖的,宫人们当即唯唯应声退下了。 剩下的二人看了眼殿内,彼此交换了个茫然的眼神。 苏窈窕足足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总算控制住情绪。 她一双桃花眼哭得通红,肿成了烂桃般,抽噎着离开芸娘的怀抱,哭过之后又莫名地有些羞窘:“娘……” 芸娘比她情况略好一点,但眼睛也是肿的,闻言“嗯”了一声,轻轻给女儿擦着脸蛋。 “傻孩子,已经发生的事,与其纠结痛苦,倒不如尽力挽回。” “娘可以保证,你就是你,从来没有第二个苏窈窕,你得相信,全天下不会有母亲认错自己的孩子的。” 芸娘声音低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至于你失去了许多记忆,娘想着,或许跟你当初独自进京有关。” “独自进京?”苏窈窕诧异地看着芸娘。 芸娘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回忆之色:“那是去年开春的时候,那位少年已经离开两个月了,你总是闷闷不乐的。” “当时咱们母女虽然住在京郊,却离群索居,住在山里头,娘还以为你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玩伴,所以才伤心,便带着你进城卖药材,想着让你多见见同岁的人。” “结果某天你突然跑过来,跟娘说你要进京一趟,要去找什么神医学习,娘吓了一大跳,自然不肯放你走。” 芸娘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当初倒不如不拦你。” “你性子急,一直缠着娘,说服娘,娘始终不肯松口,于是第二天你就留了封书信,独自进京了。” “娘吓了一大跳,连忙去追你,谢天谢地,在城门口瞧见你从京城出来,这才放了心。” 芸娘皱眉:“现在想来,你当时从京城出来,眉宇间怔忪落寞,呆呆傻傻的,是娘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竟是没有察觉。” “再后来嘛,”芸娘苦涩一笑,“我想着既然都在京城门口了,不如顺便去买些药材,却不慎遭了苏家的毒手。” “若你真的丢了记忆,只可能是这段时间出了差错。” 苏窈窕听着也觉得如此。 她努力回想当时的记忆,却想不起来一丝半点。 但却能察觉到几点端倪。 如果当初就是她,绝对不会因为拜访什么神医,就冒冒失失独自一人进京,肯定是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事情,让她不得不进京。 苏窈窕心里有了目标,反而静下心来。 只要有目标就好,顺着当年的事情查,总会有结果的。 反而是眼下的处境,才让人头疼。 听芸娘的话,自己当初是真的和战晨望私定了情意。 原本好好的相处,也算是一段破镜重圆的佳话,结果现在好了,被自己一通犯蠢,作没了。 苏窈窕忍不住扶额,紧接着又想到了腹中的胎儿。 想到自己甚至还想把这个孩子给堕了,苏窈窕就深深的觉得愧疚。 她下意识偷偷看了眼芸娘,低着头,把自己怀孕的事也说了。 芸娘立即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她终于流露出今天唯一的怒火,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苏窈窕的脑袋:“你这个傻孩子!” “你悄悄瞒着不说,是不是想着不要孩子?” “你啊,你啊!”芸娘真是又急又气,“你看了多少医书,这流产堕胎对女子伤害有多大,你莫非不知晓?” “纵使你身体里有第二个你,可身子终归是你的,流产的苦也得你来受着,你怎的能因为一时之气,这样糊涂呢!” 苏窈窕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这不是以为原主还在,自己是个小三嘛……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要真说了,只怕慈母心都要变成雷霆力了。 芸娘看着女儿这模样,气了半天也气没脾气了。 她叹了口气,握住苏窈窕的手:“幸好你醒悟得早,要是真把这孩子堕了,那才是无法挽回呢。” 苏窈窕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她刚要说什么,突然门外吵吵嚷嚷闹了起来。 第85章 醉酒 屋内二人皆是一愣。 苏窈窕快步走出去,正好瞧见青竹满脸怒气地被几个小宫女护着拉回来。 再看宫门处,大门正在缓缓关闭,严嬷嬷脸色极其难看,身旁的小太监抬着一个匣子。 小宫女正在劝青竹呢,一抬头瞧见苏窈窕在自己面前,顿时愣在了原地。 严嬷嬷忙快步上前,路过青竹的时候隐晦地瞪了她一眼。 青竹也心虚地低下了头。 苏窈窕心中隐约有了猜测,看着小太监道:“手中提着的是什么?” 小太监怯生生看了眼主子,轻声道:“回禀娘娘,是过夏的冰块。” “打开让我看看。” “这……”小太监迟疑了一瞬,苏窈窕面色微沉:“怎么,本宫说的话在椒和宫已经不管用了吗?” 那小太监当即不敢再犹豫,手忙脚乱的将匣子打开。 只见那黑色匣子里头的确有冰,但已经化了一大半,小冰块尽数不见了,只有几块大冰半漂浮在水中。 这样的冰莫说拿来镇暑了,就是放在那都占地方。 周遭一片死寂。 青竹气得眼眶里眼泪直打转,严嬷嬷脸色也十分难看。 反倒是苏窈窕,有种异样的平静。 “先抬到厨房中,趁着还没化完,做些消暑的小饮来,剩下的冰水洒在殿内,聊胜于无罢。” “娘娘……”青竹这下真的哭了,她用力抹去眼泪:“内务府实在欺人太甚!” “咱们已经拿了银子孝敬,他们还这样慢待,实在是忒不要脸!” “还在口出狂言,奴婢和他们争辩几句,居然还想动手打人!” 听到动手打人,苏窈窕脸沉了下来,左右拉着青竹查看,青竹又赶忙道:“娘娘您放心,奴婢没受伤,严嬷嬷来了他们就不敢造次了。” 苏窈窕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眼底的冷色依然未曾退散。 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青竹,苏窈窕叹了口气,掏出帕子轻轻给青竹擦去眼泪。 “你也说了,他们连脸皮都不要了,和他们置气岂不是自找苦吃?” 青竹抽噎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苏窈窕:“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受着吗?” 苏窈窕手顿住,又很快恢复如常:“当然不会。” “我和小青竹保证,一定为你出这个口气,好不好?” 她歪着头看着青竹。 青竹看着眼前这张美得惊天动地的脸,脸颊慢慢变红了,紧接着羞赧的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开口:“那奴婢相信娘娘!” 苏窈窕揉了揉她的脑袋,转头看向其他宫人:“你们也都下去罢,今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本宫自会替你们讨回今日受的委屈。” 最后一句话,苏窈窕说得十分平静,似乎并无多少怒气,却偏偏让众人的心安了下来。 …… 晚间,苏窈窕为自己走了一套针灸,缓和了因为怀孕带来的恶心感。 晚膳虽不至于再恶意做得难吃,但是相较的宠食,显然差了一大截。 苏窈窕漫不经心吃了几筷子,就吃不下去了。 青竹在旁伺候,小声哄着苏窈窕:“娘娘,再吃点罢?” 说罢给苏窈窕夹了一筷子肉丝焖玉兰片。 “您最近的胃口越发差了,这样下去身子骨可撑不住啊。” 苏窈窕疲惫地摇了摇头:“越吃越没意思,反而倒胃口,不如点到为止。” “青竹,你去取些酒来。” 青竹顿时犹豫了,可架不住苏窈窕委屈的看着她,桃花眼潋滟多情,青竹几乎当场投降。 于是乎,苏窈窕就得到了一小盅酒。 她拿起来尝了尝,估摸着也就十几度,喝起来甜滋滋的,还别有一番风味。 这么低的度数,还只有二三两,苏窈窕压根没当回事,就着寡淡的饭菜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她吃饭身边从来不必一大堆人伺候着,嫌拘束,一般就是青竹在旁边盯着劝着她多吃点。 看苏窈窕只喝酒,青竹有些害怕,苏窈窕看她好几次欲语还休,不禁觉得好玩。 想当初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是千杯不醉的海量,特别是读研的时候,医学生任务重,每周末她都会和室友出去喝酒放松一回。 两个人找个清吧,叫几瓶高度数酒,再点一份甜滋滋,酥脆可口的薯条,一盘香气四溢的香肠拼盘,一小碟子爽口小黄瓜。 边吃边喝,顺便吐槽几句导师实验,感慨一下医学生漆黑的前途,最后她还会点一杯海盐啤酒,闭着朦胧的醉眼听台上的驻场歌手唱歌。 好像所有的烦恼都随酒消弭在混沌的理智里。 两个人直到华灯苒苒,才互相扶持着踩着马路边边回宿舍去。 这样的日子,当时觉得实在普通,如今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苏窈窕要酒本来是想着助助兴,此刻却真切的伤感起来。 我真的太需要醉一回了。 她喃喃念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醉了。 这倒不怪苏窈窕,她原本的确是千杯不醉,可这具身体却不是。 三两低度酒,就把苏窈窕的脸烧得滚烫,雪白细嫩的皮肤透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粉色来,眼角更是一抹绯红,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神俱震。 青竹呆呆的看着,直到苏窈窕懵懵懂懂把酒杯倒过来,紧接着抬眸委屈的看着青竹:“没了……” “啊没了……娘娘!”青竹用力的摇了摇脑袋,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瞳孔瞬间瞪大。 她居然把娘娘灌醉了! 沉重的罪恶感让青竹终于清醒过来,她哭笑不得地哄着苏窈窕松开酒瓶,又赶忙唤人去拿醒酒石来。 苏窈窕含着醒酒石,捂着脸,摇摇晃晃地坐着。 她两颊泛着红晕,星眸流转,显然醉得不清。 突然,苏窈窕一下子直起身子。 严嬷嬷已经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刚好瞧见这一幕,吓了一大跳:“娘娘?” 只见苏窈窕神情格外的严肃,严嬷嬷和青竹不禁屏住了呼吸。 突然,苏窈窕张开嘴把醒酒石“呸呸”吐了出来:“石头!谁给我吃石头!” 严嬷嬷、青竹:“……” 坏了,娘娘是真的喝醉了。 第86章 乐声 看着醉酒的娘娘,严嬷嬷和青竹都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青竹,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我、我就是给娘娘拿了一小盅桃花酿。” “那是花蜜酿的酒,一点都不辣,我、我没想到娘娘会醉。” 要是苏窈窕还有理智的话,肯定会安慰她,不怪你,她这个身体主人都没想到,这具身体这么酒精不耐受。 连十几度的果酒都能醉。 然而很可惜,苏窈窕现在没有理智。 她本就胃口不好,现在醉了胃里更是翻山倒海的难受,终于忍不住委屈的扁起了嘴,眼泪簌簌落下。 “娘娘!” 看到苏窈窕哭了,青竹和严嬷嬷顿时如临大敌,慌慌张张上前哄着她安慰她。 喝醉的人要是没人搭理,纵使哭了,哭一会儿也就好了,最忌讳有人哄,眼泪简直是决堤的大坝,止也止不住。 青竹心疼得心肝都要碎了,恨不得自己以身代之,“娘娘,莫哭莫哭,奴婢给您唱小调可好?” 苏窈窕眼泪汪汪地摇头,耳边的流苏微微摇晃,整张小脸白里透粉,浸着莹莹泪珠,真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要酥了。 更别说青竹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娘娘的人。 她恨不得把苏窈窕捧在心尖尖上,一叠声哄她:“娘娘可是想睡了?咱们睡一觉就不难受了,啊?” 苏窈窕用力地摇头。 她心里交织着无数情绪,这些日子的害怕、惶恐、茫然都在此刻爆发出来。 本来好好的日子,结果因为那该死的穿越,该死的记忆丢失,被她硬生生作没了。 现在好了,被禁足,怀了孕也没有人心疼她,还要被内务府的人欺负…… 人醉了酒,许多委屈就会不受控制的爆炸。 苏窈窕眼泪直掉:“我要见皇上!” 严嬷嬷和青竹眼前一黑,几乎要吓死了。 别说椒和宫现在上上下下都在禁足,就是没禁足,娘娘喝得这样醉醺醺的,如何能去见皇上?! 然而和醉鬼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青竹只能哄着转移苏窈窕的注意力:“娘娘,皇上忙着处理朝政呢,未曾到后宫来,要不……要不娘娘听奴婢唱歌可好?” “唱歌?……唱歌好,小青竹,你唱歌,我给你伴奏!” 苏窈窕果然被忽悠过去了,她醉眼惺忪,看着青竹嘿嘿一笑:“你是新来的歌手吗?长得可真好看。” “你这样的好苗子,来清吧驻唱屈才了……” 严嬷嬷和青竹听不懂什么“清吧”“驻唱”,见苏窈窕不闹着见皇上就松了口气。 又听苏窈窕要伴奏,赶忙从库房拿了把琵琶来,哪知苏窈窕一看就疯狂摇头:“这是什么!我不要,给我拿把吉他来!” “娘娘,这‘吉塔’是何物啊?”严嬷嬷和苏窈窕面面相觑。 苏窈窕诡异地默了默:“……哦对,忘了你们没有了。” “那就……给我拿把二胡吧!” 这东西严嬷嬷总算听懂了,她老人家又忙不迭换了二胡来。 苏窈窕抱着二胡,嘿嘿一笑,竟然真的随手拉了一首曲子。 严嬷嬷和青竹都震惊的看着苏窈窕。 苏窈窕拉完了,见周围静悄悄的,不满地撅起了嘴,抱着二胡到处转悠:“人呢?人呢?” “怎么听完了不打赏呢!这不是白嫖吗!” 严嬷嬷和青竹瞬间回神,连忙手忙脚乱把人拉回来,青竹最是机灵,当即从荷包掏了几枚银锭子递给苏窈窕。 苏窈窕瞬间高兴了,小心翼翼把银子贴身放好。 她兴高采烈地拍了拍银子,突然起身走到院子里,仰头看天,正巧见一轮圆月。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苏窈窕喃喃念着,恍惚间,一种酸楚笼罩在心间,“……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千百年后,在不同的时候,我和我看到的也是一样的月亮吗?” 说这些话时,她声音压得很低,身后的严嬷嬷和青竹竟是没有听清。 所幸,苏窈窕也没有询问她们的意思,她自顾自沉寂了片刻,便坐在了院中的秋千上,开始—— 拉《二泉映月》。 二胡声本就凄凉,《二泉映月》更是其中佼佼,两人只是听着,就觉得无限悲凄,悲从中来。 倾瑢殿内。 已经月上梢头,战晨望却还在批阅奏折,他捏了捏眉心,眉宇间都是烦躁。 萧家居功自傲自不必说,紧跟着的几个世家也是十分的不知死活。 他自登基后,为了抑制世家,便提拔了许多寒门子弟,如今朝中两股势力俨然是水火不容。 寒门子弟虽有他庇护,可到底根基薄弱了些,面对百年世家上,很是吃了些苦头。 战晨望心中既是恼火也多了几分怒其不争。 尤其是前段时日,寒门主张改革江南一带税收,偏偏派去的钦差棋差一招,非但没有捉住江南本地世家的鞭子,反而自己私纳小妾,被扣了一个强纳良家的罪名。 战晨望简直要被这些蠢才蠢死了。 皇上不高兴,整个倾瑢殿上上下下越发小心谨慎,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战晨望突然长叹一声,扔下手中的奏折,走到床边豁然推开窗户。 刹那,无数寒风席卷而来,却让他精神一振,胸中郁气疏解不少。 汪翦慌忙上前轻声劝阻:“皇上,夜风寒冷,您保重龙体啊。” 战晨望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有乐声,你可听到了?” 汪翦愣了愣,他下意识闭嘴侧耳倾听。 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本就是夜深时分,果然有丝丝缕缕的乐声随着夜风传来。 汪翦心下一凛。 这深更半夜的,必然是哪位妃嫔作妖卖弄,想要引起皇上的注意。 这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左右妃嫔争宠耍些小手段也是情理之中,可今日皇上正在为朝政烦忧,这个时候撞上来不是找死呢么! 汪翦忙道:“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派人去训斥。” 哪知他刚要动,战晨望却突然开口:“不许去!” 汪翦疑惑的看着皇上,却见战晨望静静的看着远处,嘴角挑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第87章 怜惜 乐声如泣如诉,在夜色中袅袅幽幽,让人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汪翦满心不解,又不敢出声打断皇上的雅兴,只能越发小心地伺候着。 哪知皇上却毫不留情地抛下了他。 皇上望着漆黑浓稠的夜色,宫灯撞撞,昏黄的光晕染开黑色。 仅仅看了片刻,皇上便大步流星往外走,汪翦刚准备跟上,迎头就被皇上呵止了:“不许跟着。” 汪翦顿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主子远去了。 小福子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凑过来:“师傅,咱们还要跟吗?” 汪翦回过神来,突然跳起来狠狠给了他一个爆栗:“蠢才,当然得跟着了!” “远远的跟着,不能打扰了皇上但也不能毫不知情,要是皇上出了什么差错,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战晨望一路疾行,转眼便到了椒和宫外。 椒和宫外照旧有侍卫把守,更深露重,都有些懈怠困倦,此刻猛然瞧见皇上来了,个个都吓得几乎跳起来:“参、参见皇上!” 战晨望烦躁的摆了摆手,抬起下颌示意打开宫门。 侍卫心中诧异,却也不敢询问,手忙脚乱的打开了门。 院内,严嬷嬷和青竹几乎要晕死过去。 尤其是在看到皇上的瞬间,青竹心中闪过一丝绝望,慌慌张张的跪下行礼。 战晨望却并未看她们。 甚至说,打一进门起,战晨望的眼睛就牢牢锁定在苏窈窕身上。 夜色朦胧如醉,明月高悬,月光皎洁清幽,遍洒人间,草木疏笼,点点流萤漂浮,周遭静谧安宁。 苏窈窕呆呆地捧着二胡,她原本是闭着眼在心里cos阿炳先生,此刻突然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便不自觉睁开了眼。 醉眼惺忪,眼眸流转,双颊红润如云霞,眼角一抹飞红更是惊心动魄。 竟是好一幅“蛾眉玉白,好目曼泽,时睩睩然视,精光腾驰,惊惑人心也”。 战晨望的心不禁漏了一拍。 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喑哑:“这是怎么了?” 青竹慌得厉害,连忙解释道:“都是奴婢的错!娘娘晚膳时胃口不佳,奴婢便自作主张拿了些桃花酿来助兴,却不料引得娘娘喝醉了。” 战晨望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喝醉了。” 他说话似乎有些怔然,好像并不在乎青竹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青竹心中纳闷,却不敢抬头偷觑皇上,只能心惊胆战地低着头。 严嬷嬷倒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苏窈窕只觉得耳朵边乱糟糟的,好像有很多人说话,她不开心地撅起了嘴,歪着头打量着战晨望。 浑然不知自己醉酒姿态如何的摄人心魄,战晨望一颗心都麻了。 他忍不住上前,站在苏窈窕面前,微微弯腰和她对视,声音格外的轻柔:“你在看什么呢?” 跟哄小孩儿似的。 苏窈窕被这样的声音一哄,骨子里那股矫情劲儿就上来了。 她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却是不理人,自顾自低头继续拉《二泉映月》。 方才战晨望隔得远,只听了个大概,如今直面这曲子,才恍然竟是说不出的哀婉凄冷。 乐声幽幽,让战晨望眉心忍不住蹙了起来。 心中叹道:这样凄冷的音乐,她心里该有多难过? 这般想着,战晨望竟是突然有些恨自己的无情。 直到一曲终了,战晨望内心依然是充满了愧疚,他下意识伸手握住苏窈窕的手,哪知苏窈窕却挣脱开来。 “窕窕……”战晨望惊道,苏窈窕却懵懵懂懂的放下二胡,弯腰从地上捧起来—— 一只碗。 战晨望愣住了。 一旁的青竹和严嬷嬷默默低下了头。 刚才娘娘闹着要拉二胡,拉了一会儿,突然低着头开始找碗:“碗呢?我的碗呢!” 青竹不明所以,但是害怕娘娘吵闹的声音太大,惊动了旁人,索性从多宝架上随便拿了只琉璃碗。 拿到了碗,苏窈窕这才安静下来,开开心心的拉二胡。 战晨望仔细看了看碗,显然也认出了这碗的来历:“窕窕?” 苏窈窕双手捧着碗,脑袋歪着,理直气壮的瞪着战晨望:“皇上,您看这碗。” 她站着,人却摇晃袅娜,风情流转,在院子内宫灯的照映下可谓是姿容绝俗,活色生香。 战晨望心都乱了,压根顾不得看什么碗,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嗯,朕看到了。” 普普通通的琉璃碗,他宫内也摆着一套,权做装饰罢了,倒是窈窕喜欢这些晶莹剔透的琉璃。 苏窈窕看皇上居然只是瞧,居然没有任何动作,不禁把碗又往前面送了送:“皇上,您看到这碗,没想到什么吗?” 战晨望一愣,紧接着看着苏窈窕水光盈盈的眼睛,满心瞬息充斥着怜爱。 窕窕,他的窕窕。 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是在告诉自己,情意难得,犹如琉璃,看似美好精致,却脆弱易碎吗? 自己这次或许真的做错了。 不仅对她大发脾气,甚至还冷眼禁足了半个月,对她不闻不问。 反而把窕窕吓到了,害怕君恩如流水,这才捧着琉璃碗来向自己表白心意。 战晨望很少有这样伤感的情绪,他心尖微颤,正要开口安抚苏窈窕,哪知苏窈窕却先打断了他。 她瞪着琉璃美目,满眼的震惊:“皇上,您听完了曲儿,难道不打赏吗!?” 战晨望:“……” 刹那间,战晨望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过了好久,他才额角抽搐,心里又气又好笑,“朕乃天子,听个曲儿便是你的荣幸了!” 苏窈窕立即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哭笑不得。 偏偏被苏窈窕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心软得不成器,只能低头掏银子。 天地良心,身为皇上,战晨望自然是锦衣玉食的,但绝不包括在身上带银子这一说。 他低头寻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半个铜子儿,索性将一块玉佩解下来放到了碗里。 还要逗苏窈窕:“这样可好了?” 苏窈窕高高兴兴地点了点头,还学着电视里的人乖巧地行了一礼:“多谢大爷的赏钱!” 第88章 两心 这个礼可谓是不伦不类,甚至因为苏窈窕喝醉了,身子摇摇晃晃的,十分的滑稽可爱。 战晨望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汪翦着急忙慌带着一众宫人赶到椒和宫,刚巧听见皇上的大笑声,心立刻放松了。 哎哟喂,天老爷,皇上终于开心了一回了! 旁人不知道,但是汪翦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那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半个月,皇上压根就是个时刻准备着爆发的大火山! 就是去撷芳宫找婉答应,也总是挂着脸,开心不起来。 汪翦一度怀疑过,皇上到底有没有临幸婉答应。 毕竟照常理来说,男人要是做了那档子事,总不会还是沉着脸。 他甚至私下偷偷找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太医再三询问,确定皇上那方面没事。 如今汪翦偷偷探头进来,看着皇上满心满眼都是宸妃娘娘的样子,牙都酸了。 啧啧啧,原来根儿在这呢。 他是个聪明人,立即摆手吩咐宫人们去拿明日早朝的朝服,自己则开开心心的守着椒和宫,抢了侍卫们的活儿。 看守的侍卫有些拿不定主意,上前问道:“汪公公,您看,咱们几个以后还要禁足椒和宫吗?” 汪翦斜眼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皇上都在椒和宫里呢,你可是要连皇上一起禁足?” 侍卫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摆手摇头:“奴才不敢!” 他谄媚的笑了笑,塞给汪翦一个香囊:“嘿嘿,多谢汪公公指点,大晚上的,您喝点好酒。” 汪翦看了眼鼓鼓囊囊的香囊,使了个眼色,小福子便接了过来。 “行了,你们这段时间护着椒和宫也是一份苦劳,都去歇着吧。” 侍卫这才眉开眼笑的走了。 院子里,青竹和严嬷嬷听到皇上笑了,心口的大石也算放了下来。 战晨望笑完了,再去看苏窈窕,果然见人恼了,正撅着嘴不满的瞪着自己。 他忍着笑哄她:“这倒是奇了,我既然打赏了你,怎么说也算是你的恩人罢,你怎么还对着恩人生气呢?” 殊不知苏窈窕自有道理:“我出曲子,你出钱,钱货两清的事,算什么恩人。” 她眼珠子转了转,狡黠的像只小狐狸:“你要是不满意,那我把钱还给你好了!” “不过嘛,你得把曲子也还给我!” 战晨望故作为难:“这听到耳朵里的曲子如何能还呢?看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苏窈窕轻哼了一声,用一种“算你会算账”的眼神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眼里满是笑意。 他左右看了看,因着是夏日,院子里不算太冷,但是也偶有冷风拂来。 担心苏窈窕喝了酒,吹风受凉,战晨望索性将人抱起来,搂在怀里坐在秋千上。 他一抱起苏窈窕,严嬷嬷和青竹就忙不迭带着宫人退下了。 转眼功夫,院子里边只剩下二人。 苏窈窕被搂着,身下是硬邦邦的大腿,立即不高兴的挣扎起来。 也不知压到了哪里,战晨望突然闷哼一声,立即严严实实摁住了她。 “嗯?这是什么?”苏窈窕稀里糊涂就要伸手去抓。 战晨望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慌忙腾出手去攥紧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喑哑,咬牙切齿道:“不许乱动!” “再乱动,我便欺负你了!” 他的样子吓到了苏窈窕,苏窈窕瞬间老老实实的做好了,乖巧的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我不动,我不动!” 战晨望眼里反而闪过一分失望。 他牙根痒痒,又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当即捏着苏窈窕的下颌吻了上去。 草木中的萤火虫不知被何惊动,瞬间腾飞缭乱,乱了一方天地。 一吻结束,苏窈窕整个人都化成了水,柔若无骨的瘫软在战晨望怀里喘气。 战晨望比她更不好受,目光犹如饿虎饥狼,带着强势的侵略和霸道,恨不得将苏窈窕拆吃入腹。 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苏窈窕下意识捂住了小腹。 战晨望一开始还未察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将苏窈窕打横抱抱起大步走进屋内。 珍重又略带几分急促的将人放在榻上,战晨望便忍不住再次凑了上去。 苏窈窕慌张的摇了摇头:“不行!” 战晨望动作顿时僵住,好半响,他才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竟是隐隐猩红:“为何不行?” “自从上次你与我置气大吵一次,再到你出宫,回宫,你我都没有再亲密过。” “窕窕,告诉朕,为什么不行?嗯?” 战晨望身上的气势越发凌厉,他紧紧搂着苏窈窕,恨不得将人揉搓进自己怀里,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苏窈窕的肌肤上,不停的逼问着她。 可怜苏窈窕,本来就喝醉了神志不清,被他一番揉搓,神智更是去了大半。 她身上也热得十分难受,然而当战晨望扯开她的衣裳,微凉的空气打在肌肤上的刹那,苏窈窕猛然清醒了一瞬。 “不可以!” 几乎是惊叫着,苏窈窕又将衣裳扯了回来。 战晨望眼睛彻底红了。 他猛然直起身,雪白如玉的胸膛微微敞开,露出紧实健硕的肌肉,双眼猩红锁定了苏窈窕。 苏窈窕被吓得瑟缩了一下,随即委屈的捂着小肚子,拼命的往床里面缩。 殊不知她这样畏惧远离的行为,更是火上浇油。 战晨望脑子几乎被欲火和怒火覆盖,他气到极点反而冷笑出声,大手跟鹰爪似的一把将人抓了过来。 正要“严刑逼供”,苏窈窕却已经委屈巴巴的哭了。 眼泪犹如天降大雨,瞬间就把战晨望满心火气浇得干干净净,只余满地灰烬。 他突然颓丧的叹了口气,身躯更是僵硬如铁,垂眸定定的看着苏窈窕,眼神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不解。 “究竟是为何?好端端的,为什么你这么厌弃我呢?” 声音很低,如果不注意,甚至会以为是呓语。 苏窈窕缓缓睁大了眼睛。 片刻之后,战晨望突然自嘲一哂,他不再看苏窈窕,起身穿好衣裳便要转身离开。 “不要走!”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窈窕一把抓住了他。 第89章 相知 战晨望立即停下了脚步。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每每面对苏窈窕,他总是最先服软的。 正如此刻,苏窈窕醉得稀里糊涂的,抓着他衣角的力气微乎其微,他只要微微用力便可挣脱开。 然而战晨望偏偏挣脱不开。 他反而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苏窈窕,轻声道:“为何不让朕走?” 苏窈窕睁着朦胧的醉眼,下意识地摇头:“不要走。” “窕窕,告诉朕,为什么?”战晨望很有耐心地询问着,甚至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你不是很讨厌朕吗?每次朕想要靠近你,你就会变得浑身都是刺,使出浑身解数把朕推开。”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战晨望俯身,轻轻地捧着苏窈窕的脸,俊美无俦的面庞倒映在苏窈窕涣散含着水的眼眸中。 “没有……没有讨厌你,我其实,”苏窈窕气息如兰,带着桃花酿的甜蜜,她毫不知情地诉说着心底最隐晦的心思。 “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刹那间,天地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 战晨望耳中轰鸣作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甚至有些微妙的受宠若惊。 他猛然捏紧了苏窈窕的下颌,带着迫切,又因为害怕而强行压抑的情绪:“……窕窕,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苏窈窕澄澈犹如水洗过的琉璃眸静静的看着他:“我喜欢你……” “可是……我做了件蠢事,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才要把你推开。” 苏窈窕突然很委屈,眼泪一滴一滴,如珍珠般落下。 “我很害怕,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又怎么能喜欢你呢?你是皇上啊……” “要是只有我喜欢你,总有一天,我会很惨的。” 苏窈窕眼泪决堤般落下,打湿了秾艳的脸,仿佛春夜里经雨的秋海棠。 战晨望失去了所有言语。 突然,他将苏窈窕紧紧拢在怀中,“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窕窕莫哭,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无论如何我绝不负你!” 她抱着苏窈窕的力气那么大,以至于苏窈窕几乎说不出话来。 于是乎,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回答:这样的话,谁信了谁才是傻子。 她就是这种傻子。 明明知道自己得走一条不归路,却还是一头扎了进去,徒劳无益的挣扎,心甘情愿地沉沦。 苏窈窕侧了侧脸,轻轻在战晨望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战晨望身子猛然僵住。 下一秒,他便将苏窈窕扣在怀里,灼热急切得吻不要命地覆上来。 这样的架势真吓到苏窈窕了,她下意识护住小腹:“不行!” “最近几个月都不可以,会伤害到孩子的……” 战晨望震惊的看着苏窈窕。 今天晚上,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上天最大的眷顾,却没想到上天会对他如此厚爱。 以至于战晨望有些滑稽的愣了好久,才怯生生抚上苏窈窕护着小腹的手:“……孩子?” 他的声音莫名的沙哑和怪异。 苏窈窕不解地看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孩子?” 哪怕醉着酒,苏窈窕还是被这句话惹毛了,她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是臣妾的孩子。” “至于是不是皇上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肯定是朕的!” 战晨望突然高兴地大笑起来,他遽然翻身,小心翼翼地扶着苏窈窕坐在床上,自己则蹲下身子,目不转睛的望着苏窈窕的腹部。 “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他盯着自己肚子喃喃自语的样子,让苏窈窕十分的不好意思。 她下意识就想拉过旁边的被子挡住,哪知战晨望却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窕窕,让我仔细看看好吗?” 苏窈窕一时呆住了。 战晨望其实是非常年轻的,他今年才刚刚及冠,只是往日里总是端着帝王的架子,稳重霸气,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真实年龄。 可如今他蹲在床边,仰头看着她的样子,十足的孩子气。 仿佛只是个初为人父,满心欢喜的大男孩,带着蓬勃的朝气,和扑面而来的热烈和爱意。 苏窈窕根本无法拒绝。 战晨望小心翼翼解开她的衣裳,露出雪白平坦的腹部,只是静静的看着。 苏窈窕小声解释:“月份还小呢,什么也看不出来。” 战晨望却嘴角挑起笑意来,“能看出来。” “这里,”他温热的手抚摸上那片雪白,激起一串轻颤,“就是我们相知相许的证据。” 苏窈窕没忍住露出一个浅笑。 战晨望足足看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依依不舍地为苏窈窕穿好衣裳。 孩子的出现好像让他一下子成熟了很多,但某些方面却是更幼稚了。 一整晚,苏窈窕都被他无比珍重地搂在怀里,连伸出手脚喘口气,都会被蛮不讲理地抓回来。 还要轻轻抚摸苏窈窕的小腹,嘟囔着什么“别怕”之类的话。 也就是苏窈窕醉了,没力气和他计较,只能委委屈屈地在这个大火炉怀里睡了一晚。 …… 翌日清晨。 苏窈窕是被热醒的。 发丝凌乱缠绕堆在二人中间,面前是一双结实有力的小臂,背后是密切贴合的胸膛,甚至还能感受到胸肌在轻轻起伏。 苏窈窕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震惊地扭过头,便撞入了战晨望含笑的眼眸中:“醒了?” “皇、皇上!?” 苏窈窕震惊的瞪圆了一双桃花眼,似乎完全不理解面前的场景:“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战晨望眉梢微挑。 他半撑起身子,静静的看了苏窈窕一会儿,突然失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个毛病。” “醉了酒竟是连昨晚的事都忘了吗?” 苏窈窕惊恐地开始试图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之后,苏窈窕躺平了。 她很有些生无可恋,“臣妾……真的记不得了。” 战晨望她心情很好的样子,并不生气,反而亲昵地在她脸上蹭了蹭:“无妨,朕告诉你。” 他眼里带着促狭:“昨晚,你思念朕甚,特借二胡传情,向朕倾诉衷肠。” 第90章 告状 “朕心有所感,便摆驾椒和宫,哪知你见了朕,心绪越发激动,对朕百般挽留,愁肠百转,朕于心不忍,只能留下来宠幸你了。” 苏窈窕默然回望。 战晨望立时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朕说的不对吗?” 他收紧了搂着苏窈窕的手,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幼稚的自得和霸道:“你就是喜欢我!” “喜欢得不得了,你自己说的!”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苏窈窕,好像苏窈窕但凡敢摇头,他就要大发雷霆,大闹椒和宫一样。 真是幼稚。 苏窈窕心里吐槽,嘴角却浮现出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战晨望突然顿住了。 苏窈窕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下一秒,这个男人就轻轻地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心猛然一缩。 她茫然地看着战晨望,然而战晨望却没有解释。 他只是看着苏窈窕,眼里都是苏窈窕看不懂的情绪。 又在搞什么…… 苏窈窕心里碎碎念,那厢战晨望却已经起身,轻咳了几声。 听到咳声,屋外早早就候着的严嬷嬷和青竹便快步走进来伺候。 苏窈窕也连忙坐起身,刚好对上了青竹担忧的眼神。 她脑海里的疑惑更多了。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该死的,这个破身体,不仅酒量差,这断片的本事更是了不得。 还是待会私下里悄悄问青竹吧。 这般想着,苏窈窕便要下床服侍战晨望更衣,哪知还没下床呢,战晨望便摁住了她:“你坐着,让她们来。” 苏窈窕本就不是勤快人,闻言便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一旁的青竹连忙端了水来伺候她洗漱。 洗漱的时候,苏窈窕还不忘给她使眼色,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青竹哪里能开口,只能满眼担心的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皇上突然来了,抱着娘娘进了殿内,没一会儿她和严嬷嬷就隐约听见两个人似乎吵架了。 娘娘还哭了! 当时她担心的不得了,差点闯进来求皇上别欺负娘娘,还是严嬷嬷手忙脚乱把她摁住了。 幸好,没过一会儿哭声就没了,但是殿内也一直静悄悄的。 直到此刻二人瞧见皇上和娘娘之间的气氛,不像有事的样子,她才松了口气。 苏窈窕一头雾水的洗漱完,才发现战晨望今天居然没有穿朝服。 她歪头想了想,哦,是了,今儿是休沐的日子。 两个人穿戴好衣裳,战晨望便熟稔地过来捏了捏苏窈窕的手,一捏眉心就皱了起来。 “刚刚还热着,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冷了?” 他不悦地扫过旁边的宫人:“你们是拿冷水为伺候主子吗?” 一众小宫女立即心惊胆战的跪下求饶。 苏窈窕赶紧拉了拉他,轻声道:“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个儿身子不好。” “你别迁怒于人。” 听着苏窈窕这话,战晨望才轻哼了一声,拉着她去用膳。 皇上昨天晚上是悄悄来的椒和宫,可宫里消息快,今儿一大早,满宫都知道昨夜皇上临幸了椒和宫。 宸妃娘娘,又复宠啦! 一大早的,内务府就眉开眼笑的送来的膳食,害怕凉了,还来回换了好几次。 青竹等宫人们看在眼里,就觉得痛快,“哟,这不是楚总管吗?怎么能劳烦您来亲自送膳食啊?” 楚立德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看不出丝毫往日的嚣张跋扈,他低眉顺眼的讨好:“哎哟,青竹姑娘莫怪。” “先前都是底下的人不成器,那个蠢才已经被我狠狠教训了,这不,今天我特意来向您赔礼道歉呢!” “我可不敢受您这份道歉,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罢了,不顺着你们内务府的心,险些被打呢!” 听着青竹这口气,楚立德心里直叫苦。 谁能想到,宸妃这说复宠就复宠呢! 皇上也是,金口玉言说了禁足三个月,这转眼连一个月都没到呢,就忍不住自打嘴巴了。 他哭丧着脸还要继续求饶,做些姿态,严嬷嬷却板着脸走了出来。 “皇上和娘娘要用膳了,都在这磨蹭什么?” 楚立德立即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将餐盒交给了严嬷嬷。 很快,内务府的饭菜便摆了上去。 苏窈窕看着满桌珍馐,心里觉得好笑,一旁的青竹挨个用银针试菜,又分别夹了一小筷子品尝。 尝完,她便松了口气,恭敬的请两位主子用餐。 战晨望看着有些怪,“怎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青竹却悄悄看了眼苏窈窕,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 苏窈窕心中忍不住扶额。 这小妮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一言不合就开演,也不说提前知会自己一下。 不过她也不是拆自己人台的人,便若无其事道:“无妨,小妮子作怪呢。” 殊不知她们这样欲盖弥彰,战晨望反而越要追究个明白,他浓烈的眉蹙起来,直接叫来了严嬷嬷。 严嬷嬷就爽快多了,她先是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一板一眼的开口:“皇上有所不知。” “从八天前起,内务府给娘娘送来的饭菜便不好了,头一天全都是宫女才吃的素菜,被青竹骂了回去。” “原以为内务府会长些教训,哪知再送来的却是酸涩苦咸的菜,瞧着和寻常菜无异,入口才知大有乾坤。” 战晨望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严嬷嬷又继续道:“这便也罢了,为着不惊动烦扰皇上,娘娘特意吩咐奴才们拿钱去疏通,却只勉强换来两三天的好菜。” “再之后,菜倒是不至于难以下咽,只是食之无味,娘娘胃口也大不如前,所以刚才青竹姑娘才如此这般。” 严嬷嬷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楚立德!”突然,战晨望一声怒斥,紧接着,一个总管模样的太监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求饶。 战晨望气极反笑:“朕倒是不知道,宫中何时由你做主了。” “朕多次吩咐,不许慢待椒和宫,偏你们这群欺上瞒下的狗奴才,最爱阳奉阴违!” “来人,把这狗奴才拉下去,杖责八十!” 第91章 铡草 屋子里立即响起了楚立德的哀嚎求饶声。 净了身的太监,声音较寻常男子更加尖细,他突然叫嚷,旁人到没怎么样,苏窈窕却突然一阵胸闷气短。 她原本坐在战晨望身边,楚立德这一嗓子喊出来,险些撑不住身子,赶忙侧过身扶额才总算没滑落下去。 绕是撑住了,眼前也在阵阵发黑。 “娘娘!” 青竹头一个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过来扶着苏窈窕,严嬷嬷也吓了一大跳,当即脚步不停转身去拿薄荷清油来,顺便吩咐小太监跑去请太医。 “窕窕!” 战晨望也顾不得什么楚立德了,他看苏窈窕脸色微白,干脆打横抱将人抱进内殿,小心翼翼放在了床榻上。 苏窈窕喘了几口气,才缓过神来。 她微微偏头,便看到战晨望满脸焦急担忧,心腔内便不由升起几分暖意来。 “皇上,臣妾没事……只是累着了。” 说到底,还是这副身子有点虚,又是头一遭怀孕,便状况多了点。 苏窈窕心里正纠结如何跟战晨望说这件事,太医便到了。 来的人还是王院首,他也是惯常给苏窈窕请平安脉的人,如今时隔半月再次来到椒和宫,竟有些微妙。 不过情势紧急,也不容他感慨,进了殿内,王院首便立即为苏窈窕诊脉。 战晨望紧紧盯着他,如此目光压迫下,王院首额头没一会儿就冒出了冷汗。 苏窈窕额角涂了薄荷清油,胃里的干呕烦闷感大大消减,瞧见这一幕,她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战晨望的手。 战晨望立即反握紧她,柔声道:“莫怕,朕在这儿。” 苏窈窕:“……” 她忍不住轻声道:“皇上,臣妾没什么大碍,您别吓着王太医。” 说起来,她在现代和王太医还是同行呢,对王太医此时此刻的心情可谓是十分的同情。 战晨望没想到她居然是要说这个,心情便有些不爽,扭头看王院首的目光越发挑剔了。 可怜王院首,年过半百的年纪,虽然注重养生,却也禁不住皇上这般盯着,当即鬓发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抬手抹了把汗,整个人宛如风中落叶,不住发着抖。 战晨望这才收回了眼神。 大手轻轻挠了挠苏窈窕的手心,很嫌弃地瞪着她。 苏窈窕:“……?”发什么疯? 然而战晨望是绝对不会解释了,苏窈窕猜了一会儿,心口又闷起来,也没精力继续猜了。 王院首细细诊了脉,又瞧见苏窈窕脸色,心里便有数了。 苏窈窕和他一对视,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下意识地攥紧了战晨望的手。 果然,王院首老脸带起几分惊喜和欢欣:“恭喜皇上,恭喜宸妃娘娘,娘娘是有喜啦!” “咣当!”“砰!” 门口青竹刚端了茶水进来,猛然听见这句话,手中的托盘茶盏顿时碎了一地。 她呆了一下才猛地跪下求饶:“奴婢知罪!” 紧接着,青竹眼里忍不住蓄满了泪水。 苏窈窕心一软,连忙趁战晨望还没开口,道:“无妨,民间有言,碎碎平安嘛。” “快些起来,小心瓷片伤了身子。” 说着,她看向战晨望。 战晨望似乎也被王院首的话惊到了,一时间竟未有动作,直到青竹打碎了茶盏,渐渐地才有惊喜漫出来。 他猛然低下头,眼里湛然泼洒的光让苏窈窕都不敢直视。 “窕窕。” 战晨望声音有些怪异:“你可听见了,你怀孕了。” 不知怎的,苏窈窕的耳朵蓦然红了,滚烫一片,她莫名有些羞赧:“嗯,臣妾听到了。” 一旁的严嬷嬷也不禁红了眼眶。 偏偏王院首还要询问她娘娘月事的事情,严嬷嬷只能哽咽着道:“娘娘身体不大好,月事素来是不准的。” “不过这个月的确迟了十多天了,可上个月娘娘月初还见了红,这可还好?” 王院首闻言,心里就越发拿得准了,忙笑道:“无妨,怀孕早期,略有些见红也是常有的事。” “宸妃娘娘体虚,又是头一胎,脉象本就比旁人浅,若是微臣没有诊错,娘娘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这倒是和苏窈窕估摸的差不多。 战晨望依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此刻听王院首这般说了,便道:“既如此,宸妃这胎便交由你来伺候。” “若有半分好歹,朕唯你是问!” 王院首的心瞬间死了一大半,只能苦哈哈地应声:“微臣谨遵圣谕!” 苏窈窕捏了捏战晨望的手心,让他别吓王太医了。 战晨望却是高兴的不得了,挥手打发了殿内所有人,他立即起身坐在苏窈窕身边,将头放在苏窈窕腹部,侧耳倾听。 苏窈窕简直哭笑不得,这才两个月的孩子,连形儿都没呢。 然而战晨望却不听这些,他自顾自听了一会儿,便信誓旦旦地抬头:“他踢我了!” 苏窈窕实在没忍住,轻轻翻了个白眼。 美人如花,便是翻白眼也是风情袅娜,顾盼生姿。 尤其是苏窈窕刚刚晕了晕,脸色微白,有种说不出的娇嗔可爱。 战晨望没忍住轻轻吻在她眉心。 这个吻没有丝毫情欲,却格外动人悱恻。 苏窈窕烦闷的胸口突然安宁了下来,她伸出手抱住战晨望,二人就这么依偎着。 没过一会儿,苏窈窕便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战晨望垂眸看着她的睡颜,心仿佛浸泡在名为“幸福”的温水中。 让他一身铮铮硬骨尽数化为了绕指柔。 欣赏了好一会儿美人春睡,战晨望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怜惜地掖了掖被角,方离开内殿。 到了外边,楚立德已经被捂了嘴,五花大绑地捆在院子里。 战晨望居高临下地望着满院子宫人,突然冷笑一声:“你这狗奴才,倒是有几分运道。” 这声冷笑,让楚立德身子便是一抖,他身后的徒子徒孙也吓得不敢抬头,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皇上发落。 “宸妃有孕,宫中不能见血,即日起,内务府总管楚立德,以及所有慢待椒和宫之人,通通发配燕山铡草!” 第92章 不甘 此话一出,楚立德身子一软,口中“呜呜”哭嚎起来。 他身后的小太监们亦是脸色惨白,却不敢大声叫嚷,只低低的哀嚎求饶。 战晨望冷哼一声,不再看这群狗奴才,大步往静安宫去了。 窕窕怀孕了,是他头一个孩子,自然是要告知太后。 皇上走了,严嬷嬷和青竹一行人才起身,高兴地笑起来。 青竹看着趴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楚立德,以及旁边的小灵子,便觉得心里痛快。 燕山铡草,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酷刑,实际上凡是被发配到燕山的人,都是犯了罪的罪奴。 到了那儿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便有十个时辰要弯腰跪伏的铡草劳作,就是五尺大汉到了那儿,也撑不起一年。 罪奴们也别想着逃跑,燕山地处荒郊,却有重兵把守,不过是个好听的处置宫中罪奴的地方罢了。 她冷冷看着这群人:“娘娘得宠时,从未苛待为难过你们,反倒是你们这群子小人,最是可恶!” “眼见娘娘一时委屈,就变着法儿地做贱人,拿钱都不顶用,妃位娘娘尚且如此,其余略差些的,还不知被你们欺凌了多少!” “如今也算是自作孽,滚去燕山赎罪罢!” 说完这话,青竹便痛快地招呼小太监,把内务府的人扔到了殿外,立即有侍卫来将人押送燕山。 …… 静安宫。 太后听完战晨望所言,亦是怔愣了许久。 半响后,她老人家忍不住叹息一声。 或许这就是天意了。 宸妃得罪了皇上,偏偏怀了身孕,琬儿日夜侍奉,却没有半点风声。 可见天意弄人。 太后虽然心里有些失落,可到底是儿子头一个孩子,抛开天意之后,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当即便笑道:“那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既然她怀了身孕,便解了禁足罢,我再安排孙嬷嬷去照顾她,务必要平平安安的生产。” 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皇上还是领会了太后的潜在意思。 宫里头一个孩子,切不能再重蹈淑妃的覆辙。 于是战晨望亦严肃的点了点头:“母后担忧的极是。” 母子二人心里高兴,太后连心爱的佛珠都暂时放下来,掐着手开始算日子。 “如今已经是六月末了,等到明年二月,哀家就可以抱孙子啦。” “宸妃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一胎必定是个儿子!” 这可倒好,太后都先安排上男女了。 战晨望见母亲这样高兴,心里也是欢喜的,却又深知男女天定,便忙在一旁打补丁。 “女儿也好,宸妃天人之资,生下女儿必然灵秀动人,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太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也是,女儿也不错。” “不过说不定是龙凤胎呢!那才是上上吉兆呢!” 眼见提女儿非但没有降低太后的期待,反而拔高了,便是战晨望,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得避开这个话题,转而关心起太后的身子来。 太后摆手道:“我身子好得不得了,你莫要管我,只看顾好宸妃便是。” 母子二日寒暄了几句,瞧见战晨望身在曹营的样子,太后也不拦着他,索性把人打发走,让人去陪着宸妃了。 特殊时期,也不必强求什么祖训了。 太后自问还是通情达理的,等皇上走了,一面安排孙嬷嬷去照顾宸妃,自己则又进了小佛堂。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在上,一定要保佑宸妃这胎安稳啊! 最好是给哀家生个大胖孙子! …… 宸妃有孕的事,转眼便传遍了后宫。 得知消息时,淑妃正在喝着每日补身子的汤药,当即手一松,白瓷勺子便“叮咚”砸在了碗中。 木槿眉头一跳,下意识担心地上前查看,却瞧见娘娘的手腕被烫红了一大片:“娘娘!” 淑妃后知后觉,她回过神来,看着手腕上的红痕,片刻后才苦涩一笑。 这一笑,笑得木槿的心都碎了。 她声音哽咽:“娘娘,您莫要担心,您肯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哪知淑妃却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再有孩子了。” “若是以前,或许还有机会,可现在宸妃在那,旁人是没有机会的。” 木槿大急,生怕娘娘丧了心气儿,连忙道:“怎么会呢?宸妃再受宠,不还是好几次惹怒了皇上,还被禁足吗?” “她禁足之后,皇上也没守着她,反而临幸了婉贵人,娘娘,您莫要灰心,眼下虽然太后皇上还有些生您的气,可过段时间,一定会原谅您的!” 淑妃却摇了摇头:“傻姑娘,你真以为皇上临幸婉贵人是因为喜欢她吗?” 木槿茫然地看着淑妃:“自然,若不是喜欢,皇上又怎么会去临幸她,还竟了她的位份呢?” 淑妃再次摇了摇头:“罢了,不必再提旁人了。” 她抬头环顾四周,暄芫宫内静得可怕。 眼中一片黯然:“从今以后,这便是我最好的归宿了。” 门外,一道身影悄然离去了。 如果说淑妃是认命了,撷芳宫就是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宸妃怀孕了!” 明答应气得脸色通红,不可置信地蹦起来:“怎么可能怀孕!她不是好几个月都没侍寝了吗!哪来的孩子!” 宫女雅琴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一把捂住自家小主的嘴:“哎哟喂小主!切不可胡说!” “宸妃娘娘怀孕两个月了,和内务府记载的彤史刚刚对上,没有半点差错的,您这话要是传出去,皇上太后不得要了您的小命啊!” 明答应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上嘴。 她双手捂嘴,脚却气得直跳,压低声音怒道:“当真可恶!” “怎么我没有这样的运道?” 这话说得,雅琴也不知道怎么接了,只能强行转移她家小主的注意力:“小主,您先别想这有的没的了,现在咱们得想想该送什么礼呢。” “对,对,这是个正事。” 明答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然而下一秒,她又哀嚎起来:“夭寿了,怎么就怀孕了呢!” “先前她被禁足,咱们也没有去雪中送炭,现在可好,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大好时机!” 第93章 阴云 然事已至此,明答应除了和贴身宫女抱怨几句,也无其他法子可想。 抱怨完,便匆匆收拾了贺礼,眼巴巴的登门探望。 结果却连门都没进去。 严嬷嬷肃着一张脸,话却说得极漂亮:“我家娘娘孕相初显,因着是头胎,得格外注意些,特意请了皇上和太后的命令,暂不见客。” “明答应,您的好意奴婢已经记下了,必定会转告娘娘的。” 人家这般直白到不给脸面,明答应能如何呢,只能讪讪的点了点头,吩咐宫女留下贺礼,转身走了。 离了椒和宫的地界,明答应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呸!不就是怀了个种吗?得意个什么劲啊!” “打量就她一个会怀一样,还拿乔起来了!淑妃不也怀了吗?生下来才有本事呢!” “哎哟娘娘!”雅琴真是被自家小主的口无遮拦吓死了! 她慌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去捂明答应的嘴。 却还是晚了一步。 “我说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呢,原来是明答应呀,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孩子的死活都归明答应管呢。” 这声音是猛然间从背后传来的,主仆二人都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明答应,好悬没蹦起来。 她慌慌张张回头,正对上昭嫔似笑非笑的眼睛。 仿佛一只藏在阴影里的毒舌。 明答应心立时颤了颤,随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原来是昭嫔娘娘,嫔妾许久未见您了。” 她状若无事的行了一礼,又无辜道:“嫔妾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 昭嫔眼里的笑意微微加深了,她抿着唇浅笑,话里有话道:“明答应不明白也没关系。”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完,昭嫔竟一反常态的没有继续找明答应的茬,而是悠哉悠哉的往椒和宫去了。 她要是张牙舞爪的抓自己小辫子,明答应反而不怎么怕,可这样讳莫如深,明答应的心就提起来了。 “昭嫔娘娘请留步!” 背对着明答应,昭嫔嘴角缓缓勾起,将她原本六分的样貌硬生生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明答应咬牙,强笑道:“昭嫔娘娘有所不知,宸妃娘娘得了太后皇上允许,谢绝外人探望呢。” “这不,我刚从那儿铩羽而归,昭嫔娘娘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宫里坐坐?” 她试探性的发出邀请,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昭嫔。 而昭嫔在作势思虑片刻后,也顺水推舟答应了:“那便却之不恭了。” 这声答应,无疑是二人默契的短暂联盟。 明答应心彻底放了下来,重新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侧身道:“昭嫔娘娘,请。” …… 二人联袂离去,身后的假山内却缓步走出来两个人。 侍书悄悄打量一眼瑾妃的脸色,方才低声道:“瞧这模样,昭嫔和明答应都不是省油的灯。” “恐怕那二人对宸妃这胎别有所谋,娘娘可要提醒宸妃?” 瑾妃眼睛微微眯起,望着昭嫔二人力取得背影。 过了许久,就在侍书以为自家娘娘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却蓦然冷笑了一声。 “影儿都还没有的事,如何去说?平白沾一身骚罢了。” “你先派人盯着这两人,但凡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是!”侍书忙郑重的应下。 …… 和外界的暗潮汹涌不同,椒和宫里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气。 严嬷嬷也不总是板着脸了,每天都琢磨着给娘娘变着法儿的养胎,汤汤水水的,什么花样的都有,应是给苏窈窕喝的怀疑人生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苏窈窕刚打算坐秋千上晃悠会儿呢,严嬷嬷和青竹便如临大敌,上前来拦着她。 她们一拦,苏窈窕就委屈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们倒不如把我当个瓷娃娃供起来得了。” 哪知严嬷嬷居然还巴不得如此,一叠声的哄着:“娘娘,您莫要托大,等这胎生下来,老奴再给您扎个更高更大的秋千,可好?” “您是头一胎,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硬是把苏窈窕的委屈都给气没了。 她无奈的看着满院子胆战心惊围着自己的宫女太监,也不好再为难她们,只得退而求其次:“好罢,秋千我不玩了,钩编总能玩吧?” 其实要按照严嬷嬷的要求,钩编也不大安全,可是她刚劝阻了娘娘,再一昧拦着,惹得娘娘心烦,反而于胎儿不好。 于是乎,严嬷嬷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命人取来了钩编。 看到那小小细细的针,苏窈窕这下真是哭笑不得。 “你们啊,真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苏窈窕摇了摇头,索性也没兴趣玩了,干脆起身去看望芸娘。 芸娘近些日子身体越发好起来了,虽然还不能下地走动,但是双腿已经明显有了感觉,她瞧见女儿进来,脸上立即绽开笑容。 “母亲。” 苏窈窕快走几步,亲昵的坐在芸娘身边,伸手捏了捏芸娘的腿上的穴位,立即,芸娘便感受到了微微的刺痛。 见状,苏窈窕也松了口气,笑道:“按照这样下去,等到今年冬天,母亲便能下地行走了。” 芸娘立即“阿弥陀佛”了一声,“那敢情好,倒是方便照顾你,你这胎怀得有些苦,娘只能看着,心里不知多发愁!” 苏窈窕心里暖融融的,又见屋内只有严嬷嬷和青竹,便撒娇的扑到芸娘怀里,一副小女儿姿态。 “只要娘在我身边,女儿就觉得踏实。” 芸娘宠溺的抚摸着女儿如玉般娇美的侧脸:“傻孩子。” 一旁的严嬷嬷和青竹都不由自主笑了。 当天晚上,战晨望不出所料又来了椒和宫。 他走路一向是风风火火的,人前脚刚进椒和宫,后脚就走到苏窈窕面前把人扶了起来,小心备至的扶着,柔声道:“以后就不必行礼了。” “你们也都看顾着,天气炎热,不许娘娘在室外久待,也不许吃太多冰,免得伤着身子。” 宫人们忙齐声应了。 战晨望这才满意的看向苏窈窕,眼眸中仿佛星辰璀璨:“转眼就是七夕,你随朕去行宫避暑。” 第94章 避暑 听到“避暑”,苏窈窕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上辈子去京城参观过的避暑山庄。 想起其中美轮美奂,移步易景的行宫山庄,苏窈窕立即眼睛一亮,用力的点了点头。 战晨望眼眸里便也盛满了笑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就这么高兴?” 苏窈窕歪了歪脑袋,笑嘻嘻道:“当然啦!” “宫里虽然样样都好,可一年到头住着,也没什么趣味了,行宫臣妾还是头一遭去呢!” “那到时候你尽可以好好玩一玩了,”战晨望坐下,还非得把人搂在怀里,“万景山庄是前朝留下来的,先帝在位时最爱去,光是先帝一人便前后修缮了十余次,景色最是灵秀。” 苏窈窕试着悄悄挣脱,结果刚有点苗头,就被战晨望无情镇压了。 不光如此,这男人还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莫要乱动!” “你怀着身孕呢,太医说了,你身子弱,前三四个月都不可以。” 这句话战晨望是凑在她耳边说的,旁人都没听见,却好悬没把苏窈窕气死。 她恼怒的瞪了战晨望一眼:“臣妾才没有这么想!” 战晨望立即用一种“好好好你没有”的眼神看着她,还拿了块芙蓉糕哄她:“肚子可饿了?” 给苏窈窕气得,一口把芙蓉糕夺过来,塞进了战晨望的嘴里。 战晨望也不恼,笑着把糕点吃了,又去逗她:“你可不能老这样生气,到时候生出个暴脾气出来可如何是好?” “小子也就罢了,女儿家暴脾气,那才真是要了命了。” 这话好巧不巧勾起了苏窈窕的心事。 她依偎在战晨望怀里,突然一本正经道:“皇上,臣妾要是生了女儿,您会不高兴吗?” 战晨望眉心微微蹙起:“这是什么糊涂话。” “无论男女,都是皇家子嗣,是你我的血脉,朕怎么会不高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也难得正经的看着苏窈窕:“朕知道,世人总是重男轻女,但窕窕放心,我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澄澈如水,毫不避讳的望着苏窈窕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珍重和爱意。 苏窈窕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心话。 一瞬间,心腔被暖意包裹着,苏窈窕想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搂着战晨望,感受到他身上浓郁强烈的爱意。 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苏窈窕心里突然窜起这个念头。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用过了晚膳,洗漱更衣后,苏窈窕便躺在床上,战晨望则固执的趴在她肚子上,和未来的小人儿说话。 苏窈窕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唱独角戏。 过了会儿,她就撑不住了,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 战晨望似有所觉的抬起头,便看到苏窈窕斜斜靠在软榻上,如花儿般的容颜散发着温柔的笑意,陷入到甜美的梦境中。 自从有了身孕,她比以前嗜睡了许多。 战晨望轻轻起身,将人搂在怀中,一起共赴黑甜。 …… 时光如流水,转眼就到了七夕佳节。 因着今年要去行宫避暑,宫里也不操办什么宫宴,直接就到了万景山庄。 万景山庄,名副其实的天下山庄之首,占地千顷,有十数个庭院楼阁,甚至还有护城河蜿蜒其中,犹如龙腾之姿。 皇上住在别有洞天,太后老人家喜爱念佛,便安排在了古木交柯,那儿特地设了小佛堂。 至于苏窈窕,则在水木明瑟住下了,紧挨着别有洞天不说,旁边正好有条小溪,从护城河引过来,整个院子格外的凉爽清透。 余下的妃子们也都安排了住处。 当然,婉贵人因着太后的缘故,单独在古木交柯住下了。 到了万景山庄,众人休息了一下午,晚上便是宫宴。 苏窈窕到的时候,宫宴上人基本都齐了,妃位们起身和她互相见礼,余下的妃嫔们更是齐声问好。 苏窈窕含笑应了。 落座后没一会儿,皇上和太后便也到了。 众妃行礼过后,战晨望瞧见苏窈窕的位置,眉心微皱,招手道:“宸妃到朕身边来。” 此话一出,满院子便静了一瞬。 众人下意识看向太后,却见她老人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竟是也不反对! 太后自然感受到了妃嫔们的眼光,当即就想冷笑。 一群没出息的!满眼就想着靠别人,没有半点上进心! 她倒是想压一压宸妃,可你们倒是争点气啊! 宸妃都两个月没侍寝了,也不见你们哪个有本事把皇上抢了去。 眼见太后都不反对了,妃子们心里越发委屈了。 明答应眼眶都酸了,低声愤愤道:“不就怀个孩子吗!至于这么宠着吗?” 昭嫔就在她旁边坐着,闻言用帕子掩唇一笑:“妹妹这话说得,这可是皇上的长子呢,太后自然看重。” “嘁,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谁说就是长子了?” “便是长女,那也是了不得的呀,万事开头难嘛。” 听到这话,明答应脸色越发阴沉了。 苏窈窕倒是不知道这些风波,因着七夕,内务府特意准备了许多新鲜的糕点,其中一种瓜油仁儿的,苏窈窕最是喜欢。 虽然叫瓜油仁,但其实用的料并不是瓜子,而是东北一带进贡的松子仁。 松子仁本就清甜,炸了油,拌着其他的干果碎,外面裹着细腻酥软的点心,尝起来格外的好吃。 苏窈窕没忍住便多吃了几个。 正要再去拿,严嬷嬷却软声制止了她:“娘娘,王太医说了,您在孕中,不能吃太多甜食点心。” 这是为了防止孕妇得孕中消渴症的。 苏窈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旁边的战晨望便听见了,立即蹙眉道:“那便撤下去罢,换些清淡的茶点来。” 于是乎,苏窈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点心飞走了。 她沮丧的叹了口气,下意识摸着腹部,心中道:孩儿啊,娘亲为了你可真是牺牲太多了。 所以,你也要乖乖听话长大,知道了吗? 第95章 新人 虽然点心吃不成了,但是苏窈窕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万景山庄的确比宫内凉爽多了,晚间众人用过晚膳,跟着皇上太后拜了太阴娘娘,又登上了龙船。 护城河水波袅袅,初七的月亮不算太圆,但是今夜晴朗无云,月光也格外的明亮 尤其是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是个心思灵巧的,不仅安排了龙船,还远远的扎了一座月宫,隔着水面月色,还真有几分味道。 两岸隐隐约约传来琴声和萧声,越发清幽静谧。 战晨望喝了几盅酒,兴致上来了,便拉着苏窈窕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特意安置了座位,正中间的是镶嵌着七夕锦雀的龙榻,乃是圣上之外,旁边另设个小榻,是给太后预留的。 不过太后老人家年纪大了,用过晚膳便起了困头,早早就回去安置下了。 最后反而便宜了苏窈窕。 二人坐在甲板上,迎面微风吹拂,带来淡淡水汽和幽幽荷香,龙舟拂水而过,粼粼水声细密,月色朦胧欲醉。 背后的几个妃嫔们看到二人的背影,下意识就伸手去拈桌上的糕点。 心里酸涩,嘴上便想吃点甜的。 龙舟在护城河上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宽阔的水面上,船只速度也慢了下来。 苏窈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好奇的抬起了头。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一只小舟慢慢的划了过来,却并未靠得太近,反而远远的停下了。 小舟全身都涂黑了,又在夜色水面中,乍一看仿佛隐身了,也就显得船上伴着乐声起舞的女子宛若踏水而来。 是的,乐声不知从何时变了。 原本清幽空灵的乐声,变得哀婉动人,缠绵悱恻,那女子一袭白衣,在月色下恍若嫦娥仙子,舞姿轻灵,仿佛随时都会逐月而去。 船上众人先是一惊,再看这舞姿也不禁心中感慨,果然新奇夺目。 战晨望负手而立,远远眺望,嘴角微挑。 苏窈窕也觉得跳舞之人实在聪明,小船远远的停下,若是离得近了,必然会被侍卫呵斥搜身,再美再精心的打扮也毁了。 反而这样远着,别有一番朦胧滋味。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月上仙子的舞缓缓停了,内务府总管悄悄打量了一眼战晨望的神色,忙招呼人将小船拖了过来。 侍卫们上前简单的搜检一番,人便到了船上。 却是个生面孔。 她脸颊微红,面若桃李,莲步轻移上前盈盈一拜:“奴参见皇上。” 一开口,苏窈窕的耳朵就忍不住酥了。 这嗓子,当真好听。 再仔细看样貌,越看越觉得女子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战晨望似乎也有了些兴趣,微微颔首:“你是哪来的?” “奴是宫中芳曲部的,今夜七夕夜宴,听闻皇上乘舟赏月,心慕不已,便厚颜献上一舞,还望皇上莫要嫌弃奴。” 她说完,轻轻抬眼看了眼战晨望,那小眼神,莫说战晨望,就是苏窈窕都觉得有点遭不住。 她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样的美色,寻常人瞧一眼都难。 战晨望却是望着那人眼角的一抹胭脂。 女子白衣素簪,妆面却是秾艳得宜,尤其是眼角飞红,轻轻上扬,直如鬓边。 旁边的淑妃不禁念了句诗:“酒熟微红生眼尾,半额龙香,冉冉飘衣袂。” “皇上,这位佳人心思灵巧,又心慕皇上,看来臣妾等人又要添一位妹妹了。” 淑妃说这话,本来是想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却见皇上面上居然有些怔忪。 原来,战晨望听着那句“酒熟微红生眼尾”,脑海里却是猛然想起了苏窈窕那日醉酒时的样子。 那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美人醉酒,粉面含春,风流袅娜。 哪里是这些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呢? 一时间,战晨望心里莫名有些乏味。 他并未顺着淑妃的话真的纳了那位“奴”,只是淡淡的吩咐人给了赏赐,便将人打发走了。 众人都有些惊讶。 尤其是那位月下仙子,眼里更是震惊。 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可谓是一言一行都是摸准了皇上的喜好,方才皇上看她的眼睛分明也是感兴趣的,为何突然就变了心思呢? 女子心下不甘心,又忍不住猜度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猜来猜去,竟是没有半分头绪。 难道是因为淑妃的那句话?让皇上觉得她贪慕虚荣,便不喜欢了? 无论如何,她今夜注定是饮恨收场了。 苏窈窕心里也是慢慢惊讶。 不过既然战晨望不想纳新人,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和战晨望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可是现在两个人两心相通了,要说她看到新人心里一点醋劲也没有,苏窈窕自己都不信。 只不过她深知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她的丈夫,更是皇上。 便是有些醋劲儿,但也不算太多。 苏窈窕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战晨望却是懒得再赏什么月了。 他是皇上,众人自然是随着他的心思来,于是龙舟早早的便靠了岸,众嫔妃也就慢慢散了。 苏窈窕则回了水木明瑟。 她刚回去洗漱完,发丝还湿着,青竹正小心的捧着帕子给她慢慢擦拭。 乌鸦鸦的头发青黑柔顺,青竹看着就喜欢:“娘娘的头发长得可真好,眼下怀了孕,和平常也差不了多少呢。” “奴婢以前听人说,有些女子怀孕时不仅发丝枯涩,更有甚者还会疯狂掉发。” 苏窈窕闻言笑道:“便是掉了也是寻常,女子怀孕艰难,我也不过是上天垂怜,走运罢了。” “走运也好呀,娘娘长得这般好看,奴婢要有这么好的运气就好了。” 苏窈窕闻言,立即“哦——”了一声:“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话多呢,原来是小丫头动春心了?” “娘娘!您胡说什么呢!” 青竹当即气得脸都红了,刚巧严嬷嬷进来,她赶忙拉着严嬷嬷说理:“嬷嬷,您快来评评理!” 严嬷嬷立即笑道:“我可不掺和,不过按照往日的经验,必然是你输的。” 第96章 威慑 青竹好悬没气倒。 苏窈窕还故意逗她:“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好端端的,你突然惦记起容貌来,还想变更好看些,不是心里有人了还能是什么?” “哎呀!” 青竹脸一下子就红了,羞恼的捂着脸狠狠跺脚:“娘娘就会欺负人!” 她这番作态,别说苏窈窕了,就连严嬷嬷都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了。 苏窈窕立即八卦的坐起了身子,搂着青竹的腰哄她:“怎么回事,谁把我们小青竹的心勾走了?” 青竹嗫嚅不肯松口,被逼问的急了,索性捂着脸跑到了门外,隔着门帘喊道:“奴婢不理娘娘了!” 说完,扭头就跑,却迎面撞上了漫步而来的皇上。 皇上身后的汪翦十分同情的看了眼青竹,显然刚才青竹的话都被皇上听见了。 “奴、奴婢参见皇上!” 青竹顿时脸色苍白的跪下请安,屋子里苏窈窕听到动静,亦是脸色微变,慌忙在严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出来。 掀开帘子便瞧见战晨望讳莫如深的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青竹。 她心头一跳,连忙道:“皇上来了,青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上茶?” 青竹赶忙用力磕了个头,仓皇后退了下去。 人溜走了,战晨望这才深深的看了苏窈窕一眼,苏窈窕下意识谄媚一笑。 “你啊!” 没好气的握住苏窈窕的手,搂着人进了屋,周围的下人们立即低眉顺眼的上前伺候。 “和奴才整日嘻嘻哈哈,纵得不成体统。” 苏窈窕讨好的抱住他的龙爪顺毛:“刚刚是我故意逗青竹了,小丫头被我欺负的急眼了才信口胡诌,算不得真的。” “更何况,我心里是真心把她当妹子的,皇上莫要怪她了好不好?” 她歪着脑袋,楚楚可怜的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冷了一会儿脸,实在撑不住笑了,重重捏了把苏窈窕的脸:“你这妹子还真有点像你,没大没小的。” 苏窈窕粲然一笑,恍若春花绽放。 战晨望看着这般美景,便不由想起了今晚的事。 一时间心思怔然,定定的看着苏窈窕。 突然,旁边的烛火发出“哔剥”的响声,那声音并不大,却将战晨望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烛火,蹙眉道:“进来宫中流行将熏香金片混到烛火中,你们娘娘有孕在身,不许用这种香烛。” 严嬷嬷在旁伺候,见皇上连他们娘娘用什么香烛这样的小事都放在心上,心中不免感动,连忙应下了。 战晨望又沉了脸:“平日里你们万事都要上心,要是再有上次那般,怀了身孕还不自知,半夜喝得大醉的事发生,你们的脑袋也不必留着了!” 此话一出,满屋子宫人立即诚惶诚恐的跪下求饶。 战晨望突然这样说,便是故意要好好敲打敲打这些下人。 他总觉得他的窕窕心地过于良善,纵使有严嬷嬷这样严苛的人帮忙管着,也容易纵容了下人们。 另一方面,这样与其说是威慑下人,更多的是威慑苏窈窕。 果然,苏窈窕立即握着他的手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如今可是一滴酒都不敢沾呢。” “这就对了,”战晨望虎着脸看她,“酒并非什么好物,女子更是要少喝。” 苏窈窕乖乖点头应下了。 看她难得这么懂事,战晨望心里也高兴,便随手扯了个坠子赏给了严嬷嬷,又令她去赏宫里的人。 苏窈窕在旁边看着,都迷惑了。 这又是唱哪一出,好端端的跑过来把她宫里的人又吓又赏的。 然而战晨望是注定不会跟她解释的,他很是自然的拿起一旁小榻上的软巾,为苏窈窕擦拭起发丝。 苏窈窕原本还有心思好奇,但耐不住孕期嗜睡,没过一会儿便沉沉睡了。 发丝彻底擦干了,战晨望静静凝视着苏窈窕的睡颜,心中有万般柔情。 …… 古木交柯。 太后早早便回来歇下了,楚琬回来先去给太后远远磕了个头,这才回到了屋内。 莲香伺候着她卸下妆容,露出一张疲倦苍白的脸。 只是看着,莲香都有些不忍心:“娘娘最近睡眠越发不好了,白日里还要跟着太后诵经念佛,跪拜祈祷,这样下去,就是铁人也遭不住啊。” 楚琬倦怠的摇了摇头。 别人不知道,可她心里却十分清楚。 自从宸妃怀孕之后,太后待她也越发不如从前了。 特别是楚立德被罚没去燕山铡草,太后深觉得娘家人不成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带着对自己都很有些不满。 对此,楚琬心中只能苦笑。 并非是她不想怀孕,只是一个完璧之身,又能从哪变出个孩子来呢? 真要变出来了,只怕她小命也不保了。 不仅如此,连母亲和弟弟都不会有好下场。 每每想到此处,楚琬都觉得周身疲惫不堪,从没有这般累过。 她长叹一声,低声吩咐道:“罢了,你去打些热水来罢,我今夜多泡会儿脚,明天就好点气色。” 莲香无可奈何,只能应声退下了。 望着镜子里的人,楚琬眼中闪过几分茫然。 不过很快,这份茫然便被看不懂的情绪取代了。 她侧首望着院子里纷飞的萤火虫,口中低低呢喃着什么。 莲香打水回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竟是有些不敢上前。 仿佛往日里温柔似水的主子,在那一瞬间竟是无比的可怕。 …… 第二天,战晨望早早起床去了别有洞天。 虽然是在避暑,但是朝政却不会因为你避暑而停滞,恰恰相反,今年南边听说遭了水患,朝中上下为了赈灾很是忙碌了一番。 苏窈窕用过早膳后,也得知了昨晚那位月下仙子的来历。 居然是太后安排的。 听到这个答案,苏窈窕竟然不是很吃惊,反而有些感慨,太后在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件事上,可谓是满宫最上心的人了。 可惜那位月下仙子,功败垂成,听闻又回去了芳曲部。 苏窈窕听过这个消息便放在了一边,却不料反而有人找上了自己。 第97章 避孕 “瑾妃?” 听到是瑾妃来看自己,苏窈窕很是有几分诧异。 她之前因为寿宴的事,和淑妃瑾妃也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彼此关系还挺融洽的。 可惜后来淑妃流产,二人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两宫联盟,瞧宫中所有人都是豺狼虎豹,一致对外,苏窈窕虽然自问问心无愧,可是也犯不着上赶着挤进去,关系反而淡了下来。 再到后来纯妃出事,她和淑妃、瑾妃轮流禁足,直到前些日子内务府出了问题,淑妃面对她的求助袖手旁观,彼此间关系就更淡了。 所以,苏窈窕是真有些惊讶。 惊讶归惊讶,礼数上却是不能少的,当即将人迎了进来。 瑾妃还是一副肃穆冷艳的模样,反而身后的宫女们捧着满满几大盘的布料。 那布料色彩繁多璀璨,只是放着也流光溢彩,仿佛月华流转,正是前些日子京中盛行的月影纱。 听闻此纱是江南新进贡的,极其珍贵,一匹纱便需得数十个绣娘连夜赶制一个月,去年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匹。 瑾妃是宫中为数不多的妃位,自然是有的,如今却是全部搬来了椒和宫。 “我不大喜欢这些纱,太过璀璨华丽,反倒适合你,与其留在我这儿明珠蒙尘,还不如拿来给你。” 瑾妃一开口,还是开门见山,有话直说的风格。 许多人会觉得这样说话让人难受,要是换成其他妃子,必然会改成“此纱嫔妾也喜欢,却舍不得,特意拿来孝敬宸妃娘娘”这样的吉利话。 苏窈窕却适应良好,让她有一种梦回现代,和同学同事交流的感觉。 她喜欢这样没有太多感情的实话,于是便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不过也不能白收礼物,她还挺好奇的看着瑾妃:“瑾妃今日突然前来,莫非就是为了这个?” 瑾妃笑着摇了摇头,她很少笑,偶尔露出点滴笑意动人心魄。 苏窈窕眼中闪过惊艳。 “我,可否摸摸你的肚子?” 苏窈窕先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事业心的瑾妃,心中也有这般柔软的一块地方,她也会渴望孩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才是这个年代女子的常见想法。 苏窈窕心中一软,便略微坐直了身子,小腹微微前倾:“当然可以,来你摸摸看,不过月份还小呢,可能摸不出什么来。” 瑾妃脸上闪过几分受宠若惊。 她赶忙褪去手上的护甲,小心翼翼的在苏窈窕腹部上摸了摸,又飞快的挪走了。 看她这般小心,苏窈窕反而笑了,拉着她的手轻轻摸了几下,轻声道:“你这么年轻,以后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闻言,瑾妃愣住了,她看了眼苏窈窕,嘴角浮现出几分若隐若现的苦涩。 “承宸妃吉言。” 她到底是个要强的人,今日来这么一遭便已经耗尽了勇气了,当即不再多留,很快便起身告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窈窕不知为何,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 万景山庄的日子果然比宫里舒服许多。 不仅仅是气温比宫中凉爽,山庄内景色繁多,便是闲来无事到处闲逛,都别有一番风味。 只可惜苏窈窕反而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她刚刚过了三个月,踩着暑气进了八月,便开始严重的孕吐。 吐起来简直是昏天黑地,几乎前脚刚吃了饭,后脚就吐出来,吐到最后,整个人都憔悴了,生不如死的瘫软在床上,气息奄奄我捂着小腹。 “这孩子可真闹腾,必然是个小皇子!”青竹又是心疼她家娘娘,又是满怀期待,捧着酸梅汤在旁边小心翼翼哄苏窈窕多喝点。 苏窈窕强忍着恶心喝了几口,没过一会儿就忍不住又吐了。 她摆了摆手:“别再让我吃喝了,我真受不了。” 严嬷嬷和青竹急得嘴里都起燎泡了:“娘娘,您好歹多喝点,吃点,再这么吐下去,您身子都要垮了。” 门外侯着的王院首听到屋子里的动静,额头的冷汗就没停过,刚巧药膳熬好了,他亲自试了毒,赶忙恭恭敬敬的端进来。 “娘娘孕吐不止,既然吃不下寻常食物,不如试试药膳?” 苏窈窕眉心紧蹙,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又深知自己必须得吃东西下去,只能皱着脸让人端过来。 刚一凑近了,就闻到一股中药味儿,严嬷嬷和青竹都下意识皱了皱眉,苏窈窕却莫名的觉得好闻。 她吸了吸鼻子,心竟然安宁了几分。 舀了一勺子汤,慢慢的喝下去,口中的酸涩感顿时锐减,胃部也升起一股暖意来,苏窈窕没忍住多喝了几勺。 看到苏窈窕终于主动吃东西了,严嬷嬷和青竹眼睛一亮,也不敢打扰她,只殷勤的在旁边伺候着。 苏窈窕不知不觉喝了两小碗药膳,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 严嬷嬷和青竹几乎可以说是惊喜。 青竹立即拿了满满一大香囊银子塞给王院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多谢王太医,您可千万要再多做些药膳来!” 王太医看宸妃娘娘肯吃东西了,心里也是松了一大口气,连忙应下。 苏窈窕却叫住了他。 她悄悄屏退旁人,这才谨慎的看着王院首:“王太医,本宫问你,你可有什么温和不伤身子的避孕法子?” 这话一出,险些没把王太医一个惊雷劈死! 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宸妃娘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得厉害:“娘娘,娘娘此言何意?” 苏窈窕赶紧道:“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我有一个孩子就够了,实在不想再受这回罪。”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你给我想个法子,省得以后再怀孕。” 听完这话,绕是王院首见多识广,也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赶忙道:“娘娘孕吐多半是因为您身子娇弱,又是头一胎,等下次有了经验,必然不会这么难受了。” “而且孕吐最多持续到五六月份,娘娘到了那时便不会有这般糊涂的想法了。”王院首苦口婆心的劝慰道。 第98章 惊吓 听他这么说,苏窈窕就知道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她才不是怕孕吐呢。 实在是信不过这古代的生产技术,原主才十七岁啊! 要放在现代,这样的年纪怀孕生孩子,谁听了都得说一句造孽。 可偏偏时代如此,她既然怀了也不可能再去堕胎,可真要让她一个接一个的生,苏窈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见王太医不肯应承,苏窈窕也无奈,只能摆了摆手让人退下了。 心里琢磨着,自己还是得多看几本医书,自己寻摸个法子。 一时间心里又后悔起来,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自己到底还是主修西医,中医虽然有涉及却因为时代局限,很少看到关于女子妇产的记载,到了这地方,还得自己从头摸索。 王院首看到宸妃娘娘没有再说什么“避孕不再生产”的糊涂话,也乐得赶紧退下。 不过按照惯例,他还是老老实实把这话跟战晨望说了。 战晨望听了,不禁一笑,摇了摇头:“当真是孩子心性。” 随即眼里又满是怜惜:“既然宸妃能吃得下你做的药膳,这段时日你便多留意,务必要让宸妃舒舒服服的怀孕生产。” “但又不妥,朕拿你是问!” 王院首立即紧张郑重的应下了。 这次谈话,到底没瞒住青竹,她当场就哭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抱着苏窈窕的腿:“娘娘,奴婢知道您这些日子苦,可您也不能这般自暴自弃呀!” 苏窈窕被她哭得头都大了,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心里埋怨这王院首嘴也太不牢了。 殊不知这次还真不能怪王院首。 实在是苏窈窕这“不肯多生孩子”的话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是战晨望将青竹等人叫了过去,好好吩咐警告了一回,让她们务必保证苏窈窕孕期高高兴兴的,不许再胡思乱想。 得知真相的苏窈窕:“……” 算了,不跟你们这群古人计较。 苏窈窕只能愁眉苦脸的开始养胎。 这个节骨眼上,战晨望却忙碌了起来,两个月下来,每日都有大臣前往万景山庄汇报朝政,可谓是无比忙碌。 后宫不得干政,苏窈窕又是孕中,基本上关起门来过日子,竟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直到八月十五,中秋节转眼到了。 这一日,太后突然将苏窈窕请到了古木交柯。 苏窈窕胆战心惊的去了,到了才发现不光是自己,还有两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儿,一看苏窈窕便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这……”苏窈窕纳闷的看向太后。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 一向温和慈悲的太后,眼睛下却挂着两个硕大的眼袋,眼角眉梢都是沉重的疲色:“宸妃来了啊。” “听说你怀着身孕,孕吐的很厉害,进来可好了些?” 苏窈窕赶忙道:“已经好多了,有王院首照看伺候,眼下已经安稳了。” 闻言,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打量一番苏窈窕微微显形的肚子,眼中闪过几分愉悦。 不过这份愉悦转瞬即逝,很亏便被深厚的阴霾覆盖了。 苏窈窕的心立即提了起来。 果然,太后沉吟片刻,似乎有些为难的开口:“近来,皇上可去瞧过你?” 瞧自然是瞧过的,只是战晨望最近忙于政事,她又嗜睡,每每战晨望过来时,她都撑不住睡了,而等她第二天起来,战晨望又早就离开。 要不是严嬷嬷和青竹作证,苏窈窕都不敢相信自己和战晨望见面了。 苏窈窕老老实实的说了。 太后眉心立即深刻的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她老人家突然指着旁白的两个美人道:“这是哀家娘家的两个女儿,性子是极温婉和顺的。” “不仅如此,这二人在娘家时便常伺候人,你既然不舒服,便教她们二人伺候你吧。” 苏窈窕险些没吓个大跟头。 要不是场合不允许,她几乎要指着自己:“我吗?” 这么两个水灵灵的美人儿,伺候我? 太后娘娘您真没搞错对象吗? 她虽然没说出口,可是眼里脸上的惊讶也没藏住,太后都不禁逗笑了:“你啊,你也别管了,只管将人带走便是。” 苏窈窕满头雾水,眼巴巴去看旁边的两个人,三人目光相触的刹那,那二人脸颊突然泛起了红晕,羞赧的低下了头。 “……”苏窈窕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一下子想通关窍,额角便狠狠抽搐了一番。 合着是她自作多情了,哪里是伺候她的,分明是拐着弯想伺候皇上呢。 要是以前,苏窈窕肯定会应了。 可是如今的苏窈窕,心里却不舒服起来。 她抿了抿唇,站在原地片刻,突然直直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恕臣妾不能做到。” 满屋子顿时一静。 青竹等人也忙不迭跪了。 太后遽然睁开眼,精光乍现,就连手中的佛珠都停了转动,声音更是高深莫测:“宸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窈窕心头一颤,却咬牙点了点头。 “荒唐!” 太后突然发作,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手中的佛珠和紫檀木桌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宸妃!你可知身为宫妃的本分,温婉贤淑,不疾不妒,你如今怀着身孕却还霸着圣宠不放,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为人妻子的!” “便是民间无知妇人,尚且知道孕期要替夫君纳妾分忧,你呢!?如此善妒,连两个没名分的都容不下吗?” 苏窈窕心惊肉跳,狠狠咬住了下唇。 她声音很轻,却无比的坚定:“太后娘娘,臣妾的确不是什么贤妻,可是臣妾对皇上的心,天地可鉴!” “臣妾也从不相信,一个真爱自己丈夫的女子,会能忍受与旁人共享丈夫。” “你!” 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苏窈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竟如此善妒?莫非是满宫嫔妃你都容不下吗?” “臣妾并非这个意思!” 苏窈窕连忙辩解道:“臣妾深知皇上是天下之主,奢求皇上只钟情一人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99章 争执 “臣妾不会强逼皇上做任何事,可要臣妾亲自将皇上推到别人身边去,甚至于自己给皇上送女人,臣妾实在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苏窈窕便深深埋下头,重重行了一礼。 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窈窕,仿佛在看一个怪人。 许久之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宸妃,你可知道,仅凭你刚才所言,哀家便能治你个善妒之罪?” 苏窈窕深吸一口气,轻声回道:“臣妾知晓。” 太后气极反笑:“既然知道还要明知故犯,宸妃,你是笃定哀家不能拿你如何吗?” 她目光落在了苏窈窕腹部:“这个孩子倒着实长了你的底气。” 苏窈窕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徒劳道:“太后娘娘,臣妾每句话都是出自本心,便是没有这个孩子,臣妾也是这个回答。” 话音落下,殿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中。 开弓没有回头箭,苏窈窕心一横,索性咬牙熬着不肯退却半步。 太后手中的佛珠也久久未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帘突然传来响动,下一秒孙嬷嬷和汪翦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太后,皇上来了。” “皇上驾到——” 苏窈窕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她身子一软,整个人险些瘫倒在地。 太后却是冷笑一声:“皇上倒是来得快。” “莫不是在哀家宫中,皇上也安排了人手吧。” 这话带着满满的怒气和意有所指,便是苏窈窕都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殿内宫人们当即深垂着头,不敢吭声。 转眼功夫,战晨望便到了大殿门口。 他背对着门外天光,殿内众人看不清皇上的神色,皇上却可以将殿内情形一览无遗。 他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跪拜在地的苏窈窕身上。 太后自然察觉到了,可是她老人家脸上反而泛起更深重的怒气。 “儿臣参见母后。” 战晨望不徐不疾走进殿内,看向太后,声音含笑,可不知为何,苏窈窕听着却觉得莫名发冷。 “皇上来了,正巧了,宸妃善妒不容人,实非宫妃该有的品德,哀家正准备处置人呢,既然皇上来了,便交由皇上裁夺罢。” 太后硬邦邦地开口,语气满是强硬和愤怒。 战晨望笑容微僵,随即漫不经心地上前看了眼苏窈窕:“宸妃年幼,性子急躁,若是哪里不妥当得罪了母后,还请母后海涵。” “退一万步来讲,便是为了宸妃腹中孩子,为了儿子的后代,也请母后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居然也知道后代的重要性!你也知道!” 显然,“后代”这两个字戳中了太后最后一丝逆鳞,她顿时勃然大怒,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体面,当即拍案指着皇上怒斥。 “将心比心啊!皇上,你自己舍不得后代子孙断绝,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外祖家断子绝孙呢!” “你明明知道,哀家哥哥不成器,唯独一个弟弟还算有些本事,他好不容易淘了个差事,却被人陷害,你非但不为他洗刷冤屈,你还!你还!” 太后气的呼吸急促,捂着心口便开始喘息。 众人脸色剧变,孙嬷嬷当即上前扶着为太后娘娘顺气,其余人也手忙脚乱地去叫太医。 苏窈窕也吓了一大跳,可她还在被训斥,竟是也不好上前,只好求助地看向战晨望。 战晨望脸色亦是不好,他快步上前,刚想去搀扶太后,哪知太后却断然抬手,狠狠推开了他! 推开的刹那,所有人脸色彻底变了。 战晨望脸色最是难看,他许久才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慢慢站直了身子。 “母后,您可还记得太祖遗训。” 战晨望的声音十分的沙哑艰涩,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般:“后宫不得干政,便是静安宫,也不许。” “你!” 太后遽然抬头,死死地瞪着战晨望。 战晨望这次却没有再避开眼睛,反而直面太后的眼神:“楚家的事情,朕早已再三查明,楚凌宇贪污受贿,卖官鬻爵,是板上钉钉的,绝无半分冤枉!” “朕怜惜他早年还算忠心,只赐他一杯毒酒,全家流放,已然是网开一面。” “母后,若是我铁面无私,再心狠一点,按照楚凌宇贪污之狠,楚家上下莫说留后了,只怕九族都得下狱!” 这话实在太过诛心了。 便是苏窈窕这般不知内情的人,都惊骇无比,更何况太后。 只见太后脸色铁青,越来越惨白,手更是苍老的颤抖不止:“……滚!你滚!” “哀家不想见到你这个不孝子!滚!” 战晨望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猝然扭身大步离开了静安宫。 太后气的胸膛急剧起伏,甚至于面色开始从铁青变得微微发紫。 苏窈窕心中暗道“不好”,当即也不敢跪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将金针稳稳刺在了太后人中、百会等大穴上。 金针扎下去,太后的呼吸立即顺畅了不少,苏窈窕赶忙道:“劳烦姑姑替我解开些领口。” 孙嬷嬷赶紧“哎”了几声,手脚麻利地松开了领口。 苏窈窕面容微微绷紧,手却非常稳地扎了下去。 这几针下去,太后刚刚还梗着的气一下子便通了,只见她老人家突然深抽一声,紧接着便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苏窈窕这才慢下了手里的动作,手指捻着金针微微转动,约莫一会儿工夫才将金针拔下。 太后脸色还是苍白的,却不再铁青发紫了。 一旁的孙嬷嬷等人也觉得浑身发冷,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般,慌忙在旁道谢。 太后倦怠地斜靠在椅子上,过了许久她恹恹的道:“何必救我这个糟老婆子呢?” “我便是活着,也不过惹人嫌罢了,连自己娘家都护不住,亲生儿子把舅舅一家送到了大牢里,我却无能为力,还有何颜面苟活?” 众人心下微叹,却不敢妄言半句。 苏窈窕欲言又止。 太后正巧抬起了头,见她这般模样,不禁苦笑:“有话直说便是,这般模样作甚。” 第100章 劝诫 苏窈窕心道:我可不是傻子,您老人家一会儿一个模样,我要真直说了,没准过几天您又翻脸了。 于是,她索性低下头去,做出一副不敢说的模样。 太后瞧在眼里,胸口又传来了金针残留的微微刺痛感,心中也不免软了几分。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自己今天把宸妃突然叫过来,的确是有些迁怒和想借着宸妃拿捏皇上的原因在的。 可皇上的确被惊动来了,却依然没有半分留情。 想到方才皇上的无情,便是作为亲生母亲的太后,也觉得心间阵阵发冷。 眼见皇上对宸妃和自己的骨肉都这般无情,太后心中的迁怒反而消弭了大半。 况且今日宸妃还救了自己,太后便不禁放软了声音:“宸妃,你有话直说便是。” “哀家有言在先,无论你说什么,哀家都不会治你的罪。” 得到了这句保证,苏窈窕才壮起了胆子。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太后娘娘,还请您莫要再生皇上的气,皇上此举正是为了保全楚家上下啊。” 太后眉心立即皱了起来,紧皱的纹路多了几分戾气和警告:“宸妃,你这话何意?” 苏窈窕心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初毕业答辩时的紧张,她小小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道:“太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其中内情,臣妾知道的不会比您更多。” “可臣妾却也明白一个道理,好端端的,皇上绝对不可能突发奇想去刁难自己的外家,也不会突然就翻外家的账册。” “反倒是要是臣妾想打击报复谁,才要从那人的亲眷朋友下手,最好是把对方的错处闹大摆在明面上,逼迫皇上做出裁决。” “若是徇私枉法,那自然是留了话柄给旁人,此后满朝文武皆有贪墨之借口,可若是秉公执法,便又会伤了身边之人的心。” “这一出,可谓是无比刁钻阴险,无论如何做,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她这话其实是很大不敬的,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唯一能训斥她的太后,却被更重要的事转移了注意力。 唯独孙嬷嬷瞟了苏窈窕一眼。 太后心中已然是百般为难,心思千回百转,最终她只能喟然长叹,眼中怔怔落下泪来:“那个逆子!” “便是他舅舅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治他一人便是了,又何苦要把全家人都流放呢!” “他舅舅家里还有两个刚落地的孩子,两个表妹花骨朵般的年纪,就这么流放到那荒蛮之地,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太后捂脸哀泣,苏窈窕忙劝慰道:“太后娘娘莫要太过伤心。” “流放虽然艰苦,却也不失是个远离是非的好法子,您想,如今那暗中之人,正是因为知道您和皇上母子情深,才想着法儿从中挑拨呢!” “伤您越深,亦是伤皇上越深啊!” 苏窈窕这话落在太后耳中,不亚于惊天霹雷,当头棒喝。 她哭泣的动作僵住,好半晌才怔怔看向苏窈窕:“你……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苏窈窕斩钉截铁地开口,她轻轻拿出手帕为太后拭泪,仿佛只是对待一个亲人受难的普通老人。 “太后娘娘,您想啊,您难受,皇上自然是难受的,方才您没瞧见,皇上走的时候眼里都闪着泪呢。” “可他偏偏是皇上,便是有泪,也绝不能流。” 太后的一颗心瞬间涩得厉害,她下意识攥紧了苏窈窕的手,双眼通红,“皇上,皇上他真的……” 苏窈窕沉重地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您娘家兄弟纵使流放了,但只要一路上有您发话,打点好,纵使吃苦也吃不了多少,反而还远离了是非。” “可您要是真的因为这件事和皇上离心离德,不顾及皇上的苦衷,那才是往您亲生儿子心上插刀子呢!” 太后呆呆地坐在那,许久才掩面而泣起来。 苏窈窕见状,也不再多言,免得过犹不及,她轻叹一声,和旁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慢慢退下去了偏殿。 一进偏殿,苏窈窕身子便轻轻晃了晃,旁边的青竹低呼一声,下意识扶着苏窈窕:“娘娘!” 苏窈窕摇了摇头:“无妨,刚才跪太久了,又急着宽慰太后,有些没缓过来劲儿,坐一会儿就好了。” 闻言,青竹和严嬷嬷连忙扶着人坐下。 青竹看着苏窈窕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主仆几人略坐了片刻,门口便走进来一人,正是孙嬷嬷。 “宸妃娘娘,太后已然安定下来,请您过去一趟呢。” 苏窈窕连忙起身,也顾不得自己还有些头晕,便要快步去参见太后。 她走到门口时,孙嬷嬷连忙搭了把手,二人接触的刹那间,孙嬷嬷突然笑道:“宸妃娘娘小心些,您怀着龙种呢,可别出了岔子。” 这话来得很有些没头没尾,苏窈窕诧异地看了眼孙嬷嬷,却见她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的笑容。 瞬间,苏窈窕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怪不得皇上会来得这么及时,原来竟是这位孙嬷嬷通风报信的! 不过看她眼下的做派,倒不像是战晨望安排的人。 反倒是……更像在卖自己个好? 无论如何,苏窈窕还是很承这个情的,她微微一笑,同样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多谢嬷嬷提点。” 孙嬷嬷瞧见她这般模样,便知道自己这个好没卖错,笑容越发真挚了。 很快,苏窈窕便再次见到了太后。 太后显然重新梳洗装扮过,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稳重,此刻看到苏窈窕进来,眼中便流露出些许复杂来。 反倒是屋子里那两个美人不见了。 “哀家今日召你来,本是想敲打你一番,没想到,反而被你劝诫了一回。” 太后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即自嘲一笑:“可惜我这把老骨头,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你一个小辈看得透彻。” 苏窈窕连忙道:“臣妾万万不敢当,太后娘娘慈悲为怀,聪慧稳重,在您面前,臣妾无疑是萤火之光罢了。” 第101章 讨好 闻言,太后嘴角浮现出几分苦笑,她看着苏窈窕,突然招了招手。 苏窈窕心中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上前。 等人到了近前,太后便握住了苏窈窕的手,又一路顺着手臂轻轻揉捏着苏窈窕:“都怀了身子了,还是这般瘦,你宫里的人是如何伺候的?越发不成器了。” 苏窈窕哪能承认,连忙道:“宫中人一向仔细,更别提还有王院首在呢,实在是臣妾自己不争气,孕吐得厉害。” 太后叹了口气,重重捏了捏她的手心:“你这孩子,倒是个良善之人。” “也罢,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罢。” 苏窈窕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明白自己今天算是过了关,忙起身恭恭敬敬的告辞退下了。 等离开静安宫,青竹才敢壮着胆子开口,她拍着胸脯道:“可把奴婢吓死了。” “太后娘娘……哎,她老人家脾气也太古怪了。”青竹到底不敢口出不敬,只能含糊的埋怨。 苏窈窕深以为然。 以前没出什么事还不觉得,这对上事才知道,太后实在是有些糊涂的。 是敬着不行,捧着更是不行,说来苏窈窕还对她有救命之恩,可这刚受了点委屈,马上就把她就过来迁怒泄愤。 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吃挂落。 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还是最不能惹得。 苏窈窕只得叹气:“以后对太后娘娘,咱们只做好自己,尽可能远着敬着就行。” 青竹和严嬷嬷对视一眼,也只得叹气应下了。 因为这件事,苏窈窕对太后很是有了些阴影,不过似乎她最后哄人成果还算不错,之后一连几个月,太后都未在找过她的麻烦。 苏窈窕乐在其中,正好天气越发热了,她也懒得出门,便带着一干人等老老实实在水木明瑟养胎。 倒是太后,隔了几天居然派人送了许多丰厚的赏赐来,还特意派孙嬷嬷对着水木明瑟上下宫人耳提面命,切勿保好宸妃这一胎。 严嬷嬷连忙带着众人郑重的向太后保证,务必恪尽职守,保证娘娘平安生产。 倒是宫里头还真添了几位新人。 据说是底下臣子们送来的几位美人,长得十分出众,才情更是斐然,战晨望一连好几天都翻了新人们的牌子。 因为这回事,明答应还特意上了回门。 说起这个明答应,苏窈窕深深觉得,这位也是个神人。 自从自己晋升妃位之后,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巴结自己,可真等自己失宠禁足,她又吓得远远的。 如今自己恢复圣宠,还怀了身孕,她就隔三五天登门拜访,苏窈窕有一段时间很是怀疑此人是把自己当成了boss来刷分的。 不过虽然她其心可嘉,其脸皮甚厚,苏窈窕却依然没怎么搭理她。 她登门三五次便酌情见一次,见面时也是门户大开,来来往往都是椒和宫里的人,好几双眼睛严密的盯着明答应。 至于说明答应送来的吃食布料器具什么的,都不用苏窈窕开口,严嬷嬷就板着脸上了。 “明答应,皇上亲口吩咐了,凡是娘娘所用的一切物件,都必须经过再三检查,不仅奴婢要查,太医也要过目,您若是不介意,奴婢这就拿下去好好检查一番。” 这样的羞辱,就是明答应脸皮深厚,也有些招架不住,她送了一次就不敢再送了。 这次宫里来了新美人,明答应到底耐不住性子,再次登门了。 “娘娘这些日子看着倒是丰腴了些许,谢天谢地,还得是您这儿风水好,才能养得这般灵秀动人呢。” 苏窈窕微微一笑:“哪有什么风水可言,本宫进来还觉得胖了一圈,明答应才是娇美可人呢。” 明答应便羞怯的低下了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雅琴使了个眼色。 雅琴会意,立即捧上来一个锦盒,打开之后,竟是一本微微泛黄的书。 苏窈窕眉梢微动:“这是……” 明答应粲然一笑:“嫔妾听闻宸妃娘娘进来很是喜爱看医书,正巧了,奴婢娘家曾经出过几位大夫,虽不敢和华佗扁鹊相比,却也厚颜出了几本书。” “这本《内经要术》便是家中祖传的珍宝,嫔妾特意拿来献给宸妃娘娘。” 看着明答应讨好的神色,苏窈窕是真的有些惊到了。 真是巧了,她最近的确看了许多医书,对这个朝代的医学发展越发了解,也听说过这本《内经要术》,曾经是一位民间大夫所着。 那位大夫并非医药世家之人,非但没有从小学习医书,反而因为战乱颠沛流离,过得很苦,一身医术全是在底层百姓见摸爬打滚,慢慢练就的。 也正因如此,他行医问药很少会被一些药方束缚,反而很有些不拘一格的灵气。 这般人物,他毕生心血居然就在自己面前。 苏窈窕说不心动是假的,可她抿了抿唇,到底没有接过那本医书:“既然是明答应娘家祖传的珍宝,本宫更不能要了。” “这样的好东西,是千金难求,若是能传下去,造福子孙啊,本宫实不敢妄受。” 听到这话,明答应心里越发焦急。 她索性也不兜圈子了,当即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在苏窈窕面前:“宸妃娘娘,嫔妾不如与您开门见山说了罢。” “嫔妾自知样貌不如您,才情性情更是一般,可是嫔妾对您是真心敬佩的,愿为您驱使!” 说罢,郑重其事的便要磕头。 苏窈窕哪里能受她的大礼,赶忙侧身避开,又让身边的严嬷嬷青竹把人扶起来。 明答应还要挣扎着磕头呢,苏窈窕真是有些不耐烦了。 这人,真把她当冤大头呢! 既然人不装了,苏窈窕索性也有话直说:“明答应,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投诚。” “不光是你,宫中任何人找到本宫这儿来,都是这句话,咱们彼此不是什么亲密如斯的姐妹,也很不必凑在一起互相吹捧凑趣。” “与其虚与委蛇,倒不如关起门来各过各的,反倒清静。”苏窈窕神色淡淡,地上的明答应脸色骤变。 第102章 合作 “宸妃娘娘……您何必如此绝情呢?!” 她匪夷所思的看着苏窈窕,好像在看一件自己非常不能理解的事:“宫中苦清,大家同在屋檐下,也算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何至于此?” “嫔妾知道,您是在怨恨嫔妾前些日子没有帮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可是您也知道,嫔妾自打入宫以来,圣宠就格外稀薄。” 说到这里,明答应反而真情实感的难过起来,眼中的泪也带了几分委屈:“别说是帮您说好话斡旋一二了,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啊!” “可要是您愿意收了嫔妾,帮嫔妾一把,再有下次嫔妾定然有机会帮您的,不是吗?” 这话一出,苏窈窕还未如何,旁边的青竹就瞪了眼:“明答应慎言!” “娘娘和皇上情比金坚,您这样说岂不是在诅咒娘娘!?” 明答应脸色微变,仓皇摇了摇头:“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苏窈窕微微一哂:“我晓得,明答应。” 你是没这个胆子敢当面诅咒我的。 只是我也不信,你到那个时候会真的帮我说情。 苏窈窕慵懒的松了口气,轻笑道:“只怕到那时,明答应连我是哪号人也记不得了。” “明答应,你还算是个洒脱人,本宫便也跟你说句真心话,结党营私这种事,本宫懒得去做。” “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糟蹋传家之宝,不如回去另谋高明罢。”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明答应就是再给她两层脸皮,也是受不住了。 最终,明答应只得沉默的的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一礼,默默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水木明瑟亦是静默。 半响,严嬷嬷方才捧着今天的安胎药进来,苏窈窕一看到那药,眉心就先皱了起来。 偏偏又不得不喝,只能苦着小脸,接过来苦哈哈一口气干了。 刚喝完,就龇牙咧嘴的找糖吃,旁边的青竹眼疾手快,立即把早就备好的我松子糖塞进娘娘嘴里。 感受到口中的甜意,苏窈窕给了青竹一个赞许的眼神:“好孩子,做得不错!” 青竹嘿嘿一笑,紧接着又担心的看了眼苏窈窕:“娘娘,您真的不打算扶持个新人吗?” “奴婢以前听人说过,很多高位妃子都会扶持几个人,等自己怀孕或者不受宠之后,有这些人帮衬着说些好话,也是一种办法呢。” “听说,先帝的妃子就有好几个是这样的。” 一旁的严嬷嬷也点了点头:“老奴在宫里日子久,的确是有这样的风气。” 苏窈窕却摇了摇头:“世事无常,像这样结党,有好处自然也有许多坏处。” “若是本宫有朝一日真的失宠了,那便失宠了罢,两个人若是心中也嫌隙,强行和好也是难过,还不如就此各不相干的好。” “这是什么糊涂话!” 殿外突然传来不满的声音,满屋子人都吓了一大跳,苏窈窕更是神色一变,赶忙起身迎接。 战晨望微微沉着脸走进来,刚一进屋便闻到了浓烈的药味。 他眉心微蹙,十分熟稔的拿起旁边的碗,仔细闻了闻:“安胎药?” 严嬷嬷赶紧点了点头,苏窈窕也紧张的看着他,双手局促的扭着,活脱脱一个做错了似的孩子。 看她这样子,战晨望心里就算有火气也散了。 哭笑不得的招手,苏窈窕走过来,还没站稳呢就被人搂着腰坐在了怀里。 殿内宫人们立即如流水般退出去。 “整天净说些糊涂话,若是以后你和朕真的有了嫌隙和误会,难不成你真就不闻不问,要和朕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就是亲人尚且有委屈不解呢,何况你这样的拧巴性子,一点小委屈也受不了,还在这装什么,嗯?” 他亲昵的揉捏着苏窈窕的手和她贴的极近,二人的鼻尖几乎凑在了一起,彼此气息缠绕着,气氛暧昧又悱恻。 苏窈窕忍不住红了红脸:“皇上这话说的,好像臣妾多任性一样。” 战晨望大奇:“你还不任性啊?” “皇上!”苏窈窕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眼神立即凶狠起来:“臣妾哪里任性了?” “臣妾要是真任性,早在那几个美人进宫的时候,就和您翻脸了好吧!” 战晨望顿时大笑起来:“合着闹了半天,在这等着朕呢,我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原来是打翻了醋坛子。” 苏窈窕非常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悻悻道:“臣妾哪里敢吃醋。” “您是皇上,后宫三千佳丽,臣妾不过其中一人罢了,莫说臣妾了,不知多少人盯着您的龙榻呢。” “这不,臣妾一怀孕,多少人恨不得您赶紧找个新宠,多生几个孩子。” 说到这里,苏窈窕的心忍不住低落了下来。 心底油然浮现出几分叹息和挫败。 或许从她动心那一刻起,这条路就注定是自找苦吃。 毕竟她面前这个男人,是注定要和许多女人共享的,这一点,完全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思,战晨望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 他摸摸加重的搂着苏窈窕的力度,强迫人看着自己:“窕窕。” “嗯?”苏窈窕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朕向你保证,无论将来如何,你都是朕心中最爱的人,而且,朕绝不会贬你的位份,你永远,永远是朕的妃子。” 他的眼神真挚而诚恳,定定的看着苏窈窕时,里面是深厚浓重的爱意。 被他看着,苏窈窕也会忍不住泛起虚妄的期盼。 或许,此时此刻,他是真的爱着自己。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许诺一个妃子永远不会贬斥她,似乎是很好的很珍贵的承诺了。 苏窈窕忍不住轻叹一声,回抱住战晨望,在他耳边轻声道:“好。” “那臣妾就做皇上永远的妃子。” 两个人就这般静静依偎着,气氛倒是别样的温情。 直到苏窈窕察觉到不对劲,她猛然坐直了身子,不善的瞪着战晨望:“不对,为何臣妾只是您的妃子?” “为何不是皇后呢!?” 第103章 吃瓜 战晨望大笑:“又有何不可?” 他眼神竟是隐含着几分认真,反倒是把苏窈窕吓了一大跳。 她刚才就是话赶话说到那,撒个娇而已,怎得还当真了。 苏窈窕当即就怂了,仿佛一只蔫了的小鸡崽:“还是算了吧。” 战晨望挑眉,搂着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为何算了?” 他还真盘算起来:“你乃是礼部尚书之女,身世上过得去,样貌嘛,”战晨望故意打量苏窈窕,“马马虎虎也过得去。” 苏窈窕听着这话就想翻白眼,撅着嘴瞪着战晨望。 战晨望忍笑道:“唯独这性子,实在是娇蛮任性,当皇后只怕有得磨了。” 苏窈窕不禁笑了,她靠在战晨望身上,轻哼一声:“我才不想当呢。” “臣妾的性子,说好听了是与世无争,说难听点就是甩手掌柜,万事不管,我当皇后只怕整个后宫都要乱了套了。” “倒是淑妃和瑾妃,很是适合。” 苏窈窕认真的想了想,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战晨望揶揄的瞧她:“看不出来,你对瑾妃评价还挺高,居然能和淑妃并论。” 苏窈窕隐约察觉到他对淑妃和瑾妃的态度差别,暗暗揣度战晨望果然是更喜欢温婉款的,像瑾妃那样的冷美人,不大戳他的点。 当即心下暗暗后悔,不该乱提别人,正要转移话题,却见战晨望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心微微蹙起来。 她也只好闭嘴不言了,乖乖依偎在皇上怀里,做一个安静美人。 等到战晨望回过神来时,苏窈窕正百无聊赖的数着手中的流苏线呢。 他不禁失笑,索性将人抱起来:“罢了,不提这些糟心事,传膳罢。” 门口的宫人听到动静,连忙流水般进来伺候。 …… 那日战晨望来瞧过苏窈窕,之后一连几日都在宠幸新进宫的新人们,一时间羡煞了不少宫里的老人。 苏窈窕还是从青竹嘴里吃到的瓜。 “……这回新来的答应们各个水灵,尤其是一位陆答应,最得皇上宠爱呢!” “听说她在家中时便饱读诗书,可谓是出口成章,每每都能信手拈来一首诗歌颂皇上,还能陪着皇上畅谈经史,皇上可宠爱她了。” “只不过,前些日子,这位陆答应和昭嫔娘娘闹了很大的不痛快。” “哦?” 苏窈窕正拈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塞进嘴里好奇的看着青竹:“怎么个不痛快?” 青竹见她家娘娘喜欢,立即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 也就前几天,宫中妃子在深宫拘束得狠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万景山庄,除了苏窈窕这样要养胎的,许答应那样社恐的,绝大多数人都乐意到处走走。 正巧了,昭嫔午后出来散心,就碰上了这位陆答应。 陆答应在皇上面前可谓是百依百顺,曲意逢迎,可到圣宠稀薄的昭嫔面前,就很不讲究了。 行过礼之后便问昭嫔:“听闻昭嫔娘娘出身林家,您祖上有位难得的才子林靖瑜,写了一本诗集,不知嫔妾可否有幸借来一观?” 昭嫔只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陆答应按照位分差了她两级,二人往日更是没有丝毫交集,这样一上来就要人家祖先的诗集,实在是荒唐。 不过顾忌着陆答应得宠,昭嫔便也忍了,只是冷笑推辞:“确实有这本诗集,只是那是祖上遗物,不好借给外人。”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陆答应当场脸就绿了,昭嫔也懒得理她,扭头就走。 原本以为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谁成想当天晚上,皇上便派人来昭嫔宫中取那本诗集,送到了陆答应处。 把昭嫔气得,当天晚上痛哭了一宿,甚至还跑去找淑妃告状。 在淑妃处哭得稀里哗啦的:“臣妾都能想到那狐媚子是怎么在皇上面前进谗言的!” “她自诩才女,肯定是在皇上面前卖惨装可怜,说自己只想看看,臣妾却这般小气。” “汪公公到的时候,还传了皇上的话,说臣妾不通文墨,便是留着也无用,娘娘,您听听这还有天理吗?” “难道就因为臣妾文墨不如那个狐媚子,连臣妾的祖先东西也护不住吗?白白便宜那个小贱人!” 昭嫔真是气惨了。 她进宫以来,虽然圣宠稀薄,可是她家底丰厚,又极会做人,先是攀附了纯妃,后来纯妃倒了,她也老老实实下来,还从没受过这样大的气。 淑妃好生宽慰了昭嫔许久,又派人去见陆答应,这才把诗集要了回来。 可纵使要回来,事情也闹得满宫皆知了,所有人都知道昭嫔连自己祖先的诗集都输给了陆答应。 至此,二人彻底结下了仇,满宫人也意识到了陆答应的杀伤力。 就连张牙舞爪的明答应,在看到陆答应时都尽可能避着走了。 主要是也没资本和人计较,真计较起来,丢人的还得是自己,昭嫔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苏窈窕吃完了全部的瓜,接过严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了手,“这个陆答应还真是个狠人。” “她这般张扬,不只是哪家的女儿?” 青竹忙道:“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听说,”青竹压低了声音,“户部侍郎路家和萧家关系极好呢!” 苏窈窕恍然,随即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难不成,凡是跟萧家扯上关系的妃子,都是走这个路线的吗? 严嬷嬷倒是压根没把陆答应放在眼里,她现在满心都只有苏窈窕腹中的胎儿,这要这个孩子落地,就没任何人能动摇她家主子的地位。 倒是苏窈窕,听说这种好玩事,竟是难得起了兴致,打算去外头走走。 也不走远,就绕着别有洞天和水木明瑟便有一条小河,河面上建了一座水榭,很是凉爽。 严嬷嬷和青竹听说苏窈窕要去外面走走,立即如临大敌的捧来了遮帘和扇子,甚至还带了冰鉴,生怕热着苏窈窕。 苏窈窕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好,也不拦着,随她们去折腾,自己就在旁边老老实实坐着。 谁成想,就是坐着也能吃到新鲜的瓜。 第104章 善心 这还真不是苏窈窕故意要偷听的。 实在是这条小河并不十分宽广,故而水榭也修建的离岸很近。 严嬷嬷等人又忙着将周围围起来,免得水汽潮湿,冲撞了娘娘,便没瞧见苏窈窕的目光被远处的一条小舟吸引了。 小舟上有二人,为首的似乎是某个答应,正抱着几颗莲蓬,唯唯诺诺低着头,一昧沉默不语。 反倒是她对面的岸上,站着三五个宫女太监,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华服女子。 女子样貌看不太清,声音却有些尖利:“……我正要采些莲子回去与皇上做羹汤,倒是谢过姐姐了。” 说着,身边的宫女就去抢那人怀里的莲蓬。 那人显然是个十分胆小到懦弱的,竟是不敢反驳半句,眼睁睁看着手里的东西被抢走了。 瞧见她这副模样,抢东西的人越发不屑,上下打量人一番发出极其响亮的嗤笑声来。 苏窈窕突如其来吃了个瓜,眼睛不禁微微眯起。 她起身探了探身子,想要看清楚那二人是谁,旁边的青竹终于注意到了主子的目光,好奇的看过去,眉心立即皱了起来。 “那不是陆答应和许答应吗?” 她眯着眼仔细一看,便道:“坏了,也不知这许答应怎么招惹了陆答应,可别被欺负了啊……” 似乎上天也在看这出好戏,几乎是青竹话音刚落,那边的冲突便骤然爆发了。 不知那位陆答应又说了什么,软柿子一般的许答应突然激动的抬起了头,浑身发抖辩驳着,陆答应似乎更加不耐,居然上前一步踩在了小舟上。 坏就坏在这一步。 许答应在宫里跟个透明人似的,身边的下人也是如出一辙的懦弱,这样的人乘坐的小舟自然不是什么好的,只是宫中清理荷花残叶的宫人坐的小船。 原本就年久失修,通体陈旧,承载两个人就是极限了,陆答应这么怒气冲冲一脚踏上去,还不等她开口呢,脚底下的船便剧烈的摇晃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船上的三个人便跟下饺子似的,接二连三落了水。 一时间,河面上一派惊慌尖叫。 苏窈窕也吓了一大跳,赶忙招呼人去救人:“快!去找竹竿子把人捞上来!可有会水的?也下去救人!” 苏窈窕身边的宫人素质可比两个答应靠谱多了,答应们的宫人还在岸边急的团团转,到处找人呢,苏窈窕这边就已经有两个小太监“噗通”跳了进去。 那两个人极擅水性,二话不说就把人捞了上来。 陆答应身边的宫女尖叫一声,赶紧手忙脚乱用衣裳捂住了自己主子。 许答应就惨了。 她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宫女,刚才也落了水,满身狼狈,此刻主仆二人紧紧搂着蜷缩起来,瞧着就可怜的紧。 苏窈窕使了个眼色,青竹赶忙取了衣服递给主仆二人,这才免得她们更加尴尬。 答应们瑟瑟发抖,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苏窈窕的存在,许答应脸色更白了,陆答应先是一愣,紧接着似乎猜出了苏窈窕的身份,赶忙起身行礼:“参见宸妃娘娘!” 许答应这才后知后觉爬起来行礼。 苏窈窕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夏日虽然炎热,可是落水也轻视不得,马上回宫去换身清爽衣裳,再请太医来,切莫着凉。”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陆答应就大声的抽噎起来。 苏窈窕:“……?” 只见陆答应哭得双眼通红,楚楚可怜的看着苏窈窕,又瑟缩畏惧的看着许答应:“许答应,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苏窈窕:“…………” 妹妹,演技有些浮夸了。 更何况我又不是皇上,你对着我演什么啊? 苏窈窕额角抽搐,懒得掺和这些事,摆了摆手就要把人打发了,哪知这陆答应下一句话就把苏窈窕缠上了。 “方才宸妃娘娘必然瞧得清清楚楚的,是你故意拖我下水,你无论如何也辩驳不得,我这就去禀报皇上。” 严嬷嬷当即厉声呵斥:“放肆!” “娘娘面前,什么时候有你造次的份儿了!” 陆答应被严嬷嬷吓了一大跳,再看严嬷嬷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即猜出了她的身份,当下陪笑抽泣道:“是嫔妾逾距了,还望娘娘莫怪。” 苏窈窕这才有意思的挑了挑眉。 虽然这位陆答应看似掩盖的很好,可她在面对严嬷嬷时,却是很明显要比面对青竹谨慎畏惧得多。 初次见面,就能认出自己,看来没少做功课啊。 看了眼旁边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的许答应,苏窈窕难得善心大发,轻笑一声。 “我方才怎么瞧见,是陆答应你自己失足落水的呢?” 陆答应脸色骤变,至于许答应则是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 “陆答应,你的小伎俩在特定的人面前或许有用,可你要是妄想糊弄本宫,可就是打错注意了。” 苏窈窕压根懒得和她纠缠,干脆直截了当说个明白:“刚才的事,你自可以去和皇上说,可若是皇上问起本宫,本宫也只会说自己看到的。” 连许答应这种躲起来过日子的小透明都欺负,可见此人心性,苏窈窕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 充分表达了自己拒绝伪证的想法,苏窈窕便看也不看她人,自顾自转身离开了。 临走,还顺手派人把许答应捞走了。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陆答应默默攥紧了手。 苏窈窕觉得自己就是日行一善,这种小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她回到水木明瑟,思忖着许答应不受宠,恐怕请不到太医,便干脆让青竹给她寻了些新衣服,又让每天都给自己请平安脉的王院首,顺便给人瞧了瞧。 许答应感激涕零,不住的道谢,苏窈窕摆了摆手,见人没事便回去歇下了。 只是她人歇下了,底下的人却不能也真的歇下来。 听说当天晚上皇上又翻了陆答应的牌子,隔天,严嬷嬷便往别有洞天这边走了一遭。 她人虽然离开了皇上身边,可是以前的人脉却还是积攒着的。 第105章 道歉 严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 她先帝时就进了宫,家世尚可,自己又谨慎聪慧,早些年便得了太后青眼,特地安排到自己宝贝儿子身边看护着。 可以说,严嬷嬷是看着当今皇上长大的。 在她心里头,宫里的女子就跟每季的花儿一样,开过了一茬又一茬。 有些运道好的,可以开许多年,可有些花儿,最多也就开一季。 陆答应显然是后者。 要是从前,莫说是陆答应这样的,便是位份再高点,嫔位在她眼中也不过尔尔。 可是严嬷嬷自己心中又思量了,皇上当初指派她到宸妃娘娘宫里,可不是只要她当个管事嬷嬷,更多的是想要她指点着这位年轻的妃子。 于是乎,严嬷嬷便舍出老脸,卖了点人情特意来打探一番。 和严嬷嬷的接头的是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姑姑,她资历比严嬷嬷小上一轮,打定主意趁着在宫里,多攒些银子,等放出了宫过些松快日子。 严嬷嬷让人出力从不小气,故而这位姓陈的姑姑很乐意帮忙,当晚特意和看值的宫女换了班,正巧了,听见那位陆答应在皇上面前上眼药。 “……嫔妾晓得,宸妃娘娘素来宽宥慈悲,可是也不能这样偏心那位许答应啊。” “光天化日的把嫔妾推下水不说,反而倒打一耙把罪推到嫔妾头上,宸妃娘娘竟也被她骗了,嫔妾真真是委屈死了,恨不得以死明志!” “皇上,您说,宸妃娘娘是不是怨恨嫔妾得您宠爱,所以才故意偏袒许答应呀?” 紧接着,皇上慵懒闲散的声音响起:“许答应向来怯懦,她必不是故意推你的,许是什么误会罢。” “至于宸妃,”皇上声音带了几分笑:“她性子的确柔软良善,既然许答应不是故意的,你左右也无碍,何必再胡乱揣测。” 陆答应心立即沉了下去。 之前她仗着受宠,对宫中其余妃嫔没少上眼药,皇上从来都是不置可否的,可如今到了宸妃面前,却是折戟了。 她嘴角僵硬的笑了笑,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今日作的新诗,情真意切的念诵起来。 陈姑姑一言一语,将昨夜的话全部复述了出来。 严嬷嬷听了就是一股火气,当即回水木明瑟一五一十告诉了苏窈窕。 “娘娘,这个陆答应当真是颠倒黑白,幸好皇上信赖您,未曾被她蒙蔽了,待皇上来了咱们这儿,娘娘可得找机会好好分辨一二才是!” 她老人家严肃的脸难得板了起来:“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您虽然不惧这样的小人计俩,可您如今孕中不能侍寝,要是日日任由陆答应这样吹枕头风,只怕于您有碍。” 苏窈窕放下了手中酸酸甜甜的桑葚乳酪,轻轻哼了一声:“既然她说本宫偏袒许答应,那就让她好好瞧瞧,什么才叫偏袒。” 当天晚上,皇上在别有洞天处理完朝政,果然来了水木明瑟。 青竹连忙奉了茶上来,顺便给苏窈窕换了一杯新鲜的葡萄桑葚牛乳汁。 战晨望也不避讳,端起那杯紫红色的饮料,喝了一口眉心立即紧紧皱起来:“怎得这般酸?连半点糖都不放?” 苏窈窕闻言凑上来轻轻抿了一口,“臣妾喝着还好啊。” 说完,又意犹未尽的喝了一小口,紫红色的汁液浸染在鲜嫩如花的唇瓣上,格外的莹润。 战晨望喉间突然一紧,不禁俯身靠近,一点一点啜去那点汁液。 一吻结束,二人都有些情难自禁。 “现在已经五个月了,太医怎么说?”战晨望哑声道。 苏窈窕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拼命摇头:“不可以!” 又觉得自己反应好像有点大,讪讪停住,左右一瞧宫人们早早就退下了。 饶是如此,脸还是红了,她轻声道:“太医说,还不算太稳当。” “而且你哪次不是弄好久?肯定会出事的。” 战晨望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却依然没能彻底压下眼中的欲色,好半响才低声道:“罢了,就饶你一回。” 苏窈窕忍不住笑出了声,撑颐看着战晨望:“皇上现在不是有了新人了吗?真难得还记得臣妾。” 战晨望不禁失笑,掀起袍子坐下,大手拦着苏窈窕,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腹部:“就知道你这醋罐子要翻。” 苏窈窕冷哼了一声,扭了扭身子避开他的手:“臣妾才不稀罕翻,只是那位陆答应,实在有些过分。” “旁人也就算了,许答应可是最老实胆小不过的,这样的人都要欺负,臣妾实在看不过去。” 战晨望笑盈盈望着她,轻声哄道:“那你说怎么办?” 苏窈窕理直气壮:“自然是要她向许答应道歉,赔礼了。” “只是这样?”战晨望倒是惊讶的挑了挑眉。 苏窈窕有些疑惑,“不然呢?”随即悻悻道:“虽然我也很烦陆答应嚣张跋扈,可当时的情景的确不是她故意要把小船踩翻。” “连她自己也落水受了回苦,道歉赔礼,也就算了。” “朕的窕窕,果然心善。” 战晨望定定的望着苏窈窕,突然微微一笑,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好,那就照你说的做。” “还有其他吩咐吗?”战晨望笑着揶揄道。 苏窈窕脸颊微红避开他的手,轻咳一声,故意道:“还有一件小事,需要皇上同意。” 说话时,苏窈窕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又松开一丝小小的缝隙。 “臣妾想着,既然帮忙索性就帮到底,许答应人胆子小,但好在老实本分,不如将她迁到臣妾宫里来。” “一来,免得以后她在撷芳宫被人报复,二来嘛,就当是给臣妾找个伴儿了。” 这种小事战晨望自然不会反驳,笑盈盈的捏着她的手允了。 当天晚上,皇上是在水木明瑟歇下的。 第二天,汪翦就带着皇上的旨意到了陆答应居住的水榭,一板一眼的宣了旨意。 听到皇上居然要自己去跟许答应道歉赔礼,陆答应的脸当时就白了。 第106章 赔礼 偏偏汪翦还继续道:“皇上说了,陆答应虽不是有心的,但许答应到底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还请陆答应务必要宽慰体恤许答应。” “最好,是能得到许答应的宽宥原谅。” 刹那间,陆答应的脸憋屈得跟便秘似的。 皇上这般说,她必然是要好好赔礼道歉,绝不能表面功夫敷衍了事的。 一想到自己要跟许答应那么个懦弱无能的货色弯腰,陆答应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她下意识就想去见皇上,好好撒娇求情,哪知汪翦似乎早就料到她想说什么,笑吟吟道:“皇上今日忙于朝政,忙完了又约了宸妃娘娘渡舟赏月,特意吩咐了,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陆·闲杂·答应:“……” 好半天,陆答应才僵硬着扯出一抹笑来,盈盈一拜:“嫔妾遵旨。” 等汪翦走了,陆答应脸立即沉了下来,反手掀翻了面前的茶盏:“贱人!” “一定是那个宸妃在背后嚼舌根!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私底下却是个十足的嚼舌货!” “居然要我去赔礼道歉!我呸!” 陆答应气得浑身发抖,身边的一众宫女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还要壮着胆子安慰:“小主您莫要生气。” “宸妃毕竟比您资历深一些,眼下又怀了身孕,哪怕是为了孩子,皇上也得给她几分情面不是?” “是啊,小主,宸妃也就现在还能仗着孩子嚣张,等您以后也怀了孕,不愁没机会报仇雪恨的。” “没错,说起来咱们小主可比宸妃当年进宫受宠多了呢。” 几个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果然让陆答应脸色好看了点。 只是眼底还有几分阴鸷。 她冷笑一声:“不就是赔礼道歉吗,我有什么不敢的,就怕那个孬种没本事接!” “玲珑,准备上‘厚礼’,咱们这就去跟许答应‘道歉’!” 陆答应阴森一笑,当即带着人和礼物,浩浩荡荡的去了许答应处。 却扑了个空。 青竹带着几个小宫女搬运着许答应的物件,瞧见陆答应来了,也不再怕的,礼数周全的行了礼,便气势嚣张:“陆答应可是来向许答应赔礼道歉的?” “可是不巧了,皇上有令,让许答应搬到了我们娘娘住处,眼下她已经在水木明瑟了,劳烦陆答应再走一回罢。”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行了一礼,便扭头带着小宫女们扬长而去。 只留下原地气得浑身发抖的陆答应。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陆答应死死咬着牙,瞪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屋子,恨不得能一把揪出许答应狠狠地咬上一口。 等青竹回到水木明瑟,许答应正神态拘谨地坐在苏窈窕下手,怯生生的捧着茶,一副恨不得透明隐身的模样。 青竹进来向两位主子问好,许答应当即慌得差点站起身来,本就虚虚坐了小半边的身子更往外挪了几分。 苏窈窕也有些无奈。 她自问自己以前都没怎么和许答应说过话,平日里也与人为善,然而这许答应见了她却比见了陆答应还要害怕。 苏窈窕一开始还试图和许答应说几句话,可看见许答应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没了兴趣。 好不容易见青竹回来了,没过一会儿,宫女便进来通传,陆答应也来了。 苏窈窕微抬下颌:“宣。” 陆答应低垂这头,小步快走,一进屋就跪下行礼:“嫔妾参见宸妃娘娘。” 苏窈窕“嗯”了一声:“听闻你是来跟许答应赔礼道歉的?那便当本宫不存在,开始吧。” 说着,苏窈窕戏谑地看着陆答应。 陆答应默默攥紧了拳头,好半晌才挤出一抹笑来,快步走到许答应面前,盈盈一拜。 “好姐姐,前些日子是我不好,不该情绪过激,连累你掉进了水里,今日妹妹特地来向你请罪,还请姐姐莫怪。” 身后的宫女立即上前奉上好几个锦盒。 陆答应靠近时,许答应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打哆嗦,此刻闻言也没有好转,反而怯生生地看向苏窈窕。 苏窈窕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咳了一声。 陆答应身后的宫女立即机灵地打开了锦盒。 只见其中赫然是几匹上好的绸缎,还有一小匣子金锭,除此之外便是一水的玉石头面,尤其是一株小珊瑚树,格外的火红透亮。 倒是丰厚。 苏窈窕微微挑唇:“陆答应有心了,只是都是些金银器具,俗气了些,也不知许答应能否看得上眼。” 闻言,陆答应立即咬紧了牙。 你都这样说了,许答应就算看得上眼她敢说吗! 不过,自从听说许答应在苏窈窕这,陆答应心里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此刻也不算太恼火,反而从善如流道:“不知姐姐如何才能满意呢?” 许答应便又看向苏窈窕。 苏窈窕轻“唔”了一声:“这可不大好说,不如陆答应先告诉我,那日在河畔,你对许答应说了什么,才惹得她出言反驳呢?” 陆许二人皆是脸色微变。 “嫔妾,嫔妾也没说什么,只不过略微听闻,许答应的娘家兄长似乎犯了什么错事,这才好心提醒一下……” “哦——”苏窈窕似笑非笑看着陆答应,“不知许答应的兄长犯了何错事?” 这下许答应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嗫嚅地扭动着手里的帕子,忍不住开口:“并不算错事。” “只是前些日子兄长被人所骗,在赌坊欠了债,已然还清了,兄长自知被骗亦是痛心悔改,绝不会再犯的!” 其实苏窈窕早就知道了此事,甚至比许答应了解的更多。 就比如说,骗许答应兄长的人,巧了,正是陆家的一位远房亲戚。 “既然陆答应这么关心许答应的兄长,不如这样,从今以后,许家兄长若是再沾赌,但凡输一个钱,就由陆答应十倍帮还,如何呢?” 陆答应猝然抬头,死死地盯着苏窈窕。 苏窈窕丝毫不避,冷冷回视,二人目光交错瞬间,宛如水火交融。 “宸妃娘娘,此举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第107章 中秋 面对这样的诘问,苏窈窕却并未多言,只是似笑非笑:“这就过了吗?”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陆答应一时哑言。 她张了张嘴,好半响才冷声道:“这毕竟是许答应的家世,我作为一个外人,如何能掺和其中呢?” “更别提还是个男子,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生出别的想法呢。”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本宫到时候自会向皇上说明情况。” 苏窈窕慵懒的微微倚靠着软榻,仿佛眼前之事于她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可就是这样的小事,只因为她受宠,位份高,却能轻而易举难住自己。 陆答应眼底弥漫起隐晦的怨恨。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挑唇一笑:“好,竟然是娘娘发话了,嫔妾不敢不从。” 陆答应转身看向许答应:“今日我便在此做保证,务必会让令兄戒赌成功,再不被奸人所害,还请许答应原谅我之前言语无状。” 许答应下意识就想要点头,幸好临了还记得偷看苏窈窕的神色,见她并不看自己,但是脸上也没有反对之色,这才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陆答应快快请起,我并不怪你。” 陆答应嘴角僵硬,敷衍的笑了笑,这才起了身。 “看到两位妹妹和好如初,本宫心里也觉得甚好,说到底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以后还要长长久久的住着,整日斗得跟乌鸡儿似的,也没意思。” 苏窈窕不咸不淡的敲打了陆答应一句:“须知轻慢他人者,必被他人轻慢之。” 陆答应忍气吞声的再次行礼:“多谢宸妃娘娘教诲,嫔妾铭记于心。” 看她分明还是不服气的模样,苏窈窕也觉得实在是对牛弹琴,干脆摆了摆手,把人打发走了。 这次赔礼道歉很快就传扬开了,许多平日里受了陆答应气的妃子们,很是高兴了一场。 等高兴完之后,众人回过神来,又深深的羡慕上了许答应。 谁不知道现在宫里头最受宠的就是宸妃娘娘了,怀着身孕不说,每隔个几天皇上都要去一次水木明瑟,如今许答应入住水木明瑟,别的不提,见皇上面的机会都比别人多出一大截呢! 更何况,宸妃娘娘现在不能侍寝,万一哪天皇上来了兴致,可不就便宜了她? 一时间,宫中位分低一些的答应们竟是都羡慕起许答应来,恨不得那天是自己被陆答应欺负了。 不过也有那机灵的,看准了苏窈窕这个热灶,一天到晚瞅着机会就到水木明瑟来献殷勤。 倒是把苏窈窕烦个半死。 幸好,在苏窈窕被烦死之前,中秋夜宴到了。 本朝风俗,中秋节不光是要吃月饼赏月,还要祭祀灶神送神。 这传统日子,少不了看些戏文解闷,太后最近心情倒是好了点,因着自己家人受了苦,她老人家诵经念佛越发虔诚了,不光自己拜,还要求满宫嫔妃都要来好好祭神送神。 当天下午,便由淑妃和瑾妃带着众人祭祀送神。 八月十五这天,天光晴好,万里无云,艳阳当空,苏窈窕惧怕热,硬撑着送完神之后,便迫不及待进了清音阁。 这清音阁是万景山庄一处水榭,另外搭建了一座戏台子,苏窈窕粗略估计了下,能容纳几百个人,大概能抵得上大学时的大礼堂了。 而且戏台子和水面似乎有工匠专门研究过,站在上头说书唱戏,声音传播得极远且清亮,很是不俗。 苏窈窕不大爱听戏,但是还挺喜欢说书的,开场正是两个女先儿说嫦娥奔月的故事。 皇上特意派人送来了二十四种花茶,分别是应了二十四节气,二十四钟不同花卉,送到苏窈窕面前的便是秋海棠花茶。 海棠无香,苏窈窕捧起来轻轻嗅闻,唯有淡淡茶香和草木的淡雅轻柔,旁边的小福子机灵的道:“宸妃娘娘您放心喝。” “小福子提前去问过太医,像是梅花之类的花茶有些许偏凉,但这秋海棠却是难得温和中正,便是孕中也能喝。” 苏窈窕笑着点了点头,赞他一句:“越来越像你师傅了。” 小福子高兴得嘿嘿一笑。 远处近处的妃子们或多或少听了些,一时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特别是捧着梅花茶的陆答应,几乎笑不出来。 怎么?就她一个人娇贵,我们其余人就得喝这种寒凉的茶吗! 她也侍寝了,说不定也有身孕呢! 陆答应差点撑不住要拍案而起,可对上苏窈窕笑盈盈的脸,不知为何,这心里就虚了虚。 算了,和这种胸无点墨,一门心思撒娇卖乖,狐媚惑主,仗着肚子肆意妄为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陆答应心有不甘的给自己做了半天心里建设,这才没在战晨望抵达时露了端倪。 战晨望来得稍晚一点,女先儿已经说完了书,台上开始咿咿呀呀唱着昆区。 他一到,众妃连忙起身迎接请安。 “都平身罢。”战晨望颇和颜悦色道,他今日穿着一身玄金常服,较之寻常更家慵懒自在,手中拿着一束绿梅。 如今还是夏季,但是宫中花草房工匠们个顶个的了不得,尤其是梅兰竹菊这样有名的花,那更是琢磨出花儿来了。 别说跨季节种植,连各种颜色也早早研究了出来。 战晨望手中这株绿梅便是宫中的新品,其色莹润如玉,枝干深重,越发衬得那点翠色欲滴。 陆答应一看到战晨望,整个人便似陡然焕发了生机般。 待看到战晨望手中的绿梅,腰板更是挺直了,连手里的梅花茶仿佛也香了好几倍。 她盈盈一笑,目光诚挚热烈,带着满满的爱慕和崇拜:“今日皇上特意赏赐二十四花茶,百花齐放,实在是一等一的雅事。” “正该用典雅柔婉的昆区来配,嫔妾也不喜欢那些个闹腾的戏文。” 此话一出,旁边的昭嫔就不冷不热搭了一句:“陆答应喜不喜欢的罢,也不由你说了算。” 因为诗集的事,她现在可是深深记恨上陆答应了。 第108章 听戏 陆答应被噎了一句,又无法反驳,只能硬撑着假装自己没听到。 苏窈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俩人拌了几句嘴,随即惊讶的看向战晨望,给他使眼色:你几个小老婆吵架了,你不管管? 战晨望却并未领会她的意思,见人对自己“抛媚眼”,当即就走过去亲昵的握住苏窈窕的手,又俯身轻轻一嗅。 “嗯,是秋海棠的味道,这茶很适合你,花也适合。” 苏窈窕来不及揣测秋海棠怎么和自己适合了,战晨望便再次开了口:“今日是难得的好日子,你也心情好,身子好,可以出来转转。” “可有自己喜欢听的戏?朕今日先紧着你来。” 苏窈窕哪有什么喜欢的戏,昆区听久了她就昏昏欲睡,不过既然皇上开口,苏窈窕便随便选了几折子戏。 她刚选完呢,那边小太监报了戏名,正是《桃花扇》。 旁人还没说什么,陆答应便笑着开口了:“这《桃花扇》是说名妓李香君因诗扇定情的事,虽然不失为一桩姻缘,可到底失于礼数。” “李香君虽然至情至性,却也如同这桃花,逐水漂流,略显轻浮。” 她一开口,满屋子因为皇上优待苏窈窕而有些黯然的妃子们立即精神一振。 来了! 早就听闻宸妃和陆答应不睦,如今看来,二人关系竟是比传闻中还要差。 这位陆答应也是胆子大,当着皇上的面就敢这样暗戳戳的内涵宸妃。 果然,皇上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不过还没等他,苏窈窕就先冷笑一声。 “李香君虽然出身寒微,却忠贞不二,一片冰心,不畏强权,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宁可血溅桃花扇。” “更遑论她不仅私德坚贞,家国大事上更是一腔热血,坚贞不屈,陆答应平日自诩才女,看人待物却是如此肤浅可笑,只看出身定英雄吗?” “殊不知李香君身在泥沼却心向光明,有些人高高在上,读了几本书,却是恃强凌弱,谄媚逢迎,也不过是占了投胎的光罢了。” 苏窈窕一番话说完,四周一片死寂。 好几个妃子忍不住低下头掩盖唇角的笑意,陆答应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羞愤欲死。 “娘娘此话何意?嫔妾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倒是惹得您动了怒,实在是嫔妾的不是。” 陆答应虽然说心里气得都要炸了,可是当着皇上的面,又不得不强行忍耐下来,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要是换了旁人,这个伎俩或许还能有点用,可偏偏遇上了苏窈窕。 苏窈窕在现代的时候,一大半时间都忙着学习,但是她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偶尔也会上网冲浪,对于这种十分低级的白莲花招数,苏窈窕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她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知道是自己的不是就好。” 陆答应哭声一顿。 “那下次就不要再犯,否则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苏窈窕冷冷瞟了她一眼:“下次,本宫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她如此明晃晃的威胁,陆答应不禁脊背一寒。 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陆答应下意识挨球的看向皇上,试图获取皇上的怜惜,然而战晨望看她的眼神只有更冷。 “陆答应今日身体不适,胡言乱语,来人,送陆答应回去,好好修养,什么时候能管住嘴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皇上?皇上!”陆答应这下终于慌了,她“噗通”一声跪下就要求饶,然而刚喊了两声,就被身后的嬷嬷眼疾手快的捂住嘴,拖了下去。 一时间,清音阁内无比安静。 片刻之后,还是淑妃打破了这份沉静:“皇上,暮色四合,圆月高悬,不如开始吧?” 战晨望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苏窈窕的脸。 苏窈窕却不看他,无比认真的盯着台上的戏文,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战晨望嘴角微挑,也正襟危坐看起戏来。 淑妃瞧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目光微微下垂却又飞快顿住。 宸妃几乎是紧挨着皇上,明黄色的桌布下,二人的手却是紧紧交缠着。 女子柔荑洁白胜雪,撒娇任性的要躲,男子却不依不饶的追上去,将其牢牢控制在手心,安抚甚至讨好的揉捏着。 淑妃一阵恍惚。 她仿佛被刺痛般猝然转开视线,却不期然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婉贵人微微一笑,嘴角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她也看到了。 那一瞬间,淑妃脑海中闪过这句话。 …… 苏窈窕强撑着看了两折子戏,就昏昏欲睡了。 战晨望看人眼睛都快眯上了,便拿起一块酸梅子喂给她。 这东西酸得厉害,战晨望吃过一次,差点没把眉毛酸下来,苏窈窕吃着却是刚刚好,甚至吃完一颗又吃了一颗。 战晨望也不拦着她,看人吃得津津有味的,便凑近道:“民间常说,酸儿辣女,看来你是要为朕生个小皇子了。” 身为一个医生,苏窈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跟战晨望解释:“口味和男女是没有关系的。” “孕妇口重是常有的事,其实辣椒我也挺喜欢的,只是太医不许我多吃,说伤胃,就是这酸梅,我也只能吃三颗。” 说着,苏窈窕依依不舍的望着手心最后一颗酸梅,珍重不舍得放进了嘴里。 一旁的青竹,立即上前悄悄把酸梅撤了。 战晨望:“……” 他面无表情坐了回去,桌下的大手却是愤愤捏了捏苏窈窕的手心。 苏窈窕:“……?”又要干嘛? 然而战晨望根本没有解释的欲望,苏窈窕骚扰他无果,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开开心心的吃起了桌上其他的酸点心。 看过了昆曲,花草房便将最近新研究出来的花草摆好了,众人便转移了阵地去赏花。 仲秋时节,自然是少不了菊花,五颜六色的菊花在月色下舒展姿态,极进妍丽。 苏窈窕看得很是开心,她和战晨望并排走着,借着宽大飘逸的袖口掩盖,二人的手一直牢牢握着。 恍惚间,苏窈窕突然觉得,还挺像小情侣逛街的。 第109章 魏梓 苏窈窕心意微动,她下意识抬眸,刚好撞入战晨望宠溺眷恋的眼中。 不知不觉间,月华如水,浸透天边。 空气中暗香浮动,苏窈窕轻咳一声转移开视线,面前是一盆幽沉的墨菊。 月光为其镀上银边,竟有种丝绸般的质地。 苏窈窕一开始还只是害羞躲闪目光,如今定睛一看倒真有些赞叹了。 指尖抚过丝状的菊花瓣,旁边花草房的小太监机灵道:“回禀娘娘,此花唤作‘玄夜流光’,是今年最新种出来的,全天下也就只有这一盆呢!” 听到这话,战晨望也起了兴致,上下打量一番,“嗯,不错。” 得了皇上一句赞,小太监越发的高兴,连忙殷切的转向另一盆浅绿色的菊花。 “皇上,娘娘,您们瞧这盆,是绿菊,虽不是新鲜品种,可这样鲜嫩的绿色也是不多见的,寻常绿菊都是墨绿色。” 浅绿色的确好看,甚至还隐隐透出几分青色来,苏窈窕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低头轻嗅,清香沁入心脾。 月白色色广袖逶迤,手腕上的千丝镯随她俯身嗅花的动作发出泠泠清响。 战晨望静静望着这一幕,忽然,折下一枝绿菊簪到苏窈窕的鬓边。 “哎?”苏窈窕愣了愣。 “这颜色衬你。” 战晨望俯身望着她,眼角眉梢是坦然欣赏。 苏窈窕:“……” 这人一定不知道,早在千百年后,绿色已经被赋予了太多不属于它的含义。 夜风忽起,苏窈窕耳畔的玉珰微荡,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战晨望眉心立即紧紧皱了起来,反手脱下身上的大氅,将人严严实实裹好。 “晚上冷,这便回去罢。” 其实苏窈窕刚刚只是一时不察,不过她也的确不大喜欢大半夜的出来晃悠,索性顺水推舟应下了。 二人离开了,剩下的妃嫔们也没了继续赏玩的兴致。 昭嫔突然冷然一笑:“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在皇上眼里,竟跟个摆件一般。” 宸妃想看,就乌泱泱带着众人出来,宸妃冷了,就干脆回宫了。 她这话说出口,众妃心头越发冷了,也没心思去接这个话茬。 昭嫔见没人搭理自己,也沉了脸,心中怒骂几句,索性气呼呼走了。 …… “可恨!” 陆答应愤愤不平的摔碎手中的茶盏,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涌出来,本就通红泛肿的眼眶越发的酸涩。 “就是仗着自己怀了身孕,就这般目下无尘,她以为她是谁啊!” 宫女魏梓赶忙清理了碎瓷片,又满脸忧心的捧来热帕子给陆答应敷脸,轻声哄她:“小主心里知道,又何苦争一时之气,和宸妃娘娘对上呢?” 其实魏梓心里也是百般不解。 你说你一个答应,平常欺负欺负许答应,昭嫔也就算了,毕竟这二人是真的不得宠,你去招惹宸妃干嘛呢? 她心里纳闷,偏偏身为奴婢又不能直言,还得耐着性子哄自家小主。 陆答应心里也委屈呢,她擦去眼泪,“我……我不是想着之前她欺负我,就仗着皇上不在,今儿皇上就在跟前,肯定会替我做主的,结果……” 话未说完,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魏梓这下是彻底无语了。 皇上宠您是不假,可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心里更看重宸妃娘娘啊。 别的不提,宸妃娘娘的水木明瑟就在别有洞天旁边呢,哪像她们还是跟一群小答应挤在这偏僻角落里。 魏梓叹了口气,足足哄了陆答应一个多时辰,才总算累了,歇下了。 将人服侍好,魏梓出来便撞上了一个小太监:“答应睡了?” 她点了点头,那小太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以前还以为是个聪明的,如今看来,却是不大行。” “连宸妃娘娘都敢得罪,哪天怕不是要捅破了天了,现在还被禁足,圣宠恐怕不保。” 魏梓听他这话音,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小太监“嘿嘿”一笑,凑近了将声音压得更低:“我有个老乡,在淑妃娘娘宫里头当差,要是咱们活动活动,说不定能换个主子呢?” “淑妃娘娘宫里虽然严苛,却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怎么样?有意思没?” 魏梓皱了皱眉:“只怕淑妃娘娘瞧不起咱们。” “嗐,这你就不懂了,如今淑妃也不比从前,每日都忙着调理身体,刚巧前些日子打发了个奉茶宫女和洒扫太监,魏梓姐姐,你要是诚心,咱们一起去!” 说到这里,他白皙清俊的脸庞浮现出几分红晕来:“我,我还是想跟你在一块的。” 魏梓的脸也一下子红了。 她仓皇又羞赧的快速看了眼周围,头深深低下去,露出一截拜雪白修长的脖颈。 小太监见她如此,反而急了,忍不住捅咕了人一下:“魏梓姐姐,您倒是给我个准话啊。” “你要是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了,我这就去和我那老乡说……” “别!”魏梓赶忙叫住他,好半天才别扭的点了点头:“既然淑妃那缺人,那就去吧。” 小太监眼睛一亮,高兴得“哎”了一声,欢欢喜喜跑开。 突然,人又折返了回来,笑着往魏梓怀里塞了个东西,便头也不回跑走了。 魏梓一头雾水的打开,只见手心躺着根纤细轻盈的银簪子,簪子顶部缀着一点翡翠。 她定定看着,许久把簪子簪在头上,嘴角荡出蜜一般的笑来。 …… 自从苏窈窕小发雷霆,把跳的最欢的陆答应给摁了下去,宫中很是清静了一段时间。 新入宫的几个答应们,终于感受到了宫廷的残酷,各个都收起尾巴来做人,半点头不敢冒,见到苏窈窕更是吓得跟猫儿似的。 为此,苏窈窕很是觉得不公平,还趁着晚上和战晨望掰扯:“我也没做什么啊,就是怼了陆答应几句,最后禁足还是你禁的呢,怎么人人都怕我,不怕你?” 战晨望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她的青丝,苏窈窕被弄得心烦,一把扯了过来,没好气的瞪着战晨望。 第110章 亲情 战晨望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越发放肆了。” 手里没了头发玩,战晨望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干脆伸到了苏窈窕衣裳里,轻轻地抚摸着苏窈窕的小腹。 苏窈窕被他摸得痒痒,忍不住笑着躲开:“不要乱摸,你手可凉了。” 战晨望不信地拿出来贴在脑门上一试,“哪里凉了,比你还要热一些呢。” 苏窈窕趁机跳下软榻跑开,笑道:“就是那样才痒呢。” “原来你是故意诓我,你不要朕摸,朕非得摸。”战晨望根本受不了这种挑衅,当即大步一跨,坐起身便要去抓苏窈窕。 苏窈窕尖叫一声,慌忙往旁边躲,偏偏她身娇体弱,又要顾及孩子,跑也跑不快,还没跑三步就被战晨望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了。 他将人严严实实扣在怀里,“这下看你往哪跑。” 说完,大手便故意往苏窈窕衣领里钻,带起一长串电击般的战栗。 苏窈窕大叫着求饶,又痒得厉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战晨望手往哪里钻她就往哪里倒,一身细腻顺滑的皮肉死死压着那只大手,笑得满脸通红,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汪着水。 战晨望一开始还只是单纯地逗她,到了后来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胡闹间,二人又躺在了软榻上,战晨望将人压着,挤着,禁锢在角落里,苏窈窕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不行了,不玩了,累死我了……” 她娇声娇气地抱怨,伸手去推战晨望,感受到推拒,战晨望反而身子又往她这边挤过来。 “哎?” 苏窈窕突然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好像曾经也被人这样摁着挤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比你某天到了一个新地方,明明肯定自己没来过这里,却在某个瞬间有着无比强烈的熟悉感。 苏窈窕忍不住愣住了。 “怎么了?”战晨望紧挨着她,呼吸打在耳畔,嗓音沙哑地问她。 “没事,”苏窈窕摇了摇头,眼里困惑,“就是突然觉得很熟悉,好像也被人这样挤过。” 她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现:“是了!在梦里!” “皇上你不知道,之前有段时间臣妾老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一只老虎欺负,就是这样死死压着欺负我!” 她恨恨一握拳,“我当时还专门让青竹绣了钟馗挂在床边,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战晨望眼神有一瞬间的心虚和飘忽。 不过很快就消弭殆尽,他变本加厉地挤着苏窈窕,灼热的气息几乎要把苏窈窕点燃了:“是吗?” “别怕,朕乃真龙天子,一定能帮你打跑她。” 说着话呢,细密的吻就落在了苏窈窕的嘴角:“现在让我好好看看,那老虎是怎么欺负你的,嗯?” 于是二人胡天胡地闹了一夜,直到苏窈窕忍不住崩溃大哭,抱着战晨望拼命摇头:“没有老虎,没有老虎。” “呜呜,都是我瞎编的……” 战晨望挑唇一笑,俊美的脸庞无端有些邪肆,他俯身堵住了苏窈窕的嘴:“不可妄言。” “既然有恶虎作祟,朕务必得帮你降伏了它。” 可怜苏窈窕,只能再次哭哭唧唧地陪着战晨望打虎。 …… 转眼间,苏窈窕已经在万景山庄住了一个多月了。 她肚子也渐渐显形了,不过却比寻常妇人看着小一些。 宫中除了淑妃,这还是头胎,战晨望自己更是不懂的,还是太后瞧着不对,苏窈窕来请安时,便问了。 战晨望也在旁边呢,一听说肚子比寻常人小,立即紧张起来,威严甚重的盯着严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苏窈窕不爱见他训斥自己身边的人,赶忙接过话茬道:“王太医瞧过了,说这是好事呢。” “太医说臣妾年岁小,身子又弱,胎儿大了反而于生产不利,容易难产,一尸两命,这样小一点反而容易生下来。” 战晨望听她一口一个“难产”“一尸两命”的,就眉心急跳,当即呵斥道:“胡说八道,也没个忌讳。” “朕把你这胎交给了王太医,他便要保你无虞,任何差错都不许出!” 苏窈窕心里吐槽,和你们这些医闹人员真是无法沟通。 生怕皇上真去找王太医问责,她赶紧点了点头:“皇上,太后娘娘,你们放心,我真的没事。” “孩子虽然小一点,可是却健康得很呢,就昨天他还踢我了,可有劲了!” “是吗?” 这话成功转移了太后的注意力,她老人家欣喜地看着苏窈窕的肚子,笑盈盈道:“孩子健康平安就好。” “咱们天家贵胄,也不必像村野农妇那般强求大胖小子,说起来皇上当初刚生下来,也是瘦瘦小小的呢,看着可聪明了。” 说到这里,太后眼中满是骄傲和自豪,“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战晨望闻言,心下亦是感慨万千,不禁想起许多往事,再联想之前自己还和太后闹了个不愉快,一时间心中又涩又愧。 “母后。” 仅仅是一句呼唤,母子二人却深知其中的意味,太后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仓促低下头,抹了抹眼角,慈爱无比地看着战晨望:“皇儿。” 看着面前冰释前嫌的母子二人,苏窈窕也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 一个是她现代的妈妈,还有一个便是芸娘。 芸娘身子慢慢康健起来了,但毒素还未清除干净,故而这次避暑便没有跟来。 这般想着,苏窈窕突然很想看看芸娘。 她有些怅然,那边太后和皇上重修旧好,心情激荡看苏窈窕更是顺眼,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我记得,你母亲也在宫中?” “难得你是个孝顺孩子,不如这样,既然你母亲腿脚不便,不如以后就在宫中长住吧,若是闲着也可以来陪陪哀家。” 苏窈窕惊喜地看着太后,过了一会儿才猛然回神,当即起身高兴地行礼:“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看着她满脸喜悦,太后心中也高兴,起了兴致,干脆让人准备晚膳,留二人一起吃饭。 第111章 虐奴 太后留膳可谓是殊荣,更别提旁边还有皇上,各色珍馐美味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特别是一道水晶白玉糕,用糯米粉和澄粉擀成透明的水晶皮,馅儿不知是什么,特别软糯香甜,掺了各色花汁子,蒸熟后晶莹剔透,尝起来香气扑鼻得很。 苏窈窕最是喜欢,但碍着是在太后面前,不敢露出馋相,便只好假装看不见。 反倒是太后见她吃得少,很是劝了几句,还命孙嬷嬷给她夹了许多菜。 好不容易吃完饭,苏窈窕回到宫中,人刚坐下呢,汪翦便来了,身后跟着个四十多岁的姑姑。 “奴才见过宸妃娘娘,这位是宫中御膳房最得力的糕点师傅,皇上听闻娘娘孕中苦夏,总是吃不下饭,特意将这位师傅调到您这儿来。” 苏窈窕眼睛一亮,当即高兴地看向那位姑姑:“你可会做白玉糕?” 姑姑含笑行礼:“回禀娘娘,奴婢姓王,这白玉糕正是奴婢的拿手菜呢,娘娘若是喜欢,奴婢这就做来。” 苏窈窕刚刚没吃多少,孕妇又是最受不住馋的,当即点了点头:“也好,青竹,带人去小厨房。” 看着王姑姑退下了,苏窈窕这才看向汪翦,眼角眉梢都是欢喜和娇俏:“汪公公,你回去替我向皇上道谢。” 汪翦忙笑呵呵地应了,回去把苏窈窕的高兴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回。 战晨望正在批阅奏折,闻言眼眸微敛,摇头失笑:“跟个孩子似的。” “水木明瑟那边你多注意点,凡是有什么需求都紧着,绝不能让她不高兴。” 汪翦连忙应了。 …… 芸娘以后都可以住在宫中,苏窈窕总算觉得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她心情好,身子也越发松快,再加上王姑姑手艺实在了得,苏窈窕还胖了几斤。 倒是青竹和严嬷嬷,死活不肯让她多吃,总是盯着人,生怕吃甜食太多得了孕中消渴症。 苏窈窕心里也知道这个道理,虽然有时候实在嘴馋得厉害,但也忍了。 反而过了几天,宫里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还是陆答应折腾出来的。 消息是青竹带回来的,小丫头说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娘娘您是没看到那宫女有多惨。” “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陆答应,居然大夏天的把人罚跪在日头下,跪了一天一夜,两条腿都废了也不放过,还又把人关进了冰室。” “这么一冷一热,那宫女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有同个屋子的不忍心想偷偷去找太医买点药,被发现居然也挨了一顿打。” “幸好婉贵人得了信儿,看不过去把此事禀告给了太后,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呢。” 青竹说着,心里不免生起“物伤其类”的难过来:“陆答应也太狠心了。” “就是宫女真犯了错,自然有嬷嬷们惩罚,再不济还有内务府呢,何苦这样折磨人,更何况太后派人去问责的时候,陆答应也说不出什么错来,最后居然推说是宫女顶嘴!” 苏窈窕眉心皱了起来,这种借口都出来了,显然是那宫女没干什么大错,可既然没犯错又怎么会惹得陆答应如此憎恶呢? “那后来呢?” “后来,太后觉得陆答应心性太过狠毒,便罚了她抄经书。”青竹闷闷道。 “至于那个宫女,听说救得太晚了,又因为伤在了身上,太医们也不好上手治,只能开了些退烧的药。” “显然是活不成了。” 苏窈窕忍不住摇头,“实在造孽。” 虽然是主仆有别,可是毕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还是朝夕相处的人,这样折磨死,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她突然有些烦躁和疲惫,心也闷闷的,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好孩子,你以后要记住了,哪怕是奴才,也别不把她们当人。 严嬷嬷瞧见苏窈窕心情不好,连忙给青竹使了个眼色,又低声询问苏窈窕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苏窈窕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出去走走也好,老这样坐着对生孩子不好。” 此话一出,严嬷嬷和青竹立即忙起来,前前后后,约莫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的出去散步了。 现在是傍晚,暑气已经散了,苏窈窕心情不好,也懒得去人多的地方,免得还要和人寒暄。 反正她身边人多,去哪儿都不必担心安全,干脆带着队伍往偏僻地方走,发掘一些景点。 哪知刚走到一处假山后头,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响动,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啜泣。 刚一听到动静,苏窈窕立即站住了脚,旁边的严嬷嬷当即护着苏窈窕,青竹则厉声呵斥:“谁在里头?出来!” 她呵斥完,啜泣声立即停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瘦瘦的小太监低垂着脑袋走了出来:“奴、奴才参见贵人!” 青竹眼神挑剔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是哪个宫里的?在里面干什么呢?” 小太监打了个哆嗦,不敢隐瞒:“回贵人,奴才,奴才是陆答应身边伺候的……” 青竹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她仔细瞧着那小太监,突然发现了什么,快步上前一把扯开他紧握着的手,立即掉出来几根草:“这是什么?” “这是奴才偷偷找太医买来的,奴才这些天有些中暑,又不害怕主子责罚,所以才买了点消暑的草药。” “是吗?”青竹不善地盯着他,那小太监赶紧用力地磕了个头:“千真万确!奴才可不敢欺瞒贵人。” 青竹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再加上宫里的确是有这样的事。 奴才们是没有资格看病吃药的,除了极个别受宠的宫女太监,绝大多数奴才,怕他们把病气过了主子,只要生了病就会立即撵出皇庄去。 皇庄可不比宫里,到了皇庄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死路一条。 因此,奴才们纵然生了病,也不敢让旁人知道,都是自己私底下偷偷摸摸买些草药回来胡乱吃,说不定歪打正着的就治好了。 第112章 毒草 青竹狐疑地打量着手里的药草,苏窈窕却突然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青竹赶忙捧了过去。 苏窈窕接过来一看,立时便笑了:“消暑?你倒是想了个好病症,不过只怕你吃下去非但不会药到病除,反而会一命呜呼。” 听到“一命呜呼”,周围一圈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严嬷嬷当即指着那小太监,厉声呵斥:“来人,把这厮抓起来!胆敢携带毒草入宫,简直不知死活!” 小太监脸色骤变!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一群人一拥而上,严严实实地摁倒在地,只能拼命侧着脸大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这不是什么毒草,是奴才家乡的野草,它真的是治病的,不是害人的!” 苏窈窕好整以暇看着他,微微挑眉:“哦?那你倒是说说,这草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立即哑言了。 青竹看着一阵来气,快步上前狠狠指着他:“说啊,怎么,你家乡的草你还不敢认吗!” 无数道目光犀利尖锐地盯着他,过了许久,那小太监终于承受不住,哭着轻声道:“这草……这草名叫断魂草……” 在场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青竹,背上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一想到她刚才就这么急赤白脸捧到了娘娘面前,心中就阵阵后怕。 “你这杀才!叫这个名字了,还敢说不是毒草!” “它真的不是!”小太监慌忙大喊:“这草只有生吃,吃多了才会要人命,只要炮制好是救命的良药啊!” “娘娘若是不信,奴才愿意当着您的面吃下!” 看他如此信誓旦旦,青竹心中惊疑起来,回头看向苏窈窕。 苏窈窕摆了摆手,周围摁着小太监的人犹豫瞬间,这才将人放了。 “好啊,你就当着我的面炮制这断魂草,再吃下去,要是你死了,只能算你倒霉。” “那……奴才要是没死呢?”小太监似乎是察觉到了苏窈窕话里的意思,壮着胆子问道。 青竹立即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窈窕反而觉得很有意思的笑起来,她坐在一旁的山石凳上,上面早早铺了厚厚的褥垫,笑道:“如果你没死,我就救下你想救的那个人。” 此话一出,小太监脸色彻底变了。 不是之前被扣押制服时浮夸恐慌的变脸,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讶和后觉。 他的变化不知苏窈窕察觉到了,一旁的严嬷嬷也微微蹙起了眉。 “好,奴才愿意,还请娘娘信守承诺!” 小太监咬牙道,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奴才还需要些东西,可否劳烦娘娘派人取来?” 苏窈窕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青竹连忙上前记下那人所需物件,没过一会儿,东西就都齐了。 众人目光灼灼看着那小太监动作。 只见他将那毒草小心接过,细细浣洗之后,便放入水中,又依次加入浓盐、甘草、生姜等物,慢慢熬煮起来。 盖上小锅盖子,小太监跪地道:“这熬制约莫需要一个时辰,不敢让娘娘久候在此地。” 严嬷嬷看向苏窈窕,苏窈窕看了眼天色,估摸着一会儿天就黑了,自己在这守着的确不是个办法。 “也罢,那就让青竹带人留下来,好好看着他把这毒草炮制完,记下流程回来告诉我。” “到时候,才是真正赌局开始呢。” 苏窈窕起身淡然道,又见那小太监额头红肿,思忖片刻道:“派人给他拿些跌打膏药,再拿些吃食,别毒草还没开始吃,人就先没了。” 说罢,苏窈窕便离开了。 青竹恭送走人,才不悦地看着地上的小太监:“你啊,还真是有福气,遇上了我们家娘娘。” “要是换了旁人,看到你随身带着毒草,早把你送到掖庭做苦役了!” 小太监唯唯应声,又壮着胆子道:“不知贵人是哪位娘娘?” 青竹立即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奇:“你不认识我们娘娘?” 小太监脸颊微红,好半天才嗫嚅道:“我……我是刚刚进宫的,花光了所有银子才进了陆答应宫里。” “新来的,连宫门都没出过几次,所以才不知贵人身份。” 他一提起陆答应,青竹就想起了许多糟心事,对他越发没了好脸色了:“那你这回可记住了,我们娘娘就是宸妃娘娘。” 小太监怔愣了瞬间,紧接着用力点了点头:“奴才记住了!” 苏窈窕沿着假山走了一截子路,便回到了水木明瑟。 等她用完晚膳,青竹便带着人回来了,手中无比郑重地捧着个小罐子,身后跟着那个小太监。 “娘娘,这是炮制好的,过程奴婢写下来了,请您过目。” 说着将一张纸捧到苏窈窕面前。 苏窈窕接过来,只见纸上写着熬煮之后,又用炒锅不停歇翻炒了一个时辰,不禁诧异地看了眼那小太监的手。 果然,在微微发抖着。 不过即便如此,能做到这种地步,显然是个略通医术的人,苏窈窕干脆问了:“你以前在医馆当过学徒?还是家中从医?” 小太监老老实实道:“奴才父亲是位赤脚大夫,奴才打小就帮着父亲处理药材。” 苏窈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拿起旁边炮制过的断魂草,仔细观察色泽,倒是干净利索。 她掰了一点轻轻嗅闻,旁边的青竹和严嬷嬷立即露出如临大敌的神色。 不过好在苏窈窕没有吃,她闻了闻便放下了,青竹忙将那毒草接过去放在了小太监面前。 小太监倒也坦荡,他没有多做犹豫便抓起一根断魂草嚼了起来。 满屋子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直到小太监彻底吃下,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依然好端端的作跪着,众人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小太监一直紧绷的脊背也不由放松了。 他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骄傲和期盼,紧张地看着苏窈窕。 苏窈窕微微一笑,也不刁难人,道:“很好,这次便算你赢了。” “我这就命人去淑妃处把人接过来。” 第113章 治病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除了地上的小太监,眼中骤然亮起。 还好青竹反应快,“娘娘可是说那位被陆答应责罚的宫女?” 苏窈窕点了点头:“就是她。” “她在淑妃宫中既然治不好了,不如抬到咱们宫里来,说不定能见到奇迹呢?” 青竹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也高兴起来:“对啊,咱们娘娘也擅长医术呢,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青竹风风火火的背影,苏窈窕不禁失笑。 这小妮子,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要不然也不会眼巴巴在她面前替那宫女说好话。 只是自己毕竟是主子,她心里期盼又不敢明言,只能暗戳戳的。 严嬷嬷显然也看出来了,当下也笑着摇头,又上前道:“娘娘,那这个小太监……” 苏窈窕打量一下那人,道:“看他样子学过点医术,就留下来吧,替本宫打个下手。” “至于陆答应那边,就劳烦嬷嬷走一趟了。” 话虽如此,但是身为妃子的想调一个答应身边的太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于是严嬷嬷便询问那小太监名字。 小太监呆呆跪着,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严嬷嬷问他名字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当即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奴才贱命小桌子!” 苏窈窕嘴角抽了抽。 和宫女们不同,宫里太监大多不识字,都是穷苦人家的,起的都是些贱名,进宫后嫌不好听,便挑些喜庆吉祥,或者寻常器具的字胡乱叫着。 苏窈窕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看到了还珠格格呢,她轻咳一声:“这名字太寻常了,容易被人误叫,改一个吧。” “嗯,既然你擅长医术,索性叫岐黄好了。” 小凳子,不,岐黄显然也是个机灵的,当即跪下满脸喜色的应声:“多谢娘娘赐名!” 苏窈窕摆了摆手,让严嬷嬷将人带下去安置,又过了会儿,青竹便指派着两个太监抬了一个浑身药味的人进来。 一进门,青竹小脸上便很有些生气,只是硬生生按捺了,苏窈窕走过去一边查看那宫女伤势,一边好奇地问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出去,气成这样回来。” 严嬷嬷也回来了,见状立即好奇地看向青竹。 青竹耷拉着脸,硬邦邦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奴婢刚才去接这宫女,平白受了一顿呲。” “暄芫宫的袁嬷嬷,好生讨厌一人,奴婢已经放低了姿态好声好气和她说话,她却不依不饶,还说什么娘娘在‘收买人心’,实在可恶!” “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窈窕顿时笑了,扶着肚子退后一步,有趣地看着青竹:“哎哟真了不得,咱们小青竹都会作诗啦?” “娘娘!” 青竹立即羞红了脸,随即又有些不满:“您还笑得出来呢,看袁嬷嬷那个样子,暄芫宫上下肯定嫉妒咱们好久了。” “就比如之前内务府怠慢的事,说到底也该有淑妃一份责任,娘娘您宅心仁厚没把她捅出去,她们反而变本加厉了。” 青竹气得不轻,苏窈窕反而很是平静。 “淑妃性格宽厚温和,纵然她心中有些酸涩,也不至于如此的小气,多半是那个嬷嬷自己擅作主张。” “更何况这说到底也就是点儿小事儿而已,闹大了反而不好看,更何况,你这不还是把人接回来了,圆满完成任务了吗?” 苏窈窕哄了她几句,青竹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旁边的严嬷嬷已经给他使眼色了,便心不甘情不愿地憋着回去。 最后只是硬邦邦道:“反正奴婢觉得,以后还是得小心着点儿暄芫宫。” 苏窈窕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管她,转而专心致志看起面前的宫女来。 这宫女先是受了酷暑,又拖到冰室里,一冷一热,气血颠倒,再加上罚跪双腿损伤极其严重。 苏窈窕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裤子,果不其然,两条腿已然青黑乌紫,肿得高高的,一摁一个坑,看着都觉得瘆得慌。 周遭人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面都是脓血,还得排干净才好,青竹去把我的医药箱拿来。” 青竹看着触目惊心,赶紧去把一个大紫檀木箱子抱了过来。 箱子打开,里面分了三层,上层是一些常用的药膏,中层则是金针,纱布和脉诊,光是针就有三套。 至于最下面,则是一排银光闪闪,各式各样的小刀子。 这些全都是苏窈窕画了图纸,让太医署打造的,很是在太医署引起了一小阵轰动,据说后来不少太医都去打了一样的针刀。 苏窈窕拿了一把小刀,在那宫女腿上各划开一个口子,另拿了罐子接引,一点一点将腿上的脓血挤出来。 一时间,一股血腥臭味扑面而来,旁边宫女太监们都忍不住露出嫌恶的神色,苏窈窕却是面色如常。 严嬷嬷看着那大滩血就感觉心惊肉跳,再看看苏窈窕的肚子,更是后悔的不得了。 “娘娘,您还怀着身孕呢,要不这件事儿让别的太医来做吧?奴婢这就去请王太医过来!” “不必,这算什么,等王太医过来,我一个人也解决完了。” 说完,脓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渐渐涌现出鲜红色的血液来,苏窈窕干脆利落地收到,拿起旁边的金疮药敷上去,又用纱布包扎好。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飒爽好看,就是严嬷嬷也都看傻了眼。 很快,苏窈窕便把另一条腿上的脓血也放干净了。 她轻舒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青竹赶忙扶着人坐下。 苏窈窕也不逞能,坐下后才慢慢给宫女诊脉。 “气邪两伤,寒凝经脉,外冷内热,外寒内虚……”苏窈窕“嘶”了一声,“还真有点棘手。” 一旁的岐黄立即紧张担忧地盯着苏窈窕。 苏窈窕思忖片刻,才提笔写了个方子:“她伤得厉害,当务之急竟不是驱寒散热,而是要把血气生起来。” “这个白虎桂枝人参汤,青竹你照着方子去找王太医拿药。” 第114章 绯绡 青竹立即应下,急匆匆拿了药方便退下了。 岐黄在旁眼巴巴看着,终究忍不住问道:“宸妃娘娘,魏梓她会好起来吗?” 严嬷嬷眉眼登时瞪起来:“糊涂种子,娘娘也是你是问的!” 岐黄瞬间低下头去。 苏窈窕摆了摆手,“魏梓?这名字倒是不错,你和她关系很不错嘛?” 岐黄赶忙解释道:“奴才和魏梓入宫前并不认识,入了宫才知道算是老乡,所以平日里难免多几分乡土情。” 他叹了口气:“魏梓平日里与人为善,便是对路边的阿猫阿狗也怀着一份慈悲之心,大家都很喜欢她。” 苏窈窕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她又是怎么得罪了陆答应呢?” 岐黄苦涩一笑:“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那天早上,魏梓原本正在伺候答应书写,不知怎的惹怒了答应,翻脸就打了她几个大巴掌,又罚人下跪。” 苏窈窕也不指望能马上从他这得到真相,闻言也就只是点了点头,让人下去了。 人走了,严嬷嬷皱眉上前:“娘娘,奴婢觉得那小太监没说实话。” “宫里的老乡多了去了,天南地北的,甚至有好些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呢,也不会做到这个程度。” “会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冒着生命危险偷拿毒草入宫。” “这要是换做旁的主子,眼下他早早走在那宫女前头了。” “你的意思是……”苏窈窕诧异。 严嬷嬷凝重地点了点头:“自古以来,宫中常有对食。” “咱们太祖爷登基后,就严令制止过,宫中凡发现对食者,一律杖责一百,逐出宫去。” 苏窈窕吸了口冷气,半晌才轻声道:“这件事儿不许声张。” “说到底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先到那宫女醒来,本宫再好好盘问她。” 严嬷嬷赶紧点了点头。 原本是出去散步的,结果折腾回来这么多事儿,苏窈窕真心实意觉得有些累了,便安置了。 等到第二天,那宫女吃了药,气色果然好了许多。 气血补上来,苏窈窕便着手帮她驱寒散热。 “知母,桂枝,白芍,牛膝……”苏窈窕正斟酌着写药方呢,突然身后伸出来一只手,将那药方拿了起来。 苏窈窕一回头,果然是战晨望。 “朕听说你救了对野鸳鸯,过来一瞧,还真是啊。” 苏窈窕眼睛瞬间就瞪大了:“什么野鸳鸯?!是谁在这胡说八道!” “我是看着宫女太可怜了,所以把人接过来,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能积点德呢。” “对于那个小太监,路上偶遇的而已,一个太监,一个宫女,怎么还成野鸳鸯了?” 战晨望看她双目圆瞪,实在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还是在宫中,你那小宫女小太监的事儿,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甚至还有人亲自到朕面前发誓,曾看到那小宫女小太监夜半私会呢。” 苏窈窕眉心皱了起来:“那这人可真心狠!也真居心叵测!” “哦?”战晨望挑眉看她,“这又从何说起?” “皇上您想,先不说那小太监,这小宫女眼看就已经活不成了,还故意散播这种流言蜚语,岂不是让人死都不能瞑目吗?这样的人心当然狠了。” “至于说居心叵测嘛,这宫女被陆答应惩罚,也不是昨天的事儿,都好几天了,一直没传出来野鸳鸯的话,偏偏臣妾把她带回来,要把人救活,这消息就传出来了。” “还传到了您耳朵里,显然是有人不想要这小宫女活,能和一个小宫女计较到这种程度,这个人必然居心叵测,心中有鬼。” 苏窈窕信誓旦旦,又无比认真地看着战晨望:“皇上,臣妾要是您,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个嚼舌根的人。” 战晨望大笑抚掌:“了不得了不得,朕的窕窕还是个断案如神的青天呢!” 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和揶揄,苏窈窕不高兴的人哼一声,抢过战晨望手中的纸,身子一扭继续写药方了。 战晨望坐下搂着她的腰身,把下巴靠在苏窈窕肩膀上,笑眯眯看她写字。 苏窈窕只觉得肩膀沉重无比,顺势往旁边一躲,战晨望不依,又跟了过去。 这一躲一追,两个幼稚鬼都不服输起来,在小小的书案面前较劲起来。 苏窈窕无论往哪躲都躲不开,还被战晨望故意挠痒痒肉,一时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心里那个气啊,突然扭身用毛笔往战晨望脸上画了个圈。 看着被糟蹋的俊脸,苏窈窕深觉得出了口恶气,下颌微抬,得意扬扬地看着战晨望。 “好啊你,朕的头上也敢动土!” 战晨望阴森森一笑,反手将苏窈窕摁在身下,另一只手拿了毛笔就要往她脸上画。 “啊——青竹救命啊!” 苏窈窕吓得大声喊救命,青竹哪里敢进来,隔着帘子偷瞄了一眼就火速缩了回去,只能在门口心里暗暗给她家娘娘加油。 “现在喊救命,晚了!” 战晨望十足的纨绔恶少嘴脸,好像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癖好,格外的兴奋,任凭苏窈窕如何挣扎躲闪,还是牢牢把人控制住,毫不留情地画了个大乌龟。 “……” 玩不起的苏窈窕闻着鼻尖的墨水,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干脆用手摁在砚台里,反手一爪子盖在了龙脸上。 这下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战晨望一下子跟人来疯似的,反手蘸了墨水往苏窈窕脸上画,也不知道画什么,一路从脸上画到脖子,又继续向背上深入。 苏窈窕被他摁在书桌上,尖叫嘶吼的嗓子都哑了,也不能阻止这人发疯。 足足过了一刻钟,战晨望才扔了笔,将苏窈窕抱起来,径直走向内间。 内间放着一大块琉璃,格外透亮清晰,苏窈窕专门放在这是为了平常洗漱完化妆护肤的,此刻那琉璃镜中,却映照出一大片雪白。 凝脂之上,墨色犹如水晕染开,莹润妖冶,赫然是一朵绯绡花。 第115章 厌胜 苏窈窕微微一愣。 战晨望亲昵地吻在她颈侧,声音低沉缠绵:“还记得吗?” “当初你把我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旁边就开满了绯绡花。” 苏窈窕一时有些晃神。 记忆里的确是这样,不过当时她只记得这人浑身湿透,又重又沉,山上好几处刀伤都被泡得发白了,简直要把他吓死,生怕捞上来一具尸体。 没想到战晨望却记得这些花花草草。 战晨望扭头打量她神色,眉突然皱了起来:“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苏窈窕不由心虚,讪笑道:“当然记得,就是那片花海嘛。” 战晨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突然,他恨恨捏了一把苏窈窕的脸颊,苏窈窕一时不察大叫出声,不满地瞪着他:“你干嘛!” “你肯定全部忘了,每次你撒谎,眼睛就爱乱飘。” 苏窈窕刚刚有些飘忽的眼睛立即正了回来,信誓旦旦看着战晨望:“我没有,真的!” 然而战晨望却不信,他看了苏窈窕好久,突然叹了口气,默默地将衣裳替她穿好。 他要是还跟往常一下幼稚发疯,苏窈窕反而踏实些,这样不言不语的,倒弄得她提心吊胆的,一直偷瞄战晨望。 战晨望几次抬头,都能看到苏窈窕眼巴巴望着他。 唇角不易察觉地挑了挑,战晨望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手中的游记。 要不是苏窈窕知道那本游记早被他看过了,还真以为是讲什么了不得的名胜古迹呢! 默默地咬了咬牙,苏窈窕走到战晨望面前,突然俯身将脑袋凑到战晨望眼睛和书之间。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看着战晨望。 要是换了旁人来,这其实是个很讨打的行为,可偏偏是苏窈窕来做,那张明媚娇艳,宛如春花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冲入眼帘,带来的视觉效果可谓惊艳。 战晨望喉结轻轻咽了咽。 “你这是做什么?”他听到自己轻声问。 苏窈窕慢慢撑起身子,一点一点压在战晨望身上。 她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然而战晨望就是这么被她摁倒了,最终只能手肘支撑着,抬眸望着自己身上的苏窈窕。 “臣妾……自然是服侍皇上了。” 苏窈窕嘴角挑起惑人的弧度,一只手顺着战晨望的胸膛解开他的衣裳,另一只手卸下钗环。 青丝如瀑,缭乱心弦。 …… 战晨望到底没有放纵自己,只是和苏窈窕胡闹了一回,便把人搂在怀里不许乱动。 “等你生下孩子,朕再找你算账!” 听着这恶狠狠的话,苏窈窕笑得幸灾乐祸:“谁让你不理我。” 战晨望的回答是恨恨咬了她手臂一口,便把人扣在怀里沉沉睡去了。 翌日。 山庄内关于“野鸳鸯”的传言仿佛一夜之间蒸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宫人被狠狠责罚,一部分被罚去了翁山铡草,另一部分则是直接罚没掖庭做苦役。 两者竟是比不出谁更惨来。 一时间,倒是清静了不少。 不过最让苏窈窕高兴的是,那个叫魏梓的姑娘,终于醒了。 她受了这次大罪,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颊两侧都凹陷了下去,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在地府呢,连人也认不出来。 青竹吓得赶紧把岐黄叫来了,谢天谢地,魏梓倒是记得他:“小凳子……你、你怎么也到这阴曹地府来了?” “难不成陆答应也发现了你?” 这个“也”就很有灵性。 岐黄脸上有些许的尴尬,旁边的青竹只当没听到。 岐黄也顾不得纠结这些细枝末节,赶忙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魏梓。 魏梓听完,怔愣了好久,才突然强撑着身子要爬起来:“宸妃娘娘救了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我要去向娘娘谢恩……” 青竹吓得赶紧把人按了回去:“娘娘早就吩咐了,不用你去谢恩,你把身子骨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岐黄也难得在旁边劝她:“是啊,不急于这一时。” 然而魏梓却显现出异样的倔强来,她摇了摇头:“不可,我现在就要见到宸妃娘娘!” 青竹一阵发愁,反而是岐黄察觉到了什么,他心头一颤,赶忙拦住了青竹,“青竹姑娘,劳烦您去通报一声罢。” “魏梓,她是有要事禀报。” 青竹闻言顿住,很快反应过来,深深地打量了二人一眼,随即快步离开了。 不消片刻,门口再次传来的动静,岐黄还以为是青竹去而复返,哪知刚掀开帘子,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宸、宸妃娘娘!” 岐黄大惊,赶忙跪下行礼,屋里的魏梓也吓了一跳,她撑起身子便要下床来,半途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扶了回去。 一个嬷嬷模样的人对着她点了点头。 苏窈窕仔细打量她神色,点了点头:“嗯,看来那个药方还挺有用的。” “你不必行礼,讲究这些虚礼害了身子是蠢才才做的,你瞧着是个聪明人,别犯糊涂了。” 魏梓只得躺了回去,望着苏窈窕欲言又止。 苏窈窕摆了摆手:“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青竹和严嬷嬷都是本宫心腹。” 闻言,魏梓咬住了下唇,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宸妃娘娘,奴婢突然被陆答应责罚,是因为奴婢发现陆答应在施行厌胜之术。” 屋子里气氛骤然一凝。 严嬷嬷和青竹脸上都显出惊慌之色,苏窈窕反倒很平静:“哦?” “那她诅咒的是谁呢?” 魏梓静静看着苏窈窕:“是您。” 意料之中的答案,和青竹严嬷嬷的愤怒震惊不同,苏窈窕反而有些淡定。 没办法,唯物主义就是这样。 你要说陆答应给她下毒挖坑,苏窈窕可能还会警惕一下。 像这种鬼神乱力,诅咒之说,她是半点都不信的。 故而,苏窈窕想了想又道:“距离你晕过去已经过去足足五天了,陆答应见你被抓走,只怕是什么证据都被清理干净了。” 魏梓听到已经五天了,脸上显示空白一瞬,紧接着失望地叹了口气:“是奴婢不争气,没想到还是晚了。” 第116章 杀戮 “如何能怪你,病痛不饶人,要这么说,还得怪本宫医术不精呢。” 苏窈窕失笑摇头,随即起身道:“既然证据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安心养病才要紧。” “本宫已经和内务府那边打过招呼了,从今以后,你们二人便在水木明瑟住下。” “日后回宫,便随我去椒和宫。”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岐黄和魏梓当即感动的眼眶湿润,岐黄更是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听得苏窈窕一阵牙酸,赶紧指挥青竹把人拉住了。 抬起头来一看,果然,一片红肿。 她有些哭笑不得:“谢恩就谢恩,不要每次都弄这么大张旗鼓,这都是你第几回磕头了?再磕下去,只怕是练成铁头功了。” 打趣了几句,屋子里药味实在浓郁,魏梓伤势严重,外敷内服的整个人都快泡在药罐子里了,苏窈窕有些受不住,便离开了屋子。 回到殿内,青竹立即道:“娘娘,陆答应当真该死!居然敢对您施厌胜之术!” 就是严嬷嬷也板着脸:“厌胜之术乃是宫中大忌,更何况娘娘您还怀着身孕,此事绝不能轻饶了她!” 苏窈窕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虽然不害怕这些诅咒一说,可是一想到这么个人背后盯着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也是挺瘆得慌的。 苏窈窕平日里不喜欢争风吃醋,和妃子们斗得死去活来,可不代表她能容忍别人这样时刻想要自己的小命。 她思忖片刻,道:“青竹,你现在就放出消息,说魏梓醒了,但是她病得厉害,是回光返照。” “害怕晦气冲撞了胎儿,故而人刚醒就挪出去,未曾与我见面,至于抬谁嘛,你安排个和魏梓身量差不多的宫女。” 青竹立即明白了苏窈窕的意思,她眼睛亮亮的:“娘娘,您是想……引蛇出洞?” 苏窈窕拍了拍她的脑袋:“聪明!” “记得多带几个身手利索的,别吃了亏。” “奴婢晓得!”青竹高兴得点了点头,当即下去准备了。 严嬷嬷则小心服侍着苏窈窕:“娘娘,您先歇着,青竹聪明伶俐,咱们只管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 “魏梓”很快就被挪到了湖光榭。 这地方名字听着好听,实际上却是整个山庄河水下游的一间小屋子,通常是存放杂物的地方,不过偶尔也会安置些濒死的奴婢。 魏梓如今便是这样的奴婢。 抬人的小太监一到了地方就慌里慌张松了手,觉得进了屋子身上都阴气重了几分,把人一扔就跑了。 地上蜷缩着一个人,头脸埋在怀里,时不时抖动抽搐一下,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俨然是活不长久了。 夜色慢慢降临,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一个小太监身手灵活地走进来,将手往地上的人脸上探去。 微弱潮湿的呼吸断断续续,竟是还活着! 小太监没忍住“啧”了一声,低低骂了几句。 “真是遭瘟的,自己断气不好吗?还得劳烦老子动手。” 他深深觉得晦气,从怀中掏出帕子要捂住地上人的口鼻,然而刚捂上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道重击。 小太监甚至连喊声都没发出来,便软倒在地。 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竟是已经彻底断绝呼吸了。 身后之人轻蔑的冷哼一声,反手将尸体踹开,又蹙眉看着地上的人。 地上刚刚还蜷缩着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发抖。 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天来的时候,青竹姑娘吩咐了,他只要躺着装病人就行,只要人出现,青竹姑娘就会伙同侍卫把人拿下。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的就把人杀了。 他抖得越来越厉害,想要张嘴叫人,可是过度惊恐却让他连嘴都张不开。 其实如果他冷静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他张不开嘴不是因为过度惊恐,而是嗓子在慢慢收紧,以至于喘不上气了。 只可惜,他太胆小了,以至于没闻到空气里的香气,就这么在恐惧中断了气。 “你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能闻到这么好的东西。” 来人踢了踢身下人,突然轻蔑扯了扯嘴角,纵身消失在黑夜中。 今晚,苏窈窕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天色已经黑了,她却睡不着,好几次望着门外:“青竹还没回来吗?” 严嬷嬷也有些纳闷,不过还是安抚道:“或许是还没抓到耗子呢。” “陆答应可能胆小,没敢派人去,青竹也就只好等着了。” 严嬷嬷轻声哄着苏窈窕:“娘娘,您先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您每回晚睡,第二天早晨都头痛的厉害。” 苏窈窕眉心紧紧皱着,在严嬷嬷搀扶下上了床。 闭上眼之前,她再三叮嘱严嬷嬷:“青竹要是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我!” “奴婢记下了,娘娘,您放心。” 严嬷嬷柔声安抚着,一下一下拍打着被子,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苏窈窕慢慢被她感染,眼皮也真的重了起来,慢慢的陷入了梦乡。 直到被一阵寒冷冻醒。 苏窈窕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却骇然发现自己居然不在殿内,而是在一处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 她心下大惊,下意识爬起来想看看情况,哪知刚一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漆黑的铁链紧紧扣在雪白的肌肤上,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谁在那里!” 苏窈窕失声质问,她下意识后退想要远离那个声音,然而触目所及只有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更加增加了苏窈窕心里的恐惧。 “啊!” 突然,一只手紧紧握住苏窈窕的手腕,将人狠狠拖到了面前,大手用力地捏着她的下颌,苏窈窕甚至能听到自己的下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你……到底是……谁!” 苏窈窕挣扎着质问,那人慢慢地凑近。 漆黑的空间不知何时燃起了烛光,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慢慢倒映在苏窈窕的瞳孔中。 “是你!” 第117章 死亡 苏窈窕猛然惊醒了。 她深深倒了口气,仿佛要把惊骇从胸腔内吐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被周遭冷气一冲,越发的寒意瘆人。 殿内安静得很,苏窈窕怀孕之后便得了浅眠的毛病,每每睡觉只在远处留一盏宫灯,余下的尽数熄灭。 这样一来,睡觉倒是舒服,可晚上醒来,趁着宽敞寂静的大殿,就有些荒凉诡谲了。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声,空气中隐约有着雨水的腥气。 竟是下雨了。 “娘娘?”守夜的小宫女的听到动静,揉着眼睛快步过来,低声道:“娘娘可是要起夜?” 苏窈窕摇了摇头,她疲惫的喘着气,腹部压得她越发的累:“青竹可回来了?” 小宫女愣了一下,紧接着摇了摇头:“还没呢,娘娘您莫担心,青竹姐姐回来了,奴婢一定叫醒您。” 心底突然泛起不详的泥泞,苏窈窕眉心紧蹙:“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了。” 苏窈窕脸色终于变了,她坐直了身子,精致苍白的脸半隐在黑暗中,带着焦虑和迫切:“去把严嬷嬷叫来!” 严嬷嬷很快闻讯赶来,虽然是深夜,但是已然穿着妥当,她看到苏窈窕已经下了床,穿上了衣裳,不禁奇道:“娘娘这是……” “不对劲。” 苏窈窕快速道:“青竹是个行事妥当,小心谨慎的姑娘,就算陆答应那边没有动手,她也会派人回来通个气,绝不可能到现代都没消息。” “那边肯定是出了纰漏,严嬷嬷,你带人随我走一遭。” “娘娘不可!”严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拦住苏窈窕:“就算有什么事儿,奴婢去也就行了!外面下着雨,娘娘您怀着生育呢,切不可冒险!” 苏窈窕摇了摇头:“我要亲自去。” 她认真地看着严嬷嬷,眼眸凝重锐利:“整个万景山庄,所有人都知道青竹是我身边的大宫女,她这次还带走了许多身手好的侍卫太监。” “要是这样还出了纰漏回不来,那么这个纰漏只凭你是应付不了的。” 她也知道严嬷嬷是为了自己好,微微放缓了口气,柔声道:“嬷嬷不必担心,我心里都有数。” “你瞧,我连鞋子都换了呢!” 说着提起裙摆,露出一双平底厚实的绣鞋。 看苏窈窕这般,严嬷嬷照顾了她这么久,也知道这是铁了心了。 无可奈何,严嬷嬷只得咬了咬牙:“那娘娘您务必得小心着,走在中间,您要是出了差池,只怕咱们椒和宫上上下下都得被皇上给剐了。” 深知苏窈窕的性子,严嬷嬷便拿满宫人的性命试图告诫苏窈窕小心。 苏窈窕挑唇一笑,点了点头:“好嬷嬷,我晓得了。” 二人收拾妥当便匆匆往湖光榭赶去。 八月的雨,下得到不算很大,只是有点冷森森的,苏窈窕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步伐微微加快了些。 因是雨天,也不好乘坐轿辇,一行人紧赶慢赶也用了两柱香时间。 刚一靠近湖光榭,苏窈窕脸色就变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儿。 这个味道不是很浓,可是苏窈窕在现代的时候,已经去医院实习过了,对血腥味儿最是敏感。 她身子下意识晃了晃,旁边的严嬷嬷立即把人扶好了。 严嬷嬷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说什么也不肯让苏窈窕再往前去,而是指挥了个小太监去查看情况。 小太监匆匆忙忙去了,雨势在这一刻突然无比的大。 “啊!——” 远处突然传来了小太监惊恐的惨叫声,苏窈窕浑身骤然失力,心飞快地沉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严嬷嬷的手,不顾她的阻拦,快步走进湖光榭。 湖光榭地势偏低,下了一夜的雨,院子里积攒了浅浅一层积水。 此刻这些积水却都被染成了淡粉色。 血腥气浓的苏窈窕想吐,她目光死死盯着院子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半是恐惧半是哀求地搜寻着。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个身子还穿着最熟悉的青色衣衫,头发绾了两个发髻,俏皮又可爱,生气撒娇的时候旁边的碎发轻轻摇晃,十分的灵动。 可现在,青色衣衫被血染成了黑色,发髻也被打湿,漆黑的发丝浸透在脏污的雨水里,缓缓飘散开,仿佛一张蛛网。 苏窈窕呼吸突然变得很轻。 “娘娘……”严嬷嬷红了眼眶,她低声哀求,想要拦着苏窈窕,然而苏窈窕却坚定的推开了她。 她目光发怔,缓缓走到了青竹面前。 脖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翻卷着,隐隐透出被雨水泡得发白的肉来,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一定很疼吧。 苏窈窕心里喃喃自语,你这小妮子,平常泡茶烫了手都要委屈半天,抱着我撒娇,这么大的伤口,一定很疼。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去盖住伤口,却又怕自己的动作让青竹更疼,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严嬷嬷在旁边撑着伞,闭上了眼,眼泪无声落下。 身后一众宫女太监也都默然不语,眼中满是哀伤和悲痛。 “先把青竹带回去,余下的人也都要妥善安置。” 出乎意料的,苏窈窕反而没有哭。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青竹,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严嬷嬷点了点头,她忍着泪,扭头吩咐人过来收敛尸体。 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把满院子尸体都收敛好,很快又过来禀报:“娘娘,还有小顺子,他也死了。” 小顺子,就是假装魏梓的小太监。 苏窈窕愣了好久,才缓缓点了点头:“把他们都妥善安置了,家中有亲眷的也都要好生安抚补偿。” “是。” 小太监心中亦是戚戚,低声应了,又见苏窈窕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下了。 严嬷嬷在旁边低声道:“娘娘,这地儿太过寒凉,底下人会处理好的,您要不先回去吧?” 苏窈窕点了点头。 严嬷嬷松了口气,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苏窈窕便要离开,哪知轻轻使劲儿才发现苏窈窕一动不动。 第118章 惊胎 “娘娘?” 严嬷嬷诧异地看着她。 苏窈窕茫然若失地扭过头,半晌,脸上浮现出一个绝望悲痛的笑容:“嬷嬷,我……我好像走不动了。” 严嬷嬷眼眸缓缓地瞪大了。 她仓皇后退几步,才骇然发现,娘娘那条浅白色的百褶长裙,正在缓缓渗出血色来。 “娘娘!” 苏窈窕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就是严嬷嬷凄厉尖锐的叫声。 …… 一片漆黑里,苏窈窕又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恐惧中。 她依然被禁锢着,黑暗中那个危险的人却没有再靠近。 但是苏窈窕心里清楚他并没有离开。 只是默默地隐藏在黑暗中,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随地会扑上来将她撕咬殆尽。 但是苏窈窕却没有心思和他计较了。 她脑海里不停地循环重复青竹的死状,混杂着平日里无数个被忽视,此刻却无比清晰的小事。 有时候是青竹唱着小调,手舞足蹈地哄着她多吃一口饭。 有时候是青竹和小宫女们比赛踢毽子,神采飞扬的笑脸。 更多时候,是她和青竹凑在一起钩编,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针法,一勾就是一整天。 但是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了。 所有的快乐都随着那满院子的血色永远消逝了。 苏窈窕突然觉得心悸得厉害。 她捂着心口,眼泪簌簌落下,打湿了整张脸庞,最后就连胸前的衣襟也湿了,苏窈窕眼睛刺痛无比,可这些都不能掩盖她心中的愧疚和哀恸。 青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派她出去引君入瓮,守株待兔,反而被黄雀吃了。 如果她当时能够干脆一点,直接把证据甩到皇上和陆答应面前,堂而皇之地调查问罪,而不是想着什么捉人捉赃,青竹就不会死。 是她害死了青竹,害死了,她在这个年代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朋友。 苏窈窕几乎痛不欲生。 她沉浸在黑暗里以泪洗面,绝望和愧疚把她淹没。 …… 水木明瑟,空气静默死寂。 王院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年过半百的人,硬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背部朝服都被打湿了。 满屋子宫人跪了整整一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严嬷嬷首当其冲跪在最前头,低声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娘娘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在禁宫内就敢动手,杀了那么多人,还没有被发现……” “娘娘和青竹感情甚笃,乍然看到青竹死状,这才惊了胎……” 说到后面,严嬷嬷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满心的后悔不已。 出了这么遭事儿,她这辈子也是完了。 无论如何,这侍奉不利的罪名就逃不脱。 战晨望阴沉着脸,突然冷声道,“侍卫首领呢?” 他一开口,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便上前“哐当”一声跪下来:“属下护卫不利,未能及时发现贼子,还请皇上惩戒。” 战晨望挑起眼眸,阴鸷冷厉得让人忍不住打寒战。 “你的确该死。” 他的声音很低,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正因为听到,所以才开始战栗恐惧。 “深宫内帷,居然任由贼人来去自如,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了这么多人。” 战晨望轻笑了一声,高大的侍卫首领竟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来人,将人带下去,就地伏诛,以儆效尤。” 战晨望收回了视线,静静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苏窈窕,眼底是狂风骤雨般的戾气和焦躁。 那侍卫首领甚至不敢喊叫求情,沉默无息的就被带了下去。 “林峰。” 战晨望突然冷声道:“即刻起,你接受宫廷内卫,要最快时间把贼人抓到。” “阖宫上下,彻查搜寻,凡有违抗,格杀勿论。”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率众而出,沉声应声,又迟疑道:“皇上,古木交柯那边,可也要搜查?” 古木交柯,住的是太后和婉贵人。 战晨望眉眼微微挑起,冷眼看向他。 林峰心中一沉,当即不敢再问,抱拳行礼便带着一队侍卫匆匆离去了。 殿内跪着的众人们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有些胆小的已经晕死了过去,又被太监们拖下去用冷水泼醒,拖了回来。 战晨望不看她们,只是淡淡道:“照理来说,你们都该死。” “侍奉主子不力,导致主子现在昏迷不醒,龙胎有恙,朕就是把你们凌迟,也难解心头之恨。” 严嬷嬷屏住了呼吸,有小宫女忍不住害怕地抽泣起来,立即被汪翦上前狠狠扇了几个巴掌。 战晨望恍若未闻,他只是眷恋担心地看着苏窈窕,好半天才轻声道:“可是她是不会允许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战晨望眼神中有些迷茫和恻然,“她就是这样的人,总是烂好心。” “不过也多亏了她烂好心,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下朕。” 这句话他的声音很低,就连离得最近的严嬷嬷没有听明白。 “你们几条贱命,朕就是都杀了有有何不可?可是要是让她不高兴了,反而得不偿失了。” 听到这句话,严嬷嬷心底的大石才总算放下了一半。 突然,她感受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全部拖下去杖责五十,发配掖庭,永不再用!” 众人脸色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惊,满心恐惧惊骇忙乱,下意识想要开口求饶,又生生按捺了下去。 于是乎,极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明明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和绝望,张大了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此刻的沉默竟是比满屋子惨叫还要瘆人。 战晨望冷冷看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的痛。 “皇上……”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战晨望身子一僵,紧接着欣喜若狂地扭过头,死死盯着床上的苏窈窕:“窕窕……你醒了!” “太医!太医!” 战晨望厉声怒吼,王院首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小心翼翼扶起苏窈窕的手腕,在战晨望迫人威慑的视线中诊脉。 片刻后,王院首松了一大口气。 第119章 吐血 王院首擦了把额头冷汗,低声道:“娘娘胎相已然稳定了,方才晕厥是因为忧虑过重,人只要醒来就好了大半了。” “微臣这就去开新方子,为娘娘疗愈身体。” 战晨望忧切的看着苏窈窕,听闻此言,眉心紧蹙着摆了摆手,又盯紧苏窈窕:“窕窕?” 王院首忙不迭起身退下。 苏窈窕侧首看着他,眼眶还是通红的,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皇上,归根结底都是贼人的错,何必惩戒无辜之人呢?” “就当是为了臣妾腹中孩子积德,饶了这些人罢。” 听到苏窈窕用腹中胎儿求情,战晨望牙关忍不住磨了磨。 可又看她惨白憔悴的脸,和刚刚脱离险境的孩子,战晨望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柔声道:“好,都听你的,我不把人罚没掖庭,罚她们半年月俸,这样总行了吧?” 苏窈窕吃力的点了点头,战晨望赶忙上前扶着她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身上:“莫要乱动,太医说你这次很是凶险。” “但凡晚来一步,这孩子就保不住了,接下来几个月你都不可下地,要安心在床上静养。” 苏窈窕其实心里也有猜测。 她晕死前已然出了血,孩子能保住就是大幸,相比之下卧床几个月倒是占了老天的便宜了。 点了点头,苏窈窕反手握住战晨望的手,目光带着哀求。 战晨望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忙道:“你放心,朕已经派人去搜查,必定找到杀人凶手,替青竹报仇。” 这还是苏窈窕醒来第一次听到青竹的名字。 眼眶瞬间泛起熟悉的刺痛,苏窈窕闭上眼,清泪滚落,大滴大滴沿着消瘦分明的下颌滴落在衣襟上。 战晨望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搂紧了苏窈窕,并不多言,只是默默的抱着她,将自己全身的力量包裹着她。 底下跪着的严嬷嬷等人也不禁红了眼眶,默默垂泪。 过了许久,苏窈窕才止住泪,却又因为过度伤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恰好王院首熬好了药,赶忙恭敬上前,战晨望便将药碗接过来,笨手笨脚的伺候苏窈窕。 苏窈窕勉强喝了一大碗,就再喝不下去了,中药苦涩,她忍不住干呕,撇开脸推拒着。 王院首急得满头大汗,忙道:“微臣糊涂,这就去做成药丸来供娘娘服用。” 战晨望立即冷冷看了他一眼:“蠢货,早干什么去了!” 王院首欲哭无泪,低着头被骂得满头包的退下去了。 苏窈窕胃里翻江倒海的作祟,死死掐着虎口才没有把药汁子吐出来,还要安抚战晨望:“皇上莫怪。” “药丸繁琐耗时,王太医也是担心臣妾身子撑不住。” 祖宗,求你了,别医闹了。 战晨望沉着脸,突然捞起旁边的薄被将苏窈窕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很有孩子气的把人抱在怀里,咬牙切齿的开口。 “就你烂好心!” “也不见你心疼朕!” 这还有天理吗?生病的人还要来哄没生病的人。 苏窈窕悄悄翻了个白眼,苦笑道:“臣妾自然心疼皇上……” 话未说完,她实在忍不住,迅速扭头,旁边的严嬷嬷一直密切关注着呢,几乎是火速之势捧了痰盂过来。 “哇——” 苏窈窕吐得撕心裂肺,将刚才喝进去的药全部吐了出来,刹那间屋子里充斥着中药的苦涩味。 “窕窕!”战晨望大惊,当即暴怒:“王守仁!滚进来!” 王院首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刚巧瞧见苏窈窕已经吐完了所有药,正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来。 战晨望几乎是目眦欲裂。 他猛然抬头,死死盯着王院首的眼睛宛如一只暴怒的野兽,随时可以把他撕成碎片。 王院首小腿肚子抽筋抽得他几乎是爬过来,颤颤巍巍为苏窈窕诊脉,刚一搭上去,王院首脸色剧变。 他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哆嗦着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手腕被人重重捏住了。 王院首诧异看去,却见宸妃娘娘疲惫不堪的抹去嘴角的暗红色,对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心犹如大锤重击,王院首一时哑言,苏窈窕却垂下眼眸,轻声哄着暴怒的天子。 “皇上,臣妾无恙,只是这药实在太恶心了点。” “等王院首做好药丸,臣妾吃了便无妨了。” 她缓慢撑起身子,脸色极其灰白,神色却与之相反的轻松,甚至带着几分埋怨和调侃。 “本来没什么大事,被您这一惊一怒的,反而吓着了,您要把王院首吓坏了,谁来给臣妾看病呢?” 她的神色是如此的自然,以至于战晨望都被她迷惑住了。 许久之后,战晨望才冷冷踹了王院首一脚:“还不快滚下去做药丸!” 王院首如蒙大赦,低着头仓皇退下。 苏窈窕握住战晨望的手,轻轻摩挲两下,仿佛在给一只大猫顺毛:“臣妾实在乏了,皇上,陪臣妾睡一觉可好?” 她这样说,战晨望自然是允的,本来此刻也是凌晨突然闹了起来,皇上本人也没睡个好觉,见苏窈窕满脸疲色,战晨望便要随她安寝。 汪翦心里默默的松了口气,亲自服侍皇上休息。 二人躺下,没过多久苏窈窕便昏昏睡去。 战晨望撑颐望着她的睡颜,眼底明灭不定,满是看不清的思虑。 …… 翌日,战晨望没有惊动苏窈窕,小心翼翼起身去上朝。 起身的时候衣裳还被苏窈窕压着一角,侍奉的宫女瞧见了,吓得脸色发白,战晨望却是挑唇一笑,用手指挥丫鬟去取了剪刀来。 一剪刀将衣角剪下,战晨望也不许宫女动,只让她们小心伺候,但凡病情有异动,头一个来禀报自己。 临行前,战晨望望着苏窈窕睡颜,足足一刻钟才起身离开。 …… 相比于堪称温馨的水木明瑟,万景山庄其余各处从夜间起却是闹得沸沸扬扬。 小答应们也就算了,哪怕大半夜突然被惊醒,也只能忍气受着,担惊受怕的看那些侍卫凶神恶煞的冲进来,身后跟着好十几个嬷嬷到处翻检。 第120章 武功 至于侍卫们,则在院子里拿着大刀搜查,甚至于被子都要翻出来检查,柜子这些更是粗暴的撞开。 刀光剑影的,吓得各个脸色发白。 许答应本来胆子就小,又因为住在水木明瑟,被重点排查,等到人搜查完,整个屋里屋外连块好地儿都没了。 身旁的宫女委屈的直掉泪,又不敢说话,和许答应抱在一起,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人走了,那个被叫做“头儿”的侍卫大步上前,高大的身子微微弯腰:“奉命行事,惊扰贵人还望见谅。” 许答应哪里敢“见谅”,赶忙结结巴巴的摆手:“无、无妨……” 她这样害怕,那个“头儿”反而挑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招呼着众侍卫嬷嬷走了。 等人走远了,许答应才感觉自己能喘气了,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手脚都因为恐惧而微微痉挛。 宫女哆嗦着关好门,看着满屋子浪迹,眼泪直流:“小主,这……这可怎么办?”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居然要这么折腾人?” 许答应摇了摇头,她虚弱地扶着桌子坐下,喘了好半天,才若有所思看着水木明瑟主殿的方向。 “能让皇上这么大动干戈,想来也只有宸妃娘娘了……” 宫女吓了一跳,随即捂住了嘴:“您的意思是……难不成,龙子?” 许答应立即冲着她“嘘”了一声:“慎言!” 主仆二人吓得半个字都不敢说,过了好久许答应才轻声道:“把东西收拾好,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宫女仓皇点了点头,又转身去收拾满地狼籍。 屋檐上,一道暗影悄无声息的离开。 …… 相比于小答应们的惶恐,昭嫔处就是明晃晃的怒火了。 “放肆!本宫乃是皇上妃嫔,岂能容你们一群大男人搜检!”昭嫔气得浑身发抖。 为首侍卫抱拳行礼,满脸默然坚决:“皇命不可违,还请娘娘宽宥。” “我们只搜查是否有贼子,具体物件自有嬷嬷们代劳。” 说罢,冷着脸一挥手,立即有好几个侍卫嬷嬷如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你敢!” 昭嫔的惊怒声几乎撕破黑幕,然而在场却没有几个人停下动作,甚至连脸色都没变。 一个老嬷嬷板着脸走到她面前,厉声道:“昭嫔娘娘,劝您还是配合得好。” “今夜不光是您这,就是淑妃、瑾妃处咱们也要搜检,就连古木交柯,也不会放过。” 昭嫔瞳孔一缩。 古木交柯,那可是太后住的地方! 昭嫔终于在此刻嗅到了什么异样的苗头,她死死盯着面前的老嬷嬷:“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咱们都是奉命行事而已。” 她如此说话,昭嫔心中又是一阵恼火。 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跟强盗一般将屋里屋外搜查干净。 昭嫔冷脸站在原地,牙关紧咬,脸色宛若冰雪,手指几乎刺破掌心。 与此同时,其余各处也上演着大同小异的场景。 袁嬷嬷气得站立不住,被木槿扶着坐下休息,淑妃虽然不至于和昭嫔一样大动肝火,却也沉着脸,八风不动坐在院子中央。 …… 瑾妃冷眼看着眼前的侍卫们,突然冷笑一声,侧首吩咐:“去,把所有宫人都叫醒,门户大开,任何东西都摆出来,让诸位好好的看看。” “谁也不许藏私!既然要查,就光明正大的查,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要查什么。” 林峰眼皮子一跳。 他早有耳闻,宫中娘娘属瑾妃性格最是偏激刚正,故而他搜查完许答应处,便速速赶来。 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眼皮直跳。 瑾妃冷着脸,厉声吩咐宫人几乎将殿内所有东西都搬了出来,都不用嬷嬷们上手搜查,就全数摊开。 这一手,反而弄得嬷嬷们不敢动作了。 无奈,林峰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还请娘娘见谅,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 “本宫当然知道你们是奉命,要不然,打你进门那一刻起,你的脑袋就不保了。” 这话里的狠辣让林峰一愣,随即心里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怒火。 他忍了忍,扯着面皮挑了挑嘴角:“娘娘恕罪。” 瑾妃突然微微抬起下颌,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不信?” 林峰一愣,下一秒他脸色骤变! 只见上一秒还端正肃穆坐着的瑾妃,突然一跃而起,刹那间犹如一柄开锋的利剑,在夜色中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林峰几乎是下意识的迅速后退,与此同时右手拔出佩剑抵挡。 然而他的手刚放在佩剑上,突然涌来一股更强大的巧劲儿,一个腾挪便要去夺剑。 林峰大惊! 他立即右身往后躲避,却不得不把左边身子往前送。 就在此刻,一点冰冷毫无疑问点在了他的脖颈上。 两个人骤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瑾妃好整以暇站着,眼底嘴角是明晃晃的讥诮和嘲讽。 她的手中,一只金簪不偏不倚刺在林峰的动脉上,只要轻轻一捅,林峰便会血溅当场,颈动脉的血会瞬间染红他半个身子。 林峰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震惊又警惕的看着瑾妃,瑾妃冷笑一声:“我说了,要不是你奉命而来,你的脑袋早就掉了。” 说完这句话,瑾妃慢条斯理的收回簪子,反手插在发髻上,又端坐回太师椅上,仿佛刚才那个暴起伤人,如猎豹般敏捷的人只是林峰的幻觉。 院子里,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林峰才低声道:“瑾妃娘娘武艺了得,属下佩服。” 瑾妃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她端起茶盏慢慢饮了一口:“搜查完了?” 林峰不禁一噎。 随即点了点头,对着余下众人招手,离开了瑾妃处。 刚离开,身边的侍卫便沉着脸道:“头儿,瑾妃娘娘身手如此了得,会不会是她……” 林峰摇了摇头:“不是她。” 他顿了顿,才道:“刚才,瑾妃娘娘是故意对我出手的。” 侍卫一愣。 “想来,瑾妃娘娘会武的事虽然知道的人少,但并不是绝密。” 第121章 病重 “你可还记得,今夜杀死青竹姑娘的,正是武功高手,但是招式却狠辣诡异。” 林峰手指划过脖颈处,道:“全部都是一刀毙命,没有半分犹豫,这样的手笔倒是像专业的天音阁杀手。” 手下仍然不解:“可是属下方才看瑾妃娘娘出手,若是她狠下杀手,也未必不能做到。” 林峰摇了摇头:“刚才瑾妃娘娘出手虽然迅捷,但是内力雄厚正派,倒是有几分像道家心法,这样的武功便是杀人也和专业杀手有很大不同。” 属下见林峰如此说,虽心中仍有疑惑,却也不好再多说了。 林峰也心知这理由站不住脚,可偏偏其中缘由便是他也不能细说。 总不能告诉手下,自己当年曾混入过天音阁,对天音阁招式格外清楚罢。 他长叹一声,眉心皱起更多的疑惑。 可是天音阁的人,又为何要杀几个宫女太监呢? 怀揣着这份疑惑,林峰带着人匆匆赶到了古木交柯。 大半夜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古木交柯早就听到了风声,此刻搜查也过半。 太后当然不会亲自出面,而是派了贴身的孙嬷嬷前来,老人家板着脸,似笑非笑道:“太后听闻侍卫处护卫不力,放进来了刺客,眼下还要搜查各宫,特地派了老奴前来。” “也好看看,侍卫处是怎么当差办事的。” 这话说得林峰额头冷汗“唰”的流了下来。 他上前抱拳行礼,低声道:“嬷嬷勿怪,咱们几个也是无奈之举。” “而且皇上有言,绝对不能惊扰了太后娘娘,还请嬷嬷通融一二。” “别,老奴可不敢当!” 孙嬷嬷冷笑一声,抬起下颌看也不看林峰一眼:“既然是皇上的命令,咱们只有配合的道理,至于打不打扰太后,那可不是老奴说了算的。” 见林峰还要说话,孙嬷嬷便侧身道:“林侍卫,请吧。” 竟是堂而皇之的让开了路,请林峰等人进去。 刹那间,所有人都不敢再动弹,侍卫们胆战心惊的看着林峰。 林峰牙关紧咬,好半响才勉强笑道:“既然如此,属下也就却之不恭了。” 他扭过头,脸色突然一变,厉声呵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速战速决!要是今早的太后,唯你们试问!” 侍卫们当即一个激灵,低低应了声“是”,便鱼贯而入搜查起来。 孙嬷嬷眼神一厉! 她骇然盯着林峰,正欲开口,林峰却苦着脸率先道:“多谢嬷嬷!” “您的大恩大德,属下无以为报,等到了皇上面前,属下一定为您请功。” 又满脸无奈:“不过既然嬷嬷有意相助,不如送佛送到西,带咱们去瞧瞧那位婉贵人吧?” 孙嬷嬷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原本以为自己以退为进,这人能听出个好赖话,自己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没想到,却是碰上了个滚刀肉。 怪不得皇上会临时提拔他做禁军首领。 孙嬷嬷气极反笑,盯着林峰瘆笑:“好,好,林侍卫果然好胆色!” 林峰依然一副苦哈哈的模样:“不敢,不敢。” “我看这天底下就没有林侍卫不敢的。”孙嬷嬷阴阳怪气的刺了他一句。 “也罢,左右你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要是不让你搜,指不定日后翻出什么说法来。” 幸好,孙嬷嬷此来,也不是真的要拦住这些人。 她冷哼一声,扭头便往婉贵人处去。 林峰失笑,却还是带着人紧跟了上去,差点没把孙嬷嬷恶心够呛。 几个人加快步伐,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婉贵人处。 几个宫女太监瑟瑟发抖的跪在屋檐下,林峰左右一打量,奇道:“怎么不见婉贵人?” 檐下有个宫女立即颤颤巍巍道:“婉贵人偶感风寒,刚吃了药睡下,一时起不来了。” 林峰微微挑眉:“是吗?” 孙嬷嬷在旁边冷眼看着,似笑非笑:“林侍卫若是不信,要不自己去内殿搜查一番?” “这如何能使得,微臣乃是外臣,万万不敢冲突了贵人。” 孙嬷嬷嘴角挑起讥讽的弧度,然而下一秒,林峰却扭头招了招手。 “你们乃是女眷,亲自进去搜查。” 话音落下,侍卫们身后便涌出来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应了声便往殿内去了。 孙嬷嬷心事一弄,紧接着大怒。 偏偏林峰还要无辜的看着她:“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幸好今天晚上我都带了几个嬷嬷来,她们搜查,想来就无事了吧?” 孙嬷嬷的脸色十分的难看,阴测测的瞪着林峰。 偏偏被她盯着的人却恍若未觉,甚至还悠闲在院子里踱步起来。 瞪了没一会儿,孙嬷嬷自己就没好气的收回了视线,沉着脸闭目养神。 约莫过去三炷香时间,进去搜查的侍卫嬷嬷都陆陆续续出来了。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无所获的茫然。 孙嬷嬷看在眼中,心气儿慢慢的就顺了。 直到最后一个嬷嬷从内殿出来,有没有搜查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孙嬷嬷才轻笑道:“林侍卫,这下您可满意了?” 林峰“哈哈”一笑:“自然自然。” 他肃容拱手行礼:“今夜多有叨扰,属下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带着众人撤离了古木交柯。 刚出去,林峰便将所有侍卫吩咐派向各处戒备护卫,而他自己却折返回了古木交柯。 婉贵人处已然恢复了平静。 林峰沉吟片刻,纵身一跃跳上屋檐,侧耳倾听,屋子里便隐约传来了说话声:“……身子可好些了?” 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响起:“好多了,多谢太后挂怀,嬷嬷你也辛苦大半夜了,早些休息才是。” 孙嬷嬷叹了口气,紧接着很有些恼火道:“谁也没想到来的会是个楞头青,老身连太后都搬出来了,那人居然还腆着脸往里面闯,实在可恶!” 那声音再次响起,却是更虚弱了,仿佛随时会撑不住倒下一般:“听说刺客惊了宸妃的胎,皇上一时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倒是姑母没被吓到吧?” 第122章 中毒 听到她自己生在病中却还这么关心太后,孙嬷嬷的脸色微微一缓。 “太后娘娘那儿你不必担心,有我看着呢,而且她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一点小事儿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也罢,天色实在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生保养身体,千万不能落下什么病根,免得耽误子嗣。” 听着孙嬷嬷的叮嘱,婉贵人轻柔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恭送嬷嬷。” 随着“吱呀——”关门的声音,殿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林峰更用心去听,果然殿内之人呼吸急切短促,是重病之人的呼吸。 随后又慢慢绵长起来,显然是睡着了。 林峰凝神思考片刻,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大半夜的闹出这么多事情,整个万景山庄一时间到处人心惶惶。 许多人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 囫囵睡了一个多时辰,又一个惊天霹雳砸了下来。 太后要回宫了! 然而她老人家回宫,却是带着怒气的,甚至都没和皇上说,天一亮就带着婉贵人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宫里。 听说走的时候,婉贵人还病着呢。 一大早起来,头顶上两尊大佛,就走了一尊,众嫔妃们又是一阵心慌焦虑,当下就指挥宫女太监出去打探消息。 结果连门都没出呢,就被侍卫打了回来。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门口护卫的侍卫全部换了新面孔,铁面无私地将所有人都禁足了起来。 当然了,名义上还是打着保护大家的旗号。 昭嫔处又摔碎了好几个茶盏瓷盅。 苏窈窕身体亏损厉害,一直到中午才醒来,此时距离太后回宫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听闻之后,苏窈窕静默了片刻,才让严嬷嬷请王院首过来。 王院首昨夜就在西偏殿凑合了一晚,听说宸妃娘娘召见,当即胡乱洗了把脸,便火速赶来。 一进门就先诊脉,眉心始终紧缩:“娘娘,您这胎本就凶险,若是还不能疏散情绪,长此以往,只怕……” 他未尽之言,就让一旁的严嬷嬷变了脸色。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苏窈窕却格外的平静。 她缓缓点了点头:“本宫昨日见到那血色,便猜到是这个结果。” 听到苏窈窕提起昨天,王院首心中也是胆寒,他当即起身跪拜:“微臣多谢娘娘昨日宽宥。” 昨天苏窈窕吐血,却是悄然避开了皇上的视线,没有暴露出来,不然的话,只怕王院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苏窈窕只是摇了摇头:“这事儿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王院首好悬没哭出来! 天可怜见,他在宫中服侍了几十年,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亚于天籁! 这些个皇亲贵胄,真以为太医就是万能的,但凡一个不妥,动不动就要把人拖出去砍头,半点不顾自己平日里是如何胡乱折腾! 可怜王院首年过半百的老人了,硬是红了眼睛。 苏窈窕喘了口气,低声道:“王太医,依你所看,本宫这胎还能保住吗?” 王院首擦了擦眼角,翁声道:“请恕微臣直言……娘娘这胎,实在危险。” “若是余下几个月精心保养,或许有可挽回的余地,可若是娘娘再受波折,伤神损身,只怕是神仙来了也枉然啊……” 对什么样的病患,就说什么样的话,知道宸妃娘娘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王院首也就没有藏着掖着。 苏窈窕闭了闭眼,片刻后才道:“你尽你所能为本宫保胎,余下的本宫自有安排。” 王院首忙恭敬应了,又为苏窈窕诊了一次脉,稍微调整了下药方,这才告退。 等人走了,严嬷嬷便红着眼上前:“娘娘……” 苏窈窕露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来。 她顿了顿:“现在青竹不在了,我身边便只有您一人,实在辛苦,便把紫灵和橘英提上来罢。” 严嬷嬷赶忙应了,“是,这二人原本就是二等宫女,先前也一直是青竹带着,想来她们上手也会很快的。” 苏窈窕眼底划过彻骨的哀痛,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便有些撑不住,复躺下睡了。 严嬷嬷上前轻轻为她掖好被子,又扫过娘娘眼角的泪光,抹着泪出去了。 等严嬷嬷离开之后,苏窈窕缓缓睁开了眼。 她右手轻轻搭在左手上,再三诊断,终于在上百次脉搏跳动中捕捉到了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寒。 果然。 不是她的错觉,而是这毒实在厉害。 要不是昨日她身心受创,又伤痛攻心,吐了血,苏窈窕还真发现不了这诡谲怪诞的毒。 这毒在她虚弱至厮时,也要上百息才显露一丝端倪,平日里更是极难发现。 只有随着时间流逝,或者是胎儿发育,这毒才会慢慢壮大发展,最终让她非常“正常”地病逝。 至于腹中的孩子,更是打胎儿时期就中了毒,就是生下来只怕也没几年好活。 好恶毒的伎俩。 苏窈窕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脑海里不停地在质问:是谁下的毒?又是何时下的?! 她一遍一遍重复过往的每一天,试图找出端倪,可任凭她如何努力,都一无所获。 反而是心烦意乱,小腹隐隐坠痛起来。 苏窈窕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青竹已经不在了,她身边的人少了一个,也要更加谨慎。 窗外雨还在下,屋子里酷热不再,反而渐渐多出几分秋意的寒凉来。 一片树叶缓缓飘落,不知不觉,秋天已经来了。 …… 晚间,苏窈窕醒来,严嬷嬷便带着紫灵和橘英服侍她用膳。 这两个宫女也是苏窈窕熟悉的面孔,紫灵长着一张极喜气的圆脸,身材微腴却又十分活泼可爱,嘴角两点梨涡总是浅浅漾起,苏窈窕看着她心情也不自觉好了几分。 橘英倒是容长脸,眉眼安静柔和,相比于紫灵安静许多,不过做事却更加自信周到。 苏窈窕强撑着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紫灵看着忧心,便捧着一盘蟹粉酥道:“娘娘可要吃这个?”